《一嫁千金：娘子，休想逃》


 第1章 夫君不好惹（1）

    直到被送进新房，穿着一身华美厚重喜服的楚伊人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亲了！噢，不对，不是自己成亲了，是代替别人成亲了！
    要是让爹爹知道，他肯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说不定还要将她大卸八块吧？楚伊人低着头，绞着自己白嫩的手指，忍不住在心底叹道，明明好不容易才从爹爹眼皮底下溜走，成功逃婚，这会儿竟然沦为了“替嫁新娘”，命苦，绝对的命苦！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酒品那么好呢？好得随随便便就签下契约，好得随随便便就答应别人的请求！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腹诽起自家父母，他们之前居然还说她酒品不好？她的酒品简直不要好得那么过分才对！
    想到这里，楚伊人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再怎么不愿意，她也已经代替“宜桃夭”嫁到秦府。在这里隐忍半年，等宜府迁到北方隐姓埋名，完全脱离了秦府的势力范围，那么她就可以直接使出让人晕眩的轻功翻出墙外，恢复自由身，继续她那快快乐乐的“逃婚”之旅。
    既来之则安之嘛，天生乐观的楚伊人两下就让自己的心情轻松不少。
    不过，这身衣服还真是重啊！她忍不住轻轻转了转脖子，抬起双手就想揉揉那僵了一整天的脖子。
    “夫人，喜娘吩咐，老爷掀起喜帕前，您不能随便乱动呢。”左边的丫环一看到她的手微微抬起来，便马上阻止道。
    闻言，楚伊人动作一顿，想到自己此刻并非“楚伊人”，也就很听话地把手放了下来，略带委屈地开口，“可是我脖子好酸，你们能不能……”
    “夫人，喜娘吩咐，老爷掀起喜帕前，您不能随便说话呢。”右边的丫环匆匆打断她的话，语气里隐隐有些紧张。
    听着这两个人，左一句“喜娘”，右一句“老爷”的，楚伊人有些烦躁，也有些恼怒。她又不是木偶，怎么就不能动、不能说话了呢？
    等等，那个劳什子“老爷”是怎么一回事？宜老爷不是说新郎才二十多岁吗？难道他骗了自己？一想到她的“夫君”跟爹爹的年纪差不多，楚伊人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她很想马上跳起来把这身厚重的喜服脱掉，施展轻功直接飞出墙外，但是一想到出门前，宜老爷那老泪纵横的模样以及自己按了指印的那纸契约，她就马上收起火气，继续扮着一个高贵端庄的新娘子，乖乖端坐着等待新郎来挑起她的喜帕。
    过了许久，久到楚伊人差点要睡着的时候，新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就在楚伊人以为终于等来她的“老夫君”的时候，却听到两个丫环十分恭敬地对来人喊了一声，“喜娘好。”
    喜帕下的楚伊人忍不住撇撇嘴，她还以为喜娘一早就溜了呢。
    “你们先到外面候着，我有话要跟夫人说。”喜娘朝着两个丫环挥挥手，可是丫环却是动也不动。
    “回喜娘，老夫人吩咐奴婢，在老爷进来之前，不能离开新房半步。”丫环有些惶恐地说道，秦老夫人说过，如果这里出了什么岔子就要责罚她们。
    闻言，喜娘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径直走到楚伊人身边，低声问道，“夫人，秦老爷马上就要回房了。我想问问，您知道所谓‘洞房’是什么意思吗？知道等会要怎么做吗？”
    “洞房？”楚伊人有些懵懂摇了摇头，就在喜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她又抢先开了口，“可是我知道待会要怎么做。”
    “知道……要怎么做？”喜娘半信半疑，明明连“洞房”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嗯。宜，我爹告诉过我。”楚伊人很诚实地说道，宜老爷说过新婚之夜，新郎和新娘要喝酒，还要一起睡觉。不过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宜老爷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一脸暗红和支吾，好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从小跟着父母兄长隐居在悠然岛的楚伊人，平日遇到的都是淳朴的岛民，每个人都将她当成宝贝一样疼爱，十七年来，她在男女之事方面还十分懵懂，只知道成亲后就要像父母那样整天待在一起。
    因此，在父亲让她跟义兄成亲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这么大。兄妹变夫妻？一想到她跟安哥哥的相处要变得像父母那么腻歪，她就想暴走。事实上，她并没有暴走，而是溜走。
    一想到自己留书出走的“壮举”，楚伊人嘴角忍不住骄傲地上扬着，估计现在哥哥们满大街都找不到她吧？嘿嘿，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次替嫁，除了因为醉酒签下契约以及看不得宜老爷老泪纵横的哀求模样以外，还因为要躲着哥哥们的“追捕”。
    隔着喜帕，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伊人并不知道喜娘此刻的脸色有多么的难堪，甚至隐隐有些鄙视。她早就听闻，宜老爷是鳏夫，既当爹又当娘地把女儿养大，可是就算是这样，他怎么能亲自跟女儿说这样的闺房之事呢？
    “呃，既然您知道，那我也不罗嗦了。祝您和秦老爷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喜娘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赶紧收拾起鄙视，讪讪笑着说道。
    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回过神的楚伊人只听到这八个字，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诅咒。什么白头到老？她可是要落跑的人呢，怎么能在这里留到白头？
    她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却也没忘记自己此刻的身份是宜府大小姐“宜桃夭”，便强忍下一肚子的不满，硬生生用温柔的语调回了一句，“谢谢。”
    之后也不再理会喜娘和两个丫环，继续乖乖地做着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木偶人，等着她的“老夫君”。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龙凤喜烛双双熄灭，新房内一阵黑暗。
    “啊！”
    “啊！”
    两声惨叫同时自左右传来，两个丫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知所措。喜娘虽然也被吓到，但很快就回过神，强装镇定地低吼一句，“叫什么叫，赶紧点燃龙凤喜烛啊。”
    真邪门！龙凤喜烛居然熄灭了，这是什么坏兆头？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想到这里，喜娘忍不住抱紧自己的手臂搓了搓，环视一下黑乎乎的新房。
    两个丫环也回过神，哆哆嗦嗦地往龙凤喜烛方向摸去。

 第2章 夫君不好惹（2）

    她们满心惊惧，不禁在心底哀嚎，早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真是好差事的话，那些姐姐们怎么会让给她们两个新人？呜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由于太过害怕的缘故，两个丫环的手越抖越厉害，愣是点不燃那对龙凤喜烛，尔后又想到秦老夫人“不能出岔子”的严厉吩咐，一时忍不住，竟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那些乱神怪力的喜娘听到她们的哭声，被吓得失了分寸，大声呵斥道，“给我闭嘴！也不看看场合，哭什么哭！”
    “怎么回事？”蓦地，一把冷冰冰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新房的温度瞬间下降。
    楚伊人本来被喜娘和丫环的笨拙给弄得有些心不在焉，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往门口看去。
    “老，老爷。”两个丫环同时看过去，吓得马上止住哭泣，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上，心惊胆颤地回答，“刚，刚才一阵冷风吹过，龙，龙凤喜烛熄灭了。”
    老爷？这个就是她的“老夫君”？听声音确实不像是一个老头子啊，甚至好像在哪听过一样。楚伊人微微蹙眉，心中对他有了一些好奇。
    “出去。”借着外面的月光，秦彧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新房，直接赶人。
    “可，可是，”喜娘回过神，知道这个男子就是秦府的当家，害怕得结结巴巴地开口。
    她是真的很想出去，可是身为喜娘，她不能走啊！这龙凤喜烛熄灭了不说，也还没挑喜帕、还没喝交杯酒……她若是出去了，那岂不是亲手砸了自己的招牌了么？
    秦彧也没啰嗦，只是缓缓转过头看了喜娘一眼。
    虽然此刻屋里一片漆黑，但喜娘还是能很敏感地感受到这一记毫无温度的眼神，冷得她有一种心肝俱裂的感觉。
    此刻她顾不上熄灭的龙凤喜烛、顾不上挑喜帕、顾不上交杯酒，更顾不上还呆坐在那里的楚伊人，连话也不会搭，只是低着头急急就往门口走去，经过秦彧身边的时候，更是被他浑身散发的寒气给冷得抖了抖身子，仿佛一下子进入严冬。
    两个丫环看见喜娘落跑了，也赶紧互相搀扶着往门口走去，压根就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她们离开之后，新房陷入一片静谧，只有前院隐约传来了一阵阵歌酒欢乐声。虽然他们今天是主角，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一点儿喜庆欢乐的心情。
    楚伊人谨记着宜老爷的话，一边端坐着等“夫君”过来挑起喜帕，一边在心底盘算着要怎么避开喝那交杯酒，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好酒品”而又闹出什么麻烦事。
    秦彧则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新房门外，冷冷地看着里面那个从未谋面的“妻子”，一脸淡漠，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仿佛里面的人跟他毫无关系。
    他之所以答应娶她，为的只是一劳永逸，绝了某些人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至于娶进门后，她要怎么过，那是她的事，不，那是她们的事。他会把“秦夫人”这个头衔永远安在她头上，却不会碰她。他可以给她荣华富贵，却不会给她子嗣和温柔，他不愿意给，也给不了。
    垂眸敛去此刻的心思，他完全没有要走进新房的意思，转过身就要离开。
    突然，他想起常青之前跟他说过，秦老夫人这次帮他物色的“妻子”，脑子似乎有点问题，便一时善心大起，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冷冷开口，“今后，你就住在这里。没事别乱跑。”
    “那你呢？”楚伊人下意识就开口问道，银铃般的声音让人听了十分怡然。
    “不关你的事。”虽然秦彧有些疑惑她的“正常”，却还是冰冷如初，“没事别来烦我，也别去招惹他人。”
    楚伊人一愣，自己这是要成为“弃妇”的意思吗？
    别去招惹他人？这个他人是指谁？他的小妾吗？她早听宜老爷说过这秦府的当家十分喜爱小妾，却并不知道喜爱到这样的地步，竟然在新婚之夜就把妻子独自扔在新房。难怪宜老爷死活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从小看惯父母恩爱的楚伊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对自己其实是大大地有利，只是一腔热血地为自己，不，正确来说是为“宜桃夭”感到不值。这是什么夫君？他甚至连她的喜帕都还没有掀起呢！
    “等一下！”楚伊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想追过去问个清楚，却很悲剧地忘记自己头顶着好几斤重的凤冠，也忘记了自己已经端坐了整整一天，双腿发麻之余又失去平衡，整个人十分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忍不住痛呼出声。
    门外的秦彧，仿佛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像个没事人一样径直往外走。
    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夫君”不但没有过来关心她的伤势，甚至冷漠地远去，楚伊人索性趴在地上，有些委屈地咬着下唇，自从偷溜出了悠然岛，她还真是和“狼狈”结下不解之缘了。
    就在楚伊人自怨自艾的时候，两个丫环急匆匆跑了进来，直接转动门边的一个机关，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房间慢慢溢满柔和的光芒。
    夜明珠？楚伊人有些讶异，没想到这秦府的人倒是没有像守财奴一样。
    自她从悠然岛偷溜出来后，她发现岛外的人特别喜欢把金银珠宝藏起来，她还记得当她疑惑地问宜老爷为何不用夜明珠来照明时，对方那一脸的震惊，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这让楚伊人稍稍郁卒了一下，这夜明珠最合理的用途本来就是这么用嘛。
    “夫人，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丫环小跑过来，扶起楚伊人。
    楚伊人回过神，这才想起自己一直趴在地上，有些羞赧地低声说道，“呃，没，没事。”
    这两个丫环显然不像刚才的小丫环那么冒失，她们先是整理了一下楚伊人的凤冠霞帔，然后又把她搀扶到床边。
    “夫人，待会我们打点热水给您梳洗一下。”丫环十分木讷地说道，“老爷说，您今天累了一整天，需要早点休息。”
    “他呢？”楚伊人拍了拍那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揉着那摔得有些疼的膝盖，随即意识到自己作为新入门的“夫人”，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好，便赶紧改口问道，“呃，夫君去哪里了？”

 第3章 夫君不好惹（3）

    “回夫人，奴婢不知道。老爷只是吩咐奴婢过来伺候您。”丫环还是那没有起伏的腔调，可是心底却对楚伊人的问题有些不满。
    当家的行踪岂是可以胡乱问的？是“夫人”就了不起么？如果不是英夫人出身低微，这“夫人”之位哪里轮得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来做？两个丫环不约而同地在心底腹诽，也为她们心目中真正的“夫人”抱打不平。
    冰雪聪明的楚伊人哪有听不懂丫环的话，也敏感地感觉到丫环对她的不满，这让她没来由感到一阵憋屈。她现在是宜桃夭，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他却不管不顾她的跌倒，只是让两个丫环过来“伺候”，她是不是还得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越想越憋屈，楚伊人一时没忍住，猛地一下将喜帕扯走，直接把凤冠扔到床的一边，刚想大叫一声发泄发泄，却被两声惊叫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啊！鬼啊！”两个丫环乍看到楚伊人的瞬间，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异口同声地惊叫一声，然后疯了一样连滚带爬地往外飞奔。
    楚伊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的背影，这算什么回事？她虽然没有十足十地继承娘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但至少也有七八分像啊！怎么可能长得抱歉到能把人吓走？
    还敢说她是鬼，她们有见过鬼吗？有见过像她这么娇媚可人的鬼吗？楚伊人愤愤不平地嘟囔着，把一切过错都推给秦府这些秀逗的丫环，以及今早帮她梳妆打扮的喜娘。
    是的，那两个丫环之所以会吓走，绝对是妆容的问题。这般想着，楚伊人也就不再理会那两个冲了出去的丫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来热水来洗一洗脸。
    可是，她才站起来的功夫，一个身影便快速冲了进来，她还没看清楚对方是谁，便被那人一把扣住下巴，她被迫对上一双清冷无情的黑眸，有一种冷意不自觉地在心底蔓延。
    他怎么会在这里？楚伊人不敢置信地巴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被人狠狠地扣着下巴。
    让她震惊的，并非因为男子那完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俊美容貌，也不是他那双魅人心弦的冰冷黑眸，而是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他，难道他是来救自己的？
    楚伊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才发现下巴被扣得生疼，连忙伸出手扒拉着他的钳制，“放，放开我！”
    秦彧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下手的力度更大了一些，一脸冷漠地端视着眼前的“妻子”，眸里的惊讶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扑捉。
    居然是她？想不到那张脏兮兮的脸下，居然是跟“她”一模一样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彧陷进了自己的思考中，完全无视楚伊人的大吼大叫以及手脚并用的挣扎和攻击。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火把照亮了整个院子，秦彧终于回过神，他浑身一僵，蓦地一把将楚伊人扔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常青，我不希望那边知道今晚的事。”
    “是！”一把清亮的声音传来，门外候着的常青关上了房门，淡定地应付那些喊着要捉“鬼”的人。
    楚伊人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别的事，她只感觉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被床上的花生、百合、莲子等东西磕得生疼，条件反射就想跳起来，可是却被秦彧覆上来的身子给压着。
    “嘶！”她忍不住痛呼一声，痛得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你干嘛……”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秦彧用力扣着下巴。
    “你是谁？”秦彧冷漠地看着她，语气冰冷地问，那种冷，不是那种不问世事的冷漠，而是让人感觉不到希望的冰冷，就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世间一样。
    他不认得自己了？楚伊人皱眉，不过也对，当时自己女扮男装，还脏兮兮得如同一个小乞丐。不认得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稍微有些失落。
    不过也好，反正此刻她也不是之前的她了。
    “宜桃夭。秦府当家今天刚娶进门的夫人。”楚伊人强忍着疼痛，清晰且坚定地说道，末了，还不忘反击地问道，“你又是谁？为何这样擅自闯进来？”
    宜桃夭？秦彧眉眼不动，眼前这名女子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他？
    “你跟宜桃夭长得一点都不像。”反而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以致他刚才都有一瞬间的怔忡。
    “胡说！我不认识你！”楚伊人反驳道，心中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你以为，我们这里没有宜桃夭的画像？”秦彧冷冷地说，虽然他没有过问这门亲事，但是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我们这里？楚伊人对他的话产生一丝疑惑，眼角的余光瞥到他那身大红的喜服，一种不安在心底蔓延。
    “你，你不会是……”楚伊人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心底早已翻起了狂风巨浪，“你是秦彧？秦府的当家？今天的新郎？”
    她误打误撞地，居然嫁给了当日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想不到这老土的事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秦彧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只是加大了手劲，“你不是宜桃夭。”
    “我是。”楚伊人强压下心底的震撼，以及身体传来的疼痛，淡定且坚毅地说道，“画师隔着一层薄纱画的画像，总会有些偏差。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宜府问问，也可以找我爹对质。”
    这是她和宜老爷早就商量好的说辞，毕竟当宜府送画像过来的时候，宜老爷还一心打算将独女嫁过来享受荣华富贵。
    秦彧没答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楚伊人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四目交接，她在他眼中看到自己过于淡定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从小被养在深闺的娇滴滴的大小姐，便马上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你不乐意娶妻，那不娶便是。为什么还要诬赖我？”
    恶人先告状，楚伊人最拿手的招数，每次都能秒杀哥哥们的大招。只是不知道对着这个男子，管用不管用？
    “诬赖？”秦彧不为所动，冷声反问。
    “就是诬赖！”楚伊人没有犹豫地回道，却让他蓦地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把她往床上压得更狠。

 第4章 夫君不好惹（4）

    她感觉背部和后脑的疼痛更甚之前，忍不住痛呼出声，“疼！”
    “说真话。”秦彧此刻的声音彷如从地狱传来一般，让人不禁怀疑，如果没有说真话，是不是会被他杀死。
    “我就是宜桃夭。”楚伊人抿了抿唇，清晰且坚定地说道。
    闻言，秦彧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眸许久，最后不知道是相信了她，还是被她疼得有些苍白的脸唤起了同情心，终于放开了她，直直地站在床边。
    钳制一松开，楚伊人就马上跳了起来，却狠狠撞进秦彧坚硬的胸膛，小巧秀气的鼻子不幸遭殃。
    “噢！”她忍不住痛呼一声，十七年来遭的罪还没有今晚多啊！看来不是报应到了，就是她跟这秦府八字不合。
    秦彧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无视她的痛呼声，蓦地扯起她的右手，把袖子往上捋，那修美匀称的手臂如白玉般净滑，让人不禁想摸上几下，可是秦彧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认真翻了两下没发现，便换了她的左手来看。
    没有守宫砂？秦彧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在意的并非她的贞洁，而是觉得她和“她”似乎更加相像了。
    楚伊人从小接受的并不是大家闺秀般的教导，她没有缠足，也没有点守宫砂，只晓得男女授受不亲，不能让男子随意看到自己的身子，更不能被男子随便搂抱自己——基本上，这最后一点形同虚设，她那些患有严重“恋妹情结”的哥哥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性。
    因此，她根本不知道秦彧到底在看什么，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唬弄他？
    她急切地想从秦彧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秦彧却突然放开她，十分优雅地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楚伊人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吞了吞口水，便低垂着头缓缓坐到床边，无意识地揉着发疼的下巴和后脑勺。
    突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爷，是我。”
    “好了？”秦彧视线没有离开楚伊人，神情虽然没了之前的冷冽，却依然有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是的。”
    “嗯，到书房等我。”秦彧把常青打发走了之后，将桌上的那杯酒一仰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对着楚伊人说，“来，这是你的酒。”
    哈？楚伊人有些搞不懂他的转变，巴眨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我的酒？”
    “交杯酒。”说着，秦彧端着一杯酒走到她面前，“喝了它。”
    这么说来，他是相信了她是宜桃夭了？可是……
    “呃，不，我，我不会喝酒，一喝就醉……”楚伊人艰难地说道，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喝醉之后她的言行。卖自己的事，一次就够了！
    秦彧没有说话，一双会看透人心的黑眸直直望进那双剪水双瞳，“喝了交杯酒，你就是我秦彧的妻子宜桃夭。”
    楚伊人一愣，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像魔咒一样，让她忍不住伸手接过酒杯。不喝，这个男人就要对她的身份彻查到底吗？
    楚伊人把酒杯放进唇边，再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将酒倒入喉咙，清香醇厚的酒香瞬间充斥了她的齿颊，却也让她的头犯晕，身体晃了晃，一手猛地抓紧了床柱，有些晕眩地看着眼前的秦彧，“我，我，我……”
    说着，整个人往床上倒去，明显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一杯就醉，这个人的弱点太过明显，也太过暴露了。秦彧冷冷地看着她，转身就向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把娇憨的声音，“你去哪儿？”
    脚步戛然而止，秦彧不动声色地回头打量着刚才还醉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楚伊人，心中却在诧异她醒酒的速度。
    看他没有回应，楚伊人便走到他面前，一个青葱手指狠狠地戳了他的胸膛一下，皱眉再问了一次，“你要去哪儿？”
    秦彧低头看着比之前勇敢的楚伊人，发现她此刻脸色木讷，眼神涣散，心中存疑，却很配合地回答道，“书房。”
    “哦。”楚伊人应了一声，便微微垂着头，好像在听候吩咐一般。
    秦彧最厌烦的就是低眉顺眼，便有些嫌恶地说，“回去。”
    “好。”楚伊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回答之后马上转过身子，十分听话地走回床边，却只是直愣愣地站着。
    “坐下。”秦彧看到她那呆样，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好。”听到命令，她乖乖地端坐在床边。
    此刻，秦彧有些明白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酒醒了，而是醉得更深了。
    如果说她一喝就醉的弱点太显眼，那么这醉酒的言行简直就是致命的。秦彧有些无奈地看着岿然不动端坐着的楚伊人，“你先歇着吧。”
    闻言，楚伊人和衣就躺在撒满了花生、莲子、百合的新床上，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回想起她刚才被磕得生疼的模样，秦彧一向冷硬的心再次软了一下，径直走到床边，“起来，站到旁边去。”
    待楚伊人乖乖站到旁边的时候，秦彧便动手清理好床上的杂物，更顺手铺了一层软褥，“睡吧，记得脱了衣裤和鞋子。”
    他的原意是让楚伊人脱了那身厚重的喜服再去睡觉，可是醉酒的楚伊人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能力，她只是呆呆地按照自己听到的指示，把身上所有衣物脱了下来，就爬上床睡觉。
    对此，秦彧毫无所觉，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他就已经走出了房间，把门一关，将自己刚才的不寻常举动甩在身后。
    到了书房，还没坐下，他就直接开口询问一直在那里等着的常青，“你之前说过，宜家小姐脑子有些问题？”
    “是的，宜家小姐幼年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心智如同小孩。”虽然宜府一直以来都竭力想隐瞒这个事实，也因此常年迁徙，可是常青自有自己的关系网。
    心智如同小孩？秦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娶进门的人果然不是宜桃夭，“你可见过那宜府小姐？”
    “未曾见过。”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并不是说见就见。虽然以他的身手想要入院查看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根本不屑于做这么偷鸡摸狗的逾礼之事。
    他只会迂回地查探，例如用美男计去收买宜府那些小丫环。

 第5章 夫君不好惹（5）

    “我曾经拿着老夫人给的画像向宜府的丫环打听，证实画像跟本人十分相似。”想着那些小丫环那双眼闪亮亮的模样，常青嘴角忍不住上扬。
    如此说来，那边并不知道他这个新婚妻子真正的样貌？秦彧突然有些期待明天一早，秦府该是如何鸡飞狗跳的场面，“那些人都处理好了？”
    “嗯，都关起来了。保证今晚的事是个秘密。”常青欲言又止地看着秦彧，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应不应该问出口，那个“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彧冷冷地看着他，知道他心里对今晚的事有疑问，却没打算帮他释疑。
    即使在这个忠心耿耿且亲如兄弟的侍从面前，秦彧依然没能把心门打开，因为早在三年前，他的心就已经锁得死死的，而且“钥匙”也被那把火给烧没了。
    “常青，你这段时间去看看宜府有些什么动静，也查探一下他们最近有没有外迁的打算。”按照常理，宜府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来招惹他们秦家，却为何会找人替嫁？
    而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底是谁？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进入秦府？一切，都让他如在雾里。
    “外迁？”常青皱眉，这宜府半年前才搬来东篱府，刚把独生女儿嫁到东篱府势力最大的秦家做正牌夫人，又怎么可能会搬走呢？
    他有些疑惑地想开口询问，却发现面前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呆坐在那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便退了下去。
    三年了，爷依然没有从那阴影走出来。常青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不由得在心中默念道。老天爷，求您大发慈悲吧。
    秦彧并不知道常青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愣愣地看着洒满柔和月光的书桌，那个有着倾世绝颜的女子再一次慢慢浮现脑海中，只是和以往不同，“她”不是穿着最爱的水青色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喜服，“她”的双眸也不是温静如水，而是清澈灵动，很容易烙印在别人心头之上。
    心？他有吗？他颓然靠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直到天边泛白，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书房坐了一晚。低头看了看还穿着身上的喜服，依然那么刺眼。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想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可是出了书房，本该向左转的步伐，竟然不受控地向右转。
    那边，是他之前打算一直无视的新房。
    站在新房外，他竟然有些怯步，抿了抿薄唇，才慢悠悠地推开房门，一切都和他昨晚离开时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只是窗外射进来的日光，让夜明珠的光辉暗了不少。
    他径直走到床前，一向冷硬的俊颜稍微有些变色。之间床上的女子不着寸缕，在粉色的床褥和红色被子的映衬下，画面香艳。
    然而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如鹰隼般的冷眸快速扫了一下房间，发现她的衣物十分整齐地放在了床边，床褥没有凌乱，而她那洁白如玉的身子也没有行房的痕迹。
    这个认知，让他冷硬的心有了一丝放松。
    可是她为何把衣物都脱光了？秦彧突然想起昨晚上离开前说的话，看来她喝醉后，还真是一条筋到底。
    蓦地，他被楚伊人戴着的一枚白玉坠子给吸引了注意力，俯下身子刚准备拿起来细看的时候，却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夫人醒了吗？我们是老夫人派过来服侍您梳洗的。”话音刚落，门就直接被无礼地打开，秦彧反应迅速地把床幔放了下来，遮挡了床上的香艳。
    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两个丫环有些傲然地走了进来，却发现秦彧竟然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哆嗦着说道，“老，老爷。”
    她压根就没想到秦彧会在新房里，所以才会这样大大咧咧地冲了进来。如今感受到秦彧那冷冽的目光，她觉得自己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我，我们奉了老夫人之命，过来服侍夫人沐浴更衣。”中年女人唯唯诺诺地解释。
    她叫春娘，服侍秦老夫人多年，仗着秦老夫人的喜爱，她便有些狐假虎威，使得秦府的下人对她有些敬畏。纵观整个秦府，除了秦老夫人和秦彧，她谁也不曾放在眼里，即使是新进门的“夫人”，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这才会这么莽撞地冲了进来。
    “热水。”秦彧深知她的个性，却不想跟她废话，只是冷着一张脸，言简意赅地吩咐。
    “是是是！”春娘忙不迭地回答，马上站起来，对着门外的人吆喝着，“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热水抬进去。”
    几个身子强壮的家丁马上站起来，抬起那一大盆热水就想往里走。
    “等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秦彧犀利的眼神看向春娘，“这新妇刚进门，春娘就让几个家丁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新房，是何意思？老夫人授命的？”
    秦彧的话，宛如一把大锤，猛地敲在春娘的脑瓜子上，她一下就懵了。
    “奴婢该死！”春娘脚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道，“老夫人让奴婢带几个丫环过来帮夫人沐浴洗漱，可是奴婢贪图省力，办事不周，请老爷饶恕。”
    跟着来的家丁、丫环见状，又跟着跪了下来，狠狠地磕了几下头，额头抵着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默默等候着秦彧发落，就怕他一个生气直接把他们给废了。
    秦彧淡淡地看着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既没让人把他们抓去惩罚，也没让他们起来。但这样沉默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整个新房笼罩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突然，床上传来一声娇媚的呵欠声。
    春娘条件发射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一小截如玉的手臂轻轻打在床幔上，然后缓缓落在了外面，心中略有些惊讶，竟然洞房了？
    秦彧察觉到她惊讶的视线，迅速把楚伊人的手臂塞回床幔里，一向没有起伏的语调竟隐隐有些不悦，“备好热水就出去。”
    “是！”春娘顾不得心中的诧异，如获大赦一般，赶走了家丁，带着几个丫环备好了秦彧和楚伊人洗漱、沐浴的水，不发一言地匆匆关上房门，恭敬地站在新房外的院子里候着，期间还不忘让人去禀告老夫人，秦彧竟然和宜桃夭圆房了。
    （云井井：新书各种求~~欢迎关注微博“水中逐云月”，留个爪嘛……）

 第6章 夫君不好惹（6）

    楚伊人醒来的时候，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揉着因为宿醉而有些疼的头，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然后惊恐地睁大双眼。
    昨个儿，她代替宜桃夭嫁进了秦府！她的“夫君”是上次救了她一命的冰山男子！最重要的是，他怀疑她的身份！
    至于拿下那杯酒后的事，她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可恶，不会又做出什么卖了自己的蠢事吧？没有多想，她直接扯开床幔跳了下床，映入眼帘的一个正在换衣服的男子，还来不及尖叫，声音就哽在喉咙。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换衣服？老天爷，他的身材可真好！楚伊人紧紧地瞪着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秦彧感受到她火热的视线，却丝毫不在意，继续慢条斯理地穿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才回过身坐下，一脸冷淡地回望着她，以及她那匀称曼妙的身子。
    蓦地，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胸前那枚祥云造型的玉坠子仔细端详。
    这并不是普通的白玉，而是羊脂白玉！秦彧心底有些疑惑，这羊脂白玉出量稀少，非一般人家可以拥有，而且这么精致的造型，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一定想有就有。
    “从哪里偷来的玉佩？”秦彧故意问道。
    楚伊人刚睡醒，脑子根本还没开始运作，傻乎乎地就跳进他的激将圈套，恼怒地说，“偷？这是我娘给我的！我从小就已经戴着的！”
    从小戴着？这个女人的身世明明不简单，却又为何沦落成为替嫁新娘？秦彧心底对她的疑惑越来越深，却从来没有怀疑她说的话。
    楚伊人没管秦彧在想什么，马上就把玉坠子抢了回来，紧紧握着手心里，不让他再看一眼。
    自从娘将这玉坠子挂到她脖子上以后，就一直耳提面命地嘱咐她不能示于人前。她至今还深深记得娘当时一脸忧愁的模样。她想，如果不是小时候生了那一场大病，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玉坠子翻出来的。想到这，楚伊人忍不住要把玉坠子塞回到怀里，却惊讶地发现一个很严重的状况——她竟然没有穿衣服！
    “啊！”楚伊人尖叫一声，像兔子一样快速躲回到床幔后面，“你，你干嘛脱了我的衣服？”
    “你自己脱的。”秦彧暂时把玉坠子的事放置脑后，转身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炷香后，去奉茶。”
    奉茶？这不是宜老爷千吩咐万叮嘱必须要做好的事么？床幔里的楚伊人一个激灵，也顾不上搞清楚这茬事，赶紧将昨晚扔在床上的喜服穿好，伸出个小脑袋看了看情况，便迅速溜到屏风后面。
    半柱香后，楚伊人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水青色的襦裙，外面再套一件同色系的大袖，显得高贵恬静。可是楚伊人心底却默默吐槽这大袖，虽然衣长只是到膝盖位置，但是那两片袖子又长又宽，相当地不方便。
    “这件能不能不穿？”经过再三挣扎，楚伊人决定开口询问。
    秦彧没有搭话，只是有些怔忪地看着她，虽然明知道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也知道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当她穿着跟“她”一样颜色的衣服时，他心中还是有不小的震撼。
    楚伊人轻轻皱眉，他的视线让她感觉十分诡异，不像之前那么冷漠，却更让她觉得心塞——他在看她，却又不是看她。
    他，到底在她身上看着谁？
    “叩叩。”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接着是喜娘的声音，“老爷，夫人，是时候去向老夫人奉茶了。”
    昨晚秦彧那一记冷眼，着实把她吓得心肝俱裂，可是随即想到秦老夫人是一个特别在意礼节的人，如果她这个小小的喜娘在结束前失了礼数，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她便用了一整晚来振作。
    秦彧回过神，对着楚伊人冷冷地说，“不能。”
    “啊？”被他刚才怪异地瞪着，也被喜娘打断了一下，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穿上大袖。”一边说着，秦彧一边拿出一把匕首朝她走去。
    楚伊人瞪大眼睛看着他过来，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拿匕首来威逼自己穿那件麻烦的大袖！
    秦彧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解释，径直走到床边，将床幔挂好，发现之前还算整洁的床褥因为楚伊人之前躲回去穿喜服的举动，而显得凌乱不堪。
    没有任何征兆地，秦彧伸出左手，猛地拉起袖子，把左手臂放在某个位置上空，右手拿着匕首就要划下去。
    自残！楚伊人惊得差点要叫出来，可是却发现秦彧突然停下了动作，更把匕首重新收了起来。
    有病啊？楚伊人摸着自己还跳得十分激烈的心脏，发现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男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的“夫君”不好惹呐！想要在他面前成功假扮宜桃夭半年，并全身而退，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走吧。”秦彧冷冷地打断她的思考，率先走了出去。
    在门外候着的喜娘，一看到秦彧就马上低下头恭敬地说道，“秦老爷、秦夫人，请往这边走。”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随后出来的楚伊人见状，赶紧低下头快步跟在秦彧身后，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
    春娘她们低着头让开路，等他们离开后马上进了新房。春娘脸上早已恢复往日不可一世的神色，眼带着鄙视环顾了一下，说真的，这“夫人”的新房还比不上她这个奴婢的房间呢。看来英夫人心里当真是有些不爽快，只是这个下马威有点儿大了吧？
    想到宜桃夭是秦老夫人亲自相中的，春娘心底瞬间对“英夫人”充满了怨怼，觉得她这样怠慢宜桃夭便是怠慢了秦老夫人，完全忘记自己刚才也是无礼。
    “来，动作都利索点。”她一边督促着丫环，一边走到床边，淡淡地瞄了一眼有些凌乱的床，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大吼一声，“住手！”
    “春娘？”不明就里的丫环停了下来，怯怯地看着她。
    春娘推开她们，把床褥、被子甚至床板都仔细地查看了几遍，然后有些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没有落红！这宜府怎么敢这样做？这要是让英夫人知道的话……
    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春娘皱眉想道，浑然不觉某个小丫环悄悄地溜了出去。

 第7章 奉茶风波（1）

    这个小丫环虽在秦老夫人手下干活，却是秦彧的小妾舜英的眼线，经常将秦老夫人那边的消息偷偷传回去舜英那里。
    自打秦老夫人提出要为秦彧续弦以后，秦府里猜测声四起，有人认为秦老夫人这是为自己在侄孙女玉念春筹谋，毕竟玉念春从小便苦恋着秦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是更多的人认为秦彧的小妾舜英苦守三年，更应该得到本该属于她的名分。
    毕竟自从秦彧嫡妻过世以后，舜英就兢兢业业地管理着秦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俨然就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只是欠了一个“秦夫人”的头衔。
    然而，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老夫人居然挑中了从外地来的宜府千金，更让人吃惊的是，一向冷硬不问家事的秦彧居然会答应。
    这在秦府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玉念春和舜英两个落选的失意人不说，就是家仆中也是各有各的想法，既有为玉念春或者舜英打抱不平的，也有按兵不动，毕竟新夫人未进门，不至于把自己暴露得太彻底。
    这么些内幕，秦府的家仆知道，喜娘当然也都知道。她本来也是看好英夫人的，可是秦老夫人却让她去宜府提亲。她当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了呢。
    说真的，即使到了现在，她心底还是有点打鼓，整个东篱府谁不知道秦彧这三年来，除了舜英，对其他任何女子根本不屑一顾。
    唉，这差事不好当啊！喜娘暗暗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快步走着，脑子里只想着尽快把人带到秦老夫人那里，完成奉茶仪式后，立马走人，省得一不小心闹出个什么纰漏。
    她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带路，生怕一不小心又要惹得他秦大爷心里不痛快。
    殊不知秦彧根本没在意她，一如既往地寒着一张脸，让人看不穿也猜不透他心底此刻的想法。只有他知道自己对于待会的奉茶有着怎样的期待，既期待那些人看到他这个新娶进门的“夫人”时的反应，也期待楚伊人的应对。
    而被秦彧“寄予厚望”的楚伊人自见到喜娘那一刻起，便时刻谨记着宜老爷教她的“大家闺秀”准则，低眉顺眼地踏着小碎步跟在秦彧身后，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担忧，生怕一不小心就露出破绽。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完全没留意身边的人。
    在秦府华美迂回的回廊中走着走着，迈着小碎步的楚伊人慢慢落下而不自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有些苦恼地看着如同迷宫一样的回廊，突然灵光一闪，便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悄悄施展轻功，跃到高处，一则想看看那两个人走到什么地方，二来嘛，探探路也，为她半年后的落跑大计筹谋筹谋。
    “哇塞！这秦府也太奢华太夸张了吧？”楚伊人忍不住低叹一声，放眼望去尽是青瓦红墙，亭台楼榭依水而建，游廊小径蜿蜒其间，更不乏假山奇树，百花异草。
    咦？楚伊人挑眉看向府邸东边的某一处院落，那里的破落跟整个秦府的华美显得格格不入，更坦白一点说，简直就像是美画中突兀的一滩墨黑。
    天生好奇心特别旺盛的楚伊人忘了自己要去奉茶这件事，赶紧跳了下来，往着那边小跑过去。
    归荑园？看着这个破得就像马上掉下来的匾额，楚伊人脑海中立马想起《诗经》那句“自牧归荑”，怎么也想不透这么好听的院子，怎地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境地。
    为何秦府会任由它存在？既不重新装修，也不直接拆了。
    难道里面有什么故事？楚伊人伸出手想摸向那扇厚重木门上的铁锁，在这一处破落的地方，这把新锁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你在干什么？”一把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楚伊人下意识就回头看了过去。
    那一刻，四目相接，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回眸，秦彧此刻的心跳得有些急，他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大步往她走去，并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用力地抱着，好像一松开，怀中的人儿就又会消失了一般。
    楚伊人本来就被他突然出现给吓得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脑瓜子还在思考着要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一下子走过来抱着自己，而且还是往死里抱！
    “你放开我。”楚伊人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抱断了，出声抗议，但是因为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抗议声显得是那么微弱，微弱到直接被人给无视了。
    秦彧感觉到她轻微的挣扎，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
    就在楚伊人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翘翘的时候，秦彧却猛地推开了她，直接把她推倒在地上。
    屁股传来的痛意让楚伊人一双黛眉狠狠皱了起来，可是她还来不及抗议，就被笼罩在一个阴影里，抬头一看，发现秦彧正一脸怒意地看着她。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你还想要自己这条小命，就给我从这里滚得远远的！”说着，他转身就走。
    冰封三年，沉寂三年的心，这一刻出离愤怒，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下，什么奉茶的，滚一边去吧。
    楚伊人还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这人有毛病是不是？前一刻还抱得像是离不开她一样，下一秒却把她推倒在地，还恶言相向。个性反复得已经不能用“阴晴不定”来形容了。
    尾随而来的喜娘与秦彧擦肩而过，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秦彧的脸色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唉！她怎么就这么命苦了呢？
    看到还坐在地上的楚伊人，喜娘匆匆小跑过去，小心地扶起她，“秦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楚伊人摇了摇头，轻笑着对喜娘说道。
    “啊！”喜娘一看到她就惨叫一声，连忙往后退，却脚绊脚跌倒在地上，但即使是跌倒，她依然不断往后退，直至退到身子抵住栏杆，不能再退，“鬼啊！鬼啊！”
    楚伊人的注意力瞬间从秦彧那里转移过来，这是第二次被人说她是鬼了！难道在她们眼里，她楚伊人就真的长得这么不堪？
    “喜娘……”楚伊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一步。

 第8章 奉茶风波（2）

    “不要！不要过来啊！”喜娘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不断往后蜷缩着身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过来！求求你，求求你！”
    见状，楚伊人马上退后几步，并举高双手，小心翼翼地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不过去。但是，喜娘，请你冷静一点。认真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谁。”喜娘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冤有头债有主？楚伊人轻蹙娥眉，心底有些疑惑。
    基本上，她现在可以很肯定一件事，她的“夫君”、喜娘以及昨晚那两个丫环，都把她当做是某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含冤而死？
    这个人应该就是已经过世的秦夫人吧？跟她真的那么相像么？楚伊人忍不住摸向自己嫩滑的脸颊，始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跟自己长得很像，以至于“她”的丈夫也会认错人。
    想到这，楚伊人不禁回头看了一下那个破落的归荑园，里面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不容她多想，喜娘撕心裂肺的喊声又传来过来，“拜托！拜托！放过我吧！放过我！”
    唉，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楚伊人幽幽叹了一口气，注意力从归荑园转移到还在不断求饶的喜娘身上。
    面对这种快要吓破胆的人，她决定还是放弃怀柔政策！这般想着，她便直接在喜娘面前蹲下，恶狠狠地说，“给我闭嘴！”
    喜娘被吓得肝胆俱裂，连忙用双手狠狠地捂住嘴巴，慌张地不断点头。现在别说让她闭嘴，就是让她磕头她也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是谁了，可是我告诉你，我是宜桃夭，活生生的宜桃夭。”楚伊人耐着性子，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不，不！你不是宜桃夭，你是她啊！”喜娘径直否定，完全听不进楚伊人的话。
    虽然楚伊人觉得这是一个套话的好机会，但是实在不忍心看到喜娘这般瑟瑟发抖的模样，便用力抓着她手臂，强迫她看向自己，“你看，我是宜桃夭，宜府的千金，昨个儿刚嫁进秦府的！”
    “宜桃夭？”喜娘喃喃低语地重复着，然后直直地打量着楚伊人，猛地一把推开她，“不！你不是！”
    说着，她整个人就跳了起来，转身逃开。
    楚伊人第二次被人推倒在地，这次却没有发愣，而是迅速跳起来追了过去，一把扯住喜娘，用力扳着她的脸，“你给我停下！你看看，这大白天的，我有影子，有下巴，有脚，我是人，不是鬼！”
    脸上的疼意终于让喜娘回过神，她没有继续大吼大叫，却是用一种十分害怕和怀疑的眼神望着楚伊人，似乎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喜娘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楚伊人玲珑有致的下巴，感受到人的体温，才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拉下楚伊人的双手，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匆匆而来的小丫环抢先喊道，“喜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呀？老夫人正让人敲锣打鼓地到处找你呢。”
    说完，小丫环看了看站在喜娘旁边的楚伊人，虽然才进府半年，却也还是有些眼力的，那身华服一看就能猜到对方的身份，便急忙对着楚伊人微微鞠了个躬，恭敬地说道，“夫人好。”
    小丫环脆生生的语调，让喜娘和楚伊人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她们还真的忘记奉茶这回事了。
    喜娘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忧郁地看着楚伊人，这下可真是闹大了。先别说现在不知道秦彧到底跑去哪里了，单是这个新娘子出现，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接收到喜娘忧郁的眼神，楚伊人巴眨着无辜的眼睛回望着，表示她什么坏事也没做。这整件事中她才是最无辜的好吗？
    “喜娘？”小丫环看到她们完全没有动身的意思，便又开口说道，“老夫人已经等了许久，再不过去就得耽误了吉时。”
    喜娘暗暗叹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是，我们稍微整理一下就过去了。”喜娘貌似镇定地说道，但是帮楚伊人整理衣服的手却微微颤抖着，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情绪。
    而此刻的楚伊人，心底早已将宜老爷给骂得狗血淋头了。宜府可真是五行带衰的，本想着把独女嫁过来享受荣华富贵的，怎知道女儿却突然患上失心疯，又没那个胆子去退婚，便想出“替嫁”这烂招。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找到一个跟过世夫人长相酷似的替嫁新娘。
    啊哈，待会奉茶的时候，秦府的人看到她的样子，必定会对她的身份起疑，继而查探。唉，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吗？哦，不对，是“替嫁未捷”才对。
    “秦夫人，我们走吧。”喜娘打断了楚伊人的沉思，搀扶着楚伊人的手臂，声调微微有些发抖，好像他们准备前往什么刑场受刑一样。
    楚伊人轻轻点了点头，她真不懂喜娘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她才是最应该紧张的人哪。可是紧张有用吗？能解决问题吗？有那个时间去紧张，倒不如想想待会怎么办才好。
    下次见到宜老爷，她必定要好好跟他算一下账才行！连情况都没有摸清，就敢玩“替嫁”这一招？做坏事前，敢不敢先把秦府祖宗十八代查个透彻？
    小丫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喜娘那紧张得有些变形的走路动作，心里充满了疑问，突然一声乌鸦啼叫声，吓得她马上抬头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跑到了归荑园。
    老天爷！记得刚进府的时候，春娘就告诫过她千万不能乱跑，尤其不能去归荑园，说这样不仅会惹祸上身，被逐出秦府，更重要的是这归荑园怨气很重，十分阴邪。想到这里，她感觉有一阵冷风吹过，让她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向着四肢蔓延。
    “等，等等我呀。”小丫环对着喜娘和楚伊人离去的方向大喊一声，没有多想便跑了过去。
    她离开后，一道黑影迅速从某处跃入归荑园内，没有一丝犹豫的动作，轻车驾熟得好像原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第9章 奉茶风波（3）

    “到，到了。”喜娘吞了吞口水，略有些紧张地说道。
    楚伊人抬头一看，匾额上以玉镶成“碧玉园”三个字在阳光下显得通透灵美，高墙雕花，单就门面而言，奢华得把归荑园挤进角落里。
    缓步走进园内，奇花异草不在话下，大大小小的玉石装饰让人目不暇接，更夸张的是，别人都用石头假山装饰，这里竟然用的翡翠山。
    玉，本来给人一种高雅脱俗的感觉。可是楚伊人看到这么些被滥用的玉，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些许的反感，差点要呕出来了。
    越往里面走，楚伊人越觉得难受，这个秦老夫人到底是有多爱玉，简直就是一个玉痴嘛！这样的人，不是高雅得让她们这等凡人不敢直视，便是庸俗得让人不忍直视。但不管是高雅还是庸俗，秦老夫人却必定是一个十分显摆、讲究的人。
    唉，如果自己不是这副容貌，她还有九成把握能唬弄过去，现在这样，怕是得费一番唇舌才行了。
    “秦夫人，您没事吧？”本来还在紧张的喜娘，细心地感受到楚伊人的异样，现在状况已经够糟糕了，别又出什么岔子才好。
    “我没事。”楚伊人低声回答，然后按着宜老爷教的那样，微微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了秦老夫人的厅堂。
    一进去，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喜娘暗暗咽了咽口水，努力扯出一个喜庆的笑容，尖着嗓子说道，“恭喜……”
    “哟，还恭喜呢？喜娘你这是要看我们秦家笑话吗？”一把尖酸刻薄的年轻女声自左边响起，话里幸灾乐祸之意甚浓。
    听到她的话，喜娘身子一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却还是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对着女子恭敬地说道，“表小姐，您千万别折煞了我。这大喜的日子，我怎么敢有这样意思？只是不知道表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女子声音不由得高八度，“你问问新娘子不就知道了？”
    “春儿！”一把威严的声音自厅堂主座响起，“这没你的事。”
    “姑婆，我只是……”玉念春张嘴想解释。
    “只是心急着要把这刚进门的新娘子赶出去，对吧？”一把浑厚的男声戏谑地说道，似假还真的话让在场的人心里一颤。
    想不到他把这个可以知道却不可以说出来的秘密，当着新娘子的面大喇喇地说了出来。不可否认，他说的都是实话，秦府上下心知肚明，却都装聋作哑。
    “牧守安！”玉念春恼羞成怒地瞪过去，微微抬起下巴挑衅地说道，“一个寄宿的外人，没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牧守安嘴边挂着邪邪的冷笑，“难得表小姐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你！”玉念春气得浑身发颤，随即娇笑着，“安少爷，看到这样一个不洁的女人，你是不是想到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失贞堂妹呢？”
    “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将玉念春脸上得意的笑狠狠打掉。
    抽气声四起，全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看到牧守安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他们有些呆滞地看着一向吊儿郎当的安少爷此刻正站在玉念春面前，脸色铁青，狠狠掐着她纤细的脖子，如同从地狱上来的恶鬼一样，“道歉！否则我杀了你！”
    玉念春还没从刚才那巴掌回过神来，就又被掐住脖子，惊恐之下，习惯性地看向主座上的秦老夫人，艰难地开口，“姑，姑婆……”
    “守安！”秦老夫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放开她！”
    可是牧守安恍若未闻，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劲，“道歉！”
    “对，对不起！”玉念春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到老虎发怒了，马上没有骨气地道歉。
    “跟谁道歉呢？”牧守安并没有轻易放过她，执拗地要为“她”讨回公道。
    “表嫂，表嫂对不起！”玉念春一张俏脸已经涨成猪肝色，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牧守安冷哼一声，放开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好似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把手帕扔在地上，冷冷地说了一句，“凭你也能招惹她？”
    说着，他看也没看在场任何人一眼，兀自离去。
    登时，厅堂一片肃穆，只有玉念春的咳嗽声和抽气声萦绕着。整个气氛，完全不像办喜事，倒像是在办白事一样。
    楚伊人一直低着头，天知道她多想好好看戏，可是天生懂得“趋吉避凶”的她，深知此刻最聪明的做法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比较妥当。
    “这孩子。”许久以后，秦老夫人才幽幽地叹了一句，明显没有责怪的意思
    “姑婆！”玉念春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她，“你，咳咳，你要为春儿作主啊！”
    秦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是你说话不知轻重，才惹下这教训！我都还没责罚你，你倒要我来给你作主？守安说得对，这是我们秦府的事，还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姑婆！”玉念春又红了眼眶，实在不敢相信秦老夫人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样的重话。
    “难道我冤枉你了？新妇才入门，你就这样恶言相向，污蔑造谣毁她清誉，成何体统？”秦老夫人没有一丝怜惜，继续数落她。
    这一句话，立马让楚伊人成为众人的焦点，她被打量得有些坐立不安，刚想着是不是要回点什么话的时候，就又被玉念春愤愤不平的声音给打断了。
    “本来就是！”玉念春忘了刚才的教训，死性不改地倔强回道。
    “你这是不把我放眼里了？”秦老夫人的语气一下严厉起来。
    “我，我……对不起。”玉念春马上蔫了下来，弱弱地道歉。
    她深知，倘若没有了秦老夫人的这个靠山，那么她在秦府就失去了一切可能性。有了这个利害关系，她即使有再多的不满以及怨言，也不敢忤逆秦老夫人。
    “这还差不多。刚才守安那孩子也是有些手重，你待会找个大夫好好看一下有没有受伤。啊，对了，舜英，你让人找些上好珍珠末给春儿压压惊。”秦老夫人一边摸着玉佛珠一边恩威并施地说道。
    “孙儿媳知道。”一把温润优雅的的女声应道，如同清醇的溪水一样，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她就是秦彧钟爱的小妾？楚伊人兴起了抬眸看她一眼的冲动，却猛地被喜娘拉着。

 第10章 奉茶风波（4）

    “秦老夫人，新妇过来给您奉茶了。”喜娘眼看事情差不多结束，马上抢回主动权，端起一脸讨好的笑说道。
    心里却在暗暗庆幸着牧守安被气走，不然就他刚才那架势，要是让他看到楚伊人的容貌，那还了得？至于以后，嗯哼，他们要怎么闹，那是他们的事了。
    “不急。”秦老夫人坐在主座上，一脸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可是话里的威严却让在座的人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彧儿怎么没过来呢？”
    喜娘知道秦老夫人肯定会问起这件事，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现在竟还是有些慌乱，急忙说道，“秦老爷他本来是要过来的，可是半路有急事给耽搁了。”
    能有什么急事，比得上给秦老夫人奉茶？喜娘这话，无疑是下了秦老夫人的脸面，楚伊人“不计前嫌”地为秦彧抹一把冷汗，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这个秦老夫人狠狠教训一通？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秦老夫人竟然不气不怒，反而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如此也没办法了。”
    在座众人也都十分平静地没有任何反应，放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让楚伊人微微有些纳闷。
    喜娘也猜不到一向重视礼节的秦老夫人竟然会不在意这件事，不过这样正好，这秦府虽然有财有势，却是九代单传，没有那么多的旁系亲属，待会新妇只要给秦老夫人奉茶，聆听一下教诲，再由小妾给新妇奉茶，那么仪式也就算完成了。
    想到这里，喜娘赶紧招手让丫环把茶拿过来，却见本来负责倒茶的丫环如石头一般待在那边，无视她的招呼。这让喜娘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喊她，却被秦老夫人打断了。
    “喜娘，我问你，我们秦府娶的可是宜府千金宜桃夭？”
    闻言，楚伊人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颤了几颤，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这，这，难道秦老夫人全部都知道了？不可能啊，她们又没有打过照面，而且这件事进行得这么隐秘，宜府上下知道的人只有宜老爷和管家呀。
    就算秦彧昨晚有所怀疑，但至少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甚至还喝了交杯酒，承认了她的身份。
    想到这里，楚伊人的心安定了一点，笃定这秦老夫人不过是随口问问。
    倒是喜娘心一窒，连忙说道，“回老夫人，贵府娶的确实是宜府千金宜桃夭。”
    “是吗？”秦老夫人转向楚伊人，“你确实是宜府千金宜桃夭？”
    “是的，”楚伊人低着头，淡定地回答。
    “那你昨晚和彧儿圆房了吗？”秦老夫人再次问道，露骨的话让一众小丫环害羞地低下了头，脸颊红红的。
    楚伊人根本不了解“圆房”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三道视线一下子就黏了上来，其中两道视线更是灼热得像要把她烤出几个窟窿。
    “秦夫人，老夫人在问您话呢。”喜娘见楚伊人傻傻站在那里不出声，便轻轻地出声提醒她。
    “那个‘圆房’是什么意思？”楚伊人微微侧头问喜娘，引得喜娘眉头一皱。
    “呃，就是昨个儿晚上我问您的那个啊。秦老夫人的意思是，您有没有跟秦老爷……”喜娘压低声音，很小心地措词，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说得太明白。
    楚伊人一脸恍然，心中不禁吐槽这些人干嘛总把话说得那么文绉绉和隐晦。直接问有没有喝酒，有没有一起睡觉不就得了？
    不过昨晚，酒是都喝了，她也睡觉了，但就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起睡的。这样算不算“圆房”了呢？唉，如果他有过来，还可以问一问呐。
    楚伊人默默地斟酌着要怎么回答，可是她的沉默却让现场气氛慢慢有些凝重起来。
    “回老夫人，我昨晚跟夫君圆房了。”楚伊人最终决定豁出去，反正吧，喜娘是亲眼看着她和秦彧一起出来的，而这些人估计也不太可能跑去问秦彧吧？
    然而，她的回答却让众人越发沉默，气氛也越发地凝重，甚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敏感的喜娘对这种情况也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秦老夫人一脸凝重，好像对这样的回答有些不满。
    真是奇怪，这英夫人和表小姐不乐意也情有可原，可是秦老夫人怎么也是这样的态度？明明是她亲自指定的孙媳妇，现在孙子和孙媳妇圆房了，她倒不乐意了？
    “春娘。”秦老夫人倒也没再说些什么，无视喜娘一脸疑惑，径直对着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春娘喊了一声。
    “是。”春娘马上带了两个小丫环走到楚伊人面前，表面恭敬地开口，“夫人，奴婢得罪了。”
    说着，两个小丫环便一人拽着楚伊人的一只手，十分伶俐地把她的衣袖捋高，两条如白玉般匀称美丽的手臂就这样暴露在人前，众人的目光急切地在上面游移着，却没有任何发现。
    春娘有些激动地上前猛地扯着楚伊人的手臂仔细查看，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小小一颗守宫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回头看了秦老夫人一眼，咬着牙暗暗摇了摇头。
    她之前曾经打算想个办法帮这个新进门的夫人隐瞒一下的，谁知道办法还没想到，舜英的贴身丫环就十分“适时”地跑了进来，然后又十分“凑巧”地发现床褥上并没有落红，大惊小怪的鬼吼一番，便“帮”着把床褥抬了过来。
    就这样，她便失去了主动权。
    刚开始她还抱着他们并没有圆房的希望，可是眼前两条雪白的胳膊却将她的希望打得粉碎，连带着让秦老夫人也跟着丢了脸面。老夫人在跟英夫人的争斗中也再次处于下风。
    如此一来，这门亲事也就没了意义。
    越想越恨，春娘狠狠拽着楚伊人的手腕，忍不住剜了她一眼，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或者说，完全没把楚伊人放在眼里。
    喜娘脸色发白，她似乎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整个人有些颤抖地站在那里，她觉得自己最近受到的刺激有点多了，真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撑不住倒下。
    而下一刻，她宁愿自己真的晕死过去，她眼睁睁地看着楚伊人甩开了春娘的手。
    “好痛呐。”楚伊人恼怒有地抬头看向春娘。
    “鬼啊！”本来还一脸蛮横的春娘在看到楚伊人容貌的刹那，惨叫一声便瘫倒在地。

 第11章 奉茶风波（5）

    全场愕然地看着突然失仪的春娘，尔后齐刷刷地将视线转向楚伊人。
    “啊！”
    “鬼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尤其是玉念春，才刚说完“她”的坏话，马上就见到这样一张脸，早已是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喜娘见此情况，两行清泪往心里流，独自低着头哀叹着自己的“不幸”，之前挤破头地抢来秦府老爷续弦这活儿，谁知道竟是这样一个火坑！
    就在喜娘低着头自怨自艾的时候，一旁的楚伊人却轻抿樱唇，淡淡地环视屋内众人，发现她们都吓得花容失色，一副想跑出去，可是双腿却哆嗦得根本迈不开一小步的可怜小模样。
    她顿时感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爬上了心头，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无奈。
    “静姝？你是静姝？”混乱中，一把激动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与周遭的尖叫声形成强烈的对比。
    静姝？楚伊人抬眸看过去，只见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一脸激动地看着她，眼里闪着不敢置信的动容。
    此时的秦老夫人完全没有了刚才那高高在上的威严，手中的玉佛珠不知何时已经掉在地上，抓着椅子扶手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微凸。
    楚伊人还没想得太多，一把透着丝丝惊喜的声音轻轻柔柔地从旁边传来，“姐姐！是你？真的是你吗？噢，老天爷啊！”
    楚伊人扭头一看，一个衣着华美的年轻女子正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姐姐？难道这个就是秦彧的小妾？宜老爷曾经说过，这个小妾是丫环出身，应该不会大气到哪儿去，能得到宠爱应该不过是靠着一张狐媚的脸，可是如今一见，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张娇俏的桃花脸上，眉如远黛，水眸生辉，秀气的鼻子下是如樱桃般娇嫩艳红的双唇，怎么看也不觉得狐媚呐。而那双盈盈水眸此刻蒙上一层水汽，更显得惹人怜爱。舜英这一身高贵的气质，以及这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让人忍不住就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呵护，不舍得伤着半分。这哪里是什么丫环嘛？明明是高贵优雅的大家闺秀嘛。
    嗯哼，难怪秦彧那座冰山会如此宠爱她了。
    楚伊人快速打量着这两个人，对于她们两人的反应，心底不知为何涌起一丝怪异感。可是她很快就回过神，硬把那轻微的怪异感压了下去。然后遵从宜老爷的叮嘱，端着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无视依然在鬼吼着的众人，朝着秦老夫人福了福身子，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孙儿媳宜桃夭给老夫人请安。”
    秦老夫人恍若未闻，依然在那里呐呐地说着，“怎么可能？静姝啊，我的静姝啊。”
    楚伊人嘴角微抽，却仍没有忘记自己此刻的身份，再次十分端庄、恭敬地对着秦老夫人说道，“孙儿媳宜桃夭给老夫人请安。”
    这次，她故意说得大声一点，那如同银铃一般声音缓缓穿透众人的耳膜，让还在鬼叫哆嗦的人逐渐消停下来。
    宜桃夭？宜府的千金？所以她不是过世的秦夫人“牧静姝”？众人互相瞅着，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宜桃夭？”秦老夫人也终于回过神，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宛如牧静姝重生的女子，尔后幽幽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地上的玉佛珠。
    “春娘，把玉佛珠给我。”秦老夫人对着还瘫软在地的春娘说道。
    春娘抬头瞥了楚伊人一眼，便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爬着过去把玉佛珠捡起来递给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接过玉佛珠，便闭上双眼沉思着，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着她的指示。
    过了许久，秦老夫人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楚伊人，仿佛要将她看穿一样，众人也不自觉地跟着看过去，企图能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
    这种强大压迫感让楚伊人十分不自在，有一种脱光衣服任人审视的感觉，可是她不能退缩，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心虚。
    理直气壮，便是最好的保护。
    这般想着，她便抬起头，坦然地和秦老夫人对视。那双清澄的水眸里，没有一丝躲闪，十分坚定。
    “我问你，你昨晚没有落红是怎么一回事？”秦老夫人一脸平和淡定，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似的。
    哈？众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跳跃的话题？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搞清楚这个新娘子的身份吗？
    “落红？”楚伊人巴眨着眼，回头看向喜娘，“那是什么？”
    她只知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却不知道昨晚为什么一定要有“落红”。
    喜娘看了看秦老夫人，又看了看楚伊人，便走了过去，贴着楚伊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一番。
    “啊？不是吧？”楚伊人惊呼一声，结舌瞠目地看着喜娘。
    “就是这样。”喜娘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心里的忧郁更增添几分，这秦夫人昨晚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知道要怎么做的吗？怎么此刻看起来却像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姑娘一样？
    看着喜娘这肯定又无奈的脸，楚伊人俏脸一红，原来所谓的洞房并不只是喝酒和睡觉啊？竟然还要那样……
    默默地，她对宜老爷的抱怨又深了一分。他日相见之时，可有得好好算账了！
    “如何？”秦老夫人追问一句。
    “呃，没有，没有。”此刻的楚伊人真有点慌乱了，连忙摇头摆手地否认。
    “我是问你为何没有‘落红’？”秦老夫人轻轻皱眉，心底却在怀疑是不是该坚持自己的选择。
    “不不不，我，昨晚，根本就，就没有跟他……”生平第一次，楚伊人觉得自己嘴笨，“呃，就是，我们没有圆房。”
    “没有圆房？那你守宫砂何在？”秦老夫人皱眉。
    “守宫砂？”楚伊人又一脸茫然地看向喜娘。
    喜娘幽幽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回秦老夫人，宜夫人早年遗下孤女，宜老爷又没再续弦，父女相依为命，辗转多地，对于女儿家的事自然有所疏忽。”
    “这样吗？”秦老夫人皱眉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现在便没得验证？”
    春娘马上哆嗦着站起来，“老夫人，我们可召稳婆一验。”
    此言一出，全场抽气声四起，喜娘更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第12章 奉茶风波（6）

    “你怎么了？”不明就里的楚伊人一边把喜娘扶起，一边问道。
    喜娘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对着秦老夫人说，“老夫人，这可使不得呀。这样一来，别说秦夫人，就是咱秦府也会成为东篱府的笑柄呀。”
    而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全东篱府都知道了她经手的亲事，最后竟要找来稳婆验新娘子是否处子，这让她的老脸往哪里搁呀？她往后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让我想一想。”事关秦府的声誉，秦老夫人不得不慎重。
    每个人都神色凝重，而当事人楚伊人却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根本搞不懂她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之前明明还一副因她这容貌而一惊一乍，突然就说起圆房，然后又转到那劳什子守宫砂！她还没搞清楚什么叫守宫砂呢，这些人就又心思重重地想着什么笑柄。
    话题敢不敢不要这么跳跃？楚伊人表示很忧郁、很无奈。
    “老夫人，就算不找稳婆，我们秦府不是还有一个人会验身吗？”春娘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说道。
    秦老夫人一眼瞪过去，吓得春娘赶紧闭上了嘴，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敢再胡乱说话。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罢了罢了，春娘，你还是去把那个人找来吧。”秦老夫人最终还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采纳春娘的意见。
    “是。”春娘应了一声，就想要往外走。
    “等一下。”一直在旁边抹着眼泪看着的舜英，突然沙哑着声音阻止，“奶奶，认为，姐姐毕竟是我们秦府明媒正娶进门的，不能第一天就遭受这样的羞辱。”
    羞辱？楚伊人愣了一下，她们似乎在讨论着要怎么对待她？
    “你们在说什么？”本来还想静静在一旁看热闹的楚伊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验谁的身？羞辱又是怎么一回事？喜娘？”
    喜娘闻言，看了秦老夫人一眼，然后又贴着楚伊人的耳边，将守宫砂、验身以及对女子名声的影响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我不验身！”楚伊人了解所谓的验身以后，立马开口反对。
    不是因为名声，而是厌恶这样的怀疑，以及牢记着爹娘的教诲——不能随便把身子给别人看。
    “夫人，请恕奴婢无礼。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您愿不愿意的事了。”春娘忍不住说道，“虽然刚进门就验身，会遭到一些非议，但总比不清不楚让人胡乱揣测要来得好。要知道，您的身子是否干净，不只是关系您的个人名声，也关系着秦府、宜府两家的名声，更关系到宜府的存亡。”
    更重要的是，关系着老夫人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啊。
    楚伊人咬着下唇，心底在不断挣扎着。她从来不知道替嫁还要遭受这样的怀疑以及羞辱。
    她懂春娘的意思，如果她硬是不验这个身或者验了发现她并非处子，她现在就会被秦府赶回宜府去，宜府还可能会遭到秦府的报复。
    看着她一脸的苦恼，舜英有些不忍心地上前一步，对着秦老夫人说道，“奶奶，既然姐姐跟夫君昨晚并没有圆房，那么我们只需给她重新点上守宫砂就可以了。点得上，而且色不褪，那她便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验身一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要跟宜府和夫君商量一下才可以。”
    “这样一来，今天这奉茶仪式便得推后？”秦老夫人皱眉问道。
    “夫君有急事不能过来奉茶，如今这情况，我们还能找个夫君有空的时间再奉茶，这样岂不是更好？”舜英想得十分周到，滴水不漏，让人反驳不得。
    秦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这人的心思可真够深的。
    这奉茶仪式一天不进行，“宜桃夭”这个秦夫人在秦府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还顶着一个有待验证是否清白的名声！试问以后她还如何立下当家主母的威势？如何接过当家主母的实权？
    “不成。今天必须验身，也必须奉茶！”秦老夫人说一不二地下令，然后慈祥地看着楚伊人，“我知道你会感到委屈，可是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这般用心良苦，都是为了谁。”
    楚伊人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中不断闪过父母教诲、宜老爷的老泪纵横，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咬着牙点了一下头，低眉顺眼地回了一句，“桃夭知道，一切都听老夫人的。”
    “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秦老夫人终于露出第一个笑容。
    见此情况，心想着打铁要趁热的春娘很醒目地就往门口跑去，她估计待会还得费一番唇舌才能让那个人过来。
    她走得太急，根本没注意到门外有人往里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撞得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上。
    “哎哟！”她惨叫一声，满腔怒火“腾”地一下就起了，“哪个不长眼的下贱东西？还会不会走路了？”
    她的恼怒声吸引了整个屋子的人看了过去，然后全都倒吸一口气，老天爷！春娘的胆子可真够肥的！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吗？”春娘恼怒的话硬生生噎在喉咙，今个儿是怎么呢？她竟然两次冲撞了他！
    “老，老爷！奴婢该死！”春娘颤抖着跪了下去，狠狠地磕了个重头。老天爷，他怎么会突然过来了？说好的有急事耽搁了呢？
    “彧儿，你的急事处理好了？”秦老夫人看着这个已经三年不曾踏入碧玉园的孙子，心中百感交集。
    “嗯。”秦彧冷冷地应了一声，便直接坐到舜英旁边，完全无视正站在中央的楚伊人。
    舜英一脸惊喜，马上给他倒了一杯茶，“夫君，你最爱的碧螺春。”
    “谢谢。”依然是那么冷冰冰的声音，却不似往常那么冷硬。
    除了楚伊人和喜娘，在场的人都一脸震惊，他们多久没有听到秦彧说话了？这里好多新进来的丫环，甚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又帅又冷的老爷说话呢。
    哇塞。果然还是英夫人才能融化这冰山哪！默默地，又一大群丫环的心倾向于舜英。
    “这是我应该做的。”舜英一脸娇羞，十分安静娴雅地端坐着，眼睛不时往他飘去，宛如一个怀春少女。
    对面的玉念春摸着被牧守安打得红肿的脸颊，悲愤交加，她恨不得冲上去把舜英扯走，并撕烂她脸上的笑意。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她根本不敢让他看到自己。

 第13章 君心最难懂（1）

    敏锐的秦彧当然了解众人此刻的心思，但他毫不在意，只是询问地看向喜娘，喜娘马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不用验了，她并非处子。”秦彧毫无温度地说道，他的语调十分平淡，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那般无关紧要。
    然而，这句话所却让众人感受到极大的冲击，鄙视的、看笑话的、不甘的、暗幸的、惊恐的……各种视线瞬间射向楚伊人。
    楚伊人只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慢慢地变得火热起来，直冲脑门，“你……”
    “你闭嘴！”玉念春忘记了自己的狼狈，尖声叫着，“你这个肮脏的女人！”
    秦彧的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惊喜，她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想着要尽量降低存在感，全然忘记面前这个人长得跟死去的牧静姝一模一样，她只想着把在舜英那里受到的愤怒和不甘尽数地释放出来。
    “就你这残花败柳，竟然还妄想着成为表哥的妻子？不知廉耻！”玉念春说得兴起，“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贱女人。”
    “春儿！”秦老夫人一掌拍在桌上，低喝一声。
    摊上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侄孙女，秦老夫人觉得自己一定会很短命的。难道她不知道秦彧的娘也是在他很年幼的时候就过世的吗？
    她这样说话，是要把秦彧也惹恼了才开心？不过她很怀疑，秦彧现在还能知道喜怒哀乐吗？
    玉念春被吼得一愣，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慌张地看向秦彧，语调不稳，“表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秦彧直接无视她，一脸淡泊。
    最伤人的不过是无视。玉念春俏脸瞬间变得苍白，脸上的五指印显得更加明显。
    一旁的舜英看了，嘴角忍不住愉快地上扬，这个表小姐仗着秦老夫人的宠爱，在秦府专横跋扈多年，完全忘了自己跟秦府的所谓亲戚关系，其实是八辈子打不到一处的。
    看到她先被牧守安教训，再被秦老夫人呵斥，如今又被秦彧无视，因为秦彧续弦而忧郁个把月的心情，瞬间有些灿烂起来。不过，想要更加灿烂，这样还不够！
    这般想着，舜英就一脸纯真地看向秦彧，抿了抿嘴，呐呐地开口，“夫君，你们昨晚并没有圆房，你为何如此笃定姐姐她并非处子？这不仅关乎姐姐的名声，也关系着我们秦府、宜府两家的名声以及情谊呢。这无凭无据的指控，可能有些不太妥当吧？”
    言语间尽是维护楚伊人的味道，却让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回到一股气想发未发的楚伊人身上。
    “没错。彧儿，凡事要讲求证据。你这样的指控，未免太重了。”秦老夫人皱眉，难得跟舜英站在同一阵线，她绝对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秦彧一天没有正妻，舜英这个小妾就一天鸠占鹊巢地掌着当家主母的权，这是秦老夫人最最不能容忍的！
    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唇舌，才成功说服秦彧续弦，若这个宜桃夭婚前失贞，那么她的一番努力就要付诸东流，甚至也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指控？”秦彧抬眸看向秦老夫人，“奶奶为何说是指控？”
    秦老夫人疑惑地皱眉，不懂他为何这样问？
    新婚夜后，丈夫当众说妻子不是处子，这不是指控，难道还是称赞不成？
    “你刚才说她并非处子。”秦老夫人说着看了楚伊人一眼，只见她也正一脸不忿地看向秦彧，思绪不禁有些飘远。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个“她”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她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永远都是那么端庄、娴雅，即使丈夫在新婚半年把她的贴身丫环收为侧室，她依然不动怒、不忧伤。
    “她确实不是处子。”秦彧的话，打断了秦老夫人的回忆，“应该说，她现在不是处子。”
    现在不是处子？
    “你的意思是……”秦老夫人的心跳得飞快，她有一种预感，事情好像在变好，向着她变好。
    “我们昨晚圆房了。”秦彧喝了一口茶，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确实是以处子之身嫁进来。”
    他的话狠狠打在舜英和玉念春心上，尤其是舜英，她苍白着一张脸，紧咬下唇，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可一向冷静隐忍的她，很快定了定心神，“可是，姐姐说，你们昨晚没有圆房……”
    “她昨晚喝醉了，不省人事。”秦彧的话，别说舜英，就算是楚伊人本人也无法反驳。
    秦老夫人心情大好，马上笑着说，“太好了，这太好了。”
    “落红呢？她没有落红！”一个丫环指着被扔在一边的床褥说道。
    楚伊人抬眸看过去，发现这个丫环站在舜英后面，面容姣好，衣服明显比一般丫环要好些，估摸着是舜英的贴身丫环。
    果不其然，舜英马上朝着那丫环低喝一声，“闭嘴！这里岂容你放肆胡言。”
    说着，她站起来对着楚伊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姐姐，对不起。舜英管教丫环不力，言语有所冒犯，还请姐姐原谅。”
    楚伊人呆呆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是被这满屋子的人给绕得有些晕了。
    “落红在我房间的床褥上。”秦彧看向秦老夫人，“奶奶可让人去把床褥取过来。”
    秦老夫人马上笑着点头，对着还在那边磕头的春娘说道，“春娘，赶紧和若珠一起去老爷房里把床褥取过来。”
    她之所以让舜英的贴身丫环若珠也过去，就是要让众人心服口服。既然秦彧这么说了，不管是真是假，他房间的床上就必定有那一抹落红。
    “是，春娘知道。”春娘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便和若珠一起走了出去。
    舜英整个人都懵了，心里憋得难受，却又不能表现出太过嫉妒的模样。可是嫉妒依然像成千上万的蚂蚁，不停地啃咬着她的心。
    “彧儿，你们怎么没在新房圆房？”秦老夫人细细看了看舜英的脸色，状似关心地问道。
    “新房太过狭小。”秦彧平淡地说道，有意无意地看了舜英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舜英知错！”舜英赶紧跪了下来，“是舜英督办不力，怠慢了姐姐。”
    秦彧对这门亲事不上心，所以她才在他的随风园随便挑了一个偏远的厢房作为新房，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进新房！

 第14章 君心最难懂（2）

    “舜英，你怎么这么糊涂？不过这事不怪你。”秦老夫人一脸自责，“如果我对这事再上心一点就不会出此纰漏了。”
    “奶奶言重了。这都是孙儿媳的错。”舜英赶紧回道，“孙儿媳一时疏忽，没有仔细看好每一个环节。”
    两人针锋相对，抢着把过错揽在身上，不明情况的楚伊人真心觉得她们的感情真好，却不知道她们其实争的不是过错，而是自身对秦府的重要性。
    心知肚明的秦彧懒得理会她们，他进门后第一次看向楚伊人，直直地看着，完全未察觉因为他的注视，而让楚伊人忍不住皱眉看向他。
    看着他那没有焦点的眼神，楚伊人知道他是在通过自己看着那个“她”。
    他们这样的“深情对视”，终于引起其他人的注视，有些眼神的丫环不禁在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看秦彧今天的“失常”，这个新夫人或许能像当年的牧静姝一样，能得到秦彧的专宠。
    本来一直支持舜英的丫环，立马就有些摇摆不定。
    秦老夫人笑意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得意，看来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她之前还在担心要怎么样才能让秦彧对宜桃夭刮目相看，却想不到这宜桃夭竟然长得跟牧静姝一模一样，还真是天助她也。
    与秦老夫人截然相反的，舜英和玉念春此刻满心苦涩地看着秦彧，但舜英毕竟比玉念春多了几分隐忍和冷静，很快便回过神，假装征询意见一样，打断秦彧的注视。
    “夫君，姐姐的住所就安排在随风园隔壁，我按着姐姐的喜好找人重新装修，你看可好？”
    秦彧回过神，收回了视线，却也没看她一眼，盯着眼前的那杯碧螺春，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看着办。”
    “是。”舜英有些不甘地咬唇回道，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春娘和若珠已经捧着一张床褥走了进来，到了嘴边的话马上又咽了下去。
    春娘和若珠走到厅堂正中间，面对着众人，把床褥打开，一抹暗红赫然在上面，如同一朵艳丽的红花，刺得舜英的心千疮百孔。
    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扩得更大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喜娘看着，便适时站出来笑着说道，“恭喜秦老夫人，恭喜秦老爷，恭喜秦夫人。”
    “呵呵，好好好。”秦老夫人没再像之前那样冷淡对待这句“恭喜”，反而笑得更欢，“喜娘，那么我们开始吧。”
    “是。”喜娘提了许久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点，她马上让备茶丫环重新备好茶水。
    秦彧和楚伊人在喜娘的指引下向秦老夫人敬茶，然后秦老夫人就让春娘把秦府家规很认真仔细地说了一遍，听得楚伊人暗暗咋舌不已，她向来就是一个讨厌规矩的人，这会儿竟然成为要活在一堆规矩中？
    呜，都怪自己乱喝酒，都怪自己心太软！想着未来悲惨的六个月，楚伊人默默在心底哀悼。
    “你可都记得了？”秦老夫人和蔼地问道。
    楚伊人没有回答，此刻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中不可自拔。
    “秦夫人？”喜娘忍不住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道，摊上这么个迟钝爱发呆的新娘子，她这个喜娘可真是命苦啊。
    “啊？”楚伊人有点错愕地回头看着喜娘，看到她暗暗朝着秦老夫人挤眉弄眼的，马上意会过来，端庄地回道，“是，桃夭谨遵老夫人教诲，谨言慎行，并早日为秦家开枝散叶。”
    这些话，都是宜老爷教给她的，让她奉茶后必须要一副乖巧的模样这样应对，据说可以增加秦老夫人的好感，减低被看穿的危险。
    殊不知，秦老夫人并未说起开枝散叶的事呢。一个新妇，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丫环们先是愕然，随后想大笑出声，却碍于秦彧在场，想笑不敢笑，个个憋着一张滑稽的红脸。
    楚伊人看着她们憋得难受的样子，有些不懂地看向喜娘，“我说错什么了吗？”
    喜娘倒是没有憋着笑，反而笑得眉眼弯弯，摇头摆手地说道，“没有，没有，秦夫人说得好极了。”
    她这夸张的动作，让楚伊人不禁有些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不自觉地又扭头看向秦彧，一颗芳心不争气地跳了两下。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帅，那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俊脸让人一再沉沦，那双星眸即使很冷，却依然不减摄人心神的魅力。他浑身散发着清冷忧郁的气息，不但让人侧目不已，而且想对他的事一探究竟。
    只是天生的危机感不断警告她，如果她想安然度过这半年，那么千万别去招惹这个男人。
    秦彧眉眼不动，没对她过于炙热的注视有半点反应，只是冰冰冷冷地问喜娘，“结束了？”
    喜娘本来笑得一脸傻缺样，听到秦彧的话，笑意马上凝结起来，并不自觉地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道，“回秦老爷，现在应该是英夫人给您和秦夫人奉茶了。”
    闻言，秦彧扭过头看向喜娘，“英夫人？”
    “是的。”喜娘心下“咯噔”一声，不知为何，她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并非夫人。”秦彧冷冷地说道，他的话让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
    自古只有正妻才能唤作“夫人”，再受宠的侧室，也只能做“如夫人”。这舜英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冠在“夫人”前，实在有所不妥，只是秦老夫人和秦彧从来不过问这事，其他人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毕竟府中大小事务都是舜英掌着，多拍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如今，秦彧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直接把舜英置于一个非常难堪的处境。
    “这，这……”向来伶牙俐齿的喜娘这会也有些词穷，她不想得罪舜英，更不想得失秦彧，两相权衡之下，她只得改口说道，“请秦老爷、秦夫人上座，请英姨娘给秦老爷、秦夫人奉茶。”
    英姨娘？舜英浑身一震，脸色苍白，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竟然换来他当众说的一句“她并非夫人”。不能成为他的正妻就算了，如今连这个自欺欺人的名号，也要被剥夺去？
    不甘心！她不甘心！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这话，可是她的夫君，她心尖上的人亲口说出来的哪。

 第15章 君心最难懂（3）

    她哀怨地看着秦彧，这个男人怎么能那么残忍？难道他忘了三年前，她是如何奋不顾身地将他从火海中扯出来的吗？难道他不知道，她那次受的伤让她终身不能成为一个母亲吗？
    可是不管她多么不愿意，她最终还是以“英姨娘”的身份，给秦彧和楚伊人奉了茶。
    才刚奉完茶，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秦府。
    所有人都知道新夫人长得跟过世夫人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秦彧跟新夫人圆房了。
    所有人都知道秦彧责怪舜英把新房办得寒碜。
    所有人都知道秦彧亲自开口让舜英从“英夫人”变成“英姨娘”。
    ……
    太多的震撼消息，让众人一下子难以消化，但是却都在第一时间抓住了一个重点：新夫人受宠！
    难道说秦府的格局要开始变了吗？
    有些人开始浮躁起来，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要去接近、巴结新夫人；有些人拿不准主意，打算静观其变，好好观察一番再做决定；但更多的人是忿忿不平地替舜英不值，暗暗下定决心要继续支持她。
    楚伊人并不知道下人们都在热火朝天地盘算着，她的一门心思早被扰乱了，她现在必须要好好理顺一下思绪，整理一下昨晚和今早接收到的信息，否则，别说半年，就是半天她也熬不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些疑问，需要找秦彧当面问清楚。
    “咦？他人呢？”一出碧玉园，楚伊人就很忧郁地发现秦彧没了踪影。
    “秦夫人，我们先回房吧。关于回门的事宜，我还得跟你说一下。”喜娘心头一颗大石算是彻底放下了，轻松地说道。
    “可是我还有事要找，呃，夫君哪。”楚伊人四处张望，依然是没有任何发现。
    “秦老爷日理万机，想来又去处理什么急事了。不过有什么悄悄话，可以留待今晚慢慢说嘛。”喜娘一脸暧昧地笑着，在她心里，显然是觉得这两个人新婚燕尔，异常恩爱。
    楚伊人嘴角微抽，也不想和她继续废话，“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唔，这件大袖好麻烦。”
    她低头皱眉看了看身上这件纯属装饰、没有一点实用感的大袖，实在想不透她为什么必须要一直穿着。
    “呵呵，秦夫人，您可不要嫌弃这大袖。这大袖哪，只有正妻才可以穿的呢，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侧室想它想了一辈子而不得啊。”喜娘心情大好地回道。
    “姐姐，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聊聊可好？”舜英的声音蓦地在她们身后响起，吓得喜娘一脸苍白，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是否被听到了。
    楚伊人回头看向她，“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顺便看看姐姐喜欢怎么装修你的园子，我好做安排。”舜英微微笑着说道，隐隐有些当家主母的霸气。
    随便聊聊？楚伊人觉得就自己现在脑袋“一桶浆糊”的状态，实在不宜和人“随便聊聊”，谁知道她会不小心聊出些什么呢？
    “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拿主意就好了。”楚伊人微笑着说，“我还要跟喜娘商量回门事宜，一切就拜托你了。”
    说完，微微点了点头，就让喜娘带她回新房。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舜英的贴身丫环若珠显得十分恼怒，“她这算什么态度？英夫人你这么友善对她，她竟然如此高傲，真是不识好歹！”
    “若珠！”舜英低喝一声，“谁让你乱说话的？这些话要是让老夫人和老爷听了去，我不但保不了你，就连我也会受到责罚。”
    “奴婢知错了。”若珠低着头道歉，她个性虽然冲动莽撞，但在忠诚度方面绝对是扛扛没话说的，凡事以舜英的利益为第一考量。
    “这次便算了，但是我不希望再次听到你在大庭广众说这么些没大没小的话。”舜英义正言辞地教训自己的丫环。
    “是，奴婢谨遵英夫人吩咐。”凡是舜英的吩咐，若珠从来都是惟命是从，不敢有一丝疏忽。
    “还有，以后不要喊我‘英夫人’。我是英姨娘。”舜英有些苦涩地说道，说到底，这才最伤她的心。
    若珠一愣，十分心疼舜英的隐忍，“英夫人你这样太委屈了！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舜英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对，对不起！”若珠知道舜英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吓得马上道歉，只差没有跪地磕头了。
    “这次罚你半个月的月俸，如果还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关禁闭。知道吗？”舜英决定要对她小惩一下，让她长点记性。
    “奴婢知道。”若珠低眉顺眼地回答，但是心底却对楚伊人更加怨恨。
    “走吧。下次不要再这样当众说老爷夫人的坏话了。”说着，舜英看了她一眼，便率先往自己的木槿园走去。
    若珠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回想着舜英的话，以及刚才那一记耐人寻味的眼神，若珠的嘴角似有若无地微微上扬着，阴恻恻地，让人禁不住竖起汗毛。
    刚踏进随风园的楚伊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第六感向来准确，这无缘无故打寒颤，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般想着，她便心急着找人询问秦彧的下落，可是让她十分忧郁的是，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人知道。
    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他觉得自己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却也放弃继续找他。
    然而，就在她一脚踏入新房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冰冷的声音自房内传出来，“你在找我？”
    楚伊人和喜娘瞬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她们感觉房内的温度立马低了许多，强大的气场让两人忍不住想逃跑。
    “常青。”
    “是。”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非常有礼地把喜娘带走。
    留在房内的秦彧和楚伊人沉默以对，一个在等，一个在酝酿，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些什么。
    许久以后，楚伊人才呐呐地开口，“今天，谢谢你帮我。”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想知道，为何你一开始想帮却不帮？为何你最后又不惜撒谎来帮我躲过验身这屈辱？”楚伊人克服了心底莫名的恐惧，直直地看向他。

 第16章 君心最难懂（4）

    对于她的问题，秦彧心底闪过一丝讶然，但是面上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楚伊人被他盯得心底有些发毛，抿了抿嘴，深呼吸两下，再一次追问，“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这样做？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又怎么能告诉她答案呢。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这么聪明地看穿他的行动。
    可是，聪明得还不够！
    在还没弄清楚对方底细之前，她不应该这样冲动地跑上门来大喇喇地问。这样不但把自己绕进对方的思维，而且也有可能把自己的弱点全暴露出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既然如此，就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这般想着，秦彧便收起心思，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为了秦府的名声。新妇刚过门就被验身，这事要传了出去，我们秦府只会贻笑大方。”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于作为秦府当家的他来说，是再正确不过的。只是不知为何，楚伊人心中却充满了怀疑，她很笃定这番话不过是他搪塞她的理由。
    她心中有些恼怒，不愿意接受他的忽悠，“你说谎！你之前明明都拿出匕首准备往床褥上滴血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那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秦府的名声？”
    楚伊人这番话说得有条有理，却又显得咄咄逼人。
    面对她的“质问”，秦彧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楚伊人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冷冷地问，“你想要什么答案？”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怒，让楚伊人迅速回过神，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心中有些后悔，不是早已在心中将他标志为危险人物了吗？她怎么还那么白痴地跑来招惹他？
    “放，放开我……”楚伊人双手扒着他的手，艰难地说道。
    秦彧却恍若未闻，反而把她稍稍往上提了一下，让她双脚离地，同时手中的力度不断加大，只要再用力掐一下，她就会窒息死亡，或者轻轻一扭，那纤细优美的脖子就会在他的大掌中折断。
    楚伊人深深感受到来自他的死亡威胁，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手脚并用地激烈反抗，她不断踢着他的小腿，却完全撼动不了他分毫。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死亡离自己是这么地近，她甚至觉得“鬼差”就站在房门外等着她。
    真是讽刺啊，上次把她从蛇毒中救了下来的人，如今要亲手把她送上西天了么？她不甘心哪，她才十七岁，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哪！而且，如果她死了，爹娘和哥哥们该多么伤心难过啊。
    此刻，楚伊人十分后悔自己这么鲁莽从悠然岛逃了出来。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接受爹爹的安排，嫁给安哥哥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成为宜府的替嫁新娘，这样，她就不会被眼前这个男子活生生掐死。
    呜呜，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活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凡事多想几次，绝对不会再鲁莽行事了。
    秦彧眉眼不动地看着楚伊人那倾国倾城的脸蛋逐渐变红，又逐渐变紫，他知道自己只要狠心一点，这张脸就再次从这个世上消失，从他的世界消失！
    记忆中的场景，那张在火焰中微微笑着的容颜慢慢地浮上脑海，与现实融合在一起。想到这里，秦彧浑身一震，直接把楚伊人当作烫手山芋一样往新床上甩去。
    此刻的新床，早已没了床褥，只剩下硬梆梆的床板子。
    楚伊人只觉得一阵晕眩，然后身上就传来阵阵剧痛！幸好她身材还算匀称，不然被这样甩下来，床板子不得砸出一个大坑才怪。
    难得她此时还有心情自我调侃，那秦彧显然就没了这样闲适的心情，他什么话也没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新房，更用力甩上门，使得整个房间震了几下。
    “秦夫人！”喜娘一脸苍白地跑了进来，看到楚伊人紧闭双眼，一脸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白嫩的脖子上还有几枚新鲜的指印，整个人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才转眼的功夫，就打起来了？呃，也不对，这怎么看都像是单方面殴打。
    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秦彧真的是虐妻弑妻的凶手？所以他看见才会对这个长相跟牧静姝一模一样的“宜桃夭”下此重手？
    想到这里，喜娘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往上升，直窜脑门。
    可怜的宜府千金哪！这秦府财雄势大，在这东篱府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就连府衙也不敢对他们的事过问半句。不，不对，别说东篱府了，在整个赤云之东，也没有谁会闲着无聊去招惹他们。
    在喜娘充满同情的注视下，楚伊人木讷地任由她带着丫环安置好自己。
    一条小命是捡了回来，但是她脑子里的思绪比之前更加混乱。他对她有救命之恩、解围之德，这让她对他的个性有了底气，殊不知这不靠谱的底气差点害她丢了性命。楚伊人清晰地感觉到他刚才散发出来的杀气。
    他是真的想要杀死她！为什么呢？就因为她问的问题？让他痛下杀手的，是因为她问的问题，还是因为哪个问题的答案？
    理性告诉楚伊人，不要再去探寻这个问题，一切随缘就好，她继续自己的替嫁，安分不惹事，六个月后拍拍屁股悄悄溜走。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好想知道他和“她”的故事。
    一方面是安分和自由，一方面是八卦与危险，楚伊人心底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最终还是决定选择自由，回归理性，远离秦彧。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做这样的决定时，“秦彧暴打新夫人”的消息一遍又一遍地传遍了秦府上下。那些本来摇摆不定的人，一下子就坚定起来了，誓死追随英夫人；而始终支持舜英的人更是奔走相告，仿佛是他们受到宠爱一样。
    楚伊人在秦府的地位，瞬间从云端掉到了地上。
    看来秦彧依然对“牧静姝”耿耿于怀啊，不然不会这么反复多变。只是主子们能不能考虑一下他们这些下人的感受？事情如此逆转，这让他们的小心脏如何适应？备受惊吓的他们忧郁得都想骂人了。
    这些小忧郁在某些人眼里简直弱爆了！才想着骂人？他们此刻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17章 君心最难懂（5）

    “春娘，你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老夫人一边拨着玉佛珠，一边皱眉问道。
    “回老夫人，奴婢以为，老爷其实还没从夫人的样貌中回过神来。他现在对夫人是既爱又恨，一时情绪失控而已。”春娘自幼就被卖进秦府当丫环，常年察言观色，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你确定？”秦老夫人一脸忧郁，急切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春娘走到她身后，熟练地帮她揉着太阳穴，“奴婢确定。老夫人不要太忧心，依今日的情况看来，宜桃夭始终把宜府放在第一位。只要抓住这一点，她就会乖乖听我们的话了。”
    听到她这样说，秦老夫人也稍稍宽慰了一下，“如此甚好。虽然这门亲事跟我之前预料的有些出入，但总算是把人娶了进来，我现在也不多想什么，只祈求这两个人能好好在一起。对了，春娘，你要帮我好好看着他们，还得看着春儿和舜英这两人，千万别让她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是，奴婢知道。”春娘十分干练地回道，突然手下一顿，好像受到什么惊吓一样，过于用力地按了按秦老夫人的太阳穴，然后马上跑到秦老夫人面前跪下，“奴婢罪该万死。”
    “你这是怎么了？”秦老夫人也不恼怒她的无心之失，反而关心起她为何会这样。
    春娘低着头，咬着下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有话直说便是。”
    “回老夫人，奴婢担心，”春娘吞了吞口水，再三思量下，便有些婉转地开口，“安少爷向来重情，若是让他看见了夫人，不晓得会不会产生移情作用，而，而……”
    接下来的话，春娘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秦老夫人却懂得她的意思。
    照牧守安那性子，看到长得跟死去的堂妹一模一样的“宜桃夭”，必定会将秦府闹得天翻地覆，指不定还要硬拉着她离开秦府了呢。
    光是想想，她们就觉得头皮发麻。
    “千万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秦老夫人蓦地站起来，“明天，不，今天，我就要把守安派去外地。那孩子心太实，现在绝对不能让他看到桃夭。”
    现在一切都还没安定下来，她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清除不安定因素，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
    “姑婆！姑婆！”玉念春娇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一脸兴奋地小跑进来，“听说表哥打了那个女人？”
    秦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自己在那边烦恼着，这丫头竟然还幸灾乐祸地跑来“报喜”！虽然明知道她的“幸灾乐祸”针对的是宜桃夭，可心中依然觉得不痛快。
    “你看看你，脸都肿得跟猪头一样了，不好好养伤，倒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秦老夫人冷冷地对着她说。
    玉念春想不到自己一张热脸居然会撞上这样一个冷屁股，当即有些不知所措，呐呐地回答，“我，我……”
    “我跟你说，你想继续待在这里做个大小姐被人伺候着，就给我安分守己，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否则我把你送回家去！”秦老夫人不留情面地说道，唯有这样严厉，才能让她长点记性。
    “姑婆！”玉念春顿时慌了，“别别别，春儿听你的话便是了。”
    一想到要离开秦府，回去家里帮忙守着那个小店铺，她就瘆得慌。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那个才基本温饱的家，何况回去之后她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秦彧了。
    “那还差不多。你呀，赶紧回去敷敷脸，这个模样走出来，也不怕把人给吓着。”秦老夫人看到她这么乖巧，便也端起一张慈祥的脸面，“消肿之前，你就不要踏出你的念春园。”
    玉念春一听，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却也知道自己反抗不得，嘟着嘴回了一句“知道”，便带着丫环们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秦老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浮躁不说，甚至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何时才能成大器啊？为免她这段时间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去惹事，还是把她关起来为妙。
    总算暂时解决了两个大忧患，接下来只剩下一个舜英了。唉，这才是让人最头疼的！秦老夫人皱起眉，绞尽脑汁地把自己代入舜英的角色，试图通过换位思考看看舜英到底会怎么做，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实际上，舜英压根就没去想这事，她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心就扑在修缮楚伊人住处这件事上。可是，她不想，却不表示她身边没有人去想。
    “英夫人！”若珠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正在写写画画的舜英。
    “嗯？”舜英随意回了一句，可是注意力仍旧在桌案上，“若珠，我在这里给姐姐修个荷花池，夏天满院子的荷花香，之后又能采到新鲜莲子。你说她会不会喜欢呢？”
    若珠真的好想冲上去把她的毛笔抢走甩一边，现在还用得着那么费神费力地帮那个女人修缮住处吗？指不定下一刻那个女人就被休回宜府了。
    “老爷心情不好，这是您抚慰他的好机会呀。您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若珠咬着唇，愤愤不平地说，以她的小脑袋，实在想不通舜英为何不趁机好好亲近一下秦彧，反而在这里给楚伊人想这么多。
    “这是老爷吩咐我做的事，我就必定要做好。”舜英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淡淡地说道，然后又在宣纸上画了几笔，“你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磨墨呀。”
    若珠一听，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便嘟着嘴上前帮舜英磨墨。
    舜英眼光余角看到她的样子，嘴角轻轻上扬，“怎么？心里不服气？”
    “没有。奴婢不敢。”若珠讪讪地回答，过了一会又忍不住说道，“可是奴婢真的想不通英夫人为何要对那个女人这么好？如果不是她突然冒出来，你就是我们秦府的夫人了。”
    闻言，舜英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把毛笔放到一边，“你两年前才进府做事，很多事并不清楚。”
    “谁说的？奴婢什么都知道！”若珠反驳道，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舜英给打断了话。
    “好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你赶紧去把木匠请来，我要跟他商量一下姐姐住处的修缮事宜。”舜英冷着一张脸，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第18章 君心最难懂（6）

    看着舜英的冷脸，若珠心里即使依然有着不忿，却也不敢继续造次。她抿了抿嘴，暗暗跺了跺脚就出去让人把木匠找来。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舜英目光变得迷离，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若珠这护主的模样，让她不禁想起了舜华，然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们还是牧静姝丫环的那些过去。
    那个耿直的舜华，完全不知道变通和圆滑为何物，鲁莽且冲动，时常让牧静姝帮她收拾烂摊子，但是这样一个鲁莽的舜华，却对牧静姝忠心耿耿，甚至能以命相护。
    “姐姐，为什么老天要这么眷恋你？既有深情专一的丈夫，又有以命相护的丫环。”舜英喃喃自语地说，心中隐隐抽疼着，她低头看着那张修缮图，迷离的眼神一下变得专注起来，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掐入掌心却不知疼。
    舜英看似平静，内心却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可以说，秦彧的“震怒”让整个秦府都震了几下，每个角落都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每个人的心里也都端着自己的小算盘，默默地算计着，而罪魁祸首的楚伊人却不问世事，安然地待在新房里养伤。
    两天来，秦彧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而秦老夫人和舜英在当天都派人过来问候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只说了让她好好静养。
    静养？还真是静啊！楚伊人坐在小厨房的炉灶前，托着腮发呆。唉，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到活人了，噢，不对，有人定时送三餐过来，只是那个人面无表情的，每次都是一声不吭地进来放好饭菜，又一声不吭地离开，就连收拾碗筷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她都要怀疑那个到底是不是人了！
    楚伊人无意识地又往炉灶添了添柴，满心忧郁。她虽然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可这种烧水洗澡的事，也是从来没有做过的，更别说要自己熬药上药了。她这个“夫人”做得也太过窝囊吧？不过一想起秦彧那天的暴怒，楚伊人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这么窝囊的好，越是低调，越能保命啊。
    换了几天前的她，或许会十分鄙视自己这种胆小怕事的鸵鸟心态，可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她便学着聪明了，自己本来就打算要溜的人，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就这样假装被“丈夫”厌恶，然后“凄凉”地躲在角落默默被人所遗忘，等到哪一天如果有人想起她，说不定她早就溜到天涯海角了呢。
    “不过好无聊啊，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楚伊人喃喃低语，她一向是爱热闹的人，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孤单。
    唉，这随风园不是秦彧的吗？怎么会连个丫环奴仆也没有？她可没有忘记宜老爷、秦老夫人的住处都养着满满的奴仆，连端茶也有专门的人负责，更别说那些整天在打扫的人。
    不会是因为她吧？连带着整个随风园也被清空吗？楚伊人被闷得有些妄自菲薄。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洗洗睡吧。楚伊人记得明天是回门的日子，她要一早起床梳洗好等喜娘。
    这般想着，楚伊人便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把已经烧开的水倒进水桶，小心翼翼地提着水桶沿着静悄悄的走廊往房间走去，沿途连个灯火也没有，只有黯淡的月光伴着她。
    真是够了！这个鬼地方竟然连个鬼影也没有！楚伊人边走边吐槽。
    咦？房间透出来的光让楚伊人皱起了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刚才去烧水的时候，并没有打开夜明珠呐。
    不会吧？才说了没有鬼影，马上就给她出现了？还是说进小偷了？不过嘛，无论是鬼还是小偷，对她来说都一样，起码会说话的！楚伊人觉得有点小兴奋，她马上把水桶放下，踮着脚悄悄往房门摸去，然后有些鬼祟地探头查看。
    “呀！”楚伊人低声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捂着嘴往后退，下意识就转身往外逃，只是还没跑两步，她就狠狠撞上一根柱子上，一张俏脸疼得都皱了起来。
    可恶呀，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柱子？楚伊人摸着发疼的额头狠狠地咒骂，却也不敢停留，侧过身就想继续跑，可是那根柱子突然伸手抓住了她。
    咦？柱子怎么会有手？楚伊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她抬头一看，一双冰冷的寒眸直直印在她心头，那一晚的死亡恐惧瞬间袭来，她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一样，忘记了逃跑。
    怎么回事？刚刚还坐在房间正中央的人，怎么一瞬间就移动到她身后了？难不成这个人有着不输给她的轻功？这样的话，如果他想再次对她下毒手，她是如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呀！楚伊人越想越怕，整个人忍不住发起抖来。
    秦彧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楚伊人，发现她只是穿着一件单衣，手有些冷，脸也被熏得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死寂的心腾地升起一股怒气，可是表面却依然眉眼不动。他有些粗鲁地把她拽进房间，在夜明珠的光芒中，楚伊人那张惊恐的脸也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而她脖子那几道青紫淤痕更是刺痛他的眼。
    “常青，热水。”秦彧眼睛没有离开楚伊人，淡淡地开口说道。
    不知道在哪里侯着的常青，马上将外面的那桶热水提了进来，倒进铜盆里。
    “浴桶。”秦彧拉着楚伊人走到洗漱架旁，背对着常青说道。
    常青一愣，然后暗自摇了摇头，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沦为烧水伙夫的一天哪。他一边暗自吐槽，一边却又急急忙忙去烧水。
    常青走了以后，秦彧便没再出声，只是拿出手帕，沾了沾水，轻轻地擦拭着楚伊人那脏兮兮的脸。
    早已吓呆的楚伊人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宛如布娃娃一样由着他，直到秦彧伸手抚向她纤细白嫩的脖子，她才如惊弓之鸟一样把他推开。
    秦彧盯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然后抬眸看着她，发现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一脸惊恐，他的心没来由狠狠地抽了一下。恼怒自己的这些情绪，秦彧无情地将手帕甩进铜盆，转身走到窗边坐下，看着月亮不说话。
    紧张兮兮的楚伊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许久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他竟然很轻柔地帮她擦脸，刚平复的思绪又被他扰得乱七八糟。

 第19章 君心最难懂（7）

    楚伊人静静地看着秦彧，秦彧静静地看着月亮，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充斥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期间，常青几次提着水进来，却对他们两人熟视无睹，直到浴桶的水足够了，他才恭敬地对秦彧说道，“爷，水都备好了。”
    秦彧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一动也不动，看着月亮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对于他的不回应，常青见怪不怪，默默地就退出房间。在关门的刹那，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依然呆愣站在房间中央的楚伊人，此刻她的脸已经被秦彧擦干净了，露出了那张倾世绝颜。
    不看还好，这一看，常青只觉得喉咙猛地一窒，整个人发懵地站在那里，完全不懂得反应。这，这，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啊？老天爷！世间上还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不，不是相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双生子也不过如此吧？
    这两天他不断听到府中的人在议论这新夫人的容貌，当时还觉得这些人的眼神不好，没想到，是他迟钝了才对！难怪爷那晚还特意询问他是否知道“宜桃夭”的相貌，难怪爷让他伪造个落红。看来爷也受了不少冲击呀。
    想到这，他忍不住就看向一边的秦彧，发现他正在冷眼看着自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关门走人。
    常青走后，秦彧看向楚伊人，发现她正看他看得出神，忍不住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回望着她。强大的压迫感，将楚伊人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眨着惊恐的双眸看着他，一颗心被吓得砰砰直跳。
    “我，我，你，你……”楚伊人生平第一次被吓得话不能成语。
    “洗澡。”秦彧无视她的惊慌，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洗澡？楚伊人一愣，扭头看了看浴间，吞了吞口水便赶紧跑去衣柜那边，想翻出他的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
    “呃，这，这里没有你的衣服，我，我去让人找来。”估计那个叫“常青”的男人应该在外面候着，楚伊人边说就边往房门口走去，呃，是逃去才对。
    直到此刻，她的神经依然绷得紧紧的，生怕他再次对她下毒手。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把她扔进浴桶里淹死的啊？
    “啊！”楚伊人惊叫一声，发现他突然把她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扔进了浴桶，她下意识地张开口就想呼救，却猛地灌进了几大口水。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楚伊人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开口呼救，“救，咳咳咳咳，救……命……咳咳。”
    她被呛得咳嗽不已，本来被吓得青白的脸一下就嫣红起来。
    此刻的她，俏脸艳红，一头青丝服服帖帖地披在身后，白色的单衣紧紧地贴在曼妙的身子上，被热水熏得粉红的肌肤若隐若现，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地诱人。
    而且她太过害怕，全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仅没有遮住重要部位，甚至在求生的本能下，双手还紧紧拉着秦彧的手臂，不断地往他靠过去，就像溺水的人想牢牢抓住救命浮木一般。
    秦彧本来有些冷然的双眸，此刻变得深邃起来，他猛地甩开楚伊人的双手，但是看到她被甩得往后仰，差点就要跌出浴桶时，又忍不住伸出手圈着她的腰肢，把她抱了回来。
    这样一甩一拉，楚伊人被弄得有些头晕，整个人就这样靠在他坚硬的胸膛前，微微喘气，时不时咳嗽两下。
    秦彧感觉到她微热的气息，浑身一僵，又想把她推开，可是一想到她刚才差点摔倒的情景，便及时收回力度，只是把她稍微拉开一点，冷然地说道，“站好。”
    听到他千年寒冰一样的声音后，晕乎的楚伊人有些清醒过来，她低着头看到自己湿衣下那若隐若现的身子，忍不住惊呼一声，“呀！”
    说时迟那时快，她抬起双手就推开了他，然后迅速双手环胸，整个人坐在浴桶里，半张脸没在水中，脸红得比刚才还俏。
    “快洗澡。”秦彧并没有因为她的推开而发怒，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离开。
    咦？原来他刚才是让她洗澡？楚伊人皱眉地看着水中的倒影，傻愣愣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他这么的反复无常，是因为他太在意这张脸，却又不想在意她这个人吧？还是说，他跟“牧静姝”之间有着什么又爱又恨的故事，让他想爱又不爱？
    一向自诩聪明伶俐的楚伊人，在面对这些男女情事，就是一个白痴一样，怎么想也想不透。唉，说了不要对他太上心，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啊，楚伊人啊楚伊人，你怎么就这么傻缺呢？她揉着太阳穴，在心中默默吐槽自己的愚蠢。
    就在楚伊人自怨自艾的时候，秦彧拿着她的衣服走了进来。
    “要我帮你洗？”看到她一动不动坐在浴桶里发呆，衣服也还是湿哒哒地穿着身上，秦彧心底快速闪过一丝心疼，但表情和语调依然是那么地冷冰冰。
    楚伊人蓦地抬起头，一脸惊慌，“不，不用！我，我自己来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还急着要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眼看着马上要脱掉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后知后觉地看向还站着一旁的秦彧，吞了吞口水，怯怯地说道，“呃，那个，你可以出去吗？”
    闻言，秦彧不但没有出去，反而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柔地抚了抚她脖子上的淤痕，那双深邃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手指上的冰凉却让楚伊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容貌，秦彧的手慢慢往上移，冰凉的手指描过她的唇、鼻子，眼睛、眉毛，耳垂……最后停留在她滑嫩的脸颊上。
    楚伊人屏气凝神，紧紧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下就扯着她的头发往水里按。可是出乎她意外的是，秦彧竟然低头吻了她光洁的额头一下，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刚才在做什么？楚伊人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小脑瓜又成了一片浆糊。他吻了她？那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要“圆房”了？这，这，这可怎么办哪？
    楚伊人又陷入自己混乱的思绪中，直到水都变凉了，皮肤都泡得起皱，她才急急忙忙地胡乱洗了一下，赶紧换上衣服，却磨磨蹭蹭地不敢走出浴间。

 第20章 君心最难懂（8）

    所谓的浴间，不过是用个屏风隔了一下，楚伊人很清楚地知道，她在浴间的一举一动实在瞒不过外面的秦彧，可是她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走出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看着夜越来越深，楚伊人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大有赶赴刑场的悲壮，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咦？人呢？她巴眨着一双大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底有些愕然，然后很认真地在房间搜索了一番，甚至连屋梁、柜子、桌底以及床底都没放过，却怎么也找不到秦彧的身影。
    “当真走了？”楚伊人轻咬朱唇，分不清心底那复杂的情绪是不甘心，还是不放心。罢了罢了，走了更好。
    想是这样想，可是她却无意识地走到窗边，坐他坐过的地方，看他看过的月亮。
    不知道他看着这月亮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呢？楚伊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脑海里不禁回想起自己离家出走以后的各种奇遇。
    自从被哥哥们发现行踪后，她被围追堵截得又躲进猪圈又装成脏兮兮的小乞丐，最终迫不得已选择钻进树林，却为了追一只兔子而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她都以为自己就要在死在那人迹罕至的树林了。可是秦彧却如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虽然寒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终究还是帮她清了蛇毒，照顾了她一晚，更把她带到大夫那里。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消失不见了，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了，想不到自己阴差阳错之下成了他的替嫁新娘，而且长得跟他的过世夫人一模一样。而他，时而欲置她于死地，时而又待她挺好。
    “你的心里，究竟压着什么？”楚伊人摸了摸额头那被秦彧吻过的地方，幽幽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等她的鼾声微微响起之际，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并径直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看，眼里浮起了旁人从来没见过的复杂。
    不知道是满怀心事，还是这几天过得不如意，楚伊人睡得并不安稳，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似醒未醒，换了个姿势继续沉睡。
    见状，秦彧把她轻轻抱到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然后直直地看着那张思念了许久的容颜，却发现她一双娥眉蹙得紧紧的，心底最深处一下子就柔软起来，轻轻握着她的手，静静地陪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鸡鸣不过一遍，楚伊人便醒了过来，她有些惺忪地看着床帐，搞不懂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回床上的，难道是秦彧把她抱过来的？
    想到这里，她马上查看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整齐地穿着，便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和行为实在太过荒谬，忍不住就开口吐槽自己，“唉，真是傻缺兮兮。”
    “夫人，是否起来洗漱了？”听到床内的动静，一直在外面候着的丫环恭敬地问道，却把楚伊人吓得整个人坐了起来。
    哇靠！吓死人咩？哪里来的人？
    “你，咳咳，你是谁？”楚伊人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
    “回夫人，奴婢名唤绿兰，在碧玉园当差。今个儿是您回门的日子，老夫人特地吩咐奴婢过来伺候着呢。”丫环聪明伶俐地回答，不但省却了楚伊人继续发问的麻烦，也暗暗提醒楚伊人是时候起床准备回门。
    回门！楚伊人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抖擞了一下。
    “那就有劳你了，绿兰。”楚伊人端着一副端庄温柔的腔调说道。
    据说只要成功熬过了“回门”，她的苦难就没了大半，起码“回门”之后，宜府就能开始北迁计划，她的半年替嫁也正式开始倒数了。
    听到她的话，绿兰便让小丫环把床帐利索地挽了起来，自己则上前搀扶着楚伊人下床，“夫人，热水已经备好了，请移步浴间。”
    什么？又洗澡？楚伊人一想起自己昨晚泡到皮肤发皱的白痴行为，忍不住一阵恶寒，可是虽然心底十分抗拒，但面上还是很配合地跟着绿兰的步伐走进浴间。
    接下来，在众丫环的“服侍”下，楚伊人乖乖地洗澡、洗漱、吃早餐、换衣、上妆……
    真是可恶！难道“夫人”就是这样被“伺候”着么？就是这样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吗？这都算了，她们，她们竟然帮她洗澡！楚伊人对此极度无语，却又无可奈何。
    她像布娃娃一样，任由丫环们帮她梳头上妆，正一肚子忧郁没处安放的时候，就见喜娘端着一脸谄笑飘了进来，“哟，秦夫人今个儿好美呀。这些个丫环上妆技巧真不赖。”
    “是吗？”楚伊人扯动嘴角，呵呵笑了两下。
    已成人精的喜娘看着，知道楚伊人心情并没有很好，便发挥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有话没话地找着话题，“秦夫人，昨晚上睡得可好？”
    “很好，一觉睡到天亮。”
    “难怪您的精神这么好。”喜娘笑了笑，“这些丫环伺候着还舒心不？”
    闻言，楚伊人看了喜娘一眼，又看了看丫环们，她知道喜娘这句话还真不是没话找话，估计是想通过看看这些丫环的态度来估摸她在秦府的地位吧。
    “舒心，简直受宠若惊。”楚伊人优雅地笑着回答，然后便假装专注地看着铜镜，懒得继续跟喜娘说话。
    喜娘有些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啊，对了，秦老爷呢？我还有些事宜要跟他说一下呢。”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实际上，眼看着就要过了吉时，秦彧却一直没有出现。
    “找到了吗？”喜娘着急地在房间踱步，这是又要闹哪样？新郎怎么又失踪了呢？
    “别找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对于喜娘的烦躁，楚伊人有些厌烦，却依然端着一副端庄的模样，“夫君日理万机，想来也是抽不出时间。”
    “不成！不成！这世间上，怎么可能只有新娘回门，这不合礼数。”喜娘断然拒绝，那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什么不合礼数？之前的奉茶，一开始还不是只有她一个？那时候怎么不说礼数了？楚伊人暗暗翻了翻白眼腹诽着。

 第21章 姑爷来了（1）

    不管喜娘是多么地不愿意，最后还是只有新娘回门。短短半天光景，秦府新入门的夫人“宜桃夭”就已经沦为整个东篱城的笑柄。
    所幸秦府给的排场足够大，算是稍微挽回了一些脸面，但是想要堵住那悠悠之口，仅仅靠着那点排场是绝然不行的。
    “嫁谁不好，竟然嫁给秦老爷，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吗？”路人甲看着楚伊人那顶金碧辉煌的轿子，忍不住说道。
    “就是啊，这丢脸事小，丢掉了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路人乙附和着，“也就只有宜府这些外来人还有这勇气。”
    “是啊。摊上这么个虐妻杀妻的丈夫，这辈子就算毁了呢。”路人甲看到有人附和自己，说得更加兴奋了，“就算之前的秦夫人再怎么不孝和善妒，也不应该私下动刑啊。”
    “不孝和善妒？这么小的事又怎么会被置于死地？”路人乙不屑地冷哼一句，接着用特别谨慎的语调说道，“据说，那个过世的夫人是因为不贞的事情败露，才被恼羞成怒的秦老爷给……”
    说着，路人乙以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们说话小心点。这秦府岂是你们可以得罪的？”路人丙忍不住提醒道，这两个傻瓜在秦府的人前这样毫无忌惮地讨论这些秘事，就不怕传回秦彧耳中吗？要知道在这东篱城，秦彧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否则官府岂会对他上一任妻子的暴毙不闻不问？
    一听到这话，那两个人马上噤声，不敢再讨论半分。可是他们的话，却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听力极好的楚伊人耳里。
    虐妻杀妻？他竟是这样的人？楚伊人第一个念头便是否定，可随即想到他确实几次差点要杀了她，心中的否定便有了些许的动摇。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伊人，浑然未觉轿子已经来到宜府门前，直到喜娘打开轿门，她才恍然回过神，脸上却仍是眉头深锁的模样。
    “秦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看她脸色不太好，喜娘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楚伊人扯着嘴角笑了笑，便直接走出了轿子，发现宜老爷早已经带着众人在门口等着她，心下“咯噔”了一下，他果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宜府下人不会发现他们的小姐“宜桃夭”变了样？
    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楚伊人无视两旁站着的那些看热闹的围观者，款款地走到宜老爷面前，娇脆地喊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别说楚伊人了，就算是耍出“替嫁”这一招的宜老爷听了，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尽管如此，他还是硬扯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夭夭，爹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一切还好吗？”
    “小姐，自你出门后，老爷就一直念叨着你，生怕你不习惯那边的生活。今天回门，老爷更是一早就起来在这里等着您呢。”宜管家在一旁插话说道。
    楚伊人看着眼前笑得和蔼的宜老爷和宜管家，心底不得不给他们一个“服”字。明明担心的是她有没有败露了身份，可是那表情、那话，却让人感到他们是真的在关心“宜桃夭”在秦府是否过得好。
    回想到因为他们没有把情报工作做好，而害得她处于那极度被动的处境，楚伊人就恨不得马上发飙，新仇旧怨地要和他们好好算一算账，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端起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表情，轻声细语地说道，“托爹的福，夭夭在夫家过得很好。爹不用担心。”
    起！码！还！没！死！楚伊人愤愤地在心中补充一句，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那簇怒火直烧向宜老爷那个罪魁祸首。
    宜老爷被瞪得心虚地别过视线，“咳咳，贤婿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伊人暗暗翻了翻白眼，马上低下头，懒得理他。她的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显然就是受了委屈又不愿告诉父亲的可怜样，让人心生不忍。
    “呃，秦老爷临时有点事，不能过来。为表歉意，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让人挑选送来的。”喜娘赶紧跳出来圆场，然后招呼着人把秦府的回门礼全部搬进宜府，更扯着大喉咙逐样介绍。
    秦府本来就爱挥霍爱现，如今为了挽回秦彧不跟着回门的面子，在备礼方面更是下足了功夫，那回门礼种类数量之多，价值之高，别说其他人瞠目结舌，就连宜老爷也是一脸惊吓。
    这秦府果然是财大气粗啊！如果嫁进去的是真正的宜桃夭，别说女儿这辈子能享尽荣华富贵了，就连他也能叨光，做个风光的秦府亲家啊！可惜啊！真可惜！宜老爷暗自垂足顿胸地悔恨着骂老天爷造化弄人。
    喜娘一脸得意看着宜老爷和其他人那见不得大场面的表情，嘴边的笑意更大，仿佛这些个回门礼全部是她的一样，待全部礼物都送进了宜府，她便走到宜老爷面前笑着说道，“宜老爷，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你们父女好好说说话。”
    她没有忘记宜老爷刚才的问话，生怕他又问起秦彧的行踪，便先发制人地转移话题，把人全部拉回宜府，省得外面的人又要“造谣生事”。
    “啊？哦，好！”宜老爷显然还没有从那豪华多样的回门礼中彻底回过神，一脸呆愣地回了两句，便让宜管家搀扶着走进屋子，喜娘和楚伊人紧随其后。
    一进屋，把该做的仪式完成以后，喜娘便被请到厢房里休息，楚伊人则跟着宜老爷来到了书房。
    不待宜老爷说些什么，楚伊人便直接开口发问，“宜老爷，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听着她犀利的问话，宜老爷心底颤抖了一下，假装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才开口，“我，我能有什么瞒着你？我们现在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暴露了，你一个人逃之夭夭就没事了，我却一整个家都在这里。”
    楚伊人眯着眼，紧紧盯着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跟秦府那过世的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闻言，宜老爷整个人跳了起来，手上的杯子更是一个不稳掉到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什么？”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楚伊人的意料。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事？

 第22章 姑爷来了（2）

    “你真的不知道？”她紧紧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你替嫁进去！”宜老爷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虽然因为爱女而让楚伊人“替嫁”，但那是因为他知道楚伊人轻功高超，能很容易逃走。若是让他知道，楚伊人长得跟那个失贞被杀的牧静姝一模一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
    他的话，让楚伊人抓住了蛛丝马迹，她向宜老爷那边走了几步，“是吗？如果知道我跟过世的秦夫人长得很像，你就不会让我替嫁过去？”
    “是，当然了！我虽然想出了‘替嫁’这损招，但是我绝对不会把你置于死地而不管！”宜老爷很肯定地点头，生怕这位姑奶奶一个不高兴就不干了，虽说他们订了契约，可是对她这个身份成谜且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契约什么的都只是浮云。他很清楚地知道，她之所以答应帮他的忙，不过是因为她自身那仗义的性格以及不忍见他这个老人家落泪的心软。
    “为什么呢？”楚伊人突然抛出这么一个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宜老爷呆呆地反问，这不做谋人害命的事还能问原因？他表示自己年纪大，脑子不好使。
    楚伊人看着他，似笑非笑，直接说出重点，“为什么你觉得，我跟过世的秦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话，替嫁过去就是死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我？”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着这件事。对于那几个路人所说的事，宜老爷究竟知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倘若他早就知道秦彧那个虐妻杀妻的传言，那么他之前跟她说的“替嫁”原因，恐怕就不是真的。真正的宜桃夭根本就不是临时得了失心疯而不能嫁去秦府。
    如果他早就听过或者调查过秦彧虐妻杀妻这件事，却还是隐瞒着她，让她代替宜桃夭嫁过去，那么她就真是帮错人了！
    楚伊人这辈子，最鄙视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欺瞒。如今她为了这对可怜的父女，不惜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做这“骗婚”的事，假如宜老爷并没有对她推心置腹，那么她会觉得十分心寒。
    看着宜老爷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却又不说话的模样，楚伊人索性直接坐到桌旁，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吧，你不愿说就算了。反正，今个儿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不，不走了？”宜老爷因为她前面一句话而显得有些放松的表情一下子就紧绷起来，吞了吞口水，有些结巴地开口询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的意思就是呢，你一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一天都不会回去秦府。”楚伊人轻轻抿了一口茶，仿佛不过在谈论天气一样。
    威胁！这是赤果果地威胁！宜老爷一脸控诉地看着她，发现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说，没错，这就是威胁，咋地？
    呜！怎么才几天不见，这姑娘就霸气这么多？想当初，他把她从青楼救出来的时候，虽然她的言行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却还算是贴心懂事、善良可亲呀。哼！这秦府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好好的小姑娘进去不过三天，就变得如此“阴险狡诈”！被楚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宜老爷只顾着在心底悲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楚伊人轻轻抿了抿唇，看着他的小可怜样，也实在不忍心逼他。但是一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又想到之后自己不知道能不能躲一边安然度过这六个月，她的心肠忍不住就硬了起来。
    “我，我……”宜老爷结巴得说不出话，心里忐忑不安，如果让她知道所有的事，那么她是否还愿意帮他？如今秦府的人都已经知道“宜桃夭”长得跟过世的秦夫人一模一样，就算他临时换人或者把真正的宜桃夭送过去，也不能让他蒙混过关了吧？
    唉！千不该万不该贪“秦夫人”这万金头衔啊！
    “爹，夭夭有点累了，先下去休息一下。”楚伊人打了个呵欠，便直接往自己住了个把月的房间走去，留点时间让他好好想一下。
    至于回不回去秦府，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吧，秦府里也没人在意她是不是有回去。指不定她可以直接开溜，不用回去了呢。
    这般想着的楚伊人，把房门关好，直接闷头大睡。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她整个人也神清气朗了不少。
    步出房间，赫然发现喜娘跟绿兰都在门口候着。
    “夫人，差不多时间要回府了。”绿兰恭敬地说道。
    “我爹呢？”楚伊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起宜老爷的行踪，她要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把话给她说清楚。
    “宜老爷突然有急事，说要外出个把月。”喜娘一脸不赞同地说道，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居然在女儿回门这天急匆匆就外出。
    啥？楚伊人一愣，她完全没想到宜老爷竟然给她来个金蝉脱壳。
    “宜管家呢？”
    “跟着一起去了。”
    我去！这两只老狐狸！此时的楚伊人恨不得把他们绑回来开揍！不过现在这样，她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那我们回……呃，我想在这里小住几天，你们先回去吧。”楚伊人及时改了口，反正待哪里都是待着，在这宜府还能见到人。
    “不成，这不符合规矩。”喜娘和绿兰同时说道。
    “事出突然嘛。你们看看，我爹跟宜管家同时外出了，这宜府没个人看着怎么行呢？我就在这里待到他们回来吧。劳烦两位跟老夫人说一声。”楚伊人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喜娘和绿兰对望一眼，苦苦思索了一下，便僵硬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去跟老夫人汇报一下，让她定夺。请夫人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
    这件事，她们可不敢擅自答应。
    “好的，劳烦了。”想来那个老夫人也不会为难她才是，楚伊人心中冒着喜悦的泡泡，转身返回房间里舒服地躺着，决定就这样“鸠占鹊巢”地在宜府过她快乐滋润的小生活。
    可惜，她还没高兴得太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开门一看，只见一个苍白着脸的小丫环哆哆嗦嗦地朝她鞠躬，“小，小姐，姑爷来了。”

 第23章 姑爷来了（3）

    “姑爷？谁啊？”楚伊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问道。
    闻言，小丫环都快要哭出来了，姑爷那张寒冰脸差点把人冻死就算了，小姐竟然还在这边装傻？呜呜，命好苦呀。
    “姑爷啊！小姐您的夫婿啊！”小丫环不知所措地挥着小手臂，努力地想把话说清楚。
    秦彧？他来了？楚伊人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一把抓住小丫环的双肩，“他来了？在哪里？”
    “就，就在大厅。”小丫环被楚伊人突如其来的激动给吓得一张小脸更加惨白，强忍着手臂的疼痛，吞了吞口水才呐呐地说道，“姑爷说了，他是来接您回家的。”
    啥米？这喜娘跟绿兰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说了去禀告老夫人的，怎么会让秦彧知道的呢？知道也就算了，竟然还亲自过来接她回去？楚伊人隐隐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天生的危机感在发出警告。
    “就他一个人过来吗？”
    “不，不是。好多人一起来了。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小丫环结结巴巴地回答，显然除了被秦彧那张千年寒冰脸吓坏以外，还被那夸张的大阵仗给吓得不轻。
    “没人才可怕呢。”楚伊人想起那两天被遗忘的生活，觉得“人”是这个世上最最可爱的。
    话是这样说，但她马上又想起今早被围观的景象，不由得一阵晕眩，她好想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出去，不然直接昏死也行。
    “啊，那个……”楚伊人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小丫环，有些尴尬地开口询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五，前两天才刚进府。”小丫环看出她的尴尬，赶紧怯生生地说道，她是被贪赌的爹娘卖进来的，如果宜府不买，她就要被卖去青楼，因此她对宜老爷感恩戴德，连带着也十分尊敬眼前这个如同仙子一般美丽的“宜小姐”。
    “噢，小五，麻烦你去跟姑爷说一声，我太过劳累，已经睡死过去，啊，不，已经睡得很沉，怎么也喊不醒。你让他明个儿再来，啊，不，就说我明天一早自己会回去的。”楚伊人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遇上秦彧，她的小脑瓜就变得特别不灵活了。
    小五傻愣愣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小五？”楚伊人皱眉，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啊？”小五回过神，整个人就直接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那个冷得像冰山一样的姑爷，看一眼就差点把她的小心肝都冻得窒息了，现在还要跟他说话，而且还是说谎，这可怎么了得啊？
    楚伊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要把她扶起来，“有什么不敢的？按照我的话说就是了。难不成他还能吃了你？”
    瘦小的小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赖在地上不愿起来，甚至还磕起头来，“求小姐放过小五，求求您！求求您！”
    楚伊人一阵凌乱，这是要闹哪样？
    “你先起来！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楚伊人也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这个被吓得力气迸发的小丫环拉起来。
    “我，我……”站起来的小五深深低下了头，又羞愧又着急，整个人哆嗦着，好像随时会崩溃大哭一样。
    看着她这模样，楚伊人知道这个小五是指望不得了。可是要怎么办呢？难道真的乖乖跟他回去？楚伊人咬着下唇，暗自苦恼。
    “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啊？”小五抬起头看向楚伊人，一双眼睛红红的，让人看了心疼，“姑爷说，如果小姐不想做宜家千金，就继续待在这里。”
    对于这句话，小五是完全听不懂，姑爷不知道是不是口误了呢？他想说的应该是“如果不想做秦夫人，就继续待在这里”才对吧？只是这样的威胁，是不是有点过分呢？小五心底对她家小姐充满了心疼。
    旁人不知道，可是楚伊人却一下就听明白了。他这是以她的假冒身份威胁她！可恶，他果然知道她是假冒的吗？
    咬了咬牙，楚伊人换上一脸娴雅的表情，对着还一脸懵懂的小五说，“小五，打点热水进来，我要梳洗一下。”
    “啊？是！是！小姐！”小五一听这话，知道她家小姐终于放弃唬弄那个可怕的男人，便十分欢脱地跑去帮楚伊人准备热水。
    待楚伊人梳洗完毕，狠狠地喝了几口浓茶镇定了心神，便带着小五从侧门走进了大厅。一进门，就发现那抹俊逸的身影正端坐在大厅主座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脸冷淡。除此以外，她没有看到其他人。
    楚伊人悄悄看了小五一眼，这丫头刚才不是说有好多人吗？
    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小五也是一头雾水地四处看着，心中的疑惑不断放大，那些人该不会都被姑爷给吓走了吧？
    想着，她不禁瞥向秦彧，却又马上吓得低下了头，心中默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夫君。”楚伊人迈着小碎步，走到秦彧跟前，微微福了福身子，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句。
    可是秦彧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又是这一股熟悉的压迫！楚伊人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地就紧紧握了起来，脸上却依然是那一副温柔娴雅的表情，嘴角甚至还微微弯起，一副十分高兴见到自家夫君过来接自己的模样。
    楚伊人能硬撑着，小五却不能，她整个人发憷地站在那里，全身紧绷，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呃，那，那个，我，我去给姑爷和小姐，沏，沏茶。”
    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也不等秦彧和楚伊人说些什么，她转身就往门口小跑出去，可是刚跑到门口，便吓得“啊”地惨叫一声，整个人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脚绊脚，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小五！”楚伊人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扶着她起来，语带责备，“你怎么连走路也不会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小五整个人像是被吓得没了魂魄一样，只知道紧紧抓住楚伊人的胳膊。
    “怎么了？”楚伊人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那双颤抖着小手，不禁问道。
    小五没有回答，只是木讷地举起手指着花园，楚伊人疑惑地抬眸看去，登时就觉得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第24章 姑爷来了（4）

    “给夫人请安！”花园里，常青笑意吟吟地对着楚伊人喊了一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常青身后，那密密麻麻却站得十分整齐的人“刷”地一下，全部恭恭敬敬地跪下。放眼望去，整个宜府花园都不够位置，人多得都已经站到大街上，绵延看不到尽头。
    老天爷！这是闹哪样？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大阵仗，难怪小五会被吓得脸色发白了，就连她这么喜欢人多热闹的人，也实在有点撑不下去。
    “给夫人请安！”伴随着他们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响天震地，楚伊人的小心肝被震得一阵颤抖，最后的力气似乎也终于被震走，她整个人有些虚脱地往旁边的小五靠去。
    “咦？”靠了个空的楚伊人这才发现小五早已经吓得昏倒在地，眼看着失去平衡的自己马上就要跌倒在地。
    不能再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楚伊人这般想着，便打算施展轻功躲过这一跌，可就在起势的瞬间，她突然想起身后还坐着一个秦彧，心里一凛，硬生生停下动作，却以更加难看的动作跌倒在地，慌乱中一手拉到旁边的装饰木架，上面的青花瓷花瓶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楚伊人赶紧爬过去护着小五，冲力过大，额头直接撞到木架，而掉落下来的花瓶则狠狠砸到了她右边肩膀，然后再掉到地上。
    “哐当”一声，花瓶四分五裂。清脆的碎裂声，把外面低头跪着的人吓得心中一窒，却又不敢抬头窥探。
    楚伊人有些晕眩地坐在地上，感觉到额头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往下流，不由得想抬起手想摸摸看，却因肩膀传来的剧痛而不得不停下动作，更忍不住痛呼出声，“嘶！”
    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人循声看过去，发现楚伊人狼狈地坐在地上，左手死死按住右边肩膀。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饱满的额头上那一抹血红触目惊心，但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脸色难看、浑身散发着怒气的秦彧。
    此刻的他，仿佛是从修罗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让人心惊胆战。仅仅是一眼，那几个人便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下了头，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求天上地下各路神仙拯救他们受惊的小心肝。
    这样一个画面，怎么看都像是秦彧因为恼怒而用花瓶砸向楚伊人！可是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血腥了？老天爷，他们家老爷真的有虐妻的嗜好吗？这几个人同时想起了整个东篱城百姓私底下传着的“谣言”——或许并不是谣言。
    秦彧并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此刻他的心都系在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的女子身上。他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受伤！不过与这个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她的举动。
    如果没看错，她刚才更像是故意跌倒，只是中途出了意外，才让她不得不这样去护着昏倒在地的小丫环。
    她竟然跟“她”一样，对丫环那么好，好得能以命相护，好得能忽视他的感受！一时不察，秦彧又把楚伊人跟牧静姝重合在一起，心中隐藏着的怒火瞬间爆发，之前因为看到她受伤而泛起的那一丝抽痛一下就被怒火吞噬。
    他蓦地出手扯住她的右肩膀，将她拉了起来，完全没有在乎她受伤的右肩膀。
    “啊！”他鲁莽的扯动，让楚伊人痛得冷汗直流，忍不住惨叫出声，然后便痛得昏厥过去，整个人耸拉着脑袋，软趴趴地任由秦彧扯着。
    她凄厉的惨叫声，让跪着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去，看到秦彧就这样扯着毫无生气的楚伊人，忍不住都抽了一口气。
    夫人才过门三天，老爷便在回门这一天，在宜府这里，如此肆无忌惮地虐待夫人？看夫人那模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本来对秦彧“虐妻杀妻”这一谣言持保留意见的人，心中瞬间就帮他把这个罪名坐实了。
    偌大的花园里，几乎所有人都这么笃定，这么不知所措。
    唯有常青迅速站了起来，俊美的脸上布满焦急的神色，他迅速拉起身边还在发愣的家仆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哦！是！是！”说着，那人便急匆匆穿过人群往外走。
    常青马上跑上前对着秦彧说，“爷，我们先把夫人带去后院可好？”
    秦彧不作声，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子，不一会，黑眸里的狂怒终于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他一把将楚伊人打横抱在怀里，她冰冷的身子让他忍不住轻蹙眉头，“带路。”
    闻言，常青赶紧把瘫软在地上的小五抱起来，率先往后院走去。
    他之前奉命监视宜府，如今他对宜府的熟悉度，比楚伊人这个假冒的千金要熟悉得多。没两下，他就把秦彧带到楚伊人房间门口。
    “爷，这就是夫人未出阁的房间。”常青打开了房门便退到一边，“我先把这个小丫环安置好。”
    “找些手脚伶俐的丫环过来。”秦彧进门前，冷冷地吩咐道。
    进了房门，秦彧没有点灯，而是直接摸黑把楚伊人放到床上，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不多会，两个丫环提着热水哆嗦着走了进来。虽然她们刚才没有在现场，可是却能听到那声凄厉的惨叫声，心中对秦彧这个姑爷充满了敬畏，就怕他一个生气直接把她们给宰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其中一个丫环从怀中拿出火信想点灯，却被秦彧一声“不许点灯”的冷言给吓得直接把火信掉在地上。
    心神俱裂的丫环赶紧双双跪倒在地磕头，口里不断求饶，“姑爷饶命！姑爷饶命！”
    “滚！”秦彧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两个丫环像是得到大赦一样，匆匆跑了出去，在门口撞上了常青。
    “啊！”两人同时惊得大叫起来，想来这辈子受的惊吓还没有这短短半柱香时间受的惊吓来得多。
    “怎么了？”常青皱眉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吓得花容失色的丫环，“你们不在里面伺候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我们，姑爷，姑爷，滚……”丫环们有些语无伦次。
    一听到跟秦彧有关，常青也懒得继续问她们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自己直接走进房间，并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

 第25章 姑爷来了（5）

    瞬间，整个房间便被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借着这光，常青看到了地上的火信子。原来如此！常青不禁摇了摇头，暗责自己的粗心大意。
    “爷，夜明珠就放在这里。我在门口候着。”常青边说，边将夜明珠放在梳妆台上，眼角也不敢随便瞟向床那边，低着头直直走了出去。
    借着夜明珠的柔光，秦彧终于能清楚地看到楚伊人苍白的脸，以及额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如果不是那高高蹙起的娥眉，以及十分低浅的呼吸，他还以为她已经没了生命。
    一想到这里，他放在床边的手悄悄紧握着拳。
    还不够！这样的他，以及她，还不够！
    “爷，大夫来了。”常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冥想，让他身心迅速恢复成往常那清冷的模样。
    “进来。”他站了起来，给大夫让出了位置。
    在他冰冷的迫人视线下，大夫硬撑着一口气，战战兢兢地帮楚伊人检查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微微弯着腰，双手低垂，敬畏地说道，“秦，秦老爷，秦夫人这伤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敷一下药。只是她半夜可能会发热……”
    “她肩膀被花瓶砸到。”秦彧打断他的话，语气平淡，心底却对这个大夫十分不满，这个庸医竟然还没诊治完就说没大碍？
    大夫一愣，心中汗颜。找他来的人只说了秦夫人脑袋受伤流血就匆匆把他拉来，而他在秦彧的注视下，也紧张得忘了问诊，如今秦彧这一说倒让他显得无所适从，一时脑充血，竟然就直接伸出手往楚伊人肩膀探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大夫冷汗直冒地看着自己的手被某人狠狠抓住，“饶，饶命啊！”
    秦彧眉眼不动，但是手劲却在不断地加大。
    “爷！”常青眼看着大夫那只是马上就要被活生生折断，忍不住开口，“诊治夫人的伤要紧！”
    没有任何犹豫，秦彧把大夫甩开，直接把床帐放下，“肩膀红肿。”
    啥米？大夫此刻忘了自己手臂的剧痛，郁结着一张老脸，表示自己并非神医，不懂隔空诊治！敢不敢让他看一眼？就一眼！
    一旁的常青十分同情地看着大夫，心中却是充满了喜悦，爷是有多久没有显示出占有欲了？这三年来，过得无欲无求的，他都要怀疑爷是不是准备修炼成仙了。可是他并没有忽视喜悦背后的那一丝不安。
    爷有情绪有欲望是好事，只是为何是对着她——一个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老天爷，这因果之缘是不是太过复杂、太过虐心？
    “如何？”秦彧没有情绪的声音再起，没有一丝不耐，却让出神的两人迅速反应过来。
    “有否脱臼？”大夫强忍着剧痛，收起满心腹诽，唯唯诺诺地询问。
    “没有。”秦彧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只是红肿。”
    听到这句话，大夫悬着的心总算归位了，赶紧从箱子翻出金创药递过去，语速极快地说道，“那便没有大碍，待会把伤口清洗干净，敷些药就行了。这是应急的金创药，我回头再开些上好的药送来。”
    可是秦彧并没有接过那金创药，而是直接吩咐常青，“都退下。”
    大夫有些傻愣地看着床帐，“可，可是不敷药……”
    “走吧。隔壁还有人需要你诊治。”常青没有过多的解释，把包扎需要的东西翻了出来，便直接把大夫带去给小五诊治。
    真是开玩笑，如果只是敷药的话，那么秦彧身上就有一瓶价值连城的移花接木膏，何苦要敷大夫这廉价的金创药？
    说起这移花接木膏，还是当今世上最享誉盛名的医圣历时十年，花费上千种药材精炼而成，据说即使是敲断了自己的骨头，换上别人的骨头，也能被治好。因此医圣才给它取了“移花接木膏”这么恶俗的名字。
    不过这移花接木膏虽好，精炼过程却十分复杂，耗时也长，生性嫌麻烦且随性的医圣只精炼了两瓶，一瓶自己收着，一瓶则是送给了秦彧，说什么治不了他的心，至少保他四肢健全。
    常青和大夫出去以后，秦彧便拉起床帐，然后走到刚才那两个丫环提进来的热水那里，湿了湿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楚伊人清洗伤口，更细心地帮她拭去脸上的血迹。温热的水，终于让她的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秦彧从怀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罐，轻轻扭开，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他小心翼翼地抠出药膏，一丝不苟地帮她上药，额头、肩膀，每一个伤口都没放过，最后甚至连脖子上，那些昨晚被他掐得还有些青紫的瘀痕也不放过。
    那万金难求的移花接木膏，在秦彧这里仿佛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药膏，用起来完全不眨眼，不带一丝心疼。等他帮楚伊人上完药，那小瓶的移花接木膏只剩下半瓶，要是让医圣知道，非得对秦彧的“败家”行为破口大骂不可。这半瓶的量，足够治疗数百人的断手断脚！
    可是，对秦彧而言却无关紧要，他随手把移花接木膏放一边，便直直地看着楚伊人，此刻的她因为药膏缓解了疼痛，整个人显得安稳，这么看着就像是在酣睡一样。
    “你的苦难，才刚开始呢。”秦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抚向那张在他脑海里晃荡了三年的绝美容颜，喃喃低语。
    “嗯。”沉睡着的楚伊人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梦呓，就像在回应着秦彧的话，这让秦彧忍不住一愣，然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一向冷漠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秦彧，面对着跟亡妻长得一模一样的楚伊人，时隔三年，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楚伊人醒来的时候，一脸木然，她暂时还想不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小姐！您醒了？”一把娇脆的声音惊喜地尖叫着，“我去打水给您洗漱。”
    说着，人已经冲了出房门，楚伊人甚至连人影都还没看到，她有些茫然地坐起来揉着耳朵，心底不禁有些郁卒，这是哪里来的疯丫头？声音穿透力可真强。
    她打了个呵欠，便下床伸展了一下酸软的四肢，心中极度纳闷，她是不是睡得太死以至于把骨头都睡懒了啊？
    伸着懒腰的她，完全没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晨光，如同天神一般。

 第26章 姑爷来了（6）

    秦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毫无仪态地伸懒腰、打呵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熟悉的压迫感，让楚伊人终于察觉到默默站在门口的秦彧，她瞬间像是被定住一样，举着双手，长大嘴巴地看着他。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小姐，热水来啦！”小五的声音远远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待她走近房门，才发现那个冰冷的姑爷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匆匆停下脚步，把水桶放在地上，怯生生地低着头喊了一声，“姑，姑爷好！”
    经过一晚的休息，她还是对这个冷冰冰的姑爷充满了敬畏，整个人不自觉地就会打颤。
    小五的问安，没有引起秦彧的注意，却让楚伊人回过神来，她虽然很惊讶为什么秦彧会在这里，但是却反应极快地收起自己那十分失仪的模样，换上端庄娴雅的表情，迈着小碎步走到秦彧面前，低眉顺眼地开口，“夫君早安。”
    “一炷香后，回秦府。”秦彧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没有赘言直接转身离开，并没有多做停留，更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待他走远，直到看不到人影后，楚伊人才轻轻送了一口气，走到小五面前，直接把地上的热水提起。
    “小，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小五终于回过神，一脸着急地阻止楚伊人，“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做就好了！”
    “行了，我自己来就好。”楚伊人没理会她的大呼小叫，径直提着水往浴间走去。
    一炷香，时间太紧了。与其等这个小丫环吃力地慢吞吞地提水，她还不如自己来做更快一点。
    “咦？对了，你是谁？”走到一半，她忍不住停下来回头问了一句。她实在不想自己洗澡的时候，房里还杵着一个陌生人，起码得知道名字吧？。
    显然，楚伊人依然还没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的问题，让本来就因为楚伊人亲自提水而显得有些沮丧的小五，一下更是哭丧了脸，“小姐，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我就是昨晚睡太死，一时想不起来而已。”楚伊人慌忙说道，她生平最怕看到别人的眼泪了。
    虽然这个理由并不是很充分，但一派天真的小五相信了，将昨晚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却也只说到自己吓得昏了过去，之后的事她也不清楚，只听那个长相俊美，一脸笑意的人说，是姑爷找来大夫帮小姐诊治。
    “小姐，您的伤要不要紧呢？”小五一脸关切地看着楚伊人包扎好的额头。
    “嗯。没事，一点都不痛。”楚伊人安抚地笑着说道，“麻烦你再去帮我提些热水来。”
    把小五打发走之后，楚伊人有些木然地把水倒进洗脸盆，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
    经小五这一说，关于昨晚的记忆终于一点一滴地回来了。她记得自己因为急着收回轻功的起势，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也记得自己慌忙中为了保护无辜的小五而一头撞在装饰木架上，被上面的青花瓷花瓶直接砸到肩膀。
    记忆的最后，她被人狠狠地拽着受伤的右手，一双狂怒的黑眸是她昏厥前最后的画面。
    毫无疑问，那个拽着她的手，狠瞪着她的人，就是秦彧了。可是为什么呢？她什么时候又做了惹他生气的事了？难道他恼怒她看不得大场面，在那么多人面前受惊而失态？还是他看出来她懂得轻功？
    再一次，楚伊人对于秦彧充满了不懂，而让她更不懂的是，自己的伤势！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和右肩膀，就她痛得昏厥这件事看起来，她受的伤即使不重，但起码也不轻，怎么一觉醒来，她完全感觉不到痛意，以致于她一开始都完全记不起昨晚的事。
    秦彧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才能让她的伤一夜之间就好了起来？楚伊人心底对秦彧，无端地又多了一丝疑惑。
    不止如此，他还轰轰烈烈地带了那么多人过来接她回去秦府，唔，虽然看起来比较像带人来向她寻仇啦。
    “啊啊啊！怎么越去想却越想不透了呢？”楚伊人有些恼怒地把脸埋在洗脸盆里，然后立刻缩了回来，“哇！好热！”
    她迅速抬起头，抓过毛巾抹着脸，更把额头上的布条给扯走了。咦？竟然已经结痂了？她摸着额头的伤痕，心中的疑惑不断加大。
    可是不容她想得更多，小五已经带着人提了好几桶水进来。
    楚伊人将一干人等全部赶出房门，关好门窗，迫不及待地地脱了衣服，站到铜镜前看自己受伤的右肩膀，然后很惊讶地发现，那里一片雪白，完全不像受过伤一样，就连脖子上，被秦彧掐出来的紫青也没了踪影。
    太神了！楚伊人忍不住啧啧称奇，心里盘算着看看要怎么讨好一下秦彧，好好套一套这神奇的疗伤之术。
    待楚伊人沐浴后，小五便匆匆进来帮她梳头，可惜她技术太菜了，怎么也梳不来那高贵典雅的发型，看着她那皱得跟小老头一样的脸，楚伊人体贴地笑着说，“我的头还是有点疼，你随便梳个简便一点的发型就可以了。”
    小五喜出望外，笑得跟花儿一样，可是还没笑得尽兴，就被门口一把冷冰冰的声音给打断了，“你的头还疼？”
    那家伙真不靠谱，亏他还自称医圣。秦彧心底忍不住对着多年好友吐槽。
    正四处游历的医圣一大清早地，就没来由地打了几个喷嚏，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着凉起了风寒，一点儿都没想到自己是被人鄙视来着。
    “呀！姑爷！”小五吓得直接把梳子掉到地上，连忙蹲下去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秦彧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已经呆掉的楚伊人面前，仔细审视着她的伤势，转身走到床边，找出昨晚被他随手扔到一边的小罐，抠出一大坨药膏，轻轻涂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伴随着一股奇异的清香，楚伊人感觉自己的伤口一阵清凉，丝丝渗入肌理，十分舒服。原来所谓的神奇疗伤之术，就是这药膏吗？
    “这，这是什么？”楚伊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却没指望他会回答。
    “移花接木膏。”出乎意料地，秦彧竟然没有犹豫地回答了她的话，而更让她吃惊的，是他接下来的举动。

 第27章 姑爷来了（7）

    “如果还是疼，就继续搽。”说着，他把移花接木膏直接放在梳妆台上。
    “啊？哦。”楚伊人愣愣地回答，眼睛紧紧盯着那毫不起眼的小罐，实在不敢相信秦彧竟然随手就把这么神奇的膏药给了她，是她见识太少，还是他富得流油？
    回想着他用夜明珠来照明这事，她选择相信后者，而且，她才不要认为自己见识短小呢。
    这秦府里面，应该是囤着好多这种移花接木膏吧？嗯哼，楚伊人瞬间找到了继续待在秦府的动力。
    这么神奇的膏药，如果她能带上一些回去悠然岛，想必能抵消爹爹的一点点怒气吧？虽然她从来不屑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可是她才进秦府三四天，就已经又被掐脖子又撞破脑袋了，为了稍微消弭一下这秦府和秦彧的孽气，她决定半年后，离开秦府之前“拿”点移花接木膏当作赔偿。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楚伊人想得太入神，一时不察，竟露出了不同于之前端庄谨慎的开朗的，甚至有些奸诈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明亮了许多。
    秦彧低头看着她灵动的笑，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心底还是淌过一丝丝舒服，宛如一条潺潺小溪流过。
    “爷，马车备好了。”常青不合时宜的话在门外响起，把楚伊人惊得马上收起笑意，换回那一脸的端庄谨慎。
    秦彧心底的那一条潺潺小溪马上变成了冰川，又冷又硬。
    “嗯。”冷冷地应了一句，秦彧率先走了出去，经过常青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常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些无辜地看着秦彧的背影，这是怎么了？爷怎么好像很不爽的样子？是嫌弃他打扰到他们吗？
    可明明是他亲自吩咐的，备好马车就过来找他们！唉。常青瞄了一下楚伊人的房门，失笑地摇了摇头。
    “小五，动作快一点。”楚伊人收回一直目送秦彧远去的视线，对着还蹲在那里“捡”梳子的小五说道。
    闻言，小五赶紧站了起来，帮楚伊人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然后急匆匆就往外面走。谁知道要是拖得太久，那个阴晴不定的秦彧会不会又默默地发飙啊？
    临出房门前，楚伊人不忘把那其貌不扬的移花接木膏放进怀里。
    当两人终于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阵仗虽大，却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夸张。
    谢天谢地！楚伊人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可是在看到那豪华的马车时候，整个人就呆了。换了往常，她要跳上这样的马车，完全不成问题，可是如今，她身上穿着衣裙又长又复杂不说，她也不能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跳上去啊。
    满心苦恼的她，没有发现秦彧已经走到她身边，蓦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呀！”楚伊人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就想反抗，可是无意间看到旁边的小五，马上意识到她此刻是“宜桃夭”，便赶紧低下头，垂着眼睑，轻声细语地对秦彧说道，“夫君，大庭广众，如此行为有些不妥。”
    鉴于她对那劳什子三从四德的女诫完全背不下来，宜老爷便只是给她提点了几句，其中之一便是大庭广众下，不能和相公过于亲密。
    当时楚伊人听到都要翻白眼了，她和秦彧不过是一对“假夫妻”，又不是像爹爹和娘那样恩爱腻歪，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亲密呢？应该说，私底下也不可能亲密。
    可如今，她却被他这样抱着，她都能清楚地听到他如雷般强劲的心跳声了。
    “你准备跳上马车？”秦彧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虽然是一贯的冷清，却轻轻拂拂地在楚伊人耳边炸开，让她一张俏脸不争气地嫣红起来。
    奇怪，怎么自己突然会变得这么热？心跳得这么快？是受了伤的缘故么？楚伊人一手抚着发热的脸颊，一手捂着左胸，满心疑惑。
    秦彧没有再看向她，径直把她放进马车后，自己也十分潇洒地跳了上去。
    “小姐，保重！”小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匆匆跑了过来道别，眉眼间尽是不舍。虽然只是相处了这么一点时间，可是心里早已认定了楚伊人这个主子。
    这姑爷虽然冷着一张脸，但应该还是在乎小姐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过来接她回去。
    楚伊人努力扯起一抹微笑，她是很想把小五带过去秦府给作伴，可是当时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已经让宜老爷跟秦府打了商量，说什么为了锻炼自己的独立能力，不带奴仆而改成实物嫁妆。
    如今又怎么开口说想要小五呢？难道几天时间就放弃了“锻炼独立”的初衷吗？更甚者，自己始终是要溜的人，到时候又不能带着小五走，难道要把她独自留在秦府吗？
    太多的顾及，让楚伊人不得不放弃这个自私的欲望，只能十分得体地说道，“小五，谢谢你。请好好照顾我爹。”
    “是，奴婢，奴婢知道。小姐万事小心。”小五很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年纪小，但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下次小姐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
    楚伊人再次对着小五笑了笑，呆萌的小五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自己的贴身侍婢小芯儿。
    自己就这么甩下小芯儿留书出走，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不知道爹爹他们会不会迁怒于她？会不会各种刁难、为难她？唉。
    一股莫名的忧愁袭上心头，让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你随时可以回来。”坐在她对面的秦彧，冷不丁开口说道。
    啊？楚伊人扭头看着他，对上那双清冷无波的黑眸，才想起自己昨天竟然想在宜府住上个十天半月，便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有失体面的事，也不会老是惦记着宜府的事。”
    按照计划，楚伊人回门之后，宜府便会着手开始北迁的事，她必须要转移秦彧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因为她的愚蠢而一直关注着宜府。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拉开马车的布帘，对着外面的常青吩咐了几句话，便直接闭目养神，仿佛同坐在一辆马车的楚伊人是透明人一样。
    楚伊人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与其被他冰冷且迫人的视线盯着，她宁愿被无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到了秦府，秦彧率先下了马车，眨眼不见了人影。

 第28章 不祥之火（1）

    咿呀？就这么走了？那她要怎么办？直接从这里跳下来吗？楚伊人站在马车上苦恼地看着地面。这跳是没问题啦，问题是跳了之后，她那么辛苦塑造出来的端庄娴雅形象就得付之流水了。
    正当她为难的时候，一个马车夫打扮的奴仆赶紧搬来一张矮凳子放到马车旁，他身后紧跟着两个丫环，她们快步走上前，站在矮凳子两旁，恭敬地朝楚伊人伸出手，让她能扶着她们的手慢慢走下来。
    三人搭档默契，动作一气呵成，娴熟得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他们日常工作。
    什么嘛！明明还能这样上下马车，那秦彧刚才干嘛还要众目睽睽之下抱她上去？楚伊人不禁在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朝他们感激地笑了笑。
    在丫环的簇拥下，楚伊人首先去碧玉园向秦老夫人请安。
    “桃夭向老夫人请安。”她一进大厅，便朝着一直在等着她的秦老夫人走过去，款款地福了福身子，十分乖巧地说道。
    “怎么还叫老夫人了呢？”秦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祥，“还没有适应么？”
    “孙儿媳愚笨，请奶奶见谅。”楚伊人及时改口。
    “好！好！好！”秦老夫人连说三声好，才关切地问道，“昨晚还好吗？彧儿有没有为难你？”
    为难？这个要怎么定义？他一时好像恨不得杀了她，一时又那么轻柔地帮她上药，如此反复不定让她无所适从，算不算为难？这样的话，他似乎从成亲那天起就一直为难她了。
    “回奶奶，夫君并没有为难儿媳，他对孙儿媳很好。”楚伊人才不会那么呆，把情况如实说出来，反正就算说了出来，秦老夫人也不可能为她这个才进门几天的新人去责问宝贝孙子，那她又何苦做一个背后告状的小人呢？
    “那就好。”秦老夫人一脸欣慰地笑，“来，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上次匆匆而过，我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
    闻言，楚伊人抬起头看向主座的秦老夫人，那跟牧静姝一模一样倾国倾城的容貌依然轻易夺去旁人的呼吸。
    秦老夫人忍不住暗暗绷紧了身子，直直地看着这张印象中的脸。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楚伊人饱满洁白的额头上那一道伤口给吸引了。
    “桃夭，你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秦老夫人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对着旁边的丫环说道，“你赶紧去把大夫请来。”
    “不，不用。”楚伊人连忙阻止就要退下去的丫环，对着秦老夫人恭敬地说道，“谢奶奶关心。这伤是孙儿媳昨晚不小心跌倒撞到的，夫君当时就已经请了大夫来诊治。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
    闻言，秦老夫人一脸怀疑，可是看她这模样，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真话了。
    “你确定吗？”
    “嗯，真的没事。奶奶放心，如果有不适，孙儿媳一定会去请大夫的。”
    “绿兰，照顾好夫人，如果她有一点不适，你就马上去请大夫进府，而且也要派人给我送话。知道吗？”秦老夫人沉吟片刻，直接对着在一旁候着的绿兰吩咐。
    “奶奶，这是……”楚伊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秦老夫人缓缓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道，“绿兰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却在我们秦府服侍多年，做事也还算周全，我让她去服侍你，可以帮你快一点熟悉秦府的一切，有利于你尽快进入角色。”
    “进入角色？”楚伊人听了她说了一大通，还是不明白她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只知道她貌似要把绿兰送给自己当丫环，可是后面那一大堆话是个劳什子意思。
    “之前，因为有太多的状况，让我一时处理不过来。如今你奉了茶，回了门，还是由彧儿亲自去接你回来，想来他也是有这个意思。”秦老夫人一张雍容华贵的脸笑得十分灿烂，“你既然是正妻，那么这当家主母的位置理当由你来做。”
    什么？楚伊人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把她震得不知今朝是何夕。
    “奶，奶奶，这，这……”她有些结巴地开口，“这有些不合适吧？”
    “这么不合适了？难道你还要舜英继续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当着这个家？”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真是这样的话，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吗？又会怎么看待舜英？我们秦府的脸面更是不知道要搁去哪儿了！”
    妾室当家，这是多么羞耻的事！以前没有正妻就算了，如今正妻已经娶进门，怎么能继续让妾室当家？这不是显得秦彧治家能力太差，显得他们秦府不够得体吗？
    “奶奶息怒，孙儿媳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孙儿媳天生愚笨，实在担不起这个重任。”楚伊人赶紧解释。
    开玩笑，她要真当了这个家，她哪里分得出身去找那移花接木膏？哪里能好好计划逃跑路线？况且，她十分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当家”这个技能。
    “傻孩子。”秦老夫人虽然依然一脸严肃，但是语气明显放缓了许多，“我这不是让绿兰帮你尽快熟悉吗？而且我也会让舜英协助你，等你慢慢熟悉起来，再让她彻底放手。”
    “可，可是……”楚伊人心底依然充满了抗拒，她怎么不知道做个“替嫁”新娘还这么麻烦？宜老爷明明说了，她只需要拜拜堂就可以了，说什么只要舜英在，根本就不用去苦恼其他的事。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啊！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那只老狐狸坑了。
    “不要‘可是’了。如果有些事实在做不了决断，你可以来找我商量。奶奶年纪虽然大了，可还是有点用处的。放心吧，我会适时提点一下你的。”
    既然秦老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她还是拒绝，就显得太可疑了些。
    “是，一切听奶奶的。”楚伊人低着头回答，不让众人看到她那不情不愿的表情。唉，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这个变数。
    “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等会儿跟舜英说一下，明天开始，就由你给秦家列祖列宗上香了。”
    “是。孙儿媳知道。”楚伊人继续违心地回答，随后又跟秦老夫人寒暄几句，便悻悻然地带着绿兰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秦老夫人嘴边的笑意不断扩大，幸好这丫头还算听话，不然可有得让人伤脑筋了。

 第29章 不祥之火（2）

    出了碧玉园，楚伊人满腔的忧郁无处发泄，“你们先回去，我想去逛一逛。”
    “夫人，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绿兰十分尽责地阻止。
    “我想先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就当是为了做好这个当家主母所做的准备吧。”楚伊人给自己找了一个让人无从反驳的理由。
    “这，好吧。那就由奴婢给夫人带路。”绿兰上前一步，略有些强硬地说道。
    “不需要，我只想随意走走。”
    “那奴婢随侍在旁，给夫人介绍各个园子。”绿兰不折不挠地坚持着。
    唉，看来是甩不掉她了。
    “那麻烦你了。”楚伊人认命地点了点头，率先往前走，绿兰紧跟在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楚伊人走得十分随性，左转转，右转转的，不多久便被前面一座建筑吸引了目光，恢弘大气的装饰跟碧玉园、随风园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仙乐园？”一听名字就觉得是个好地方，忧郁的楚伊人顿时来了兴致，“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现在不可以。”
    “为什么？”
    “仙乐园，供奉秦家列祖列宗的地方，只有上午才可以进去。明天开始，夫人每天要过来这里上香。”绿兰淡定的话，如同冷水一样浇在楚伊人蠢蠢欲动的心上，让她马上停下脚步。
    “是吗？那明天再仔细看看吧。”楚伊人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便绷着一张脸，继续溜达。
    无论走到哪里，绿兰总是能适时地跟她介绍这个地方。一路下来，楚伊人对于秦府也算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心下不禁有些感慨。
    想不到这秦家财大势大，人丁竟然如此单薄，勉强把秦老夫人的侄孙女玉念春以及义孙牧守安算上，诺大的秦府竟然只有五个主子，呃，好吧，算上她也就六个，但是却养着上千个家仆奴婢。啧啧，平摊下来，每个人差不多有二百人伺候着，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家仆奴婢这么多？”她忍不住问道。
    “是的。这还不算护院。”绿兰十分平静地回答，似乎这样的人数并没有什么不对。
    护院？这里竟然有护院？楚伊人脚下一顿，倏地转身看向绿兰，“护院？我怎么没看见？”
    “回夫人，多数护院基本都在秦府外围戒备。只有少数护院安排在府内定时巡逻，但是不可以进入各个园子。”绿兰一脸淡定地说道，丝毫没有因为楚伊人的突然转身而惊吓到。
    府外、府内都有护院？啧啧，这个有点伤脑筋了，看来她这段时间要想办法弄到他们的时间和人员安排才行呢。
    “是吗？”楚伊人心底打着小算盘，假装无意地问道，“那这么多护院，都是谁在管着的？”
    一直表现得很淡定的绿兰，显然没有想到楚伊人会问这个问题，她的脸上微微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变得有些游移不定，“呃，是，是青爷在管。”
    “青爷？”楚伊人没有在意她的变化，“哪个青爷？”
    “唔，老爷的侍从常青。”绿兰感觉有点口干舌燥，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是那个人啊？楚伊人皱眉，虽然只跟常青打过几下照面，但能在秦彧身边的，应该是一个精明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吧？想要从他手里拿到护院的时间和人员安排，似乎很一个很大的挑战呐。
    唉，事情怎么会越来越复杂了呢？
    顿时，楚伊人本来很忧郁的心，霎时变得忧愤起来，根本没有心情继续走下去。
    “我有点累了，回去吧。咦？”本来想要离开的心，被远处那有些焦黑的墙给吸引了过去。
    那里不就是“归荑园”吗？原来不知不觉地她走到这里了啊，真是有缘分。这般想着，楚伊人就向着归荑园走去，可是没走两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夫人，不可以去那边。”绿兰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往日那一脸淡定，可是只要仔细打量，却能发现她的淡定下那一抹急切以及慌乱。
    “为什么？那边也是秦府的地方吧？”楚伊人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绿兰拽得死死的，“你放开我。”
    “夫人，那边是老爷明令禁止任何人过去的。如果您过去了，受罚的将是奴婢。请夫人饶奴婢一命。”绿兰没有强硬阻止她，只是突然放开她的手臂，“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楚伊人皱眉看着她，上前一步想将她扶起来，可是绿兰不知哪里来的蛮力，竟然死死地跪着，死活不愿站起来。
    “夫人不答应奴婢，奴婢就长跪不起。”绿兰索性朝楚伊人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起来。我不过去就是了。”楚伊人微微叹了一声，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她扶起来，末了担心她又要跪下去，还信誓旦旦地说道，“绝对不过去。”
    “谢谢夫人！”绿兰毕恭毕敬地道谢，然后赶紧把楚伊人引向另外一边，“走了这么久，想必夫人也累了，是否回去休息一下？”
    “嗯，回去吧。”楚伊人无奈地跟着她离去，可是却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座静静被人隔绝在一边的归荑园。
    虽然她知道那里是禁地，虽然她知道秦彧在发现有人闯到那里是何等地暴怒，虽然她答应了绿兰绝对不过去，可是，人的天性就是这么恶劣，越被阻止就越想去做。
    一颗关于“归荑园”的好奇种子就这样种在她心头，并逐渐发芽疯长。
    “夫人，这是您以后的住处。”绿兰的话，稍稍将楚伊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点。
    这就是她要住六个月的地方？楚伊人抬眸看去，一座没有匾额的园子就在眼前，里面不时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估摸着还在装修中。
    “我们可以进去吗？”
    “可以。但是现在还没装修好，里面可能比较脏乱。只怕夫人不习惯。”
    “没关系，进去看看。”说着，楚伊人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门，满园轻纱飘帐，荷花清池，小桥流水，唯美得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走进了蓬莱仙境。这到底是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装修得如此华美？
    “英姨娘对这事十分上心，不但亲自设计，甚至把东篱城最好的木匠师傅都找来日夜赶工。”绿兰看出她的惊讶，语气十分平静地解释，但内心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第30章 不祥之火（3）

    如果不是大厅右侧那一片桃树林，绿兰还以为自己走进了记忆中那个归荑园，尤其是身边还站着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英姨娘是故意的吗？她暗暗扭头看向兀自在一边惊讶的楚伊人，深深觉得秦府的平静终将要被打破了。
    楚伊人并不知道绿兰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因着她的话，而微微泛起内疚。
    奉茶那天，她还因为怕被看出破绽，拒绝了舜英的邀请而匆匆离去。没想到舜英竟然没有介怀自己的无礼，反而这么亲力亲为地帮忙张罗园子的事。
    越想越觉得内疚，楚伊人转身就往外走。
    “绿兰，带我去舜英姐姐那里。”她要亲自向舜英道歉才行。
    “是。”尽管心底充满了震惊和疑问，但是绿兰依然一脸平静，也没有多问什么，一如既往地回答，然后迅速跟上楚伊人的步伐。
    “姐姐，你怎么来了？”温润优雅的声音自她们身后响起。
    转身一看，一脸温婉笑意的舜英正缓缓向她们走来，她身边跟着的是一脸紧绷的若珠。
    “呀，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舜英看到楚伊人额头上的伤，一脸震惊，“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呃，就不小心摔倒了。已经找大夫看过，没什么大碍了。”楚伊人笑笑，不想多说什么。
    “真的？”舜英一脸担忧状。
    “嗯。我已经搽过药了。那移花接木膏还真是神奇。”楚伊人趁机打探移花接木膏的底细。
    “移花接木膏？”舜英一脸懵然，“姐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名字听着好别扭。”
    咦？她不知道？楚伊人心底有些疑惑，却也没打算如实相告，“呃，是我爹给我的。效果很好呢。”
    舜英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却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她。
    楚伊人被看得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园子问道，“听绿兰说，这都是舜英姐姐亲自张罗的？”
    “嗯。妹妹不知道姐姐到底喜欢什么，便自作主张了。”舜英马上来了兴致，“只是妹妹不才，不能尽善尽美。如今这样，姐姐看着还喜欢吗？”
    “谢谢你这么用心，我都很喜欢。”楚伊人淡淡地笑了笑，其实她对这种仙仙的唯美完全不感冒，只是人家如此费神劳力的，自己再说什么便显得过于矫情了。
    听到她的回答，舜英更是笑得眉眼弯弯，指着那一片桃树林，继续说道，“那片桃树林是妹妹特意给姐姐栽上的，取自姐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
    “真的吗？谢谢你！”楚伊人越发觉得舜英是一个内外兼修的贤妇，比她这个“宜府千金”更高贵，“对了，舜英姐姐的名字是否取自《诗经》的《有女同车》中那句‘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如果舜英姐姐有姐妹，理当叫舜华吧？”
    楚伊人的话，让舜英猛地有一些怔忪，记忆被无限拉远。
    ——既然你不愿再用旧名，那么你从今以后就叫舜英吧。
    ——舜英？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舜英，木槿花的意思。跟舜华一样呢。
    ——真的吗？
    ——嗯。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小姐，你这是在念的什么？
    ——《诗经?有女同车》。你们好好把这首诗背下来，时刻记得要做一个德音的女子。
    ——德音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美好的品德声誉，你们虽是丫环身，却不能有丫环心，多读书，多助人，内外兼修，知道吗？
    ——是！舜英（舜华）知道。
    “舜英姐姐，在想什么呢？”楚伊人凑近舜英面前，关切地问。
    “姐姐？”舜英眼神有些迷离，缓缓地抬起手抚上楚伊人的脸，“你过得可好？”
    这是认错人的节奏！楚伊人有些无奈地看着舜英，她那样的眼神，自己在秦彧那里领教过几回了，明显是通过她看着“她”嘛！
    “舜英姐姐，我是宜桃夭啊！”楚伊人抓着她的手，轻轻说道，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直透心扉，完全不同于牧静姝那温雅静心的语调。
    “嗯？”舜英愣愣地回过神，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绝颜，忍不住惊呼一声，整个人更是连连往后退，幸好一旁的若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舜英姐姐，你没事吧？”楚伊人也被她吓了一跳。
    “没，没事。”舜英轻抚着右胸，脸色惨白地回答，“对，对不起，妹妹失仪了。”
    “没关系。倒是舜英姐姐刚才在想些什么？”
    舜英轻轻抿了抿樱唇，并没有回答，而是扯开了话题，“姐姐怎么喊妹妹做‘舜英姐姐’呢？哪有正室喊侧室‘姐姐’之理？”
    “桃夭年少无知，怎担得起‘姐姐’之位？舜英姐姐比我先进门，待人接物又比我成熟，于情于理，都是我喊你一声‘姐姐’。”看到舜英还想说些什么，楚伊人又抢先说道，“这不过是你我姐妹之间的称呼，就不要纠结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英姐姐，我就是你的……”
    “小夭妹妹。”舜英笑着接话，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势而上。
    小夭？小妖精？楚伊人心底有些抗拒，却想着不过六个月时间，咬咬牙便忍了。
    “对了，英姐姐，我上次无礼匆匆离去，实在对不住。”楚伊人蓦地想起自己本来要去找舜英的原因，赶紧道歉。
    “小夭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新婚燕尔，理当是忙些，我早已忘了那点小事，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舜英十分有技巧地应对着。
    “妹妹谢过英姐姐的宽宏大量。”楚伊人煞有其事地说道，引得舜英一阵轻笑。
    她们两人在这边嘻嘻闹闹，一旁的绿兰冷眼看着，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反倒是若珠一脸得意，这到了最后，这所谓的“夫人”还不是得喊她们英夫人一声姐姐？
    “时间也不早了，小夭妹妹要不要到我的木槿园吃个午饭？”舜英看了一下天色问道。
    “我……”楚伊人刚想答应，却被绿兰一下扯住手臂。
    “回英姨娘，夫人明天开始就要学着掌管府中大小事务，她今天可能有点忙。”绿兰恭敬地回答。
    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绿兰的话，恍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向舜英主仆二人。

 第31章 不祥之火（4）

    “这，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舜英脸色有些苍白，“怎么没人跟我说？”
    “夫人回来之后，老夫人和老爷共同商定的。”绿兰淡淡地说道，“明天开始，还得劳烦英姨娘多些提点一下夫人。”
    “我怎么不知道？”舜英没有回应绿兰关于“提点”的话，径直呐呐反问。
    在知道秦彧答应续弦的时候，她就预料到总有一天会归还“当家主母”的权。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更没有想到竟然没有人跟她打一声招呼，难道在他们眼底，她依然什么都不是吗？那她这三年的战战兢兢、任劳任怨，算什么？自作自受吗？
    想想便觉得心寒、心痛。
    “英姐姐，你没事吧？”看着她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楚伊人既担忧有困惑，能把麻烦事甩掉，理应高兴才对呐。
    单纯如楚伊人，根本不知道贵胄人家权术争斗之事，更分不清别人的真情假意。这会儿，她是真真切切地担心舜英。
    “没，没事。我不过有些担心，这担子对你来说，是否会太早了一点，太重了一点？”舜英迅速调整好情绪，“不过一切应该只是我多虑了。妹妹这么聪明伶俐，想来很快就能接手了。在此之前，我就倚老卖老一下，在一旁好好协助你。”
    闻言，楚伊人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真的吗？谢谢姐姐！”
    从小到大，她对于“协助”的理解，从来都是跟字面意思相反的。譬如她被罚抄书，哥哥们“协助”她，全部包办抄完，而她则是在一旁坐着吃点心，偶尔去磨个墨。如今舜英这样说，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舜英依然全部包办，而她则在一旁看着学习就好。
    不知内情的舜英和若珠，却觉得她的这个笑容充满了挑衅和得意，是那么地刺眼，那么地剜心。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舜英扯开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微微福了福身子，“那妹妹先忙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楚伊人心底涌起一丝不舒服，虽然舜英没有说什么，但秦老夫人的这个决定，似乎给她带来了十分大的打击。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强盗，先抢了她的名分，再抢了“当家主母”的名衔。
    “绿兰，你说老夫人为什么非得这样做？舜英姐姐明明比我好呐。”这么好的一个女子，难道就因为丫环出身而永远要低人一等么？
    “奴婢不敢随便揣测主子的用意。”绿兰静静说道，“时间不早了，夫人请回房用午膳。”
    楚伊人收回视线，沉默地跟着绿兰走进旁边的随风园。
    甫进新房，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小跑过来，惊喜地说，“小姐您回来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伊人定睛一看，竟是小五，心底瞬间就乐开了花，但是面上依然是那么端庄，“小五？你怎么在这里？”
    “是青爷带我过来的，他说让我过来秦府服侍小姐。”小五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冷淡的绿兰，小脸上的欢乐马上收敛起来。今早常青把她带过来后，就让一个叫“春娘”的嬷嬷教导了一些入府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不可随意跟主子嬉笑耍闹，必须要谨守下人的本分。
    楚伊人一愣，常青估计不敢做这个主，所以说，这是秦彧的意思？蓦地，她觉得一股暖流滑过心田，不管他之前对她下了多么狠的手，她此刻还是对他充满了感激。
    至于小五以后要怎么办，还有六个月时间慢慢考虑，不急。目前急的，应该是学习当家一事了。
    午膳过后，楚伊人紧张兮兮地一直看着绿兰。
    “夫人，请问有什么吩咐？”绿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以开始了吗？”楚伊人抿了抿唇，一脸凝重。
    “请夫人明示。”绿兰轻轻皱眉，心下不无疑虑。
    “你刚才不是跟舜英姐姐说，我今天会有点忙吗？那我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绿兰一愣，刚才那不过是推脱之言，她怎么就当真了？想了想，便有些迂回地说道，“回夫人，今天您要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啥米？就是说她其实没啥要做的？看着眼前淡定的绿兰，楚伊人眼角微微有些抽动，她这样算不算被耍了？
    楚伊人虽然不好开口责骂，却学着秦彧那样，默不作声却直直地盯着，让绿兰无形中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
    “夫人，明天开始，您需要学习的不只是去上香。按照秦府的规定，您上香之后还得去厨房煮一碗面，然后跟老爷同吃，寓意恩爱绵长。”被那种视线给压得难受，绿兰索性直接把明天的安排给她详详细细地说一遍，“吃过面后，您还得帮老爷收拾书房，包括打扫、磨墨等。”
    上香！煮面！打扫！磨墨！楚伊人表示她只会做最后一项，其他那些还真是碰都没碰过。
    “一天怎么做得来？”她喃喃低语地说道。
    耳尖的绿兰听到，适时开口说道，“夫人，这是明天早上需要做的事。午膳后，还有别的安排。”
    “别，别的安排？”楚伊人希望自己出现幻听，可是绿兰那坚决的点头，将她心中那一抹微笑的希望给灭得一干二净。
    “你觉得那都有些什么安排？”楚伊人努力镇定精神问道。
    “上账房学习管账，库房物品的购置和分配也要了然于胸，还有各个园子的每月支出……”绿兰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在听到“管账”的时候，楚伊人就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了，她烦躁得好想掀桌，直接把桌子甩到宜老爷那老狐狸的脸上！这个坑可是越挖越大了！
    “夫人？”绿兰看出她在走神，“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她觉得自己这样一来，马上得穿帮了！
    “呃，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才能把这些活干好。”楚伊人端起一个温柔却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夫人放心，英姨娘会协助您的，奴婢也会在一旁照顾着。”绿兰安慰着她，可是那面无表情的神态却让人怎么也感受不到安慰的味道。
    “也是。我有些累了，你们退下吧。”心好累！好想不管不顾地溜走！
    “是！”说着，绿兰便带着小五等人退出房间，完全没留意到楚伊人眼里的精光。

 第32章 不祥之火（5）

    一关上门，楚伊人马上就脱了外衣，整个人十分没有仪态地横趴在床上，用脚把鞋蹬掉，把脸深深埋在被子里，狠狠地大喊大叫起来，声音闷闷的，并没有惊动外面守候着的丫环。
    待发泄够了，她一个翻身就仰面躺着，一双腿挂着床边晃荡着。
    “鬼地方！”楚伊人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悲催过，狠狠吐槽着秦府这“不人道”的做法，心底不断祈祷着这六个月快点过去，或者，明天不要这么快来。
    可是无论她怎么祈祷，太阳还是如常升起。
    天刚泛白，绿兰就带着小五进来帮她梳洗。因为是第一天给列祖列宗上香，她今天必须打扮得既隆重也端庄。
    “我一天都必须穿这衣服？”楚伊人皱眉地看着绿兰把那些衣服一件又一件地套过来，略有些抗拒地问。
    “不是的。只有上香的时候需要这样穿，之后，请夫人回来换上比较轻便的衣服。”绿兰边解释边继续帮她穿衣服。
    就在楚伊人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绿兰又继续说道，“穿上轻便的衣服去给老爷煮面和整理房间。”
    本来到了喉咙的那口气，硬生生给又压了回去，楚伊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却又不敢有些什么异议，便决定缄口不语，如同布娃娃一样任由绿兰和小五帮她穿衣打扮。
    早餐也没吃，楚伊人便出门了。此时，天色蒙蒙，整个随风园一片死寂。
    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呢？楚伊人忍不住看向主宅方向，静谧得让人心底发慌。
    这种心慌，让她忍不住想移开脚步，往那边走去看看，可是下一刻，她便清醒过来，马上移开视线，低着头看着地面，心里暗骂自己，笨蛋！明明知道他是个危险，为何还总是惦记着他？
    嗯哼，自己还有一堆破事呢，才不要管他呢。这般想着，她便加快了步伐，紧紧跟在绿兰身后。
    十月的清晨，露水深重，凉意很浓，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走在后面的小五看到，急忙走上前，想给她披上斗篷，却因为个子太小，怎么也够不着。
    楚伊人笑着从她手上接过斗篷，却发现她的手冷得厉害，顺势便用斗篷裹着她。
    “小，小姐？”小五一脸震惊，急忙想将斗篷摘下。
    “你就穿着吧。”楚伊人阻止她的动作，因为来得仓促，小五并没有收拾什么衣服，她现在这一身都还是昨天连夜洗了晾干的，白天还好，到了这清晨，可是没有什么御寒作用。
    “不，不行。这是小姐的斗篷，而且，而且应该是奴婢伺候您啊，怎么能让您亲自给奴婢……”小五想要拉开楚伊人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她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她帮自己系好斗篷的带子。
    “你要是病了，还怎么伺候我？”楚伊人摸透了小五耿直、认死理的性格，故意板着一张脸说道，“难道你想偷懒？”
    “不不不！”小五那颗小心脏被楚伊人的话刺激得差点要停顿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楚伊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越发觉得她像自己的贴身侍婢小芯儿，移情作用下，便像对待小芯儿那样对待小五，轻笑着说道，“那你就赶紧穿着。”
    “可，可是……”小五怯怯地看向面无表情看着她们的绿兰，春娘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如果绿兰去告状，她就要被逐出秦府了。即使小姐护着她，那也会让小姐难做人。
    楚伊人顺着小五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绿兰正直直地看着她们。
    “夫人，时间不早了。”绿兰并没有对她的这种做法说些什么，只是一如往常地平静。
    “好。”楚伊人点了点头，在小五肩膀上安抚地拍了一下，便又挺着腰，迈着小碎步往仙乐园走去。
    看似平静的表情下，一颗心却又充满了疑惑。刚才是她的幻觉么？她怎么觉得绿兰刚才看她们的眼神有点不对？一点都不像她平日里那么波澜不惊。可惜对方回神太快，让她来不及捕捉。
    “夫人，到了。”绿兰的声音将楚伊人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抬眸一看，发现仙乐园门口早已站着几个人。
    “小夭妹妹，你来了？这么早起床，还习惯么？”舜英也发现了她们，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打招呼。
    “我的一颗心还赖在床上呢。”楚伊人有些羞赧地自嘲道，“倒是姐姐起得真早，精神也很好。”
    “英姨娘早就习惯了早起过来上香。今个儿想着要帮夫人，更是比平常更早了许多。没想到竟要等到现在。”一旁的若珠蓦地插话，言语间的不忿表露无遗，尤其是隐含在里面的不满和不敬。
    “若珠。”舜英呵斥一声，随后歉然地看着楚伊人，“姐姐管教下人不力，妹妹别跟她一般见识。”
    被呵斥的若珠马上闭了嘴，可是脸上的得意神色却没有褪去，甚至挑衅地看过来。
    “怎么会呢？她也只是实话实说。”楚伊人不甚在意地笑着，这若珠在“护主”这方面跟小芯儿也很像呢，有了这一个想法，她还真的没把若珠的无礼和冲撞放在心上。
    只是她不在意，身边的小五可在意得很，她有些恼怒地看向若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绿兰一下拽住。就在她以为绿兰要帮楚伊人出头的时候，却听见绿兰像没事人一样，对着楚伊人和舜英淡淡说道，“夫人，英姨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让人把仙乐园的大门打开，毕恭毕敬地让楚伊人和舜英一干人等先进去。
    “绿兰姐姐，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为什么不帮小姐？”小五跟在她身后，悄声问道。
    绿兰对她的问题恍若未闻，继续张罗着一切。她的态度，让小五着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绿兰姐姐！”
    “放开我。”绿兰直直地站在那里，一脸平静地看向她。
    “我……”小五一下就懵了，马上收回手，她本来就胆小，刚才被一时的愤怒激起的那么一丁点勇气，如今在绿兰平静得有点可怕的注视下消失殆尽。
    “对于秦府的事，你要怎么想，怎么做，我不管。可是，如果你想留着自己的这条小命，过着安逸的日子，就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谨守本分。”绿兰扯了扯她的斗篷，近乎残酷地说道，“你的得意忘形，或许一个不小心就会害死你家小姐。”

 第33章 不祥之火（6）

    “你……”小五一张小脸吓得惨白，直愣愣地看着绿兰，动了动唇，一时间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楚伊人看着在门口互相看着的两人，开口问道。
    “小五有些害怕罢了。现在没事了，我们马上过去。”绿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定，朝着楚伊人走去，与小五擦肩而过的时候，冷恻恻地扔下了一句，“你若不信，尽管试试看。”
    小五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华美的斗篷，心中一动，赶紧脱了下来，拿在手上扬了扬，整理了一下情绪，急匆匆地朝着楚伊人那边跑了过去。
    “你这么把斗篷脱了？”楚伊人皱眉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小五，又看了一眼绿兰，心中充满了狐疑。
    “对不起。”小五低着头怯怯地道歉，没有说得更多。
    绿兰上前一步拿过她手里的斗篷，直接披在楚伊人身上，淡淡地说，“夫人，斗篷已经暖和了。”
    她的话，让楚伊人和小五同时一愣。
    “我……”楚伊人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舜英打断了话。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为什么妹妹的斗篷穿在这个丫环身上了呢。”舜英笑着说道，“这要是让奶奶知道，少不了有一顿责罚。”
    “责罚？”楚伊人皱眉问道。
    “奶奶平日敲经念佛，又喜爱玉石这静心之物，待人自然十分慈爱厚德，但是在下人管教这方面却是十分严厉，主仆观念深重，倘若让她知晓今天这事，只怕你这丫头轻则杖打，重则驱逐。”舜英一脸严肃，全然不像往日那么娴雅淡定。
    “那，那小姐呢？”小五怯生生地询问，在她心中，她怎么样无所谓，只要不牵扯到楚伊人就好。
    小姐？舜英轻轻皱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问些什么，“逃不过一顿责备吧。”
    她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在场的人，即使是刚来的楚伊人和小五都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责备。舜英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楚伊人和小五心中一惊，她们下意识地同时朝绿兰看过去。
    这绿兰在秦府多年，而且一直在秦老夫人身边，肯定是知道这事的，可是刚才对楚伊人把斗篷让个小五穿上这件事，却采取默不作声的姿态。她安的到底是怎样的心？
    楚伊人眼里满满是戒备，相对而言，小五的眼里却是余悸和感激，幸好被她恐吓了一下，不然这件事传到老夫人那里，她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了，只怕小姐也会受到牵连。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小五默默在心底祈祷着。
    面对她们灼人的注视，绿兰什么也没有说，面无表情，双目平视前方。
    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让场面一下静了下来。
    舜英没有错过楚伊人和小五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误以为两人是担心绿兰会向秦老夫人告状，便笑着安慰道，“妹妹放心，这绿兰虽然是奶奶园子里的人，但她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更不爱嚼人是非，一直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想必不会向奶奶告状。否则，刚才她就会阻止你们了。”
    她的话，明着是帮绿兰解释，却暗指绿兰没有及时提醒楚伊人，袖手旁观地看着楚伊人主仆往坑里跳。
    稍微多了个心眼的人，都能听出她的指责，就连单纯的小五也一样，她对绿兰仅有的一点感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鄙视和忧愤。
    面对这样的情况，绿兰却心无旁贷，仿佛舜英暗责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像没事人一样对着楚伊人，淡淡地说道，“夫人，时间不早了，请开始吧。”
    楚伊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些什么，自己动手脱下绿兰才帮她披上的斗篷，“我觉得有些热。”
    见状，就站在她身旁的舜英赶紧搭了一把手，帮她把斗篷递给还在一边暗自不满以致于走神的小五。
    “谢谢姐姐。”楚伊人勾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刚才舜英的话，确实在她心里引起不小的震动，让她对绿兰这个丫头有着诸多的疑问和不满，但是她心底更在意的，却并非绿兰，而是舜英。
    舜英从一见面，就看到小五披着那件斗篷，但是从她们在门口相遇，一直到刚才，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出言提醒，但她就是没有这么做，到了最后，竟然还引导大家责怪绿兰。
    看来，舜英并非如表面那么真诚地待她。想到这里，楚伊人心底一冷。
    “不客气。来，姐姐给你说一下到底需要做些什么。”舜英微微笑着，然后缓缓教她每天上香需要做些什么。
    “妹妹每天需要做的，是擦拭一下这个主牌位，其他的让丫环擦拭就好。擦完牌位后，妹妹就取三支这种大香点燃，跪着磕三个头，给主牌位上香就好了。待丫环们把所有香炉都点上香以后，妹妹便从这里登上去点长明灯。”舜英一边说，一边示范。
    楚伊人十分难得地认真听着，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害得身边的人受伤。
    “来，妹妹用这软布擦拭。”舜英把一块软布和主牌位递了过来，楚伊人接过后，便很仔细很认真地轻轻擦着这个根本没有一点尘埃的主牌位。
    之后，在舜英的搀扶下，她把主牌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来的位置上。
    “再点上这三支香。”舜英拿起大香递了过去，“直接用蜡烛的火点燃就可以。”
    楚伊人默默将大香放到火上，却怎么也点不着。
    “怎么回事？”舜英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只是她，在场所有人，包括楚伊人在内，都十分诧异。
    那么热烈明亮的火苗，竟然点不燃那三支香，甚至，连一点点熏黑的痕迹也没有。
    下面候着的丫环开始蠢蠢欲动，交头接耳。
    “奇怪？这种香是极易点燃的啊，怎么会点不上？之前都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受潮了吗？”丫环甲轻声说道。
    “你傻啊？现在这天气怎么可能受潮？”旁边的丫环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不定是秦家祖先不受夫人的香……”
    “嘘！”周围的丫环赶紧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是她们这不高不低的声音恰好全部传到楚伊人耳中。
    “姐姐，你来吧。”楚伊人把香递给舜英，她还真不相信了。

 第34章 不祥之火（7）

    “这……”舜英有些为难，可是楚伊人坚决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接过香。
    她习惯性地把香朝下，轻轻在桌上竖了竖，才缓缓把香放到蜡烛上面。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然后看到那三支香缓缓起了青烟。
    老天爷！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些秦府的列祖列宗都知道她是“替嫁”的假货吗？楚伊人巴巴地眨了两下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其他人一阵哗然。若珠一脸胜利姿态地站在那里看着楚伊人，心里异常欢欣。相比较之下，旁边拿着斗篷的小五显得有些惊惶，她紧紧抱着斗篷，想帮楚伊人却又想不到办法。
    “来，妹妹，去上香吧。”舜英把香递给楚伊人，可是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舜英一愣，便轻声安慰道，“妹妹不要想太多，我想你只是手生而已，这点香虽然看似简单，却不是随随便便都能点得上的。”
    点不上，但起码能熏黑一下啊！她刚才可是连香都没熏黑啊！楚伊人郁卒至极，却又说不得什么，接过舜英手中的香，便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刚准备把香插在主牌位的香炉上，却听到后面一声惊叫，“啊！”
    楚伊人转身看过去，只见若珠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她脸色青白，瞪着一双极度惊恐的眸子，手指颤抖着指过来。
    楚伊人轻蹙娥眉，快速环视一圈，发现所有人，就连一向温婉的舜英以及一直淡定的绿兰，都一脸惊悚地看着她。
    不，她们看的不是她，也又不是“她”！
    “姐姐，怎么了？”楚伊人疑惑地开口问向离自己最近的舜英。
    舜英被吓得眼神空洞，结结巴巴地呐呐开口，“后，后面……”
    后面？楚伊人狐疑地扭头一看，整个人吓了一条，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主牌位竟然起火了！只是那火的颜色不同于前面蜡烛上跳跃的火苗，青青白白，之后慢慢转为黄色。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呆掉，没有人想起要去救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主牌位在火中燃烧。
    “啊！”一声惨叫，将众人的恐惧无限放大。
    被惊吓到极致的人们往惨叫声处看去，发现小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她面前的是那件被绿兰及时甩到地上的斗篷，上面也跳跃着青白色的火焰。
    “小五！”楚伊人赶紧把那三支还来不及插上去的香扔到地上，迅速跑过去搂着瑟瑟发抖的小五，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斗篷。
    此刻她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甚至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鬼啊！有鬼啊！救命啊！”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本来站得整整齐齐的丫环马上乱了分寸，一边惊叫着一边状如鸟兽般四处逃窜。
    如果她们就这样跑出仙乐园，势必会在秦府造成恐慌。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舜英，马上站了出来，“全部给我停下！”
    虽然她的语调有些不稳，可是她说得十分大声且坚决，威势一下子就出来了，把乱作一团的丫环直接震慑住。
    所有人都停止了叫喊和逃命，她们抬起头，看向迎着晨光站在那里的舜英，彷如天女下凡一样美丽、高贵、端庄，让人心安不少。
    “若珠，你带人去提水来灭火，其他人都不准出去，留在这里帮忙收拾。”虽然舜英的声音轻轻柔柔，也还有些细微的颤抖，可是话里的果断让人忍不住照着她的话去做，“还有，今天这事，我不希望老夫人知道。”
    “是！”已经稍微从恐惧中回过神的众丫环连忙答应着，要是换了往常，她们断然不敢对老夫人有所欺瞒，可是如今在她们心中，舜英就是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她的话就是观音菩萨的话。
    况且，保守秘密这样的事对她们来说，简直太简单了。
    满意地解决了这边的事，舜英急急忙忙地走到楚伊人身边，一脸着急，“妹妹你没事吧？有没有吓着？”
    闻言，楚伊人抬头看向她，一脸呆滞地摇了摇头。惊吓是有，但是惊讶和疑惑更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呐呐地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舜英摇了摇头，抬眸往还在燃烧着的主牌位看过去，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总不会是姐姐回来了吧？”
    她的声音很小，可是耳尖的楚伊人听到了，忍不住眉头一皱。她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刚才发生的事又太过诡秘了，让人不得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对于这些天荒夜谈、神秘诡异的事，人们都习惯性地用乱神怪力来解释，其实只要仔细观察，认真思考，却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这个道理，爹爹从小就告诉她了，可是当她遇到这样的事，却怎么也用不起那个“浆糊”脑袋。
    楚伊人默不作声地低下脑袋看着怀里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五，心底泛起一股无力感。
    不管是不是鬼怪作祟，但她总觉得今天的事，都跟“牧静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牧静姝啊牧静姝，为何你死了这么多年了，却依然不得安生？楚伊人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道。
    不一会儿，仙乐园就已经收拾妥当。除了那个被烧得一片焦黑的主牌位以及那件被烧出一个大洞的湿漉漉斗篷，一切看起来跟平常无异。
    舜英有些疲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吁了一口气，对着楚伊人说，“妹妹，这里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息一下。这长明灯让我来点便是了。”
    “可是……”楚伊人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吊得高高的长明灯，要是再出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才好？
    “没事的。”舜英笑着安慰她，“让绿兰先送你回去吧。我看小五这丫头吓得也够呛的了。”
    绿兰？她这一说，楚伊人才发现，本来一直站在她和小五隔壁的绿兰早已不见了人影。
    “若珠，快去把绿兰找来。”舜英也发现了异常，赶紧站起来吩咐，然后有些着急地抿了抿嘴，“绿兰不会跑去奶奶那里了吧？今天的事要是让奶奶知道，我们可都麻烦了。”
    “你刚才不是说绿兰不爱管闲事，不会告状的吗？”楚伊人搀着小五站起来。
    “她的确是不爱管闲事。可是，”舜英深深看向楚伊人，“火烧祖先牌位，这样的事也算是闲事吗？”

 第35章 不祥之火（8）

    闲事？这当然不是闲事！这特么就是大事！天大的事！楚伊人轻咬下唇，一脸苦恼，她也不知道为何会闹出这么诡异的事情来。
    她可不想刚熬过回门这一关，马上就因为这样的事被赶回宜府啊。虽然宜老爷那老狐狸对她不仁，她不能不义。
    “唯今之计，我们只能尽快赶过去碧玉园。不知道绿兰是什么时候走的，希望我们还能赶得及她之前见到奶奶，阻止她把这些事告诉奶奶。”舜英紧紧地蹙着眉头，缓缓说出，“假如奶奶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就只好……”
    “只好怎样？”一把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郝然就是寒着一张脸的秦老夫人，她的身后，跟着同样铁青着脸的春娘，以及面无表情的绿兰。
    绿兰她竟然真的跑去告状了。楚伊人的心一下就收紧，十分不舒服。
    “给老夫人请安。”一阵静默后，丫环们慌张地集体跪下喊道。
    舜英一张娇颜绷得紧紧的，匆匆迎上前深深福着身子，“舜英给奶奶请安。”
    秦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刚才说，如果我知道了，就只好怎样？”
    “舜英知错！”舜英赶紧跪下，颤抖着声音道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舜英不该想着要欺瞒奶奶，求奶奶责罚。”
    “是吗？很好。”秦老夫人对着一旁的春娘说道，“家法伺候。”
    “英夫人！”一听到秦老夫人的话，若珠便着急地冲了上去，将舜英紧紧护在怀里，这么娇弱的英夫人哪里受得住那些家法啊？
    “英夫人？”春娘在一旁听到，冷笑两声，“我怎么不知道府里多了个英夫人？老爷不是说了吗？她是英姨娘。”
    说这些话的时候，春娘内心是得意无比的。往日，这个若珠仗着舜英当家的那点儿威势，经常摆出一脸嚣张模样，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终于能逮到机会好好整治整治她，春娘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掌嘴。”秦老夫人轻轻淡淡的一句话，直接把若珠吓懵了。
    舜英暗咬牙龈，藏着袖子里的双手狠狠握着拳，却也不敢帮着求饶半句。若珠这笨丫头，早让她凡事要沉着，不要让人揪到小辫子，这下好了，竟然自己把辫子递给别人揪！
    春娘冷笑着走上前，一把将若珠从舜英身边扯出来，高高地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随着一声清脆响声，一枚鲜红的五指印瞬间浮现在若珠那张白皙的小脸上，嘴角缓缓流下一丝殷红。
    若珠被掴得有些头晕，双眸含着泪水，却倔强地没有哭出来。看着她这模样，舜英一颗心揪得生疼，却无可奈何，只能懊恼地紧闭着双眼。
    一旁的丫环们看了，更是抖着身子跪在那里，瑟瑟不敢发出声音。
    清脆的巴掌声，让楚伊人瞬间回过神。
    当她看到春娘再次扬起手朝着若珠准备掴下去的时候，忍不住大喊一声“住手！”
    所有人愕然地看了过去，从来没有人敢在老夫人下令责罚的时候，出言阻止过春娘。即使是掌着家权的舜英，在意气风发的时候也不曾这么做过。
    如今这刚进门没几天的夫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喝止春娘？
    “不关她们的事。”楚伊人天生就是一个容不得他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人，如今看到舜英因为自己面临家法，而若珠为了护舜英而受到掌掴，心头一紧，便赶紧让小五坐靠着柱子，匆匆跑过来跪在舜英旁边，“奶奶，一切都是桃夭的错，跟姐姐没有任何关系。求奶奶明察秋毫，责罚桃夭，饶过姐姐和若珠。”
    她话音刚落，春娘一巴掌又呼在了若珠脸上，将楚伊人的尾音遮掩掉。
    “你！”楚伊人怒气攻心地看向春娘，就好像春娘打的是她的人一样，“我说了，这件事跟她们没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
    “夫人，对不起。别的事我不清楚，可是若珠这丫头这次之所以受罚，是因为她罔顾老爷的话，竟把英姨娘唤作英夫人。一切都是她自个儿咎由自取，不关您的事。”春娘毕恭毕敬地回答，可是语气十分得意。
    说着，她又甩了若珠一巴掌。连着被人掌掴三次，若珠已经虚弱地垂下了头。
    “奶奶，求您大发慈悲，放过若珠，她只是护主心切，才会一时不慎犯下这种错误。”楚伊人赶紧对着秦老夫人说道，“一切都因我而起。要责罚便责罚我吧，不管是掌嘴还是家法，我都愿意承受。”
    此时的她，根本无暇再理会宜府的事。只是不知道，她们口中的“家法”到底是什么。
    秦老夫人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要把一切揽在身上的楚伊人，半晌以后，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春娘，住手吧。”
    “是。”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但是春娘还是垂着双手，退回到秦老夫人身后。
    “你们也都起来吧。”秦老夫人对着依然跪在地上的众人说道，然后亲自上前，将楚伊人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那些家法，岂是这么柔弱的你可以承受的？即使你可以承受，奶奶看着也心疼死了。”
    这话让一旁的舜英脸色冷了几分，柔弱的宜桃夭不能承受那些家法，难道她就可以吗？一丝愤恨从心底冒起，却被她习惯性地强行压着，没有过多显示在脸上。
    楚伊人没有留意到秦老夫人话中的这一层意思，她巴眨着双眸，“奶奶，您这是不责罚我了？”
    “难不成你还真想要尝一下那家法的滋味？好了，别的也不多说。我看你也累得够呛了，赶紧回去给歇息一下，换了这身衣服，再去帮彧儿煮面条吧。”秦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对着身后的绿兰说道，“绿兰，送夫人回房，谨记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是。”绿兰让人去扶起小五，自己则扶着楚伊人，“夫人，请回房。”
    楚伊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直看着秦老夫人，思虑再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谢奶奶不罚之恩。可，可是她们，奶奶能不能也不罚她们？”
    一旁的春娘听得皱起眉，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能放过她以及她的人就不错了，竟然还妄图帮那么多人求情？

 第36章 不祥之火（9）

    秦老夫人闻言一愣，深深地看着楚伊人，并未表态。
    “奶奶！”楚伊人不怕死地再喊一声，她豁出去了，大不了她也一起受罚好了，反正让她看着这么多人因为自己而受罚，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尔后淡淡地扫了其他人一眼，冷着声音说道，“本来，你们都免不了一顿杖打，但既然桃夭亲自给你们求情，我便把这一顿杖打记下了。他日如果给我听到有人胡乱传些不实的话，这杖打必定十倍赏回去。知道了吗？”
    “是！谢谢老夫人不罚之恩！谢谢夫人求饶之恩！”众丫环马上又齐刷刷地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
    秦老夫人对着楚伊人宠溺地说道，“这下，你可满意了？可以放心回房了吗？”
    “谢奶奶。那桃夭就先回房了。”楚伊人朝她行了个礼，尔后对着舜英说道，“姐姐，我先回去。”
    “嗯。妹妹慢走。”舜英微微颌首，脸上表情十分微妙。
    待楚伊人离去后，秦老夫人一反慈爱，一脸严肃地对着舜英说道，“舜英，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舜英必定不辜负奶奶期望。”舜英低着头，低眉顺目地回答。
    看似平静的对话下，其实都话中有话，只是全场也只有她们两人知晓。
    没有任何赘言，秦老夫人没有一丝犹豫就转身离开，可是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舜英，你进府多年，入门四年，当着这个家也有差不多三年时间，很多事已经不需要我提醒了。不，应该是轮不到我这个老太婆在这里指手画脚。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多嘴说一句，你们姐妹两人相互之间要怎么称呼，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只是倘若让彧儿听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说着，秦老夫人潇洒地离去，丝毫不理会她这番话刺得舜英有多伤。
    是啊，那个人会不会又突然在意起这个呢？他总会在不经意间，用最狠绝的方法伤害她。舜英苍白着一张脸，紧紧闭上双眼，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那个恋慕多年的男子。
    “老夫人，就这样放过这些人，真的好吗？”一出了仙乐园，春娘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这明明是一个下了舜英脸面的好机会，可以狠狠吐一下这三年来暗暗积下的怨气，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放弃这个机会呢？
    秦老夫人停下脚步，扭头冷冷地看了春娘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今天才发现你竟然一点都比不上绿兰。”
    什么？春娘一愣，有些不忿地说道，“老夫人，奴婢感到委屈。论资历、论忠心，绿兰明明都比不上我，而且做事也不如我果断。”
    “春娘，跟在我身边做事，只有忠心和果断是远远不够的。重要的是这里。”秦老夫人微笑着用食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你，远远不够。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可是绿兰也不过是跑来向您告状而已。”春娘愤愤不平地说，“况且，即使她不这么做，您迟早也会知道的啊。那时候，英姨娘隐瞒您的事也就坐实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只是不遂而已。依我看来，绿兰这样做反而是多此一举呢。”
    秦老夫人早在舜英身边埋下了眼线，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隐瞒得了。
    看着春娘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意见，秦老夫人忍不住摇了摇头，“难道你以为绿兰今天的告状，只是告状而已？只是为了让我惩罚那些人？”
    “难道不是？”春娘瞪大双眼看过去，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微微叹了一口气，秦老夫人懒得跟她解释，她真是不懂，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是像玉念春、春娘这些聪明不足，冲动有余的蠢货？如果不是还没有完全信任绿兰，她还真想把绿兰留在身边。
    “走吧。”秦老夫人对着还在一旁发呆的春娘说道，率先走回碧玉园。
    留在后面的春娘，看了随风园方向一眼，眼里隐隐闪着嫉恨，那个臭丫头竟然让老夫人对自己心生嫌弃？这个仇暂且记下了，等大事成了之后，她再将这些眼中钉一个一个拔去。
    被春娘恶毒记着仇的绿兰，并没有任何心惊的感觉，她一回到随风园就开始张罗起来，既找人准备热水给楚伊人洗漱，也让人把已经惊吓得昏厥过去的小五安顿好。
    “夫人，可以沐浴了。”绿兰走到呆呆坐在窗边的楚伊人身边，恭敬地说道。
    “小五呢？”楚伊人淡淡地开口问道，她的双眸还看着外面的花园。
    “已经让人带回房里，也请了大夫。奴婢已经吩咐下去，在小五醒来之前，必须有人在旁边看着。”绿兰木然地汇报着，她不是为了邀功，只是习惯性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闻言，楚伊人终于扭过头看向她，可是眼神十分冰冷，“老夫人说得没错，你做事确实十分周全，难怪她这么看重你，还把你派到我身边来伺候，不，监视！”
    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看似什么也不在乎的绿兰去告状，舜英才会差点被施以家法责罚，若珠才会护主心切而不小心喊错了称呼。一想起若珠挨的那三巴掌，以及众人瑟瑟发抖的身影，楚伊人就觉得不顺心。
    面对楚伊人的指控，绿兰没有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她依然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眉眼不动，“夫人，时间不早了，请您沐浴。之后奴婢带您去厨房。”
    显然的，绿兰并没有打算跟楚伊人纠结刚才的事，甚至连稍微解释一下的意思也没有。这让楚伊人十分郁卒，她心里是很想直接揪着绿兰好好算账的，可是她此刻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宜桃夭”。
    “你都不解释一下吗？”楚伊人眯着眼睛打量着绿兰，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却一无所获。
    “奴婢不懂夫人的意思。”绿兰依然是那么毫不在意，仿佛楚伊人只是跟她训话家常一样，“时候不早了，请夫人沐浴更衣，不要耽误了时辰。”
    楚伊人没有马上回应，深深呼吸了两下，蓦地站了起来，直直往浴间走去，“我知道了。你在门外候着便好。”
    看着她消失在浴间的身影，绿兰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第37章 不祥之火（10）

    泡在温热的水里，楚伊人开始冷静下来，浆糊了许久的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她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整理了一遍，很努力想拼凑出真相，却总觉得差了一点东西，怎么也不能想个透。
    先是绿兰，她明明就知道秦老夫人的主仆观念重，为何没有阻止小五穿那件斗篷？又为何故意在舜英拐弯解释说小五只是帮着把斗篷穿暖而已？而且，她跟小五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五为何一脸惊吓的模样？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用眼光的余角看到了，在斗篷着火的一刹那，是绿兰动作极快地将斗篷从小五手上扯掉，快得仿佛早已知道斗篷会着火一样。难道说，绿兰跟那两场火有关系不成？
    除了绿兰，楚伊人还特别在意舜英。她明明一见面就看到小五穿着那件斗篷，却一直不动色声，直到知道了小五不是“穿”斗篷而是“暖”斗篷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来，甚至，还故意把绿兰牵扯进来。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怀好意的话，那之后的一切又如何解释？
    还有秦老夫人，怎么真的因为自己的求情而这么轻易地放过众人？明明在说出对舜英用家法、以及让春娘掌掴若珠的时候，是那么地冷酷无情呢？是因为自己的模样长得像“牧静姝”吗？楚伊人瞬间想起奉茶时候，秦老夫人看到自己这种脸的时候，激动地喊着“静姝，我的静姝”的神情。或许，真的是“牧静姝”在冥冥之中救下了大家？
    “啊！怎么可能？”楚伊人烦躁地低吼一声，掬起温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让后一头靠在浴桶的边沿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最奇怪的是，那主牌位和斗篷怎么就突然着火了呢？没有谁去点火的呀。”
    被一连串疑问烦着，楚伊人忍不住就想起悠然岛的家人，如果他们在，必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她解开疑问，那她也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一边绞尽脑汁思考，还什么都想不到才可恶！楚伊人无奈地把自己滑进水里，暗自神伤。
    直到绿兰进来提醒，她才不情不愿地换上轻便的衣服，跟着绿兰去到厨房。
    甫进去，她就被吓着了。这特么是厨房吗？又大又豪华，一点脏乱的感觉都没有。
    “给夫人请安。”十几个厨娘和丫环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那声音让楚伊人觉得自己都要被震聋了一样，可是她依然没有忘记给她们一个端庄地笑容。
    “夫人，所有材料都已经备好了，您只需要根据厨娘说的去做就可以了。”绿兰把她带到一个十分精致的炉灶前，旁边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生面、蔬菜、鸡蛋以及各种肉类，而锅里的热水也已经烧开了。
    楚伊人好奇地环视了一下，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怪异感。怎么回事？这里无论是器具还是食物，感觉都是那么地精致，而且分量虽然大，却怎么看也不像能养活秦府上千多号人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绿兰淡淡地开口，“这里是专门为主子们准备三餐的小厨房。”
    啥米？楚伊人有些惊愕地看向绿兰，这里是小厨房？她还真想知道所谓的大厨房长什么样子！
    绿兰无视她惊讶的表情，招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厨娘过来，“夫人，请开始。”
    楚伊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赶紧换上贤淑的模样，对着厨娘温柔地说道，“有劳你了。”
    厨娘受宠若惊地慌乱点着头。
    “这些都要放进去吗？”楚伊人指着桌子上满满的材料问绿兰。
    “夫人喜欢放什么就放什么。”反正秦彧吃不吃这碗面也是个未知数，她煮面也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
    楚伊人一听，也知道了原由。既然如此，就什么都不放好了，省得浪费。
    这边想着，她便在厨娘的帮助下，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下厨。
    看着在沸水里翻滚的面条，楚伊人的心思逐渐远去，脑海里翻滚着的，依然是沐浴时候没有想通透的事。
    “夫人，请盖上锅盖。”厨娘唯唯诺诺地说道，这种指挥夫人的错觉，让她一点也不轻松。
    “好。”楚伊人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有拿起就放在她右下方的锅盖，反而直接伸向右边正在炖着东西的炖盅上。
    “呀。”她条件反射地缩了手，更顺势把炖盅盖扔到一边，不想竟然直接扔向烧火丫环那边。
    丫环为了躲避这“暗器”，整个人连连往后退，不小心就把还在燃烧着的柴拉了出来，直接点燃了下面的碎木屑，火一下就窜烧起来。
    绿兰条件反射地把楚伊人拉到一边，并用自己的身子紧紧护着她。
    “啊，着火了！”厨娘和丫环们反映迅速地赶紧提水来灭火，更顺势把炉子的火也灭掉。
    看着瞬间变得有些狼狈的众人，以及乱糟糟的厨房，楚伊人觉得特别心塞。可恶！她今天怎么跟火这么有缘分的呢？
    “夫人，您没事吧？”绿兰仔细地查看着，最后发现她的手指被烫得起了水泡，便急忙让人去拿了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涂上，低垂的眼睑遮去了她此刻内心的想法。
    楚伊人并没有多想，她歉然地看向那个差点被炖盅盖砸到的丫环，“对不起。你没事吧？”
    这个烧火丫环显然被吓得不轻，她惨白着一张脸，惊恐地看向楚伊人，反复张了张嘴，最后变得有些疯癫地喃喃自语，“不祥之火，不祥之人，不祥之火，不祥之人……”
    她的语调是那么地阴森恐怖，让在场的人不禁全部起了鸡皮疙瘩。负责带她的厨娘立马冲到她面前，揪着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疯丫头，你在胡说些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不！不！”烧火丫环一愣，然后变得有些激烈起来，甚至指着楚伊人，大声地说道，“不祥之火，不祥之人！”
    绿兰皱眉，冷声吩咐，“将她押下去，并请老夫人定夺。”
    “是！”几个长得强壮些的丫环立刻走上前，硬把烧火丫环架走。
    她们粗暴的动作再一次吓坏了烧火丫环。只见她一边手脚并用地努力挣扎着，一边有些狰狞地朝着楚伊人大喊，“不祥之火终将燃起，不祥之人终将归来！冤魂索命，没有人可以逃得掉！”

 第38章 不祥之火（11）

    随着烧火丫环被拖出去，她的呼喊声越来越小，直至听不到。可是她的话却久久回荡在众人心头，让她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祥之火，不祥之人，冤魂……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牧静姝，或者说，指向跟牧静姝有着相同容貌的“宜桃夭”！
    意识到这一点，大家都惊惧地看着楚伊人，紧紧地看着，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仿佛少看一眼，楚伊人就会化身厉鬼向她们袭来。诡异的气氛，诡异的注视，让楚伊人当下心生不快，却不得不忍着，她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是无补于事，只能装着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
    “她是你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绿兰皱眉走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厨娘面前，冷着声音问道。
    这种冷，不是往日的冷静和冷淡，而是微微泛着怒意的冰冷。
    绿兰这细微的变化，别人可能没发现，可是心细如尘的楚伊人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只因她一直都特别在意这个据说不爱管闲事的人。
    “是，是的。可，可是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厨娘颤抖着说道，刚才她还受宠若惊，如今是只剩下“惊”了。
    “是吗？”绿兰脸色稍缓，淡定地说，“那好，你不知道就算了。只是如果等老夫人审出来些什么，到时候不仅仅是你，整个小厨房都逃不过责罚。毕竟，她这是妖言惑众，诬陷夫人！我想，这不是一顿杖打就可以避免的。”
    绿兰的话，把除了楚伊人以外的人吓得面如土灰。跟厨娘关系比较好的人，立马哆嗦地跑到她身边，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反正那丫头如今也不见得会没事，何苦让这么多人一起陪着她受苦受难？
    厨娘狠狠咬着下唇，她在权衡着，犹豫着。
    “尤其是她刚才的话，还提到‘冤魂索命’，这要是让老爷听了去，别说你们自己的小命了，只怕你们的家人都要被连累。”绿兰看得出她厨娘还想继续兜着，便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完全不似平常那么死板。
    这话直接把众人的膝盖都吓软了。每个人都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啊，整个秦府谁不知道秦彧的禁忌就是那个去世的夫人？说不得，笑不得，甚至连提起都不可以。
    本来还在犹豫的厨娘马上朝着楚伊人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可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求夫人放过奴婢的家人！”
    楚伊人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虽然她不知道绿兰为何突然这么强势，但此刻好像应该要配合才对，于是她摆出悲悯天人的姿态，顺势说道，“那你知道什么便快说吧。不然我怎么帮你？”
    “这，这……”厨娘依然有着顾忌，可是一想到家人，咬咬牙关便鼓起勇气说道，“其实，其实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常都跑去找疯婆子……”
    她的话让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抽了一口气，竟然跟疯婆子扯上关系！这也忒大胆了吧？
    疯婆子？绿兰一愣，赶在厨娘继续开口之前，猛地插嘴说道，“时间不早了。夫人还是快点把面给老爷端过去吧。”
    楚伊人皱眉看过去，心底不禁揣测着厨娘口中的“疯婆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刚才还一直咄咄逼人的绿兰瞬间转了态度。
    “你继续说。”楚伊人无视绿兰的话，对厨娘说道。
    厨娘惊慌地来回看着她们，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是夫人，我要你说！”为了知道更多，楚伊人不得不拿出主母的架势来压人，她的气势让所有人心底一颤。
    闻言，绿兰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往后站了一步，低头垂手，不发一言。
    厨娘看到这种情况，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那丫头每次从疯婆子那里回来后，都一脸傻缺样，问什么都不回答。奴婢已经很多次警告她不要再跟疯婆子接触，可是她明着答应，暗地里却没停止过。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她可能是被摄了魂，才会这么疯癫。求夫人饶过她。”
    “疯婆子是谁？”楚伊人问道。
    “这……”厨娘一脸为难，没有回答，只是一边给楚伊人磕头，一边求饶，“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
    看来她不会再说些什么了。
    “你们，谁能告诉我？”楚伊人看向其他的厨娘和丫环，可是她们都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与她直视，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夫人。”绿兰上前一步，“请尽快把面条给老爷送过去。”
    楚伊人扭头看着她，虽然她替自己解了围，可是楚伊人心里连半丁点儿的感激也没有。这算怎么一回事？她绿兰想知道的事就咄咄逼人地问，不想知道的事就千方百计地阻扰？
    这不禁让她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久久等不到楚伊人的回应，绿兰只好对着还呆在一旁的厨娘和丫环吩咐道，“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继续煮汤。”
    “是。”众人如释重负，急急忙忙就要按照绿兰的话去做。
    “不用了。”楚伊人蓦地开口，“就用煮面的水就可以了。”
    什么？这是要给秦彧送上一碗素面？素面耶！怎么可以让秦彧吃素面？众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就连绿兰也一脸惊愕，她们都当楚伊人在说笑而已。
    可是楚伊人却趁着她们发呆的时候，亲自动手把面捞进碗里，撒上一些葱花、盐巴，再把煮面的热水舀进碗里，最后滴上几滴芝麻油，一碗卖相一般、味道未知的素面就做好了。
    “走吧。”楚伊人知道自己就算赖死在这里，也不可能问出些什么，便十分潇洒地转身，率先离去，心中寻思着以后撇开绿兰再找人好好问一下。
    “是。”在短暂的呆愣后，绿兰反应得还算快，她迅速端起那碗素面，急匆匆地跟着离开。
    她并没有让小厨房的人对刚才发生的事保密，因为只要有个脑子的人都不会冒着被秦彧收拾的危险，拿着这事到处去说。
    看着楚伊人的背影，绿兰心中一阵后怕。想不到自己这些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竟然这么轻易被那丫环的几句话激得没了理智，这么冲动、这么咄咄逼人地想去查真相。
    真相？绿兰有些讽刺地冷笑一声，“真相”又岂是说查就能查得到？

 第39章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1）

    楚伊人和绿兰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两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谁也没说话。
    “去哪？”回到随风园，楚伊人语气有些冷地问道。
    对此，绿兰并没有放在心上，“回夫人，我们先去老爷房间。”
    没有任何赘言，楚伊人转身就往秦彧房间方向走去。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随风园，发现这里还真是一丁点儿也不像秦府老大的住处。
    虽然整个园子的规模很大，可是装修什么的已经不是用简单来形容了，根本就是简陋嘛！甚至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喜庆布置，如果她不是恰好是新娘，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这个园子的主人在几天前成亲了。
    相较而言，安排给她的那间新房还真是“豪华”。
    左兜右转的，她们终于走到秦彧房间前，可是迎接她们的是门把上那闪着冷光的大铁锁。
    果然如此。楚伊人和绿兰显然没有任何惊讶，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暗自在心底庆幸着，与其看到那张千年冰山脸，还不如吃个闭门羹来得痛快。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很默契地同时往书房方向走去。
    咦？有人？书房的们敞开着，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个人影在里面，楚伊人的心蓦地收紧。
    待她们走近，才发现书房里的人是常青。刚好，常青也发现了她们，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常青给夫人请安。”
    “早安。”楚伊人礼貌性地回了一句，双眸好奇地打量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与秦彧的冷峻不同，常青是属于阳光帅气型的，此刻他笑眯眯的，那双黑眸好似也在笑一样，让人很轻易地就能忘掉所有烦恼。
    “夫君呢？”楚伊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迅速环视了一下书房，看不到人也感觉不到他冰冷的气息，忍不住开口问道。
    “爷一大清早就出门了。他知道夫人今天要帮他整理书房，吩咐我留在这里听候夫人差遣。”
    楚伊人留意到，常青并没有用“奴才”、“小的”来自称，即使是秦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春娘也没有这样的待遇，看来秦彧真的把常青当成自家人了。
    这样的话，想要从常青这里拿到护院的人员和时间安排表，好像比登天还难。啧啧，情况有点棘手了。
    “那就辛苦你了。”楚伊人巧笑盼倩地回道。
    看着她绝美的笑容，常青微微一愣，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三年前，那个悲剧还没上演，那些人儿都还在，那几年美好的记忆真让人怀念。
    楚伊人察觉到他的失神，却也见怪不怪了，谁让她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表情跟舜英她们不同，反而跟秦彧有点相像，不，应该是比秦彧有更多的眷恋和憧憬。
    没理由呀！楚伊人狐疑地盯着他看，一个怪异的念头在心底快速闪过，难道他对牧静姝……
    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皱起娥眉，没来由地对常青升起了一股反感。
    “我想问一下，这碗面要放在哪里？”楚伊人不动声色地问，十分有技巧地让他回过神。
    “呃，我，我来吧。”常青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整理好情绪，径直走到绿兰面前，“绿兰姑娘，让我来吧。”
    不等绿兰回答，他直接就把托盘拿了过来，期间不小心碰到了绿兰的手指，把绿兰惊得马上红着脸低下了头，不停地搓弄着手指。
    常青没有发现绿兰的异状，把那碗面放到了坐榻上的小桌子上。
    “绿兰，我要做些什么？”楚伊人心中虽对绿兰颇有微词，也不愿多跟她说话，可是不得不开口问，就怕到时候又捅出什么破事。
    此刻的绿兰虽然依然那么端庄地站在那里，却早已没了往日的淡定和干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兰？”看她完全没有反应，楚伊人疑惑地看着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的丫环。
    “啊？”绿兰匆匆抬头，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散去，看到楚伊人和常青都在注视着自己，脸又红了几分，立马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低垂眼睑，躲避他们探询的目光。
    她深呼吸一下，赶紧把情绪调整好，恢复成往日的干练，如果不是脸上的嫣红还没退去，楚伊人还以为刚才不过是错觉而已。
    “回夫人，稍微整理一下书架和书桌，磨一下墨就可以了。”绿兰低着头回答，语气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冷淡。
    楚伊人点了点头，待常青和绿兰退出去后，才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下，发现这书房就像整个随风园一样，很大，却没什么装修和摆设，根本就不需要她来整理些什么。
    显然，这里并不是秦彧真正的书房。
    楚伊人走到书架前，随意拨弄了两下，抽出其中一两本翻了起来，却发现他看的书竟然都那么晦涩难懂。
    “难怪他那么阴阳怪气的。”边嘟嚷着边把书放回原处，她又坐到凳子上，伸手把砚台拿了过来，一手懒懒地托着腮，一手轻轻地磨着墨，整个人就像趴在桌上一样，毫无形象可言。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今早发生的一切。这种没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时候，最适合就是慢慢想事情了。她想得很入神，完全没发现秦彧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如此没有形象地“趴”在书桌上，秦彧没有任何不快，他只是贪婪地一直看着楚伊人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好像有什么烦恼一样，精致的五官微微聚着，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伸手去抚平。
    毫无预兆地，她蓦地抬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的疑惑瞬间被震惊取代，整个人惊得往后退去，连带地把墨汁也洒了出来。
    “呀！”楚伊人看着书桌上的点点墨汁，伸手就想抹去，却被秦彧一把抓住。
    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楚伊人猛地甩开他的手。
    惨了！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脑瓜子赶紧运转起来。
    “夫君，你怎么回来了？”想起宜老爷的话，她悄悄深呼吸两下，端出一副贤淑乖巧的模样。私底下，她那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交握着，并不着痕迹地轻轻搓着，试图将那陌生的酥麻感搓走。
    楚伊人心惊胆战地等着他的回答，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门口，心中不断祈祷快点来人打救她。

 第40章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2）

    可是她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奢望罢了。秦彧在这，谁敢擅自进来？就算有人进来，那个人也绝对打救不了她。
    楚伊人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收回眼神，也没继续纠缠自己刚才的问题，而是低眉顺眼地对着秦彧说道，“夫君，吃过早饭了吗？我今早给你煮了面条。”
    没人救，也不能跑，那就转移话题！何况吃人家的嘴软，说不定他吃了她煮的面，心情会变得愉悦些，脸色会变得好看些，也不会记得她刚才的失态。
    她愉快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发现秦彧并没有拒绝，便赶紧走到坐榻前，略有些献宝地说道，“夫君，请过来这边。”
    她热切且充满期待的眼神，让他不忍心拒绝。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旁，看着那碗已经开始糊掉的面，几粒葱花可怜地瘫在上面。
    “你煮的？”秦彧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吃东西向来不挑嘴，可是她跟“她”的厨艺相差也太多了吧，简直不是天渊之别可以形容。奇怪，明明容貌一模一样……
    “嗯，绝对没有假手他人。”他的话，让楚伊人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他好像有点兴趣，害怕的是他似乎有所怀疑。
    不行！他如果不相信的话，怎么能达到“吃了嘴软”的目的？想到这里，楚伊人连忙伸出那几根被烫得发红的手指头，“真是我亲自煮的，呐，手指都烫伤了。呀！”
    楚伊人只是想努力证明那碗面确实是自己亲自煮的，才会急于把烫伤的手指给他看，没想到他会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而且眉目间散发着骇人的冷怒。
    怎么突然就发怒了？楚伊人有些后怕地想往后退，却发现她一动，他就更用力地抓着她的手。
    “常青。”秦彧紧紧地盯着她有些慌张的眼眸，却是跟门外一直候着的人说话，“小厨房的所有人，杖责后赶出秦府。”
    “是！”常青没有多问，直接往小厨房方向走去。
    “不要！”楚伊人下意识地说道，发现自己不敬的态度和语气后，赶紧缓了缓，尽量以平静的口吻问道，“夫君，为何如此动怒？如果你不喜欢这碗素面，我再去煮就是了。这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求夫君饶过她们。”
    显然，她以为秦彧的怒气是由这碗没色没香没味的素面引起的，着急地要为小厨房的人求情。可是秦彧没理会她，径直走到书桌那里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又走到她面前。
    “手。”他一边打开瓶子一边简洁地说道。
    话音刚落，楚伊人条件反射地就把手递了过去，生怕递得慢点都会惹得他更加生气。
    咦？怎么突然感觉他们这样有点像主人和小狗？楚伊人潜意识就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他冷冷地说，然后打开那个小瓶子。
    这是要给她上药？楚伊人又一次想把手缩回来，呐呐地说道，“绿兰刚才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闻言，秦彧放开了她的手，就在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之际，他却找来一条沾了水的手帕轻轻拭着她的手指，动作轻柔得让楚伊人都以为自己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她看着秦彧把那绿莹莹的膏药轻轻搽在她的手指上，他碰触的酥麻和膏药的冰凉混合在一起，通过她的手指渗透到她的内心。
    昨天在宜府，他也是这样帮自己上药。不仅昨天，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也是，他在帮她清蛇毒、上药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动作却十分温柔。
    如果说，他这两次的温柔都是因为自己这张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那么第一次相遇那次呢？那时候的她打扮得像个小乞丐一样，他绝对不会看出她真实的容貌。
    或许，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
    “在想什么？”秦彧发现她的走神。
    “啊？我，我……”楚伊人一眼瞥见他手上的那个小瓶子，“我在想夫君这是什么药，搽了之后，伤口好清凉，一点都不痛。”
    说着，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些牵强，有些闪避。
    秦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心追问太多，“冰清玉洁膏。”
    冰，冰清玉洁膏？楚伊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想到之前的移花接木膏，她心中冷汗直流，这些神奇的药膏怎么能有这么恶俗的名字？
    看着她这傻缺的样子，秦彧心里有些好笑，却也不解释太多，把小瓶子放到她手上，“拿去，有空就搽一下。”
    跟昨天一样豪爽！楚伊人低头看着那个精致的小瓶子，琢磨着他现在心情看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抿了抿唇，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夫君能不能放过小厨房的人？”
    “理由？”秦彧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按照规矩，这碗面必须是由我来煮的。是我厨艺不精，只能煮素面，怠慢你的是我，请你不要责怪小厨房的人。”他没有直接拒绝，让楚伊人多了些底气，把自己的想法一骨碌说了出来。
    “可以。”秦彧很爽快地回答，声音依然那么冷然，可是听在楚伊人耳里却像天籁一般，果然没看错，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真的？”楚伊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到他点头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想开口唤绿兰进来。
    “但是有一个条件。”秦彧无视她的喜悦，不紧不慢地开口继续说道。
    楚伊人的心“咯噔”一下，硬生生把“绿兰”两个字吞回去，疑惑地看向秦彧，“条件？”
    “只要你愿意代替她们接受杖打，愿意代替她们自出秦府，我就饶过她们。”秦彧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认真地说道。
    什么？楚伊人顿时语塞，动了动唇没有说什么。没错，她是算到他心情好，却没算到他性格坏。她就不该被他一时的温柔给蒙蔽了，这个男人天生就是一个危险的主！
    “我们秦府向来赏罚分明。你要我饶过她们，那必定要有人代替她们受罚。怎样？想好没有？”秦彧欣赏着她的犹豫，期待着她的回答。
    此时的楚伊人进退两难，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不愿意？那你就别来帮她们求情。”秦彧冷冷地甩给她一句话，“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能力以外的事，不要强求。”

 第41章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3）

    “我愿意。”秦彧话音刚落，楚伊人就开口说道，“我愿意代替她们受罚，愿意自请出府。”
    秦彧没想到她突然会这么说，等意会过来的时候，他猛地伸出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一手紧紧地箍着她纤细的腰，本来就冰冷的双眼，此刻更覆上一层寒冰，“再说一次。”
    “我……”楚伊人有些凝滞地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脸，心猛地漏跳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你就这么想从我身边逃开？”秦彧咬着牙问道，他的眼神很冷，冷得把深处的那抹寂寞和慌张都隐藏了起来，让外人窥视不得。
    楚伊人一愣，她敏感地知道这个问题虽然因她而起，却不是希望得到她的回答，他问的不是她，而是“她”。
    想吗？“她”会不会想从这个男人身边逃开？一瞬间，楚伊人也好想知道这个答案，或者，她更想知道的是“她”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楚伊人的沉默，让秦彧产生一丝烦躁，他收紧手臂，更加用力地箍着她的腰，让她更加深埋在自己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痛让楚伊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可是这样的亲密，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如雷的心跳声跳得是有多快、多乱，想来他是很在乎这个答案，在乎牧静姝的答案。
    思及此，楚伊人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突然不想以“牧静姝”的身份来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不容她想得太多，就又被越发烦躁的秦彧猛地抬起她的下巴，“回答我！”
    楚伊人痛得眉头一皱，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是。桃夭没想过要在夫君身边逃开。”
    没错，“宜桃夭”从来就没在他身边过，自然就没想着要从他身边逃开了。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这个回答显然没有让秦彧满意，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地冷冽。
    “我要听的，是你的答案。”声调也是前所未有地冷冽，这让楚伊人有一种掉进冰窟窿的感觉，寒冷从四肢逐渐向心脏聚拢，冷得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我……”
    “说！”
    “我不想离开你，一点都不想。”楚伊人脱口而出，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违心话还是真心话，她知道的是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仿佛随时要跳出来一样。
    “当真？”秦彧一向平静无波的语调竟隐隐有些欢喜。
    “嗯，当真。”她蔫蔫地应了一声。奇怪，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酸酸的，有些晦涩？
    她的回答，让秦彧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蓦地将头放到她的颈窝处，贪婪地闻着她的味道，感受着她的存在，整个人越发地心安起来。
    他亲密的举动，让楚伊人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话，生怕自己的举动又会刺激到他，咬了咬牙便强忍了下来，甚至还怯怯地伸手去揽着他的腰，感受到他猛地紧绷着身体，然后又一下子放松。
    就在楚伊人暗自庆幸自己没被他一下子甩开的时候，秦彧突然就把她拉离身边，脸上早已恢复成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冰冷姿态。
    “绿兰，去告诉常青，免了那些人的责罚。”他蓦地走到门口，冷声吩咐道。
    “是。”尽管对秦彧竟然会改变心意感到惊讶，绿兰却还是稳稳地回答，然后快步向小厨房跑去。
    本来还因为他突然的推开而走神的楚伊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马上走到他身旁，“谢谢夫君。”
    秦彧没有回答，双眸一直看着前方，直到看不见绿兰的身影，才轻轻地牵起楚伊人的手，低头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道，“要谢，便谢你的这张脸。”
    他的话很明白地点出，尽管他最后愿意改变主意是因为牧静姝，但是此刻他眼里的她并不是牧静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牵着的人也不是牧静姝。
    可是楚伊人并没有留意到他话里的深意，她也低着头，愣愣地看着他们牵着的手，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竟让她的心前所未有地温暖，她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爹爹和娘牵手赏梅的画面。
    他跟“她”也曾像爹爹和娘那么恩爱？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并迅速占据她的心，让她整个人都处于神游状态。
    又在发呆？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习惯很容易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吗？
    秦彧蓦地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嘴边，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
    “呀！痛！”楚伊人迅速回过神，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扯不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娇嫩的手被他凌虐。
    “痛？”直到嘴巴传来血的腥甜味，秦彧才放开她的手，冷冷地问了一句。
    废话！你给我咬咬看啊！楚伊人赶紧用力按着受伤的手，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着他了，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些什么，便暗自腹诽着。
    才想着，秦彧就把自己的手递到她嘴边，“来。”
    看着突然伸到自己嘴边那修长又好看的手，心底一愣，难道他看穿了她的想法？楚伊人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着他，发现他一脸平静，好像这是很正常的“礼尚往来”。
    “不想咬回来？”秦彧的手往她嘴边更靠近了一些。
    她是很想张开嘴狠狠地咬下去啦，可是她不敢！楚伊人暗咬牙龈，低头说道，“不想，也不敢。”
    “为何？”
    因为不够你变态，也揍不过你！楚伊人在心中狠狠地说道，可是面上却温柔如初，“夫君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说一不二，桃夭小小妇人，牙力自不敢与夫君相比。况且桃夭知道，夫君向来赏罚分明，所做必有因，断然不会如疯狗一般乱咬人。”
    听出她话里的暗讽，秦彧也不动怒，反而觉得有些心喜。
    “是吗？你还能知道这么多？我以为你只知道神游。”他话里有着深深的暗示，“我只是咬手，换了别人不知道会不会咬断你的喉咙？”
    “我……”楚伊人语塞，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愚蠢，竟然随时随地就发呆，太危险了！尤其对她这个冒名顶替嫁入秦府的人来说，一时的不慎可能会招致大祸。
    她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却倔强地回了一句，“我以为，在秦府没有人会这么做。”
    “你以为？”秦彧冷冷地反问。

 第42章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4）

    面对秦彧的反问，楚伊人有些心虚。一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假的话，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呢？今天仙乐园和小厨房里发生的事，虽然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却让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总觉得有人要对她出手，但至于这个人是谁，或者说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秦彧也没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臂把她带到坐榻前，本来想用医圣那家伙留下的药帮她处理一下伤口，但随即想到这是给她的警醒，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省得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看了看她的伤口，为免发炎，他还是帮她清理了一下伤口，“伤口不要碰水，知道吗？”
    “知道。”楚伊人对他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
    看着他仔细帮她清理伤口，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怪异感，或许他可以帮她分析一下今早那两起诡异的怪事？
    可是，这涉及到舜英，他最宠爱的妾……这可不好办哪。
    “有事？”一看她的眉目，就知道她心里有话想问。
    啊？楚伊人有些凝滞地看着他，四目相接，那双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眸让她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心安。是啊，尽管他曾想杀了她，也确实动手了，可是纵观整个秦府，除了小五，他算得上是她“最真心”、也“最亲近”的人了。毕竟他是想杀就掐，想伤就咬，不带一丝犹豫。
    如此想着，楚伊人不假思索地就开口，“我有些事想不通，夫君可以帮我理一下头绪吗？”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
    “可以吗？”楚伊人勇敢地回视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满是期待之情。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对于他的答非所问，楚伊人一时晃神。
    “为什么要找我？而我为什么要帮你？”秦彧右手支着脑袋，语意不明地问道。
    “因为夫君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呀。”楚伊人脱口而出，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一张脸瞬间嫣红起来，整个人有些不安和无措地站在那里。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听到这句话，秦彧明显一愣，整个人有些迷离。
    ——夫君，从今以后，你我便是最亲近的人了。静姝希望你我夫妻二人能坦诚以对，真心相待。
    记忆中，那把温柔如水的声音猛地在他心头撞了一下。
    “夫君？”楚伊人如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迷思，他有些怔忪地看着她。
    “最亲近的人吗？”
    “嗯！”楚伊人没想太多，扯开一个端庄温柔的笑，略有些谄媚地说道，“夫君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心底有烦恼，当然是要找你帮忙。夫君为天，我想要好好地依赖着夫君。”
    嗯哼，说好话哄人的事，她可是最在行了。
    看着眼前这个站得挺直，笑意盈盈的温柔女子，秦彧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你需要我？”
    “是的，我需要你。”楚伊人顺着他的话回道。当然需要他啦，不然怎么会冒死向他求助？
    秦彧一下把她抱进怀里，喟叹一声，“再说一次。”
    “我需要你。”
    “再说一次。”秦彧贪婪地要求着。
    “我需要你。”
    “再说一次。”
    楚伊人有些无语，她感觉自己再继续回答下去，也只会陷入死循环，于是她聪明地改变了说辞，“夫君，我真的很需要你帮我理一下头绪。真的很需要。”
    “嗯。”秦彧随口应着，让楚伊人不知道他这算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她不敢贸然开口催促他，便静静地待在他怀里，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边等着他进一步示意。
    而秦彧在尽情享受她的温软时，也在静静地等着她进一步询问。
    两个人都不出声，互相等着，心底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只是对象并非彼此。
    许久以后，楚伊人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僵硬了，才猛然发现他们根本就在浪费时间。
    “夫君。”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愿意帮我吗？”
    “说吧。”秦彧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服、更贴近地坐在他怀里。
    敢情刚才他是在等她开口说？楚伊人觉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丝毫没有留意到他们两人此刻的姿势是多么地暧昧。
    “呃，这里没有别人吧？”楚伊人有些担忧地环视了一下，她担心隔墙有耳。
    “没我的允许，没有人敢过来。”秦彧给她吃了一颗定心药，放下心来的楚伊人，便将今早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顺道也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期间，秦彧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仿佛他听的，不过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然后？”待楚伊人把话都说完以后，他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
    对于他这样的反应，楚伊人瞬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对牛弹琴？亏她这么绘声绘色地说了这么久，竟换来他一句“然后”？
    她暗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你说这是人为的，还是……”
    “意外。”秦彧十分果断地打断她的话。
    “意外？”楚伊人喃喃重复着，这怎么可能是意外？
    “对，只是意外。如今天气干燥，仙乐园那边常年烧香，起火的几率本就更大一点。主牌位跟你的斗篷着火，只是风干物燥的关系，既不是人为也不是冤魂作怪。”秦彧淡淡地说道，“而小厨房的火，则是因为你和那个烧火丫环不小心造成的。”
    真是如此吗？楚伊人心底有些疑惑，但是他这么言之凿凿的解释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可是绿兰呢？还有那个烧火丫环说的话呢？”相对于秦老夫人和舜英，楚伊人更在意这两个人的言行。
    “那个丫环不过是极度惊吓下的胡言乱语，这些年来关于‘她’的传言十分多。”这是秦彧第一次在楚伊人面前说起“她”，却是一语带过，“而绿兰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反应比一般人快也是正常。她去把奶奶请出来，是在帮你。”
    “帮我？怎么可能？”楚伊人一愣，她设想过好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即使他这样说了，她也还是怎么也想不透绿兰怎么就在帮她了呢？

 第43章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5）

    “如果她不去找奶奶的话，舜英就不会因为帮我而差点受家法，若珠也不会被扇了三个耳光，其他的人也不会被我连累，差点集体受到杖打。”楚伊人有些急促地说道，“虽然最后奶奶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可是绿兰并不能提前知道奶奶的想法，何况奶奶也是临时决定饶过大家。”
    她没有提及自己求情的事，这样一说就显得她在邀功了。
    秦彧把她拉离自己的怀抱，淡然地反问，“是吗？”
    骤然离开他的怀抱，她竟然感觉到一丝不习惯，可是现在不是深究这奇怪感觉的时候，她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冷漠的黑眸深深地看进她眼睛深处。
    “什么问题？”楚伊人暗暗甩掉那眷恋他怀抱的感觉，硬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他的问题上。
    “你觉得全部都是你的错吗？”秦彧的语速很慢，声音醇厚，带着诱惑人心的魅力。
    “当然……”楚伊人突然顿了一下，本来十分笃定的事，在他别有深意的注视中，一下子就产生了动摇。仔细想想，这主牌位和斗篷着火一事是她的错吗？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嗯？”秦彧催促着她的答案。
    “当然不是。那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没做。”楚伊人呐呐开口。这一切，都不过是有人大喊一声“有鬼”，让她下意识地想到“牧静姝”，想到自己的这张脸，然后就被误导了。
    “这一切，本来就与你无关。只是除了绿兰以外，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误导了，以为这都是你的错。绿兰眼看阻止不了，只能找来奶奶，让她帮你平反。”
    平反？她可不觉得老夫人有帮她平反。
    “奶奶当然不会直接帮你平反。”秦彧看出她的疑惑，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可是她的出现，却让事情有了变化。舜英之所以要受家法，是因为她企图要欺瞒奶奶；若珠之所以要挨那三巴掌，是因为她罔顾我的话。秦府的丫环都不是傻子，她们心眼多得很，眼力也很足，就算当时想不透，回头一定也能想明白，这一切都跟你无关。况且奶奶给了她们一个错觉，全靠你的求情，她们才能逃过那一顿杖打。”
    “原来如此。”被他这一点拨，楚伊人虽然没有全弄懂，但起码能知道，绿兰并非如自己之前所推测的那样，纵火来陷害自己。
    “所以，绿兰是好人咯？”楚伊人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语气也轻松了一点。
    “不是。”秦彧冰冷的两个字，将她心头才燃起的欢乐给浇灭了。
    “她是坏人？”与之前欢快的语调不同，这次她问得十分沉重。
    “不是。”秦彧依然是简单且冰冷的两个字。
    闻言，楚伊人好像掀桌，这算怎么回事？他在耍她吗？可是作为一个高贵端庄的贵妇人，她不能过激地表现自己的情绪，装出一脸“不耻下问”的模样，“夫君，我不懂。”
    秦彧伸手摸着她滑腻的脸蛋，声音有些迷离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不过人心。人岂能那么简单粗暴地划分为好人跟坏人？”
    最复杂的不过人心？楚伊人一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阻止。
    “绿兰对你来说，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并不清楚。可是，我相信她不会伤害你，起码现在不会。”
    这是说绿兰终究会伤害她？可是，他为何能如此笃定绿兰现在不会伤害她？
    “那舜英呢？”楚伊人张口就问道，她感觉到抚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猛地一顿，然后收了回去。她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是在冒险，可是就连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问的是什么。
    “你以后便知道。”他的话，模棱两可，语意深远，让楚伊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言外之意，日久见人心？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她想追问，可是看到秦彧那一张冷脸，显然不想多说舜英的事。
    “谢谢夫君为我解惑。”楚伊人低着头福了福身子，秦彧这次能跟她说这么多话，甚至还给她分析了一通，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如果不识趣地再追问下去，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说，指不定还会把如今这种算是比较“融洽”的关系给破坏掉，那时候就真是得不偿失。
    秦彧淡淡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这女人在察言观色方面还是挺聪明的，不过还不够！希望他今天好心的点拨，能让她变得聪明起来，保护自己。
    “咕。”一声可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呃，对不起。我今天一早起来，连水都没喝过。”楚伊人摸着肚子，有些尴尬地说道。
    太丢脸了！自她懂事以来，从来就没有这么糗过！竟然饿得叫起来，太丢脸了。
    秦彧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让她坐到小桌子的另一边，并把她煮的那碗面推到她面前。
    “这是煮给夫君吃的面。”她下意识地就拒绝。
    “我不吃。”
    “那，谢谢了。”楚伊人低着头轻声向他道谢。这次不是做戏，她是真的感到羞赧。
    可是，她刚拿起筷子，便意识到问题了。她的右手不但被烫伤了，刚才也被他咬伤了，根本无力用筷子。想了想，她便换了左手，可是并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好一些。
    就在她皱着眉，努力跟筷子“决战”的时候，对面的秦彧却看不过去了。他拿过她手中的筷子，轻轻翻了两下那碗面，便夹起一小撮递到她嘴边。
    楚伊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面，又看了看他，愣是没有张开口去吃。
    “吃。”秦彧冷冷地说道，吓得楚伊人下意识就张开嘴巴吃起来。
    也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想尽快结束被他喂食这种尴尬，楚伊人吃得很急，没怎么咀嚼就吞了下去，仿佛在吃什么人间美食一样。
    吃得太快的结果，就是被噎到了。她边咳嗽边捶着胸口，一张俏脸憋得红红的。
    一杯温水适时递到她面前，她没有多想，张口便喝了起来，一只大手更轻轻地抚拍着她的背。
    “咳咳，谢谢。”楚伊人难堪地道谢，明明已经顺气了，可是那张脸却红得更加夸张，仿佛随时能滴出血一样。
    秦彧看到她已经没大碍，就坐回位置上，端起那碗面径直吃了起来。他很疑惑这碗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面是不是真的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吃？

 第44章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6）

    他正在吃她吃过的面。这个念头，让楚伊人瞬间变得坐立不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剩下那半碗面都吃完。
    “夫君，我去让人再煮一碗过来。”她看着那空了的碗，觉得他应该没吃饱，便十分贤惠地建议。
    “不用。”秦彧淡淡地回了一句，“进来吧。”
    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常青和绿兰先后走了进来。
    哇塞。他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外面的人都还没出声，他就知道他们回来了？此刻，楚伊人心里满满是敬佩，随后却升起了一丝不安，越发觉得他会是自己溜走的最大障碍。
    “爷，事情都办好了。”常青汇报得十分简洁。
    秦彧没有说话，却了然地点了点头，可是对楚伊人而言，常青这根本就是说得不清不楚的，一时着急，便没顾得上所谓的礼节，直接开口，“她们现在到底怎样了？”
    “回夫人，绿兰姑娘及时赶到，她们没有出府。只是逃不过那皮肉之苦，如今少不了要休息半个月。”常青看了秦彧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不悦之意，便详尽地向楚伊人汇报。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从绿兰口中得知楚伊人之前也曾帮仙乐园的丫环们求情，想来这次秦彧会突然改变主意，也是这个原因吧。
    闻言，楚伊人终于放下心来，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便起身对着秦彧行礼说道，“不知夫君还有何吩咐？没有的话，桃夭先行退下。”
    “回去歇着吧。”秦彧看着她那只被他咬过的手，淡淡地说道。
    “等一下。”绿兰鼓起勇气插口，“老爷，按照秦府规矩，请您务必吃一下夫人煮的面。”
    “绿，绿兰。”被她这样一说，楚伊人又想起秦彧刚才和她共吃一碗面的事，羞赧再次袭来，嫣红着一张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她的模样，落在常青和绿兰眼中，却更像是怕被秦彧嫌弃那碗面而起的尴尬。
    “已经吃过了。”秦彧的话，让默默在心底为楚伊人默哀的两个人一愣，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看过去，发现那碗“惨不忍睹”的素面真的不见了踪影。
    登时，两人都不自觉地在地上张望，想瞅瞅那碗面是不是可怜地躺在某个角落。
    他们的这些小动作，不经意地被秦彧和楚伊人完全看在眼里。
    楚伊人心中那个悲愤啊，虽然她煮的面有点糊，有点素，有点咸，但怎么也不会难吃得要倒掉吧？她恨不得揪着他们两人的耳朵大吼一声，可惜她如今是大家闺秀“宜桃夭”，她只能选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摆出那端庄温柔的模样。
    看着她暗自隐忍的表情，秦彧下意识就开口接着说，“面不错，明早继续给我煮一碗过来。”
    啥米？三人同时端着一张惊愕的表情看向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仿佛那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事实上，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也惊了一下，他怎么突然就说出这样的话了呢？
    只因不想她被人看扁？只因不想看到她一脸不忿？不管怎样，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断然没有收回之理。
    “没听到？”他冷冷地问，以清冷的声音遮掩自己别样的情绪。
    “是！桃夭知道。”楚伊人赶紧回答，没有继续深究他这么说的原因，反正他大爷说要吃，那么她煮就是了。
    “还有事吗？”秦彧清冷地问道，赶人意味甚浓。
    闻言，楚伊人匆匆行礼道别，带着绿兰回去房间。
    她们离去后，常青静静地在一旁候着，却始终等不到秦彧的进一步吩咐，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开口说道，“爷，如果没什么事，常青先退下。”
    “嗯。”秦彧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等等。”在常青就要迈出门的时候，秦彧突然开口把他喊住，却一直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爷？有何吩咐？”常青有些疑惑地转身走回来。
    “刚才，你是如何跟那些人说的？”
    “我跟他们说，夫人心怀慈悲，亲自向爷求情，才保着她们不必出府。”虽然绿兰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单从秦彧突然改变主意这一点来看，他就知道这中间少不了楚伊人的斡旋。
    “下去吧。”
    “是。”常青声音略微高昂地应了一声，然后快速转身离去，顺便把书房的门关上。
    出了书房后，他脸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
    先是让他弄个假落红，再拉着浩浩荡荡的奴仆大军去宜府接人帮她争脸，如今还帮她在丫环面前赚得好感，甚至还把那碗素面吃个精光。爷为了夫人花了不少心力，却不打算让她知道。这样的爷，还真是闷骚得可以呀。
    书房内的秦彧，也正为自己这些反常的举动而懊恼着，他甚至还帮楚伊人理顺头绪？疯了么？不，不是，他只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被自己利用。对，就是这样！
    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慢慢踱步到书架前，从其中最不醒目的一个角落，翻出一轴画卷。
    他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放在书桌上，一点一点地打开，一个绝世无双的美女画像慢慢呈现眼前，跟刚刚的离去的楚伊人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那双宛如一泓清泉的水眸，温柔得让人醉化在里面。
    他颤抖着手，从她饱满洁白的额头开始，沿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细细地描绘，深深地回忆。
    “静姝……”他饱含着感情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下一刻，他却猛地把画卷扫落在地，双手撑着书桌，大口地喘气，一双黑眸冰冷地盯着地上的画卷，仿佛恨不得要把画看出几个窟窿。
    “爷？”书房内的动静让门外的常青有些不安，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事。”秦彧颓然地跌坐在凳子上，冷冷地回了一句，那双布满寒冰的黑眸却一直没有离开那画卷。
    常青的心情一下子晴转阴。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吗？爷心中的苦闷，又岂会一下子就能消除？别说爷了，就连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常青一向阳光的脸上布满了阴霾。
    许久以后，秦彧默默地捡起画卷，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损坏，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卷好，并放回原来的地方。
    他把目光投向坐榻，双手悄然握拳。他，不可以心软。

 第45章 盛宠（1）

    楚伊人一回到房间，就把绿兰打发走，自己则直接瘫睡在床上。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她觉得过得比她过去十七年还要累。
    等她醒来的时候，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她伸了伸懒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时，发现舜英正一脸微笑地带着一大班人在院子里候着。
    “姐姐，你怎么来了？”楚伊人惊讶地迎上前。
    她对舜英依然心存疑问，虽然秦彧的话模棱两可，可是面对着那一脸温柔笑意，楚伊人的脸怎么也冷不起来。
    “夫人终于醒了。”舜英毕恭毕敬地说道，没了之前那股亲热劲。
    “夫人？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为妻，我为妾，理当这么叫。”舜英端庄大气地说道，“奶奶吩咐我来教夫人管账，请夫人洗漱完毕后移步账房。”
    楚伊人皱眉看着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舜英柔声打断，“请夫人不要为难我。”
    她的话，把楚伊人一颗心堵得难受。
    “夫人，请。”一旁冷眼看着的绿兰赶紧走过来，把楚伊人带回房。
    一进房，楚伊人顾不上洗漱，拉着绿兰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午饭前找人过来传话，让夫人下午跟着英姨娘学学管账。”绿兰低眉顺眼地回答。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姐姐到底怎么了？她等了我好久？她为什么要叫我‘夫人’？”楚伊人如连珠炮地开口问道。
    “回夫人，英姨娘午饭后就过来了，大约等了两个时辰。其余的，奴婢不知道。”
    两个时辰？
    “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姐姐肯定是等太久了，心里郁结才会这般冷淡。”楚伊人责怪地看向绿兰，仿佛一切都因她而起一样。
    “回夫人，是老爷吩咐不准任何人吵着您睡觉。”绿兰淡定地说道，不是自辩，只是将事实说出来。
    “什么？他来过？”楚伊人有些小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的，老爷本来打算过来与您一同用午膳，发现您睡着以后就进了房。直到半个时辰前才离去。”绿兰波澜不惊地回答，“老爷离开前吩咐，不准任何人吵醒您。所以英姨娘才会一直静静地等着。”
    怎么可能？楚伊人目瞪口呆地听着，既不相信秦彧会主动来找她用午膳，更不相信自己竟然睡得跟死猪一样，被人一直盯着睡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个打击稍微有点大。
    趁着她呆愣当场，绿兰手脚麻利地帮她洗漱、更衣。
    直到坐到账房里，楚伊人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
    “夫人，这里可懂了？”舜英轻轻问道。
    “啊？”楚伊人有些呆愣地看过去，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眼前那本厚厚的账薄，脸上忍不住升起一丝尴尬，“这，不太懂。”
    别说懂不懂，她甚至都没认真听！可是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舜英是那么认真地在教。
    “那我再讲一遍。”舜英没把她的走神放在心上，笑了笑便再次认真地教了一次。
    这次，楚伊人十分认真地听了，然而，却还是不懂！
    看着她一脸懵懂迷茫的表情，舜英好脾气地慢慢地教第三次，却依然收效甚微。
    一旁的丫环见了，心底默默替舜英感到可悲，她明明那么认真仔细地讲了三次，这个夫人竟然一点也听不懂！这算怎么一回事？如果夫人不是故意给舜英来个下马威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夫人是名副其实的草包！
    这样的人，又怎能担得起秦府当家主母之位？一时间，众人眼底都闪过一丝鄙视。
    “呃，对不起，可是我还是不懂。”楚伊人一脸尴尬地道歉。
    可是这真的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爹爹和娘把她生成了算数白痴。
    “没关系。可能是我说得不太好的缘故。”舜英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产生丝毫的不耐，反而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关姐姐的事。是我太笨了。”楚伊人抢着说道，“姐姐讲得很好，真的。”
    “谢夫人夸奖。可是我希望夫人不要再喊我姐姐。”舜英笑着说道，眼里却浮现着一抹哀愁，“你若看得起我，在心底认我这个姐妹，我便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求再多。。”
    “可是……”
    “夫人，我懂你的平易近人，也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虚衔，可是在这秦府，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有时候，你的好意会让人万劫不复。”舜英隐晦地说道，言语间透着浓浓的失落。
    瞬间，楚伊人便想起奉茶那天，舜英由“英夫人”变“英姨娘”时，那大受打击的模样。想来她突然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吧？难道是秦老夫人或者秦彧给了她压力？
    “好吧，既然姐姐，呃，舜英你这么说，我也不再坚持了。”楚伊人抿了抿嘴说道。
    如果舜英真的受到那两个人的压力，那么她再这样坚持己见，也只会害了舜英。
    “谢谢夫人成全。”舜英松了一口气，“那么我们继续吧。”
    继续？楚伊人顺着她的手看向账薄那密密麻麻的字，顿时开始犯晕，她真心不觉得自己能搞得掂这鬼东西啊。
    老天爷，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吧。楚伊人不断在心底默哀祈祷。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对她仁慈。
    入夜，当楚伊人洗漱完毕，坐在梳妆桌前，借着夜明珠柔和的灯光很努力地看着那本账薄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老天爷的弃儿。
    “夫人，明天还要早起，请歇息吧。”绿兰在旁边也看不下去了，开口劝着。
    “我不累，我再看一会儿。倒是你，今天忙了一天也累坏了，赶紧去歇着吧。”楚伊人眼睛不离开账薄，径直把绿兰撵走，“你这样在旁边看着，会影响我的。”
    说着，也不管绿兰走没走，她又一头埋进账薄里认真地看着、算着。如果她不好好学会，只怕到时候秦老夫人会责怪舜英没有好好教她呢。
    唉，这个“替嫁新娘”真累人，不但要瞒得住身份，装得了端庄，上得了厅堂，竟然还要进得了账房。
    “奇怪？怎么还是看不懂？”楚伊人一边喃喃低语，一边伸手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
    突然，有人拨开她的手，轻轻地帮她捏着颈脖和肩膀处，力度拿捏到位，十分舒服。
    “好舒服。”她忍不住轻叹一声，“可是，绿兰你怎么还在？”
    “她没在。”一把清冷的男声响起，让楚伊人猛地一震。

 第46章 盛宠（2）

    她抬眸一看，刚好从铜镜里看到秦彧那张清冷的俊颜。
    “绿，绿兰呢？”她的一颗小心脏被他吓得“扑通”直跳，自己的警戒心真是越来越差了么？竟然不知道他何时进来。
    “去准备宵夜了。你怎么还没睡呢？”他伸手抚着她柔顺的青丝。
    楚伊人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无礼，忙不迭站起来，面对着秦彧微微福了福身子，低眉顺眼地轻声说道，“夫君，我下午睡得久了，现在还不困。”
    说着，她悄悄把账薄往旁边挪了挪，下意识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挑灯夜读”。
    “在看什么？”秦彧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直接拿起账簿随手翻看着，“这是府里的账簿？你怎么在看这个？”
    “奶奶让我学的。”尽管心底恼怒，可是楚伊人乖顺地回答，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有些诧异地问道，“夫君不知道吗？”
    秦老夫人上次不是说这也是他的意思么？怎么现在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知情一样？
    “忘了。”秦彧淡淡地回答，内心却泛起一丝冷笑，想不到奶奶的动作竟然这么快，难怪这女人今天遭了这么多罪。
    楚伊人嘴角微微抽了抽，没有回话，心底却在狠狠吐槽，他轻轻一句话，她就学得满满一腔泪啊，现在竟然还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忘了？
    “那你学得怎么样？”秦彧明知故问，看她刚才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她学得有多苦。
    “桃夭愚昧，看不懂。”楚伊人没有一丝难堪，十分大方地承认自己完全看不懂。
    嗯哼，反正他也不上心，那她就破罐子破摔，如果觉得她是草包，担不起当家主母的责任，那是最好的。
    可惜，秦彧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之前因为她的这张脸，自己的心太软了，知道她被质疑没有落红，就帮她弄个假落红在自己床上；知道她被嘲笑回门没有丈夫陪伴，就拉着轰轰烈烈的大队人马去宜府接她；知道她要按照规矩煮一碗意味着“恩爱绵长”的面给他吃，就扔下一大堆工作跑回来……更别说各种因为看到她受伤而恼怒、心疼的情绪老是左右着他的行为。
    如今既然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她推出来，他岂能像继续帮她挡煞挡灾？
    “哪里不懂？我教你。”
    “不，不用劳烦夫君。”楚伊人惊得往后退一步，连忙说道，“舜英已经在教我了。”
    “她若教得好，你也不会连夜学习，甚至一脸苦恼。”秦彧完全无视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翻开账薄第一页。
    “我，我……”楚伊人苦恼地想着拒绝的理由。
    秦彧淡淡地看着她扭捏的样子，并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着账薄，轻柔地说道，“看这里。”
    他清冷的声音，宛如一泓清泉，顺着她耳鬓沁入她的心田，让她猛地绷紧了身体，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秦彧感受到她的紧张，继续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道，“放轻松。”
    然后，便继续用那魅人心弦的清冷语调，极有耐心地逐项给她讲解，他的解释十分简洁明了。
    可惜楚伊人天生就是个算数白痴，换了正常情况下，她或许还能听得一知半解，可如今因为他们的亲密坐姿，因为秦彧近在耳边的温柔声音，她的脑袋早成了“一桶浆糊”，别说这些“高深”的账薄知识，就算是他问的“懂不懂”，她听到也不会做出反应了。
    秦彧看她一直没有反应，便扭头看过去，发现她一脸无措，显然因为过分紧张而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这女人，他们又不是没有抱过，他甚至还见过她不着寸缕的模样，也亲过她的额头，喂过她吃面……之前的种种亲密，也没让她发呆到如此严重的地步，现在不过是坐坐大腿，她倒紧张成这样？还是说她对“耳边轻语”特别敏感？
    “夫人，你在想什么呢？”他向着她耳边更靠近一些，轻轻说道。
    “呀！”一直在发呆的楚伊人尖叫一声，猛地捂住耳朵，条件反射就要跳离他的怀抱，却被腰间的铁臂箍得紧紧的，不能动弹半分。
    她抬头看向他，那张精致的小脸红彤彤的，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更显得粉嫩，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果然如此。秦彧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叩！叩！”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绿兰的声音随即响起，“老爷，夫人，宵夜备好了。”
    一听到绿兰的声音，楚伊人忍不住又想要站起来，可是秦彧却依然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大腿上，对着门外冷冷地说了一声，“进来。”
    话音刚落，绿兰就打开了门，带着几个丫环把宵夜端了进来。
    说是宵夜，却种类繁多，也十分精致，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可惜楚伊人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地欣赏那些色香味俱全的宵夜，她有些僵硬地坐在秦彧大腿上，低垂着眼睑，根本不敢看丫环们一眼，恨不得她们快点把宵夜布好，赶紧出去。
    可惜天不遂她愿，应该说秦彧不遂她愿。待丫环们布好宵夜，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秦彧竟然淡淡地开口，“你们在这里候着。”
    “是。”丫环们心里虽然异常惊讶，但是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十分镇定地接话。
    “你要吃什么？我喂你。”秦彧轻轻问着楚伊人。
    “我，我不饿。”楚伊人一惊，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夫君慢慢享用便是。”
    他是在耍她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要喂她，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是吗？那好吧。”他十分好说话，并没有强迫她。
    楚伊人轻轻吁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我要吃那五彩豆粥。”他淡淡地说道，却完全没有动手的迹象。
    旁边的丫环互相瞅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把豆粥端到他面前。换了老夫人、表小姐或者英姨娘，她们绝对会这样做，可是秦彧从来就没让人在旁边伺候着吃饭，这会儿她们是真的猜不透秦彧的心思。
    一旁的楚伊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她眉头一皱，还来不及想什么，就听到他清冷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喂我。”

 第47章 盛宠（3）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房间的人都清晰地听到。那一刻，楚伊人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丫环们的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看她完全没有反应，秦彧再次开口说道，“今早我喂你吃了面，现在该轮到你喂我吃粥了吧？”
    如果丫环们刚才只是惊得掉下巴，这会儿该是要掉魂了。天啊，她们那么高高在上，清冷高贵的老爷，竟然喂她吃面？这这这，太惊悚了！
    她们很有默契地偷偷看过去，那炽热的眼神让楚伊人浑身难受，她直直地看着那五彩豆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彧也懒得废话，直接把豆粥拿起来，放到她有些颤抖的手上，“来。”
    “好，好的。”楚伊人有些骑虎难下地回答，小心翼翼地用那精致的调羹舀起一勺粥，慢慢地送到他嘴边，却不见他吃下去。
    她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好像在等着什么指令一样。
    “啊。”楚伊人红着脸哄道，她已经完全不敢留意丫环们的方向了。
    秦彧满意地长大嘴巴把粥吃了下去，“夫人亲自喂的粥，特别好吃。”
    虽然依旧是那么清冷的语调，却让在场的人感觉到丝丝亲昵在空气中浮动，让人不禁联想翩翩。
    在如此亲昵且尴尬的气氛下，楚伊人终于把那碗五彩豆粥给喂完，已经有点麻木的她赶紧端起旁边的茶水给他漱口，然后又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他的嘴角。
    “做得好。”秦彧猛地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
    楚伊人一张脸瞬间变得嫣红，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顺。本来还在猜测他们在说什么的丫环们，一看她这模样，心底马上有了答案，一个个脸色也跟着红了起来。
    “你真的不吃吗？”他无视众人的表情，径直问向楚伊人。
    “不了，谢谢夫君。”楚伊人强压着羞赧，端庄娴雅地回答，如今她恨不得这些看热闹的人快点出去呢，“夫君还要吃什么吗？”
    “既然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秦彧懒懒地说道，十分专心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那这些东西……”
    “放着便是。我继续教你管账。”
    “可，可是……”楚伊人快速扫了一眼在旁边静静候着的丫环，此刻她们全部低着头，仿佛房里发生的事跟她们完全无关。
    秦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仿佛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啊？她一时不懂他何出此言，刚想开口问他，却听到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们都退下。”
    “是。”丫环们齐刷刷地回答，然后鱼贯走出房间。
    原来夫人嫌她们碍事呀。除了一直脸色不变在旁边淡淡看着的绿兰，所有丫环心底不约而同地都这样想着，也暗暗分析今晚的事应该要向哪个主子报告。
    这，这次误会可大了！直到丫环们都走出房间，并准备把房门关上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楚伊人才反应过来，他这样说到底给丫环们造成了什么的错觉，条件反射地就想开口把她们留下，却被秦彧及时捂住了嘴巴。
    “唔唔唔……”她有些着急地扒拉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拉不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关闭。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这声音，给了那些好事的丫环怎样的遐想。
    不多久，关于这位夫人的消息又一次席卷秦府。
    一向清冷的老爷竟然主动要求夫人喂他吃粥！
    一向不管家务事的老爷竟然亲自教夫人管账！
    夫人为了跟老爷亲嘴，竟迫不及待地让老爷把丫环们赶出房间……
    仅仅一晚的时间，老爷极宠夫人的消息甚嚣。对此，有人欢喜有人愁，而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胆战心惊地度过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依然有些魂不守舍。
    “夫人？”在她再一次发呆时，舜英忍不住在她面前摆了摆手，轻声呼唤她回神。
    “啊？”楚伊人懵懂地看着她，然后一脸歉然，“啊，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关系。夫人要不要休息一下？”舜英善解人意地问道。
    楚伊人忙不迭地点头，“好，我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休息一下正好。”
    见状，绿兰便让人送上花茶、蜜饯、果子以及各色小点心，然后都退到门外候着，把时间留给她们。
    “夫人今天怎么心不在焉？”舜英喝了一口花茶，状似无意地问，其实是趁机在套话。
    “昨天没睡好，头疼。”楚伊人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回答。
    昨晚丫环们出去以后，秦彧也恢复了往日清冷且拒人千里的模样，把她推出他的怀抱，却依然没放弃教她管账的企图。一整晚，在他冷飕飕的讲解下，她倒也终于明白了几分，代价却是睡眠严重不足。
    “没睡好？”舜英的脸色略苍白，楚伊人的话听在她耳里，有着别样的意思。
    原来丫环们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他们之后甚至还一直在做着那个，以致于楚伊人今天精神不振！想到这里，她的心蓦地揪得生疼。
    “嗯。”楚伊人没发现对方的异样，边应着边忍不住衣袖挡脸，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对不起，失礼了。”
    “没，没关系。”舜英努力让自己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不让那满满的嫉妒溢出来。
    “那就好。”楚伊人无精打采地笑笑，然后有些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小点心。唔，真的好困好想睡啊。
    两个人，一个在憔悴地打瞌睡，一个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嫉妒，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默。
    过了许久，舜英已经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夫人，我们继续吧。”
    回答她的是一声声轻轻的鼾声。
    舜英扭头，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楚伊人，喃喃自语，“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夺走我的东西？”
    一时间，各种回忆涌上脑海，并不断地碰撞，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慢慢风起云涌。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有些疯狂，她颤抖着手抚向那张让她既羡慕又憎恨的绝世娇颜，涂满蔻丹的指甲贴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几道狰狞的疤痕。

 第48章 盛宠（4）

    抓下去！没了这容貌，看她还怎么蛊惑秦彧的心。一把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她忍不住用力几分。
    不行！要沉住气！千万不能让一时的冲动毁了今日的一切！另一把声音及时阻止，让她停下了手指的动作。
    抓，还是不抓？舜英的内心在猛烈地纠结着。
    “嗯？讨厌，你别这样逗我。”楚伊人拨开舜英的手，有些娇憨地嘟嘴说道，给人一种十分亲昵的感觉。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在悠然岛，以为是她的小芯儿在叫她起床呢。
    毫不知情的舜英，却以为她在说的是秦彧，心中的嫉妒瞬间满值，所谓挣扎荡然无存。
    她狠狠地曲起五指，毫不犹豫地抓向楚伊人的脸。
    “老爷。”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候着的绿兰淡淡的声音传来，及时把舜英的理智拉了回来，她险险地把停下了动作。
    看着楚伊人没有任何防备的睡颜，舜英的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此刻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可是现在不是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赶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以及衣服，端庄地站起来迎接那个她心心念念的高大身影。
    “夫君。”舜英压抑着见到他的悸动，努力以平静的语气打招呼。
    秦彧却一眼也吝于给她，只是径直走到楚伊人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这样的她，完完全全就是“她”了。
    舜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爱着、恋着的他，也如自己这样眷恋地看着别的女人，一颗心宛如被千刀万剐一般痛得极致。她很想问他，他的心真的是铁做的吗？她这些年来的付出，竟换不来他这样的一眼，哪怕是一眼。
    可是她不能！她如果这么不冷静，她连待在他身边的可能性都没有，连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她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安分守己的结果。
    秦彧回过神，翻了翻桌上的账薄，“你们今天学的是这个？”
    “嗯，这是土木账薄。可是夫人今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舜英柔柔回答，抿了抿唇，忍不住试探地说道，“可能昨晚没有休息好。”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却发现他看着那账薄看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吗？”她心底一惊，连忙问道。
    “没事。”秦彧的视线从账薄转到楚伊人身上，“她睡了多久？”
    舜英压着心里的惊慌，稳声回答，“刚睡不久。我正想着喊醒她，不然她睡醒脖子会受不了。”
    闻言，秦彧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楚伊人抱起来，“今天你们的学习到此为止。”
    “可是今天的学习计划……”舜英压根就不想他们待一起，随口就找了个借口。
    秦彧瞄了一眼账薄，“今天学这个？”
    “是。”
    “我来教她就好了。”说着，秦彧把桌上的账薄拿了起来。
    “可是……”舜英欲言又止。
    “有何问题？”
    “夫君日理万机，时间珍贵，还是由我来教导吧。”舜英低着头，隐晦地说道，“虽然我并不擅长教导，让夫人不能马上学懂，可是我会努力的。”
    “真的是不擅长？”秦彧冷冷地看着她，残忍地开口，“我看你是不愿意吧。”
    “不，我不……”舜英张嘴就要反驳。
    “你好自为之。”秦彧打断了她的话，也不等她有所反应，直接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了下来，故意对舜英说道，“我们回房了。”
    “是。夫君慢走。”舜英硬撑着扯起一个笑容恭送他们离去，直至看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终于撑不住，整个人颤巍巍地往下滑，跌坐在地上。
    “英姨娘！”门外的丫环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来，手忙脚乱想把她扶起来。
    “走开！别碰我！”舜英一反之前的端庄温柔，竭斯底里地大吼道，更狠狠把丫环们的手甩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舜英颓然地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丫环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站在旁边看着有些“癫狂”的舜英，一个稍微有些胆大的丫环赶紧往木槿园跑去，把还在因为脸伤而休养的若珠叫了过来。
    “英姨娘！”若珠赶到一看见舜英那模样，连忙跑过去抱着她，心疼地抚慰，“没事的，没事的，您别这样！”
    “若珠，你来了？”舜英抬头冷冷地看着若珠，随即一头埋进她的怀里，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崩溃而出，“若珠！呜呜……”
    若珠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舜英，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大哭，直到舜英由大哭转为抽泣。
    “英姨娘，我们回去好不好？”她轻轻地拍着舜英的背说道。
    舜英没有说话，只是胡乱地点头。
    “你们过来。”若珠赶紧让其他丫环过来帮忙扶起虚软的舜英。
    她服侍舜英两年多，从来没有见过舜英的这副模样。如今这样，说真的，她也很害怕，可是她不能软弱，也不能让别人说三道四。
    这般想着，她对着满屋子的丫环们厉声吩咐道，“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知道吗？否则，受累的不只是你们！听到没有？”
    “知，知道了，若珠姐。”丫环们唯唯诺诺地回答。
    得到满意的回答，若珠帮舜英整理着妆容和衣服，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脸，柔声说道，“英姨娘，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舜英点了点头，脆弱地靠着若珠。
    回到木槿园，若珠服侍舜英洗完澡，把她哄着睡了以后，连忙找来今天陪在舜英身边的丫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她们只看到秦彧抱着楚伊人回房，只听到秦彧在门口说了一句“我们回房了”，她们不是不知道舜英嫉妒的心情，但是在她们心里，舜英是一个高贵端庄、坚强大气的女人，这几年顶着秦老夫人的压力、玉念春的挑衅，都能挺过来了，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嫉妒就这么不顾形象地崩溃大哭？
    若珠也觉得舜英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可是事实却是她的确在众人面前崩溃大哭了，到底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宜桃夭！若珠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不管怎样，绝对跟这个新任夫人脱不了干系！

 第49章 盛宠（5）

    晚饭前，舜英终于睡醒。她双眼发直地看着熟悉的，一时间弄不懂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
    “英姨娘，你醒了？”若珠听到床内的动静，急急过来扶起她。
    自从被春娘掌掴后，为免拖累舜英，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她都改口了。但这并不表示她真的把舜英当成姨娘。在她心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只有舜英才是秦府的夫人。
    “若珠？”舜英依然有些虚软，她直直看着脸颊已基本消肿的的若珠，喃喃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
    若珠抿了抿唇，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舜英。
    “我崩溃大哭了？”舜英心里一惊，紧皱眉头问道，“有多少人看到了？”
    “都是我们园子的人看到，我已经让她们把嘴紧紧闭上了。”若珠安慰道，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英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舜英很快很严厉地回道，看到若珠被吓得有些呆愣，才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柔弱地说道，“若珠，就当是为了我，今天的事，不管是你，还是那些丫环，甚至是我，都要忘记，知道吗？”
    “忘，忘记？”若珠下意识就想拒绝，她还打算要好好报复一下宜桃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呢。
    “对，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要去探究因，也不要去追究果。”舜英一脸凝重，“你们如果做不到，就出了我这木槿园，出了这秦府。”
    说到这份上，若珠纵然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点头。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跟那个狐狸精好好清算。
    看着若珠满脸不忿，舜英也觉得心塞，她何尝不想好好跟宜桃夭算账，可是时候未到，她断然不能轻举妄动。
    回想起白天她想把宜桃夭毁容的冲动，以及自己因秦彧的几句话而崩溃大哭的软弱，她不禁一阵后怕。
    一直以来，她对牧静姝，既有着深厚的感恩之情，也有着深深的嫉妒之恨。这种矛盾的心情，不断地凌迟着她，让她备受煎熬。
    三年前，一场大火葬送了牧静姝的性命，舜英觉得自己解放了。这三年来，她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去跟一个已死之人计较，她不断试图用“当家主母”的风光来抚平自己对牧静姝的嫉恨。
    她以为她成功了。可是，“宜桃夭”的出现，让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她觉得心底那已经消失的矛盾瞬间又被点燃了。她对牧静姝的感恩和嫉恨，一下全部转移到“宜桃夭”身上。
    三年了，她一直认为现在的自己比起以前，更加冷静，也更加隐忍，可是今天，她才知道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她一点儿都不理智，她比从前更疯狂，也更脆弱，只因她对他的爱越来越深，深到越来越不能容忍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他的心里有别的女人。
    可以的话，她多想随心所欲地行事，可是她不能！一时冲动的言行或者决定，会让她一无所有。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这般想着，舜英狠狠咬着下唇，双手握拳，把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唯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心稍微没有那么痛，才会觉得自己会有更多的接受力，去容忍他对那个女人的宠爱。
    舜英做下顺其自然的决定后，不知不觉地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楚伊人一早起来就去给仙乐园上香，之后去小厨房给秦彧准备早餐，之后一整天就跟着舜英学习怎么管理秦府，怎么做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一切都显得十分地平淡。
    唯一让她不解的，是秦彧的态度。
    他每天下午，都会准时找到她们，然后旁若无人地把她抱回随风园，然后开始教她管账——这是她一天最痛苦的时间了。
    在教她管账的时候，他总喜欢让她坐在他大腿上，然后在她耳边清冷地讲解着。而当有外人的时候，他会把手放在她腰身上，头会更凑近她耳边，那薄唇好几次甚至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耳垂，让她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一开始，她以为他又把她当成了“她”，可是慢慢地，她察觉到了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着她，宜桃夭，他的新婚妻子。
    只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亲昵，却并非真的亲昵。
    当然，其他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在他们眼中，老爷十分喜爱夫人，夫人十分受宠。能把马屁拍好，那便足够了！
    “夫人，英姨娘，这是今天的茶点。”绿兰让人把茶点摆放在她们面前，“今天的甜品是，燕窝鸡蛋羹。”
    闻言，楚伊人双眼发亮地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她觉得做这个“秦夫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有数之不尽的美食任她享用。有些菜肴和点心，别说吃了，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就像这燕窝鸡蛋羹，她自从吃过一次以后，就心心不忘地想一吃再吃。说也奇怪，之前明明每天都不同的甜品，这几天却一直都是这个。
    她笑眯眯地拿起鸡蛋羹，轻轻吃了一勺，那清甜滑嫩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喟叹一声，“真好吃。如果每天都有这个吃就好了。”
    她的模样让小厨房的丫环们嘴角忍不住上扬，果然没错，夫人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咦？英姨娘的雪耳莲子羹呢？”伤势已经恢复的若珠皱眉看向另一碗鸡蛋羹，有些不满地问还在沾沾自喜的丫环们。
    “啊？”丫环们一愣，想起了厨娘都在拼尽全力弄鸡蛋羹，完全忘了英姨娘要吃雪耳莲子羹的事，她们连忙跪了下来，“奴，奴婢不知……”
    “不知？是不知呢，还是忘了？”若珠声音略大，“我不是一早就跟你们说了，英姨娘这些天嗓子不太好，想吃雪耳莲子羹润喉吗？你们如此怠慢，是不把英姨娘当一回事呢？还是不想继续在秦府当差，想出府了呢？”
    “奴婢不敢。求英姨娘饶了奴婢。”丫环们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哆嗦着求饶。
    生怕舜英真的把她们赶出秦府，还没等舜英说话，楚伊人就心急地开口，“想来也是一时疏忽而已。舜英你就饶过她们吧，这燕窝鸡蛋羹也是很滋润的，而且真的十分好吃。”
    说着，她就把另一碗鸡蛋羹放到舜英面前。
    “夫人，英姨娘不喜爱鸡蛋味。”若珠语带挑衅地说道，“夫人爱吃的，别人不一样爱吃。”

 第50章 盛宠（6）

    “我……”楚伊人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若珠有这么大反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若珠！”舜英猛地开口喝止若珠，然后一脸凝重地对着楚伊人道歉，“夫人，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知道你不喜爱吃鸡蛋。”楚伊人此刻十分懊恼，她就不应该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胡乱说话，她转而向一旁小厨房的丫环们说道，“你们赶紧去煮一碗雪耳莲子羹过来。”
    “不用了。”舜英连忙阻止，脸上挂着端庄大方的笑，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怠慢这件事，“虽然我向来不喜欢鸡蛋的味道，但是如今看到夫人吃得这么香，也忍不住想尝一尝呢。”
    说着，她拿起面前的鸡蛋羹，轻轻舀了一勺往嘴边送。
    “英姨娘！”若珠赶紧阻止，却慢了一步，只能心疼地看着舜英姿态优雅地吃下那口最讨厌的鸡蛋羹。
    舜英没理她，反而再吃了一小口，才对着楚伊人轻笑着说道，“嗯，清甜留香，嫩滑可口，果然好吃，难怪夫人这么念念不忘呢。”
    楚伊人脸上扯开一个勉强的笑意，她总有种强人所难的感觉。可是舜英的神色却十分轻松，她不紧不慢地对着还跪在地上丫环们说道，“你们快些起来吧。这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别被若珠给吓着了。”
    边说边嗔怪地看了若珠一眼，后者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丫环们面面相觑，她们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逃过一劫了。以往，若珠说出来的绝对不是恫吓，而是她们实实在在要受的惩罚。
    “你们赶紧起来呀。”舜英忍不住催促道，回头对着楚伊人柔柔地笑，“这些丫头看来是吓坏了呢。”
    楚伊人笑笑没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又会说错话，引起别人激烈的反应。
    “你们还跪着做什么？”若珠虽然依然心有不忿，但是对于舜英的话却是十分坚决地执行，她走到那些丫环面前，眯着眼有些凶狠地说道。
    丫环们直接被吓醒，赶紧齐刷刷地磕头说道，“谢谢夫人，谢谢英姨娘。”
    经过这样一闹，楚伊人觉得眼前本来十分诱人的茶点一下子变得乏味，只是随便吃了两口鸡蛋羹，便让人把东西收了回去。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但这种事宁可知，莫要说，众人只是默默地东西收好。
    看见气氛不对，舜英便拿出宣纸和笔墨，对着心情明显不太好的楚伊人说道，“夫人，接下来我们放松一下，不要再想着学习的事。”
    “放松？”该不会是画画，或者写字吧？这算是哪门子的放松？楚伊人暗自腹诽着。
    “嗯。夫人的园子今日就能完工，可是名字还没有呢。夫人想几个出来，最后挑出一个最好的拿去给人题写，再交给木工做出来。”舜英边说，边沾了沾墨，提笔放在宣纸上面准备着。
    楚伊人一脸懵然，“必须要吗？”
    “嗯。府里的人多，这都是为了减少他们出错率。直接说出哪个园子，总比说谁谁谁那里好吧？”舜英耐心地解释道。
    “好吧。我想想。”楚伊人略一沉吟，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是“悠然园”，可是立马就被自己给否决了，她可不能透漏一点真是信息呀。
    “逃之园。”逃之夭夭，最贴切不过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舜英笑着写下“桃之园”三个字，“这名字跟夫人园子里的桃树相得益彰呢。”
    楚伊人刚想纠正她，一转念想到“逃之园”这名字也太过明显了，便抿了抿唇，硬逼着自己接受恶俗的“桃之园”。
    “夫人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没，没有了，就这个。”反正最多也就住六个月，啊，不对，是五个半月。只要一想到不用寄居在秦彧的随风园，她整个人就有些欢腾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头找个书法大师题写。不知夫人喜欢哪种书法？”舜英边收起宣纸边笑着问。
    书法吗？突然，“归荑园”三个字在她脑海里浮现，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我喜欢‘归荑园’那个匾额上的字体，刚劲飘逸。”
    归，归荑园？如同禁忌一般的三个字，让在场所有人心底一颤，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要扶着身边的桌椅才能勉强站着。
    她们的反应，让楚伊人立马想到那次绿兰跪在地上恳求她不要过去归荑园的场景。她下意识地看向绿兰，发现她一向平静淡漠的脸上也有一丝惊慌。
    就连舜英也一脸怔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纵观全场，就她和小五两个外来人显得淡定一些。果然啊，她还真不能乱说话呢。楚伊人感受到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心底再次暗骂自己没事找事。
    “呃，我就说说，如果不行就算了。”她赶紧站起来圆场，可是众人依然没有从“归荑园”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秦彧独有的清冷声音自门外响起。
    他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将众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割断，她们吓得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然后全部跪在地上，哆嗦着喊道，“老，老爷好。”
    她们的情绪感染了懵然的小五，瞬间，站在那里的楚伊人成为了最显眼的存在，其次是一脸苍白坐在旁边的舜英。
    “夫君。”楚伊人赶紧低头行礼，舜英见状，也马上站起来跟着行礼。
    “在做什么呢？”秦彧径直坐到楚伊人原来的凳子上，顺手把她揽过来，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完全无视楚伊人轻微的挣扎和满心的不愿。
    舜英眼里闪过一丝嫉恨，可是这次她却极快地压抑着，轻轻笑着说道，“我们正在商量夫人那新园子的名称。”
    “那结果呢？”
    “桃之园。”舜英边说边把那张宣纸展开在秦彧面前，“刚好和夫人的闺名相得益彰。”
    “这是你想的？”秦彧看向楚伊人。
    “呃，是的。”楚伊人努力扯出一种叫做“笑”的表情，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却十分别扭。
    “胸无半点墨。”他冷冷地说道，这句话不但使楚伊人脸上的“笑”一下子凝结，也让舜英的脸色变得难堪。
    “还请夫君赐名。”楚伊人暗自撇了撇嘴，故意说道。

 第51章 盛宠（7）

    她的话让众人一下把心提到嗓子上。
    这些年来，秦彧对秦府内的事一点儿都不上心，就连清明重阳的祭拜，他的缺席也成了常事。为此，秦老夫人没少唉声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楚伊人竟然拿着这点小事烦秦彧？就算再得宠也不能这样呀。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呀。众人心中一致想道。
    可是让她们出乎意料的是，秦彧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还真想抬头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没发话，那些人都只敢跪着不动。
    就连楚伊人也吓到了，她原本就只是有些负气地随便说说而已，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秦彧让她站起来，自己则拿过毛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下三个字“蒹葭园”，那刚劲飘逸的字，赫然跟“归荑园”如出一辙。
    原来，那三个字是他亲笔写的呀。
    “蒹葭园？”舜英呐呐地念道，“出自《诗经?秦风》？”
    “嗯。”秦彧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楚伊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的话让楚伊人一震，忍不住抬眸看着他，心底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可知道，这才是她的真名？
    舜英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打断他们“含情脉脉”的对视，“既然如此，我就让木工按照这个做匾额了。”
    “可以。你现在拿去吧。”秦彧淡淡地赶她离开。
    “我……”舜英没想到他竟然顺势赶她走，挣扎着想要留下来，却怎么也想不到借口，只得强撑着笑意说道，“我知道了。那舜英先退下。”
    说着，她拿起那张宣纸，微微地朝秦彧行了行礼。
    “都退下。”直到现在，秦彧才对跪了一地的丫环们说道。
    闻言，所有丫环马上像得到特赦一样，谢过秦彧后，便急忙站起来跟着舜英退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听到秦彧突然说道，“不准走。”
    伴随着一声娇呼，众人好奇地回过头，发现楚伊人整个人都埋在秦彧怀里，而秦彧则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吻着她的头顶，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
    俊男美女的造型，让人看了十分赏心悦目。可是在这么多人里面，真正觉得开心的也只有小五。舜英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别过脸，在秦彧再次赶人之前，对着还在发呆的众人轻声说道，“走吧。”
    走在最后的绿兰尽职地把门关上，在门彻底关上之际，她快速看了看相拥而立的两个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却很快归于平静。
    门一关上，楚伊人便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你放开我。”
    秦彧也不啰嗦，顺势就放开了她，径直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又是这样！楚伊人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没追问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他说话。相处了半个月，她算是抓到一丝相处的门路了，反正吧，她不要烦着他就对了。
    不过今天他竟然没有抱着她回去随风园，反而和她两个人留在这里，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咦？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楚伊人俏脸一红，暗自吐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秦彧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
    “啊？”楚伊人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嗯？又在走神？”秦彧眼里闪着一丝精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她的右手。
    楚伊人暗自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的右手，隐隐竟觉得有些疼。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次在他书房，他因为她的走神而毫不留情地咬得她手出血的事。
    “没有。”楚伊人一边否认，脑袋一边在飞速地转着，“舜英今天在这里教我秦府的规矩。啊，对了，她还给了我这样一本书。”
    说着，她连忙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秦府既严格又赏罚分明的规矩，每一项都有注释，十分详尽，却也十分容易理解。
    “书？”秦彧紧紧盯着她手上的书。
    “其实说是书，我觉得这是誊写本才对。”还真是帮了大忙了呢。因为舜英把这么好的誊写本送给自己，单纯没心机的楚伊人顿时又觉得舜英是个大好人。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耐心做这么详细的记录呢？不知为何，楚伊人心底十分确定这并非出自舜英之手。
    看着书上那熟悉的娟秀字体，秦彧脸色一凛，猛地夺了过来。
    楚伊人瞬间就知道了，这是“牧静姝”的东西。
    “哪里来的？”他低声问道。
    三年前一场大火，他还以为“她”的东西全部烧毁殆尽，剩下的也都被他全部收了起来，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舜英给我的。”楚伊人老实回答，并未觉得不妥。
    听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秦彧也没说什么，径直把那誊写本放进怀里，一切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对于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土匪行为，楚伊人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默默有些心疼，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完呢。一想到之后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弄懂秦府的规矩，她不由得觉得头有点疼。
    “走吧。”秦彧懒得理她的心疼和忧郁。
    “去哪？”
    “继续学管账。”说着，秦彧又把楚伊人抱了起来，吓得楚伊人赶紧圈住他的脖子。
    嗯哼，她还以为今天能免了这“游府示众”的戏码呢。
    秦彧抱着楚伊人，旁若无人地走回随风园，路上遇到的家仆奴婢早已见怪不怪，迎面看到便恭敬地退到旁边，弯腰垂首地打招呼。
    可是，这一幕“夫妻恩爱”的戏码，在刚养好伤出来的玉念春看来，是既震惊又嫉恨。可恶，她不过被禁足休养了半个月，他们的感情怎么就变得这么好了？之前不是还暴打么？
    “映红，快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玉念春对着心腹丫环吩咐道，“还有，找那些丫头问问，为何这半个月以来都不向我汇报府里的消息。”
    “是，表小姐。”映红闻言，赶紧领命而去。
    “哼！你以为你有着那张死人的脸，就能跟我抢表哥了吗？”玉念春狠狠地将花盆的花折掉，双眼忿恨地盯着那双正走向随风园的璧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会比牧静姝凄惨十倍不止！”
    她那因为嫉恨而略显得狰狞的表情，尽数落在花园拐弯处的舜英眼里，“好戏就要上演了。”

 第52章 盛宠（8）

    “英姨娘，有什么好戏要上演？”若珠边拍着她的背，边一头雾水地问。
    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因为受不了鸡蛋味道而不停干呕的舜英身上，完全没有看到不远处那个正辣手摧花的玉念春。
    “没，没什么。”舜英轻按着喉咙说道，随即收回视线，把手上那张宣纸递给若珠，“你快把这个拿去给木工，让他们尽快把匾额赶制出来。”
    “英姨娘！”若珠看着眼前干呕得脸色苍白的舜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忧郁，“您都这么不舒服了，怎么还记挂着别人的事？还有，您明知道自己受不了鸡蛋那味道，为什么还要把那碗鸡蛋羹全部吃了呢？”
    “不就一碗鸡蛋羹吗？你记这么久做什么？”干呕了许久，舜英的声音有些沙哑。
    “奴婢这不是心疼您吗？最近因为讲太多话，您的喉咙本就不舒服，如今又干呕成这样，这……”若珠越说越急，到最后忍不住眼泛泪珠。
    舜英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忠心是好，但只有忠心还真的不好。
    “如果你为我好，想帮我，就不要总是这样一条筋地说话做事。”舜英把宣纸塞到若珠怀中，“快去办妥这件事。”
    “知道了。我马上找人送过去。”若珠微嘟着嘴说道。
    “不行！你必须亲自送过去。”舜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从那边走过去。”
    “那边？”若珠狐疑地顺着看过去，走那边不但绕了远路不说，还会迎面撞上那个骄横跋扈的玉念春呀。一想到玉念春那自以为是的嘴脸，她就觉得恶心。
    “就是那边。”舜英暗暗地使了个眼色。
    “是，奴婢马上就去。”若珠意会过来，对着舜英行了行礼，就有些欢腾地走了过去。
    “我们走吧。”舜英对着不远处站在的丫环们说道，然后朝着反方向离开。
    若珠拿着宣纸，步伐轻盈地走着，靠近玉念春的时候，故意低着头不跟她打招呼，假装很匆忙的样子。
    “站住！”玉念春猛地娇喝一声，这若珠往日仗着舜英撑腰，经常说些冷言冷语奚落人，如今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了，是真的不把她这个表小姐放在眼里吗？
    闻言，若珠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停下脚步，稍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语气却有些傲然，“表小姐好。”
    她的态度和语气，让玉念春心中的恼怒更添几分。
    本想顺着她的无礼发泄的，却不经意看到她手上紧紧拽着一张宣纸，忍不住上前质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若珠悠然地把宣纸塞在怀中，低眉顺眼地回答，“奴婢还有事要忙，先退下了。”
    说着，她点了点头，就想离开。
    “拦下她！”玉念春对着身后的丫环喝道，“给我把那张纸搜出来。”
    “你们敢？”若珠横眉冷眼地瞪着她们，冷冷地娇叱一声，俨然就是一个主子在呵斥奴婢。
    谁都知道在这秦府，春娘和若珠的身份地位，不是一般奴婢可以比肩，谁得罪了她们就等于得失了秦老夫人和舜英。正因为这样，春娘和若珠在私底下也是有着一番较量。
    换了别的奴婢，断然是不敢这么做。可是这些奴婢，却是秦老夫人亲自挑选给玉念春的人，是春娘亲自训练出来的，自然不会把若珠放在眼里。
    她们迅速上前把若珠拉到一边，其中两人架着若珠让她不能动弹，一人从后紧紧捂着她的嘴让她不能发出声音，一人从她怀里搜出那张宣纸递给玉念春。
    “呜呜。”若珠强烈挣扎，满眼不忿地瞪着玉念春。
    “哼。”玉念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便把宣纸打开，心中一动，“这是表哥的字！”
    她猛地走到若珠面前扬了扬手中的纸，“说，这是怎么回事？这蒹葭园是什么地方？”
    “呜呜。”若珠又猛烈地挣扎了一下。
    “放开她。”
    一得到自由，若珠就边揉着被抓得生疼的手边有些桀骜不驯地说道，“这不关表小姐的事。”
    “给我掌嘴。”玉念春也不啰嗦，直接冷硬地吩咐。
    春娘那三巴掌的阴影依然萦绕在心头，若珠眯了眯眼，身形矫捷地躲过丫环的那巴掌，反手就给了那个丫环响亮的一巴掌，有些阴恻恻地说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你！”玉念春又惊又怒，她实在没想到这个臭丫头竟然敢在她面前这么嚣张，更让人恼怒的是，她竟然奈何不了这没大没小的贱婢。
    她紧紧拽着手里的宣纸，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扬了扬宣纸，淡淡地说道，“你说，我要是把它撕了，会怎样？”
    若珠一愣，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迅速闪过一丝惊慌。
    玉念春自然没有放过她表情的变化，得意洋洋地双手举起宣纸，“就这样，慢慢地撕成碎片……”
    “不可以！”若珠惊慌大喊，“这是要给夫人新园子做匾额用的！”
    嗯哼，这么容易就说了，还真是没用。玉念春在心底冷笑，然后意会到她说了什么，整个人一愣。
    “你，你说什么？”本来还得意洋洋的脸，马上变得扭曲，“这是表哥给那女人题写的？”
    “没错。老爷帮夫人想了名字后，又亲自题写下来，更吩咐英姨娘让木工参照‘归荑园’赶制出来。”若珠唯恐天下不乱地加油添醋。
    她的话，宛如一把利刃，狠狠此在玉念春的心头。
    当年，她求了他这么久，还找来姑婆给他施压，他愣是不愿意帮她的园子起名，愣是不愿意给她的园子题写。可是，他却先给牧静姝写了“归荑园”，如今又给宜桃夭写了“蒹葭园”？
    越想越不忿，她狠狠地拽着宣纸两头，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撕开两半。
    撕吧，撕吧。若珠十分期待地看着玉念春表情的变化，忍不住冷笑。
    “表小姐，千万别冲动。”其中一个丫环连忙阻止她，“要是惹恼了老爷，就麻烦了。”
    她的话让玉念春瞬间清醒过来。对，她不能惹恼表哥，不能给表哥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般想着，她深呼吸了两下，把宣纸狠狠抓成球状，直接朝着若珠的脸扔了过去，“滚！”
    若珠满心失望地低垂着头，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不过，尽管不能有更好的结果，但起码也达到让玉念春更加嫉恨宜桃夭的目的了。

 第53章 盛宠（9）

    一回到木槿园，若珠马上去找舜英，“英姨娘，事情都办好了。木工师傅说三天后就能做出来。”
    “嗯。路上还顺利吗？没出什么岔子吧？”舜英坐在窗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满园的木槿，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
    “顺利。只是遇上了表小姐，她似乎很不满老爷亲自给夫人题写匾额，有些无理取闹罢了。”若珠意有所指地说道。
    “她一向这样。”舜英回过头打量着她，“你没受伤便好。”
    若珠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似乎想问什么，随后看了看四周，最终什么也没问。
    “你先退下吧。”舜英笑着说道，挥挥手让她离开。
    她们之所以这般小心翼翼，全因为如今的秦府暗涌不断。
    虽然一派祥和，但由于宜桃夭的进门以及受宠，秦府原来还算平衡的争权争宠格局已经被打破，在新格局完全成型之前，所有人都如雾中看花，见机行事。
    在这种情况下，说话行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谁知道暗处是不是有人窥视着？谁知道隔墙是不是有人偷听着？除了若珠这个死忠的贴身丫环，原来还算忠心的人，一下都变得不可靠了。
    “就差一条导火索了呢。”舜英喃喃低语，双眸忍不住又看向窗外的木槿，心里想要祈求老天爷让这条导火索赶紧出现，转念却想到自己向来就如同老天爷的弃儿一样，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它的怜悯和帮助，忍不住停止祈祷。
    信天不如信自己。她还不信找不出这样的导火索。
    她想不到的是，这次老天爷竟然那么爽快地站在她这边。
    三天后，“蒹葭园”匾额上楣，舜英热情地邀请楚伊人过去走走，顺便看看还有些什么事需要添置的。
    这些天，楚伊人白天跟着舜英学规矩，晚上又要跟着秦彧学管账，学得差点没疯掉，这会儿一听到舜英的话，忙不迭就点头答应，好趁机放松一下。
    虽然对住处没甚要求，可是这样一圈逛下来，楚伊人简直要对舜英佩服得五体投地。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她竟然能一切都布置得那么完美，琴房、棋室、书房、画室、女红房什么的一应俱全。
    老天爷，这些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好吗？楚伊人一阵忧郁，觉得这个“秦夫人”越来越难当了。
    “来，这边是主房。”还没等她从忧郁中回过神，舜英便微笑着把楚伊人领进去主房，整个蒹葭园最核心的地方。
    哇塞！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楚伊人略有些呆愣，“这是我一个人的房间？”
    “是的。之前因为时间太仓促，我安排得不够妥善，才让夫人屈居那间小房这么久。实在是对不住。”舜英顺道给自己之前的怠慢解释道歉，然后像是献宝一样，拉着楚伊人往里走并逐个介绍。
    随着她的介绍，楚伊人脸上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心中的震惊却是一波接着一波。
    那个浴池比她现在住的房间还要大上几倍就算了，竟然还有专门的衣物坊和首饰坊，而且都已经摆满了衣服和首饰。
    “这些……”楚伊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东西不是我的呀。”
    “夫人，这全部都是您的。”舜英笑了笑，“之前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还有这个小库房是放着贵重物品的，来，这是钥匙，独一无二的，夫人要小心保管。”
    说着，她将一把精致的钥匙放到楚伊人手上。
    贵重物品？楚伊人第一时间就是想着把那些移花接木膏、冰清玉洁膏都藏进去。
    “基本就这样了。夫人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吗？”舜英拉着楚伊人坐在房间内室的贵妃椅上，笑着问道。
    楚伊人看了一眼布置得十分唯美的内室，觉得她再提什么要求就真的会人神共愤了。
    “已经很好了，并不需要……咦？”楚伊人看着美轮美奂的烛台，才猛然发现整个园子好像都准备用蜡烛照明，便有些奇怪地问道，“这里不是用夜明珠照明？”
    她的问话，在舜英听来简直就像天籁一样，她赶紧摆出一脸不懂的模样，“夜明珠？”
    “是呀，就像随风园那样。”楚伊人纯粹是觉得夜明珠是照明用的，不应该藏掖起来，使其失去价值。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让人去求珍阁看看。”舜英赶紧温柔地笑着说，以此掩饰自己此刻的狂喜和迫不及待。
    “求珍阁？”
    “嗯。求珍阁是东篱城的一家珍宝店，根据客人的要求去寻各种稀世珍宝。”舜英解释道，“这夜明珠不比珍珠，它的产量极低，并非有钱就能买得到，可是求珍阁却有自己的渠道能寻得到。随风园里的夜明珠，当年就是通过求珍阁买来的，不过也耗费了半年时间。”
    “半年？”楚伊人一听，咋舌不已。半年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仍旧窝在这里了呢。
    “这已经算快的了。这还是他们看在我们秦府的面上，加紧了速度去寻。要换了别的人家，估计没个三年五载也凑不齐。”舜英一脸自豪和优越地说道。
    闻言，楚伊人嘴角微微抽了抽，暗暗吞了吞口水说道，“想不到竟如此费事，我看就算了吧。我本以为那些夜明珠放着也是放着，不用了显得浪费。既然没有，那不用便是了。这烛台这么漂亮，点上蜡烛肯定十分好看。”
    她还以为秦府跟她家一样，夜明珠
    “不行。”舜英马上反对，接收到楚伊人疑惑的视线后，才扯起一个尴尬的笑容解释道，“夫人大量，不嫌弃我自作主张的布置，我又怎么能因为怕麻烦而因此不管不顾呢？”
    “真的不用这么麻烦了。”楚伊人赶紧阻止，她此刻还真讨厌自己的多嘴了，好好做一个低调的“替嫁新娘”多好呀。
    “为什么？难道夫人是因为我的不周到而感到不满？”舜英红了眼眶，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问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楚伊人着急地想解释，可是看到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便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妥协，“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舜英马上笑着说道，脸上那欢喜的表情让人看了十分舒心。
    楚伊人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浑然不知舜英这般欢喜完全是因为终于找到能让她处于风口浪尖的机会。

 第54章 盛宠（10）

    第二天，舜英便让人到求珍阁委托购买一批夜明珠。
    这消息一出，整个东篱城炸了锅，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明明在三年前才买了几十颗，如今竟然又来一次？夜明珠耶，一颗小如拇指的夜明珠就已经不下万金了，秦府一下子买那么多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把夜明珠当珍珠一样碾成珍珠末来压惊吗？是的话，拜托施舍一点点来让他们也压压惊，他们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看到别人这样“败家”。
    如果是府外是狂风暴雨，那么秦府内便是漩涡暗涌。
    首当其冲觉得心塞的是秦老夫人。尽管她整个碧玉园摆满了玉山玉石，可是她依然不能奢侈到用夜明珠来照明啊，这个刚进门不到一个月的宜桃夭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这么做，是不是太不把她这个老夫人放在眼里了？
    “春娘，打听得如何？”秦老夫人有些着急地问匆匆走进门的春娘。
    “回老夫人，这确实是夫人要求的，英姨娘不过做个顺水人情而已。”春娘微微有些气喘，“今个儿，英姨娘已经差人去求珍阁委托了，也给了百万金子做定金。”
    “什么？竟然是真的？”秦老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就说了嘛！姑婆你又不信！”一旁的玉念春嘟着嘴嚷嚷，她这次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探听到的消息，谁知道她匆匆赶来告密，反而被秦老夫人责备她没事找事。
    这下好了，人家都已经下定了。
    玉念春有些尖的声音，让秦老夫人由心塞慢慢变得闹心。
    “你给我闭嘴。”秦老夫人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尔后看向春娘，“彧儿什么态度？”
    “暂时还没表态。不过老爷向来不管府内的事务，可能还不知道这回事。”春娘顿了顿，看了看秦老夫人的脸色，继续说道，“而且近段日子老爷和夫人感情那么好，老爷应该也不会有异议才对。”
    “那舜英呢？有没有什么异常？”
    “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异常。她并没有说些什么，反而动作利索得好像是她用夜明珠一样。”春娘一脸疑惑，她实在猜不透舜英心中所想。
    “哼，那个女人再怎么装高贵，也不过是贱婢出身。在正妻面前，她哪敢吱声，不冲过去舔着人家的脚趾头就算不错了。”玉念春冷哼一声，对舜英充满了鄙视。
    可是这么一个贱婢，再怎么不济，却依然是秦彧的侧室，这是最让她忍受不了的。
    “放肆！”秦老夫人恶狠狠地骂道，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直到此刻，后知后觉的玉念春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她慌忙跪下，哆嗦着磕头，“姑，姑婆，对，对不起。春儿再也不敢了。”
    她竟然忘了姑婆也是奴婢出身，一时大意竟口出恶言，一下子就猜到姑婆的痛处。
    “滚。”秦老夫人冷冷地赶她离开。
    玉念春吓得夹着尾巴带着丫环逃出碧玉园，生怕走得慢了要被逐出秦府。
    冷冷地看着她们背影，春娘走到秦老夫人身后，轻轻揉着太阳穴，“老夫人保重，不值得为此劳神伤气。当务之急是要看看怎么对付夫人？”
    “对付？我为什么要对付她？”被玉念春这样气一气，秦老夫人反而镇静了下来，“如今桃夭和舜英这两个人相处融洽，我为何要去做这么个丑角？不就是些夜明珠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不能因小失大。一切静观其变就好。对了，给绿兰传个口信，让她找个机会偷偷回来一下。”
    “是。”春娘低声回答。
    秦老夫人的不表态，让秦府的家仆奴婢十分忧郁，他们实在看不懂目前的形势。以往，老夫人和英姨娘总会因为一点儿利益，明争暗斗一番，如今面对夫人要这么多的夜明珠的事，她们两人竟然表现得如此反常，一个不表态，一个甚至还亲力亲为去帮着张罗。
    不懂！主子们的世界真难懂。
    为了不站错队伍，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随风园，想看看秦彧是怎样的态度。
    随风园内，楚伊人正在整理书房，自从跟着秦彧学管账以后，这里基本上就变成她的地方了。
    “什么？一年？”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绿兰。
    “是的，英姨娘刚才遣人来说，求珍阁回复需要起码一年时间才能寻到这个数量的夜明珠。”绿兰波澜不惊地再重复一次，“据说是因为数量有点多，需要川州过省去寻。”
    用一年的时间到处寻？这么大张旗鼓低求宝，跟她一向希望的低调完全是南辕北辙了。不知道为何，楚伊人心中对于这件事隐隐有些不安。
    她可没有忘记她那个特别喜爱敛财的二哥，要是不小心让他知道这件事，难保不会回悠然岛拉上满满一车夜明珠过来。
    啧啧，要是被他不小心发现些蛛丝马迹，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只怕到时她还没溜出秦府，就被哥哥们给逮到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楚伊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唉，早知道就不该胡乱说话，早知道就不该心软答应。
    “不行，这样太浪费人力物力了。我现在就去找舜英，让她取消委托。”说着，楚伊人就想往外走，可是却被绿兰喊住。
    “夫人，英姨娘已经下了百万定金，想必是不能取消了。不然要赔双倍定金。”绿兰淡定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别折腾了，越折腾越浪费。
    “百万？银子么？”
    “黄金。”
    听到绿兰的回答，楚伊人脑海中迅速出现“败家”两个字。啊啊啊！不带这么玩的！
    “那怎么办？”她求救地看向绿兰。
    可惜绿兰选择无视她的求救，十分淡定地说道，“安心等一年，然后把夜明珠装上。”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楚伊人抚着额头，低头表示很不淡定，很想哭。
    “有。”秦彧突然出现在门口，并轻轻地接过话。
    “什么办法？”正在烦恼的楚伊人并没有留意接话的是谁，只是有些心急的问道。
    “把随风园的夜明珠拆下来给你。”秦彧淡淡地说道。
    “你在逗我呢？谁敢啊？”楚伊人有些恼怒地瞪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无良，竟然这般逗她。
    看清楚门口那个身影后，她恼怒的表情慢慢变得惊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清冷的男子十分淡定地回了一句，“我敢。”

 第55章 盛宠（11）

    “这件事交给你。”秦彧看向绿兰，“随风园除了主房外，其他地方所有的夜明珠都拿过去。”
    即使是绿兰，此刻也被他的话给惊得忘记了反应。
    “怎么？没听到？”
    “奴婢该死。”绿兰回过神，赶紧深深地弯腰道歉，“奴婢马上去告诉英姨娘。”
    说着就匆匆走出书房，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许不悦和恼怒的情绪，却被她习惯性地快速掩去。
    “你……”楚伊人看着坐在一旁淡定喝着茶的秦彧，满心疑问，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是问他为什么要把夜明珠都给她？还是问他没了夜明珠后要怎么办？无论是哪一个问题，都显得有够白痴的。
    “那本土木账薄都看完了吗？”秦彧无视她一脸问号，径直问道。
    “看完了，从头到尾很认真地看了。”一提到账薄，楚伊人就把刚才的事全扔到九霄云外，就如一个面对教书先生的小孩童一样。
    “然后呢？”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直直地看着她。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啦。楚伊人轻蹙娥眉，轻轻抿了抿唇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桃夭愚钝，请夫君明示。”
    “那就继续看吧。”秦彧淡淡地吩咐道。
    “可是如今并非学管账的时候，我现在应该去学……”楚伊人的抗议声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慢慢由强变弱，直到嗫嚅着不再说出声。
    “拿去。”秦彧从书桌上拿起账薄扔到她怀中。
    “看多久？”
    “直到看出问题为止。”
    瞬间，楚伊人就好想抓着这厚厚的账薄往他身上砸去，这是什么鬼要求？什么叫“直到看出问题来”？难道说即使是没有问题，也硬要翻出些问题吗？有毛病是不是？
    尽管她十分不满，可是面对冷若冰霜的秦彧，她已经形成乖乖听话的潜意识。
    她让小五去跟舜英打个招呼，说自己今天暂时不学那多如牛毛的规矩后，便认命地坐到书桌后，微微噘着嘴翻开那已经看了好几遍的账薄。
    “要一字一句地看。”秦彧冷冷的声音传来。
    “是，夫君。”楚伊人乖巧地回答，芊芊玉指轻柔地按着账薄，指着上面的第一个字，一副真的准备逐个字看的架势。
    “算盘拿出来。”
    “算盘？”楚伊人一愣，抬头看过去，发现他正紧闭双眸坐在坐榻上，半倚靠着墙壁，一副不理世间万事的谪仙模样，飘逸绝伦，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让旁观者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愚钝如你，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冷且毒。
    可恶，他竟然拿她刚说过的话来堵她？楚伊人想反驳却不得其法，只能暗暗吃了这个亏。
    她满腹牢骚地拿出算盘，对着账薄慢慢计算，偶尔在旁边的宣纸上记下来。
    慢慢地，整个书房只有账薄的翻页声、算珠的碰撞声，以及她轻轻的呼吸声。
    待听出她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账薄的时候，秦彧忍不住睁开双眸，静静地看过去。
    午后的日光，正懒懒地洒在她的脚边，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朦胧，让人忍不住又将她和“她”重叠起来。偶尔一阵风吹来，扰乱了她鬓角的发丝，可是全神贯注在账薄上的她浑然不觉，看着那缕俏皮的发丝乱舞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冲动，上前去帮她捋到耳后。
    可是她可能终于被那发丝弄得一些烦，在他刚想着要上前的的时候，她竟然先一步抬手抓着那发丝，顺着头发捋了捋，便把那孤单的发丝藏进那一头青丝中。
    见状，秦彧心中莫名感到一种失落感，便又重新靠在墙上闭着双眸养神。如此安宁的下午，让他的心有些放松。
    “夫君，这里……”楚伊人皱眉地看着账薄上的某个地方，一抬眸却发现他已经睡着，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墙上，脸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疏离感。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睡颜，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
    直到一阵风吹了进来，让她有些瑟缩地回过神。她赶紧拿起一边的斗篷，轻轻走过去帮他盖上，动作十分轻柔，生怕不小心惊醒了他。
    “你竟然比哥哥们还要好看。”楚伊人紧紧盯着他，喃喃自语地盯着他。
    话音刚落，他竟然动了动，吓得楚伊人赶紧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装出一副一直在认真算账的模样。
    然而他却没有醒，只是换了个相对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真吓人。”楚伊人暗暗抚了抚心口，再看了他一眼后，便继续埋头算账，这次她打算盘的力度小了很多。
    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待太阳下山后，她总算是把帐都基本算了一次。而且如他所说的，在算盘的帮助下，她竟然还真的找出了些问题，而且还看出来这些问题都是针对着她。
    这让她受了一下不轻不重的打击，不由得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你以后便知道。所谓的“以后”，指的是现在？看着账薄的水眸有些黯然。
    算了，不过都是过客而已。楚伊人揉了揉酸痛的颈肩和右手，从打击中稍稍地恢复过来，一双水眸忍不住又看向依然在睡着的秦彧。
    他是一早就看出其中的问题，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用这账薄来教她管账，是想让她能看出些端倪？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他若不想管，明明可以选择无视，袖手旁观。若想管，他大可选择质询或者直接插手，反正以他的能耐，他想要怎样的结果，就有怎样的结果。然而他如今竟是选择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让她发现问题，是想考验她吗？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楚伊人趴在书桌上，看着他喃喃低语。
    看了看天色，她收拾了一下书桌，就慢悠悠地走出书房，并轻轻关上了门。
    绿兰和小五一看到她，立马就迎了上来，“夫……”
    楚伊人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成功让她们闭上嘴巴。
    十月的傍晚，秋风瑟瑟，没了斗篷的楚伊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走到常青跟前，“夫君睡着了。”
    常青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一脸震惊地看向书房。
    “怎么了？”楚伊人显然被他这夸张的反应给吓着。
    常青慢慢收回视线，神情古怪地看着一脸懵然的楚伊人，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没，没什么。”

 第56章 盛宠（12）

    他这副模样还叫没什么？唬谁呢？楚伊人不禁心生鄙视，还真是上梁难懂下梁怪，这对主仆在故弄玄虚这方面的能耐真让人抓狂。
    算了，反正她是没那个能耐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与其在这里吹冷风耗着，还不如赶紧回房吃口热饭。
    “那你在这里好好看着。我们先回去了。”楚伊人朝书房再看了一眼，带着绿兰和小五离开了，丝毫没有觉得她作为妻子，把丈夫扔在书房睡觉，自己却回去吃晚饭的这种行为有多么地不妥当。
    “夫人慢走。”常青早已收起异常，微笑着地说道。
    直到天色完全变暗，秦彧才猛地一下惊醒，看着漆黑一片的书房，心中不觉有丝诧异，他竟然这么安稳低睡了整整一个下午？这还是三年来的头一遭呢。
    她回去了？他抬眸看向书桌方向，那里早已没了印象中的那抹倩影。
    秦彧缓缓地翻身下榻，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斗篷，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样式和颜色，但是单凭那股独特的清香，他就知道这是她的斗篷。
    不论是她帮他盖斗篷，还是离开时的开门关门，他竟然都毫无察觉，他这是睡得有多沉？
    当他抱着那件斗篷出现在书房门口的时候，说实在的，常青差点就忍不住大笑出来，那件粉蓝的斗篷竟有那么大的魔力，让那么高冷的秦彧瞬间变得有些呆萌。
    可是他可不敢让自己的想法泄露一点点出来。
    “原来夫人忘了拿斗篷。”常青赶紧转移话题，“难怪她刚才冷得直打哆嗦。”
    冷得直打哆嗦？一丝不舒服的情绪在秦彧的心底划过，让他忍不住抬脚往她房间走去。见状，常青赶紧走了上去，还很自觉地伸过手想拿过斗篷。
    秦彧动作敏捷地把斗篷换到另一只手，微微有些不悦地说，“你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帮……”常青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瞧爷说的话，仿佛把他当小贼一样，还真是冤枉。
    “你很闲？怎么到哪都看见你？不务正业。”秦彧神色淡漠地说道，话里嫌弃味甚浓。
    他的话，让常青呆愣现场。他是侍从耶，随伺在主子身边怎么啦？如果他到处乱跑才显得不务正业好吗？
    “爷，我……”
    “你现在马上去让人煮一碗祛寒汤送过来。”秦彧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迈步往前走。
    “送过来？那是送去哪里？”常青匆匆跟上秦彧的脚步问道，可是秦彧却拒绝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常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傻乎乎站了好久才想通。
    “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秀逗了呢？”他忍不住轻轻吐槽自己，这明显是通往夫人房间的路啊，而且他刚才竟然还想拿过夫人的斗篷？傻了不是？
    意识到因为自己的愚钝而耽误了些时候，常青赶紧朝着小厨房飞奔而去。一向冷漠的爷刚才竟然对自己心生不满了，要是他再不表现得好一些，说不定随时会被踹走？这般想着，他的加快了脚步赶过去。
    这边厢，秦彧成功甩掉常青后，把斗篷再抱得紧了些，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饭香味迎面扑来，让他不由得感到饥肠辘辘。
    楚伊人闻声看了过去，一脸懵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秦彧。她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筷子上还夹着一个虾仁。
    “老爷晚上好。”一旁服侍着的绿兰和小五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连忙恭敬地说道。
    秦彧把斗篷扔到一边，径直坐到楚伊人身边，抓住她拿着筷子的手往自己嘴巴拉，直接把那个鲜嫩甜美的虾仁吃掉。
    “哐当”一声，楚伊人手一软，手中的碗筷同时掉到桌上，吓得绿兰和小五赶紧过来收拾。
    “夫，夫君。”直到此刻，楚伊人才反应过来，挣脱了他的手，急忙站起来行礼。
    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静静地等着绿兰把新的碗筷拿上来，然后自顾自地吃着。
    在秦府，只有在节日或者有什么大事的时候，才会围在一起吃饭。平时都是由小厨房根据各个主子的要求和口味煮好，再分别送进园子。
    按常理说，为免煮得少了显得怠慢，即使只有主子一个人吃饭，小厨房也会使出浑身解数，非得给他们摆上满满一大桌饭菜才满足。经过几次浪费，楚伊人终于忍不住让他们不要准备这么多，按她的食量准备即可。
    可是小厨房的人却也不敢真正地按需准备，每次都会多准备一点点。只是这一点点，显然不能让秦彧吃个痛快。
    楚伊人赶紧对着绿兰使眼色，“绿兰，快去小厨房把夫君的饭菜端过来。”
    闻言，一向干活爽快利落的绿兰变得有些踌躇。
    “小厨房没有准备我的晚膳。”秦彧淡淡说道。
    啥米？楚伊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堂堂秦府当家竟然被克扣晚膳？
    “我不在府里用晚膳。”他淡淡地打量了她一下，才不紧不慢地补充，“这些日子，难道你没发现我每逢晚膳时间都不在？”
    他那把她当成笨蛋的眼神，让楚伊人有些不爽。没错，这些日子，他把她“抱”回来教她管账，确实每逢晚膳时间就离开，可是谁知道他是出去用晚膳啊？
    “那夫君在哪里用晚膳？”楚伊人并没有打听的意思，只是随口接话，顺便稍稍转移一下话题。
    “你每天就吃这么点东西？”他显然不想回答，直接潇洒地换话题。
    “嗯，多了也浪费。”楚伊人也乐得换个话题，便温顺地回答，努力装出一副持家有道的好形象。
    “难怪。”秦彧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清冷地吐出两个字。
    一瞬间，楚伊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努力压着自己的暴脾气，压抑着情绪对绿兰说道，“绿兰，你让小厨房赶紧再煮几道菜过来。不用做得太复杂。”
    她好饿！她那个可爱的小虾仁还没放进嘴里呢，就被抢走了。越想越觉得来气，他吃了她的晚膳，竟然还敢鄙视她。
    “是，奴婢马上去。”
    “不用了。”常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跟在他后边的是端着丰盛饭菜的丫环们，“爷，这是祛寒汤。”
    他小心翼翼地把祛寒汤放到秦彧面前。
    “你受寒了？”楚伊人轻蹙娥眉，一脸担忧，“斗篷不够暖？”

 第57章 盛宠（13）

    秦彧细细地看着她，发现她脸上的担忧是如此地真实，真实到让他有一丝心颤。
    “夫君？”楚伊人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他该不会是打算把受寒的帐算到她头上吧？
    秦彧收回视线，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祛寒汤移到她面前。
    她的？楚伊人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常青，后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谢谢夫君。”她松了一口气，十分乖巧地道谢。之后，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饭。
    在这沉默得有点压抑的气氛中，一顿饭总算吃完了。
    “夫君，我下午已经把账薄的帐全部算了一次。发现……”楚伊人迫不及待地拿出账薄，想汇报自己努力的成果。
    “管账的学习，今晚暂停。”秦彧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不让她有机会向自己求证些什么，“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早我过来接你。”
    “接我？去哪儿？”楚伊人还在郁卒着呢，突然就听到他说要来接她？
    “赏菊。”金秋十月，正是赏菊的最佳时候。
    楚伊人原来有些黯然的眼眸瞬间变得亮堂。老天爷，她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这段日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呐。
    “谢谢夫君。”她乐呵呵地道谢，脸上绽开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灿烂得让人不由得也跟着欢喜起来。
    可是她马上又想起些什么，笑容瞬间就褪去，“可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呀。”
    “我会让人跟奶奶和舜英说一下，你今晚好好歇着，明早起床后就在这等着我来便是了。”秦彧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第二天，楚伊人早早便起床，甚至比平常还要早半个时辰。
    “绿兰，小五，你们动作快些。”看着她们慢吞吞地动作，楚伊人忍不住破功，有些着急地催促着，如果这两个人不是左一句规矩，右一句礼节地轰炸她耳朵，她早就换上简便的衣服，自己动手打水洗漱。
    好不容易装扮好，却不见秦彧过来接她，这让她又是一阵急躁，在房里走来走去，不时往外张望。
    他不会一觉醒来就忘了昨晚说的话了吧？还是说，反悔了？越想越觉得没底，楚伊人蓦地站起来，“不行，我过去找他。”
    说着就要往外走，让呆萌的小五一时反应不过来。
    “夫人，请用早膳。”幸好绿兰及时出现把她拉了回来，带着丫环把丰盛的早膳断了进来。
    “不吃。”楚伊人瞄了一眼，完全提不起食欲。
    “夫人，这是老爷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的。他说待您把早膳吃了就出发。”绿兰淡定地说道，一点儿都不怕她会逃开。
    楚伊人咬了咬唇，乖乖坐了下来，打算随便迟一点就算，可是绿兰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样，凉凉地补充一句，“夫人，老爷说不要浪费食物。”
    言下之意，不吃完就别想出去赏菊了！楚伊人闭着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便开始优雅且快速地把那桌早饭全部吃光，一点儿都不剩。
    小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吃相这么优雅，食量却那么粗鲁！
    “发什么呆？走啦。”楚伊人迫不及待地又想冲出去。
    “夫人，老爷让您耐心等他来接您。”绿兰再次冷冷地把她的热情浇熄。
    忍！我忍！楚伊人双手握拳，努力维持一脸平静，端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等待着她“亲爱的夫君”过来接她。
    就在她等待的时间里，关于秦彧把随风园的夜明珠全拆过去蒹葭园以及他包下金菊园来让夫人赏菊的消息，瞬间传遍了秦府上下，一如既往地引起震动，不，是大震动。
    他们都知道秦彧宠着夫人，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宠到这个地步！当然，对家财万贯的秦府来说，对从不把钱财放心上的秦彧来说，无论是夜明珠还是包园赏菊的钱，其实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是，重要的是背后的意义！三年前的那场火，让秦彧对火心生畏惧，所以才大费周章地求购数十颗夜明珠装在随风园，如今却眼都不眨地全部送去蒹葭园。这是不是意味着老爷要和夫人住在蒹葭园？
    而且，整个东篱城谁不知道这三年来，秦彧没在任何女子身上花过一点心思，即使是秦老夫人的生辰宴会，他也会缺席。如今竟然包下了整个金菊园，要陪着秦夫人赏菊？今个儿太阳从西边升起来是么？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讨论、猜测声中，秦彧终于带着楚伊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被重金包下来的金菊园出发。
    金菊园栽种了数百种菊花，每到秋天，各色各样的菊花争相怒放，一片一片地连成花海，那淡雅的菊花芳香更是让无数文人骚客沉醉其中，他们常常带着一壶酒结伴前来吟诗作对，大户人家也不落其后，时常组队前来赏菊、品菊。一时间，金菊园人满为患，即使如此却还是抵挡不了人们的热情，每天都有大批的人前来。
    可是今天却鲜有地冷清，整个金菊园只有秦彧他们在悠闲地逛着。
    “哇。”楚伊人看着不远处红得如晚霞一般的红菊花海，忍不住惊呼一声，“夫君，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看着她有些期盼的神色，秦彧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首肯，楚伊人便如轻盈的蝴蝶一样奔了过去。
    一身白衣胜雪的她，在红菊花海的映衬下，仿佛仙子下凡一样，脸上那灿烂纯真的笑容简直要把阳光都比下去了。
    秦彧不由得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她。
    刚好，楚伊人也正回眸看向他，四目交接，两人的心底都有着别样的感觉。
    “夫君，快过来。”她对着他扬起手招呼道，那笑容差点就要把秦彧的冰冷的心给融化了，他快步走到她身旁，和她一起赏菊，并认真听着园主的介绍。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生硬。
    他们这羡煞旁人的画面，让秦府的家仆奴婢完全离不开视线。
    就连常青，也眼神迷离地看着，心头不由得浮起一张清丽的容貌，喃喃低语，“舜华……”
    他的呢喃轻轻传入绿兰的耳中，让她一愣，心中浮起一阵酸涩。
    “青爷，舜华是谁？”单纯的小五不会察言观色，歪着脑袋问道。
    还没等常青回答，绿兰就直接拉着小五往后走，“走，去给老爷夫人准备茶水。”
    常青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就又继续看向秦彧和楚伊人。

 第58章 挑衅（1）

    “奶奶，这是孙儿媳从金菊园带回来的小点心，希望您喜欢。”楚伊人乖巧地说道，并示意绿兰将从金菊园带回来的菊花酥和菊花酒拿上来。
    “桃夭真是有我心了。”秦老夫人笑了笑，然后对着一旁的春娘说道，“春娘，你带绿兰下去拆了送上来。”
    “是。”春娘意会过来，带着绿兰退下。
    “听说你这段时间白天学秦府的家法规矩，晚上学管账，你的身体受不受得了？”秦老夫人十分关切地看着她。
    “还行。虽然孙儿媳愚钝，但幸好夫君和舜英的教授方法十分易懂，并没有学得很累。”楚伊人违心地说道。
    “那就好。如果身体吃不消，记得要说出来。”秦老夫人顿了顿，又开口说道，“看到你和彧儿最近相处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看来不用多久，你们就能给我添个曾孙吧？”
    她的话让楚伊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
    “咳咳，咳咳咳。”楚伊人一阵急促的咳嗽，吓得小五赶紧给她端过一杯茶，并轻轻拍着她的背。
    “奶，奶奶，我，咳咳……”稍微顺了顺气，楚伊人红着脸张嘴就想解释。
    “姑婆！”一把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楚伊人就感到一道十分不善的视线直直瞪向自己。
    她疑惑地看过去，一张艳丽却充满嫉恨脸映入眼帘。
    原来已经养好伤了呀？自奉茶那天起，这是楚伊人第二次见她，可是关于她的事却早已从舜英口里传到自己耳中，尽管舜英说起她的时候十分隐晦。
    “春儿，你怎么来了？”秦老夫人见到她，并没有很欢喜，反而隐隐有一些厌烦。
    “我带了白糖糕给姑婆。”玉念春赶紧让人把白糖糕端上来，“这是我专门在美景楼买回来的，特别软特别甜。”
    “放下吧。”秦老夫人反应有些淡，对着楚伊人说，“来，桃夭，你试试这白糖糕。”
    说着，就让人把白糖糕给楚伊人端过去。
    “不成！这是我特意买给您吃的，可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吃。”玉念春看也没看楚伊人一眼，蛮横地说道。
    “胡闹！她是你表嫂，什么阿猫阿狗？你买白糖糕的银子从哪里来？桃夭是秦府的当家主母，还不能吃用咱们秦府买的白糖糕？嗯？”秦老夫人厉声呵斥，把玉念春吓得双眸含泪，赶紧跪了下来，一脸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
    刚被讽刺成“阿猫阿狗”的楚伊人一脸尴尬，她连忙站起来安抚道，“奶奶息怒，这都是表小姐的一片孝心，桃夭就不叨奶奶的光了。”
    “哼，说得那么好听，其实是在金菊园吃饱了吧？”玉念春一抹眼泪，有些忿恨地说道，一想到今天传得那么凶的两个消息，心底满满是嫉恨，恨不得上前撕了那张让她一直不得安宁的脸。
    “你！”秦老夫人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目圆睁，这个白痴丫头身上真的流着她们玉家的血吗？此刻，秦老夫人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出秦府。
    一时怒气攻心，让秦老夫人脸色苍白，更有一丝晕眩，整个人不稳地晃了晃。
    “奶奶。”楚伊人赶紧上前扶着她，并吩咐丫环马上找来药油帮她搽着太阳穴，之后又端起一杯热茶送到她嘴边。
    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才轻声问道，“奶奶，好点了吗？”
    “嗯。”秦老夫人舒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楚伊人的手，“幸亏有你在。不然我肯定要被这丫头气死。”
    说着，又瞪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却不知道反应的玉念春。
    “表小姐不过是率直了一点。”恶毒了一点。楚伊人默默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但表面上却是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
    “率直？我看她是没脑子。”秦老夫人忍不住又低声骂了一句，马上却又和颜悦色地对着楚伊人说，“今天你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楚伊人笑着说道，眼角瞄到春娘和绿兰各自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回来，“春娘她们回来了，奶奶来尝尝这菊花酥和菊花酒吧。”
    春娘和绿兰一进门，就看见跪在地上一脸呆愣模样的玉念春，不约而同地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夫人，来尝尝。”春娘直接无视玉念春，把菊花酥和菊花酒放到桌上。
    秦老夫人马上夹起一块菊花酥尝了起来，“嗯，入口即化，菊花清香浓郁，不会太甜，最适合我这老太婆吃了。不像那些白糖糕，又甜又腻，让人看见就不想吃。”
    说着，她又冷冷地看了仍旧跪在地上的玉念春，这个丫头不受点教训，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半个月的禁足算是白费功夫了。
    您老人家这又是何苦呢？楚伊人感觉到玉念春散发出来的怨念，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一声，这老夫人要教训侄孙女那是她家的事，为什么要把她拉进去呢？
    “表小姐，你也来尝尝这菊花酥吧。”楚伊人试图化解这尴尬压抑的气氛，上前欲把玉念春拉起来，可是却被她仿佛避瘟疫一样避开。
    “你别碰我。”玉念春有些恼怒地说道，然后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秦老夫人，可惜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
    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重。
    “奶奶，表小姐一个弱女子，跪那么久恐怕对身体不好。”楚伊人吞了吞口水，轻声为她求情。
    “春儿，你不要枉费了你表嫂的一片好意。”眼看着玉念春跪了那么久，秦老夫人淡淡地开口，心中始终是有些心疼。
    “谢谢姑婆。”一听到这句话，玉念春破涕为笑，然后在映红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并坐到秦老夫人身边。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递给她一双筷子，“来尝尝这菊花酥。”
    虽然她的声音依然那么冷淡，可是语气却柔和了不少。
    “嗯！”玉念春甜甜地应道，很乖巧地吃了一块菊花酥，“真的好好吃，谢谢姑婆。”
    “喜欢吃就多吃点。”
    “嗯，姑婆您也吃。”玉念春夹了一块菊花酥给秦老夫人，斜睨了楚伊人一眼，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狼狈的模样。
    楚伊人将她们这副慈孝的样子看在眼里，暗暗翻了翻白眼，这两人唱的是哪一出？
    “奶奶，时间不早了，桃夭就先回去了。”越待越无趣，楚伊人寻了个机会便起身告退。
    “姑婆，我也要走了。”玉念春也跟着说道。

 第59章 挑衅（2）

    出了碧玉园，楚伊人对玉念春笑着道别，“表小姐，再见。”
    说着，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
    可是没走几步，她就发现玉念春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
    “表小姐，请问还有事吗？”楚伊人回过身，依然十分有礼貌问道。
    玉念春倨傲地抬着下巴，既不看她也没有回答。
    楚伊人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继续往随风园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她走得忽快忽慢，而玉念春竟然也跟着忽快忽慢。
    “表小姐，请问你跟着我做什么？”楚伊人强压着烦躁，努力端出一张平静的笑脸问道。
    “笑话！我跟着你？难道这秦府的路都是你宜桃夭的吗？”玉念春终于说话了，只是说出来的话依然是那么尖酸刻薄。
    “你不是要回去念春园吗？念春园应该走那边。”楚伊人指了指她身后，刻意提醒道，“你走了相反的方向。”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回念春园？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要回去，难道我不可以绕路走吗？我乐意从这边绕回去，不可以吗？”玉念春有些强词夺理地说道，可是她的话却成功地堵住了楚伊人。
    楚伊人心头堵着一口闷气，却也无处可散，深呼吸两下，“那表小姐要去哪里？说不定我们可以同行有个伴。”
    “谁要跟你同行？”玉念春的语气十分傲慢。
    “那不如表小姐先走，我走路比较慢，怕碍着你的时间。”
    “哼。”玉念春冷哼一声，把脸别向一边，不说话也没有动一下。
    她这态度，差点就激起楚伊人的暴脾气，如果不是修养好，如果不是心心念念记着自己此刻是端庄贤淑的宜桃夭，她绝对会朝着那张自以为是的臭脸狠狠抡起小拳头。
    此刻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哪。楚伊人默默吐槽完，深呼吸两下平复一下心情，也没有心情再和她周旋下去，直接转身走人。
    “小姐，她还是跟着过来了。怎么办呀？”小五偷偷朝后面看了一下，发现玉念春依然像之前那样，带着十几个丫环浩浩荡荡地跟着，相比较之下，楚伊人只带着绿兰和小五这两个丫环，怎么看都显得那么寒酸。
    “能怎么办？让她跟呗。”楚伊人轻轻说道，脑子却在飞速地转着，然后嘴角升起一抹笑意。嗯哼，她要跟，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这般想着，楚伊人一个转弯，就朝另外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玉念春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提着襦裙快步跟了上去，可是越跟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朝着前面飞快走着的楚伊人娇喝一句，“站住。”
    楚伊人恍若未闻，依然健步如飞地往前走着，就连绿兰和小五也追得有些吃力。
    一向骄横惯了的玉念春，瞬间就炸了毛。就算是舜英，也不会如此蔑视她啊！一想到这里，玉念春也顾不得形象，提着裙摆就往前跑，硬生生把绿兰和小五撞开后，直接跑到楚伊人面前挡住她，“你说，你究竟要去哪里？”
    楚伊人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一脸假装被她吓着的模样，小手轻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开口，“表，表小姐，你怎么突然冲过来？”
    “别扯开话题。”玉念春有些竭斯底里地低吼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表小姐，我并没有想要把你带到哪里去。”楚伊人顺了顺气，温柔地笑着说道。
    只是她的笑，在玉念春看来是那么地讽刺、碍眼。
    “不，我是问你要去哪里？”玉念春改口道，语气依然那么盛气凌人。
    “回随风园。”楚伊人淡淡说道。
    “你骗我，这个方向根本就不是回去随风园的！”玉念春狠狠瞪着她。
    闻言，楚伊人轻轻一笑，拿玉念春刚才的话来堵她，“我乐意从这边绕回去，不可以吗？”
    “你！”玉念春脸色一冷，“你说谎，你根本就是要去那里！”
    “那里？表小姐说的是哪里呢？”楚伊人不答反问。
    “你不要跟我装傻，你，你明明就是要去归荑园。”一说到归荑园这个“禁地”，玉念春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归荑园？表小姐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楚伊人一脸懵懂，随即又一脸恍然大悟，“啊，对了，表小姐也往这边走，难道你要去的地方就是归荑园？”
    闻言，玉念春煞白了一张艳丽的脸。
    “胡说八道！我才不想去呢！”她恶狠狠地说道，借此来给自己壮壮胆子，“我只是看到你往这边走，忍不住好心想要提点你一下而已。”
    她说得冠冕堂皇，脸上没有一丝内疚和心虚。
    “是吗？那谢谢表小姐了。”楚伊人微微笑着道谢，“不知表小姐是否有空，不嫌弃的话到随风园坐坐如何？就当是以此表达我的谢意。”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已经化被动为主动了，让玉念春不好继续跟着。一时间，玉念春竟反应不过来，无言以对。
    “表小姐，请。”楚伊人无视她的犹豫，朝着随风园的方向做出“请”的动作。
    玉念春呆愣地看着她，然后猛地一下把她的手拨开，力道之大，让楚伊人有些站不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幸得她反应迅速才能及时攀住旁边的栏杆，不致跌倒丢脸。
    “夫人！”“小姐！”绿兰和小五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得同时喊了出声，刚想跑上前，却被以映红为首的十几个丫环挡着。
    玉念春环顾了四周一下，发现这里人迹罕至，是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她对着映红使了使眼色，后者便立刻让人把绿兰和小五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与小五的不知所措相比，绿兰十分淡定，“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绿兰姐，我们做奴婢的，对于主子的吩咐只管执行。”映红低着头淡淡地说，“主子赢了，就是对的。如今，表小姐也不是要找夫人的碴，只是有些事有些话不适合我们这些下人听而已。”
    绿兰冷冷地看着她，估摸着玉念春确实也不敢对楚伊人动手动脚，便拉着小五安静地随着映红往后退了一些。
    “表小姐这是不愿意到随风园做客吗？”楚伊人看了一眼绿兰和小五，确定她们并没有受到伤害，才直直地看向玉念春，一脸温柔端庄的模样，“只是不知道表小姐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第60章 挑衅（3）

    “我不懂你的意思，谁有话要跟你说！”玉念春倔强地说道。
    “表小姐，有话不妨直说，要是没有的话，我先告辞了。我今天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歇息。”楚伊人实在不想继续跟她啰嗦。
    她的话，让玉念春想到她今天跟秦彧在金菊园游玩了差不多一整天，心中的嫉妒在疯狂滋长着，“哼，你不要太得瑟了！”
    得瑟？楚伊人皱眉，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告诉你，别以为表哥待你好些，你便这么目中无人！说什么累了要早些回去歇息，这是故意在告诉你和表哥今天在金菊园玩得很尽兴吗？”玉念春眯着眼，忿恨地说道。
    原来那句话还有这个意思啊？楚伊人觉得十分冤枉。
    “表哥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的这张脸！表哥念念不忘的人是牧静姝，如果你不是恰好长着这么一张狐媚的脸，表哥连看也懒得看你一眼。”玉念春如连珠炮地说道，“可是，你如果以为靠着这张脸就能一辈子霸着表哥，那无异于是在做梦！牧静姝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当年伤得表哥这么深，总有一天，表哥会清醒过来，不再眷恋你这张恶心的脸，不再看你一眼，甚至会把休出秦府。”
    她的话，极尽恶毒与污蔑。楚伊人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人尽可夫”四个字给吸引了去。
    怎么回事？他们两人之间竟然有这么一段故事？回想着他的阴晴不定，心中便有些明了，一丝尖锐的痛狠狠划过她的心。
    所谓爱得越深，恨得越深。他既深爱着“她”，却又忘不了“她”背叛的痛，因此在面对她这张脸的时候，才会这么矛盾，时而冷酷得要杀了她，时而又温柔得要将她融化。
    她的沉默不语，让玉念春误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
    “表小姐说完了吗？”楚伊人回过神，淡淡看着眼前这个自鸣得意的女人。
    “你不生气？不伤心？”她的淡定，让玉念春彻底不淡定。
    她怎么可能会不受到一丝影响？那张让人嫉恨的脸竟然还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我为何要生气？为何要伤心？夫君恼的，恨的是牧静姝，而我是宜桃夭。”楚伊人淡定地笑着说，“我相信以夫君的英明，绝不会分不清我和牧静姝，毕竟我们性格不一样，而更重要的是我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而她则早已随风而去。表小姐你刚才这番话，是不是低估了夫君呢？觉得他一直纠结在过去，完全没办法从过去的伤痛走出来？”
    她的话，让玉念春脸色一阵苍白，慌忙地摇头摆手地，“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污蔑我，不要……”
    说到最后，她有些惊恐地看着一直端着那张温柔笑脸的楚伊人，想不到这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竟然只用了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她无话可说。
    “表小姐，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楚伊人心底在偷笑，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深受惊吓的模样。
    趁着玉念春还没回神，楚伊人微微福了福身子，转身往绿兰和小五走去，完全无视围着两人的十几个丫环，只是淡淡地对着绿兰和小五说道，“我们走吧。”
    她一脸平静，既没有怒目而视，也没有横眉冷对，可是这半个多月的学习并不是白学的，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将那些丫环完全压得呼吸都不敢用力。
    以玉念春为首的十几号人，就这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楚伊人主仆三人离去，直到看不到人影，才陆续回过神。
    “表小姐。”映红赶紧跑过来，“您没事吧？”
    “没，没事。”玉念春还有些惊惶不定，她竟然被楚伊人将了一军，这让她感到一阵羞愤，“宜桃夭，你不要太得意了！映红，快给我买通她身边的人，我要知道她的一切动向。”
    “表小姐，现如今她身边只有绿兰和小五。其中绿兰是老夫人安排过去的人，而小五则是她从宜府带过来的，都不容易收买。”映红赶紧回答。
    “不容易收买也得买，我就不信有人跟银子作对。”玉念春有些恼怒地瞪着映红，“这事要是办不好，你直接给我滚出秦府得了。”
    闻言，映红也有些恼怒。这表小姐总是以赶人出府恐吓她们这些做丫环的，大家心中虽然不忿，却不得不忍着。
    “表小姐，奴婢认为，与其花大价钱去买通那两个人，还不如疏通一下春娘。”映红心眼一转，赶紧出谋划策。
    “疏通春娘？”玉念春皱眉，“把话说清楚。”
    “蒹葭园马上就要装修好了，待夫人搬进去的时候，老夫人必定会让春娘选送一批家仆奴婢进去。所以我们只要疏通一下春娘，到时让我们的人安插进去还不容易？”
    果然好计。玉念春一听，眉眼尽舒，眼睛都要发光了，可是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又一脸忧愁地说道，“这计谋好是好，可我跟春娘一向不合，只怕她不但不帮我，还会向姑婆告状。那时候姑婆又要责怪我了。”
    “表小姐放心，这是用不着您出面。我们只需物色好的人选，到时候让她自己去疏通就好。这样就算事后被发现，我们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说到最后，映红凑得更近了，以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说道。
    玉念春一听，整个人都乐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银子多少不是问题，但必须要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千万别找些白痴来拖我的后腿。”
    她的话让映红暗暗翻了翻白眼，这表小姐不去拖别人的后腿就算了，竟然还敢来担心别人给她拖后腿？跟在玉念春身边多年，映红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冲动鲁莽，如果不是因为老夫人在她背后撑着，映红早已择良木而栖了，何苦要在这里受这大小姐的气？
    “我们走。”玉念春浑然未觉映红的心思，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恢复了自己平时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带着丫环浩浩荡荡地朝着念春园走去。
    “呵呵，安插眼线？这招真不错。”若珠从一处假山后面走出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不过这玉念春还真是沉不住气，我得赶紧告诉英姨娘这个好消息才行。”

 第61章 挑衅（4）

    “英姨娘，那玉念春说的话那么难听那么恶毒，宜桃夭怎么会一点也不恼不怒呢？”若珠将她听到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给舜英后，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个自己一直想不透的问题。
    “不恼不怒吗？”舜英略一沉吟，“你确定么？”
    “嗯，虽然看得不算真切，但奴婢能肯定当时她是笑着说那番话的。”
    “还笑着？”舜英轻轻皱眉，然后才缓缓分析道，“如果那是她的真实情绪，那么也只有三个原因，一是她有能容天下的肚量，所以不跟玉念春置气；二是她跟夫君的感情深厚，牢不可破，所以不受任何的挑拨；三是她对夫君的爱不够深，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夫君把她当做别人。”
    “这么复杂？”若珠一脸不懂，“那她到底是出于哪个原因？”
    “谁知道呢？”舜英淡淡地说道，但经过一番分析，心底已经认定了第三个原因。才半个月，感情哪里能深厚到不受挑拨？即使是当年的秦彧和牧静姝，相知相处好几年，相互间不也还是不够信任？
    一想到宜桃夭对秦彧爱得不深，甚至无爱，舜英觉得今天一直郁卒在心头的闷气一下子就全部抒发出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只是这种暗喜，多少显得她小心眼和卑微，便也没有打算和别人分享，因此只是敷衍地对着若珠说道，“这个要慢慢观察才能下判断呢。对了，除此以外，玉念春还有没有其他的挑衅行为？”
    舜英不认为那个着急的白痴只会挑衅一次这么少。
    “有的。”若珠看出舜英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便顺势转移话题，“据说在老夫人那里已经闹过一回，而且老夫人也被气得不轻，差点就要赏她几巴掌了。”
    “哼，赏几巴掌？那个老太婆怎么可能舍得？不过是做做样子争取人心罢了。”舜英冷哼一声，对秦老夫人的做法不予置否，“话又说回来，这玉念春跟我斗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没能学聪明一些，净做些成功不足败事有余的事。”
    “就是说呀，当我看到她被宜桃夭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就想笑了。唉，就连刚进府的人也能唬得到她。”若珠语气里不无鄙视和嘲笑的意味，“我看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她自然会三五不时地给宜桃夭难堪。”
    “希望如此。”舜英趴在栏杆上，看着湖面上月亮的倒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看到她的心情这般好，若珠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英姨娘，你说我们要不要也疏通一下，往蒹葭园安插眼线？”趁着舜英心情好，若珠赶紧开口说道，“如果要的话，现在是时候着手准备的了。”
    “不用。我不像玉念春那个白痴，早早就和宜桃夭扯破了脸面。如今我跟她还能好好相处，以后也多的是机会跟她套近乎。”舜英抬头看了看亭子外的月色，才淡淡地说道，“况且，所谓安插眼线，最后也不知道那人会被安排什么工作，要是去了洗衣房，我难道指望她告诉我，宜桃夭每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那等他们都进园子了再重金收买？”若珠并没有听得太懂，可是却知道舜英并不喜欢安插眼线这个提议，赶紧换了个建议。
    “不。用银子买到的眼线最不可靠，指不定下一刻就会被人以更高的价格反过来出卖我们或者对付我们了。”舜英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如既往地没有给她解释太多，“关于眼线这件事，我都已经想好了，你就不要再费心思了。倒是关于我这园子，现在都干净了吗？”
    “干净，绝对的干净。大家都感恩英姨娘的好，没有人怀有二心呢。”若珠收起没被舜英彻底信任的失落，赶紧低头应道。
    她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终于把园子里的家仆奴婢都甄别了一次，确定了没有人对舜英存有异心，还把最忠心的人安排主房伺候。
    “做得好。以后我们就不用冒着深秋的露重寒气跑来湖心亭说话了。”舜英笑着说道，即使不问也知道若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对于奴婢间的逼供手段，她这个曾经是奴婢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若珠莞尔一笑，“英姨娘，不早了，不如早点回去歇息吧。”
    “嗯，走吧，今晚估计能睡个安稳觉了。”舜英率先走出湖心亭，自秦彧续弦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心情这般畅快了呢。
    相较于她的舒心，楚伊人则郁卒至极。自跟玉念春分开以后，她脑海里便挥之不去的都是“人尽可夫”这四个字，简直要被这几个字弄得茶饭不思，做什么都不在状态。幸好今晚秦彧有事，没有过来教她管账，不然以她这样不自觉走神的状态，不被他咬得双手鲜血淋漓？
    唉。他对她这么凶狠，也是因为牧静姝吗？牧静姝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真的如玉念春所说的那样吗？
    奉茶那天，玉念春就因为对牧静姝出言不逊才被牧守安掌掴的，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又故态复萌？如果她不是笨得无可救药，不懂得吸取教训，那便是这种想法过于根深蒂固，以致能脱口而出，随便就能拿出来大声嚷嚷。
    “绿兰，我有些事想要问问你。”楚伊人靠坐在床头，看着正帮她放下床帐的绿兰，忍不住开口。
    “是，夫人想问些什么？”绿兰再次把床帐回去，对着楚伊人恭顺地回答。
    楚伊人谨慎地环视一下房间，才缓缓地开口，“牧静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绿兰一愣，似乎对她的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许久才回过神，“回夫人，绿兰不曾伺候过她，对她的事知之甚少。况且逝者已矣，如今再去议论非常不适合。”
    她的话隐隐有些不满和不恭，可是楚伊人并没有在意，反而急急地解释，“不不，我并不是想议论什么，只不过表小姐今天竟然说……”
    她蓦地打住了话，“人尽可夫”四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况且绿兰是秦老夫人的人，要是她把玉念春说的话告诉了秦老夫人。
    啧啧，这事要是闹到老夫人那里，不管她老人家信不信，那都不是闹着玩的。更严重的是，要是被秦彧知道……

 第62章 挑衅（5）

    虽然话不是她说的，但要是被迁怒怎么办？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连忙摇了摇头，对着绿兰匆匆说道，“还是你说得对。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我今天很累，要睡了，晚安。”
    说着，也不等绿兰有所反应，直接就躺下，并迅速背对着绿兰。
    她的反应引得绿兰一脸狐疑，却也没有再问什么，动作麻利地把床帐放下来，“夫人晚安，奴婢告退了。”
    在关上门前，绿兰思量再三，还是顿了顿，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的挑衅，往后会有更多，希望夫人不要像今天这样沉不住气。”
    话一说完，绿兰就关上房门。
    楚伊人一骨碌坐了起来，一手掀开床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眸紧紧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她知道绿兰就在门外候着，可也知道即使她现在冲出去询问，也不见得能问出些什么。
    “我今天很沉不住气吗？”楚伊人又躺在床上，不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抓着玉念春的话来堵了她几下，这样也算是沉不住气吗？
    难不成绿兰的意思是让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乖乖地站在那里被人奚落？她自问没有这样的情操，相信真正的宜桃夭也没有，甚至所有的千金大小姐、名门贵妇应该也不会有这么自我牺牲的伟大情操吧？而且她相信，今天被她这样一堵，这玉念春应该一段时间不敢来找自己麻烦了。
    然而，她还真是低估了玉念春的韧性。
    接下来几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偶遇”到玉念春，每一次见面少不了就是一番冷讽热嘲，一会儿说她气色不好影响大家的情绪，一会儿又说她衣服寒酸降低秦府的格调……
    一开始，楚伊人还会堵她几句，可是慢慢发现，越是把她堵得心塞，她就越疯狂地来找碴，战斗力是一次比一次强悍。
    好嘛，惹不起那她就躲嘛。楚伊人被烦得简直快要崩溃了，远远地看见她过来直接就绕路走。可惜玉念春对秦府的路十分熟悉，没两下就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我干嘛这么沉不住气啊？”楚伊人坐在从秦彧手中“抢”来的书房里，有些无奈地喃喃自语。
    整个秦府，也只有这随风园安静一些。毕竟没有秦彧的允许，没有人敢冲进来，即使是骄横的玉念春也不敢轻易捋虎须。
    正在帮她泡茶的绿兰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楚伊人心虚地回了她一眼，转向小五，“小五，你去一趟木槿园告诉英姨娘，我今个儿有事不能过去了，麻烦她过来这里教我吧。”
    “啊？是。”小五迟疑了一下，偷偷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绿兰。
    奇怪，以往凡是要跑腿的事，小姐因为顾虑到她并不熟悉秦府，都会安排绿兰去的，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尽管心有疑惑，小五还是怯怯地转身离开。
    小五一走，楚伊人就觉得书房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许久以后，绿兰端着一杯清香四溢的花茶走到她面前，“夫人，请喝茶。”
    与楚伊人的坐立不安相比，绿兰倒是冷淡得很平常一样。
    “谢谢。”楚伊人轻声道谢，然后又假装咳嗽地清了清喉咙，“嗯，绿兰，你那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懂夫人在说什么。”绿兰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说道。
    “就是你说我沉不住气什么的。”楚伊人有丝尴尬地说道，之前她还觉得绿兰那样说是懦弱、矫情的表现，殊不知那才是睿智的。
    “奴婢的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绿兰的淡定简直让人抓狂。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楚伊人抿了抿唇，一副问不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绿兰眉眼不动，“奴婢不知道。”
    啊啊啊！不是“不懂”，就是“不知道”，敢不敢给一点有用的反应？楚伊人内心在狠狠地咆哮。
    淡定！淡定！楚伊人觉得自己急需平复一下心情，猛地拿起眼前的花茶就喝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就是瓷器落地破碎的清脆声。
    “夫人！”绿兰吓得马上上前查看，并快速倒了一杯冷水，“您先含着，奴婢马上去找些冰水和药膏来。”
    “嗯嗯。”楚伊人含着一口冷水点头回应，并挥了挥手让绿兰赶紧出去。
    绿兰一走，楚伊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舌头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更让她眼泛泪珠，她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泪，可是更多委屈的泪水涌了出来。
    秦彧一进门，就看到她鼓着腮嘟着嘴，泪眼汪汪地呆坐在那里，整个人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他环顾了一眼书房，并没有发现绿兰和小五的身影。
    “发生了什么事？”他冷冷的声音隐藏着一丝心疼。
    听到他的声音，还沉浸在自己忧伤中的楚伊人蓦地抬头，一时间忘了痛，也忘了怕，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被玉念春缠得慌的委屈和被茶烫到的痛同时袭来，忍不住扁了扁嘴就哭了起来，嘴里含着的水更是全部顺势落在她的身上。
    秦彧快步走到她身旁，从她身上掏出手帕帮她拭去眼泪和身上的水，另一只手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夫，夫人，冰，冰水来了。”绿兰气吁喘喘地跑进来，不期然地对上一双宛如要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冰冷眼眸，一时吓得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事？”秦彧对着绿兰再次问道，只是这次显得十分冷怒无情。
    绿兰深呼吸一下，但依然有些哆嗦，“回老爷，夫人刚才不小心被滚热的茶烫伤了舌头。”
    “只是如此？”秦彧显然不是，之前他对她又掐又咬，也没见她哭过。
    “这段时间，夫人天天被表小姐缠着，闹得有些慌。今天又被表小姐在门口堵着，加上刚才被花茶烫着，又烦又疼之下，情绪才会有些不稳。”绿兰简单地说了前因后果。
    玉念春？缠着？难怪刚才好像看到玉念春在门口不远处站着，原来是在守着么？
    “冰清玉洁膏。”秦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书架，让绿兰从那里翻出另一支药膏。
    接过药膏，秦彧把绿兰打发去备水给楚伊人沐浴。
    “舌头伸出来。”秦彧对着已经逐渐平复了心情的楚伊人说道。

 第63章 挑衅（6）

    换了往常，楚伊人必定不会乖乖地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可是现在她已经痛得顾不上那么多了，把那所谓的端庄娴雅形象抛之脑后，对着秦彧伸出自己的丁香粉舌。
    秦彧淡淡扫了一眼，便挖出一些冰清玉洁膏轻轻涂在她那微微有些红肿的地方，动作很轻很仔细，并没有让她觉得特别难受。
    “就这样晾一会儿。”秦彧用手作扇轻轻地拂了两下。
    “唔唔。”楚伊人伸着舌头，发音不明地说道。
    她的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一只乖巧的小狗，这让秦彧忍不住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道谢的话，过后再说。如今含糊不清，显得没有一点诚意。正常人都听不出你在说什么。”
    是么？正常人都听不出么？楚伊人别有所指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有些上扬，却不小心扯到舌头，让她忍不住痛得“嘶”了一声。
    “活该！”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楚伊人有些恼怒地别过脸，却看到舜英一行人正站在走廊那头，静静地看着书房这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这让她心底隐隐感到不舒服，好像自己被偷窥了一样。
    可是作为“主人家”，她又不可能直接把舜英她们晾在那边就算，于是她赶紧站起来，想着要挥手示意她们过来。
    “唔！”脚底下传来的痛让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幸亏秦彧及时伸出手把她捞在怀里，让她整个人都倚靠着他宽阔坚硬的胸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伊人边拍着胸口边在心里默默说道，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外面还有十几人瞪大双眼往这边瞧。
    “你放开我。”楚伊人挣扎地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这就是你的态度？嗯？”秦彧完全无视外面那些人见鬼了一样的表情，靠近她耳边轻声说道，“不是我，你早跌得四脚朝天了。”
    在别人看来，这活生生就是一出英雄救美、鹣鲽情深的戏码，可是只有楚伊人知道，他说话的声音有多冷，他箍她的力度有多大，她简直觉得自己要断气了。
    “对不起，谢谢你。”楚伊人也顾不上自己的舌头还搽着药膏，赶紧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努力想要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却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一时又羞又恼地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放开我。外面，外面好多人看着呢。”
    “又不是第一次。”秦彧冷冷淡淡地说道，索性直接抱着她坐在凳子上，“我这些日子不是天天抱着你回来的吗？”
    闻言，楚伊人知道自己输了，便不再言语，随着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看她乖乖地没有反抗，秦彧才抬眸看向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
    他的眼神很冷，冷得让那些原来还在发呆的人仿佛一下子掉进冰窟窿一样，马上清醒过来并低下了头。只有舜英还端着一张深受打击的苍白面孔，直愣愣地看着书房里那两个亲密的人。
    “英姨娘，我们要过去请安了。”若珠低着头，轻轻拽着她的衣袖说道。
    可惜舜英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英姨娘！”若珠不得不大声一点说道，直接伸手在舜英的手臂上拍了拍，却感到她微微的颤抖，心生不舍，“英姨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舜英喃喃回道，然后赶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带着众人往书房走去。
    “舜英给夫君请安，给夫人请安。”舜英低着头，敛去一脸的打击和嫉妒，努力稳着声音说道。
    “你怎么来了？”秦彧的声音不见一丝感情。
    “夫人让我过来继续讲授秦府的家法规矩。”
    “是吗？”秦彧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舜英一愣，偷偷抬眸却发现他竟是低头问楚伊人，不禁暗咬牙龈，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着拳。
    “嗯。我还要学习家法规矩，夫君贵人事忙，还是赶紧去……”楚伊人想尽办法想把秦彧撵走，可惜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话根本不能完整说出来。
    “你可以走了。”秦彧冷冷地将舜英打发回去。
    “不，不行。呀！”楚伊人才刚出声反对，却因为秦彧突然抱着她站了起来而吓得惊叫一声，然后有些惊魂不定地开口，“你，不，夫君这是做什么？”
    “你的衣服湿了。我们去沐浴更衣。”秦彧慢慢说道，然后故意在舜英身边走过。
    他暧昧的话，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某几个懂得男女之事的丫环更是红了一张脸，而舜英则感觉自己浑身的血要被抽干一样，又冷又晕，好像随时会倒地一样。
    “舜英，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楚伊人越过秦彧的手臂，对着舜英道歉，“害你白跑了一趟……”
    “没事。夫人还是赶紧去换了这身湿衣服，不要着凉了才是。”舜英闷闷地说道，她依然背对着他们。
    她也想回过身子，端庄大方地扮演着一个进退得宜的“姨娘”，可是她真的做不到，不过是一晚时间，她的心情便天渊之别。
    没有赘言，也没有给楚伊人赘言的机会，秦彧强势地把她的头按向自己的怀里，抱着她快步往房间走去。
    小五心惊胆战地看了看一脸苍白的舜英，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一众丫环，赶紧撒腿追了上去。她深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会被这些人活生生给撕了。
    “英姨娘。”若珠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们也回去吧？”
    她很恼火，但更怕自己一时不慎会刺激到心伤得无以复加的舜英。
    舜英没有回应，只是默默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狠狠地灌进嘴里。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那只精致的茶杯，紧得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丫环们一脸担忧地互相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突然，舜英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把茶杯摔在地上，伴随着一声清脆，茶杯四分五裂。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是比玉念春还恶毒百倍千倍的挑衅！舜英忿恨地瞪着地上的茶杯碎片，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捡起地上的碎片冲去毁了那张如噩梦一样的容颜。
    “宜桃夭，我不会放过你的。”舜英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给自己听。

 第64章 危机暗伏（1）

    “夫人，这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吉日，您看看喜欢哪一天？”春娘双手呈上一张红纸。
    绿兰上前接过来，在楚伊人面前展开，上面写的是几个适宜搬屋的日子。
    “舜英的病还没有好吗？”楚伊人关切地问道。在她正式成为“当家主母”之前，这些本来是舜英这个“代主母”要做的事，可自从那天之后，她都好几天没见过舜英了，木槿园的人都说舜英得了风寒，不宜外出也不宜见客。
    “回夫人，奴婢不清楚。老夫人只是吩咐奴婢把这几个吉日送过来让夫人挑一个。”春娘低着头回答，心底却在吐槽楚伊人的扭捏做作。
    哼，自古以来会有哪个正妻容得下妾侍？她这么问不是幸灾乐祸就是想落井下石，反正不可能真的在关心舜英。
    楚伊人此刻才想起这个对自己冷冷淡淡，恭敬不足怠慢有余的春娘对舜英并没有好感，想来自己是问错人了。
    于是，她也没再说些什么，假装很认真地看着红纸，仿佛在仔细掂量着该选择哪一天搬到蒹葭园去。
    “就三天后吧。”楚伊人淡淡地说，努力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
    天知道她是多想立刻就搬过去啊，起码她不用担心秦彧，那家伙最近总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真担心这样的次数多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暴露身份。
    “三，三天后？”春娘声调略有些尖，一脸不可置信，好像在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这么多吉日，她偏偏挑了最早的那天，难道她是想尽快搬走吗？不可能啊，天底下有哪个妻妾会不想多和夫君待在一起的？何况照绿兰上次暗地里的汇报，这两个人确实正是处于甜蜜恩爱的时候呀。
    “有问题吗？”楚伊人被她的反应吓着，暗忖着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正常。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春娘，又扭头看了看绿兰，后者却一脸淡定地站在那里，并无异常。
    “没，没有。”春娘察觉到自己失仪，赶紧收拾好情绪，拿出一本折子递上去，“夫人，这是蒹葭园的日常配给清单以及人员安排，请您过目。如果有任何的不妥或者需要，请说出来，奴婢会尽快解决。”
    这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春娘说得慷慨激昂之余亦有些得意洋洋。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可以一吐冤屈气，除了教育、威吓那些新丫环以外，终于也可以负责日常配给，而不是眼红地在一旁瞪着那些家仆奴婢总是拍着若珠马屁。一时间，春娘感觉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飘飘然。
    楚伊人翻开折子，马上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给弄得头有些晕，再仔细看了看里面的物品和人名，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全部都是，呃，都是蒹葭园的？”楚伊人差点就要问是不是她的，可是转念一想，她根本不是“宜桃夭”，便马上改了口。
    “是的，这全部都是您的。”春娘没有什么顾忌地说道。
    “可是，我用不了这么多……”
    “夫人，奴婢有些不太中听的话，希望夫人能听一下。”春娘打断了楚伊人的话，“如果有些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夫人海涵，不要跟奴婢计较。”
    楚伊人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夫人，奴婢知道宜府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不是一般小户人家可以比拟，但请恕奴婢直言，宜府一年的支出或许只抵得过秦府十来天的支出。夫人未出阁前，过的可能是按需取用的日子，可如今夫人是‘秦宜氏’，冠的是秦姓，身份超然，您的一言一行，您的排场代表的是秦府当家主母的声威。您若过得寒酸，首先丢脸的是秦府。因此，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您只能要求更多，绝对不能有所缩减，即使那些人或东西对于您而言完全没有用处。”春娘直直地看着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任性！奢侈！浪费！听了她的话，楚伊人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这几个字，可是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不由得朝着绿兰投去征询的眼神，后者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春娘的说辞。
    “我懂了，一切就拜托春娘了。”楚伊人暗暗叹了一口气，最终屈服，心中却更加渴望日子能过得快点，让她能早日逃离这个越来越让她喘不过气的鸟笼。
    看到楚伊人这么乖顺地就接受了自己的说辞，春娘忍不住就眉开眼笑，突然又想起什么事一样，脸色一冷，有些愤恨地看了绿兰一眼，就对着楚伊人说道，“夫人，老夫人还问，您是否满意绿兰的伺候？若是不满意的话，大可将她退回来碧玉园，省得她惹您闹心。”
    嗯？这是想把绿兰要回去的意思？楚伊人有些愕然，她一直以为绿兰是老夫人派来监视自己的，怎么，才一个月就不监视了么？还是说，她一直搞错了老夫人的用意，也误会了绿兰？
    楚伊人抬眸，深深地看了绿兰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虽然有小五这个贴身丫环，可是她进府一个月不到，和我一样对于府内的事都不太熟悉。我想，如果老夫人不介意的话，还请她能继续让绿兰待在我身边，至少到小五能独当一面的那天。”
    绿兰一向平静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继续平静无波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仿佛她们在谈论的不是自己的事。
    “是，奴婢必定会将夫人的话如实转告老夫人。”对于绿兰不回去碧玉园这件事，春娘是十分乐见其成的，她依然记着上次老夫人说的那番话，心中不忿在老夫人心中绿兰竟比自己的身份来得高。
    “那还有别的事吗？”楚伊人笑着问。
    “没有了。请夫人这几天好好歇息，三天后择吉时搬进蒹葭园。”春娘喜滋滋地回答，随后又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吩咐绿兰和小五，“这几天你们就好好帮夫人收拾一下，不要丢三落四的漏了东西没带过去。不然以后常常往随风园跑，只会徒惹得老爷心烦，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绿兰和小五同时回答，而楚伊人却被她最后那句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以后，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在随风园随进随出吗？不知为何，本来还因为能搬离这里而显得有些愉快的心情，突然就蒙上一层阴影。

 第65章 危机暗伏（2）

    待在随风园的最后一晚，楚伊人一直感到心神不宁。她时而失神地看着绿兰和小五埋头整理着那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东西，时而不受控地站在房间门口往主房方向看去。
    “你们在这里慢慢整理，我过去书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楚伊人说着，就往外走去。
    “呀，小姐，我陪你去。”小五急忙说道，可是等她转过身冲过去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楚伊人的身影。
    她本想直接跑去书房，但是看着黑幽幽的走廊，不由得心生怯意。随风园本来就因为人少而显得冷清，如今除了主房和这个房间，所有的夜明珠全部移到蒹葭园，这样一来，随风园更是阴森不少。
    “小姐？你在哪？”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可是外面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根本没有人回答。
    咽了咽口水，她最终还是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着佛经，有些迟疑地向着书房方向迈开了步伐。
    才走了没几步，手臂就被什么拽住了。
    “啊！”小五惨叫一声，连忙转过身跪了下来，“观世音菩萨在上！太白金星急急如律令！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你在干嘛？”一把没有感情清冷的女声响起。
    “呜呜，对不起！饶命，饶命啊！”小五吓得眼泪直流，她以为自己的求神拜佛让对方不高兴，连忙磕头求饶，“都是小五少不更事，如有冒犯，还请原谅。”
    绿兰皱眉看着她简直要被吓破胆的模样，一下就把她拽了起来，“小五，你看清楚了，我是绿兰。”
    “绿兰？”小五睁着一双泪眼看过去，然后眼泪鼻涕一起流得更凶，整个人紧紧抱着绿兰，“呜呜，绿兰姐姐！吓死我了！呜呜。”
    绿兰姐姐？听到她的称呼，绿兰没来由感到一阵恶寒，自从仙乐楼事件后，这小五对自己明明多了一层隔膜，偶尔甚至还有些敌意。此刻竟然那么亲热地唤她做姐姐？
    “你唤我绿兰就好，不必喊我姐姐。而且，你赶紧擦干净你这张脏兮兮的脸，然后跟我回去整理东西。”绿兰冷冷地说，一把将她扯离自己的怀抱，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可是，可是小姐她……”小五狠狠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往书房方向看了一眼，又被吓得瑟瑟缩缩地往绿兰怀里钻。
    绿兰再次冷冷地把她扯离自己的怀里，“夫人做事自有分寸。她既然不让我们跟过去，必定有她的道理。这随风园虽然人少冷清，但是绝对安全的，别说外人，就算是府中的人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进来。”
    小五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瞄到她冷冰冰的眼神，便马上识趣地闭上嘴巴，用衣袖狠狠地抹了抹眼泪，一脸小委屈地跟着绿兰走回房间，进门前还忍不住又看了黑幽幽的走廊一眼，心中纳闷。
    小姐跑得也太快了吧？而且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怎么一点都不怕黑呢？不会被吓晕了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想冲出去寻人。
    “干嘛？”绿兰眼角余光看到她鬼祟的动作。
    “我，我担心小姐会不会被吓晕了。”小五唯唯诺诺地说道。
    绿兰继续自己手中的活，淡淡地说，“快整理吧。夫人比你想象得要胆大得多。”
    “可，可是……”小五才不相信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的胆子能比她这个奴婢的胆子大。
    “之前有几天，夫人一个人在这里过。”绿兰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你别杞人忧天了。”
    我才没有！小五有些恼怒，却也不敢开口反驳，咬了咬下唇，便默默走到旁边继续整理东西，可是一颗心却始终吊在嗓子里。
    她不知道的是，绿兰说得一点都没错。对于从小跟着父兄在树林里到处跑的楚伊人来说，小五的担心确实显得杞人忧天。
    借着微弱的月光，楚伊人施展着轻功，三五两下就来到书房附近，然后迈着小碎步款款朝着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前，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此刻她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她也说不准自己是希望他在，还是不在。
    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便轻轻推开了门。
    书房里一片漆黑，楚伊人凭着记忆摸索着打开窗口，月亮的柔光瞬间溢满了书房的大半。她有些贪恋地环视着书房，这些日子以来秦彧教她管账的情景逐一浮现在脑海里，不知不觉竟感到一丝酸酸的离愁别绪。
    她习惯性地看向书桌，那里十分整洁，一尘不染。
    其实这两天，绿兰和小五早就把这里收拾好，她的东西一件也没落下，他的东西一件也没带走，如今的书房，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她并没有在这里待过一样。她所谓的“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不过是找一个让自己过来的理由罢了。
    “笨蛋。”楚伊人有些颓然地坐到凳子上发呆，双眼无神地看着洒了一桌月光的桌面，今晚的月色真好，好得让人都忧伤起来。
    突然，一个诡异人影快速从窗边闪过。
    “谁？”楚伊人迅速回神，娇叱一声，马上跑到窗边查看。
    窗外，十分安静，静得让人忍不住心底发憷。
    “是谁？赶紧出来。”楚伊人顺手拿起书架的瓷瓶，整个人变得警觉起来，可是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到底是什么人？小贼吗？可恶，不是说外围布满了护院吗？看来这秦府的护卫也没有很严密嘛？
    此刻，楚伊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可悲的是书房三面的窗子都打开……
    糟了！待楚伊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感到身后一阵劲风悄然往自己背上杀来，她险险地避开，更顺势将瓷瓶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瓷瓶落地的声音在静谧的随风园显得十分刺耳。
    楚伊人甚至还来不及开口喊救命，对方又冲着她袭了过来，她再一次狼狈地避开，“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对方的步伐和杀意，她终于能肯定对方并非一般小毛贼。
    可惜对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她，那双充满冷意和杀意的双眸，在黑暗中显得寒意逼人。
    啧啧，这都是什么眼神啊？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出现这样的眼神啊？楚伊人被对方瞪得一头冷汗。

 第66章 危机暗伏（3）

    “我，我们有话好说嘛。”楚伊人一边盯着他，一边缓缓往窗口方向慢慢移动。
    呜呜，早知道就认真跟着哥哥们学些防身武功啦。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浑水摸鱼，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知道自己根本拼不过眼前这个黑衣人，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她的轻功，哦，不对，她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是，对方根本不知道她会轻功。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没说话。
    啧啧，这个人的冰冷竟然跟秦彧有得一拼。楚伊人有些懊恼，对付这种面冷心冷的人，她最没辙了。可惜如今为了小命着想，怎么也要想出办法把“没辙”变“有辙”！
    “大哥，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揪着我不放呢？”楚伊人扯出一个笑容，努力将诚意展现在脸上，“要不我们打个商量，只要你肯放我一马，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边说，边用眼光余角量着自己与窗口的距离。
    “真的，只要我做得到，什么都可以。”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黑衣人什么也没说，随手就朝着她扔出一把匕首。
    本来还想着往窗口方向移动一点点的楚伊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就往与窗口相反的方向避开，整个人贴着书架，喘着粗气瞪着他。
    啊啊啊，太卑鄙了！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全被他突然出手给弄砸了！楚伊人感觉一股恼怒从心底往脑门直窜，她特么就想狠狠扇对方几巴掌，然后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什么叫做礼貌，什么叫做道德？
    可是黑衣人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瞬间就欺身来到她面前，对着她的脑门扬手就是一掌拍过来。
    楚伊人赶紧拿起书架上的古董花瓶扔过去，也没来得及看扔不扔得中，整个人赶紧跑到书架的另一边，警觉地看着他，右脚隐隐传来的痛意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毛，估计是刚才避开攻击的时候扭伤了脚踝了吧？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老天爷，刚才的古董花瓶就这样被他击得粉碎？这，这太夸张了吧？楚伊人此刻简直觉得自己没可能活着走出这个书房了。
    黑衣人仿佛也感觉到她的绝望，眼神更冷了几分，却又溢满着兴奋，慢慢走向她的同时将内力都凝聚在右手掌上。
    可恶，整个秦府的人都是聋的吗？难道没听到这里的动静？楚伊人一边想着，一边使劲将书架上的东西全部狠狠扔在地上。
    黑衣人看出她的打算，却也不急，等她把所有东西都扔到地上，才迅速窜到她面前，高高扬起手，眼看着又要一掌拍到她的天灵盖上。楚伊人此刻十分忧郁自己的不冷静，她随手乱摸，终于摸到一个状似棍子的东西，赶紧举起来挡着。
    “啪”的一声，棍子应声而断，同时震得楚伊人双手发麻，根本拿不住剩下的半截棍子。
    黑衣人眼眸里寒光一闪，仿佛在嘲笑她终于没有了任何抵挡物。
    惨了，这次真的要完蛋了。楚伊人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的手掌往自己这边拍下来。
    “笨蛋。”熟悉的冰冷男声自身后响起，她还来不及想太多，就被一股强劲的力度往后拉，直直撞进一个坚硬厚实却让人感到安全温暖的胸膛。
    秦彧！楚伊人一下子红了眼眶，这是他第二次救了她。
    秦彧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与黑衣人周旋。
    面对突然出现的强敌，黑衣人仅仅是冷哼一声，并没有撤退，反而像是被激起嗜血性一样，出招更加狠绝，而且每一招都是朝着秦彧怀中的楚伊人而去。
    可是秦彧却把楚伊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别说受伤，就连一根头发都没被对方碰到。楚伊人此刻甚至还有闲情去看他们的对打。
    啧啧，真是想不到他竟然有这么高强的武功，她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一个空有一身蛮力的商人而已呢。
    “很好看？”察觉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彧淡淡地问，仿佛他们只是在喝茶下棋。
    “啊？”楚伊人想不到他竟然感觉到她的动静，而且还能这么闲适轻松地跟她说话，“小心！”
    眼看着对方恼羞成怒地拔出原来被他扔到一边匕首，楚伊人忍不住低呼一声。
    秦彧眼眸寒光一闪，迅速移到对方面前，以手为刀狠狠劈在对方的手腕上，匕首随即掉在地上。
    剧烈的痛意让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人忍不住狼嚎一声，他的双眼此刻没有了寒意，只有嗜血的狠。
    “爷！”常青从窗口窜入，迅速加入了战局。
    见状，黑衣人从怀中摸出一些药粉朝着他们撒了过来，然后转身迅速往窗外窜去。
    秦彧没顾得上去追他，一个反身将楚伊人狠狠抱在怀里，朝着相反方向跃开，同时跃开的还有常青。
    “可恶！”常青狠狠吐了一口气，随即朝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抓活的。”秦彧没有阻止他，只是冷冷地说道，语气里的怒气简直爆表了。敢来秦府，不，敢来随风园闹事，他会让那个人后悔自己出生在这个世上。
    常青走后，秦彧把楚伊人放在坐榻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让书房的苍夷一览无遗，可是秦彧看也没看那毁得让人不忍直视的书房，只是直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中一股怒气直窜出来，本来就冷得让人觉得可怕的俊脸一下变得更加冷冽。
    “夫君，对不起，毁了你的书房。”楚伊人以为他的恼怒是来自书房的被毁，呐呐地道歉，“可是……”
    秦彧抬眸瞪了她一眼，将她的解释完全瞪掉。
    看她乖乖地闭了嘴，他才开始很认真地从头到脚地帮她检查身子，直到确认她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看到她红肿的右脚踝，本来有些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他蓦地站起来，直接走到书架那边找出药膏。
    他拿着药膏往楚伊人走过来，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蓦地转身，有些急切地在地上寻着什么，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弯腰捡起地上断开了两截的画轴，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难看。
    看着他这模样，楚伊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个好像是她刚刚用来抵挡给弄断的“棍子”？

 第67章 危机暗伏（4）

    看他那样子，好像很在乎这幅画呐？楚伊人紧紧看着他，紧张得差点忘记了呼吸。
    秦彧忘记了要帮她搽药的事，直接把两截画轴放到书桌上，缓缓地打开。一看到画中人本来绝世清姿如今残破不全，甚至不能把头像，瞳孔蓦地收缩，双眸寒光闪烁，全身绷紧。
    即使离得那么远，楚伊人依然能感受一股蚀骨的怒以及透心的痛。那幅画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一时间，她心底的内疚掩盖了害怕。
    她跛着脚缓慢地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那幅已经不能称之为画的画，虽然破碎得不能看清画中人的容貌，但是楚伊人依然能够看到那双画得极为传神的眼眸，温柔如水，沉静入心，好像有一种魔力能抚慰别人烦躁的心。
    可是，这个别人却不包括秦彧，或者说，不包括此刻的秦彧。
    看着他此刻冰冷却显得有些悲凉的侧脸，楚伊人马上就猜到了画中人的身份，心中的内疚瞬间变成了后悔。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她怎么就拿这幅画来当那一掌呢？
    “对不起。”千言万语，只能化作这三个字，更多的解释也不想再说。
    秦彧恍若未闻，只是有些失神地盯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画轴，转身离去，完全无视楚伊人。
    “等等。”楚伊人一边喊道，一边想追上去，却因为过于着急而不慎跌倒在地，忍不住闷哼一声。
    “夫人！”刚从窗口跃进来的常青刚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叫一声，刚想走上前把她扶起来，却想到秦彧那强烈的独占欲，只得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
    身后的动静让秦彧停下了脚步，可是他却对楚伊人的事一点也不在意，“抓到了吗？”
    “对不起。”常青愧疚地低下了头，“我本以为能很快地就抓到他，可是他却像对府里的地形很熟，翻了两下就不见了人影。外围的护院说没看见有人出去。”
    所以说，黑衣人还躲在秦府的某处？还是说，那个人根本就隐藏在秦府里？
    依然趴在地上的楚伊人，忍不住皱眉。原来，她猜得没错，黑衣人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小毛贼，他是冲着杀她而来的！可是她究竟做了什么事能惹出这杀身之祸？
    “找出来，杀。”秦彧冷冷地吩咐，然后抬脚就要离开。
    “是！”虽然回答得十分爽快，可是常青心底却直犯嘀咕，刚才不是还说要抓活的吗？怎么转眼就变成“杀”了？如果是要杀，爷自己刚才就能直接下手了，不是想着抓活的来审问，又怎么能让对方溜走？
    面对前后矛盾的命令，常青表示自己好忧郁。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依然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楚伊人，觉得铁定跟她脱不了干系，难道她受了重伤不成？
    咦？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爷！”常青急忙开口，可是接下来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了。
    秦彧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呃，夫人怎么办？”常青思量再三，终于问了出口。
    跟在秦彧身边多年，他明明知道有些事自己是不可以过问的，可是他曾对“舜华”发过誓，要好好守护着牧静姝，如今看着趴在地上那个狼狈的身影，即使心中知道她不是牧静姝，却怎么也做不到不管不顾。
    “你看着办。”秦彧冷冷地说道，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的回答早在楚伊人的预料之中，她只是在心底暗暗地低落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挣扎着要站起来。
    可是脚伤让她痛得冷汗直流，让她根本不能顺利站起来，刚起了一点就又要跌倒，幸好她反应还算快地扶着旁边的凳子。
    她这狼狈的模样，让常青实在是看不过眼，他赶紧走上前蹲在她身边，朝着她伸出手，轻声说道，“夫人，来。”
    看着眼前的手，楚伊人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抓着他的手臂。
    “谢谢你。”她眨了眨眼，将眼泪强压回去，即便如今满心委屈，她依然努力笑着道谢，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端庄大方。
    “这是我应该做的。”常青暖意十足地笑了笑，“夫人，我先送您回房吧。”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用尽全力抓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可是右脚踝传来的痛意让她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如石头那样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很痛吗？”常青发现她的异常，有些急切地问。
    “嗯。”楚伊人咬着下唇应了一声，她还真没有想到自己的脚伤这么严重。
    常青看着她，心底在衡量着到底该怎么办。换了别人，他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抱走或者扛走，可是这个是夫人！是爷的人！爷现在对人对事虽然冷漠，可是他没有忘记爷以前的占有欲是那么强。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就往书房外看去，却意外地看到秦彧正在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那冷漠中隐隐透着不满和怒意。
    爷竟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这里看着？常青一愣，随即就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着。
    “夫人，您的脚伤这么严重，怕是不能走回去了。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背您回去。”常青的声音在这清冷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以及激昂。
    激昂？楚伊人皱眉，脑海里不其然想起她第一天给秦彧准备面条的时候，常青看自己的那个眼神，脸色瞬间就冷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要甩开他的手。
    可是她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她就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整个人被一股冰冷的气息包围着。
    “爷？”常青假装惊讶地喊了一声。
    “我送她回去。”秦彧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楚伊人转身就走。
    常青连忙跟上去。
    “你做什么？”
    “护送爷跟夫人啊。”常青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黑衣人还没抓到，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把这里收拾一下。”秦彧冷冷地说道，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顿，慢悠悠地补充了四个字，“恢复原样。”
    “什么？”常青哀嚎一声，无奈地环视一眼狼藉的书房，心底在懊恼着自己干嘛要那么热心肠。只不过，能看到爷这样强烈的反应，也算是值了，别说收拾书房，就算让他把整个秦府都收拾一遍，也都可以！

 第68章 危机暗伏（5）

    月黑风高杀人夜。一出书房，楚伊人看着漆黑一片的园子和走廊，又看了看天上被云遮挡着月亮，没来由地就想起这样一句话。
    真是应景哪。她有些自嘲地想着。
    没有了月亮，走廊就跟她过来的时候一样黑幽幽的。
    一路上，楚伊人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清晰地听到他很有节奏的步伐声、沉稳的心跳声以及轻微的呼吸声。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却感到一股强烈的安全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想开口道谢，却又觉得自己更应该道歉。可是，画卷已经毁了，道歉有用吗？即使她道歉千万回，也不可能让那幅画恢复如初呐。
    就在她的思绪百回千转之时，秦彧却在她的房门前停了下来，冷漠地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以及横躺在地上的两个丫环。
    一双鹰眸仔细地打量着房间的同时，心里也在揣摩着房里是否有埋伏。
    步伐节奏的戛然而止，让沉浸在矛盾中楚伊人回过神来。她先是一脸懵然地看着他，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双眸蓦地睁大，惊呼一声，“绿兰！小五！”
    她忘了自己受伤的脚踝，挣扎着要从秦彧的怀抱中跳下来，想着要去看看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绿兰和小五。
    可惜秦彧没有让她如愿以偿。他更加用力地抱着她，在确定房里没有埋伏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经过绿兰和小五身边的时候眉眼甚至都没有动一下，仿佛躺在他脚边的不是人，只是布娃娃一样。
    “你放开我。”楚伊人此刻早已将画卷什么的扔到九霄云外，一心只记挂着她的丫环。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事儿！因此，当秦彧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一个骨碌就想冲过去，可是却被阻挡着。
    “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她们。”楚伊人此刻忘记了假装端庄娴雅，恼怒地瞪着他，有些竭斯底里地吼道。
    可是在秦彧眼里，只有她的脚伤才是事。
    “坐好。”他一手按着她的肩膀阻止她冲过去，一手想要脱了她的鞋子看看她受伤的脚踝，可是楚伊人却一直胡乱挣扎，完全不配合。
    “不把脚伤处理好，她们即使还没断气，也过不了今晚。”秦彧冷冷地威胁道。
    “你不能！”楚伊人气急败坏地叫道。
    “我能。”秦彧放开她，站了起来，双手环胸地俯视她，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让人丝毫不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楚伊人直直看着他，知道自己与他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聪明地选择闭上嘴巴，安静地坐在那里，只是一双大眼依然焦虑地看过去。
    “脱鞋。”秦彧冷冷地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抬眸看着他，眼里闪着不赞同，但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他真的会杀了绿兰和小五。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楚伊人马上就动作伶俐地把右脚的鞋袜脱了，还把裤脚往上折了一下。
    哇塞！这真的是自己的脚吗？楚伊人皱眉看着右脚踝，肿块就像拳头那么大，青紫之余，竟然还有擦伤，细微的伤口隐隐冒着血丝。
    本来就觉得疼了，如今看了就觉得更疼。
    别说是她，就连一旁看着的秦彧都看得微微有些皱眉。他想了想，转身走到绿兰旁边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用力掐着她的人中，直到把她弄醒。
    “老爷？”绿兰一脸茫然地看着秦彧，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再次阻止小五冲去找楚伊人的画面中，之后的记忆，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要一桶温水。”秦彧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淡淡地吩咐。
    “是。”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绿兰还是习惯性地回答，匆匆站了起来。
    然后，她马上就发现小五正趴在旁边，发现房间一片凌乱，也发现了坐在床上激动看着自己却一身狼狈的楚伊人。
    “夫人！”她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脖传来一阵痛意。
    难道刚才她们被袭击了？绿兰有些不敢置信地环视房间一眼，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楚伊人身上。
    才进门一个月，就遇到袭击？是她太招摇还是对方太心急？绿兰暗暗忖度着。
    “还杵着做什么？”秦彧看绿兰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冷漠地质问。
    “老爷饶命！奴婢马上就去。”说着，绿兰也没顾得上地上的小五，匆匆去提了一桶温水进来。
    “出去。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绿兰扶起小五退出了房间，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秦彧和楚伊人。
    楚伊人看着紧闭的房门，担忧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小五怎么了。”
    她这模样看在秦彧眼里，显得十分地刺眼。他冷漠地一把扯下床帐，然后将她推倒在床上，动手就撕她的衣服。
    不明就里的楚伊人愣了一下，然后是激烈的反抗，一手护着胸口，一手对着他胡乱抓着，“你，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地抓着她双手高举过她的头顶，整个人跨坐在她大腿上让她不能动弹半分。
    趁此机会，他迅速脱了她的衣服，只留下一个粉蓝色的肚兜和一条亵裤。霎时，印象中那雪白曼妙的身材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的气息逐渐有些不稳，最难受的是，她竟然还不断地扭着身子反抗着。
    “再动，我就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秦夫人。”他声音有些急促地说道。
    不知道是他话里的威胁，还是他不同于往常冷淡的语气，反正楚伊人现在是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帮自己擦身子。
    看着她身上各种青瘀，本来被点燃的心一下子就被怒气所代替。
    许久许久以后，他才终于放开她，并帮她盖上了被子。
    “移花接木膏在哪里？”他把床帐挂起，站在床边冷冷地问。
    楚伊人满脸红晕地指了指梳妆台上的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当秦彧看到小盒子上的锁，不禁愣了一下。同样的药膏，在他那里是随手扔在书架的抽屉，而在她这里却被珍而视之地锁在小盒子里？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用内力开了锁，拿着移花接木膏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有点疼。”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没等楚伊人反应过来，就拉起她的右脚用力一扭。
    “啊！”楚伊人的惨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凄厉，接着眼前一黑，直接昏厥。

 第69章 危机暗伏（6）

    门外的绿兰一震，坐立不安地看着房门，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看看。
    这段时间，她比谁都看得清，秦彧所谓的宠爱太刻意、太张扬了，与他向来低调的行事习惯完全相悖。即使是当年，他也不曾这么高调地跟牧静姝在人前大秀恩爱，因此那些什么移情作用，什么借着宠宜桃夭来缅怀牧静姝的这些说辞，不过是不明底细的人胡乱捏造而已。
    在她看来，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宜桃夭，根本就是在帮她树敌。思及此，绿兰一向淡漠的脸上，竟然泛起了浓浓的不满以及担忧。
    秦彧，比任何人看到的、想到的，都要狠、都要不择手段。面对这样的男人，那个单纯的宜桃夭怎么可能看得穿？怎么可能赢得过？
    她思量再三，还是举起手准备敲门，却敲进一只温暖的大手里。
    “你……”绿兰诧异地扭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常青，现在他们的姿势十分地暧昧，这让她的俏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常青及时将食指放到自己的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轻轻地把她带到花园里。
    “你在做什么？”一远离房间，常青就放开了她，这让绿兰微微有些失落。
    “夫人刚才惨叫了一声，我有些担心。”绿兰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失落以及不自在，“所以想进去看看。”
    “你犯晕了吗？”常青皱眉看向她，语带责备地说道，“爷没让你进去，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去的！”
    她没有犯晕，她当然知道秦彧的脾性，只是她实在放心不下哪。
    “对不起，绿兰错了。”绿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幽幽地道歉，“还有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被逐出府了。”
    见状，常青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在整个秦府，若要说谁最遵守规矩的，非绿兰莫属。她这次之所以这么做，想必是太在乎夫人的缘故，这样的她，他又怎么能再苛责呢？
    “以后不要再犯就好了。你这么聪明乖巧的丫头，也算是秦府里的奇葩了。”常青笑了笑，别有所指地说道，“对了，小五呢？”
    绿兰假装没有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偷偷深呼吸两下，然后指着房门前的柱子，“小五在那里。”
    “怎么回事？”看着瘫软靠着柱子的小五，常青的笑容凝结，此刻他才发现绿兰的脸色并没有很好。
    绿兰愣了一下，在心底掂量着到底要怎么回答，最后还是诚实地回答，“遇袭。”
    “遇袭？”对于守卫森严的秦府来说，这两个字简直就像是笑话，可是今晚竟然出现两起，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有几个人？看得到对方的脸吗？”常青皱眉问道。
    绿兰轻轻摇了摇头，当时她正第二次阻止小五冲过去书房呢，突然就眼前一黑。别说脸了，她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到。
    如此一来，就只能确定两起袭击是同一伙人，而不是同一个人？这下麻烦真是大了，不仅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还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
    看着他有些难看的表情，绿兰心底莫名地惊慌，“青爷，怎么了？”
    常青摇了摇头，“没事。对了，你先带小五回房吧，今晚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
    明知道他有事瞒着，可是绿兰却不能追问什么。
    “可是……”她看向房间，别说她得在房外候着吩咐，单是楚伊人刚才那一声惨叫就让她不能离开。
    常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我在这里候着就可以了。如果那些人折返，你们在这里也只是累赘。”
    尽管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绿兰依然犹豫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放心吧，有爷在，夫人没事的。”常青安慰道。
    他刚才在书房听到那一声惨叫，还以为他们又遇到袭击，可是冲了过来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气息，才知道自己多虑了。有爷在，能发生什么事嘛。
    就是他在才让人担心。绿兰默默地在心底吐槽。
    虽然她的脸上没有展现出没有任何情绪，可是她没有想要离开的决心，却让常青看出些端倪，“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夫人。”
    闻言，绿兰一愣，想到自己今晚的言行，脸色不禁变得淡漠起来，“身为奴婢，当然会担心主子，会在乎主子。”
    “是吗？”常青不在意地笑着反问。
    “当，当然。”绿兰努力稳着的声音有一丝惊慌，“如果没什么事，绿兰先退下了。”
    说着，她上前扶起小五，匆匆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得过于匆忙，给人一种因被说中心思而落荒而逃的错觉。
    打了个呵欠，常青在花园里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着，既不会打扰到房间里的人，也能够听到传唤。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彧就走了出来，毫不意外地在看到常青一脸憔悴地坐在花园那边。
    “爷！”常青打了呵欠，走到他面前打了个招呼。
    秦彧无视他一脸疲惫，“书房收拾好了吗？”
    他的问话让常青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
    “呃，还没。”赶在秦彧说话前，他急急忙忙地又解释，“昨晚听到夫人的声音，我以为你们又遭到袭击，所以直接冲了过来。”
    “是吗？”秦彧一脸冷淡，顿了顿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很在乎她。”
    啊？常青还没细想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眼熟，就被他话里的不满给吓得一脸青白，马上跪了下来，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道，“爷饶命！常青绝对没有这么想。”
    “哦？你一点都不在乎？”秦彧又冷淡地说了一句。
    “我……”常青一窒，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淡定随性，结巴了很久也没说出什么话。
    坑！绝对的大坑！他似乎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让眼前的人感到满意一样。
    “起来吧。”就在他七上八下的时候，秦彧却淡淡地说道。
    他的话，却让常青更加不安，不敢听话站起来，也不敢违逆地继续跪着，一时间想站不敢站，想跪不敢跪。
    真是枉费自己跟在爷身边这么久，他此刻竟然看不透爷在想些什么。这般想着，常青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裂开的感觉。
    “真是枉费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秦彧淡漠的话，让常青弱小的心灵二度受伤，“竟然如此，你也就不必待在我身边了。”
    什么？常青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跟随多年的主子。

 第70章 就凭你也配？（1）

    楚伊人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她伸了伸懒腰，才发现自己竟然再一次不着寸缕。
    “呀！”她赶紧搂紧被子，防止春光外泄。
    可恶！才短短一个月，自己的警戒心竟然低得这么可怜！绝对，绝对不能有第三次了。如果再这样醒来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那么她绝对要找块豆腐来撞墙。
    对了，娘的玉佩！楚伊人第一时间摸向胸前那块羊脂白玉，手指传来的冰凉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还在！不然她就得提着脑袋回去见娘了。
    她看了看有些凌乱的床铺，霎时间，昨晚的回忆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尤其是他强行剥掉她衣服帮她擦身子那一段，更是难忘得就像刚刚发生一样。
    一张绝美容颜马上变得嫣红起来，整个人都感到一些燥热，她如今这模样要让人看见了可就难堪了。
    楚伊人一边想着，一边用小手无意识地扇着风，企图让自己快点平静下来。
    许久以后，她才深深呼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小五，帮我拿一套衣服进来。”
    没有任何动静。
    “小五，帮我拿套衣服进来。”这次她的声音略有些高，可是房内依然没有响起小五那笨拙的脚步声。
    楚伊人疑惑地皱起了眉，那冒失的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多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大声地吼出来，“绿兰！小五！”
    就算人在门外，应该也能听到她的“河东狮子吼”了，可是诡异的是，她依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搞什么呀？她们两个平常都是寸步不离的呀，今个儿竟然都不在？都忙什么去了吗？
    不，不对！昨晚她们两个也遭到袭击了！楚伊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绿兰是清醒过来了，可是小五呢？昨晚绿兰把小五扶走的时候，小五那瘫软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难道……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楚伊人也没想得太多，直接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下了床，发现她昨晚那套衣服正破破烂烂地扔在床边，由此可见昨晚那人有多暴力。
    啊啊啊，如今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楚伊人暗骂自己一声，便就着受伤的右脚笨拙地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竟然只有一套大红色的衣服！怎么会？她的衣服到哪里去了啊？
    啊，对了，今天是她迁居蒹葭园的日子，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基本上能翻出这样一套衣服，她还真是得多谢绿兰和小五的粗心大意。
    她有些苦恼地瞪着那套衣服，抗拒情绪十分强烈，可是一想到小五，她咬了咬牙，便直接把衣服穿上。
    咦？她艰难往房门口移动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昨晚还一片凌乱的房间，此刻竟然整洁如常，而那些已经整理好的物品，竟然全部都不见了。
    正当她疑惑不已的时候，房门被人缓慢地打开。
    “小姐？您起床了？”小五那张粉嫩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本来笑得眉眼弯弯的表情顷刻变得梨花带雨，“太好了，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小五！你没事吧。”楚伊人跛着脚赶到她身边，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她真的没有受伤，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有些虚软地坐在椅子上，“太好了，你没事。”
    “奴婢怎么会有事？”小五巴眨着眼看着她，随后低着头道歉。“小姐，对不起。奴婢昨晚做错了，求小姐责罚。”
    “嗯？”难懂昨晚的黑衣人是小五？放松下来的楚伊人不禁脑洞大开地自个儿开着玩笑。
    “呃，绿兰姐姐说奴婢昨晚太累了，竟然站着也能够睡着了。没有在小姐回房的时候伺候着，最后还得麻烦绿兰姐姐送奴婢回房休息。奴婢如此怠慢，求小姐责罚。”小五有些尴尬也有些激动地说道。
    原来如此，绿兰竟没有对小五说起被袭击的事。不过这也好，小五的胆子本来就比
    寻常人小一些，若是让她知道有人袭击她们，她肯定害怕得连饭都吃不下。
    这般想着，楚伊人便顺势说道，“这两天也是辛苦你们了，这次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知道吗？”
    “是，谢谢小姐。”小五偷偷吁了一口气
    “对了，绿兰呢？”楚伊人看了看门外，并没有发现绿兰的身影，“先去了蒹葭园吗？”
    闻言，小五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呃，对，绿兰姐姐去行一步，去蒹葭园打理了。”
    “是吗？”楚伊人看了看她，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是的。”小五赶紧说道，生怕她不相信似的，赶紧又点了点头，补充一句，“绿兰姐姐真的去了蒹葭园。”
    “小五。”楚伊人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我待你如何？”
    “小姐待奴婢极好，甚至比亲生爹娘还要好。”小五不疑有他，率直地回答。
    “那你还骗我？”
    闻言，小五“扑通”一声跪着地上，狠狠地地磕了一个头，“奴婢，奴婢不敢！”
    “那还不说实话？”楚伊人高高在上地说，直接用气场把小五震慑了一番。
    “绿兰姐姐偷偷去送青爷离开。”
    “青爷离开？”楚伊人皱眉，“常青要去哪里？”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奴婢今天跟着绿兰姐姐将小姐的东西搬去蒹葭园的时候，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听说昨天晚上，有人闯进老爷的书房，砸了书房不说，竟然还把老爷十分珍视的一副画给毁了。老爷因此勃然大怒，责怪青爷没有守卫好秦府。”小五一骨碌将今早听到的八卦，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只因为这个，就要赶走常青？”太没有人性了吧？一点错误就要把跟随多年的侍从赶走？楚伊人不敢置信地问道，心中更是打鼓般不知所措。
    按照他的思维，她弄坏了牧静姝的画像，那要面对的真的不是只是被休回宜府那么简单的惩罚了。
    “嗯。奴婢听姐姐们说，那幅被毁掉的画，是已过世的夫人留在这世间上的唯一遗物。”
    唯一遗物？楚伊人瞬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倒流。这，这，这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她简直能预想自己的下场了。
    小五没有发现楚伊人的异样，继续说道，“而青爷竟然在跟对方打斗的时候，将那幅画给毁了……”

 第71章 就凭你也配？（2）

    “等等！”楚伊人“腾”地一下站起来，略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小五的话，“你说，常青毁了那幅画？”
    “是，是的，姐姐们都这样说。”小五看着楚伊人的脸色，既有疑问也感到惊惧，唯唯诺诺地应道。
    听到小五的回答，楚伊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昨晚明明是她弄坏了那幅画，而且她也亲自向秦彧道歉了，现在怎么就变成了是常青的错了？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常青一进来，那黑衣人就溜了好么？哪里来的打斗中毁了画？
    虽然她对常青没什么好感，可是让他替自己背黑锅什么的，是万万不能的！
    “老爷在哪里？”楚伊人脸色越发地难看，她在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老爷？”小五被她的这副模样吓得有点反应不过来“奴，奴婢不知道……奴婢离开宜府的时候，老爷还没回来。”
    这什么跟什么呀？楚伊人被她绕得一头雾水，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姑爷在哪里？”
    “姑爷？奴，奴婢不知道。”小五突然感觉自己很没用，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闻言，楚伊人不禁幽幽叹了一口气。也对，除了常青，整个秦府根本没有人能随时知道秦彧的动向。如今，若是连常青都被他赶走了，那么他得多寂寞……
    “停！”楚伊人大喊一声，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这是怎么了？她担心的，在意的，怎么好像更多的是他？
    小五被她这一声大喊，吓得双腿发软，整个人跪在地上，双眼含泪，“小姐，对，对不起。”
    “小五？”楚伊人回过神，连忙上前扶起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呜，小姐，对不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忙也帮不上。”小五哭得梨花带泪，让楚伊人看了十分不忍，却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没事，都是我过于急躁了。不过，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帮忙就能帮得上的，你与其在担心这些，不如赶紧收拾一下，陪我去找夫君吧。”楚伊人暗暗地深呼吸了一下，端庄娴雅地说道。
    看着楚伊人“恢复正常”，小五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小姐，不等绿兰姐姐回来吗？”没有绿兰“护航”，她还真的有些担心，要是有什么意外，她可能帮不上忙之余还会帮倒忙。
    楚伊人看了看门外，“不等了。再等就来不及了。”
    说着，连水都来不及喝，便带着小五匆匆往书房走去。
    “咦？不是说书房被砸了吗？”小五看着跟往常一模一样的书房，不禁疑惑地看着楚伊人，“小姐，您昨晚不是在书房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楚伊人在心底咆哮，怎么一觉醒来就翻天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高冷地看了小五一眼，示意她别多嘴发问，自己则走到书架前的某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幅画是从这里摸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是幻境而已。昨晚并没有黑衣人袭击她，而那幅珍贵的画也没有因为她而被毁了。然而，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她在那里并没有发现任何画轴。
    也对啦，那幅画确实是毁了嘛，不然常青也不会被责罚。她暗骂自己的异想天开。
    呀！常青！楚伊人瞬间想起自己找秦彧的意图，“小五，我们去主房那边。”
    “小姐，没有姑爷的同意，不能去主房啊！”小五惊慌地说道。
    “谁说的？”她怎么没记得有这么一条规矩？
    “奴婢第一天来的时候，绿兰姐姐就说了，不能再随风园里到处乱跑，尤其是主房，那是绝对禁止靠近的。除非有姑爷的同意，否则会惹恼姑爷的。”说到最后，小五一想起秦彧那张冷冰冰的脸，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换了平常，楚伊人绝对会就此止步的，可是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小五，你先回房等我。”楚伊人吩咐道，决定一个人闯过去。
    “不，不行。小姐，奴婢不能让您一个人过去。”小五不傻，当然猜得出她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小姐那么娇弱，怎么能承受得了姑爷的怒气？
    “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去他的主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不会生气的。”楚伊人温柔地笑着说道，努力说服她。
    “可是……”小五犹豫着，直接扯着楚伊人的衣袖。
    虽然跟秦彧没有太多的接触，可是她进府也有一个月了，关于秦彧的事，她或多或少都从姐姐们那里听到过。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和夫君感情这么好，就算他真的生气，也不会伤害我。”楚伊人极尽耐心地劝说，到最后忍不住狠狠地威胁道，“而且如今人命关天呐，你多拖我一刻，有人就要断送性命了。”
    断送性命？一听到这四个字，小五一张脸吓得惨白，“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了。你想想，如果我不能及时让夫君收回赶走常青的决定，常青可能会因抑郁而亡，他一旦没了，那些爱慕他的姑娘可怎么活哪？那些姑娘自寻短见的话，她们的亲人可怎么活哪？”楚伊人努力把事情渲染得十分严重，最后不忘又恐吓一句，“你说，我本来有机会阻止这一惨剧的，可是就因为你在这里阻止我……”
    听了她的话，小五马上让开了路，一脸愧疚，“对不起。”
    “回房等我。”楚伊人顾不得享受一下忽悠了小五的成就感，匆匆留下这句话，也不顾自己右脚上的伤，一瘸一瘸地往主房方向走了过去。
    小五呆呆地看着楚伊人远去的身影，粉嫩的小脸上满满是担忧，虽然小姐说的好像都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心里没底，却又不敢跟上去。
    “对了，找绿兰姐姐！”小五没有多想，直接往随风园门口跑去。
    这边厢，楚伊人一头冷汗地站在主房的花园中，她感觉自己的脚伤要比刚才严重许多。望着眼前恢弘大气的主房，她心底隐隐发憷。
    “不要怕。不要怕。”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地催眠着自己，艰难地迈开右脚。
    突然，主房的门从里面打开。
    楚伊人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一般，紧张得连呼吸也忘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从房内走出来的人。
    “你是谁？”一把女声响起。

 第72章 就凭你也配？（3）

    那声音充满着敌意，仿佛十分不满自己的私有领地被人入侵一般。
    楚伊人惊愕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女人正缓缓从主房走出，她衣着朴素，身上并没有戴着任何饰物，不施粉黛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在蔻丹胭脂横行的秦府，女人的这一身清爽的模样，看着倒让人觉得有几分舒服，只是那一头苍苍白发让人侧目不已。
    楚伊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到底是不是走错路了，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走错！因为跟着那个女人身后走出来的人，赫然就是秦彧。
    此刻的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整个人却少了一丝冰冷。
    “怎么了？”他并没有看向花园，注意力只在白发女人身上，“外面风大，你还是先回房吧。”
    可是女人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楚伊人，重复着自己的问题，“你是谁？”
    “我……”楚伊人正犹豫着要怎么介绍自己，一个看着丈夫和别的女人从丈夫房间走出来的妻子？不知为何，她对于这样的状况感到有些好笑，以及心酸。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个白发女人突然惊叫一声，一手指着楚伊人，一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又哭又笑地指着她大喊，“来了！你来了！哈哈！你终于来了！”
    疯子！楚伊人脑海里马上浮现起这两个字，然后警惕地看着白发女人。如今自己的右脚受了伤，要是对方突然发狠冲过来，她根本来不及逃跑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可是让她觉得更冷的是，秦彧竟然也冷冷地瞪了过来，就仿佛新婚之夜，他第一次见到她容貌的那种感觉，透彻心骨的冷。
    “你认错人了。她不是静姝。”秦彧小心翼翼地揽着女人往房里走，轻声抚慰道。
    可是女人却狠狠地挣脱开，整个人冲向楚伊人，幸好被秦彧及时抱着。
    “不祥之火终将燃起，不祥之人终将归来！冤魂索命，没有人可以逃得掉！”女人苍白的脸显得更加狰狞，口中不断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楚伊人一惊，这句话不就是那个烧火丫环说过的吗？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
    “冤魂索命！冤魂索命！哈哈哈哈哈！”女人越来越疯狂，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断想冲向楚伊人，偏偏楚伊人的脚此刻像是生了根一样，想动也动不了。
    最后，秦彧实在拗不过女人的蛮力，直接在她颈脖位置敲了一下，让她昏睡过去。
    没有多看楚伊人一眼，他抱着女人又走回房间，并把门关上。
    楚伊人一下子就瘫软地跌坐在地上，耸拉着脑袋。
    她能肯定，刚才那个白发女人就是丫环们口中的“疯婆子”！想着刚才的情景，她没来由感到一股恶寒自心底蔓延，即使是大中午的烈日当空，她依然冷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大颗大颗的汗珠自她的额头滑落到地上，马上就被干燥的地面吸收。
    突然，一双男人的黑绸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顺着他的腿往上看，直直对上了一双阴鸷的寒眸。
    “你来这里做什么？”秦彧阴冷地开口。
    “我来找你。”抿了抿唇，楚伊人轻声说道。
    “找我？”秦彧冷哼一声，弯腰抓着她的左手腕，猛地将她提了起来，然后眯着眼打量着她，“穿着这一身衣服来找我？”
    他的语气显得更加冷冽，让楚伊人完全完了左手臂传来的阵阵痛意，她低头打量着自己那一身红衣服，完全不知道这身衣服有什么问题。
    难道说他也觉得大红色十分恶俗？唔，看来他们在审美这个方面还挺像……啊，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楚伊人迅速回过神，黑白灵动的大眸毫不畏惧地迎向他的黑眸，忽略他的问题，淡定地说道，“你先放我下来，我有要紧的事要和你说。”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纠结她穿什么衣服了，赶紧把正事说一说。
    秦彧的脸色更加冷峻了，他就这样纹丝不动地提着楚伊人，不表态不说话，一时之间，楚伊人也不知道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楚伊人率先败下阵，她把目光移到他的肩膀出，那里有一条白色的头发，想来是刚才那个白发女人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的心有点堵塞，视线更是忍不住越过他，看向主房。
    秦彧察觉到她的视线，猛地将她又往上提了提，“说。”
    楚伊人痛得皱起了眉，狠狠地咬着下唇，一脸痛苦，却倔强地没有喊出声。
    待到痛意稍稍缓了些，她才松开贝齿，缓慢地说道，“昨天晚上，弄了画卷的人是我，你为何要找常青来替我受罚？为何要赶走他？”
    “你特意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秦彧看着她那被咬得有些血丝渗出来的下唇，强行压抑着心底那熟悉且陌生的心疼，冷冷地开口问道。
    “是。桃夭恳求夫君不要冤枉了无辜，我愿意受罚！”楚伊人虚弱且坚定地说道，“只要夫君放过无辜的人，我会把那幅画还给你。”
    “是吗？把画还给我？”秦彧淡淡地问。
    “是，只要你不要把常青赶走。”看着他的态度有些软化，楚伊人总算是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因为浑身传来的痛意惊醒。
    “夫君……”她有些不敢置信地仰视着秦彧，他竟然把她当成布娃娃一样，随手摔到地上？刚才不是还有转圜余地的么？
    “夫君？”秦彧冷哼一声，“你特意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替别的男人求情？”
    “不，我……”楚伊人急忙想解释，可是秦彧却快一步打断她的话。
    “不过，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把常青赶走，我只是派他到外地帮我巡视秦府的生意，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别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秦彧毫不留情地说道，让楚伊人一阵难堪，却又想不出话来反驳。
    “至于你说的，只要我不赶走常青，就把画还给我。这是跟我谈条件吗？你以为你手上有什么筹码跟我谈条件？凭着你这张脸吗？你是想着让人照着你的脸给我再画一幅人像图？所以你才穿着这件衣服过来？”秦彧连声发问，每一个问题都像利剑一样直插楚伊人的心。

 第73章 就凭你也配？（4）

    “你以为你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就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秦彧眼里没有任何鄙视、蔑视，可是里面的寒意却让人感受到最深刻的不自量力，“求情？谈条件？还画？就凭你也配？”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个冷漠寡言的男人说起话来，竟然可以如此毒舌。面对他无情的奚落，若说她的心没有受伤，那是骗人的。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帮她解过围，尽管他一直都是那么冷淡的眼神和语气，可是她知道，在他对她那虚幻的盛宠中是有着几分真实的，就是冲着这几分真实，她为他担忧，为他苦恼，明知道他待自己是虚假的，明知道他是危险的，她却做不到无视他。
    然而，她更深刻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伤心，或者说没有必要太过在乎。因为，她，是楚伊人！并不是他过去的妻子牧静姝，更不是他现在的妻子宜桃夭。
    对的，她不需要伤心，也不需要反驳，她只需要静静地扮演着贤妻的角色就好。
    “对不起，夫君。”楚伊人低眉顺眼地道歉，声音出奇地冷静，完美地扮演着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
    一身艳红的娇媚，一副低眉顺眼的端庄姿态，一声冷静超然的“夫君”……这一切，竟然和当年的牧静姝请求他把舜英收为妾室的场景一模一样！多讽刺，在她说这件事的前一刻，他还因为她难得穿得这么鲜艳娇美而为她作画，他还向她许诺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转眼她竟然十分淡定地说，“夫君，请你收了舜英。”
    可笑，多可笑啊。原来还觉得娇媚的红裙，顷刻间变得刺眼不已。
    如今，这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竟然又穿着这样一件衣服跑到他面前张扬？越看越觉得红得刺眼，秦彧猛地蹲下，扯开她的衣服，雪白的肩膀就这样被正午的阳光烤着。
    “你，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楚伊人慌忙用手把衣服往上拢，整个人往前趴着，不让他继续下去。
    这混蛋，是扯衣服扯上瘾了吗？昨晚扯，今天又扯！扯扯扯，迟早有一天她会扯回来的！
    秦彧不为所动，抓着她的双手又把她提拉起来，眼里满满的冷意让楚伊人的心直往下掉，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
    可恶，她为什么要收这种屈辱？一时间，她也顾不了这么多，抬腿就要朝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踢过去。
    他一愣，然后反应迅速地收回手，直接挡着她放肆的脚。然而楚伊人没有一丝犹豫，另一只脚从另一侧又袭了过来。
    秦彧皱眉，马上又伸手去挡，可是才伸到一半，她原来被挡着的脚同时又踢过来。
    若是换了寻常女子，这样的小花招根本不会对秦彧造成困扰，可是楚伊人本来就有些武功底子，尤其是轻功卓然，因此那双脚既灵活又带劲，一时间，竟然秦彧有些束手无策。
    “右脚不疼了？嗯？”秦彧突然开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她的右脚踝，狠捏了一下。
    “唔。”楚伊人闷哼一声，没有回答，可是脸上黄豆般的汗珠，以及戛然而止的动作，却让人深切地感觉到她此刻痛得撕心裂肺。
    秦彧眉眼不动，径直看向她的右脚踝，心底在疑惑着她的脚怎么还是如此严重。昨晚明明给她搽了移花接木膏，照理说今天应该消肿的了。他一边想一边抓起她的右脚踝，不经意地揉捏着，想确认一下伤势，不曾想这样的动作，根本就是加重了她的痛苦。
    因着这个羞耻的动作，因着这透骨的疼痛，楚伊人眼眶泛红，浑身颤抖，可是依然骄傲地咬紧下唇，愣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底将他骂了千百遍。
    “老爷！夫人！”绿兰远远地就看到楚伊人如同破败的洋娃娃一样被秦彧提着，整个人完全没有了气息一样，也顾不得礼貌与否，直接跑过来。
    过来一看到楚伊人身上的衣服，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为什么夫人会穿上这件衣服？此刻，绿兰心中十分后悔自己没有一直随侍在她身边。
    楚伊人早已痛得没有睁开眼睛看过去的力气，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嘴上。她骄傲地不开声求饶，骄傲地不开声喊痛，即使她的下唇已经被咬破，她还是固执地坚守着这个痛到极致的骄傲。
    “老爷，请手下留情。”绿兰挺立在他们面前，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低垂着头，“请让绿兰先给夫人止血。”
    止血？秦彧抬眸看向楚伊人，才发现她的嘴角正缓缓地流着血，那抹鲜红，比她的衣服还让人觉得刺眼。
    他放开了她的右脚踝，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抓着她双手的手轻轻拭去她嘴边的血，动作是那么温柔，仿佛之前的冲突不曾有过一样。
    她依然死死地咬着咬唇，更多的血通过贝齿不断地流了出来，看得秦彧心生烦躁，最后直接吻了下去，强势让她松开牙齿。
    这是她的初吻！可是她此刻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软绵绵地随他抱着，随他吻着。
    一股腥甜的味道萦绕在他们的口鼻之间，并慢慢渗透到他们的身体里。
    一声呢喃声从楚伊人喉咙深处逸出，让秦彧瞬间回过神，猛地将楚伊人从自己的怀里拉开，并有些嫌恶地推开。
    幸好一旁的绿兰并没有走神，急忙走上前接着楚伊人。
    “滚。”秦彧看着她们，冷冷地说道。
    “是。”纵然心有不满，可是绿兰依然很恭敬地说道，然后把楚伊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是环着她的腰，低声说道，“夫人，回房了。”
    绿兰扶着她，刚想转身离开，却突然被楚伊人用力地抓着手，“放开我。”
    “夫人？”绿兰疑惑地看过去，此刻的楚伊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双唇红肿得厉害，嘴角依然隐隐有血迹，整个人狼狈得不忍直视。
    楚伊人没有理会她，只是倔强地挣脱她的搀扶，骤然失了支撑，楚伊人有些不稳地往右边倒了倒。
    “夫人！”绿兰吓得赶紧伸手去扶，却被楚伊人笨拙地躲开。
    深深吸了一口气，楚伊人努力站直身子，抬眸看向秦彧。

 第74章 就凭你也配？（5）

    秦彧冷冷地看着她，脸上一片淡定，他一向傲人的自制力，很成功地压抑着因她那一下晃悠而生出的惊慌。
    面前的男子，依然俊得让日月无辉，依然冷得让人心惊胆战。楚伊人看着看着，嘴角泛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她在看着的，是和她有着生死诺言的良人。
    只是在秦彧眼里，这一抹温柔的笑，让人感觉好疏离。明明那么近，却那么远。他的心有些不爽快，想将那抹笑狠狠抹去。
    “夫君，今天是桃夭迁入蒹葭园的日子。这些时日，叨扰了夫君，是桃夭不好。”楚伊人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十分淡然地说道，“桃夭初为人妇，有许多做得不周的地方，谢谢夫君一直以来的海涵以及包容，桃夭今后必定会改进，努力做一个贤妻。”
    秦彧直直看着她，没有出声，仿佛在等着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知夫君是否还有吩咐？”楚伊人十分大体得宜地说，然后低垂着头，呆在原地静候着。
    有那么一瞬间，秦彧是想抓着她的肩膀，狠命将她那一副端庄的姿态摇去。可是最后，他依然只是吐出一个字，“滚。”
    没有咬牙切齿，没有漫天怒意，却多了几分冷意。
    “是，夫君。”楚伊人一边不紧不慢地应道，一边优雅地朝着他福了福身子，然后转过身，挺直着背昂然离开。她走得很平稳很淡定，既不显得落荒而逃，也没有刻意放缓脚步，一切显得是那么自然大方。
    见状，绿兰匆匆向秦彧行道别礼，便小跑着跟了过去，并伸出手想要搀扶一下楚伊人，却被后者完全无视。
    秦彧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那一抹倔强的红，她的脚不是受伤了么？这样走回去，那伤势又得加重几分了吧？
    蓦地，他涌起了一股追上去的冲动，可是脚刚动，马上就想起昨天晚上的黑衣人，暗暗咬了咬牙，硬是将冲动压了回去，转身走进主房，将所有的情绪抛之脑后。
    “夫人！”一走出主房的花园，确定秦彧看不到她们之后，绿兰马上上前扶着楚伊人，这次，楚伊人并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是更往她身上靠了靠。
    感觉到她的浑身颤抖，绿兰忍不住皱起了眉，“夫人，您这是何苦呢？您这样做，只会让老爷更加生气。”
    “我做什么了？”楚伊人反问，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故意装傻地问道，“作为宜府千金、秦府的当家主母，我刚才的言辞有什么失当不妥的地方吗？”
    绿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没有。夫人刚才表现得落落大方，正是当家主母该有的风范。”
    “那不就得了？”楚伊人淡然地笑道。
    呵，风范吗？原来所谓的当家主母的风范之一，就是面对丈夫虐打的时候，也要一副不忧不惧的姿态。楚伊人不禁在心底嘲讽地想着。
    绿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搀着她往房间走去。
    “这样一闹，有没有耽误了吉时？”楚伊人突然想起秦老夫人的话，于是顺势换了话题，刚才发生的事，她不愿意再提起。
    “没有。吉时定在下午，所有东西都已经备好了，夫人到时候只需要按时出现就可以了。届时，各个园子都会送来的贺礼，夫人静静坐在一边查收就可以了。”绿兰很有默契地不再说刚才的事，而是顺着楚伊人的问题，缓缓地将下午的流程说了一遍。
    顿了顿，绿兰又补充了一句，“如今午时刚过，夫人还有时间回去疗伤、沐浴、用膳、休息。”
    看着她的一张冷俏脸，楚伊人的心情蓦地有些好转，“绿兰，谢谢你。”
    “奴婢不敢居功。这一切都是老夫人安排，奴婢只是遵照命令行事。”
    “不，我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关心？绿兰显然没有猜到楚伊人会这样说，她瞄了楚伊人一眼，便快速地把视线移开，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奴婢理当关心主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绿兰淡然应对着。
    楚伊人笑了笑，抬起手把绿兰头上那就要掉下来的簪子拔出，又稳稳地插上，“刚才跑得太凶了吧？连簪子要掉下来都不知道。”
    绿兰伸手摸了摸簪子，没有出声。刚才一听到小五说夫人自己冲去了主房的时候，她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一般，整个秦府的人都知道，随风园的主房跟归荑园一样，都是绝对的禁地，没有老爷的允许谁都不能过去的。
    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绿兰顾不上常青，拔腿就往主房方向走去，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不能踏进主房的。一路上，她的心慌得无以言语，而在看到楚伊人被秦彧提着的画面，她差点就被吓得心脏骤停，生怕楚伊人就这样香消玉殒。
    可是她的心还没缓过来，就又被楚伊人那负气得近乎挑衅的言行给吓得一愣一愣。
    回想起楚伊人刚才的倔强跟骄傲，绿兰心底有些疑问，一直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怎的就有这样一股傲气？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楚伊人。
    “小姐！”小五一看到她们两人的身影，就冲了过来，她的声音打断了绿兰的沉思。
    “天啊，这是怎么了？”看着楚伊人那一身狼狈，小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多久的时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变得这么狼狈、憔悴？
    “没什么，走得太急跌了一跤而已。”楚伊人淡淡地说。
    跌一跤？小五的小脸明显挂着“不相信”这三个字，“小姐，对不起，奴婢不该让你一个人过去的。”
    “不关你的事，就算你过去了，我还是会跌倒的。”楚伊人有些无力地解释着，唉，自己的模样应该很惨吧，不然怎么会连小五这个小呆萌也忽悠不了？
    “不，都是奴婢不好。”小五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她能够阻止小姐过去，如果她没有把青爷被赶走的事告诉小姐，那么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一切都是她的错，越想越觉得忧伤，到最后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楚伊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如今心情也不怎么样呢，却不得不安慰这个小丫头，“小五，我没事。我还得谢谢你及时把绿兰找来呢。”
    “谢谢绿兰姐姐救了小姐。”小五吸了吸鼻子，对着绿兰道谢，可是绿兰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第75章 就凭你也配？（6）

    “幸好姑爷并没有……”小五自顾自地想继续说下去。
    “小五！”绿兰冷声打断她的话，眼神冰冷，让小五一阵发憷，不自觉地往楚伊人靠去，一脸可怜兮兮。
    没等楚伊人说话，绿兰就开了口，“老爷并没有在主房。夫人是急着到别处继续找老爷的时候跌倒的，伤了脚踝。”
    绿兰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坦然，语气更是像往常一样淡定，怎么看都完全不像撒谎，本来还心存怀疑的小五瞬间就相信了她，喃喃自语着，“还真是跌倒了啊。”
    站在旁边的楚伊人听到她的呢喃声，暗暗翻了翻白眼，自己忽悠人的能力下降了么？怎么连个小五都忽悠不了，反倒是那个有点像木头的绿兰随便一说就给忽悠过去了。
    “先回去给夫人疗伤吧。”绿兰轻飘飘地瞥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小五，冷冰冰地说道。
    回到房间，绿兰把楚伊人先安置在床上，便拉着小五进进出出地张罗着热水和药箱。
    “夫人，请让奴婢伺候您沐浴。”一切都准备好之后，绿兰在床边轻轻说道，“您的右脚不能沾水，行动多有不便。”
    “小姐，请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小五也迫不及待地说道，她始终耿耿于怀着自己害得楚伊人受伤。
    楚伊人低头看了看右脚，又抬头在绿兰和小五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对着小五说道，“小五，你去帮我准备午膳吧。”
    本来就不习惯沐浴的时候有人伺候着，如今因为脚伤不得不妥协的情况下，她最大的让步是只留下一个人。
    小五一听，整个人不乐意了，可是这是楚伊人亲口说出来的，便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哀怨地看了她们一眼之后就去了小厨房。
    绿兰默默上前将楚伊人扶去浴间，帮她将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脱下来，放到一旁。
    尽管楚伊人还是有些羞涩，可是一坐到温热的水中，她就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酸痛一下子就缓解了许多。
    “水温还可以吗？”绿兰轻轻拨了拨飘着花瓣的水，“需要加点热水或者冷水吗？”
    “嗯，水温刚好。”楚伊人整个靠着浴盆内壁，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力度还可以吗？”绿兰帮她洗头，并轻轻地按摩着。
    “嗯。”楚伊人十分享受她的伺候，一开始的拘谨不安慢慢地被她力度适中的按摩给取代，舒服得都没在意绿兰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可亲。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谁也没再出声破坏这一份宁静。
    “绿兰，常青被赶走了吗？”楚伊人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她十分在意秦彧说的话是否是真的。
    “不是，青爷是代替老爷去巡视生意了。”
    原来是真的，看来自己果真是想太多了！楚伊人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
    “不过今年要比往年早。而且，”绿兰顿了顿，又开口说道，“青爷从来没试过独自去巡视。”
    “你是说，以前夫君都会一起去的？”
    “是的，这三年来，每逢冬至，老爷便会带着青爷等人去巡视生意，然后一直到过年才回来。”绿兰继续说道。
    “冬至？那不是团圆的日子么？”楚伊人脱口而出，冬至耶，哪有人专门挑冬至出门的。
    绿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回答。
    “绿兰？”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
    绿兰静静地看着楚伊人，心底几番挣扎，便幽幽地说道，“冬至，是前夫人的忌日。”
    她的话，让楚伊人猛地睁开双眸坐直了身子，缓缓转过身看着绿兰，“你说，牧静姝是在冬至那一天……”
    绿兰点了点头，“是的，三年前的冬至，她在一场大火中香消玉殒。”
    老天爷，竟然在那么美好的日子……楚伊人一把捂住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绿兰。
    “当时，她身边没有任何人。”说起这个，绿兰一向平淡的脸有些挂不住。
    “怎么可能？”
    “她不喜欢奴仆成群。她的身边除了几个干重活的人，就只有一个贴身丫环。据说，那一晚她特意给园子里的人放假，让他们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一下。正因为这样，根本没有人能及时发现那里起火了，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了了。”绿兰眼神迷蒙，深深陷入三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她的贴身丫环呢？”
    “下落不明。”绿兰眼神快速地闪过一丝异样，“后来园子里的人说，那个丫环早在几天前就不见了人影。”
    楚伊人一阵沉默，“那夫君呢？他没在那里？”
    她的问题，让绿兰整个人紧绷了一下，放在浴盆边沿的双手更是不自觉地握成了拳，“那段时间，他们正在冷战。老爷便去了外地巡视生意。”
    尽管绿兰很努力压抑着，可是楚伊人还是很轻易地感觉到她情绪的不稳。
    “那这件衣服？”楚伊人看向被扔在一旁的红衣。
    “这是老爷亲自挑选的布料和款式，让人为前夫人量身定做的，之后还亲自为她作了画。”绿兰拨了拨水，发现有点凉，便从旁边提起一桶热水，缓缓倒了进去。
    画？楚伊人心中升起不安，难道说的就是那副被毁了画？
    呵，她还真是好笑，竟然穿着这件衣服去跟他说，还他一幅画？瞬间，那句“就凭你也配？”又狠狠朝她袭来，让她痛得一阵晕眩。
    “夫人，怎么了？”绿兰皱眉。
    “绿兰，我问你，你是否认识府中一个年约三十岁却白发苍苍的女人？”楚伊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微微颤抖着问。
    年约三十却白发苍苍的女人？绿兰暗自忖度，然后心底一惊，“夫人您看到这个人？”
    “嗯，看到她从主房出来。她是谁？”问这句话的时候，楚伊人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不顺畅。
    “主房？怎么可能？”绿兰双手捂唇，一脸惊吓，仿佛听到的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喃喃自语，“疯婆子怎么会跑到主房去？怎么可能？”
    “疯婆子？她就是疯婆子？”这名字还真贴切！不过她更在意的是绿兰的反应，“为什么不可能？夫君对她还很好，似乎很在乎她。”
    “不，不可能！”绿兰猛地摇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淡定。
    “为什么？”
    “因为，疯婆子就是放火的人。”绿兰的回答，让楚伊人如遭雷击。

 第76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1）

    “什么？”楚伊人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有证据吗？”
    绿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但是当年扑灭了火之后，大家在园子的角落发现她的时候，她手里正拿着火石。”
    “为何不把她送到官府那里？”活生生一条生命啊，即使没有证据，也应该把可疑的人送去官府那里，让他们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因为她醒过来之后，便得了失心疯，认不得任何人，而且还一直喃喃低语着那句话。而且……”绿兰抿着唇，有些犹豫地欲言又止。
    “而且？”
    看着楚伊人充满疑惑的大眼，绿兰再次开口，“而且她对老爷有着养育之恩。”
    养育之恩？难道那个疯婆子是秦彧的母亲？
    “不对呀。”楚伊人马上反驳，“夫君少失怙恃，那个人怎么可能是……”
    “她是老爷娘亲的贴身丫环。老爷父母离开的时候，他还年幼，而老夫人的精力实在有限，因此养育老爷的事就落在了疯婆子肩上。”绿兰缓缓地将旧事道出，“据说，疯婆子虽然恪守着主仆界线，但是她早已将老爷视为己出，操尽心力。”
    楚伊人沉默了，一边是深爱却又背叛自己的妻子，一边则是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人，秦彧当时肯定很纠结很难做决定了。
    “尽管如此，疯婆子最后没被送去官府，最大的原因是老爷认为那场火灾只是一场意外，然后把归荑园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过去，也不许任何人说起。”绿兰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凉凉地开口，“老爷并没有任何挣扎地，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楚伊人有些不可置信，那个人看起来明明是那么地英明，怎么会不去彻查？难道说，那场火当真是疯婆子放的？而他这么做，是为了帮她掩盖罪行，甚至他是主谋？
    当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她很想帮他否定，却怎么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那，那个失贞的事……”楚伊人有些困难地开口。
    “这个奴婢并不清楚，只是某天突然在家仆奴婢中就开始有了这些风言风语。更有人说，发生火灾那天，前夫人之所以让园子里的人都放假，就是为了会情郎。可是这些传言一直没得到证实。”绿兰淡淡地开口，突然话锋一转，“夫人，请起来。”
    啊？楚伊人还在专心致志地听她讲过去的事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绿兰，怎么了？”
    “水凉了，夫人容易受凉。”绿兰低眉顺眼地回答，小心翼翼地扶起她，默默地帮她抹干身子，帮她穿好衣服。
    虽然很想知道更多的事，可是楚伊人也知道继续问下去也没用，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寻思着以后再找机会跟绿兰“磕磕家常”。
    她们走出浴间的时候，看到桌上已经备好了午膳，小五和小厨房的丫环在一旁候着，直到此刻她才恍然知道绿兰为何突然止住了话。
    只是，绿兰怎么会知道她们过来了？楚伊人有些疑惑地看着绿兰，可是后者却一脸淡然地将她扶到床边坐下，然后招了招手让小五把药箱拿过来。
    “等等。”楚伊人指了指梳妆台，“用那个盒子里的药。”
    她可没忘记自己待会还得出现在众人眼前，就现在这模样，脚又伤嘴唇又破的，难保不会引起大家的揣度猜测。虽然那些药膏很金贵，但此时不得不用了。
    带着些许的心疼，她打开了小盒子。
    咦？怎么回事？她呆愣地看着小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小瓶子，竟然全是她费尽心思想拿得更多的移花接木膏和冰清玉洁膏。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放进去的，可是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夫人？”绿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些小瓶子有什么好看的？
    “来，用这个。”楚伊人把移花接木膏递给她，然后低着头紧紧抱着小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作声地开始帮她上药。
    上完药，楚伊人随便吃了一点粥就睡了，她的心还被那盒子的药膏占得满满的。
    待她醒来之后，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唇上的伤已经不疼，只是还有些红肿，至于右脚踝也已经基本消肿，不但能站着，还勉强了走几步。
    在绿兰的巧手下，楚伊人一身华美，妆容得当，那华贵的斗篷更把她衬托得雍容华贵。一时间，就连楚伊人也看得有些痴了，她想不到自己不用刻意去装，也能这么端庄典雅的时候。
    “走吧。”楚伊人深深呼了一口气，带着绿兰和小五走向蒹葭园，她手里依然紧紧抱着她最金贵的小盒子。
    到了蒹葭园，楚伊人才刚在大厅坐下，就看见春娘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奴婢给夫人请安，恭喜夫人迁居蒹葭园。”春娘独自走进大厅，朝着楚伊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幅度之小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否真的有行礼，“奉老夫人之命，外面的人从今天起都分到蒹葭园，专门服侍夫人。”
    说这话的时候，尽管她的语句是恭敬的，可是姿态以及语气却十分倨傲，甚至有些不满。看着她那张臭到极点的脸，楚伊人丝毫不怀疑她其实来寻仇的。
    “绿兰，把名单收着。”楚伊人淡淡地吩咐，言语之间自由那么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加上她今天的装扮特别端庄大气，一时间，那“当家主母”的架势就出来了。
    对此，春娘没有一点畏惧，反而觉得十分恼怒。这算怎么一回事？进门不过个把月时间，羽翼还没长起呢，就妄图想飞了吗？
    瞧着这蒹葭园，装修得竟然跟归荑园一模一样，不都是为了争得老爷更多的关注和宠爱吗？而且据她所知，老爷当年是花了重金去兴建归荑园的，这么想来，这蒹葭园的花费肯定也少不到哪里去，更遑论从随风园抢了这么多的夜明珠过来！这都算了，凭的什么，竟然连仆人丫环也比碧玉园多？
    越想便越觉得楚伊人不识抬举，越想便越为秦老夫人觉得不值，春娘一时没忍住，便紧紧攥着名单不愿递给绿兰。
    “夫人，奴婢知道您素来喜静，不如待奴婢回去禀告老夫人，缩减一下园子里的人手，这样您也不必担心被叨扰着。”春娘低头敛去脸上的不爽，恭敬地说道。

 第77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2）

    楚伊人本来就不喜欢有这么多人在身边，总觉得像是被人监视一样。此时听到春娘这样说，当然是忙不迭地就想答应，可是转念之间，她马上又想起春娘之前曾经说过的，她的一言一行以及排场代表的是秦府当家主母的声威，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只能要求更多，绝对不能缩减。
    唉，难不成这春娘是来试探她的？
    这般想着，到了口边的赞成也变成了拒绝，“不行，我不答应。”
    什么？春娘有些惊愕地抬头看着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听到这个回答。
    “春娘放心，你的话我一直记着呢。”楚伊人笑了笑，十分认真地说道，“我的排场代表的是我们秦府当家主母的声威，我是绝对不会缩减园子的人手或是日常用度的。”
    中午跟秦彧的冲突，以及听了绿兰所说的往事，楚伊人决定还是乖乖地扮演着这个端庄娴雅、知书达理的秦夫人，低调地等待自己离开日子的到来，不再掺合进秦府内部的任何事。
    至于昨晚那个黑衣人，她也不用担心，反正秦彧已经起了杀心，要抓到那个人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一段时间里，她只需好好养脚伤，下次再遇到那些人，直接飞走便是了。
    楚伊人兀自思量着自己往后的生活方式，却给人一种十分认真思考的错觉。
    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春娘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大嘴巴，真是的，总算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了！
    “是，是吗？夫人能记得，奴婢不胜荣幸。”春娘讪讪一笑，然后不情不愿地把名单给了绿兰，脸色十分难看。
    “还有什么事吗？”楚伊人看着一直杵着的春娘，轻轻地开口问道。
    春娘抬眸看了绿兰一下，便又快速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你有事找绿兰？”楚伊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可是今天绿兰有些忙，明早我让她去找你，如何？”
    春娘老脸一红，几度张嘴欲言，最后却闭着眼呼了一口气，有些忧郁地说道，“是，奴婢先行退下。”
    “嗯，谢谢你带他们过来。春娘慢走。”说着，楚伊人从绿兰手中拿过名单细细看了起来，没有继续跟她客套。
    春娘忿恨地暗暗瞪了她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不知道她找你什么事呢？不会又想把你带回碧玉园吧？”楚伊人瞄了一眼春娘有些不甘心的背影，把手中的名单递给绿兰，“这些人你看着安排就好。”
    “是。”绿兰毕恭毕敬地接过名单。
    “绿兰你真可靠。要是没有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楚伊人看着绿兰说道，尽管绿兰一直都有意识地跟她们保持距离，有时候行事更是让人猜不透意图，但是自从秦彧说过绿兰暂时不会害她之后，她就对绿兰有着越来越深的依赖。
    尤其是在这规矩多如牛毛的秦府，她和小五这两个新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出错的。
    “夫人言重，这只是奴婢的分内之事。”绿兰并没有因为她的称赞而显得飘飘然。
    “我说的是实话。你明天去跟春娘见面的时候，记得不要这么容易就被她说服了，知道吗？”楚伊人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件事，她才想着要好好扮演一个成功的当家主母，若此时没了绿兰，她可怎么办？
    早知道秦府的规矩比牛毛还多，她就不该轻率地答应宜老爷这个替嫁的要求。
    “夫人，奴婢并不打算明天去跟春娘见面。”绿兰淡淡地说道。
    “咦？为什么？我刚才已经说了，春娘也答应了。”
    “夫人，刚才春娘看向奴婢，并不是有事要找，只是提醒奴婢而已。”
    提醒？楚伊人歪着脑袋看向她，“她要提醒你什么？”
    “打赏。”
    “打赏？什么意思？”楚伊人完全不懂，“你为什么要给她打赏？”
    闻言，绿兰抬眸看着她，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惊讶，“她是想要奴婢开口，跟您讨赏。”
    “在秦府干活，除了月钱，每个人就都指望着主子们有事没事给的打赏。尤其是各种节日以及喜庆的事，主子们的打赏往往比大家半年的工钱都多。今个儿是您迁居的大日子，春娘自然是想着您的打赏。”绿兰看了看还在花园里站着的人，继续说道，“不仅是春娘，今个儿只要踏进蒹葭园的人，都盼着您的打赏。”
    楚伊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乖乖，那里至少两百多号人，都等着她的打赏么？
    “你怎么不早说？”一时情急，楚伊人有些嗔怪地看着她说道。
    闻言，绿兰没有任何辩解，只是直接跪了下来，很干脆地承认了错误，“是奴婢失职，求夫人责罚。”
    “算了，其实也不关你的事。即使是你，应该也不好意思开口跟我说这件事。是我孤陋寡闻而已，怪不得你。你起来吧。”楚伊人郁卒了，这些人情事理，她确实不太懂得。
    正常来说，她此刻应该马上准备赏银的，可是她那么点嫁妆，不是首饰就是衣服，哪里来那么多银子来打赏外面这么多人？她越想越烦躁，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绿兰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开口，“夫人，请问是否要准备赏银？”
    “这是当然的了。”楚伊人有些没好气地说，“可是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
    “有的。”绿兰的话，让楚伊人一阵呆愣。
    “请夫人随奴婢过来。”绿兰带着她走到主房的小库房，指着地下的三个大箱子说道，“这就是夫人这个月的赏银。”
    什么？楚伊人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绿兰，此刻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每个园子每个月都有一笔赏银支出，夫人这个月因为有乔迁之喜，所以本月的赏银是平时的三倍。”绿兰淡淡地说道，“不知道夫人是否现在就打赏？”
    这，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在消化完绿兰的话以后，楚伊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竟然还有专门的赏银支出？这秦府还真是富得流油。
    “夫人，是否现在就打赏？”绿兰无视楚伊人那一脸震惊，淡定地再次开口问道。
    “啊？哦！”楚伊人有些被动地点了点头。
    绿兰马上拉着小五分批把赏银带了出去，认真仔细地分给了在花园候着的人。
    “哟！映红，你也快上前拍下马屁，领个赏啊。”一把尖酸刻薄的女声自门口响起。

 第78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3）

    楚伊人抬眸看过去，只见玉念春正嘴含冷笑地看着这边，眼里隐隐泛着嫉恨。
    她一身红衣，将她的白嫩肌肤衬托得更加水嫩，头上的红宝石金步摇金光灿灿，夺人眼球，仿佛她才是今天的主角一样。
    “表小姐午安。”楚伊人急忙迎上去，笑着说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呢？”
    看着她一脸笑靥如花，玉念春冷哼一声，“我喜欢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你管得着吗？”
    楚伊人一愣，俗话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么？她都笑得这么灿烂地主动上前了，这人说起话来竟然还是那么带刺，还真是够了。
    “摆出这张臭脸是怎么回事？不欢迎我光临你这寒舍吗？”玉念春娇蛮地说道，然后眼睛越过她往大厅看过去，“怎么？难道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听到她挑衅味十足的话，楚伊人嘴角不由得暗暗抽了抽，这人还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明明上次才被吓得一脸苍白，今个儿又原地复活，精神满满地跑来冷言冷语。
    “表小姐言重了。我只是担心准备不足，怠慢了表小姐而已。”楚伊人并没有因为她无礼的话而受到影响，进退得宜地说道。
    “哟，准备不足啊？绿兰，你家主子这是对你有意见呐。你说你也算是我们秦府的老人了，怎么干活的？”玉念春故意扭曲楚伊人的话。
    “奴婢知错。”绿兰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倒是很坦然地直接道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多谢表小姐提醒，幸好夫人大量不跟奴婢计较。”
    最后这句话，明摆着是在暗讽玉念春气量不够。这让玉念春十分生气，却又不能发作，一口闷气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十分不舒服。
    看着玉念春挑拨不成反被气到的模样，楚伊人就想笑，可是为免对方发飙，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轻声安抚道，“绿兰为人木讷不懂得说话，表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对了，奶奶日前送了些上好的茶叶给我，不如表小姐去品尝一下？”
    既然有台阶，玉念春也就顺势而下了，她鄙视地白了绿兰一眼，然后又一脸骄傲地看着楚伊人，“你以为只有你才有那些茶叶吗？有什么好东西，姑婆都是第一个想起我呢。”
    “我不是这样意思，只是想请表小姐喝杯茶而已。”楚伊人笑笑。
    “哼，不稀罕。”玉念春环顾了一下园子，“你们不要烦着我，我自个儿随便走走就是了。”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白眼，在心底吐槽了她这种完全不知道礼貌为何物的行为。这是别人的地方，她有千百种方法去表达自己想要参观的愿望，却选择了最无礼最傲慢的方式，这等厚脸皮不得不让楚伊人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行，表小姐是客人，怎么能如此怠慢你？这里的事就交给绿兰就可以了。”楚伊人对着玉念春笑了笑，“表小姐，请跟我来。”
    玉念春一脸不忿，可是又无可奈何，暗暗跺了跺脚，带着映红就跟着楚伊人往里走。
    绿兰有些担忧地看着楚伊人的右脚，心中暗暗祈祷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在参观的过程中，玉念春倒也没有再闹什么，反而显得十分地安静，安静得让楚伊人感到有些反常。
    “那边是主房，实在不方便让表小姐进去。”楚伊人把她带到主房花园的花藤秋千旁，歉然地说道。
    “嗯。”玉念春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的乖顺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应对她发飙难搞的楚伊人一愣，这是转性了么？她为什么不大吵大闹，恶意讽刺？她这样还真叫人不习惯。
    求发飙啊！楚伊人有些受虐地想道，不知为何，玉念春的这模样更让楚伊人觉得胆战心惊。
    “表小姐，你没事吧？”直到此刻，楚伊人才发现玉念春的脸色很苍白，“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就想上前扶玉念春到一边坐着。
    “我……”玉念春喃喃地开口，然后抬眸看向楚伊人，双眸猛睁，一把将楚伊人推开，有些竭斯底里地低吼道，“你走开！”
    被她这样一推，楚伊人猝不及防，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幸好小五一直在一旁留意着，赶紧上前扶着，可是娇小的她却不能一下扶好，两个人就这样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脚上的伤让楚伊人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小姐，您没事吧？”一站稳，小五便紧张地打量着她。
    楚伊人紧紧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不稳地回了一句，“我没事。”
    “表小姐，您为什么要推我家小姐？”小五心疼着楚伊人，忍不住开口质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就凭你也敢对表小姐这么无礼吗？”映红一下子站了出来，对着小五呵斥一番。
    虽然长久以来她对玉念春都怀着一口怨气，可毕竟是自己的主子，肯定是容不得别人对玉念春无礼。
    “谁，谁让她要推我家小姐？”被人这样一呵斥，小五心生胆怯，气势荡然无存，可是依然不服输，“小姐脚上还有伤呢，被她这样一推，也不知道会不会更严重了？”
    小五越说越觉得担心，一张小脸泫然欲泣。
    “这……”映红一时语塞，尤其是听到后面那句话更是吓得一阵心惊，她当然知道错在玉念春，更知道楚伊人这个“秦夫人”的身份要比玉念春“表小姐”的身份不知道要高贵多少。
    “哼，我就是要推她怎么了？”玉念春一把将映红推开，上前一步瞪着楚伊人，原来的木然和慌张早已被不忿和蔑视所取代。
    “表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楚伊人强压着自己的脾气，强忍着脚痛轻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我？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上次还怎么说来着，你是宜桃夭，不是牧静姝？我当你是有多清高，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仗着这张脸，净做些下作的事！哼，竟然敢这么厚脸皮地去叨死人的光，我看你是恨不得将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变成牧静姝吧？那要不要也变得跟她一样到处勾汉子啊？嗯？”玉念春无所顾忌地开骂，然后狠狠地哼了一声，一脸嫌恶地骂了一句，“恶心！”
    “你什么意思？”楚伊人眯着眼看向她，给一点颜色，她倒开起染坊来了？

 第79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4）

    “你心知肚明！”也不等楚伊人有所反应，玉念春转身就往大厅方向走去。
    “表，表小姐，等等我。”映红慌张地瞅了楚伊人一眼，便匆匆跟上玉念春的脚步，只留下楚伊人主仆两人呆愣地站在原地。
    好半晌之后，小五才愤愤不平地开口，“表小姐这样说真是太过分了。”
    “嗯。”楚伊人呐呐地接过话，心中却在琢磨着，这玉念春本来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飙了呢？
    “小姐，您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呢？您这样，她以后只会更加过分啊。”看到楚伊人一脸淡定，小五不淡定了，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也想发飙啊，可是她才开了个头，人家就直接转身走了，她能怎么办？难道像泼妇一样追上去吗？
    闻言，小五忍不住跺了跺脚，可是又不敢太过于放肆，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
    “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奶奶跟舜英应该也过来了。”楚伊人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道。
    “小姐！”小五不忿地喊了一声。
    “我的脚很痛，可是药膏都留在大厅里，你说这可怎么办呢？”楚伊人巴眨着眼睛说道。
    小五直接投降，搀着楚伊人返回大厅。
    “夫人！”绿兰看到她在小五的搀扶下，一瘸一瘸地走过来，匆匆迎了上去。
    刚才看到只有玉念春两主仆回来的时候，她的心就隐隐感觉到不安了，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楚伊人的另一边，看向小五，“发生了什么事？”
    小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楚伊人轻轻打断，“不小心跌倒了。”
    跌倒！又是跌倒！还能不能找个靠谱一点的理由？而且，在此之前自己明明才跟她一起以这个理由忽悠过小五。更遑论在听到她的话时，小五那一脸的不忿以及射向玉念春的不平。绿兰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可是……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大厅两旁坐着的人，现在的确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夫人，先上药吧。”她淡定地说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舜英站了起来，一脸担忧地走过来，“伤得严重么？”
    “谢谢关心，没什么大碍。”楚伊人十分客气地回道，一脸的生疏让舜英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切，尽在一旁装柔弱。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死不了的伤，不劳舜英你在这边猫哭老鼠装好人。”玉念春尖酸刻薄地说道。
    咦？这个人竟然没有离开？楚伊人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她还以为玉念春在发了那一顿脾气之后，肯定会离开呢。
    “表小姐，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吗？”若珠凉凉地说道，她最见不得有人欺负舜英，忍不住便开口说道。
    “贱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念春把手中的茶杯狠狠放到桌子上，一脸杀气地看向若珠，“你信不信我告诉姑婆，说你以下犯上？到时候你就等着被逐出秦府吧！”
    “奴婢当然相信。”若珠冷笑一声，“每次有什么事，表小姐第一时间都会找老夫人告状，就像那断不了奶的小娃娃。”
    “你！贱婢！映红，给我掌嘴三十下，我看她的狗嘴还能不能吐出什么话来！”玉念春一拍桌子，直接对着映红说道。
    “是。”虽然映红心中没底，但毕竟不敢忤逆玉念春的话，带着两个丫环便气势汹汹地往若珠走去，若珠身后的丫环不甘示弱，也从后面走了上来，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僵持着。
    “退下。”舜英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将自己这边的丫环喝退，然后优雅地转过身，对玉念春说道，“奴婢们不懂事，还望表小姐卖个面子给舜英，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不懂事？一般见识？”玉念春颤抖着指着若珠，“她是第一天进府的吗？以下犯上这么低等的错误还能犯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有，你是谁？凭什么我要卖你这个面子？”
    不把你一起掌掴就算不错了！玉念春默默在心底补充了一句，本来雍容华贵的脸显得十分狰狞，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了过来。
    “表小姐性情果真率直。”舜英笑着称赞道，一点都没有被她的话给气到，依然是那么淡定，“奶奶平常跟舜英说起表小姐，也是赞绝不已，说表小姐完全没有心机，往往心想一句口说一句。只是今个儿是夫人新居乔迁之日，表小姐在蒹葭园这么说话，恐怕不适合吧？以老夫人公正的性格，这应该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吧？”
    从头到尾，舜英都是笑着说话，但是她的话却让玉念春无语以对。
    可恶！这个卑贱的女人！玉念春眯了眯眼打量着舜英，心中默默权衡了一下利弊，便收起那张牙舞爪的模样，端起茶喝了起来。
    “表小姐真是大气度。”舜英眼看着她安静下来，便暗瞪了若珠一眼，“若珠，你快些向表小姐道个歉。”
    “是。”若珠恭敬地点头回道，上前一步，以十分敷衍的语调说道，“表小姐，对不起，一切都是若珠的错。”
    玉念春没有理会她，仿佛根本没人跟她说话一样，而若珠也懒得理会她，两人心知肚明一切不过做做样子而已，谁认真谁就输了。
    精彩！楚伊人和小五两人看得是一个过瘾，尤其是小五，简直要对若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忘不了自己在面对玉念春以及映红时，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惧，这让她觉得十分羞耻，如今看到若珠为了一句侮辱了舜英的话而这样不顾后果地冲撞玉念春，心底简直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偶像了。
    若珠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回眸看了一眼，发现小五用近似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底不禁一阵恶寒，嫌恶地瞪了她一眼。
    “夫人，请先到内堂上药。”从头到尾，一直淡定看着这场闹剧的绿兰轻声说道。
    “上药？不不不，应该马上找个大夫才行。若珠，赶紧地，把大夫找来。”舜英回过神，立马反对。
    “不用了。”楚伊人赶紧出声阻止，“我这里有些药，搽一下很快就好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民间偏方信不过。还是找大夫看一下才能安心。”舜英一副十分为楚伊人着想的样子。
    “没事的，这是夫君给的药。”楚伊人淡淡地说道。

 第80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5）

    “是，是吗？”舜英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很快回过神，“那，那绿兰你快点去帮夫人上药吧。”
    “是。”绿兰淡淡地回了一声。
    “不好意思，你们先坐一下。”楚伊人说了一句，便在绿兰和小五的搀扶下走进内堂。
    舜英直直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眼泛冷意，整个人身体绷得紧紧的。
    “怎么？心里很不好受是吗？也对啦，表哥又给她夜明珠，又带她去金菊园，如今还给了不知道什么好药给她，而你却什么都没有。哦，不对，在奉茶那天，表哥也给了你‘姨娘’这个称号。啧啧，你啊，真是一个可怜虫。”玉念春充满嘲弄的话轻飘飘地传了过来，朝着舜英本来就受伤的心狠狠又打击了一下。
    一旁的若珠眉头一皱，狠狠地瞪着玉念春，刚想开口反驳什么，却又被舜英举起一只手阻止。
    “是啊，我的确是很羡慕夫人的这些荣宠，可惜我只是小小的妾侍，哪里能跟夫人相比？”舜英款款走回到座位上，面对着玉念春，优雅地笑着说道，“所以说啊，表小姐千万别想着委屈自己做别人的妾侍，以后必定要找个好人家，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举案齐眉，不然落得跟我一样的田地，就真的对不起表小姐今日的意气风发。”
    舜英知道玉念春多年来一直爱慕着秦彧，在他迎娶牧静姝之后也不曾死心，在得知他纳妾的时候也去求秦老夫人让秦彧把她一起收了做妾，却被秦彧冷冷地拒绝。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未放弃过，甚至产生过不求名分跟在他身边的想法，却被秦老夫人狠狠批了一顿，以赶她出府来杜绝她这个荒唐的念头。就这样，她只能以“表小姐”的身份，尴尬地待在秦府，偶尔远远地看着心中的男子一眼，却从来没有机会能靠近。
    因此舜英那一番话表面上说得大方得体，可是里面隐含着的讽刺却直插玉念春心窝，让她恼得差点吐血。
    “你！”玉念春狠狠瞪了她一眼，“哼，只会逞口舌之快！”
    “彼此彼此。”舜英冷笑着，端起茶细细品了一下，完全不落一点下风。
    就是这副嘴脸！玉念春最恨的就是她明明也没有多高贵，却又显摆得好像很清高一样。可是她对此却无可奈何！
    “虚伪！”玉念春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
    “表小姐，你这是要闹大的意思？”舜英放下了茶，笑问一句，“要惊动奶奶吗？”
    闻言，玉念春眯着眼，狠毒地剜了她一眼，“你敢威胁我？”
    “是又怎样？”舜英笑笑，十分大方地承认。
    玉念春狠狠咬了咬下唇，想喝一口茶消消气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便瞪着映红，将气撒在她身上，语气奇差地低吼道，“愣着做什么！添茶！”
    看着玉念春这般失去理智的模样，舜英冷笑一声，面对这种有冲动没头脑，有嫉妒没智商的笨女人，她都懒得继续虐了。
    楚伊人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低压迎面扑来，抬眸看着那两个冷着一张脸的女人，她心底一阵哀叹，她今天招谁惹谁了？怎么净摊上这种“好事”？
    “夫人，没事吧？”舜英立刻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玉念春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把话说出口。
    “我没事。”楚伊人坐到主位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却见春娘又浩浩荡荡地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绿兰，待会她们的打赏记得给三倍。”楚伊人站起来，对着绿兰悄声说道。
    “是。”绿兰淡淡地应道，嘴角隐隐有些笑意，夫人果然是一个聪颖的女子。
    “给夫人请安，给英姨娘请安，给表小姐请安。”春娘微微弯了弯腰，有些傲然地说道，跟在她身后的丫环同样面带不屑，脸上的表情跟春娘就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也没等楚伊人她们说些什么，春娘就径直说道，“奴婢奉老夫人之命，特地给夫人送上迁居贺礼。”
    说着，招呼后面的丫环把一个半人高的盒子抬到主位旁的桌子上。
    春娘亲自上前，把盒子打开，对着楚伊人说道，“这是老夫人取夫人闺名之意，亲自找人定做的玉桃树。”
    众人一起看过去，一阵抽气声响起。
    那玉桃树，以黑玉为干，绿玉为叶，粉玉为果，栩栩如生，贵气逼人。即使是楚伊人这对玉没什么研究的人，也忍不住从心底赞叹。
    “好漂亮！”楚伊人喃喃说道，“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
    绿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楚伊人打住了话，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她。
    “夫人，各个园子送来的礼物，不论贵重与否，您都不能不要。”绿兰靠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不然会得失他们。”
    “可是，如此贵重的礼物……”楚伊人还是犹豫。
    “夫人，您可是不喜欢这贺礼？”见她久久没让人去接，春娘脸上微微有些不耐。
    “不，我，我只是……”看到春娘的表情，楚伊人知道多说无益，便一脸尴尬地解释，“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玉树，一时有些惊讶而已罢了。”
    她话一说出口，便接收到春娘和玉念春两人投射过来的鄙视的目光，就差没出声嘲笑她没见过世面而已了。
    而舜英则是深深地打量着她，一脸深思。
    “小五，赶紧把玉树放好。”楚伊人扭头吩咐小五，然后又跟春娘说道，“春娘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这是奴婢该做的。”春娘冷冷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蔑视和傲然。
    楚伊人假装看不懂她的神情，淡淡地唤了一声，“绿兰。”
    绿兰意会，把赏钱袋递给了春娘。
    随意掂了掂，春娘的表情马上阴转晴，“谢谢夫人赏赐！”
    跟着春娘过来的丫环，也因为受到了不少的赏钱而马上变脸，可是她们的笑脸却让楚伊人感觉到一阵恶寒，更冷了一些。
    领了赏钱，春娘却没有离开，只是稍稍退到一边，挺直着腰板站着，好像在等些什么似的。
    眼见老夫人已经送了礼，舜英马上就示意若珠赶快把贺礼拿上来，可是却被玉念春抢先了一步，“映红，快把贺礼拿上来。”
    映红赶紧拿着一个正方的锦盒走上前，刚准备打开，却听到一声娇叱，“慢着。”

 第81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6）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若珠正一脸铁青地死死地盯着映红。
    “贱婢！你又想搞什么花样？”玉念春今天被舜英和若珠三番五次地奚落，心中早已不满，此刻就连送礼，竟然也被若珠喝止，心中的恼火早已超过了临界值，一脸戾气地尖声问道。
    “表小姐，您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若珠不卑不亢地说道，“接下来应该是轮到英姨娘送上贺礼。”
    “笑话！我想什么时候送就什么时候送，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玉念春傲然说道，恨不得上前撕了若珠那一脸自以为是。
    “按照长幼有序，亲疏有别，表小姐怎么也排不到英姨娘之前。”若珠丝毫不退让，甚至还把春娘扯了出来，“春娘，这是府里的规矩，对吧？”
    春娘本来静静地待在一旁看戏的，突然被这么一点名，先是一愣，然后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府里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却没有明文规定送贺礼也要按这规矩来办。”
    参照以前的做法，确实是应该是舜英比玉念春先上前送贺礼，只是正如春娘说的，秦府的家法上并没有白纸黑字地写下这样的规矩，因此她以乐得找着漏洞，聪明地回道，完全不得失任何一方，却又让事情变得更加没有一句，然后继续以看热闹的心态站在那里，脸上满满是幸灾乐祸和期待。
    楚伊人坐在主位上，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一幕，她们竟然又直接在她这里吵起来，这是上瘾了吧？
    “若珠，你给我闭嘴。”舜英扭头扫了她一眼，然后对着玉念春轻轻地说道，“表小姐，多有得罪，您先请。”
    “英姨娘！”若珠有些气急地低喊了一声，却被舜英冷冷地瞪了回去。
    玉念春冷哼一声，既没推辞也没道谢，直接上前对着楚伊人有些炫耀地说道，“今日是表嫂迁居的大喜日子，春儿搜遍整个东篱城，特意买来这一套‘锦绣凤凰’饰品，希望表嫂喜欢。”
    映红有些得意地打开了锦盒，只见一套以金为架，以红宝石为点缀的饰品闪闪发光，贵气逼人，步摇、簪子、耳环、项链、臂钏、手镯、腰佩一应俱全，让人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这个笨女人。舜英看着玉念春，嘴角扬起嘲讽的冷笑。
    相对于舜英的冷笑和众人艳羡的目光，楚伊人则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太过豪华的礼物，又抬眸看了看玉念春那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中是震惊的。
    她以为，玉念春会随手塞点不值钱的东西进盒子而已，更甚者她还想过玉念春会不会直接放些破烂娃娃来吓唬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豪华的东西。
    只是，这样的一套饰品，适合么？尽管一直隐居在悠然岛，可是偷溜出来也差不多三个月了，一路上听的多了，对悠然岛以外的世界也有些懂了，尤其是嫁进秦府的一个月来，不断地看书、学习，懂得的也更多了。
    穷人就是穷人，没见过大场面。看着楚伊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玉念春嘴角得意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表嫂喜欢么？这是春儿想了好久才想到的，跟表嫂的身份最配了。当然，如果是在表嫂大婚之日送，那是最好不过，那时候才是最应景的。”
    楚伊人假装听不懂她在讽刺自己“麻雀变凤凰”，反而笑得十分真诚地说道，“表小姐眼光真好，我在这里先谢谢表小姐的良苦用心。”
    本想着要让她难堪的，谁知道她竟然没上当，一时间玉念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样的话，她这“锦绣凤凰”便不能一石二鸟了！
    “表嫂，既然你喜欢，现在何不试着戴一下？”玉念春想了想，便笑着说道，“让我们大家看看，你能不能驾驭得了，是不是真的变成‘凤凰’了？”
    本来没有听明白的人，此刻也都知道了玉念春送这“锦绣凤凰”的用意了。
    一时间，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楚伊人。
    其中以舜英看得最仔细，刚才楚伊人在春娘面前假装没见过世面的小伎俩并没有瞒得过舜英，这让她心底微微有些不安。
    丫环出身的她，太懂得“能屈能伸”四个字背后的意义了，这意味着一个人对身边发生的事有着超强的洞察力，并能在短时间之内判断好利弊，权衡轻重地做出选择。如果，眼前这个“宜桃夭”是这样一个人，那么她未来要更加花费心机才可以。
    “表小姐这是什么话？”半晌，楚伊人才笑着说道，“龙为天子凤为后，若非母仪天下之姿，又怎能驾驭得了凤凰？我区区一介妇孺，怎能配得上这‘锦绣凤凰’？”
    凤凰象征着什么？龙凤龙凤，那是龙的妻子！除了皇后，谁敢说自己驾驭得了凤凰？她们这些平民百姓岂是能随便将凤凰挂在嘴边的？
    正所谓民不与官争，即使秦府在东篱城乃至整个南方有权有势，各级官府都卖秦府一个面子，却不代表着秦府就能肆无忌惮地跟朝堂上的皇族相媲美。
    玉念春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楚伊人话里的含义，她的一张绷得紧紧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紧紧地盯着楚伊人。
    “表小姐，你到底是在哪里买的‘锦绣凤凰’？”舜英显得有些担忧地开口，“除了成亲用到的龙凤烛、龙凤被，龙凤的图案可不是我们一般人家能买能用的，这要是被知道，指不定要牵连整个秦府呢。”
    听着舜英的落井下石，玉念春只觉得心中一股气闷闷的，就要爆炸一样，但更多的是害怕，深怕自己真的会因为这样而连累了秦府。到时候她就真的什么的都没了。
    这般想着，她有些恼怒地暗暗瞪了映红一眼，责怪她乱出馊主意。买什么凤凰嘛，直接送一只小麻雀还比较好！
    “如今这世道，弄虚作假大有人在。表小姐性格率直，难免不会被那些阴险狡诈的人欺骗了去。”看着她那局促不安的模样，楚伊人十分善良地帮她解围，“我寻思这或许是‘锦绣孔雀’才对吧？”
    孔雀？众人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凤凰跟孔雀的区别也忒大了吧？倒不如说是朱雀，就算是锦鸡也好！可是她是夫人，在这里她的身份最高贵，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只是玉念春还是有些不甘心以及不情愿。

 第82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7）

    那明显是凤凰，怎么可能是孔雀？玉念春是很想这样反驳，却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是她或者秦府可以承受的。
    承认吧，又显得自己太笨太没见识，竟然将孔雀当做是凤凰，要是传了出去，她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一时间，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最后两相权衡之下，她暗咬牙龈，不得不低头，“多谢表嫂提醒，春儿认真再看了两眼，也觉得这并不是‘锦绣凤凰’，而是‘锦绣孔雀’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抬眸看向大厅的众人，只觉得脸上燥红得很，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无论是凤凰还是孔雀，表小姐的这份心意真的很让我感动。”楚伊人笑着道谢，“谢谢你。”
    “这是春儿应该做的。”玉念春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便匆匆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恶！可恶！这宜桃夭跟舜英竟然联手起来，三番五次地给自己难堪！哼，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后悔，让她们承担惹恼她的后果！
    玉念春虽然低着头，但是她这忿恨的想法却隐隐透了出来。
    舜英淡淡瞄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自己过去三年真是太心慈手软了，竟然让这个笨女人嚣张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时常在自己面前晃悠。相对来说，才进府的宜桃夭反而挑起了她的斗心。
    不仅因为那张酷似牧静姝的脸，还有她暗暗表现出来的睿智以及反应。
    舜英静静地打量着主位上正笑意吟吟看着“锦绣孔雀”楚伊人，那模样就像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什么奇珍异宝一样。可是，她没有忘记，之前是谁一脸淡定且理所当然地开口问，为何蒹葭园不是用夜明珠照明？
    那淡泊的口吻，仿佛那夜明珠就是蜡烛那样的寻常物品。这样的人，会因为一棵小小的玉桃树和一套不怎么样的“锦绣凤凰”饰品而震惊？
    想到这里，舜英对楚伊人总算有了一个初步的评估，也暗自幸好前段时间能克制自己对她的嫉恨和反感，还打下了不错的关系，不然想要斗倒她，怕是要花费更大的心力和时间。
    “夫人，这是舜英准备的小小贺礼，希望夫人不要嫌弃。”说着，舜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盒子，刚好可以放在手掌上。
    众人才见识了秦老夫人那华贵的玉桃树和玉念春那豪华的“锦绣凤凰”，自然对舜英这个依然掌着当家权的姨娘送什么东西充满了好奇，想着即使比不上秦老夫人的，也肯定要比玉念春的好，因此当她们最终看到舜英竟然只是掏出这么一个寒酸的小盒子，一时间忍不住低头议论纷纷。
    就连春娘，脸上也闪过一丝丝的鄙视。
    “英姨娘好大手笔呀。”看到舜英的贺礼，本来比打击得体无完肤的玉念春顿时来了底气，讥讽地开口，“倒是快打开来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稀世珍宝呀。”
    若珠不忿地瞪了玉念春一眼，心底却也在抱怨，想她们木槿园什么没有呀，随便在小库房拿一件过来也好啊，真不懂英姨娘干嘛非得送这么一件小东西！当然，她并非是想给楚伊人送多贵重多好的东西，只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这样的场合，拼的就是面子啊！
    玉念春显然接收到若珠的眼光，却难得地没有开口责骂，反而以挑衅的姿态回望一眼。
    舜英也没理会众人的眼光和议论，更没有理会玉念春的话，只是径直走上前，恭敬地将小盒子递了过去，“希望夫人会喜欢。”
    说着，她缓缓将小盒子打开。
    除了楚伊人主仆三人，其他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去，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戒指？楚伊人有些不懂地看向舜英，她并非觉得这礼物太寒酸，只是觉得送戒指不太妥当吧？
    “夫人，这枚戒指上镶的是天外来石，有冬暖夏凉、安神静心的功效，据说吸收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月光精华，在晚上漆黑的房间里还能看到投射出星空。”舜英轻轻柔柔地说道。
    有没有这么神奇？众人显然有些不信，世间上哪有这样的戒指，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枚戒指当真如她所说那么神奇，舜英又怎么可能舍得割爱？
    楚伊人直愣愣地看着盒子里那枚不显眼的戒指，上面的石头漆黑如夜，虽然有打磨却没经过抛光，看起来没有一点光芒，显得十分暗淡。可是关于天外来石的传闻，她在悠然岛是听到一些老人家说起过的，据说每次天降异象，“扫把星”划过夜空之后，就会有这样的石头出现，只是没有人真的见过就是了。
    她的沉思让气氛一下子凝结了。
    “夫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尽管没有试过能不能投射星空，可是冬暖夏凉、安神静心的功效却是真的。这真的不是不起眼的小东西。”舜英有些着急地开口，又上前走了一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真的不能收下。”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枚小小的戒指的价值，肯定要比那劳什子玉桃树、“锦绣凤凰”要来得贵重得多，甚至比夜明珠也还有有价值！
    正因为这样，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即使明知道拒绝贺礼是一种十分失礼的行为。
    “这是舜英一番心意。”舜英没有退让，“以后夫人接手了当家权，繁琐的事一大堆，这枚戒指是刚好派上用场的。”
    “可是……”楚伊人依然拒绝，秦老夫人和玉念春的东西再贵重，也能用钱买到，可是这戒指，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啊。
    “难道夫人是嫌弃舜英用过这戒指？”舜英以退为进，一脸不安地说道，“对不起，是舜英考虑不周，这送贺礼又怎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伊人态度也十分坚决，不知为何，舜英越是想把戒指塞给她，她心中那“不能要”的声音就越强烈。
    “我懂了。”舜英失落地低下了头，缓缓把手收了回来，“都是舜英不好，求夫人原谅。”
    楚伊人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到玉念春幸灾乐祸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是一枚自己用过的戒指！也不知道是不是当贱婢的时候，花了几文钱从路边买来的烂货。”

 第83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8）

    “表嫂，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接受的好。我听人说啊，现在好多卑贱的穷人都去乱葬岗那里扒拉死人的东西到市集上叫卖呢。这枚戒指说不定就是那些晦气的东西呢。”玉念春一脸凝重，说得煞有其事，让众人的脸色不禁有些迟疑、有些惊恐。
    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楚伊人本来就没打算收下的，但被玉念春这样一说，便觉得如果不收下，还真的显得自己是在嫌弃一样。
    一向温润淡定的舜英，此刻脸色绯红，尴尬不已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不，这不……”
    小小的正义感“咻”地一下冒了出来，在理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伊人就直接站起来走到舜英跟前，伸手拿过小盒子，直接拿出戒指套在右手的食指上。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小，小姐？”小五天生就胆子小，尤其害怕这些乱神怪力的事，如今被玉念春的话给吓得苍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开口，“您，您真的要收下这戒指？”
    小五的话，让楚伊人的理智稍稍回来了一些，心中马上就有些后悔了，但是如果现在把戒指拔下来还过去，只会让舜英更加难堪。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嗯，这个戒指很合我眼缘呢。”
    说着，还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头端详着戒指，看着看着，她仿佛看到那个漆黑的石头上有些暗光浮动，随着暗光的不断变换，石头黑得越发深邃，慢慢地竟然感觉到一丝安心。
    这就是所谓的安神静心？她有些怔忡，然后抬眸看了一下舜英，发现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楚伊人笑着道谢，心中却寻思着找个适当的时候把戒指还回去，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说她过分谨慎也好，小人之心也罢，越是这么神奇的珍贵的东西，她越不敢收下。
    “承蒙夫人不嫌弃。”舜英笑着说道，心里却十分期待看到秦彧在发现这枚戒指的反应。
    的确，以她卑微的奴婢出身，又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戒指？何况她向来喜爱光芒四射的华美东西，这寒酸的戒指又怎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这枚戒指，其实是牧静姝母亲的遗物，一直以来都被牧静姝当成心头宝，从来不离手，却因为某件事而借给舜英，只是舜英还没来得及归还，牧静姝就已经香消玉殒。这枚戒指就这样被锁在舜英库房的暗格中。
    三年前的一场大火，把牧静姝的一切都烧没了，除了秦彧手上的那幅画，就只有她手上那本牧静姝亲自抄写的秦府家法以及这一枚戒指。之前她故意把那本家法送给“宜桃夭”，就是想探一探秦彧的反应，可是他竟然只是占为己有而已，并没有任何剧烈的反应。
    于是她暗中让裁缝做了那件红衣服并找人偷偷放进“宜桃夭”的衣柜，更孤注一掷地把这枚戒指送了出来，为的就是要让秦彧把“宜桃夭”当成牧静姝，为的就是勾起秦彧对牧静姝的爱恨矛盾。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原谅一个背着自己勾汉子的女人！越是深爱，便越是憎恨。舜英越想越高兴，眉眼尽开地看着楚伊人，完全一副无害的模样。
    这样的笑落在楚伊人眼里，让她警觉性大起，忍不住又低头瞅了瞅那枚不起眼的戒指。
    “不知好歹。”玉念春再一次被打脸，怨恨地瞪着楚伊人和舜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将头扭向花园，不再看她们一眼。
    春娘悄悄打了个哈欠，眼眸也看向了花园。其他下人则安静地站在各自主子身后，不敢胡乱走动。
    整个大厅，只有楚伊人和舜英的轻声交谈声，以及小丫环偶尔的添茶声。
    许久以后，玉念春开始有些浮躁，连续换了好几个坐姿。
    “表嫂，表哥到底什么时候来？”她最终忍不住哀怨开口地问道，仿佛秦彧没来是楚伊人的错。
    楚伊人微愕地看向她，“夫君要过来？”
    “表哥不过来？”
    “我不知道呀。”楚伊人看向绿兰，“你知道吗？”
    “回夫人，奴婢不知道。”绿兰淡淡地说，虽然正常情况下，秦彧是要过来，也要送上贺礼，可是中午才发生过那样的事，她不认为秦彧还会出现。
    “嗯，那应该不会过来了。”他此刻恨不得要杀了她，还怎么会带着礼物上门贺她搬迁之喜，不提刀来找她麻烦算不错了！
    楚伊人话音刚落，玉念春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骄横地说道，“什么？表哥不过来？可恶，如果他不过来，那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待这么久？”
    这次，舜英并没有出声。虽然玉念春是那么咋咋呼呼，却也说出了舜英的心声，她们之所以一直待在这里，等的就是秦彧，为的就是和秦彧能见上一面。
    毕竟以秦彧那冷情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找她们，而她们也没那个胆子主动去找秦彧。因此才会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日夜思念的男子，甚至能说上几句话。
    她的话让楚伊人忍不住嘴角暗暗抽了抽，敢情这里还是她见心上人的地方了？
    舜英虽然也很失望，但一向隐忍冷静的她还是适时开口圆场，“夫君这么忙，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暗喜的。因为这样的话，也就说明在秦彧心中，“宜桃夭”这个妻子也不是重要到能让他放下工作的地步。只是不能当场看到，秦彧看见那枚戒指的反应，多少有点遗憾就是了。
    “哼。”玉念春冷哼一声，刚站起来准备离去，却突然停了一下，一脸娇笑地看着楚伊人，“不知道表哥送了什么贵重的礼物给表嫂？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
    她的话让除了楚伊人和绿兰以外的所有人眼睛一亮，纷纷朝楚伊人扔去探询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些奇珍异宝。
    礼物？如果那一顿“血的教训”也能称为礼物的话，那么他送她的可就真的是“大礼”了。楚伊人默默在心中吐槽暗叹。
    看着她一脸犹豫，玉念春有些不爽地催促道，“表嫂何苦这么小气？我们不过是想开开眼界罢了。看一眼又不会损失些什么，难不成还害怕我们会偷了去？”

 第84章 送礼也是一场暗斗（9）

    听着她这一番义正言辞而又略带指责的话，楚伊人心底也来了气，恨不得扬起下巴，高傲地回她一句“就是这样怎么地？”，可是她不能，她是“宜桃夭”，是秦夫人，所以她只能端庄大气地笑着，只能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解释，“不是我不愿意拿出来，而是夫君他并没有送什么贺礼给我。”
    “怎么可能？表嫂不想给我们看就算了，不要睁眼说瞎话，表哥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玉念春一脸不信，换了别人，表哥不送那是正常的，可就她最近的受宠程度来看，表哥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表示？
    “真的，我不骗你。”摊上这么个蛮不讲理的主，楚伊人微微有些头疼。
    别说玉念春，就连舜英、春娘等人的脸上，也挂着深深的质疑。
    楚伊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真要说送了什么，夜明珠算么？”
    “当然不算，那是之前的。”一听到夜明珠，玉念春的心就狠狠抽了抽，突然有种自己找虐的感觉。
    楚伊人很认真地想了想，看了看大门口问道，“要不然，是亲笔题写的匾额？”
    亲笔题写的匾额！又是深深的一道伤痕，玉念春一下子就认定了楚伊人是在存心炫耀的，忍不住凉凉地说道，“表嫂，若是不愿意拿出来，说一声便是，何苦要这样扯东扯西的？”
    闻言，楚伊人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深知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她脸露难堪，以十分委屈的口吻说道，“表小姐，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现在也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也是极度渴望能收到夫君的贺礼，可是别说贺礼了，就连他的人，我也已经三天没见着。也不知道怎么着，他突然对我就冷淡起来，如今我的心也十分不好受哪。”
    说着，她还低下头，作势抹了抹眼睛，唱作俱佳地演活了一个被丈夫忽视的怨妇。
    大厅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主位上的楚伊人，久久不敢开口说话，听着她轻微的吸鼻声，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是，是吗？都怪春儿不懂事，表嫂也不要太伤心了。”玉念春慢吞吞地道歉，脸上却笑得跟花儿一样，“天色也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表嫂你好好保重身子，千万别太忧愁。”
    说着，玉念春便哼着歌，脸上扬着大大的笑意，意气风发地带着丫环们浩浩荡荡地走出了蒹葭园。
    白痴。舜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在心底默默吐槽，实在看不得她喜怒全然表现出来的蠢样。
    回过头，舜英看向还低着头的楚伊人，虽然明知道她在装，却也没有戳穿，反而以过来人的口吻感叹道，“夫人，凡事看开点，不要把这些事看得太重。信步闲庭，看云卷云舒，其实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闻言，楚伊人一愣，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啊，对不起，是舜英多言了，请夫人原谅。”舜英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急忙解释，“舜英不阻碍夫人休息了，夫人保重。”
    道完别，她便匆匆带着丫环们离去，装出一副落荒而逃的狼狈。
    “既然如此，奴婢也该回去向老夫人复命了。”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春娘，眼看着玉念春和舜英都先后离开了，心想着也没什么事可以继续打听，便也跟着走了。
    待春娘等人也离开后，绿兰把大厅里的其他丫环全部打发出去，才淡淡地说，“夫人，她们都离去了。”
    楚伊人马上抬起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脸上不见哀愁悲伤，只有疲惫。
    “小姐，你没有哭？”小五本来因为心疼楚伊人而苦着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震惊。
    楚伊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带玄机地说了一句，“我的心在哭。”
    心好累，累得都要哭出来了。想不到送个礼的事，也能让她们演成一场暗斗。真是太了不起了，还让她使出装哭装可怜这么可耻的招数来脱身。
    小五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绿兰抢先一步说道，“小五，我们先把这些礼物收好吧。”
    “等等，这是钥匙，以后小库房就由你来看着吧。”楚伊人拿出一把精致的钥匙，那是蒹葭园刚装修好的时候，舜英给她的，据说是独一无二的。
    “夫人，奴婢不敢。请您收好。”绿兰推脱着，“小库房的钥匙必须由主子保管着，这是规矩。”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今天发生了太多不顺利的事，让楚伊人感到十分烦躁，可是那烦躁却又很神奇地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伊人抬起手看向那枚不起眼的戒指，面无表情地端详着，越看越心安。
    “夫人？”绿兰皱眉，她觉得这枚戒指十分诡异，开口就想让楚伊人把戒指脱了下来。
    “这些贺礼都放到首饰坊吧。”楚伊人却没理会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库房的赏银全部赏下去。”
    “全部？”即使是绿兰，心中也是有些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你跟小五多拿一些，其他要怎么分，你看着办。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你们各自去忙着吧。”楚伊人抱起那个小盒子，一瘸一瘸地往主房方向走去。
    尽管秦彧中午那般对待自己，尽管早知道他不会出现、不会给她准备贺礼，可是她依然感到失落，一颗心好像有个地方丢了一样，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她直直地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小盒子，试图从那一瓶瓶药膏那里找到他关心她的蛛丝马迹，可是那一点点的关心，发生在今天中午之前！
    “现在，恨绝我了吧？”楚伊人喃喃低语，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站起来往小库房走去，想把这个小盒子放进去。
    可是，一打开小库房的门，她整个人就被吓呆了，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反应。
    楚伊人瞪大双眸，惊恐地看着，双手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完全没留意手上的小盒子已经掉到地上，那几瓶被她视若珍宝的药膏滚得满地都是。
    小盒子掉在地上的响声，惊动了首饰坊的绿兰和小五，她们连忙冲了过来。
    “夫人！”“小姐！”
    看到楚伊人一脸惊恐的模样，绿兰心中立刻浮现起昨晚的袭击，整个脊背都寒了起来。

 第85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

    绿兰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如母鸡护小鸡一般护着楚伊人，气急败坏地对着小五吼道，“小五快带夫人走，我在这里挡……”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绿兰皱眉环视一眼小库房，然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小五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楚伊人一脸惊恐，只知道绿兰的声音充满了惊慌，没有多想就拽着楚伊人离开，却发现楚伊人如脚下生根一样紧紧地定在那里，根本没有要逃开的意思。
    “小姐，快，快逃！”小五紧张得有些结巴，她甚至不敢看看小库房里面到底怎么了。
    “逃？为什么要逃？”楚伊人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看了小五一眼，然后又看着正蹲在地上收拾小盒子和药膏的绿兰，微微蹙起娥眉，“你们怎么来了？”
    “奴婢听到这边有些动静，便赶过来看看。”绿兰淡定地回道，然后又问，“夫人，这个小盒子放到哪儿去？”
    楚伊人愣愣地看着小盒子，又环视了小库房一眼，不发一语。
    她们的淡定，让小五心生疑惑。她鼓起勇气往小库房看了一眼，眼前的情景让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天啊！这是遭贼了吗？”
    本来摆满了各种各样奇珍异宝的架子上，如今只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药房呢。
    “不是遭贼，东西都在这里。”绿兰指了指地上的大木箱子。
    “可，可是这到底是……”小五一脸不懂，之前进来拿赏银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虽然绿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估摸着应该跟秦彧有关。
    “你们下去吧。”楚伊人从绿兰手上接过小盒子，再次将两人打发离去。
    待两人离开之后，她看着满房子的药，心底一阵颤抖。她可以肯定，这是秦彧给她准备的，而且，是在中午那件事之后准备的。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依然关心着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楚伊人就觉得心底有一丝暖流滑过，心情也变得明亮起来。
    她嘴角含笑地从第一排架子开始，逐个架子逐个小瓶子地看，发现他竟然还帮她分门别类地放好，每个小瓶子也都贴着药名。走到最后，还发现了一本目录，里面详细地写着每种药的适用范围和用法用量。
    楚伊人缓缓坐在地上，背靠着那些木箱子，把小盒子置于腿上，很认真地翻阅着目录，齐全且详细的记录让她看得欲罢不能，她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神奇的药。
    不过真奇怪，她仔细看了一下，那“移花接木膏”竟然只有一瓶，加上自己这里的小半瓶，在这么多药面前显得特别单薄。
    唉，她还以为小盒子里满满的都是移花接木膏呢。
    看来接下来还得努力去想办法把最最珍贵最最神奇的“移花接木膏”弄到手才行。楚伊人默默地想道，其他的嘛，应该也够了。
    楚伊人再次环视一下俨然药房一样的小库房，嘴角的笑意更深，她真的没想到他会送她这么多好药，这是她迄今为止收到的最爱的礼物，也是她今天所经历的最舒心的一件事。
    她越想越觉得暖暖的，慢慢地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当她轻微的鼾声响起，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眨眼之间便走到她身边。
    他把那本目录从她怀里抽了出来放回原处，刚想把小盒子也拿走，楚伊人却在迷迷糊糊之间猛地抱紧了盒子。
    为免吵醒她，秦彧并没有强行把小盒子拿走，只是弯着腰轻轻地抱起她，连人带盒抱回主房。
    “唔，谢谢你。”楚伊人一躺在床上，便翻了个身，低低地梦呓着。
    秦彧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滑若凝脂的脸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接坐到床尾，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右脚踝，发现只剩一点点淤青，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便轻轻从她怀里把盒子拿出来，翻出移花接木膏，温柔地帮她再上了一次药。
    自从知道她把这些药膏当作心头宝之后，他便让人去医圣的药庐那里将所有的药都搬了过来，甚至不管医圣之前说的什么留着研究，把仅剩的一瓶“移花接木膏”也毫不留情地拿走。
    反正，那闲得要命的家伙都去云游四方了，这些药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搬回来给她。秦彧对挚友没有丝毫的内疚，反而觉得自己是在帮他，让他视若生命的宝贝药有了用武之地。
    “今天开始，你自个儿要聪明一点，努力一点。”他抓起她的手，轻声说道。
    不经意间，发现了她右手食指上的那一枚不起眼的戒指。
    清冷的眸子倏地眯了起来，她怎么会有这枚戒指？
    ——静姝，你娘留给你的戒指呢？
    ——在房间。
    ——在房间？你不是从不让戒指离身的吗？
    ——脱下来让它吸收一下月光精华，说不定真的可以在房间看见满天星星的异象呢。
    秦彧脑海里想起之前和牧静姝的对话，自从那次以后，他似乎就没再见到她戴过这戒指了。一直到大火过后，牧静姝的一切付之一炬，当时他曾疯了一般想寻回这枚据说怎么烧也烧不毁的戒指，却徒劳无功。
    他甚至都怀疑所谓的“怎么烧都烧不毁”不过是唬弄人的话，可如今，他竟然又再见到了，而且还戴在跟“她”一模一样的人手上？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有些沉重，他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狂躁。
    “起来！”最终，理智输了。
    他一把将楚伊人扯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她，“戒指从哪儿来的？”
    楚伊人懵然地回望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夫君？你怎么在这里？”
    “别废话！”他猛地将她的右手举到两人之间，手指狠狠捏着戒指，“这个，从哪儿来的？”
    楚伊人吃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本来还因为他送药而心泛暖意，此刻那颗心又寒了。
    “说！”秦彧无视她眼里的受伤，加大了几分力度，冷绝地说道。
    “舜英贺我乔迁之喜的礼物。”曾想过不要告诉他，但是她马上又想起自己已经立定决心要好好扮演“宜桃夭”，便强忍着痛，缓缓地如实相告。
    舜英？秦彧心底划过一丝怀疑，可是一想到牧静姝，马上又冷冷地自嘲了一下，她连丈夫都可以让，又何况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第86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2）

    楚伊人没有忽略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伤痛，心中不禁揣测着，难道这戒指跟牧静姝有关系？能让他失控的，也唯有“她”吧。
    瞬间，她脑海里就浮现起舜英刚才那一番言行，进退有度，是故意想让她心软收下这戒指吗？有一些记忆快速朝她袭来，让她微微蹙起眉，很想抓住其中有用的信息。
    就在她努力抽丝剥茧的时候，秦彧却一把捏着她的下巴，冷冷地跟她对视，“你真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什么？”楚伊人的思考一下被打断，一时有些懵然。
    难道他也看出了问题，觉得她不该这么贸然收下舜英的这枚戒指？
    “先是那件红衣服，再来是这枚戒指，还有这蒹葭园。”秦彧目光炯炯，一向清冷的语调里竟然有着深深的嘲讽，“你这么做，是开始不满足了吗？不满足只有这张脸像她？不满足我对你的宠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话让楚伊人一愣，心随即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懂？”他深深地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
    他竟然笑了！楚伊人皱眉，虽然这抹笑意让他显得更加俊逸，更加让人心醉，可是那双黑眸依然冰冷至极。
    这是一个没有笑意的笑。楚伊人警戒心大起，可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他覆身压下。
    “你放开我！”她条件反射地就想反抗，可是话音未落，她的双手双脚就被钳制着，“你……”
    他又要杀她了吗？楚伊人努力稳着自己的情绪，可是颤抖的身体却微微透着她的害怕。
    “害怕？”他冰冷的唇凉凉地扫过她的耳际，语带邪魅地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不要，你放开我！”一阵陌生的悸动从心底蔓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燥热，虽然不知道他准备要干嘛，但她觉得这样很危险！
    “你不是要成为她吗？”秦彧伸手摸向她的脸，“我成全你，甚至还可以给你一件连她都未曾拥有的东西。”
    “不，我不要！”楚伊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拒绝了，她此刻越发觉得眼前的人陌生且恐怖，更加激烈地挣扎着。
    “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拒绝？”秦彧如魔鬼一样轻声哄着她，“你难道都不问问看吗？说不定恰恰是你最需要的呢。”
    与他轻柔的声音不同，此刻他的眼神炽热且迫人，让楚伊人头皮一阵发麻，天生的危机感让她不要去问，可是也知道要是自己问可能会有更悲催的后果，稍稍考虑了一下，便顺着他的话开口问道，“是什么？”
    “子嗣。”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子嗣？楚伊人蓦地瞪大双眸，姑且不论在他口中，“子嗣”只是一件东西，单是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也实在不能共同孕育子嗣！
    “我不要！”楚伊人使出浑身的劲大声吼道。
    “你不要我要。”说着，他开始动手扯她的腰带，这让她一阵心慌。
    “那你去找舜英！”
    她的话，让秦彧蓦地停下了动作，他放开她的双手，撑起上半身冷冷地俯视着她，“再说一遍。”
    “你要子嗣的话，去找舜英，或者别的女人也可以。”他的视线仿佛能杀人一般，楚伊人觉得自己的恐惧真的到了极致，物极必反，本来跳得十分紊乱的心竟然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她别过脸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
    楚伊人回头看向他，微微笑着说道，“我这是为秦府着想。我心性未定，并不适合孕育秦府嫡子。”
    秦彧冷哼一声，“你又如何知道你必定能诞下儿子？”
    “我……”楚伊人一阵语塞，脑瓜子转了转又说道，“就算是女儿，也要花费心力去教养，如今我还没熟悉府中的事务，不知道该怎么去挑起当家主母的……”
    “难道你认为你嫁过来是当这个威风八面的当家主母？”秦彧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别忘了，你首先是我的妻子。你可以什么都不会，却不能不为秦府开枝散叶。”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头伏在她的颈肩处，静静地感受她又香又甜的气息。
    一阵酥麻让她有些晕眩，让她差点没了意识。
    不！不行！楚伊人猛地一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并迅速转动脑筋，试图找出自救的办法。
    大声呼救？不，说到底这是他的地头，更何况他们还是“夫妻”，这一招明显不行。
    誓死反抗？不，先别说她没打算放弃自己的这条小命，就算她真的豁出去，明显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假意顺从？不，就怕到最后成了真。
    自残？唔，好痛的。
    反攻？没那个能耐。
    ……
    越来越多奇葩的想法冒出，又被她无情地否掉，如果连她都觉得不可行，就别想着用来对付他了！
    她必须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才可以。
    突然，她的右手拇指摸到了食指上的戒指，刚才的情景在脑海里迅速回放了一遍，一个大胆的想法悄然成型。
    她深呼吸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变化，秦彧缓缓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她。
    只见楚伊人嘴角上扬，眼角含春，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并娇媚地喊了一声，“夫君，请让我好好伺候你。”
    欲拒还迎？秦彧细细地打量着她，如鹰隼一样的视线让楚伊人心底一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孤注一掷到底正不正确，一不小心有些差池，她都不敢想象后果了。
    秦彧略为沉思了一下，便翻身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她。
    他这种既不答应也没拒绝的态度，让楚伊人有些拿捏不准，她抿了抿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着坐了起来，然后跪坐在他身旁，低着头微颤地伸出小手解开他的腰带。
    把腰带放到一旁，她悄悄抬眸看了看他，发现他依然紧紧地盯着自己，那探询的视线让她差点装不下去了。
    “继续。”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嗯。”楚伊人低着头假装娇羞地应了一声，然后上前揽着他的脖子，学他刚才那样，把头放在他的颈脖处。
    “夫君……”她软糯地叫了一声，说话间的气息轻轻拂着他的神经，那双小手摸索着要脱去他的外衣。
    秦彧的心颤了一下，放在两侧的手忍不住抬了起来，刚想揽着她将她揉进怀里，却听到她吐气如兰地继续开口，“静姝姐姐是不是也这样伺候过你？”

 第87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3）

    双眸里精光一闪，秦彧一把将她扯开，冷冷地瞪着她。
    “夫君？”楚伊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秦彧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在伺候夫君呐。”楚伊人垂眸敛去情绪，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秦彧没有说些什么，拿起一张凳子直接就朝着窗子掷过去，应声而响的破碎声不但让楚伊人心头一窒，也让蒹葭园里的丫环闻风而来，却在门口看到一身冷怒迸发的秦彧，吓得赶紧往后退，屏气凝神地站在主房外面，不敢轻举妄动。
    房内的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什么也没说。
    “如你所愿。”秦彧突然这么冷冷地说了一句，便一掌将房内的大圆桌砸烂，黄梨木和大理石的碎片飞得满房都是，其中有些更是朝着正呆坐在床上的楚伊人直直飞来。
    楚伊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没有躲闪，那些碎木和碎石就这样紧擦着她的发际、耳际落向后面。
    房内巨大的动静让绿兰再也站不住了，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去，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整个人懵了。
    更多的丫环跟在绿兰后面冲了过来，看到这般景象一个个都惊呆了，再看看那两个人脸上的神态，心中突然后悔自己干嘛要过来凑热闹了。
    秦彧仿佛看不到这些突然涌了进来的丫环，径直走到楚伊人面前，拿起自己的腰带，淡定地系好。
    “你就这么想成为‘她’吗？难道你以为那样能让你得到更多？痴心妄想！”他瞥了楚伊人一眼，冷飕飕地说道，便直接往门口走出，本来挤在门口和花园的丫环马上给他让出一条路。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他嘴角便轻轻上扬，这女人，终于开始变得聪明起来了。
    这次，他脸上挂着的，是一个笑意直达眼底的微笑。
    与他略显轻松的心情比起来，楚伊人这边就显得有些沉重，整个主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秦彧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量，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在花园里没来得及冲过来的人都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他们第一个想法便是，夫人想模仿前夫人，却把老爷给惹恼了！
    联想到楚伊人之前曾一脸哀怨地对舜英和玉念春说没有收到秦彧的礼物，众人心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一致认为夫人是不甘受冷落，耍心计要重新夺得关注却事与愿违。
    这夫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难得能得到老爷的青睐，竟然还不知足，妄图得到更多，这就算了，为何要那么白痴地去模仿牧静姝？难道她不知道“牧静姝”是老爷的绝对禁忌？就老爷刚才那地狱罗刹的模样，估摸着夫人要失宠了吧？唉，她们争破脑袋，用尽方法贿赂春娘才能来这蒹葭园做事，图的就是攀上高枝，没想到第一天就梦碎了。
    “留下十个人在这里收拾，其他人各自回去干活。”绿兰对着那些还呆站着的丫环说道，然后看了一眼被砸得稀巴烂的窗户，又补充了一句，“顺便让木工过来修好窗户。”
    可是那些丫环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依然如石头一样傻站着，默默在心中哀叹着自己的不幸。
    “都傻站着做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绿兰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不禁提高几分，吓得那些人马上低着头道歉，然后各自忙活。
    绿兰冷冷地扫视了那些散去的丫环，便喊上小五准备先扶着楚伊人到隔壁房间歇息。
    “等一下。”楚伊人皱眉看向床尾，在一堆碎木碎石中发现了那瓶移花接木膏，一把拿过来打开，竟然是自己之前用过的那瓶！怎么会跑到床尾去了呢？她记得一直是放在小盒子的啊。
    “我睡着的时候，是你们帮我上药的？”楚伊人摸着右脚踝问道，她感觉得到脚踝凉凉的，就像上了药一样。
    绿兰和小五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了摇头，“不是。奴婢们才刚进来。”
    所以是他上的药？前一刻帮她上药，后一刻又那么残忍地对待她，他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吗？楚伊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即使依然深爱着牧静姝，却怎么也忘不了她带给他的伤害。他既不自觉地对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倾注了感情，又十分不愿意在自己身上看到牧静姝的影子。
    如果好好利用他这矛盾的心情，说不定她就能和他离得远远的，直到她安然出府。刚才不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获救吗？
    楚伊人一方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心生惆怅。
    “小姐，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她的表情让小五心生不安，以为她哪里受了伤。
    “没事。”楚伊人笑了笑，便将移花接木膏放回小盒子里，环视了一眼狼藉的房间，淡淡地说道，“走吧。先找个地方让我缓一缓。”
    说着，便率先走了出去，完全不用绿兰和小五搀扶。
    没受伤？而且脚伤也没有更严重？绿兰心底有些惊讶，就秦彧刚才的模样以及房间的狼藉，她还以为楚伊人遍体鳞伤了呢。
    “小五，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备一下晚膳。”楚伊人把小五支开，然后看向绿兰，开门见山地问，“蒹葭园是不是仿照着归荑园而建？”
    早在她把小五支开的时候，绿兰就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没有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么犀利的问题。不过既然她能这么问了，必定是有了答案，如今不过是想肯定自己的答案罢了。
    这般想着，绿兰没有一丝犹豫，简单明了地回答道，“是。”
    楚伊人一脸平静，并未有太多的起伏，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舜英在背后捣鬼？先是花费巨额建了跟归荑园一模一样的蒹葭园，然后送那本牧静姝亲笔誊写的秦府家法，再送这枚属于牧静姝的戒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件红衣服应该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舜英跟牧静姝感情如何？”楚伊人再问。
    “亲如姐妹，不，比姐妹还亲。”即使是亲姐妹，也做不到把丈夫分对方一半。
    “当真？”楚伊人直直看向绿兰，想从她眼眸里看出端倪。
    绿兰坦然地迎向她，“是的。英姨娘本来是难民，是静姝夫人救了她，给她安身之所。而英姨娘也曾为了救静姝夫人而在寒冬落水，差点没了性命。”

 第88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4）

    “你觉得，舜英对我怎样？”楚伊人略一沉吟，开口问道。
    绿兰一愣，然后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奴婢不知道。可是您是妻她是妾，她对您应该很尊敬。”
    “是吗？”楚伊人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再说下去。
    她也真是傻，怎么会以为绿兰对自己推心置腹？她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脚踝，突然觉得自己在这秦府，真正可以相信的人还是他吗？
    没有他的提示，她不会在账本里发现问题，没有他的嘲讽，她不会知道红衣服、戒指和蒹葭园竟然都跟牧静姝有关。可是如果他对她是关心的话，又何苦要这样伤害她？
    “时间过得快些吧。”她喃喃低语着，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里。
    绿兰皱眉看向楚伊人，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被硬生生压了回去。时机还没有成熟，她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这些年的隐忍全都白费了。
    入夜，楚伊人躺在主房的床上辗转难眠。
    从昨晚被袭击开始，一幕幕回忆在她脑海里闪过，依然有很多问题想不透，可是她能确定两件事。一是舜英对自己有恶意，而且总是找机会想让她看起来跟“她”重合，另一件就是，秦彧对她充满了矛盾，尤其厌恶在她身上看到“她”的身影——起码表面上看来是这样，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在这秦府，她楚伊人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卑劣的假货。
    “真烦哪！”楚伊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一个翻身，拥着被子的一角，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偌大的房间，秦府的人真的很多，被砸得那么糟糕的房间，紧紧一顿晚膳的时间就已经恢复原样了，可是尽管知道蒹葭园里有那么多人，她依然感觉到丝丝孤独。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就在她渐渐产生睡意，上眼皮跟下眼皮打着架的时候，一阵模糊的乐声幽幽地传入耳畔。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并没有太在意，可是清婉幽怨的琴声却十分顽固，不断地撞击着她的耳膜，仿佛在向她低声诉说凄凉哀怨的情绪。
    楚伊人翻身，平躺在床上轻轻聆听，她听得出这是瑶琴的声音，只是谁有那个胆子敢动琴房里的瑶琴？又有谁会在三更半夜弹拨如此悲苍的琴音呢？
    想了想，她还是翻身下床，借着窗外幽亮的月光，走出内室。
    “小姐，有什么吩咐？”在内室门口候着的小五一个激灵，整个人站了起来，一脸疲倦，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楚伊人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五见状也紧紧地捂住嘴巴，瞪大双眸疑惑地看着楚伊人。
    安静的冬夜，只有阵阵的瑟瑟风声，以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哪里还有什么琴声？
    “小五，你刚才有没有听到琴声？”楚伊人轻声问道。
    琴声？小五依然捂着嘴，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难道刚才是幻觉？亦或是做梦？楚伊人皱眉，一脸疑惑地看着外面，心中突然有一种去查探究竟的冲动。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楚伊人一脸的凝重，小五心中升起一丝不安，顾不得尊卑，有些急地拉住楚伊人，阻止她到外面。
    “我出去看一下，你在这里等我。”楚伊人拨开她的手，径直往门外走去。
    “小姐需要什么跟奴婢说一声就是了，外面风大，还是不要出去。”小五一下冲到门前，阻止她打开门。
    “小五，让开。”楚伊人有些不耐烦。
    “不，小姐每次这样都会受伤。如今就算小姐要治奴婢冒犯之罪，奴婢也不让开。”她一脸坚决，仿佛立定了决心不能让楚伊人再贸然乱来，“不然您带着奴婢一起去。”
    楚伊人定定地看着她，只见她一张小脸都吓得有些苍白，整个人更瑟瑟发抖，尽管如此，她依然倔强地抬起小脸，丝毫不退开。
    幽幽叹了一口气，也罢，反正如今也没有了琴声，就算去了估计也不会有发现什么吧？
    “好吧，我不出去了。”楚伊人转身走回内室，“你也早点去歇着，不要再这里守着了。”
    “是。”小五乖巧地应着，却还是走到内室门口蹲坐着，不敢大意睡觉，就怕楚伊人会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然而，躺回床上的楚伊人却没了睡意。
    这一夜，幽幽琴声如丝如絮，断断续续地飘荡在她耳畔，直至鸡鸣。
    “夫人，早膳来了。”绿兰带着小厨房的丫环，把丰盛的早餐放到桌上，却见楚伊人一脸失神地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夫人？”
    “嗯。”楚伊人不在意地应了一声，随手拿起勺子，便慢悠悠地吃着粥，可是直到一碗粥都吃完了，她还在不断地舀着放进嘴里。
    绿兰上前拿过她的勺子，“夫人，这碗粥吃完了。还需要吃些什么吗？”
    楚伊人像是没有意识一样，只是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碗粥，然后继续随意地舀着吃，这次却只是吃了一半，便放下了勺子。
    “绿兰，我有话问你。”她目光澄明地看向绿兰，然后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都退下。”
    “是。”众人应声退去，主房外室就只剩下楚伊人和绿兰、小五。
    “小五，你也退下。”这次，楚伊人并没有用什么借口把小五支开，而是十分明显地让她回避，这让小五的心微微有些受伤。
    “小姐，奴婢……”
    “退下。”楚伊人的声音有些严肃，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小五一脸委屈地转身离开。
    绿兰冷眼看着，心中却十分惊讶楚伊人的做法。一直以来，楚伊人都十分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即使有些话只能跟她说，也会找借口支开小五，并不会像现在，直接开口让人退下。
    看来接下来的话题，不但重要且严肃，而且还很难启齿吧？
    “你会弹瑶琴吗？”楚伊人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淡定的人。
    不知为何她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昨晚的琴声跟绿兰有关系。
    绿兰是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楚伊人那“重要且严肃”的“很难启齿”的问题，不曾想却是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忍不住一愣，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绿兰？”楚伊人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变化。
    “奴婢一介粗鄙，并不会弹琴。”绿兰很快调整好情绪，淡淡地回答。
    “那舜英会弹吗？”

 第89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5）

    “奴婢未曾见过英姨娘抚琴，只在老夫人的寿辰上见过表小姐献艺。”绿兰低着头回答。
    舜英并非大户人家小姐出身，成为秦彧妾室后，虽然整个人的外形和气质有了改变，可是很快却担起了当家主母的担子，因此根本没有时间去学这些“琴棋书画”，更何况秦彧根本不在意，她就更不会白白花费这些精力了。
    “表小姐？”楚伊人挑眉，那个毛躁的玉念春竟然会瑶琴？
    “是的，表小姐年幼便进府陪着老夫人。老夫人待她极好，期望极大，因此花费重金请了人定期给表小姐教授琴棋书画。”当年，秦老夫人根本是把玉念春当成秦彧妻子那般培养，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牧静姝，让一切落空。
    楚伊人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她弹得好听么？”
    “表小姐志不在此。”绿兰说得十分隐晦，实在说不出玉念春太笨以致怎么也学不会的实情，况且因为牧静姝的存在，她怎么学怎么练都只能做绿叶，得不到秦彧的一丝关注，便心生怠意，逐渐荒废了学习。
    昨晚的琴声，清婉悠扬，悲凉哀怨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听就知道出自一个对瑶琴有着极高造诣的人之手。倘若玉念春的造诣当真如绿兰所言，昨晚弹琴的人应该不是她了。
    况且就她那性情，也弹不出如此多愁善感的情绪吧。楚伊人一想起玉念春那蛮横无理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地撇了撇嘴。
    “是吗？偌大的秦府，竟然只有玉念春一人会瑶琴。”楚伊人喃喃低语。
    “其实，会瑶琴的不仅只有表小姐。”绿兰耳尖地听到她的话，淡淡地纠正，“老爷和安爷都会弹瑶琴，只是自从静姝夫人去世以后，便没有人再听到他们抚琴了。”
    楚伊人猛地一抬头，双眸闪着不知名的光，似疑惑似兴奋，“夫君竟然会弹琴？牧静姝瑶琴造诣高不高？还有那安爷，怎么会跟他们一起抚琴为乐？”
    面对连珠炮的发问，绿兰并没有愣神，而是很耐心地解释道，“夫人之前只知道安爷是老夫人的义孙，却不知道他也是静姝夫人的堂哥，与老爷夫人感情很好。他们每天下午都在归荑园的湖心亭抚琴吹箫、作画下棋。有时兴起，他们便会走出归荑园，在花园里就弹奏起来。因此奴婢们才知道了老爷和安爷竟然也会弹琴。”
    光听描述，就让人感觉到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但凡亲自经历过的人都不可能放得下这回忆吧？
    “那牧静姝瑶琴的造诣如何？”
    “奴婢不懂，只是听着静姝夫人的琴声，总会感觉很安心。有时候闭上眼，还能听到风声鸟语，感受到溪水流动，就好像置身于树林、溪边一样。”绿兰双眼迷离，已然沉浸在过往的美好中，可是很快便回过神，马上跪了下来，“奴婢罪该万死。”
    “起来吧，我没你想的那么敏感，别动不动就罪该万死，这个世间上没有谁是该死的。”楚伊人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却没发现绿兰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候，眼中闪过的异样情绪。
    楚伊人此刻的心思都在昨晚的琴声上，难道是秦彧？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本没有理由啊！要吓她唬她警告她，他直接出现开揍不是更快么？
    一切的关键，还在于那琴声！
    突然，她想起了小五的话，便看向绿兰，“昨晚睡得可好？”
    “是，奴婢一夜睡到天明。”尽管她的问题跳跃得厉害，可是绿兰应对得十分得体。
    一夜睡到天明？楚伊人皱眉，绿兰一向浅睡，如果真有琴声，她应该会有所察觉。而且小五也没有听到，难道所谓的琴声真的是自己幻觉？
    可是那琴声是这么地真实，又怎么会是假的呢？听了一晚，她甚至都能哼出来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随口就哼了出来。
    绿兰一听，整个人脸色一凛，却很快地恢复了平静。
    “绿兰，你听过这曲子？”楚伊人自然没有放过她的这个细节。
    “不，绿兰不曾听过。”绿兰抬眸，脸上一片平静，双眸一片澄明，完全不似撒谎的模样。
    很好，又是这样遮遮掩掩。楚伊人有些恼怒地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打探，直接找那个人问。
    此时，楚伊人早已经将昨天受的教训抛到九霄云外，也完全不记得自己立誓要做一个安静低调的小女子。
    打定主意今晚再认真去打探的楚伊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胃口极好，便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这是什么？”楚伊人皱眉看着桌子，不敢相信眼前油腻腻的炒面就是她的早膳，“我的早膳呢？”
    “夫人，您已经吃了两碗粥了。”
    “两碗粥，一碟炒面？我的早膳？”楚伊人有些惊讶地看向绿兰，难道从随风园搬到蒹葭园，伙食标准会降低的吗？
    正所谓由奢入俭难，喜欢了精致美味的早膳，如今只吃这些，她实在不习惯哪。
    绿兰无言地点了点头，看到她依然一脸不顺的模样，才淡淡地解释，“夫人，经过昨晚，您在各个方面的开销必定都会降低。”
    “为什么？”楚伊人一脸懵然。
    “因为大家都觉得您失宠了。”绿兰一针见血地说道，“小厨房给您配炒面，是念在您曾为她们求情，免去一顿责罚，不然就该是白馒头了。”
    敢情她们这一碟炒面是用来还恩的？
    “这样会不会太现实了？”
    “不会。一直都这样，大家都心里有数，可是谁也不会说出来。”绿兰一边将炒面放在楚伊人面前，一边说道，“即使夫人您去质问，他们总有法子推脱。例如，您曾说过要按需食用。”
    这是她的原话，如今倒把自己给堵了！楚伊人简直都要哭了。
    “而且，即使她们下次有改进，可是下下次依然会变着法子怠慢您，总不会如之前那样殷勤了。”绿兰继续撒盐。
    “所以每天都是吃这个？”楚伊人有些嫌恶地看着油腻腻的炒面，觉得如果每天吃得那么油腻，她不是肥死就是腻死。
    “夫人，这个可以用银子去解决。”绿兰把筷子递给她，淡淡地建议。
    “嗯，好好去赏一下她们吧。”
    琴声的事还没解决，还摊上被怠慢的事，其他就算了，关于吃的真的不能忍啊！生平第一次，楚伊人觉得“银子”真是好东西。

 第90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6）

    早膳过后，楚伊人便直接去琴房，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是美轮美奂的琴房里一尘不染，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
    怎么可能？她站在琴房中央，缓缓地环视了一下整个琴房，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哼哼，幸好早有准备。
    “你们两个到外面侯着。”楚伊人将绿兰和小五打发出去后，便贼兮兮地走近了瑶琴，并从怀里掏出了一直毛笔和一盒胭脂，细心地将胭脂涂在琴弦上。
    一切完毕之后，楚伊人步履轻快地走出了琴房，更亲自锁了门。
    “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笑眯眯地说道，将钥匙紧紧地抓在手里，“走吧，我们今天要好好熟悉一下蒹葭园。”
    说着，她便款款地转身离开，剩下绿兰和小五一脸懵然地面面相觑，然后急急忙忙跟了上去，陪着她把整个蒹葭园好好逛了好几圈，累得两个人差点虚脱。
    在楚伊人望眼欲穿的期待下，天色终于慢慢变暗了。
    晚膳过后，她早早便沐浴更衣，然后坐在床上静静地看书。这次，她故意把绿兰和小五都留了下来，让她们在旁边候着。
    可是等了又等，依然没有听到琴声。
    差不多接近子时的时候，绿兰和小五都已经困得不成人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整个主房，只有楚伊人翻书的声音。
    突然，一阵哀怨的琴声传了进来。
    楚伊人猛地一震，马上放下书直直地坐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倾耳倾听，确定真的不是幻听后，才轻轻摇醒了绿兰和小五。
    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然地看向她。
    “你们听。”楚伊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让她们仔细听。
    这次，琴声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地悲凉，似要让人听得悲从心生，而且跟昨夜相比，今晚的琴声里，“怨”比“幽”更重了一些。
    绿兰和小五一听，脸色同时惨白起来，只是绿兰惊吓的脸上多了几分复杂。
    “走，我们去看看是何方神圣。”不等两人恢复过来，楚伊人就穿上了斗篷往房门走去，直到走到门口，才发现那两个人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压低声音有些急地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绿兰和小五对视一眼，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马上站起来跟了上去。
    “动作轻点，知道吗？”楚伊人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然后率先外往走。
    月色下，三个窈窕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循着琴声前进着，看着近在眼前的琴房，楚伊人一颗心跳得飞快，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
    与之相比，绿兰和小五的脸色却十分地难看，她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的琴房，此刻里面正传出一阵阵让人瘆得慌的琴声，而门口那把铮亮的铁锁在如水的月光下显得尤其冰冷，一丝丝地扣入心头。
    琴房的门从外面锁着，那么里面怎么会有人？
    “小，小姐，我，我们还是走吧。”小五胆怯地说道，整个人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行。”楚伊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这是她白天亲自锁上的，只有她一个人有钥匙，而且，她已经把琴房的窗都从里面关着。
    为免自己的影子暴露了自己，她缓缓蹲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琴房门前，从门缝悄悄往里面瞧了瞧，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琴声不断地从里面溢出。
    楚伊人轻咬着下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
    轻轻一声“咔嚓”，锁打开了，而琴声也戛然而止了。
    楚伊人一愣，一种功亏一篑的感觉油然而生，也不再躲躲闪闪，直接一把将门推开，同时做好防备，低喝一声，“什么人？给我出来。”
    基本上，她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这个偷偷弹琴的人跟那个黑衣人是同伙。因此她才会带着手无寸铁的绿兰和小五过来，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感觉竟然这么灵敏，警觉性这么高，不过是小小的开锁声，竟然也能这么迅速地做出反应。
    难道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一刹那，她便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冲动了。
    漆黑的琴房，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不要再躲躲闪闪了，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楚伊人继续唬道。
    绿兰见状，赶紧去拉开了夜明珠的遮挡板。
    夜明珠柔和的灯光瞬间洒满了琴房。一眼望去，哪儿有人呢？
    楚伊人立刻走向窗子，逐个逐个认真地检查，竟然全部从里面关得紧紧的，而且，自己绑在上面的那根头发还在，完全没有被人破窗而入的痕迹。
    想了想，她又快步走到瑶琴前。只见瑶琴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上面盖着丝绸做的遮尘布，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一把将遮尘布扯走，低下头仔细查验，然后愣神地跌坐在凳子上，一脸深思。
    “夫人，遍寻了整个琴房都没发现异常。”在楚伊人检查窗子和瑶琴的时候，绿兰早已拉着小五再一次很认真地搜了一下琴房，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楚伊人点了点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瑶琴。
    绿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伸出手轻轻在琴弦上抹了一下，白嫩的手指上出现了一点点红粉，仔细闻了闻，竟然是胭脂，而且不知道为何，怎么也抹不掉。
    “夫人，这是……”
    “我今天早上用毛笔将这盒特制胭脂抹上去的。”楚伊人双眸没有离开瑶琴，只是淡淡地解释道，“本来打算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偷偷弹这瑶琴，顺便也能找出那个人来。可是，没想到竟然没人碰过这琴。”
    不可能啊！刚才的琴声明明从琴房里传出来的啊！楚伊人忍不住又抬眸打量了一下琴房，难不成这里有暗道吗？不对啊，开锁声响起的同时，琴声就停了，即使对方马上就从暗道离开，应该也有些动静才对。可是她第一时间冲进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伊人呐呐低语。
    突然，那熟悉的琴声又幽幽地传来。
    楚伊人一凛，猛地站起来环视琴房，却发现琴声竟然是从外面传来，她没有多想便冲了出去，却没看到什么。只是如雪的月色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哀怨琴声飘逸在蒹葭园每个角落，挑拨着人的恐惧。
    “小姐，闹，闹鬼了吗？”小五双手紧抱着手臂，可怜兮兮地问。

 第91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7）

    “鬼？这世上哪里有鬼？”楚伊人高贵冷艳地回了一句，然后往花园迈了一步，想继续循着琴声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夫人，请留步。”绿兰情急之下，根本顾不上主仆尊卑，连忙伸手拉住楚伊人的手。
    闻言，楚伊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而是如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地静静等着绿兰继续说下去。
    “这首曲子，是由静姝夫人所作，据说难度很高，只有她会弹。”绿兰抿了抿嘴，轻声说道。
    “你今早听到我哼的时候，怎么没有说？”楚伊人突然想起她当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奴婢只是担心会吓着夫人。”绿兰没有一丝窘迫，而是十分平静淡定地回答。
    “难，难道真的有鬼？”小五总算听懂她们的对话，一脸惊恐地插话，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真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吓得丢掉了魂魄。
    “鬼？”楚伊人转过身看向绿兰，然后清冷地问道，“你也这么认为么？所以才不让我去？”
    绿兰看向楚伊人，清澄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不，奴婢并不认为这是鬼怪作祟。”
    即使是有鬼，那也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这一句话绿兰并没有说出口，但楚伊人却能读出这一层意思，只因为在她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是吗？不是鬼怪作祟，难道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楚伊人假装没听懂绿兰的话，故意这么直白地问道。
    “奴婢不知道。”绿兰聪明地没有接话，反而淡淡地说道，“可是夫人前晚才被袭击，实在不宜再去想这些事。”
    袭击？不明就里的小五瞪大一双眼眸，来回看着楚伊人和绿兰，心中既有震惊也有酸涩，她越来越感觉自己跟她们格格不入。
    “我不去就是了。你别把遭贼的事说得这么严重。”楚伊人看了小五一眼，巧妙地说着。
    “小姐，你被袭击？”小五巴眨着双眸，想要问清楚遭贼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姑爷书房被砸一事别有内情？
    “不是，只是刚好遇上小贼而已，你别听绿兰胡说。”楚伊人笑着安抚着小五，别看小五一副胆怯的小媳妇模样，要是固执起来也是很让人头痛的，要是以后她限制了自己的行动，那可怎么办？
    绿兰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不再赘言，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走吧。”楚伊人幽幽地叹了一句，向黑漆漆的花园看了一眼，便不情不愿地沿着回廊走回主房。
    在这哀怨的琴声中，楚伊人一整晚辗转反侧，根本不能好好入睡。直到天边泛白，琴声才停了下来。
    “我今天要补眠，你们别来吵我。”连着两晚不能好好入睡，楚伊人头痛欲裂，躺在床上萎靡不振地对绿兰和小五说道，便沉沉睡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整个人终于神清气朗起来，脑筋也跟着变得清楚，暗自庆幸自己昨晚听了绿兰的话。
    明知道是个陷阱，自己又为何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呢？况且，那琴声听着，虽然很哀伤，却也感觉挺不错的。
    “小姐。”小五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是否需要用膳？”
    “嗯。绿兰呢？”
    “绿兰姐姐去训练园子里的人了，还要把园子里的规矩跟他们说一遍，省得他们笨手笨脚冲撞了小姐。”面对着新进园的人，小五打从心底有一种自己是前辈的感觉。
    “哈，还有规矩？”她自己都是一个最讨厌规矩的人，竟然要给别人定规矩，真可笑。可是，她也懒得去管了，反正这肯定又是秦府的什么规矩。
    一想到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楚伊人便觉得心底一阵压抑，动作极快地洗漱、用善后，便带着小五走出主房，想着到处走一下，活动活动筋骨，放松一下心情。
    “她们在做什么？”楚伊人指了指前面，疑惑地问道。
    小五循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发现回廊里围站着的一群小丫环，一脸惊恐，也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她摇了摇头，刚想上前开口问话，却被楚伊人一把扯住。
    “我们悄悄过去。”说着，她便拉着小五轻手轻脚地往那群小丫环走去。
    “我听说啊，昨晚的曲子只有已经过世的静姝夫人才会弹呢，而且这蒹葭园造得跟那归荑园一模一样。你们说，是不是静姝夫人对现在的夫人不满，所以才出来警告她呢？”一个满脸雀斑的丫环说道。
    “我看不像。你们进来没多久不了解。”她的推断马上就被人推翻，一个年长一些的丫环为牧静姝鸣不平，“静姝夫人根本就不是这么心胸狭小的人。我看哪，可能是夫人故意模仿静姝夫人的一切，好继续讨得老爷的欢心才是。”
    “不会吧？这多晦气啊！”众丫环纷纷表示不相信，“谁要故意模仿一个死人？而且还是……”
    还是一个背夫偷汉的不贞女人。她们很有默契地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怎么不会？”年长丫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些丫头片子给反驳，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愤愤不平地说道，“难道那天晚上你们没有听到老爷怎么说的？像夫人这种小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一朝变凤凰，肯定会死死巴着老爷才行啊。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被打回原形了。”
    她说得津津有味，用舌头抿了抿唇，继续兴奋地说道，“而且啊，自从老爷那晚说了那番话后，第二天小厨房送来的早膳就只有两碗粥和一碟炒面。后来还是绿兰拿着银子去疏通，夫人才能吃上一口好饭好菜呢。”
    “真的啊？”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即使知道这样在背后说主人的坏话是极其不对的，但她们还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当然啦。我就说，我们可真是命苦啊，不惜花了大价钱疏通，争破了头才能进来蒹葭园做事，马上就遇上夫人失宠的事。”年长丫环痛心地说道，那春娘开价可是不低的啊。
    “那你们干嘛不滚出去？”夹杂着怒气的娇俏女声响起。
    “你以为我们不想啊？只是……夫人？”众丫环同时看向后面，发现楚伊人正笑意吟吟地站在那里，高贵端庄得让人不敢冒犯，她旁边的小五一脸怒意瞪着她们，紧紧抿着双唇。

 第92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8）

    “夫，夫人！”丫环们吓得脸色惨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狠狠地叩着头。
    她们只顾着说八卦，完全没留意到周围的情况，竟然没有留意到身后竟然站着两个人。任她们再怎么势利怎么胆大包天，也不可能当面得罪主子——尽管这个主子已经失宠。
    “你们竟然在背后说我家小姐的坏话？”小五上前一步，恼怒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难道你们忘了小姐给了你们多少赏钱了吗？”
    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人，昨天还把小姐赞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天就被她们这般肆无忌惮地践踏着！小五一张小脸硬生生地被气得红彤彤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一样。
    与她的恼怒不同，楚伊人依然一脸笑意，对着那些人温柔地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小姐！”小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却被她瞪了回来。
    见状，小五也不敢放肆，只能愤愤不平地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说话。
    “起来吧。”楚伊人对着那些小丫环再说了一遍。
    “奴婢不敢！”此刻那些小丫环哪里还敢站起来啊，就差没有直接趴在地上了。
    楚伊人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们，“你们不起来的话，是想我蹲着跟你们说话吗？”
    跪着的小丫环们一愣，悄悄地用眼神商量着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都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楚伊人凉凉地说道，语气很轻，可是话里却隐含着浓浓的威胁味道。
    那个带头说八卦的年长丫环闭着眼，咬了咬牙，想着反正都是要被处罚了，还是顺从着她的话比较保险，便缓缓地应了一声“是”，哆嗦着脚站了起来，却死死地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向楚伊人。
    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地等着楚伊人的反应，好像她就算马上朝着那个丫环一巴掌呼过去，或者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楚伊人竟然笑着说了一句，“很好。”
    一直提着的心算是稍微放松了一点，年长丫环马上鞠说道，“谢谢夫人。”
    这样的场面，让大家有些反应不过来，尤其是依然跪着的丫环们，简直都要被搞混了。
    夫人竟然没有发怒？
    夫人怎么可能没有发怒？
    夫人为什么没有发怒？
    想想，要是她们说英姨娘和表小姐坏话的时候被当场抓住，那必须是生不如死啊！那时候，被逐出秦府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一时间，那些小丫环懵然地抬头看着楚伊人，发现她竟然一直在笑着，眼睛里一点戾气都没有。
    好仁慈的夫人！她们的心暖暖的，好像被春天的阳光照耀着一样。
    正想着，楚伊人却冷着一张脸看向她们，清冷地开口，“看来你们是真的不听我的话？想一直跪到什么时候呢？”
    丫环们的心情一下子从暖春直接跳到严冬。
    “奴婢不敢！奴婢谢谢夫人。”她们聪明地说道，顺势站了起来。
    “这才对嘛。”楚伊人的冷脸一下子消失得无疑无踪，换上“宜桃夭”端庄娴雅的神色，“今天的事，我念在大家都是初犯，便不再追究了。可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如你们所愿，你们刚才脑子里想到的所有事都会实现。”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笑容，声音轻柔，却让那些人不寒而栗，立刻低着头深深地鞠躬说道，“谢夫人不罚之恩！奴婢知错，定必改过。”
    “嗯。你们都去找绿兰，看看她要怎么安排你们。”楚伊人平静无波地说道，这些人竟然从绿兰眼皮底下溜了，可见绿兰今天的精神真的不怎么样。
    “是，奴婢告退。”众丫环恭敬地回道，然后弯着腰迈着小碎步快速后退。
    “等一下。”楚伊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说道。
    啊？丫环们停下了脚步，一脸懵然地看向楚伊人，消化了她的话以后，那脸懵然瞬间被欲哭无泪的表情取代。
    啊啊啊！夫人后悔了！呜呜，不带这么欺负小丫环的啊！
    这些人的喜怒哀乐非得表现得这么明显么？楚伊人看着她们的脸，心中既无奈又哀怨，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正在凌虐这些小姑娘。
    “你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楚伊人指着那个年长的丫环说道。
    年长的丫环一下子就腿软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脸上一片青白。其他的丫环却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情她之余不忘了暗暗庆幸一番。
    反正都是她说的就对了！为免夜长梦多，丫环们赶紧对着楚伊人行礼，然后看也不看瘫坐在地上的人，匆匆离去，生怕楚伊人又改变主意。
    小五一颗心也变得炽热起来，她还以为她家小姐心胸真的那么宽广，能完全不在意被丫环在背后嘲讽呢。看来小姐也是有脾气的嘛。
    她乐滋滋地抬起头，准备好好一睹楚伊人大发神威的英姿，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下巴差点都要掉了下来。
    只见楚伊人亲自走上前，弯腰扶起那个丫环，还十分温柔地轻声安抚着，“你别怕，我不是要跟你算账，只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你先站起来说话吧。”
    啊啊啊！小姐，说好的脾气呢？说好的大发神威呢？小五在心中呐喊着，十分不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而那个年长的丫环显然也没有猜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整个人呆愣地随楚伊人将自己扶了起来。
    “还好吧？”看着她三魂不见六魄的模样，楚伊人有些担心地问，就怕自己还没开口问，她就要被吓得昏倒了。
    “奴，奴婢没事。谢，谢谢夫人。”年长丫环赶紧往后退一步，不敢让楚伊人继续扶着自己。
    “那还能回答我的问题么？”
    “是，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眉低眉顺眼地回答。
    楚伊人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原来在哪里做事？”
    “奴婢名唤知眉，原来在刺绣房当差。”知眉连忙回答。
    “你为何要疏通春娘进来蒹葭园？”
    知眉一愣，心中权衡着要不要说实话。
    “小姐待你这么宽仁，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想着要欺瞒她。”小五实在看不得知眉竟然还一脸踌躇，有些忿恨地说道，“还是说你是打算进来做些对小姐不利的事？”

 第93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9）

    她的话，让知眉一惊，当下也顾不得些什么，便如实说道，“回夫人，奴婢与刺绣房管事不和，处处受到打压，因此才会疏通春娘进来做事。奴婢绝对没有要加害夫人的想法！就算奴婢向天借胆，也不敢谋害夫人，请夫人明察。”
    说到最后，她已经吓得快要哭出来了。背后说坏话被当众抓个正着就算了，竟然还要背个“谋害夫人”的罪名，她一个小小的丫环怎么担当得起这样的罪名啊？
    楚伊人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小五一眼，然后才和颜悦色地对着知眉说道，“我知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害怕，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连续被楚伊人瞪了几眼，小五感觉自己真的是委屈到了极点。
    相反的，知眉一脸受宠若惊地看着楚伊人，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谢夫人。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尽管问就是了。”
    “好，我们去湖心亭那边坐一下。”楚伊人笑着说道，然后对着小五说道，“小五，你去备些茶果过来。”
    “小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小五有些着急地说道，这个知眉刚刚才说了小姐的坏话，现在让她们单独在一起，谁知道她会不会在背后使坏呢？
    “小五，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楚伊人皱眉，她今天总觉得小五有些异样，一向乖巧听话、与人为善的她，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尖锐？
    “奴，奴婢不敢。”小五马上回道，可是一张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忿。
    “那你还不快去？”楚伊人有些清冷地说道，便带着知眉往湖心亭走去。
    小五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暗暗跺了跺脚，便不情不愿地去准备茶果。
    湖心亭里，楚伊人优雅地坐了下来，然后十分客气地让知眉坐到自己旁边。
    “谢谢夫人，可是奴婢站着就可以了。”知眉惶恐地说道。
    “又是一个不听话的。”楚伊人扭过头看着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的湖面，低声地嘟囔了一句。
    知眉一听，赶紧坐了下来。
    楚伊人嘴角轻轻上扬，回过头看向知眉，“你刚才说，你昨晚听到有人弹琴？”
    “嗯。不只是奴婢，园子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今早起来，大伙儿都在谈论这件事。”
    “只有昨晚听到吗？”楚伊人一下子就抓住了疑点。
    “是的。”
    她的回答，让楚伊人忍不住皱起了眉。琴声明明连续响了两晚，怎么所有人都只听到第二晚的琴声？
    “为什么都觉得那曲子跟牧静姝有关？”
    “因为自从老爷纳妾以后，归荑园便常常都会传出像昨晚那样的琴声。也许听得多了，昨晚一听到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静姝夫人。”知眉低着头回答。
    常常？那牧静姝得多大的哀怨，才会经常弹啊？咦？不对！不是都说牧静姝性情淡泊，端庄娴雅吗？楚伊人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知眉一看，便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有些着急地说道，“真的，奴婢说的全是真的，奴婢不敢欺骗夫人。”
    “你确定只有牧静姝才会弹这首曲子吗？”
    “其实，其实奴婢也不确定，可是自从静姝夫人去世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听到过，所以大家都认为只有她才会弹。”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觉得这是我在模仿她在弹琴？你连我会不会弹琴都不知道。”楚伊人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纯粹是好奇。
    果然在秋后算账！知眉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跪在地上，“是奴婢无知，求夫人饶命。”
    楚伊人有些无奈地暗暗翻了翻白眼，“我真的不是在秋后算账，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可是如果你继续这样，我就不知道会不会食言了。”
    “奴，奴婢说！”知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点头嚷道。
    真是的，她们都有被虐倾向吗？不吓唬一下都不肯好好说话。楚伊人有些忧郁。
    “说！”她故意用高冷的语调命令道。
    “府里的人，本来就因为您的容貌而有一些想法，昨晚老爷的话更是让大家多了一些遐想。因此在听到琴声的时候，才会认为这是您，您……”顿了顿，知眉豁出去地说道，“才会认为这是您讨好老爷的花招。”
    “听你的这样说，似乎很不认同我这种，呃，这种讨好的花招？”
    岂止是不认同？简直是不齿！
    这样的话，知眉怎么说得出口，她一眼都不敢看向楚伊人的脸，直接磕了一个响头，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不敢。”
    楚伊人的嘴角冷冷地上扬着。她总算知道了舜英为何要这样做了，如果连这些下人都觉得她如此下作地模仿过世的牧静姝来博得秦彧的宠爱，那么秦彧作为当事人，心底的厌恶必定会加倍吧？他冷待的结果，她即使还没有深刻的体会，却也曾经尝到过。
    根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嘛。她眯了眯眼，心中为这样的算计而恼怒，但更多的，竟然是莫名的激动。
    “对了，你说你之前在刺绣房做事？”楚伊人一个转念，又开口问道。
    “是，是的。”知眉本来就担惊受怕，后来又被问得心神不宁，如今早已是心胆俱裂。
    “那你最近是否在刺绣房见过一件红衣服？”
    红衣服？知眉皱眉，“刺绣房有很多红衣服，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一件？”
    “夫君亲自帮牧静姝挑选的布料和款式的那一件。”
    闻言，知眉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冷汗不断，“我，我……”
    看着她惊吓得连“奴婢”二字都忘了说，楚伊人知道她必定知道了一些事，便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难道说，是你做的？”
    “不，不是。不关我的事。”知眉双眸慢慢变得空洞，使劲摇头否认，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下子扑向楚伊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腿，哭喊着，“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她的反应超出了楚伊人的预料。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你别这样。”楚伊人弯下腰想扶起她，可是怎么也撼动不了一个怕得失去了理智的人所使出来的蛮力。
    “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知眉完全无视她的话，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只知道不断地求楚伊人饶命。
    小五远远地看到纠缠着的两个人，不禁一阵心惊，加快了步伐赶了过去，可是还没走到几步，便听到重物下水的声音。

 第94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0）

    小五惊恐地看过去，发现湖心亭早已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小姐！”她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蒹葭园，把正在训练下人的绿兰吓了一跳，心生不安，撒腿就往主房跑去。
    跑到一半，刚好遇到被小五打发来找人帮忙的小丫环。
    “绿兰姐！快去湖心亭，夫人掉进水里了！”小丫环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绿兰来不及细问，朝着湖心亭方向跑了过去。
    不是在补眠的吗？怎么补着补着，补到湖里去了呢？如今正直严冬，湖面都结了一层薄冰，这掉下去肯定得冻伤了，更遑论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根本不熟水性，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香消玉殒。
    一想到这里，绿兰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飞过去。
    去到湖心亭，她看见一班人愣愣地站在亭子里，不禁怒从心生，“你们都站着做什么？赶快救人啊！”
    她一边说一边将碍事的人拨开，然而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她一瞬间变得目瞪口呆。
    “绿兰姐……”众丫环呐呐地看向她，脸上一片尴尬。
    绿兰没理会她们，她的双眸紧紧地看着眼前正在亲吻的两个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夫人竟然当众对一个丫环做这么羞耻的事，传出去可怎么办呢？
    “小五，这是怎么一回事？”绿兰瞪向一旁早已看呆的小五，清冷的语气有着浓浓的火药味。
    “我，我……”小五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神志不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快去请大夫来啊！”楚伊人喘着粗气，抬起头对着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喊道，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急吗？
    闻言，绿兰一边让人去找大夫，一边则让人把知眉扶回房间，还不忘让人去小厨房熬些热姜汤。
    “夫人，您没事吧？”绿兰用斗篷将楚伊人裹了个结实，然后搓着她冻得通红的双手，“请马上回房洗个热水澡。”
    “不，等一下。我想先去看看知眉。”楚伊人有些急切地看向知眉离去的方向。
    “夫人！您是万金之躯，不能因为一个奴婢而有丝毫的损伤。”绿兰的脸色十分难看，话里隐隐有些不满。
    楚伊人扭过头，直直地看着她，“奴婢也是人！”
    “请夫人不要任性，不要为难奴婢！”绿兰一脸凝重地回道，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任性？这是关乎人命的事！”楚伊人清冷地说道，仿佛第一次认识绿兰一样。
    绿兰直直看向他，丝毫不退让地说，“就算您去了也帮不上忙。如果您因此而有些什么损伤，反倒是害了知眉，让她承受更多的罪名。恳请夫人饶她一命。”
    “你……”楚伊人恼怒地看着绿兰，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无礼地冲撞自己，却能直接命中死穴。
    “小五，马上扶夫人回房。”不等楚伊人说些什么，绿兰就直接对着小五说道。
    换了以前，小五可能会因为绿兰这样的态度而反感，可是这一次她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绿兰这一边。
    “是。”小五马上挽着楚伊人湿哒哒的手臂，一脸坚决地说道，“小姐，请回房。”
    看着小五也倒戈，楚伊人感觉胸口闷闷的，“你们……”
    “请回房。”绿兰和小五异口同声地打断她的话。
    可恶！楚伊人差点压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对着她们就爆发出来，可是一阵寒风吹过，让她冷得直打哆嗦，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蔫了下来。
    见状，绿兰对着小五使了一个眼色，便左右夹着楚伊人，半强迫地拽着她往主房方向走去。这次，楚伊人并没有挣扎或是拒绝，而是乖乖地跟着她们过去。
    一回到主房，绿兰马上打开了暖炉，然后和小五到浴池伺候楚伊人沐浴。
    突然，门外传来丫环的声音，“夫人，大夫来了。”
    什么？楚伊人有些抓狂，谁让她们把大夫请来这里了？
    “小五，让她们把大夫带去知眉那边。”
    “可是……”小五抬眸看向绿兰。
    绿兰低头看了看楚伊人的身子，“夫人，您有些地方冻伤了，还是先看大夫吧。”
    “我是一点冻伤，知眉都已经昏厥了，难道你们看不出哪边比较重要吗？”身子暖和起来，底气也开始足了，楚伊人有些气急败坏地回答。
    “夫人，奴婢刚才说了，如果您因为知眉受到伤害，那么知眉将会生不如死。”绿兰淡定地回答。
    楚伊人被堵得哑口无言，“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多找几个大夫吗？”
    秦府不是富得流油吗？明明知道有两个人受伤，竟然只找来一个大夫，真是不像话。
    “奴婢请了两个大夫。”绿兰平静地回答。
    什么？楚伊人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回想起之前的对话，好像、似乎、大约真的没有说只请来一个大夫，是自己太过浮躁了。
    “对不起，错怪了你。”她低声道歉。
    “奴婢不敢当。那么夫人现在愿意让大夫诊脉了吗？”
    “不，我真的没事。小库房有冻伤药。这个大夫还是去知眉那边吧。”楚伊人十分坚持。
    绿兰当然知道她小库房的那些药从何而来，也知道药效有多厉害，便点了点头，亲自出去传达了楚伊人的吩咐。
    沐浴后，楚伊人匆匆赶到丫环的房间。
    “她怎么样了？”看着昏迷不醒的知眉，楚伊人轻轻地问。
    “回夫人，她的身子被冻伤了，而且因为受了寒，如今正在发热。”旁边的小丫环唯唯诺诺地回答，“大夫说了，今晚要是不能退热，那，那么她……”
    “我知道了。这里有些冻伤药，你先拿去帮她搽上。”楚伊人将冻伤药全部放在桌上，淡淡地吩咐。
    说着，她直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大有一副要好好督工的架势。
    小丫环哪里被如此高贵在上的主子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双手颤抖得厉害，根本连瓶盖也不能好好地打开。
    “绿兰。”楚伊人实在看不过去，轻轻地说了一声。
    “是。”绿兰会意，上前从小丫环手里拿过冻伤药，小心翼翼地帮知眉上药。
    之后，楚伊人顽固地不听劝，执意要留在这里看着知眉，直到她清醒过来为止，绿兰无奈，只好听从她的吩咐，将同一间房的丫环安排到别的房间，然后和小五负责照顾知眉。
    “小五，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趁着楚伊人小寐，绿兰压低声音问道。

 第95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1）

    小五看了楚伊人一眼，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可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冲突，我也不知道。当我赶到过去的时候，小姐和知眉已经浑身湿漉漉地在亭子边上了。然后，然后……”
    剩下的话，小五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嫣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
    绿兰也感到一丝丝尴尬，便也没再问什么，安静地站在一边，低着头在寻思着什么。
    她们都没有发现，房外的花园暗处隐着一个人影，那双寒眸透过窗户远远地注视房内正在小寐的楚伊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他一直站在这里，全程听了小五的叙述，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道。
    “我也不清楚夫人到底跟那丫环说了什么，只看见那丫环突然就一副惊恐的模样跪到在地，不断的哭喊着。夫人想扶起她，却被她的蛮力给弄得双双跌下了湖。”一把清亮的声音响起，听声音方位应该正跪在地上。
    “你当时在干什么？常青，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为什么要以巡查生意的名义将你支开？”秦彧冷冷的声音有一丝不满。
    “爷让我暗中保护夫人。”常青低下头，沮丧地回答。
    “你确定你是暗中保护，而不是暗中监视？”秦彧冷哼一声，“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
    在他看来，常青应该在楚伊人下水前就要把她捞回来。
    “对不起。”常青愧疚地道歉，幸好夫人并无大碍，不然他真不知道拿什么来赔偿爷。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爷让他暗中保护夫人的时候，明明强调了好几次要“远远地”，不能跟得太近，而且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能出现，千万别一有异常就冲出去，以免暴露。现如今夫人不过落了水，爷竟然就觉得他做了什么玩忽职守、十恶不赦的事？
    “我要的不是道歉。”
    “我当时被吓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看见夫人竟然箍着那个昏迷丫环的颈脖游回岸边。”常青连忙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闻言，秦彧心中有一丝惊讶，“她竟然会游泳？”
    除了渔夫的女儿，他还真没听说过哪个女人会游泳，而且还在严冬的冰湖水中，救一个已经昏厥的人游回岸边？对她，他有着太多的疑问。
    “是的。上岸以后，夫人还亲自给她过气……”话说到一半，常青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急急收住话尾。
    “过气？”秦彧蓦地转身，冷冷地瞪着他，“她是如何过气给对方？”
    在他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常青简直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嘴对嘴。”
    他低着头闭着眼，做好生理和心理的准备要承受眼前男子狂暴的怒气，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待那人醒来，便撵她出府。”秦彧冷冷地吩咐。
    “是！”常青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多怕爷一怒之下把他也给逐出府呢。
    “扣一年月俸。”秦彧继续补充。
    常青一愣，都要逐出府了，竟然还要扣月俸，这有点太狠了吧？
    “爷，扣月俸的事得和英姨娘说呢。”
    “不用，你每月领了俸银立刻就拿去捐了。”秦彧双眼没有离开过楚伊人小寐的身影。
    咦？常青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秦彧清冷的背影，“爷，您扣的是……”
    “你的。”
    什么？常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这个太狠了！
    “有意见？”
    对他而言，扣月俸无疑是最最最痛苦的惩罚。然而一想到假如楚伊人并不会游泳，此刻她也必定会躺在床上，常青的所有意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马上心甘情愿地回答，“甘愿受罚。”
    “起来吧。”秦彧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下不为例。”
    “是。常青指天发誓，以后必定时刻跟在夫人身边，以命护夫人周全。”
    秦彧冷哼一声，“时刻跟在身边？”
    呃，又说错话了。常青简直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呃，会在安全的距离内，高度警戒，以命护夫人周全。”
    秦彧轻轻“嗯”了一声，透过窗子再深深地看了已经睡得趴在桌上的楚伊人一眼，动了动身子，准备施展轻功离去。
    蓦地，一阵哀怨的瑶琴声传来，让他停下了动作。
    月殇？他眉头一皱，朝着花园四处张望。这是静姝的曲子，并没有外传，究竟是何人在弹奏？那人是从何得到的乐谱？
    “又来了。”常青低声嘟囔了一句。
    “谁在弹曲？”秦彧耳尖地听到他的话，“经常弹？”
    “本来打算今晚向您报告这几天的状况，可是下午出了这事就耽搁了一下。”常青不紧不慢地汇报，“这是第三晚了。第一晚，整个蒹葭园恐怕只有夫人和我能听见，第二晚，园子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因此才会有了夫人要学静姝夫人来讨好您的传言。”
    “为何你觉得第一晚只有你们听到？”
    “因为那晚整个园子静得可怕，完全不像住了这么多人的样子，反而有点像随风园。”常青回忆起那天晚上，“琴声刚传来的时候，我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头。本以为是那黑衣人的同伙来了，便马上靠近主房警戒。一靠近主房便听到夫人说要出来寻弹琴的人，可是小五却说根本就没有琴声。”
    直到如今，他也觉得十分奇怪，“我等了许久都没发现异常，便快速巡查了一边园子，竟发现园子所有人都睡得沉了过去，就连看门人也坐在地上呼呼大睡。我一探，发现看门人中了迷药，分量控制得很好，中了不会马上昏睡，却会呼呼大睡到天明。”
    “冲着她而来？”话刚出口，秦彧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夫人昨晚布下了陷阱想揪出那个人，却不得要领。那声音明明是从琴房传来，可是夫人却没能在里面发现什么，反而让琴声从琴房飘了出来，溢满整个蒹葭园。”常青抬头看了看秦彧的脸色，挣扎许久又问道，“爷，需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吗？”
    “不用。”秦彧转身坐到一块石头上，在阴暗中静静地听着许久没听过的《月殇》，尽管这人的造诣比不上牧静姝，可是熟悉的琴韵声还是让他心底忍不住涌起一阵悲凉。
    常青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受到从暗处传来的悲凉之意，便静静地站在旁边不再言语。
    突然，房间里传出一阵巨响，吓得秦彧和常青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第96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2）

    “夫人！”
    “小姐！”
    随着楚伊人一声闷哼，绿兰和小五同时看过去，一脸惊慌地喊道。
    “我没事。”楚伊人一边揉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嘟嚷着，然后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面对着窗口娇叱一声，“谁？”
    说话间，她已经冲到了窗边，可是那夜色森然的花园里，只有那哀怨的琴声在回荡着，哪里有什么人。
    奇怪，她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人要冲进来的呀，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到底是什么人这般鬼鬼祟祟的？
    “难道我感觉错了？”她喃喃低语，把半个身子伸出窗外往屋檐上看。
    “小姐小心！”小五急急忙忙过来拉着她，生怕她会跌了出去。
    楚伊人没理她，再细细地看了几眼，才一脸狐疑地收回身子，想了想，又直愣愣地看向花园。
    绿兰和小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越看越让人瘆得慌。
    “小姐，外面没人哪。”小五颤抖着声音说道，她本来就觉得那琴声听得让人发憷，如今又被楚伊人这样吓一吓，整个人都不好了，总觉得外面的暗处隐藏着什么东西，十分阴森恐怖。
    “看来是我摔迷糊了吧？”楚伊人笑着宽慰道，回身走到床边，轻轻伸手摸了一下知眉的额头，“她好点了吗？”
    “她没事。”小五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拉着楚伊人紧张地问道，“倒是小姐您怎么会突然摔倒了呢？快让奴婢看看有没伤到哪里。”
    楚伊人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尴尬，“没事，就额头有点疼而已。”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睡太熟以致睡得摔倒在地的！
    一听到她说额头有点疼，绿兰赶紧上前仔细查看她的伤口，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却有些红肿，“夫人，奴婢马上请大夫过来帮您诊治。”
    “不用这么劳师动众。”楚伊人一把拉住她的手，“我这里有药膏。”
    说着，她就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俨然就是那全世间只有两瓶的移花接木膏。
    绿兰自然知道这是秦彧给她的药，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楚伊人，想着她每隔几天就受伤的“厄运”，瞬间觉得秦彧送她一库房的药真的是有先见之明。
    “夫人，待知眉醒来后，您要如何处置她？”绿兰淡淡地问道。
    “处置？为何要处置她？”楚伊人不懂地反问。
    “她说夫人坏话在先，推夫人落水在后，无论是哪一件，都不是轻罪。”绿兰机械式地回答，“按照秦府家法，她应该……”
    “第一，我已经说了不追究她多舌之罪。第二，谁说是她推我落水的？”楚伊人慢悠悠地打断她的话，“我是不小心绊倒了，知眉是去救我，却忘了自己不懂水性。”
    不懂水性却下水救人？这样的说辞明显有漏洞，但是当时就她们两人在场，如果楚伊人执意要这样说，那么又有谁能说知眉推了楚伊人落水？
    “夫人，您这是……”绿兰皱眉，不懂她为何要为知眉脱罪。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楚伊人笑着说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起。”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绿兰和小五纵然千般不赞成，也不敢再说什么。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那哀怨的琴声让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过了一会儿，绿兰淡淡地开口，“夫人，夜深了，不如回房休息？”
    “不。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倒不如在这里照看着知眉，也能放心一些。”楚伊人想了想，直接走到窗边坐了下来，托着腮认真地聆听着，不知道为何，她突然爱上了这首曲子，心中更是涌起了想学的冲动。
    看着她这模样，绿兰知道多说无益，便让小五看着，自己去主房取来了被铺，轻轻为楚伊人盖上。
    藏在房顶上的秦彧和常青将一切尽收眼底，刚才他们差点就要冲进房内了，幸好反应迅速，只是没想到楚伊人的感觉这么敏感。
    秦彧轻轻拍了常青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棵树，示意他们转移位置。
    常青意会过来，点了点头，便率先施展轻功飞到那里，既能看到房里的一切，也不担心他们说话会房内的人听到。
    “爷，夫人她为什么要帮那个丫环脱罪？”常青有些不懂。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看着正在窗边陶醉听着琴声的楚伊人，虽然他不知道她的打算，却知道她这么做不仅仅是想救那丫环一命，而是留着有用。
    只是，她想要那个丫环做什么？
    “常青，那丫环的事你别管了。”
    “是。”常青回道，早在楚伊人那套说辞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知眉不会被逐出府了，只是不知道他一年的俸银能否也逃过一劫？
    “找个时间再过去药庐一趟。”秦彧继续冷冷地吩咐。
    “又去？”常青一愣，然后又稳稳地应了一句，“是。”
    真是的，以前医圣捧着那么珍贵的药往爷面前放，爷愣是不看一眼，不要一瓶，如今竟然三番两次地去医圣的药庐“打劫”。医圣游历归来，看到被搬空的药庐，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
    “尤其要移花接木膏。”她最需要的应该是这个药了。
    “爷，医圣只做了两瓶，一瓶给了你，一瓶自己留着，如今两瓶都已经在夫人那里了。”常青忍不住提醒道，刚才看见楚伊人那么轻率地用那移花接木膏，他还真是心疼呢。
    “那你让他多做一些。”秦彧脸色不变地说道。
    让他多做一些？常青嘴角隐隐抽搐，先别说医圣如今云游四海，难寻踪觅，而且就他那古怪的脾气，以及移花接木膏那复杂的制作过程，这还真的不是一件轻松活。
    “办不到？”秦彧扭头看向他，语气十分凉薄。
    常青丝毫不会怀疑，一旦自己说办不到，爷就会直接将他从树上踹下去。
    这般想着，他忙不迭地点头，“办得到，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嗯。”秦彧也不多说什么，站直身子准备离去，“留神一点。”
    “是，我必定时刻跟在夫人身边，呃，不对，我会在安全的距离内，高度警戒，以命护夫人周全。”感受到秦彧冷冷的视线，常青马上改口，心里默默暗骂自己的愚蠢，同样的错话竟然说了两次。
    秦彧回眸看了楚伊人一眼，便施展轻功离开了蒹葭园。

 第97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3）

    接下来几天，楚伊人大多数时间都在知眉房间待着。那首哀怨悲凉的曲子也成了她的最爱，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静静地听着，竟觉得一颗心平和不少。
    “绿兰，大夫是不是说知眉大约这两天就会醒过来？”
    “是的。”绿兰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回道。
    “好，那你动作快些，我要过去看看。”楚伊人坐直了身子，恨不得马上冲过去。
    刚从房外走进来的小五一听到这话，小脸一沉，“小姐，您今晚又要过去？”
    “是呀。”楚伊人没有察觉到小五的情绪，略有些欢欣地说道，“不知道她会不会今晚就醒过来呢。”
    闻言，小五更加心塞，忍不住嘟着嘴说道，“小姐您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难道您忘了她在背后是怎么抹黑你的吗？”
    “没有忘记。”这才几天，她脑子又不是不好使，怎么会忘记了呢。
    “既然记得，那您怎么还……”小五有些激动，脱口而出的就是“怒其不争”的语气。
    楚伊人好笑地看着她，语气轻松，“我是记得，却没有在意。倒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知眉说的是你的坏话呢。”
    “小姐！”小五气结，十分忧郁楚伊人用这么吊儿郎当的态度来敷衍自己的正儿八经。
    “好了。我还没有说你呢，那天说话竟然这么尖锐，别说她们了，就算是我也被你吓到。”回想起那天，小五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反往常的乖巧柔顺，变得浑身带刺。
    “奴婢只是替您觉得不忿，别人的丫环目中无人，跑来欺负您就算了，这些都是自家园子的人，竟然也在背后说您的坏话，这实在太过分了！”小五将这些日子藏在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而小姐竟然对她们这么宽容，奴婢越想越觉得不忿！”
    楚伊人没想到，一向乖巧怕事的小五竟然累积了这么多的不忿，“小五……”
    “小五没用，既不像绿兰姐姐那么能干，也不像若珠姐姐那么能保护主子。”说着说着，小五竟有些哽咽，“那些人才会越来越放肆，越来越……”
    “越来越放肆？发生什么事了？”楚伊人皱眉。
    小五瞪着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看着绿兰，想说又不敢说，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有话直说就是了。”楚伊人话是对小五说的，但是双眸却是看向绿兰。
    绿兰见状，对着小五淡淡地点了点头，小五便像得到圣旨一样，将这几天听到的话一骨碌说了出来。
    “小姐，您这几天什么也不管，只顾着去知眉那里照看她，大家私底下都议论纷纷，加上您那天还当着众人的面亲吻她……”
    “等等！”楚伊人连忙喊停，“我什么时候当众亲吻她了？”
    “就是落水那天呀。”
    我的老天爷啊！她明明是在救人啊，这是多么光辉伟大的事，怎么到了她们这里就变成了这么暧昧的亲吻？
    “那不是亲吻！我那是在过气给她！”
    “过气？”小五一脸不懂，她只知道她们嘴对嘴亲了好几下呢。
    楚伊人本来想要好好给她讲解一下的，可是看到她那呆萌的模样，还是决定放弃了。反正，说了她也不懂，懂了她也不认同。
    “算了，你继续说吧。”
    “就因为这样，大家，呃，大家就都觉得，呃……”小五憋红着一张脸，愣是说不出那让人羞耻的话。
    楚伊人也不难为她，直接扭头看向绿兰。
    “大家都觉得您跟知眉有私情。”绿兰一边继续帮楚伊人弄干头发，一边不慌不忙地说道，一点儿尴尬都没有，好似说的不过是谈论天气一般平常的话题。
    噗！私情？楚伊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受控地咳嗽起来，看起来倒显得是心虚。
    绿兰马上轻抚着她的背，而小五则机灵地端了一杯茶过来，过了一会儿，楚伊人才终于回过气，“这，这是从何而来的谣言？”
    真是岂有此理！她必须要找出造谣者，好好教训一顿，敢不敢给她一个正常一点的谣言！私情，还是跟女人的私情！真的不要太搞笑了，行么？
    “小姐，大家都这样说，根本查不出谁是第一个造谣者。”小五也一脸苦恼。
    “罢了罢了，嘴长在别人那里，他们要怎么说，那随便说就是了。”楚伊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端庄娴雅地说道，反正她如今的身份是“宜桃夭”，丢的是“宜桃夭”的脸面，跟她“楚伊人”没有一点儿关系。
    小五显然没想到楚伊人竟然豁达到这个地步，连忙又开口，“还有一个更过分的谣言。”
    还有更扯的？楚伊人怎么想也想不到能有一个谣言会比她跟女人有私情更扯。
    “说来听听。”
    “这几晚大家都听到那琴声，一时间议论纷纷，有的说闹鬼，有的则说根本不是闹鬼，只是，只是……”说到最后，小五变得有些结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有点意思，楚伊人双眸浮上些许兴奋，急忙接过她的话，只是语气显得欢乐了些，“只是我在模仿过世的牧静姝？”
    “嗯。”小五胡乱点头，轻声应道。
    “我想这个谣言，不只在蒹葭园流传吧？整个秦府都知道了？”楚伊人淡淡地问道，努力掩盖语气中的急切，只是不知道秦彧是否知道呢？
    “嗯。”小五又应了一声，她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就顺不过气。
    果然！楚伊人嘴角轻轻上扬，事情的发展都如她预想的一样，如今只要等知眉醒来，让她帮一下忙，那么她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伟大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绿兰动作快点，我要过去看看知眉醒了没有！”楚伊人好心情地说道。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么？一时间，不仅是小五，就连绿兰也一脸不懂了。
    一刻钟后，楚伊人又如往常一样，坐在知眉房间的窗边，抬头直直地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眉眼间那抹神采，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飞扬。
    “咳，咳，水，我要水。”闷闷的声音蓦地响起，楚伊人最快反应过来，倒了一杯温水快步来到床边。
    床上的人依然闭着眼睛，但是眼珠没意识地转动了几下，便缓缓地睁开了。
    “你醒了？”楚伊人温柔地笑着，然后扭头对着绿兰和小五说道，“你们去门口守着，我有话要单独跟知眉说。”

 第98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4）

    看着楚伊人一脸坚持，绿兰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小五走到门外，轻轻关上门，不敢离得太远。
    楚伊人小心翼翼地喂知眉喝水，然后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知眉的意识总算回来了，昏迷前的记忆不断向她涌了过来，她青白着一张脸看向楚伊人，嘴唇哆嗦着，喃喃说不出话。
    “感觉怎么样？你昏迷了三天，可能一时间还会有些头晕。”楚伊人温柔地笑着。
    她越是这样笑，知眉就越担心害怕。
    看出她的担心，楚伊人笑得更加无害，“别害怕，我不会对你秋后算账。事实上，我还有事想要拜托你。”
    “拜托我？”知眉沙哑着声音，呆呆地回了一句。
    “是的，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楚伊人依然笑着，却突然换了话题，“你家里的情况不太好吧？父母虽然健在，但年老体弱，经常要看大夫，而幼弟尚不能挑起重任，我想你肩膀上的担子一定很重。”
    知眉越听，越觉得一阵寒气自背后升起。这是要牵连家人吗？
    “如果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跟家人过上好日子。如果你愿意的话，还能恢复自由身，不用再待在秦府做下人。”楚伊人对她抛出诱惑。
    面对报酬这么丰厚的诱惑，知眉却紧紧皱起了眉，她在秦府做事多年，有些事不可能不懂，这正正说明了楚伊人让她做的事风险极大！
    “奴婢天资愚钝，行动迟缓，办事不力，恐怕不能完成夫人的吩咐。”知眉不傻，赶紧回绝，只可惜楚伊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
    “尽管你天资愚钝，行动迟缓，办事不力，但是相信我，我拜托的这件事只有你能胜任。”楚伊人笑眯眯地，“况且你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这么直接拒绝，真的不好。”
    知道了是什么事，哪里还能拒绝？知眉紧紧咬着下唇，碍于楚伊人高贵的身份，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见状，楚伊人突然凑上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吓得她往旁边一侧，整个人翻下床。
    门外的绿兰和小五一直都细心留意着房内的动静，突然听到一声闷响，二话不说就开门冲了进来，可是房里的情景却让她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夫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知眉跪在床前，朝着坐在床边的楚伊人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
    而楚伊人则是一脸惊讶，她是没想到知眉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站起来走去扶起她，却像那天一样徒劳无功。
    “夫人，您若对奴婢有不满，尽管责罚，奴婢绝对不会有一丝怨恨，可是，可是您刚才说的事，奴婢真的做不来。求夫人大发慈悲，饶过奴婢吧。”知眉深深磕了一头，额头贴着地，悲戚地哭诉着。
    她昏迷几天，身体本来就弱，如今只穿着单衣跪倒在地上，一阵阵寒风自门外吹进来，让她看起来更加单薄，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才醒过来，不要这么折腾自己了。”楚伊人一边说一边又想把她拽起来，却依然以失败告终。
    她扭头看了看依然傻站在门口看着的绿兰和小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啊。”
    绿兰和小五此时才如梦初醒，赶紧跑过去，一人拽一边，硬把知眉扶回到床上。楚伊人跑去关了门，再走到床边，关切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冷着？”
    知眉却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不停地摇着头，疯了一样地低吼着，“不，求夫人饶命！奴婢真的做不来啊，真的做不来啊！”
    呜咽一声，她哭得让人心碎。
    楚伊人听了，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逼良为娼的大恶人，瞬间整个人都不好，本来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答应的念头慢慢松了下来。
    “别哭了。我不过是在拜托你帮我，并不是要强迫你答应。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就是了。”楚伊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虽然这件事真的只有你才能帮得上，不过我会另外想办法的。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待身子好些，就回家看看父母弟弟，给他们带些好吃好用的。绿兰，你到时候帮着张罗一下。”
    唉，竟然没有成功。她还以为抛出那么好的报酬，知眉绝对会忙不迭地答应了呢。看来跟银子与自由相比，还是“恐惧”的威慑力占了上风。
    知眉整个人一震，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这么好说话，而且还让她带礼物回家看望家人。
    这是以退为进的计策吗？她抹去眼泪，抬眸愣愣地看过去，细细打量着楚伊人的神色，却没有发现一丝虚伪狡诈的痕迹。
    一旁的小五看到知眉这么不识时务，一股怒气在心底直冒泡泡。
    “这几天你一直昏迷着，还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烧呢。幸亏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人找来大夫为你诊治，还拿出姑爷给的药给你用，甚至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第一天晚上能不能挺得过都很难说，如今小姐有事让你帮忙，你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地拒绝。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小五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语气不似之前那么冲，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小五，谁让你多嘴了？”楚伊人轻轻瞪了她一眼，转头对着知眉说，“你别听她胡说。既然你醒了，那我们也不在这里碍着你休息。我会找人来照顾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了。”
    再交代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深深地看了知眉一眼，才有些失望有些不舍地转身离去。
    “夫人。”就在她们准备踏出房间的时候，知眉突然开口叫住她。
    楚伊人以为她还有什么事，便转过身看向她，一脸疑惑。
    知眉直直看着她，深呼吸了几下，抿了抿唇，才视死如归地说道，“夫人，奴婢愿意帮您这个忙。”
    “什么？”楚伊人讶异地看着她。
    “奴婢会全力以赴，完成夫人的吩咐。奴婢唯一希望的是，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奴婢是生是死，都希望夫人能兑现刚才许给奴婢的允诺。”知眉一口气说完，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成交。”楚伊人笑着答应，然后对着绿兰说道，“马上让所有人到大厅集中。”

 第99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5）

    “是。”尽管心存疑虑，绿兰还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就走了出去。
    “知眉，你在这好好休息。以后要辛苦你了。”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带着小五离开。
    知眉愣愣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她让你做什么？”一把低沉的男声自窗边响起，不但打断了她的思考，而且把她吓得差点岔气。
    她慌忙扭头看过去，却连个鬼影也没有看到。
    “说！”不知道躲在哪个暗处的人猛地低喝一声，语气里夹杂着不耐和杀意。
    知眉整个人如坠冰窖，她知道如果不老老实实说出来的话，自己可能会没命，可是说出来之后呢？会被饶过一命还是被灭口？谁也说不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随着这句话，窗外蓦地出现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但是浑身散发的冷凝气息却让人猛地一颤。
    月光下，他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让人头皮发麻。
    “我……”知眉被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就想着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可是脑海里马上想起刚才小五说的话，以及楚伊人的笑脸，到了嘴边的话马上又吞了回去，改口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一眨眼，窗外的人就已经闪身来到床边，直接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知眉马上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再说一遍。”冷冷地威胁声音，让知眉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一想到家里的父母、弟弟，知眉整颗心都乱了。
    “求求你，饶了我这条贱命。”知眉流着泪，小心翼翼地祈求着，生怕大声一点说话都会被脖子那匕首伤到。
    “她究竟让你做什么？你只要说出来，就不会死。”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往知眉脖子上更加用力地压过去，甚至已经划出一道细细的痕迹。
    知眉本来已经被那把匕首吓得六神无主，差一点就要把楚伊人的话和盘托出，可是突如其来的痛意却让她及时回了神，她依然一脸哭相，可是心已经定了很多，“我真的不知道你说什么，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不知道。”
    她突然产生一种感觉，无论她说不说，眼前的人都不会让她活下去。既然如此，她何不死守着楚伊人的秘密。
    “你果真不怕死？那你怕不怕你父母和幼弟的死？”那人显然没有被她忽悠到，残忍地说道。
    “你不能……”知眉蓦地睁大双眸，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个人竟然也知道她的软肋。
    “等你在地府跟家人团聚的时候，就会知道我能还是不能了。”说着，那人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冷血地说道，“直刺心窝会比抹脖子更痛吧？”
    眼看着他的匕首就要刺下来，知眉猛地大喊一句，“我说！”
    听到她答案，那人收起了匕首，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说道，“洗耳恭听。”
    楚伊人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她正和小五一起将琴房的瑶琴搬去大厅。
    此刻的大厅，熙熙攘攘地都是人，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着，想不透这大半夜的，楚伊人为什么要这么突然把他们集中在这里。
    突然，一阵哀怨的琴声响起，那熟悉的音律让在场所有人都噤了声，他们互相瞅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解与惊恐。
    今晚的琴声响得这么早就算了，怎么还好像就在他们身边弹奏一样？
    揣着这个疑问，所有人都像脚底生根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硬生生地把这首曲子听完。
    一曲终了，久久没有人敢说话。
    “绿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个胆子稍大的丫环，忍不住开口问绿兰。
    绿兰没有理会她，平静无波的双眸直直看着花园外。
    “呵呵，你们都吓傻了吗？”一把银铃般的声音蓦地自大厅内室响起。
    刚才的琴声明明还在花园，如今人却在内室说话？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吓得狠狠捂着胸口，一脸惊惶看向内室，既期待又害怕地想尽快找出声音来源。
    “怎么？你们就这么想见到我吗？”带着笑意的声音十分娇脆，但是在这诡异的月夜，却让人觉得十分恐怖。
    说话间，通向内室的布帘被人缓缓地拉了起来，一个身穿红衣的窈窕女子正款款地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容貌绝世无双，脸上那一抹绝美的笑颜更是让人不禁叹一句“此美只应天上有”。
    然而这样动人心弦的容姿，却让在场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才情，面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已经过世的牧静姝！尤其是她出现得还这么神出鬼没！
    “夫，夫人？这，这是静姝夫人？”有人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在这个沉静的大厅里，却显得十分清亮。
    静姝夫人？瞬间，大厅就像炸了锅一样
    “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
    “可是全世间会弹这首曲子的，不是只有静姝夫人吗？”
    “天啊，这是人是鬼？”
    “呜，好可怕。”
    ……
    每一个人都在讨论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底的恐慌。
    自此至终，楚伊人都笑得十分温柔大方，她从容地坐到主座上，一脸风轻云淡地看着越来越吵闹的情景，始终不发一言。
    “够了！”绿兰冷冷地高喝一声，直接把那些纷扰的议论声给压了回去。
    她抬眸看向主座，一脸冷凝地走到楚伊人面前福了福身子，“夫人，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让大家都集中在这里了，除了养病的知眉，一个不差。”
    “谢谢你。”楚伊人笑眯眯地跟绿兰道谢，她就知道不可能唬得住这丫头。
    “这是奴婢该做的。”绿兰冷声应道，心中十分不解她为何要在众人假扮“牧静姝”，其中夹杂着更多的不满。
    “绿兰，你竟，竟然和鬼联手欺负我们？”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知道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话，瞬间勾起了周围因为害怕而失去基本判断力的人心中的仇恨。
    绿兰转过身，清冷地说道，“按照秦府家法，当众侮辱主子，应杖打五十。”
    “侮辱？这明明是诅咒！”小五从内室走了出来狠狠地补了一句，然后端着茶走到楚伊人面前，“小姐，这是您的茶。”
    她刚才按楚伊人吩咐去了沏茶，回来刚好听到最后的对话，不禁怒火中烧。

 第100章 你就这么不甘心吗（16）

    小姐？所以说，这是新进门的夫人秦宜氏宜桃夭，而不是牧静姝？一时间，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谢谢。”楚伊人端起茶喝了一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们，语气轻松地问，“怎么？我不是牧静姝，你们有这么失望吗？”
    “奴婢不敢。”“奴才不敢。”家仆、奴婢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整齐划一地说道。
    楚伊人没有急着让他们站起来，反而是慢慢站起来，款款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那一袭红衣，那一阵清香，让跪在地上的人一颗心都提到嗓子，只差没有整个人趴在地上了。
    他们害怕的并不是已经失宠的宜桃夭，而是“牧静姝”这个禁忌。倘若让老夫人或者老爷知道，他们又再提起这个人，他们的下场绝对不是“凄惨”可以形容。
    “搬进蒹葭园这几天，我潜心练琴，满心以为绿兰已经把你都调教好了。不曾想今日竟然听到这种谣言。”楚伊人的声音不重不轻，刚好传遍整个大厅和花园，让人能感受到她的不满，“如今倒是说说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闹鬼？哪里来这么猛的鬼？竟然还会弹琴给你们听？嗯？”
    楚伊人蓦地停了下来，低头对着脚边的一个小丫环说道，“你也是这么认为吗？”
    “奴，奴婢不敢！”小丫环赶紧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不敢？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天你们的议论，我全部心里有数，闹鬼传言纷纷攘攘，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然而这边还没消停，竟然又无中生有地污蔑我与知眉。难道，这就是你们送给我的新居乔迁之喜的礼物吗？”楚伊人越说，语气越冷。
    尽管每个人心底都在吐槽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失了宠的人，可是她不怒而威的高贵气质依然直接将他们秒杀，让他们完全被压得喘不过气。
    绿兰直直地看着她，这么地高贵，这么地冷艳，一点都不像那个温柔端庄大方的牧静姝，也不想是那个隐忍之余有些冲动的“宜桃夭”。
    这样的夫人，是陌生的，陌生得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即将要做什么。
    “我本不打算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可是你们竟然不懂得收敛，为免别人非议我们蒹葭园装神弄鬼，因此我今晚特地来澄清一个事实。”楚伊人转身走回主座，“绿兰，小五，把瑶琴搬出来。”
    什么？这是要闹哪一出？跪在地上的人悄悄用眼神交流着，一脸不懂。
    “全部把头抬起来看着我。”楚伊人清冷的声音传来，“刚才在内室，我已经弹过一次了，如今当着你们的面，我再弹一次。都给我看仔细了，看看这些日子以来，你们所听到的琴声到底是不是你们现在的鬼所弹奏？”
    说着，便坐到瑶琴后，轻轻抚了一下，一声高昂刺耳的声音将所有人惊得一颤，齐刷刷抬眸看着她，一脸痛苦。
    楚伊人看了他们一眼，嘴角轻轻扬起，白皙的青葱手指在琴弦上行云流水般拨弄着，那首熟悉的曲子缓缓萦绕在大厅，哀怨而悲凉，就跟刚才一样，不，正确来说是跟前几晚听到的曲子同出一辙。
    包括绿兰和小五在内，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抹红色身影，这首曲子不是只有静姝夫人才会弹的吗？她怎么可能会？
    难道……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在他们的脑海中形成，并通过眼神传达了出来。
    看出了他们的想法，楚伊人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鲜艳的红衣、哀怨悲凉的琴声，以及那莫可名状的笑意，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森然，让众人心中的寒意越发冷冽。
    这简直就是折磨！跪在地上的每个人都在祈祷着楚伊人能弹得快点，越快越好。
    终于，楚伊人缓缓地收了最后一个音。
    “怎么样？你们这几晚听到的曲子，到底是谁在弹奏？”楚伊人收回双手，端坐在凳子上，温柔地笑着问道。
    “是夫人弹奏的！”众人垂着眸，一边回答，一边重重地呼出那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可是才呼出一半，却被突如其来的琴声吓得又马上屏气凝神。
    而且这琴声竟是从花园传来的！
    大厅的丫环全部朝花园看去，可是只看见跪得十分整齐的家仆正抬着头四处环视，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然后所有人很有默契地又齐刷刷把视线转回大厅的主座上。
    一身红衣的楚伊人正襟危坐，脸上平静无波，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那双美目直直地看着外面。
    她还坐着这里！那么弹琴的又是谁？此刻，没有人嘲笑楚伊人不攻自破的谎言，他们的心满满都是恐惧。
    哀怨悲凉的琴声不断传进来，除了楚伊人和绿兰脸色不变以外，所有人都惨白着一张脸，先是窃窃私语、然后是议论纷纷，慢慢地听到了几声呜咽，然后是嚎啕大哭。
    “安静。”楚伊人淡定地组织他们发疯，却收效甚微。
    “夫人，得罪了。”说着，绿兰拿起一个古董花瓶狠狠地砸在地上，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让所有人一愣，纷纷不再出声，却也显得花园外的琴声十分瘆人。
    楚伊人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她双手在小腹前微微握着，如仙子十分端庄优雅地站在那里迎着月光，下巴微微上扬着，以一副骄傲地姿态静静听者。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绿兰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把她拽回来的准备，生怕她一个头脑发热地又像第一晚那样去找出这个躲在暗处的琴者。
    直到一曲终了，在琴声第二遍响起之前，楚伊人抢先一步喊道，“够了！”
    银铃般的声音响彻整个花园，可是琴声却没有任何停顿，依然“顽固”地响了起来。
    “把琴拿过来。”好吧，不肯听人说话是吧，那就用琴声来“交流”！
    同样是那首曲子，可是楚伊人弹得悲凉之余，还夹着一丝愤怒。对方的节奏完全被扰乱了。还没弹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见状，楚伊人站了起来，气沉丹田，稳稳地说道，“怎么？不弹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难道你就这么不甘心吗？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害怕？就会妥协？”楚伊人脸上浮起一个踌躇满志的笑容，“不！我现在斗志满满的。告诉你，我，宜桃夭从今晚起，要取代你，牧静姝！”

 第101章 置之死地而后……（1）

    什么？众人倒抽一口气，全部震惊地看向楚伊人，就连一向淡定的绿兰也不例外。
    这几晚果然是冤魂在弹琴？都三年了，静姝夫人竟然还徘徊在这里，如今看到这样酷似自己的女子进门，终是忍不住了吗？
    无视众人的震惊和惊悚，楚伊人对着朗朗夜空又说了一句，“已死之人，就该安分一点。你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遗憾，都成为过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浪费你我的缘分。”
    全场一片寂静，只听风的吹树叶声。
    所有人屏气凝神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静静等着那边的回应，等了许久，久到大家都以为那边已经离去的时候，一声刺耳的琴声蓦地传来。
    除了楚伊人以外，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上双耳，他们面露绝望的惊惶，都觉得鬼已怒，命将不久已。
    然而，无论是鬼还是琴声，都没有如他们预期的那样出现，反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谢谢。”楚伊人阴阳怪气地笑着道谢，然后优雅地转身，“绿兰，小五，我们回房。其他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说话间，她人已走远。
    看着月色下那抹渐渐远去的红色身影，那笑声，那步速，让他们不得不感到一阵惊惧，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绿兰和小五惊疑不定地追了上去，直到现在，她们都搞不清楚楚伊人到底在干什么，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她原来打算破了闹鬼的传言，却引得那诡异的琴声提前响起。
    只是，弹琴的人，真的是已经去世三年的牧静姝吗？一想到这个，绿兰的眉毛就皱得紧紧的，现在有着疑惑，也有着不满。
    待服侍了楚伊人睡下以后，绿兰回到自己的房中，不断回想着楚伊人今晚诡异的言行，最终还是忍不住从柜子里拿出笔墨，将今晚的事情写了下来，然后装进信封蜜蜂，借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匆匆溜了出去。
    在她离开蒹葭园的同时，一个黑影也跃过围墙，朝着随风园方向跃去。
    “爷。”常青站在楚伊人原来的那间房间外，轻叩房门，压低声音说道。
    “进来。”冷冷的声音响起。
    常青推门而进，径直走到床前，恭敬地站在那里，“爷，我有事禀告。”
    “说。”秦彧的声音冷淡且不满。
    闻言，熟悉他性情常青不禁在有些感叹自己的命苦。
    唉，希望对爷来说，这件事确实是很重要的，否则这样“擅离职守”的后果，啧啧，想想都觉得可怕。
    思及此，常青便将楚伊人让知眉给自己做事以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说的时候，他尽量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可是在说到楚伊人向“牧静姝”的那一番“挑衅”行为，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偏颇。
    说到底，他的心还是偏向“牧静姝”，不希望有人非议她，不希望在有人诋毁她。毕竟，在舜华心里，“牧静姝”是如同神明一样的存在。
    “你很不满？”听了他的话，秦彧淡淡地问道。
    对此，常青有些讶然。他猜想过秦彧的很多反应，譬如震怒有人提及“牧静姝”、譬如询问楚伊人究竟让知眉做什么，譬如要找出那个冒认“牧静姝”弹琴的人……唯独没有想到秦彧竟然会这么淡淡地问这么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呃，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顿，他一脸视死如归地说道，“是的。不管怎样，她都不该这样侮辱夫人。”
    “她就是夫人。”
    “不！她只是长得像夫人……”常青有些情急地开口，剩下的话却因为感觉到一股冷然的杀气而戛然而止，马上跪了下来，“对不起。”
    “念你是初犯，我这次就放过你。但是，”秦彧掀开床帐，冷冷地看着他，“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是。”常青毕恭毕敬地回答。
    这时，他已经不知道在秦彧心中，这个“宜桃夭”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了。是“牧静姝”替身吗？还是超越了“牧静姝”而存在的“宜桃夭”？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秦彧又把床帐放了下来，“你出来太久了。”
    “是。”常青站了起来，刚想离开，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爷，您怎么不问问夫人到底找知眉做什么事？”
    “你知道吗？”秦彧反问，倘若他知道，早在汇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没有说不就证明他根本还没查出来吗？
    常青一阵汗颜，“我不知道。我想着知眉那人胆小怕死，吓一吓就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而她最后也被我吓得要交代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疯了一样往床柱上撞去，大有宁死不说的架势。”
    他故意装阴沉装冷血，为的是能尽快套到她的话，谁知道她竟然会临门来这样一出，差点要把他吓死了。
    “她死了？”
    “没有，我及时反应过来阻止了她。可是她也因为受惊过度，吓昏了。”常青一想到他差点害死一个姑娘，心底就觉得后怕。
    “以后，她要的人，不能受一点伤害。”
    这边厢常青还没从后怕的情绪中缓过来，就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爷的意思是这个知眉也要纳入保护范围吗？这样说来，绿兰和小五，甚至整个蒹葭园的人都归他保护了？
    “爷，这个……”他瞬间觉得自己压力山大，“这个范围太广了吧？”
    “除了她和知眉，其他人的死活你可以不管。”秦彧的语气里，竟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她要的人”跟“她的人”有区别的好么？
    这是嫌弃他笨么？常青有些抑郁地想着，然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就悄悄地返回蒹葭园。
    待他走后，秦彧突然下床走到窗边，不顾寒风阵阵，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皎洁的月光。
    这个女人，仅仅听了几晚，竟然就会弹奏《月殇》？还有，她那么执着地要那个丫环帮忙做的是什么事？她玩的究竟是什么把戏？
    不过，不管她打算怎么办，他都不打算掺合进去，不然就会忍不住出手帮她吧。一想到自己前段时间那些没志气的举动，秦彧就狠狠皱起剑眉。
    面对这么陌生的情绪，他显然被烦扰得不知所措，脑海里不其然想起常青刚才那句话，“她只是长得像夫人”。
    只是，长得像吗？黑夜中，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成拳，脸上却是一片清冷。

 第102章 置之死地而后……（2）

    第二天，蒹葭园发生的事就如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秦府。假如不是舜英迅速把消息封锁起来，估计整个东篱城都已经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一大早，秦老夫人正在佛堂做着早课，玉念春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嘴里直嚷嚷，“姑婆，你怎么还在这里敲经念佛？你都没有听到下人们在说些什么吗？”
    “表小姐，请不要打扰老夫人静修。”春娘一下子就挡在玉念春面前，低声地警告。
    “我……”玉念春有些不忿，可是看着跪在地上那个庄严的背影，也不敢再出言骚扰，只得静静地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候着。
    “春儿，你过来陪我念念经吧。”秦老夫人突然招呼她过来。
    尽管一千个不愿意，玉念春还是听话地跪在秦老夫人身边，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模样，可是那双眼睛却不时地偷瞄着秦老夫人。
    “专心点。”秦老夫人闭着眼睛，庄严地说道，“礼佛最要紧的就是要诚心。”
    玉念春微微噘嘴，然后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双眸直直看着观音菩萨，心里忍不住说道：你若真的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就赶紧收拾收拾府里的狐狸精以及鬼怪，别让她们再来纠缠着表哥。
    约莫过了两刻钟，秦老夫人总算放下手中的佛珠，在春娘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等得差点打瞌睡的玉念春，连忙跟着站起来，可是跪得太久，整个人有些不稳地往旁边跌去，幸好一旁的映红手疾眼快地扶着她。
    玉念春捂着胸口呼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映红一眼，“笨手笨脚，下次再这样有你好果子吃。”
    “对不起。”映红垂下眼睑遮住满眼的忿恨，有些委屈地回道。
    “春儿，你这暴脾气真该改一改。如果不是映红及时扶着你，你都要跌倒在地了。”秦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皱眉教训道。
    当年真是瞎了眼，才找来这么一个毛毛躁躁的丫头进来，早知如此，随便找个孤女养着还比较强。
    “可是，她应该在我站起来之前就来扶着我呀。”玉念春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呀，做人不要这么苛刻。”
    “什么嘛，我才不苛刻呢。我反而觉得是姑婆您太仁慈了。”玉念春往秦老夫人身旁一坐，终于找到机会噼里啪啦地告状，“今天大家都在传蒹葭园闹鬼了呢，说是牧静姝……”
    “胡闹！”秦老夫人一声冷喝，打断了她的话，“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话可以乱说的吗？”
    玉念春被她严厉的模样和语气，吓得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说道，“我没有！这些话都是从蒹葭园传出来的，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不信你问问映红。”
    “老夫人，从昨晚开始，蒹葭园确实传出了这样的谣言。这些日子，没到半夜，他们都听到那首只有静姝夫人会弹奏的曲子，可是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敢乱说话，可是昨晚……”映红吞了吞口水，便将蒹葭园昨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说得好像她就在现场看着一样。
    秦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紧紧掐住手里的佛珠，尤其在听到楚伊人当众对“牧静姝”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看着她这模样，玉念春不禁在心头冷笑着，不忘加油添醋地说道，“而且表嫂昨晚穿的，还是那件由表哥亲自给牧静姝定做的红衣服！姑婆，这蒹葭园跟归荑园几乎一模一样就算了，表嫂这样做，简直就像告诉大家，那牧静姝确实还在府里游荡，好像真的冤魂不散一般，怪瘆人的。这样的传言，要是传了出去，可是会大大影响我们秦府的声誉了呢。”
    “春娘，去把夫人给我请过来。”秦老夫人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闻言，玉念春心底简直乐开了花。
    “不，还是先把舜英找过来。”就在春娘领命而去的时候，秦老夫人又改变了主意。
    “那是否还需要请夫人过来？”
    “不，不需要。”秦老夫人的回答，让玉念春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说变就变？
    “姑婆！肇事的人是表嫂，你找舜英过来做什么？”玉念春急躁地问。虽然她也很恨舜英，可是如今的强敌是那个宜桃夭啊！真是的，姑婆是老糊涂了吗？怎么会那么主次不分？
    “闭嘴！”秦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便闭上眼睛养神，不再理会身边这个烦躁的笨蛋。
    待舜英匆匆赶过来，她才睁开双眼，严厉地看过去，却对着春娘说道，“春娘，将所有人撤下，我有话跟舜英说。”
    “是。”春娘应着，便将佛堂里所有人带走。
    “我不走！”玉念春拉着秦老夫人的衣袖，她还要看好戏呢。
    “你不走就滚出秦府。”秦老夫人此刻并没有耐心跟她磨蹭，一记冷视让玉念春心底一颤。
    玉念春狠狠地瞪了舜英一眼，跺了跺脚便气呼呼地走出佛堂。
    当佛堂里只剩下秦老夫人和舜英的时候，舜英刚想行礼，却听到秦老夫人冷冰冰的声音，“行了吧，这里没有外人，你这表面功夫尽管省了去。”
    舜英却没管没顾她的话，款款地对她行了礼，垂着脑袋轻声问道，“不知奶奶找我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秦老夫人冷哼一声，劈头盖脸就问，“你是否听到那个从蒹葭园传出来的传言？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回奶奶，舜英也是今天一早才从若珠口中听到那个传言。一听到那个传言，便对他们下了禁口令，并未让他们传出秦府。”舜英无视对方的声色俱厉，淡淡地回道。
    “是么？那你对这个传言有何看法？有没有去蒹葭园查证一下？”秦老夫人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刚才正准备过去看看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却在门口遇到春娘，说您要见我。”舜英从容不迫地回答，没有一丝心虚和害怕。
    “蒹葭园是你亲自设计、督工的？你为何要弄得跟归荑园一模一样？”秦老夫人又问，她不是不知道这事，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事情竟然闹到这地步，她不得不翻出这旧账。
    “不，蒹葭园是夫人亲自设计的。”舜英眼睛也没眨一下，十分淡定地说道。

 第103章 置之死地而后……（3）

    “什么？”秦老夫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整个人一愣。
    “蒹葭园是夫人亲自设计的。”舜英再次说道，缓慢而坚定，不带一丝心虚和犹豫。
    舜英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她十分笃定秦老夫人绝对不会让她们两人当面对质，不，正确来说，绝对不会向“宜桃夭”问些什么。否则，如今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她舜英了。
    秦老夫人眯着眼打量着她，虽然心中对她的说辞心存疑虑，却也真如舜英所想的那样去找楚伊人询问。
    只是看到她的神情，舜英便知道自己这次又赌赢了。
    “你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秦老夫人暗咬牙龈，努力稳着声音说道。
    舜英嘴角轻轻上扬，挂着嘲讽的笑，却仍是那么毕恭毕敬地回道，“是，奶奶。舜英必定会努力调查清楚，不会让您失望的。”
    “你！”秦老夫人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却只能暗暗吞下不忿，硬生生地说道，“这样最好。”
    “没什么事的话，舜英先告退了。”舜英微微地福了福身子，也没等秦老夫人说些什么，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秦老夫人的手紧紧抓着佛珠，好像要把佛珠捏碎一样，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忿恨和狼狈，可是很快就回过神，赶紧闭上双眼低喃着“阿弥陀佛”，不让这种负面的情绪影响自己。
    玉念春一看到舜英离开，按耐不住地就想冲进去，却被春娘一下子挡在门前。
    “表小姐，老夫人此刻并不想被打扰。”春娘一边对玉念春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丫环赶紧把佛堂的门关上。
    “你为何老是跟我作对？”玉念春双手叉腰，娇蛮地喝道。
    “奴婢不敢。”春娘微微抬着下巴，语气不善地说道，“奴婢只是不希望表小姐打扰到老夫人，其实这也是为您着想。老夫人的脾气，奴婢相信您再熟悉不过。”
    她的话，让玉念春的气势稍稍弱了一下，顿了一顿，又瞪大双眸，恼羞成怒地说道，“你这个满口歪理的老奴，净在这里胡说八道。”
    看着春娘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映红急忙拉了拉玉念春的衣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你这卑贱的丫头扯我衣袖做什么？难道我还说错了她不成？她不过是一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竟然也敢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玉念春被映红的举动激怒了，说的话更加地难听，声调不自觉地变得高昂起来。
    “表小姐，请自重。”春娘双眼直直看向玉念春，隐隐冒着火花。
    映红看着这两个马上就要发飙的人，一身冷汗，低着头不敢作声，一双眼睛却悄悄看向佛堂，祈祷秦老夫人快点出来压场子。
    “吵什么？”一把威严的声音如她所愿想起，然后门一下子打开，秦老夫人一脸凝重地看着她们。
    “老夫人。”所有人马上恭敬地说道。
    “姑婆。”一看到秦老夫人这样的脸色，玉念春马上就怂了，讪讪笑了一声，“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说着，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便带着一众丫环急匆匆地离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秦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个玉念春不是这么毛躁不争气，她又怎么会找上宜府说亲，找上这么一个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本以为这是一个机会，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出了她的控制。
    “这年头，连个贴心的人都找不着了。”秦老夫人幽幽地自言自语道，心中突然浮起牧静姝那个温婉娴雅的模样。
    “老夫人，您别这样。表小姐不贴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春娘看出她的感慨，一副感同身受低声安慰道。
    秦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也一样。你下次再跟她一般见识，别怪我不念旧情。”
    真是的，明知道玉念春没脑子，一碰就炸毛，她还去挑衅，这不是存心添乱吗？
    “奴婢知错。”春娘连忙跪了下来。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说着，秦老夫人转身返回佛堂继续敲经念佛，平静自己心底的烦躁。
    “是。”春娘连忙应道，重重地磕了一下头。
    待听到关门声以后，她才敢抬起头，却是一脸愤恨地看向玉念春消失的方向。再一次，她再一次因为那个头脑愚笨、是非不分、自以为是的玉念春而受到老夫人的责骂。
    可恶！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狗仗人势吧？总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端着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来指东指西。
    就个人喜恶来说，舜英还比较没那么让人厌恶。
    “英姨娘，您没事吧？”出了碧玉园的门，若珠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舜英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她能知道什么？她只是让我去查查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
    若珠皱眉，“让您来查？这，这不是……英姨娘，您怎么能答应呢？”
    “呵，这有什么不好？这不是名正言顺可以去查问吗？”舜英停下来，对着若珠说，“宜桃夭昨晚的那番话，让我很在意呢。”
    “可是……”若珠依然有些担心。
    “而且，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弹琴，还能在没有曲谱的情况下，单凭听了几晚就弹出那首《月殇》。”舜英脸色有些冷凝，她们找来的那个琴技一流的琴师，也是足足练了一个多月才能弹得出这样的效果。
    宜桃夭，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难不成她真的是牧静姝借尸还魂而来？舜英双眸闪过一丝冷绝。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好好探一探了。
    可惜，当她来到蒹葭园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闭，任她们怎么喊怎么拍，都没人过来应门。
    “人都去哪里了？不会全部跑光了吧？”若珠皱眉嘟嚷道，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胡说什么？赶紧再喊门。”舜英也有些纳闷，却也不觉得“宜桃夭”是一个这么呆笨的人。
    若珠嘟着嘴，有些不爽快，却还是走上前，再次用力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就在她们心生放弃，准备离开的时候，厚重的木门却缓缓打开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开门？”若珠心中的憋屈有了发泄的地方，也没看清对方是谁，就边揉着手边不满地嚷着。

 第104章 置之死地而后……（4）

    一个小脑袋犹犹豫豫地探了出来，看那年纪应该是刚进府没多久的丫环。
    她先是怯怯看了若珠一眼，随即看到她身后的舜英，马上闪身出来跪在地上，哆嗦着说道，“奴，奴婢给，给英姨娘请安！”
    “起来吧。”舜英随口应着，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若珠说，“我们进去吧。”
    话音刚落，那个丫环竟然一下子就扑到舜英脚边叩了几个响头，整个人趴在地上，轻若蚊吶地阻止，“不，不可以。”
    所有人都被她突然起来的举动吓得有些呆愣。
    若珠首先回过神，她以为自己的听力有些不好，眯着眼睛打量着匍匐在地上的人，凝重地开口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这个臭丫头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当众挡着英姨娘的路？
    “呃，就，就是……”丫环浑身颤抖，急促地呼吸着，一副吓得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模样。
    呜呜，她为什么会这么背？竟然会抽中“开门”的下签，需要做这种“赶人”的劣差事。
    “有话直说，这样咿咿呀呀的，看到就心烦。”若珠低头看着她，恨不得狠狠一脚将她踢到旁边。
    “奴，奴婢……”丫环哭丧着脸，越是紧张就越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这模样，若珠也懒得再理会，直接冷冷地说道，“算了，不想说就别说。”
    说着，她朝着舜英身后的随行丫环使了个眼色，“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把她拽走，不要让她污了英姨娘的眼睛，坏了英姨娘的心情。”
    两个丫环连忙上前把丫环拽了起来，更粗鲁地往旁边拉走。
    “不，不可以。英姨娘您不能进去。”丫环又急又痛，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对着舜英哭喊着。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一下将丫环的哭喊甩掉。
    若珠轻轻地甩了甩手，狠毒地看着丫环，“不能？凭你也敢对着英姨娘说这两个字？我告诉你，即使是……”
    “若珠。”舜英蓦地开口，打断了若珠就要说出来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一双盈盈水眸直直看向门口那抹略瘦的身影。
    “绿兰给英姨娘请安。”绿兰淡淡地对着舜英请安，对于大清早发生在门口的闹剧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看到绿兰出现，若珠朝舜英看了一眼，便让人放开了那个丫环。
    丫环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到绿兰后面，“绿兰姐，对，对不起。”
    “英姨娘，您何苦要跟一个小丫头置气？”绿兰淡淡地扫了丫环红肿的脸颊一眼，眉眼不动地说道，语气清冷，完全不带一丝情绪。
    “置气？”若珠冷哼一声，“不过是帮你们调教一下这个不分尊卑的丫头，省得她以后会得失夫人，到时候连小命都不保了。”
    简单一句话，既暗讽蒹葭园不懂得训练丫环，也污蔑楚伊人器量狭小。稍微有些耳力的人都能听出这么个意思，何况是特别敏感细腻的绿兰。
    可是绿兰却没有任何反驳，一副随便她们怎么想怎么说的模样。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夫人起床了吗？”舜英适时开口，笑着问道。
    “回英姨娘，夫人昨晚受了惊，身体不适，正卧床休息。”
    “身体不适？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没有请大夫？”舜英一脸关切地看向园子里，“不行，我要去看看。”
    她正准备迈步往园子里走去，却被绿兰挡住了去路。
    “英姨娘，夫人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见客。还请英姨娘海涵。”绿兰不咸不淡地说道，“奴婢会向夫人表达您的关切之情。”
    “你们……”若珠眼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挡着舜英的路，不禁恼怒心生，却碍于舜英的瞪视而不能发作，一张俏脸硬生生给堵得通红。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去打扰她了。”舜英识大体地笑了笑，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看向绿兰眼睛深处，“不过我是受了奶奶的嘱咐，特意过来问一下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传出这么不堪的传言？”
    “传言？什么传言？”
    看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珠便将今早的传言粗略说了一下。
    “那并不是传言。”绿兰沉吟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那都是真的。”
    真的？听到绿兰的话，所有人的脸色不禁白了一些，难道说真的是“牧静姝”的冤魂在作怪？不，不可能！
    仅仅一眼，绿兰就猜到她们在想些什么了，却懒得开口澄清。
    “夫人就是因此而受到惊吓，导致心绪不宁，头痛欲裂。”绿兰继续说道，反正吧，她也确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这些“传言”既然是在楚伊人的默许下慢慢传出去的，那么站在她的立场，必须要唬人说这是真的啊。
    “怎么可能？不行，我要亲自向夫人求证。不然这样下去，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早晚会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舜英越听越在意，瞬间就反悔了，恨不得马上就跑到楚伊人面前问个明白。
    绿兰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低着头挡在舜英面前，以行动阻止。
    “绿兰，你是新人吗？抬头看清楚了，你面前的是英姨娘，你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挡住她的去路。”若珠皱眉狠瞪着绿兰，下巴微微扬起，骄傲且恼怒地说道。
    “对不起，今天实在不方便。”绿兰冷淡地说道，一点都不买她的帐，“夫人亲自吩咐了，今天不见客。”
    你抬出英姨娘，难道我就不能抬出夫人？绿兰脸上的表情始终冷冷的，却更加让人感到恼怒。
    细细打量着绿兰的脸色，舜英知道今天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去了。她暗暗深呼吸了两下，一脸担忧与关心，“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好好照顾夫人，我明儿再来。”
    说着，她不带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开。
    一旁的若珠狠狠地剜了绿兰一眼也跟着离去，心里却默默地发誓，这笔账，先记下了，他日定要让这个目中无人的绿兰好好尝一下她的厉害。
    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绿兰轻轻吁了一口气，幸好来的是英姨娘，要是老爷亲自过来了，那她就算再强悍也赶不走人。
    这般想着，她朝着蒹葭园看了一眼，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担忧。夫人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打算？
    “走吧。回去记得上药。”绿兰对着一旁吓呆了丫环说道，并亲自关上大门。

 第105章 置之死地而后……（5）

    接下来几天，蒹葭园如遗世独立一般，除了日常三餐有人进出以外，大门一直紧锁着。奇怪的是，除了舜英第一天和第二天过来看过以外，秦老夫人和秦彧竟然对此不闻不问，放任不管，就连玉念春也没有去胡闹。
    几天的时间，足够谣言发酵传播了。尽管舜英下了禁口令，可是现在别说楚伊人那晚诡异的言行了，就连她刚搬进蒹葭园那晚，因模仿牧静姝而遭到秦彧冷斥的旧事，也重新翻了出来，被加油添醋地说开了。
    对此，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随风园，都想知道秦彧的反应，以便他们对“宜桃夭”做出“合适”的对待方式。与想象中的狂风暴雨不同，随风园这几天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不由得联想蹁跹，这是不是意味着，“宜桃夭”确实已经失宠了呢？
    除此以外，他们也十分在意的是蒹葭园这几天到底在闹什么？
    虽然绿兰对外是说夫人受惊病倒，不宜见人，却始终没见到大夫进出，就算是失宠，但依然是“秦夫人”，总不会连病了也请不来大夫吧？而且，每到子时，那哀怨的琴声依然如期响起，仿佛在嘲笑着那个失宠的“宜桃夭”。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让人不得不疑窦丛生。该不会真的是“牧静姝”的冤魂作怪吧？
    就在各种猜疑声四起的时候，“闭门谢客”了好几天的蒹葭园终于打开了门。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穿着一身水青色衣服、披着同色系斗篷的楚伊人就带着绿兰和小五直接来到木槿园。
    进了木槿园，楚伊人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坐到大厅的主座上，静静地等着舜英，此刻的她，沉静端庄，仿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舜英一进门，看见这样的楚伊人，立马愣住，心中那复杂的情绪不断撞击着，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
    跟在她身边的若珠一头雾水，刚想低声询问，却发现楚伊人已经款款走到身边。
    “舜英，你怎么了？”轻轻柔柔的声音如银铃一般，丝丝透入人心。
    舜英回过神，抬眸看过去，一丝惶恐极快地闪过。
    “夫，夫人，您怎么突然过来了？”她垂下眼睑，恭敬地问道，待她再抬眸的时候，眼里一片清澄，平静无波，哪里还有什么惶恐。
    楚伊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大厅里走去，边走边说，“绿兰前几天告诉我，你来找过我几次。可惜我身体微恙，不能亲自相迎。今天觉得身子好了些，便过来找你了。”
    “如此，夫人直接差人让我过去便是，何必亲自走一趟呢？”舜英已经恢复正常，脸上一片关切，“这天寒地冷的，您的身子才刚好一点，要是再受到风寒可怎么办呢？”
    楚伊人喝了一口热茶，才笑笑地指着小五手上的斗篷，“你放心，我这件新做的斗篷可暖和着呢，一路过来，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舜英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吓得差点就拿不稳手中的茶，这，这件斗篷不就是……
    “你怎么了？”她的异样引起楚伊人的注意，“这件斗篷有哪里不对吗？”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件斗篷好漂亮呢。”舜英稳了稳心神。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呢。”说着，楚伊人站起来，走到小五身边，伸手摸了摸那件斗篷，又转身看向舜英，像是献宝一样，“你看看，这件斗篷和这身衣服配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当然好看了！这可是牧静姝最爱的搭配！舜英暗咬牙龈，硬是挤出一点笑意，“确实好看。夫人真有眼光。”
    当年，“她”就是穿着这一身衣服偎依在他身边，画面唯美得让她心碎。
    不！一切都过去了！不能再被过去击倒！舜英自我振作了一下，便主动开口问道，“夫人这几天都在园子里休养，不知道是否有听到一些传言？”
    “没有。”楚伊人想都没想就回答，然后款款地走回去坐了下来，“不知是什么样的传言？”
    闻言，舜英便将这些天传得特别激烈的传言逐个说了出来，美丽的凤目一直看着楚伊人，却没发现楚伊人有些什么异常，只是偶尔莞尔一笑，大多的时候，都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反倒是一旁的小五，听得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夫人，您都不恼吗？”最后，舜英忍不住问道。
    “我为何要恼？”楚伊人不懂地看向她，“难道我应该恼羞成怒吗？”
    “恼羞成怒？”舜英喃喃地重复了一声，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楚伊人，她这样反问，算是默认了传言的真实性？
    楚伊人朝她挤了挤眼，抛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那些琴声……”
    “是我弹的。你说了这么多，估计也只有这个是谣言吧。”楚伊人落落大方地回应着，“前段时间夫君不知怎么地，对我有些冷漠，我便想了一些法子来哄他开心，只是没想到竟然会传出这么多流言蜚语。”
    舜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会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地承认了这件事。一时间，她懵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半晌，才呐呐地开口，“可，可是，那真的是您弹奏的？不是说当您停止弹琴的时候，在别的地方又响了起来吗？而且，您还说……”
    “呵，那不过是用来唬那些下人的。我怎么可能去挑衅鬼呢？至于琴声，我猜是他们惊吓过度而产生的幻觉。”说着，楚伊人扭头看向绿兰和小五，“你们说说，那晚是否还听到别的地方有琴声？”
    “奴婢只听到夫人弹奏。”绿兰不紧不慢地回道，一脸淡定。
    “奴婢也一样。”小五忙不迭地开口，仿佛害怕她们不相信一样，还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舜英一听，娥眉轻轻蹙起。是吗？原来闭门几天，就是为了想法子补救那晚的挑衅？可惜呀，并不是整个蒹葭园的下人都如绿兰和小五这般帮着她。
    “只可惜人多口杂。如今我失了宠，想必有很多人打从心里瞧不起我，借着这个谣言要打击我呢。”楚伊人突然叹了一声，“众口铄金，想来，那个‘鬼弹琴’的谣言也要变成真的了。”
    她轻轻一声叹，直接将舜英堵得心塞，这不是将后路给堵了吗？这样一来，无论其他人说的是真是假，都变成了故意诬陷的话。

 第106章 置之死地而后……（6）

    “夫人大可不必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舜英幽幽地回了一句，然后强作精神地说道，“而且我会如实向老夫人回禀这件事，也会让府中的人不要再胡乱说话。”
    “谢谢你。”楚伊人笑着说道，然后语锋一转，“不过，我今天过来，除了要感谢你挂念我的病以外，最重要的是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我？”
    “舜英惶恐。夫人有用得着舜英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舜英已经调整好情绪，笑着回了一句。
    闻言，楚伊人看了绿兰和小五一眼，“你们暂且先退下吧。”
    又是这样！这简直跟她当时跟知眉说话的情景一模一样嘛。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是她们还是微微地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回了一句“是”，然后便直直往门口退去。
    见状，舜英心里直犯嘀咕，搞不懂楚伊人到底有什么打算，却也识趣地对着若珠说道，“你去帮我们准备一些瓜果来。”
    若珠轻咬下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楚伊人，半晌才答应一声，慢吞吞地退了下去。
    此刻，大厅只剩下楚伊人和舜英两人。舜英也不着急开口询问，径直端起花茶轻轻啜着，静静地等着楚伊人说话。
    “我闲着无聊到库房逛了一下，竟然发现了这对白玉手镯。想着你皮肤白皙，戴上的话应该会很好看的，便特意拿了过来。希望你喜欢。”楚伊人并不急着说出自己所求的事，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那色泽，那做工，一看就是世间少有的极品。
    纵然这几年来，舜英看尽了世间珍宝，可是看到这一对手镯的时候，双眼还是忍不住一亮，“谢谢夫人。可是这礼物太过贵重，而且无功不受禄，舜英万万不能收下。”
    她强忍着伸手接过的冲动，淡淡地说着，越是贵重的东西，就说明楚伊人对待会要说的事越在乎。她不能这么简单地就答应了，断了自己的后路。
    看出她的犹豫，楚伊人也不说什么，直接拉过她的手，将那对白玉手镯直接给她戴上，然后还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你看，你戴着可真好看。”
    感受着白玉独有的冰凉，舜英忍不住低头一看，心下欢喜得不得了。这双白玉手镯，她是越看越喜欢。
    尽管如此，她还是表现得那么谨慎，轻蹙娥眉，一脸困扰，“不，不行，这礼物真的太贵重了。”
    “舜英姐姐，我的好姐姐。”楚伊人抓紧她的手，“你就收下吧。难道你不愿意帮我吗？”
    “我……”听到她突然又喊自己“姐姐”，舜英下意识就想开口纠正。
    “我瞅着整个秦府，也只有你能帮我。”楚伊人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求求你了。”
    “夫人别这样。舜英能帮得上忙的话，绝对会帮的，可是这礼物实在是……”
    楚伊人一听，眉眼弯弯，“那实在太好了。不过这手镯，你还是收下吧。就当是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舜英也不再说什么了，而且也害怕继续推脱下去，就真的把手镯给推回去，到时候既没了手镯，也要帮她干活，岂不是人财两空？
    这般想着，她便笑着说道，“那就先谢过夫人了，说实话，我确实很喜欢这对白玉手镯呢。”
    楚伊人脸上的笑意更深，“喜欢就好。”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舜英一改初衷，化被动为主动。
    “吩咐不敢讲，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跟牧静姝感情如何？你对她熟悉么？”
    舜英心中“咯噔”一声，整个人有些呆愣，半晌之后，才抿了抿唇，轻轻说道，“我不懂夫人的意思。”
    舜英的脑子快速地运转起来，冷静地分析。既然她会跑来这里问这么两个问题，估计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却又没有证据，否则她第一时间应该去找秦老夫人或者秦彧了。
    “不懂？呃，那我这样问吧。”楚伊人想了想，“你对她的生活习性熟悉么？是否知道她的一些特殊的习惯？”
    “习惯？”舜英强忍着心中的躁动，冷静地反套着楚伊人的话，“静姝姐姐的一切，对秦府来说都是禁忌。夫人实在不宜提起，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尤其是被夫君听到，那你……”
    “我知道。”楚伊人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放心，我不会把大喇喇地让‘她’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不会？舜英差点要翻白眼了，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对“牧静姝”宣战……咦？宣战？
    瞬间，舜英好像有点明白楚伊人想要做什么了，整个人精神一振，却又不敢将自己欢喜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夫人，请恕我无礼，我想问一下，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舜英一脸谨慎，不动声色地询问道，“我不是要打听些什么，只是你也知道，关于静姝姐姐的所有事都是禁忌，稍有不慎，我，我就……还请姐姐谅解。”
    她的措词极其小心，就怕会引起楚伊人的怀疑。话说出口之后，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既紧张又害怕。
    “我没想着要做什么，只是想博夫君的欢心。”楚伊人嘴角微微扯了扯，状似尴尬地说道。
    “难道你要……”舜英心里偷着乐，却摆出一脸的震惊和不赞同，更是假装劝说阻止，“不成的！你这样只会起到反效果。”
    “你不要担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这是一招险棋，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嘛，在大家都以为这是反效果的时候，说不定结局却是相反的呢。”楚伊人没有受到影响，十分乐观地说道。
    果然！舜英在心底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对方会这样回答。
    “可是……”她还是一脸为难，做做样子还是需要的嘛。
    楚伊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没有可是。你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假如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我会承担起一切惩罚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立字为据。”
    “我并不是怕您责怪，也不是怕受到牵连，更不是不相信您，我只是在担心呀。您进门时间短，根本不清楚夫君心中的执拗。”舜英越说便越是心有戚戚然。
    假如他能不那么执拗，那该多好。

 第107章 置之死地而后……（7）

    “我知道他的执拗。所以我现在才会对症下药呀。”楚伊人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继续努力游说着，“说不定夫君还能够因此放下过去，放下牧静姝过新的生活呢。”
    放下牧静姝？过新的生活？舜英直直地看着她，心中十分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继续沉浸在牧静姝的回忆中，至少这样不会有别的人来跟自己抢他啊。舜英马上就改变了刚才的决定，不打算答应楚伊人的这个要求。
    看着舜英本来有些亮的眼眸，瞬间变得阑珊，楚伊人就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让她有了顾忌。
    心眼转了转，楚伊人轻轻皱眉，一脸失望地叹道，“是吗？你始终觉得我在异想天开，觉得这样行不通吗？也对呀，夫君这么英明神武，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唬弄得到？一切都是我太傻太天真了。”
    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个想逼对方答应，一个想逼对方放弃，互不相让地博弈着。
    最后，是楚伊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一把抓住舜英的双手，情真意切地说道，“可是我真的想要赌一次。假如他之前不是待我这么好，我也不会奢望得太多，如今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我真的很难受，难受到每晚都睡不着，难受到连呼吸都觉得痛。我如今是没有法子了，所以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你放心，我不会一直霸着夫君的。”
    舜英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冷静地开口问道，“您可知道，这件事如果稍有差池，不仅是您，就连宜府也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变得什么都不是？”
    闻言，楚伊人的脸色一凛，她还真的忘了这个利害关系。
    “所以，今天的事，舜英就当没听过，还请夫人也不要再惦记着。”舜英稍稍吁了一口气。
    好半晌的时间，楚伊人都只是这么盯着舜英，不言不语。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帮我，那我也无话可说。”楚伊人站了起来，略有些失望地说道，“今天打扰了。”
    说着，她就往门口走去。
    “恭送夫人。”舜英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忙低着头送她出去。
    “啊，对了。”走到门口，楚伊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将手中那枚戒指递给舜英，“这枚戒指还给你。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夫君可能不待见这么平凡的饰物，那晚竟然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要把我掐死，硬要我把戒指脱下来，幸好出了一点意外，才让我逃过一劫。”
    “掐死？”舜英一愣，她只知道那晚秦彧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了让“宜桃夭”不要东施效颦的话，却不知道他竟然狠心至此。
    “嗯。毫不留情地掐着。”楚伊人幽幽地应了一声，然后把戒指放在旁边的桌上，“戒指放在这里了，再见。”
    “等等！”舜英一个情急，赶紧开口喊道。
    楚伊人无精打采地转过身看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舜英看着她，心里在不断挣扎着要不要帮她。到底是她会被夫君杀死的机会大一点呢，还是她会让夫君放下过去的机会大一点？
    楚伊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却因为她的动摇而雀跃着！果然啊，眼前这个高贵娇弱的女人，一直都不待见自己这个夫人啊。
    “夫人，我愿意将静姝姐姐所有的生活习性都告诉你。”几经挣扎，舜英下定了决心，她也想要赌一赌，就赌秦彧对牧静姝的爱独一无二！
    “不用了。”出乎意料地，这次轮到楚伊人拒绝。
    “为什么？”心意要不要变得这么快？舜英急切地问道。
    楚伊人一脸幽然，“你说得对，这件事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宜府也会被牵连的。虽然我们宜府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一直被努力守护着的。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害得父亲晚年凄惨，否则我以后有何脸面去见娘，又怎么对得起宜府的列祖列宗？”
    这一刻，舜英实在很想狠狠掌自己的嘴巴！
    “可是，如果您不能复宠，您依然不能让宜府飞黄腾达。”
    “与平安相比，飞黄腾达不过是过眼云烟。”说着，楚伊人指了指戒指，“戒指记得收回去。”
    并未等舜英回话，她已经迈出了大厅。等候在一旁的绿兰和小五立刻迎了上来，帮她披上斗篷。
    她们紧张地打量着她，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走吧。”楚伊人没在意她们的紧张不安，只是淡淡地说道，然后率先往门口走去。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她每走一步，就倒数一下，才数到“三”，就听到后面想起脚步声，紧接着是舜英那温婉却焦急的声音，“夫人请留步！”
    楚伊人嘴角狡黠地上扬着，转过身的时候，却只是一脸淡然的微笑，“天寒地冷的，你不必亲自出来相送。”
    “夫人可否听我说一句？”舜英顾不上披上斗篷，直接冲了出来，单薄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
    “英姨娘，小心着凉！”若珠赶紧冲过来，想帮她披上斗篷。
    可是舜英却一点也不领情，直接将她晾在一边，对着楚伊人低声说道，“夫人，借一步说话可好？”
    楚伊人没有回答，却跟着她走向一边。
    “夫人也知道如今的传言传得有多凶了，虽然我下了封口令，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这些传言会传到府外，到时候您和宜府的声誉也必定不保。倘若夫人正值盛宠，这也只是小事，可是如今夫人盛宠不再，经商的人都势利得很，他们不予宜府方便，只怕宜府会寸步难行。以我对夫君多年的了解，相信他也不会出手相助。到时候，宜府依然会因为你而落难。”舜英全然不顾寒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啧啧！说得真好！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喝彩，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能把话圆得这么漂亮！
    “你说得对。”楚伊人轻皱眉头，就在舜英以为自己游说成功的时候，又冷不丁地补了一句，“可是，复宠的方法有很多，我为何要用这么危险的方法？我想我还是回去好好想一下其他办法吧。”
    “不。”舜英情急地出声阻止，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仪，才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可是，夫人，算我求您了。请还是按照您之前说的去做吧。”

 第108章 置之死地而后……（8）

    “求我？”楚伊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刚才你不是力劝我不要那么做的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你应该不是真的出于对我以及宜府的关心才这样‘求’我吧？”
    本来求人的她一下子就变成被求的人，她表面一副十分不适应的模样，心里却在暗爽着。
    一丝尴尬闪过舜英的脸，她抿了抿唇，“不，不知夫人能否进屋详谈？”
    “可以。”楚伊人没有摆出什么臭架子，而是十分爽快地应了她，然后率先走进大厅。
    舜英悄悄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让这个大好的机会从手指缝溜走了。
    “若珠，让你备的茶果怎么还没上来？”看着若珠抱着斗篷傻呆呆地站在那边，她忍不住薄责一句，“赶紧把茶果拿进来，我和夫人有事需要详谈。”
    说着，急急忙忙地也走进了大厅。
    “你到底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刚落座，楚伊人就开门见山地直接发问。
    “一切为了夫君。”整个大厅并没有其他人，舜英回答得也算爽快。
    为了秦彧？楚伊人娥眉轻蹙，显然舜英的这个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夫人，请恕舜英斗胆，请问您刚才说的，夫君因为这一枚戒指差点要掐死你的事，是真的吗？”舜英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拿出刚才那枚被楚伊人放到一旁的戒指，问了一个似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楚伊人看着那枚毫不起眼的戒指，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静姝姐姐的东西。”舜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然后十分愧疚地看向楚伊人，“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夫君才会对您狠下杀手。”
    她果然知道，却还是隐瞒了这个事实硬把戒指塞了过来。楚伊人心底冷然，面上却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你，你说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想着戒指能安心宁神，却没想到夫君的反应会这么大。如果我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把戒指送给您的。”看着楚伊人那一脸惊恐，舜英心底有些鄙视，有些兴奋，但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地诚恳、那么地自责。
    嗯哼，没想到么？整个秦府谁不知道，秦彧视“牧静姝”的一切为禁忌，怎么可能不知道？楚伊人默默在心底吐槽。
    “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我。”舜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请您原谅我。”
    “我相信你。”楚伊人一边说，一边将那枚戒指拿了过来，直接套在手指上，“我也原谅你。不过，我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这个跟你改变主意，让我去模仿‘牧静姝’有什么关系？”
    闻言，舜英本来因为她的原谅而显得兴奋的表情一下凝滞了，十分生硬地换上一张幽怨哀伤的脸，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楚伊人顺势问道，心里却不得不为她的演技拍手叫好。
    “我相信您也知道夫君对静姝姐姐是多么地执着。这些年来，凡是跟她有关的一切，夫君都不准任何人提起。本来我还以为随着时间的消逝，他心中的爱恨会逐渐减淡，却不曾想竟如烈酒一般。”舜英淡淡地说道，可是眼神里却充满了真实的伤痛，“可是有一天，和静姝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您嫁了进来。奉茶那天，虽然夫君不像往昔对姐姐那么温柔，却也没有冰冷得不近人情。”
    对呀，他的不近人情只针对她！每每回想起那天，他说的话，她的心就隐隐泛着痛。可是，越痛，她越要忍！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女人的错。
    “我仿佛看到了夫君走出阴影的伤痛，一时鬼迷心窍地，竟然按着归荑园的格局来建造蒹葭园。”舜英睁着盈盈大眼看过去，愧疚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着这样或许可以减少夫君心中的伤痛。我也知道府里有些人因此而对您指指点点，真的是对不起。”
    高招。楚伊人不得不佩服地赞了一声，还没问起这件事呢，她竟然主动又隐忍地解释了。面对这么“伟大”的理由，楚伊人就算有再多的意见，此刻也只能端着笑回道，“原来如此，也亏得你这么有心了。你也不需要道歉，我十分喜欢那个园子呢。”
    舜英微微一笑，便继续说道，“之后眼看着夫君如此宠爱您，我心底真的非常高兴。我之前给您的那家法誊写本，就是静姝姐姐的东西。我一直没有看到您继续用，想来是被夫君拿走了吧？”
    “嗯。”楚伊人轻轻点了点头，她不说，还真的忘了这一茬事。
    “果然是这样呀。这也更加让我确定，因为夫人，夫君正一步一步地走出那个锥心的伤痛。”舜英继续说着。
    楚伊人又在心底狠狠佩服了她一把，竟然一下子将所有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有理有据。可是这样说真的好吗？
    “所以，你一直拿我来试探，看看夫君对‘牧静姝’的爱恨是否消退？”楚伊人看不得她一副忍辱负重，为大局着想的嘴脸，轻轻启唇问道。
    舜英一愣，她自以为自己的说辞很能唬人，认定了楚伊人已经跟着自己的思维去思考，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毕竟不是玉念春那个笨女人啊。舜英忍不住叹一声。
    “对不起。”她马上低着头，忏悔着说道，“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可是对我来说，夫君是天，是唯一。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楚伊人嘴角轻扬，以感同身受的语气安慰她，“没事，我明白你的心情。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
    “谢谢夫人。”舜英抬眸看她，一脸感动，“您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做的了。”
    当然不会啦，以后会让她主动这么多嘛。楚伊人懒懒地在心底回了一句。
    “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楚伊人越来越受不了两人之间这种虚伪的客套，只想着速战速决，“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到重点。”
    “是，都怪舜英唠叨。”舜英歉然一笑，继续说道，“刚才一听到夫君因为这枚戒指而想杀了你，我马上就意识到了，夫君的创伤并没有痊愈，而且越来越严重了。我想着，既然他的反应这么激烈，不如我们来一剂狠药，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
    她的话，被楚伊人用手势打断了，“你说错了吧？”

 第109章 置之死地而后……（9）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一丝恼怒和嘲讽，单纯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是听在舜英耳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马上跪了下来，“舜英不敢。我，我只是……”
    “你别这样，我又没责怪你。事实上，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对我来说，夫君是天，是唯一，为了他，我愿意赌一赌。更何况，如果赌赢了，我也能受惠不是吗？”楚伊人边说便扶起她。
    “真的？”舜英有些欢欣，只要她答应了，一切就好办了。
    楚伊人点了点头，“只是关于我爹那边，我还是有些担心。”
    看到她的犹豫，舜英在心底衡量了一下，才咬了咬牙说道，“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楚伊人有些惊讶，“求老夫人帮忙吗？”
    那个老家伙能帮上什么忙？舜英暗暗撇了一下嘴，然后才认真地说道，“秦府的势力集中在南方，只要你爹出了这势力范围，就算夫君以后要追究，那也只会有些损失，不至于彻底毁了的。”
    这个倒是和宜老爷的打算不谋而合。不过他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实在是太天真了。以前没见过秦彧，没跟他打过交道，也觉得这样的办法行得通，但是只要和他接触过，就会觉得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秦彧，如果他不想放过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即使逃到地狱，也会被揪出来。
    宜老爷之前没跟秦彧接触过，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可是这舜英跟在秦彧身边三年，怎么可能不知道秦彧的能耐？怎么可能还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然而，对于这几个问题，楚伊人根本不用认真思考也能知道答案。
    不过她也没打算挑明，反而一脸恍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往北迁？还是往关外迁？”
    “最理想的当然往关外迁，可是关外天气恶劣，民风彪悍，根本不适合养尊处优的宜老爷。所以，迁往北方最适合不过了。而北迁的话，首选当然是京城，毕竟那里是天子脚下，繁荣富庶。”舜英说得井井有条，煞有其事。
    京城么？这果断就是宜老爷最中意的地方。看来这京城还是挺不错的啊，以后得了自由，她也得去京城见识见识才行。
    楚伊人忍不住又分神地幻想着，不知就里的舜英还以为她是犹豫着，忙不迭又开口诱惑道，“至于到了京城，夫人也不用太担心。我在京城有熟人，可是帮着关照一下宜老爷。”
    事实上，楚伊人一点都不担心宜老爷北迁之后是否会水土不服，他们之间的契约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况且就她的观察，宜老爷那老狐狸精得很，全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忠厚老实。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舜英所说的“托人关照”。
    “真的吗？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并非对你有所怀疑，只是始终有一丝担心，你所托的那人是否可靠，会不会……”她故意不把话说完整，而是一脸尴尬，欲言又止。
    舜英马上就明白过来，连忙说道，“夫人放心，那人是我的义兄，绝对信得过。”
    她心急着要说服楚伊人，根本没有想太多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这是她的底牌，就连若珠也不知道的秘密，如今竟然让她最在意的楚伊人知道了。
    “义兄？”楚伊人一愣，之前听绿兰说舜英原是个无亲无故的难民，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义兄？而且既然她能说出“关照”一词，显然这个义兄在京城也不是一般小喽啰。
    “此事说来话长，我迟些再慢慢说给您听。”舜英强装镇定，故意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好。”楚伊人轻轻应了一声，心底却敲起了小鼓。
    撇开秦彧的能耐不说，这舜英在京城竟然有一个有一定地位的义兄。嗯哼，这样看来，如果秦府要追究“替嫁”一事，宜府就算迁到京城，也不见得安全嘛。
    啧啧，得找个时间好好提点一下那只老狐狸，省得她这么忍辱负重半年，却换不来他们幸福快乐的结局。不过话又说起来，自从“回门”后，他们竟然一直都没有再怜惜她，该不会是连招呼不没打一声就偷溜了吧？
    越想越不对劲，楚伊人决定找个机会再回去宜府一趟。
    “夫人？”看她久久没有反应，舜英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句，就怕她又多长一个心眼，看出她的目的。
    “嗯？”楚伊人抬眸迎视，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那就麻烦你了。”
    哼哼，这么个一石二鸟的陷阱，她又怎么会看不透？不过无论是以宜老爷做人质，还是让她模仿“牧静姝”去捋虎须，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算是基本达成了共识。
    “那我们马上开始？”舜英迫不及待地想将眼前的人改造成“牧静姝”，不，应该说是模仿“牧静姝”的“宜桃夭”。
    还没等楚伊人回答，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适时响起，若珠带着人把备好的茶果端了上来。
    “不急。先吃点茶果再说吧。”楚伊人笑了笑，刚准备吃东西的时候，突然想起绿兰和小五一直被自己晾在外面吹风，惊得立马站了起来对着外面喊道，“绿兰，小五，你们快些进来。”
    看着绿兰和小五被风吹得眼睛含泪，鼻头通红，楚伊人心底自责不已，什么也顾不上，只是匆匆跟舜英说了几句，便带着绿兰和小五回了蒹葭园。
    舜英送走了她们以后，一时压抑不住欢欣的心情，少有地边哼着小调，边优雅地吃着茶果。
    一旁的若珠看了，也被传染了好心情，大着胆子笑问道，“英姨娘，何事这么高兴？”
    “呵呵，心头去了一根刺，换了谁都会高兴的吧。”舜英心情大好地回道，她之前还以为楚伊人有什么大能耐，想来也不过如此，虽然费了一番心思，但是她依然将楚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傻乎乎地就答应了做这么愚蠢的事。
    哼，虽说是赌，但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率，她决计不会冒险。一路过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彧对牧静姝，是一等的固执，一等的爱，以及，一等的恨！
    提起尚且不能，更遑论模仿。她都已经能预计到宜桃夭那可怜可悲的下场了。
    “若珠，把刘刈给我找来。”她突然开口说道。
    刘刈？都去了心头刺，怎么又要把那个可怕的男人找来？若珠皱眉。

 第110章 置之死地而后……（10）

    虽然心存疑惑，但是若珠还是有所质疑，急忙跑去把刘刈找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在舜英面前直直站着，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好。
    每次都这么无礼！跟在后面的若珠十分不满，却不敢表现在面上，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敢在心底暗暗怨怼着，只因她知道这个人可一点都得罪不得，否则小命休矣。
    “刘刈，你最近暂且不要动她。”舜英也没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
    “这算取消任务吗？”刘刈低沉的声音响起，和他的丫环装扮一点都不搭。
    “不算。之前的任务是杀了她，但是你根本就杀不了她。”舜英冷冷地看着，“如今只是把任务延后，你就当给你时间养精蓄锐吧。”
    刘刈狠毒地眯了眯眼，却没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没用的东西。舜英心底暗骂一声，给他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杀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甚至还受了伤回来！假如她不是着急把“宜桃夭”这个心腹大患除去，她才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呢。
    “英姨娘，您怎么……”若珠显然被她的决定吓到了，怎么才关门聊了一下，就决定放过那个狐媚子了？
    “之前是我过于心急了。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我当然不愿意亲自动手。”她才懒得跟秦彧抢着动手了呢。反正，她只需按照宜桃夭说的，提供牧静姝的生活习性就好了。
    “更好的选择？”
    舜英柔媚一笑，卖了个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先去给我磨墨，我要按照夫人的吩咐，帮她写一份札记。”
    说着，她步履轻快地往书房走去，整个人显得太过欢快了一些，让还愣在原地的若珠一张小脸紧紧皱在一起。
    为何对于那个女人的吩咐，英姨娘好像很乐意，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若珠在这边想不通，绿兰和小五也同样是满腹疑问。
    “来，先喝些姜汤。”楚伊人招呼着换了一身衣服的绿兰和小五。
    跟在她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她们深知如果不喝下这姜汤，她是不会放过她们的。于是绿兰和小五放下心中的疑问，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怎么样？身体暖和些了吗？”楚伊人关切地问，眉眼间净是藏不住的笑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幸灾乐祸了呢。
    “好多了，谢谢夫人。”绿兰回道，然后看着楚伊人那一身衣服，心底既惊讶又担忧，隐隐还有些不满。
    感受到她的视线，楚伊人笑眯眯地回望着她，“怎么？我今天的装扮有什么不对吗？”
    “奴婢逾越了。”绿兰连忙低下头道歉，“求夫人责罚。”
    “没什么好责罚的。”如果只是这样就责罚，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一想到今后的日子，楚伊人开心得就连眉毛都要飞扬起来了。
    低调没人管的冷宫般的幸福生活呀，就在不远处朝她挥着小手儿呀。
    接下来几天，随着舜英过来的次数越多，绿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楚伊人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个“宜桃夭”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早知道这样的话，她也不必写那样一封信了。
    她的转变，不仅楚伊人看在眼里，就连小五以及园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了。其他人都十分奇怪，一向冷淡没什么情绪的绿兰，怎么突然会变得这样？似乎把夫人当成仇敌一样。
    绿兰也知道最近的状况不太对劲，可是每当看到楚伊人打扮得跟“牧静姝”一模一样不说，就连吃的都是“牧静姝”爱的食物，做的都是“牧静姝”常做的事，就连走路、说话时候的那些小动作、小神情也都努力模仿着，她的心就十分不舒服。
    此刻，她总算知道楚伊人非要救下知眉的目的了，也隐约知道了那天在木槿园跟舜英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看着楚伊人又拿着舜英特意攥写的关于牧静姝一言一行的札记细细翻看，绿兰真是恨不得一把夺了过来撕个粉碎。
    “绿兰，添热茶。”楚伊人淡淡地说道，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札记。她不是不知道绿兰如今的情绪有多糟糕，更知道自己十分碍着绿兰的双眼，不过她真的好疑惑，这绿兰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在意起来了？
    该不会她跟牧静姝之间也有些什么吧？楚伊人正在为自己这么无聊的想法而吃吃暗笑，下一刻却惨叫一声，整个人像被热水烫到一样跳到一边。
    噢，不对！不是像被热水烫到，她是真的被热水烫到！楚伊人双眸含泪，疯了一样狠狠地甩着手，呜！真是够背的！
    “小姐，老爷让人送信过来……小姐！”小五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却发现楚伊人一脸痛苦地甩着手，而绿兰竟然拿着茶壶直直地站在那里。
    就算是瞎子，也能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五来不及责骂绿兰，连忙拉着楚伊人到外面找来冷水给她的手降温，然后又让人打了一小盆的冷水让楚伊人泡着烫伤的手，自己则慌忙去小库房找来冰清玉洁膏。
    看着楚伊人那白嫩的手背上，如今被烫得红了一片，甚至还起了水泡，小五的心就揪得生疼，她颤抖帮楚伊人上药，随后红着一双眼狠狠地瞪着绿兰，“你有什么意见，直说便是！倘若不想待在小姐身边，直接滚便是！你冷眼冷面对待小姐，我都忍了，如今竟然把热茶直接倒在她手上，我怎么就没有一早知道你是个如此恶毒之人！”
    此刻，绿兰总算回过神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不言不语。
    “你以为不说话就行了？”小五忧愤难当，差点就要上前狠狠扇她几巴掌。
    “小五！”楚伊人及时拉住小五，然后对着绿兰说道，“你起来吧。”
    “小姐，不能让她起来！”小五急忙阻止，“她甚至还没道歉！她……”
    “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注意，把手伸了过去。”楚伊人轻轻吹着上了药的手，“是我让绿兰过来添茶的，不过看书看得太入神了，一时不慎才会受伤。”
    事实上，她虽没有把手伸过去，但是手却真的搭在桌上，绿兰是走神太厉害了才不小心把热茶倒到这边。
    “小姐，您这么老是这样！”小五十分恼怒，“总是帮着这些害你的人，您应该把她们都赶离身边才对！”

 第111章 置之死地而后……（11）

    “绿兰，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楚伊人无视小五的话，直接对绿兰说道。
    可是绿兰却是一动不动地跪着，没有任何反应。
    “你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楚伊人故意说道。
    绿兰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深深地磕了一下头，默默地离开。
    “竟然连道歉也没有！”小五愤愤不平地看着绿兰消失的背影，然后扭头对着楚伊人说道，“小姐，您不能对她这么仁慈。难道您就不怕她包藏祸心，以后会更加过分地对待您？”
    “把信给我。”楚伊人没有回答，朝着小五伸出了手，淡然地说道。
    哈？小五并未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楚伊人。
    “爹的信，给我。”楚伊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可是小姐你的手烫伤了，不如我帮您拿着？”小五回过神，虽然心底不情愿刚才的话题被打断，但也知道楚伊人此刻根本没有心情理会绿兰，便连忙拿出信说道。
    楚伊人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烫伤，啧啧，真是看着都觉得疼呀。
    真是的，她是做好心理准备去迎接秦彧的怒火和伤害，却没想到绿兰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带受到这些小伤。
    “没事，我的手又不是断了。”说着，她便接过信直接看了起来。
    呵，这老狐狸消失个把月后，总算良心发现了么？
    “小五，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回去宜府一趟。”楚伊人收起了信，淡淡地吩咐着。
    “是。”小五嘴上应着，却还是直直地站在那里，犹豫半晌，才鼓起勇气地说，“小姐，奴婢刚才说的……”
    “绿兰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只需要安分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了。”楚伊人冷然地说道。
    在悠然岛，明明每个人都会相亲相爱，为何这里的人都这么复杂？就连单纯的小五，经过这些日子的浸染，竟也变得这么尖锐。
    一瞬间，楚伊人心底涌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第二天，楚伊人并没有模仿着牧静姝的装扮，而是穿着平常的衣服一大早就去碧玉园跟秦老夫人请安，并询问自己能否回宜府小住几天。
    对于她“回门”发生的事，秦老夫人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们父女那天并没有相处太久，加之最近府里传言甚嚣，想着她离开一下也是好的，便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便带着小五和知眉收拾东西回宜府。
    绿兰这次并未同行，楚伊人的说法是让她看着点蒹葭园，但是园子里的人都认为是她这段时间的表现惹恼了夫人，才会失了重视，让知眉上了位。
    即使要忍受众人怜悯的目光，但是绿兰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让她能静静地想一想，想想楚伊人这么做的目的，想想以后自己要以怎么的态度对待她。
    与蒹葭园有些低压的气氛相比起来，楚伊人此刻却心情轻松地坐在豪华的马车里。
    上次回门过于紧张和瞩目，让她都没有心情好好看看东篱城，今天她故意让人不要走得太快，好让她能隔着纱窗饶有兴致看着繁华热闹的集市。
    跟着她马车后面的，是秦老夫人吩咐准备的给亲家的东西，尽管楚伊人觉得带上那几车的礼物会招人注视，却又不拒绝不了。只因这一切代表的，是秦府的脸面。
    就在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盘算着什么时候偷溜出来好好逛一逛的时候，注意力却被一抹清瘦飘逸的身影吸引了目光，她忍不住探出半个头去看个仔细。
    风渺馆？那是什么地方？秦彧为什么会一大早从里面出来？楚伊人越看越觉得好奇，可是眨一下眼睛的时间，就已经找不到秦彧的身影了。
    放下窗帘，楚伊人已经没了之前那闲适的心情，也没了对东篱城的兴趣，脑海里满满都是好些天没见过面的秦彧的身影。
    “小姐，到了。”马车外，小五略有些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楚伊人的沉思。
    “嗯。”楚伊人无意识地回了一句，便在众人的搀扶下，优雅地走了下来。
    此时，宜府大门紧闭，一派冷清，与之前回门的情景大相径庭。
    小五小跑过去，拍了好久的门，才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应门声，不多久，大门悄悄开了一个缝，“真是的，大清早的谁乱拍人家大门……小姐！”
    抱怨的调调，先是一惊，一下就变得害怕恭敬起来。
    “您怎么回来了？”宜管家赶紧把大门打开，“我，我马上去告诉老爷。”
    说着，他一溜烟就往回跑了，将外面一干人以及几车礼物硬生生地晾在那里。
    “你们把东西都搬进去大厅。”楚伊人也不含糊，对着家仆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然后带着小五和知眉往内堂走了进去。
    让她们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没见到几个丫环家仆。
    “奇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死气，啊，对不起，是奴婢多嘴了。”小五急忙道歉，不过这里真的很死气沉沉啊！才个把月时间，竟然没有了一点人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楚伊人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灰尘，皱了皱眉地环视了一下，才发现这里真是脏得可以。
    小五见状，赶紧掏出手帕将凳子和桌子仔仔细细地擦了几遍。
    “小姐，奴婢先去沏些茶来。”看样子，也不会有人会沏茶的了，幸好之前也在这里待过一些日子，隐约还记得茶叶杯子在什么地方。
    “去吧。”楚伊人淡淡地说，“知眉也去帮忙。”
    “不用，知眉在这里……”小五的话戛然而止，她可没有忘记知眉曾经对楚伊人做过些什么坏事呢。放任她们两人在这里，她不放心，可是让楚伊人单独待在这里，她也不放心。
    只一眼，楚伊人就知道小五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都去吧，这里是我家，能有什么事？”
    她还真不相信那个黑衣人会追踪她到这里，何况自那晚以后，明明有很多下手的机会，可是他都没再出现，让人有时候不禁有些怀疑，那一场袭击不过是幻想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次她的脚伤好了，这里又开阔，而且大白天的，她完全可以利用轻功逃过那个人的追杀。
    小五担忧地看了看楚伊人，又环视了一下内室，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十分不放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出些什么意外。

 第112章 要不你也走吧（1）

    她们离开后，楚伊人马上松懈下来，以左手撑着脑袋，低头细细地打量着右手那烫伤，整一副没有仪态的模样。
    “你这模样，让他们看见了绝对会起疑的。”宜老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起疑便起疑，我都恨不得直接跟他们说，我并不是‘宜桃夭’了。”楚伊人没有被吓到，继续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完全没有一丝仪态的趴桌子动作，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是吗？”宜老爷却并不担心，轻轻地反问了一句便直接坐到她对面，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才开口说道，“你消瘦了一些。”
    “承蒙您关照咯，爹。”楚伊人朝着手上的伤口轻轻吹了吹，懒洋洋地说道。
    宜老爷顺势看了过去，双眉高高地皱起，只见她白嫩的手上灼红一大片，上面的水泡让人心惊不已。这样严重的烫伤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这个……”他显然被吓到了。
    楚伊人依然没有看向他，只是嘴角轻轻上扬，“经过一个晚上，这伤口看起来总算没那么吓人了。”
    闻言，宜老爷整个人都不好了，原先的淡定瞬间灰飞烟灭，他低着头，吞了吞口水，内疚地道歉，“对不起。”
    他的道歉，让楚伊人有些讶异。
    她挑眉地看向他，“对不起？又不是你弄伤的我，道歉做什么？”
    宜老爷抬头看向她，然后又迅速躲开她那带着探询和冷笑的双眸，直直地看着窗外。
    “爹，您怎么了？”楚伊人继续恶心他。
    深呼吸了一下，宜老爷却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才会这样害得你这样。真的对不起！”
    “别这样。虽然这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我们之前毕竟签了契约。这样的事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我运气衰而已。”楚伊人急忙扶起他，装模作样地说道。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宜老爷摇着头，又想跪下去，但奇怪的是竟然被楚伊人这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子死死地架着，他无奈之下只得顺着她的意重新坐了下来，却是一直拉着她的胳膊，“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打算要害你。”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楚伊人淡淡地问道，她决定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
    宜老爷此刻被内疚感淹没了，早没了之前的犹豫，老老实实地就交代了，“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跟那死去的秦夫人长得一模一样。要是知道，我宁愿散了一生家财也不会让你涉险嫁进去。”
    “既然你根本不想结这门亲事，一开始为何又不拒绝？”
    “我，我……”宜老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夭夭从小便没了娘亲，自小就跟着我到处经商，可是我毕竟老了，实在不能照顾她一辈子，所以才想着要为她说一门好亲事。这秦府财大势大，他们既然亲自上门说亲，我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了，希望夭夭从此能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结巴起来，楚伊人虽然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点，可是她并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憋了半天，宜老爷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没有想到，在，在过了文定的第二天，我，我竟然听到了，听到了那个可怕的传闻。”
    “可怕的传闻？是秦彧虐妻杀妻的传闻？”楚伊人淡然地接话，却让宜老爷惊出了一身汗，他紧紧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这老狐狸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传闻，却还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你是觉得我这么一个青楼女子，死不足惜么？”楚伊人浑身散发着冷气，这些日子在秦府学到的威严一下把宜老爷压迫得呼吸不顺。
    “不不不。”宜老爷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的是看到你会飞檐走壁，想要逃出那红瓦高墙也是十分轻松。要是换了我那可怜的夭夭，面对那个冷血无情、变态可怕的男人，她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他的话，她心底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冷血无情、变态可怕么？依她看来，秦彧根本就是用情太多，只不过他所有的情都给了一个人而已。想到此，她不自觉地感到一丝心痛。
    “简单来说，你一边是舍不得秦府的聘礼和好处，一边却又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受苦受难，甚至因此丧命，所以才故意去青楼物色替嫁新娘？”
    “其实，我早已经做好了散尽家财的准备，那晚去青楼只是为了抒发抑郁，不曾想竟然遇到你在大闹，呃，在教训那些不长眼睛的打手，这才想出了替嫁这一招。”对此，宜老爷总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一点怜悯。
    楚伊人没有说话，之后的事她都知道。说句心里话，当时她因为贪玩跑进青楼，却被识穿了女儿身，一时不慎被老鸨下了迷药，虽然能强撑着闹一闹，却很快倒地不支。如果没有宜老爷重金买下她，如今她可能过得更加不堪。
    说到底，眼前这个内疚得瑟瑟发抖的老头子，确确实实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该算的帐一笔都不能少！
    “可是，你竟然一点调查都不去做，就把我扔过去，这样太不道义了！”楚伊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害我那么被动。甚至，连洞房是什么鬼东西都不说清楚！”
    听到她的责骂声，宜老爷知道她算是原谅了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我以为喜娘会仔细告诉你。而且我之前打听到，自从那秦夫人过世以后，秦彧便不再看别的女子一眼，也只有那个小妾还能得到他的一点点关注。”
    一点点关注？之前明明是说十分宠爱的！这只老狐狸！楚伊人微微噘着嘴，十分不满。
    “那你女儿的失心疯也是假的咯？”既然是因为那个传闻，那么之前说的全是假的？
    “这……”宜老爷欲言又止，一脸有口难开的窘样。
    “你只需要告诉我真假就行了。别的不愿意说，就别说。”楚伊人也不愿强人所难，毕竟宜老爷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了继续欺瞒她的必要。
    “假，假的。”宜老爷最终还是松口。
    这个答案显然在楚伊人的预料之中，她眉眼不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噢”。
    “可，可是……”宜老爷看了看她，深呼吸一口气，“可是她……”

 第113章 要不你也走吧（2）

    虽说不想去探询别人的隐私，可是既然别人都主动要说了，那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听了。
    于是，楚伊人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静静地等他说下去。可是她灼热的视线，却让宜老爷更加难以开口，憋了老半天，最后也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要不你随我去看看吧。”
    闻言，楚伊人忧郁得差点就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这老狐狸嗯嗯呀呀了半天，竟然还是没有把话好好说出来。可是，这却让她心底隐隐有一些不安，这“宜桃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她点了点头，便跟着宜老爷走了出去。
    一走出门口，就看到小五和知眉正捧着茶水在远处候着，她们身边站着的正是一脸戒备的宜管家。
    难怪这么久都还没回来，原来被宜管家挡住了呀。不过，这真是太好了！
    楚伊人笑眯眯地招手让她们过来，然后愉快地说道，“府里如今没什么人，这几天你们不用跟着我，听从宜管家的安排，好好打扫一下房子。”
    好不容易溜出秦府，她才不要继续拖着这两个小尾巴呢。她需要自由的空气，她需要好好喘几口气！
    “是。”知眉没有任何反抗地就答应了，而小五竟然也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让楚伊人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要花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到这个最黏人的丫头呢。
    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楚伊人就跟着宜老爷往后院走去，让她觉得惊讶的是，他竟然径直穿过后院来到柴房。
    不是吧？他竟然把女儿藏在柴房？
    “别乱想。”只是淡淡一眼，宜老爷就知道她脑海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楚伊人偷偷撇了撇嘴，然后惊讶地看着他将把柴草搬开，一个只容一人过的小木门出现在眼前。
    宜老爷按了按旁边的一块石砖，小木门马上就打开。
    暗道？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宜老爷就率先走了进去，“进来吧。”
    “等等我。”楚伊人马上跟了上去，幽暗的空间让她的眼睛稍微有些不适，摸索着走下楼梯，正在心底暗暗埋怨着，突然，一条狭窄却温暖的地道出现在眼前。
    她揉了揉眼，惊讶地打量着，甚至伸出手轻轻抚摸，原来地道的两面墙上都镶嵌了小小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
    原来他不是守财奴，不是不用夜明珠来照明，只是都用在了女儿身上。
    看着宜老爷有些伛偻的背影，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擦了擦眼眶，她急急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沿着地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就变得开阔起来。
    “到了。”宜老爷轻轻推开一扇门，温暖的阳光就这样洒了下来。
    楚伊人走了出来，抬头打量着这世外桃源一般的花园，“这是哪儿？”
    “夭夭的住处。”宜老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面目慈祥的大娘急急地跑了过来。
    “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大娘面露戒备，谨慎地打量着楚伊人。
    这种赤果果地打量，让楚伊人心里涌现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奶娘，放轻松。她是代替小姐嫁过去的人。”宜老爷淡淡地说道。
    闻言，奶娘脸上的戒备马上消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姑娘，翠娘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翠娘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
    她这一下，直接把楚伊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要闹什么？楚伊人有些求助地看着宜老爷。
    “夭夭是她带大的，她们的感情不比亲生母女的感情浅。”宜老爷并没有阻止翠娘，却也知道此刻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翠娘你先起来吧。小姐还没起床吗？”
    “已经起床了，正在吃早餐。”翠娘侧身让开一条路。
    闻言，宜老爷迫不及待地就往屋子里走去。
    “爹爹！”一声惊喜的甜腻声音，伴随着一抹粉红色的影子，从屋内飘了出来，直直冲进宜老爷的怀中，“夭夭好想你。”
    “傻孩子，我们昨晚不是才一起吃过晚饭吗？”
    “可是，夭夭想一直跟爹在一起。”
    楚伊人看着眼前父女温馨的相处，脑海里不禁想起了自己远在悠然岛的亲爹，虽然一直觉得他不靠谱，但此刻她还真的超级想念他。
    “爹爹，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谁？”宜桃夭有些怯怯地看着发呆中的楚伊人，黑白大眼闪烁着害怕。
    “夭夭别怕，楚姐姐是好人，不会嘲笑你，不会伤害你。”宜老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到了此刻，楚伊人总算明白了宜桃夭到底有些什么问题。
    她脸上绽放出一个出自真心的温柔的笑脸，“夭夭你好。”
    “楚姐姐。”虽然心底还是有些害怕，可是因为父亲在身边，宜桃夭还是努力绽放出一个勇敢的微笑。
    “夭夭，楚姐姐第一次来，你能不能帮她画一幅画？”
    “可以！”确定了“楚姐姐”并没有恶意后，单纯的宜桃夭就蹦蹦跳跳地跟着翠娘到画室准备了。
    “你看到了吧。这样的夭夭，要是嫁进了秦府，那她……”宜老爷伤感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那她就是活该。”楚伊人收起和善的笑，冷凝着一张脸说道。
    她的话让宜老爷一愣，回头看到她那一脸的冷然，心中不禁有些恼怒，“你！”
    “难道不是吗？谁让她摊上你这样的爹？明知道她心智宛如幼儿，竟然还贪图秦府的荣华富贵，将她往火坑里推。”楚伊人眯着眼冷冷地说道。
    “我不是，我是为了她好……”宜老爷还想反驳，可是剩下的话，却在楚伊人凌厉的眼神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冲着她那一声‘楚姐姐’，我马上就转身走了。作为父亲，你竟然只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她的幸福。她需要什么你知道么？你难道没听到她刚才说，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楚伊人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知道她害怕人群，你可以为了她终年迁徙，怎么就不能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好地过日子？就连这次，竟然也是想着迁去京城？难道京城的人就不会伤害她吗？而且，即便是在京城，你也依然逃不开秦府的报复！”
    宜老爷被她训得老脸通红，最后一句话更让他心底一惊，惨白着一张脸，“不，不可能！秦府在京城根本就没有……”
    “谁说没有？”楚伊人再次打断他的话。

 第114章 要不你也走吧（3）

    “虽然我并不十分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秦府即使在京城没有势力，却也认识着有一定势力的人。而且，难道你就没想到，秦府的势力虽然集中在南方，但是他们的生意却是遍布大江南北，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他们随便开个口，或者开个价，我想多的是有人帮他们卖命。我说，你不会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楚伊人轻蹙娥眉问道。
    看着宜老爷先是一脸不信，然后又一脸惊惶的表情，即使他没有回答楚伊人十分肯定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些。哼哼，之前还说他是老狐狸，现在看来他还是单纯忠厚的嘛。
    “依我看来，你若想安全过好余生，如今只有两条可走，一是到关外避难，二是找到能压着秦府的大靠山。”楚伊人情绪一转，懒懒地说道，“而这都必须建立在秦府，不，建立在秦彧并不追究的前提下。”
    秦彧的能力，她绝对不怀疑。
    “这，这……”宜老爷这下是真的慌了，当初想出“替嫁”的办法，根本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选择，完全没有深思太多，如今听她一分析，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恐怖起来。
    “所以无论怎么样，你都只是死路一条。除非你能说服秦彧，让他不跟你计较。”楚伊人一屁股坐在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可真是新鲜呀。
    说服秦彧？他有什么资本可以说服那个天之骄子，不管论家财还是势力，秦彧都是压倒性地强悍呀。宜老爷苦着一张脸，然而看到楚伊人闭着眼眸惬意地享受这里清新的空气的时候，一个念头快速闪过脑海。
    或许，他还是有一点儿资本的……
    “对了，提前跟你说个事儿。”楚伊人扭过头，淡淡地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总结性地说了一句，“所以，为免他迁怒于你，你的搬迁计划还是提前一些比较好。当然，如今看来，你也很有先见之明地开始准备了。”
    “不行！你绝对不能这么做！这根本就是在找死！”宜老爷直接忽略她后面那句充满讽刺之意的话，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那大胆而冒险的计划。
    “没事。我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如果没有胜算，我是绝对不会冒险的。我又不是不想活了。”楚伊人斜睨他一眼。
    “可是……”可是他还想着让她帮忙向秦彧求情的啊！如今她竟然想着要激怒秦彧，想着要失宠躲在角落里，那，那他们宜府不是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没事的啦！”楚伊人随意地挥一挥手，丝毫不在意。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宜老爷越发觉得自己总是想着怎么算计她的这种行为十分可耻，讪讪一笑，“那，那好吧，你万事小心。”
    “当然。只要你不要给我添乱就好了。”楚伊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只老狐狸会拖自己的后腿。
    还没等他回话，楚伊人便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换上一副和善的笑意，“夭夭，你都准备了吗？”
    “嗯，是的。”宜桃夭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快步跑到宜老爷身边，一脸灿烂地看着他，“爹爹。”
    宜老爷摸了摸她的头，慈祥地笑着说，“来，好好帮楚姐姐画一幅画。”
    宜桃夭咬着下唇看过去，怯怯不敢说话，犹豫了半天才低声说道，“楚，楚姐姐，你想让夭夭画什么？”
    “夭夭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吧。”楚伊人并不想勉强她。
    “那，那我想画楚姐姐。”
    “画我？”楚伊人有些惊讶，她想着宜桃夭大约只会画一些花草鸟虫之类的简单，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要画肖像画，这样会不会太勉强了？
    “楚小姐放心，我家小姐虽然心智如幼儿，可是画技却是一等的好。”翠娘一脸自豪地说道，完全不晓得谦虚是什么玩意儿，就连宜老爷也只是一脸笑意。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楚伊人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夭夭为什么想要画我？”
    “因为楚姐姐长得好看。”宜桃夭羞涩地笑着说道，娇嫩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一整个上午，他们便在花香鸟语的花园里度过。
    待到午膳时候，宜桃夭的画终于大功告成了。
    “楚姐姐，画好了。”经过一个上午的相处，宜桃夭总算对楚伊人卸下了心防，敢主动走近。
    “谢谢你。”楚伊人接过画一看，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看了宜桃夭一眼，又细细地打量着画中的自己。
    这，这简直就是在照镜子嘛！想不到宜桃夭竟然又这么高超的画技，倘若她不是心智不全，只怕会才名远播吧。
    “楚姐姐喜欢吗？”
    “很喜欢！夭夭你是在太厉害了。”楚伊人越看越喜欢，“我一定要裱起来好好收藏才行。”
    到时候拿回悠然岛，那必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楚伊人越想越高兴，眉眼弯弯地模样让宜桃夭也跟着笑了。
    以此为契机，一天下来，楚伊人和宜桃夭的感情越来越好，到了天黑时分要分别的时候，竟互相产生出依依不舍的感情。
    好不容易哄着宜桃夭睡下后，楚伊人才跟着宜老爷又走进地道。
    “我好久没见过夭夭这么快乐了。想不到你跟她竟然这么投缘。”宜老爷感叹一声，年轻姑娘果然还是不能只跟老头子和老大娘相处啊。
    “夭夭心地善良，待人极真，只要相处下来就能感受到她的纯真。”楚伊人真心地说道。
    “谢谢你。这些年来，也只有你会这么想，以前即使是府中的下人也会私底下对她指指点点。所以我才只留了翠娘在她身边，其他人只能远远地看着。”宜老爷一想到过去的日子，就心酸不已，尤其想到自己竟然一时鬼迷心窍地答应了秦府的亲事，又害了身后这个姑娘。
    在镶嵌着夜明珠的地道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有再说话。
    许久以后，当他们再次站在柴房的时候，楚伊人看着他把柴草又铺好，才直直地看向他，“你老实告诉我，你之所以要阻止我的计划，是不是想着要利用我去讨好秦彧？”
    宜老爷实在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一番思量后，才点了点头，“是。”
    “你太让人失望了。”楚伊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第115章 要不你也走吧（4）

    “等一下！”宜老爷猛地叫住她，“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走？”楚伊人侧身看向他。
    “对！你也知道了，我们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离开吧，不用继续在那里遭罪。”
    “呵。”楚伊人冷笑一声，“你不怕秦府的报复了吗？没有我待在那里，不出一天，你们马上就会被逮回来。”
    虽然他的智商有很严重的硬伤，可是不能否认的是，他的心机却绝对担得起“老狐狸”这名号。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让她见宜桃夭的目的，不就想让她心软么？
    可惜，明知道他的算计，她竟然还是狠不下心肠，心甘情愿护他们周全。
    她说的，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在看到她手上的伤，看到她对夭夭这么友善，他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待在那里受那份罪。
    “我知道。不过我后悔了，我实在不该这么糊涂。我宁愿散尽家财……”
    闻言，楚伊人一愣，然后潇洒地挥一挥手，“得了吧，老狐狸。”
    说着，人已经往门口走去，只留下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柴房里，“你的家财，留着给夭夭吧。以后的日子，我可不想继续被你们拖累了。”
    听着她故意嫌弃的话，宜老爷忍不住摸了摸眼睛，然后整个人直直坐在柴房里，肩头微颤，用手狠狠地捂着额头。
    耳力极佳的楚伊人听着从柴房传出来的一声呜咽，嘴角不禁轻轻地上扬。她毕竟没有帮错人，不是么？
    “真是的，爹娘为何要把我生得如此美丽聪明，善良可爱呢？”她一点也不谦虚地嘟囔着，没注意不远处有人因为她这句话而差点掉下屋檐。
    抬头看了看如雪的月色，她突然涌起到花园走一走的冲动。身随心动，一个拐弯，她依着模糊的印象，走到了有些萧瑟的花园。
    跟秦府那即使是冬天依然百花争妍的花园相比，宜府的花园简直不是“寒酸”可以形容，可是不知是因为远离了秦府，还是因为宜老爷那一番话，楚伊人在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和愉快。
    她坐在花园里，静静地欣赏着如水的夜，一点也不愿意离开。直到一阵寒风吹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才揉了揉鼻子，赶紧站起来往房间走去。
    咦？楚伊人看着自己房里的光亮，眉头轻蹙，不是让她们这几天不用跟着她么？
    她快步走上前，边推门边说，嗔怪地说道，“不是说了别跟着我吗？你们怎么……夫君？”
    楚伊人惊讶地长大嘴巴，冷冷看着房里那个冷着一张脸的男人。
    自从那晚不欢而散之后，她就一直没见过他了，如今看起来他似乎更加冷然，却也更加让她离不开视线。
    啊呸！胡思乱想些什么？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花痴想法。
    而秦彧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你用晚膳了吗？”楚伊人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时对她来说，什么计划，什么危机都是浮云，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只想着要尽快摆脱这种尴尬。
    “嗯。”意想不到的，秦彧竟然会回答，甚至还会反问她，“你呢？用晚膳了没？”
    哈？楚伊人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温和的语气。
    她赶紧点了点头，“呃，用，用过了。那，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次秦彧没有回答，站起来径直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好看的眉轻轻皱起。
    楚伊人被他的举动吓得够呛，却不敢把手抽回来，低头死死地盯着那双好看的大手，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只觉得脸上一阵凉一阵热，交替着让她难受得很，就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你又怎么会回来了？”
    “我最近有些烦闷，便跟奶奶请了假，回来小住几天。”楚伊人深呼吸一口气，本想着试一下这几天的模仿成果，可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舜英的教授。
    “烦闷什么？”他的问题再次刷新了楚伊人对他的了解，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噢，不，变得这么“在意”她？
    “没什么，只不过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他的手劲一下子变大了，连忙改口，“只不过是被府里的一些流言困扰着。”
    她的回答，聪明地将自己超然于流言之外。
    “是吗？”他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显然，他是知道那些传言的，只是他如今的态度竟有一丝不甚在意的感觉。可是，事关“牧静姝”，他又如何能这么淡定？
    看着她那呆愣的模样，秦彧又淡淡地说了一句，“谣言止于智者。”
    说着，便牵着她走进房间，不让她继续站在门口吹风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这句话隐隐带着一些鄙视，却又不敢向他求证，只能闷着一口气，跟着他走进温暖的房间。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房里的光竟然源于桌子上那颗夜明珠。
    啊，真是笨！她一开始怎么就没发现房里的光没有如蜡烛的光那么摇曳呢？
    “对了，你这一整天去了哪里？”秦彧打断她的话，状似无意地问道。
    “啊？”
    “我一大早过来，没看见你，也没看到岳父。”
    他竟然在这里待了一整天！楚伊人心头一惊，稍微缓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道，“爹看我心情不好，便带我出去散心。”
    “没带随从？”
    “呃，爹年纪大了，厌烦了府中人多口杂，早已把众人辞退，只留下管家伺候着。我这几天回来小住，爹便让管家带着小五她们打扫房子。”楚伊人定了定心神，随口胡诌。
    秦彧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楚伊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天色，寻思着要找什么借口让他离开。
    “在想什么？”秦彧拉着她坐在他大腿上，轻轻整理她的鬓角。
    他的举动让她一颤，下意识就想逃开，却被他紧紧锁在怀中。
    “夫君，天色已晚，你……”楚伊人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道。
    秦彧抬眸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赶我走？”
    “不，不敢，我，我怎么会赶夫君走呢？”楚伊人连忙摇头摆手，可是秦彧那了然的模样让她更加慌乱，“呃，我，我的意思是说，你要不要沐浴？”

 第116章 要不你也走吧（5）

    正说着，她眼神犀利地看到小五和知眉正抬着热水走过来，虽然不晓得她们为何赶得这么巧，却十分庆幸自己得救了，连忙站起来顺势挣脱了秦彧的钳制，朝着她们招呼道，“你们动作麻利些。”
    闻言，小五和知眉赶紧加快了脚步，提着热水朝浴间走去。
    “我去看看。”楚伊人生怕他又要把她抓到他怀里，匆匆说了一句便赶紧跟着走了进去，还不忘假装自己正在忙着张罗一般地对小五和知眉说，“这点热水不够……咦？”
    她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指着眼前那已经盛满了热水的浴桶和已经准备妥当的男性衣服，然后疑惑地看向小五，以眼神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五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只是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便急忙跑出浴间，胆怯且恭敬地说道，，“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
    “退下。”秦彧千年寒冰的声音让人忍不住一颤，然而对小五和知眉而言，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两人像是被鬼追一样匆匆退出了房间，更不忘把房门紧紧地关上。
    跟着走出浴间的楚伊人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底不禁暗自忿恨，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竟然就这样将她扔在这儿。
    不过，从小五的话中，她却是知道了，这热水是秦彧一早就让她们去备好的。所以他一早就打算在这里沐浴？可是为什么呢？即使在随风园，他也不曾在她房里沐浴呀。
    该不会他今晚要在这房里睡吧？越想，楚伊人便觉得越心惊胆颤。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楚伊人，丝毫没留意秦彧正朝着她走了过来，等她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秦彧已经站在离她鼻尖不到几寸的地方，吓得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
    “呃，夫君你慢慢洗，我去别的房间……”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开口，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彧一把抓住往浴间里拉。
    “夫君？”上次他把她扔进浴桶的恐怖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你来伺候。”
    啥米？伺候？楚伊人一脸茫然，“什么？”
    “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伺候丈夫沐浴，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一脸淡定，十分理所当然地回道。
    是，是这样么？她只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可从来都没人跟她说过，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要伺候丈夫沐浴啊。况且，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了？她只是假装好不好！她想掀桌咆哮一句，可是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硬不起背脊。
    想她楚伊人这辈子何曾这么狼狈隐忍过？可恶，这难道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
    看她一脸犹豫，秦彧懒得继续啰嗦下去，对着她张开双臂，黑眸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催促她动作快一点。
    这下，可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之前已经对她有了厌恶的人，突然间又好像没事发生一样？难道他之前的怒气都是假的吗？敢不敢把对她的厌恶、恼怒贯彻始终？
    虽然他如果真的那样做，她会感到一点点伤心，但起码要比眼前这种让人扼腕的状况要好得太多！她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体内的燥热给闷死了。
    瞬间，她更加坚定了自己模仿“牧静姝”的念头！必须要让他彻底厌恶她，把她赶得远远的才可以！
    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如今，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好好“伺候”他沐浴！
    她吞了吞口水，走到他面前，深呼吸一下，伸手就要去解开他的腰带，心里不断在默念，解粽子，解粽子，解粽子……试图让自己相信，秦彧不过是一只大粽子而已。
    可是，粽子能有这么强健的体魄，这么棒的肌肉么？随着他衣服的褪去，楚伊人有些痴痴地看着秦彧那十分养眼的上身，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胸肌上戳了戳。
    真是太神奇了！他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又不是习武之人，怎么会有这么棒的肌肉？跟常年练功的哥哥们不相上下嘛。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又用力戳了几下。
    秦彧低头看着她，明明之前还一副慷概就义的模样，大有速战速决眼不看为净的架势，转眼却这么“饥渴”地猛戳他的胸，虽然她的力度对他来说不过是搔搔痒而已，可是他心底却涌现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这种丝毫不知“害羞”为何物的表现，让他心底隐隐泛着酸意。他猛地抓住她放肆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很好奇。”
    “嗯。”楚伊人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近在眼前的棒棒胸肌。
    老天爷！你到底是有多眷顾这人啊？有着富甲天下的财富，有着掌控南方地区的势力，有着如雕刻一般完美的俊颜，有着如神祗一般清冷地气质，就连这身材，也是棒棒得让人眼红不已！她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忍不住用另外一只手抚上，继续验证看看是否货真价实的肌肉。哟，真的跟哥哥们的有得一拼。
    啧啧，以他不过是区区的商人，竟然也有着跟常年练功的哥哥们一样健壮的体格！唔，这样说也不对，总有个优劣的，以后有机会要比比看才行。
    “够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秦彧冷喝一声，将她推离自己身边。
    他实在忍受不了她的这副模样，就好像在对比着什么似的，难道她看过很多男人的身体？这个想法让他莫名地感到烦躁。
    楚伊人没想到他会突然推开自己，心中一惊之余快速反应过来，连忙拉着浴桶边缘稳住身子。
    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小气！她站稳之后的第一个反应便在心底暗骂一句，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只是认为秦彧不喜欢她碰到他。
    “洗头。”秦彧一点儿也没关心她到底有没有摔着，径直脱了裤子往浴桶里一坐，背对着她淡淡地说道，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伊人看着他的后脑勺，一股恶念油然而生。
    “是。”她边应着边抓起旁边的水瓢，好想狠狠朝他脑袋敲下去，爆他满头栗子。
    “你拿着水瓢想做什么？”秦彧突然回头，瞥着她手上的水瓢，淡淡地开口问。
    “呃，我，我……”被当场抓了正着，楚伊人嘴角微抽，一脸尴尬。

 第117章 要不你也走吧（6）

    “我只是想着是不是要加些热水而已。”在他清冷的视线中，她那个想狠狠敲他脑袋泄愤的恶念一下子灰飞烟灭，甚至马上就认怂，巴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装出一副温柔娴雅的模样，乖巧地回答，就差没有“爬地打滚求不追问”了。
    真是太险了，她怎么可以忘记这里是宜府，是谎言开始的地方？怎么可以忘记真正的宜桃夭就在柴房暗道的彼端？
    眼下这情况，她必须比往常更加小心谨慎、更加温柔端庄才行，一定不可以露出马脚！模仿什么的，等回了秦府再说，否则稍有差池，宜府就得遭难，那个单纯的姑娘就失去了所有。至于她，应该能逃得掉……吧？
    这般想着，她便很努力地压制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以从来没有过的淡定心情面对秦彧，认真仔细地伺候他沐浴更衣，没有在扭扭捏捏地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夫君早些休息。”帮他穿好了衣服后，她后退一步，低眉顺眼地说道。
    反正看他的模样，今晚是不打算走的了，那么她走可以了吧？反正宜府虽然不大，房间却不会缺。
    可是秦彧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她伺候沐浴而已。他猛地一下将她拉进怀里，虽然没说话，但摆明了就是不让她离开。
    “夫君，别这样。我今天走了一天，出了汗，沙尘也沾了不少。”楚伊人轻轻挣扎，努力找借口。
    “是么？那你也快点沐浴吧。”说着，他直接动手就要解她的衣裳，吓得楚伊人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
    “不，不用了。我到其他房间沐浴就行了，不在这里阻碍夫君休息了。”她暗暗咽了咽口水，故作淡定地说道。
    然而，秦彧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十分娴熟地脱掉她的衣服，直接将她往浴桶里扔。
    第二次被他强行扔进浴桶，楚伊人心中那个忧郁，简直想大开杀戒。而且！这是他才沐浴完的洗澡水！尽管水并没有冷掉，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恶心得浑身颤抖，甚至想呕。
    她好像站起来指着他大骂，可是纵然她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可能再明知道自己不着寸缕的情况下，还是这么大喇喇地站起来，于是只能憋屈地坐在浴桶里，无比怨恨地瞪着他。
    “有意见？还是想让我‘伺候’你？”看着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他面无表情地反问了一句，吓得楚伊人赶紧乖乖地开始洗头。
    “慢慢洗干净一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任何赘言便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就突然停了下来，冷冷地开口威胁，“别想着趁机溜掉。”
    楚伊人没有回答，可是她准备起来的动作一下子就定住，讪讪地又重新坐了下来，就连听到他开门关门的声音，明知道他已经不在房间里，她依然不敢站起来。
    可恶！这算什么！用他的洗澡水来洗澡，真特么地恶心，还说什么“洗干净一点”？水本来就不干净了，又怎么可能洗得干净！坐在浴桶里的楚伊人愤愤不平地想着，赌气地用力搓着自己的身子。
    “咦？什么时候好了？”她后知后觉地盯着自己的右手，今天早上还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竟然又不知不觉地好了，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痛意。看来那“冰清玉洁膏”真是居家云游必备神药啊！在他们离开前要捎一些给夭夭才行。
    突然，房门又打开了，吓得楚伊人连忙双手护胸看过去，却见小五和知眉正吃力地抬着一大通热水走了进来。
    “小姐，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小五低着头不敢看向她，轻轻地说道。
    嗯哼，终于记得还有她这个主子了？楚伊人暗暗撇了撇嘴，却也没有真的生气。毕竟就连她，在秦彧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更遑论这两个胆小如鼠的人，要是她们敢在秦彧面前摇一下头，她楚伊人的名字就倒转来写。
    “伺候就算了，帮我换一下水就可以了。”楚伊人凉凉地说道，念念不忘的是这一桶他用过的洗澡水。
    “呃。”小五面有难色，唯唯诺诺地说道，“小姐对不起。姑爷吩咐，让奴婢们给您加些热水后，好好伺候您沐浴。”
    换言之，换水是不可能的，不伺候也是不可能的。
    “姑爷，姑爷的，你们听他的做什么？听我说的做就可以了。”一整晚的不顺，让楚伊人忍不住沉下脸，略有些哀怨地说道，“我平时待你们也不算刻薄，如今你们不站在我这边就算了，怎么能帮他呢？也不想想你到底是谁的人？”
    “她们是你的人，而你是我的人。她们当然要按我的吩咐办事。”秦彧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没记错的话，给她们出月饷的是秦府。”
    小五和知眉吓得整个人一颤，赶紧转过身跪了下来。
    “如果没有好好伺候夫人，你们就一直这样跪着吧。”秦彧关上房门，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到床边，随性地一坐，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书认真地看着，一副完全没有将心思放在她们那边一样。
    尽管这样，浴间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在小五和知眉哀求的小眼神注视下，楚伊人只能无奈地妥协，幽幽轻叹一下，对着她们点了点头。
    整整半个时辰，房间里都只有秦彧看书时候的翻页声，以及浴间传出来的水声，若不是秦彧最后开口问了一句，估计楚伊人是打算沐浴到天亮的。
    当楚伊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不知所措地站在秦彧面前的时候，秦彧双眸依然没有离开那本书，只是淡淡地开口，“你们两个退下。”
    像是得到特赦一般，小五和知眉忙不迭地行礼走人，看也没看楚伊人一眼。然而对于她们这么没有道义的行为，楚伊人这次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想法，只因她整颗心都紧张得砰砰直跳，转眼昏厥也是极有可能的。
    该，该不会今晚要圆房吧？虽说不要露出马脚，可是总不能真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秦彧放下了手中的书，伸手将她将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顺手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你很紧张？”秦彧突然开口问道，黑眸直直地看进她双眸深处。

 第118章 要不你也走吧（7）

    “啊？不，不是。”楚伊人慌乱地摇了摇头，她一点也不紧张，只是十分害怕，十分不知所粗而已！
    秦彧伸手轻轻抚着她滑若凝脂的脸颊，然后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把头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开口问道，“宜府做的好像是香料的生意？”
    “啊？”楚伊人还沉浸在他这些怪异且亲昵的举动中，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连忙点了点头，“是，是的。呃，制作香料所需的原料众多，分布极广，因此爹才会带着一家子走南闯北地做生意。只是，具体的情况我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担心他会继续问下去，楚伊人聪明地补充了最后一句，完全堵住了秦彧继续发问的可能性。
    “那怎么会想着在东篱城定下来？”显然，秦彧对他们的香料生意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话音刚落，他便发问。
    “呃，爹年纪大了，不想再这样到处闯荡，而且，而且，呃，他也考虑到我的终身大事，便想着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刚好来到东篱城，这里的菊花享誉全国，爹便想着以后专做菊花香料的供给生意。”楚伊人娓娓道来，幸好之前已经跟宜老爷练习了好多遍，对好了口供，还很聪明地在说到“终身大事”的时候害羞一下下。
    “金菊园财雄势大，基本垄断了整个东篱城的菊花，外人想来分一杯羹，真是异想天开。”秦彧不紧不慢地朝她泼了一头冷水。
    “是呀。爹也在烦恼着这件事。”具体情况是怎样她不知道，反正那只老狐狸也没打算在东篱城终老了，便顺着他的话随口胡诌，脸上也适时地摆出一点忧愁。
    “你很担心？”
    “嗯！”真是的，哪个做“女儿”的会不担心爹呢？虽然她只是冒牌的，但她是一个有着极大道德的冒牌货，该担心还是得担心——虽然只是做做样子。
    顿了顿，楚伊人聪明地再补充了一句，也算是帮宜老爷之后“撤出”东篱城找到了说辞，“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爹可能会像之前那样闯南走北吧。”
    秦彧没有说话，双眸一眨不眨地看向楚伊人，沉默半晌后才冷然地说道，“香料生意的话，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他。”
    不等楚伊人接话，他继续说道，“不过那里远离东篱城，而且人迹罕至。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得了？”
    他的话，让楚伊人双眸一下子就亮堂起来，她的注意力被“远离东篱城”以及“人迹罕至”这两个词狠狠地吸引住，尤其是“人迹罕至”这四个字，简直太対她的胃口了，她脑海里应激性地就想起了那个天真可爱却又心智不全的宜桃夭。
    “可是，那是什么地方？是什么香料原料？”楚伊人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过于兴奋，便努力压抑着，只流露出适当的情绪。
    “沉香木。”
    “噢。”楚伊人点了点头，她根本不知道沉香木的珍贵，就如不知道夜明珠的价值一样。
    虽然他没有具体说那是在什么地方，可是稍微分析一下目前的情况，却能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比京城还要来得理想的避难之处。
    这样一来，宜府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离开东篱城！她也不必害怕那个没什么智商的老狐狸拖她后腿。简直就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啊！
    只可惜，这地方是秦彧介绍的，安全性略小，风险略大。这样简直就是把“人质”双手奉上嘛。不过眼下，光明正大地离开才是最最重要的。以后，让他们找个机会溜了便是。
    两相权衡下，楚伊人便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夫君。我现在去跟爹商量一下，明早给你答复。”
    说着，她便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朝着他微微福了福身子，伸手就像拿过自己的斗篷披上。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斗篷，就被被人拉着往床上倒了过去。
    “夫君你……”她想问的话，在看见秦彧那泛着怒气的清冷俊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发生什么事了？之前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嘛，还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多，怎么突然之间就又变成这样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楚伊人表示很无力，很想哭。
    “睡觉。”秦彧一拉一甩，直接把她扔在床内侧，他自己则在外侧躺了下来，原本楚伊人一个人睡还算宽敞的床立马显得有些拥挤。
    楚伊人知道自己逃不开了，可是她依然努力地保持着和他的距离。她面对着他，努力将身子往身后的墙上镶嵌，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看出她的打算，秦彧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捞进怀里，幸好他们每人各盖着一床被子，否则楚伊人肯定要被燥死。
    显然，此刻她再怎么挣扎也是没有用了。有了这个觉悟，楚伊人索性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可是身子依然绷得紧紧的，脑海里一点睡意都没有。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发现，今晚的秦彧不但态度尚算温和，而且竟然还跟她说了不少话，甚至还做出这么，呃，这么让人想不透的行为。难道他撞邪了么？
    就在楚伊人暗自猜测的时候，秦彧也正在默默“自我检讨”，还没到对她好的时机，他这么迫不及待、情不自禁是闹哪样？
    在大街上看到她的马车路过，便忍不住跟了过来，傻乎乎地等了一整天。在得知她一整天都是跟宜老爷待在一起后，就琢磨着要让她用自己的洗澡水沐浴，只为了能在她的身上沾上他的气味。
    嗯哼，他们两人根本就不是妇女关系，难道就不懂得避嫌么？直到此刻，他依然有些暗恼，既然不是父女，那就不要有联系好了。这也是他愿意拿那片上好的沉香木林出来，以此为代价让宜老爷离开东篱城，让他们不要再见面。
    真是不像话！什么时候，她对他，竟然已经有了如斯影响？
    因为看不得她看着他的身体，却不知道在脑海里那他跟谁对比着，于是恼怒地推开了她；
    因为看不得她在这样的深夜，还想着跑去跟宜老爷商量事情，于是强行留下了她。
    只是这漫漫长夜，他到底需要多少的自制力，才能做到对着这张脸无动于衷？

 第119章 要不你也走吧（8）

    他低头看着那张绝世美颜，尽管她闭着双眼，可是那微颤的眼睫毛却出卖了她。她的不得安睡，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
    不管是哪个原因，此刻他都不想看到她皱眉的原因，于是他悄悄伸出手，在她的睡穴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下。
    慢慢地，楚伊人便逐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昏昏欲睡，只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第二天，当楚伊人醒来的时候，床上早已不见了秦彧的身影。
    然而，睡得惺忪的她也根本就忘记了昨晚跟秦彧同床共寝的事，更准确来说，是忘了秦彧出现过的事实。
    她伸了伸懒腰，一边打着大哈欠一边掀开床帐。
    “早。”一把清冷的男声传来。
    “早。”楚伊人随口接道，然后这个人一顿，猛地抬眸看去，竟然发现那个清冷俊逸的男子，正逆着晨光坐在那儿，姿态潇洒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夫，夫君。”昨晚的记忆一下子就回来了，楚伊人整个人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
    “早饭已经备好了，你先去洗漱，之后我跟你一起找岳父商量昨晚的事。”他迫不及待地就想着赶紧将人赶出东篱城，可是脸上却是冷冷淡淡的不在意的表情。
    “嗯？”楚伊人一脸茫然，虽然有些疑惑他突然这么热心，却也不敢问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吃了早饭，两人便相偕来到早已被收拾得十分整齐的书房，宜老爷也一早就在书房门口等着。自从昨晚回到房间，听到宜管家说秦彧在这里等了他们一天的消息后，他就提心吊胆了一整晚，既担心秦彧会发现真相，也害怕楚伊人会不会因为这样怠慢而遭到责打。
    毕竟，那个男人是一个虐妻杀妻的大恶魔啊。宜老爷一想到这个传闻，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让他根本就不能安睡，直到宜管家从小五那里得到一切平静的消息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如今看着他们两人远远地走过来，撇开那些传言不说，宜老爷不得不承认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男俊女俏，仿佛看到从画中走出来一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出了房门，在别的人面前，秦彧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千年寒冰脸，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展现，就算面对“岳父大人”，他脸上依然清冷如初。
    可是楚伊人却始终记得自己此刻是“宜桃夭”，她脸上挂着甜甜的温柔笑容，以略有些娇嗔的语调，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爹，早安。”
    “早安。”宜老爷也回过神，装出一脸慈爱，就差没伸手在她头上摸一摸。
    看着他们这么亲密的互动，秦彧心底涌起了不爽快的感觉，浑身散发着更加冷冽的气息。
    这是宜老爷第一次见到秦彧，虽然高了一个辈分，可是他却很快被秦彧那身清冷的气质以及敌意所压倒。
    敌意？宜老爷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却发现他的双眸除了清冷，并没有发现任何情绪。这个人太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楚伊人说的没错，要想从这个男人手中逃脱的话，那简直难于上青天。
    宜老爷皱着眉头，终于晓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地天真，难怪会被楚伊人嘲笑。
    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两个人送作堆，到时候希望楚伊人能看在夭夭份上，秦彧能看在楚伊人份上，饶过他宜府一家。
    “昨晚睡得还好吗？”宜老爷慈祥地笑着问道。
    秦彧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楚伊人笑着点了点头，“睡得还不错。”
    对于这一点，其实她也是很好奇的。她当时明明那么紧张，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呢？难道他有催眠作用？她忍不住偷偷瞧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竟然也刚好在看她，吓得她赶紧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头。
    秦彧不置一言，淡淡地看向宜老爷，就是这个人，找到这个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把她送到了他身边。
    对此，他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开揍。被他这样瞪着，宜老爷有些心虚地别过脸，紧张得手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似的，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楚伊人看了，真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敲他的脑袋。他这样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呃，我们先进去好么？”楚伊人小心翼翼地建议，然后一行三人进了书房，各自坐下。
    然而整整一盏茶时间，书房里都一片沉默，没人说话，哪怕是一个字也没有人说！这其中，有人不敢说，有人不屑说，有人想说不能说。
    忧郁的楚伊人理所当然地属于后者。
    她是好想将秦彧昨晚的提议好好跟宜老爷说一说，可是，该死的大家闺秀！究竟是谁规定了在父亲和丈夫都在场的情况下，她不能擅自说这些的？
    于是，她不断朝宜老爷使眼色，让他赶紧地开口。
    “呃，贤婿。”他的一声“贤婿”不但吓了楚伊人一跳，就连他自己也被吓到了，吞了吞口水，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不知特意约我来书房，所为何事？”
    秦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楚伊人，示意让她来说。
    得到“丈夫”的授权，楚伊人连忙把那个建议说了出来，她只想着速战速决，赶快逃离这个书房。
    “沉香木？”听完楚伊人的话，宜老爷一脸惊吓，我滴乖乖，他收了大半辈子的香料材料，还没能收过几次沉香，如今，是把一大片沉香木送给他？
    这是不是在发梦？
    “没错。只是以后你我父女见面的时间会减少。”楚伊人很“尽责”地表现出了女儿的不舍。
    宜老爷一愣，稍稍顿了顿，便看向秦彧，“我想和夭夭商量一下，可以吗？”
    啥？楚伊人一愣，她以为这老狐狸会忙不迭地答应呢。
    “单独商量？”秦彧终于开口，表情和语气都很清冷，却让他们同时感受到一股怒意直面扑来。
    “呃，是的。”情绪本来已经有些适应的宜老爷心中一惊，暗暗咽了咽口水，微颤着说道，忙不迭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模样，楚伊人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白眼，完全忘记自己在秦彧面前也是这么没骨气没出息。
    “你说呢？”秦彧淡淡地反问一句。

 第120章 要不你也走吧（9）

    宜老爷没有接话，只是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让他失望的是，秦彧只是淡定地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宜老爷尴尬地看向楚伊人，他实在猜不透秦彧这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然而，楚伊人也只是回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表示她也不知道秦大老爷是个什么意思。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秦彧不动，其他两个人也不敢动。
    深知这样下去，事情并不会顺利解决，只会不断地拖延，楚伊人一咬牙，站起来给秦彧添了茶，硬着头皮说道，“夫君，我……”
    秦彧瞄了她一眼，想也没有想便吐出两个字，“不行。”
    楚伊人闻言一愣，她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这么简单粗暴地拒绝，这样真的好吗？她嘴角微抽，恨不得敲开他脑袋看看。
    可惜她也就只敢想一想。唉，与其在这边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办才好。突然，一个念头快速闪过。
    事到如今，她只能祈求只老狐狸的智商够用。
    这般想着，她便转向宜老爷，诚恳地说道，“爹，其实关于这件事，我昨晚也想了一宿。自从娘过世以后，你便父兼母职地养育我，教导我，如今你为我觅得一门好归宿，我却不能经常承欢膝下。对此，我引以为憾。我想，在这件事上，你尽管按照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意愿去做便好，并不需要考虑我。以后，倘若寻得好时机，我会去探望你的。”
    宜老爷木讷地看着她，她这是在给他暗示么？不担心会被发现吗？
    他忍不住看了秦彧一眼，刚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目光，整个人一颤，赶紧心虚地别过视线。
    笨蛋！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他真心不是狐狸啊！
    “至于夫君，爹不用太担心。”楚伊人暗叹一声，连忙帮他兜着，“夫君向来孝义贤德，并不会有所阻挠的。可是，如果爹真的决定要去那里，请记得一定要带上宜管家和翠娘照顾着，他们跟在你身边多年，只有他们都跟着，我才能放心。”
    都提到翠娘了，他应该明白了吧？
    然而，宜老爷被秦彧刚才那记眼光吓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抿了抿嘴，楚伊人再次开口，“可以的话，爹能否带个技术好些的画师过去，定期让‘她’画些肖像回来，以解女儿的思念之情。当然女儿也会谨遵爹的教诲，努力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不会让爹失望的。”
    如果，说到这个份上，他还不能明白，那她实在无话可说。
    宜老爷皱着眉，然后终于稍微听懂她的话，眼睛蓦地睁大，“可，可是……”
    可是那是秦彧的地头啊，差不多就要在他的眼皮底下生活了呀。
    “夫君日理万机，还能想得这么周到，冲着这份心意，爹也不要推却了。”看出他心底所忧虑的，一边说一边朝他使眼色。
    “呃，那，那就谢谢了。”宜老爷扯了扯嘴角，讪讪笑着向秦彧道谢，知道现在，他才能完全消化楚伊人话里的意思。
    “不客气。”秦彧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又问，“只是不知道，三天后出发可好？”
    三天后？别说宜老爷，就算是楚伊人，也被吓到了。
    “会不会太急了些？”楚伊人忍不住开口，她还打算让知眉在这里待着，给她赶制一些牧静姝的服饰呢！
    “按正常的速度，现在出发，来年初春应该就能到了，刚好赶得上老树抽芽。”秦彧淡淡地说，语气里的认真让人不容忽视。
    “说的是。这两天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三天后就出发。”这次，宜老爷倒是爽快得很，爽快得让楚伊人要吐血。
    她硬生生把争辩的话吞回肚子里，哀怨地瞪过去。
    接下来两天，楚伊人以“即将分别，希望能多陪陪父亲”为由，继续待着宜府，然而秦彧竟然也跟着住了下来，甚至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这让她十分抑郁，差点就想提前溜走。
    幸好，到了最后一天，秦彧终于被生意上的事扯走了。
    楚伊人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第一时间就找到知眉，“这些天做了几件衣裳？”
    “回夫人，已经做了十件了。”知眉顶着一双黑眼圈说道，早在出发回宜府之前，楚伊人就已经跟知眉说了，让她待在宜府给她缝制宜府。毕竟蒹葭园人多口杂，总是不便的，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秦彧突然出现让事件起了变化。
    “十件！”楚伊人一脸震惊，两天十件，会不会太拼了？“红色那件做好了吗？”
    知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做好了，奴婢现在就去拿来给您。”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说着，楚伊人就往一旁的桌子走去，从看着那些款式优雅、颜色素雅的衣服中翻出那一袭艳红妖娆的衣服。
    “知眉，谢谢你。今天你就好好歇息，明儿一早就跟我爹一起离开东篱城。至于你家人那边，我会让宜管家接去找你。出了东篱城，你便带着他们找个地方，买下几亩地也好，开个小店也好，好好地一起过日子。”楚伊人一边将那些衣服打包一边说道，“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
    “够了，够了。”知眉跪在地上，“夫人给的银子，足够奴婢一家过几辈子了。”
    “那是你应得的。这些天，辛苦你了。”楚伊人笑着想扶起她，却被她躲开了。
    “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知眉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奴婢斗胆，奴婢还是认为夫人这样实在太危险了。何况老爷对夫人的喜爱已经让旁人羡慕不已了。”
    她依然想不通，这么聪明的夫人怎么会想到那种笨方法去争宠？老爷明明已经很宠爱夫人了啊。
    “你不懂。好了，你好好歇着吧。”说着，楚伊人潇洒地转身走回房间藏好了那些衣服，带着红衣服独自穿过地道去找宜桃夭。
    等她搞定一切，跟宜桃夭好好告别完要返回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哈，终于赶得上。”楚伊人走出地道，握了握手上的画，忍不住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
    “赶得上什么？”昏暗的柴房里，一把声音蓦地响起，楚伊人顺势看过去，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人正在暗处，显然是在这里等着她。

 第121章 要不你也走吧（10）

    楚伊人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站定了之后，眯着看了一下，才没好气地说道，“吓死人了。你装什么深沉啊？”
    “我哪有？”宜老爷走了过来，一脸无辜，“我是想趁他不在，跟你说几句话，可是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你。想着你应该会跟夭夭道别，便赶过来。这才刚到，就看见你出来了。”
    楚伊人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找我什么事？难道我那天说的，你都还没听得懂？”
    感受到她充满恶意的鄙视，宜老爷懒得解释，“正经一点儿。我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我去！难道那天说的不是正事？楚伊人刚想反驳，却见他一副忧愁的模样，便不再跟他拿乔，“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么？”
    该想的，帮他想了，该做的，帮他做了。还有什么事不放心呢？
    “噢，是关于之后离开的事吗？放心吧，你们离开后，我会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力。当然最好的做法是，你们在半路就改变行程，别去那里，也别去京城。”楚伊人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不过假如你们决定在半路改变行程的话，记得想办法告知我一声。”
    “不，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宜老爷一脸严肃，“我想说的是，要不你也走吧？”
    “走？”楚伊人蹙眉，“之前不是讨论过了么？我可不想被你们拖累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宜老爷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在没见过秦彧之前，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你可以顺利逃走，可是这两天下来，我发现自己真的太天真了。他根本不是你我可以算计的人，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宜老爷，你别把我想得这么伟大，我干嘛要故意那么说呢？”楚伊人笑着看他，“当然，你要是喜欢这样想，然后怀着一颗愧疚的心活下去，我也是不介意的。”
    “我……”
    “行了，堂堂一家之主，婆婆妈妈地算什么。放心吧，如果我真的有个万一，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说着，楚伊人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越过他直接往门口走去。
    “等等。”宜老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这次你说什么，我也不能妥协。”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对着那个冷冰冰的男人，纵然她有神奇的轻功，可是如果对手是那个男人，那么她说不定真的随时会丢了小命的！
    楚伊人皱眉看向那被他紧抓着的手，“你放开我。”
    “不行。除非你答应跟我们走。”宜老爷少有地坚持着，“明天跟我们一起走。”
    “我不要！”楚伊人也十分坚持。
    跟着他们走，让秦府马上发现不妥追过来吗？面对追兵，她能放下这四个老弱的人独自开溜么？这不是给自己找包袱么？她才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求求你，跟我们走吧。”硬的不行，宜老爷开始用软的。
    “大爷，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楚伊人越发地烦躁起来，“我不想走，就是不想走！反正我们的契约时效是六个月，到时候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留在那里。”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类似于被逼迫的举动。
    说着，她用力甩掉他的手，愤愤地往外走去。然而，才刚踏出门口，宜老爷竟然也跟着追了出来，又用力抓着她的手腕，“你不要这么一意孤行了！”
    楚伊人恼怒地回头瞪着他，“你才是不要这么迂腐顽固了！快放……”
    她的话还没说完，宜老爷竟然真的放开了手。
    可恶！这次怎么这么听话？说放就放，也不考虑一下别人会不会跌倒！在失去重心，整个人直直往后跌去的时候，楚伊人来不及开骂或者开揍，只能怒瞪着一脸苍白和恐惧的宜老爷，同时也做好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痛意并没有传来，预料外的寒意却不期而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秦彧没有任何情绪地问道。
    难怪那老狐狸这么害怕了。楚伊人自己也被吓得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就想从他怀里跳开，却被他紧紧圈住。
    “呃，我，我……”宜老爷已经慌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求救地看向楚伊人，然而此刻的楚伊人比他更慌，除了被他突然出现吓到以外，还担心刚才他到底听了他们多少话。
    “一意孤行？迂腐顽固？”秦彧无视已经被吓掉了魂儿的宜老爷，低头看着楚伊人冷冷地重复着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我担心爹路上的安全，想，想要和他同行，可是他说我已经嫁做人妇，这样做不适合。”楚伊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以我想找你，希望你能答应。就因为这个，我们吵了几句。”
    这番话，她说得合情合理，就连宜老爷也不得不对她的急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彧没作声，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便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往房间走去，留下宜老爷一个人在不断安抚着自己的老心脏。
    当夜，秦彧直接点了楚伊人的昏睡穴，然后好以整暇地等着常青过来汇报。
    常青强忍着笑意，将这几天的事说了一遍。老天爷啊！爷竟然会吃醋！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这绝对是好现象！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宜老爷跟夫人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合礼数的行为，爷这个醋吃得也太过无中生有了吧？
    “明天，派些信得过的人随他们出发。”秦彧无视他的贼笑，淡淡地吩咐。
    “是。”啧啧，这是要彻底断了他们联系的节奏啊！常青忍不住又想笑。
    “你也想去护送？”秦彧闭着眼睛，既不生气也不恼怒，却让常青整个人一颤。
    “对不起。”常青马上道歉，心底却默默吐槽着主子的严苛，竟然连笑都不让。
    第二天，当几个高大威猛，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男人出现在宜府门口的时候，楚伊人马上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什么不好，竟然说担心他们路上安全，这下好了，竟招来秦彧的眼线了！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无视宜老爷一脸菜样，楚伊人很快便收拾好心情，反正他们要监视的人又不是她。
    “爹，保重！一路顺风。”她装出依依不舍的样子道别，可是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她心底却是十分雀跃的。
    再见了！后腿儿！嗯哼，接下来就看她表演吧。

 第122章 家宴各种斗（1）

    一回到秦府，秦彧就又不见了人影，一切仿佛回到之前。
    除了常青和小五，东篱城没人知道秦彧曾特意跑到宜府跟楚伊人独处了两天，所有的人都觉得，夫人依然被冷待，以至于一心想靠女儿攀上关系，叨叨光的宜府也因此感到希望渺茫，脸上无光，因此才会这么匆忙搬走。
    即使她是宜府千金，即使她是老夫人钦点的孙儿媳，尽管她的样貌跟过世的牧静姝一模一样，可是只要秦彧不把她当一回事，那她就什么都不是。
    因为她不像舜英那样手握实权，因为她不像玉念春那样沾亲带故，“夫人”的虚名固然让人欣羡，只有虚名没有荣宠却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
    于是，面对这个没了娘家的如浮萍一样孤立无援的“宜桃夭”，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都在等着看她要怎么出招夺得那遥不可及的宠爱。
    新一轮流言就像暴风雨一样，猛烈地袭向蒹葭园。然而，从宜府回来后，楚伊人就又将自己锁在蒹葭园内，对园外的事不闻不问，就像彻底放弃了一样。
    直到冬至前几天，老夫人亲自派春娘来把她请去碧玉园商讨过节事宜，秦府的人才终于看见这个落魄的夫人。
    失宠失依靠的女人，果然是看不得。看看，那精致的妆容完全遮掩不住一脸的憔悴，那华丽的衣裳也完全遮掩不住那虚弱蹒跚的步伐，想来是因为过度失意没有睡好吃好吧，真是可怜的人，却让他们一下子完全了解到应该站到哪一边。
    无视众人鄙视的目光，楚伊人忍不住以袖遮脸打了一个大哈欠，为了尽快把牧静姝的神情举止学起来，她这些天废寝忘食地不断练习，简直就要走火入魔了，就是当年学轻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认真过。
    绿兰和小五并肩跟在她身后，对于外人那些锐利的目光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是淡淡地跟着。经过这些天，尽管绿兰对于楚伊人的做法还是十分不理解，却也慢慢变回原来那凡事淡定，凡事不过问的性格。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楚伊人一时也说不清楚，却也觉得省心许多。反正不要来烦着她，一切好说。
    “老爷午安！”春娘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将楚伊人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的人已经自动退到两边，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恭敬地请安。
    楚伊人抬眸看去，只见那个清冷卓绝的男子正迎面走来，高傲，冷然，完全无视眼前跪了一地的人。
    “夫君。”楚伊人回过神，上前一步行礼，然而秦彧恍若未闻，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当她是柱子一般，绕过她径直往前走。
    楚伊人巴眨一下眼睛，转过身盯着他越走远越的身影，愣愣不说话。
    跪着的人，虽然都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可是却能看到秦彧没有一丝犹豫的步伐，以及楚伊人稍嫌突兀的转身。
    “夫人别看了，老夫人还等着你呢。”春娘早已站了起来，站在楚伊人身后，冷笑着说道，“再怎么看，老爷也没空看你一眼。”
    此刻，她都懒得继续装恭敬了，“您”也就顺势变成了“你”，一双浑浊的小眼睛还鄙视上下打量着一身狼狈的楚伊人。
    其余跪着的人早已在春娘开口的时候便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完全没把楚伊人放在眼里，如今听到春娘这样毫不留情地讽刺，微微一愣至于，也很快地反应过来，咧开的嘴止不住那一声声嗤笑。
    对于这些人大喇喇地嗤笑，作为楚伊人的贴身婢女，绿兰只是淡淡地看着，一副置身度外的模样，完全没有跟楚伊人荣辱与共的自觉性。倒是小五憋红着一张脸，愤愤不平却又不敢说些什么，虽然她已经慢慢变得强势，可是面对着秦府这些资历比她都要来得老，而且都是在碧玉园做事的人，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得反抗，只能暗自不平，暗自为自家小姐心疼。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背对着她们的楚伊人，此刻的脸上没有哀戚、没有愤怒，反而是一脸愉悦，嘴角甚至很轻轻上扬着。
    他待她越是冷漠，她就越轻松。本来她还以为他会像在宜府那般对自己，还为此忐忑了好几天，却不曾想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乖乖，这样看来，形式一片大好呀！
    可是，这样还不够！
    这般想着，楚伊人收敛了心神，换上一副茫然哀戚的表情，缓缓转过身，低着头不让别人发现她眼中的神采飞扬，以压抑着的颤音说道，“对不住，我们现在便走吧。”
    她努力压着自己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听在别人耳中，却是深受打击、悲痛欲绝却又不好意思让她们这等下人知晓。
    想到这里，以春娘为首的一众碧玉园的丫环对楚伊人的鄙视更重了几分，眉眼上更添了一些张狂。
    “请。”春娘斜睨她一眼，便微微抬起下巴，一脸高傲地转身继续带路。
    不一会儿，就到了碧玉园。
    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不同，秦老夫人依然那么亲热地待她，神色、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
    而在老夫人面前，那些丫环倒也不敢放肆，手脚伶俐地为楚伊人备好了茶。
    “不知奶奶特意找我过来，所为何事？”楚伊人决定先发制人，她也知道自己近段时间的言行会让人侧目不已。
    事实上，她认为秦老夫人应该会更早一些找她来“谈心”，能放她回去宜府小住几天，拖到现在才把她找来，她实在不得不佩服秦老夫人的忍耐心。
    “冬至将近。俗话说冬大过年，每年冬至，我们都会举办家宴，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你虽然入门不久，但作为府里的女主人，这些事必须要亲力亲为，方能让下面的人对你心服口服，知道么？”秦老夫人笑着回答，完全没有问起楚伊人最近反常的举止，这让楚伊人微微有些惊讶。
    “可是……”可是不该是这样啊！楚伊人一皱眉，在心底狠狠地咆哮着。
    闹什么！她都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声情并茂地为那些闹鬼啊，闭门啊一堆流言解释一通，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这种表错情的感觉真不是一般地难受。

 第123章 家宴各种斗（2）

    看着她一脸呆愣的模样，秦老夫人只当她是不知该如何做而有些茫然，便和善地笑着安抚，“筹备这家宴有些繁琐，却也不难。况且我会让人从旁协助你，你无需担心太多。”
    “从旁协助？”楚伊人立刻看向春娘，一想到她刚才的态度，想到要跟她共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更是起了一身。
    虽说她一点儿也不在意春娘高傲的态度和冷言冷语，但是也不愿成天与之相处呀。
    “对。”秦老夫人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小眼神，直直地看向门口，笑眯眯地说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楚伊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迈着小碎步款款走来的舜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舜英端庄地行礼、请安，然后优雅地落座，低着头等着秦老夫人说话。
    “舜英，这几年来，冬至家宴你都办得不错。今年的冬至家宴依然由你负责，但是让桃夭从旁协助，可好？”秦老夫人笑着问道，看似十分尊重舜英的意愿。
    咦？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楚伊人巴眨着双眸，一脸疑惑。
    “请恕舜英无礼直言，这个提议不妥。”舜英淡淡地拒绝，抬头直直看向秦老夫人。
    “哦？”面对她的拒绝，秦老夫人竟然一点也不恼，眉眼不动地看向她，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以前，夫人之位悬空，我才会逾越代位。如今夫人已经进门，倘若这家宴继续由我负责，实在于礼不合。况且，夫人正学着要如何挑起当家主母的重担，因此这次家宴，理应由夫人主理，我则从旁协助。”舜英轻柔地说道。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秦老夫人面无表情，淡淡地问道。
    “是。”舜英坦然地看向她，“我说这番话，既不是负气，也不是想逃责，而是字字出于肺腑。”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协助桃夭。”秦老夫人顺水推舟地说道。
    她一开始等的，就是舜英自己主动这样说，只是没想到竟然真么容易就成功了。虽然觉得有些诡异，却也乐于接受这样的结果。
    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楚伊人，此刻总算了解到这两个人的小把戏，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就连这般小事竟然也要如此迂回地斗上一番，着实让人烦躁，真想什么都不管。
    然而想是这样想，在秦老夫人面前，她可不敢表露太多情绪，只能端着高贵娴雅的模样向舜英致谢，向秦老夫人保证完成她交代的事。
    最麻烦的事解决以后，秦老夫人心情大好，拉着她们聊了好几个时辰。就在楚伊人以为自己的下巴就要僵掉的时候，秦老夫人终于放了她们离开。
    真是的，这种虚伪的客套真让人心累啊。楚伊人一边走出碧玉园，一边摸着下巴暗想道。
    一出了碧玉园，舜英那高贵淡然的神情就没了，马上拉着楚伊人，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夫人这些天可是一直在练习？”
    尽管她压低了声音，可是耳尖的绿兰还是听到了，娥眉一蹙，不满地看了过去。
    果然，英姨娘也掺合进来了！难怪夫人对静姝夫人的习性这么了解！
    思及此，绿兰眼神复杂地看向楚伊人，尔后整个人愣在那里，仿佛看到什么什么不得了的事。
    只见楚伊人正一脸柔笑，清灵，优雅，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且淡漠，让人看了十分安宁，活生生就像是牧静姝站在自己面前。
    别说是她，就连一向隐忍和冷静舜英也不禁看呆了，失神地紧紧看着她，喃喃低语，“姐姐……”
    “你看着像么？”楚伊人对着舜英说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直直敲进她的心田，让她蓦地回过神。
    像？岂止是像，除了那嗓音，简直是一模一样好吗？
    舜英双眸迅速闪过一丝忿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很像，真的很像。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说话间，楚伊人换回平常的模样，灵动的双眸笑成了弯月，“你有时间吗？不如到蒹葭园坐坐，顺便给我说一下这家宴的大概流程。”
    舜英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话，我明天再过去怎样？我也正好利用今晚好好整理一下这几年的资料。”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辛苦你了。”楚伊人笑了笑，也不再强求。
    反正她也需要时间好好筹谋一下，本来她还在烦恼着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手，如今看来，这个家宴显然是上天赐给她的好机会。
    唔，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承担秦彧的怒火和残酷。
    接下来几天，舜英都准时到蒹葭园商量着冬至家宴的事，越是商量，楚伊人就越是烦躁。
    冬至家宴？太坑了！到底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家宴？哪一家的家宴会如此大排筵席地宴请各个商号的主事？
    单是看着这长长的宴请名单，楚伊人就觉得两个头大了。
    “为何家宴会邀请这么多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夫人此言差矣。”舜英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楚伊人，“这一年来，各个商号的主事为秦府劳心劳力，理当好好犒劳一下他们才对。”
    “明白。”就像是悠然岛那秋季狩猎大会吧？楚伊人一下子就想通了，然后思绪深深陷入回忆之中，那个热闹的狩猎大会，岛上的男人都会去狩猎，女人就会烹煮他们打回来的猎物，然后所有人都像家人一样自由自在地坐在一起把酒谈欢。
    真是暖心的回忆啊。哪像现在这么心塞！楚伊人回过神，有些幽怨地看着满桌子的记录簿。
    “夫人，这是今年的出席名单，请过目一下。”舜英压根没发现楚伊人曾经走过神，将手中拟好的名单递了过去，“假如没有问题的话，就要去准备拜帖了。”
    “好。”楚伊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将名单接了过来，假装细细地看了起来。
    唉，这一大串的人名，她认识的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不不不，是五个指头就数得过来，瞧瞧，老夫人、舜英、牧守安、玉念春，以及……咦？
    她先是一愣，然后皱眉地将名单前后左右翻看。
    “可是有什么不妥？”看到她的举动，舜英连忙问道。
    楚伊人又仔细地看了看名单，才抬头看向舜英，“怎么没有夫君的名字？”

 第124章 家宴各种斗（3）

    秦彧作为当家，怎么能缺席这家宴呢？何况，这家宴还要宴请各商号的主事，难不成还得她们出面跟那些人周旋不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就该养在深闺，不出大门，好好学着做个闲妻凉母就好了呀。楚伊人一脸疑惑地看向舜英。
    “这，这个……”舜英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就连其他人，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都吓得浑身一颤，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夫人，过去三年夫君都不曾出席冬至家宴。”舜英很快回过神来，虽然脸色依然不好，但说出来的话总算很淡定。
    三年？冬至？突然，楚伊人的脑海里迅速想起绿兰之前说过的话，牧静姝就是在三年前的冬至香消玉殒的啊！
    难怪这些人的脸色变得这么不好看了。然而，她表面上却是装出一副不懂的模样，“为什么呢？夫君作为当家，理应由他来犒劳主事们。况且冬至这么大的节日，他不在，哪里还算是家宴？”
    她的话，引得绿兰皱眉看过去，她明明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啊！
    “夫君每年冬至前后都会去外地巡视生意。”舜英扯了扯嘴角，淡淡地回道。
    “是吗？那他还真是辛苦呢。”楚伊人笑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惊讶地看向舜英，“等等，有些不对劲呀。”
    “不对劲？”舜英侧头看向她。
    “你想想，咱们举办家宴，不是把各商号所有的主事都请过来了吗？”楚伊人扬了扬手上厚厚的名单，“那夫君到底去哪里巡视生意？主事都不在，他又如何巡视生意？”
    舜英直直地看着她，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想不到这个宜桃夭反应还挺快的嘛，她还想着要怎么引导她发现这个问题呢。嗯哼，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想到这，她忍不住又狠狠地鄙视一下那个只长脾气不长脑袋的玉念春。
    舜英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绿兰，你带她们下去备些茶果过来。”楚伊人轻轻地吩咐，又是一千零一招的清场招数，却百分之百有效。
    绿兰淡淡应了一声，便带着所有人离开，把时间留给这两个人，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舜英一眼，祈祷她不要胡说八道。
    “现在可以说了。”楚伊人直直地看向舜英。
    “其实，夫君去巡视生意只是假象。我曾私底下问过那些主事，他们都说夫君根本就没去他们那里巡视过。”舜英双眼闪着复杂的光芒，“然而，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就连常青也不知道？”
    “呃，他应该知道吧。他常年跟在夫君身边，对夫君的了解比我们都要来得深。”舜英尴尬地一笑，努力隐藏着话语中那淡淡的嫉妒和不满。
    有时候，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常青，这样起码还有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机会啊。
    楚伊人笑笑，假装没听得懂她话里的情绪。
    “难道你就没有问过他吗？老夫人也不过问？”
    “姐姐，正是在三年前的冬至香消玉殒。”舜英并没有回答她的那两个问题，脸色一凛，缓缓说道，“想来，你也曾听过关于姐姐的那些不堪的传闻。虽然在她生前，这些传闻就已经传得满天飞，然而在她死后，不管真假，一切盖棺定论。夫君并没有追究，也没有追查，只是从此将姐姐列为禁忌，别说是咱们秦府，就是东篱城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姐姐。自此以后，夫君便像把自己从里到外都冰封起来似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温和。直到夫人你进了府，或许长得像过世的姐姐吧，他的冰冷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然而不知道是夫君对姐姐的恨太深，还是你依然不是姐姐，这些天来，夫君又……”
    舜英蓦地住了嘴，收了声，纤细白嫩的手捂住嘴巴，巴眨着一双惊慌的大眼看着楚伊人，“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想，夫君一定不是因为姐姐，才会对夫人……”
    “没关系。”楚伊人笑笑，一脸不在意。
    正听得兴起呢，不管舜英最后那几句话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她才不会去理会呢。
    “你说，那些不堪的传闻传得那么难听，夫君怎么就一直不管呢？”楚伊人抓住细节问道，就他那样的性格，没有可能不管吧？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夫君外出的那两个月里。当时夫君和姐姐不知为何陷入冷战，待夫君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没了，只有那满天飞的传言，还有烧得面目全非的归荑园，就连姐姐也成了……”一想到牧静姝死后的模样，舜英觉得自己的胃闹腾得厉害。
    不用她说，楚伊人也能想象得到，然而她却是胆子极大的，一点不舒适感觉都没有，只是暗暗地替牧静姝觉得遗憾。
    假如能撑到秦彧回来，她或许就不用背负这样的骂名了。如今死了，竟连个申辩的机会也没有，而那秦彧为了包庇那个养育他长大的疯婆子，竟然会就这样草草了结。
    唉，越想越心塞。尽管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看来，她不以身相许的决定还真是极正确的。常言道大恩不言谢，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在乎她的报恩吧？嗯，就是这样，继续执行自己那完美的计划。
    “唉，这些过去当真十分沉重，即使不是当事人，不是那时候的旁观者，仅仅听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十分难过。”楚伊人低垂眼眸，沉着声音说道。
    看到她这模样，舜英赶紧站起来，朝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都是舜英不好，说了这些往事让夫人难受。”
    “不不不，是我自己多嘴问起，与你无关。”楚伊人边说着，边将她扶了起来，“不过我看，我们还是继续商量这家宴的事吧。”
    “是，谢谢夫人。”舜英再次福了福身子，才重新落座，翻出菜单，“这是去年的菜单，掌勺的是府里的厨子。今年的话，我想着不如请外面的厨子来做好不好？听说最近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那里的出品让人赞不绝口。”
    然而，楚伊人却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心神不宁地拿起名单仔细翻了翻，半晌以后才说道，“舜英，我觉得我们还是……”

 第125章 家宴各种斗（4）

    舜英一脸疑惑地抬眸看过去，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楚伊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拿起毛笔在出席名单中慢慢地写下“秦彧”二字，然后将名单转过去递给舜英看，“我觉得，还是要把夫君的名字加上去。”
    舜英先是一愣，然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异常急促，让她差点承受不了。
    淡定！淡定！她默默地在心底催眠着自己，然后摆出一副认错的姿态，低垂着眼睑，以内疚的语气轻轻说道，“夫人说得对。夫君贵为当家，就算不出席家宴，也应该把名字写上才对。是我做事不周，望夫人见谅。”
    “不不不，我的意思并非只是写上他的名字，而是要让他出席。”楚伊人也没在意她的试探，十分实诚地说道，“他作为当家，假如他在场的话，那些主事应该会更加高兴吧。”
    她的眼眸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原以为要多模仿几次才能让达到效果，想不到老天爷竟然如此眷顾，给她送来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舜英没错过她异样的神色，心里涌起一阵狂喜。这是不是说，她决定要在这么盛大的家宴中扮演“牧静姝”？
    一想到“宜桃夭”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做，然后落得一个“轻则被休，重则丧命”的悲惨下场，舜英一颗心就忍不住飞扬起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彧最后还是不出席，她舜英也一点儿损失也没有。这么一个双不输的结局，只有傻子才不会赞成！
    这么想着，她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一脸难色，“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谁去跟夫君说呢？就连老夫人也未必劝说得了他。”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然而，她即使没有把握，也必须要去试一下，总比什么也不做来得好。思及此，楚伊人脸上绽放出一个倾国倾城的温柔笑意，“要不我去试试吧。”
    “可是这样会不会……”舜英假装担心地想阻止，却被楚伊人婉言谢绝。
    舜英本来就没想阻止，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客套几句而已，很快便顺着楚伊人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事有多困难，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因此舜英十分“体贴”地把其余的活揽了过来，让楚伊人能专心致志地想办法让秦彧出席冬至家宴。
    入夜，楚伊人靠坐在贵妃椅上，绿兰和小五正仔细地帮她擦着长发。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楚伊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冬至家宴的筹备本子，轻蹙娥眉苦恼地自言自语。
    “小姐，什么要怎么做？”小五看她愁了一个晚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楚伊人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扭头看向她，“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呢？”
    听到她的问题，绿兰手下动作一顿，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然后马上收回视线，继续认真的擦着头发，仿佛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以前，楚伊人遇到烦事，都会询问绿兰的意见，经过那次的事以后，如今她更多的是找小五，这让小五感到十分高兴，总觉得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小姐您想让人做什么？那个人不愿意做，小五愿意，您尽管吩咐便是。”小五看了绿兰一眼，迫不及待地说道。
    闻言，楚伊人淡淡地白了她一眼，“若是这么容易解决的话，那就好了。”
    “对不起。”小五低下头，脸蛋红红地道歉。
    “没事。唉。”楚伊人轻轻叹了一句，闭上双眸养神。
    “小姐，对不起，都是小五想得太简单了。”小五忍不住再次道歉。
    “简单，简单，简单……”楚伊人闭着眼，喃喃地跟着低吟着，然后蓦地睁开双眸，整个人坐了起来，“嘶！”
    她坐起得太过突然，让绿兰和小五一时猝不及防，手上都还抓着她的头发。
    “奴婢罪该万死。”绿兰和小五也被吓到了，连忙跪下磕头。
    “起来！起来！这又不是你们的错。”楚伊人被扯得生疼的头发说道，“绿兰，你马上去打听一下夫君是否在随风园，顺道再给我准备一碗五彩汤圆。小五，你来帮我更衣。”
    什么？绿兰和小五一时搞不懂她想做什么，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快呀。”楚伊人皱眉催促道。
    “是。”两个人赶紧应道，按楚伊人的吩咐各自去忙。
    小五帮楚伊人换好衣服后，刚准备帮她梳头，楚伊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时间紧，随意梳个简单的就好了。”
    “可是您是去找姑爷呀。”小五皱眉，如今姑爷对小姐已经够冷淡了，小姐怎么能这么随意呢？难道她没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吗？
    “我知道，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楚伊人没听劝，难得她现在有一丝勇气，要是时间长了，她不确定是不是还这么冲动地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去让秦彧出席家宴。
    闻言，小五只能无奈地帮她简单地盘了一下头发，才刚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好，楚伊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我那个门口走去。
    “真是的，绿兰的动作也太慢了吧？”
    她来来回回踱了半晌，绿兰才慢悠悠地踱了回来，手上捧着一碗热腾腾的五彩面。
    楚伊人迫不及待地拿起斗篷披上，也不等绿兰休息一下就匆匆想出门。
    可是，绿兰却将五彩面放在桌上，微微福着身子说道，“夫人，奴婢刚才去随风园看了，姑爷没在。”
    什么？没在？楚伊人皱眉，然后狐疑地打量着她，“说的可是真话？”
    “奴婢不敢欺瞒夫人。”这种事只能欺瞒一时，绿兰虽然十分不赞成楚伊人去找秦彧，却也不会撒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言。
    楚伊人一屁股坐了下来，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五彩面，真是连老天爷不帮衬她吗？她略微有些抑郁，把斗篷放到一边，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那看起来让人十分有食欲的五彩面，整个人十分失落。
    正当她自怨自艾，准备化悲愤为食欲的时候，却有人从旁边一下子抽走她手中的筷子，更把五彩面从她面前抢走。
    她一愣，猛地扭头看过去，却因为用力过猛以致不小心扭伤了脖子，让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第126章 家宴各种斗（5）

    老天爷！他是鬼吗？怎么说出现就出现？
    秦彧坐在她旁边，无视她的痛呼，夹起一小撮五彩面就往嘴里送。
    前一刻还风风火火地要找他，更因为找不到他而抑郁不已，下一刻他却突然坐在她旁边吃面，这种心情落差，让楚伊人一时接受不了，整个人像呆子一样站着，久久说不出话。
    就这样看着他吃完一大碗面，她依然没有回过神，依然没有说出一句话。
    秦彧放下筷子，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深深看向还在发呆的楚伊人，不发一言。此刻的她轻挽青丝，整个人看起来，别有一番慵懒的韵味，竟让他有些移不开视线。
    他强大的气场，终于让楚伊人慢慢回过神，连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夫君，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话一说出口，她就想咬舌。别说他是她“丈夫”，就算是三更半夜过来也是再正常不过呐，更何况她还急着要找他，如今他自个儿送上门了，她却问出一个这么白痴的问题，真是够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楚伊人急着想要解释，却“只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而秦彧却一派气定神闲收回视线，垂下眼睑，淡淡地坐在那里品着茶。
    楚伊人深呼吸一口气，用手轻轻扯了扯小五的衣袖，低声说道，“快去把我的本子拿过来。”
    小五一个激灵，终于从突然见到秦彧的惊吓中回过神，小跑着过去贵妃椅将本子拿过来，递到楚伊人手上。
    楚伊人紧紧攥着本子，脸上挂着近乎于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步，视死如归地一般将手中的本子递了过去，一鼓作气地说道，“夫君，这是冬至家宴的筹备事宜，请你过目。”
    她的话一出口，绿兰马上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她这是找死的节奏！
    “冬至家宴？”秦彧却没有暴怒，只是不紧不慢地重复一句，然后抬起头看着她，视线深邃得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的。”楚伊人微微低着头，正在半空中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突然升起一丝不安，开始怀疑他会不会突然夺过本子朝着她的脸大力甩过来。
    可是，秦彧没有她担心的那么暴力，他接过本子随意翻了几下，表面上眉眼不动，但是心底却微微泛着冷笑。
    “看完了。没意见。”说着，他把本子放在一边，然后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出了门，楚伊人连忙跑过来，紧跟在他身后，“等一下！不知道夫君那天是否有时间出席？”
    闻言，秦彧蓦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是因为他打开了门，还是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反正楚伊人问完这句话以后，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寒冬之中，小心脏连连颤了几下。
    一旁的绿兰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颗心简直吊到嗓子那里，不上不下，连呼吸也忘了。虽然猜到了楚伊人的打算，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
    这样真的好吗？敢不敢给点时间她去阻止？尽管绿兰已经说服自己不要太过在意楚伊人，可是看到这种类似于自杀的愚蠢行为，还是忍不住皱眉，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将楚伊人拉到一边的准备。
    “好。”清冷低沉的声音，让楚伊人一愣。
    这，这是答应了？出乎意料的，她竟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整颗心反而被浓烈的恐惧笼罩着。
    看着秦彧再次迈步离开，楚伊人连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冲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夫，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她的话，让绿兰的心又沉了几下。
    难道夫人不知道，这样质疑老爷的决定也是很危险的吗？绿兰脸色难看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本想冲过去，却又怕会更加激怒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彧。
    正面直视着秦彧的楚伊人，此刻心跳得飞快，太过紧张以至于微微有些喘，一阵寒风吹过，身子颤了颤，头发更是有些凌乱，几撮顽皮的青丝胡乱地贴着她娇嫩的脸庞。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蓦地朝她伸出了手，
    “老爷……”绿兰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开口阻止。
    秦彧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没有理会她，径直把手伸向楚伊人脑后，却是轻轻握住那碧玉簪子。
    这是气到要用武器了吗？不再徒手揍了吗？对于自己刚才那愚蠢的质疑行为，楚伊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心中升起了不安，脑海里甚至自行幻想着他一把用力将簪子朝她的脑袋刺去……
    呜，这果断是被虐得患上被虐症的节奏啊！
    然而，秦彧只是轻轻一拉，将碧玉簪子拔了出来。
    一头如缎般柔顺的青丝倾泻而下，微微散发着的清幽发香让秦彧忍不住暗暗地深呼吸几下，散着头发的她显得更加娇小慵懒，秦彧心底涌起了一股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咦？楚伊人抬头看向他，刚好对上他越发深邃的眼神。
    看着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疑惑地巴眨着，秦彧回过神，冷冷地开口，“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话？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出席？”
    “啊？”楚伊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微抽，强颜欢笑地说道，“不敢，我只是在质疑自己的耳力。夫君能出席，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我又怎敢有别的心思。”
    “是么？那我便好好期待着你筹备的家宴。”秦彧说着，便越过她走了出去。
    楚伊人赶紧转过身，看着他孤高清冷的身影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
    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怎么会突然过来了？难不成特意过来吃碗面？也不对，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特意让人煮了面呀……
    算了，这个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答应出席家宴了！虽然答应得太过爽快，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楚伊人喃喃低语，然后转身回房，又翻出舜英给她准备的小本认真看起来，时间不多了，她真的得尽快把“牧静姝”的言行举止熟悉透彻才行。
    原来已经稍微松了松口气的绿兰一看她又孜孜不倦地在“作死”的路上奔跑着，整个人又觉得不好了，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还有你！

 第127章 家宴各种斗（6）

    直到走出了蒹葭园，直到走出了楚伊人的视线，秦彧心里的疑惑依然没有消去，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她出席家宴。是想看热闹？还是想配合她？或者是不忍心拒绝她？
    可恶啊，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决定了要让她自己学会保护自己，明明决定了不要随意就掺合进去，却总是这样情不自禁地不忍心。
    就像今晚，一收到常青的信息，知道她急着要找自己，也不问是什么事便不管不顾地赶了回来。还真是越来越没有了骨气。
    冬至么？一回到书房，秦彧便静静坐在窗边，从怀里掏出那本从楚伊人手上抢来的家法誊写本，轻轻抚着上面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纷扰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自从那幅画被毁了之后，他凭着印象画了几百次，却总是画到一半就停了笔。三年了，“她”的音容笑貌依然深刻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却没有深刻到让他提笔就能画出来。是他的画技退步了，还是他的心被扰乱了？
    书房的暗处，常青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秦彧。
    “爷，对不起。我没想到夫人找你是为了这件事。”常青跪了下来，内疚地说道。
    如果他早知道夫人是为了这件事而这么急着找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通知爷的。要知道，“冬至”对爷来说，那是个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伤害啊。
    秦彧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誊写本。许久以后，才淡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爷。”常青如实说道，也顾不上秦彧多次责怪他“擅离职守”了。
    “担心我？”秦彧蓦地站起来，径直走到他身边，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对不起。”常青低下了头，没有说得更多。
    “即使是你，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底线。”秦彧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转身便离开。
    跪在地上的常青，双手悄然成拳，既恼怒于自己的鲁莽，也对楚伊人产生了不满。然而，秦彧的警告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他不敢对楚伊人有一丝怠慢疏忽。
    重重叹了一口气，常青一个跃身就出了书房，直往蒹葭园方向飞去。才刚进去，却见绿兰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在常青印象里，绿兰一直是一个淡然正直的人，深夜这般鬼祟，确实让人心生疑虑。
    想了想，他看了主房方向一眼，便转过身跟踪绿兰而去。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归荑园，他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常青躲在暗处，看着绿兰直接跑到归荑园隔壁的一处草丛，摸索出一个信鸽箱子，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绑在鸽子脚上。
    这里竟然偷偷养着一只信鸽？而且看她那熟悉的举动，这并非是近段时间才有的事。
    常青本来以为她只是向府里的人传递信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到底要送信给谁？她到底在为谁做事？
    待绿兰将手中的信鸽放飞以后，常青也顾不上她，紧紧跟着信鸽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本打算一直追着鸽子，直到寻着那个收信的人，然而追了大半夜却依然没有收获，想了想，他直接用一颗小石子将信鸽打了下来。
    “已行动。”信笺上只有这暧昧不明的三个字。
    这打的什么哑谜？要不要这么隐秘？常青有些嫌弃地想道，便带着信鸽和信笺回到随风园找秦彧，却遍寻不到人影。
    奇怪，这些天爷都是在随风园睡觉的啊。想了想，他便快速地往归荑园飞去，然而依然一无所获。
    皱了皱眉，常青有些不情不愿地转身往城东的风渺馆赶去。
    此刻的风渺馆，莺歌夜舞，正是热闹着的时候，常青避开馆内所有人注意，径直来到最高层最里面的那间房，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一把娇媚的女声响起，随着门轻轻打开，一个风姿卓越，年约二十的女子出现在常青面前，“哟，青爷，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常青的眉皱起“川”字，“你怎么在这儿？”
    “呵呵，青爷您这是嫌弃奴家么？”说着，那名女子便整个人靠了过来，柔弱无骨的娇躯，暗香浮动，让人很容易心猿意马起来。
    然而，常青却是懒得跟她啰嗦，用力一把将她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与金光闪闪，豪华奢侈的风渺馆不同，这间房十分简单、低调，隐隐透着的阳刚味道与女子的柔媚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这根本不是女子的房间。
    “爷呢？”常青环视一周，没有发现秦彧的身影，便瞪向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的女子。
    “青爷您这是在开奴家的玩笑么？爷的行踪，岂是奴家可以过问的？”女子丝毫没有被他吓着，也没有因为他刚才的一推而恼着，反而轻抚发鬓，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娇笑着回答。
    常青眼一眯，直接在她面前站定，语气凶狠地说道，“风渺渺，爷的房间，又岂是你可以胡乱进来的？”
    “青爷可别折煞了奴家。”风渺渺故意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眼里却是笑意盈盈，“奴家可煤油胡乱进来哟。是爷让奴家进来伺候的呢。”
    她话音未落，常青却恼得一把掐着她的脖子，“你再敢胡说试试？”
    因为呼吸不顺，风渺渺一张狐媚的脸慢慢变得红了起来，然而她却慢慢绽放出一个得意的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可恶！”常青恼怒地放开了她，假如不是爷多次护着风渺渺，他早已对她痛下杀手了，何须一直忍着？
    “咳咳，咳咳。”风渺渺咳得厉害，可是脸上却还是挂着那个得意的笑容，“谢，谢青爷不杀之恩。”
    常青重重地深呼吸两下，努力压着自己的怒气。普天之下，唯有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才能如此激怒自己。
    “哼！”常青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风渺渺捂着被他掐得生疼的脖子，脸上的狐媚和得意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轻蹙娥眉，一脸深思。当年，既然她敢撒下那么一个弥天大谎，便知道常青这辈子都不会对自己好言相待。
    “你可得好好过日子啊。”风渺渺惆怅地说道，然后又勾起一个狐媚的笑意，款款关上门。
    出了风渺馆的常青，满腔怒意狂奔着，直至东方泛白，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最重要的事还没做。

 第128章 家宴各种斗（7）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惊吓有点大，楚伊人一早醒来，总觉得隐隐还有些心惊胆颤，就像昨晚站在秦彧面前一样。
    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一边揉着有些紧的太阳穴，一边缓缓睁开眼睛，“小五，拿条温毛巾给我。”
    然而，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床帐，而是秦彧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呀！”楚伊人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揽紧棉被就往床的另外一边退去，整个人吓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惊呼一声。
    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这里看了多久。难怪从刚才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秦彧无视她的夸张的反应，一把将她扯了过来，伸出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并暗暗给她输了一些内力。
    楚伊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觉得一阵阵暖意通过他的指尖缓缓传到她太阳穴里，整个人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谢谢。”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一大早过来吓人，但是楚伊人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
    据说牧静姝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那么从容淡定，娴雅高贵，所以她一定不可以表现得那么惊慌失措，既输人也输阵。
    秦彧直直地看着她，昨晚出了随风园，本想着马上回去风渺馆休息的，谁知道那双脚竟然会自己作主似的，自动自觉地就朝着这里走来，更是在床边看了她整整一晚上。
    “夫君还没洗漱吧？我马上让小五打点热水进来。”被他看得越来越不自在，越来越心虚，楚伊人觉得还是把主动权夺回来，但是她很聪明地没有开口问他为何会过来，反而懂得要表现自己大方得体，贤良淑德。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床。
    然而秦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开，并强行将她压回床，“用不着你伺候。”
    “可，可是……”
    “身体不舒服就多点休息。”
    他的话尽管没有起伏，却依然让她的心滑过一阵暖流。楚伊人飞快地看了秦彧一眼，却见他仍旧一脸冷然，哪有半点关心的影子。
    笨蛋！好端端地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呢？楚伊人暗骂自己一声，便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谢谢夫君关心。”
    秦彧没有说话，帮她盖好被子转身就想离去。
    “夫君，你，你特意过来，有什么事么？”看到他此刻给人的感觉还算温和，楚伊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秦彧身子一顿，一眼瞄到被楚伊人随手放到旁边的家宴筹备本子，走过去拿起本子，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一脸高冷地说道，“我来拿这个。”
    虽然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她很想相信，可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在说谎掩饰什么似的。
    当然，这种想法她是一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她扯了扯嘴角，“是吗？夫君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记得跟我们说。”
    “嗯。”秦彧高冷地应了一声，便直接走出了房间。
    他一离去，楚伊人便赶紧坐了起来，被他这样吓一吓，怎么可能又睡得着呢？还是好好理顺一下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比较好吧。
    这边厢，秦彧一出了房门，就对着在门口候着的小五说道，“好好伺候。”
    “是！”小五连忙跪下应道，待她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秦彧早已没了踪影，一张小脸吓得惨白。
    “找我何事？”秦彧一个闪身，出现在常青面前。
    果然在这里。常青暗自翻了翻白眼，忍不住暗骂自己的愚蠢，怎么就不会来这边找呢，看看，爷这略显憔悴的模样，显然一整晚都没好好休息嘛。
    常青刚开口想说什么，却蓦地顿住，用手指了指外面。秦彧意会过来，眨眼间，两个快如闪电的身影已经从蒹葭园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没有惊动任何人。
    常青将昨晚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次，却故意忽略了不提风渺馆的那一段。
    “爷，这是昨晚截获的信笺。”
    秦彧却没有接过来，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一副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模样，或者说早已经知晓？
    “爷，难道你知道绿兰是给谁传递信息？早就知道她在为何人办事？”秦彧的反应，让常青不得不大胆推测，语气里隐隐有些不可置信。
    “嗯。”秦彧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常青的猜测。
    一时间，常青感到极度无语，好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他昨晚追得那么辛苦，找得那么辛苦，甚至还不得不冒着撞见那个女人的风险去风渺馆，如此这般奔波劳累，竟换来这么个结果。
    爷！早！就！知！道！绿！兰！的！事！
    常青觉得自己还真是特么地命苦。
    可是爷怎么会知道呢？难道说，绿兰是他的眼线？
    “不是。”秦彧看穿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她不是帮我做事。”
    哼，她不害他都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帮他做事呢？秦彧冷冷地想着。
    “那这信笺……”
    “该去哪就去哪。”
    幸好没有把那只鸽子给宰了！听到秦彧的吩咐，常青不由得暗暗庆幸着。
    绿兰和信笺的事就这样无声无色地翻了页。
    “你昨晚上去了风渺馆？”秦彧突然话锋一转。
    常青原本还在一边自怨自艾呢，突然听到他这么问，心下猛地一窒，脸有些僵，沉默半晌之后才说，“是的。”
    “碰到渺缈了。”这不是疑问句，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了，也知道他们肯定又争执起来。
    常青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不要伤害她。”秦彧并没有计较他的无礼，语气平静地说道。
    常青暗暗狠狠地咬了咬牙，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即使到现在，常青依然十分不理解秦彧为何要这么偏帮那个女人，但是只要是秦彧说的，即使是粉身碎骨，他也会坚决照做。
    “你看着办。别让我出手即可。”两个人的恩怨，他实在不能也不愿。插手，只希望他们别太过分就好。反正这两个人，谁也杀不了谁。
    “谢谢爷。”常青由衷地说道。
    他知道，对同样心带着枷锁的秦彧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谅解，最大的让步了。
    秦彧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退下了。”常青努力平复好心情，恭敬地说道。
    “等等。”少有的，秦彧竟然开口喊住他。

 第129章 家宴各种斗（8）

    然而秦彧之后却又没有继续说道，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就在常青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秦彧却率先说道，“常青，从现在开始，你不用继续暗中保护夫人了。”
    该说的说了，该谅解的也谅解了，接下来，要好好算一下那该算的帐了。
    “真的？”常青双眼发光，然后看到秦彧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兴奋，连忙讪讪笑道，“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觉得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多有不妥……呃，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之前的决定不妥，反正，反正……”
    在秦彧不可名状的注视下，一向能言善道的常青只能尴尬地结巴着，在一旁干着急。
    “行了。”秦彧实在看不下去，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并将一封信递了过去，“冬至前，将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之前是对黑衣人的身份和打算一无所知，才会让常青潜伏在楚伊人四周，让他守株待兔，伺机拿下那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自从那晚之后，那人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那人最后选择在冬至家宴动手，即使是他和常青，也未必能在人来人往的家宴中不动声色地防得住那个人的偷袭。
    为了不让她有一丝危险，必须要赶在冬至前将那个人揪出来才可以。
    防了这么久，是该主动攻击了。
    “刘刈？他是谁？”常青翻开那封信，一双好看的没狠狠地皱了起来。
    “杀手，也就是那晚出现在书房的黑衣人。”
    闻言，常青激动地站了起来，“可恶！我这次不会让他轻易溜的。”
    “如此最好。”
    “爷，除了名字，你还掌握到什么信息吗？”
    “没有。”
    没有？常青一愣，“只有名字，好难在这么短时间揪出他。”
    “简单还需要让你来？”秦彧淡淡地反问一句，“记住，冬至前揪出来，你还有五天时间。”
    还有五天？明明是“只剩下五天”！常青一脸抑郁，却又不敢说得太多，毕竟爷对自己这三番五次的“擅离职守”十分不满呢。
    “是！常青必定完成任务。”
    “记着，要暗中进行。”
    “暗中进行？也就是说，我依然在外‘巡视生意’？”常青不敢置信地开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得偷偷摸摸地潜伏着。
    “嗯。”
    老天爷！爷这绝对是在耍他啊。常青有些哀怨地看向秦彧，却发现后者一脸淡然，完全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夹杂报复的嫌疑。
    直到此刻，常青才发现千年寒冰脸的好处，真是杠杠的。
    唉，真希望冬至来得慢点，慢点，再慢点。常青在心底默默地祈求着。
    与他相反的，蒹葭园里有个人，却十分虔诚地希望冬至快点来到。
    “绿兰，府里有人会裱画吗？”一想到秦彧答应了出席，她恨不得明天就是冬至，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事，还是得现在去做呢。
    “回夫人，丹青园的画师懂得裱画，是否需要传唤他们过来？”绿兰丝毫不知道自己昨晚的行踪已经暴露，一如往常那么淡定恭敬。
    “好，找个技术最好过来。”
    就在绿兰领命而去的时候，楚伊人却又开口阻止了她，“还是不要了。”
    府里的画师，指不定会对牧静姝有印象，即使没有，也总会对这件事起疑，以后有个什么万一，她岂不是要被他们出卖了？
    想了想，楚伊人再次开口，“你还是帮我从外面找个回来吧，记得要年轻一些的。”
    年轻一些的，才有可能对“牧静姝”不熟悉。
    “是。”尽管十分奇怪，但是绿兰还是轻声说道。
    半个时辰后，绿兰领着一个长相白净的画师走进大厅，“夫人，画师来了。”
    “嗯。你们都退下，我有事要单独吩咐他。”坐在屏风后面的楚伊人淡淡地说道，她觉得那幅要装裱的画，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看到为妙，即使是贴身婢女也一样。
    “夫人，这于礼不合。”绿兰连忙阻止，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即使是大厅，也是不可以的，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会落人口实，得了跟“牧静姝”一样的下场。
    “怕什么，不是有屏风么？”楚伊人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人言可畏。”绿兰的四个字，堵得楚伊人无话可说。
    “好吧。”楚伊人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然后拿出一幅画，让小五拿给画师，轻声轻语地说道，“请你帮我把这幅画裱好，可能的话，麻烦裱得旧一些，仿佛是几年前的旧画，那是最好不过的。”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一脸疑惑，这是要仿制古画么？可是，既然要仿制，干嘛只仿制几年前的？
    画师缓缓地把画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倾世的容貌，淡然的神情，高贵的气质，尤其是那双温柔得如一泓清泉的眼眸，跃然纸上，与之对视，能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心安不已。
    纵然是作画无数、赏画无数的画师，乍然一见，一颗心也忍不住被画上栩栩如生的女子所吸引，也被作画人高超的画技所折服，“敢问夫人，这画出自何人之手？”
    据他所知，东篱城还没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呢。
    “实在不方便透露。”楚伊人淡淡地回道，“不知刚才的要求，可否做到？”
    “回秦夫人，可以是可以，却需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虽然觉得这样有些遗憾，但是年轻画师还是没有异议，垂着手恭敬地回答。
    “确切是几天呢？”
    “七天。”
    “加十两。”
    “六天。”
    “加二十两。”
    “回秦夫人，五天已经是极限了。”
    “加一百两，三天后交货。”楚伊人懒得继续拗下去。
    “定当全力以赴。”年轻画师笑眯眯地回答，拿了定金便笑意吟吟地走出蒹葭园。
    舜英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跟在她旁边的若珠也看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英姨娘，那，那个男人……”
    “别胡说。”舜英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上嘴巴。
    虽然这也是一个打击宜桃夭的好机会，但是和在所有人面前因为东施效颦而被当众奚落、责骂的事儿比起来，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把戏而已。
    一想到冬至那晚，宜桃夭那廉价的尊严要被彻底碾压，舜英的心就忍不住飞扬起来，嘴角也跟着上扬。

 第130章 家宴各种斗（9）

    “若珠，派人跟着，去打听打听那人是谁。”想了想，舜英如此吩咐道，对方的弱点多几个还是好的。
    “是。”若珠领命而去。
    舜英稍微整理一下情绪，便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走向蒹葭园。
    “夫君答应出席了？”刚一落座，茶还没喝上一口，舜英便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虽然她是做好心理准备的，但乍听到秦彧这么快便答应，心底还是起了一丝波澜。在这件事上，其实她一直都很矛盾。
    既希望他会答应出席，却又不希望他答应楚伊人。
    “不知道夫人用了什么办法？”她忍不住开口探听，就连秦老夫人也请不动的人，怎么突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楚伊人连忙将那晚的事说了出来，末了还补充一句，“今天一大清早，他还特意过来拿那筹备本子，想来夫君也是很重视这次家宴呢？”
    舜英呆坐在凳子上，脑中一片空白，竟然，竟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楚伊人明知故问。
    “没，没事。”舜英回过神，呐呐地说道，“只是有些担心夫君会不会对我们的安排有所不满而已。”
    “也是。不过他答应了，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他会跟我说的。我们还是别在这里杞人忧天，快快准备才是正事。”楚伊人轻笑着说道。
    “是。”舜英应道，便和楚伊人着手准备五天后家宴的事，然而却一直心不在焉，屡屡出错。
    楚伊人对她的失常心知肚明，假装关切地询问了几句，便让她先行回去木槿园歇着。
    一回到木槿园，舜英便让若珠将刘刈叫了过来。
    “冬至那天，你做好准备，我随时要用上你。”舜英低着头摆弄着手上贵重的翡翠镯子，并没有看向一身丫环装扮的刘刈。
    堂堂七尺壮汉扮丫环，也实在是考验旁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确定？”刘刈有些怀疑地开口，这个女人总是如此多变，他在这件任务耗时太久，实在不想继续耗下去。
    可是他们欠了那个人一个恩情，答应会无条件帮“他”做一件事，却没想到“他”竟然让他们帮这个女人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然而，别说手无寸铁的女人，就算是三岁稚儿，他也不会有丝毫手软就是。
    “我确定。”舜英有些不耐烦，“只要你杀了她，你的任务就算完成，可以离开这里。”
    “何时动手？”
    “等我的吩咐。”如果可以不由她动手，她还是不愿意动手。本来觉得秦彧动手的机会很大，可是他竟然这么轻易爽快地就答应了宜桃夭，思前想后，她还是让刘刈在一旁准备着比较保险一点。
    闻言，刘刈一双浓眉微微蹙起，这个女人还能更加磨叽吗？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退下吧。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要是出手，千万别再失手了。”舜英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刘刈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肆意狂妄得让若珠暗自咬牙。
    “英姨娘，这个人越来越狂妄了，您怎么能这么容忍他？”
    “他的狂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反正也没几天了，冬至以后他就不在了。”舜英淡淡地说道。
    “不是奴婢小心眼，他上次已经失败一次了，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也同样失败？要是他失手被捉了，难保不会供出……”
    “他不会。”对于这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然而若珠的话确实给她当头棒喝，那个刘刈总是表现得自己那么牛逼哄哄的，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靠得住，想了想，她把若珠招呼到身边，对着她小声耳语一番。
    若珠越听，眼睛越瞪越大。
    “听明白了么？”舜英压低声音问道。
    听是听明白了，可是……
    “英姨娘，您确定吗？到底是什么时候……”若珠抿了抿唇，一副深受惊吓的模样，她一直都跟在舜英身边，怎么没发现呢？
    “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别的不用担心。”舜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想多说。
    “是。”若珠应着，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让人惊吓的消息，崇拜地看向舜英。
    “我头有些疼，需要进去歇着。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来打扰我。”舜英轻柔着额际，既然楚伊人让她好好歇息，那她当然不能“辜负”这番好意。
    她要好好休息休息，收拾好心情看好戏。
    接下来几天，整个秦府都忙碌不已，按照楚伊人和舜英的吩咐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家宴。
    就是明天了。楚伊人和舜英各怀心思地坐在花园的观景亭喝着下午茶，两个人都超级期待明晚的家宴。
    “这些天，真是累人呀。”楚伊人揉了揉肩膀，微微抱怨着。
    “夫人凡事亲力亲为，当然会累了。”舜英笑着说道，“若珠，你去给夫人揉揉肩膀。”
    “什么？”若珠一愣，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去给夫人揉揉肩膀。”舜英声音有些冷，然后对着楚伊人笑着说道，“若珠这丫头什么好，倒是这揉捏力度掌握得极好。”
    “是么？那就有劳你了。”楚伊人笑眯眯地对着若珠说道，有人送上门来帮她按摩，不用白不用嘛。
    “这是奴婢的福气。”若珠低着头，深深地福了福身子，“奴婢献丑了。”
    说着，她便站到楚伊人身后，尽管心中十分想把她掐死，但是最后还是乖乖地帮她揉捏着肩膀，下手精准，力度适中。
    “真舒服。”楚伊人喟叹一声，“若珠你真是太棒了。”
    “谢夫人夸奖。”若珠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轻声说道。
    楚伊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把娇蛮的声音给打断了，“哟，表嫂好兴致呀。大家都为明天的家宴忙得焦头烂额，您却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伴随着一阵寒风，玉念春走了进来，完全无视舜英，一屁股坐在楚伊人隔壁，不无得意地开口问道“表嫂怎的这么有空？不用去陪表哥吗？”
    也没等楚伊人回话，她便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用手帕捂住嘴巴，然后娇笑着说道，“哎哟，表嫂对不起啊，你说我这记性，我怎么能忘了你如今都不受表哥待见了？竟然还揭你的伤疤，该罚，该罚。我以茶代酒向表嫂道歉。”

 第131章 家宴各种斗（10）

    说着，玉念春端起一杯花茶就喝了下去，然后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说道，“哎呀，这是什么茶？怎么一股霉味儿？啊，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些下人高拜低踩，给表嫂准备了这些劣质花茶。表嫂莫怕，我转头就去帮你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不要怠慢你。毕竟，你名义上还是我们秦府的夫人，是吧？”
    玉念春吱吱喳喳地说道，眉飞色舞，专挑别人的痛处踩。
    一旁的舜英本来没打算开口帮楚伊人的，可是事关她的花茶，她不得不出声解围，“多日不见，表小姐还是这般活波。夫人连日来为了家宴的事忙前忙后，今个儿难得有空，便约上舜英好好品尝一下奶奶赏的花茶。舜英舌拙，竟喝不出这茶的霉味，不知道表小姐可否指点一二？”
    又有你的事？玉念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一脸大惊小怪地说道，“哎呀，舜英你也在吗？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看到你。”
    舜英也没不恼，一脸笑意，“没关系，舜英向来不像表小姐这般明艳有存在感，表小姐没发现也是正常的。”
    玉念春显然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反而笑得眉眼弯弯的，“知道便好。我已经让刺绣房做好了一身华丽的服装，明晚绝对会让表哥惊艳不已。啊，对了，听说表嫂没有让刺绣房准备衣服？”
    “多谢表小姐挂念。只是刺绣房这段时间太忙，我便不去劳烦她们，加大她们的工作量了。”这些天，刺绣房的人都在没日没夜地帮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赶制出席家宴的衣服，每个人都一改再改，恨不得要拥有一件世上最夺人眼球的衣服。
    究其原因，不过是要让秦彧印象深刻罢了。
    “也对，表嫂如今这田地，怕是那些下人也不会将你太放在心上。”玉念春尖酸刻薄地说道，“算了，我也不跟你们瞎扯了，我还要去找些饰品来配我那衣服呢。”
    说着，她便一脸得意地昂着下巴，耀武扬威地离去。
    “夫人，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舜英给楚伊人添了茶，“可是你真的不需要让刺绣房帮你做一身新衣？”
    “不需要，我的衣服多了去，再做也是浪费罢了。”楚伊人轻笑着回了一句，不想继续说下去，便换了话题，“啊，对了，我前些天让人给我画了一幅画，今天画师装裱好送了回来，舜英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好。”舜英瞬间便想到上次那个从蒹葭园走出来的年轻画师，虽然找人去打探，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打听不了，只知道楚伊人让他装裱一幅画。
    楚伊人让小五把画拿上来打开，笑意吟吟地看向舜英，“你看着可像？”
    画卷上，只见楚伊人一身水青色的衣服，脸上挂着高雅温柔的笑，一双灵动的双眸仿佛真的会眨眼一样，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们。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幅画……舜英心底有些失望，还以为她特地找外面的画师，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很像，跟夫人简直一模一样。”舜英笑了笑，曲意逢迎。
    “我也是很满意呢。我准备把画像送给夫君，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呢。”楚伊人细细地欣赏着，嘴角那抹笑意让舜英觉得刺眼得很。
    “肯定喜欢。”舜英回着，心底却对她这种送画像的行为鄙视不已，甚至暗骂她无耻。
    与此同时，秦彧也收到一幅画。
    那幅画泛着黄，看起来有些年月，然而重点却不在这里，而在于画上那抹熟悉的红衣身影，那容貌、那神情、那气质、那眼眸，郝然就是牧静姝！
    “谁送来的？”他冷冷地瞪着把画拿进来的家仆，一双利眼闪着森然的光芒，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射出几个窟窿。
    家仆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奴才不知道。”
    呜，老爷的样子好恐怖。他真的不应该贪图那点儿银子便将这幅画给带进来的。
    秦彧也不多话，直接让人把他拉下去杖打八十大板，便逐出府去。
    他愣愣地看着桌上摊开的画，一脸复杂。
    牧静姝向来不爱让人给她画画像，上次那幅画，还是为了让他将舜英纳为妾而故意讨他欢心，被毁了之后，他还以为她只能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不曾想，竟有人送来这么一幅画！不管对方存的是何种心思，他确实收到影响了。
    秦彧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又放回到之前的那个地方，便直接靠坐在凳子上，放空自己。
    “爷。”常青一脸憔悴地出现。
    “抓到人了吗？”秦彧依然保持着放空的姿势，淡淡地问道。
    “没。”常青内疚地回答，这几天他日夜不睡地在各个园子“流窜”，却总是找不到关于“刘刈”的任何信息。
    秦彧没作声，似乎常青的回答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先下去好好歇着吧。明天有得忙。”看来要把一切赌在明天了。
    “可是……”常青充满了无力感，他感觉最近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做不好。
    “别放在心上，刘刈并非一般杀手。”秦彧听出他的垂头丧气，淡淡地安抚道。
    “并非一般杀手？”
    “鬼杀二当家。”
    鬼杀，最大的杀手组织，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赫赫有名，传闻只要被他们盯上，就算是鬼，也会被杀第二次，让人闻风丧胆。非正，亦非邪，接任务只看心情，可以追至天涯海角地杀极恶之人，也可以不眨眼地屠杀毫无抵抗能力的老弱妇孺。
    常青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夫人怎么会惹上“鬼杀”这冤家？
    “爷，鬼杀的规矩，好像是如果某个人的任务失败，会不断地派人来继续执行，直至……”
    “嗯。”秦彧淡淡地回道。
    如此说来，就算防得住这二当家，也会源源不断地有人过来？
    “为今之计，唯有生擒刘刈，让他开出赎命条件。”秦彧抬眸看向常青，“在他动手之前。”
    “是！”常青咬了咬牙，一脸凝重。
    老天爷，希望委托刘刈的人纯粹是以金钱为委托，若是以交情或者恩情委托，那秦府就算倾尽所有，想来也难以为夫人赎命了。
    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去找“鬼杀”来杀人啊？常青只要一想到府里有这样一个人，就不禁觉得一阵恶寒。

 第132章 家宴各种斗（11）

    冬至当天，天还没亮透，楚伊人便被人从床上挖起，她没精打采地随绿兰和小五帮她梳妆换衣。虽然不用她自己动手，但是一番折腾下来，她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小姐，小姐。”小五看她这样，忍不住轻声唤道。
    “嗯？”楚伊人努力半睁着眼睛看过去，“怎么了？”
    “小姐，待会带多少人去仙乐园？”
    “你和绿兰啊。不是早就说了吗？”楚伊人以袖遮脸，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可是奴婢听说，英姨娘和表小姐都带几十人过去呢。您只带奴婢两人，实在是……”小五轻咬着唇，心有不忿地说道。
    又不是去打架，带那么多人做什么？楚伊人暗暗撇了撇嘴。
    看她没有任何反应，小五忍不住又说道，“小姐，您明明知道姑爷今天也会出席，不做些新衣服就算了，怎么可以连阵势、排场也输了呢？”
    “小五，你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的，说什么阵势、排场？”楚伊人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马上又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说道，“再说，有你们在，我又怎么会输呢？你们可是彪悍得一顶十呢。”
    “小姐！”小五被气得娇嗔地喊了一句。
    绿兰一直都在静静地帮楚伊人整理着，此刻看了看天色，“夫人，差不多要出发了。”
    “好。”楚伊人应了一声，率先往门口走去。
    绿兰赶紧拿了斗篷跟了上去，“夫人，还差斗篷。”
    “什么？”楚伊人双手放在门把上，扭头往回看，一脸嫌弃，“今天穿得够多了，怎么还要穿斗篷？”
    说着，便不管不顾地打开了门。
    一阵寒气迎面扑来，楚伊人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去，竟发现花园里一片银装素裹，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让人心动的光点。
    “这，这是……”楚伊人被眼前的美景给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绿兰连忙上前将斗篷披在她身上，“今年的初雪来得有点晚。”
    雪！竟然是雪！楚伊人回过神，脑海里马上回想起在悠然岛，每到下雪的时候，爹就带着他们一起去赏梅。
    哎呀，这才两个多余，她竟然越发地想回去。明明还没有好好玩上一番啊，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骨气地想着要回去了呢。
    摇了摇头，楚伊人拢了拢斗篷，“走吧，要是去得晚了，又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后头跟着的绿兰和小五嘴角微微一抽，原来她还会在意这个呀？
    尽管提前半个时辰到了仙乐园，但是楚伊人发现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竟然早就已经在那里站着，而且身后还都跟着几十号人。
    那阵势，那排场，当真是能把人震得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桃夭给奶奶请安。”楚伊人上前给秦老夫人行了行礼。
    “哼，迟到的人竟然还这么大摇大摆。”玉念春在一旁低声嘀咕道。
    对于她的口出狂言，秦老夫人这次竟然没有阻止，反而冷着一张脸，看也没看楚伊人一眼。
    “奶奶对不起。”楚伊人知道多说无益，乖乖道歉。
    “没事，是我们早到而已。”秦老夫人翻脸比翻书快，慈祥地帮她解围。
    “谢谢奶奶。”楚伊人十分乖巧地低着头，退到一边。
    玉念春撇了撇嘴，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楚伊人，瞄了她身后的绿兰和小五一眼，冷笑一声，“表嫂怎么只带了这两个丫头？”
    “我……”
    “表嫂这是看不起冬至祭祀吗？”玉念春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
    “我没有……”
    “那为何只带这两个丫环过来？”玉念春的声量不由得再提高了一些，“这冬至祭祀何其重要？表嫂却只带了她们过来，可知道这是大大的不敬呀？你如此怠慢，要是来年府里有半点不顺畅，你可担当得起呀？”
    听着她满嘴歪理，楚伊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就这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表嫂若如此寒酸，还真不该过来。”
    秦老夫人并没有喝止她，舜英也在一边沉默着不说话，除了绿兰和小五，其他的下人都低着头偷笑。这让楚伊人十分无奈，正想打着哈哈随便应付几句，却听到门口传来一把低沉的声音，“如此说来，我是不该过来了？”
    “彧儿！”秦老夫人皱眉看向来人，为他说的话感到些许不满。
    楚伊人和舜英同时看过去，只见身穿着墨青色锦袍的秦彧正独自站在门口处，挺拔的身板，卓然的姿态，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丝丝冷意。
    “夫君。”两人回过神，赶紧行礼请安。
    全场的下人也都吓得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颤抖着声音请安。唯独玉念春，白着一张脸，哆嗦着唇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秦彧径直走了过来，定定地站在玉念春面前，“我这样寒酸，是否不该来？”
    “不，不敢！春儿，春儿不是那个意思……春儿只是，只是……”他终于站在她面前，正眼瞧着她了，这是她多年的愿望，可是讽刺的是，她一点兴奋激动的感觉都没有，在那冰冷的气压下，她甚至希望他快些离开。
    秦彧冷冷地看了秦老夫人和舜英一眼，然后又淡然地环视了跪了一地的下人，“我竟不知道，拜个神也要这么多无关的人在这里。”
    “总是需要有人张罗着。”秦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勉强地扯着嘴说道。
    “需要这么多人张罗？这些人的工作能力还真不是一般差。”
    他的话，让底下的人一阵哆嗦。
    秦老夫人没有搭话，闭上双眸快速拨动着手里的佛珠。
    “春娘，留下十个人伺候着，其他的人都退下。”舜英总算反应过来，对着春娘说道。
    换了平常，春娘绝对不会搭理舜英。然而此刻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连忙应着便将多余的人赶了出去。
    被赶了出去下人一边庆幸能逃离“秦彧”这个大冰窟，一边却又恼怒不已，毕竟每次祭祀都能领到不少赏钱呢。
    可是他们却不敢对秦彧有任何怨恨，都把矛头直指楚伊人。若不是她带这么少人过来，表小姐便不会冷讽她，老爷也不会听到那一番话了。
    楚伊人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她连忙拢了拢斗篷，抬头看了看天，直报怨天气寒冷，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中得罪了这几十号人。

 第133章 家宴各种斗（12）

    “夫君，可以开始了么？”待那些人都走了出去以后，舜英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秦彧没有回答，反而扭头看向玉念春，“玉念春什么时候变成了秦府的人？拜祖先与她何干？”
    闻言，秦老夫人蓦地睁开双眸，想说什么却被春娘暗暗扯住了衣袖，暗暗咬了咬牙，便忍着没有说话。
    “表哥！”玉念春美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向秦彧，第一反应便冲到秦老夫人身边扯着她的衣袖，一脸受伤地看对着秦老夫人撒娇，“姑婆，你看看表哥说的什么话？你可要帮我作主啊。”
    “春儿，你先出去。”秦老夫人本来还想为她求情，但是被春娘拦了一下后也就冷静了下来。
    确实，玉念春根本就不算是秦府的人，她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般想着，秦老夫人便假装看不见她的乞求，直接无情地拨开她的手。
    “姑婆……”玉念春双眸含泪地看着秦老夫人，却发现她已经闭上双眼继续念经。
    秦老夫人的冷漠，让玉念春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她忿恨地瞪了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楚伊人和舜英，最后定定地看着秦彧，扁了扁嘴，呜咽一声便冲了出仙乐园。
    “夫君，如今可以开始了。”舜英心情大好，环视一下觉得没什么纰漏了，便再次开口。
    然而秦彧却直直看着她，“这是你该问的事？”
    他的话，让舜英一愣，随即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她低着头，轻咬下唇，“对，对不起。”
    一时间，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仙乐园陷入一片难堪的尴尬。
    楚伊人巴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些人勾心斗角，哦，不对，是看着秦彧碾压这些人。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心底却觉得十分暗爽，嗯哼，权当他在帮自己报仇好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伊人微微上扬着嘴角，根本没有发现秦彧正看着自己，一旁的绿兰率先发现了不妥，赶紧扯了扯楚伊人的衣袖，低声说道，“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啊？等着我？楚伊人一脸疑惑地抬眸看了看众人，发现他们果然都在盯着她看。
    暗暗吞了吞口水，楚伊人便学着舜英那样说道，“夫君，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秦彧轻轻说道，淡然却温和。
    他的态度让舜英心里一阵委屈一阵难受，却只能生生往肚子里吞咽。
    有秦彧压着场子，冬至祭祀总算是顺顺利利地完成了。
    玉念春受到的刺激比所有人想的都要严重得多，自被赶出了仙乐楼，她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直到晚上宴席准备开始了，才见她一身华丽奢侈地来到前厅迎宾，身后依然是声势逼人的丫环小队。
    “表小姐，今晚打扮得可真漂亮。”舜英笑着恭维道。
    “哼。”玉念春冷冷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一身紫红的锦衣将她衬托得高贵典雅，端庄大方，完全看不出是卑贱的奴婢出身。
    舜英也没在意她的无礼，依然笑得十分得体。
    “两个月不见，英夫人和表小姐脸色更加红润了啊。”一个主事走了进来，微微弯着腰恭维地说道。
    “英夫人？她哪里是什么英夫人啊？”玉念春嗤笑一声，“你呀，还是喊她英姨娘比较好，毕竟吧，这是表哥亲自授意的。”
    “这……”曾老嘴角尴尬地抽了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哪里知道喊了三年的“英夫人”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英姨娘”。
    “以曾老的辈分和资历，就算喊我一声英丫头也不为过。”舜英既不恼怒，也不尴尬，反而十分得体地说道，然后马上换了话题，“今晚的菜单是由夫人亲自敲定的，曾老待会可得好好品尝一下。”
    “好！好！好！”曾老对舜英的应对十分赞赏，爽朗一笑，连说三声好，然后环视了一下前厅，疑惑地开口，“怎么不见夫人？”
    “夫人还有别的事要忙，便让舜英先在这里和各个主事打个招呼。怎么，难道曾老觉得我不够格？”舜英娴雅地笑着说，更适时开一个小玩笑。
    “不不不，小的不敢有这般想法。”曾老连连摆手，对舜英的好感再上一层，心底也为她感到一丝惋惜，倘若不是出身不好，她早该由“妾”升为“妻”了。
    “那就好，曾老先进去喝一口茶。”
    “狐媚子。”待曾老进去以后，玉念春冷冷地挤兑一句，实在看不惯舜英一副女主人做派的模样。
    然而舜英看也不看她一眼，继续招呼着陆续而来的主事们。
    哼！那个宜桃夭到底在做什么？玉念春坐在一边，愤愤不平地暗忖着。
    “小姐！时辰都过了，您怎么这么慢吞吞的？”小五看了看依然一派气定神闲地趴在床上，死活不愿意更衣的楚伊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您作为秦府夫人，要在前厅招呼前来的主事们呀！”
    “我知道，可是我的头有些晕，实在是起不来。”楚伊人闭着眼睛，懒懒地说道。
    “头晕？”小五吓了一条，赶紧上前探视，“怎么会突然晕了呢？您等着，我马上就去找大夫。”
    “等等。”楚伊人一把扯住她，“我稍微躺一下就好。今天日子这么好，别找大夫来。”
    “可是……”
    “别可是了，你和绿兰先过去帮忙，等下好点，我自己就会更衣过去。”楚伊人假意揉着脑袋说道。
    “不，不行，我绝对不能扔下小姐一个人。”小五执拗地说道。
    楚伊人想了想，“那好，你让绿兰先带人先过去吧。”
    “嗯！”小五眉眼弯弯地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找绿兰。
    她刚离开，楚伊人便坐了起来，走到梳妆台翻出那幅画，嘴角微微上扬。
    她就知道，从外面找画师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然而外面的画师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重金收买。这样就算被府里的有心人知道了，特意去追查，也不会查出些什么。更重要的是，她故意让画师裱了两幅画，就连画师也不会起疑。
    只是可惜这幅画了。一想到这幅画待会儿可能会被暴怒的秦彧撕毁，她的心就揪得难受。这可是宜桃夭给她的初次见面的礼物呢。
    唉，为了被冷落，她也是蛮拼的。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楚伊人轻抚着画卷，低声说道。
    过了今晚，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第134章 家宴各种斗（13）

    秦府大厅张灯结彩，各个商号的主事，能来的基本都来了，偌大的大厅里人声鼎沸，一片热闹祥和。
    此情此景，少不了的就是各种八卦流言。
    “听说老爷今晚会出席？”
    “我也听说。你们说，这几年冬至家宴都没见着他人影，今年却突然出席，莫不是有什么玄机？”
    “呔，哪来那么多玄机？估摸着是新夫人了得，说得动老爷才是。”
    “对对对！听说老爷很宠爱这位新夫人，上次还为她包下整个金菊园呢？除了以前那位，你们何曾见过老爷为一个女子这么费心思？”
    “我说，你们的消息太旧了吧？难道你们都没听说过吗？新夫人妄想着独宠，便东施效颦地学过世那位夫人的言行，已经彻底惹恼了老爷，都被冷待一段时间了呢。不然宜府老爷怎么会因为太羞耻而急促地就迁出这东篱城？”
    “笨啊！他哪是因为羞耻而迁出，根本就是享福去了。那一大片沉香林子都白白送给他了！你们想想，那可都是上等的沉香料子啊！”
    “哼，说你天真还不信？还享福呢，那片沉香林子好则好矣，位置却太过偏僻，一路舟车劳顿过去，只怕半条命都没喽。”
    ……
    他们的话，隐隐约约地传进在一旁假意张罗着的舜英耳里，让她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声，谁说只有女人才八卦，这些大老爷们聚在一起，聊起八卦的劲一点也不会输给他们家那口子。
    他们听到的传言似假还真，虽然都强调了“听说”，但舜英却心知肚明他们这些小道消息从何而来。哼，看了府里的下人最近赚这些消息金倒是赚很多嘛。
    有意无意间，她将目光转向一旁脸越绷越紧的玉念春，这个笨女人显然都被这些流言蜚语给激得想吐血了吧？反倒是坐在正中央的秦老夫人一脸平静，不受一点儿影响。
    正想着，整个大厅却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舜英抬眸看去，只见秦彧身穿墨黑锦袍出现在大厅门口，浑身散发着致命的魅力，尽管这么多年了，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了几下。
    “老爷！”八卦声戛然而止，主事和家仆丫环一致恭敬地喊道。
    “嗯。”秦彧淡淡应了一声，便直接走向主桌，“奶奶好。”
    “外面冷，你先坐下喝口热茶。”秦老夫人一脸慈祥，十分高兴秦彧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待她如此恭敬孝顺。
    “好。”秦彧直接坐到她隔壁，优雅地端起一杯茶啜着，不发一言。
    本来还打算上前套一下近乎，拍一下马屁的主事们捡了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便识趣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不敢上前，也不敢随意走动。
    一时间，整个大厅只有家仆丫环轻声走动的声音，以及众人努力压抑着的呼吸声音，原来那热烈的八卦讨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怎么了？今个儿不是冬至家宴么？怎的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反而一片肃穆，倒像死了人一样？”伴随着一声邪魅的打趣，一个男子健步如飞地走进大厅，一身白袍显得十分潇洒。
    “守安？你怎么回来了？”秦老夫人正想呵斥来人胡乱说话，却发现来人竟然是被自己派了出去的牧守安，语气立即变得惊讶、兴奋。
    “秦奶奶，我可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参加这冬至家宴呀。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么？”牧守安大喇喇地坐到她的另一边，一副主人家的架势。
    “怎么会呢？我呀，每天都念着你呢，可是你这个不孝小混蛋竟连一封书信都不捎来，奶奶真是白疼你了。”秦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来，快让奶奶悄悄，到底瘦了没有？”
    “当然是瘦了。外面哪里比得上这府里，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牧守安朝她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唉，真是可怜。都怪奶奶，来，吃个大鸡腿好好补偿一下。”秦老夫人连忙夹起一个大鸡腿放到他碗里，“快吃，快吃。”
    “谢谢秦奶奶。”
    两个人完全没在意其他人，就地演起了一出慈孝的戏码，那亲热劲儿，仿佛他们才是嫡亲祖孙似的，一旁面无表情，独自喝着茶的秦彧倒显得有些多余。
    牧守安轻轻啃了一口鸡腿，才状似惊讶地看向秦彧，“呀，原来妹夫在这里呀？难怪今年的气氛这么压抑。我开始还以为这是在补三年前的解秽酒呢。”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气。
    “守安，好好吃你的鸡腿。”秦老夫人喝了一声，朝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
    然而，秦彧恍若未闻，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怡然自得地喝着。
    牧守安嘴角冷冷地上扬，看也没看秦老夫人那快要抽筋的眼睛，假装环视一圈，继续不怕死地挑衅道，“咦？怎么不见那新进门的夫人？听说，她长得跟静姝十分相似？妹夫真是好福气呀，这年头要找到一个容貌跟我那堂妹不相上下的人，可不容易。只是不知道，夫人是否真如传闻说的那样？”
    “她待会过来了，你不就可以瞧个仔细？”秦彧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并没有因为他的挑衅而感到恼怒。
    “是吗？那等下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瞧个仔细。”牧守安笑了笑，“不知道会不会就是我那含冤而死的堂妹还阳而回？”
    “守安，够了！”秦老夫人忍不住怒喝一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怎地在这大放厥词？”
    “今天是冬至啊。”牧守安笑得无害，随即马上又沉下了脸，“是我堂妹第三年的忌日。”
    他的回答，让秦老夫人气得捂住胸口不断地喘气，也让在座的人脸色苍白不已。
    想不到那个传言是真的，牧守安果真跟秦彧因为牧静姝之死而不和，甚至每次见面都会这样说话带刺，句句揪心。
    舜英一直低着头，仿佛被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给吓得不敢出声，其实是在刻意掩藏着自己眼眸里的得意，如此看来，今晚有得热闹了。
    秦老夫人深呼吸两下，稍稍平复了一下，淡淡开口，“开席吧。”
    “奶奶，夫人还没来呢。”舜英立刻抬头说道。
    “绿兰！夫人呢？怎么还没过来？”秦老夫人狠狠地瞪向在一旁候着的绿兰，声色俱厉地说道，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

 第135章 家宴各种斗（14）

    绿兰迅速抬眸看了一眼主座上的人，低着头淡淡地说道，“回老夫人，夫人身子不舒服，吩咐奴婢先过来帮忙，她休息一下再过来。”
    闻言，舜英赶紧看向秦彧，发现他并未因为听到宜桃夭身子不舒服的事而有所反应，心中暗暗有些欢喜。
    “身子不舒服？”在这么多人面前，纵然心有不满，秦老夫人还是把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原来还恼怒着的语气马上变得关切起来，“可请了大夫诊治？”
    “夫人说今天是大喜日子，不宜请大夫，稍微躺一下便好。”绿兰把楚伊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出来。
    “哼，稍微躺一下便好？来不来倒说个准儿，什么架子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么？”玉念春低声嘟嚷着，殊不知这样的声量在寂静的大厅显得尤为突兀。
    “表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啊。”牧守安冷笑着讽刺一声。
    “什么毒舌，我说的都是实话……”说到最后，玉念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心里想的话，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还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她一脸惊慌地看向秦彧，“表，表哥，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逞一下口舌之快而已。”
    “你说得对。”出乎意料地，秦彧竟然同意了她的话，这让她忍不住轻轻吁了一口气，不忘朝舜英扔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牧守安一脸深意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就此开始挑衅。
    “绿兰，去请夫人过来。假如她还是不舒服，我们便开席。”秦彧淡淡地吩咐着。
    “是。”绿兰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往大厅门口跑去，才跑到门口却蓦地停下了脚步，直直看着花园。
    一股寒气自她脚底升起，直达脑门和四肢，让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反应。
    “绿兰，你怎么了？”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楚伊人走到绿兰面前，柔柔地笑着说道。
    绿兰瞪大双眸看着她，难怪她不让自己跟着，原来如此！如果她就这样走进去的话……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绿兰一把揪住她的手臂，语气强硬地说道，“夫人，您身子不适，便不要硬撑着过来了。奴婢马上找大夫给您诊治。”
    楚伊人当然知道绿兰这么说的意图，可是今晚既然来了，她就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不是好着么？”楚伊人笑了笑，暗暗使力掰开绿兰的手，换上一副高贵、端庄的表情，“小五，我们进去。”
    “是。”不明所以的小五应了一声，在经过绿兰身边的时候，忍不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门口的这点小骚动，早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天啊！这，这，这是活见鬼了吗？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抹窈窕的红色身影轻移莲步，优雅款款地朝着主桌方向走去，那绝世的容貌、一丝不苟挽起来的青丝、深邃淡定的眼神、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还有那一身似火般耀眼的红衣斗篷，活脱脱就如牧静姝再生！
    世间上，再没有一个女子，如她这般有能耐，将大红的衣裳也能穿得如此清雅脱俗！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身上，看着她走到秦彧身边，微微福了福身子，对着秦彧莞尔一笑。
    这样的笑，多少年没有见到了！就算是秦彧，此刻也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得站了起来，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她，眼里闪烁着如星星般耀眼的眷恋，左胸的某个位置疼得让人想哭。
    这一刻，舜英是极其后悔的！她明明知道，在秦彧心中，“牧静姝”何其重要！她明明知道，在秦彧心中，“牧静姝”就是一切！她明明都知道的啊，怎么就会答应帮宜桃夭这个忙？即使接下来秦彧一掌劈了宜桃夭，但是他如今充满眷恋的注视，就已经让她觉得一切都不值得了！
    “静姝……”牧守安也跟着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宛如牧静姝再生的女子。怎么看，他都觉得她就是那个可怜的堂妹！怎么看，他都觉得她就是自己苦苦暗恋着的牧静姝！
    他的一声呢喃，吸引了楚伊人的注意。
    她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俊得让人怦然心动的男子正痴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同样充满了眷恋与痛苦。
    他是谁？难不成就是牧静姝的堂哥牧守安？
    楚伊人并没想太多，又把视线收了回来，直直看向秦彧，十分柔情地喊了一声，“夫君。”
    她银铃般的声音，瞬间将秦彧拉回现实。
    秦彧有些狼狈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恢复成往日的清冷，不再看她一眼，直接坐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你来迟了。”
    咦？他的反应怎么这么淡定？楚伊人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是，我头有些晕，便稍微休息一下才过来。”楚伊人对着还在发呆的秦老夫人、以及其他人说道，“奶奶，各位，实在对不住。”
    秦老夫人和其他人显然并没有因此回过神，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坐下吧。马上就开席了。”秦彧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更帮她把椅子拉开一点好让她入座。
    “谢谢夫君。”对他的怪异举动，楚伊人十分不解，暗暗皱了皱眉，然后像是想起些什么似的，“夫君，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说着，便从小五手上拿过那幅画像递了过去。
    “这是我找人画的自画像，夫君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挂在书房。”楚伊人柔柔笑着说道，“以后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夫君看上一眼，希望能稍微抚慰夫君，就如夫君之前被毁了那幅画一样。”
    说到最后一句，楚伊人的心跳得飞快，暗暗吞了吞口水，也做好了一点点的防御准备。
    这是找死的节奏啊！秦老夫人、牧守安、舜英，甚至连一向没什么脑子的玉念春都意识到楚伊人这是在自掘坟墓。牧守安甚至已经做好了出手救她的准备。
    然而，秦彧并没有暴怒，接过画卷轻轻地打开看了一眼，“画得不错。谢谢。”
    说着，把画交给身后的家仆，并吩咐将画挂到他的书房。
    这剧情不对啊！说好的暴怒呢？说好的撕画呢？说好的暴打呢？面对秦彧“不合作”的表现，楚伊人简直想掀桌！

 第136章 不欢而散（1）

    楚伊人内心的咆哮，并没有让秦彧“知错能改”。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然后淡淡地开口，“开席。”
    然而，包括楚伊人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还没缓过神，并没有人答应着。
    “开席。”秦彧冷冷地扫视众人一眼，低沉着声音说道。
    “是，是！”家仆丫环惊恐地看了楚伊人一眼，才赶紧应道，忙不迭开始给各人斟酒。
    “守安，坐下。”秦老夫人用丝帕抹了抹鼻子，对着牧守安轻声说道。
    牧守安依然一副呆愣的模样，却还是依言坐了下来，只是那双星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楚伊人，视线怎么也移不开，似乎打定主意要将她看个透彻。
    秦彧蓦地站了起来，刚好遮挡了牧守安的视线。
    他拿起一杯酒，对着众人随意说了几句就当是祝酒词。换了往常，哪能听到他一次说这么多话？下面的主事们都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拿起酒敬了起来。
    第一杯酒，不分男女都应该干了才对，可是楚伊人心知自己“沾酒必死”的弱点，拿着酒杯，愣是不能递到嘴边。
    “表嫂，你这么还不喝？”玉念春眼角瞥到她的犹豫，娇笑着开口问道，等着看好戏。
    “我……”楚伊人正想找个借口推却，一只大手却从旁伸过来夺了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楚伊人扭头看过去，发现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低着头再斟了一杯酒，举高对着众人说，“我缺席三年，自罚三杯。”
    说着，又是闷头一杯。
    秦彧的举动，将玉念春堵得一阵心塞，不忿地轻咬下唇，斟酒独酌。
    “大家随意便是。”秦彧依然一脸清冷淡漠，但是略有些温和的语气却让众人开始有些放松。酒过三巡，大厅终于有了宴席的味道，微微地热闹起来。
    楚伊人直直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精致的菜式，完全没有动筷的念头。
    到底哪里出了错？他怎么一点也不恼？这样不符合逻辑的举动，让她怎么继续演下去？
    “怎么不吃？”秦彧夹起一块鱼腩放在她的碗里，轻声问道。
    看看！看看！这个男人这么“不配合”，她要怎么做才能激怒他？
    “谢谢夫君。”楚伊人有些牵强地说道，看着眼前的鱼腩，心眼蓦地一转，便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小小的鱼面肉放到秦彧碗里，“这是夫君最爱的鱼面肉。”
    她没记错的话，舜英给她的札记有提到这一点。据说这应该是只有牧静姝才知道的秘密。
    果不其然，秦彧的脸色僵了僵，却很快地回过神，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夹起鱼面肉便放进嘴里。
    舜英用眼睛余角看了，拿着筷子的手蓦地用力了几分。
    一直紧紧盯着楚伊人的牧守安，双眸越发地深邃，眼神越发地灼人，以致于楚伊人想继续忽略都不成。
    她柔柔地朝他看了过去，柔美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安少爷？”
    看着印象中这个既熟悉又遥远的的笑容，即使声音是如此地不像，牧守安还是愣了神，像个呆子一样紧盯着她看。
    “咳咳。”秦老夫人见状，假装咳嗽两声，借此提醒牧守安，可是他还是满脸失神。
    他这傻愣的模样，与奉茶那天霸气的气势迥然不同。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牧静姝的夫君呢。
    “安少，眼睛这么久不眨一下，不涩么？”秦彧眼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
    他独特的清冷声音，让一直没有真正回过神的牧守安一下子清醒过来，嘴角邪魅地轻扬着，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此美丽动人的笑颜，无论看多久，眼睛都不会涩。”
    楚伊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收回视线，懒得继续再与他纠缠。
    然而，她的这举动在旁人看来，却是羞涩地回避。
    狐媚子。玉念春暗咬牙龈，在心底忿恨地骂了一句。
    相对她的满心不忿，舜英却是冷笑在心头，一切都向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着呢。
    “奶奶，我有一事想要请教。”牧守安突然收起一脸嬉皮笑意，很认真地看向秦老夫人，“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这位新进门的夫人呢？”
    说着，还特意朝楚伊人投去深深的一瞥。
    秦老夫人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
    “直呼闺名有所不妥，不如在闺名后面加上妹子如何？”牧守安并没有在意秦老夫人的回答，径直说道。
    桃夭妹子？这跟直呼闺名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来得更加亲密好吗？众人听了，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就连楚伊人也低着头，嫌弃地撇了撇嘴。
    “不知这样可否？”牧守安笑眯眯地看着秦彧，然而后者却淡淡地没表态，讨了个没趣的牧守安微微侧头看向楚伊人，“你说呢？桃夭妹子？”
    楚伊人在心底暗恨着，她抬眸看了秦彧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只是那一脸为莫如深，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表态，是等着她来表态吧？
    这般想着，楚伊人便转眸看向笑眯眯的牧守安，十分有礼貌地开口，“安少……”
    “别叫得这么生外。就跟静姝一样喊我安哥哥就好了。”牧守安打断她的话。
    安哥哥？天上地下，她只有一个安哥哥呢！楚伊人嫌弃地想到，然后端起一副清冷的表情，有礼且疏离地说道，“多谢安少爷抬举，也请安少爷能海涵桃夭的不识抬举。只是桃夭虽然幼年丧母，但爹对桃夭的教育仍十分严谨。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并非我兄长，如此称呼实在不合适。还请安少爷不要让桃夭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她的回答，认真严肃，有礼之余也十分强势。
    那神色，那口吻，让牧守安一时间又晃神了，感觉这是牧静姝在对自己说教，就连一直在心中暗爽着舜英，此刻也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过去。
    才刚好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尤其是底下的人，别说吃喝了，就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秦彧紧紧看着她，不发一语。
    以前，他曾经因为牧守安和牧静姝兄妹之间的亲密而有所吃味，当时，牧静姝就是这样义正言辞地对自己说教。不曾想竟然有这么一天，被说教的人竟然是牧守安。这让秦彧的心情不由得变得好起来。

 第137章 不欢而散（2）

    向来懂得看他脸色知他心情的舜英，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尤其是听到秦彧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觉得怒不可歇。
    “安少，桃夭所言不无道理。如有得罪，还望包涵。”秦彧对着牧守安淡淡地说道，显然没把她那番近似于无礼的话当一回事，一派纵容宠爱的模样。
    “哪里的话。弟妹教训得是。”牧守安倒是一点羞愧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一脸笑意，端着酒杯朝着秦彧和楚伊人举了举，“这一杯就当是请罪了。先干为敬。”
    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秦彧也毫不犹豫地回敬了一杯。
    “弟妹怎么不喝？难道是不肯原谅我？”牧守安摇了摇酒杯，对着楚伊人说道。
    这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楚伊人在心底咒骂一声，暗暗吞了吞口水，伸手端起酒杯就要往嘴边送。
    秦彧却一把抓着她的手，将酒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她身子不适，不宜喝酒。”
    他的举动，让楚伊人心生一丝暖意，差点就忘了自己“伟大”的计划。
    楚伊人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自己几下，便站了起来朝着秦彧微微福了福身子，“夫君，难得今天那么高兴，桃夭有些技痒，希望能献曲一首助兴。”
    蒹葭园的人一听，整个脸儿都白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夫人一直以来好像都只是弹奏那首曲啊！别说那么悲伤的曲子不适合今晚的家宴，单单就是那首曲子是牧静姝的“绝弹”……
    老天爷，他们都不敢想后果了。
    他们着急地看向绿兰，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赶赴刑场的悲壮。绿兰却是一脸淡然，仿佛一切跟她没关系一样，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心是多么地惶惶不安。
    可是不管他们多么地不情愿，还是组织不了秦彧的点头。
    “小五，快去把瑶琴搬来。”楚伊人温柔地吩咐，嗯哼，幸好早有准备。
    不一会，小五便带着人将瑶琴摆放好。
    楚伊人款款走到瑶琴后，对着众人说道，“借着今天的吉日，桃夭在这里献曲一首以助兴，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在蒹葭园众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楚伊人轻轻拨动琴弦，竟是一首十分欢快祥和的曲子，让人听了不禁跟着哼起来，原来弥漫在空气中的丝丝尴尬逐渐消去。
    主桌的人，面色各异地看着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秦彧和牧守安是曾多次和牧静姝合奏的，如今一看，两人不禁都有些心神不宁。
    一曲终了，大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有个别胆儿肥的甚至开始喊了起来，“夫人，再来一首。”
    “对，再来一首。”借着酒劲，众人也跟着附和。
    场面一时有些过于热闹。
    看着楚伊人如此出彩，秦老夫人和玉念春不约而同地黑了脸。尤其是秦老夫人，往年都是她被阿谀奉承着，今年倒好，显得跟个多余的人似的，直接被人无视了去。
    她刚想开口让楚伊人回来，却听到自己旁边的牧守安声音洪亮地说道，“弟妹果然才貌双绝。今晚难得，不如你我合奏一曲？”
    早就听说牧守安的音乐造诣也是极高，如今他主动这么说，底下的人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鼓掌，“好！”
    见状，楚伊人优雅地站了起来，朝着牧守安微微地行了一个礼，“多谢安少抬举，可是我从不曾与人合奏，只怕会拖了安少的后腿。”
    哼，谁要跟你合奏？就算要合奏也是和秦彧……啊呸，她跟谁都不合奏。
    她转过来对着众人说道，“假如大家喜欢，我可以再弹一首近日才练好的曲子。”
    来了！来了！蒹葭园的人才刚缓过气，马上又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也不等大家答应不答应，楚伊人直接坐了下来，行云流水般就弹起了牧静姝的《月殇》。哀怨悲戚的音律，让本来酒酣耳热的人逐渐安静下来，心底慢慢涌起一股悲凉的情绪。
    秦老夫人和玉念春脸色由黑变白，纵然是她们多次听到之前那个传闻，但曲子还是第一次听到，两人一下子就想起当年从归荑园传出来的琴声。舜英也同样想了起来，但是记忆还没完全涌起，莫名的喜悦来得更快，她马上就可以看到梦寐以求的一幕了，看到宜桃夭被当众羞辱的一幕！
    牧守安整个人如木偶一样坐在那里，脸上的笑意还凝结在那俊朗的面容上。怎么可能？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弹静姝的《月殇》？而且还弹得这般地愁绪悱恻，一如当年的静姝。
    她跟静姝，究竟是什么关系？牧守安眼眸里闪着复杂的光芒，直接看向秦彧。
    然而秦彧只是挺直着腰杆坐在那里，仿佛在安然地欣赏着。
    手指缓缓地划过琴弦，完美地收好了《月殇》最后一个音。听得如痴如醉的人似乎还沉浸在美妙而忧伤的曲子中不可自拔，许久以后才响起如雷的掌声。
    楚伊人抬眸看了看他们，便直接站了起来，紧张地走向秦彧，那颗小心脏砰砰直跳，差点没直接跳出来。
    这是她最后一招了，要是秦彧还不发怒，今晚她算白来了。
    才走到秦彧面前，便见他直接站了起来，将所有人的视线挡在背后，一脸冷然地看着她。
    在他迫人的气势下，楚伊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轻声说道，“夫君生气了？”
    “你希望我生气？”秦彧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音量反问一句。
    呃，希望么？一时间，楚伊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一般，秦彧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这一亲热的举动，让底下一片哗然，纷纷起哄、嬉笑着。
    舜英皱眉，这是什么结果？
    哼，既然如此，就让我送你一程。她朝着若珠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悄悄地溜了出去找刘刈。
    玉念春的忿恨到达了极点，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铁青，目露凶光地狠狠剜着楚伊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还是失败了吗？楚伊人心底十分忧郁，真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就在她为自己“伟大”的计划哀悼的时候，却听到秦彧冷冷地，残忍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如你所愿。”
    什么意思？楚伊人皱眉，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耳边传来“啪”地一声，伴随着巨大的冲力，整个人狠狠跌往一边，左边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第138章 不欢而散（3）

    楚伊人跌坐在地上，轻轻挽起的青丝变得凌乱不堪，狼狈地垂了下来，却刚好遮住了她更加狼狈的脸颊。
    她右手撑地，左手轻轻抚着脸颊，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还在懵着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竟然甩了她一个耳光？
    她一直都知道，她这么做是在在作死，然而她想象过他各种各样的暴揍，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甩耳光。
    刹那间，长时间压抑着的抑郁伴随着这一个耳光带来委屈、难堪、羞愤一起爆发，眼泪在她微热的眼眶不断凝聚着，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或不忍、或心凉、或看戏地围观着她的狼狈，都暗自揣测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小五愣了一下，便迅速上前，将手上的斗篷披在楚伊人瘦弱的肩上，哽咽地喊道，“小姐！”
    绿兰并没有说话，却也十分迅速地跑了过来，和小五一起，将楚伊人隔绝在众人的视线外。
    “秦彧！你这是在干什么？”牧守安腾地站了起来，暴跳如雷地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做？她……”
    在他眼里，秦彧狠掴的人是“牧静姝”。一想到“牧静姝”那白嫩娇滑的脸此刻或许红肿一片，他不由得气急攻心，忘了场合和身份，恨不得马上狠揍秦彧一顿帮“牧静姝”报仇。
    “她是我的娘子宜桃夭，不劳安少记挂。”秦彧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道，“难不成安少当真把她错认为令妹？”
    “你！”牧守安一愣，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过是看不过眼而已。别说她长得酷似静姝，就算她只是路边一个不认识的人，看到你堂堂七尺大丈夫，如此虐打一个弱女子，我也会为她仗义执言。”
    “仗义执言？安少言重了。今日冬至家宴，秦宜氏却妇容不正、妇言不良、妇行不端，我作为丈夫不过是稍微教训一下而已。”秦彧转身看向牧守安，“怎么？安少要插手秦某的家务事？”
    妇容不正？妇言不良？妇行不端？秦彧的这些指责，深深刺痛了牧守安的心，当年牧静姝深陷不贞风波的时候，他恰好去了游山玩水，始终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待他回来的时候，耳边充斥着的都是这些不堪入耳的骂声，恶骂的对象就是他视若珍宝的堂妹！
    思及此，牧守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仿佛马上就要爆发一样。
    眼看场面越来越剑拔弩张，秦老夫人连忙站起来，沉着地开口圆场，“好了！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们都给我少说两句，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不过有些人不知轻重，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已。”秦彧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秦老夫人的话，一点儿脸面也没给她留着，“奶奶，这是我的家务事。”
    闻言，别说牧守安了，就连秦老夫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我的家务事？他特意如此强调，是在提醒她别插手吗？是在暗示，她跟他不是一家人吗？意识到秦彧话里隐含的意思，秦老夫人一口闷气堵在喉咙，愤愤难平。
    顿时，整个大厅充斥着让人压抑的尴尬，主事和家仆丫环都低着头不敢看过来，每个人都在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这几位大人的怒气会祸及无辜。
    三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老爷说了这么多话，却是这般让人心胆俱惊，莫名地，他们不约而同地怀念起那个清冷决然、不言不语的老爷。
    本来还一脸幸灾乐祸的玉念春，看到秦老夫人被秦彧这么下面子，心下便有些惶恐不安，原来因为楚伊人被掌掴的喜悦之意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一个心情飞扬着的人，就是正一动不动坐在一边的舜英了，而且情况越是糟糕，她的心情就越发地灿烂。假如不是这些年来努力隐忍，修得一股绝好的定力，此刻她的脸上肯定已经踌躇得志地笑开了。
    然而，只是一巴掌，还不够，远远地不够。舜英低着头，嘴角冷冷地上扬着，眼眸里的狠戾越发地深重，心底不断地祈祷着秦老夫人也快些插上一脚，如此便可以一箭双雕，一下子将这两个碍眼的人给除掉。至于玉念春那个笨女人，没有了秦老夫人的护佑，不过是一只比蝼蚁还要容易对付的渣渣。
    出乎她意料的是，秦老夫人却选择了隐忍不发作，只是狠狠朝着楚伊人趴着的方向瞪了一眼，便咬了咬牙坐了下来，闭上双眼拨弄着手上的佛珠。
    可恶，这次可真是引狼入室。就算是以前的牧静姝，也不曾将秦彧影响至此，竟然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无礼地跟她说话！
    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牧守安，那模样引得一向自诩淡定理智的牧守安火爆脾气又烧了起来，“家务事？家务事又怎样了呢？我告诉你，今天你的家务事，我还偏偏就管定了！”
    秦彧并没有被他气到，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朝楚伊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见状，牧守安身形一闪，便稳稳地挡住了他的路，冷哼一声，也不废话，直接出手。
    一冰一火，气质迥然不同的两个男子，就这样当众打了起来。快得生风的招式声音，让原来低着头的人马上抬起头看了过去，可是两人的速度极快，众人只能看到一个墨青和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不断地移动着，墨青色不断想要靠近楚伊人，白色不断地进行阻扰。一攻一防，煞是好看，假如不是此时的气氛不对，他们还真的想鼓掌叫好。
    “住手。”一声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在只有那两个男人拳脚相交声的大厅显得尤为突兀。
    除了还在打着的两个男人，其他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被绿兰和小五护着的楚伊人身上。
    只见她背对着众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便迈着莲花小碎步往正在打斗着的秦彧走去。
    察觉到她的气息在靠近，秦彧蓦地朝牧守安虚晃一招，逼着他连连后退，自己则一下子站在了楚伊人面前。
    “桃夭有一疑问，希望夫君能帮我解疑。”楚伊人低着头，淡定地开口。

 第139章 不欢而散（4）

    也没等秦彧答应，楚伊人便径直开口，“不知桃夭今日，妇容哪里不正？妇言哪里不良？妇行哪里不端？”
    她的问题，让在座的人倒吸一口气。这是质疑老爷的话吗？这个夫人不是蠢得无可救药，就是作死得无以复加。
    秦彧眉眼不动，蓦地伸出手狠狠捏着她的下巴，硬让她抬起头与他对望。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狼狈至极，让他在心底忍不住狠狠一揪，心痛得握紧拳头，不想却同时让她依然被他扭着的下巴更加地受罪。
    可是她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平淡无波地看着他。如果没有那肿胀的半边脸，微红的鼻头以及嘴角的血痕，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刚才掌掴的人是不是她。
    暗暗吸了一口气，秦彧眼神冰冷、语气冰冷地开口说道，“不然你今天这装扮、这语气、这举止都怎么一回事？竟然还学‘她’弹琴？你应该知道‘她’的事，如今你这么拼命地仿效她，是想以此得到我的宠爱呢？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她’的路？”
    他话里的恶意是如此明显，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些诋毁“她”的语气。这样牧守安十分不忿，一掌劈向秦彧。
    秦彧只是稍微甩了甩衣袖，便轻易化解了牧守安掌风里的煞气，甚至反噬向他。
    “噗。”牧守安轻轻喷出一小口血，在胸前的白锦袍上盛开多多红梅花。
    可恶！刚才之所以打了个平手，果然是因为这个男人并没有用尽全力！一想到自己如猴一样被甩，牧守安直觉喉咙里有更大一波腥味上涌，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然而，众人此刻并没有留意他的伤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秦彧和楚伊人身上。
    楚伊人站的位置十分巧妙，除了秦彧，所有人都只看到她没有受伤的右脸，一如往常那么美。
    “女为悦己者容。桃夭这么做，全是为了夫君。”因为被掐着下巴，她说话的时候，故意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夫君依然眷恋着‘她’，因此才想着模仿‘她’的一言一行，一切都是为了让夫君能开心起来。”
    “你知道‘她’是禁忌吗？”秦彧冷冷地开口问道。
    “知道。可是也知道你的心里根本就放不下‘她’。”楚伊人不怕死地继续作死着，这让大厅里的所有人都默默地捏一把冷汗。
    “我不知道你是高估了自己和‘她’，还是低估了我。可是，你这样的行为，让我觉得十分恶心。”秦彧面无表情地否认，然后狠狠放开她的下巴，将她甩到一边。
    绿兰和小五这次有所准备，连忙跑过去接着，才使得她没有再次跌倒在地上。
    “即刻起，秦宜氏禁足蒹葭园，园内一切用度削减九成，家仆丫环尽撤。除了每月配送，没有我的允许，园子内外禁止互通。”秦彧平静地看着她，淡淡说道
    这是彻底失宠的节奏啊！如此，这蒹葭园岂不是跟那归荑园相差不远？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前一刻还怨恨着楚伊人的秦老夫人，也是一脸震惊，忍不住站了起来，“彧儿，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千万要三思啊。”
    “奶奶，这是我的家务事。”秦彧双眸并没有离开楚伊人的脸，淡淡地说道。
    “可是……”秦老夫人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被春娘一个箭步上前阻止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刻老爷正在气头上，如此硬碰硬，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倒不如等他消气了再慢慢劝说。
    然而，秦老夫人知道，秦彧只要是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改变的。这个宜桃夭，算是废了……真是可恶啊！这个笨蛋是脑子进水了么？古今这么多名门闺秀、贤妻典范不去学习，偏偏跑去模仿这牧静姝，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如此看来，当初还不如让玉念春去当这续弦，起码会凡事请示自己，不会这么地自作主张！
    秦老夫人在这边暗骂着楚伊人，懊恼着自己没了一枚好棋子的同时，彼端的舜英也同样闷闷不乐。
    碾压宜桃夭的尊严这个目的算是达到了，但为何没有杀了她？反而只是将她禁足而已。尽管这样的禁足等同于判了她死刑，可是她那张脸摆在那里，难保这个男人哪天消了气不会突然想起来，念起来？
    舜英紧紧握着双拳，果然安排了刘刈补刀，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不过，既然是补刀，一刀也是补，两刀也是补，不如多补几刀，以防万一。
    这般想着，她抬眸，媚眼一转，悄悄地朝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些人各怀心思沉默着的时候，楚伊人心底也因为终于达成她的目的而高兴着，可这种高兴稍逊即逝，更多的失落和失望如潮水般涌来，酸酸的，涩涩的，让她有种想逃离这里的感觉。
    “马上把夫人送回蒹葭园。”秦彧冷声地说道。
    绿兰很快反应过来，挽着楚伊人就想往外走。
    “等一下！”小五突然大喊一声，然后跪在地上，狠狠地给秦彧磕头，“姑爷，求求您，让奴婢继续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吧。”
    秦彧转身坐下，背对着她，对她的哭喊声充耳不闻。
    “姑爷，求求您！求求您！”小五凄厉的哭喊声让在座的人都心生不忍，却没有人敢出声求情。
    “姑爷！就今晚！小姐脸上还有伤，请您答应奴婢，让奴婢再伺候一晚。最后的一晚。”小五磕得头破血流。
    “彧儿，既然如此，你就答应她了吧？”秦老夫人听烦了小五的声音，忍不住开口道。
    秦彧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谢谢！谢谢姑爷。”小五破涕为笑，马上站起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走到楚伊人身边，“小姐，奴婢送您回去。”
    楚伊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莞尔一笑，却将她和绿兰的手都甩开，“我自己走。”
    说着，看也没有看向主桌的任何人，目视前方，轻扬着下巴，高傲地往门口走去。
    那一脸骄傲清冷，让人完全忽视了她那差点毁了的脸，主事们心中微微颤动，纷纷主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成功了！楚伊人嘴角上扬，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然后她身上缠绕着的那缕落寞，却刺痛了自己的心，也刺痛了秦彧的眼。

 第140章 不欢而散（5）

    秦彧收回视线，顿了顿，便直接大步离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的无礼，让一旁看着的秦老夫人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牧守安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才匆忙地跟着站起来，过去搀扶着他，一边仔细询问他的状况一边吩咐春娘赶紧去找大夫。
    “舜英，这里就先交给你了。”眼看着牧守安脸色越来越苍白，秦老夫人匆匆留下一句话，便带着人将牧守安送回房间。
    “姑婆，等等我。”秦彧走了，秦老夫人也走了，玉念春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看也没看舜英一眼，便匆匆跟了上去。
    偌大的主桌，一下子就只剩下舜英孤独地坐在那里。
    底下的人见了，忍不住又是一番窃窃私语，却也不敢说得太大声，生怕一个不慎把舜英也给惹恼了。
    他们浑然不知，此时的舜英，心情是空前地好。眼前的烂摊子，奇迹般地把她这些年来的委屈、嫉恨等等一堆的负面情绪驱散得无影无踪。
    “各位，奶奶和夫君有急事要处理，今年的家宴便到此结束了。”舜英站起来，一脸端庄的笑容，落落大方地说道，“十分感谢大家赏面参加，其中有些主事更是不远千里赶过来。与往年相比，今年的家宴出了一点小状况，但我希望大家既然能盛兴而来，就千万别败兴而回。”
    这些主事，既然能担得起这个位置，也不是一般的愣头青，每一个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懂舜英话里的含义。
    “谢谢主家的招待。”他们默契地应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舜英一看，就知道他们不会在外面胡乱嚼舌根。虽然她是很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宜桃夭”今晚的丑态，然而老妖婆吩咐让她处理，她就不能出一点纰漏，不然又要被揪着不放。
    “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奶奶和夫君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希望大家喜欢。”说着，舜英便让人抬上来几个大箱子，里面是专门为这些主事准备的金算盘，足金打造，一点也不吝啬。
    “谢谢老夫人，谢谢老爷，谢谢英姨娘。”他们异口同声地道谢，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那个进门不久而且刚刚失宠的夫人。
    舜英笑得眉眼弯弯，然后亲自把那些金算盘送给每一个主事。本来她是不用亲自做这件事的，但是与其在木槿园无聊地等待消息，还不如找点事边做边等，说不定刚把这些金算盘分完就听到宜桃夭被刺身亡的消息呢。
    想到这里，她笑得更加灿烂。
    然而，一直都所有主事都领了金算盘，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就在她暗自疑惑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将大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成了？舜英禁不住有些欢喜地向门口走去，才走到一半，就看见一群护卫匆匆跑了过来，直接将大厅围着警戒。一个家仆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苍白着脸，惊慌地说道，“请，请各位主事大人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更不要离开。”
    “怎么回事？”舜英皱眉，语气有些急地问道。
    “回英姨娘，府里进刺客了！”那个家仆稍稍顺了一口气，重重地说道。
    刺客？大厅里，不论是主事还是其他的家仆丫环，都被吓得脸色铁青，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这秦府的守卫不是堪比皇宫吗？怎么就冒出一个刺客了呢？冒出就冒出了，还偏偏选的今晚，这是存心跟他们过不去吗？今年的冬至家宴，绝对是不吉利啊！主事们忍不住在心底哀嚎着。
    舜英的脸色也阴沉起来，缓了缓，便关切地问道，“府里可有人受伤了？”
    “奴才也不清楚。一发现刺客，老爷就让奴才过来了。”
    他的话，让舜英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老爷和刺客打过照面了？难道是老爷亲自出马吗？
    越想越觉得心惊，舜英不停地在大厅来回走着，不时看了看外面，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又见一个家仆走了进来，“刺客已抓，各位主事可以离开了。老爷已经吩咐了，等会儿护院们会护送各位主事回去客栈的，请不用担心。”
    闻言，大家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唯独舜英却是心下一紧。
    “刺客抓了？是谁抓的？”
    “是青爷。”
    常青？他不是在外头巡查生意吗？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时机还这么巧？舜英越想便越觉得不对劲，虽然依然一脸镇定，但是颤抖的身子彻底地出卖了心底的害怕。
    她匆匆将主事们送走后，便迫不及待地回了木槿园，却见一队护院已经在园子外守着。
    “英姨娘！”若珠从园内看到舜英，有些紧张地迎了上来，却被护院用手架住。
    “干什么？我又不是出去！”若珠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却发现他们一点儿也不怕她，气得她只能干瞪眼。
    舜英瞪了她一眼，然后才对着那些护院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刺客虽然抓住，但是青爷担心他还有同党，便安排我们今夜过来警戒。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出。”
    “是吗？那府里可有人受伤？”这是她最在意的事，她总觉得这个刺客就是刘刈。她不担心他会出卖自己，只想知道宜桃夭有没有事？
    “只有夫人受了惊吓，却并无大碍。”
    可恶！这个刘刈真是饭桶！舜英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狠戾，然后便一脸关切，“只是受了惊吓吗？请了大夫没有？”
    护院傻傻地摇了摇头，“奴才不知道。”
    也对。舜英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乱了阵脚，才会这样逮谁问谁。
    蓦地，她发现若珠一脸欲说不说的模样，便知道这丫头肯定知道了些什么。思及此，她深深地呼吸了两下缓了缓神，她微微笑着说道，“谢谢。今晚辛苦你们了。”
    正想移步回去园子里好好问问若珠，身后却突然传来一把急促的声音，“英姨娘请留步。”
    舜英转身，只见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绿兰，竟然一脸着急地走过来，匆匆行了一个礼，“请问宴席后，英姨娘是否见过夫人？”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不见了。”绿兰抿了抿唇，缓缓说道。

 第141章 消失的夫人（1）

    “不见了？”舜英喃喃重复了一句。
    “是的。既然英姨娘没有见到夫人，奴婢再到别处找找看。”绿兰也不啰嗦，行了个礼便想离开，迎面却撞上了春娘。
    “奉老夫人之命，请英姨娘移步议事厅。”她微微扬着下巴，高傲地说道。
    “议事厅？”
    “是的，老夫人和老爷都在那里。”春娘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阴阳怪气地补充了一句，“等着您。”
    闻言，舜英双眸眯了眯，却没有说些什么，点了点头，回头让若珠好好打点一下园里的情况，便一脸淡然地朝着议事厅方向走去。
    绿兰幽幽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转身想继续去别的地方继续寻找楚伊人，“绿兰，你也要过去。”
    春娘的嘴角上扬得更加诡异。
    “我？可是议事厅……”议事厅所议的事都是府里的绝密，一般都不会让下人进去的啊。
    “让你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春娘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打从心底鄙视绿兰这种不识好歹的丫头。
    “是。”绿兰低着头，缓缓地应了一声，便快步跟上了舜英的步伐。
    春娘在后面，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诡异的笑容不禁加深了几分。
    她们一进门，便发现秦老夫人脸色铁青地坐在主座上，紧闭着双眸，一边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念着什么经书。
    在她旁边的，是面无表情的秦彧，漆黑的眼眸让人猜不透他此刻是惊是怒。
    虚弱的牧守安和害怕的玉念春，都苍白着一张脸坐在两旁。
    然而，更让她在意的，是正跪在议事厅中间，不断颤抖着的小身影。
    舜英迅速朝秦老夫人和秦彧行了礼，便匆匆落座。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跪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小五。
    “守安，你身子怎样？要不先回去吧。”她担忧的视线直直射向牧守安，那心疼的神情让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牧守安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随性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大碍。
    “真的？”秦老夫人依然不放心。这才刚刚看过大夫，连药都没来得及喝呢，就因为那个女人的事，强撑着身子过来。
    “真的，请快点开始吧。”牧守安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对于他敷衍的态度，秦老夫人感到十分不满。然而也没有说什么，却恼怒地瞪向跪在地上的小五，以十分威严而又夹着怒气的口吻说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她的声音，小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他们，又吓得马上低下了头，嗫嚅着开口，“奴婢和夫人回到蒹葭园，刚好……”
    “大声一点！你这是说给自己听吗？”秦老夫人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威喝一声。
    “是，是！”小五呜咽一声，马上大声地回道，然后努力稳住自己那颗已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大声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楚伊人离开了宴席大厅之后，便径直回了蒹葭园。彼时，她失宠的事已经被广而传之，蒹葭园里的人也奉命开始撤走，他们不但没有帮着小五照顾楚伊人，甚至还冷言冷语地嘲讽着，有多难听就说得多难听。对此，楚伊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既不恼也不怒，只是淡淡地让绿兰帮她烧点热水来沐浴，随后便和小五回了主房。
    刚走进主房的花园，一个黑衣人变向她们袭了过来。匆忙间，楚伊人一把将小五推到一边，自己硬生生地吃了对方一掌，被打得节节后退。她还没站稳，黑衣人便又窜到她面前，朝着她脑门就一掌挥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常青及时出现，一手推开楚伊人一手击向黑衣人。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打得不分上下，一直打出了蒹葭园。
    见状，小五便马上跑过来将楚伊人拉进主房。然而就在她转身去找药的时候，却被人一下子击中脖子，随后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是绿兰姐姐用水将我泼醒，但是那时候，夫人已经不知所踪了。”小五哭哭啼啼地，总算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绿兰，她所说的，是否属实？”秦老夫人看向站在小五身后的绿兰。
    “回老夫人，绿兰备好热水进房的时候，却是看到小五已经昏倒在地，而夫人已经不知所踪。”
    “是吗？所以桃夭却是被刺客掳走了？看来要加派人手将府内查个地翻天才行。”秦老夫人皱眉说道。
    “不，这不是刺客所为。”牧守安有些虚弱地回答，“按照小五说的，黑衣人旨在取人性命，他的同伙有下手机会，为何只是掳人？大可直接杀了啊。”
    “难道有两拨刺客？”玉念春喃喃说道，“啧啧，看不出她竟得罪这么多人。”
    话音刚落，她便感受到牧守安暴怒的视线直直射了过来，仗着秦彧在这里，她挑衅地抬起下巴，“怎么？难道我分析得不对？”
    “哼。”牧守安冷冷地哼了一声，因着此刻身体虚弱，就没有跟她算账。
    “春儿的分析也很有道理。”秦老夫人却是十分赞成。
    “其实，我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既压着牧守安，也被秦老夫人称赞，玉念春一时忘乎所以，便再次开口说道，“刚才这丫头说了，她是转身准备去拿药的时候，被人从身后一下击中脖子的，你们想想，那时候站在她身后有机会下手的人，除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刺客意外，还有谁？”
    当然还有那个已经失踪的人啊！
    “不可能！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舜英第一个反对这种推测。
    然而，她也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为什么？因为她失宠了啊！所以她就想尽办法，想用苦肉计来博得表哥的同情。我猜啊，这丫头说不定是帮凶呢。”玉念春信口开河，可是越说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你们想想啊，为了讨好表哥，就连模仿已死之人这么大不敬的事她都敢做了，为了复宠她还有什么做不出？”
    她的话虽然难听，却成功堵住了众人的口，一时间，竟没有人能反驳得了。
    见状，玉念春更加得意，“我认为，对这个丫头用用刑，说不定就能问出些什么了！”

 第142章 消失的夫人（2）

    用刑？小五一听到这个词，整个人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恨不得马上晕过去。
    “用刑？哪里来的刑？表小姐您的私刑吗？”牧守安尽管虚弱，但还是忍不住邪邪地讽刺道。
    “是家法，家法！”玉念春赶紧开口。
    “哟，那不知道这丫头犯了哪一条家法？”
    “你这是包庇她么？还是存心跟我过不去？”玉念春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牧守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抚着胸膛，稍稍顺了顺气才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如今人不见了，当务之急应该马上去寻人，而你却在这边叽叽歪歪地又说苦肉计又说用刑。你这么拖延时间，是想让弟妹失救而死呢？还是说，是想争取时间毁尸灭迹？”
    “牧守安！”“守安！”玉念春和秦老夫人同时厉声喊道。
    “怎么？”牧守安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反而虚弱地笑着应道。
    “没凭没据的话，你少说。”秦老夫人严肃地说道，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秦彧，发现他一脸淡然，并没有对牧守安的话有太大的反应。
    “就是！你这是诬陷！”有秦老夫人撑腰，玉念春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怒视着牧守安，恨不得上前狠狠扇他一耳光，同时也懊恼着秦彧那一掌怎么就打不死这个讨厌鬼。
    “我这是诬陷？”牧守安笑了笑，然后沉着一张脸，“那你刚才说的，难道就不是？你又有何证据呢？”
    “我……”玉念春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我也不过是推测。”
    “单凭推测，便要用刑？表小姐，我看你还是多积点阴德吧。”说着，牧守安又顺了顺气。
    本来受了伤，他也不想说这么多话的，只是一听到玉念春这么说，便忍不住要帮宜桃夭抱打不平，忍不住要救下眼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环。
    “好了，都别说了。”秦老夫人见不得牧守安都吐血了还说这么多话，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拌嘴。
    舜英在旁边看得那是一个暗爽，正所谓一物治一物，玉念春遇上这牧守安，除了受气还是受气，还总是被堵得说不出话。
    眼看这两个人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舜英忍不住偷偷瞄了瞄绿兰和小五，不得不自恋地在心底赞一下自己的先见之明。
    只是，那个被抓的人到底是不是刘刈？如果是的话，他会不会出卖自己？这两个问题始终如藤蔓一样缠得她难受，想了想，她便转向转向秦彧，轻柔地说道，“夫君，虽然安少爷分析说了可能是两个刺客，但是目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我想不如先从他那里下手，看看他是否还有同党？同时我们再加派人手对府里进行地毯式搜索。唔，还要马上报官，让楼大人封锁城门，不让进出。”
    “封锁城门？要不要这么大的阵仗？”玉念春嘴角微抽地娇呼了一声，这不是要让全东篱城的人都知道“秦夫人”的大架势吗？
    “这样会不会对秦府的声誉有所影响？”秦老夫人也有一丝犹豫，她最在意的就是秦府的声誉了。
    听着她们的担心，舜英心底却在冷笑着，她们竟然都只在意这些，难道她们都没想到，这样做，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是那宜桃夭么？
    一个被掳走的女人，意味着什么？
    一个自己逃掉的女人，又意味着什么？
    只要这么做了，不管宜桃夭最后能不能活着回来，各种流言蜚语都能将她杀死。而更重要的是，秦彧“杀妻虐妻”的传闻，又将得到进一步证实。
    嗯哼，她倒要看看以后还有那个不要命的狐媚子嫁进来。
    她在一边想得欢，秦彧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那眼神看得她心里瘆得极慌。
    舜英藏着袖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脸上却一片镇静，双眸坦然地回视，“夫君以为如何？”
    “很好。”秦彧淡淡地回了她一句，便唤了人进来吩咐下去，之后便冷冷地说道，“好了，今晚大家也累了，都去休息吧。”
    “什么？”牧守安不顾身上的伤，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吼道，“她如今生死不明，你倒还要休息？”
    “不然呢？该想的，该做的，都已经想好了，也都已经吩咐下去做了。难道安少还有什么好办法？如果是的话，不妨像舜英那样说出来。”秦彧缓缓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确实，该想的想了，该做的也做了。然而，却是让人去做！
    “你作为她夫君，难道不应该亲自去找她吗？”牧守安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我作为她夫君，难道就应该亲自去找她吗？”秦彧冷冷地反问，“哪条国法哪条家规有这样一条？假如有，我当义不容辞地去。”
    他一脸冷然，冷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在他嘴里，那个突然不见了的人，仿佛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仿佛只是路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乞丐。
    “秦彧！”牧守安一张白脸被他残忍无情的话气得马上红了起来，怒气攻心之余，又狠狠吐了一口血。
    “守安！”秦老夫人吓得马上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牧守安并没有留意，反而直直地看着秦彧越行越远的背影，恨不得一拳将他揍死，但是更恨的，却是自己技不如人，以致现在重伤不能亲自去寻人。
    在场的人，包括舜英在内，都忍不住自心底泛起一阵冷意。
    这个男人，当真是绝情得让人寒心，那种直透的寒。
    舜英首先回过神，马上跟着出去，却已经没有见着秦彧的身影。她略略皱了皱眉，便对着迎上来的若珠耳语几句，转身看了看议事厅，冷笑一声直接回了木槿园。
    到了木槿园，她施施然地先去沐浴，再倚坐在床上看了整整一本书，直至深夜时分才看到若珠匆匆走了进来。
    “如何？”舜英放下书，迫不及待地走过来询问，一点也没有了往常的隐忍冷静。
    “老爷回房后便没有再出来。”若珠低声回道，“奴婢一直等到老爷房里的光灭了才离开，十分肯定老爷已经就寝了。”
    闻言，舜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看来，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那个冒牌货。宜桃夭，你这次死定了。舜英嘴角残忍地上扬着，就凭那些护院，是绝对找不到人的。

 第143章 消失的夫人（3）

    “今夜这么多人巡查，你可有被人发现？”舜英突然想起些什么，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有，奴婢十分小心。再说了，府里的环境，奴婢比那些护院要熟得多。”若珠十分自信，顿了顿，脸上却浮现一丝犹豫。
    “怎么了？”舜英皱眉。
    “奴婢想问一下，要怎么处理小五？”
    “小五？为什么要处理她？”舜英优雅地转身，重新坐到床上，“她又不是我的人，又没有得罪我，我为什么要处理她？”
    若珠一愣，然后脸上浮起一个了然的笑，“是奴婢多虑了，夫人。”
    这次，她这一声的“夫人”并没有让舜英生气，反而引得舜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哈，夫人！”房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舜英乐得整个人趴在床上，拥着被子欢乐地笑着，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高贵端庄。
    她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冲到宜桃夭面前，好好看一下对方狼狈的模样。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努力忍着，忍到一切回复风平浪静。
    宜桃夭，你可千万要挺住，不要轻易死了去。这般想着，舜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就在她在这边沾沾自喜的时候，秦彧正在她房间的屋顶上静静地看着。
    早在若珠躲在一边“监视”的时候，秦彧就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然而他选择按兵不动，随她慢慢监视，自己该干嘛就干嘛，一点儿也不刻意。
    直到若珠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他便悄悄尾随她，一字不漏地听着她们主仆的谈话，只是，为何牵扯到小五？难道小五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还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秦彧冷冷地再看了舜英一眼，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木槿园，直接去地牢。
    “爷。”常青一看到他，马上迎了上来，“这人的嘴巴很硬，根本撬不开。”
    秦彧抬眸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被紧紧地绑在一根木头上，一身黑装，眼神阴鸷地瞪着秦彧，仿佛在等着他过来。
    然而秦彧却没有理他，只是低声吩咐常青派人去盯着舜英和小五。
    “是。”常青低声应着，看了一眼刘刈后，便出去下达命令。
    待他再次回到地牢的时候，却见秦彧正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与刘刈对望着。
    “常青，给他松绑，解了他的穴道。”
    “什么？”常青不敢置信地看过去，难道爷不知道眼前的人有多难缠吗？
    就连刘刈，也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
    眼看常青一动也不动，秦彧也懒得再说，直接走过去，慢条斯理地帮刘刈松了绑，并解了他的穴道。
    然后被绑得太久，刘刈手脚一时还没有很灵便，整个人有些虚软地坐在地上，可是那双阴鸷的眼眸依然死死地瞪着，似乎想搞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秦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便是刘刈？鬼杀的二当家？”
    他的问题，让刘刈一愣，黑眸里快速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有回话。
    也不管刘刈有没有承认，秦彧径直说道，“我要赎命，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闻言，一直阴沉着脸的刘刈，脸上竟然浮起一个笑容，“你竟然知道有赎命这玩意儿？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刘刈从来不让人赎命。”
    “凡事总有第一次。”秦彧淡淡地说道，并未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你要赎那个女人的命？”刘刈继续阴阴地笑着，“可以啊，一命抵一命，用你的命来赎她的命。”
    闻言，秦彧没有任何犹豫地，就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扔到刘刈面前。
    “爷！”一边看着的常青忍不住喊了一声，别说现在夫人下落不明，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就算夫人找回来了，也不至于要以爷的命去赎啊。
    “爽快！”刘刈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这人看着冷，内心是热的啊！”
    他边笑边伸手去拿那匕首，只是刚碰到，就被秦彧一下狠狠地踩住了手背。那力度，仿佛要让死里踩一样，刘刈甚至听到自己的手骨断裂的声音。
    “啊！”他惨叫一声，另一只呈鬼爪形状就要抓向秦彧，却被秦彧快速用另一只脚踢开，然后又狠狠地踩了上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常青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便发现秦彧稳稳地踩住了刘刈的两只手。
    整个地牢充斥着刘刈的嚎叫声，听得常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双手。
    “赎不赎？”秦彧冷到极致的声音，显得十分森然可怕。
    “你以为这样做，我便会屈服？”刘刈痛得直冒冷汗，但是嘴上依然不折不饶，“你既然知道我是鬼杀的人，就该知道得罪鬼杀有何下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不怕我们过来将秦府夷为平地？”
    “最好不过。”秦彧回了一句，暗暗通过双脚，用内功震向刘刈双手。
    “啊！啊！”刘刈的惨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前的还要凄厉。
    “你！”刘刈一脸痛苦，咬着牙瞪向秦彧，这个人竟然敢用内功震废了他这双手！但是可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人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赎不赎？”秦彧漠视他的痛苦，冷冷地威胁道，“还是你想试试全身经脉尽断的滋味？”
    闻言，刘刈恐惧地吞了吞口水，他堂堂鬼杀二当家，从来杀人不眨眼，杀人的招式更是层出不穷，嗜血如他让人闻风丧胆，何曾这么狼狈过？
    他想很有骨气地拒绝，然后一看到自己那双软绵绵的双手，便有些服软地说道，“我想赎，可是不能。”
    “为何？”秦彧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你既然知道鬼杀，既然知道赎命，当然也该知道什么情况下不能赎命。”刘刈冷笑一声，“以恩情委托之命，万死不能赎。”
    什么？常青一脸震惊，想不到爷的担忧竟然中了！
    “是谁？”
    “我不能说。”刘刈恨恨地瞪着他，“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秦彧低头看了看他，然后淡淡地转身走开。
    “一双手，换一个答案。”
    “你要自废双手？”
    “你的手。”秦彧突然很怀疑，这么笨的人怎么会是鬼杀二当家？
    刘刈低头看了看自己废了的双手，“当真？”
    秦彧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往门口走去。
    “成交。”刘刈幽幽地声音传来。

 第144章 消失的夫人（4）

    出了地牢，常青一脸犹豫地看着秦彧，挣扎再三，便忍不住开口，“爷，你认为夫人的失踪跟刘刈有关系吗？”
    “没有。诚如牧守安说的，刘刈意在杀人，他的同伙没必要把人掳走。”
    “那……”那为何要如此本末倒置？当务之急不是该把夫人寻回来么？
    看穿他心中所想，秦彧转过身，深深地看着他，“不是同伙，却可以是同一拨人。”
    “你是说，那个劳什子司徒楠派人来掳走夫人？”什么仇什么恨啊？竟然大费周章派人从京城来掳人！
    “常青，你这段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吗？”秦彧语气里不无嫌弃，“那司徒楠既然委托人，他的目标自然是杀人，又怎会是他派人来掳人？”
    “呃，是常青想得不周到。”常青尴尬地讪讪笑了笑，随后正色道，“所以爷的意思是，那幕后黑手并非司徒楠？我就说嘛，堂堂镇疆大将军，怎么会这么鬼鬼祟祟地委托鬼杀来杀人呢？我一开始还以为那刘刈在说谎呢。”
    “他不会说话，却也没有老实。”秦彧冷冷地看向地牢方向。
    诚然，刘刈是说出了委托者，却没有说出真正的幕后黑手。这次是自己失策了。
    “咦？不对！”常青马上又想到什么似的，“这个幕后黑手竟然能让司徒楠动用自己对鬼杀的恩情来买夫人一条命！”
    如此抽丝剥茧的，难道夫人得罪的是人大有来头？
    “别想了。”秦彧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转身往随风园方向走去。
    “等等！”常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的不用去找夫人吗？”
    “你知道她在哪里？”秦彧淡淡地反问。
    就是不知道才要去找啊！常青本想这么理所当然地回答，然而最终还是住了口。
    “明天将护院全部撤走。”
    “撤走？爷有头绪了？”常青马上来了精神，他就说嘛，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别说那个是夫人了，就算是一个无辜的人，爷也不会铁石心肠至此啊。
    “没有。”秦彧直接给他一头冷水，没理会他呆若木鸡的反应，又淡淡地说道，“你继续去审刘刈，其他什么都不要做。监视的人有话直接报告给我。”
    常青眨了两下眼，才终于弄懂秦彧这么做的原因，兴奋地点了点头，“是！”
    第二天，东篱城的城门没有按时打开，整座城鸡飞狗跳，全城的官兵都在逐家逐户地搜索，都想着如果能找到那不见了的“秦夫人”，那打赏可是比他们捉几年毛贼都来得丰厚。
    这些官兵不遗余力的那股劲儿，让百姓都以为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汪洋大盗窜了进城。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开，大家才知道他们在找的是秦府那进门没多久的“夫人”，顺带着，昨晚家宴上发生的事也一并被传了出来。
    一时间，东篱城又有一大波围绕着“秦夫人”的各种流言蜚语袭来。在这个不能自由进出城门的冬日，总算有些八卦来娱乐一下。
    相比外面的各种热闹，秦府里面倒显得十分安静，把守的、巡逻的护院已经全部撤到了外围。
    “到底怎么一回事呀？夫人都还没找到，怎么就把护院撤了呢？”
    “听说老爷昨晚夜审刺客，已经审出了些眉目。”
    “我也听说了。据说已经确定了人已经不在府中，所以才把护院都撤出去了。如今，城门也关了，就等着官兵大人们把人抓来呢。”
    ……
    躲在暗处的常青听了他们的议论，不禁对他们的情报网络佩服得五体投地，竟然连爷夜审刺客一事也知道了。
    此刻，木槿园中却完全没有八卦的气氛。
    舜英脸色苍白，眯着眼打量着正跪在自己面前的若珠，冷冷地说道，“你昨晚不是说，亲眼看着夫君睡下才离开的吗？怎么会有夜审刺客这一出？”
    “奴，奴婢……”若珠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开口，“对不起，是若珠办事不力。求，求英，英姨娘饶过奴婢。”
    “罢了，罢了。夫君又岂是你可以看得住的？”舜英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对于秦彧夜审刘刈这件事心怀恐惧，然而从那些流言中又可以知道，刘刈并没有把自己供出来，否则秦彧如今肯定能把两件事联系起来，直接跑来她这里要人了。
    “英姨娘，如今护院既然都撤了，是不是要去看一下……”若珠没有继续说下来，然而舜英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急。再稍等几天。”舜英虽然好想去看一下宜桃夭如今的惨状，但是她对秦彧依然心存戒备，“这几天，一切如常，该干嘛就干嘛，关于这件事不要再想，也不要再提了。”
    “是。”若珠乖巧地回道。
    “早膳后，我要去一趟蒹葭园。你安排一下。”
    什么？若珠一下子就被她搞糊涂了，不是说不要再想，不要再提吗？怎么突然又要去蒹葭园？这不是明摆着要落人口实吗？
    “夫人失踪，我怎么着也要过去她的园子看一下，走一下过场啊。”舜英无奈地说道，十分哀怨自己身边的丫头竟然这么笨。
    不一会儿，舜英就带着人走进了蒹葭园。
    与第一天搬进来的排场相比，如今的蒹葭园冷清得让人不禁起了一阵寒意。整整一圈走下来，竟然看不到任何下人，也对，夫君都那样说了，谁还敢留下，还不马上拍着屁股溜之大吉么？
    一直走到主房，才发现一抹瘦弱的身影蜷缩在主房门口，瑟瑟发抖。
    “你怎么还在？”若珠上前，嚣张地质问，“这园子应该没有人才对。”
    闻言，那个小丫环抬起头，向来白净的小脸此刻红紫了一片，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又红又肿，显然是挨着冻哭了整整一晚。她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呆呆地不知道反应。
    “小五？”若珠皱眉，然后上前一把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拉了起来，“你眼瞎了还是怎的？见了英姨娘竟然不懂得行礼了吗？”
    英姨娘？这三个字仿佛灵丹妙药一般，让小五本来已经失去焦距的双眸瞬间闪着光芒，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挣脱了若珠的钳制，整个人跪趴在地上，“英姨娘，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如今姑爷已经放弃搜寻小姐了，这样下去，小姐会死的啊！”

 第145章 消失的夫人（5）

    “小五，你先起来。”舜英依然是那副高贵温柔的模样，“我当然想要救夫人，只是夫人如今下落不明，而我不过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这，”她说得在理，小五一时也没了主意，突然间想起了昨晚，秦彧很轻易便采纳了舜英的建议，便想也不想地开口，“英姨娘，您可以去找姑爷啊！姑爷那么宠爱您，信任您，肯定愿意听您的话。”
    她的无心之言，却直接切中了舜英的伤处。
    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也敢如此讽刺她？舜英眼里闪过一丝狠毒，脸上却浮起一个温柔的笑，“难得你这么忠心，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劝说夫君继续搜夫人的下落。”
    她环顾了一下冷清的蒹葭园，慈悲地说道，“倒是你，如今这蒹葭园也没了人，你为何还要继续留在这？”
    闻言，小五又悲切起来，“奴婢本是随小姐入府的，如今小姐不见了，姑爷也下令封了这蒹葭园。绿兰姐姐可以回去老夫人那里，奴婢却实在是无处可去，只好在这里守着盼着，希望能把小姐盼回来。”
    “既然如此，你暂且先跟我去木槿园待着吧。待夫人平安归来，你再回到她身边伺候着。”说着，舜英朝若珠使了一个眼色，“若珠，带她回去歇着吧。”
    “走吧。”若珠撇了撇嘴，走到小五身边。
    “谢谢英姨娘的大恩大德！”小五又给她叩了三个响头，便怯怯地跟在若珠身边离去。
    不管是牧静姝还是宜桃夭，到最后还是斗不过她啊。舜英抬头环视一下蒹葭园，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
    此刻的楚伊人，昏迷这么些时辰后，终于还是被冻醒了。
    她揉着脑袋，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眼前一切，却让她感到有种莫名的惊慌。
    这不是她的房间么？这么一觉醒来，竟然变得这么面目全非，那一片一片的焦黑，难道发生火灾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一身衣裳虽然脏兮兮的，却不至于被烧过烤过。
    “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颤抖着站了起来，仔细地环视了一眼这个焦黑破落的房间，心里既觉得熟悉，又感到陌生。
    熟悉的是房间的布局，陌生的是房间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这里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一直不是自己住着的，啧啧，这是梦么？是的话，快点醒来吧。
    她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却传来一阵锥心的痛意。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左脸颊竟然肿胀得厉害，轻轻一碰就痛得让人忍不住哀嚎。
    是了！她昨晚被秦彧那家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一想到这，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然而计划到底是成功了，他那无情且残忍的话在她耳边一字不漏地响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又惆怅起来，整个人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突然，一只硕大的老鼠自她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似乎是瞅着她在发呆，便有些挑衅地走到她面前，那双如绿豆般大小的灰眼睛骨碌骨碌地瞪着她。
    楚伊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当即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想往旁边躲去。
    “哐当”一声，她抬了抬手，又抬了抬脚，终于迟钝地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
    我的老天爷呀！原来她被抓了吗？还被囚禁起来？通过那扇破落的窗户，她看见外面的花园残破断垣，杂草丛生，有些地方更是长满了厚重的青苔。
    这不是蒹葭园！楚伊人微微皱眉，又认真地环视了自己所在的房间，确实跟自己在蒹葭园主房的布局一模一样，瞬间，一个荒诞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会吧？难道她被绑架到了归荑园？这是不是有点太搞笑了！楚伊人一惊，扯着嗓子就喊道，“救命！救命啊！”
    然而，被孤立在一边的归荑园，却是人迹罕至，任她喊破喉咙，也没有人能听到。
    在差点把嗓子喊破之后，楚伊人觉得自救，可是整个房间一片狼藉，而锁着她的手链脚链又将她困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可恶，直接将这张床拆掉算了。想是这样想，又累又冷又饿的她，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去拆。
    她虚软地仰卧在脏兮兮的地上，脸颊上的伤依然火辣辣地痛，肚子又饿得难受，突然间，她生出了一种自己马上就要死去的感觉。
    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她干嘛要逃婚？干嘛要替嫁？干嘛要惹恼那个男人？越想便越觉得委屈，一直掩藏着的坚强，终于分崩离析，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角逸出，直直流向耳郭里。
    在牧静姝的房间里，楚伊人忍不住低声抽泣，“爹，娘，哥哥，伊人好想你们呀。”
    哭着哭着，她缓缓闭上双眸，又隐隐有了睡意。
    朦胧中，脑海里却清楚地浮现秦彧那清冷的模样，真是可恶啊！他都这样待她了，她怎么还是想着他，难不成这两个多月的时间，自己患上了被虐症不成？
    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因为想着秦彧，楚伊人竟然忘记自己如今痛苦的处境，嘴角含笑地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不出楚伊人所料，果然没有人给她送吃送喝，幸好夜里下了雪，她还能靠着雪水勉强度日。只是，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夜里更是冷得差点晕厥，尽管如此，她还是坚强地硬撑着。
    但是到了第三天，她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憔悴得像鬼一样，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床脚边，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啊？竟然想出要活活将她饿死、渴死、冷死这么阴险毒辣的招儿，想她楚伊人英明一世，从不害人，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老天爷，如果你非得让我香消玉殒的话，拜托让我做个饱死鬼吧！楚伊人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逐渐暗了下来的天。
    突然，一股烤肉香味传了进来，让她如回光返照般睁开双眸，直直看向门口方向，不断地咽了咽口水。
    “肉，肉，我要吃肉。”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冻得青紫又干得开裂的双唇，声音嘶哑地喃喃低语着。
    “想吃肉？”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却看不清长相。
    “嗯，想吃。”饿得死去活来楚伊人一点也不在乎对方是谁，一心只想着填饱肚子。

 第146章 消失的夫人（6）

    她诚实且没有骨气的回答，让对方心情大好，冷笑一声便将那碗肉端到放到地上，近在她眼前却怎么也够不着的地方。
    “吃吧。”那人高高在上地说道，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啊！忘记你够不着了。”
    说着，便用脚慢慢将那碗烤肉往前推，推着推着，用力一踢，那烤肉便掉得满地都是，更让人气愤的是，那脚一点儿也不安分，对着地上的烤肉便狠狠碾踩起来。
    要不要这么缺德，竟然在一个就快饿死的人面前如此糟蹋食物！眼睁睁地看着香喷喷的烤肉就这样呜呼哀哉，楚伊人咽了咽口水，小心脏那个疼哟，差点就要跟眼前的人拼老命了。
    “哎呀，不好意思，一时脚滑。”那人戏谑地说道，然后从身后拉出一个瘦小的人儿推到楚伊人面前，“小五，来，快点伺候你家小姐用膳。”
    小五？楚伊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满地狼藉的烤肉转到眼前那个瑟缩着小丫头身上。
    “小，小姐？”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整个憔悴得让人揪心的楚伊人，小五一脸不可置信，“小姐，是你吗？”
    楚伊人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虚弱地喊了一声，“小五……”
    那干涸沙哑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清脆怡然，听得小五一阵心酸，泪水毫无征兆地哗啦哗啦直流，也不管楚伊人此刻浑身脏兮兮，急忙往前扑到她身上，“呜呜，小姐，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把你绑到这里来了？”
    假如有力气的话，楚伊人真的好想朝她翻翻白眼。除了面前这个“暴殄烤肉”的混蛋，还能有谁把她绑到这里啊？
    小五还在这边嚎哭着，楚伊人已经用尽全力抬眸看向那个人，心底冷笑一声，不出所料，果然是她啊！早该防着不是？然而却总是将人想得太美好，以为自己被秦彧弃若敝屣便不会得罪她。
    “小姐，您等着，小五马上就救您出去。”说着，小五不顾严寒，一把扯着楚伊人手上和脚上的铁链，使劲牵拉着，似乎这样做就能把铁链弄断。
    “真是忠心的丫环。”舜英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做着徒劳功夫的小五，不无嘲讽地说道，“小五，你动作要快些，不然你家小姐可能要熬不住了。”
    闻言，小五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赤着双手继续扒拉着铁链。大冬天的，铁链又不平整，没两下便把她的手磨得出血。
    小五一听，整个人心都快碎了，连忙跪着走到舜英面前，“英姨娘，英姨娘！既然您已经帮奴婢找着小姐了，求求您大发慈悲，帮奴婢把小姐救出去吧。”
    直到此刻，她依然十分信任这个一脸和善的英姨娘。
    楚伊人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到底有多笨，才会到现在还分不清敌友啊？
    “帮你救她出去？”舜英温柔一笑，轻轻开口，“小五，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你害的，你就得自己救。”
    什么？小五一愣，抬头看向她，眼眸里满满是疑惑、不安以及恐惧。
    “奴，奴婢害的？”她哆嗦着唇，呐呐开口，然后扭头看向楚伊人，“奴婢害的小姐？”
    “是呀。难道你忘了？那一晚，是你亲自将那杯下了药的茶递给她喝的，是你亲自将她拖到密道的！”舜英嘴角冷冷地上扬着，残忍地说道。
    “不，不是的！”小五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那一晚，是有人将我敲晕了，我晕过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着，忙不迭地转过身子，趴在地上与楚伊人对视，“对吧，小姐？那一晚我没有端茶给您喝，我是转身去帮您拿药的时候才被人从后面敲晕的！对吧，我说得对吧？”
    舜英的话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小五着急着要否定，一时间也不自称“奴婢”了。
    看着她一脸希望得到肯定的表情，楚伊人很想点头，然而她已经被震惊得完全没有了反应。对于舜英的话，她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不是信任，而是觉得她并没有这个必要去骗她们，更何况那一晚，她确实是喝过小五的茶后不久就失去知觉。
    她一直以为是有人趁着她们不注意下的药，却不想这个人竟然是小五。
    她的沉默，让小五整个人近乎崩溃。
    “难道，难道是真的？真的是我？”小五喃喃自语，然后像是突然着了魔一样，跪趴在地上，双手狠狠捶地，竭嘶底里地哭喊着，“呜哇！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么？”舜英嘴边的笑意更深，“那你有没有想起，那件红色衣裳是你放在柜子里，因此害得你家小姐被夫君狠狠地教训，就差没有掐死？”
    她的话，让小五又是一颤，瘦小的身子在地上瑟缩着，宛如破败的落叶一样。
    “那你有没有想起，你是我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有没有想起每次都会偷偷向我透露关于你家小姐的消息？”舜英没有放过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她每说一句，小五便颤抖一下，及至最后，眼神都变得空洞起来，嘴角抽搐。
    “住口！”楚伊人眼看着小五的状态越来越差，一股怒意瞬间溢满胸膛，狠狠地瞪向舜英，“你住口！”
    “夫人，你竟然还有力气？”舜英一脸大惊小怪，关切地说道，“我呀，最讨厌背叛主子的人了，如今不过是在帮你揪出这卑贱的丫头，省得你以后继续被她蒙骗而已。”
    笑了笑，舜英又低头看着小五，“怎么样，都想起来了吗？早在你进秦府，噢，不，是进去宜府的之前，你就已经答应做我的眼线了，你是怀着目的接近你家小姐的哟。你一直都对她存有二心的哟。”
    “住口！”楚伊人看着小五的双眸慢慢变得浑浊暗淡，脸上却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用尽全力大吼一句，然后着急地看向小五，“小五，别听她说，她在说谎，她在说谎啊！”
    “对啊，小五，在说谎，你一直都在说谎哦。”舜英顺着楚伊人的话冷冷地挖苦，冷漠地看着小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像个破娃娃一样跪趴在地上。
    “你，你为何这样做？她是无辜的，她才十四岁。”楚伊人全身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似的，心疼地看着小五。

 第147章 消失的夫人（7）

    “我怎么了？我是在帮她解脱啊。”舜英伸脚踢了踢毫无反应的小五，然后在她面前左右来回踱步，“你知道么？这些日子以来，她备受煎熬，既不敢违背我，也不忍伤害你，忧思竭虑，精神慢慢变得衰弱起来，最后竟然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你的内疚，甚至让她产生错乱的记忆，在奶奶和夫君面前谎称自己被人敲晕。”
    楚伊人恨恨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你不见了以后，这丫头无处可去，顶着严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你的房间前，说要等你回来。假如不是我把她带回木槿园，她早就被冻死了，哪里能苟延残喘地出现在这里向你忏悔？”舜英说得大言不惭，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掴她几巴掌。
    说着，她突然蹲在小五面前，轻轻拍着小五那张木然的脸，“你知道么？这个丫头跟我一样命苦，我曾经想着待她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就好好待她，谁知道她竟然喜欢上你这个主子？呵呵，难道她不知道，救她的人是我吗？难道她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吗？”
    她说得十分淡漠，但是下手却十分毒辣，说着说着，那轻拍便成了重掴。小五个头小，身子虚，一张小脸没几下就肿胀起来，嘴角、鼻子、耳朵都留下血水。
    “舜英，我不会放过你的。”楚伊人眼睁睁地看着小五被人毒打而无能为力，空前悲愤，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满血复活，将狠毒的舜英虐上几百遍。
    然而现实的她只能无力地在一边看着。
    “哼，你现在是不是恨死我了？想要双倍还我吗？还是十倍？”舜英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更加恨得更加彻底吧。”
    说着，她从怀里拔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在小五脸上、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将楚伊人吓得一颗心就快要停止跳动了。
    “你不要伤害她！”楚伊人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无力的恐慌，即使秦彧几次差点杀了她的时候，她也不曾这么害怕过！
    “好！我答应你！”舜英答应得倒是十分爽快，“你们这么深厚的主仆情，当真让我十分感动。既然如此……”
    舜英拖长尾音，然后慢慢走到楚伊人身边，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你应该很愿意代替你这可爱的小丫环吧？”
    楚伊人一脸淡定，到了如今这地步，她也没有想过自己能逃得过舜英的毒手，假如能用自己的命，换小五的命，那也总算值了。
    这般想着，她便扯了扯嘴角，缓缓开口，“随便你。只要你放了小五，要杀要剐，随你喜欢，想要凌迟也是可以的。”
    舜英一听，嘴角轻轻上扬，贴近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这句话，可真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啊，就不知道小五那个傻丫头听了，会怎么想呢？”
    楚伊人一皱眉，马上看过去，发现小五正双眼含泪地看着这边。
    糟了！楚伊人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竟然这么大意，这么容易就掉进了舜英的圈套。
    “小五，小五，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么一回事的！你，你……”她慌乱地开口，生怕小五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而内疚一生。
    “你都听到了吧？你家小姐为了救你，甘愿为你去死。”舜英直盯着小五，笑得十分森然，然后一个回眸，巧笑倩兮地对着楚伊人说道，“夫人，得罪了！”
    说着，便狠狠一划，在楚伊人那张酷似牧静姝的娇颜上，狠狠地划上一刀。
    “啊！”小五看着楚伊人那张血脸，吓得惨叫一声，仿佛那一刀是割在她身上一般。
    反倒是楚伊人一点都不在乎，好像那一刀并不是划在她脸上，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几近崩溃的小五。
    “小五，我没事。”楚伊人努力想扯出一抹微笑安抚小五，却因扯到伤口而让笑容变得狰狞，尤其是半边脸肿胀，半边脸满是血的情况下，尤其吓人。
    “不要！不要！”小五捂着头，一脸痛苦地尖叫着。
    楚伊人有些绝望地看着她，终于了解到自己越是这样，小五便越受刺激。
    心中的痛，脸上的痛，让楚伊人觉得好累，她半睁着眼睛，一脸悲哀地看着小五。
    “你家小姐为了你甘愿挨这一刀，而你又能为她做什么？出卖她？迷昏她？找她？救她？”舜英笑得十分温柔，不轻不重地说道，“到最后，你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死？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小五整个人疯癫起来，抱着脑袋就往外跑。
    “小五……”楚伊人眼神迷离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等待着舜英来了结自己。
    然而，舜英却没有急着要补刀。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伊人，嘴巴扬起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轻轻说道，“夫人，你放心，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打算。事实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人的。”
    楚伊人看也没看她一眼，一动不动地侧躺在那里，任由脸上的血缓缓流到地上。
    她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舜英觉得十分刺眼，瞬间感觉自己像大戏里的丑角一样，她一脸冷然，美目微眯，“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淡然的模样！每个人都说你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可是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虚伪！别人日夜牵挂、求之不得的，你却摆出一副‘我不在乎，我不想要’的姿态，是想恶心谁？就连这妾侍的位置，也是你施舍给我的，一点犹豫都没有了！一点也不在乎夫君的感受！你帮夫君纳妾，得到了贤妻的赞誉，却让夫君心碎，也将我置于被夫君冷落以及抢主子夫婿的尴尬中。”
    舜英越说越激动，显然把楚伊人当成了牧静姝。
    她这一段话，真正进了楚伊人耳里的，只是那句“让夫君心碎”，真是悲哀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会因为这句话而替他感到伤心。
    楚伊人，你真没用。轻轻骂了自己一句，楚伊人缓缓闭上双眼，好累，真的好累。
    舜英直直地看着她，把匕首收好，掏出钥匙解开了楚伊人手脚上的铁链，将地上的烤肉收拾干净，直到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别人出现过的痕迹。
    “呵，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在同样的地方，再死一次。”舜英粲然一笑，转身款款离开。

 第148章 消失的夫人（8）

    楚伊人软软地趴在地上，意识模糊，耳朵渐渐听不见，眼睛渐渐看不见。
    不知道爹娘是不是还在生气？
    不知道哥哥们如今跑到哪里去寻找她？
    不知道小芯儿有没有原谅她这个任性的小姐？
    不知道悠然岛上那些善良淳朴的人儿有没有想念她？
    不知道死了以后，她的执念能不能把她带回到悠然岛，带回去爹娘和哥哥们身边？
    不知道，那个人，秦彧最后会不会发现她的尸体？发现她死在他最爱的女人殒命的地方？会因此勃然大怒，还是会稍微有一点点的伤心？
    楚伊人，你真没用。又轻轻骂了自己一声，她吃力地睁开双眸，想再贪婪地看一下这个她还没看够的世界。
    然而映入眼帘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眼皮越来越重，她带着一抹遗憾，缓缓闭上了双眸。
    好遗憾呢。她还是没能好好看一下这个世界，还是没能再看他一眼……
    “爷！”常青匆匆走进书房。
    “还是没有消息？”秦彧没有了往日的淡然，一张脸阴沉着。
    这两天，他派去监视的人没传来有用的消息，他暗自去寻人也没寻着，本来还算淡定的心情越来越烦躁，要不是他冷然惯了，如今整个秦府肯定要被波及了。
    “是的，英姨娘依然在房中休养着，若珠和小五也在房里伺候着。”两天前，舜英突然声称身体不适，大夫诊断后说她感染了伤寒，需要静养几天。
    “确定？”秦彧心头闪过一丝怀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是的，大夫已经去看过了。我们的人日夜监视只有若珠或者小五偶尔进出，除了端食物、端药，就是提水进去。”
    闻言，秦彧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爷，都已经两天了，再继续下去……”后面的话，常青不敢说出来，但是秦彧知道，再不把人找出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闯进去。”秦彧冷冷地说道。
    说话间，人已经出了书房门。常青连忙跟上去，时隔三年，爷终于还是去了木槿园。
    然而，他们才踏进木槿园，却见里面慌作一团，几十号人都义愤填膺地拿着火把要往外冲。
    常青往他们前面一站，厉声喝道，“安静。”
    本来还乱糟糟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抬头看过来，“青爷！是青爷！”
    “好了！天都这么晚了，还乱糟糟地干什么？”常青皱眉。
    “青爷！救命啊！小五那贱婢刚才发了疯，用匕首刺伤了英姨娘，逃了出去！”
    “什么？”常青一愣，马上转过身子看向秦彧。
    秦彧双眸寒光一闪，直接往主房方向跃去。
    “你们马上去把小五找回来，记着，不可以伤她性命。否则，你们就是杀人凶手，要以命抵命的。”常青看着眼前这些气得双眼发红的下人，狠狠生怕他们会在愤怒之中直接将小五棒杀了。
    这小五，可是夫人的人啊，就算刺伤了英姨娘也不能用私刑杀了，况且小五伤人？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常青满眼复杂地看向舜英主房方向，想了想，他便跟着跃了过去。
    舜英的主房内一片狼藉，显然经过一番追赶躲避。
    “英姨娘，英姨娘，您没事吧？疼吗？”若珠的哭喊声嘤嘤地从里室传来，随即厉声地对着其他丫环喊道，“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啊？”
    “我没事，你别哭哭啼啼，也别迁怒她们。”舜英轻柔虚弱的声音响起。
    “英姨娘，奴婢是心疼你呀！你好心好意收留那贱婢，想不到她竟然恩将仇报。呜呜，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单独留你们在房间的。”
    “小五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过度思念夫人，精神有些不济，才会一时糊涂。你们千万别为难她。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们快些找着她才是……夫君？”舜英惊讶地看向门口，发现秦彧正冷然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老爷！您快来看看，英姨娘流了好多血啊！一切都是小五那个贱婢做的，求求您，要为英姨娘作主啊！”若珠边哭边给秦彧叩响头。
    秦彧眉眼不动，径直走向床边。
    “夫，夫君……”舜英抿了抿唇，一颗心跳得飞快，完全忘了自己的手臂正流血不止。
    秦彧低着头看向舜英，发现她的手臂被血浸染得厉害。略一迟疑，他便抓起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她的衣袖扯了下来，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
    “嘶！”舜英忍不住皱眉痛呼一声。
    “英姨娘！”若珠好想冲过去，却怯于秦彧冰冷的气场，只能继续站在那里，暗中握紧拳头。
    秦彧细细地打量着，那条雪白如藕的手臂上，一道深深的刀伤触目惊心，确实是被人划伤的。
    舜英痴痴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希冀着他能用这么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如今他真的这么做了，却只是看着她受伤的手臂。
    突然之间，她好嫉妒自己的手臂，为什么受伤的是手臂，而不是她的脸？这样的话，他就该这么专注地看着她的脸了吧？
    就在她近乎病态地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秦彧却冷冷地放开了她，转身仔细地查看着狼藉的房间。
    “夫君？”舜英瞬间从云端掉到地上，喃喃地说了一句，一双闪着寂寞与伤痛的眼眸跟随着那么孤高清冷的身影，好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铁铸成的，看看他的肠是不是石磨成的。
    秦彧恍若未闻，只是冷静地看着，希望从中发现些有用的线索。
    “爷，大夫来了。”常青的声音从主房门口传来，他虽然没有逾越地进入主房，却一直用双眸仔细打量着主房外室的狼藉，如今大夫来了，便朝里面的人通报一声。
    “进来。”秦彧没有一丝犹豫便开口。
    闻言，若珠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大，难道他不知道如今英姨娘的一条手臂没遮没掩吗？就这么让大夫进来，合适么？
    “等一下。”若珠皱眉，顾不上秦彧在这，直接就开口说道，“英姨娘伤在手臂，奴婢先帮她遮一下。”
    “遮了，那大夫怎么治疗？”秦彧冷冷地说一句，便直接走了出来。
    在门口听到这对话的常青忍不住暗暗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那次夫人在宜府伤到肩膀，是谁怎么也不让大夫靠近，只靠着自己的转述便让大夫给夫人诊治。
    唉，这就是红果果的差别对待啊。

 第149章 消失的夫人（9）

    他的毫不在意，狠狠地伤了舜英的心，苍白着一张脸，有些怨怼地看着秦彧，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常青着急地打断了话，“爷！归荑园有发现！”
    眨眼之间，舜英便看不到秦彧的身影了。她嘴角浮起冷笑，然而心底却泛起一丝丝的担忧，才这么一点时间，那宜桃夭如果没有死怎么办？
    可是，千算万算，她到底算漏了秦彧的着急之心。暗暗咬了咬牙，她狠狠握紧了拳头，宜桃夭，你最好乖乖地死了，不然以后会更加难过的！
    好热！好冷！好痛！迷迷糊糊之间，楚伊人皱着眉，在心底哀嚎着，她好想大吼，可是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开不了口。
    耳边不断传来一个男子的怒吼声，脾气火爆得让她想起了爹，可是声音却显得年轻了一些。可恶，人家已经这么难受了，他怎么还这样吵闹？敢不敢让她好好睡一觉？
    楚伊人动了动眼珠，好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那个混蛋这么无良，这么残暴！
    “老爷，夫人的眼睛刚刚动了一下。”一个女声既兴奋又胆怯地响起。
    唔？是小芯儿吗？夫人？娘怎么了吗？楚伊人更加迫切地想睁开双眼。
    突然，她的手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握住，虽然对方没有说话，可是楚伊人却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让她十分贪恋，也十分安心。
    秦彧握着她越发冰冷的手，心里的戾气在节节上升。
    天知道，当他发现她一身脏兮兮地趴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一脸血污，静静地一动不动，那种感觉就如当年火灾后，他首次看到牧静姝那烧得面目全非的身子一样，整颗心好像被挖走了。
    到底是他太天真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虽然有些胆量，但势单力薄，即使他在身后又如何？还不是保不了她的周全？
    他心急如焚地将她抱回蒹葭园的主房，马上到她的小库房将所有药都拿了过来，却是怎么也不敢下手，生怕一时不慎用错药，救人反成了害人。
    “可恶！还没找到华晓春那家伙吗？”秦彧怒吼一句，就差没有喷火了。
    “哎哟哎哟，我实在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你竟变得这么想念我了吗？真是受宠若惊啊！”一身白衣胜雪的翩翩男子扇着扇子，缓缓地走进来，笑眯眯地开口，“不过我待你也算不错，一进城连药庐都没回去便直接奔来这里了。来，快来看看我这段时间研制的新药，我跟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揪着衣领，一下子拽到了床前。
    “呀！鬼啊！”一看眼前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华晓春刚才的一身如谪仙的光华马上消失，吓得脸色苍白，直想往后退。
    然而，一直铁臂却死死按着他的脑袋，“给我治好她！”
    那声音森然阴冷，仿佛从地狱中传来一样，吓得华晓春整个人一颤，重重咽了咽口水，在躺着不动的女鬼和站在旁边的恶鬼之间，果断选择了女鬼。
    “好好好！放开我，我一定救她，一定！”华晓春举高双手做投降状。
    秦彧马上放开了他，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冷声冷语地催促，“快点。”
    看看，听听，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是吗？华晓春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不禁在心底腹诽着秦彧的不识抬举，但是动作却十分没有骨气，一屁股坐在床边，就开始为床上的女子诊治。
    虽然华晓春平时每个正经样儿，可是一旦行起医来，却是十分上心，一点玩笑都开不得。他一丝不苟地帮楚伊人诊脉，又查看了一下她脸上的伤，一双剑眉狠狠地皱了起来。
    “啧啧，这姑娘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折磨得这么惨？看看，这又是掌掴又是毁容的，更别说她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唉，真是回天乏术啊。”看完诊，华晓春唉声叹气地说道。
    刺激？秦彧有些发愣，搞不清楚她到底受的是哪门子的刺激，然而，真正让他在意起来的，是华晓春最后一句话。
    “回天乏术？”秦彧一把揪住华晓春的衣领，“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姑娘没得救了。”华晓春淡淡地说道，双眸深深地看向秦彧。
    秦彧脸色一变，双眸闪过一丝杀意，“我要你救活她！”
    “哎呀，你说得容易。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啊？”华晓春淡淡地翻了一个白眼，心底却笑开了花，哼哼，连求人都这么拽，今天不好好耍一下怎么对得起他医圣这个名号？
    “是吗？既然你救不了，那就滚吧。我另请高明。”秦彧却也不纠结，直接将华晓春扔到一边，转身对着常青说道，“马上将全东篱城最好的大夫都请过来。”
    “等等！”华晓春还没站稳，就阻止了正要转身出门的常青，然后恶狠狠地走到秦彧面前，叉腰怒吼道，“明明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站在你面前，你干嘛要舍近求远？要舍好求劣？”
    “你不是说你救不了吗？”秦彧懒得理他，对着常青说道，“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来。”
    “不许去！”华晓春对着常青傲娇地吼道。
    说着，他直接走到床边，十分高傲地说道，“去烧些热水来。还要准备纱布，对了，常青，你去我的药庐将我的药全部拿来。”
    “你能救活她？”秦彧一副不相信的语气。
    “能！”
    “没后遗症？”
    “没！”
    “没疤痕？”
    “没？”
    “那……”秦彧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华晓春回头狠狠地剜了一眼。
    “我保证，一个月后，这个姑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可以了吗？”华晓春一脸怒意，受够了不被信任的气。
    “好吧，既然你保证了，姑且相信你一次。”秦彧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妥协”的口吻，然后好像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
    “没有万一！”华晓春恶狠狠地说道，“常青，快去把我的药都拿来！”
    常青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大战，听到华晓春这样说，便有些意犹未尽地开口，“医圣大人，请看看您的左边。”
    华晓春扭头一看，差点没被气晕，只见那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药，看那数量，敢情他的药庐遭贼了啊？
    这家伙！还说不稀罕！华晓春怒瞪秦彧一眼。

 第150章 消失的夫人（10）

    以前自己颠着一张老脸，啊呸，是一张帅脸，屁颠屁颠地捧着自己辛辛苦苦炼出来的药，跑到他面前献宝，却被他嫌弃地看都不看一眼。谁知道，现在这家伙竟然偷偷地将自己的药庐给清空了！
    这就算了，他敢不敢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露出一点被抓现行的尴尬？那一脸仿佛欠了他什么似的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快点。”秦彧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闻言，华晓春那颗傲娇的心又不安分地跳动起来，“我在酝酿情绪。”
    哼，拽什么拽啊，我偏要慢慢来，急死你。华晓春双眸里的不忿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满眼的戏谑。
    秦彧却完全不为所动，眼睛紧紧地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楚伊人，“常青，送客，找大夫来。”
    “喂！你又要来激将法这一招吗？”真是的，敢不敢换一个办法？
    常青默默站在这一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其实心里却已经笑翻了，爷真是太了解医圣大人的脾性了。
    正所谓请将不如激将，尤其是华晓春这么傲娇的人，这一招可以说是百试百灵。
    “还愣着做什么？”秦彧对华晓春的话恍若未闻，恢复成往日的冷然，对着常青说道，“没听到我的话吗？”
    这次是认真的？常青愣愣地看着主子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挤出一个字，“是。”
    他走到华晓春身边，“医圣大人，请。”
    “请什么请！”华晓春一点也不甩他，指着楚伊人一脸怒意地对秦彧说道，“你知不知道，她这状况，换了别人来治，充其量只能保她性命！”
    “我不在乎！只要她活着就行了。”
    “可是，我除了让她活着，还可以让她没有疤痕，没有后遗症！”华晓春十分不理解，“那些庸医又什么用？”
    “够了！你慢慢酝酿你那见鬼的情绪吧。”秦彧一把将他拽开，阴沉地说道，“我只要一心一意救活她的大夫，并不需要一个总是想着要借机耍人的医圣。”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杀意绷起，让人不禁感到一阵惊悚，丝毫不怀疑他会突然出手了解那个“总想着要借机耍人的医圣。”
    华晓春阴沉着一张脸，直直地瞪着秦彧，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静静地拿起温热的毛巾，温柔细心地帮楚伊人拭去脸上的血污。
    常青扭头看向秦彧，发现后者并没有阻止，反而优雅地坐到旁边，目不转视地看着。
    见状，常青忍不住又看了看正一丝不苟帮楚伊人诊治的华晓春，心底不禁为自家的爷那又深厚一层的忽悠人的本事拜服。真是的，就连自己也差点被忽悠到，就说嘛，爷怎么会“舍好求劣”呢？
    整整一宿，蒹葭园主房大门紧闭，灯火通明。
    “好了。”华晓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捶了捶酸痛的肩膀和腰，整个人虚脱地半躺在贵妃椅上，“累死了，好久都没这么认真地帮人治过病了。”
    真是的，他治过这么多人，其中不乏让人头皮发麻的各种奇难杂症，他一直都游刃有余，轻松搞掂，而这次，竟然花费了整整一宿时间，要是传了出去他这“医圣”的名号可以直接摘下来了。
    听了他的话，同样一宿没睡守着的常青脸色凝重地看向他，“医圣大人，夫人的伤好严重吗？”
    华晓春淡淡地瞄了已经坐在床边盯着佳人的秦彧一眼，微微一撇嘴。
    平心而论，她的伤其实并不算严重，只是被人在旁边这么灼灼地看着，不累才有鬼呢！不过天下还真是无奇不有，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假如不是年龄不对，他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是双生姐妹了。
    当年牧静姝香消玉殒的时候，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如今他肯定全力以赴，不然秦彧的心可真的要碎成渣渣了。
    只是他能救她的命，却不一定能救她的心。
    “外伤不严重，内伤就难说了。”华晓春也懒得继续想下去，反正之后的事他想管也管不着。这般想着，他便放松了心情，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尔后有些鄙视地看着自己那一身衣服血迹斑斑，便皱着眉直接对常青说道，“常青，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我现在又脏又累，实在难受。”
    本来，他是想问秦彧的，但是很快便意识到，秦彧这会儿肯定也没心思理自己，倒不如直接找常青算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秦彧竟然开口叫住他，说出口的话却是，“她不用吃药吗？”
    “她还要昏睡一段时间，吃什么药？我定时来针灸一下就行了，反正外敷的药本来就有镇痛消炎的作用。”华晓春伸了伸懒腰说道。
    “谢谢。”
    秦彧的一句话，让华晓春一副深受惊吓的模样，“你，你刚刚说什么了？谢谢？老天爷啊，你竟然跟我说谢谢了！噢，太吓人了！以后嫂子再遇害，尽管来找我……”
    他的话，在某人凌厉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呃，我不是诅咒嫂子，只是，只是，”华晓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赶紧想补祸，“只是嫂子进了你家的门，注定了命途多舛，伤痛不断的嘛……”
    “医圣大人，请随常青去客房休息吧。”常青相当佩服此人祸从口出的能耐，直接走到他身边，边朝他打眼色边想将他强硬扯走，就怕走得迟了，天下间再无医圣。
    “去隔壁厢房。”秦彧懒得跟傲娇无礼的话痨计较，直接吩咐常青。
    “隔壁厢房？可是……”常青一愣，转身看向秦彧，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华晓春一把拽住往外走。
    “别可是了，我都累死了，哪里都行！我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睡觉。”华晓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作死言行，迫不及待地地就想离开这儿，也顾不上那劳什子客房、厢房了，直接拉着常青的手臂就想把他扯走。
    秦彧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静静地握着楚伊人的手。
    华晓春重重吁了一口气，不敢再胡乱说话，直奔隔壁厢房。
    一进门就傻了眼，这么小巧可爱的风格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是……”他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夫人贴身丫环的房间。”看着华晓春那一脸便秘的模样，常青觉得自己应该哈哈大笑两声，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第151章 这梁子结定了（1）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楚伊人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不断徜徉，偶尔热，偶尔冷，偶尔痛，偶尔又热又冷又痛，各种难受想解脱。
    但是每次她涌起解脱的时候，就有一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那双手仿佛有仙术一样，给她一种淡淡的温暖，淡淡的心安。
    突然之间，她就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冲动，好想睁开双眼看看这双手的主人。
    然后，她也这么做了。
    她微微睁开双眼，慢慢适应了光，首先映入她眼前的是一个白衣男子，那俊俏的模样，那谪仙的气质，分明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原来她死了之后没有被阎罗老儿收了去，而是到了天庭么？
    “你……”她开口，却嘶哑得不能继续说下去。
    “你醒了？”发觉到她醒来，“神仙”轻轻地开口问道，那轻柔而温暖的声音让她如沐春风。
    难道他就是那双手的主人么？楚伊人蓦地抓住他的手，想再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温暖，想跟“神仙”好好讨个心愿。
    华晓春一愣，低头呆呆地看着那只纤细的手，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连忙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楚伊人更用力地抓着。
    “呃，不关我的事。”他僵硬地把头扭向床尾，一脸惊慌地解释道。
    在看到那名男子眼里的杀意后，更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底不禁一顿哀嚎，嫂子啊！我拼了老命就你，你醒来竟然如此陷害我？做人不得如此不厚道啊！
    感觉到自己身上就快要被人瞪出几个血窟窿，华晓春也顾不上楚伊人还有伤在身，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抽离。
    他的动作有点大，力度有些失控，楚伊人才苏醒，身子还虚弱着，哪里能承受得住，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还没等华晓春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人狠狠甩到一边去呜呼哀哉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慎。
    “你没事吧？”秦彧看也没看那个跌坐在地上哇哇鬼叫的华晓春，一把抓住楚伊人的手，双眸闪着紧张。
    这般反应，让华晓春心里一阵抽搐地痛！这真心不是简单的重色轻友，有娘子无兄弟啊！然而他却不敢说些什么，谁让嫂子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自己，还抓着自己的手，这么抢戏，活该被某个日以继夜守候在一边最后却不能成为佳人睁眼就看到的人粗暴对待。
    华晓春很有自知之明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十分识趣地站到旁边静候吩咐。
    而此时的楚伊人，早已将这个“神仙”甩于脑后，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那只被狠狠抓着的手，心里总算明白过来，原来那双手的主人，竟然是秦彧。
    是不是说，他一直都在她身边照看着，一看到她难受，便抓着她的手？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些许的害羞，原来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红润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是这样的脸色，却让秦彧稍稍放下了心。
    “水。”秦彧淡淡地开口，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生怕一眨眼，她就又白着一张脸，闭上双眼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就像随时会没了似的。
    华晓春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反应。
    “水！”秦彧不禁加重了语气，更回头瞪了他一眼。
    咦？叫我？华晓春抬眸迎视，尔后发现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便翻了翻白眼，不情不愿地斟了一杯温水过去。
    真是的，想他堂堂医圣，多少有金有权有势的人巴巴地捧着各种奇珍异宝来巴结他，如今竟落得这么一个窝囊的地步，被人吆喝去斟茶倒水。
    真想一杯水泼在他脸上算了！然而想是这样想，医圣大人平日并没有好好补一下自己的胆子，只能小心翼翼地将温水端给秦彧。
    “来。”秦彧轻柔地说道，慢慢喂楚伊人喝水。
    楚伊人还没从见到秦彧的震惊中回过神，随他怎么说便怎么做，整整喝了三大杯茶，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依然是沙哑的声音。
    对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秦彧显然是不太满意的，虽然没有发脾气，但是脸色一下就阴沉了起来，直接帮她盖好被子，冷着声音说道，“休息。”
    “我……”楚伊人想反驳什么，然后看到他这模样，便及时开口，“饿了。”
    正说着，便看到常青端着一个木盘子走了进来。
    “爷，粥和药都在这里。咦，夫人真醒了？”常青忍不住朝华晓春投去崇敬的一瞥，医圣算准了楚伊人今天会醒来，便提前让他准备粥跟药。
    从秦彧那里受来的窝囊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华晓春有些骄傲地微微抬起下巴，对嘛，这才是医圣该得到的眼神和态度！
    秦彧一如既往地没有理会他，轻轻地扶着楚伊人坐起来，伸手拿过那碗粥，舀起一小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楚伊人坐在那里，双眼发直地看着眼前的那勺香喷喷的粥，不是饿得发直，是惊得发直。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觉醒来，就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这个人之前不是还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一副要将她幽禁至死的模样吗？
    她忍不住将手抚上那被他掌掴过的脸，直到此刻，她依然没有想起自己在归荑园的那一幕，更没有记起自己另一边的脸颊上还有一处刀伤。
    “疼？”秦彧看她不吃粥，反而抚着脸，以为她还疼，忍不住扭头瞪了华晓春一眼。
    华晓春也是一脸茫然，这些天他这么不遗余力地砸药，就算是她那挨了刀子的脸颊也不疼才对啊。
    果然，楚伊人摇了摇头，“不疼。”
    “那吃点粥。”秦彧又把勺子往她嘴边送了送。
    本想要自己动手的楚伊人，最终还是屈服在他强大的气场下，迟疑地张开嘴，缓缓地把粥全部吃了下去。然后没了以前在悠然岛时候的撒娇扭捏，十分爽快地就把那碗药一口气喝完。
    “咦？药不苦？”楚伊人有些惊奇地开口。
    “那当然，我华晓春开的药，若是让人难以下咽，岂不是侮辱了我堂堂医圣的名号？”华晓春傲娇地扬着下巴回答。
    医圣？楚伊人一愣，看了看已然空了药碗，才后知后觉地开口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吃药呀？”

 第152章 这梁子结定了（2）

    为什么要吃药？她的问题，让在场的人一愣，她这是还没想起昏倒之前的事么？
    “你受了点伤。”秦彧淡淡地说道，不愿意说得更多。本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毕竟才刚醒来，不能太费脑子，便让她重新躺回床上。
    虽然心存疑虑，但是楚伊人也知道继续问，也是问不出些什么，便很听话闭上双眼，可是马上又睁开，“小五呢？”
    秦彧眉眼不动，也没有回答，只是帮她盖上被子，“休息吧。”
    楚伊人皱眉，看向常青，“小五呢？”
    常青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忍，然后直直看向秦彧，一副“爷在这我不回答”的模样。
    于是，楚伊人看向秦彧，第三次开口，“小五呢？”
    突然，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她一下子便想起了在归荑园发生的一切，那划在自己脸上的一刀，以及小五那崩溃而去的瘦小身影。
    联想到常青的刚才的那一丝不忍，楚伊人脑海里浮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想象，她蓦地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秦彧的衣襟，一脸惊慌，“你说，小五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秦彧依然没有回答，也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生气，只是轻轻地拥着她，随她发泄。
    然而，楚伊人此刻要的，并非发泄，而是答案。
    秦彧的沉默让她恼怒，她一把推开他，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却突然感觉身子一软，整个人又坠入那漫漫无边的黑暗中。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并没有马上睁开双眼，而是继续静静地躺着。
    此时房里一片静谧，但是她知道，秦彧并没有离去，因为她能感受到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小五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们都一脸为莫如深。
    虽然不情愿，但是她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就在此时，门外轻轻响起一阵敲门声，“爷？睡着了么？”
    “进来。”秦彧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在熟睡，便拉下床帐让常青进来。
    “爷，按照您的吩咐，小五的身后事已经办好了。她的家人也已经安顿好了。”常青压着声音说道，“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小五死了？楚伊人一惊，紧紧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秦彧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便让常青出去。
    “我之所以找到你，是有人在归荑园门前的池塘里发现了溺亡的小五。”秦彧淡淡的声音响起，“小五因为害了你，忧思竭虑下得了失心疯，刺伤了舜英，然后跑到藏着你的地方自尽。她的脸上，还有因为内疚而掌掴自己的伤痕。”
    掌掴自己？楚伊人立刻便想起舜英当时掴小五的场景，难怪当时她的姿势那么怪，原来都是计算好了的。如此说来，早在一开始，她便打算让小五来背这个黑锅？因此才会收留她，才会带她去找自己么？
    舜英，我们这梁子结定了！楚伊人满腔的怒意激昂着，无处发泄，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去向舜英好好算这一笔账。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秦彧一边说，一边掀开床帐，却发现楚伊人闭着双眸，一脸平静，仿佛一直在睡着一样。
    见状，秦彧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蓦地把床帐放下，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楚伊人知道他生气了，却不知道他为何生气，也不想深究。此刻她的心，满满都是小五，即使明知道小五背叛了自己，明知道小五害了自己，但一想到她为自己不忿、不甘的傻样子，一想到她胆怯怕生却又努力护着自己的傻样子，就一心酸楚，怎么也恨不起来。
    “小五你这个笨蛋，怎么就死了呢？”楚伊人拿着棉被将自己包了个严实，顾不得自己脸上的伤，狠狠地哭了一场。
    秦彧坐在内室的门口，隔着门细细地听着她的哭泣声，脸上的表情越发冷冽。
    哼，她这是不信任他，还是不想要借他的帮助？或者，两者兼有？很好，那他倒要看看，她打算怎么做？她到底能为一个丫环做到什么程度？
    听着里面哭得肝肠寸断的声音，秦彧双手成拳，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着自己身上的暴戾，生怕自己一个失控，会直接进去掐死她。
    这种不被信任不被依靠的感觉实在太难受，然而一切却是他咎由自取的，不是吗？
    自这一晚后，楚伊人便没有再开口说话。
    又过了一些日子，她依然故我，秦彧便从秦老夫人那里将绿兰调了过来伺候楚伊人。经过这次的事，他谁也不相信，唯独这绿兰还会相信一些。
    这天，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楚伊人看了看窗外灿烂的阳光，突然开口问道，“绿兰，夫君呢？”
    “奴婢不知道，但是听说是回去处理这些天落下的事情。”她愿意开口，绿兰从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只是面上还是那么地淡漠。
    秦彧不在了，那医圣自然也不会在了。楚伊人突然产生一种终于从牢笼挣脱出来的感觉，“绿兰，我想去花园透透气。”
    绿兰想了想，眼看着她气色还算不错，便帮她穿戴好，确保她不会冷着之后，才扶着她往外走，刚走出内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让楚伊人稍等一下，自己马上就又去拿东西。
    当她折返的时候，楚伊人一瞄见她手上的东西就狠狠皱眉。
    “我不戴。”她有些嫌弃地看着绿兰手上的面纱，“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要戴？”
    “夫人，你脸上的疤痕刚长了些嫩肉，戴上面纱既能挡一下风也不会被冻伤。不然这嫩肉又受了寒，就真的不能好起来了。”绿兰淡淡地说道，然后执意要帮她戴上。
    楚伊人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真的不要太搞笑，这薄薄的一件面纱能保暖？
    然而，此刻她也不想多说废话，乖乖地让绿兰帮自己戴好面纱，便走出了主房。
    “呀，小姐，今天好冷呀。”一出主房，她便听到小五娇娇的声音传来，
    她猛地抬头，着急地四处看着，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瘦小身影。
    “夫人，怎么了？”绿兰发现她的异常，忍不住开口问道。
    楚伊人轻轻摇了摇头，径直走到花藤秋千前，因为太久没人打扫，那里都已经铺了一层雪。
    “小姐，奴婢能做做这个秋千吗？”小五怯怯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153章 这梁子结定了（3）

    “当然可以呀，小五。”楚伊人呐呐说道，低垂的双眸眨呀眨地，忽然就掉下了几颗泪珠。
    绿兰皱眉，连忙掏出手帕帮她拭去眼泪，“夫人，您累了吧？还是回房休息吧。”
    “不，我不累。”说着，楚伊人低头扫了扫秋千上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蹬着脚轻轻地摇了起来，一边摇一边就又想起小五来。
    摇着摇着，她的头便低了下来，幽幽地开口，“绿兰，我能出去么？”
    “夫人想去哪里？”
    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想要出了这蒹葭园。这里到处都是小五的记忆，她觉得心好痛，就连呼吸也是痛的。
    她的心情，绿兰是知道的。即使那么多人言之凿凿地指证小五绑了夫人，伤了英姨娘，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是小五做的。
    然而不相信又能如何呢？就像她也不相信牧静姝会红杏出墙……
    “夫人，外面流言蜚语得厉害，请您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绿兰尽职地说道，不止一个人三番五次地这样交代过她。
    “可是，在这里我总是会想起小五。”楚伊人也不隐瞒，悲戚地说道。
    顿时，绿兰无言以对。想了想，她便上前一步，伸出手，“夫人，请。”
    楚伊人抬眸一笑，尽管隔着面纱，那瞬间迸发出来的喜悦也感染了绿兰。
    她们一走出蒹葭园，便立刻被好奇的眼光围绕着，尤其是楚伊人还戴着面纱，更加让人好奇这个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楚伊人，被他们这般瞧着，突然就想知道如今府里到底又在传些什么流言了。
    “绿兰，你刚才说的流言蜚语是怎么一回事？”楚伊人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随意问道。
    “不值一提。”显然，绿兰并不想说。
    “是么？那我找个觉得值得提的人来问。”楚伊人也不勉强她，转身就往木槿园走去。
    见状，绿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夫人留步，您想知道什么，奴婢都说就是了。”
    此刻过去木槿园，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哦，不，是羊入狼群，绝对被啃得连骨头都没得剩。为了不让楚伊人自投罗网，绿兰咬咬牙，把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全说了出来。
    因为小五刺伤英姨娘一事，使得那些支持英姨娘的人不但对小五深恶痛绝，而且觉得这一切其实都是夫人幕后指使的，所谓的失踪，不过是因为老爷冷待幽禁而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不然为什么早不找到，晚不找到，偏偏在英姨娘被刺、小五溺亡的那天，消失了几天的夫人却突然毫发无损地回到蒹葭园呢？
    “毫发无损？”楚伊人皱眉，她这样算是毫发无损？
    “夫人，老爷找着您之后便火速去了蒹葭园，之后也未曾找大夫。原来被老爷找去伺候您的那几个丫环一夜之间被送出了府，音讯全无。难道您没发现，您养伤的这段日子，除了老爷、青爷和医圣大人，就只有奴婢在身边么？”绿兰淡淡地说道，“冬至那一晚后，大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您。”
    原来如此。楚伊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想不通了，那个人为什么要封锁消息呢？
    楚伊人一边想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地竟然朝着归荑园方向走去。
    “夫人！”绿兰又一把抓住她，心底有些抓狂，夫人怎么专挑这些不能去的地方啊！
    “嗯？”楚伊人扭头看她，双眼里全是茫然。
    “夫人，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边是归荑园。”绿兰无奈地说道。
    “喔。”楚伊人应了一声，却还是迈步往前走。
    “夫人！”绿兰皱眉，直接挡在她面前，“归荑园是禁地，要是被老爷知道了，那……”
    “那怎样？杀了我吗？”楚伊人淡然地看着她，“我不过想去看看小五，看看她殒命的地方。”
    “看了又能怎样？”绿兰坚决不让她过去。
    “至少送她一下。”楚伊人的声音十分空灵，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绿兰默然，随后侧过身子，给她让了路。
    “就是这里么？”楚伊人站在池塘边，看着一片结了冰的水面，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嗯。”绿兰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那儿，当时破了个冰窟窿，小五被发现的时候，面朝水里，身上微微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冻得十分僵硬了。”
    “仵作怎么说？”
    “溺亡，也有可能是活生生冻死。她脸上那红红紫紫的掌印经过检查，也确定了是她自己掌掴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判定她畏罪自杀。
    “小五最怕冷了，却偏偏是这么个死法。”楚伊人一阵心酸，活活冻死，那得多难受呀，那个怕冷的小丫头会哭么？会挣扎么？
    一想到小五在漆黑的夜里，冰冷的水里绝望地扑腾着，却怎么也喊不来人救她一命的可怜模样，楚伊人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往下掉。
    绿兰见状，赶紧上前帮她拭去泪水，“夫人节哀，您身子还没复原，不宜流泪。”
    楚伊人点了点头，拿过手帕自个儿压着眼眶，努力将泪水往里面压着。
    她把视线往上抬了一点，便看到“归荑园”三个气势磅礴的字，脑海里不断浮现起当日，舜英对小五的恶行。
    她曾经想过向秦彧或者老夫人揭发，可是始终放不下心里的戒备。如今有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便更加不用揭发了。她根本没有一点儿证据。就算是人证又如何？这秦府到底还有谁会相信她这个失了宠、耍苦肉计并指使丫环去刺杀姨娘的恶毒女人？
    颠倒是非黑白这一招，舜英当真是玩得神不知鬼不觉呀。明明没有说什么，却让所有的谎言都十分合理地变成了事实。
    “小五，对不起。”楚伊人呐呐低语，我一定会帮你雪冤的。
    正说着，一阵寒风顺着水面迎面扑来，却让楚伊人感到一阵神清气爽，总算将那些负面的情绪吹走。
    “我想进去。”楚伊人扭头对着绿兰说道，眼里没有了伤感，反而多了一丝坚决。
    “进去？”绿兰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随即自欺欺人地回了一句，“夫人是想回去？”
    “不，我想进去归荑园。”楚伊人缓缓说道。

 第154章 这梁子结定了（4）

    想进去归荑园？绿兰一听，脸都绿了，瞬间便觉得自己今天对楚伊人是不是太过千依百顺了，以致她都有些“得寸进尺”了。
    思及此，绿兰便正了正脸色，十分坚定地拒绝道，“请恕奴婢无礼，但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况且，园子都封了，并非您想进去便能进去。”
    封了？楚伊人看向大门，发现上面的锁果然跟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显然一直都没有人进去过。奇怪，那舜英和小五是怎么进去的？难不成她们也会轻功不成？
    甩了甩头，她果断抛弃这么荒唐的念头，轻功既不是烂大街的功夫，也不是女红这种女子必备防身技能，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也会呢？这样怎么对得起自己多年来跟着哥哥们上蹿下跳才习得轻功的努力和汗水呢？
    对了，轻功！她怎么可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招杀手锏呢。看了看天色，她决定还是入夜再自个儿来翻墙，虽说这里是禁地，难保还会有些好事之人过来呐，撞个正着就不好看了。
    “那好吧，我们回去。”楚伊人打定主意后，便没有一丝犹豫地硬着，潇洒地转身离开。
    她的爽快，倒让绿兰暗自有些心惊，总觉得她不像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怎么着也有别的招数才对啊。
    然而楚伊人真的是离开了，连转头看一下的迟疑动作也省了。
    绿兰收回盯着她背影的视线，皱眉看了看归荑园的匾额，又看了看原来藏着信鸽的草丛，发现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便赶紧跟了上去。
    然而，没走两步，她便眼神犀利地发现舜英正缓缓走过来。
    纵然是一向淡然的绿兰，在看到舜英身后那浩浩荡荡的丫环小分队，也忍不住想扶额哀叹，老天爷！今天真是万事不顺呀。
    这绝对是要“报仇”的节奏啊！绿兰没有多想，加快脚步走到楚伊人身边，低声说道，“夫人，我们走那边。”
    “为什么？”楚伊人侧头看着她，“我为什么要避开她们？我又没做错什么。”
    她问得理直气壮，却不知道有人擅长歪曲是非。
    绿兰暗自叹了一口气，想来她是无力阻止这场会面了。
    完全无视绿兰在一旁略有些苦恼的表情，楚伊人停下乐脚步，直直地看向舜英。
    只见舜英一身淡紫衣裙，外面披着紫红的斗篷，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相当醒目，只是她的气色并没有很好，脸有些苍白，双目无力，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对比着来看，楚伊人倒觉得自己的气色更好一些。嗯哼，刺在她手臂的那一刀所损伤的元气，竟然要比自己饿了几天几夜又差点毁容所受的元气要来得深？想来，是做贼心虚吧？毕竟害了一条人命，理应不会过得舒心，寝食难安才是。
    可是，尽管她心怀内疚，却并非她能得到原谅的原因。楚伊人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楚伊人眯着眼远远地瞪着舜英，双眸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激烈怒火。她需要极大的努力才能压抑着冲上去狠狠掌掴舜英的冲动，她甚至想要把舜英扔到小五殒命的池塘里尝尝那蚀骨的寒意。
    可惜，她要的，并非只是舜英的命，而是小五的一个清白。
    想了想，她便垂下眼睑迅速敛去眸里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淡然的双眸，坦然地面对那边传来的强烈恨意。想想也觉得好笑，她这个受害方竟然被加害一方恨着。
    舜英看着立在前面的女子，一身厚实的水青色斗篷遮不住她的纤弱，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楚楚可怜，使人心生怜惜，忍不住想拥入怀里好好呵护。
    每靠近她一步，舜英的心就狠狠地抖一下。就宜桃夭那天的状况，不死也得废了，怎么可能这么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果然还是太早了吗？舜英眉头轻轻皱起。假如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说秦彧对自己起疑，要亲自上门质问她，她又怎么会这么快开始嫁祸小五的计划？以致过早地将秦彧的视线引向归荑园，更暗暗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宜桃夭”。
    这些天，舜英一直在想，秦彧救了就救了，为什么还要封锁消息呢？而且也没有请大夫，没有找人去伺候。早知道当时就狠狠一刀地将这宜桃夭干净利落地了结，也不至于一直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她会清醒过来，将那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秦彧。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蒹葭园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诡异得让人难以安生。而秦彧亲自上门将绿兰从秦老夫人那里要了去蒹葭园伺候宜桃夭的消息，更是将她心底所有的不安、恐惧都达到一个顶点。
    宜桃夭，果真还没有死！
    于是，今天一听到夫人从蒹葭园出来散步的消息，舜英脑袋一个发热，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浩浩荡荡的丫环来堵“宜桃夭”。
    只是，见着了，又该如何相处？眼前的女子带着面纱，根本看不出一点蹊跷。
    舜英站在离楚伊人几步之遥，直直地看着那双大眼，并没有如往日般率先行礼请安。
    “早啊。”楚伊人倒是不在意，反而语调轻松地开口，没有一丝怨怼。
    她越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舜英的戒备就越重了几分。
    “怎么了吗？你的脸色好差啊。”楚伊人眼露关切，朝她走近了一些，伸出手就想抚向她的额头。
    “你干什么？”若珠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拍下楚伊人的手，厉声喝道。
    “你干什么？”绿兰也及时反应过来，一把将楚伊人护在身后，瞪着若珠冷然地说道，“你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竟然敢如此冒犯夫人？”
    “哼，就她这般德行，如何担得起夫人之名？先是没脸没面地东施效颦，然后还来一招苦肉计来唬弄大家，而最不可原谅的，竟然是教唆小五那个贱婢来刺杀英姨娘！幸好英姨娘福大命大，不然倒让人称心如意了。”若珠一脸讥讽地说道，全然不在意楚伊人的“夫人”身份。
    和以前喝止她的无礼不同，舜英这一次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楚伊人，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第155章 这梁子结定了（5）

    楚伊人知道，若珠这般放肆的行为绝对是舜英默许的，或者说是她授意的。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试探自己吧？
    到底该怎么回应呢？就在她轻蹙娥眉快速思考之际，一抹粉色突然翩然而至，她还没来得及看过去，便听到玉念春独有的尖细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哎呀，大清早的，可真是热闹呢。”
    楚伊人扭头看过去，发现这玉念春一如既往地带着十几个丫环，排场杠杠的丝毫不输给舜英，更直接秒杀楚伊人主仆二人。
    唉，又来一个难缠的人。楚伊人看着意气风发的玉念春，心里暗暗烦恼了一下，却也庆幸着她的出现打断了舜英对自己的试探。
    冲着这个，她决定忍了。然而，玉念春看也没看“自作多情”的楚伊人一眼，径直看向舜英，一脸责怪地讥讽着，“舜英呀，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里休息，倒跑来这边欺负人啦？”
    这些日子，楚伊人和舜英接连出现意外，这让玉念春一阵春风得意，一直积压在心里的忧郁一扫而空。
    今天在听到楚伊人出了蒹葭园，舜英出了木槿园的消息后，更是十分雀跃地跑来凑热闹。
    “表小姐，您这话说得不对，英姨娘哪里有欺负人啦？”若珠有些不满地开口，然后斜斜瞥向楚伊人，“明明是有人心肠歹毒，一次害人不成，还想着来第二次。”
    “哈，你们还真小看了自己。谁能害得了你们哟？”玉念春微微瞥了她们一眼，然后顺着若珠的视线看过去，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表嫂？这是表嫂吗？许久不见，还差点认不出来了呢。”
    “表小姐好。”楚伊人微微笑着打招呼。
    然而玉念春却没回礼，反而眉开眼笑地嘲讽道，“不过你怎么突然就戴上面纱了？难道是因为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太丢脸了，没脸见人吗？唉，我就说嘛，做人呀，还是安分守己比较好，总想着去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岂不是会乱了心智？”
    安分守己？亏得她好意思说！在场的人难得看法一致，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吐槽。
    “这话也就你这般厚脸皮的人才说得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名不正言不顺一直巴着别人的相公不放？”一阵戏谑的声音响起，将众人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说话间，一身深蓝锦袍的翩翩公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郝然就是牧守安。
    此刻，绿兰真心想晕过去了。这夫人是属花的么，怎么一出蒹葭园，就能引来这么多人围观？
    “牧守安！”玉念春气得红着一张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十分不忿为何这人总是要针对自己。
    然而牧守安甩也没甩她，径直走到楚伊人面前，“弟妹，听说你这些日子抱恙在身，如今好些了么？”
    楚伊人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谢谢安少关心，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这伤总算养得不错。只是记性有些不太好，始终想不起来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舜英听的。
    她都想好了，如此不利于自己的形势，实在不宜一开始就硬碰硬，还不如先来一招“扮猪吃老虎”来降低舜英的戒备心，啊呸呸呸，她才不是猪呢。
    果然，她的话引得舜英侧目不已。
    “想不起来？”牧守安担心地皱了一下眉。
    “是的，冬至昏倒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楚伊人用眼光余角偷偷地打量着舜英，“就好像只是睡了长长一觉，醒来却发现一切变得天翻地覆了。”
    “该不会是脑子有什么事吧？”看得出来，牧守安是十分担心的，他甚至想伸手去检查看看她的脑袋，却被楚伊人及时地躲开。
    你才脑子有事！你全家都脑子有事！楚伊人在心底暗暗吐槽，嘴上却十分和气地说道，“安少多虑了。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记性有些不好，脑子还是挺正常的。”
    “我实在没有那个意思。”牧守安虽然惊讶于她的反应以及伶牙俐齿，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只是有时候受到的刺激过大，人为了逃避就可能会选择忘记某些事而已。”
    楚伊人听着觉得新鲜，“这倒是第一次听到。你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吗？”
    闻言，牧守安如玉的脸庞绽放出一丝光华，“那还请弟妹移步我安景园详谈。”
    “这可不行。”一旁被冷落的玉念春瞬间抢过话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这样孤男寡女的太危险了。要知道，这个表嫂可不是以前的表嫂，你们之间可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这样单独相处，就不怕让人闲言闲语吗？还是说表嫂觉得如今的流言还不够多？”
    其实她才不在于什么闲言闲语呢，她是故意这样曲解他们的关系，想着要恶心一下牧守安。哼哼，谁让牧守安总是来坏她心情，她当然也要败他兴致，况且还能挖苦一下“宜桃夭”，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呢。
    “这……”楚伊人假装迟疑了一下，便对着牧守安说道，“安少实在抱歉。表小姐说的的确在理。”
    刚才一时冲动开了口，但细想之下确实不妥。这牧守安是敌是友尚不清楚，她又怎能再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如今难得玉念春主动铺了一个台阶，她也乐得顺阶而下。
    难得的机会就这样被搅黄，牧守安的脸色迅速闪过一丝恼怒，却很快又恢复成笑嘻嘻的模样，“既然弟妹这么说了，下次寻个别的机会再慢慢说与你听。只是你如今忘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岂不是抓不到犯人？”
    “抓犯人？哈哈，这不是抓她自己么？”玉念春尖着嗓子说道，“谁不知道这是表嫂的一出苦肉计呀！”
    “苦肉计？”楚伊人淡淡地重复了一句，那双淡然的眼眸缓缓地扫了在场的人几眼，“我倒想看看，有谁会以毁容为代价来演这苦肉计？”
    毁容？在场除了绿兰和舜英，其他人都倒吸一口气，数十双眼睛同时看向她被面纱遮住的脸，恨不得一把将那面纱扯下来。
    玉念春的双眼更是闪闪发亮，她兴奋地吞了吞口水，“你是说，你毁容了？”
    “嗯。”楚伊人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想看看毁成什么样么？”

 第156章 这梁子结定了（6）

    她这般直白的话，倒让玉念春不好大大咧咧地嚷着看。
    转念一想，玉念春马上想到一个好办法，于是便假惺惺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好看，我们就不要在你伤口上再撒盐了。不过，这些天，姑婆一直在叨念着你，趁着今天人齐，我们就一起去给姑婆请安好了。”
    嗯哼，在姑婆面前，看你是不是还戴着那该死的面纱。玉念春笑得一脸奸诈。
    一直以来，面对牧守安和舜英的挑衅和打压，她全无还架之力的原因就在于她喜怒形于色之余，眉眼之间还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就如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么说的目的。
    “奶奶万金之躯，更是府里的精神支柱，我这病气缠身的，实在不宜过去。烦请表小姐代为问候，并帮桃夭在奶奶面前美言几句，桃夭不胜感激！”楚伊人不急不躁地开口，十分得体地说道。
    “你……”玉念春显然没想到她会以这个为托词。
    “奶奶可是十分挂念你了，你今天难得出来散步的消息只怕早已传到奶奶耳中，指不定她一直在等着你去给她请安呢。”一直没作声的舜英突然开口接过玉念春的话，“况且你刚才不是跟安少说，你休养得还算不错么？”
    这番话引得玉念春一阵侧目，她实在没有想到一直和自己作对的舜英会突然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虽然不知道舜英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不错的。
    “就是嘛。你刚刚不是才说了自己休养的还算不错吗？”玉念春看向牧守安，“刚才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吧？”
    牧守安邪邪一笑，刚想回一句“没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却听到楚伊人淡淡地说道，“难道你们都不会分辨什么叫做‘客套话’吗？”
    闻言，牧守安一愣，有些错愕地看向她。
    楚伊人看了牧守安一眼，随即直直看向舜英，“我刚才和安少说的，不过是客套话。难道你们对着不甚熟悉的人，会大喇喇地说自己的伤如何重如何痛？况且，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大约下午便又多了一个难听的流言，说秦府夫人对着别的男人撒娇。到那时，我头上又平添了一件冤屈吧？”
    漂亮！牧守安在心底默默赞一下她这么直接的回击，可是那“客套话”、“不甚熟悉”、“别的男人”这些个字眼，却感到十分不满。
    “身正不怕影子斜。”舜英虽然对她的话感到十分惊讶，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只要你没做过，别人说些什么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
    “话不是这样说。难道英姨娘你没有听说过三人成虎么？”楚伊人虽然没打算直接跟舜英硬碰硬，但是该有的反击还是要有的，不要当众撕破彼此的脸面就可以了。
    她的一句“英姨娘”将舜英那边的人喊得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瞪着她，相反地，玉念春那边的人听着觉得十分舒服，一个个眉开眼笑地吃吃笑着。
    楚伊人没空理会这些人的反应，淡淡地看了舜英和玉念春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三人便能成虎，现在这里就已经有两人了。”
    说着，又看了看她们两人身后那成群的丫环，懒懒地补充一句，“噢，不对，这里可不只有两个人。这样算起来，简直是虎穴嘛。”
    这下子，在场的除了牧守安和绿兰，其他人都一副想将楚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舜英的脸色也难得地阴沉起来。
    她竟然变得这么地难缠？舜英深深地打量着楚伊人，心想自己是不是无意中给自己找了个棘手的对手。
    “算了，算了。你这样绕来绕去，又是客套话又是三人成虎的，不过是不想去见给姑婆请安而已。”玉念春没什么耐性地挥挥手，“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姑婆要是怪罪下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末了，还状似自言自语地低声嘟嚷着，“说得要人求着她去请安似的。”
    她的“自言自语”声量不大，却也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到。
    “表小姐，弟妹说了身体不适，你又何苦咄咄逼人？”牧守安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想帮楚伊人解围。
    然而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让玉念春抓到什么小辫子一样，“哎哟哎哟，我们安少爷也太怜香惜玉了吧？几句话也听不得了？”
    说着，还朝着楚伊人挤眉弄眼，一脸暧昧的三八样。
    她的话惹得丫环们表情、心情都阴转晴，却因顾忌着牧守安而想笑不敢笑，只能低着头，不敢让到了嘴边的笑意流泻出来。
    这人是故意的吗？楚伊人淡淡地剜了牧守安一眼，总觉得这人应该没有那么猪脑子才对。正当她想开口反击的时候，却听到秦彧独特的清冷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出来了？”
    他的声音，让原来还有些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每个人都愣愣地看着秦彧走到楚伊人面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绿兰给老爷请安。”绿兰并没有发呆，对着秦彧深深地行礼说道。
    她波澜不惊的语调，让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恭敬地给秦彧请安，可是秦彧却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带着面纱的女子，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戴着面纱，只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让人忘记了她那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被我禁足在蒹葭园了。”秦彧十分平静地说道，却让人打从心里感到一阵惊悚。
    原来冬至那晚说的话，至今还有效？她还以为捡了一条命后，那禁足的命令便自动作废了呢？楚伊人呐呐地想道，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秦彧的出现以及此刻的神情，虽然让舜英、玉念春和一众丫环习惯性地在心底惊骇着，但是听到他说的话，却又涌起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啊哈，原来是偷溜出来的，还被抓了个正着！她们默默咽了咽口水，翘首等着看好戏。
    “说话。”秦彧的话重了几分，让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楚伊人更是像被吓到一样瑟缩了一下。
    “你……”牧守安看不得他这么凶恶地对楚伊人，忍不住想开口帮腔。

 第157章 这梁子结定了（7）

    “对不起。”楚伊人抢先一步道歉，截了他的话，省得他帮倒忙，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乖乖认错是最有用的。
    “理由。”显然，秦彧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人，他在意的不是道歉，而是理由。
    楚伊人直直盯着他，心里却在衡量着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
    如果此刻说出自己是为了去归荑园看看小五殒命的地方，别说会引起舜英的疑心，说不定还会把绿兰拖下水，毕竟如今的归荑园依然是不能靠近的禁地。
    “我只是想出来看看。”她眉眼不动，淡淡地开口。
    “看？是你想看什么？还是说，”秦彧猛地一把扯走她的面纱，“你想让人看看你的脸？”
    楚伊人只感觉脸上一凉，微微有些刺痛，下意识就想捂着，却听到耳边传来众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便硬生生忍下了抬手的冲动。
    “弟妹，这是……？”牧守安皱眉看着楚伊人脸上那一道从右颧骨划至左下巴的刀痕，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是新长出来的粉红的嫩肉在那张如玉的脸庞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就像一块上等的玉被硬生生弄了一道裂痕似的，让人心里挠得慌。
    与这一道丑陋的刀疤相比，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张跟牧静姝一模一样的脸竟被人如此相待。一时间，熊熊怒火在他心底燃烧起来。
    “你混蛋！”他一眼瞪着秦彧，“你到底是怎么保护她的？”
    “保护？”秦彧面无表情地冷冷重复了一句就没再说什么，却让人感觉到他那深深的鄙视。
    啊哈！对呀，他才因为她在冬至放肆的言行而厌恶她，并将她禁足，又怎么会保护她呢？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牧守安更加恼怒起来，口不择言地开口说道，“你若不待见她，便将她休了，我好带她离开这里！”
    众人还没从楚伊人的刀疤中缓过气，就又被他的这句话给呛得完全失了声。就连楚伊人和一向淡定的绿兰此刻也被惊得瞠目结舌。
    敌人！这家伙妥妥的就是敌人啊！原来还不分不清他是敌是友的楚伊人，此刻十分肯定地给他下了注解。
    舜英心里泛起了冷笑，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种感觉实在太爽快了。她往楚伊人脸上的疤痕再看了看，瞬间觉得不管楚伊人是不是真的忘记了那几天的事，自己今天都算得上圆满了。
    “是吗？”秦彧没有动怒，只是对楚伊人说道，“回去。”
    说着，也没等她说话，自个儿转身离去。
    楚伊人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连面纱也没顾得及戴上，匆忙跟了上去。
    她的表现，让牧守安有一丝失落，失神地看着楚伊人跟着秦彧离去，就像当年牧静姝毅然决然要投向秦彧的怀抱一样。
    绿兰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朝几个主子行了行礼，便小跑跟上那两个人。
    直到秦彧和楚伊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玉念春依然紧紧咬着下唇独自懊恼，这么好的场合这么好的机会，倘若不是秦彧在场，她肯定要过一过口瘾，狠狠地反击牧守安。
    看看，这个可恶的男人何曾出现过这么落魄的模样，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感觉应该很棒吧？可是当她想开口的时候，记忆中的那巴掌又浮现在脑海里，让她不禁吞了吞口水，蔫蔫地说道，“哼，既然没好戏看了，那我也走了。”
    说着，她便带着丫环们浩浩荡荡地离开，却是直往着碧玉园走去。
    嗯哼，这么精彩的事，又怎么能不跟姑婆分享一下呢？尤其是姑婆这些日子言语间对那宜桃夭的意见颇大，自己这时候若能讨得姑婆欢心，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说不定下一个“秦夫人”就是自己了。
    舜英冷笑着目送玉念春离开，便将视线转向还在失神落魄看着蒹葭园方向的牧守安。对这个人，她的恨也不少，然而此刻并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于是她十分聪明地不再说话刺激他，省得给自己再树一个难缠的敌人。
    “安少爷，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嘴角上扬，也没管牧守安有没有听到，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这次跟宜桃夭短兵相接，虽然还不能肯定她是真的忘记还是在装模作样，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如今的宜桃夭已经不是以前的宜桃夭。她会反击，而且还反击得很漂亮。她的反击，把人被堵得说不出话，尺寸也拿捏得十分精准，不至于撕破脸面。
    还是情敌了啊！明明早在她搬进蒹葭园的那一天，自己就知道这个女人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却依然没有做好防范。这次让她侥幸逃过一劫，往后想要再找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怕是难了。
    一想到往后自己必须要十分小心地与宜桃夭斗智斗勇，舜英便觉得头疼，可是头疼之余，那股隐隐的兴奋感是怎么一回事？呵，是成就感么？那种“对手终于有了对付的价值”的成就感，想想，自己也真是一个喜欢虐人而又自虐的人呀。
    回去木槿园的路上，舜英的步伐显得太过了轻松一些，引得若珠频频皱眉，总觉得她是不是受的刺激过大而变得有些心神不定。
    殊不知，她家主子完全没有一点儿心神不定的感觉。真正感到心神不定的人，此刻正站在蒹葭园主房的门口，小心翼翼地瞅着那个正坐在主房外室主位上的男人。
    “进来。”秦彧坐在那里，冷冷地开口。
    楚伊人回头看了看绿兰，示意她先下去，然后定了定神，便缓缓走到他面前，低着头不说话。
    “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楚伊人一愣，一时搞不清楚他在问什么。
    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擅自出去。”
    他应该是在追究这件事吧？
    “谁问你这个呢？”冷冷的声音，夹杂着怒气，让楚伊人一颤，下意识就想后退。
    可是秦彧却一把将她扯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回答我。”
    “桃夭愚笨，并不知道夫君问的是什么。”好久没有跟他靠得这么近了，楚伊人的心很不争气地颤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
    “我说，对于牧守安提议的事，你是怎么想的？”秦彧边说，便抬起她的脸，让她脸上的疤痕完全呈现在自己眼中。

 第158章 夜探归荑园（1）

    原来说的是这件事啊？楚伊人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皱了皱眉，不轻不重地说道，“他品性不端，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胡诌妄言而花心思去想？难道说以后随便来个阿猫阿狗跑来跟我说这么些不正经的话，我也要好好去想一下应该怎么回答吗？”
    牧守安挖的坑，她才不要傻傻往里面跳呢。
    “他是牧守安，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秦彧的语气有些怪异。
    “好吧，就算他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楚伊人以为他的怪异语气是因为自己这样诋毁牧静姝的堂哥，便妥协地更正自己的说法，“可是我跟他前后不过见过两次面，对我来说，他就跟路人差不多。我实在想不到理由，要去理会他这番胡言乱语……呀，你干嘛？”
    楚伊人正说得兴起，却被他突然抚着她脸上伤疤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条件发射地侧过脸，双手紧紧地捂住，略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一副担心他要将伤疤掰开的模样。
    “让我看看。”秦彧冷着一张脸，语气极差地说道。
    本来因为她那番无心且抱怨的话，秦彧的阴霾心情已经奇迹般地好转，以至于情不自禁地就抚上她的脸，没想到好好的柔情竟然被她这样大反应地打断，恼怒之下，干脆直接粗暴一点，微微使力将她的手掰开，仔细而专注地打量着那碍眼的刀疤。
    那疤痕本来养得还算不错，新长出来的嫩肉粉红粉嫩的，可是刚才冷风吹了一路，如今竟微微有些干裂，绽开丝丝血丝，粗看着没什么，但这样细细看来，却十分触目惊心，让人一颗心揪痛不已。
    他灼热的眼光以及满脸的阴沉，让楚伊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本来就微微有些疼的刀疤，如今被他盯得似乎更加地疼了，她皱了皱眉，才想着要说些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却看到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拉走了。她定定地看着秦彧轻轻把小瓶子打开，一股奇异的香味就蔓延开来，闻着觉得倍加地心旷神怡，仿佛一直被闷着的人突然站到了绿意盎然的森林一样。
    难道这又是什么奇珍妙药？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一样藏几瓶？楚伊人双眼瞬间闪闪发光，红果果地流露着心底的渴望。
    她这模样，让秦彧忍不住在心底失笑，他总觉得自她遇袭醒来后，偶尔流露出来的神态跟以往十分不同，少了些刻意，多了些自在。这样的变化，使她越来越不像牧静姝，也不像之前的“宜桃夭”，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她却让他觉得十分有趣，常常兴起一看再看的冲动。
    本来阴霾的心情再次放晴，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怎么变化，依然那千年不变的寒冰脸。他动作轻柔地帮她上药，楚伊人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就舒适起来。
    这药闻着比“移花接木膏”要香，搽着比“冰清玉洁膏”要冰凉，想来是比这两种药更加地珍贵吧？
    她刚想开口问这是什么药的时候，秦彧却抢先一步说道，“早晚搽一次，不出七天你的疤痕就会完全消了。”
    闻言，楚伊人整颗心都飞扬起来了。自从受伤以来，虽然她一直都没有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面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担忧，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以后回了悠然岛，爹娘和哥哥们看了自己脸上的这道疤的时候，肯定又难过又心疼，她一颗心就酸酸的难受得很。
    这些日子，她不止一次后悔着自己的鲁莽，不止一次暗骂自己的作死行为，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接受。无论她多后悔多自责，她都知道，这一道伤疤必定要陪着她终老了。
    就在她慢慢放弃了，准备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的时候，他竟然跟她说，这疤痕竟然能完全消了？一想到着，楚伊人就笑得更欢，也忘记了自己对他的害怕，眉眼弯弯地道谢，“谢谢你！”
    她的笑，使得那到疤痕看起来越发地狰狞，可是看在秦彧眼里，竟觉得十分顺眼，一颗心也变得柔和起来，“喜欢就好。”
    “那，能不能，多给一点我？”看他心情挺好的，楚伊人巴眨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其实她此刻十分忐忑，生怕自己的问题会让此刻看起来还算和谐的气氛被破坏掉，但又抵受不了这些奇珍妙药的诱惑。尤其是这种新药，假如连这么严重的疤痕也是只用七天就能完全恢复，那么一些小伤小疤的岂不是要被秒杀？
    啧啧，这么些好东西，若是拿回去孝敬爹娘，说不定能抵得上一顿“暴打”。这般想着，她又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可爱、更无害一点。
    看着她这模样，又想到她之前将那些药当成珍宝的模样，他毫无意外地点了点头，“可以。”
    “给多少？”楚伊人眨了几下眼，一边问着，一边在脑海中快速地想着要如何开口“讨”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自从第二次被他救了下来，这些日子又受到他还算得上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他态度还算温和的话，她下意识也就会变得有些放肆。正如此刻，两人聊着的氛围那么好，让她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便有些撒娇的味道。
    此刻的她是那么娇憨，竟然让秦彧一向冷硬的心一阵荡漾，想也没想就说道，“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哇！谢谢！”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楚伊人兴奋至极，以至于凑近他的脸颊，轻轻地亲了一下。
    这个蜻蜓点水的动作，让两个人同时一愣。
    “哎哟哎哟，今天真是好日子呀。”华晓春促狭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发呆。
    秦彧迅速帮楚伊人戴上面纱，更冷冷地说道，“回房。”
    此刻的楚伊人，既尴尬又难堪，完全不敢看向华晓春，低着头就往内室走去。
    “哎，嫂子等等。”华晓春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献宝似的拿出几个精致的瓶子，“这是我为了消去你脸上疤痕而特意配制的药，只要早晚各搽一次，我敢肯定，不出七日，那疤痕肯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更加娇嫩！”
    他知道，世间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在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不会惊喜，不会将他当做神仙一样看待。

 第159章 夜探归荑园（2）

    楚伊人却像听不到一样，急忙绕到他身侧，匆匆忙忙走进房间。
    “哎，嫂子！”华晓春跟着转身，有些不忿地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真奇怪，嫂子竟然无视我的药？”“她不是一般人。”秦彧淡淡地说道。
    她聪明地知道，自己既然答应了她要多少给多少的要求，那么不管药是从何而来，如何而来，她都会得偿所愿。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再欠华晓春的人情？
    “不是一般人，那也得是女人啊！是女人就不能抗拒这种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好看的东西。”华晓春有些不情不愿地坐在秦彧对面，“难道说，嫂子根本就不是女人？”
    想想，自她清醒过来，既然没哭没闹，就算看到自己脸上拿到疤痕，也依然是一脸淡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似的。彪悍如此，又怎能是女子？就算是一般的男子也做不到她这么淡然啊！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堂堂医圣大人马上噤了声。
    “拿来！”两人静静地对着坐了一会，秦彧突然开口说道。
    “啊？”华晓春一脸呆样，“拿什么？”
    “药。”秦彧指了指华晓春面前那几瓶刚刚被楚伊人无视的药。
    “哦。”华晓春二话没说，直接把药递了过去，待秦彧把要收进怀里，才后知后觉地拍桌子大叫一声，“啊！我懂了。”
    “不送。”秦彧看了他一眼，风不及牛马地回了一句。
    什么？华晓春皱眉看着他，显然没猜到他为何这样说。
    秦彧也没解释，看也没看华晓春一眼，便站了起来径直往内室方向走去。
    “等一下。”华晓春跟着站起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嫂子其实不是不要我的药，而是只要这些经过你的手给她的药，对吧？真可恶啊，你到底跟嫂子说了什么？我日夜研究、辛辛苦苦配制出来的药，到头来竟成了你去哄嫂子开心的礼物啦？没天理啊没天理，你抢了我的功劳抢了我的风头！”
    越说越觉得不忿，他直接朝着内室大喊，“嫂子！你别被骗了啊！这些药可都是我华晓春配制出来的，你家相公不过是假花献佛，不，是抢药邀功！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废话真多。”秦彧轻轻一甩手，便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更一掌将他逼出主房，“与其在这里乱嚷嚷，不如去多配些药过来。”
    说完，也不等华晓春答应，他大掌一挥，便将主房的门狠狠关上。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华晓春十分不愿意相信自己堂堂医圣，就这样被人夺药赶出门！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房门，蓦地用十分浑厚的声音对里面喊道，“这大白天的，嫂子身子刚好，你千万别要纵欲过度！”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溜走了。
    没错，他向来爱挑衅，可是惜命的他却不会傻乎乎地待在原地等人找他算账。
    看着人前清冷高贵的医圣提着锦袍前摆不顾形象地狂奔出蒹葭园，一直守在暗处的常青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今形式一片大好啊！
    相对于房外人的轻松惬意，躲在内室将华晓春那番话一字不漏听在耳里的楚伊人，一张脸红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前段日子不断恶补为人妻的规矩，有些事她总算了然于心，只是她并非宜桃夭，实在想象不到和他圆房的情景。
    低着头，楚伊人清楚地感觉到他走进房间的声音。随着他的每一步靠近，她的心就跳得更重了一分，及至他走到自己面前，楚伊人那双手早已绞得青白。
    这种情景，跟成亲当晚好相似呢。不同的，或许只是心情，多了一丝羞涩与期待……
    秦彧低头看着她瑟瑟抖着的小身影，看着她那绞得青白的手指，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腾地疼了一下。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秦彧深深呼吸了一下，便拉过她的手，将刚才从华晓春那里“抢”来的药放在了她手上，淡淡地说，“这些药收好，不够跟我说。”
    说完，没有任何一丝留恋，他潇洒地转身离去。
    楚伊人独自坐在床边，并没有抬头看向他，低着头愣愣地注视着手里那几瓶精致的药，心里空空的，仿佛缺了一块似的。
    蓦地，她整个人躺在床上，将那些十分珍贵的药扔到一边，只拿着刚才他帮自己搽的那瓶不断地把玩着，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干嘛？他不过变得有些温和，自己就这般不争气地期待着什么吗？楚伊人，难道你忘了你并非他娶的妻子“宜桃夭”，你终究是要离开这里！况且，爹也不会答应她嫁出悠然岛的。
    注定不能在一起，她又何苦要自寻烦恼，为自己埋下往后痛苦的种子？
    这般想着，她便将手上的药也扔到一边去，闭着眼将自己不断地放空。
    “夫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绿兰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进来。”楚伊人依然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绿兰端着丰盛的早点走了进来，“这是老爷吩咐奴婢准备的。”
    楚伊人坐了起来，淡淡地看了一眼，又躺了回去，“我不吃，端下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我累了，想睡觉。你退下吧，没什么事别来烦我。”说着，她索性整个人睡在床上，背对着绿兰。
    身后久久地没有一丝声响，可是楚伊人知道，绿兰并没有离开。
    然而楚伊人也没有开口，就这样跟她耗着，想看看到底是谁的耐性足。约莫过了一刻钟，楚伊人决定投降，她淡淡地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呃，奴，奴婢……”绿兰难得地扭捏起来，又过了一会才鼓足勇气说道，“今天谢谢夫人保护了绿兰。”
    她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说的就是两人去了归荑园的事。
    “我并不是保护你。我只是想道，如果我如实说了，我自己也会被责罚。”楚伊人冷冷地说道，“你下去吧。我此刻不想见任何人。”
    绿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如今是越来越不受楚伊人待见的了。

 第160章 夜探归荑园（3）

    “夫人，对不起。”绿兰思量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开口说道，“如果，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让小五单独留在房里的话，那么……”
    那么小五就不会被栽赃陷害，更不会没了性命。
    绿兰后面的话，被楚伊人冷然地呵斥给打断。
    “够了！小五已经不在了，你就不要擅自菲薄她。”楚伊人的语气显得相当不耐烦，隐隐地还有些责怪，“外面的流言正盛，你不仅没有阻止她们，竟然也要加入其中？”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绿兰连忙开口，想要解释。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再说了。”楚伊人再次打断她的话，更绝然地说道，“倘若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觉得跟在我身边盼不到出头，你也可以回去奶奶身边，我会跟夫君说清楚的。”
    闻言，绿兰马上跪了下来，“夫人明察，奴婢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对我来说，有或没有，都已经不重要了。”楚伊人淡淡地回应，依旧背对着她，静静地不发一言。
    “夫人，奴婢……”绿兰愣愣地跪在那里，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句，却又说不下去。
    她一直跪在那里，等着楚伊人的回应，然而等了许久，却只是来了床上人儿轻微的鼾声，遂轻轻叹了一声，迟疑地站了起来，有些失落地离开。
    门一关上，楚伊人便坐了起来，失神地看向房门。
    其实她并非讨厌绿兰，相反地，因为小五的离去，她对绿兰更是多了一些在意。可是这些在意，让她不由得害怕绿兰会走上小五的路子。尤其是今天跟舜英见面以后，小五当时被虐待的情形显得更加深刻了一些。
    如今她对那些人的底细没有很清楚，自己也是羽翼未丰，单打独斗或许可以自保。如果，多了一个绿兰，就难说了。她要是跟绿兰过于亲密，根本就是将绿兰置于危险之中，也等于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爹，你常说做人要懂得‘韬光养晦’，尤其是我才刚捡回一条命，更是应该想着‘苟延残喘’，寻个适当的机会无声无息地溜出秦府吧？可是，对不起。”楚伊人低着头呐呐地说道，“女儿当真做不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因为女儿而被害了，还得背上弑主的恶名。”
    她决定了，在离开秦府之前，她必须要帮小五洗刷冤屈，要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颗壮志雄心就这样默默地燃烧起来。
    趁着斗志还在，楚伊人想了想，一个激灵便马上走到衣物坊翻找起来。可是翻了这么久，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件合心意的衣服。
    可恶，这里明明摆满了这么多款式的衣服，却为何没有一件适合她晚上溜出去用的呢？楚伊人有些挫败地看着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心里十分抑郁。
    突然，她眼角出现了一抹艳红，双眸马上亮了起来，小跑过去将衣服拿了起来，并找出针线对着那件衣服做一些改造。
    当时没有丢掉这件衣服，真是太好了。
    整整一天，她都躲在衣物坊里改缝着那件红衣服。
    楚伊人扬了扬手中的衣服，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
    将衣服叠好抱在怀里，楚伊人有些欢快地走回房间，刚踏进门便整个人惊在那里，之间一整天都没见过的秦彧，此刻正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知不道站了多久。
    “夫君，你来很久了？”楚伊人强压着不去回想上午那异样的情绪，一边淡淡地开口询问，一边迅速将怀里的衣服扔到地上，并一脚踢到一旁凳子下。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在秦彧转过身之前，她已经恢复成一脸淡定。
    “你到哪里去了？”秦彧直直看着她，淡淡地问道。
    楚伊人抿了抿唇，因为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一时也不好回答。
    “这么难以启齿吗？”随着这个问题，秦彧走到她面前，浑身冷意，让楚伊人一阵颤抖，想也没想便说了实话。
    “呃，我去了衣物坊。”
    “去了一天？”
    他的问题，让楚伊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果然啊，要是她刚才撒了谎，这会儿就难以圆谎了。
    “嗯，小五不在了，绿兰迟早也会回去奶奶那边。我想着整理一下衣物坊，省得以后自己找不到衣服穿。”楚伊人很努力地想了一个十分别扭的借口，除此以外，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在衣物坊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绿兰是你的人。”秦彧十分不喜欢她话里透出来的悲凉，好似所有人都离她而去一般。
    “她只是奶奶借给我的……”
    “她是你的人，除非你不要她。”秦彧不想和她继续啰嗦，“如果你不要，那她就可以直接出府了。”
    他冷冷地说道，打断了楚伊人将绿兰送走的念头。
    楚伊人还想说些什么，肚子却传来让人十分尴尬的响声。
    “我还以为你可以不吃不喝呢。”秦彧一边说一边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虽然满心疑惑，可是楚伊人却根本没有空去想这些，她低着头一直盯着两人的手，心里又起了些微的波澜。
    一直到了大厅，她还没从异样的波澜中回过神。
    华晓春帮她把了把脉，又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口，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没救了，没救了。”
    没救了？楚伊人疑惑地看着眼前如谪仙般的男子，一脸疑惑地开口问道，“什么没救了？”
    直到此刻，她依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华晓春正在帮自己诊治，只是顺着听到的话，随口问道。
    华晓春撇了撇她，扭头对一旁冷冷盯着自己的秦彧说道，“她脉象平稳，刀伤也恢复得不错，只是心不在焉，我怀疑她被妖孽捂了心，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楚伊人听着他胡说八道，总算回过神，却一时不察地露出了自己本来的真面目，娇喝一声，“你才得了失心疯！”
    “哟，嫂子，你终于回神啦？”华晓春一脸笑意，贼贼地打趣道，“我还以为你的神思都被某只千年冰妖给掳走了呢？幸好，嫂子还是有点理智。”

 第161章 夜探归荑园（4）

    说着，还当着楚伊人的面，华晓春还故意暧昧地瞄了一眼秦彧，明明白白地暗示所谓的妖孽是何方神圣。
    楚伊人本来就心虚，如今听他这样一说，一下子就被呛到了，有些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张绝颜因此变得红彤彤的。
    秦彧见状，冷冷地瞪了华晓春一眼。
    然而华晓春的脸皮厚度竟然可以完全抵挡这利箭一般的视线，他笑得有些谄媚地对着楚伊人说，“嫂子，这些日子我和你日夜相处，却还没正式介绍自己。”
    日夜相处？楚伊人暗暗翻了翻白眼，这种暧昧的说辞真让人抓狂。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便有人替她出手，哦，不，出口，“他患了臆想症，你不必理会他。”
    “哎，什么臆想症？我……”华晓春不爽了，可是一看到秦彧那脸色，便知道自己的话戳了对方的死穴，撇了撇嘴，暗暗不忿地说道，“对，我就是患了臆想症，嫂子大可不必理我。”
    “开饭。”秦彧也没理他，径直对一旁候着的常青和绿兰说道，引得华晓春十分忿恨，却是敢怒不敢言。
    楚伊人默默地看着他们，心中直犯嘀咕，这个华晓春油腔滑调的，怎么竟然跟冷得跟冰山一样的秦彧做了好朋友？他们的这种相处模式看似不和谐，却没让人感觉到冲突，反而给人一种生死之交的铁兄弟感觉。
    刚才明明还饿得肚子直叫的人，此刻竟然面对着满桌佳肴发呆。一向冷情淡漠的秦彧，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她。
    “吃饭。”他一边帮她夹菜一边低声说道，那近乎于温柔的声音，让坐在对面的华晓春差点拿不稳碗筷。
    三年了！他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此刻总算看到曙光了。华晓春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彧，激动地有些眼眶发红。
    “恶心。”秦彧感受到他热烈的注视，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
    “哐当”一声，华晓春觉得自己那颗为兄弟而感动、感恩的心瞬间碎成了渣渣，他狠狠瞪了一眼秦彧，便低着头闷不哼声地吃着饭，以此来向某人表达自己的不满。
    殊不知，这对某人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一顿饭下来，秦彧倒成了话最多的人了，席间只听到他不断催促楚伊人吃饭的声音。
    吃完晚饭，秦彧一直待到楚伊人沐浴后，亲自帮她上药之后才离开。
    他一离开，揣着夜探归荑园这个打算的楚伊人便迫不及待地想将绿兰打发走。
    “绿兰，今晚没什么事了，你回房睡觉吧。”楚伊人躺在床上，对着杵在一旁的绿兰说道。
    绿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才低着头回了一句，“是。奴婢就在门外守着，夫人有什么需要直接喊一声便好。”
    然后不等楚伊人反应过来，她已经退出了内室。
    看样子，经过今天白天的那一段不愉快的对话，绿兰对她也不敢干涉太多，却也始终恪守着自己的本分。想来她此刻心里也不好受吧。
    楚伊人有一些心软，可是只要一想到小五，便觉得心里不好受总比没了性命来得强。她一直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直到过了子时，她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绿兰？”
    一片静悄悄，没有任何人回答。
    楚伊人咽了咽口水，掀开被子轻轻地下了床，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走去，隔着门缝又喊了一声，“绿兰？”
    她屏气凝神地听着，直到听到一阵轻轻的鼾声传来，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楚伊人一边看着门一边蹲下来将凳子底下的衣服翻了出来，并利索地换上。
    啧啧，这样走出去，可真是能把人吓死啊。楚伊人看着铜镜里那个红衣女子，经过她一天的努力，这衣服总算在不改变基本样式的前提下，变得方便她去刺探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有人看到回廊或者归荑园出现这么一个红衣女子，会作何感想？嗯哼，为免把这些人吓死，她还是戴上面纱吧。
    楚伊人恶作剧般地掏出一个红面纱。
    戴上面纱以后的楚伊人，看不清脸面，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地诡异。
    在床上做好了伪装，楚伊人从窗口一跃而去。
    一路上，她都十分小心谨慎，完全避开了护院的巡逻，也避开了值夜的家仆丫环。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归荑园的大门。
    午夜时分的归荑园，一片幽暗，在微弱月光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地狰狞和恐怖。
    楚伊人忍不住轻轻咽了咽口水，不断地低声催眠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才不怕呢！不怕！不怕！”
    这边想着，她暗中运气，轻轻一跃便进了传说中的禁地。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楚伊人说不震惊那是骗人的。早就知道这归荑园跟她的蒹葭园很像，竟没想到这么地像，不，这根本是一模一样嘛！
    只是这归荑园一片苍夷，破败得让人惨不忍睹。尤其是那些疯长的野草，竟能完全无视风雪的肆虐，长得倒是十分茂盛，几乎能将人完全淹没，就算有人藏在里面也不会被发现吧？
    这个念头，让楚伊人忍不住往野草那边又看了几眼，仿佛那里真的藏着什么人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似的。
    “真是的，自己吓自己。”楚伊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着主房方向奔去。
    越靠近主房，她的心就跳得越快，那一晚发生的一切不断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默默地凌迟着她的心。
    直到站在主房那扇不能称之为门的房门前，她竟然还升起怯意，好想直接转身离去。
    小五，小五，小五……她闭着眼睛不断地默念，然后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没有了月光，这里只有窗边还能勉强看到，其余的地方，简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了视觉，其他感觉就特别的敏感，她甚至能嗅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她和小五的血！
    循着血腥味，她缓步来到了当日被锁着的地方，并缓缓从怀里逃出一颗夜明珠。
    瞬间，房里便流泻着淡淡的温柔的光芒。
    楚伊人慢慢地环视了一眼这房间，最后视线停在面前的床上，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她上一刻还躺在这床上打发时间，下一刻便站在一边看着这被烧得惨不忍睹的床。

 第162章 夜探归荑园（5）

    突然，她脑海里浮现一个恐怖的念头，自己最后会不会也跟这张床落得一模一样的下场呢？
    摇了摇头，楚伊人迅速将这个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念头甩走，并走到小五当日跪过的地方，缓缓地蹲了下来。
    在夜明珠的光芒下，这里明显有被人轻轻扫过的痕迹，看来舜英做事还算小心呐。
    楚伊人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悲伤，伸出手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通过手指传到她的心。
    顾不上地上脏兮兮的尘土，楚伊人把夜明珠随手一扔，有些激动地将地上的一小块木板捡了起来，也没理会上面腐朽得脏兮兮的，用衣袖使劲擦干净。
    然后，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潸然而下。
    只见木板上，模糊可辨地看到“对不起”三个，歪歪斜斜，刻得不深，估计是小五那一晚用指甲慢慢抠的吧？
    当时说教她认字，她说什么都坚持学“对不起”，是知道有朝一日她会用得上么？
    这般想着，楚伊人将木板紧紧握着放在心口位置，忍不住轻轻地啜泣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逐渐平复了心情，视若珍宝地将刻着小五遗言的木板收进怀中，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才悠悠地站起来走到自己之前趴着的地方。
    当时，她是真的绝望了，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幸好老天垂怜，让秦彧及时找到她，并将她硬生生地从鬼门关拉回了人间。
    楚伊人看着地上那一摊特别灰黑的地方，觉得脸上的伤疤火辣辣地疼着，忍不住用脚狠狠地扫着，试图将那碍眼的粘着她血迹的尘土扫散。
    “咦？”她定睛看了一下，马上转身回去把夜明珠捡起来，蹲在地上努力扒拉着，又找了些废弃的木板使劲撬，终于把一块乌黑的地砖撬了起来，一本面目全非的札记郝然出现在她眼前。
    也顾不上札记上坑坑洼洼被虫蛀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将札记拿起来，粗略翻看了一下，发现这札记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并非新近埋在这里，可是内页那些暗红的污迹倒像近些日子才有，楚伊人拿到鼻尖下嗅了嗅，果然还隐隐有股腥味，她几乎都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那晚流下来的血了。
    基本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本札记的主人是谁了，尤其是那娟秀的字体跟之前被秦彧抢走的家法誊写本一模一样嘛。
    这个札记的主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从舜英给的关于她言行习性的记录本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高贵淡雅、谨言慎行、不争不吵的美好女子，最后却传出背夫偷汉的流言，更死得不明不白。然而尽管她至今仍顶着那般羞耻的名声，却依然被那个男人深深记挂着，想爱却爱不得，想恨又恨不起。
    牧静姝，对楚伊人来说，只是一个名字，只是帮助自己惹恼秦彧、远离秦彧的一个工具，然而在看到这本被藏得紧紧的札记，楚伊人突然兴起了一种想要深入了解她的冲动。
    于是，楚伊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仔细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便入了神，完全忘了时辰，直至鸡鸣三遍，她才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尽管札记被虫蛀得厉害，又被她的血弄脏了许多，大部分内容其实也看得不太清晰，然而借着仅存的那些内容，楚伊人对牧静姝有了初步的印象。
    尤其是她字里行间里所流露的丰富情感，怎么看都不像那些人说的那般冷静得近乎冷血的女子，这明明是一个情感细腻、爱意显露的女子啊。
    这些话既然都记在札记上，那么她应该是从来没有跟秦彧说过的吧？唉，她对秦彧的爱意明明那么深却一直不说出来，甚至还“体贴”地为他纳妾！
    啧啧，想想都觉得疼，心疼，为那个痴情却又可怜的男人心疼，更因为他的疼而感到自己也疼。
    不知道把这本札记交给他，他会不会觉得舒服一点？
    楚伊人这般想着，又将札记翻来覆去地整理了一下，顺手又看了看，才发现最后几页还写着什么，可惜损毁得太严重，一时实在看不太出来。
    她刚想着要仔细辨认，却耳尖地听到外面传了一阵异响，吓得她赶紧将札记和夜明珠也藏进怀里，迅速地往房间角落躲去。
    “是谁？给我出来！”她才躲好，隐去自己的气息，便听到有人在窗边喝道。
    牧守安？他怎么会在这里？楚伊人皱眉，虽然满心疑惑，却完全不敢放松，全身紧绷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
    房里的沉默，并没有让牧守安放下戒心，他有些凶狠地说道，“我数三声，你给我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傻子才出去。楚伊人抿着唇，完全没有自首的觉悟，却更加提心吊胆，一双大眼紧紧看着窗边，做好了他一冲进来她就赶紧开溜的准备。
    出乎她意料的是，牧守安竟然没有翻窗而入的打算，只是站在那里继续威胁，“不出是吗？我看你是不到棺材不掉泪了。很好，我开始倒数了。三！”
    顿了顿，依然一片沉默。
    “二！”他咬牙切齿地继续倒数。
    可是楚伊人是铁定了心不要出去的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房里的人是她，反正要比轻功，她胜算颇大，唯一担心的，就怕是自己的那点花拳绣腿实在抵不过他的进攻，到时候连轻功都没来得及使出来便被他秒杀了。
    “一！”牧守安恶狠狠地挤出最后一个数字，之后默不作声地等了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便一副想将人生吞活剥的口吻说道，“很好，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了！我告诉你，我就一直在这守着了，有本事你躲一辈子不出来！”
    啥？楚伊人有一瞬间的怔忡，他耍狠耍得那么威风，到最后竟然是守株待兔？一时间，楚伊人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尽管她对牧守安这怪异的举动十分鄙视，可是看了看微白的天色，她知道两人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也实在不是办法。
    再这样拖下去，府里的人就都起来干活了，她这身红衣在漆黑夜晚还能充当夜行服低调一点点，可是大白天的，如果她穿着这衣服从归荑园回去蒹葭园？那不是作死么？

 第163章 夜探归荑园（6）

    可恶的牧守安！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他了？怎么他总是做一些坑自己的事？楚伊人忍不住恼怒地看向窗边，在心底暗骂着。
    她在这边恼怒，窗外的牧守安其实也在恼怒着。
    天知道他多么想直接冲进去将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给揪出来，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年一时冲动闯进这房间，引得牧静姝生平第一次对他发怒，更冷然地说道假如再有第二次便跟他断绝兄妹关系的情形，他便怯步了。
    他曾经在她面前发过誓的，今生今世都不会踏进她主房一步，即使她已经香消玉殒多年，可是对她的誓言，他这辈子都不会违背的。
    “可恶！我倒要看看你不吃不喝不眠的，能坚持几天，反正本少爷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一向邪魅吊儿郎当的牧守安，只要遇上牧静姝的事，整个人就会变得暴躁起来，就像一只奸诈的狐狸秒变暴躁的狮子一样。
    游手好闲！楚伊人在心底又啐了一句，一双大眼盯着地上零落的瓦石，心思转了转，便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捡了好几个小石块。
    深呼吸了几下，楚伊人以右手夹起一块小石子，轻轻吹了一口气，猛地朝着另外一边的窗口掷了过去。
    “哈，想声东击西吗？”牧守安的声音已经不在窗边，却在离主房不愿的一棵树上，“我的这个位置，能将房间的所有出口都盯得紧紧的，你只要一出现我马上就能抓到你了。”
    回答他，是另一块小石子，掷向同一个地方。
    “继续啊！”
    随着他的话音，又从房里飞出一块小石子，还是掷向同一个地方。
    “笨蛋。”牧守安忍不住嘲讽一笑，“看来你并不知道声东击西是什么意思。”
    他的嘲笑，因为掷向同一个地方的第四块小石子而变得更加放肆起来。
    楚伊人知道，尽管他现在一派轻松地嘲笑着，可是他肯定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各个出口，可恶，这人可真是狡猾呢。想了想，她百无聊赖地又掷出一个石子。
    “怎么？放弃了吗？”在楚伊人掷了二十多个小石子之后，牧守安忍不住开口问道，如鹰隼的利眼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主房其他的出口。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迅速小石子掷出的方向飞了出来，并迅速朝着围墙外走去，那动作快得如闪电一般，眼力差些的人也跟不上。
    牧守安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也迅速跟了过去。
    竟然是女人？牧守安看着前面那窈窕的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仿佛在逗他一样，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油然而生，唇边的笑意逐渐敛去，双眸闪着凌厉的光芒。
    然而楚伊人是有苦自知，她何尝不想快点将他甩了，可是一则自己的身子并未完全恢复，二则又怕惊动府里的人引来更多的追击，更何况她总不能将人往蒹葭园引过去，因此她只能悲催地四处乱窜。
    可是她也知道，这样不过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罢了。不行，得尽快想个办法将这个人甩了才行。
    就在她又一次降落换方向的时候，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她顾不上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往旁边的凉亭闪了过去。
    “蹭”地一声，又有东西擦着她耳边而过。
    可恶，这人真卑鄙！追不过就放暗器，还能不能愉快地追逐了？楚伊人有些恼怒的瞄了一眼镶在凉亭木柱子上的“暗器”。
    竟然是一枚戒指！把戒指当“暗器”，这么败家的行为，你家义祖母知道么？楚伊人撇了撇嘴，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牧守安竟然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追过来的打算。
    好机会！楚伊人也没有深思他为何停了下来，只知道这是自己脱身的好机会，嘴角微微上扬，朝他的左肩快狠准地掷了一块小石子，便迅速转个弯，溜了回蒹葭园。
    可恶！这个女人是在报仇！一副便秘表情的牧守安闷哼一声，强忍着左肩传来的剧痛，眼睁睁地看着她逃出自己的视线。
    “秦彧！我知道是你！你快帮我解了穴道！”牧守安蓦地大喊，纵观整个秦府，有能力用石头将他定住的人，也只有秦彧了。
    瞬间，他也明白那个红衣女人是谁了。想不到，那个女人不仅有着跟静姝一模一样的容貌，竟然还有着这么上乘的轻功。他对这个“宜桃夭”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解了这穴道！
    “秦彧！你给我出来！”他又大喊一句，可是回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爷，真的不理安少爷吗？”常青看着牧守安，强忍着笑意问道，说真的，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家爷是一个非常腹黑的人，暗地里出手就算了，定人竟然还专门挑这种让人侧目的姿势。
    “正好让他好好冷静一下。”秦彧看了牧守安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轻轻一跃，稳稳地站在地上。
    见状，常青也跟着跳了下来。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禁搓了搓手臂，一大清早地晾在寒风中，果然能好好“冷静”一下呀。
    “对了，那夫人那边怎么办？”对于楚伊人会轻功这件事，常青真的大吃了一惊，而且那掷石子的力度，嗯，从牧守安的闷哼声就知道有多厉害了。
    秦彧没有回答，却直接转身往蒹葭园方向走去。
    他就知道她绝对会再回到自己被关押的地方，也知道她会猜到自己曾经被关押在哪里，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地心急，也不去好好观察观察几天再行动。果然还是笨蛋啊。
    看着秦彧有些着急的身影，常青忍不住嘴角上扬，也没有跟上去，反而去帮他们张罗早膳。唉，这些日子以来，他都被驯得像贴身丫环一样了。
    这边想着，他朝牧守安再次投去同情的一瞥，便哼着欢快的调调朝着小厨房走去。
    楚伊人一回到房间，便马上将怀里的木板和札记藏了起来，之后冒着寒气用雪来洗干净双手。
    才换下衣服躺下床，便听到敲门声，接着是绿兰淡淡的声音，“夫人，老爷来了。”
    这让楚伊人惊得一身汗，这时间是掐得刚刚好啊。她吞了吞口水，“好，我马上起来。你快去帮我备些热水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房门被人打开了。

 第164章 试探（1）

    这么快？楚伊人心里疑惑，微微掀开床帐朝门口看去，却惊讶地发现进来的人是秦彧。
    心下一惊，她赶紧重新躺好，更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秦彧走到床边，掀开床帐淡淡地打量着她。
    “早，早安。”楚伊人勉强抵抗着他强势的打量，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还没梳洗，就不碍着夫君的眼了。请夫君先到外面喝口热茶。”
    然而秦彧并没有如她所愿，只因现在他的心底泛着冷冷的怒意。
    他一双深邃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那张冻得通红的脸，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此刻布满血丝，大大的黑眼圈红果果地告诉别人她昨晚一夜未眠。而最让他生气的是，昨天晚上才看着好了一些的疤痕，此刻竟然变得比之前还要严重。
    既然她如此不爱惜自己，那他的在乎又算什么？一想到这里，他都想狠狠揍她一顿了。
    可是他没忘记刚才牧守安那卑鄙的暗算，在揍她之前，还是好好看一下那伤比较好。这般想着，他便伸过手想将她扶起来查看她左肩上的伤。
    “不要。”楚伊人连忙拒绝，虽然换了衣服也匆忙用雪洗了手，可是那一身风仆是遮掩不了得，她一起床就会暴露了的呀！
    可是，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应该同样会引起他的怀疑吧？一想到这，她赶紧又补充说道，“我昨晚开了窗睡觉，不曾想竟然被冷了一夜，如今依然觉得浑身寒冷，实在不能就这么起来。还望夫君能包涵。”
    虽然明知道这是她的托词，他也没打算戳穿，而且也把手收回来，确实停下了扶她起来的动作。
    他缓缓走去关上了窗户，不动声色地顺手将窗边的脚印拭去。之后又走了回来，坐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颤抖，就像真的很冷似的。
    就在她感觉自己就快被瞪得快晕掉的时候，绿兰宛如仙女一样出现了，依然是那淡淡的声音，“老爷，夫人，热水备好了。”
    “好，谢谢！”楚伊人迫不及待地说道，随后对着秦彧说道，“呃，那个……”
    她要怎么说，这个男人才会主动离开，而且不会认为她在赶人呢？不过他一直都是那么聪明，应该能从她的眉眼之间看出她的想法吧？
    其实，她这一脸为难的模样，别说秦彧，就算是绿兰也能猜得到，可是秦彧显然不想配合，他依然如石像一样坐在那里看着她，仿佛看不出也听不出她的意思。
    “绿兰，你退下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楚伊人看着绿兰说道，相当强调最后一句，希望某人能有足够的自觉性。
    然而，秦彧竟然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记得关上门。”
    “是！”绿兰低头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更依言关上了房门。
    楚伊人有些气闷，却还是耐着性子笑着说道，“夫君，要不你也先出去一下？我实在不习惯沐浴的时候，房里有其他人。”
    “没关系，慢慢就会习惯了。”秦彧淡淡地说道。
    闻言，楚伊人瞬间无语，心里更是一阵气恼，也不回话，直接闭上双眸有些赌气地继续躺着，丝毫没有下床的意思。
    哼，耗着嘛。反正她躺在暖和的床上，反正她一宿没睡，这样躺着更好。她暗自得意地想着，想着想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在她差不多睡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身上一冷，随即便有一种升天的感觉，吓得她睡意全消，蓦地睁大了双眸有些惊恐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他刚毅完美的下巴，原来他竟然扯掉她的棉被，更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还没来得及去想，整个人便没入温热的水中。
    果然啊！他之前将她扔进浴桶，这次却将她扔进浴池。
    这浴池可不比那小小的浴桶啊！猝不及防的她一时找不着平衡，下意识就张开口呼救，然后悲催地被呛到。
    “救，咳咳，救命！咳咳。”
    她难受地挣扎着，在水花乱溅中看到秦彧竟然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
    可恶！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好，你想看我死，那我便死给你看！顺便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断有没有偏差。楚伊人这么想着，蓦地停止了挣扎，任由身子虚软地往水里沉。
    她一副无力挣扎的模样，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就怕自己的推断出错。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用力拽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地环着她的腰身，一拉一提，她便靠在他怀里，在浴池中站稳了。
    其实浴池的水才刚刚没过她的胸，如果不是他突然扔她进去，她也不至于差点溺水。
    如获新生的楚伊人靠在他胸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咳嗽着，随即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赌赢了。自从这次被他救下来以后，她就常常有一种笃定：他不会害她性命。虽然不知道这种笃定从何而来，可是她却深深地信着，今个儿的“溺水事故”，让她更加确信自己这种无端的笃定了。
    “站好。”秦彧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清冷，而是十分黯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伊人并没有反应过来，继续重重地呼吸着，慢慢的热气就这样直往秦彧胸膛送去。
    秦彧身子一僵，一把抓着她的左肩将她推开。
    “嘶！”左肩的剧痛一下子让楚伊人回过神，用右手紧紧捂住，一脸痛苦的表情。
    啊啊，她的左肩是不是得罪人了啊！一个时辰内连续被袭击两次！
    秦彧却十分潇洒地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楚伊人痛得泪眼婆娑，她通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他就这么干脆地离开，心底的怨怼满满的。可恶啊，刚才明示暗示地赶他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么干脆？如今伤了人，却走得比谁都快！
    呜呜，虽然已经笃定他不会害她性命，可是这种隔三差五的受伤也是一点都不好玩，不怕一下子死，就怕这些伤积小成多，她迟早会因此一命呜呼哇。
    楚伊人在哀悼自己可怜可悲的时候，全然不知道秦彧也在悲催着：遇上一个想碰能碰却不愿意碰的女人，他也压抑得很痛苦好不好！

 第165章 试探（2）

    半个时辰后，楚伊人确信自己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她曾经溜了出去以后，便艰难地用右肩穿衣服，可是面对那么华美复杂的衣服，她折腾了好久都没有成功。
    就当她在烦躁着的时候，绿兰又来敲门了。
    “夫人，好了吗？老爷等着跟您一起用早膳呢。”
    什么？他还好意思跟她同桌吃饭？楚伊人依然对他刚才恶劣的行为耿耿于怀，不无嫌弃地想道。
    “好，我知道了。”无力地应着，她忧郁地看着眼前的衣服，本来还打算随便套一套就好，没想到她“亲爱的夫君”竟然有与她共享早膳的兴致，如此一来她便不能随便穿了。
    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便唤了绿兰进来帮忙。
    绿兰利索地帮她换上衣服、梳好发髻，刚准备画上淡妆的时候，才猛地想起她脸上还有一道略有些狰狞的刀疤。
    “把我床上的药拿过来。”楚伊人看到自己的刀疤似乎恶化了一点，女人爱美的天性使然，连忙让绿兰把药拿过来搽上。
    “夫人，面纱。”绿兰拿出一个面纱，跟楚伊人今天穿的衣服一个色系。
    “不戴。”楚伊人毫不犹豫地将面纱甩一边。
    她今天打算窝在房里好好研究牧静姝的札记，没打算再出去溜达为众人提供茶余饭后的话题乐趣。如果一直待在蒹葭园，见到的人除了绿兰，便是秦彧了，再不然再加上常青和华晓春，反正刀疤更狰狞的模样他们也见过，她也就不担心会吓着他们了。
    哼，如果能吓到那才好呢。她有些腹黑地想道，却也只是想想而已，再给她几百年时间，估计也吓不到他们。
    她缓缓站起来，左肩传来的疼让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啧啧，待会“觐见”完“亲爱的夫君”后，得好好上一下药才行，她记得那“移花接木膏”对这些扭伤什么的最有用了。
    她一心想着快些跟秦彧用完早膳便回房上药、研究札记的，不想才踏进大厅，却发现两个不速之客。一个就是才结下梁子不久的牧守安，另一个低着头，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可是看着应该是个大夫。
    “夫君。”楚伊人没理会那牧守安饶有兴致的打量，径直走到秦彧面前说道。
    秦彧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然后把一碗瑶柱白粥摆到她面前，“有点热，小心点。”
    楚伊人点了点头，十分疑惑他态度的转变。
    “弟妹，昨晚睡得可好？”牧守安一脸笑意地开口。
    他的问题，让楚伊人心中“咯噔”一下，略有些心虚，难道他知道那个红衣女子是自己？不可能啊，她应该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才对。
    心虚的她并不知道，露出蛛丝马迹的其实是她身边这个一脸清冷的秦彧。
    她稍稍定了定神，便直接看向秦彧，以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她是一个十分有妇德的人，丈夫在场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擅自开口，更不会跟丈夫以外的人说话！
    秦彧回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今天的糕点不错。”
    说着，夹了一块精致的糕点到她碗里。
    “谢谢。”楚伊人笑着道谢，然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早饭。她的“夫君”显然不想理会那个人，那么她也懒得理会了。
    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秀着“鸾凤和鸣”的假恩爱，牧守安的脸瞬间变得有些黑，可是心思一转，也不管他们的无视，径直说道，“我昨个儿睡得不太好，便起来到处溜达，谁知却遇到一个红衣女子，夜里看得不太清，我以为那是不知哪里来的小贼，便追了过去，谁知道那女子竟然有着上乘的轻功，趁我一时不注意便溜了。”
    他果然是来试探的？楚伊人更加心虚了，可是却一脸镇定地吃着粥，仿佛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似的。
    牧守安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她，发现她脸色如常，忍不住又继续说道，“我一时情急，便想用戒指击伤她的脚，谁知道她刚好往下跳，戒指直接打到她的左肩。找我当时的力度，那女子的左肩肯定收了十分严重的伤。”
    嗯哼，这是当面述说自己的罪状了？听到他又将暗算她的过程这么详细地说了一次，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着，直接将他当作自己的敌人了。
    看着秦彧和楚伊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牧守安一阵气结，直接摊开了说道，“后来我想了一下，那红衣女子的身形跟弟妹有九分相似，一时按耐不住便跑了过来，希望弄清楚那红衣女子跟弟妹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这一招开门见山，倒让楚伊人不能继续无视他了。
    “够了！”楚伊人猛地把手里的调羹放下，抬眸看向牧守安，娇喝一声。
    虽然她的反应出乎牧守安的预料，可是他却很快回过神，嘴角邪邪地上扬着，“恼羞成怒？”
    “安少，桃夭不知道何时何地曾经得罪过您，可是您屡次当着夫君的面陷害我，这样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楚伊人绝色的脸上像是覆盖着一层薄冰，声音十分冷冽。
    牧守安双眼微眯，“不知弟妹何出此言？”
    “昨天，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夫君休了我，更扬言要带我离开。这是陷我于不贞，然而我且念着您应该只是是看到我这张跟令妹一模一样的脸，而一时犯糊涂，便不和您计较。可是今天，”楚伊人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您竟然上门来砌词诬陷我，不知道居心何在？”
    哼，开门见山的事谁不会？撕破脸面的事谁不会？
    楚伊人的直白，让在场的人都微微有些发愣，尤其是秦彧，向来看惯了她隐忍装高贵、装得体的模样，如今看到她言辞犀利，微微有些泼妇的模样，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我并非来诬陷你，我只是求证……”牧守安确实吓到了，以前就算他再怎么惹静姝生气，她也不会这么声色俱厉地跟他说话，如今这个女子，顶着静姝那高贵娴雅的脸，竟然这样对他说话？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之前还以为这女子是静姝重生的想法是多么地可笑。
    “求证？”楚伊人冷笑一声，“有你这样求证的吗？”
    她直接将“您”改成“你”，丝毫不给牧守安任何情面，冷冷地下逐客令，“我这蒹葭园不欢迎信口雌黄的人，请你离开。”

 第166章 试探（3）

    “你说我信口雌黄？”牧守安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不恼不怒地笑着问道。
    “难道不是？你一句‘恼羞成怒’不正正说明了你心中已经认定那红衣女子跟我是同一个人了吗？不正正说明了你并非来求证，而是来诋毁，来挑衅么？”楚伊人脸色极冷，“如果不是的话，劳烦安少能拿出些真凭实据来，好让我能在夫君面前一一反驳，以证明我的清白。”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此刻的言行，恰恰就是‘恼羞成怒’的最真实生动的表现吗？”牧守安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开口，“弟妹如此激烈的反应，真是让人想不误会都难啊。”
    博弈对峙，最忌心浮气躁。楚伊人这一爆发，无论是谁看来，都应该是错误的一步。
    可是秦彧却没有这种感觉，事实上他认为楚伊人并不是心浮气躁，而是自有她自己的一套道理和说辞，她这样的做法实际上并无不妥。况且，他已经察觉到如今的楚伊人正在慢慢变化，很想看看她到底会怎样反击。
    嗯，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他更多的是在享受着楚伊人对牧守安的冷言冷语，这让他没来由感到一丝舒畅，总觉得当年因为牧守安而从牧静姝那里受到的委屈有了狠狠的发泄点。
    他这副漠不关心的沉默模样，在一定程度上给楚伊人添了勇气，让她毫无顾忌地继续攻击，呃，不，继续跟牧守安“讲道理”。
    “安少你错了，我这不叫‘恼羞成怒’，而是叫‘忍无可忍’！你当着夫君的面，如此怀疑我，既诬赖我如那些江湖女子一般懂得那些粗俗的拳脚功夫，又诋毁我三更半夜一人独自外出溜达。我想，肚量再怎么大的人，也不会随你这样继续随口胡诌吧？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大丈夫的高瞻远瞩，不知道何时该忍，何时该不忍，可是你的指责却关乎到我的清誉，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再继续忍下去，我实在是对不起我爹，对不起夫君，更对不起秦府、宜府的列祖列宗。”
    楚伊人一口气说完，语调又快又急，却不会让人觉得这是恼羞之下的匆忙辩驳之语，反而是深思熟虑下有根有据的犀利之言。
    顿了顿，她咽了咽口水，快速用眼角瞄了一下秦彧，鼓起勇气地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两句，“难道安少你忘记了流言的可怕？忘记了这样无端的怀疑指责会杀人于无形？忘记了那个惨死在流言漩涡中的人？”
    连续三个“忘记了”的问题，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狠狠戳中牧守安的心，只见他一直笑眯眯的脸马上僵掉，双眼散发着狠绝的凌厉，一股杀气想着楚伊人直冲过去。
    自从推测到她是红衣女子之后，他对她生出更多的好奇心之余，也对她擅自乱闯归荑园隐隐有些不满。现如今，她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再次提起这件让他遗憾终身的事？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说提起这件事！即使她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也不能这么做！
    他蓦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动一下，秦彧便一把将楚伊人扯进自己怀里，淡淡地教训道，“食不言寝不语，是谁允许你在早膳的时候说这么多话了？”
    说话间，一双深邃的黑眸更是朝牧守安投去警告性的一瞥，算是要结束这个话题。
    纵然是从不将秦彧放在眼里的牧守安，此刻心底也不由得泛着冷意，把杀意收了起来，蔫蔫地坐了下来。
    楚伊人根本就感应不到牧守安那瞬间而起的杀意，她只当牧守安是被激怒了要过来跟她算账，她只当秦彧也是被激怒了不准她继续说下去。
    她原打算高傲地扬着下巴来收官的，可是因为秦彧那一扯，她的左肩又剧烈地疼痛起来，让她忍不住紧皱眉头，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
    秦彧反应很快，直接扶着她坐好，“大夫。”
    大夫？那个人竟然真的是大夫？楚伊人心里十分疑惑，明明有华晓春在，他为何还要从外面找大夫来？而更让她疑惑和惊讶的是，他是为了她才找来大夫！
    “大夫，她的左肩受了伤，你看看有没有大碍？”
    他的话，让牧守安蓦地精神起来，炯炯有神地直直盯着她，好像她马上就会开口承认她便是红衣女子一样。
    然而，此刻的楚伊人对他以及他的视线一点儿也不在意，早在听到秦彧的话时，她整个人就懵了。
    他知道她左肩受了伤？是刚才沐浴的时候看到呢？还是他根本就知道牧守安说的其实是事实呢？
    回想起牧守安追自己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以及那诡异的站姿，楚伊人蓦地觉得一阵寒意从心里蔓延到四肢。
    所以其实他知道了她会轻功了？知道她昨晚去夜探归荑园了？甚至说，他一整晚都在一旁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基于一种直觉，楚伊人对自己最后的那一个推测有着深深的笃定，这种笃定让她心底一阵慌乱。
    面对牧守安那么言辞犀利地追问，她除了开始的惊讶以外，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想着如何反击他，偶尔会在心底默默地吐槽一下。
    然而此刻，虽然秦彧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仅仅淡淡地跟大夫说了一句话，但是楚伊人却觉得自己紧张得差点就要死去。
    这种紧张，让她十分不安地直直看向秦彧，那双大眼满满是慌乱和疑问。
    接收到她这般惊疑不定的眼神，秦彧心底一阵失笑，才刚刚对她的冷静刮目相看，如今却又马上露出了破绽，就她这怂样，别说精明如狐狸的牧守安，就算是舜英、玉念春也能看出些端倪了。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旁的牧守安一眼，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夫人，请问您是怎么受伤的？”大夫把头垂得低低的，恭敬地问道。
    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这三个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只知道为了自己不可以随便抬头看夫人，不可以随便碰夫人。
    呃，楚伊人心底一阵苦恼，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
    “今早我们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秦彧淡淡地帮她回答。

 第167章 试探（4）

    他的话，让在座的人，包括一直在淡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常青和绿兰，都不约而同地被呛到，进而激烈地咳嗽着。
    而楚伊人却脸色不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今早她在沐浴的时候，他确实真的狠狠捏过她的左肩啊。
    虽然她感觉他的说法有些奇怪，却丝毫不妨碍她狠狠松一口气，原来他说的受伤是指这么一回事啊！真是的，刚才她真的觉得自己的那颗小心脏会紧张得骤停呐。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体贴了，竟然还知道他捏伤了她，竟然还知道为她请大夫。
    她是全然放松了，可怜那个老大夫还红着一张老脸在一旁局促不安，活了大半辈子，他当然听得懂秦彧刚才的那句话，换了往常他也只会一笑置之，甚至还可能会仗着自己是大夫的身份而开口教训一下这些不知收敛的年轻人，可是如今他面对的是东篱城的第一人，噢，是整个南方地区的霸主，他一个小小的大夫又怎敢在秦彧面前指手画脚？
    行医大半辈子，他首次不知道该怎么望闻问切，怎么再继续问下去。
    “大夫，请继续。”秦彧没有半点儿“尊老”的自觉，无视老大夫的不自在，径直催促道。
    大夫忍不住抬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暗暗咽了咽口水，略有些迟疑地开口，“不知道除此以外，夫人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昨晚一宿没睡，如今十分困乏，头也有些疼。”放松了的楚伊人不疑有他，顺口回答。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抬眸看了看秦彧，又快速扫了牧守安一眼。
    这会儿，秦彧总算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学得更聪明一点。
    “一宿没睡？”大夫呐呐地重复了一句，刚想再问她是不是因为哪里不舒服才睡不着，却见秦彧轻轻抓着她的手摩挲起来，而楚伊人那不安的情绪也被他当成了在害羞。
    原来如此！大夫恍然大悟地假装咳嗽两下。
    他们的言行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就算是白痴也能跟着联想起来了。
    除了知情的常青努力憋着笑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以外，牧守安和绿兰都感觉异常尴尬，尤其是绿兰，她明明在房门外守了一整晚，竟然不知道秦彧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还过了一整晚？
    一向冷静淡然，耳聪目明的她接连被这些羞死人的夫妻间的闺房之事给惊着，一时间竟然忘了秦彧大清早从外面进来找人的事实。
    楚伊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发现秦彧正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更没有发现在场的人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呃，是的，昨晚没怎么睡。”她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显然不知道自己这生硬的回答根本就是坐实了众人的推测。
    虽然老大夫并不是一个多嘴多舌之人，可是总有忍不住发牢骚的时候，于是今天上午在蒹葭园大厅发生的一切，便以剑拔弩张的对峙和试探为起，最后却以秦老爷与秦夫人纵欲过度的八卦为终。
    这样一个八卦，是楚伊人始料未及的。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她也是在无暇去理会，因为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经过这一役，楚伊人身心俱疲，仿佛被人一下子抽光了全身精力一般，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她一回到房间便整个人瘫在床上沉沉睡去，根本不理会秦彧是不是会跟着进来。
    当她幽幽转醒的时候，房里一片亮堂，一看就知道此刻外面阳光正灿烂着。
    她还以为她这么累，必定会一觉睡到天黑呢，原来不过睡到下午而已呀。
    睡得足，精神、心情自然好，楚伊人坐了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正在此时，绿兰推门而进，看到她已经醒了，便赶紧端来热水让她洗漱。
    “咦？”楚伊人穿好衣服，动了动左肩，发现原来痛得动也动不了的肩膀此刻竟然一点也不痛，便喃喃低语地说道，“难道那大夫是神仙不成，随便问几句便好了？”
    “回夫人，那大夫并非神仙。”绿兰正在帮她梳髻，听到她这样说，便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是我睡着以后，你给我喂了药？不，也不对啊，才短短几个时辰，怎么可能就好了呢？”楚伊人轻轻皱眉，一脸想不通的苦恼，“绿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回夫人，其实，大夫开的药方转头就被老爷扔了。您之所以好得这么快，是因为您睡着以后，老爷便给您搽上医圣大人的药。”绿兰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而且您不是只睡了几个时辰，而是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楚伊人脸色有些凝滞，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许久以后才呐呐地开口，“你是说，我从昨天早上睡到……”
    “嗯，睡到今天下午。现在差不多是午茶时间了，不知夫人今天要吃什么糕点？要不奴婢去给夫人多做几样？”绿兰体贴地问道。
    本来还不觉得饿，如今被绿兰这样一问，楚伊人便觉得自己简直要饿得反胃了！
    “好！你快去快回！”饿疯了的楚伊人完全将矜持抛诸脑后，忙不迭地应着，更舔了舔唇说出几样自己特别爱吃的。
    看着她这副可爱率真的模样，仿佛跟自己没了嫌隙一样，让绿兰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是，奴婢知道。”
    说着，她便退了下去。
    独自坐在房里的楚伊人百无聊赖，想拿出牧静姝的札记好好翻看一下，却又怕自己看得太过入神而察觉不到有人进来，仔细考虑了一下，便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正当她准备好好整理一下这两天的思绪的时候，却灵敏地嗅到一阵阵食物的香气不断从外面飘来，惹得她更加饥肠辘辘，口水直流。
    这绿兰是变戏法的么？竟然转眼就弄好了？闻闻，这哪里是午茶糕点？根本就是满汉全席嘛！
    楚伊人再也按耐不住，提起裙摆就往门外跑去。
    “绿兰！你真是太让我喜欢了！竟然提前备好了这么多吃的！”楚伊人嚷嚷着，饿惨了的她完全忘记了要远离绿兰的决定。
    “你很喜欢我？”清冷的声音响起，让楚伊人蓦地停下了脚步。

 第168章 试探（5）

    抬眸看去，发现秦彧正坐在一桌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后面，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老天爷，以前十几天都不能见上一面，如今每次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是怎么回事？而且，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很喜欢我？是他说的方法不对，还是她听的方法不对？楚伊人站在那里，轻蹙娥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仿佛他带来的食物下了毒一样。
    秦彧倒也不恼，淡淡收回视线，径直拿起一只烤鸡腿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那香喷喷的味道，以及金黄的脆皮，她看得眼睛都发直了，都能想象得到那鸡肉有多滑嫩，还有那香气浓郁的鸡汁，真是想想都觉得馋得不行。看着看着，楚伊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点一点地往那边走踱去。
    “好像很好吃哦？”她双眼发光地盯着桌上的美食，很努力地压抑着就快流出来的口水，可是肚子里的咕咕声却如雷般响着，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想吃吗？”秦彧放下吃着的烤鸡腿，拿起另一只色香味形俱佳的烤鸡腿在她面前扬了扬。
    “想！”楚伊人双眼发光地直盯着鸡腿，恨不得直接伸手抢了过来，可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他绝对不会这么容易便让她吃得上。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然很爽快地将那鸡腿放在他隔壁位置的碗里，并淡淡地示意她坐过去。
    完全没有矜持的概念，也没有谨慎的意识，楚伊人毫不犹豫地坐到了秦彧隔壁，却也没有急着动手，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鸡腿，吞了吞口水，呐呐地问道，“我可以吃了？”
    “可以。”秦彧轻轻淡淡的话，听在楚伊人耳里就像仙乐一般感动人心，她马上就伸手抓起了鸡腿，刚想以风卷残云的气势来大快朵颐的时候，动作却突然顿了下来，有些不安地瞅了秦彧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只是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最爱的五彩豆粥，便一边暗骂自己多心一边眉眼弯弯地享受着眼前的大餐。
    她一点都不知道，隔壁这个淡淡吃着粥的男子，早已用眼角的余光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部收入眼中。
    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默默地把一整桌的美食消灭得一干二净。
    吃饱餍足了，楚伊人才想起问一句，“夫君，你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秦彧漱完口，淡淡地反问一句。
    楚伊人一愣，脸蛋不争气地泛起一丝红晕，可是她很聪明、很理智地强压下自己“胡思乱想”，讪讪地回答道，“能，当然能。”
    “随时都能？”秦彧少有的，继续问道。
    “当，当然，随时都能。”哪里不能？说到底，这蒹葭园是他的地方，而她不过是顶替别人嫁进来的冒牌货，又怎么能口出狂言？
    “好，那我就随时过来找你。”秦彧深深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他的眼神，他的话，让楚伊人感到十分不安，迅速地低头避开。
    怎么回事？他的眼神以及说起话来怎么变得那么地……暧昧？
    “暧昧”这个字眼一出现在她心头，她马上便觉得自己心跳漏跳了好几拍，为了甩掉这种怪异的感觉，她不假思索地就开口说道，“可是，你来之前能不能提前告知我一声。”
    “为什么？”
    因为你每次都这样悄无声息地就出现，我的小心脏实在是受不了啊！楚伊人好像这样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突然噎住了。
    “其实我也就随口说一句而已，你如果觉得有问题，那不提前告知也是没有问题的。”
    “为什么？”秦彧对她转变态度的说辞充耳未闻，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
    楚伊人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一句，“我真的只是随口说……”
    秦彧冷冽的视线，让楚伊人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不得已之下，只好随口胡诌一句，“我是想提前做一下安排而已。”
    “你要做什么安排？”秦彧继续追问。
    “呃。”楚伊人一愣，这人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较真了？她顿了一下，便再次开口说道，“如果你要弹琴，便帮你备好瑶琴。如果你要作画写字，便帮你备好文房四宝。如果你要吃饭，便……”
    她的话戛然而止。
    秦府的下人有多势利，她是深有体会的，之前不过传出一些秦彧不待见她的流言，她便差点被绝粮。冬至那天，那么多人听到秦彧的话，都知道她这个夫人已形同弃妇一般。她想，这些天倘若不是他让常青去准备饭菜，自己可能只能吃些硬馒头什么的了。
    自己这般凄凉的田地，从哪里弄些好吃好喝地来招呼他？她的尴尬，秦彧看在眼里，也知道她不继续说下去的原因，却也没说破，只是淡淡地接着说，“如果我要吃饭，便端着过来找你陪我吃。”
    其实，对于她这么可怜的处境，他是有想过帮上一把，可是转念想到她如此处心积虑，不顾一切地在冬至上演这一出，图的或许就是这样的结果。
    尽管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却也不想让她功亏一篑，因此从救她的那一刻起，他做一切都是悄悄进行，外面的传言多是别人捕风捉影。假如不是她一时冲动让牧守安起了疑心，他也不必特意找来大夫让她左肩上的伤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楚伊人并不知道秦彧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只是觉得他适时的“解围”挺让人无语，却又无可反驳。
    不过，她还真不习惯她亲爱的“夫君”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尤其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更让她隐隐有种憋屈的感觉，深深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他圈养起来逗着玩的小动物。
    “那就先谢谢夫君赏我一口饭吃。”越想越憋屈，楚伊人嘴角微抽，不假思索便装出十分恭敬和顺地回答，可是那没好气的情绪却是那么地明显。
    “谢礼呢？”秦彧也不在乎她的真实情绪，顺着她的话反问一句。
    难道他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吗？面对他的“厚颜无耻”，楚伊人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被呛得连连咳嗽，简直要把刚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第169章 试探（6）

    “呃，谢，谢礼？”楚伊人咳了好几下，好不容易顺了顺气，然后才开口问道，“你要谢礼？”
    “嗯。”不咸不淡的回答，看不出主人情绪如何。
    “那你要什么样的谢礼？”权不够他大，钱不够他多，她实在想不到他会想要怎么样的贺礼。
    “想到再说。”秦彧立即回道，显然是有备而来，“你只要记得你差我一份谢礼就好了。”
    好奸诈！难怪秦府的生意能在整个南方地区称霸了！楚伊人暗暗翻了翻白眼，却也没有拒绝，反正等他想起这份“谢礼”的时候，她可能都溜走了。
    从她的眉眼之间，秦彧虽然不能知道她所想的全部，却能读到她的不情愿。
    想了想，秦彧决定要稍稍惩罚她一下，便状似无意地开口，“对了，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一宿没睡？”
    果然，楚伊人身体明显一僵，讪讪地问道，“哪天晚上？”
    “你常常一宿没睡？”秦彧抓着她的话，淡淡地问道。
    瞬间，楚伊人都想直接把自己的舌头咬断算了，“呃，不，我的意思是说，呃，我睡了一觉，脑子有些不清不楚。那，那天晚上嘛，我就突然想起小五，不禁悲从中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是吗？”秦彧摆明了不相信她。
    “当然是。”楚伊人一反刚才的心虚模样，十分难得地理直气壮回答道。
    嗯哼，那天晚上她确实因为小五而伤心难过，只是地点并非在蒹葭园，而是在归荑园而已。所以，她并没有在撒谎，只是真话不说全而已！
    “原来如此。”秦彧淡淡地说了一句，看着像是相信了，但是细想之下却又能感受到他的不相信。
    就在楚伊人对他的态度拿捏不准，一颗心七上八下之际，他竟然又淡淡地开口说道，“可是，我记得那天早上，你明明是跟我说，你晚上开了窗睡觉，冷了整整一夜。既然你没睡着，为何不起来关窗？或者喊门外的绿兰进来帮你关窗？”
    自作孽不可活啊！看着以前的谎言如此坑现在的谎言，楚伊人除了暗自垂泪以外，便什么都不想做了。
    就在楚伊人艰难地想着要怎么回答的时候，华晓春暧昧的声音跟开门声同时响起，“哎哟，哎哟，你们两人真是不害臊，大白天地躲在房里做什么呢？”
    伴随着他欠揍的话，华晓春一脸贼笑地走了进来。
    楚伊人一眼看过去，首次觉得华晓春是这么地可爱善良！瞬间找回了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恍如见到神仙的感觉。
    得救了！楚伊人双眼发亮地看着他，连忙站了起来，稍显得热情过了头地招呼道，“医圣大人，您来了？快请坐。”
    医圣大人？华晓春好看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搞不懂她怎么要么就不称呼，一称呼竟然是这么生分的称谓。
    “嫂子，你别这么叫我。要是赏脸的话，叫一声华哥哥就好。”他不怕死地说道，更挑衅地看了秦彧一眼，“我猜你大约今天应该会睡醒，便不请自来，想帮你诊诊脉。毕竟你都用了我的药。基于道德，我一定会把‘望闻问’给补上，尤其是像嫂子这么美丽的女子，我更是乐意效劳至极。”
    说罢，他朝楚伊人暧昧地眨了眨眼，惹得楚伊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华哥哥？我还春哥哥咧！楚伊人努力使自己不露出恶心的模样，还笑得有些谄媚，“华哥哥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
    她的表现，让秦彧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就连华晓春也微微有些恶寒。
    “嫂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太过热情了，热情得有些虚伪了。”
    “怎么会？我一向待人都如此，如果你觉得我之前的态度不怎么好，估计也是因为我们不太熟的缘故。”楚伊人一边解释一边偷偷瞄了秦彧一眼。
    “哦……”华晓春故意拉长尾音应了一声，也跟着看了秦彧一眼，随即笑得一脸奸诈如狐狸，“原来嫂子现在觉得跟我很熟了。既然如此，又为何喊我医圣大人，而不直接喊华哥哥？”
    楚伊人一愣，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睡得太久了，使得脑子有些迟钝。看来，她今天实在不宜说话呀！
    “嫂子，在想什么？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起呆来了呢？”华晓春一边问一边毫不客气地做了下来，瞄了一眼桌子上清空了的碗盘，笑得更加欢乐，“哎呀，你们两个人的战斗力好强呀，竟然能把这么多东西全部消灭掉。我说，该不会是因为那啥过度了，体力透支了吧？”
    看他一脸八卦无聊，秦彧知道他肯定是听了什么流言才会不请自来。最近闹得最大的，估计就是大夫那个了吧？
    再回头看看楚伊人那一脸呆样，秦彧都能猜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楚伊人巴眨着眼睛，直直看着华晓春，“那啥过度？那啥是什么？为什么会体力透支？”
    华晓春本来那张春风得意的八卦脸，在听到楚伊人的话以后，瞬间就被噎得像便秘脸一样了。就算是他脸皮这么厚，哦，不，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在女人面前也做不到对夫妻之间的亲密大放阙词。
    “咳咳，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华晓春咳嗽了两下，一脸正经地说道。
    本想着来八卦打听，顺便取笑一下秦彧的，想不到最后却因为楚伊人无心的一问，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窘境。
    华晓春抿了抿唇，便收敛起笑容，对着楚伊人严肃地说道，“嫂子，我看你今天脸色不错，来，我跟你把把脉，看这几天休养得如何？”
    面对前后相差如此大的华晓春，楚伊人愣是搞不清楚状况，可是既然他说帮自己把脉，她也就毫不在意地将手递了过去。
    可是她的手还没伸到华晓春面前，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楚伊人一惊，赶紧朝着秦彧看过去，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秦彧也不说什么，淡淡地朝华晓春看了一眼，警告意味甚浓。
    啧啧，这占有欲！华晓春撇了撇嘴，拿出一根红线递给秦彧。
    月老牵线？楚伊人看着秦彧将红线绑在自己的手腕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华晓春这是要以线把脉。
    哇塞！她一脸崇拜地看向华晓春。
    她还以为这都是传说而已呢，想不到还真有人能做到耶。

 第170章 试探（7）

    “不要这么崇拜我。”华晓春心里很享受别人的崇拜，可是嘴上却总是这样傲娇，“这会让我很困扰。”
    “困扰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是正常人。”秦彧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戳了他一刀。
    华晓春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刚想反驳，却听到楚伊人有些急切地说道，“正常人也好，疯子也罢，就算是傻子也可以，医圣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她脸上依然还是满满的崇拜，可是她说出这句话以后，却让秦彧和华晓春的心情完全调转了。
    秦彧依然眉眼不动地坐在那里，可是再怎么迟钝的人都能从他双眸里感受得到他此刻心情应该很不错，反观华晓春则一脸紧绷，仿佛随时要爆发一样。
    “快点。”秦彧好心情地催促道，不由得想要讽刺一下，“她还等着看你施展奇迹呢。”
    闻言，华晓春恼怒地瞪了秦彧一眼，然后又瞪向楚伊人，却见她双眸里果真闪烁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期待，暗暗叹了一口气，认真拿起红线便把起脉来。
    楚伊人全程紧紧地盯着，恨不得自己也能学到这一招，以后能在爹娘和哥哥们面前显摆，省得他们常说她除了捣乱什么都不会。
    一边是满满的崇拜视线，一边是冷冷的警告眼神，还夹杂刚才两人戳心戳肺的话，华晓春费了好长时间才能静下心去帮楚伊人诊断。
    “基本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要吃多一些，吃好一些。”说完这话，华晓春瞄了瞄桌上的狼藉，“这个当我没说。”
    他的话，让楚伊人油然而生一丝尴尬，她好想解释说这不过是意外而已，可是华晓春没等她解释就马上说道，“至于这伤疤，恢复得倒算不错，如果按时上药的话，估计几天后就能完全消去了。你都有按时上药吧？”
    楚伊人刚想回答说自己昏睡的一天一夜都没有上药，却听到秦彧抢先一步，淡淡地说道，“有，不过药不太够了。”
    “不太够？”华晓春明显不信，他明明按照她的用药量调配好的，甚至也特意多配了一些，就算她一天上四次药也不可能不够啊。
    “只剩下这半瓶，今晚勉强够用。”秦彧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毫不客气地说道，“待会我让常青跟你去多那些过来，不然明天就不够用了。”
    “怎么只剩下半瓶？唉，确实有些不够。”华晓春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见鬼一样看向秦彧，扯开嗓子不可置信地开口大喊道，“等等！你，你是说说这半瓶药，今晚只是勉强够用？”
    秦彧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浑身都是伤疤！”华晓春皱眉，怎么也想不通楚伊人脸上那“小小”的一个伤疤，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用药量！
    突然，一个古怪的念头闪过，华晓春直直瞪向秦彧，“你别告诉我，你其实不仅帮她的伤疤上药，而是全身都用了？”
    秦彧不可置否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那就是了！华晓春瞬间炸毛，整个人像是被热水烫到一样急忙跳开，毛毛躁躁地来回走着，一双黑眸不时地瞪向秦彧，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心口的那股气给活活闷死了。
    楚伊人早在听到秦彧说，她昏睡的一天一夜都有上药的时候就懵了，原来他不仅帮自己的左肩上了药，而是定时也给她的伤疤上药呀？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她的心田，不管他是出于对自己这张脸的执着，还是对她有一丝怜悯，楚伊人都很不争气地感觉到一丝感动。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直到华晓春突然一声大吼，直接将她游离在思绪里的三魂六魄给招了回来。
    “医圣大人，怎么了？”她稍微缓了缓气，轻轻地问道。
    仿佛一直就是在等人开口询问一样，华晓春瞬间便觉得自己心口的那股闷气有了一个很好的爆发点，他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直直走到楚伊人面前说道，“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
    他一手拿起秦彧刚才拿出来的瓶子，“你可知道配制这药，我得费多长时间啊，可是你家相公可好，竟然把这药当做润肤的，给你全身都擦遍！”
    全身？楚伊人一愣，一张脸瞬间爆红，完全不敢看向秦彧。
    “嫂子！你为什么脸红？现在不是脸红时候啊！药啊，我在跟你说药的事！”真是够了！他明明在跟她说正经事呢，她为什么突然就脸红了？
    华晓春感觉自己心口的那股闷气又更加闷了。
    “我，我……”楚伊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
    “好了，不过是些药。你至于这么大呼小叫吗？”秦彧看到楚伊人被吼，淡淡地开口帮她解围，“云游一趟回来，你竟变得如此吝啬？”
    “吝啬？”面对这个荒诞的指责，华晓春都想哭了！
    “你以前不是说过，只要我开口，无论是什么药，无论要多少，你都会给的吗？”秦彧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好心地提醒道。
    华晓春一阵语塞。
    他以前的确是这样说过，却是因为秦彧总是对他的药不屑一顾，仿佛那不过是小破孩的玩意儿，所以他才会故意这么说，甚至将那世间罕有的“移花接木膏”也硬塞过去。
    “我这样做，不正好大大地满足了你的虚荣心？”秦彧继续戳刀。
    虚！荣！心！华晓春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那模样都让楚伊人以为他马上就要倒地不起了。
    谁知道，他竟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杯子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我并非吝啬，只不过我毕竟是行医之人，一时觉得药不能浪费了。那明明是消去疤痕的药，你硬要也搽在其他地方，实在是浪费啊。”
    “她全身都有擦伤。”秦彧淡淡地回了一句，说道好像真的一样。
    其实他也并没有说错，她的确全身都有擦伤，只不过大多是很轻微的伤口，有些甚至连皮都没有破。
    眼看秦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点反思也没有，华晓春实在忍不住，便坏坏地开口威胁，“你这样乱用药，难道就不怕她会有什么后遗症？”

 第171章 试探（8）

    “不会，我相信你的医术。”秦彧直直地看着他，生平第一次这样称赞他。
    华晓春一愣，满心的阴霾马上全部消散得无影无踪，笑眯眯地正想回话，却听到秦彧再次说道，“我也相信你没那个胆子。不然我拆了你。”
    ……华晓春无语问苍天，他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为何会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生死兄弟？
    “好，我待会就回去调配，明早亲自送过来。”华晓春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看向秦彧。
    好吧，认栽了！反正再无理也不过如此。
    “不必，我会让常青去拿。我这几天有事外出，你就不必过来了。”秦彧淡淡地说道。
    听听，这是什么话？华晓春突然觉得自己秒变老和尚，就是那个做完法事就被人踹到旁边的老和尚。
    “是是是！你不在这几天，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擅自过来给嫂子把脉看病！可以了吗？”华晓春没好气地说道。
    “嗯。”秦彧淡淡地应道，一点儿也不客气，仿佛华晓春这样说再正确不过，顿了顿，他看向径直在一边低声碎碎念散发着幽怨的华晓春说道，“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华晓春一愣，停止了碎碎念，眨了眨眼，“你这是赶我走？”
    “是。”秦彧十分实诚地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好，我走！我马上走！可以了吧？”华晓春好不容易顺着的气马上就又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继续待在这里，除了被气死，就是被气死。
    “可以。”
    华晓春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朝着在一旁看得发呆的楚伊人僵硬地点了一下头，看也不看秦彧一眼，便高傲地扬起下巴转身离去。
    “等等。”秦彧突然开口。
    “干嘛？”华晓春虽然满心不情愿，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心想着他终究还是没有“泯绝人性”到底，不是把他当做炼药机器。
    嗯哼，一定不可以这么轻易便原谅这个混蛋，得好好想想要让这个混蛋做些什么补偿一下才行。华晓春傲娇地想着，心底早打起了各种小算盘。
    然而，秦彧开口说出的，竟然是，“还有那‘移花接木膏’，也多配一些来。”
    什么？华晓春蓦地转身，哀怨地瞪着他，“‘移花接木膏’？你以为那是随手就能配到的药？先别说配制的过程多么费时费心力，单单是要凑齐那多如繁星的药材，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年我那么辛苦才配制两瓶，都已经给了你一瓶了！你别跟我说，你那瓶又用光了？”
    “用光了。”秦彧淡淡地说道，赶在华晓春继续发飙之前，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的那瓶也用了一半。”
    “什么？我的那瓶？”华晓春脸色一凛，想到秦彧曾两次“洗劫”过他的药庐，便知道以秦彧的性格，绝对是什么好东西都不可能放过了。
    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该带着去云游的！
    “我还真是好奇！那小小一瓶‘移花接木膏’，差不多就能让几百个断了四肢的人好起来，你到底去哪里救那么多断手断脚的人？”华晓春忍不住那颗跳动的八卦之心，作死地开口问道。
    “什么？一瓶就可以让几百个断了四肢的人好起来？”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楚伊人在听到他的话后，不敢置信地尖声问道。
    老天爷啊！她是有多奢侈啊！一点点扭伤撞伤竟然就用一大坨来搽了，那明明是那么神奇的仙药啊！楚伊人觉得自己都要哭了，恨不得时光倒转，让她重新回到刚拿到药的时候，她发誓她这次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她的反应，让华晓春心中升起一丝不安，“难道那两瓶药都给了你？”
    楚伊人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是在四肢尽断的情况下用的吧？而且不止一次对吧？”华晓春说这话，完全没有任何攻击诅咒的意思，他只是想他辛苦配制出来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移花接木膏”能遇上一个“懂”它、“善用”它的主人。
    “呃，也没这么严重，最多只是扭伤……吧。”楚伊人也不在意他的话，呐呐地说道。
    说真的，她其实很能理解他的心情，那种感觉大约就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水灵灵的闺女，一不小心嫁给了一个秃顶圆脑、瞎眼歪鼻、满嘴黄牙、满身肥肠而且人品恶劣的糟老头吧？
    啊呸，竟然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比喻成那样。可是不管怎么说，华晓春的忧伤，她懂！真的懂！
    “扭伤？”华晓春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自己掐死，这样就不用听到这么残酷的答案了。
    “嗯，对，对的。”他的模样，让楚伊人心中涌起一阵内疚，虽然她是真的不知道那“移花接木膏”竟然神奇到这个地步，可是归根到底都是她浪费了。
    这般想着，她便低着头，呐呐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关你的事。”秦彧淡淡地说道，还拍了她的手一下。
    “对！嫂子，你不用道歉。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事不能怪你！”华晓春附和着，然后扭头瞪向秦彧，罪魁祸首在这里才对！
    “你瞪我做什么？你给我的时候，并没让我去救那几百个断了四肢的人。”秦彧抬眸，坦然地迎视他。
    言下之意，便是这药给了我，我想这么用都可以。
    他的话让华晓春一阵扼腕！好吧，到头来全都是他的错得了。
    “我走了！”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再去反驳，华晓春恼怒地转身，他要快点回去喝点药补一补身子，今天被这样气一气，实在太伤身。
    “不送。记得把药配好。”秦彧不紧不慢地又说了一句。
    “哼！”华晓春傲娇地哼了一声，没有停留直接走了出去。
    “这样好么？”楚伊人看着华晓春一身怒意的背影呐呐问道，那个人毕竟是医圣啊，这样欺负真的好吗？要是他不给她配药了，或者在她的药里下毒可怎么办？
    “他没事。”秦彧淡淡地回道。
    楚伊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面传来常青和华晓春的一段对话。
    “医圣大人，您这么着急去哪儿？”
    “给你家爷配制药去！”华晓春恼怒中带着傲娇地回答道。
    ……楚伊人哑然失笑。

 第172章 试探（9）

    傲娇且聒噪的华晓春走了以后，屋子里便陷入一片沉默。秦彧和楚伊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相对无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以后，楚伊人才呐呐地说道，“我去找人把桌子收拾一下。”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想往外走，可是没走几步，便被秦彧猛地拉住了手，“放着便好。”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便拿起刚才拿出来的药将她拉去书房。
    秦彧将她摁在书桌前，先把手上的药递给了她，“拿好，今晚记得按时搽。”
    “好。”楚伊人点了点头，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药，不经意间，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指，一阵热热的，酥麻的感觉吓得她浑身一颤，快速把药拿了过来便放进腰间。
    真奇怪，她又不是第一次碰到他，可是为何这次会有这么怪异的感觉？楚伊人低垂着眼睑，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白嫩的手指，看着看着，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瞄向他的手指，那么修长那么好看，完全没有一丝瑕疵。
    心，突然就猛烈地跳了几下。
    楚伊人，你有病吧？楚伊人蓦地按住自己想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越来越急忙，到最后好像都快控制不住了。
    “记下。”秦彧冷清的声音响起，奇迹般地让她镇定了下来。
    她一回神，就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张白纸，还有他递过来的一支毛笔。
    楚伊人疑惑地抬头看向秦彧，那张千年寒冰脸就这样直直地映入眼帘，深邃的眼眸让人搞不清楚他此刻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面对她的傻愣，秦彧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毛笔往她又递了递。
    虽然不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楚伊人还是乖乖地拿起毛笔。
    “我说你写。”秦彧双手放在背后，也不等她发问，慢慢踱到窗边直接开口说道，“一、不准走出蒹葭园。”
    楚伊人一双黛眉轻轻蹙起，却还是乖顺地写了下来。
    “二、不准让别人进蒹葭园。”
    楚伊人的眉皱得更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紧接着把这句话也写了下来，可是后面那些，规定什么时辰做什么事的话，甚至连上茅厕的时间也规定了，这就过分了！
    “这是什么？”楚伊人索性把毛笔放了下来，扭头看着他。
    “写完了？”秦彧直接无视她的问题，缓缓走到桌边，却见纸上竟然只写了短短两行字，语气冰冷地说道，“后面的是听不清还是不会写？”
    “我……”楚伊人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害怕，可是转念一想到这些可能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她便觉得自己应该要反抗，“我写不下去。”
    “为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要问原因，却让楚伊人一阵气郁。
    为什么？他还好意思问？这个世上，哪有人会写一堆困住自己的东西啊！又不是傻子！
    “写不下去就写不下去。”楚伊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有些耍赖地说道，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闻言，秦彧也不恼，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将纸拿到自己面前，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将刚才说的话写了下来。
    好字！楚伊人在一旁看着他下笔，不带一丝犹豫，力透纸背，不禁在心底暗暗赞叹一声，全然忘了刚才的气郁。不过，这样一对比着看，她便觉得自己那原来还算娟秀的字瞬间难看起来，就像站在学富五车的大学士身边的三岁稚童，简直惨不忍睹。
    “拿去。”秦彧放下毛笔，拿起这张写满了他立下“规矩”的纸，朝上面还没干透的墨水吹了一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递给了楚伊人。
    楚伊人愣愣地接了过来，低着头再次欣赏起来，啧啧，这字写得可真好看，怎么看都觉得可以拿出去冒充书法大家的墨宝去换钱呢，当然，内容还是差了一点。
    她一脸状似惋惜的模样，让秦彧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一脸惋惜？难道觉得这写得还不够？”
    他的话，成功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转移回到内容上面。
    “咳咳。”她假意咳嗽一声，“夫君为何要写下这样的，呃，规矩？”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穷条恶款”，可是在这秦府，她可以和所有人闹翻，唯独不能跟秦彧撕破脸面，不仅不能，还应该要保持着良好和谐的关系。
    “因为你不写。”秦彧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让楚伊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我想问的，其实是夫君立下这样的规矩，用意何在？”楚伊人默默咬了咬牙，再次开口问道。
    “既然是规矩，当然是给人遵守的。”秦彧淡淡地回答，尽管他依然面无表情，尽管他的语调十分平淡，可是她分明从他的表情、眼神以及话里感受了一种叫做“鄙视”的恶意，仿佛她问了什么愚蠢白痴的问题一样。
    一时间，她竟无言以对。
    “我不在这几天，你就按着这上面说的去做。”秦彧指了指她手上的纸，“除了绿兰，常青也会一直在附近的，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便是。”
    “常青？”楚伊人皱眉，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假思索就开口，“你就这么信任他？竟将他留在妻子身边？”
    她记得，常青貌似对牧静姝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难不成这都是秦彧自己给闹出来的？
    她的话，让秦彧脸色一冷，“什么意思？”
    “呃，不，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而已。”楚伊人连忙回答，就怕他会追问下去，毕竟牧静姝已不在，倘若他要追究常青暗自爱慕牧静姝一事，岂不是害了常青？
    然而，精明如秦彧，却是一眼就看破了她的谎言，双眸紧紧地盯着她，浑身迸发着寒气，“说。”
    楚伊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抿了抿唇，“我都说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
    “难道说，他曾对你做出过不规矩的言行？”秦彧显然不想听她胡诌，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冷冽地问道。
    这到底是闹哪样？怎么会突然绕到她这儿来了？楚伊人微微有些抓狂，愣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他的“妻子”，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辜罢了。
    她的沉默，让秦彧的冷意更加寒了几分，沉稳地喊了一声，“常青。”

 第173章 试探（10）

    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便是常青清亮的声音，“爷，你找我？”
    此刻，楚伊人的心是崩溃的，她干嘛就那么多管闲事地开口了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再一次，楚伊人因为自己的作死而尝到了后悔的味道。
    “常青，我原想着外出的这几天，让你待在蒹葭园听候夫人的吩咐，可是刚刚她却对我说，”秦彧故意顿了一下，扭头淡淡地瞄了越发不自在的楚伊人一眼，再看着常青继续说道，“‘你就这么信任他？竟将他留在妻子身边？’，不知道对此，你有何想法？”
    他的话，让楚伊人懊恼地闭上双眸，完全不敢看向当场呆愣了的常青。
    “说。”秦彧寒着一张脸，冷冷地催促道。
    常青一回过神，便直接干脆地跪在了地上，对着楚伊人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坦然地看着她说道，“请夫人明示。”
    秦彧见状，也直直地看着楚伊人。
    即使是闭着眼，楚伊人也能感受到他们炽热且迫人的视线，她迟疑地睁开眼，却心虚地别过视线，呐呐地说道，“我说了，其实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而已。真的！”
    生怕他们不相信，楚伊人又狠狠地点了点头强调道。
    然而，秦彧和常青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听不到她的回答，却又像不太满意她的回答一样，就这样一起直直地看着她。
    这一招太狠了！她没想到秦彧竟然用这么让人难堪的办法来逼她说出真正的答案。
    “常青，你是不是曾经对夫人做了逾越本分的言行？”秦彧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朝常青又抛去冷冷的一句话。
    “常青冤枉！”常青又朝着楚伊人狠狠地叩了一个头，“求夫人明言。”
    不知道为何，她甚至觉得常青其实是在配合秦彧。
    可是不管她怎么觉得，她还是做不到无视他们的，尤其是不能无视常青那一脸“我很愤慨我要清白”的表情。楚伊人咽了咽口水，假意咳嗽了两声，才对着秦彧低低地开口，“说是可以说，可是你不能再去追究。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是在帮常青求情，殊不知这样的话，让一直淡定在心头的常青真正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他是很有默契地配合秦彧来演这一出的，可是如今听到楚伊人如此煞有其事的话，便突然担心起来。难不成之前暗中保护她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不对呀，她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才对。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向秦彧，这一眼吓得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老天爷，说好的默契呢？说好的配合呢？多年以来的相处，他一早就知道秦彧那样开口问他，其实是让他好好配合的，然而此刻，他完全不这么觉得了。
    啧啧，爷的那张寒冰脸此刻更加冷冽，怎么看都不像“默契配合”，反而有着一丝真的像要跟他算算账的味道。
    “可以么？”楚伊人并不知道常青此刻的心有多忐忑，径直因为秦彧的沉默而追问，俨然一副他不给肯定答案自己便打死也不说的架势。
    “说。”秦彧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楚伊人知道，这算是他的承诺了。她低头歉然地看了常青一眼，稍稍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当面告状这样无耻的事，她竟然会用在哥哥们以外的人身上。
    一时间，她心中内疚满满的，她甚至想反悔了。
    可是一看到秦彧的脸色，她便知道自己如今说与不说，他都不会当没这回事了。
    作死！太作死了！楚伊人默默地在心底淌泪。
    唉。她叹了一声，低着头，垂下眼睑，幽幽地开口，“我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这样做，常青才会对牧静姝心怀爱慕？”
    沉默，长久的沉默，沉默得让人喘不过气。
    楚伊人一直低着头，所以并不知道秦彧和常青此刻的表情，只是不断在脑海里独自幻想着，觉得这么让人难堪的沉默其实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一直等一直等，却怎么也等不到他们沉默以外的任何反应。
    可恶！要骂就骂，要揍就揍，男子汉大丈夫这么隐忍要闹哪样？越发不耐烦的楚伊人，终于还是抵不过心中那抹好奇。
    她慢慢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先看了常青一眼，发现他一脸古怪的表情，好像刚才她说的话是那么地让他震惊，这种震惊完全不是那张被戳穿心事的惊。
    怎么回事？楚伊人心中有些疑惑，却又完全想不通。想了想，她的视线继续往上移，偷偷朝秦彧看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愣住了。
    他的俊脸绷得紧紧的，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怒意和寒意，那双深邃的黑眸闪着奇怪的光，一种让她心生不安的光。她甚至觉得，他其实是在忍着笑。
    “怎么了吗？”她呐呐地开口问道。
    “你为何会这样觉得？”秦彧换回往常那副清冷的模样，双眸平淡如水。
    楚伊人一愣，随即将她第一次给秦彧做早餐时候，常青的那个向往的神情说了出来。
    她的话，让秦彧和常青一阵无语。
    “常青你先出去。”秦彧淡淡地说道。
    虽然常青很想开口讨回自己的“清白”，可是也知道此刻并不是时候，只能哀怨地看了楚伊人一眼，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楚伊人抿着唇，不安地站在那里。尽管秦彧并没有说些什么，可是她隐隐地知道自己好像、貌似、可能、或许摆了一个大乌龙！
    “过来。”秦彧朝她清冷地招呼一句。
    不过行不行？楚伊人很想这样问，可是觉得他除了冷冷瞪自己一眼以外，并不会有别的答案。
    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便轻轻向他挪了过去，直直站到他面前。
    “观察力不足，定力不足，你还是差了一点。”秦彧拉起她的手，淡淡地评价道。
    啊？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样的神来一笔？楚伊人抬头，傻傻地看向他。
    “我以为你经过这样一个变故，会变得聪明起来。”秦彧继续说道，一副“你很笨”的语气。
    楚伊人皱眉，敢情他刚才是在试探自己？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第174章 试探（11）

    秦彧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赶在她开口之前，便冷然地说道，“也罢。不过，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必须要按照这张纸上的去做。别打什么歪主意，常青会看着的。”
    她就知道！说什么随时吩咐的，那都是骗人的！他把常青弄来，根本就是来监视自己，哼，她的直觉果然没有错，常青那家伙刚才果然是在配合着呢。
    楚伊人正恼怒着，并未察觉秦彧冷然的话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秦彧并未理会她显而易见的恼怒，只是低着头，细细地看着他手里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他知道，经过这次变故，她的心思已经有了改变，也知道她真实的性格正在不知不觉地慢慢显露出来。
    对于她的变化，她的新计划，他一直就打算只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可是旁观的前提是她的小命不会受到威胁。有华晓春在，他可以看着她受伤，却不能容许她丢了性命。
    因此，从刘刈口中知道司徒楠是以偿恩来向“鬼杀”买她性命那一刻起，他便寻思着要怎么做，才能将她的性命赎回来。及后救回了她，心思都在救她性命、复她容貌上，一时也没顾得上去处理这事，如今眼看她精神不错，刀疤渐退，便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踩上“鬼杀”找他们老大了。
    他不知道“鬼杀”那边是否已经知道刘刈被抓住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继续派人来杀她，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借着冬至那晚说的话来继续封闭蒹葭园，并在周围布下暗卫。至于要用这些“规矩”来限制她的行动，纯粹是不想“夜探归荑园”的事再次上演。那天早上，如果他不是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她估计就会被牧守安抓个正着了。
    其实秦彧并非像楚伊人所想的那样，一整晚都跟着她，碰见他们是意外，出手救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并不知道她在归荑园有没有找着什么线索，也没有兴趣知道。如果她当真如他所想要找出小五溺亡的真相，今后多的好戏可看，他根本不用急于一时。
    楚伊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冷漠的男子，心中竟然装着这么多的事，只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有生以来最难过的日子。
    想她过去十七年在悠然岛呼风唤雨，不论是爹还是哥哥们，都不能限制她的言行，如今在这秦府，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规定做这做那的，之前要去仙乐楼上香、学习家法家规、学习账本什么的就算，如今还连寻常的吃饭、睡觉，甚至连如厕时辰都被规定得这么死死的，着实让她气爆，差点就忍不住发飙。
    可转念一想，这样被“关”着，倒省了好多麻烦，尤其是他不会突然就出现在她视线里，既能让她再好好想想她对他的感觉，也能让她好好研究牧静姝的那本札记。
    这般想着，对于明天开始的那几天“难过的舒适日子”，她显得十分矛盾，既抗拒又期待。
    第二天，当她准时醒来后，发现绿兰早已给她备好了热水洗漱。洗漱完毕走出内室，又发现桌上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丰盛早餐。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没有了他突然出现，她虽然有些不习惯，却也觉得十分惬意。
    她按照他定下的“规矩”，在绿兰的提示下，准时用膳、练字、看书、散步，还有，呃，如厕……一天的时间倒是过得很快，而且十分充实。
    晚上，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既不劳累也不精神奕奕，十分适合安寝。
    “夫人，请安寝。”绿兰淡淡地说道，更帮她把床帐放了下来，将房内的夜明珠光芒调到最柔和，便恭敬地站到一旁伺候着。
    对此，楚伊人是相当无语。
    这一纸“规矩”，绿兰不过看了一眼，却一下子便全部记了下来，熟烂于心，定时提醒，一副“坚决执行到底”的模样，反倒是常青却常常不见人影。她简直要怀疑，那个被派来“监视”她的人，其实绿兰而不是常青。
    “绿兰，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下去睡吧。”虽然这一天她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很充实，可是她没忘记自己待在秦府，并不是为了过这种无风无浪、安逸惬意的贵妇人生活的。
    “可是……”绿兰犹豫着，显然不怎么愿意。
    “夫君的‘规矩’没有规定你要待在这里看着我睡觉吧？”楚伊人明知道她不会答应，却又很聪明地说道，反正绿兰将“规矩”当做“圣旨”，她也乐得用“规矩”来抵抗。
    “是。”绿兰知道自己拗不过，只能如此应道。
    其实她心底对于楚伊人那晚上到底去了哪里是心存疑惑的，当时是被秦彧那一番暧昧不明的话闹得乱了思绪，可是回头冷静地想了想，她终于想起那天一大早，秦彧是衣衫整齐地从外面进来的，如果说一整晚都待在这里，又为何要特地从外面走进来？他们两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并不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野鸳鸯。
    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询问，可是每次话才到嘴边，她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毕竟她们两人的关系才有些好转，她实在不希望因为一时的不谨慎，害得楚伊人又要跟她疏离。
    想到这里，绿兰微微福了福身子，淡淡地说，“绿兰先退下了。”
    说着，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绿兰，谢谢你。”楚伊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将这些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绿兰一愣，整个人一顿，心里情绪波动得厉害，过了许久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压抑着声音说道，“夫人言重，一切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嗯，还是谢谢你。今天你也累了，直接回房休息吧。”楚伊人十分体贴地说道，更抢在绿兰开口拒绝之前又补充道，“不要拒绝，如果你明天精神不济，我会很困扰的。”
    她的话，直接将绿兰的拒绝堵在喉咙处。
    “是，奴婢知道了。”绿兰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来。
    虽然她十分不情愿，却也知道楚伊人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以往有小五在，她们两个人还能轮流守着，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确实有可能吃不消。而且青爷就在花园暗处守着，应该不会出事。

 第175章 试探（12）

    绿兰一走出去，楚伊人便马上坐了起来，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确定绿兰已经离开了主房，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双手轻轻地拍着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是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常青此刻也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监视”着，虽然他不敢直接看进来，可是如果她弄出一些异响，估计他就会起疑心了。到时候，她就等着秦彧来算账得了。
    咽了咽口水，她先伸出头，小心翼翼地查看，确定了房间的窗子都好好关着，便鬼鬼祟祟地下了床，把之前藏好的牧静姝的札记翻了出来，动作迅速且轻盈地回了床。
    一回到床，她迫不及待地便把厚重的床帐塞得密不透风，然后才掏出那颗小小的夜明珠，认真且仔细地翻阅着札记。
    啧啧，脏死了！看着札记上那些灰尘沾到床上、手上的黑色痕迹，楚伊人一双黛眉不禁狠狠地皱了起来，心中着实后悔得要死。可是她终究抵不过蚀骨的好奇，拿出手帕仔细地擦拭干净，细细地看了起来。
    每一页，她都看得异常艰辛，只能根据前后语句推断牧静姝到底想表达什么，然而这种推断却又不一定十分准确，这让她不由得有一些气馁。
    本想着要一口气研究完的，无奈札记损毁得太严重，而且她这一天过得十分充实，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了。
    算了，还有几天时间，她还是分开来看好了。楚伊人打了一个哈欠，果断地放弃了熬夜的想法，把札记往枕头底下一塞就准备睡觉。
    转念一想，却突然想到自己每次进哥哥们房间翻找东西的东西，都是从翻枕头开始的，于是又把札记拿了出来，用手帕裹好直接塞进怀里。
    “嗯哼，这样就安全了。”楚伊人轻轻拍了拍胸口，又随便整理了一下床，便直接躺下睡着了。
    她很累，本来应该很容易便会睡着。
    然而，不知为何，她今晚有些心绪不宁，辗转反侧，眼皮明明累得睁不开，身体明明累得不能动，可是大脑却十分清楚。
    过了一会儿，她甚至隐隐听到了一阵模模糊糊的窸窸窣窣声响，细心一听，竟然是有什么硬物敲打墙壁的声音！
    可恶！到底是谁在半夜三更还敲墙啊？楚伊人一阵恼怒，可是实在累得受不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一整夜，她虽然很累，可是脑子却很清醒，一直数着那敲墙声，却怎么数也睡不着。
    直到鸡啼三遍，绿兰敲门喊她，楚伊人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是一宿没睡！
    “你先等一下。”楚伊人精神缺缺，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便掀开床帐，先将怀里的札记又藏了起来，才愣愣地坐回到床边，“进来吧。”
    闻言，绿兰打开了门，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将一切准备好了，才走到楚伊人面前恭敬地说道，“夫人，请洗漱。”
    楚伊人正兀自打着瞌睡，被她这句话给惊得整个人一个激灵，抬头茫然地看向绿兰，不等绿兰说话，她便像发现什么惊奇的事情一样，指着绿兰惊讶地问道，“绿兰，你昨晚也没有睡好吗？”
    也没有？绿兰一下子就抓住她话里的重点，然而来不及细想，便一眼瞧见了她那脏兮兮的手指，“夫人，您的手指怎么脏了？”
    咦？楚伊人一愣，收回手一看，心中一惊，真是太不小心了，昨晚竟然没有把手洗干净。
    “呃，我也不知道呢。”楚伊人连忙假装打哈欠，企图浑水摸鱼过关。
    “夫人昨晚没有睡好吗？”绿兰又开口问道。
    “嗯！昨晚不知道是谁老是在敲打着墙，扰人清梦。”楚伊人乐得转个话题，便幽幽地说道，“你睡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绿兰一愣，她之所以睡不好，是因为整晚都在想楚伊人那天晚上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根本就没有听到什么敲墙声。
    可是，为了不吓着楚伊人，绿兰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回头问问常青再作打算。
    “整个蒹葭园就三个人，既然你我都被这敲墙声给弄得睡不好觉，那么始作俑者绝对就是常青了。”楚伊人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希望能将绿兰的注意力再转移一些，省得又回头问她手指脏了的事。
    果然，绿兰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她忍不住为心上人辩解了一句，“青爷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难说哟。”楚伊人故意说道，然后再打了一个哈欠，“不行，我今天很累，要好好补一下眠，你去跟常青说一声，今天暂时不要按照夫君那些‘规矩’来了。”
    绿兰第一次看到秦彧立的那些规矩，便知道这都是为的让楚伊人忙得团团转，没有精力到处乱跑，如今既然她要补眠，那也算是达到了秦彧的目的，绿兰便也没有说些什么，点了点头，“请待奴婢把床铺整理一下。”
    “嗯。”楚伊人不疑有他，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可是没走出几步，马上便想起，昨晚那札记弄脏的除了她的手指，好像还有那床铺……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去阻止，便听到绿兰疑惑的声音响起，“咦？这是……”
    楚伊人瞬间涌起一股无语问苍天的无力感，她到底是有多笨，才会让留下这么多的蛛丝马迹，不不不，这根本就不是蛛丝马迹了，根本就是麻绳象腿印嘛！
    “什么？”她迅速换上一脸茫然的表情，凑了过去看了看，“咦，怎么会脏了呢？嗯？难道是我的手就是这样弄脏的吗？啊，我想起来了，昨晚听到敲墙声后，我下床去查看了一下，或许是那时候不知道碰到哪里弄脏了而不自知。”
    闻言，绿兰扭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跪在地上，“是奴婢不好，没有将房间打扫干净。”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起来吧。”楚伊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推托之语，竟然会让绿兰产生这样的想法，立马感到一丝不好意思，“那个，我先去洗一下手，你赶紧帮我把床铺收拾一下。”
    说着，她连忙逃到旁边洗手，看似很认真，却用眼光余角不断地留意着绿兰。没有把札记藏在枕头底下还真是太幸运了啊。
    绿兰心不在焉，想着待会去跟常青好好商量一下这些怪事。

 第176章 试探（13）

    对于那怪异的夜半敲墙声，楚伊人只觉得恼怒，并没有一直放在心上，加上一宿没睡，躺在床上没有想太多就很快睡着了。
    直到听到她平稳的浅浅鼾声传来，绿兰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关上内室的门，她便马上跑到花园，将楚伊人一整晚被敲墙声吵得睡不着的事告诉了常青。
    “敲墙声？我一整晚都没有听到任何异动。”常青皱起眉，很肯定地说道。
    果然是有人在捣鬼！常青和绿兰不约而同地想着，然后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按照秦彧的部署，这蒹葭园外面早已布满了暗卫，别说人，苍蝇也不可能飞进来啊！况且常青一直在主房外的花园守着，能有人瞒过他潜了进来还能敲墙一整晚而不被发现？
    而最大的疑点在于，只有楚伊人听到了敲墙声，他们两个人却什么都听不见，这就说明了，如果不是楚伊人幻听，那就是敲墙声就发生在主房里。
    尽管缩小了范围，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常青还是让绿兰将主房里除了内室以外的地方都认真仔细查看一遍，然后便去内室守着楚伊人，而他则先去找暗卫确认了安全，再将整个蒹葭园都搜一遍。
    直到中午，他们还是一无所获。由此，他们更加肯定有问题的就是楚伊人正在睡觉的内室。
    虽然他们急着想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也不敢冲进去内室吵着楚伊人睡觉，只能一边守着一边干着急。
    突然，房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常青和绿兰对看一眼，绿兰便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却见楚伊人正披着衣服在着急地翻找着什么。
    “夫人，您要找什么？”绿兰匆忙走过去问道，“让奴婢来找吧。”
    “不，不用。”楚伊人急忙阻止她，生怕她不小心会翻出牧静姝那本札记，“你只要告诉我那些药你放到哪里去了就行了。我刚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上药呢。”
    闻言，绿兰从柜子里把药拿出来给她。
    “咦？”楚伊人直直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道疤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淡了？”
    不过想想也对，她都几天没有照镜子了，而这几天秦彧一直都是准时帮她上药呢。蓦地，她又想起秦彧帮她全身上下都搽上这药，脸一瞬间便滚烫起来。
    绿兰不疑有他，很自然地回答，“全靠老爷这些天一直坚持给您上药。”
    她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楚伊人更加不自在起来。
    “唔，是，是啊。”楚伊人随便应了一句，便快速地转移了话题，“我肚子饿了，午膳备好了么？”
    绿兰一愣，之前一门心思都在找出捣鬼的人，竟没有想到准备午膳的事了。
    一看她这模样，楚伊人也知道答案了。可是她睡不好失误就算了，没理由连常青也忘记的啊。
    “你去帮我煮一碗面吧，随便能填饱肚子就成了。”楚伊人无奈地将她打发离去。
    待绿兰煮好面条的时候，她刚好也已经穿好衣服走到主房外室，让她惊讶地是，常青竟然也在。
    如果她没记错的，为了避嫌，没有秦彧的批准，常青是绝对不会靠近主房的。既然他这么做，那应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了。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他们眉眼之间隐隐有些凝重的交流，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有什么事待会再说。”生怕他们说了以后，会让她连面条都吃不上，便赶紧将他们的话先堵上，天大的事都让她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直接吃了起来。
    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她优雅地擦了擦嘴，再喝了一口花茶，做好了心理准备，再看向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两人，“可以说了。”
    “夫人，接下来的话，希望您听了不要害怕。”常青和绿兰对看一眼，最后由常青开口。
    他们商量过了，还是要如实把他们的怀疑说出来，谁知道捣鬼的那个人如今躲在哪里呢？谁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又会溜出来捣鬼呢？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我为何要害怕？”楚伊人皱眉，难道说秦彧回来了？
    于是，常青便将他们的怀疑、担心以及今天做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最后强调了一句，“昨晚敲墙的人，应该就藏在您的房间里。所以，希望您能答应让绿兰去彻底查看一下。”
    经他这样一说，她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了。脑海里有一些片段快速地闪现，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
    “夫人，这件事非同小可，请您答应。”她的沉默，让常青以为她不同意，便隐隐有些着急地说服道。
    “别吵。”楚伊人抬手阻止他，然后闭着眼皱起眉细细地回想着。
    毫无征兆的，她突然站起来往内室走去，留下一句，“你们就在那儿等一等。”
    说着，人已经不见。
    楚伊人先把牧静姝的札记藏在怀里，然后直接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努力回想着昨晚的情形，那一声声的敲墙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她静静地躺着，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突然，她想起舜英之前说过，小五将晕倒的她拖进了密道。
    密道，密道，密道……那么瘦弱的小五，将她拖进密道？所以说，这密道就在主房里！
    楚伊人一下子就弹坐起来，扭头对着外面大喊一句，“常青！”
    她喊得又急又大声，吓得常青也没顾得上什么礼节，和绿兰马上冲了进去，一边谨慎地环视房间一边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你现在马上去账房，把土木账本拿出来，尤其是这蒹葭园的图纸。”楚伊人淡定地吩咐，此刻也顾不上常青可信不可信了。
    图纸？常青一愣，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主房建有密道。”楚伊人冷静地说出一个让常青和绿兰都震惊的消息。
    “建有密道？”常青一听，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一直认为，最差的情况大约就是有人蠢得在三更半夜挖地道而已，如今“挖地道”变“建密道”，那就是说，这儿早就被有心人做了手脚？
    “没错。”楚伊人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所以麻烦你跑一趟了。”
    “可是……”一向爽朗的常青，此刻却有些迟疑。

 第177章 试探（14）

    “可是什么？”楚伊人直直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犹豫而不快，只是淡淡地问道。
    “可是，夫人您有证据吗？”不是他不想跑这一趟，只是事关重大，他实在不能贸然行事。更何况爷不在，万一夫人因此有个什么好歹，他该如何向爷交代？任他上天入地，也不会再找到第二个跟静姝夫人一模一样的女子啊。
    “证据？”楚伊人呐呐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猛地瞪向他，“我要有证据，还让你跑这一趟做什么？就是没有才要去找啊！”
    其实早在看到宜府那一条通往宜桃夭住所的暗道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蒹葭园说不定也有这样一条密道，可是太多的琐事让她完全无暇顾及。及至后来从舜英口中听到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当时一颗心都在小五身上，并没有对此引起重视。如果不是这敲墙声，她还真的忘了这一茬事儿了。
    如今面对常青说的“证据”，虽然她可以说，是舜英亲口说出有这样一条密道，可是只要舜英抵死不承认，那她也无可奈何，更重要的事她实在不想因小失大，为了能悄悄搜集还小五清白的证据，她还不能让舜英知道其实她并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的事。
    她的回答，早在常青的预料之中。尽管如此，常青还是一脸凝重地开口，“夫人，您可知道，这样说等同于是在……”
    他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但是楚伊人和绿兰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更明白其中的利害之处。
    众所周知，这蒹葭园是舜英亲自监造的，假如房里真的有连主人都不知道的密道，那么到底是谁偷偷建的，也就不言而喻了。然而，只要舜英抵死不承认，那他们对她也无可奈何。
    三年的经营，舜英到底在秦府有着怎样的根基，旁的人不了解，绿兰是足够了解的。她待在秦老夫人身边，看着掌握秦府二十多年的秦老夫人逐渐从占尽优势到打成平手，再到如今空有其表，这一切恰恰说明了舜英的手腕。
    然而最可怕的是，尽管她城府极深、手握大权，可是在待人接物的表面功夫上，她是一点破绽都没有，滴水不漏的做事方式让人心悦诚服，府里府外的人都对这个言行高贵，得体大方的姨娘有着极深的敬意。
    舜英原来那“英夫人”的称呼，就是这些人首先喊起来的。
    如今，夫人正落魄之际，如果此刻跟舜英起了正面冲突，吃亏的一定是夫人！
    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嘛。
    绿兰这般想着，便忍不住开口，“夫人，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计得来议得去，黄花菜都凉了。”楚伊人急急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弊端，可是我都说了，我只是想要找到证据，并不会因此起冲突的。况且，密道的事一天不解决，我一天也睡不安稳啊。何况，你们本来就是要追究那敲墙声一事，你这么做根本就是一石双鸟嘛。”
    嗯哼，才这么一点的证据，不能将舜英彻底打垮之余，还不能替小五洗清冤屈，她才不要做因为密道而跟舜英扯破脸面这么愚蠢的事呢。
    绿兰听着，突然想起之前诡异的琴声以及楚伊人失踪的事，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青爷，奴婢觉得夫人说得对，这件事一天不解决一天不能让人安心。”
    常青皱眉，“可是这样大张旗鼓去把这两样东西拿过来，肯定会让人起疑的。”
    他的话，让楚伊人忍不住暗暗翻了几下白眼，重重叹了一口气，有些没好气地说道，“青爷，你还真的准备光明正大地登记来拿？你就不能变通一下，换一个办法？”
    变通一下？常青皱着眉想了想，然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一定不辜负夫人的期望，顺利将账本和图纸拿回来。”
    他故意在“拿”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楚伊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好，等你好消息。我和绿兰就先在这里找找看。”
    三人都知道，所谓的拿，其实就是偷。按理说，想要在秦府最重要的账房偷东西，其实是比楚伊人的作死还要作死的行为，然而对从小在秦府长大，如今更是负责秦府的护卫工作的常青来说，这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不一会儿，常青就已经把账本和图纸拿了回来。
    看着眼前这本曾经陪了她多个日夜的账本，楚伊人一阵唏嘘，当时看得那么认真，算得那么仔细，都已经发现蒹葭园的造价贵得异常了，却怎么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以致于将自己置于这般被动的位置上。
    楚伊人随手将账本翻到蒹葭园那一页，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秦彧那时候一直逼她看这账本，还说什么一直看到发现问题为止。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条密道了吗？
    知道了却不提醒她？这种想法让她心底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微微地觉得自己好像被背叛了一样。
    想来，还是不能太依靠他了。这般想着，楚伊人脸色有些黯然，随后便拿过图纸认真地研究起来。
    假如真的有密道，那么只要好好将现实的主房和图纸的主房对比着来看，就一定可以找到那个被藏起来的地方。
    被藏起来的地方，也就是密道的入口了！
    只是看了两眼，楚伊人便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她指着图纸上的某处，又往浴池方向看了看，一脸恍然。
    “夫人，发现了？”一看到她这表情，常青就知道有戏了。
    楚伊人微微点了点头，蓦地站起来往浴池方向走去。
    常青和绿兰见了，赶紧跟了上去，他们跟在楚伊人身后，认真地打量着浴池，都在猜测着所谓的密道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墙上的石画？还是屏风的内侧？亦或是阶梯？还是说，在浴池底？
    然而楚伊人看也没看这些地方，直接走到浴池边上那一排的木柜子前，那里是用来放着沐浴时换下来的衣服以及各种盥洗用品的地方——绝对不需要主子亲自过去的地方。
    楚伊人紧紧盯着眼前的木柜子，这个月来她每次沐浴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再也看不到小五在这边忙碌的小身影，如今想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第178章 试探（15）

    是这里？常青见状，赶紧蹲到木柜子前仔细查看，发现柜子底下有着明显被人往后挪的的痕迹。
    “这是……”
    “对。这个柜子往后挪了许多。”楚伊人点头，“之前都是小五在这边干活，她不在了以后，我下意识就避开不看这边。如今一看，这个木柜子往后挪了很多。”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常青已经站了起来，双手紧抓着木柜子，稍稍用力想将木柜子往旁边挪，却惊讶地发现木柜子竟然一动不动。
    他马上把柜子打开，发现里面竟然塞满了石头。
    “这些温泉石头怎么放到这里了？”绿兰跟着走了过来，疑惑地说道，“是谁把石头放进来的？”
    楚伊人没有说话，可是她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小五做的。
    小五……一想到她，楚伊人双手忍不住又狠狠地握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木柜子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常青，赶紧把柜子移开。”
    “是。”常青应着，一使劲便将木柜子移走，众人看过去，发现其中一块地砖的颜色比周围的要深一些。
    “这就是入口？”楚伊人连忙蹲下来，仔细地查看摸索着，却怎么都找不到机关。
    “夫人，让我来。”说着，常青就蹲了下来，在附近的几块地砖轻轻敲打一番，却没有发现异常，最后在浴池边那一排凸起的石子栏旁边找到一个微微有些松动的石头，他一按下去，便听到一阵沉沉的轰隆声自底下传来，伴随着震感，那块颜色比较深的地砖慢慢升了起来。
    果然有密道！除了一早知道内情的楚伊人，常青和绿兰的脸色都一下子变白了。
    两人赶紧上前将地砖移开，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一些新鲜的划痕，看样子，是用尖锐的东西不断地划上去的。常青皱着眉不断地丈量着，这样大小、深浅的划痕，分明是匕首的杰作。
    一想到昨晚有人带着匕首想从密道走出来，常青整个人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爷，幸好木柜子里放了那么多的温泉石头，否则夫人就算被杀了，他在外面还是懵然未知呢。
    他有些后怕地看向楚伊人，发现她并未觉得害怕，反而一脸深思地看着密道入口。
    楚伊人原以为把地砖移走以后，便能进入密道，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扇看着还算厚重的铁门。
    铁门？她昨晚根本就听不到有人开铁门的声音啊，如果真的有人从密道离敲打着，那首先是得开这扇铁门哪。
    尽管满心疑惑，可是楚伊人并没有深思，反正一切谜底，就在这扇铁门下面了。
    楚伊人看着还算铮亮的铁门，知道铁门的另一面就是舜英所说的密道了。突然之间，她感到一股紧张感凶狠地朝她袭来，让她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夫人，就是这里了？”绿兰瞥了瞥铁门，蹙起娥眉轻声问道。
    “嗯，大概是吧。”她的话让楚伊人回神，顺口应了一声。
    “好犀利！如果不是夫人帮忙，我想我们不会这么快就找得到。”常青说的都是大实话，假如不是楚伊人，他还在往挖地道的方向去搜，而且无论怎么搜都不会想到在浴池边这样隐秘而且让人尴尬的地方。
    说起来，对方没有把密道入口设在茅厕那边，还真是善良啊。
    “全靠你把图纸拿了出来。”楚伊人实在不想说她这么犀利，完全是因为在悠然岛的时候溜得太多，对找密道什么的自有一番心得。
    随口应付着常青的赞美，楚伊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兴奋，颤抖着手想要把铁门推开，然而却被常青抢先一步。
    “绿兰，带着夫人后退到门口。”常青抓着门把，低声说道。
    “你干什么？”楚伊人皱眉，“我要亲自确认。”
    “夫人，铁门下面的情况并不明朗，您这样贸然打开，实在太危险了。既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什么机关或者毒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就躲在下面等着对您下手。要是因为我们的疏忽，而让您受到伤害，哪怕是一根头发，我和绿兰也承受不了爷的怒气。”常青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目的就是要让楚伊人心生慈悲和歉意。
    虽然明知道他是夸大其词，也暗暗认为秦彧并不会因为她的受伤而迁怒这两个人，但是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害得这两个人担惊受怕。
    “那你千万要小心。”楚伊人想了想便直截了当地回答，然而人并没有退到门口那么远，只是往后退了几步。
    常青知道这是她让步的最大极限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深呼吸了两下，紧紧抓着铁门的门把，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手指关节微微泛着白。
    “推开。”楚伊人看他久久没有反应，便想冲过去直接推开，可是绿兰像是看穿她的企图一样，动作利索地把她紧紧拽在那里，害得楚伊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地开口催促道。
    常青深呼吸了一下，一边做好防守准备，一边稍微用力将铁门推开。
    这扇铁门设计得十分巧妙，大小刚好，润滑也很不错，以至于推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声响，难怪楚伊人昨晚并没有听到铁门声。
    骤眼看过去，里面一片黑暗，让人完全看不清里面到底是怎样的结构，只能借着外面的光，看到显露在外面的铁梯子。
    此刻，楚伊人也过来了，看着黑不隆冬的密道，连忙转身去把那颗早已据为己有的夜明珠拿出来，“我们下去吧。”
    然而，常青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夫人，您和绿兰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下去就行了。”常青拿过楚伊人手上的夜明珠，一脸凝重地说道。
    “不行，我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楚伊人这次十分坚持。
    就是这条密道，她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绑走，从而差点毁容，甚至害小五丢了性命。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进去看看。
    看着她双眸闪着坚决的光芒，常青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她，却还是有些讨价还价地说道，“好吧，既然夫人您这么坚持，我也不再加以阻拦了。可是，我希望您能在我确定了下面安全之后才下去。否则，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您下去的。”

 第179章 试探（16）

    虽然这些话，楚伊人并不爱听，可是她自然知道，常青也有自己的立场，犹豫了一下，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可是你一定要小心一些，不可逞强，一发现什么不对劲就马上退出来，知道吗？”
    “是。”得到她的首肯，常青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便使用轻功跃了进去。
    等待是最痛苦的，尤其是这种焦急的等待。
    楚伊人在密道入口不断地来回走着，不时往入口焦急地看了几眼，甚至好几次都想冲到入口看看，却总是被绿兰拉了回来。
    她就这样翘首以盼，心急如焚地等了许久，觉得再也等不下去。
    “绿兰，你在这里候着，我要下去看看。”说着，她直接冲到入口，大有马上就跳下去的架势。
    然而，绿兰马上上前阻止她的去路，“夫人，不可以……”
    她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便突然被楚伊人一把拉到身后。
    “谁！”楚伊人娇喝一声，双眸谨慎地盯着那抹突然从密道飞跃上来的身影，整个人紧绷着，完全处于防卫状态。
    “夫人，是我。”是常青的声音。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定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忍不住用手捂住差点被吓坏的小心脏，真是的，回来就回来，能不能别这么吓人哪！
    “好了，你也别跪着了。快些说说，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楚伊人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常青抬头看向楚伊人，他那一脸苍白以及细密的汗珠，让楚伊人和绿兰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连忙上前扶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受到暗算了吗？”楚伊人有些着急地问道，而一向淡定自持的绿兰，此刻早已慌做一团了，只能拿着手帕不断地帮他拭去汗水。
    “密道……毒蛇……封……”说了这五个字以后，常青便晕了过去，整个人瘫软下来。
    楚伊人一愣，咬了咬牙，先将常青轻轻放在地上，马上回头关上了铁门，然后又把地砖放了回去，再把木柜子放在地砖上，将旁边的温泉石头不断放在木柜子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走到常青身边，却见他的右手已经肿胀得厉害，甚至又紫又青的，让人看了都觉得可怕。
    这得多毒的蛇才能这么快变成这样啊？楚伊人心底涌起了一些不安，连忙对绿兰说道，“你快些去把医圣大人找来。”
    虽然她这里有华晓春药庐的所有药，可是她根本不通药理，这样胡乱地治，只怕到时候让她碰巧救了人，却也害得他没了这是手啊。
    然而，一向淡定冷静、聪明伶俐的绿兰早已没了主意，只懂得发呆地坐在那里，一边帮常青擦汗一边低声呐呐地自言自语，“不！不！”
    “绿兰！”楚伊人忍不住低吼一声，“你给我清醒点！你这样，根本就不能救他！再不把华晓春找了，常青就死定了！”
    死定了？绿兰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楚伊人，“他死定了？”
    “是！如果你再不去把一声请来，他就算不死也得残废！”楚伊人残酷地说道，成功让绿兰回过神。
    绿兰擦了擦眼泪，马上站了起来，“是！奴婢马上就去把医圣找来。”
    说话间，她人早已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楚伊人心中一阵抑郁。真是的，如果不是她太过显眼，如果不是她不知道医圣到底住在哪里，如果不是知道牧守安还在外面守着等着抓她小辫子，她早就自己飞过去了！
    楚伊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常青身边蹲了下来，仔细查看他的右手，发现毒蛇咬他的伤口就在虎口位置。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迅速回想着她和秦彧第一次见面，秦彧是如何帮她请蛇毒的。
    然后，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直接用口帮他把蛇毒吸了出来，吸了好几次，才迅速扯烂自己的衣服，撕出一条布带绑住他的手关节位置，然后用匕首在他的伤口处轻轻一划，一股浓稠的黑血马上流了出来。
    楚伊人不断地捏着他的伤口位置，一直到黑血的颜色逐渐变浅，慢慢变成鲜红色，她又马上去翻找华晓春的药，给常青撒了点消毒什么的药粉。
    看着常青此刻有些青白的脸庞，她心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内疚感，假如不是自己这么执意而为，他也不会这样贸然去探路，自然也不会被毒蛇咬了。
    她早该知道舜英为人有多毒辣，这样一条密道怎么可能会什么也没有呢？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啊。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楚伊人拿出手帕，轻轻为常青拭去脸上的汗水，“你别死，求求你千万别死。我不能害了小五，又害了你。”
    楚伊人越说，便越觉得悲从中来，眼眶一红，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呜呜，如果她没有逃出悠然岛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成为“宜桃夭”的替嫁，这样她就不会因为这种与牧静姝一模一样的脸而遭到算计，这样小五便不会死，这样常青便不会身中剧毒生死未卜了。
    她越想就越觉得悲观，差点就想要自戕谢罪了。
    “夫人！”绿兰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常青旁边哭得伤心至极的楚伊人，心中一窒，连忙跑了过来，“青，青爷他，难道他……”
    此刻的绿兰，早已吓得不能成言，再看到常青身旁那些黑血后，更是吓得整个人都懵了，直接趴在常青胸前大哭，“青爷，你别死啊！”
    刚进门的华晓春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就呆了。死了？常青死了？
    他直接冲了过来，一向有轻微洁癖的他甚至没理会常青手上的污血就直接抓起来把脉。
    “作死啊！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你们在哭什么丧！”华晓春一把完脉，确定了常青只是中毒得稍微有些深，却并没有生命危险，忍不住对着还在哭泣的楚伊人和绿兰劈头盖脸地开骂，“尤其是嫂子，躺在这里的又不是秦彧那家伙，你别乱哭啊。到时候让他知道你为了常青哭得这么死去活来，我想常青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医圣大人，你来啦？”一脸泪水的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然后整个人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往一边倒去。
    “夫人！”绿兰惊呼一声。
    华晓春连忙跑过去帮楚伊人把脉，一双好看的眉狠狠地皱起。

 第180章 试探（17）

    待楚伊人茫然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见夜明珠那丝丝缕缕的柔和的光芒，正穿过厚重的床帐微微地流泻进来。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浑然不知道如今是何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睡着了。蓦地，她双眸惊恐地睁大，整个人弹坐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穿得单薄，一手就扯开床帐想跳下床。
    “夫人！”绿兰一听到动静，马上跑到床边，阻止她窜下来，“您体内的毒才刚刚清好，实在不适宜这样激动走动。”
    毒？她中毒了？楚伊人有些疑惑，却没有太放在心上，“常青呢？常青他怎么样了呢？”
    她只依稀记得华晓春突然出现，还恶狠狠地骂了她们几句，至于骂的是什么，至于常青到底怎么样，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青爷没事了。”绿兰脸上浮现着难得的淡淡笑意。
    “真的吗？不行，我要去看看。”不亲眼确认，她怎么都不会放心。
    “夫人，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虽然青爷没有性命之虞，可是他如今还没醒过来，需要好好休息呢。夫人您也是一样。”
    “你确定吗？他真的没事了？”
    “确定。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夫人的功劳呢。”绿兰淡淡地笑着说道。
    “我的功劳？”楚伊人一愣，随即反驳，“怎么可能？”
    她差点没把常青害死，怎么会是她的功劳呢？
    “怎么不可能？如果不是你及时帮他处理了伤口，只怕等我来的时候，他就算没死，也得终身残疾。”华晓春突然出现，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不过一进门就听到你们两个的‘哭丧’，我还真的以为他就这样毒发身亡了呢，幸好阎罗王也嫌弃他。”
    楚伊人没理会他的毒舌，反而一脸感激地看着他，“医圣大人，谢谢你。”
    “别说废话。要谢我便赶紧把这碗药给喝了，赶在那家伙回来之前养好身子。”华晓春把药递给绿兰，自己则优雅地坐在凳子上，一脸恼怒地说道。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中毒跟他有毛线关系啊？他好心过来救了他们一命，还殷勤地飞鸽传书，谁知道那个男人竟然一副理所当然地口吻，还说什么养不回来就要找他算账？
    真是简直了！竟然说“养不回来”！而不是“救不回来”！言下之意是不是说不仅要救回他们的命，还要好生伺候着，让他们休养得跟原来一样，否则就要把好好修理他？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狠狠揍秦彧一顿。当然，此刻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两个人治好。华晓春十分没有骨气地默默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没骨气。
    “那家伙？”才醒来的楚伊人有些迟钝，愣愣地开口问道，“你说的那家伙是谁？”
    “自然是你家相公。”华晓春愤愤不平地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会这么嚣张？”
    什么？楚伊人一惊，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药推开，急切地看着华晓春，“你，你是说，他，他回来啦？”
    不会吧？这才安生了一天而已啊。她还没研究好牧静姝的札记，还没搞清楚密道的秘密，更没有想好之后要如何做，他怎么就回来了呢？是想跟她算账吗？
    这般想着，她也没等华晓春回答，便一脸着急地又开口问道，“常青如今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什么时候会恢复好？”
    “嫂子，你这言行还真是让我疑惑呢。先是一副害怕秦彧回来的神情，转眼却又这么担心常青，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了呢。”华晓春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懒懒地打趣道，“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你跟常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他的话，把楚伊人和绿兰同时呛到，一起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楚伊人好不容易把气顺回来，忍不住娇喝道，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那她就要步牧静姝的老路了。
    “那嫂子你干嘛这么害怕秦彧回来，又那么关心常青何时恢复好？”华晓春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故意逗她，似乎这样可以挣回在秦彧那里丢了的气概一样。
    “我，我哪有害怕他回来？我只是担心他会责怪我害得常青受伤了。”楚伊人呐呐地说道，说得好像秦彧会因此找她拼命一样。
    “你是该担心，却不是担心这件事。”华晓春神秘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然该担心哪件事？”还有哪件事会惹得秦彧不爽快？楚伊人皱眉。
    “你以后会知道的。”华晓春并不打算帮她释疑，“不过你这么关心常青，难道就真的不怕有人说闲话吗？”
    楚伊人十分不满他这样故弄玄虚，想了想，便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从容地开口说道，“我当然害怕，可是别人的舌头偏偏要长得这么长，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他的舌头勾走吧？况且，常青是因为我而受的伤，我当然得关心他。医圣大人，今天换了是你躺在那里，我也会关心你的。”
    “我呸呸呸！你不要诅咒我。”华晓春一阵心塞，他竟然连区区一个女子也斗不赢？
    “绿兰，难道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吗？”楚伊人巴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绿兰。
    绿兰一张俏脸也因为咳嗽而微微红着，如今看到楚伊人的眼神，知道她是故意恶心华晓春，便十分淡定地摇了摇头，“夫人宅心仁厚，一视同仁，说得极好。”
    “是吗？那就好。”楚伊人笑着回道，然后看向华晓春，“医圣大人，我真的没有诅咒您。”
    闻言，华晓春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正所谓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贤果然不骗人啊！
    他看了一眼绿兰依然端在手上的药，忍不住出言讽刺道，“看嫂子这么精神，身体想来已经没大碍了。我看这药也不要喝了，省得浪费了。”
    “不行。”楚伊人直接把药一饮而下，她必须赶走秦彧回来前养好身子，省得到时候不够精力跟他斡旋。
    唉，还真是累人，既要跟舜英斗勇，又要跟秦彧斗智。她真的需要好好养一下身子才行。想到这里，她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还没问清楚。
    “对了，夫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楚伊人深呼吸一下，直直地看着华晓春紧张问道。

 第181章 试探（18）

    对于“她是如何知道有密道”的这件事，她可以轻松地忽悠常青，却不见得能忽悠得了秦彧。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他，还得想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
    “什么，他要回来吗？”华晓春故意装出一脸惊讶，然后暧昧地笑着说道，“不过嫂子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楚伊人仔细想了一下，他确实没有说过秦彧要回来的话，只是在言语间隐隐有些暗示罢了！
    她知道，华晓春这是报复她之前的“诅咒”，一时便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嫂子喝了药，还是好好歇着吧。说不定你一觉醒来，睁开双眼就看到他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华晓春看着她吃瘪的模样，一边得意地笑着“威胁”她，一边意气风发地往门口走去。
    “等等。”虽然楚伊人被他气得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她突然想起了密道的毒蛇，“请问医圣大人有没有一种药能驱蛇？”
    “驱蛇？”华晓春蓦地转过身子，一反往日的逗比模样，脸色有些冷，咄咄逼人地开口，“难道你还想着要进去密道不成？”
    “是！”楚伊人选择忽略他的脸色和不赞同的目光，十分坚定地回答，“不然放任不管吗？”
    “当然不能。”华晓春立刻否决，先别说常青因为这条密道受了重伤，单单是明知道有一条未知的密道在主房里，住在这里的又怎么能睡得着？只是她一个弱女子，为何要这样逞能？
    想都没想，他就开口说道，“难道你就不能等秦彧回来处理吗？”
    “夫君百事缠身，这点小事实在不能在叨扰他。”重点是，她至今还没确定秦彧对舜英是怎样的一种态度，谁知道他会不会包庇舜英啊？毕竟如果厌恶的话，就不会容忍三年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毒蛇应该是舜英放进去的，如果再拖沓下去，难保舜英不会直接把密道给毁了，或者直接抢回主动权，那么常青这次就真的白白中毒了。
    “所以你打算自己一个人下去？别忘了你还中着毒呢！”华晓春十分反对，不出事就算了，要是她因此丢了一根头发，他还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脸面去见秦彧。
    “难道还有人吗？”常青还在昏迷着，绿兰虽然懂一点功夫，但她必须留在这里照顾常青，最后想了想，看向他，“还是说医圣大人愿意跟我走这一遭？”
    闻言，华晓春一脸惊愕，还来不及拒绝，便看到她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说道，“谢谢你，我看今晚夜已深，要不我们明天一早就下去吧？”
    “夫人，您才刚好……”绿兰不放心，开口想要阻止。
    “没事，有医圣大人在，就算只剩下半口气，也能活过来。”楚伊人在回答绿兰的同时，不忘好好奉承一下华晓春，“医圣大人素来仗义，绝不会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她的话，将华晓春的一切拒绝、拖延的话全部堵得死死的，只能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虽然是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第二天一早，华晓春还是提前来到。
    “这个药你先吃了。然后这些药粉就撒在身上。”华晓春拿出两包颜色不同的药包，“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驱蛇，却还是有点用处的。”
    “什么用处？”楚伊人有些好奇。
    “拖延毒蛇的反应时间，我们就顺势溜走。”华晓春一脸平静地说道，故意无视楚伊人和绿兰脸上微微的鄙视表情。
    不管这么说，现在她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医圣大人了。
    一切准备就绪，楚伊人对着绿兰轻声吩咐道，“医圣大人的药放好了，如果我们真的被蛇咬了，你记得要马上喂医圣大人吃。”
    一旁的华晓春听了，感动得一塌糊涂，正想深深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却听到楚伊人继续说道，“只要他有一口气，就算残废了，也能教你救活我。可要是他死了，就算我的蛇毒能解了，难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听着她这番话，一阵抑郁向华晓春狠狠袭来。他就知道，他就是这么不收秦彧这两口子待见！
    “好了，医圣大人准备好了吗？”楚伊人看着脚步黑乎乎的洞口，略有些紧张地开口。
    “是是是。”华晓春有些不满地应着，然后不等楚伊人有所反应，轻轻一跃就跳了下去。
    这，这，再不满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楚伊人和绿兰看着他这负气一跳，都吓呆了。
    “绿兰，这里靠你了。千万别封了这个入口。”楚伊人说着，便沿着入口的阶梯慢慢爬了下去，天知道她多想也用轻功跳下去，可是她不能在华晓春和绿兰面前使出来。
    其实，让绿兰看守着入口，她对此依然有些提心吊胆，毕竟她还不知道绿兰身后的人是谁。她直觉认为绿兰可信，如果她看错人了，那她还真的活该死在密道里了。
    奇怪，为何会有阵阵寒风传来？楚伊人一边往下爬一边纳闷地想道，难道说暗道的那边已经打开了？不对啊，就算是这样，那风也应该是从同一个方向吹来，而不是这么四面八方吹来吧？
    当她双脚跳下阶梯，着实踏在了密道里，华晓春的声音便从前面不远处传来，“我的乖乖呀，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啊？”
    楚伊人一听，黛眉蹙得更紧，他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不对，难道这密道很宽敞？
    这么想着，她直接摸出怀里的夜明珠。
    在夜明珠柔和的灯光下，楚伊人目瞪口呆，哑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老天爷，这真的是太夸张了吧！说好的密道呢？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密室？
    难怪那天常青这么久才回来，她当时还以为这都是密道分支多而已，想不到根本就是密室，八卦迷宫那样的密室。
    她咽了咽口水，以夜明珠探路，慢慢走到华晓春身旁，“医圣大人，走吧。”
    说着，也不管华晓春有没有跟上，便凭着直觉往右转。
    见状，华晓春连忙跟上，就怕她姑奶奶一个忙冲乱撞不小心受了伤，到时候他又得要跟秦彧好好解释。
    凭着千年难得的好运气，他们竟然只用一点点时间，便找到了密道，呃，密室的另外一个入口。

 第182章 试探（19）

    楚伊人将那扇一模一样铁门稍微拉开一条细缝，阳光马上从外面跑了进来。两人透过门缝看出去，只见外面那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根本不用细想，便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果然是这里！楚伊人淡定地撇了撇嘴。
    竟然是这里！华晓春则惊讶地皱起眉，随即一反之前的小心翼翼，略有些着急地说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不行。”出乎意料的，楚伊人竟然拒绝他的提议，而且还迅速将铁门关上，更把铁门反锁上，“走，我们赶紧去别的地方看看。”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你不就是要找这密道的另一个出口吗？如今找到了怎么不出去？”华晓春皱眉问道，然后一脸恍然，“你是不是担心这样贸然出去会被人发现？我跟你说，尽管大胆地走出去吧！外面肯定没有人，因为那里是……”
    “归荑园。”楚伊人淡淡地接过他的话，然后无视他的震惊，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不对劲。这里肯定有第三个出口。”
    她那次夜探归荑园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想看看还能从什么地方进去，然后发现除了从天而降以外，就只能从大门进去。当时没想这么多，如今想来，这密道就是进出归荑园的唯一出入口了。
    可是，假如这密道只有归荑园跟蒹葭园两个出入口，那么冬至那晚将她从蒹葭园运到归荑园的人又从哪里逃走？袭击常青的毒蛇从何而来，如今又去了哪里？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密道必定不止一个出入口。
    那天晚上的敲墙声，说不定是故意的！楚伊人眯了眯眼，心底推测着舜英是不是担心这条密道已经不再密了，所以才会故意这么做，目的就是要引她进密道。可惜千算万算，却怎么也算不到常青会先行探路吧？
    如此想来，常青确确实实做了她的替死鬼呐。啊呸，不是替死鬼，还没死，还没死！楚伊人马上啐道，不过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舜英的城府可真是够深的啊。
    不容易应付！
    她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地在密道里穿梭着。越走便越觉得心寒，这样规模的密室，竟然在短短两个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造好了，难怪当时计算到的总价这么贵？她还以为是因为蒹葭园的一切都是用最好的料子呢，如今看来是因为多了这“宏大”的密室。
    华晓春一头雾水，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楚伊人已经走远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心中的疑问赶紧跟了过去。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华晓春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仍然尽责地撒着药粉，生怕那些毒蛇毒虫突然就从旁边袭击过来。
    就这样默默地走了一圈，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华晓春顾不上礼节，一把抓住在前面走得风风火火的楚伊人。
    “嫂子，有些不对劲。”华晓春难得严肃起来，“你看看地上的这些药粉，分明就是我刚才撒下的，我觉得我们正不断地绕圈子而已。”
    这样走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如果一直出不去，他们得累死、渴死、饿死在这里了。
    唉，堂堂医圣如果死得这么难看，他到了阴曹地府也无颜见人了，啊，是无颜见鬼才对。
    然而，楚伊人却十分轻松地回道，“嗯，我知道啊。”
    说着，还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知道？”华晓春的声音蓦地变得尖细，愤愤地说道，“那你不早说？还带着我兜什么圈子？”
    “你懂奇门遁术吗？”楚伊人淡淡地问道。
    “不懂。”华晓春撇了撇嘴回道。
    “你有这里的地图吗？”楚伊人再次问道。
    “没有。”他弱弱地应着，心底隐隐有些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啊，你既不懂奇门遁术，也没有这里的地图，我跟你说有什么意义呢？”楚伊人总结性地说道，“医圣大人，有时间在这里说话，还不如相信我，跟着我快点离开这里。”
    华晓春心中一塞，却也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请你继续带路吧。”
    楚伊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风风火火地在前面带路。
    “想不到嫂子还懂得奇门遁术，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华晓春跟在后面，略有些崇拜地说道。
    “我也不懂。”楚伊人突然在一条岔路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果断地往右快步走去。
    “你不懂？”华晓春一愣，连忙跟上去，“那地图呢？你藏在什么地方了？我怎么没发现你看地图。”
    “医圣大人。”楚伊人有些无奈地开口，“如果我有地图，还用得着这么急着下来探路？如果我有地图，我早该知道这里有多少个出入口了，怎么会到了归荑园那边的出入口才会猜到还有别的出入口？”
    虽然她说得特别小心翼翼，很努力地掩饰话里的意图，可是被秦彧经常性打击得多了，华晓春的神经越发地纤细起来，一下子就能意会出她话里的鄙视。
    华晓春一愣，随即有些恼怒地低喝道，“这么说来，你也只是毫无头绪地乱跑？”
    “不，我不是！”楚伊人立刻否定，“我是凭着直觉来走的。”
    “直觉？你是说你只凭着那见鬼的直觉……”
    “不，我说的是，我还能凭着直觉来找到出路。刚才还不是凭着直觉找到了归荑园那个出入口吗？我相信我们只要多点耐性，多兜几个圈，肯定能找到第三个出入口的。”楚伊人十分乐观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眼前的岔路低声嘟囔了一句，“男左女右，向右转。”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往右转。
    跟在后面的华晓春一听，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男左女右，那他是不是该往左边跑才对？
    “医圣大人，快过来这边看看。”楚伊人突然兴奋地喊道，打断了华晓春的犹豫，他马上打起精神向着她那边跑去。
    “医圣大人，你看看，第三个出入口！”楚伊人有些兴奋地指着那扇铁门，“我就说嘛，相信我，凭着直觉走就对了。”
    什么？竟然还真的被她蒙对了？看着眼前那扇熟悉的铁门，华晓春既喜又悲，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第183章 试探（20）

    “走吧，直接从这里出去。”华晓春直接走到铁门前，一边拉开铁门一边对着楚伊人抱怨着，“我才不要再回到里面到处乱跑了。”
    “呀！”楚伊人惊呼一声，拉着他赶紧往后退。
    “干嘛……蛇！”借着微弱的夜明珠光芒，华晓春看到一大堆颜色鲜艳的蛇正一边吐着信子一边往他们这边窜来，整个人有些发蒙了。
    “快跑！”楚伊人一看到这些蛇，忍不住毛骨悚然，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差点就命丧在一条蛇的毒牙之下。
    “等等。”华晓春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直接往蛇堆里一撒，很神奇的，那些蛇的动作竟然慢慢地慢了下来，最后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定了下来。
    “呼，真是吓死了。”华晓春抹了抹汗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上前将已经一动不动的蛇抓进去。
    “它们死了吗？”楚伊人还是有些后怕，“你可真狠，让你弄些药粉驱蛇，你竟然杀了它们，还要把它们抓回去吃吗？”
    “说什么呢？它们只是昏倒了而已，不把它们抓起来，醒来后又不知道乱窜到哪里去，难道你要让这个密室变成蛇窟吗？而且，我才不会胡乱杀生呢。”华晓春撇了撇嘴，继续抓着蛇。
    正当楚伊人对他有些内疚之际，却听到他继续嘟囔着，“只要好好利用起来，这些蛇可都是宝贝呢。有些是蛇牙和蛇胆。”
    好吧，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早该想到了，秦彧的朋友能是善男信女？
    没有再理会他，楚伊人直接走到铁门前仔细端详起来，铁门已经开了，可是在她面前，还有一堵像是墙的东西，她用力推了推，却怎么也不能撼动半分，想来应该是跟蒹葭园那个一样，只能从外面打开吧？
    “可恶。”楚伊人低声咒骂一句，明明就在眼前了，可是她却突然感觉到十分气馁。
    “怎么了？”华晓春把那装满了蛇的袋子放到一边，上前帮忙，却怎么撬都撬不开，只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两个丫环的对话。
    ——奇怪，我怎么好像听到一阵老鼠撬墙角的声音？
    ——你傻啊？我们念春园怎么可能会有老鼠？就算有，老鼠也只会打洞，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老鼠会撬墙角了？你该不会是被表小姐骂得连耳朵都坏了吧？
    ——真的没有吗？唉，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出去看大夫，好看看我的耳朵是不是真的坏掉。
    ——哼哼，再不赶紧去小厨房把午膳端过来，就算真的没坏，马上就会被拧坏的。
    随即便是两个丫环急匆匆远去的步伐。
    楚伊人不关心她们耳朵的问题，却从她们的对话中发现一个重要线索——这第三个出入口竟然在玉念春的念春园里！
    这就奇怪了，舜英怎么会这样设置？这样她根本就不能自由进出啊！
    再用力试着推了，发现依然撼动不了眼前的墙，虽然不甘心，楚伊人还是不得不放弃，“我们走吧。”
    “什么？又要往回走？”华晓春一脸悲催，“真的不能从这里出去？”
    “不能。会打草惊蛇。”楚伊人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铁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上前将铁门反锁。
    “打草惊蛇？如此说来，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华晓春的神经逐渐转细。
    “怎么可能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我早就冲去找人算账了。”楚伊人淡定地应对着，虽然常青和绿兰都知道了她在怀疑舜英，但是在没有证据以前，她还是不要告诉太多人比较好。尤其是她还在怀疑着秦彧是否一早就知道密道的事。
    又经过一番乱冲直撞，他们两人总算回到了蒹葭园的出入口。
    “呼，我下次也不要跟你去疯了。”华晓春有些虚弱地靠着阶梯，旁边还放着他辛苦抓来的几十条毒蛇。
    “你不是还抓到好东西了？”楚伊人淡淡说了一句，便径直走到阶梯前准备往上爬。
    “等一下！我，我先走。”尽管此刻虚弱得要死，但是他还不敢忘记自己跟着来是要保护她的，不然秦彧那怒火，岂是凡人可以受得了的？
    说着，也不管楚伊人答不答应，自己抱着那袋子毒蛇就往上爬着。
    楚伊人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脑子里某个念头一闪而逝。为什么就只有她的蒹葭园，才会有阶梯？明明就不是在什么高地位置上啊！
    “你快点！”华晓春扭头，发现她还愣在原地，忍不住催促道。
    “好。”楚伊人应着，决定暂时不要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
    越想问题越多，她是要好好理顺一下了。
    “绿兰，帮我一把。”华晓春已经快要爬出去了，连忙将怀中的袋子往上送。
    可是，来接袋子的人并不是绿兰。
    只见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洞口，一手将那蛇袋子抢过来往后一甩，一手又伸过来扯住华晓春就往上提。
    “谁？你是谁？”华晓春被突如而来的变故吓得大叫一声，“啊！嫂子，快逃！”
    什么？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猛地一拉，眨眼间已经出了密道，回到主房浴池边上。
    她定了定神，抬眸看向还扯着自己胳膊的人，瞬间，她倒宁愿自己重新回到那个黑暗幽深又容易迷路的密室了。
    “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跑了回来？”华晓春此刻也是惊慌不已。
    “回来找你算账。”秦彧冷冷地回道，一双黑眸一直看着楚伊人，完全没有移开视线。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华晓春留下一句要去照顾常青的话，便抱着他那袋子毒蛇脚底抹油地溜了，完全不顾楚伊人的生死。
    楚伊人就这样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密道，该如何让他不要插手。
    百转千回，她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常青才会中毒昏迷。”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直接将她抱到贵妃椅上安顿着。
    “绿兰，先去备些热水来，再去准备午膳。”秦彧淡淡地吩咐道，双眸依然紧紧地看着楚伊人。
    “是。”绿兰像是得到大赦一样，匆忙退出了房间，留下楚伊人一个人十分尴尬、心虚地面对着秦彧。
    倒是说句话啊！楚伊人在心底呐喊着。

 第184章 欺人太甚（1）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久，秦彧终于开口跟她说话了，冷冽的声音甚至比房外那冬雪还要冷上几分。
    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并没有让楚伊人感觉到温暖，反而变得更加不自在，暗暗地觉得他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说不出话了？”说着，秦彧就想动手检查她的喉咙，吓得楚伊人连忙回过神，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挡着，却被他抱到一边。
    楚伊人被迫直直地对上他那双冷得入骨的眼眸，一颗心蓦地发紧，不知道如果她现在把怀中牧静姝的札记拿出来，他是否会饶过她？
    她假意咳嗽一声，便呐呐地开口，“谢谢夫君关心，我没事。”
    “没事？”秦彧淡淡地反问一句，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嘶！”她立马痛得惨叫一声。
    “脱臼了都不知道？”秦彧淡淡的声调里藏着不难察觉的鄙视，这让楚伊人有些忧郁，可是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脱臼了呢？之前在密道的时候明明一点儿事都没有呀！爬回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前面的华晓春抱着那袋子毒蛇，她还能快速爬出密道口，也不至于……
    咦？蓦地，她依稀记起自己刚才是被某人毫不留情地直接扯着胳膊从密道揪出来的。
    他根本就是罪魁祸首嘛！竟然还摆出一副清冷的模样，仿佛她很蠢似的。楚伊人越想越恼怒，可是肩膀脱臼，那胳膊软软地被他抓在手里。好，她忍！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仅仅一眼，秦彧便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抬起她的胳膊，无视她疼得冷汗直流的脸，轻轻用手揉捏着来检查。
    “轻，轻点。”楚伊人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心中很奇怪这么疼，刚才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是被吓得没有知觉了么？
    她话音刚落，秦彧便猛地使劲，伴随着她一声响彻蒹葭园的尖叫声，她的胳膊已经复位。
    “好了，动两下看看。”秦彧放开她，直接坐到她旁边，像是没事人一样说道。
    他这模样，她看着就来气，可是奈何自己一无骨气、二无傲气、三无勇气，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稍稍动了动。虽然没有刚才那么痛了，可是还是让她痛得稍稍皱起了眉。
    “待会找华晓春拿些药搽一下就好了。”秦彧再帮她稍微揉了一下。
    华晓春！直到此刻，楚伊人才略微清醒过来，明明有一尊医圣大人杵在蒹葭园里，这点小伤直接让他来就好了嘛！她相信，如果是由华晓春帮她复位，她绝对不会那么丢脸痛得掉眼泪，也不会惨叫成那样。
    他是故意的吧？楚伊人暗暗地斜睨面无表情的秦彧一眼，明明可以让医圣来治她这点小伤，他非得亲自动手，除了他是亲自动手让她吃点苦头，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此时的她完全想不到，秦彧之所以这么做，纯粹就是不想让别的男人抓着她的手，更遑论还要在肩膀上揉揉捏捏地检查呢。
    然而，这样的小心思，秦彧是打死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因此他依然冷着一张脸，假装不甚在意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除了有点脏兮兮以外，并没有其他不适，便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密道口。
    看来他是太小看秦府的女人了！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挖了这么一条密道，甚至还在里面放了毒蛇，就连常青也中了招。他不敢想象，那天如果不是常青先行探路，而是由楚伊人先下去，那么他这么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看到的会不会是她冰冷的尸体？
    这般想着，他心中的怒意在不断地飙升，浑身紧绷着，以致整个背影看起来特别地让人感觉可怕。
    楚伊人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开口说些什么争取一下主动，最后还是作罢。
    主动交代，可以称之为抢占主动权，但也有可能是作死。
    作死的事她做得太多了，实在没有心力再去纠结了，说不定他不会开口问她了呢？楚伊人乐观地想着，然后看到他突然往下一跃。
    啊？他怎么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地就下去了呢？楚伊人吓得赶紧往密道口跑去，即使如今是正午时分，外面阳光灿烂，可是密道里依然幽黑得让人发憷。
    她觉得她应该跟着下去，省得他一个人在里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是又担心自己跟着下去找不到他之余连自己也走丢了，那可就惨了。她实在没有自信能再凭着直觉走出来。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绿兰已经提着一桶热水进来了，看到她蹲在密道口旁边，忍不住皱眉开口，“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嘘！”楚伊人马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续蹲在密道口，“夫君下去了，我正在想要不要跟着他下去。”
    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竟然说得要跟着秦彧殉情一样，忍不住“呸”了几声，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站起来拉着绿兰到一旁，小声地开口问道，“我问你，刚才在我和医圣大人上来之前，夫君有没有说过什么？有没有问过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她差点就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
    “老爷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绿兰淡淡地回答。
    “不可能吧？”楚伊人很怀疑，虽然秦彧一向不爱说话，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可能什么都不问吧？
    “真的，老爷才刚到，你们便上来了。”
    “所以说，他并不知道我在怀疑舜英？”楚伊人略有些激动地开口问道，然后有些担忧地喃喃说道，“你记得帮我保密。不过我现在最担心就是常青了，就怕他一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想夫君汇报。”
    “夫人，我想老爷是知道您在怀疑英姨娘的。”绿兰淡定的声音浇熄了她满心地希冀，无视她一脸震惊，继续说道，“众所周知，这蒹葭园是由英姨娘一手监造的。如今发现这样一条密道，任何人都会把英姨娘跟密道联想起来，这是很自然的事。”
    绿兰说得很隐晦，其实她更想直截了当地说：看到这样一条密道，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会首先怀疑英姨娘，夫人您还是省省力气，别想着瞒着老爷了。

 第185章 欺人太甚（2）

    “是吗？”楚伊人有些苦恼，如今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根本就不能好好想事情，看了一眼密道口，她虽然有些担心，却还是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脑袋。
    “绿兰，你去东厢房帮我准备一下沐浴的东西，我稍后便到。”看着眼前的浴池，她心底竟默默有些阴影，也不知道那密道有没有什么机关可以直接看到浴池的。
    “是。”绿兰点了点头，便翻出楚伊人换洗的衣裳，提着刚才那桶水走了出去。
    楚伊人又走到密道口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直接跑去常青养伤的房间找到华晓春，“医圣大人，夫君一个人进了密道，麻烦你去那边守着。”
    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去帮他。就差一点点，这最后一句话她就要脱口而出了，幸好她能刹得住，反正就算她不说，华晓春也不会让秦彧有危险的。
    有了这一层笃定，她甚至没有等到华晓春开口答应，便直接转身去了东厢房。
    直到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水中，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心有了一丝放松。
    关于密道的事，如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既然秦彧亲自下去，他就应该能发现另外那两个出入口，以他的能耐说不定还能一掌将那个打不开的密道口打开，这么大的动静，相信不用等到下午，整个秦府，哦，不，整个东篱城就能知道这件事了。到时候大家是如绿兰所说的，觉得这密道跟舜英有关呢？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她为了独享荣宠而闹的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推测，楚伊人都能笃定是后面的那个结果了。唉，谁让她素行不良呢？
    撇开这些不说，秦彧到底是知不知道这密道的存在啊？以他对常青的信任，如果他知道的话，常青应该也是知道的，可是常青那天的表现分明就是傻傻蒙在鼓里啊！而且刚才她分明感受到秦彧面对密道的怒气。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还有，舜英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她这么一个势单力薄、无依无靠的小女子，该如何去查清事实，揪出黑手为小五洗刷冤屈？
    双眼不自觉地瞄向一旁用衣服遮住的牧静姝的札记，不知道用这个交易，行不行得通？但是在之前，她还是想要弄清楚札记最后那损毁得十分严重的几页到底写了什么？
    她一边泡澡一边在理顺、分析着最近发生的事，虽然最终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可是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想到最后，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选择折衷的态度，以养伤为借口待在蒹葭园，尽量低调地去调查。她也没有忘记，牧守安已经对她起了疑心，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不能使出轻功。
    唉。她如今真是足够窝囊了，不不不，应该卧薪尝胆才对！尽管如此安慰自己，可是楚伊人心里还是有一丝抑郁，要是她此刻是“楚伊人”，她早就已经大发雌威了，抓着幕后黑手严刑逼供了。什么忍辱负重、退一步海阔天空根本就是别人家的事嘛！
    这般想着，她才终于回过神，却发现水已经全然变凉了，揉了揉鼻子，她不舒服地打了几个喷嚏。
    奇怪，绿兰怎么没有过来帮她加水？也没有过来询问她是否已经沐浴完毕？楚伊人一边颤抖着穿上衣服一边皱眉想道，一向办事可靠的绿兰不应该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啊。
    难道说秦彧出了什么事，绿兰去帮忙了？心底的不安在逐渐扩大，楚伊人将牧静姝的札记又塞回怀中，也没理会头发还是湿哒哒的，披上斗篷就往主房方向冲了过去。
    一进房，却发现秦彧和华晓春正坐在圆桌旁一派闲适地喝着茶，而绿兰则默默站在一边低着头。
    “你没事吧？”楚伊人径直走到秦彧面前，气吁喘喘地开口问道。
    秦彧没有回答她，注意力全部被她那头湿哒哒的黑发吸引住，因为在外面奔跑的缘故，上面竟然结着点点细碎的冰点。
    “你的头发没擦干。”秦彧一边将楚伊人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一边淡淡地唤了一声，“绿兰。”
    “是。”绿兰心领神会，淡定地找出一条擦拭头发的毛巾递给秦彧。
    秦彧将楚伊人整个人转过去，让她背对着自己，细心地帮她擦拭着头发。看到这堪比日出西方的场景，华晓春整个人精神一振，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楚伊人的惨叫声给打断了。
    “痛！”楚伊人从秦彧手里抢过自己的头发，摸着头皮红着眼眶哀叫道。
    “谁让你突然就站起来了？”秦彧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坐下。”
    “不是，现在问题根本不是这个！”楚伊人一把抬起绿兰的脸，“问题是，你为何要打她？看看，她都被打得双脸浮肿了！”
    看着绿兰稍微肿了一些的脸上那红红的掌印，楚伊人一颗心揪得生疼，虽然绿兰总是面无表情，但总归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啊！再怎么惩罚也不该掌掴啊！蓦地，她又想起秦彧在冬至那晚甩了自己一巴掌的事，心中的怒气腾腾地往上窜，一时忘了自己的立场。
    “再怎么冷血无情，也总该懂得怜香惜玉啊！就算我们千错万错，大不了一掌劈上天灵盖就是了，为何要掌掴？你难道不知道掌掴最是无情吗？难道不知道掌掴对于女子来说是多么不可饶恕吗？”说到最后，她甚至是在为自己那一个耳光鸣不平了。
    华晓春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在密道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宜桃夭”有点与众不同了，如今看着她在秦彧面前大发雌威，他差点就忍不住想为她鼓掌。
    有胆色！不错嘛。
    “夫，夫人，不是这么一回事？”绿兰回过神，赶紧拉着楚伊人说道，“这不是老爷掌掴的。”
    “我知道！”楚伊人愤愤地说道，“可是他命令你自掴，意思是一样的！”
    面对她的指责，秦彧沉默以对，心中却因为她说的话隐隐有些疼，他同样没有忘记自己冬至甩给她的那个耳光，虽然那时候是想帮她来着，可是如今听她这样愤愤说出来，开始反思自己那时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怎么？没话反驳啦？”他的沉默，被楚伊人当作默认。

 第186章 欺人太甚（3）

    “夫人！”绿兰眼看着楚伊人越说越气愤得口不择言，连忙跪下来磕头，“老爷并没有掌掴奴婢，也没有让奴婢自掴。”
    “哦？那就是让别人掌掴你？”楚伊人一边说一边淡淡地瞄了一眼正在旁边看好戏的华晓春，一切不言而喻。
    “不，这件事跟医圣大人也没有关系。”绿兰急忙说道，心底又欢喜又害怕。
    欢喜的是楚伊人此刻的表现，似乎并没有把她当外人看，似乎真的是在乎她的。然而，她却更害怕楚伊人会因此触怒秦彧而遭到更多更大的罪。
    “说到底，这都是你的错。”秦彧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陈述道。
    他平淡的语气，平稳的声调，却让楚伊人的心翻起了巨浪，“你因为我而迁怒于绿兰？”
    “迁怒不假，却与我无关。”秦彧指了指圆桌，“你看一眼就该知道是谁在迁怒她。”
    楚伊人顺势看过去，只见圆桌上放着一小碗干硬的冷饭，一碗怎么看都觉得像刷锅水的汤，那煮得黄黑的油菜上放着两三块只有骨头不见肉的排骨，旁边的两个小馒头甚至隐隐有些发霉……
    “这是什么？”楚伊人皱眉，这些东西就算拿去喂狗觉得是虐待，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你的午膳。”华晓春拿起一双木筷子，随意地翻动着那盘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的油菜，忍不住作呕吐状，“呕！这哪是人吃的？”
    她的午膳？楚伊人惊讶地瞪大双眸，然后低头看向绿兰，心底算是明白了。
    秦府的人，并不知道秦彧一直待在蒹葭园。她之前所吃所喝所用，都是常青去张罗的，那些人便以为即使不是秦彧享用，至少也是常青这个大红人吃的用的，因此丝毫不敢怠慢。今天，绿兰过去张罗，自然没有了常青的待遇。
    楚伊人本来就因为那作死的行为被幽禁在园里，后来偷溜出去却被当场抓着，而且脸上还多了那么恐怖的一道伤疤，就算她再这么酷似静姝夫人，再怎么耍心机，应该也难有翻身之日了。主子没了翻身，她的奴婢自然比地下泥还要卑贱了。
    可是那些人即使会冷言冷语，应该也只敢在背后耍阴招，最多就是像如今这样给一些根本不能吃的“食物”过来，再怎么着也不会动手打人啊。
    “你是奶奶的人，那些人对你一向心有敬畏，又怎么敢动手？”楚伊人想不通，那些人明明都成了精，虽然绿兰此刻在自己身边，但说到底也是秦老夫人的人啊，难道她们不知道打了绿兰，其实就是变相地下了老夫人的脸面？
    她的话，让绿兰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是你的人。”秦彧开口，“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
    咦？他好像真的有这样说过，如此说来，其实被下了脸面的人是她？楚伊人的脸色有些僵，然后走上前将绿兰拉起来，“你先起来。”
    “谢谢夫人。”看着楚伊人稍微平静了一点，绿兰暗暗吁了一口气，一边道谢一边站了起来，可是马上又因为楚伊人的问话而变得有些虚脱了。
    “告诉我，打你的到底是谁？”楚伊人抓着她的胳膊，十分认真地问道，双眼跃动着让人感觉到危险的光芒。
    绿兰下意识地看向她身后的秦彧，却被楚伊人一下子挡着，“你别看他，难道是他打的你吗？”
    “不，不是。”此刻，绿兰想死的心都有了，说着说着，怎么又转到秦彧打了她的这个话题上呢。
    “那你说。”楚伊人不屈不饶地追问。
    绿兰咬着唇，心底在衡量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你不说？那我去小厨房逐个问！”楚伊人气不打一处，恼怒地说道。
    “夫人！不要。”情急之下，绿兰一把拉住她，匆匆应允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就是了。”
    “好，你说。”楚伊人直直看向她双眼。
    然而话是这样说，可是这样一下子真的要她说出来，她还真的开不了口。绿兰忍不住又看向秦彧，却见他始终面无表情。
    一向淡定自持的绿兰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楚伊人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丝不忍，最终还是妥协，“既然你不愿说，那么我来问，你只需要点头就可以了。”
    这个温柔提议，让绿兰一愣，她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这么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如果她赞成这个提议，就显得太过矫情了。
    抿了抿唇，绿兰缓慢且坚定地开口，“动手的人，是若珠。”
    前一刻还死活不说地坚持着，下一秒却这样直接地说出来，楚伊人疑惑地看向绿兰，发现她已经恢复成往常的冷静模样，便轻轻笑了起来。
    “你等着，我马上去帮你讨回公道。”楚伊人深呼吸一口气，笑眯眯地说道，人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什么？绿兰微微一愣，她改变主意说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楚伊人这样帮自己讨回公道的啊！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挡住楚伊人的去路。
    可是这次不等她有所行动，秦彧冷冷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过来，“是谁说，你可以走出蒹葭园了？”
    他的话，让楚伊人蓦地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们，冷冷地开口说道，“难道直到此刻，你还要禁我足吗？如果我再不出声，下次就不是掌掴那么简单了！”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和小五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小五被舜英掌掴，之后没多久小五便遭遇不测了。
    这样的经验总让她担心，如果她这次对绿兰的事不闻不问，那么绿兰接下来是不是会遭遇更可怕的事？
    她的态度和语气，让华晓春和绿兰当场愣住，心底不约而同地浮起疑惑，她怎么突然像是被碰触了逆鳞似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楚伊人。
    楚伊人本性就是一个极度护短的人。假如那些人伤害的是她，她倒是可以隐忍下来，可是如果借着伤害她身边的人来打击她，那是万万不能忍的。
    小五的仇，她费了多大的心神才能压抑着自己不要冲动，如今绿兰又无缘无故挨了打，真当她是病猫了吗？
    越想越觉得悲愤难平，楚伊人深呼吸一口气，又迈步往门口走去。
    “所以你现在是想去吗？”秦彧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第187章 欺人太甚（4）

    “是。”楚伊人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坦然地迎视着，“我现在就是想去木槿园找若珠。”
    “然后呢？然后你就动手打她来讨回你所谓的公道？”秦彧冷冷地凝视着她，“如果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公道，尽管去，我不拦你。”
    “我不是……”楚伊人脸色一凛，抿了抿唇想要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一双脚好像生了根一样，根本都动不了。
    “不是？难道你是想去跟舜英说，让她好好管教好下人？”秦彧无视她的菜样，继续说道，“看看你的午膳，你以为如今整个秦府，有谁能看得上你？有谁会对你的话上心？只要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此刻该巴结谁。你以为你如今能有多大的能耐？”
    他的话虽然难听，却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
    对啊，即使自己如今再不济，到底还顶着“秦夫人”这名衔，小厨房的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会弄出今天这么难看的午膳给她。更别说自己曾经还为她们向秦彧求过情，她相信，再怎么混蛋的人，就算不懂得感恩图报，但至少也不会恩将仇报吧？
    至于若珠，虽然一直都是智商不足、冲动有余的人，但也不会傻缺到当众掌掴绿兰吧？毕竟绿兰资历摆在那里，就算被自己拖累了，顶多也是些白眼、冷言冷语或者小磕小碰。
    这种种的一切，摆明了有人在背后指使的。至于是谁，根本连想都不用想的。
    “想通了？”看着她一脸恍然的模样，秦彧知道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谢谢你。”楚伊人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
    她依然想不通他怎么地就对她改变了态度，对她变得更加容忍、更加温和，甚至还会像这样冷冷地提点她。冲着这一点，尽管她对他仍存有一丝疑惑，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可以拉拢他，甚至在某些时候给予她一些方便。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跪了下来。
    “夫君，我有一事相求。”
    她的举动吓到了众人，就算是秦彧，深邃的眼眸里还是快速闪过一丝惊讶。
    一旁绿兰虽然不知道楚伊人准备“相求”什么事，但不知为何总有不安的情绪蔓延，她很想留下来听听，可是又觉得自己应该主动退下。想了想，她刚想开口，却被华晓春猛地抬手给阻止了。
    她疑惑地看过去，发现华晓春双眼闪着期待的光，嘴角挂着八卦的笑容，完全没有半点退避的自觉性。他之所以阻止自己，是担心他也会顺便会被清场吧？
    可是他是医圣大人，是老爷的贵客啊，而她不过是一个丫环，而且是一个知进退懂礼节的丫环。这般想着，绿兰便张口准备主动说要退下，可是话还没说出口，竟然听到秦彧冷冷地应道，“说！”
    一时间，她也不好开口，只是尴尬地闭上嘴巴，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一双耳朵却忍不住高高竖起。华晓春嘴角的笑意更是不经意地加深了几分，如今他对这两个人真的十分感兴趣呐。
    “我想要当家。”楚伊人跪在地上，腰板挺直，语气十分平淡，淡得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简简单单五个字，让绿兰的淡然分崩离析，她张目结舌地看向楚伊人，眼眸里是满满的不赞成。
    夫人是嫌弃自己如今树敌还不够多吗？更何况，如今老爷对她的态度是有所软化不错，可是再怎么着，她也不能在此时此刻提这个要求，更别说这关于当家的，从来就不是老爷去管的啊。
    “理由。”秦彧眉眼不动，一张俊颜前所未有地绷着，仿佛积蓄着极大的怨气，随时都可能爆发一样。
    “因为我想掌权。”楚伊人十分坦白，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我要找出小五死亡的真相，我要找出密道的真相。而且，我不要我的人再受到无辜的牵连，我不要再吃这些看着就倒胃口的食物。”
    “然后？”面对她的“豪言壮志”，秦彧并没有为之所动，只是更加冷冽地开口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我并不管府里的事。”
    虽然，他开口是能帮她拿得到当家之位，可是他并不认为她会愚蠢到这地步。
    “我知道。”楚伊人并没有因为他隐隐的拒绝而显得尴尬，反而更加冷静地说道，“我也没打算让夫君帮我开口。”
    她要的，是自己去争去斗。她会用自己的办法取得当家主母的位置，可是，首先她得有自由！
    而她向他索取的，便是自由。
    终日禁足在蒹葭园，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去跟舜英斗。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撤了禁足令？”秦彧淡淡地开口，竟隐隐有些讽刺的味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只要有了自由便能拿下当家主母的位置？”
    “求夫君成全。”楚伊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秦彧缓缓地蹲了下来，直直地看着那颗小脑袋，森然地开口，“抬头。”
    闻言，楚伊人连忙抬起头，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看到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抚着她已经变得很淡的刀疤，他指腹那冰冷的温度，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避开。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实在求他，便强忍了下来，一动也不动随他吃着自己脸颊的豆腐。
    “我不答应。”看着那道粉红的刀疤，秦彧冷冷地开口。
    什么？显然，楚伊人是没有想到他会拒绝，情急之下连忙开口问道，“为什么？”
    “时机不对。”秦彧留下这四个字，便突然放开了她的脸，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她，“待你冷静下来再说。”
    “什么意思？”楚伊人一个激灵，跪着往后转，“什么时机？什么冷静？”
    她！现！在！明！明！很！冷！静！不然的话，她早就冲去木槿园了！
    “字面的意思。”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没有任何停留地接绕过她走了出去。
    字面的意思？去你的！楚伊人气得直想追出去问个清楚，却被后面赶来的华晓春挡住了去路，“嫂子冷静！他就爱故弄玄虚，可是如果嫂子看不惯去硬碰硬，你会输得很惨。如果我是你，还是省省力气去想通透他的话算了。”

 第188章 欺人太甚（5）

    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楚伊人就是感觉到十分不爽快，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愣是不给他回话。
    “嫂子，这是我新配的药，可以降火的。”华晓春不在意她的忽视，反而笑眯眯地递给她一瓶药，更很好心地给她一个建议，“还有，我偷偷告诉你哟，秦彧那家伙在蒹葭园外围布满了暗卫，嫂子可别想着要偷偷溜出去啊。”
    说着，他已经潇洒地离去。
    楚伊人眯着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恼得不行，却奈何不了他们，只能咬着牙深深地呼吸两下，压着声音说道，“绿兰，跟我回房，我先帮你上药。”
    “夫人，您不吃东西吗？”绿兰有些踌躇地开口。
    “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那些东西的。”楚伊人冷冷地撇了撇圆桌一眼，十分嫌弃。
    “可是……”绿兰才喊了一句，却也知道那样的东西确实不能吃。
    这天以后，秦彧就将常青送到华晓春的药庐那边，他自己也没有再踏足蒹葭园。楚伊人这会儿是真正名副其实地被禁足在了蒹葭园，就连绿兰也不能进出了。
    她们的一日三餐，都是从园子侧边那个比狗洞还小的洞口送进去，大冬天竟然没有准备一丁点儿冒着热气的食物，怎么看都是冷冰冰的剩菜。这就算了，慢慢地三餐便两餐，两餐变一餐。
    楚伊人本来还能倔强地不吃，到最后饿得实在难受，手软脚软的，想冒险用轻功溜出去找吃的都不行。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用那些取暖的木炭来对这些残羹冷炙加热了。
    她以为这已经是最难受的，谁知道那些下人竟然连木炭什么的也克扣。一时间，木炭就不够用了，不能加热食物，不能取暖，甚至不能用烧热水！
    老天爷，这真的太过分了！熬了半个月以后，楚伊人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成了拖把，浑身更是脏兮兮地难受得很。
    “怎么？今天还是没有木炭吗？”楚伊人皱眉看向绿兰，后者摇了摇头，再次把一大盘干冷白饭放到桌上。
    “今天竟然只有白饭了？连汤都不给了吗？”虽然这段事件以来，她都有些麻木不仁了，可是看到她今天的午膳，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是，而且她们银子都收下了。”绿兰淡然地说道，“然而却还是老样子。”
    “什么？”楚伊人眯了眯眼，那些人是看准了她不会翻身了吗？收了她的银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克扣她的食用。啧啧，真的好心疼她家银子啊，竟然全然没有用武之地，就这样落到那些厚颜无耻的人手上。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后悔，要帮她家银子报仇雪恨。楚伊人暗暗在心底发誓。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然度过这个衣食皆忧的艰苦时刻。
    她仔细环顾了一下屋子，蓦地高高举起一张凳子对绿兰说，“把这些桌子、凳子给砸烂了当柴烧。”
    绿兰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那张凳子在地上转了几圈，竟没有一丝破裂。
    “夫人，这些桌子、凳子的质量极好，并不是随便要砸便能砸烂。”绿兰连忙上前将凳子放好，“况且，就算把桌子凳子都砸烂，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也对。这些桌子、凳子都金贵着呢，才刚刚把银子都亏给那些白眼狼了，要是再糟蹋这些东西，她也实在是心疼了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楚伊人心底涌起一丝烦躁，忍不住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眼睛却蓦地一亮。
    她怎么会忘了呢？那里不是有一大片现成的柴吗？
    “绿兰，走，我们去砍柴。”楚伊人说着，欢脱地冲了出去。
    砍柴？那里来的柴给她们看？绿兰心底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犹豫太久，连忙跟了上去，一看到楚伊人正往着那一片桃林跑过去，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夫人的脑筋转得还真快哪。
    “来，绿兰，你快把下面的枯枝捡好。”绿兰赶上去的时候，楚伊人早已经爬上其中一个桃树，将树上的枯枝折了直接往下面扔。
    “夫人，您小心点。”面对楚伊人这么不得体的样子，绿兰却十分淡定，并没有劝说什么。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尽管她对楚伊人性格的转变越来越疑惑，却也慢慢变得习以为常。
    一个下午，楚伊人在树上折枯枝折得欢脱，绿兰则在下面捡得欢快。
    当天色渐渐变暗，温度渐渐变低的时候，绿兰早已扎起了十几捆的枯枝，眼看能撑着用一段时间了。
    “夫人，柴够了，您快下来吧。”绿兰抹了抹汗，朝着楚伊人喊道。
    “哎，等我再折一些吧。我今晚得狠狠沐浴一番才行。”楚伊人有些兴奋地回答，那双手一点也没有停下。
    “夫人，入夜了。您这流了汗的，被冷风吹一吹，很容易患上风寒的。”看她那不亦乐乎的模样，绿兰皱眉，不得不继续地劝说道，“夫人，眼前这情况，您实在是病不得啊。”
    虽然这里备着华晓春一大堆药，却都是药膏、药散的，对于风寒这一类病，那可是完全不管用的啊。在三餐不继的情况下，就别指望那些人会给她们请来大夫、捎来草药了。
    楚伊人一听，便轻轻叹了一口气，抱着树干缓缓滑了下来。
    “好吧。我们回去烧水。咦？”楚伊人本来离开的步伐，因为不远处的一阵窸窣给停了下来，扭头谨慎地瞪了过去。
    “怎么了？”她谨慎的模样，让绿兰忍不住压低声音。
    楚伊人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拿起一根树枝，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手起枝落，随即便响起几下“吱吱”的惨叫声。
    “绿兰，你看！我们今晚有肉吃，还是新鲜的肉。”楚伊人献宝似的举着手中的树枝摇了摇。
    绿兰定睛一看，连忙捂住嘴巴，差点就要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楚伊人小跑过来。
    “不不不，奴婢没事。夫人，奴婢现在马上去给您烧热水。”说着，她一手提着一捆柴，急急离开。
    什么嘛？有那么可怕吗？楚伊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树枝叉着的那只硕大的老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这秦府的老鼠跟悠然岛森林里的老鼠，味道是否一样呢？

 第189章 欺人太甚（6）

    “老鼠啊老鼠，其实我并不想吃你的，可是我真的太久没好好吃上肉了。你就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吧。放心，我会好好给你念上一段往生经的。”楚伊人一边喃喃地对着老鼠说话，一边快步往主房方向走去，完全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一双深邃且清冷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爷，夫人这口味，是不是略略有些重了？”大病初愈的常青脸色青白，但是精神还是很不错的。
    秦彧扭头，冷冷地瞄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动身朝主房方向掠去。他压抑了半个月，没想到才来便看见了这一幕。他一早便知晓了她并非宜府的千金，却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胆大。
    吃老鼠？如果他真的让她吃了那只老鼠，那么他的姓就倒转来写。
    被无视的常青看着他快去向前的身影，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自醒来以后，他就一直被爷这样冷冷地相待。不是以前那种一视同仁的冷，现在这种冷明显带着深深的不满。
    唉，都怪医圣大人那个大嘴巴，什么不好说，竟然将夫人帮他处理被毒蛇咬到的伤口说出来，这就算了，还将那个吸蛇毒的过程讲得那么绘声绘色，仿佛他亲眼瞧见一样。
    真是的，都把他们当傻子吗？假如他在场，处理蛇毒这么高大上的活哪里轮得到夫人亲自上场？可惜，爷竟然就这么地信了，这些天常常没来由地就瞪着他，仿佛他好像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滔天大罪一样。
    就像刚才，他不过是问了一句话而已，可是爷那眼神，啧啧，好像在瞧什么不顺眼的东西一样。
    想到这里，常青忍不住又在心底暗暗将华晓春骂了好几百遍。
    抬眸深深看向主房，常青觉得自己是时候“改过自新”，好好在爷面前表现一下了。这般想着，他便转过身，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出了蒹葭园，直直朝小厨房跃去。
    此刻的小厨房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各种煎炒蒸炸焖好不热闹。常青并没有特意去打扰他们，只是站在一边轻轻说道，“我来拿蒹葭园的晚膳。”
    他才醒来没多久，声音不像往日那般清亮，一时之间竟然那些人听不出来是他的声音。
    “蒹葭园？今天中午不是送过去了，怎么还拿？”正忙着分菜的丫环低着头，看也没看常青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中午？那是午膳？我是来拿晚膳的。”常青以为她没听清楚，便耐着性子再说了一遍。
    “什么午膳晚膳的？不就都一顿吗？”丫环依然低着头，显然已经开始有些恼怒了。
    “一顿？难道一天就送一顿饭过去？”常青微愣，皱眉问道。
    被他这样不停地问，丫环心里越发地烦躁起来，“是是是，一天就一顿。真是的，这半个月不都是这样吗？况且其他主子还没吃呢，怎么就能给她送过去？”
    半个月来都是一天一顿？难道夫人饿得要逮老鼠吃了。常青心底恼怒起来，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只因为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要等其他主子吃完才能送过去？”
    “哎呀，我说你这人烦不烦？你是新来的……青爷！”丫环恼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这张好看却闪着愤怒的脸给吓着，整个人虚软地跪了下来，还不小心把已经分好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
    巨大的碗破碟碎声音，让小厨房一下子陷入安静中，所有人都应声看了过来，掌事的嬷嬷首先回过神，连忙冲过来揪着丫环的耳朵，恶狠狠地吼道，“你这个粗手粗脚的贱丫头！主子们的饭菜竟然也敢打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说着，还很用力地扭了几下她的耳朵，本以为她会惨叫几声，但是出乎意料的，丫环竟然张着嘴巴，愣是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哑巴啦？”掌事的嬷嬷看她没有反应，没有一点儿“知错”的态度，忍不住又是一声恶吼，“你以为其他的主子会像蒹葭园那个一样没有荣宠，也没有势力吗？你以为那几个主子是你怠慢得起的吗？我跟你说，你给些残羹冷炙给蒹葭园的那个，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这几个主子就是少了一碟调味酱，那都是不成的！”
    小厨房的所有人，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事的嬷嬷身上，并没有人发现那个正在旁边，一脸冷意看着她们的常青。
    常青实在不敢相信，这些恶奴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给夫人送去的是残羹冷炙？他越想越恼怒，那张脸简直黑得想杀人一般。
    丫环惊惶地看着常青，她好想开口阻止嬷嬷继续说下去，可是声音好像被人夺走了一样，她张了几次嘴巴，愣是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更别说使上力气抬手示意了。
    百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巴眨着那双惊恐的眼睛，不断地朝掌事的嬷嬷使眼色。可惜嬷嬷一心想要好好教训她，怎么也接收不到。
    说着，还很用力地扭了几下她的耳朵，本以为她会惨叫几声，但是出乎意料的，丫环竟然张着嘴巴，愣是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哑巴啦？”掌事的嬷嬷看她没有反应，没有一点儿“知错”的态度，忍不住又是一声恶吼，“你以为其他的主子会像蒹葭园那个一样没有荣宠，也没有势力吗？你以为那几个主子是你怠慢得起的吗？我跟你说，你给些残羹冷炙给蒹葭园的那个，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这几个主子就是少了一碟调味酱，那都是不成的！”
    小厨房的所有人，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事的嬷嬷身上，并没有人发现那个正在旁边，一脸冷意看着她们的常青。
    常青实在不敢相信，这些恶奴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给夫人送去的是残羹冷炙？他越想越恼怒，那张脸简直黑得想杀人一般。
    丫环惊惶地看着常青，她好想开口阻止嬷嬷继续说下去，可是声音好像被人夺走了一样，她张了几次嘴巴，愣是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更别说使上力气抬手示意了。
    百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巴眨着那双惊恐的眼睛，不断地朝掌事的嬷嬷使眼色。可惜嬷嬷一心想要好好教训她，怎么也接收不到。

 第190章 欺人太甚（7）

    蒹，蒹葭园？常青的回答，让嬷嬷一下子就站不稳，直直往旁边倒去，幸好一旁的丫环眼明手快地把她扶着。
    “嬷嬷为何这么惊慌失措？”常青上前几步，冷着一张脸问道。
    虽然他们同是下人，可是常青从小便在秦彧身边跟着，身份地位早已超然于别的家仆。他平时总是如阳光般和煦地温暖待人，让人完全不知道他竟然也会发怒，而且发起怒来那份迫人的威势竟然与秦彧有几分相似。
    温顺的猫儿突然变成暴怒的老虎，最可怕不过如此。
    嬷嬷一下子就吓得整颗心都离了，连忙甩开扶着自己的丫环，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青爷饶命，青爷饶命。”
    常青冷哼一声，“你得罪的人又不是我，我能饶你什么命。”
    他的话让嬷嬷的脸一下子就惨白起来。难道说蒹葭园那个主真的起死回生了吗？怎么可能！这完全没有先兆啊！
    “我说你们，难道没有一点儿感恩的心吗？当时如果不是夫人为你们求情，你们早就被逐出府了。你们现在这样做，是叫恩将仇报呢？还是以怨报德呢？”常青往旁边的桌上轻轻一靠，眸色清冷地缓缓扫视小厨房里那些被吓惨了人。
    此刻，其他人的脸色也逐渐惨白起来。本来他们都只是在看戏而已，不想眨眼便成了戏中人，还是被人冷讽、责骂的角儿。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咽了咽口水。
    常青本来打算自己亲自来拿蒹葭园的晚膳过去，当做是赔罪的，如今他突然不想拿了。
    “算了，你们也别一脸上断头台的表情。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下人而已，实在不该对你们指手画脚，而且事情也过去了，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不过待会你们还是得给夫人送去晚膳。”常青笑了笑，潇洒地转身离去。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的心腾地飞扬起来，是不是说他们还有补救的机会？当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死就悬在蒹葭园的这一顿晚膳上面了。
    正当她们准备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挽救”自己性命的时候，走到门口的常青突然停下了脚步，故意夸张地嗅了嗅，然后以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嗯？怎么突然就有一股烧糊味了？我说，你们与其在发呆，不如快点重新煮吧。”
    说着，他已经潇洒地走远，完全不管小厨房那伙人有多么悲催。
    哼，他还要忙着出去买些好吃好喝的东西呢，小厨房如今这么混乱，今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晚饭吃呢。
    经常青这么闹一闹，小厨房这边原来干得热火朝天的场面瞬间变得鸡飞狗跳。相对于这边的热闹，蒹葭园倒是一如既往地安静。
    楚伊人把老鼠随意放在圆桌上，便迫不及待地去帮绿兰准备热水。
    “绿兰，先烧一壶热水，我急着要去处理那只老鼠呢。动作快点，我给你弄一道红烧老鼠尝尝。虽然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味道可能淡了一些，你就将就将就，等以后有条件了，我再给你弄一次。”楚伊人一边往炉子里塞枯枝一边说道，末了还用力咂了咂嘴巴。
    绿兰双眼直直看着抿了抿嘴愣是不肯接话。她才不要吃老鼠呢，她才不要做帮凶呢。
    “快呀。”看到绿兰并没有任何动作，楚伊人忍不住催促道，然后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些冷饭就不要再吃了，我们就吃这只大老鼠。好一些时候都没有吃肉了，你今晚尽管放开肚皮来吃，不用担心明天。我明天会继续去抓一些老鼠来的，真是的，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个法子，这样我们也不至于挨冻受饿这么久。只可惜如今是冬天，那些蛇都冬眠了，不然我们就可以熬一锅蛇汤，那才叫一个美味呢。”
    又老鼠，又蛇的，绿兰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想了想，便对着楚伊人说，“夫人，奴婢再去挑些水过来。”
    说着，人已经不见了，可是她的落荒而逃却被某人误会了。
    “她竟然这么急着想吃啊。”楚伊人看着绿兰的背影，笑了笑，然后又朝着炉子用力扇了扇，“看来我待会要好好努力才行。”
    楚伊人是这么雄心壮志地想着，然而当她提着一壶热水跑回主房后，却发现她的大老鼠不见了，急得她满屋子地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绿兰！绿兰！”楚伊人一边着急地吼叫着，一边往绿兰跑去。
    她急促的声音，吓得绿兰以为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连忙迎了上来，“夫人，发生什么事了？您没事吧？”
    “老鼠，老鼠不见了！”楚伊人满脸内疚，十分可惜地说道，“我就不该把它随便扔桌上，现在倒好，我们的晚餐没着落，那些野猫倒可以吃上一顿丰盛的老鼠餐。”
    闻言，绿兰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怎么？你也觉得好可惜对不对？”楚伊人再次误会了绿兰的表现，连忙掏出怀里的夜明珠，“你别担心，我马上再去桃园那边抓几只肥大的老鼠过来。”
    “夫人，天寒地冻，您就别这折腾了。奴婢这的热水马上就烧好了，您还是先沐浴吧。”绿兰连忙阻止，她刚才还在想到底要用什么借口去不吃这老鼠肉，如今老天垂怜，她实在不能浪费了老天爷的一番心意。
    “可是我们今晚没东西吃啊！”楚伊人皱眉，还是心思翻腾地想去抓老鼠。
    “夫人不用担心，奴婢会把那些冷饭熬成香滑的白粥。夫人沐浴完就能吃了。”绿兰不等她反应过来，连忙利索地将楚伊人拉进东厢房。
    “可是绿兰……”楚伊人还想说些什么。
    绿兰却抢先一步说道，“夫人，奴婢马上把热水提过来。”
    说话间，人已经跑了出去，完全不给楚伊人拒绝的机会。
    算了，虽然到嘴的老鼠肉被叼走了很可惜，可是自己这一身脏兮兮的也不好受。她还是从里到外好好洗干净，然后好好享用绿兰熬的白粥，那可是这段时间来唯一的热食啊。
    可是，只有粥没有肉，真的好难受！
    “哼，臭野猫，你竟敢偷走我的老鼠！别让我逮到你，否则不把你阉了也得让你没有好果子吃。”越想越气，她忍不住大吼一声。

 第191章 欺人太甚（8）

    屋外某人听到她说的话，冷然的脸差点挂不住，一双黑眸夹杂着恼怒直直地瞪着密不透风的东厢房，似乎能穿透那扇窗户一样。
    蓦地，那扇窗从里往外，楚伊人一脸疑惑地伸出头上下左右，十分谨慎地瞧了一番，更开口恫吓道，“我看见你了，快出来。”
    冬夜的花园，连虫鸣声都没有。
    楚伊人再次疑惑地环视了一下花园，才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难道是我太多疑了吗？我明明感觉到有人的啊。”
    不错，感觉够敏锐。隐在暗处的秦彧看着那张多日不见而显得消瘦的脸，心底浮现一丝赞赏，也隐约感到不爽。
    “夫人，可以了。”绿兰一手提着一只大桶走进来，看见楚伊人正站在窗边，连忙走上前关了窗户，“夫人，不是跟您说了吗？千万别冷着，要是得了风寒那怎么办？”
    “可是我刚才感觉外边有人在看着这里。”楚伊人皱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依然直直地看向窗户。
    “怎么可能？大约是夫人过于敏感罢了。”绿兰淡然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可是心底却隐约感到不安。
    难道上次那个黑衣人的同伙又来了吗？或者那是老爷？可是老爷如果来了大可直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又何苦这么躲躲藏藏。
    “可能吧。”楚伊人收回视线，看了看浴桶，“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先出去熬粥吧。”
    “好。”绿兰也没有矫情，把热水都倒进去浴桶，便直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提着两大桶热水进来，“夫人，热水在这里，如果不够你喊我，我就在隔壁。”
    “行。”楚伊人应了一声，直到绿兰出去了，她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牧静姝那本札记。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在研究着最后几页，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她给看出来了。
    原来，牧静姝到最后已经对舜英起了疑心。
    只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舜华”是谁，是舜英的姐妹吗？牧静姝究竟让“舜华”去办什么事？“舜华”逾期不归，究竟是遭遇不测，还是背叛了牧静姝？
    可恶，她还以为牧静姝的札记会让她有什么收获，没想到到最后收获的竟然是一堆疑问。现在她心中的疑问是越来越多了，可是别说答案，甚至连头绪都没有。
    这么些陈年往事，她想要自己查清楚弄明白，怕是不可能了，她得找人好好问清楚才行。至于问谁？当然得问当事人啊，只是里面提到的三个人中，牧静姝是绝对不可能问得到的了，舜英也是不可能，唯一可以问的，只有那生死不明的“舜华”了。
    可是，她连“舜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楚伊人陷入深深的忧郁中，如果她行动自由，还能到处去打探一下，如今被禁足，能稍微为她解开一下有疑问的，也就只有绿兰了。
    “不过绿兰一直在碧玉园做事，也不知道究竟清不清楚舜华的事哪。”楚伊人苦恼地瞪着牧静姝在札记，呐呐自语道。
    她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竟然不偏不倚地全部被秦彧听到。
    舜华？秦彧一向清冷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怎么会知道“舜华”这个人？难道是常青跟她说的吗？
    不可能！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舜华”对常青而言是心中永远的伤痛，常青才不会跟别人提起她的事，一如他不会主动跟人说“牧静姝”的事一样。
    看来，他真是小看了他的小妻子了。她那次在归荑园，果然是找着什么了吗？
    这般想着，他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绿兰，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跟着我这样的主子，想吃上一顿热饭都这么难。”沐浴后的楚伊人，正坐在圆桌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粥，状似无意地说。
    她都想好了，想要让绿兰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首先她就得先对绿兰动之以情。
    “能服侍夫人，是奴婢的荣幸。”一旁站着的绿兰虽然对楚伊人突然这么感性感到十分疑惑，但天性的淡泊却让她没有得意洋洋，反而一脸淡然地回道。
    除此以外，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可不是白混的，她知道楚伊人肯定不只是感叹这么简单，不得不谨慎啊。
    “你千万别这么说。”楚伊人自我解嘲地说道，“我算哪门子的夫人啊？都已经沦落到要吃老鼠了。”
    “人生难免有起有落，夫人不要气馁，总有一天老爷会想起夫人的好。”绿兰说着套话。
    “好？我有什么好？不就是有着一张跟死去的牧静姝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夫君明显没有受到这张脸的影响。难道你忘了冬至那晚，他就是因为我模仿牧静姝才会甩了我一巴掌，更当众宣告要将我禁足在蒹葭园，而且削减开支、尽撤奴仆，害得我现在有一餐没一餐的多可怜。”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楚伊人满心牢骚不吐不快。
    可是，这是您要的啊！绿兰在心底默默地说道，这半个月虽然过得苦，可是她瞧着楚伊人其实过得还算轻松惬意，让她不得不怀疑冬至那晚的作死行为根本就是某人有预谋的。只是突然出了意外，才导致这么悲催。
    她知道楚伊人肯定不只是感叹这么简单，不得不谨慎啊。
    “你千万别这么说。”楚伊人自我解嘲地说道，“我算哪门子的夫人啊？都已经沦落到要吃老鼠了。”
    “人生难免有起有落，夫人不要气馁，总有一天老爷会想起夫人的好。”绿兰说着套话。
    “好？我有什么好？不就是有着一张跟死去的牧静姝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夫君明显没有受到这张脸的影响。难道你忘了冬至那晚，他就是因为我模仿牧静姝才会甩了我一巴掌，更当众宣告要将我禁足在蒹葭园，而且削减开支、尽撤奴仆，害得我现在有一餐没一餐的多可怜。”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楚伊人满心牢骚不吐不快。
    可是，这是您要的啊！绿兰在心底默默地说道，这半个月虽然过得苦，可是她瞧着楚伊人其实过得还算轻松惬意，让她不得不怀疑冬至那晚的作死行为根本就是某人有预谋的。只是突然出了意外，才导致这么悲催。

 第192章 欺人太甚（9）

    面对她这么霸道无理的思维，绿兰除了点头答“是”以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楚伊人满意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继续挖坑问道，“如此，你便要认真诚实地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果然是别有用心。绿兰在心底幽幽地腹诽着，面上却十分恭敬地回答道，“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得就是这一句话！楚伊人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舜华是谁？”
    舜华？这个许久没出现的名字，突然就在耳边炸开，炸得绿兰脑海一片空白，一脸凝滞地呆愣当场，完全没有一点儿反应，一向淡然的眼眸里闪着复杂的光芒。
    她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告诉楚伊人，她知道舜华是谁。
    “绿兰，舜华到底是谁？”楚伊人皱着眉再次开口，可是绿兰依旧一脸恍惚，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整个左右晃了晃，虚弱得差点站不住。
    她这模样看得楚伊人隐隐有些心痛，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是不问她，又能问谁？
    “绿兰，你还好吗？”楚伊人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坐下，更给她到了一杯热茶，“来。”
    然而，绿兰却没有接过茶，抬头直直看了楚伊人好一会，那双空洞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澄起来。
    “谢谢夫人，奴婢没事。”绿兰连忙站起来，反而扶着楚伊人坐回原位，恭敬地说道，“舜华是静姝夫人的贴身丫环，静姝夫人进门的时候带了两个丫环，一个是英夫人，另一个便是舜华了。”
    舜英，舜华，木槿花，朝开暮落，却象征着坚韧，永恒美丽。
    “舜英跟舜华，是亲姐妹吗？”楚伊人问道。假如她们是亲姐妹，那舜华就极有可能背叛了牧静姝。
    “不是。舜华从小便跟在静姝夫人身边，她心思单纯，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欢她。”绿兰没说一句，心就痛了一下，顿了顿便接着说道，“只有一件事，是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做的。”
    “什么事？”
    “她容不得任何人、任何事伤害静姝夫人。因此在英姨娘成为老爷妾侍后，舜华便彻底断了跟英姨娘曾经有过的姐妹情谊，每次见面也不会有好脸色，好几次甚至还当众出言顶撞英姨娘。”绿兰低声缓缓地说道。
    “牧静姝不管的吗？”听她这么说，舜华应该不会跟舜英串谋背叛牧静姝才是。
    “静姝夫人多次当众呵斥，可是舜华屡教不改，依然故我。慢慢地，大家便觉得这都是静姝夫人教唆的。其实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英姨娘不厚道，可是英姨娘为人圆滑，有事没事都会给大家一些打赏，而静姝夫人一直清冷高贵，根本就不知道要这么做来收买人心。所以到了最后，大家其实在心里都向着英姨娘。”
    原来这些人见利眼开的恶习是一直都有的啊，楚伊人暗暗撇了撇嘴，然后才继续问道“那舜华如今在哪里？”
    “不知道。自从静姝夫人没了以后，便再也没人见过她。据说冬至前几天就已经不见人影了，老爷曾经派人去找过，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绿兰抿了抿唇，“夫人，关于舜华的事，我只知道这么点了。”
    楚伊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脸忧郁地托着腮。真奇怪，怎么听她说完以后，现在的疑惑竟然没有一丝消除，反而新增了更多的疑惑。
    “夫人，有什么不对吗？”楚伊人的表情让绿兰心中泛起不安。
    “没事，没事。”楚伊人笑了笑，重新坐到了圆桌旁，继续吃着白粥。
    就在此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地传来。
    “怎么回事？”楚伊人话音未落，却见一大帮人涌了进来。
    “夫人晚上好。”久违的齐刷刷的请安声，让楚伊人有一瞬间怔忪。
    整整半个月都没见到什么人，突然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这是闹哪样啊？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领头的嬷嬷尖着声音吼道，“哎呀，夫人这吃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人，赶紧把桌上的给撤了。”
    说话间，后面的丫环十分伶俐地将桌上的白粥，以及楚伊人手上的调羹都拿走。
    “布菜！”嬷嬷激昂着说道，后面跟着的丫环们立刻鱼贯进场，将手上端着的精致菜肴按照楚伊人的喜好，全部放到桌上。
    在这期间，嬷嬷那双绿豆小眼不断地打量着房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不知道这位嬷嬷在找些什么？”楚伊人看着她那急切的样子，懒懒地问道。
    “没，没。”嬷嬷赶紧低头弯腰，顿了顿才迟疑地开口，“呃，不，不知老爷在哪里？”
    秦彧？楚伊人挑眉，这些人难道是秦彧安排过来的？
    “他不在。”楚伊人很坦白地说道，“我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闻言，嬷嬷浑身一僵，这么说来，难道这里只有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咸鱼翻生的夫人？老天爷，她们今晚可是集中精力先备好了这边的饭菜，冒着得罪其他园子的风险，只求老爷能够庇护啊！
    如今，她竟然说老爷不在？一瞬间，嬷嬷想死的心都有了。就不知道如今把这些饭菜都撤走送到别的园子行不行呢？
    “怎么？夫君不在，你的这些饭菜就要撤走吗？”楚伊人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懒懒地开口问道，一语中的。
    这些势利的奴仆虽然背地里会各种大不敬，各种耍阴招，却不见得敢当面如此，更遑论被青爷那样闹一闹，现在也不确定这位夫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复宠。算了，反正都已经布好菜了，就算是报之前的恩惠吧，或者当她们这期间从她这儿得到银子的谢礼也行。
    这般想着，嬷嬷生硬地一双玉筷子递给楚伊人，“老奴不敢。夫人，请用膳。”
    那模样，别提有多么地不情愿了。
    嗯哼，这脸变得可真算快啊。楚伊人眯了眯眼，直接无视嬷嬷以及她递过来的筷子，扭头问绿兰，“绿兰，她是谁？”
    “回夫人，这是小厨房的掌事刘嬷嬷。”绿兰心底也感到十分震惊疑惑，却能迅速回过神，镇定地回答道。
    小厨房？那可是冤家路窄，新仇旧恨可以一起算了。楚伊人本来有些冷的脸，马上浮现一个温柔的笑。

 第193章 欺人太甚（10）

    “哦？小厨房的掌事嬷嬷吗？”楚伊人的笑来得快去得快，让人不得不怀疑刚才那昙花一笑的笑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提到小厨房，她便想到那天绿兰在小厨房遭受冷言冷语更被若珠掌掴的事，然后又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有一顿没一顿而且全部都是残羹冷炙的遭遇，其实她忧愤难平之余，差一点就要爆发的，可是马上又想到，如果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她是要算账，却不是这么简单粗暴地算。不经意间，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想好了要怎么好好算一算这个帐，让她们知道就算她如今是失宠失意，却仍然是她们的主子。
    当然，她并非想仗势欺人，只是既然她们看她失势而欺，那她不妨就这样回敬过去。
    想了想，她便接过筷子，对着刘嬷嬷绽放着绝美的笑脸，轻轻地说道，“辛苦刘嬷嬷了，谢谢。”
    她的样貌原来就倾国倾城，如今粲然一笑，别说百花之美，即使是日月的光华也难敌半分，即使是刘嬷嬷这人精，也禁不住看得双眼发直。
    奇怪，不是说她被毁容了吗？看看，哪里有半点毁容的痕迹？如果这都叫毁容，那她们长这样的，还怎么活？刘嬷嬷看着眼前这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愣愣地想道。
    真是越看越俊俏。刘嬷嬷看着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甚至觉得，夫人复宠其实就是眨眨眼那么简单的事。
    楚伊人没在意她那近似于流氓的神情，只是随意夹起一小块牛肉仔细端详起来，那眼神看起来就像在验尸一样。
    “绿兰你说，这些菜里会不会下了毒啊？”楚伊人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视线依然没有离开那块牛肉，仿佛真的很担心似的。
    “奴婢不知道。”绿兰淡淡地回道，心中却开始为这些人祈祷。
    刘嬷嬷此刻还沉浸在楚伊人的“美色”中不可自拔，根本就听不到楚伊人说些什么，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声“扑通”跪下的声音，才终于回过神。
    她先是扭头看向那跪了一地、浑身颤抖着的丫环，皱眉咬牙地低喝一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真是的，无缘无故地跪什么跪？
    “哦，她们约莫是给我吓着了吧？”楚伊人将牛肉放回碟子里，又把筷子伸过去碰了碰那道松子鱼，想了想索性把筷子放了下来。
    “吓着？”刘嬷嬷完全听不懂，可是却能看懂楚伊人的动作，“夫人，这些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吗？”
    “嗯，不是，这全是我爱吃的菜。谢谢刘嬷嬷还能记得我爱吃什么。”楚伊人把手臂撑在桌上，扭头对着刘嬷嬷笑眯眯地说道，“只不过我担心这些菜是不是下毒了呢。”
    “夫人冤枉！”刘嬷嬷被她的话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惊出一身汗，赶紧跪了下来说道。
    “是呀，我真的冤枉。”楚伊人收起笑容，懒懒地说道，“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散尽千金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刘嬷嬷，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无辜？特别冤枉？”
    楚大小姐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些白白花出去的银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她也是感到悲哀的，想她何曾因为钱财而烦恼过啊？可是自从“嫁”进这富可敌国的秦府后，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些势利眼的影响，竟慢慢地看重起来。虽然，更多的不甘心是因为花出去的银子没有得到好的对待。
    “这，这……”刘嬷嬷一时语塞，她知道此刻她应该将那些银子全部吐出来，可是她真的舍不得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啊，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啊！
    结巴了好一会，她才装疯卖傻地开口说道，“夫人真是爱开玩笑，您贵为秦府的夫人，当家主母，万金之躯的，又怎么会吃不饱穿不暖呢？”
    “所谓夫人，不过人前风光罢了。”楚伊人状似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看了刘嬷嬷一眼，便继续郁郁不得志地说道，“如今想想，我自进门为夫人，却是整日无所事事，连一日当家主母都不曾做过，自然也就说不上有什么贡献了。”
    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刘嬷嬷可不敢表示赞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楚伊人也没想过她会回话，笑了笑，径直威胁道，“可是那家法家规却也是曾经认真读过背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家法的第五条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怠慢主子属于大不敬之罪，轻者杖打降级，重者可是要逐出府的呢。我想想啊，冬至那晚，夫君说我这儿的用度削减九成，那至少还有一成吧？可是呢，如今我看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老奴不懂夫人在说些什么。”刘嬷嬷深呼吸两下，稍微回过神，脑子也转起来了，十分淡定地说道。
    楚伊人看着她，嘴角轻轻一勾，“当然，就如刘嬷嬷心里所想的，不论是银子，还是你们克扣我膳食的事，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证据。就算我找奶奶去告状，只要你们集体矢口否认，那就算我和绿兰说破嘴也是徒劳的。”
    刘嬷嬷并没有想到楚伊人心思竟如此缜密，竟然猜得到自己心中所想，禁不住有些惊惶地抬头，却发现楚伊人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那视线似乎要将自己看个透，当下便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凡事要有证据。老奴一干人等是冤枉的，请夫人明察，不要污蔑了好人。”刘嬷嬷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话里却隐隐有些挑衅的味道。
    楚伊人不恼不怒，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我要是有证据，你们还能跪在这里？这暗亏我也只能硬吃了。”
    闻言，刘嬷嬷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仿佛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不仅是她，那些跪了一地，原来还颤抖着的丫环，听了她的话也都不再颤抖了。
    对啊，什么银子啊，什么怠慢啊，什么下毒啊，那都是口说无凭，凭空捏造而已嘛！她们为什么要心虚呢？
    “可是呢，”看着她们一下子都放松下来了，楚伊人忍不住提高音量说道，“你们在没有我允许下，就这样大喇喇地闯进蒹葭园，闯进我的主房，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第194章 本姑娘属老虎的（1）

    她的话，让刘嬷嬷和一众丫环的心马上又提到了嗓子尖。
    刚才她们一方面以为老爷在园子里等着晚膳，一方面又急着要赎罪，因此在看到蒹葭园紧锁的大门时候，也没有想太多，马上找到看门人要了钥匙就直往里面冲。
    “奴婢是听到青爷说，老爷在这里等着用膳，才，才会一时情急……”刘嬷嬷还想着要狡辩，可是楚伊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哦？一时情急吗？一时情急就可以闯进来？好吧，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你们以为夫君在蒹葭园用膳，可是为什么不是常青带头送过来？难道你们忘了夫君的膳食都是常青负责的吗？”楚伊人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把刘嬷嬷问得哑口无言，脸色发青。
    此刻刘嬷嬷脑海一片空白，不禁在心底暗暗疑惑着自己到底是不是被常青给坑了，可是她与常青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坑自己？而且他明明有上百种方法来坑自己，为何偏偏要选择这种最无聊的？
    就在刘嬷嬷暗自在心底嘀咕着的时候，楚伊人又开始发问了，“怎么？难道你想说，一切都是常青在无聊耍你们？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青爷只说了要送晚膳过来。”刘嬷嬷模棱两可地说道，她不会胡乱污蔑常青，可是也不能扛下这黑锅。
    “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一切都是常青委托你们做的？委托你们在没有夫君吩咐的情况下直闯蒹葭园？委托你们如果在大厅找不到人便直闯主房？委托你们连通报都不用便进来抢走我的白粥？嗯？”楚伊人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淡淡地问道。
    她的风轻云淡，与刘嬷嬷一干人等现在的狂风暴雨形成鲜明的对比。
    “怎么？都哑巴啦？你们再不说话，我就把常青找来，让你们好好对一对质。”
    对质？别说常青并未委托她们那些，甚至连送膳这回事，好像也没有答应让她们自个儿送过来。一瞬间，刘嬷嬷想死的心都有了，都怪自己心太虚，胆太小，以致变得这么被动。
    “老奴错了！老奴只是无意中听到那些贱丫头说夫人已经吃了半个月的残羹冷炙，生怕夫人身子熬不住，一时情急便没了分寸。希望夫人看在老奴对您一片关心的份上，能原谅老奴这莽撞之罪。”刘嬷嬷说得情真意切，顾不上自己之前是怎么说了，更不上其他人的死活，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下面的人。
    “嬷嬷刚才明明是说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听到老爷在这边用膳，怎么马上就变成了关心本夫人身子了？”楚伊人明知故问，“而且那残羹冷炙什么的，不是毫无证据的么？你如今这么说，是承认有这一回事了？不过你这样将责任都推给下面的人，真的好么？毕竟你们从我这里拿的银子，你应该是占着大头呢。”
    刘嬷嬷不理会她的挑拨离间，之后顶着厚脸皮口硬地说道，“夫人明鉴，老奴这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老奴早知道这些贱丫头这么对您，老奴肯定早就不放过她们。至于银子的事，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啧啧，想不到刘嬷嬷竟然是这么一个掌事，有福你享，有祸她们当啊？”楚伊人懒懒地扫视下面的人一眼，“我说，你们是天真得听不懂她让你们背黑锅的话呢，还是愚蠢得觉得背了这黑锅也没什么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这样一说，意味着什么吗？不知道你们要受怎样的惩罚吗？难道你们真的要自己将所有事背上身？”
    不知道？怎么可能？就算真的没有记牢秦府家法，她们刚在也听到楚伊人说过了，轻者杖打降级，重者逐出秦府。因此底下的丫环虽然还懵懂着不知为何话题突然又绕了回来，却在刘嬷嬷将她们出卖求自保的时候，就已经恨得牙痒痒了，无奈自己地位比人家低，更怕以后招来刘嬷嬷的报复，所以便打算忍气吞声了。
    “哦？你们这般淡定，是因为背后有靠山吗？你们的靠山是谁呢？”楚伊人没想到她们竟然沉得住气，愣是不说话，一副不受她挑拨的模样，只好装出一脸凝重，加重了语气推测道。
    然而，她的推测却直中要害。这些人就是想着有人撑腰，觉得只要“仗义”，大不了就是听几句苛责、挨几个板子而已。
    如今听到楚伊人这么问，马上便不安地动了几下。从她们的这些反应，楚伊人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而且根本不用她们回答也知道那背后的人是谁。
    这么恨她而且有这能力让这些人都紧闭嘴巴的人，除了舜英，她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不过，舜英还真是恨绝了自己，竟然用残羹冷炙的饭菜吊着她的命，明明放些毒药就好了嘛。
    “怎么？还是什么不想说？那么我们去请奶奶来主持公道如何？到时候还请刘嬷嬷为我作证，桃夭不胜感激。”楚伊人故意这么说道，企图让丫环们更加绝望。
    “是是是，老奴遵命。”刘嬷嬷虽然也惊得一身汗，可是既然能有逃过一劫的方法，她当然忙不迭地应着了。
    她的回答，让那些丫环心中恼怒烧得更旺，但是她们心中也知道，与手握实权的英姨娘相比，秦老夫人那只是纸老虎，表面耍耍威风还行，真要对打起来，英姨娘是杠杠的秒杀。因此，她们依然闭口不吐出一个字。
    “唉，看来我真的拿你们没辙了。”楚伊人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对绿兰说道，“绿兰，你也过来吃吧。今晚误打误撞能有这么些好东西吃，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又得去抓老鼠充饥了。”
    吃老鼠？刘嬷嬷和丫环们一听，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就要呕出来了。
    然而，楚伊人并没有管她们的反应，径直朝绿兰使了使眼色。
    绿兰意会过来，马上上前一步，淡淡地开口阻止她，“夫人，对不起，您不可以吃。”
    “啊？为什么？”楚伊人故意装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不甘心的夸张语调差点让绿兰挂不住那一脸严肃。
    甚至，一直躲在花园里静静观察着屋里情况的秦彧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第195章 本姑娘属老虎的（2）

    “如果夫人吃了，那就犯了家法。”绿兰定了定心神说道。
    “呀！”楚伊人连忙把玉筷子放下，直直地看着绿兰，故作惊吓地问道，“为什么呢？”
    此刻，就连刘嬷嬷等人，也忍不住全部看了过去，心中直犯嘀咕，先是夫人担心菜里是否下毒，如今绿兰又说吃了就犯家法，主仆二人这是闹哪样？晚膳而已，哪里来这么多枝枝末末！
    一时间，她们心底“同仇敌忾”地想要为这来之不易的晚膳讨回公道。
    “因为，”既不想看楚伊人那故意为之的浮夸演技，也不想理会那些人气势汹汹的视线，绿兰垂着眼睑，平淡地解释道，“今天的晚膳是按照以前的标准来准备的，不，奴婢眼看着，这比之前的还要来得豪华精致。”
    “哦？那又如何？又犯了哪一条家规？”楚伊人斜着眼淡淡地看向还一脸忿忿不平的刘嬷嬷，忍不住坏心地发问。
    “冬至那一晚，老爷曾当众宣布，蒹葭园的一切日常食用削减九成。如今小厨房擅自违背老爷的命令，给夫人准备了超过配额的晚膳，那是小厨房的错。可是倘若夫人吃了，那夫人便与小厨房同罪。”绿兰依然是那云淡风轻的口吻，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家法第一条，必须要不问缘由、不讲条件地服从当家的命令，否则杖打、掌嘴、出府，并且永远不得在与秦府有关系的地方工作。”
    杖打、掌嘴，是家法常有的惩罚，出府多是严重的才有，这里最要命的，是最后一条。整个东篱城，哪家商铺、那块田地能不跟秦府扯上关系？即使不是秦府所有，可是如果秦府要赶绝一个人，东篱城还有谁敢包庇了？
    不，不只是东篱城，整个南方地区都是如此。因此，一旦犯了秦府家法的第一条，其实就相当于这个人在南方地区再无立足之地，只能背井离乡去北方或者西域生活。
    官府都知道这回事，然而秦府只是不让名下的商铺雇这人，只是不把自己的田地租给这人，根本就没有犯法。至于其他人，都是为了巴结秦府，更谈不上跟秦府有什么关系。
    因此，绿兰的话一说出口，刘嬷嬷一干人等马上就虚脱了。
    老天爷，她们依仗着有英姨娘做靠山，左卸责右不招的，好不容易能让这个失宠失意的夫人不能追究她们直闯之罪，想不到人家转眼又能扯出一个更让人颤抖的罪名。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绿兰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都忘记了，差点就要被你们给陷害了呢。啧啧，你们可真是恶毒呐。”楚伊人抿了抿嘴，一脸深受打击地瞪着跪了一地，又浑身颤抖的人，“你我本来就无仇无怨，你们为何要将我置于这样的绝境。”
    说着，还掏出手帕轻轻地抹了抹眼睛，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
    见状，绿兰抿了抿唇，直接低下了头，实在不愿再趟楚伊人这浑水。
    “夫人，饶命啊！”这次，刘嬷嬷直接开口求饶，似乎完全没有推脱狡辩的打算。
    谁让她们这么不小心呢？看看，那满满的菜肴就放在这里，那出菜记录就在小厨房那里白纸黑字地写着，就算想赖，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赖得了的，如今只得先博取对方同情，争取时间消灭证据。毕竟她们人还在这里……
    咦？刘嬷嬷后知后觉地似乎想到什么，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得厉害。
    “饶命？我倒想让你们饶了我得了。真是的，十天半个月不见人，突然一下子来这么多，却是来害我的。”楚伊人还在使劲地“指控”着，突然语调一转，指着刘嬷嬷很夸张地“咦”了一声。
    瞬间，刘嬷嬷觉得自己浑身的血一下子就给抽没了，整个人就如破败的落叶在秋风中瑟瑟发着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夫君还说了除了日常配送，不准任何人进来蒹葭园的呀。用度和饭菜的配送，应该由看门的人负责，你们这么大喇喇地进来了，岂不是再犯一次家规？哎呀，说起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看门的人没有通报就给你们开门了？”楚伊人的话，将刘嬷嬷彻底击垮了。
    其实，哪里还有什么看门的人？如今所谓的看门人，不过是拿着那把铁锁的钥匙罢了，没有几天是真的待着这里看着门，刘嬷嬷是花了大价钱才把看门人找过来开门的。
    可是，刘嬷嬷是断然不敢将这番话说出来的。毕竟这种类似行贿的行为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在秦府到处都发生着，秦府每个人都知道，却从来没有人挑明着说。况且那个看门的人，说到底都是秦老夫人身边的人，是不是要把她捅出来，捅出来之后是利是弊，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般想着，刘嬷嬷便紧紧地抿了抿唇，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绿兰，去关了大门。”楚伊人看她们什么都不说，便一反之前可怜如小儿媳妇的模样，淡笑着对绿兰吩咐道，“我就把这些人全部都锁在蒹葭园给我们作伴。我倒要看看，外面的人要多久才能发现她们不见了？”
    “是。”绿兰应着，作势便要往门外走去，吓得刘嬷嬷一把抱住绿兰的脚，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楚伊人。
    “夫人饶命啊！”刘嬷嬷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饶命？又不是我想要你的命，怎么饶？”楚伊人嘴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难道你看不出，我不仅不想要你的命，相反的，我正在救你啊！”
    “救？”刘嬷嬷一双浑浊的眼马上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对呀！只要你们不出去，我相信没人会发现你们擅自违反夫君的命令。等以后寻得机会，或者我能出去的时候，我便悄悄带着你们出去。放心吧，你们在这里也不愁吃喝，我发现桃林那边的老鼠肥大着呢，明个儿我去捉几只给你们尝尝。”楚伊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说出来的话也特别“体贴”。
    “不要啊！”小厨房的人不约而同地磕头，齐声说道，“求夫人放了奴婢们。”
    “那可不行。你们就这样走出去，要是被看到怎么办呢？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杖打、掌嘴，然后还得被逐出府呢。”楚伊人伤脑筋地说道。

 第196章 本姑娘属老虎的（3）

    刘嬷嬷抬头，直直地看着楚伊人，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栽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楚伊人深深地叩了一个头，“老奴错了，请夫人大人有大量，大发慈悲给老奴明示。”
    “请夫人明示。”一众丫环也跟着磕头，齐声说道。
    这些人都是眼明心精，现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们继续傲娇，容不得她们硬扛着“虐待夫人”这黑锅。谁让她们被楚伊人掐中了要害，要是不乖乖听话，她们走不出这蒹葭园不说，还得一直待在蒹葭园里吃老鼠。
    想想都觉得可怕。
    然而，到底楚伊人要的是什么，她们也拿不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别说让她们把银子吐出来了，就算让她们去指证舜英，那也是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在舜英跟楚伊人之间，她们选择站在舜英这边。
    在舜英跟秦老夫人之间，她们还是选择站在舜英这边。
    在舜英跟秦彧之间，她们依然选择站在舜英这边，但是前提条件是，她们站在舜英这边并不会明着跟秦彧扯上什么牵扯。
    可是这次，假如她们继续站在舜英这边，楚伊人就会将她们罔顾秦彧命令，私闯蒹葭园以及超额配送晚膳的事给公之于众。她们人在这里，晚膳在这里，铁板钉钉的事实，想赖也赖不了。
    为了不背上违背当家命令的罪名，她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楚伊人一声令下，就将所有事都交代出来。
    “明示？”楚伊人轻轻一笑，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便会做什么？”
    “是是是。”刘嬷嬷忙不迭地回道，“不管是退回银子，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夫人开口，老奴立马照着做。”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底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既不主动提起舜英，也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只不过是按照楚伊人说的话去做而已，以后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就都可以推到楚伊人身上了。
    这样的小心思，楚伊人又怎么会不懂？不过她也没在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让她们归还银子，也没打算让她们做些什么。
    “其实吧，钱财身外物，既然花出去了，我也就不在意了。”楚伊人笑着说道，可是她的话并没有让刘嬷嬷轻松一点，反而更沉重了几分。
    这不要银子的意思，难道真的要让她们把英姨娘给捅出来？
    “与其归还银子，你们还不如帮我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楚伊人看着刘嬷嬷的脸色沉了几分，坏心眼地补充一句。
    果然，刘嬷嬷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哆哆嗦嗦的，让人看了心生不忍，“夫，夫人，请吩咐。”
    这次，楚伊人却没急着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瞄了绿兰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对着刘嬷嬷开口说道，“虽说我并不在意那些银子，可是我的人，还是很在意的。”
    绿兰心里颤抖了一下，马上抬眸看向楚伊人，却发现楚伊人也正好回首看着她，笑意吟吟的，一脸温暖，与之前那些虚伪的笑完全不一样。
    “老奴愚钝，不明白夫人的意思，还请夫人明示。”刘嬷嬷心惊胆战地咽了咽口水，所谓的在意她的人，该不是跟那个夭寿的小五有关吧？难道要她们给小五烧纸钱？
    老天爷，要去归荑园那边，给那个刺伤英姨娘的小五烧纸钱，那不相当跟木槿园作对？活生生就是找死的节奏啊！到时候只怕还来不及让秦彧知道她们违反他命令的事，她们就已经活生生被木槿园那些丫环给揍死了。
    想到这里，刘嬷嬷马上朝楚伊人叩了几个响头，“夫人，请您可怜可怜老奴吧。老奴一把年纪了，实在受不了惊吓。要不，老奴把您赏的银子全部还给您吧！”
    闻言，楚伊人好看的眉毛忍不住轻轻皱了起来，“惊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在这边求什么饶？还有，那些银子不是我赏给你们的。”
    那些银子明明是用来收买她们弄些好吃的过来，现在倒成赏给她们了？还说什么还回来，好像她在向她们索回那些“赏银”一样，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她楚伊人还有脸面活在朗朗乾坤之下？真是的，这个刘嬷嬷还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是是是，老奴说错了！”刘嬷嬷连忙掌了自己嘴巴几下，“是老奴不该讹夫人的银子，老奴这就马上将银子还给您。”
    说着，她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里面全是从楚伊人那里得到的银子换成的银票，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她一直都随身带着，觉得这样揣着特别有安全感。
    殊不知，如今一下子就全还回去了，这让她的心揪着痛。
    其他的丫环见了，也马上从怀里掏出钱袋，打算有多少还多少。
    楚伊人本来就对白花了银子这件事念念不忘，如今对方既然迫不及待地奉上了，不要白不要，便直接示意绿兰把那些银票、银子收了回来。
    “既然你们大家都这么厚道、这么盛情，那本夫人就却之不恭了。”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这会儿她的笑是真正地发自内心的。
    绿兰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淡然地将那一沓银票和银子都塞进腰袋里。刘嬷嬷和一众丫环眼睁睁地看着，心痛得差点就要吐血了。
    “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老奴先行告退了。”刘嬷嬷双手捏着瞬间瘪了的钱袋，颤抖着声音说道，她得马上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可是，我还没说要让你们帮我做什么呢。”楚伊人巴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无辜地看向刘嬷嬷，“你们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是怎么回事呢？”
    刘嬷嬷一脸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巴，震惊地开口询问，“夫人，可是老奴已经把银子都还上了啊。怎么，怎么还要……”
    “刘嬷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一直都没有说让你们还银子，而只是让你们帮我做一件事而已。”楚伊人以同样震惊的口吻回答道。
    “这，这……”刘嬷嬷心中一窒，愣愣说不出话。
    天啊，难道自己这回又自作聪明了吗？那件事根本就不是还银子能相抵的？刘嬷嬷惊惶不定地看向楚伊人，一下子就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

 第197章 本姑娘属老虎的（4）

    果然！刘嬷嬷一下便惊慌起来了。“夫人，您让老奴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千万不能让老奴去给小五烧纸钱啊！这要是让木槿园知道了，老奴只有死路一条了。”
    烧纸钱？楚伊人一愣，她不说，自己竟然还忘了这一茬事。可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谁说了让你去给小五烧纸钱了？”楚伊人有些嫌弃地说，要烧也得自己亲自烧啊。
    咦？刘嬷嬷瞬间安静下来，眨了眨那双绿豆小眼，一脸疑惑地看着楚伊人，却见她一脸嫌弃，真的不像在说谎。
    如果不是跟小五有关系，那就是跟绿兰有关？思及此，刘嬷嬷马上看向绿兰。
    “没错，就是绿兰了！”楚伊人淡淡地笑道，“之前绿兰去你们那里取晚膳的时候，是不是被你们冷言冷语地讽刺过？”
    呃，她的问题让刘嬷嬷一愣，那似乎是半个月前的事了。怎么突然又提起来了呢？
    “而且，她还在你们那里遭到掌掴。”说到这里，楚伊人的语气一下子就冷了许多，那久违的属于秦府夫人的气势一刹那迸发出来，让刘嬷嬷一干人等感觉到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那是若珠做的，跟老奴没关系啊。”到了此时此刻，刘嬷嬷也不怕得罪若珠了，反正在当事人面前，她就算有心要帮若珠兜着也兜不住了。
    “我当然知道那是若珠做的。”楚伊人蓦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掷地有声地质问道，“只是我很疑惑，为什么若珠会刚好掐在那个点也出现了呢？”
    “那刚好取膳时候，会碰上也是正常的。”刘嬷嬷感觉自己冷汗直流，却还是下意识地要为自己申辩。
    然而楚伊人却压根不相信，她缓缓走到刘嬷嬷面前，森然地开口，“你再说一次看看。”
    刘嬷嬷呜咽一声，马上趴在地上求饶，“对不起，是老奴错了！老奴不该出言冒犯绿兰姑娘！老奴不该向若珠通风报信！”
    听到她的回答，楚伊人潇洒地转身走到绿兰身边，傲然地问道，“你是不是搞错了道歉的对象？”
    闻言，刘嬷嬷马上跪着转向绿兰，一边掌掴着自己的老脸一边哭喊着，“绿兰姑娘，对不起！我不该出言冒犯您！我不该向若珠通风报信，害您被掌掴！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刘嬷嬷毕竟是府里的老嬷嬷，论资历那是比绿兰高了几个级的，如今看到她这么狼狈，绿兰再怎么淡然也实在看不下去，本想着要阻止的，但转念一想此刻正是楚伊人玩得尽兴的时候，便继续淡定地站到一旁，仿佛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她的表现，让刘嬷嬷的心一下子掉到深渊。这是不原谅自己的意思吗？
    这么想着，刘嬷嬷跪着往前走了几步，磕着响头，更加悲切地哭喊道，“绿兰姑娘，求求您大发慈悲原来我吧。求求您。”
    啧啧，楚伊人看着她，忍不住摇头两下。原以为自己的演技够夸张狗蹩脚的，如今看来还真是人外有人啊。
    “住嘴。”楚伊人冷喝一声，直接将刘嬷嬷的话噎在喉咙处。
    楚伊人抬眸，冷冷地看向后面那跪了一地的丫环，“我说，难道那天只要你对绿兰冷言冷语了吗？只是你跑去通风报信了吗？只是你袖手旁观了吗？”
    “你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向绿兰姑娘道歉！”刘嬷嬷心领神会，连忙对着后面的丫环喝道，这些笨丫头，竟胆敢就这样看着她在这边像丑角一样哭哭喊喊？
    “是，是！”那些丫环连忙磕头，齐声说道，“绿兰姑娘，对不起！我们不该对您冷眼冷眼，我们不该跑去通风报信，我们不该袖手旁观。对不起！请您原谅我们。”
    这还差不多。楚伊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地看向绿兰，“怎么样？绿兰姑娘，您要原谅她们吗？还是想要怎么惩治她们？”
    绿兰原本打算置身事外，随楚伊人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的，反正最差的结果不过被逐出府，而被冷落、幽禁的半个月还真是比出府还难熬，说不定出了府还能有条活路。但是如今既然楚伊人问了，她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思及此，绿兰几乎想都没想就淡定地回答，“一切但凭夫人作主，奴婢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更没有权力去惩治任何人。”
    楚伊人一愣，随即深深一笑，这个绿兰依然那么聪明冷静啊。
    “看看，绿兰对你们多好啊。唉，你们在场的，都是一起在府里工作的姐妹，既然是姐妹，就该互相尊重爱护。就算做不到，那也不能在别人背后捅刀子呀。还是我家绿兰好，明明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们难受，但是她都没有提出来，只是让我来作主而已。”三五两句间，绿兰再次被推到人前。
    嗯哼，想置身事外？我偏不让你如愿。楚伊人朝着绿兰狡黠一笑，满满是成功将绿兰拖下水的成就感。
    绿兰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眉眼不动地随她去。
    就在主仆二人在“眉来眼去”的时候，底下跪着的人早已担惊受怕得想哭了。说真的，她们倒宁愿是由绿兰来作主算了。
    “我说，既然你们都道歉了，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楚伊人很大量地说道，趁着那些人重重松了一口气之际，立马又补充一句，“我是看在绿兰为你们求情的份上这么说的，你们记得要多谢她。”
    求情？真不知道是她说错了还是她们听错了，刚才绿兰到底是那一句话求情来着。刘嬷嬷和那班丫环在心底腹诽着，可是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齐刷刷地说道，“谢谢夫人！谢谢绿兰姑娘。”
    “很好。”楚伊人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欢快地坐回到圆桌隔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嗯，真好吃。”
    刘嬷嬷看着她又吃了几块牛肉，才唯唯诺诺地开口，“夫人……”
    “嗯？你们怎么还不走？”
    可以走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刘嬷嬷不敢置信地开口确认，“夫人没有别的吩咐了？”
    “没有，你们退下吧。”楚伊人随意地挥了挥手，“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让人发现了。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们。”

 第198章 本姑娘属老虎的（5）

    “所以，夫人让老奴做的事就是向绿兰姑娘道歉？”刘嬷嬷屏气凝神地问，放在地上的双手悄然成拳。
    “嗯。”楚伊人轻轻淡淡地飘出一句。
    “啪”的一声，刘嬷嬷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有什么断了一样，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倒了。她身后的丫环们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们。
    “怎么？难道你觉得不够？”楚伊人托着腮瞄了她一眼，好笑地问道。
    “不，不，不。老奴谢谢夫人。”刘嬷嬷连忙说道，生怕她真的还要折磨自己。
    说话间，身体还下意识地往前缩了缩。
    见状，楚伊人有些讶然，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看了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坏心眼地说道，“是我谢谢你才对，这么仗义地帮我把银子全部找了回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嬷嬷感受到身后那一道道怨恨的视线直直射向自己的背脊，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本来磕几个头说几声道歉就可以完事了，偏偏自己想得太复杂，绕来绕去，越绕越多罪状不说，甚至还连累所有人将银子全部都吐出来。身后这些人怨她那是肯定的，只求她们不要恼怒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对她诸多责难。
    “哪，哪里的话，这，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刘嬷嬷咬了咬牙，暗自啃了这个暗亏。
    她知道，她说的这些话肯定又会引起后面那些丫环新一轮的怨恨。可是，她不得不说啊！刘嬷嬷心里在默默地流泪，此刻要说她最恨的人是谁，那非得是常青不可了。要不是他跑到小厨房胡乱说那些话，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呀。
    “好了，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你们快些走吧。”目的达成，她们继续在这里待一刻，她都觉得碍眼。
    “是，老奴告退。”刘嬷嬷连忙应道，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对着身后还跪着的丫头吩咐道，“你们赶紧把东西都收走。”
    “等等。你们要把什么东西收走？”楚伊人谨慎地看着她们。
    “呃，就桌上这些晚膳啊。”刘嬷嬷一副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她们犯错的证据，当然得马上收走啦。
    一听到她要将晚膳收走，楚伊人立马就翻脸了，“不准收！”
    “可，可是……”刘嬷嬷实在不想把“犯错证据”就这样留下来。
    “没有可是！滚！”楚伊人怒喝一声，吓得那些人魂儿都掉了，马上弯着腰退了出去。
    “记得给我锁好门！”看着她们狼狈而去的身影，楚伊人大声吼了一句，然后才冷哼一声，“哼，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吗？告诉你们，本姑娘属老虎的。”
    什么属老虎？分明是属狐狸的。一旁的绿兰忍不住在心底给她纠正过来。
    不过，她今晚也算是大开眼界了，竟然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坑人戏码。
    明明只是想要一个道歉，却转了那么多弯路，还把秦老夫人和秦彧都拉了出来唬人了。那刘嬷嬷在秦府干活这么多年，在主子们的争斗中一直游刃有余，照理说也是个聪明人，今个儿怎么这么容易就栽了呢。
    她直直地盯着楚伊人，这样的夫人，让她越来越觉得陌生，却也越来越多期待。
    “你看着我干嘛呀？赶紧来吃呀，整整半个月没吃过饱饭没吃过肉了，今晚得好好补一补，下一顿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楚伊人喝了一口热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太满足了。”
    她不傻，她知道今晚虽然刘嬷嬷她们被她唬到，却只是一时而已，待她们回去静下心来想想，都能想通透自己根本只能在嘴上说说。她们一离开蒹葭园，什么证据都没了，她也就拿不出什么实证来找她们麻烦。
    所以呀，等她们想通透了，她也就只能干啃白饭了，甚至是不是白饭也不知道了。先好好吃了这一顿，将这些日子里流逝的体力一次性补回来再说。反正这次她才不会笨得继续乖乖待在这里亏待，她明明有轻功，为何要这么忍气吞声嘛？今晚就偷偷翻出墙外找些储粮，至于那些暗卫什么的，她才不要管得太多。
    这般想着，她一边招呼绿兰快些过去吃饭，一边又给自己添了一大碗白饭。
    屋外躲在暗处的秦彧一直静静地看着，嘴角不由得有些轻微上扬。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的心思竟然能绕得这么复杂，反应竟然这么迅速，该冷静的时候冷静，该威吓的时候威吓，该下手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哪。
    如此看来，他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她的表现？或者，他是时候放手让她随便闹？
    “爷。”常青蓦地跃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本来上扬的嘴角马上复位，冷然地开口，“你刚才去哪里了？”
    “去醉香楼打了几个招牌菜回来。爷您不知道小厨房那些人多过分，竟然一天只给夫人送一次饭，还是别的园子吃剩的残羹冷炙。我一时气不过，吓了她们一下，估计他们现在还在努力烧第二轮的饭菜呢。”常青提了提手中的木饭盒，试图将功补过。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往屋里看看。
    常青一看，只见楚伊人正对着一桌丰盛的美食吃得正香，还不停地招呼着绿兰一起吃。可是绿兰始终恪守主仆的等级并没有逾越，只是一直在旁边淡然地站着，害得楚伊人一边吃一边还要为她留菜。
    “怎么会？”常青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里面，她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丰盛的晚餐，刚才不是才沦落到要吃老鼠吗？“看来真的不可以小觑了小厨房那班人的办事能力了。”
    “是你动作太慢。”秦彧淡然地说道，“你是何时变得这么迟钝的？是中毒太深的缘故吗？看来你还真的是浪费了她冒险为你吸走毒蛇毒液的一番心意了。”
    常青一阵无语，爷能不能不要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他错了还不成，他就不应该被毒蛇咬到，不应该昏迷不醒，不应该不及时清醒过来阻止夫人！他错了！真的错了！
    “爷，我……”常青无奈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秦彧却抬手阻止了他，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地盯着主房方向。
    只见楚伊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站在主房门口，一脸凝重地打量着花园。

 第199章 本姑娘属老虎的（6）

    “夫人，怎么了？”绿兰也急忙跟着走了出来，看了楚伊人一眼后，也一脸小心谨慎地打量着花园。
    可是大冬天的，除了风声根本就没有其他声音。
    楚伊人没有回答，微微扬着下巴，以传遍整个花园的声量说道，“夫君是你吗？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
    她的话让常青一愣，目瞪口呆地看着楚伊人。显然，他并没有料到她的感觉竟然如此敏锐，离得这么远，她这么还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不过此刻，他比较有兴趣知道的是爷对此会作何反应。这么想着，他扭头看了秦彧一眼，发现秦彧一向冷然的脸上竟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笑了！爷竟然笑了！三年来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爷竟然笑了。一时间，常青心底的情绪十分复杂，甚至有些惊悚。
    就在常青完全沉浸在秦彧笑容的时候，楚伊人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直觉，“夫君，请你出来。”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幽静。
    “夫人，您是不是看错了？老爷怎么可能会藏在花园里呢？”绿兰淡定地说道，“这儿风大，还是先进去吧。”
    楚伊人还是心存疑虑地看了花园几眼，突然就往某个地方跑了过去，然而别说人，那里就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发现。
    “奇怪？”她喃喃低语，仔细地搜索着蛛丝马迹，然而都是徒劳无功，根本就没有人，也没有人曾经待过在这里的任何痕迹。
    “夫人，走吧。”绿兰小心谨慎地看了几眼，确定无异常后便再次劝道。
    楚伊人皱着眉抬头再看了看，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吧。”
    说着便率先往主房走去。
    已经转移到别处，却依然紧紧盯着她们的常青刚想松一口气，却蓦地被秦彧狠狠抓住了肩膀。
    随之而来的是楚伊人蓦地转身看了过来，吓得常青那口气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吊在喉咙处，硬生生不敢呼出来。
    “夫人？”绿兰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您突然变得这么心神不宁？”
    “没，没什么。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楚伊人终于还是放弃，她皱眉撇了撇嘴，“一切都是常青的错，无缘无故跑去小厨房闹什么？害得我总觉得夫君就在附近看着。”
    躲着也中箭的常青一脸忧郁，如果他可以开口的话，肯定要找楚伊人要一个说法，怎么就又成了他的错？可惜他不能开口，更不能现身。
    然而，他虽然不可以，却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夫人，为什么又跟青爷扯上关系了？”一听到心上人的名字，绿兰忍不住开口问道。
    绿兰丫头，做得好！常青忍不住在心底为她叫好。
    “绿兰，你怎么了？是不是一旦事情跟常青扯上关系，你就丧失了思考能力？”楚伊人忍不住鄙视斜睨了她一眼，暗暗翻了翻白眼才开口说道，“你想想，没有夫君的吩咐，常青怎么敢去小厨房帮我取晚膳？而且啊，我们在这里饿了半个多月，怎么就没见他去小厨房？我猜啊，肯定是夫君一时兴起偷偷跑了过来，看到我们的惨状不忍心，所以才吩咐常青去取晚膳的，可是小厨房那些人应该是没有准备才会被吓到完全没了思考能力，就这样匆匆忙忙地闯过来。我甚至觉得，我那只老鼠都是夫君偷偷给扔掉了呢。”
    虽然她说的是推测，可是其他人听起来却觉得是那么合情合理，说得反倒像是真的一样。
    “不过啊，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夫君才没有突然想起我这个被他禁了足的妻子呢。”楚伊人自嘲地对绿兰笑着说，心底却早已将秦彧骂了个几千几百遍，那个混蛋难道真虐妻杀妻的癖好吗？
    绿兰抿了抿嘴，并没有回话，只是搀着楚伊人快步朝主房走去。
    待她们进了主房关上了门后，常青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夫人突然变得这么敏锐、谨慎，真的让他好不习惯哪。
    “爷，现在该怎么办？”
    “回去随风园吃饭。”秦彧瞄了一眼他手上的木饭盒，“还热着吧？”
    “热着。可，可是，您不进去看一下夫人吗？”常青不解地问道，“难道您没有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有多么失望吗？”
    “不觉得。”秦彧说着，朝主房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往随风园方向跃去，“走吧。”
    常青看着他瞬间不见的身影，扭头又看了主房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爷之所以不进去，纯粹是因为被夫人猜到他在这里而起的犟脾气而已。
    啊哈，没想到爷也有这么傲娇的时候。常青越想便越觉得好笑，可是他还没小狗，却发现已经离开的秦彧又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木饭盒，“明日起撤销夫人的禁足令，恢复一切用度。”
    什么？常青一愣，怎么说撤就撤？
    “不，用度翻倍。”还没等常青回答，秦彧就改了口。
    翻倍？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不在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爷，这事得跟英姨娘说呢。”常青咽了咽口水说道。
    “不用管她，你直接去跟奶奶说，就说这都是我的主意。还有，我明天一早有事要跟奶奶商谈，你也准备一下。这些，都要保密。”秦彧淡淡地吩咐完，也不等常青回答，便想直接离开。
    “爷！”常青急忙喊住他，然而却是一脸欲言又止，咬了咬牙才鼓起勇气问道，“爷为什么突然会……”
    “放老虎，不，放狐狸。”秦彧一脸正经地回答，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嘴角轻轻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老虎？狐狸？”并没有看到楚伊人跟刘嬷嬷精彩“对战”的常青一头雾水。
    秦彧扔给他一个不可名状的眼神便直接跃走，徒留下常青在寒风中忧郁着。一阵寒风吹过，他终于回过神，施展轻功直奔碧玉园找秦老夫人了。
    当天晚上子时过后，月黑风高，某个完全不知情的小身影蓦地从蒹葭园溜了出来，避过所有暗卫直奔小厨房，将一切能吃的都装进包袱。
    嗯哼，这样就能好好熬上一段日子了。楚伊人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身后装得满满的打包袱，眉眼弯弯地想着小厨房明早鸡飞狗跳的情景。

 第200章 主母风华

    因为“囤”了足够多的食物而没有后顾之忧的楚伊人安心满足地一觉睡到天亮。
    惺忪之间，她蓦地不安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似的。她睁开双眼，隔着床帐看着外面，耳朵警觉地竖起来，沉下心静静探听着床帐外的动静。
    一声声细微的呼吸声轻悠悠地传了进来。楚伊人皱眉，如今园子里分明只有她跟绿兰两个人，怎么会……
    深呼吸一下，她缓缓地移到床尾角落，伸出手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掀开了床帐，她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听到一阵齐刷刷的声音响起，“夫人早上好。”
    咦？楚伊人一愣，随即偷偷地瞄了出去，发现自己的床前竟然跪着十几个穿着崭新衣服的丫环，每个人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是闹哪样？楚伊人蹲在床尾，有些呆滞地看着跪满了一地的丫环，并没有让她们起来，而她们也不敢擅自起来。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动一下。
    绿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有些诡异的景象。她连忙上前把床帐挽好，走到楚伊人面前挡住她那奇怪的姿势和表情，“夫人，请问是现在洗漱吗？”
    楚伊人巴眨着眼看着绿兰，马上便意会过来，优雅地站了起来，轻轻淡淡地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谢夫人。”跪了许久的丫环马上谢恩站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绿兰在这伺候着就行了。”楚伊人现在满肚子疑问，迫不及待就把人撵走。
    那些丫环天没亮就在这里等着，等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了，还没有来得及说几句好话擦擦马屁刷一下存在感呢，马上就又被撵出去，心里那个忧愤啊，差点就把她们虐哭了。
    尤其是看到绿兰这么受宠，心底更是嫉妒得受不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当时是怎样冷嘲热讽、急着要离开蒹葭园的做派。
    可是无论她们再怎么不忿，她们最后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行礼离开。
    她们一离开，楚伊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绿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夫人的禁足令被撤了。”绿兰一边服侍她洗漱一边说道。
    “撤了？”楚伊人一愣，随即瞪大眼睛问道。
    喜讯来得太急，让她一时不知道缓不过神，心底除了震惊跟不信以外，竟然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
    “是的，撤了。”绿兰淡然的脸上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也就是说，我自由了？”把绿兰说的话彻底消化后，楚伊人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让日月褪色的灿烂笑容。
    早知道她会这么高兴，他就该早些撤了她的禁足令才是。刚踏进主房的秦彧听到她这么兴奋的声音，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想道，更不可自控地加快了脚步往内室走去。
    在乍看到她的一刹那，秦彧便被她那个笑容迷惑了，心里面一阵悸动，随即又感到一阵不爽，脸色有些阴沉地看着她们。
    可是那边的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有发现他已站在了门口。
    “自由？”绿兰呐呐地重复了一句，才淡淡地说道，“算是吧。”
    算是吧？楚伊人一愣，脸上的笑容慢慢凝住，“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就是，你以后有得忙了。”清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让绿兰整个人一震。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做些反应，便楚伊人直直盯着她，条件反射地接话，“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是秦府的当家主母。”秦彧并不在意她的失神，淡漠地说道。
    当家主母？她是当家主母？开什么玩笑？她昨晚明明还因为担心以后吃不饱而不得不去偷，噢，不对，是不得不去“囤”些粮食，怎么一觉醒来就翻身做了当家主母？她是不是还没睡醒？这么想着，她伸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猛地传来的痛意让她忍不住狠狠地蹙眉。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就突然变成当家主母了？”楚伊人猛地抓着绿兰的手臂皱眉问道。咦？不对！她眨了眨眼，直直地打量着绿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跟她说话的人并不是绿兰。那声音好像更加浑厚低沉，更加冷冽淡漠，就好像，好像是秦彧的……
    思及此，楚伊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动作生硬地扭过头看向门口，只见秦彧正缓缓向自己走来，一脸高深莫测。
    老天爷！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楚伊人一颗心跳得飞快。这么久不见，他好像又帅了许多。
    啊！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夫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伊人匆匆行了行礼，急急开口问道。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绿兰一眼。
    “老爷，夫人，奴婢先去看看早膳准备好了没有。”说着便快步离开。
    不知为何，她觉得秦彧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好像很生气似的，可是自己也是才见到他，按理说并没有招惹到他才对啊。
    绿兰一离开，楚伊人就又迫不及待地开口，“夫君，到底……”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秦彧突然抚上自己脸颊的动作给噎住了，只能巴眨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瞅着他深邃迷蒙的黑眸，在那里，她看到了表情呆滞，一脸傻乎乎的自己。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的脸，实在很想开口让她也像刚才那样，尽情地绽放着美丽和快乐，不对任何人，只对着他笑。然后，他会一直地呵护着，不会像绿兰刚才那样，让她的笑蓦地凝住，黯然失色。
    “夫君……”他久久不说话，尤其是那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表情，让楚伊人忍不住轻轻皱眉，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皱眉？秦彧忍不住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他的动作十分突然，让楚伊人忍不住惊叫一声，那银铃般娇脆的声音让秦彧终于回过神，他垂了垂眼睑，再抬眸时已经恢复成往日那么清冷。
    他收回抚着她眉头的手，轻踱到旁边挂着那套华丽的衣服前，轻轻摆弄了两下，淡然问道，“这是你今天要穿的衣服？”
    “我不知道。”楚伊人如实回道，实际上，不是他突然问，她也还没发现这里竟然挂着这么一套衣服。

 第201章 主母风华（2）

    秦彧淡然地看了她一样，对她的回答很不以为然，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夫君，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看他情绪还可以，楚伊人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嗯。”秦彧转身坐在凳子上，淡然地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突然撤了我的禁足令？而我为什么又突然成了当家主母？”楚伊人急急问道，生怕他会突然反悔一样。
    “这是两个问题。”秦彧随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意地应道。
    “一个关于你的，一个关于我的。各自是一个而已。”楚伊人不自觉地就拿出忽悠家人的那一招。
    她的回答，让秦彧听着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刺耳。什么你的，我的，各自，这是要把两个人区别开来？
    “呃，不对，这是一个关于我们的问题。”楚伊人见他脸色不对，以为他是反感自己这般耍赖，连忙换了一个说法，起码依然只是“一个”问题啊！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忐忑不安的楚伊人不知道，她这次竟然误打误撞地让秦彧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你表现得好，自然就撤了。”他语气平和地回答，那理所当然的口吻让楚伊人嘴角微微抽动。
    他整整半个月都没出现，有怎么知道她表现良好？而且，她实在有些怀疑他所谓“良好”的标准在哪里？
    不过他既然这么回答，那么她就算追问，应该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吧？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要回答的迹象。
    “那我为什么又突然变成了当家主母？”论淡定，楚伊人向来比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府里的下人为什么都称呼你为夫人？”秦彧不答反问。
    “因为我本来就是啊。”楚伊人理所当然地回道，尽管她只是一个替嫁新娘，但她是极有道德的替嫁新娘，早已在心底将自己催眠得十分自然，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问话也能迅速、无误、得体地回答。
    “既然本来就是，还有什么好问的？”秦彧淡淡地反问一句，话里隐隐有些鄙视。
    是啊，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是秦府的夫人，理所当然地也就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啦。这个逻辑关系确实很通俗易懂，可是，问题却不在这！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就突然变得名副其实了？”以前，尽管秦老夫人有意让自己接手当家的事，可是自己的心根本就不在这，而且舜英其实也并没有松过手，所以她这个秦夫人其实一直都处于“拟当家主母”这个尴尬的身份中。
    只是自己之前一点儿也不在意，才会不管不顾，但是如今她既然要斗倒舜英，为小五争回公道，那么她就必须要在气势、权势上碾压舜英才行。
    “我很高兴你有反省到自己之前的不作为。”秦彧淡淡地回了她一句，呛得她差点就喘不过气。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可是楚伊人知道，自己今天“当家主母”的身份和权力，必定是他亲自帮她拿来的，只是他又为何要这么做？她明明在他面前说过要靠自己，而他当时似乎也暗暗表示过不会帮她的。
    她苦恼的表情，让秦彧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其然地想起她昨晚跟刘嬷嬷的“对战”，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虽然上扬的弧度很小，却依然让楚伊人看得瞠目结舌。
    鹅滴乖乖呀！他笑了！他竟然笑了！
    她夸张的表情，灼热的凝视，让秦彧下意识地敛去笑容，脸色变得更加清冷森然。
    “你笑起来真好看。”楚伊人还没从他那昙花一现的俊美笑容中回过神，木讷地说道。
    她此刻的表现，让秦彧心底不由得产生了些许的担心，她真的没有问题吗？
    “别发呆了！你还得去仙乐楼祭拜，然后从舜英手中接过那串大钥匙，你才是正式的当家主母。”秦彧故意装出一副冷怒的模样，以十分冷冽的声音说道，“还是说，你愿意继续被禁足在这里？”
    “不！我马上准备！”楚伊人回过神，连忙往门口走去想喊绿兰进来。
    可是在开口的一瞬间，她却蓦地转过身，直直地看着秦彧，“夫君到底为何要帮我？你说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机？”
    “你不觉得，假如你是当家主母，做起事来会事半功倍？”秦彧淡淡地开口，“也不至于像昨晚那样，面对那些小喽罗也要这么迂回地恐吓。”
    昨晚？楚伊人一脸惊吓！他昨晚果然是躲在暗处偷偷监视着她！
    “给你这权力，是让你做老虎，而不需要一直做一只假借老虎威风的狐狸。”秦彧继续说道，然后走到她身边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做好你的当家主母，别让我失望。否则，哼哼。”
    留下威胁，秦彧潇洒地离开房间，只留下楚伊人原地站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老天爷！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秦彧淡然地看了她一样，对她的回答很不以为然，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夫君，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看他情绪还可以，楚伊人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嗯。”秦彧转身坐在凳子上，淡然地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突然撤了我的禁足令？而我为什么又突然成了当家主母？”楚伊人急急问道，生怕他会突然反悔一样。
    “这是两个问题。”秦彧随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意地应道。
    “一个关于你的，一个关于我的。各自是一个而已。”楚伊人不自觉地就拿出忽悠家人的那一招。
    她的回答，让秦彧听着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刺耳。什么你的，我的，各自，这是要把两个人区别开来？
    “呃，不对，这是一个关于我们的问题。”楚伊人见他脸色不对，以为他是反感自己这般耍赖，连忙换了一个说法，起码依然只是“一个”问题啊！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忐忑不安的楚伊人不知道，她这次竟然误打误撞地让秦彧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你表现得好，自然就撤了。”他语气平和地回答，那理所当然的口吻让楚伊人嘴角微微抽动。
    他整整半个月都没出现，有怎么知道她表现良好？而且，她

 第202章 主母风华（3）

    楚伊人马上意会过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是么？那我不能白费了夫君一番心意才是。绿兰，你快帮我梳妆打扮。”
    也对，先不管他的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反正她原本就打算要“篡”了舜英那当家主母的位置，如今秦彧既然给她提供了这么一个便利，让她能少奋斗这么多，如果她还不敢接受那就真的是大笨蛋了。
    嗯哼，她不仅要接受，而且还要积极有所作为呢。楚伊人迅速调整好心态，决定首先要在门面上狠狠碾压舜英一下。
    此时的木槿园一片肃穆，气氛压抑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英夫人，您……”若珠看着坐在梳妆台前那抹摇摇欲坠的瘦弱身子，十分担心地开口。
    这半个月以来，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所有的事都是舜英做主的日子。木槿园的人便很有默契地同时改口喊回“英夫人”，对此舜英是默认的，甚至还有些享受。
    她总是想，“宜桃夭”的脸毁了，秦彧即使曾经因为念着牧静姝而对“宜桃夭”有着些许的移情，但总会有清醒且厌烦的一天。她太了解那个男人了，他的心根本比冰还冷，比石头还硬，能同情应该不错了，绝对不会生出怜惜，更不会因为怜惜而生出爱意。
    她总是想，就这样让“宜桃夭”在那个蒹葭园里发霉吧。然后她就像从前那样，努力成为他的贤内助，太想他了就努力找个借口去找他，即使被他冷言冷语无视到底也无妨，只要他还是那个他，那个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的他。
    对她来说，他的心她得不到，他的人她也得不到，但是没问题的，只要其他人也不要得到就好，只要她能偶尔看他一眼解解恋慕之情就好，只要她知道自己依然是他的妾就好。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这样想好不争气，可是她马上又会自我安慰说不是有句话叫做“妻不如妾”吗？当妾其实也挺好的不是？
    她不明白，她都已经爱得这么卑微了，为什么他还要一次次地伤害自己呢？先是当众让她从“英夫人”变回“英姨娘”，如今更是什么都不说，直接跑去那个老不死那里将“当家主母”的位置直接给了“宜桃夭”，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商量，甚至连问一问她的意见都没有！
    真的很可笑啊！舜英嘴角浮起一个悲凉的笑容，因为直到此刻，她对他依然没有一丁点儿的恨，甚至连去问的勇气也没有。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是绝对不会逆了他的意，却也不会顺了那些人的心。她会步步经营，从“宜桃夭”那里将她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回来。舜英眯了眯眼，恨恨地想道。
    “若珠，我是英姨娘，你怎么又搞错了？”舜英突然拿起梳子，对着铜镜慢悠悠地梳着那一头青丝。
    若珠一愣，担忧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我们不是要去仙乐园吗？”舜英放下梳子，转身淡淡地看着一屋子的丫环，“你们赶紧帮我梳妆打扮，如果迟到了会被人笑话，以为我们小家子气呢。”
    “英夫人，呃，英姨娘，”在舜英的眼神下，若珠急忙改了称呼，有些不忿地说道，“难道您真的要去吗？”
    她之所以这么不忿，主要是今天天还没亮，她们人都还没起床，老夫人就派了一个小丫环过来嚷嚷着说，从今天起当家主母就是那个被冷落了许久的夫人，还说马上就要去仙乐园进行移交，让英姨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大钥匙交出来，完全不考虑英姨娘的心情，完全不给人做好心理准备。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还欺负得好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她们如果这么轻易屈服了，那些人还当她们木槿园的人好欺负了！
    “去！为什么不去？”舜英一脸理所当然。
    “可是这样，岂不是真的要将当家主母的位置拱手让人？”若珠皱眉，英姨娘怎么突然这么容易说话了？难道她不知道，这一放手，以后想再拿回来就很难吗？
    “你说什么浑话？这是夫君亲自做的决定，你敢违抗？”舜英微微瞪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要违抗的话，你自个儿违抗，别让木槿园的人跟着你陪葬。”
    “奴婢愿意为英姨娘赴汤蹈火，坚决不让英姨娘受委屈。”那些丫环跟在舜英身边多年，即使不如若珠那么了解舜英，却也还是能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当下便跪了下来表忠心。
    “赴什么汤？蹈什么火？你们在胡说些什么？我之所以委曲求全，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保护你们。你们倒好，都这么迫不及待去公然违抗夫君？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后果吗？”舜英站起来，唱作俱佳地说道。
    “英姨娘……”众丫环微微颤抖着身子，一脸感动地看着她。她们真的没有想到，英姨娘竟然会如此在意她们这些下人。
    在这种受宠若惊的情绪熏染下，她们甚至有些热泪盈眶。
    见状，舜英忍不住暗暗得意起来，没有多想便继续说道，“你们放心，即使我没了权势，但是我拼了命也不会让别人因为往日的怠慢而欺你们一分。假如她真的这么做，就算要我背上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的罪名，我也一定将‘当家主母’的位置抢回来！”
    向来脑筋不好使的若珠，此刻却灵光一闪，连忙接话道，“英姨娘，小心隔墙有耳。”
    “这木槿园里的，都是我信任的、要保护的人，如果现在有人想要以此向夫人谄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怨不会恨。”说这话的时候，舜英一脸淡笑，却让人感觉到一丝悲凉的味道。
    “奴婢愿与英姨娘共荣辱，绝不背叛您。”众丫环异口同声地说道，溢着泪水的双眸闪动着坚定。
    “你们……”舜英轻轻捂着嘴，惊呼一声，然后双眼含泪地向她们道谢，心底却十分得意地笑起来。
    “姐妹们，既然英姨娘这么掏心掏肺地对我们，我们也要好好报答她才是。”若珠拿出手帕抹了抹眼睛，对着舜英说道，“英姨娘，虽然您决定受这委屈，但请务必盛装出席，一定不能输了阵。”

 第203章 主母风华（4）

    “不可以，今天的主角不是我。若珠你去找些素净一点的衣服来，让我好好挑一下。”舜英轻轻蹙起了眉，嘴角却轻轻上扬，一副委屈却又假装不在意的表情。
    “请英姨娘盛装出席！”丫环们看着都觉得心疼，不约而同地齐声说道。
    “你们……”舜英抿了抿唇，一脸为难。
    “英姨娘，请体恤奴婢们对您的心疼。”若珠上前一步，神情严肃地说道。
    舜英红着眼，缓缓地扫视着她们那一张张认真严肃的脸，表面十分感动，内心十分满意，眨了眨眼，就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眨了回去。
    “好。”她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说，让那些丫环更加地感动起来。
    半个时辰后，她便带着一大群丫环出了门。
    她以为自己是最迟的，可是去到才发现，秦彧和楚伊人竟然都还没到。
    “哎呀，舜英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是想着输人不输阵吗？”玉念春看着舜英那绝代风华，嫉妒之意油然而生，忍不住酸溜溜地出言讽刺。
    “是啊，表小姐真聪明。”舜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回答道。那模样那语气，仿佛就把人当成白痴一样，气得玉念春就想发飙。
    “春儿，不得胡闹。”秦老夫人深知玉念春的性子，便赶在她开口之前喝止了她。
    玉念春鼓着双腮，忿恨地瞪了舜英一眼，却没想到舜英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低垂着眼睑，一副不跟她计较的模样。
    可恶！这是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吗？玉念春越发地恼怒，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随便乱发脾气的场合，咬了咬牙便忍了下来，反正待会交接完之后，她多的是时间好好对舜英冷嘲热讽几番。
    这般想着，玉念春便轻扬下巴，挑衅地盯着舜英，可是舜英的心思明显就不在她身上，自然也就对这番挑衅熟视无睹。
    说真的，她实在不想在这些小喽啰身上浪费精力，与其跟玉念春拌嘴失了身份，倒不如保持着高贵沉静的气质，以静制动地应对着等会儿出现的“宜桃夭”。
    舜英站在一边，坦然淡定地打量着，发现连牧守安这个往日不凑热闹的人，此刻竟然也哈欠连连地站在一边等着，而主角却是连影儿都不见。
    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瞄了瞄正站在祖先牌位前闭眼抚着佛珠的秦老夫人。
    虽然只看到背影，却能从老夫人那挺得特别直的腰杆感受得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浓烈的不满之意。
    哼，不满？这明明就让你称心如意了？不是应该高兴地笑不拢嘴吗？舜英冷冷地瞪着秦老夫人的背影，忿恨地想道，却在别人发现之前迅速又垂下眼睑，不让别人发现她眼中的忿恨。
    “春娘，快去看看老爷和夫人怎么还没到？”又过了一会儿，眼看马上就要到吉时了，秦老夫人最终按捺不住，对着身边的春娘吩咐道。
    那威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有精神，只是深究一下，就会发现其中包含着诸多的不满与无力感。其实，对于“当家主母”易主这件事，虽然对结果她是乐见其成，可是对过程却真的是十分地不满。
    天还没亮，她还在睡梦中呢，秦彧这个不知道多久没向她请安的孙子突然就出现在碧玉园，更省了客套话，直截了当地说把他的决定说了出来。
    没错！尽管美其名曰是与她商量，但其实根本就只是通知她而已。甚至，早就已经让常青准备好交接仪式的所有事情，她只需要准时出席就可以了。全程没有一句废话，也不见一点儿尊重。
    然而，能将“当家主母”的实权从舜英手上抢走，说到底都是极好的一件事，因此她也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准时，甚至提前来到仙乐园，不想舜英比她来得迟就算了，那两个人竟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是。”春娘领命，刚想往外走，却看到绿兰不紧不慢地走进来。
    “绿兰，老爷和夫人呢？”春娘往她身后看去，却没有发现其他身影，扯着绿兰便问了起来。
    绿兰看了一眼她一样，轻轻松松便脱了她的钳制，径直走到秦老夫人面前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绿兰给老夫人请安。”
    “起来吧。”秦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说真的，她是真心想把聪明干练的绿兰放在身边做心腹的，却始终担心她养不熟，一直犹犹豫豫地，以致被秦彧抢了过去给楚伊人。这让她十分抑郁，却又无可奈何。
    “谢谢老夫人。”绿兰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在全场百来号人的注视下，淡定地开口，“老夫人，老爷让我过来转告您，他和夫人要迟些再过来，请您和其他主子稍微等一下。”
    “迟些过来？有什么事耽搁了吗？”虽然不满，但是秦老夫人却能迅速进入状态，一脸担忧地问。
    “老爷和夫人正在用早膳。”绿兰淡然的话，却像狂风暴雨一般直接袭向众人。
    早膳？在场的人，全部都是被人叫醒然后饿着肚子过来的，可是如今主角却把他们甩一边，自个儿在那边吃早膳？还有天理没有了？
    全场的怨气值瞬间升高，就连原来哈欠连连的牧守安，此刻也炯炯有神地瞪着绿兰。可是此刻，除了秦老夫人，其他人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不敢说一句话。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么多在等着吗？而且，我怎么不知道，小厨房的早膳竟然提前到这个点了？”秦老夫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咬着牙问道。
    “回老夫人，老爷说夫人的身子才刚养好，为免夫人体力不支晕倒，得用完早膳才能出门。”绿兰面无表情地复述着秦彧的话，“至于早膳，是老爷特意让青爷去醉香楼买回来的。”
    绿兰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十分好听，可是此刻听在那些人耳里，却觉得分外刺耳。就连打算来看舜英笑话的玉念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秦老夫人一腔怒气在心头乱撞，无奈却怎么也找不到爆发口，毕竟人家那是身子太娇弱的缘故啊！
    她深呼吸了两下，好不容易把气顺了，才盯着绿兰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说，今天的交接仪式取消了？”

 第204章 主母风华（5）

    闻言，绿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淡定地回道，“回老夫人，老爷并没有提及取消的事，他说会在吉时前赶到的。”
    绿兰十分淡然，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些人的怒气有多重，只是既然老爷都这么说、这么做了，她一个小小的丫环还能违抗不成？
    她的话，让那些人即使心怀不满，却也只能待在原地等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吉时马上就到了，却依然不见他们人影。
    “绿兰，你去看看他们到了没有。”秦老夫人强忍着不满，淡淡地吩咐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家仆大声地通传，“老爷、夫人到。”
    屋里的人精神一震，同时往外看去，不由得看得入了神，觉得自己看到的其实是一对从蓬莱仙境而来的神仙眷侣。
    身穿深红锦袍的秦彧显得那么孤高清冷，挽着他胳膊的楚伊人一身如火般耀眼的红色，就连斗篷和面纱也都是红彤彤的，与秦彧那深红相得益彰。再仔细一瞧，衣襟、袖口以及配饰这些细节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两人今天的服饰是经过特别搭配的。
    尽管楚伊人脸上挂着的面纱，让众人心中暗自都有些忖度，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今天的打扮确实惊艳了全场。
    那些人看着，不自觉又把视线看向舜英，今天的她，穿着雍容华贵的金色系衣裙，画着高贵典雅的妆容，身后还一如往常地跟着几十个眉清目秀的丫环，那气势、那排场，让人不寒而栗，心存敬畏。
    金色对红色，论高贵雍容，自然是金色更胜一筹。然而，楚伊人今天的那身红色衣裙，剪裁得宜，设计得体，配上她那恰到好处的妆容，妖娆之余，贵气很自然地萦绕着，让人打从心底爱着、敬着。而直接秒杀众人的，当然是她身边的秦彧。
    任舜英带着再多的丫环，终究比不上一个秦彧。
    所以，两人第一次交锋，从外形、气势上看，楚伊人确实做到了碾压，让舜英在人群中黯然失色。
    舜英紧紧地看着，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她不在意楚伊人的惊艳，却十分在意秦彧的配合。什么时候，他会愿意在衣着上配合着身边的人？这是不是说，秦彧是真的在乎这个女人？
    不，肯定不是！不！能！是！舜英默默地在心底否认着，然后开始自我催眠，秦彧之所以会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不想让毁了容“宜桃夭”出现得太难看，毕竟“主母易主”这个决定是他亲自下的，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宜桃夭”在交接仪式上落为笑柄呢？
    可是，那张破脸怎么还能让夫君如此痴迷？不仅能让秦彧破天荒地过问家务事，还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让他为她抢到了“当家主母”的位置。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舜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发现秦彧和楚伊人已经走到这边跟秦老夫人请安，也没有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跟他们请安，更没有发现全场只有自己呆呆地站在那里紧紧地盯着楚伊人那红得像火的面纱。
    面纱下，楚伊人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缓缓走到舜英面前，清澄的大眼深深地对上舜英那双因为沉思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美眸，“英姨娘，本夫人脸上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看得如此入神？”
    舜英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一旁的若珠见状，赶紧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什么？”舜英一愣，脱口而问，然后在见到近在咫尺的楚伊人，后悔得差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是有多傻，才会在此刻发呆？她是有多傻，才会在“宜桃夭”面前放松了警惕？她是有多傻，才会毫无戒心地回了这么一句致命的话。她甚至都能预测到楚伊人接下来的话了，绝对是要讽刺自己心不在焉吧，然后再引申到什么不愿意交出大钥匙什么的。因此，舜英的脑子迅速飞转起来，马上便想到至少三个回答来敷衍。
    “本夫人脸上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何看得这么入神？”楚伊人并没有开口讽刺，只是淡笑着再问道。
    “没有，舜英只是关心夫人的伤是否恢复了。”舜英想不到她竟然只是重复了一下问题，心思当下便转了几下，马上就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吗？那我在这边就先谢谢英姨娘的关心了。”楚伊人眉眼弯弯地笑看着舜英，笑着笑着，话锋陡然一转，“我还以为你是想看看我那丑陋的刀疤呢。”
    原来看着还算和谐的场面瞬间充满了火药味。
    在场的人都预料到今天的仪式肯定不会平淡，也做好了看戏的心理准备，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最先挑衅的人，竟然会是“宜桃夭”。
    舜英脸色一冷，皱眉看向楚伊人，发现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虽然还闪着明显的笑意，但是里面那冷然的眼神也是显然易见的。
    看着看着，舜英甚至觉得自己能隔着面纱看到楚伊人的嘴角阴冷无情地上扬着，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罪不可恕的大恶人。
    大恶人？难道她恢复了记忆，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舜英心里立刻打了一个激灵，原来那有些不措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舜英惶恐，不知夫人何出此言？”舜英眨了眨眼，一脸坦然地回答道。
    众人屏气凝神地同时看着楚伊人，急切地想知道她会不会说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理由。谁知道楚伊人却只是打趣地说道，“因为你的视线过于灼热，让我觉得脸都要被戳出两个大窟窿。”
    说着，她眼眸里的笑意再加深了几分。
    “好了，吉时到了。马上开始吧。”秦老夫人虽然也乐意看这两个人争斗，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要保持一下自己的威势。
    “是！”楚伊人和舜英同时回道，面子上该做的事，她们一件也不会落下。
    “桃夭，你先过来给祖先上香。”秦老夫人示意春娘将三根大香点燃了交给楚伊人，“跪下，然后跟着春娘虔诚地念一段话，磕三个响头再上香就可以了。”
    “是。”楚伊人径直走到秦府列祖列宗牌位前跪着，那次“不祥之火”的事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那时候小五还差点要被斗篷上的火烧到了呢。
    蓦地，一个念头很快地闪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第205章 主母风华（6）

    “夫人。”春娘利索地点燃了三根大香递了过去，低声唤道，成功将楚伊人的思绪打断。
    “谢谢。”楚伊人迅速回神，刚想接过大香，突然顿了一下，“等一下。”
    春娘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秦老夫人，只见后者一脸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便把香收了回来，直直地站到旁边。
    “绿兰，帮我把面纱摘了。戴着面纱给祖先上香，是十分不敬的行为呢。奶奶，您说对吗？”楚伊人淡然地说道，最后还特意问了秦老夫人以示尊重。
    此时秦老夫人倒不好接话了。她之前听玉念春说过，这“宜桃夭”脸上的疤痕可是异常狰狞难看的，要是摘了这面纱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祖先们了呢。可是不摘的话，却真的也是不敬。
    想了想，秦老夫人便开口说道，“是应该这么做，可是奶奶也担心摘了面纱后，你的伤会因为受冻而更严重。我想还是不要太勉强了。”
    “没有勉强。”楚伊人淡淡地说道，“绿兰，过来。”
    “是。”绿兰快步上前，缓缓地摘了她的面纱。
    所有人翘首，都希望能看一下楚伊人脸上的刀疤是不是如传言那样狰狞不堪。可惜楚伊人正背对着众人，除了那后脑瓜什么也看不见。
    此刻，全场唯一能正面看到楚伊人的人是正拿着大香站在旁边的春娘，因此大部分人都把视线移向春娘。可是春娘此刻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说呢？像惊恐，又像惊艳，眉眼之间又多了一丝疑惑。春娘那复杂难懂的表情，让众人对楚伊人的脸越来越好奇。
    “春娘。”楚伊人轻轻柔柔地朝春娘说道。
    春娘惊觉自己的失礼，连忙急切地上前一步，再一次将手中的大香递了过去。
    楚伊人接过大香，淡定自然地随着春娘念了一段话，又深深地磕头三次，才将大香递给春娘，让她帮着插到香炉里。
    然而这一过程，并没有人花心思去看去听，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屏气凝神地等着她转过身。
    就连秦老夫人也有些迫不及待，她急急地开口，“桃夭，过来签了这责任状。”
    所谓的责任状，就是让楚伊人承诺在她作为秦府“当家主母”期间，要以身作则，勤俭节约，公正分明，不能徇私舞弊，更要承诺假如出了什么麻烦，所有责任由她一力承担。
    楚伊人早就从绿兰口中知道了这些，虽然她觉得这责任状一点都不公平，却也没有抗拒，毕竟签下的又不是“楚伊人”，而是“宜桃夭”，而更妙的是，真正的宜桃夭并没有签过。如此一来，以后若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根本就找不到真正该负责的人。
    想着想着，楚伊人便露出淡淡的笑意，也正在此时，绿兰刚好将她搀扶起来转过身子。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倾国倾城之貌便没有任何遮掩地展现在众人眼前，跟之前相比，好似更加地完美，尤其是脸上那淡淡的笑意，更为了她增添了一抹风华，让人久久移不开视线。
    就连原来就知道她消了疤痕的秦彧也不禁看得一愣。
    那些打算看笑话的人，一下子就蔫了，然后暗自瞪向舜英和玉念春身后的丫环们，这整一群都是瞎子吗？这哪里有什么刀疤？别说刀疤了，甚至连小小的皱纹都没有。
    那些上次亲眼看过楚伊人脸上那道疤痕的丫环此刻看着那张如美玉般滑腻的脸颊，一脸疑惑，满心忧郁。难道她们上次真的眼花吗？可是一个两个眼花就算了，怎么可能几十号人同时眼花？
    不过，她们终于明白了！难怪秦彧会突然做这样一个决定！在场的丫环们不约而同地这么认定。
    楚伊人脸上依然挂着那淡淡的笑，心底却早已笑得翻了天。她忍不住用眼光余角快速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尤其细细打量秦老夫人、牧守安、舜英和玉念春四人，发现他们一脸疑惑，只是秦老夫人是纯粹的疑惑，而牧守安的疑惑中则带着玩味，舜英的疑惑中分明带着谨慎，玉念春的疑惑中充满着浓烈的嫉恨。
    幸好秦彧并没有阻止她戴面纱出来的决定，否则又怎么能看到这些人如此有趣的表情？思及此，她偷偷又看向秦彧，却见秦彧也正深深地看着自己，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千年寒冰脸，可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却闪着浓浓的笑意，以及微微的宠溺。
    笑意？宠溺？楚伊人皱眉，一颗心蓦地提了起来，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什么笑意，什么宠溺嘛，根本就是自己老眼昏花而已嘛！
    楚伊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却有些空空的。
    所有的一切都像停滞了一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只有绿兰能保持冷静，扶着楚伊人走到桌子前，拿起毛笔蘸了墨，恭敬地递给楚伊人，“夫人，请。”
    楚伊人眨了眨眼回过神，接过毛笔便一脸认真肃穆地在责任状上方方正正地写上“宜桃夭”三个字，更煞有其事地在上面按了指模，然后把责任状拿给秦老夫人，“奶奶，责任状签好了。”
    秦老夫人一愣，先是看了看责任状，然后才深深地看了楚伊人一眼，暗暗咽了咽口水便说道，“你对着列祖列宗念一遍。”
    “是。”楚伊人心底有些抑郁，怎的要念这么多东西？
    可是不情愿归不情愿，她还是字正圆腔地把责任状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随着她银铃般的声音响彻仙乐园的大厅，众人也逐渐回过神了，只是心底的那抹疑惑依然深深地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头，难受得很。
    “好了。舜英，你过来跪在桃夭面前。”秦老夫人的话，让众人一愣。
    “跪？”舜英皱眉，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归还大钥匙要跪？
    秦老夫人看穿她的想法，淡然地说道，“正常来说，归还大钥匙不需要跪，可是你们的情况是特殊的。”
    舜英眼一冷，她当然知道这个臭老太婆所谓的“特殊”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却不觉得这是她需要下跪的理由。她傲然地站着，愣是不肯动一下。
    “你这是不想归还大钥匙了？”秦老夫人也不恼，只是微微笑着问道。

 第206章 主母风华（7）

    “我不是这个意思。”舜英快速看了秦彧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不悦，暗暗呼了一口气，坦然地看向秦老夫人，“奶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自我知道夫君要续弦以后，我便做好了随时归还大钥匙的准备。”
    “既然如此，你赶紧跪下，还了大钥匙便是了。”秦老夫人并没有被她忽悠到，只是淡淡地开口。
    跪？她辛苦三年，如今被人强行把大钥匙拿回，竟然还要跪着还？就算欺人也该有个限度！舜英心底恨恨地想着，面上却越发冷然。
    “还大钥匙可以，但是要跪着还的话，请恕舜英做不到。”舜英毫不畏惧地看着秦老夫人。反正秦彧并没有表态，她大可据理力争。
    秦老夫人完全没有想到舜英竟然会当众违抗她的话，一张老脸瞬间就变得不好看了，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舜英，“你……”
    接下来的话完全被胸口那一口闷气塞着。
    然而舜英并没有再说什么，紧握着那串大钥匙径直走到楚伊人面前，一双美丽的凤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越来越容光焕发的脸，深呼一下后便缓缓地说道，“夫人，这是秦府当家主母的‘大钥匙’，府里各个重要地方的钥匙都在这里，以后辛苦您了。”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是多么地悔恨，那天晚上，她就应该一刀把这个女人给了结才对。那样的话，自己此刻又怎么会遭遇到这么难堪的场面？
    舜英的表情虽然十分淡定，但她眼里闪动着的不甘心和狼狈却是那么明显，楚伊人看着心底隐隐有些不忍，可是脑海里马上又想起那晚小五的疯癫模样，咬了咬牙便将那不忍强行压了下去。
    “奶奶，我能直接收下吗？”楚伊人没有理会舜英，直接看向秦老夫人，问的话更是让舜英连脸色也变了。
    才被舜英无礼对待的秦老夫人离开端出一脸严肃，“不能。过去三年，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一直由掌着大钥匙，其中的苦劳和功劳虽然不可抹去，可是你是妻她为妾，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因此，她必须跪在将大钥匙还你，意指她越俎代庖的行为正式停止。否则，今天的仪式毫无意义。”
    听到秦老夫人的话，舜英只想仰天大笑，真是可笑啊！三年，她辛苦了三年，竟然换来“越俎代庖”的定性，换来“跪还大钥匙”的仗势。当真以为她容易欺负吗？
    舜英眉眼一动，刚想开口争辩，却被楚伊人看穿了她的想法，抢先一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英姨娘委屈一些了。你说对吗，夫君？”
    楚伊人询问性地看向秦彧，眼角的余光瞄到舜英瞬间沉下来的脸色，那双直直看着秦彧的凤眸闪着一丝乞求和惶恐。
    这样，在众人眼里看到的画面便是妻妾同时让秦彧作主。一个是样貌酷似过世失贞夫人却用低下手段争宠而被禁足的妻，一个是“宠爱”了三年如今却受尽委屈的妾，他究竟会帮谁？
    “对。”没有任何犹豫地，秦彧极其精简地回了一句，视线一直黏在楚伊人身上，完全无视舜英。
    他的回答，让楚伊人脸上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也让舜英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血液一般，脸色青白，浑身颤抖。
    她早该知道他的选择，可是他就不能为了他们三年的“情分”，看在她爱得卑微的份上，稍微犹豫一下吗？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只听新人笑而不听旧人哭的啊。
    才抱怨完，她又忍不住在心底冷冷地嘲笑自己，什么新人旧人，只怕在他心中，她从来就不是他的“旧人”，从来就不是他的女人。
    “英姨娘，委屈你了。”楚伊人往后退了一步，笑眯眯地对着舜英说道。
    舜英再次悲凉地看了秦彧一眼，然后缓缓地扫视了在场所有人，直到确认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发红的双眼，看到她一脸的委屈和隐忍，才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楚伊人面前，“夫人，过去三年，舜英越俎代庖，以一介卑微的侧室身份行主母之权。今天，在秦府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在奶奶和夫君面前，舜英将这一串大钥匙还给夫人，以冀夫人能大人有大量，原谅舜英一次。今后舜英必定谨遵家法、恪守本分、慎言慎行。”
    既然她必须要跪，那么就得跪得其所。要让人感觉到自己这一跪是多么地委屈隐忍，多么地顾全大局，从而觉得那些逼迫自己跪下的人是多么地无理不公。
    楚伊人眯了眯眼，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使出这一招，瞬间将自己的姿态拉至最低，更让人觉得夫人是“一朝小人得志”。真是的，她还以为只要秦彧凡事站在自己这边，就能狠狠地碾压舜英呢，想不到竟然被这样倒打一钯。
    “夫人。”绿兰看她久久没有动作，忍不住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
    楚伊人瞬间回过神，端起一脸端庄典雅的笑意，“英姨娘委屈了，快些起来吧。话又说回来，我这才接手，对很多事都不够了解，今后希望你能放宽心情从旁多加提点，我感恩不尽。”
    “那是一定的。”在若珠的搀扶下，舜英赶紧站了起来，有些忧郁地回了一句。
    真的不要太过分！自己这才反击一下，这“宜桃夭”竟然马上就攻了过来。然而，她说到底也跟秦老夫人斗了三年，并不是吃素的！
    几乎没有考虑，舜英马上又开口补充，“不过夫人天资聪颖，做事谨慎，必定会如鱼得水，应该不需要舜英协助才是。”
    “那可不一定。”楚伊人笑了笑，她早就已经坏心眼地决定了，她一定会好好利用“当家主母”的权利，仔细核查这三年来的帐本，挑一下毛病，下一个马威。
    舜英岂会听不懂楚伊人那句话背后的深意，然而她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坦然地看向楚伊人，“当着秦府列祖列宗的面，我在这里敢问心无愧地说一句，舜英行事光明磊落，并不惧怕夫人核查账本。”
    竟然知道她的打算？楚伊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然后马上又笑着说，“英姨娘说的什么话？你这些年来战战兢兢的，我怎么一接手就查账本呢？”

 第207章 主母风华（8）

    “是舜英误解了夫人的意思，请夫人责罚。”舜英再次降低姿态，更在心底暗骂自己过于着急，竟然一点冷静都没有。
    “没事，你我姐妹一场，又何需小鸡肠小肚地为这些小事谈及责罚呢？”楚伊人笑着回了一句，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的话暗藏着对舜英“小鸡肠小肚”的讽刺，舜英听在耳里却没能反驳。
    三言两语之间，楚伊人再次将舜英打倒。
    眼看着她们两人的言语争斗接近尾声，秦老夫人适时咳嗽两声，威严地开口说道，“从今往后，秦府‘当家主母’便是秦宜氏。不过，换了主母并不代表大家可以松懈下来，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尤其是各个掌事，知道么？”
    “是。”齐刷刷的声音在花园传来，直到此刻，楚伊人才发现外面花园不知何时开始便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一眼看过去，竟然都是府里各处的掌事。
    其中，小厨房的刘嬷嬷显得特别显眼，除了那肥硕的身子外，那浑身颤抖的可怜模样更是让人侧目不已。
    “桃夭，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吗？”秦老夫人淡淡地问道。
    “该说的话，奶奶刚才都已经说了。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道。”楚伊人笑着回道，不想却惹得秦老夫人心底暗暗有些不爽。
    “是吗？如此说来，奶奶还真是老糊涂，竟然把你的话都抢先说了？”秦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打趣道。
    “不不不，我是真心感谢奶奶的。我资历尚浅，实在不好在这边大放阙词。可是奶奶就不同了，您是府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由您来开口训示，才能威慑到他们，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呢。”楚伊人毕恭毕敬地谄笑着说道，成功地取悦了秦老夫人。
    趁着秦老夫人心情大好，楚伊人连忙对着跪了一地的掌事们说道，“好了，大家别跪着，该忙什么尽管去忙。刘嬷嬷，你的小厨房赶紧备些奶奶爱吃的早膳到碧玉园，可千万别怠慢了。”
    “是，老奴马上去。”昨晚才被威胁过的刘嬷嬷吓得连磕三个响头，颤巍巍地站起来退了下去。
    秦老夫人连夸楚伊人几句“懂事”后，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丫环回去了。
    “弟妹，好久不见。”秦老夫人一离开，牧守安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双星眸紧紧盯着楚伊人的脸。真是奇怪，她脸上之前的那道疤痕难道是画上去的吗？怎么就能消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安少爷别来无恙。”楚伊人一如既往地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先别说这个人专门挖各种暧昧大坑来坑人，单就是他上次伤了她左肩的事，她就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她脸上的嫌弃是那么明显，换了别人早就讪讪离开了，可是牧守安却一点儿也不在乎，依然笑得谄媚地问道，“本来是无恙的，可是今个儿看到你，心却又开始不安份了。”
    看看，坑王真的是无处不挖坑啊！楚伊人皱眉，冷然地反问一句，“安少爷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桃夭竟然这么不堪，以至于安少爷看了也心塞？还是心虚？”
    好一个伶牙俐齿！牧守安忍不住在心底笑着赞了一句，“不不不，我只是看到弟妹这张毫无瑕疵的脸，忍不住有些好奇罢了。是弟妹有什么神丹妙药呢，还是我眼花了？”
    他的问题，让正在想着借口离去的舜英和玉念春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
    “全靠夫君将医圣大人请了过来。”楚伊人笑了笑，没有一丝隐瞒。
    医圣？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天下间谁人不认识医圣？他那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术、拽酷狂炫的奇怪脾性一直以来都是人们的谈资，据说他甚至连续十次拒绝当今皇上的传召。这样一个人，竟然能被秦彧请来，而且只是为了治疗一名小小妇人脸上的刀疤。
    这件事说出去，谁信？瞬间，那些人对秦彧深不可测的能力又多了几分敬畏。众多敬畏之中，舜英忍不住又微微不甘心了一下，自己假装被小五刺伤的时候，别说医圣了，就是大夫也没为她请过，甚至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那……”牧守安还想问什么，却见秦彧一把将楚伊人拉进怀里，并冷冷地看着自己。
    “你们该走了。”秦彧毫不客气地赶人离开。
    面对这么无礼的驱逐，牧守安虽然觉得不忿，却也没打算要硬碰硬。谁让上次交手，让他那么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技不如人呢？
    他斜斜地剜了秦彧一眼，笑眯眯地对楚伊人说了一句“恭喜”以后便潇洒地离去。
    舜英和玉念春见状，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尽管有万千的话想要说，最后还是选择默默离去。
    偌大的仙乐园，瞬间就只剩下秦彧、楚伊人和绿兰了。
    楚伊人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等待秦彧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他竟然只是说了一句，“祭奠的时间不要太长。”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天爷！楚伊人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想不透他是怎么知道她打算待会给小五祭奠一下？然而更加想不透的是，他竟然没有阻止！这一点也不符合逻辑！那儿可是归荑园门前啊，是绝对的禁地不是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算了，多想无益，她一个凡人的脑袋，又怎能想得通透他的想法和行动？
    “绿兰，去备些香烛冥镪，我要去祭奠一下小五。”楚伊人淡定地对绿兰说道。
    “是。”换了往常，绿兰必定会反对的她这种作死的行为。
    哪有人才刚刚当了“当家主母”就敢公然去归荑园这个禁地，可是秦彧刚才的话，却说明他原谅这种作死，甚至是支持的。
    因此，绿兰这次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备好了所需的物品。
    到了那里，她看着楚伊人一脸沉静，有条不紊地给小五上香、烧纸钱，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可是楚伊人的那模样，却让绿兰心神荡漾：那丰姿、那气度、那重情，分明是只有当家主母才有的风华。
    可是楚伊人的那模样，却让绿兰心神荡漾：那丰姿、那气度、那重情，分明是只有当家主母才有的风华。

 第208章 就爱胡搅蛮干（1）

    深冬的寒夜，秦府一片静谧。虽说前几天换了当家主母，但是府里的人却没有多大的感觉，一切如常，日子照样是那样过。
    真正觉得有变化的只能是当事者以及她们身边的人。就像失了势的木槿园，这几天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每个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惊着主房里足不出户的舜英，会打扰到她养心伤。
    然而，得了势的蒹葭园，却也不见得多有活力。里面的每个人同样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被下令不得靠近主房。对此，那些想着好好表现自己的人心里的忧郁和着急一点也亚于木槿园的众人，然而他们却无可奈何。
    “夫人，夜深了，不如先就寝？”绿兰看着还在跟账本奋斗的楚伊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几天，她就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看账本，好似一定要从里面找出些什么似的。
    楚伊人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说道，“不，还差这么点了，我看完再睡。”
    说着，她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原来黑白分明的大眼如今竟熬得通红，让人看了十分不忍，可是绿兰多次劝说终告无效。
    对此，绿兰心里是充满疑惑的，难不成夫人真的想从账本中找出英姨娘做得不好的地方吗？但是可能吗？谁会这么笨，将账上的错漏就这样写下来？
    “夫人，您真的以为把这些账本看完，就能找出英姨娘的错漏？”绿兰终究忍不住开口，“奴婢觉得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即使找到也不可能是什么严重的错漏。”
    换言之，从账本中找到的那些错漏，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作为扳倒舜英的直接武器，甚至可能连个马威也下不到。
    毕竟舜英当了三年的家，多的是时间和人帮着掩盖那些可能存在的暗箱以及不光彩，怎么可能将自己的错漏放置不管，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找到这些错漏？
    “谁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翻那个旧账啊？而且，她不蠢我也不笨，她怎么可能会放着自己的错漏在这里让人翻查？”楚伊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既然如此，那您为何要急着把账本都过目？”绿兰再问道，实在看不下去她在这么折磨自己。
    “绿兰，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想打探些什么？”楚伊人低着头，一边看着账本一边淡淡地开口问道。
    自那天在归荑园门口，楚伊人说出那番话以后，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可是绿兰始终没有正式给她答复。即使这样，楚伊人依然将绿兰当成自己的心腹，让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让对自己做的事都了如指掌。
    “奴婢不敢。”绿兰马上跪了下来说道。
    “不敢？不敢关心，还是不敢打探？”楚伊人终于将视线从账本移到绿兰身上。
    “奴婢是担心夫人身子受不了，绝对没有任何打探之意。”绿兰缓缓地说道，顿了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继续开口，“夫人既然要打一场恶仗，那必须要有强健的身子，否则空有一脑子想法，却没能按计划实施，这种遗憾是致命的。”
    她的话说得很隐晦，可是楚伊人听懂了，那双熬得泛着红丝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所以说，你这是答应帮我了？全心全意帮我？”
    她不知道绿兰身后的人是谁，因此并不奢望绿兰会一心一意，她的要求很低，真的很低。
    这一次，绿兰几乎是马上就接话的，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就开口了，“奴婢没德没能，但是假若夫人有用得上绿兰的地方，绿兰必定赴汤蹈火，一心一意为夫人办事。”
    绿兰的话，让楚伊人心底一颤。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要求的“全心全意”竟能让绿兰回一句“一心一意”，她感动得连忙将绿兰扶了起来，“谢谢你。”
    “是奴婢要谢谢夫人的信任。”
    楚伊人一笑，瞬间便觉得心底满满是能量，她笑了一下，“你的话让我一下子精神了许多，看来今天能将剩下的账本都看完。”
    “夫人，身子要紧。”绿兰皱眉阻止，“来日方长，请不要急于一时……”
    “什么来日方长？是时间紧迫才对！”楚伊人连忙打断她的话，“难不成你还没想到我为何要这么急着看这些账本？”
    “请夫人明示。”
    “春节就快到了。”楚伊人看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秦彧会突然让她来当这个“当家主母”，绝对是不安好心的，呃，这样说也许有些不厚道，可是看了这些账本，她真心觉得这真的事一个大坑，无比巨大的坑。
    “春节？”绿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
    年底是最忙的时候了。既要给各个园子准备新衣新鞋、赏银、年货什么的，又要算好府里下人们的年金，还得筹备各种祭祀仪式，甚至还有府里各种食用什么的。这些活要换了舜英，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要根据往年的查漏补缺一下就好。
    然而，如今楚伊人甚至连找谁去做这些事都不清楚，更遑论去兼顾各种细节。虽然舜英嘴上说着会协助，但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假如楚伊人真的去向舜英求助，只怕会被各种借口拒绝，直接吃个闭门羹。
    况且楚伊人才不打算要去向舜英请教了呢。
    “现在你都明白了吧？”看着绿兰一脸恍然，楚伊人有些抑郁地说道。
    她这些天翻查了秦府去年春节前后的各种支出，得出了一个非常伟大的结论，秦府按照如今这么挥霍的食用，就算不继续赚钱也能活个几代。富不过三代这句话，在秦府这里不过都是浮云啊。
    哼，既然秦府富得流油，那么她也不介意来好好败一下。反正嘛，那又不是她的。不过这么大的金山银矿，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花了。
    “那奴婢也来帮忙，将那些该注意的地方全部写下来。”绿兰自动请缨。
    “早就等你这句话了。不过你最后看着账本来写，单靠记忆和想象，总会有遗缺。”楚伊人大喇喇地朝绿兰递过去一本账本。
    可是绿兰没有接过去，只是呐呐地说道，“夫人，奴婢是不能看这些账本的。”
    “笨，谁让你到处嚷嚷说你看了账本？”

 第209章 就爱胡搅蛮干（2）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不让其他人靠近主房？如果你能早些开口说帮忙，我也不会熬得这么辛苦了。”楚伊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她封了密道，下令不让那些人靠近主房，还真当她是玩自闭么？还不是为了让绿兰肆无忌惮地帮助自己吗？
    可是绿兰竟然熬了这么多天才开口，而且此时还担心这担心那的，楚伊人心底的忧郁可想而知。
    绿兰依然不为所动。她不怕自己受到责罚，却担心楚伊人会因此受到牵连，毕竟账本这么重要的东西，别说她们这些下人，即使是牧守安、玉念春也不能看，就算是秦老夫人也不是说看就能看的。
    楚伊人看着她一脸担忧，忍不住又说道，“你就别想这么多了。难不成你真的想让我熬到油尽灯枯吗？放心，这里密实得很，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的。只要你我不说，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说话间，她已经把其中一本账本硬塞到楚伊人手上。
    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绿兰低头看着手上的账本，对楚伊人的这句话表示深深的怀疑。
    “胆子不小。”一把冷冷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看看，马上就有人突然闯进来啦。绿兰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老爷都已经这么多次突然闯进门了，为什么夫人还会有那么天真的想法呢？
    相对于楚伊人的一脸愕然，绿兰倒是一脸淡然地将手中的账本放下，转过身子对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秦彧行礼问安，同时将一切都揽上身，“是奴婢逾越了，求老爷责罚。”
    “不关绿兰的事，是我硬要塞给她的。”楚伊人回过神，皱着眉淡淡地说道，她可不要让人为自己顶罪。
    秦彧什么也不说，只是径直走到楚伊人面前，拿起那放了满满一桌的账本随意翻了起来，“为春节做准备？”
    看看，这不是有预谋是什么！他果然是故意挖这个坑给自己的！不然怎么可能翻几下就知道她一直在看什么内容，并从中推断出她是为春节而烦恼着？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着，一时忘了回话。
    秦彧也不恼，把账本放下，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眼，本来黑白分明异常灵动精神的眼眸，此刻竟然充满了血丝，而且没什么精神地张着，眼底那个黑眼圈更是让人看得恼怒。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理会她的惊叫声，径直往内室走去。
    “按照夫人说的去做，尽快把该注意的地方给她罗列出来。”秦彧脚下一顿，淡然地对着绿兰吩咐道，“常青就在门外，你可以找他帮忙。”
    绿兰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是。”
    原来的顾忌，因为秦彧简单的吩咐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伊人巴眨着双眼，直直地看着秦彧那完美刚毅的下巴，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所为何事，只知道心中那一圈圈的涟漪地不停地扩大，心湖里甚至还有些粉红的泡泡在不断往上冒。
    可是她的少女情怀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声巨响响起，后知后觉的楚伊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再一次被秦彧给甩到床上了。
    “你干什么？”楚伊人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龇牙咧嘴地开口问道。
    前一刻还那么淡淡地吩咐绿兰，下一刻又将她甩到床上，难道他又开启了阴晴不定的模式了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秦彧猛地欺身而下，将她困在自己两臂之间，阴冷森然地开口。
    突如其来的男性气息蓦地充斥着口鼻，楚伊人一个激灵，某个记忆快速略过，让她忘记后脑勺和背脊此刻的疼痛，赶紧做出护着脖子的姿势，小心谨慎地瞪着他。
    秦彧一把抓下她的手，简单粗暴地就把她的防御姿势给破了，然而他下一个动作却不是掐她的脖子，而是轻柔地抚摸着她青黑的眼袋。
    楚伊人吞了吞口水，一时之间也搞不清秦彧到底想做什么。
    “睡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秦彧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抓着她的脚，直接帮她乾坤大挪移。
    在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稳稳地枕上了枕头，棉被也没有任何预兆地盖在她身上。
    “我……”楚伊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张冷然的脸，开口想说什么，却被他冷冷的视线给打断了，乖乖地闭上嘴，只是巴眨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
    “你属鱼的？睡觉不需要闭眼？”秦彧坐在床边，他的声音依然十分清冷，却隐隐有着打趣的味道，怒气好似随着她的闭眼睡觉而消失了一样。
    尽管如此，楚伊人还是不敢轻易捋虎须，谁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又翻脸不认人啊？这么想着，她迅速闭上双眼，决定来个眼不看为净，要扇要掐随他便，反正自己反抗不过。
    “既然让你做了‘当家主母’，我便不会让你轻易被人拉下来。所以你不需要太拼。”她闭着眼，耳朵却传来秦彧温和的声音，隐隐有着关心的味道，这让楚伊人突然心生一种马上睁开双眼的冲动，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呢？
    几经思量，她还是决定放弃了这个冲动。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自己一旦睁开了眼睛，那么他如今的表情无论多么柔和也会立马变得冷然起来。
    “有我在，你爱怎么做便怎么做。”秦彧继续淡淡地说道，“你不需要太拼，不需要有所顾忌，只管随自己的心走，想怎样就怎样。”
    听到这里，楚伊人再也忍不住了，立马睁开双眼，“所以说，就算我把秦府这金山银矿都败光也是可以的？”
    “可以。”
    “把秦府闹得鸡飞狗跳也是可以的？”
    “可以。”
    “把秦府毁了也是可以的？”
    “可以。”
    秦彧的三个可以，非但没有让楚伊人兴奋起来，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可以。”
    “把秦府闹得鸡飞狗跳也是可以的？”
    “可以。”
    “把秦府毁了也是可以的？”
    “可以。”
    秦彧的三个可以，非但没有让楚伊人兴奋起来，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可以。”
    “把秦府闹得鸡飞狗跳也是可以的？”
    “可以。”
    “把秦府毁了也是可以的？”
    “可以。”
    “这是真的吗？”

 第210章 就爱胡搅蛮干（3）

    他又笑了！瞬间，楚伊人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个想法，以致于再一次没有深思就脱口而出，“夫君，你真应该多笑笑。”
    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他肯定又要板起脸了。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秦彧这一次竟然没有收起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甚至轻声反问一句，“是吗？”
    见状，楚伊人条件反射就想伸手去摸一下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不然心情怎地就变得这么好？不会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吧，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笑的啊！难道说他的笑点就这么异于常人？
    唔，就不知道他的笑点究竟有哪些？楚伊人巴眨着一双泛着红丝的双眼看向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打哈欠。
    “你的脑袋消停一会儿。”看着秦彧嘴边的笑意渐渐隐去，伸手捂住她双眼，让她不得不闭上双眼。
    几乎是在闭眼的同时，楚伊人便打起了很轻很轻的鼾声，显然是这些天熬得太辛苦了。
    看着她安然的睡颜，秦彧忍不住伸手抚向她青黑的大眼袋，到底是有多累才会一闭眼就睡着了？
    “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秦彧一脸认真严肃，轻声说道，缓慢而坚定，仿佛在许下什么承诺似的。
    已经沉沉睡去的楚伊人并没有听到这一句话，可是她却适时嘤咛一声，咂了咂嘴巴，嘴角微微上扬着，好似正在做着什么美梦似的。
    秦彧看着，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帮她拢了拢被子，放下床帐，再将房内的夜明珠调至最柔和，最后才轻轻地走出内室。
    第二天下午，楚伊人有些不舍地睁开双眼，脑海里满满都是她昨晚做的梦。
    在梦里，秦彧说一切有他在。
    在梦里，秦彧说让她一切随心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梦里，秦彧说她可以败了秦府，可以闹了秦府，可以毁了秦府。
    在梦里，秦彧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在梦里，秦彧笑了，在梦里，秦彧亲了她的额头……
    一想到这里，楚伊人脸一热，赶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在，就好像他真的亲了她一样。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亲，在意什么鬼？楚伊人忍不住对自己撇撇嘴，可是心中有另外一把声音又同时抗辩，不不不，这次跟以前不同，以前都没有说那些让人内心暖暖的话，也没有笑得那么好看……
    啊啊啊，又在乱想什么？什么笑不笑，亲不亲的，都不过是梦而已！既然是梦，醒来之后又何必在意纠结？楚伊人在心底咆哮着，如今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啊。
    待她将自己收拾好走出内室的时候，发现绿兰正坐在那边打瞌睡。
    哎呦喂呀，这可真是不了得！自第一次见到绿兰以来，除了那次失神烫伤自己以外，何曾见过她这样失态过？不过也难怪，绿兰这几天都跟着自己熬，肯定也是累坏了吧。
    楚伊人取了一件斗篷，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她对面，托着腮直直地看着绿兰。
    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认真地打量绿兰呢，往常她一脸淡然的气质，倒让人很容易忽视她的容貌。如今仔细一瞧，竟意外地可爱呢，看着好像不比小五年长许多。对了，她对绿兰好像还真的一无所知呢。
    或许她的视线过于灼热，绿兰眼睫毛动了动，下一刻便已经睁开了眼，迷茫地看向对面正专心致志盯着自己看的楚伊人。
    “夫人！”绿兰马上便回过神，连忙站了起来，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上还盖着楚伊人的斗篷，“对不起，奴婢失态了。”
    绿兰一边说着一边将斗篷捡了起来，并轻轻拍拭着，“奴婢会赔偿这件斗篷的。”
    “绿兰你今年多大了？”楚伊人完全无视她的话，没头没脑地问道。
    绿兰皱着眉头，心里一阵无语。
    “奴婢今年十。夫人，这件斗篷……”
    “什么？十六？”那不是比自己还小了一岁！比小五也只是年长一岁，可是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方面，却是那么地淡定圆滑，老道干练得一点都不像十六岁。
    不行，她不能虚长一岁，就算学不来绿兰那么淡定干练，那起码也得内敛一些，稳重一些，周全一些，还有勤奋一些。
    “夫人……”绿兰还是想说斗篷的事，可是楚伊人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好了，我看你也着实累了，赶紧地回去休息一下，好好养精蓄锐，毕竟时间越来越紧，我们今晚得继续奋斗了呢。”说着，楚伊人便拿起面前的一本账本随意翻着，心底默默有了些压力。
    见状，绿兰赶紧从怀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纸递了过去，“夫人，请过目。”
    “这是什么……呀！”楚伊人原来还有些不在意，可是瞄了一眼之后，“腾”地站了起来快速地翻着，老天爷，这，这是……
    “这是昨天晚上，老爷带着青爷和奴婢一起做的，一直做到中午才完成。”绿兰一如既往地淡然，与楚伊人此刻有些惊悚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秦彧昨晚真的在？还帮她做了这些备忘？那是不是代表着她的梦，其实并不完全是梦？可惜她如今完全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的了。
    楚伊人低着头，屏着呼吸看着手中那一沓厚厚的备忘，一颗心颤抖得厉害。
    他竟然熬夜帮她做了这些事，他不是说过不要太拼了吗？
    像是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绿兰马上就开口，“老爷离去前说，该拼的他帮您拼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您自己看着办，一切有他在。”
    楚伊人的心蓦地抽了一下，原来这句话，并不是梦里的他说的。
    “绿兰，我想一个人静静。”楚伊人沙哑地开口，喉咙好像有什么梗着一样。
    绿兰深深地地看了她一眼，行了行礼便退了出去。
    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她的脸色变得十分冷然。直到现在，她依然不能原谅秦彧对牧静姝的忽视，依然看不过眼秦彧对“宜桃夭”的利用，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能做些什么？除了眼睁睁看着，也就只能暗自在心底不忿罢了，顶多也就是偶尔提点一下。

 第211章 就爱胡搅蛮干（4）

    在她的心底，秦彧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真心的。
    不管是之前高调地将楚伊人从宜府接回来，还是其后的盛宠，甚至送宜老爷那一片沉香木林、亲自去帮“宜桃夭”拿到“当家主母”之位，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想着要让府里鸡犬不宁，想着要让府里的那些人难受而已，全然不管不顾“宜桃夭”的生死。
    所以他不管是细心照料受伤的楚伊人，还是昨晚熬夜赶这备忘，在绿兰眼里都只是为了更好地笼络人心，更好地利用“宜桃夭”而已。
    就连他离去前说的那番话，绿兰也觉得是做戏而已，不过她向来耿直，便没有多想地把秦彧的原话复述出来。何况她知道，就算她不说，楚伊人也总是会知道的。
    唉，只求夫人能长点心，不要被迷惑了才是。绿兰直直地看着房门，暗暗地祈祷着，可是一想到刚才楚伊人脸上的表情，绿兰便觉得自己的这个祈祷算是白费了。
    待楚伊人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了。
    “夫人，要用晚膳了么？”一直守在门外的绿兰立刻迎了上来问道。
    “不。”楚伊人摇了摇头，“绿兰，你快去找些人过来帮我梳妆，然后再去将府里的各个掌事都召集到议事厅。”
    “夫人，您今天滴水未进。时间再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绿兰瞬间明白她的打算，可是再怎么雄心壮志，身子垮了，那也不过一纸空谈而已。
    “按我说的去做。”楚伊人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返身回了房。
    绿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主房花园。
    一刻钟后，议事厅灯火通明，一身水青色的楚伊人一脸笑眯眯地坐在正中央，一双黑白分明的黑眸闪着灵动的光芒，缓缓扫过在座那些掌事们忐忑不安的脸。
    “各位，春节马上就要到了。本夫人第一次当家，对于之前是怎么筹备的，完全没有一点头绪。苦苦想了几天，总算有些端倪，希望各位掌事能照我说的去置办、筹办，可千万别搞砸了。我知道你们跟在舜英身边多年，心自然向着她，可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让我发现谁暗中给我使绊子，害我丢了脸，那我也必定毫不客气地让他丢了饭碗。”楚伊人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暗示他们别把她的话不当话。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些掌事个个都是人精，而且还是在舜英手下做了三年掌事的人精。换言之，他们可全部都是舜英的心腹啊。即使自己如今正处于优势，却也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真心诚意帮自己干活。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那么客气了，不吓唬吓唬他们，他们还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呢。
    有了秦彧那番话，楚伊人如今是底气十足，全然不在乎自己这么说会不会引起这些人的反感，也不在乎会不会闹得人心惶惶，让下人们无心工作。
    她的话，让掌事们一下子就愣了神，面面相觑，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们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夫人竟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把话给挑明了，而且还把后路给断了，他们那些消极应付的小心思小伎俩一下子就没了用武之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议事厅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都听不懂吗？”楚伊人依然一脸的笑眯眯，仿佛刚才并没有出言恐吓这些老油条一样。
    “奴才定当不负夫人厚望。”
    “奴婢定当不负夫人厚望。”
    掌事们异口同声地回道，心底却都想着找个时间偷偷去找舜英，让她给他们参详参详。
    他们的小心思，楚伊人又怎会不知道？可是，她才不管那么多，他们最好是做得出格一点，那她就有好借口全部给撤换掉。
    “很好。”楚伊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地对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绿兰说道，“绿兰，将我下午做的计划，给他们好好说一下。”
    “是。”绿兰应道，然后打开手中那厚厚的札记，一字一句缓缓地读了出来。
    随着她的声音，掌事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是闹哪样？添置的所有东西、所有排场都比去年奢华几倍，然而预算却是缩水得严重！难道她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楚伊人暗中细细地打量着这些人的表情，心中不禁冷笑几声，已经做好了待绿兰读完之后，这些人的狂轰滥炸。
    果不其然，当绿兰读完那详细而慎密的计划后，楚伊人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大家有什么意见吗”，那些掌事就炸了锅。
    有些人狂躁抱怨、有些人哭丧着脸、有些人冷言冷语……他们的反应，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差点要把楚伊人给逗笑了。
    这其中，只有小厨房的刘嬷嬷领教过楚伊人那百转千回的心思以及腹黑的性格，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身边正叽里扒拉发表着意见的掌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在心底默默地为他们祷告。
    “当”的一声，绿兰敲响了楚伊人斜后方的铜钟，吓得那些掌事马上安静了下来，一起看了过来。
    “看来大家的意见不小啊。”楚伊人装模作样地笑着说道，然后眸光一闪，直接看向正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刘嬷嬷，“可是呢，有意见也不能这样各自说啊，不然谁能听到，谁能记下？你说是吗？刘嬷嬷。”
    “是，是，夫人所言极是。”突然被点名，刘嬷嬷吓得心肝俱裂，甚至都还没听明白楚伊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便直接点头应道。
    “既然如此，那就刘嬷嬷先说说你的意见吧。”楚伊人坏心一笑，顺势说道。
    就知道被点名不是什么好事！刘嬷嬷心里都在滴血了！
    一边是不能得罪的夫人，一边是群情汹涌的掌事们，这两拨人正闹矛盾呢，她不论帮哪边都不行。刘嬷嬷瞄了楚伊人一眼，又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掌事们，全场的视线都黏在她这里，每个人都等待着她的答案，好像她的答案能致胜一样。
    又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掌事们，全场的视线都黏在她这里，每个人都等待着她的答案，好像她的答案能致胜一样，每个人都等待着她的答案，好像她的答案能致胜一样。

 第212章 就爱胡搅蛮干（5）

    “刘嬷嬷，难道说你没意见？”楚伊人将她的犹豫和不安看在眼里，轻声问道。
    已经乱成一团的刘嬷嬷下意识就要点头，却突然听到一声强烈的咳嗽声，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之间那些掌事个个都如狼似虎地瞪着自己，仿佛她一点头马上就会被这些人给撕成碎片。
    点到一半的头立马僵住，然后马上摇了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的，是个什么意思呢？”楚伊人脸上的笑意更温柔了几分。
    浑身颤抖的刘嬷嬷此刻就像是一直被猫逗着玩的老鼠，可怜兮兮地看向楚伊人，希望她能看在自己把银子全部还了的份上能饶过自己。
    “回夫人，老奴的意思是，是，是……”刘嬷嬷哆嗦着唇，已经被吓呆的脑子在艰难地运转着，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一口回答道，“老奴谨遵您的吩咐，并没有任何异议。”
    她想通了！跟谁作对都不要跟夫人作对！就像昨个儿晚上，夫人不过是想让她们向绿兰道歉，却愣是把她们绕得贼远，害得她们忐忑不安之余还主动把银子还上，这样的人，真的太恐怖了。
    “好。谢谢你。”楚伊人满意地说道，随后又看向其他人，“小厨房已经表态了，那么你们呢？”
    “夫人，对于您刚才说的所谓计划，老奴心中有几句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希望夫人能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一个看起来十分富态的嬷嬷站了起来，眼神冷冷地瞥向刘嬷嬷，里面的鄙视和敌意一览无遗。
    哼，真是个没骨气的蠢东西！
    刺绣房的掌事？她就是那个和知眉不合，从而处处排挤知眉的掌事啊，看起来十分和善嘛。楚伊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脑海里不断翻着关于这个掌事的一切。
    “刺绣房的胡嬷嬷对吗？你有话直说便是，有道理的我一定会听在心上。”楚伊人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睛紧紧地盯着胡嬷嬷。
    胡嬷嬷显然没有料到楚伊人竟然能认识自己，一下子有些呆愣，马上又反应过来，“夫人认得老奴，老奴不胜感激。可是，关于夫人刚才说的，请恕老奴无能为力。”
    “嗯？为什么？”楚伊人明知故问。
    “早在三个月前，英姨娘就已经吩咐刺绣房在春节前要给各个园子赶制新衣，而刺绣房这几个月战战兢兢的，日夜奋战，如今差不多全做好了。可是您突然说数量要继续增加至去年的三倍，然而所给的预算却生生削减到了三成！老奴以及刺绣房众人深受主子们信任，不惧怕日夜赶工，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布料、辅料紧张、人手又不足，压力实在太大了。请夫人体谅刺绣房的难处！”
    “说得对，说得对。”胡嬷嬷的话，马上引起众掌事的附和。
    “假如夫人觉得老奴能力不足要换人，老奴也无怨无悔。”掌声让她精神猛地一振，连忙补充说道。尽管她一直都是恭敬的姿态，可是最后这句话显然带着威胁的味道。
    毕竟是做了多年的老人，如果楚伊人一上任就因为自己那些“无理”的要求将她无缘无故地撤了，让府里的下人心寒之余更会暗地里使绊子。
    然而，不能硬碰，难道还不能智取么？
    楚伊人又笑了，那眉眼弯弯的模样煞是好看，一时让除了刘嬷嬷的掌事们都看呆了。只有刘嬷嬷知道，夫人的笑一点儿也不廉价，那绝世倾城的笑容下面，肯定挖了一个大坑。
    “胡嬷嬷为何这么看低自己？你十三岁进府，四十多年来一直在刺绣房做事，一双巧手更是让人敬佩不已。听说你的女儿、孙女也都继承了你的才能，如今也都在刺绣房做事？”楚伊人笑得无害，却让胡嬷嬷心底一惊，这是把自己都调查清楚的节奏？
    无视胡嬷嬷眉眼间的惊疑不定，楚伊人继续淡淡地说道，“这几天时间，我看了一下刺绣房这几年的帐本，发现有些地方算得有些糊涂，怎么看也看不懂。不知道胡嬷嬷能否指点一二？”
    哼，威胁？谁不会啊？
    帐本？胡嬷嬷一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受了，额际间微微渗出一些细汗。
    “我好认真地算了一下，今年就算一文钱都不给你们，你们还是能应付得来，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给多了三成的预算。”楚伊人笑容淡淡，眼神淡淡，声调淡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胡嬷嬷一颗心颤抖得厉害。
    这些年，她靠着拍舜英的马屁，总算能一直掌着刺绣房。借着工作便利，她排除异己，安插自己的人，甚至还昧了秦府不少料子和银两。她自以为做得十分隐秘，怎么就会被翻了出来？
    “胡嬷嬷的沉默，是无言以对呢？还是在想些什么话来忽悠我呢？”楚伊人说得十分直白，脸上虽然还是笑着，可是那股子威势却将胡嬷嬷彻底击倒。
    “老奴必定不负夫人所望。”胡嬷嬷晃着那一身肥肉，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输了！她真的没有想到，夫人不但查了她的资料，甚至还查了刺绣房的帐。老天爷啊，这是在是太阴险狡诈了。
    看着胡嬷嬷那一脸菜样，刘嬷嬷忍不住便讽刺地扬起了嘴角。嗯哼，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刚才还鄙视地瞪着自己呢，如今知道厉害了吧？此刻，刘嬷嬷心情蓦地大好，她甚至希望在座的所有掌事都跟胡嬷嬷一个下场，被人既揭了老底，又查了账本。反正嘛，做了这么久的掌事，谁能聚着三个手指，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一点儿黑暗面？
    楚伊人环视着众掌事的神色，有畏惧的，有不屑的，也有恼怒的……
    嗯哼，待会让你们都忐忑不安的！楚伊人坏心眼地想着，然后淡淡地喊了一声，“绿兰。”
    “是。”绿兰应着，然后走到门外招呼几个奴仆将几个木箱子抬了进来。
    “这里都是你们的账本，而我手里的这本，则是记录着你们各自的那不清不楚的帐。”楚伊人扬了扬手中的账本，“我认真算了一下，这些年来，你们各房各坊应该都有富余的料子跟银子才对。因此，你们根本就不是‘巧妇难为’，而是‘懒妇不为’才对。”

 第213章 就爱胡搅蛮干（6）

    早在看到那几个木箱子的时候，众掌事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丝不安，因此在楚伊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都是有心理准备，只是准备归准备，却怎么也意料不到她竟然这么大喇喇地开口
    才短短几天时间，她真的就已经把各房各坊的账本都看过，而且还找到里面的不妥之处？不可能，暂且不说英姨娘会把账目做得好看，单是翻查账本这样的工作量，就不是几天时间可以完成的，她应该是杀胡嬷嬷这只“鸡”来儆他们这群“猴”吧？
    这么想着，这些人的心慢慢变得安定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淡定。
    楚伊人看着他们的表情从不安到惊慌再到如今的淡定，大约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不就自以为看透了她在故弄玄虚吗？
    “绿兰，好好给他们念一下。”楚伊人也不废话，直接将手中的账本递给绿兰。
    绿兰接过账本，看了在场的掌事们一眼，忍不住弯腰在楚伊人耳边轻声问道，“夫人您确定吗？这样做很容易犯众怒呢。”
    治一个刘嬷嬷，可以出一口恶气；再治一个胡嬷嬷，可以杀鸡儆猴；然而如果再同时治这所有掌事，只怕会引起他们反感，从而群起而反，到时候这新官上任的火还没烧起来，倒把自己给烫着了。
    “绿兰，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婆妈了？往常你不总是一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怕的模样吗？如今看着越来越胆小怕事，一点儿也不够干脆了。”楚伊人低声回道。
    还不是因为有了在乎，害怕你受到伤害，才多了一些心思，多了一些踌躇？绿兰有些抑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站直了身子面向众人，神情淡然地翻开手中的账本。
    反正如果真有什么麻烦，秦彧也会解决的。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他应该不会让夫人这么快垮下来才对。这么想着，绿兰便没有任何顾虑，一字一句地对着账本的内容。
    随着绿兰每说一句，议事厅的气氛就沉重一分，被读到名字的掌事更是面如死灰。
    别闹了！短短几天时间，她竟然真的把所有账本看个透彻，还能从中发现那隐藏极深的猫腻？那些掌事此刻心中满满都是敬畏，之前那些不屑啊、恼怒啊，都是什么鬼？
    他们哆嗦着，敬畏着，却也疑惑着。如果按照夫人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根据他们账本找出来的纰漏，可是为何有些明明是跟账本无关的“痛脚”也被揪了出来？越听便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不对劲便越觉得惶恐。
    楚伊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人的表情，嘴角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夫人，全部读完了。”绿兰合上账本，毕恭毕敬地说道，读了整整两个时辰，她的嗓子都哑了，甚至感觉差点就能冒出火来了。
    “来，润一润喉。”楚伊人连忙给绿兰倒了一杯温茶，关切地说道。
    “谢谢夫人。”
    楚伊人看着绿兰把满满一杯茶喝了下去之后，又给她倒了一杯，直到绿兰喝得舒服了，才缓缓地抬眸看向那些掌事。
    “各位掌事，对于绿兰刚才读的，你们有什么异议吗？如果有的话，请指出来，待我查明真的冤枉了你们，我愿意当众向你们道歉，甚至辞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她淡淡笑着，说得十分轻松，可是不等那些人有所反应，她便脸色一凛，冷冷地继续开口，“但是假如查到都是真的，那就不仅仅是道歉或者逐出秦府这么简单了。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你们所做的事不仅是犯了家规，更是国法不能容的。”
    她对秦彧有信心，知道他既然会把这些“证据”交给她，那就必定都是真的，因此她才会夸下海口，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冤枉了这些人。
    掌事们一听，不约而同地就吞了吞口水。这是讨好英姨娘的一个绝好机会，只要他们能反驳一句，那么英姨娘或许就能重新当家了。可是，他们实在不能从那些烂事儿中找出任何纰漏啊！他们也想过胡口乱诌，不过夫人的能耐似乎不小，也不知道自己的胡乱反驳会不会遭到更加强烈的反诉。
    想了想，他们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说道，“夫人英明，奴才（奴婢）谨遵夫人吩咐。”
    什么嘛，到最后还不都是认怂了？刘嬷嬷冷眼旁观这些掌事灰白面容的挫败模样，暗暗鄙视嘲笑，心中有一股莫名地报复快感。甚至对楚伊人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仿佛她跟楚伊人是同一国的人。
    “既然如此，刚才说的，你们都会毫无怨言地去做？”
    “是！”
    “那么，你们都会毫无条件地做好？”
    “是！”
    “很好，我希望你们真的言出必行，能照我说的去置办、筹办，千万不要搞砸了。否则，我们衙门见。”楚伊人扬了扬手中的账本，笑着威胁道。
    掌事们一阵无语，之前还只是说丢了饭碗，如今已经变成“衙门见”，如果他们再闹下去，到时候是不是变成“法场见”？这样想着，一股寒气便从背脊升起，让他们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颤抖。
    “嗯？都没有听见吗？”楚伊人笑靥如花地问了一句。
    “是！奴才（奴婢）一定会毫无怨言地去做，毫无条件地做好，不敢有二心，不会搞砸。请夫人放心。”向来懂得明哲保身的掌事们马上恭敬地说道，并没有人再敢怠慢、拿乔。
    “那就辛苦你们了。时辰不早了，请各位掌事都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开始好好干。”楚伊人状似关心地说道，双眸闪着得逞的快乐。
    “谢谢夫人。”那些掌事异口同声，却都没有人站起来离去。
    吓傻了？楚伊人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还有事？”
    一片沉默，没有人敢回答。
    “有话尽管说。你们这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专门欺负下人的恶主子呢。”楚伊人自我打趣道。
    专门欺负下人的恶主子？不中也不远矣。下面的人听了她的话，都心有戚戚然。
    “说！”楚伊人见他们还是扭扭捏捏地矫情着，忍不住冷喝一声，吓得那些人的小心肝颤了好几下。

 第214章 就爱胡搅蛮干（7）

    其中有个胆子大些的掌事颤抖着开口，“回夫人，老奴是想知道那个，那个……”
    话到最后，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楚伊人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直接看向绿兰，“你听懂了么？”
    正常情况下，正常人是听不懂的，然而这种情况下，跟正常人有些距离的绿兰却听懂了。她淡定地点了点头，语调平静地开口，“奴婢估计掌事们是想问夫人，关于年底各房各坊的年赏金是否一切照着往年来。”
    她的话刚出口，底下那些掌事便不断地点头，纷纷抬头看着绿兰，仿佛她就是观世音菩萨一样，引得绿兰一阵恶寒。
    年赏金？楚伊人一愣，一抹坏心的笑意迅速闪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关于年赏金的事，本夫人还没想好是否要跟以往一样。或许一样，或许不一样。”楚伊人淡然说道，“如果不一样的话，或许会都增加，或许会都减少，或许会有的人增加，有的人减少。”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将众掌事绕得有些头晕，那究竟是跟往年一样呢，还是不一样呢？是增加呢，还是减少呢？到底给个准儿啊。
    “请夫人明示。”某个掌事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嗯，简单来说，就是，”楚伊人故意停了一下，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才懒懒地说道，“看心情。”
    看，看心情？掌事们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可是关乎秦府上下所有下人过年关的大事啊，夫人竟然如此草率，说什么看心情？
    他们一脸抑郁地看着楚伊人，心底悲愤交加，却又敢怒不敢言。
    “不懂？”楚伊人微微撅了撅嘴巴，笑眯眯地解释，“很简单，就是说呢，本夫人的心情好呢，就多给一点。心情不好呢，就少给一点。心情不好不坏呢，就得算一下，想一下，要不要按照以前的那样给。”
    掌事们听了她所谓的解释，心里总算都明白了。夫人这是威逼利诱的节奏啊！看来这次春节，他们是真的要把这些年来昧到手的东西都呕出来了，而且为了要让夫人的心情好好的，他们暗自都打算要倒贴了……
    一想到这里，他们想死的人都有了。可是却没有人敢反抗，只能默默地哀悼着过去的好日子。
    “明白了吧？明白的话就都退下吧。”
    “是，夫人晚安。”他们连忙磕头，如今夫人可是半点气不得，否则他们的年赏金可能会被克扣了呢。
    “刘嬷嬷请留步。”就在掌事们有秩序地退下的时候，楚伊人突然开口。
    瞬间，整个议事厅都像是静止了一样，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刘嬷嬷，只见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一脸愕然，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喊住。
    她旁边的一个嬷嬷忍不住伸手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真是的，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要是将夫人给惹恼了，他们这群人，不，是秦府的所有下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刘嬷嬷回过神，连忙小跑到楚伊人面前跪下，“请夫人吩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只要是夫人交办的事，老奴定然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地完成。”
    听到她的回答，楚伊人嘴角微抽，暗暗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太狠了，把这些人都给吓坏了？
    “刀是用得着，锅也用得着，可是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锅，只是想麻烦你让小厨房备些宵夜到蒹葭园。我今天可是一口饭都没吃上呢。”说着，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的楚伊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什么！一口饭都没吃上？还愣在原地的掌事们听到这句话，一个个都瞪向刘嬷嬷，就好像在瞪着什么仇人一样！她竟然敢怠慢夫人？竟然敢饿着夫人？难道她不知道一个人饿了就会抓狂吗？
    刘嬷嬷感受到身后那充满着深深恶意的视线，一颗心早已被摧残得七零八落。天地良心啊，她每天都亲自监督着让人按时送餐过去蒹葭园的啊，而且还是最丰盛的，不带一点怠慢！可是夫人不吃，那能怨谁？
    “是。老奴马上回去让人准备。”刘嬷嬷并没有申诉，默默在心底流泪说道。
    “嗯，辛苦你了。”楚伊人笑着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记得煮五彩豆粥。”
    五彩豆粥，是秦彧最爱吃的宵夜。虽然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来蒹葭园，可是他要是突然出现呢？要是突然想吃宵夜呢？那岂不是会吃光她的那一份？
    嗯，所以才会特意这样吩咐。楚伊人默默在心底说服自己，绝对不承认是因为想着他来的话就可以吃到最爱吃的粥。
    议事厅外的某个暗处，秦彧刚想离去的动作，因为她的这句话定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深深地看着她，俊雅清冷的容颜遮不住内心的复杂。他今晚特意过来，在冰天雪地中顶着寒风几个时辰，就是想看看她能不能镇得住这些掌事们，甚至还做好准备，如果她镇不住的话就下去帮她一把。
    想不到她表现得这么好，不再狐假虎威，也不是只会虎啸，而是有着狐狸的狡猾腹黑，又兼具着老虎的威压。
    看来他放了一只比狐狸还要聪明狡猾的老虎出来啊。一整晚看下来，他的嘴角基本都上扬着。
    眼看着没他什么事了，他就想回去风渺馆休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吩咐小厨房做五彩豆粥。是因为他吗？还是她自己爱吃？
    向来淡然果断的秦彧，突然就有些不安定，很想知道她答案。
    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护送她回了蒹葭园，并藏在主房花园静静地看着房里的她不时地往外瞧，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
    看着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尤其是看到小厨房把宵夜端上来后，什么都没吃的她竟然看也没看一眼，只是站着门口直直地看着花园。
    “夫人，别看了，快些吃吧。”绿兰走到她身边劝道。
    “嗯。”楚伊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望夫石一样。
    望夫石吗？秦彧想了想，便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翻出园外，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去，一层层的通报进了主房，楚伊人的心猛地雀跃起来，他真的来了啊。

 第215章 就爱胡搅蛮干（8）

    “夫君。”楚伊人站在门口，低眉顺眼地说道，端庄之余带着恭敬。
    秦彧在她面前站定，直直看着她这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模样，瞬间觉得不痛快。他蓦地弯下腰凑近她耳边，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道，“把你这虚伪的端庄给我收起来！”
    楚伊人一愣，猛地回头，巴眨着眼看着他那紧绷好看的侧脸，马上就明白过来，他这么多次在暗处偷窥，哦不，是监视自己，在他面前怕是怎么也装不了端庄吧？
    不过这样也好，她接下来要忙的事多得很呢，不但要全副心力去应付府里的人，还要暗中为小五洗刷冤屈，甚至，她还想要顺便查一下牧静姝的事。自从看了牧静姝的札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尤其是最后几页断断续续提到的一些事。
    这些事都费脑子费精力，她觉得自己如果还时常端着那高贵端庄的姿态，真的是太累了，而且也很容易陷入被动。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做自己吧。
    反正，他都看穿了自己，而且应该不会拖自己后腿，偶尔还能来点配合吧？对于这一点，楚伊人心中有一股不知哪里来的笃定。有了他的配合，肯定能让府里的人对“宜桃夭”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敬畏。
    这般想着，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花园，那些跟着秦彧走进来的丫环有意无意抬眸注视着他们，嗯哼，果然都是眼线哪。很好，楚伊人打定主意，对着秦彧露出一个灿烂得让日月失色的笑容，声音蓦地提高了一些，清脆地回答道，“是，谨遵夫君吩咐。”
    她的神情、她的眼神、她的声音，让秦彧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可是那如花的笑靥，却让他心中一动，直接抓起她的手，可是那冰冷的触感却让他一双剑眉忍不住轻轻地皱了起来，“手这么冰？”
    配合得真好！楚伊人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便自以为他是在配合而已，不过尽管知道是配合，她还是不想看到他皱眉。尽管皱得很轻很轻，尽管不仔细打量的话完全不会发现，可是她就是看不得。
    没有任何预兆，她蓦地抽出自己的手，在他的眉心来回轻抚着。
    整个世界马上安静了下来，包括秦彧在内的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她这亲昵的动作。反观当事人却一脸平静，一心只想着不让他皱眉。
    随着她的动作，秦彧的神色越来越放松，到最后甚至轻轻地上扬着嘴角。
    老爷笑了！从来不曾见秦彧脸上出现第二个表情的丫环们一看，心底一震，默默有些惊悚，但更多的，是那蔓延得无边无际的花痴。她们一直都知道自家老爷很帅很帅，却不知道他笑起来竟然能让周边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们呆呆地看着，然后忍不住用力地吞了吞口水。或许是她们的视线过于灼热，又或者是她们吞口水的音量太大，楚伊人瞬间就回过神了，甚至还想不透自己的心为什么突然就酸酸的，直接挽着秦彧的手，亲昵地说道，“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和夫君一起吃宵夜呢，我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五彩豆粥。”
    这句话说得似假还真，就连她自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迷惑那些丫环。
    “好。”秦彧应着，任她挽着自己相偕进了主房。
    旁边的绿兰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伺候他们用膳，更没有忘记关上主房大门隔绝外面的窥视的视线。
    房门关上许久，丫环们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主房，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或者她们集体在发梦？然而一阵寒风吹过，那些丫环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颤。
    哎哟妈呀，那是真的啊！
    夫人碰了老爷的脸，老爷不但不生气，甚至还笑了！那淡淡的笑脸，简直帅哭了！而且，他们竟然还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大秀恩爱！不是老爷对夫人的盛宠，而是两人之间亲密互动的恩爱啊！
    这么劲爆的消息，必须快些去领赏钱才是！
    丫环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猛地就迈开步伐跑了出去，那争先恐后的模样，仿佛去得慢了便会吃大亏一样。
    此时的木槿园里，舜英正在书房里等着听着某几个对她忠心耿耿的掌事们七嘴八舌的汇报。
    “夫人根本就不懂得持家，只知道用身份来碾压，用权势来威胁，老奴们实在觉得憋屈。求英姨娘为老奴们作主啊。”
    “就是啊。夫人一点也不像英姨娘这么体恤下人，净想着要压榨下人来让老夫人和老爷觉得她做得了事。这样算下来，老奴的棺材本都要倒贴进去了。”
    ……
    七八个人七嘴八舌，一脸愤然，跟刚才在议事厅的模样全然不同。
    “既然你们有难处有意见，怎么就不跟她说呢？”舜英淡淡地问道，却早已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这些掌事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全盘托出。他们仔细打量着舜英那一脸淡然，凤目却闪着了然地光芒。
    其实，虽然一直以来她们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彼此心里都了然。多年来，掌事们敛财成性却一片忠心，而且也不会忘了给她进贡，她便没有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他们去，有时发现他们的账本有问题还会亲自帮着修改过来。
    “夫人看了账本，发现了一点点错漏。”某个掌事期期艾艾地说道，尽管她说的事一点点，但舜英知道，竟然能让这些人精都闭上嘴不敢去抗争的，那些“错漏”的威力可不简单。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其他人呢？他们也没有意见？”
    “呃，其，其实，所有掌事的账本都被夫人翻了出来……”剩下的话，即使不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闻言，舜英娥眉一皱，她记得不久之前，那个女人连账本都不会看，如今短短几天竟然能把账本全部看完，甚至还从中找出所有掌事的错漏，而且不是一般的小错漏？
    看来，她真的不能小看“宜桃夭”这个女人！
    “英姨娘，请问一下，老奴们到底该怎么做呀？”刺绣房的胡嬷嬷苦着一张脸问道。

 第216章 就爱胡搅蛮干（9）

    舜英抬眸看过去，视线十分地冷，似是十分不满她这么惧怕“宜桃夭”的表现。
    胡嬷嬷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何尝不知道舜英的想法。她也不想的啊，不过她是直接跟楚伊人正面单独对战过的，那种不断被绕到深处的感受还深深印在脑海里，她心里自然最害怕。
    “你们说该怎么做？”舜英低头吹着瓷杯中的茶，“顺从她，你们心有不甘；反抗她，你们下场凄凉。孰轻孰重，自个儿还不了解吗？”
    “您的意思是让老奴们照着她的话去做？可，可是……”
    “不然呢？难道你们想让我出面不成？”舜英抬眸，笑着问道，可是笑里的苦涩却让在场的人一阵心疼。
    是啊，自古有哪个妾能反抗正妻，而且是受着宠而又大权在握的正妻？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目前的形势很明朗了，你们必须要照着她的话去做，否则出了事的话，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们。”舜英放下茶杯，直直地看着她们，“韬光养晦也好，卧薪尝胆也罢，我不希望你们为了一口气，一时冲动就断了自己安享晚年的路子。放心吧，只要照着她说的去做，她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跟在我身边多年，就算我如今落难了，也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英姨娘……”掌事们被她的话感动到，一个个眼睛湿润地看着她，呐呐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你们今晚也累得够呛的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舜英善解人意地劝说道，“记得跟那些没能过来的掌事们也说一下，你们一定要听夫人的吩咐，一定不可以胡来，有什么觉得心里过不去的，随时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忙。”
    “是！谢谢英姨娘。”掌事们深深鞠狗，感恩戴德地说道，然后怀着一颗越发敬重舜英的心离开了木槿园。
    她们一离开，若珠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英姨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掌事们过来，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向您通风报信或者发牢骚的啊！”
    “我知道，她们是想帮我将‘当家主母’的位置抢回来。”舜英淡淡地说道。
    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她怎么会不知道？虽然她很高兴这些人最终还是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但此刻的她实在不宜太过张扬。
    “既然您知道，那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好机会呢？难道您真的打算就这样……”若珠抿了抿嘴，她一想到移交钥匙那天，舜英所受到的屈辱，她就觉得锥心般疼。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全看时机。时机正确的话，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翻身好机会，可是假如时机不对，这是会让我万劫不复的劫难。”舜英幽幽叹了一口气，“而如今，天时不予我，地利不予我，人和亦不予我。”
    “英姨娘，我不懂！你甚至还帮那个女人！”若珠皱眉，什么时机不时机的，反正有人送上门要帮助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呢？而且拒绝就拒绝了，竟然还反劝那些人去帮自己的敌人？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好吗？
    “若珠，趁着现在活儿不多，你有空的时候多看书，多思考。”舜英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明着是在帮她，但暗地里却并不是这样。”
    看了还是一脸懵然的若珠，舜英突然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可是若珠显然不打算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在一边难受，便不屈不挠地继续追问。
    被追问得有些无奈的舜英，只得继续解释道，“你记不记得我刚才跟他们说，只要照着夫人说的去做，夫人就不会为难他们？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以为宜桃夭直接这样威胁他们，他们就算一时屈服了，帮着把事情都做好，可是他们能一直这样心无芥蒂？天底下哪个人能容忍自己的痛脚一直被别人揪着？况且我觉得，这只是宜桃夭的第一步而已，她以后绝对会有更多的招数来让这些掌事越来越难受。这样，掌事们就会觉得，都按照她说的话去做了，怎地就还不能安生。这种负面的情绪不断累积，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舜英的话让若珠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晰起来了。
    “对哦，到时候根本不用您出手，她就会因为府里的怨气而不得不还了当家权。就算老夫人和老爷要保她，那也难了。毕竟不可能把整个秦府的下人都逐出府吧？”若珠笑得眉眼弯弯，“而英姨娘一直不出手，仅仅是在她们烦闷的时候给予抚慰，这样她们就会更加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了！而且，还能从他们的牢骚中知道更多的消息。”
    “脑袋终于活过来了啊？”舜英赞赏地笑了笑，忍不住称赞一句。
    “嗯！不愧是英姨娘，脑子就是比奴婢好使！”若珠继续拍着马屁，“不出面跟她斗，却能让她当不下去。”
    “一切都只能怪她脑袋不好使，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这样胡搅蛮干。”舜英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最开心的笑。
    只可惜这样的笑维持不了多久，因为一个来自蒹葭园的小丫环很快便站在她勉强，将刚才秦彧和楚伊人大秀恩爱的事一骨碌地全部说了出来。
    “你说，夫君笑了？”舜英眯着眼睛，冷冷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丫环，一下子就抓住了她最在意的事情。
    “是，是的。”而且老爷笑起来还特别帅气！小丫环默默地在心底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她是无路如何都不敢在舜英面前说的，然而她不说却不代表舜英不会问。
    “所以，你看到了夫君的笑？”舜英有些僵硬地问道。
    “呃，是。”小丫环敏感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所以，笑着的夫君帅吗？”舜英嘴角泛着冷笑，阴冷的声音仿佛从修罗地狱传来一样。
    “英，英姨娘？”小丫环真心被吓着了，她连忙抬头看着舜英，一脸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说！”舜英突然竭斯底里地大吼一句。
    小丫环吓得整个人发蒙，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
    “不说？若珠。”舜英一反往日的端庄温柔，铁青着脸，咬着牙恶狠狠地吩咐，“把家法棍给我拿来。”

 第217章 就爱胡搅蛮干（10）

    家法棍？这三个字将小丫环吓得浑身一震，求救地看向若珠，却见若珠神情淡漠地翻出了家法棍。
    小丫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她记得若珠之前找上自己的时候，还说什么亲如姐妹的，如今不但不帮着求情，竟帮着行凶？
    “给我。”舜英一脸凶狠地说道，明摆着就要亲自动手。
    “若珠姐姐，不，不要，求求你。”小丫环怀着最后的希望，惊惶地开口求饶。
    然而若珠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将家法棍递了过去。
    舜英接过家法棍，猛地一下就打在小丫环的背上，阴冷地说道，“说！笑着的夫君帅吗？”
    “帅！”小丫环强忍着背上的痛意，哭喊着说道，“老爷笑起来很帅很帅！”
    她以为舜英是想听到别人对秦彧的赞美，为了少挨点打便不假思索地回答。然而，她的回答却让舜英更加疯狂地棒打她。
    “帅？就凭你这卑贱的臭丫环也配得上去看夫君的笑脸？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卑贱的女人，卑贱的狐狸精，谁给你们胆子去觊觎我的男人？谁给你们胆子去魅惑我的男人！啊？说啊，你说啊！”舜英恼得一张脸都扭曲了，手上的家法棍像雨点一样密集地打在小丫环身上，不带一丝犹豫和同情。
    “奴婢不敢啊！英姨娘饶命，饶命啊！”小丫环开始还能以手护着求饶，可是面对越来越疯狂的舜英，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虚软地趴在地上，任由舜英打着，完全不会反抗。
    “宜桃夭是这样，你们这些人也是这样！一个个都来刺激我的，是吗？”舜英怒吼一声，再狠狠朝下挥了一棍，刚好打在小丫环的脸上。
    “啊！”随着小丫环的一声惨叫，她的两颗牙齿伴随着一阵腥红的鲜血吐了出来，然后整个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舜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站直了身子，急促地呼吸着，双眼充满怨恨地瞪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丫环。
    过了半晌，她才轻声地唤道，“若珠。”
    若珠意会，马上跑到小丫环身边仔细查看，发现小丫环半睁着眼睛，眼睫毛轻微颤动着，被鲜血染红的双唇上下蠕动着，还有些微弱的呼吸。
    “若珠姐姐，救，救我。”小丫环很轻很轻地开口，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滑落，重新湿润了那被血水模糊了的泪痕。
    若珠看着她那张惨不忍睹的破败模样，心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恻忍。
    这个小丫环的母亲早年红杏出墙，抛夫弃女，原来做事勤快的父亲从此一蹶不振，终日沉默赌博。她的月俸、赏钱全部都帮父亲还赌债了。可是她的父亲却不知悔改，再次欠下了巨款，而这次，他从大女儿身上敲诈不出什么，便打算要将那个不满十一岁的小女儿卖到窑子。
    若珠正是抓到小丫环继续一大笔钱的这个弱点加以诱惑，才能让小丫环成为自己在蒹葭园里的眼线。只是想不到才第一次过来汇报，却被英姨娘打成这样。
    “死了吗？”舜英淡淡地开口问道，手中的家法棍不由得又握得更加紧。
    她的问题，让若珠瞬间回过神，眼里的恻忍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挣扎。默默地，她低着头再次认真看了看还半睁着眼睛向自己求助的小丫环，然后猛地伸手狠狠地捂住她的口鼻。
    此刻的小丫环，连挣扎都没了力气，只知道睁着一双绝望的大眼紧紧看着她，慢慢的，绝望没了，只余一片空洞的失神。
    “回英姨娘，她死了。”若珠恭敬地回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闻言，舜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家法棍直接扔给若珠，“我累了，你看着办吧。”
    “是。”若珠连忙应着。
    舜英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小丫环一眼，便直接走出书房。
    若珠连忙跟过去关了门，又关了窗，才缓缓地蹲在小丫环身边，掏出一条手帕轻轻擦拭着小丫环脸上的血污，“冤有头债有主，到了阎王老爷那里，你记得要说清楚害你的人是谁。记住，害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英姨娘，而是蒹葭园的宜桃夭，假如她不嫁进来，假如她安分守己，假如她不魅惑老爷露出笑容，那么你也不至于落得这么凄惨的地步。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认准了自己的仇人，我便会帮你把妹妹救下来。你啊，真是一个倒霉蛋。这通风报信的人那么多，你好不容易抢了个头，却不小心碰上英姨娘的逆鳞。”
    唉，想想英姨娘说多在意老爷啊，可是老爷却总是对着她寒着一张脸。如今老爷笑了，宜桃夭看见了，一大堆丫环看见了，唯独她却什么都看不到！深深的嫉妒感最终让舜英失去了理智，逮谁打谁，一点也不顾后果。
    唉，英姨娘以前总说她瞻前不顾后，总是鲁莽行事。如今看来，英姨娘明明也这样嘛。这小丫环毕竟是蒹葭园的人啊，要是那边寻起人来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若珠一向不太灵光的脑瓜子突然就闪了一下，连忙跑出去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丫环一起将人给埋了，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跑向主房。
    “收拾好了？”舜英已经沐浴完毕，整个人神清气爽地靠在贵妃椅上翻着书。
    “是。”若珠回答，然后难掩兴奋地开口，“奴婢刚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能让那个女人麻烦不断，又能让英姨娘出一口恶气。”
    “你想的主意？”舜英鄙视地冷笑一声，“算了吧，我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她那榆木脑疙瘩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不坑人的就不算差了。舜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若珠能想到什么好主意的，可是待若珠在她耳边低语一番之后，她脸上的鄙视慢慢变成惊讶，再变成赞赏。
    “你这丫头，总算是开窍了啊。”舜英忍不住称赞一声。
    “都是英姨娘教导有方。”若珠谄媚地笑着回答，一副乖巧的模样。
    “不要拍马屁了。我准了，你赶紧吩咐下去，记得找些信得过的丫环。”舜英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奴婢一定会将事情安排好，做得天衣无缝。”若珠笑得十分灿烂，仿佛马上便能看到宜桃夭的狼狈样了。

 第218章 上门闹事（1）

    楚伊人完全不晓得有一个大危机正在向她靠近，她脑子里满满都被秦彧的笑容和那融洽、轻松的相处氛围给占据着。
    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地，秦彧突然就和蔼可亲起来，开始有了笑容，跟她说话也不会冷冷的。虽然她还是很不习惯，虽然她在他面前还是没有太过放肆，可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就经常会这样，突然就想起来，然后感觉一阵阵暖意划过心底，脸上不由自主便会露出一个傻傻的笑，整个人走神都走到天涯海角去了。
    看着她的这种状态，绿兰深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悲愤，难道夫人都感觉不到老爷其实是在利用她吗？
    “夫人，奴婢有一件事要禀告。”绿兰冷着声音说道。
    “嗯，说吧。”楚伊人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毛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宣纸上画着，双眸直直看着前方，敷衍地说道。
    “夫人，园子里有个小丫环整整三天不见人影了。”看不得她这般敷衍，绿兰故意说得很认真很严肃，试图能将楚伊人的注意力引过来。
    “嗯，找吧。”楚伊人还是维持着那副神游的表情，木然地回道。
    “夫人，奴婢已经让人秘密找过了，都没有见到人影，问过守门的，也证实没有人擅自出门。”绿兰再次详细地说道。
    在秦府，下人们必须要凭令牌出府。五个园子的令牌由园子专人看着，各房各坊的令牌则都在掌事手中，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不会让家仆出府的。
    “嗯，那就再找找。”楚伊人依然故我。
    “夫人！”绿兰的声音不由得加重了一些，本来小丫环失踪的事，她是不打算拿出来让已经忙得晕头转向的楚伊人再添烦恼的，可是这几天下来，她发现楚伊人根本就不忙嘛！简直闲得在不断发呆了。
    楚伊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绿兰语气的变化，还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嗯”。
    既然如此，那么她也不要客气了，得好好恐吓一下才行！这般想着，绿兰便打算把事情说得更严重些，她动了动唇刚想开口，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夫人，老爷过来用午膳了，而且他特地带了些西域水果给您品尝。”门外响起一个丫环的声音。
    “啊！我马上来。”楚伊人条件反射地就放下毛笔，朝着门口回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对着在一边抑郁着的绿兰说道，“绿兰，你帮我收拾一下桌面的年赏金计划。”
    说着，人已经往门口走去。
    绿兰心塞得很，一眼瞄过去，忍不住开口说道，“夫人请留步。”
    “怎么啦？”楚伊人整颗心都飞去秦彧那里，噢，不，是西域水果那里了，有些不耐烦地转身看着绿兰。
    只见绿兰不紧不慢地举起一张胡乱不知道画着什么的宣纸，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知道夫人的年赏金计划在哪里？”
    呃，楚伊人实在不相信自己在这里做了一个上午，竟然做了无用功。
    她讪讪一笑，“大约还在脑子里吧。你收拾干净就过来吧。”
    说着，也不等绿兰有所反应，人已经一溜烟地不见了。
    绿兰有些不甘又有些不安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楚伊人又过了几天特别滋润的小日子，每天和秦彧一起用午膳、晚膳，秦彧偶尔会给她捎来一些稀奇少见的美食或者水果。两个人的相处越发地轻松，这样欢乐的相处让楚伊人有些贪恋，有些松懈，甚至差点就忘了要为小五雪冤和查明牧静姝的死亡真相的事。
    或许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她的乐不思蜀，这天她午睡的时候突然就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当她大汗淋漓地尖叫着醒来的时候，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种让人窒息、颤抖的感觉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骨血里，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绿兰一进门就看到她抱着棉被在发抖，连忙走过去关心地问，“夫人，怎么了？房里的暖炉不够暖吗？”
    “绿，绿兰！”楚伊人惊恐地扭头看着她，蓦地伸手就紧紧抱着绿兰，“我，我刚才做噩梦了，好恐怖！好恐怖！”
    “没事，梦而已！”绿兰轻言安慰道，随即发现她已经被吓得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忍不住皱起了好看的眉，“夫人，奴婢现在去让人备些热水给您沐浴吧。”
    “嗯。”楚伊人知道自己的反应过大，抿了抿唇低低地应道。
    然而不等绿兰站起来，便听到有人在门外尖着声音说道，“夫人，奴婢奉了老夫人之命，请您过去大厅，有要事商量。”
    老夫人有事要找她商量怎么不唤她去碧玉园，竟然去大厅？楚伊人皱眉想着，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告诉她，沐浴后便过去。”楚伊人现在浑身难受，更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夫人刚睡醒，沐浴过后便马上过去。”绿兰对着外面的人喊道。
    “不行！老夫人吩咐了要马上，不管夫人正在做什么，都要马上过去。”门外的丫环十分坚定地拒绝，更把秦老夫人的话抛了出来。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楚伊人皱眉，秦老夫人这么急的态度更加说明了事情很不对劲！然而，越是这样，她便越要快些过去，好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我马上过去。”她大声应道，然后让绿兰赶紧帮自己更衣。
    等她去到大厅的时候，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已经坐在那边喝着茶了。大厅中央还站着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一个是哭得双眼通红的中年汉子、一个是满脸惊骇的小姑娘。
    “奶奶。”楚伊人款款走进来，对着秦老夫人恭敬地喊了一句。
    舜英和玉念春也恭敬地跟楚伊人打招呼，可是玉念春的眼神和嘴角的冷笑却让楚伊人忍不住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桃夭，这两个人特意过来找你的。”秦老夫人指了指那个汉子和小姑娘，对着楚伊人说道。
    找我？楚伊人疑惑地看过去，表示自己完全不认得这两个人啊。
    “夫人！求您把我家大丫头给放了吧！”汉子对着楚伊人“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这是闹什么？楚伊人双眼蓦地瞪大。

 第219章 上门闹事（2）

    汉子看楚伊人不说话，连忙拉着旁边还一脸懵然的小姑娘，“二丫头，你也快些跪下来，求夫人原谅你姐姐，求夫人放了你姐姐。”
    一听到“姐姐”，小姑娘什么也不管，连忙跪下来磕头抽泣起来。
    “等等，你们别这样！”楚伊人连忙开口阻止他们的举动，“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大丫头、姐姐，也不曾关着什么人，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没有找错。夫人，我家大丫头大名叫王芬，就在您手下做事。”汉子连忙说道。
    “如果你女儿在秦府做事，那你应该知道秦府的规矩，他们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家。我没记错的话，如今府里正忙着准备春节的活，应该是没到放假的时候。”
    “我知道。可是最近家里急需用钱，大丫头本来跟我说好了，前天让人帮忙捎些钱回家，可是等了一天都等不到人影。我以为是有什么耽误了，可是等了两天都没有她任何消息。夫人，我家大丫头一向是乖巧的孩子，她做事不会这么没有交代的。就在我心急如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邻居却告诉我，在集市听到秦府的人说，王芬那个鲁莽的丫头因为冲撞了夫人而被关了起来，没得吃没得喝，还被打得不成人形。我一听整个人都急坏了，便连忙赶了过来。”汉子溜溜地说道，“夫人，我家大丫头年纪还小，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做得不对的，您打打骂骂给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您再不放了她，她就真的吃不消了！我身子不好，不能干活赚钱，父女三人的生活就靠大丫头的月俸来撑着，假如她有个万一，我和二丫头也活不下去啊！”
    说着，他就嚎哭起来。堂堂七尺男子，哭得双眼通红，说得哀切幽怨，那卑微的控诉也让人心头揪得紧紧的。在座的人听了，对他同情之余也忍不住冷冷地看向楚伊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才当上“当家主母”几天，竟然就这么对待一个小丫环。
    他每说一句，楚伊人的眉就蹙起一分，到了最后，她的双眉已经高高蹙起，一脸疑惑，到底又是从何而来的流言蜚语啊？
    不过这个王芬到底是谁啊？楚伊人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只好求救似的看向绿兰，却见绿兰一脸凝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瞬间，她就想起前几天，自己兀自发呆的时候，绿兰好像、似乎、貌似曾经说过，园子里有一个丫环失踪了几天，当时她没在意，事后更没有追问。如今想来，失踪的丫环大约就是这个所谓的“大丫头”了？
    啊，就说不能沉迷男色，现在好了，在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当众问绿兰吧？
    “桃夭，你是否真的把王芬给关了起来？丫环冲撞虽然是大罪，但也要按照家法来办，你这样又关又打还不给饭吃，属于滥用私刑了。要是让彧儿知道，只怕你罪责难逃啊。你不如赶紧把人给放了，免得引祸上身。”秦老夫人状似关心地率先开口说道，然而言语之间已经认定了那个汉子说的都是事实。
    “奶奶，我并没有把任何人关起来，更没有动用私刑。”还在忧郁中的楚伊人一听到她的话，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反驳。虽然她直到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却不代表她会在迷糊中被人诬陷。
    她的话说得又急又快，语气显得有些冲有些无力，这让秦老夫人似乎十分不满，脸色瞬间阴沉起来，冷冷地开口唤道，“春娘。”
    “是。”春娘应着，连忙走上前，翻着手上的名册表，嘴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冷笑意，略有些激昂地念道，“王芬，庚午年十月入蒹葭园，十一月底出园，十二月中再次进园，负责打扫主房花园。”
    说完，她还一脸得意地看向楚伊人。
    “这下，没得抵赖了吧？”玉念春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春娘名册清楚地记录了王芬什么时候进你的园子，就连你失宠被撤下所有人的时间也记录下来。假如你贵人事忙不记得这号人，那么负责蒹葭园调配的绿兰总该知道吧？对吧，绿兰？”
    绿兰闻言，连忙走出来淡定地回答，“是，王芬确实在蒹葭园做事，可是她没有顶撞夫人，也没有被夫人关起来，更没有被虐待。”
    “既然你承认了王芬在蒹葭园，那就好办了。你现在直接把人叫出来，有没有虐待不就一目了然了么？”玉念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这个还真的不能把人叫出来。绿兰有些伤脑筋，这几天她一直在秘密寻人，却一直没有任何音讯，她还准备今天跟常青说一下让他帮帮忙呢，谁知还没来得及说呢，就摊上这事儿了。
    “怎么？很为难？是叫不出来呢？还是不敢叫出来？”玉念春浮夸地尖声说道，然后假装惊讶地捂着嘴巴，“哎呀，该不会是人没了吧？”
    “什么？我可怜的大丫头啊！”一直在下面默默啜泣的汉子十分配合地悲嚎了一声，吓得旁边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放声大哭。
    父女两人的哭声让这件事立刻变得白热化，就连秦老夫人也皱眉催促道，“绿兰，你马上却蒹葭园把人给叫出来。”
    绿兰没有应答，只是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楚伊人，摆明了自己只听从楚伊人的吩咐，这让秦老夫人的脸面一下子就挂不住，却又发作不得。
    “春娘，你亲自走一趟。”秦老夫人咬着牙对春娘说道。
    “是。”春娘大声应道，斜着眼剜了楚伊人和绿兰一眼，便扭着腰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楚伊人突然开口，成功阻止了春娘的脚步。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全部转到她身上。
    楚伊人淡定地缓了一口气，直直看向秦老夫人，“奶奶，蒹葭园有个丫环几天前开始便失去了联系。”
    “呵，失去联系？”玉念春冷哼一声，“明明就是你把人关了起来才对吧？”
    “表小姐，请问您有什么证据来指证那个丫环被我关起来了？”楚伊人坦然地迎视。

 第220章 上门闹事（3）

    “那丫环失踪的事，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姑婆让春娘去蒹葭园找人的时候才说。你这般做贼心虚的，就是你把人关了起来虐待的铁证。”玉念春冷笑着说，一副能将楚伊人吃定了的骄傲模样。
    可是楚伊人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冷着一张脸说道，“所谓证据，并不是你自个儿的臆想。如果你要这么指控我，请找出人证，请找出物证。否则我会当你你无故捏造诬陷，按照家法可是要掌嘴五十下。”
    “什么？”玉念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敢对我用家法？”
    “只要你坚持说我把人关了，却又拿不出证据，我就敢！”楚伊人十分坚决地说道，“所谓家法，就是凌驾于一切人之上。就算是奶奶和夫君，也是要按照家法而行，假如他们犯了家法，也一样需要受罚的。您说对吗？奶奶。”
    这是赤果果地威胁！秦老夫人马上意识到楚伊人这番话的深意，是在针对自己刚才那番话的，也在警告她们不要做得太过分。
    “桃夭说得对。”秦老夫人强忍着要发作的怒气应道，然后又别有深意地教训玉念春，“春儿你少说两句。你非我秦府的人，就不要在一边大放阙词。”
    本来听到前面的话，玉念春是十分恼怒的，可是这最后一句话却让她双眸蓦地变得亮晶起来。对啊，她又不是秦府的人，为何要受秦府家法的约束？
    这么想着，她脸上又浮现起一抹得意的笑，“姑婆教训的是，春儿并非秦府的人，实在不适宜过问你们的家务事。可是对于表嫂这么蛮横的行为，我作为小表妹也实在看不过眼呢。表嫂或许看不得我这么帮里不帮亲的大义灭亲行为，可是我并非秦府的人，表嫂也奈何不了我吧？”
    瞅着她一脸得意的模样，舜英默默在心里嗤笑一声，这个蠢女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地蠢啊！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那个老妖婆竟然也变得这么蠢，看来年纪大了脑子果然也是会退化的。
    果不其然，楚伊人并没有因为玉念春那番“我不是秦府的人，所以不受秦府家法的约束”的论调而变得脸色难看，反而泛起一抹绝色的笑容，淡淡地说道，“哦？原来表小姐不受家法约束的啊？”
    “当然！”玉念春微微扬着下巴得意地说道，只是心底深处却因为楚伊人的笑而隐隐有些不安。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啊！难道被气疯了吗？
    “不知道表小姐有没有认真看过秦府家法呢？”楚伊人笑着地问道。
    “当然看过。”她从小就立志成为秦彧的妻子，成为秦府的女主人，又怎么可能没有认真看研读秦府的家法呢？简直可以倒背如流了。
    “既然如此，我想问问表小姐，假如客人对主人不恭敬，出言侮辱，该怎么处理？”楚伊人悄悄地挖坑。
    她的问题一出，秦老夫人、春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一直以来，秦府的家法里都有这样一条，可是随着秦府逐渐成为南方地区的霸主，外面的人巴结都等不及，又怎会对着秦府的人出言不逊呢？因此，这么几十年来，这条家法基本上形同虚设，今天如果不是楚伊人提起，她们压根就忘了家法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条。
    而这一条在她们看来如同鸡肋的家法，如今竟成了玉念春的一个大坑。希望她别这么缺脑筋地往里面跳啊！
    然而，她们的所有祈祷都在玉念春开口的一刹那灰飞烟灭。
    “哼，这么简单还来考我？”玉念春不疑有他，随口就回答道，“假如过府的客人对秦府主家不恭敬，出言侮辱，当立即赶出秦府，并永远不与之……”
    玉念春倏地住口，一双大眼惊恐地看着楚伊人，又看了看秦老夫人。
    “并永远不与之什么呢？”楚伊人恶趣味地欣赏着玉念春的情绪变化，坏心地开口追问。
    可是玉念春却死活不肯开口，只是求救似的看向秦老夫人，而后者闭上双眸拨弄着手中的玉佛珠，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绿兰，你来说。”
    “是，夫人。”绿兰强忍着笑意，淡然地说道，“假如过府的客人对秦府主家不恭敬，出言侮辱，当立即赶出秦府，并永远不与之往来。”
    “嗯，全对，一字不漏。”楚伊人随口称赞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到玉念春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那么，表小姐，如今你是否拿得出证据，来指证我将他的女儿王芬给关起来虐待了呢？”
    她一字一句地问，将那“当家主母”的威势尽然释放，压得玉念春心惊胆颤，就连闭着双眼的秦老夫人也不由得心底一惊，更别说正跪在地上的王家父女了，他们两人何曾感受过这么强大凛冽的威势？
    “表，表嫂，对不起！一切都是春儿的错，春儿再也不敢了。”玉念春能屈能伸，马上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求饶。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认错，轻则被掌嘴，重则被逐出秦府并永远都不能再有机会进来。
    “错？哪里错了？”显然，楚伊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淡淡地开口问道。
    “春儿不该受他的引导，不该自我臆断地怀疑表嫂，拿蒹葭园的丫环失踪一事乱作文章。”玉念春指了指被吓得呆愣的汉子，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以证自己的无辜和后悔。
    “多谢表小姐明察秋毫。”楚伊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连忙笑着安抚道。
    “多谢表嫂！多谢表嫂！”玉念春听出她放自己一马的意思，连忙道谢，然后静静坐到一边，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舜英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心底十分惊讶楚伊人的手段，竟然能如此绕着将玉念春给收拾了，而且还能杀鸡儆猴！
    果不其然，楚伊人“收拾”完玉念春，便径直走到那个汉子面前，睥睨着他，高傲地开口，“我问你，你刚才对我的指控，可有证据？”
    证据？汉子一愣，僵硬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这是在无故捏造诬陷本夫人了？”
    “不敢不敢。我只是担心我的女儿，特，特意过来看看而已。”汉子连忙解释说，“绝对没有诬陷夫人的意思，绝对没有！”
    “是么？可是刚才你却不是这样说！”

 第221章 上门闹事（4）

    楚伊人顿了顿，又冷冷地开口，“你方才说的话，字里行间尽是控诉本夫人将你女儿关起来虐待的暴行呢。”
    “我，我只是一时心急，才会被外面的人蒙蔽了。”汉子连忙求饶，“是我失言了，求夫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莽撞。”
    “本夫人可从来不知道大量是什么。不过念在你只是太过担心自己的女儿，而且你女儿确实在我的蒹葭园做事，如今确实失踪了，因此我也不跟你计较。只希望你能耐心点，待我找到你女儿，自然会让人去通知你。”楚伊人淡淡地说道，这件事儿有些邪乎，她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里纠结。
    “是！是！是！一切全听夫人的，我和二丫头就在家里等夫人的消息。快，二丫头，赶紧向夫人磕头，快啊。”说着，他一手架着二丫头的脖子就往地上压。
    看着那副小身板狠狠地在地上磕头，楚伊人心中有些不忍，“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先回去吧。”
    可是王氏父女却充耳不闻，只是在一旁死命磕着头，像是完全听不到楚伊人的话一样。
    “还有事？”楚伊人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夫人是这样的，这二丫头身体又不好，需要常年吃药，早将大丫头赚来的银子都花光了。”说着，他狠狠一巴掌拍着二丫头背上，让她狠狠咳嗽了几声，“看吧，这咳嗽治了大半年都没有好转。如今春节马上就要到，可是大丫头又失了踪，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请夫人好人做到底，先将大丫头的年赏金……”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在座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从他刚才那么毫不留情地往瘦弱的二丫头狠拍的那一掌看来，他更在乎的应该是银子而非女儿。或者，更过分的是，他这次过来，其实也不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大女儿，只是着急着来要女儿的年赏金？
    “年赏金的事，我还没决定好，暂时不能给你。”楚伊人十分坦然地说道。
    汉子一听这话就急了，催债的人还在秦府外面等着呢。
    “那夫人能不能先借点银子给我还……呃，还了二丫头的药钱？”他差点就要说自己要还赌债了，幸好能及时改口，然而他不知道这话转得十分僵硬，破绽百出。
    楚伊人深深地看着他，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一点心虚和惊慌，却有着无边的贪婪。
    “我们秦府并不是开善堂的。”楚伊人淡然地说道，“来人，送客。”
    哼，想忽悠她？论忽悠，她自小到大还没遇上对手呢。
    “是！”两个强壮的家丁马上从门外走进来。
    “夫人，求求您行行好吧！二丫头的药钱再不还，大夫就不给我们赊药了，要是她转成肺痨，那就没得治了啊！”汉子哭天抢地地哭喊，那架势比一般的泼妇还来得犀利。
    然而，楚伊人依然只是眉眼不动地看着，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桃夭，你就当施舍乞丐，随便给他一点打发就好了。”秦老夫人实在受不了他这恶心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奶奶，帮人是应该，可是却不能这样帮。”楚伊人笑着回答，然后扭头看向绿兰，“绿兰，随他去把药钱还上，再跟大夫说往后这小姑娘的诊金、药钱全部由秦府负责，然后再帮他们添置好过节需要的必要物品。”
    楚伊人相当强调“必要”这两个字。
    “是。”绿兰淡淡地应道。
    “让他们跟着，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绿兰指了指那两个准备进来撵人的家丁，再次细心地叮嘱道，“记得要里里外外都照顾好。”
    绿兰深深地看着她，明白她的意思，遂点了点头，带着家丁跟着王氏父女离开。
    楚伊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氏父女，没有错过汉子临走前那一抹既忿恨又恼怒的眼神。嗯哼，果然别又内情。
    她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的冰雪聪明点赞，耳边却传来秦老夫人有些疲惫的声音，“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也回去休息一下了。”
    说着，秦老夫人便在春娘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准备离去，可是楚伊人却一下站到了大厅正中央，挡住了她们离去的路。
    “奶奶，请留步。”楚伊人阻止道，只见她腰板挺直，下巴微微抬着，缓慢地逐个扫视着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的脸，才缓缓地开口，“桃夭有一事不懂，希望能向大家请教。”
    秦老夫人气得脸都红了，死死地瞪着楚伊人。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瞪着，僵持着。许久以后，秦老夫人才猛地又坐了下来，十分恼怒地回了一句，“说！”
    她对楚伊人的态度是越发地不满意了。别说那个事事以自己为尊的牧静姝，就算是舜英这小蹄子在当家的三年中，尽管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但是在众人面前对她这个老夫人还是毕恭毕敬，敬意十足，何曾像现在的宜桃夭这样胆大妄为，完全不将自己这个老夫人看在眼里？
    “我只是想问，这王氏父女是怎么进来的？而又为何你们三人都同时在？”楚伊人毫不畏惧秦老夫人的威势，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基本可以肯定这老夫人其实也不是善茬。
    一个表面坏的人，可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货，也可能是彻头彻尾的大恶人。前者尽管做不到表里如一，但是那傲娇的属性能让感觉到可亲，一如秦彧。后者勉强也能让人接受，毕竟起码做到了表里如一，就像玉念春。
    而一个表面好的人，可能是内心也同样美好，嗯，就像自己——楚伊人十分自恋地在心底默默想着。而另一种就是口蜜腹剑的，表面和蔼可亲，背地却肮脏不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做着各种利己害人的事，一如眼前这两枚——秦老夫人、舜英——这是让人最不能忍耐的存在。
    因此，在迷迷糊糊间得到秦彧“让她随心走”的许诺后，她也不打算再对这些人虚情假意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她有靠山，而且是被泰山还要让人安心的大！靠！山！
    “大胆！你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问题果然让秦老夫人炸了，原来的隐忍一下子就不见了，站起来颤巍巍地指着楚伊人，尖着嗓子问道。

 第222章 上门闹事（5）

    “嗯，就是字面的意思啊。”楚伊人无辜地笑着，“就是秦府不比一般人家，更不是菜市场，并不是说进来就能进来的，我相信守门的人也不会这么胆子大，不经通传就直接把人放进来。可是他们既然来找我，为何守门的人没有来蒹葭园通传，反而是奶奶的丫环来找我？”
    “怎么？你这是觉得我抢了你‘当家主母’的威风，所以不痛快了？”秦老夫人双眸一冷，眯着眼瞪着楚伊人。
    “嗯，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楚伊人很认真地回答，然后粲然一笑，“我只是开玩笑的，奶奶别在意。”
    不在意才有鬼呢！秦老夫人此刻恨不得要将楚伊人碎尸万段！竟然赶在众人面前这样说，是将她这个老夫人的脸面置于何地？
    楚伊人无视她怨恨的目光，径直说道，“我们言归正传了，他们到底是谁带进来的？你们又为何‘恰好’聚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仿佛一定要问出答案一样。
    要是换了往常，玉念春一定会扬起下巴瞪着楚伊人，骄傲地说一句，“是我带进来的，怎么着？做贼心虚了吗？”
    可是才刚被削了一顿的她，心神根本就没有恢复好，整个人就如惊弓之鸟地看着楚伊人，生怕她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将自己硬赶出秦府。
    单就她这副表情，楚伊人根本连猜的力气都省下了。
    “表小姐，说吧。”她温柔地看着玉念春，失笑地说道。
    真是好笑，那个狐假虎威、娇蛮不讲理的玉念春，竟然这么容易就能被唬到，简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不过真奇怪，以舜英的能耐，分明能三下五除二就将玉念春秒杀，竟然一直隐忍不理，平白受那么多的白眼和嘲讽，这真的一点儿也不寻常。
    这么想着，楚伊人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舜英，发现她正一派闲适地喝着茶，好像眼前的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嗯哼，很能隐忍嘛。
    听了楚伊人的话，玉念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地就看向还站在那里瞪着楚伊人的秦老夫人，此刻的秦老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她？
    玉念春咽了咽口水，又抿了抿唇，才轻声说道，“我中午去醉香楼用膳，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他们在闹，上前一问发现他们是……所以便把人带了进来。呃，因为担心吵着表嫂午睡，便直接让人把奶奶找来。至于舜英，是刚好路过的。”
    她的这一番说辞，楚伊人找不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况且此刻的她应该不该欺骗自己才是，因此楚伊人又扭头看向舜英，“你过来是看热闹呢？还是关心我呢？”
    她直白而充满敌意的问话，让舜英一愣，随即便跪了下来，摆出一脸不敢置信的受伤模样，“夫人为何要这样说？舜英当然是因为担心、关心夫人才会过来看看有没有用得上舜英的地方。在舜英归还大钥匙的时候，就对着秦府的列祖列宗说过，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协助夫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夫人又没有处理过，舜英当然会担心他们会不会对您不利啊。”
    她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却让楚伊人感到一阵恶寒。
    好，她输了，输在脸皮不够厚，输在谎话不够溜。
    “如此说来，是我太敏感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楚伊人笑着说道，直直看着舜英，又开口补充一句，“你知道，自从发生上次被绑架的事后，经历差点被毁容的痛苦之后，虽然全然忘记当时发生的事，却潜意识地对人多了几分疑心，希望你别在意了。”
    舜英迎视着她的视线，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忘了，可是舜英却总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宜桃夭绝对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
    面对舜英怀疑的审视，楚伊人会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用以迷惑，然后又扭头对着秦老夫人和玉念春说道，“奶奶，表小姐，刚才如果有什么无礼冒犯、出言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了，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啊。”
    “不敢，您是当家主母，谁敢跟您计较？”秦老夫人冷哼一声，负气地说道。
    “奶奶说的是，谢谢奶奶。”楚伊人假装听不出秦老夫人的讽刺和负气，笑眯眯地笑着回答，然后状似关心地开口，“对了，你们陪着那王氏父女在这里闹腾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哼！”秦老夫人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狠拍桌子一下，便带着一众丫环怒气冲冲地回了碧玉园。见状，玉念春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舜英先行退下了。”舜英轻声细语地跟楚伊人说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今天的做法存着满满的疑惑。
    待她们全部离去之后，楚伊人又把身边的人全部撵回蒹葭园，然后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却感觉更加地让人透不过气。
    她缓缓走出大厅，漫无目的地在秦府九曲十八弯的花园走着，左转右转，绕着绕着，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归荑园门外，小五殒命的地方。
    她坐在阶梯上，双手撑着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池塘，那里曾经有一个冰窟窿呢，小五曾经就在那里挣扎着，然后慢慢停止了动作，慢慢没了气息……
    想着想着，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小五……”她喃喃低语，下意识就站了起来，一边朝着池塘伸手一边往下走，好像这样就能将小五救回来一样。
    “小心！”突然，她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往回扯，整个人跌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夫君？楚伊人一愣，以为秦彧又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谁知道迎面扑来的竟然不是那熟悉的冰冷气息。
    她下意识便把那人往后推，却发现自己被人紧紧箍着腰动弹不得，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挣扎着。
    “还不放弃？你这是要追随丫环而去吗？真是感天动地的主仆情啊。”一声冷嘲声自头顶响起。
    牧守安？楚伊人皱眉，瞬间感觉更加不爽了，“牧守安，你放开我！”
    “温香暖玉的，我才不会这么笨放开你。”牧守安邪魅地说道，故意在她发际边深深嗅了一下。

 第223章 上门闹事（6）

    这个恶心男！楚伊人脑海里马上想起爹和哥哥们面授机宜的防狼大法，将全身的力气全部凝聚在右膝上，然后猛地一抬，狠狠击中那要命的地方。
    原来笑得邪魅的牧守安，马上惨叫一声，急忙放开楚伊人连连后退，弯着腰，双脚并拢，一双手想捂着却又碍于楚伊人还在场，整个人就这么滑稽地哆嗦着。
    一脱离了他的魔掌，楚伊人便溜到足够远的位置，谨慎地看着他，恨不得上前再补几脚。
    痛得根本直不起腰的牧守安咬着牙关努力压着那致命的疼痛，一滴滴冷汗沿着他的脸滴落在雪地上，划开一个个小圈儿。
    看着他这副怂样，楚伊人瞬间爽翻了，紧绷的小脸马上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笑意吟吟地开口，“安少没事吧？”
    没事？你试试看！牧守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不但会轻功，竟然还会这么狠毒下流的招数，差点被她踢得断子绝孙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就好像我这个柔弱女子对你做了什么似的，你可别忘了，无礼的人可是你啊。”楚伊人上下打量着他，继续懒懒地说道，“看你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想不到内心竟然这么龌龊，竟然趁着四下无人轻薄我！”
    “闭嘴！”牧守安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待疼痛稍缓，他才喘着粗气开口，“你到底还有没有廉耻之心？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这么大喇喇地指控别的男子轻薄自己，难道你不知道你刚才的这番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会被传成足以让你‘以死谢罪’的难听流言吗？”
    “怎么？安少爷这是在指责我说话不庄重？”楚伊人冷笑一声，“就凭你也配？你就不会脸红吗？刚才到底是谁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做出那般不合礼数的举止？难道说安少爷觉得我应该默默哑忍着你对我的欺负，这样叫庄重？这样叫守妇道？真的不要太搞笑了，我义正言辞地教训你的话被人听了会传成难听的流言，那你对我的轻薄举动难道就不会吗？难道甚至可以让我立个贞节牌坊？”
    楚伊人噼里啪啦的一连串反问，直接把牧守安震得哑口无言，无可反驳。
    他一方面是真的想亲近她，想将她带走，另一方面又是真的担心她会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没想到自己的这种好心好意竟然会被她如此看轻。
    “安少爷，做人做事的标准如此不同，怎配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楚伊人一边欣赏着他依然不能站直的怪异模样一边冷然地讽刺道。
    牧守安眯着眼打量着她，就在楚伊人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对她大吼大叫的时候，他竟然强忍着痛意站了起来，潇洒地走到她面前，一手抬着她精致的下巴邪魅地开口说道，“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这就是你对我的期许？”
    他暧昧的话，让楚伊人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人是气疯了吗？
    没有多想，楚伊人伸手就想将他的手打开，却被他抢先一步抓着，“听说今天有人上门闹事了，你没受委屈吧？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放开我！”楚伊人没注意他说的话，只想着要用力甩开他的手。
    可恶，这个男人不是被伤到最重要的地方了吗？怎么还能这么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还一脸轻松，看来是自己的力度不够？
    他们两人这样一来二去的动作，在看不到楚伊人表情的人看起来倒像是在打情骂俏。正专注要甩开他的钳制的楚伊人完全没有发现一抹挺拔的身影正从她身后缓缓走过来，而牧守安虽然紧紧盯着楚伊人，可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那抹身影。
    蓦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突兀地响起，楚伊人立刻警觉地扭头看了过去，这时候要是让别人看到她与牧守安在归荑园这个禁地“拉拉扯扯”的，自己真的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是再传到秦彧那儿，啧啧，后果她都不敢去想了。
    短短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甚至还想到要如何灭了，噢不，是封了这个“目击者”的口，可是映入眼帘的，竟然就是秦彧本尊。
    此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在死之前，她更想把坑她没商量的牧守安给灭了，嗯，顺便将头顶上那个最近不怎么眷顾她的老天爷顺道也灭了。
    秦彧没有看到她那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牧守安那只紧紧握着楚伊人柔荑的手。
    “哟，妹夫你怎么来了？我正和弟妹谈心谈得兴起了呢。”牧守安自然察觉到他视线的重点，也不避嫌，反而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当场捉包的心虚，给人一种他们这样握手贪心是再正常不过的感觉。
    秦彧没有回答，没有看向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径直走到他们身边，伸出手稍稍一用力，便让牧守安吃痛地放开了手，眨眼间，楚伊人已经靠着秦彧站着了。
    然而她并没有意识到，她一边无意识地揉着被牧守安抓得生疼的手腕，一边细细品味着牧守安刚才那番话的深意。所以说，牧守安从一开始就看到秦彧朝他们这边走来，因此才突然这么闹的？他竟然故意想让秦彧误解她？思及此，楚伊人暗骂自己疏忽大意的时候，心中的熊熊怒火也被点燃了。
    “安少爷，府里的人都说你学富五车。可是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已！”楚伊人压不住满心的愤慨，瞬间爆发。
    其实她更想用“卑鄙、无耻、下流、贱格”这些更形象生动的词去开喷，可是她不愿意。毕竟她虽然下定了决心不再去装大家闺秀，可是她还是一枚有着良好教养的小女子。
    “不学无术？纨绔子弟？我？”牧守安被她突然这么一说给弄得懵了，她就算不想让秦彧误会，可是这话题未免转得太过僵硬了吧？
    “难道不是？你连三纲五常伦理什么的都完全不懂，难道不是不学无术？”楚伊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
    原来如此，是想通过指责他不懂三纲五常伦理来将刚才“握着手谈心”的事撇得干干净净么？

 第224章 上门闹事（7）

    牧守安笑了笑，下定决心不让她称心如意，“我刚才不过是情不自禁而已，谁让你哭得那么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哭？”一听到他的话，秦彧便猛地抬起楚伊人脸，仔细端详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只见本该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还泛着红，长而弯的眼睫毛上依然挂着残碎的泪珠。果然是哭过！
    这么想着，秦彧便冷冷地瞪向牧守安，“你让她哭？”
    那股想杀人的冷意，让牧守安忍不住在心里哆嗦了一下，随后涌起一股暴走的冲动！他大爷的，重点能不能找得正常一点？难道重点不应该是“情不自禁”吗？为什么他能跑到“哭”这个点上的！
    “不是我让她哭，而是我安慰哭着的她。”牧守安不折不饶地继续误导秦彧，再一次语焉不详地说道，暧昧之情在他的神色中表露无意。
    这个大坑。楚伊人在心中暗骂一声，不等秦彧回话，就抢先一步淡然地开口说道，“安少爷，关于刚才那件事，我们稍后再议。我现在急切地想知道，你所谓的妹夫、弟妹什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样将我夫妻二人乱喊一通，别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夫君跟我是不知廉耻地违反伦理了呢。”
    什么，她说的竟然是这件事？牧守安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逻辑轻轻绕了一些，微微有些晕乎，还来不及反驳什么，就听到楚伊人继续说道，“可是我们夫妻在违反伦理这方面，却远远不及安少爷这么有潜质，为免在安少爷面前闹出班门弄斧的笑话，还请安少爷不要再妹夫、弟妹地称呼我们了。夫君确实是你的妹夫，可是我不是你妹妹啊。我想了一下，你如今是奶奶的义孙，算起来跟夫君也算是义兄义弟的关系，按年龄，夫君虚长几岁，那往后你不妨称呼他为兄长。”
    她说得兴起，轻轻松松就将牧守安的辈分降到秦彧之下。
    对此，秦彧和牧守安一点反应都没有。秦彧闷骚在心，偷乐着看她大发雌威，而牧守安却是抑郁在心，不知道该如何打断她。
    “安少爷不说话，是不是代表没意见呢？也对，堂堂昂藏七尺大丈夫，又怎么会在乎那小小的辈分问题？”
    她的话，让牧守安本来想反对的话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地憋得满脸不爽快。
    “既然达成共识了，希望安少爷以后能唤我一声嫂子。”楚伊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继续补充，“虽然这样喊会让我显得有些老，可是为了不让别人背后议论安少爷的三纲五常伦理有问题，我就勉为其难地受了。”
    牧守安本来就不爽快的脸，此刻更加不畅快了，尤其是刚才那被她踢过的地方如今依然痛得让他头皮发麻。
    秦彧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玩得兴起，虽然一直面无表情，可是心底满满都是赞赏和宠溺。
    “至于你刚才对我的那番逾礼的轻薄行为，念在你初犯，只要你保证不要有下一次，那我作为嫂子便大人有大量地不跟你计较了。”楚伊人往秦彧怀里靠近了几分，然后凉凉地低声说道，“但是夫君要不要跟你计较，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在罕无人烟的归荑园前，这样的音量却是刚好能让秦彧和牧守安听到的。
    她这是要让他出手的意思么？秦彧低头看着她的小脑袋，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腹黑至此，看来相对于老虎，她更乐于做一只小狐狸。
    牧守安不敢相信地瞪着她，上次的感觉没错，这个女人跟静姝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性格！这么想着，他再次恨不得刺瞎自己的眼睛。
    他已经足够抑郁了，可是更抑郁的是，秦彧竟然还真的配合她。
    “安少，那逾礼的轻薄行为是怎么一回事呢？”秦彧一脸冷意，清清冷冷地开口问道，还不忘一手揽着楚伊人展示自己那强烈的占有欲。
    牧守安是一点儿也不惧怕秦彧的，否则刚才就不会主动去挑衅他了。只是，刚才的挑衅是离间他们，让他们心生嫌隙。可是此刻，这两个人明显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那自己为何又干嘛去枉做小人？还给他们秀恩爱的机会？
    “刚才弟妹，呃，不，是嫂子才对，”牧守安看到楚伊人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顺着她的意思改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改不了口了，便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嫂子正两眼泪汪汪地往池塘走去，我担心她因为太过思念小五而自寻短见，所以才出手将她拉回来，只是用力过猛，才不小心拉进怀里而已。”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又有挑衅的味道了。
    “然后你还故意在我耳边狠狠嗅了一下，还轻声低语地说什么温香暖玉不想放开。”楚伊人懒懒地说道。
    嗯哼，既然说开了，那必须要彻底说开，否则以后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反正，她不要秦彧有任何误会。
    这女人！牧守安感受到秦彧瞬间而起的杀意，忍不住狠狠瞪了楚伊人一眼，才懒懒地说道，“对啊，我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的，怎样？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希望带你远走高飞。”
    楚伊人没想到他的脸庞突然就又厚了起来，竟然当面如此坑她。啧啧，看来对付这个人不能用常规的方法啊，他那种难以捉摸的性格根本就很难应付。
    “看来我那一脚踢得还不够狠，竟然不能让安少爷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楚伊人蓦地看向他那本应受重伤的地方，微微笑着说道。
    她这一看，这一说，本来已经努力忘了那里疼痛的牧守安马上又难受起来，尤其是察觉到秦彧竟然也直直地看了过来。
    “踢在那儿？”秦彧看了就算了，竟然还问了，问了就算了，竟然还摆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事关男人的尊严，牧守安蓦地大吼一声，阻止楚伊人的回答，“滚！”
    看着彻底暴走的牧守安，楚伊人先是一愣，然后轻笑着跟他道别，便一把拉着秦彧的胳膊，眉眼弯弯地说道，“夫君，我们回去吧。”
    秦彧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潇洒地转身离去。
    “你真的踢了他那儿。”
    “嗯，不过看来我的力度还不够。”
    “回去好好练一练。”
    “是，夫君。”
    渐行渐远的二人对话一字不差地传进牧守安耳里，让他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第225章 上门闹事（8）

    回到蒹葭园，还来不及喝上一口茶，便听到秦彧淡淡地开口，“今天有人上门闹事？”
    “也不算闹事，不过是想来看看女儿而已。”楚伊人避重就轻地回答。
    闻言，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心里是极度不满意的，然而接连几次亲眼见识到她的“战斗力”，他心里明白她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弱，绝对有余力对付一般人。
    好吧，既然她能应付，那么他也就不过问了。
    “万事小心。”
    “好。”
    这么日常轻松的谈话，在这些天经常会发生，仿佛只是寻常夫妻间聊着生活琐事一样。就是这种闲适轻松的相处气氛，将楚伊人的警觉性不知不觉降低了许多，要不是今天那王氏父女上门闹一闹将她惊醒，她觉得自己之后肯定会吃大亏的。
    以后还是跟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为好。楚伊人有些后怕地下定决心，直到此刻，她依然没有推翻自己之前的判断：秦彧是一个危险性十足的男人！
    “来，这是今天的水果。”秦彧不知道她心底在算计着什么，径直招呼道。
    楚伊人眨了眨眼，双眼放光地看着眼前从没见过却让人垂涎欲滴的水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立马将自己刚才的决心忘得一干二净，腆着一抹谄笑的的表情朝他道谢后，便马上拿着一个看起来特别鲜嫩多汁的粉红蜜果细细啃了起来。
    好吃！她满足且无声地喟叹一声，顿时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眼眸深处闪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更忍不住挑出一些更加好吃的水果放到她面前。
    “谢谢。”楚伊人连忙咽下口中的果肉，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跟秦彧的关系变好，除了可以在秦府无所顾忌、横行霸道之外，最大最直接的受惠就是能在这样的大冬天吃上这些不知名的鲜甜水果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一个种满了各种各样果树的果园呢，不然哪里能每天给她带来那么多不同样却又不重复的水果。楚伊人一边啃着那个粉红蜜果，一边直直地打量着秦彧，看着看着便入了神，完全没发现自己手中的蜜果早就已经吃没了。
    她的“夫君”长得帅，气质超然，会赚很多银子，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而且还能给她送来灵丹妙药和各种鲜见美味的水果，重点是任她予求予取！她突然感觉好羡慕好妒忌“宜桃夭”，竟然有这么好的“夫君”。
    随着他对她越来越好，待到所有事情都结束后，不知道她会不会变得不舍得离开秦府了呢？一想到这个问题，楚伊人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一脸怅然。
    奇怪，离开秦府继续她的“逃婚”之旅，这明明是她一直就期待着的事啊。为什么突然会觉得怅然若失，心塞塞的，难受得很？
    她情绪的变化得十分明显直接，一直在盯着她看的秦彧一下子就感觉得到了。
    他拿起一个水果递到她面前，淡淡地问，“在想什么？”
    楚伊人看着他，呐呐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我担心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水果。”
    说着结果秦彧手中的水果，无感地啃了起来。
    “只要你想吃。”秦彧如鹰隼般的黑眸深深地看向她，却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可是楚伊人却觉得这是自己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他并没有许诺什么，可是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一股暖流就这样从她的心田心底细细地滑过。
    如果就这样到永远，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停！打住！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才反省过自己前些日子的贪图安逸吗？怎么转眼就这样想了呢？楚伊人再一次及时打消自己刚刚萌生的念头，连忙收敛心神。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如往常一般相处着。秦彧一直陪她用完晚膳，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绿兰后脚就回来了。
    “怎么样？”楚伊人马上拉着绿兰回了主房，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
    “回夫人，奴婢已经安置好王氏父女了。那个二丫头，也就是王芳确实有病在身，却不是咳嗽，而是……”绿兰顿了顿，便凑到楚伊人耳边细语一番。
    “什么？”楚伊人惊得拍案而起，“她才多大？怎么就会得了这样的病？”
    “她父亲常年赌博，王芬卖身为奴的钱，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的银子，全部被他拿去偿还赌债。而跟在他身边的王芳，就被他当成货物一样多次卖了给债主。每一次都是王芬四处借钱买回来的，这样反反复复，王芳跟的人多了，自然就得了病。”绿兰语调清冷地说道，不是她冷血无情，只是这件事根本就不归她管，也不是她想管就管得了的。
    “禽兽不如的东西！早就看出了他并非一个好父亲，却想不到他这么可恨混账！”这样一对比，她简直觉得自己那个擅作主张、乱点鸳鸯的爹一点儿也不混账。
    绿兰静静站在一旁，随楚伊人发泄内心的不满，待她的心情逐渐平复后才继续说道，“他这一次急着来找王芬也是因为欠得债太多了，一个王芳实在不足以抵债。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听了几句话便狗急跳墙地跑来闹事。”
    除了脑子有问题的，放眼看去，还有谁敢这么大喇喇地上门闹事？
    “他就是想来讹我的银子？”楚伊人眯着眼总结一句，难不成随便找个路人甲也觉得她好欺负？
    “大约是想着即使找不到王芬，也能以此为借口来让夫人多少给他一点吧。”
    “凭什么？他弱他有理啊？”楚伊人冷哼一声，幸好自己当时的反应够快，心肠够硬，“对了，王芳呢？会不会你一离开，他就把王芳给卖了吧？”
    “不会。奴婢已经暗示过他了。在找到王芬之前，他断然不敢随便卖了王芳。至于那些催债的人，看到奴婢带着他从秦府出来，又帮他置办了这么多东西，短期间内应该不会再找他们麻烦了。”
    “如此说来，当务之急就是要将王芬找出来？”

 第226章 上门闹事（9）

    “奴婢是这样认为。”绿兰轻轻点了点头。
    闻言，楚伊人的眉毛狠狠地皱了起来，她深深地觉得这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不然以绿兰的能耐，早就已经把人给找回来了！
    “我们这样自个儿去找也不是办法。”楚伊人沉吟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各个园子帮忙啦。可是今天她才把他们全都得罪了，让他们帮忙？除了诸多借口、诸多阻挠之外，也就只能诸多借口、诸多阻挠罢了。
    想了想，她打了一个响指，“我想到了！这样吧，绿兰你明天一早给我传个话，谁能找到王芬，或者提供能找到王芬的有用的消息，重赏！”
    她就不信，秦府这些势利的下人不会卯足全力帮她将人找出来。
    果不其然，当绿兰将楚伊人的话传出去以后，整个秦府就变得热闹起来。在年赏金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这一笔“重赏”仿佛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一般，每个人不用当值的时候，就不停地到处找人。各个园子里的奴婢也不甘示弱，她们总是趁着主子们不留意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园子翻查一番。
    就这样熙熙攘攘了两天，王芬依旧连个影儿也不见。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所有园子都不作任何表态地在袖手旁观，等着看她到时候出糗的狼狈。而秦彧不出手，一来是觉得这是一个让她好好磨练一番的好机会，二来则是因为他向来不管府里的事，自然也不会在府里安插眼线，换言之他对府里的情况完全不清楚，是想帮她一把都帮不了。
    “可恶！她到底在哪里呢？”楚伊人终于有些沉不住气。
    现在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局面，让她隐隐有些不安，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起小五来，总觉得王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只是，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是在哪里遇到意外失救而亡呢？还是像小五一样被人杀害藏了起来？
    “夫人，您怎么了？”绿兰看着她突然变得青白的脸色，忍不住开口询问。
    “绿兰，你说，王芬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真是那样的话，她这下子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怎么会？她应该只是藏了起来，或者已经远走了吧。”绿兰知道她又想起小五，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轻声安慰着。
    “不！她肯定不会自己藏起来或者偷偷远走的。”楚伊人十分笃定地说道，“那个王芬，明知道如果她不准时把银子给父亲拿去还债，自己的妹妹就又会被倒卖，又会遭受各种非人的侮辱。以她多次借钱赎回妹妹的举动看来，她绝对不会放任妹妹不管。因此她这么久都不现身，要么被人抓住，要么就已经没了。”
    听着楚伊人条理清晰的分析，绿兰便也没反驳了，毕竟就连她也一早就有这种感觉。
    “对了，你上去王家，有没有认真询问他们邻居，是否认识在集市诬陷我我抓了王芬虐待的丫环？是否还记得她们的模样？”
    “回夫人，我悄悄打听过了，他们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听到了，根本就没有留意那两个丫环的样貌。”
    啧啧，这种情况真的不好。楚伊人有些苦恼，却突然听到守门人急急的通传声，“夫人，王氏父女又来了！正在门口大吵大闹了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楚伊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便带着绿兰匆匆往秦府大门口走去。
    “夫人！夫人！夫人！”一看到楚伊人的身影，王父一反刚才撒泼的野蛮样，换上一副悲天恸地的浮夸表情，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求求您为我家大丫头伸冤啊！”
    “伸冤？伸什么冤？”楚伊人无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着腰杆站在那里，缓慢而威严地看向王父，以及他身边吓得哆嗦的王芳，还有，嗯哼，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
    难怪等不及主动上门了，原来是被追债追得厉害。
    “夫人，这几天大丫头都托梦给我，说是地下很冷，希望我能快些找到她。”王父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
    “鬼神之事岂可尽信。况且这不过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楚伊人淡淡地说道，显然不想给他机会来讹钱。
    王父一愣，随即怨恨地看了楚伊人一眼。之前也是这样，总是在跟他耍太极，愣是不给他银子。不过今天就不一样了，他手上可是有她足够致命的把柄啊。
    这么想着，王父便跪着走到楚伊人面前，一边磕头一边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我只求财，只要夫人大方赏些银子给我，我保证绝对不会闹事。”
    “求财？是讹财吧？”楚伊人冷冷地讽刺道，她一想到王芳的遭遇，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夫人，做人不可太绝了啊。难道您就不怕……”王父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可以的话，他是不想跟秦府作对，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那些催债的就要变成催命的。
    反正横竖都是死，他为何要死得那么难看？为何不去搏一搏？起码和那些催债的人比起来，秦府怎么着也算是温和的啊。
    “我做人想来正直，从来不做亏心事，从来就没怕过什么。”楚伊人睁眼说瞎话。
    反正吧，对待无赖之徒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加无赖。
    “夫人，您这是在逼我？”王父咬着牙狠狠问道。
    “随你怎么想，随你怎么说。”楚伊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想离去。
    “你给我站住！”王父蓦地站了起来，愤怒地指着楚伊人厉声喝道。
    他的无礼让围观的人一阵哗然。这个赌徒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敢当众这样喝止秦夫人？难道他不知道得罪秦府的下场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秦府强壮的护院倏地走上前一把将王父架起来。
    “你可知道当众侮辱秦家人，会有什么后果？”楚伊人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
    “你……”
    “扔出去。”楚伊人冷冷地说。
    眼看着护院就要把他扔出去，却听到他突然大喊一声，“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的话让整条大街蓦地静了下来，本来还在交头接耳议论着的人们全部住了嘴，齐刷刷地看向楚伊人，神情愕然。
    秦夫人的秘密？

 第227章 上门闹事（10）

    此时的秦彧，正宛如王者一般，站在东篱城内最雄伟庄严的纵横楼的顶楼观景台，冷冷地俯视着整个东篱城，
    纵横楼，坐落在东篱城正中央，掐着东篱城，乃至于整个南方地区的经济脉门。秦彧作为纵横楼的当权者，却并不经常在这里。实际上，秦彧只会给他们提供一针见血的意见和建议，却不会直接参与其中。
    毕竟，管理这么大一盘生意，知人善用比事必躬行更加重要。
    “爷，这是累积了一个月的帐，请过目。”常青捧着一大沓账本走了进来。
    “还没找到吗？”秦彧淡淡地开口，跟常青说的话完全搭不上边儿。
    幸好常青从小跟在他身边，能听得懂他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
    “是的，还没找到。”常青一边将手中的账本放到书桌上，一边汇报着这些天收到的消息，“那个丫环，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在夫人的重赏之下，府里的奴仆基本已经掘地三尺了，可是依然找不到。”
    “归荑园也找过了？”秦彧艰难地吐出这个问题，直到此刻，归荑园依旧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没有特意去找。可是自从小五的事发生以后，按照爷的吩咐，我在归荑园周围便安排了许多暗哨。”
    正因为如此，那天秦彧才会“恰好”过去归荑园，并看到牧守安和楚伊人呢。想到这里，常青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那天，秦彧一收到暗卫的消息，本来清冷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僵硬，还没等常青反应过来，他人已经直接朝着归荑园飞奔而去了。等他赶着过去的时候，却恰好听到他们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对话。
    唉，他家的爷和夫人竟然是这么腹黑的一对。可怜的安少爷，当时肯定很痛吧。这么想着，常青下意识就动了动。
    “继续说。”秦彧淡淡地瞄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总觉得常青自从大病一场后，整个人变得容易走神，就像她一样。
    “对不起。”常青惊觉自己走神，连忙道歉，然后开口说道，“我之前已经去找过他们询问了，他们说，这些日子除了安少爷，就没有看到其他人靠近，噢，不，爷也亲自过去了。”
    常青的打趣，并没有引起秦彧的不快。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帮不到她”的认知中，现在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平时就在府里多安插些眼线才对，这样的话，此刻他就能帮上她的忙，也可以随时知道，嗯，她的消息。
    他不想承认，之所以在归荑园安排暗卫，除了不想有无关紧要的人去“打扰”以外，还不希望楚伊人再一次被人扔在那种人烟罕至的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其它园子都找过了？”
    “绿兰丫头不敢带着人进去园子找，可是夫人那个赏金一出，各个园子里也还是会有人心动，却不敢明目张胆去找，只能暗地里偷偷摸摸地行动。因此很受限制的，至今依然毫无收获。”
    “这是当然的。”秦彧淡淡地说道。
    能进园子干活的，除了能干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了。所谓忠心，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儿赏金就出卖主子？那些暗地里行动着的人，在园子里也是地位极低的人，并不能在园子里随意走动，如此一来，所谓的找也只是在一小块区域找而已。
    “那如今该怎么做才好？”常青皱眉轻问。
    要是搁在以前，这种小事他早就已经处理完成，根本不会问爷。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不敢这么做了。毕竟事情牵扯到夫人，也不知道爷是不是另有打算。要是不小心坏了夫人的计划或者让夫人受到伤害，啧啧，这够他喝一壶的了。
    反正吧，只要跟夫人有关系的事情，多问几句总是好的。宁愿被爷觉得他啰嗦、工作能力差，他也不要顶着爷的冷待。
    “不要插手。让她自己处理。”秦彧淡淡地回道。
    不要插手？难道爷不知道就在几天前，夫人一下子就把秦老夫人、牧守安、舜英和玉念春逐个都得罪了吗？现在每个人对她都心怀怨怼，别说帮忙了，只要不扯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如此波涛暗涌，孤立无援的夫人又怎么能处理好？
    常青紧紧地皱着眉，刚想上前一步劝说几句，却听到一阵着急的敲门声。
    不是说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的吗？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常青皱着眉走过去开门。
    “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的吗？”常青瞪着守卫，冷冷地说道，全然没有往日的温和气质。
    “呃，青爷对不起。”守卫吓得咽了咽口水，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府里的门房急匆匆地过来，说是有急事要禀告。”
    “府里的事直接跟夫人说就好了。怎么跑到这里？”常青越发地不满。
    “回，回青爷，是，是绿兰姑娘让我来的。”冷汗连连的门房慌张地说道。
    绿兰？常青敏感地知道出事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人从后拽着肩膀往一边推开。
    “是不是夫人发生什么事了？”秦彧瞪着门房，声音冷冽且无情。
    门房何曾当面受到过这样的威压，双脚一下子就软了，整个人跪在地上哆嗦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说！”秦彧直接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深邃的黑眸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此刻，门房真希望自己直接晕过去，可是一想到绿兰的吩咐，便强撑着开口，“楼，楼大人带了好多人过来，说，说要将夫人抓捕归……”
    门房的“案”字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像飞了起来似的被人扔到常青那儿。
    常青一把接住门房，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到秦彧已经不见了人影。
    真是的，这楼大人吃错药啦？竟然敢动夫人？常青抑郁地想着，连忙将门房扶到一边安置好，对着还站在那里发呆的守卫吼道，“愣着干嘛？马上通知下去，除了库房的守卫，其他的所有守卫都跟我过去！”
    “啊？”守卫愣了，这是要打群架的节奏？而且是和官家的人打群架？
    “啊什么啊？快去！”看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常青急得朝着他的屁股就一脚踹了过去。

 第228章 上门闹事（11）

    当秦老夫人收到消息从府里走出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楚伊人的背影，再走进一些，便看到楼大人带着一众衙差围着楚伊人，幸好秦府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两拨人就这样在秦府大门前对峙着，谁也不甘落下风。
    这样的大阵仗，自然就把东篱城的老百姓全部引了过来，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秦府，每个人都引颈争望，生怕漏了什么精彩的画面一样，甚至还对着楚伊人指指点点，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楼大人，您在我秦府门前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所为何事？”秦老夫人威严地开口，虽然是询问，可是那语调却是那么高高在上，字句之间的指责之意也是那么明显。
    她对楚伊人虽然越发地不满，可是楚伊人到底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如今被人这样当众羞辱，秦老夫人觉得那是狠狠地扇了自己的耳光，想也不想便站到楚伊人这边。
    只是她的语气太过张扬，仿佛是在对楼大人颐气指使一样。要是在私底下，楼大人不但不恼，甚至还会腆着讨好的笑脸上前请安，可是如今这么多百姓看着，他这个朝廷命官又怎能窝囊？即使每个人都心里有数，可是宁让人知莫让人见啊。
    这么想着，楼大人脸色一沉，轻轻扬了一下手，衙差们便顶着巨大的压力又往前一步，对峙着的守卫也不甘示弱地往前走了一步，场面越发地剑拔弩张。
    完全被忽视的秦老夫人，忍不住对着楼大人再一次大声地开口，“楼大人！你如此大阵仗过来，是想怎样？”
    “老夫人，这事您别问我，我只是公事公办。有人一纸状纸告到我这儿，我当然就要过来看看。”楼大人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假装自己是正义的“父母官”。
    秦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嗤笑他一声，就见一个黑影迅速窜到秦老夫人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呼天抢地的哭喊着，“老夫人，求您为我家大丫头作主啊！”
    他就这么冲了过来，说没有吓着那是骗人的，但秦老夫人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连忙稳了稳心神，低下头仔细打量着来人。
    “你是上次过来寻女的人？”秦老夫人皱眉，“不是说了等找到你家女儿就会通知你吗？你怎么又来闹了呢？”
    “老夫人！我家大丫头人已经没了！”王父哭得悲恸，“求您为我作主啊！”
    “没了？”闻言，秦老夫人连忙闭上眼，一边拨动着手中的玉佛珠一边喃喃地念了几句佛经，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问道，“她是怎么没的？为何要让我来作主？”
    王父猛地抬头，狠狠地瞪向楚伊人，咬牙切齿地指控着，“是她虐杀了大丫头。”
    什么？秦老夫人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原来的不满瞬间变得憎恨。这个女人才进府多少时日，竟然就给秦府闹出这样的丑事？虐杀区区一个丫环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怎么偏偏就被人发现了呢？还闹得这样人尽皆知，连楼大人也都惊动了！
    秦老夫人在心里想了很多，多得让她的情绪也变了好几次，可是脸上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桃夭，是这么一回事吗？”
    “不是。”楚伊人果断且清晰地回答，没有一点儿犹豫。
    她的回答，引得王父哭得更加大声，也让周围的人由窃窃私语变成光明正大的讨论。
    “楼大人，你听到了吗？我家桃夭说没有这么一回事。我想这不是误会的话，那便是有人恶意中伤，想从我们秦府讹点好处罢了。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我们秦府一个公道。”秦老夫人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下面的人不由得从心底颤了一下。
    这护短也护得太过分了吧？说没有就真没有啊？除了秦府的人，每个人都相当地鄙视秦老夫人这么显而易见的护短言行，却都敢怒不敢言。
    即使是原告的王父，此刻也呐呐地张了张嘴巴，分明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语。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娇嫩生涩的声音响起，“口说无凭，你们敢不敢让大人进去搜？”
    蓦地，众人的视线一致看向发声处，只见一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哭着的王芳不知何时已经擦干了眼泪，正直直地看向楚伊人，哭得红肿的眼睛里闪动着憎恨。
    楚伊人坦然地迎视她，印象中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此刻穿着她让绿兰买的大红棉袄，尽管依然瘦弱，却显得有活力许多，只不过她的活力都用来憎恨着自己。
    看来，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是杀姐仇人了。楚伊人有些无语，却又无可奈何。
    “对！敢不敢让大人进去搜？”让秦老夫人的姿态给吓懵的王父回过神，蓦地大声附和着。
    他们父女的话，让周围的群众又开始新一轮的窃窃私语。
    “搜？我们秦府岂是你们说搜就搜的？”秦老夫人眯着眼，“你们今天如果想踏进秦府一步，就先把我杀了！”
    秦府，她的秦府，岂容这些垃圾欺上门？
    她的话，让众人一阵哗然。楼大人眼看着情况越变越糟糕，一时也没了主意，他深知得罪秦府的下场，今天过来不过是听命于某位大人的信函指示。不过那位大人虽然能震得住秦府，可是他远在京城，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就怕他还没收到消息，自己就已经被灭了。
    这么想着，他越发地觉得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惹秦府这只大老虎啊。
    就在他努力想为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秦老夫人猛地又喝了一声，“如何？楼大人你是否还要搜我们秦府？我看今天谁敢进去？”
    她这一喝，倒让本来已经后悔得疯狂找台阶的楼大人起了脾气，孰可忍孰不可忍！这老妖婆三番两次当众给他难堪，他又何需忍气吞声？
    秦府富可敌国又如何？他就不相信他们能一手遮天了！哼，如果他逃不过被灭的命运，那么他必须要拉着秦府陪葬！
    秦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咄咄逼人倒把楼大人的血性给逼出来了。
    “给我搜！谁敢反抗，就把人给我抓回衙门。我倒看看今天谁敢反抗？”楼大人挥一挥手，十分威武地说道。

 第229章 上门闹事（12）

    楚伊人有些无语地看着，突然间便明白了这秦老夫人跟牧守安为何会如此投缘了。因为他们都是坑人没商量的大坑！
    本来她还能使出自己忽悠大法好好跟这些人斡旋一下的，如今好了，竟让这个楼大人恼羞成怒了。此刻她真的十分怀疑，秦老夫人到底是没脑子呢，还是故意帮倒忙的？人生阅历这么丰富的一个人，怎么待人处事显得那么颐指气使？啧啧，就她那姿态，楼大人的恼羞成怒便在情理之中。
    “都愣着做什么？给我进去搜！”楼大人是有血性，衙差们却并没有得罪秦府的觉悟。
    这楼大人到任不久，而且任期不过三年，三年后他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这些衙差都是土生土长的东篱人，他们自小便仰望着秦府长大，对秦府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
    如今让他们强行闯进去这座从小就可望不可及的府邸，他们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啊。
    “你们这班窝囊废！快给我进去搜！”楼大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怎么也想不到就连自己的下属也要当众给他难堪！
    “可，可是……”衙差们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秦老夫人，连忙低着头后退几步，他们好多亲人朋友都在秦府底下做事呢。
    “今天没有进去搜的，明天可以不用回衙门了！”楼大人猛地一声威喝，将衙差们心底的犹豫瞬间就消失无踪。
    他们连忙挥了挥手手中的大刀，威武地吼了几句，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只是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强悍的秦府守卫。
    “谁敢反抗，就把人抓到大牢去！谁冥顽不灵要阻止的，杀无赦。”楼大人吐气扬眉地大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阻止我进府搜查！”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把冷冽刺骨的声音自天空响起，“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擅闯秦府！”
    夫君？楚伊人连忙循声看去，却见一抹熟悉且挺拔的身影轻盈地落在自己身边，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却让她感到十分安心，即使天塌下来也毫不畏惧。
    “老爷！”秦府的守卫、奴仆一看到秦彧，便马上恭敬地喊道，刚才因为楼大人那些话而泛起的不安，随着这一声铿锵有力的请安声烟消云散。
    秦彧点了点头，牵起了楚伊人的手，这才发现她淡定的伪装下，是一抹颤抖不安的灵魂。
    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一脸发蒙的楼大人，“带着你的人滚。”
    楼大人看着秦彧，深深地感受到对方浑然天成的霸气，以及仿佛来自地狱的冷怒。他是很想滚啦，奈何自己一点儿也不争气，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动不了！不，不仅是双脚，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秦彧的霸气压得不能动弹了。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佩服之情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不愧是官啊，换了他们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他们巴眨着眼睛，十分期待地看着秦彧和楼大人，不知道待会还会碰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就连楚伊人也不禁一愣，想不到这个楼大人竟然这么有骨气，刚才还以为他只是个借着点官威就洋洋自得的人呢。啧啧，想不到竟比自己有骨气有勇气得多。
    一旁的王父看到楼大人毫不畏惧的英姿，心底的害怕马上一扫而光，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大声伸冤，“楼大人，青天大老爷，草民的女儿死得好惨啊！求您帮草民伸冤啊！”
    可是，楼大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直地看着秦彧。反倒是秦彧，听了他这么唱作俱佳的表演，轻轻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清清冷冷的视线，直接将王父秒杀，再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跪在那里呜咽着。
    闹剧。秦彧扫视了还在看热闹的人一眼，便牵着楚伊人的手往府里走去。
    “你要包庇她吗？”王芳年纪虽小，可是看到秦彧的一刹那依然芳心暗跳，此刻出口并非要揪着楚伊人不放，只是想多看秦彧一眼，只是因为嫉妒他们牵手离去。
    “包庇？”秦彧转过身看向站在那里的王芳，“她既没犯错，何来包庇一说？”
    如果刚才秦老夫人那仅凭楚伊人一句“不是”便相信了她的护短行为引起了众人的鄙视，那么秦彧此刻的话简直要人神共愤了。他甚至连开口询问都没有，就这么立场鲜明地站到她那边了！
    他的话让王芳心里一揪，心里的怨恨不断加深。她从小就被父亲大骂，吃不饱睡不好，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没一件完整的，甚至还要被父亲多次卖给那些老男人，以致患上这样根本无药可救的病。而这个女人，长得比她好看，穿得比她暖和，杀了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的姐姐，如今还能被这个男人呵护着，世上还有天理吗？
    “她杀了我姐姐。”王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开口的父亲，径直开口。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单纯只会哭泣的小姑娘。
    “然后？”秦彧眉眼不动，淡淡地反问一句，可是那冷怒却让在场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杀人偿命。”
    父亲来闹，是想借姐姐的死来讹一大笔银子，可她不是。她是要害姐姐的人得到惩罚，要害姐姐丢了性命的人以命相抵，在见到秦彧后，这样的愿望更加地强烈，只因那个害姐姐的人是拥有他的人。
    楚伊人细细地打量着王芳，蓦地发现她在原来的憎恨之外，多了一分嫉妒。
    嫉妒？楚伊人轻轻皱起眉毛，然后抬眸看了看秦彧，马上了然。啧啧，这个男人可真会招蜂引蝶，连小姑娘也难逃他的美色。
    “绿兰。”秦彧看着王芳，冷冷地开口询问，“她身上的棉袄，可是你购置的？”
    “是的。夫人吩咐奴婢给他们家添置过节的用品，还带她去看病，甚至跟大夫说往后的诊金、药费由秦府负责。”绿兰瞬间明白秦彧的用意，以能让围观的人都听到的音量淡淡地回答。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去扒了她这一身棉袄。”
    什么？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秦彧。这可是大冬天耶，没有棉袄会冷死的啊！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这么瘦弱的小姑娘！
    “是。”绿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向王芳走去。

 第230章 奴祸（1）

    “等，等一下！”楚伊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声阻止，“夫君，她……”
    “忘恩负义之人，不配得到温暖。”秦彧面无表情地说道。
    同样面无表情的绿兰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走到王芳面前直接将她那身棉袄扒了下来。
    王芳冷得直发颤，可是依然直直地站在那里，怨恨地看向楚伊人，好像这一切屈辱都是楚伊人给的一样。
    她那瑟缩却倔强的小可怜模样，瞬间让围观的人那“护穷护弱”的同情心迸发，可是他们不敢对秦彧怎么样，只好将心底各种鄙视、唾骂悉数通过那一道道视线射向楚伊人。
    楚伊人瞬间就囧了，她怎么觉得身边的人尽是些坑货，一天不坑她不舒服是吗？
    虽然，嗯，秦彧这样做，她心底很爽快就是了。基于这一点，她决定原谅他这一次的坑。
    这般想着，她无视众人的情绪，反而上前一步，轻轻上扬着嘴角，对着王父说道，“你为人父亲，看到女儿冻得这样也不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她？”
    她看透了王父自私自利的性格，算准了他绝对不会这样做，因此才故意这般讽刺。
    “我，我……”王父结结巴巴，愣是不把棉袄脱下来。
    “爹，脱下来吧。”王芳冻得直打哆嗦，“她给我们的东西，施舍也好，补偿也罢，我们全部都不要。可是，唯有姐姐的事，我们一定要追究到底。”
    死丫头！王父狠狠剜了王芳一眼，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就算拿去当铺也能换几个钱，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不行！这是她给的补偿！东西我们要，真相我们也要。”王父厚着脸皮说道，反正该得罪的也得罪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今天要是讹不到银子来还债，就算秦府放他一马，身后那虎视眈眈的债主也不会放过他的。既然这样，还不如趁着如今有周围那些人的怜悯而跟秦府死磕到底。
    “补偿？”楚伊人挑眉，直直地看着他。
    “当然！你是这么高高在上，却亲自让人给我们添置过节的食用，帮我们还药钱，甚至还吩咐说往后二丫头看病的一切诊金和药钱都由秦府负责。如果你不是做贼心虚的话，为什么会这么做？”王父厚着脸皮说道。
    自己的一番好心好意，竟然就这样被扭曲成了做贼心虚。这是楚伊人始料未及的。
    “我为何这样做？你不是很清楚吗？”当时是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她知道他无耻，却不知道他竟无耻到这个地步。
    “我当然清楚。因为你害了我的大丫头，所以你要赎罪！”王父继续厚颜无耻地说道。
    “啪”的一声，王父叫嚣的声音被稳稳打掉。
    “你要是再敢血口喷人，别怪我将你的老底全部掀出来！”绿兰幽幽地威胁道。
    然而王父真的是没了理智，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指着秦府，“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当着朝廷命官的面，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打人，真不知道背地里还会怎么对待家仆丫环呢！各位看看，他们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的话，引起众人一阵哗然。
    楚伊人冷着一张脸看着，她从来都不是大善人，谁知偶尔的一次大发善心竟然给自己惹来这样的骂名，啧啧，早知道就把对他们的善心拿去喂狗得了，起码狗儿还会对自己摇尾巴。
    在东篱城，哪个人不是仰仗着秦府的福荫安居乐业？哪个人见到秦府的人不是恭恭敬敬的？就算三年前牧静姝失贞的谣言传得满天飞，也没有一个人敢在秦府的人面前说上一二。
    如今秦府的当家主母，连带整个秦府被人当众责骂，这让秦老夫人感到十分恼怒，一时怒火攻心，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老夫人！”春娘惊叫一声，连忙扶着她。
    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被气得晕过去！这下子，以春娘为首的碧玉园的奴仆一下子就闹腾起来了，一个个恨不得上前对王父拳打脚踢，就连一直在心底站在王氏父女这边的百姓，也一下子倒戈了。
    此时，一直发呆的衙差们突然就清醒了，一看到这群情汹涌的架势，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就将王氏父女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众人。
    楚伊人看着突然变得紧张的场面，心底唯一想到的只是，想不到这秦老夫人的威望还是挺高的啊。
    看着就快要失控的场面，秦彧面无表情地牵着楚伊人默默地走到一边，冷然地看着，既不在意已经晕倒的秦老夫人，也不在意自己的府邸被人如此冲撞。
    “你还好吧？”他在意的只是身旁的人是否安好。
    “嗯。”楚伊人敷衍地回道，兴致勃勃地看着那边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完全忘了自己是这次事件的主角，面前的冲突归根究底是她引起的。
    看着她八卦的模样，秦彧算是安心了。看来她之前受到的惊吓总算稳了下来，不过这怒气也还真是来去匆匆啊。
    “不恼了？”他忍不住又问道。
    “恼啊，可是恼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恼也只是自己难受而已。楚伊人在这方面倒是看得开，她对无赖撒泼厚脸皮什么的，一点辙都没有。
    “你想对他们怎么样？”
    “想让他们都受到应得的惩罚。”
    “好，那就让他们都受到的惩罚。”说着，秦彧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像是许诺一般。
    楚伊人一愣，先是低头看了看他紧紧握着自己小手的大手，再抬头看向他，此刻的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越来越急躁的人，仿佛刚才并没有跟她说过任何话。
    他刚才是认真的吗？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真的会让这些人都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啊哈，怎么可能？楚伊人连忙在心底喝止自己这么自作多情的想法，自嘲地笑着说道，“我就随口说说而已。我如今只希望能尽快找到王芬而已。”
    没有了王芬，王家就算彻底完了。只要王芬平安归来，她的冤屈也算洗清了，那样王芳只会将自己当成情敌，而不是杀姐仇人了……
    蓦地，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她脑海，让她忍不住一个趔趄，幸好秦彧及时扶着她的腰，“怎么了？”

 第231章 奴祸（2）

    “我想马上回蒹葭园。”楚伊人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轻声说道。
    没有任何赘言，秦彧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此刻的秦府门口正一片混乱，想要进府就必须要越过那些情绪正逐渐失控的人。
    秦彧冷冷地看着，抱着楚伊人往外面走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刚想使出轻功跃进秦府，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常青正带着一大群纵横楼的守卫匆匆地跑了过来。
    “爷！”常青看到他一脸寒气地抱着楚伊人站在外面，以为楚伊人收了伤，连忙跃到秦彧身边，“需要请医圣大人过来吗？”
    秦彧摇了摇头，然后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轻轻一运功一跺脚，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楚伊人“飞”进了秦府。
    常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那群呆若木鸡的人，想到秦彧刚才说的话，心里不禁为这些可怜的人默默地祈祷几遍。
    祈祷毕，常青几个手势，训练有素的纵横楼守卫便很有默契地将所有人围在里面，就连楼大人和那些衙差也逃不过被包围的命运。
    “青爷，”一个往常跟常青算是相熟的衙差立马跑了过来，谄笑着说道，“那个是我们楼大人，您看是不是……”
    常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楼大人一脸铁青地看着自己。
    “哦？是楼大人吗？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就马上过去。”常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心底却在冷哼着，什么楼大人，台大人的，敢来秦府闹事的，谁都没有情面可言。
    “秦府的家丁丫环马上回去。其余的，逐个盘问。”他无视那个衙差的尴尬模样，扬着声音吼道，让众人不禁心底一颤。
    逐个盘问，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难道要找他们算账？一时间，那些人都十分后悔自己干嘛没事找事地跑过来看热闹。他们都觉得秦府这样做很不可理喻，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拒绝，所有人都只是在心底默默责骂自己。
    而楼大人和衙差听了他的话更是抑郁不已，每个人的脸色都难堪不已。想来，这扣人盘问什么的，本来就是他们的事，如今可好，竟然被人抢了去做，这就算了，还得是自己被人盘问？
    这股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啊！
    士可杀不可辱啊！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想着，可是看着不断跑过来的纵横楼守卫，马上又觉得，其实，君子本来就该能屈能伸。而且他们的亲人朋友基本都仰仗着秦府做事，做人啊，还是要顾全大局，不能意气用事！
    眨眼功夫，衙差们就默默地心底做好了建设，不再纠结于那些浮于表面的尊严。
    常青无声地轻笑着，看来他还真的高看了这些人了。
    唉，一开始他还想着啊，论财力、论武力，这楼大人虽然随时都会被秒成渣渣，可是对方毕竟是官家啊，真的动手打起来，他们一点儿都不占理儿。因此他才会将纵横楼的守卫全部带过来，为的就是吓唬吓唬楼大人，然后随便找个台阶让大家下便是了，只是想不到事情竟会在他赶到之前就发展得这么白热化了。
    只是可惜他这么声势浩大地带了这么多人来，到头来连“耀武扬威”的威吓都没能来得及做出来，就要开始逐个盘查的累人工作。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却见绿兰正皱着眉在人群中穿梭，像是在找些什么。
    “绿兰丫头，你在找什么？”常青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夫人已经被爷带回去了。”
    “青，青爷！”看到常青，绿兰一颗芳心忍不住暗跳了几下，深呼吸了几下稳了稳心神才开口说道，“奴婢在找那王氏父女。”
    “王氏父女？他们也来了？”常青只知道楼大人过来抓人，却不知道一切都是王氏父女引起的，只以为绿兰是想找他们问一下那个失踪丫环的消息。
    “嗯，奴婢想问问他们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为何要这样污蔑夫人？可是，他们好像趁乱逃走了。”
    “污蔑夫人？”常青一脸茫然，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上次夫人明明已经将人唬走了啊。
    绿兰见状，知道他什么都不晓得，便简洁快速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听得常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双剑眉狠狠地皱着。
    他竟然将闹事的元凶给放走了！
    “你们过来！”常青脸色凛然，马上招呼几个守卫去把那两个人找出来，他眯着眼语气森然地补充一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到！”
    “是！”几个守卫领命而去。
    常青想了想，蓦地转身去找楼大人，拱手抱拳行礼，然后温和地笑着说道，“楼大人，久等了。刚才实在太忙，所有才有所怠慢，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常青一般见识。”
    台阶给了，就看他愿不愿意下了。常青好整以暇地笑着等他回答。
    楼大人知道这是个台阶，他也想就这么顺着下来，可是为官的架子却让他怎么也拉不下脸面。就在他犹豫的当口，他身边的衙差早就站不住，之前找常青说过情的衙差也顾不上层级关系了，连忙拉着楼大人的衣袖，低声说道，“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啊！楼大人暗咬牙龈，愣是说不出话，只是很僵硬很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个衙差一看就知道有戏了，连忙对着常青拱手说道，“我们大人最敬重的就是像青爷这么忠心护主的英雄了，又怎会将那点小事放在心上呢。”
    “如此便好。想来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源于那王氏父女的污蔑之言，楼大人爱民如子，太过心软让他们给蒙蔽了。如今真相大白，希望楼大人能尽早将他们缉拿归案，好洗刷夫人的冤屈，也让爷不要总是记挂着这件事。”常青依然笑得温和，威胁与利诱双管齐下。
    他的言外之意，楼大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不管真正的真相如何，他们就只要这样的真相！被人威胁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可是论财、论势、论颜值都被秒杀的人，又何必在这里装清高？
    就这样，楼大人便顺着常青所想，一边派人对城门加强了盘查，一边逐家逐户去将找人。不到半天时间，王氏父女为了讹钱而污蔑秦夫人虐杀丫环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第232章 奴祸（3）

    楚伊人并不知道，在短短的时间里，事情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只知道，一种不安狠狠地攥着她的心，让她的心跳得十分急促。
    “哪里不舒服？”秦彧担心地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差，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用力地交握着双手，手指关节泛着的白，让人看了都觉得疼，可是她却毫无感觉。
    见状，秦彧有些后悔刚才没让常青去把华晓春找来。想了想，他改了方向，想直接过去找华晓春。
    就在此时，楚伊人猛地扯着他的胸襟，微微抬着头看向他，眼里闪动着不安稳，“去哪里？”
    “找华晓春。”秦彧没理会她抗拒的反应，依然朝着华晓春的药庐跃去，眼看着就又要出了秦府。
    “不要！”楚伊人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狠命挣扎着，“我要回去蒹葭园！”
    她的喊声，引起府里某些奴仆的注意，他们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老爷抱着夫人在天上飞，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说有人上门闹事么？老爷和夫人怎么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边耍？
    秦彧没空理会那些目瞪口呆的奴仆，他全副心力都在安抚怀中突然就大发雌威的小东西。
    “听话。先去找华晓春。”顾及到她此刻情绪不稳，他很有耐性地哄着，那语气是那么小心翼翼，就好像在护着心尖至宝一样。
    假如楚伊人此刻的情绪没有紧绷得面临崩溃的话，她就会读到他对自己的呵护，然而此刻的她，一心只想回到蒹葭园，只想去确认一些事情……
    “我不要！我要回去蒹葭园！”她挣扎得越发厉害，甚至还手脚并用，无意间更是捶了、踢了秦彧几下。
    面对发了疯一样的楚伊人，秦彧很想狠狠地吼一句，但是担心这样会带来反效果，便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我们先去找华晓春，然后马上回蒹葭园好吗？”
    “不好！”楚伊人快速且坚定地拒绝，“我要现在回蒹葭园！”
    然而她的坚持，终究抵不过秦彧的坚持。
    秦彧用力狠狠地抱着她，让她不能动弹，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突然，一声呜咽自他的胸前传了出来，很轻很轻，但是他听到了。他很想假装听不到，不去理会，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犹豫让他的步伐慢了一些，楚伊人敏感地感觉到了，虽然这样做很卑鄙，可是此刻能达到目的，她也就不管了！
    慢慢地，她由轻声抽泣到放声大哭，那委屈的哭声一下一下地直直撞向他的心头，让他一颗心揪得难受，最后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投降。
    秦彧猛地停了下来，转身往蒹葭园方向跃去。
    楚伊人知道自己赢了，虽然不光彩，但道义上、礼貌上还是应该道谢的。于是她吸了吸鼻子，蔫蔫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回答她的，是头顶的那一声又冷又凶的冷哼声。这让楚伊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马上又感觉抱着自己的手猛地又收紧了一些。
    这个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哪。楚伊人呐呐地想道，悄悄把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一颗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桃园。”一进蒹葭园，楚伊人便轻声开口说道。
    秦彧疑惑，天寒地冷地跑去桃园做什么，折树枝做柴火呢？还是捉老鼠充饥呢？虽然他十分不以为然，可是也没有再跟她拗下去，心中只想着速战速决，然后快些将她带去华晓春那里诊诊脉。
    一到了桃园，楚伊人便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可是他却不打算放手。
    “放我下去。”她轻轻地要求着。
    “你要做什么？”秦彧没有放开她，只是淡淡地问着。
    楚伊人咬着下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沉默许久，她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深邃的黑眸，轻声开口乞求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好吗？”
    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她马上又补充几句，“真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告诉你。”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然后缓缓把她放了下来。
    稳稳地站着雪地上，楚伊人深呼吸几下，便目光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桃园。
    冬天的桃园并不是常走动的地方，因此并没有人会过来这边清理积雪。这几天一直下雪，那一层一层的白雪铺在地上，就仿佛是一条白色的毯子。而那光秃秃的桃树也被冰雪点缀得十分梦幻，尤其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晶莹漂亮，整一个银装素裹的美丽地方。
    只是冰雪之下，是否又如表面那么洁白无瑕？
    这么想着，她便上前折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慢慢地上前戳戳走走，而且专门挑一下角落的位置，等角落位置都戳完了，再一棵树一棵树地戳。
    她的神情很认真严肃，动作却很慢很轻，每次没有发现什么的时候，紧绷的脸才稍微松了一下，可是马上又紧绷着脸朝下一个地方找去。
    秦彧在一边看着，也不着急，也不好奇。他静静地注意着她的脸色和呼吸，如果一发现她有点受不了那冷意，便直接将她拎出来。
    突然，她猛地抽了一口气，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脚绊着脚直接跌坐在雪地上。
    秦彧想也没想便跃了过去，直接将她扶了起来，一边帮她拍着身上的雪花一边问着，“没事吧？”
    可是楚伊人却没有回答，反而推开他，颤抖地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紧紧地盯着某处。
    秦彧跟着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皑皑白雪中，一只青紫的手掌显得特别扎眼，那是女人的手！
    他还没来得及想得太多，便见楚伊人扑了上去，疯了一样将那些雪扒开。
    “不要！不要！不要！”楚伊人一边扒着一边大哭，完全不在意自己正赤着手。
    见状，秦彧一手扯着她的后衣领便将她拉了回来，然后迅速捂住她的眼睛。按照他的经验，既然那只手如此青紫，估计那脸和身子的伤痕是更加惨不忍睹。
    “放开我！你放开我！”楚伊人崩溃大哭，使劲地扒拉着秦彧捂着自己双手。
    天啊！她的预感竟然成真了！为什么就死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233章 奴祸（4）

    “不要看。”秦彧将她按在胸前，轻声抚慰。
    “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楚伊人紧紧抱着他的腰，放肆地让自己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以及不安以最原始、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发泄着。
    “哭吧。”秦彧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双眸冷冷地瞪着雪地里的可怜人。
    “啊啊啊！”楚伊人哭得肝肠寸断，先是小五，再来这个素未谋面的王芬，一向活得单纯的她，接二连三地遭遇着这种身边的人突然没了性命的事，即使乐观如她，此刻也过不了自个儿心里那一关，大哭大叫几声以后，便蓦地晕倒在秦彧怀中。
    秦彧稳稳地将她抱起，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在，别怕。”
    说着，他便直接回了主房。
    “不要！不要！”躺在床上的楚伊人紧闭着双眼，却极不安稳地摇着头，无意识地呐呐自语着，甚至忍不住伸出双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
    一双大手及时伸了过来握着她的手，“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就如暖日一样让人觉得安心、温暖。惊惶不定的楚伊人慢慢地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只是紧紧地反握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怎么也不放开。
    “她受惊过度，殚精竭虑，想要恢复怕是有一段时间了。”华晓春站在床头，皱眉看向楚伊人，淡淡地说道。
    “你也没办法？”坐在床边的秦彧冷冷地问道，不是能起死回生的医圣吗？
    华晓春感受到他深深的鄙视，却没打算跟他计较，苦笑一声，“起死回生容易，心伤心病却最难治。对此，你不是深有体会吗？”
    因为当年的伤痛，他不是自我封闭了三年了吗？最近因为这个女子，才有些起色，不想马上便又遭遇这样的事？唉，此刻谁要给秦彧封一个天煞孤星，他真的会举手赞成。
    华晓春的话，让秦彧一阵沉默。
    是啊，心伤心病什么的根本就是药石无灵，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的意志。
    你要好起来。秦彧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楚伊人的脸颊，眼里闪着不知名伤痛，也不知道是属于他的，还是属于她的。
    “爷。”常青轻轻敲门。
    “进来。”秦彧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楚伊人。
    “我先去给她熬药吧。”华晓春知道常青有事汇报，找了个借口便出去了。
    说他不八卦那是假的，可是这毕竟属于他们秦府的事，在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他还是不要掺合的比较好。要八卦，还是等事情解决后再慢慢去八卦吧。
    华晓春出去以后，常青看了一眼脸色青白的楚伊人，一双好看的眉紧紧皱着，恨不得马上找出那个真凶，那个敢做不敢当的杀千刀！
    “绿兰已经作了辨认，已经证实了那的确是失踪好些天的丫环王芬。”常青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地开口，“而且我刚才也认真验过了，发现她全身多处骨折，没有一处好皮，推断她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可以说是被活活打死的……”
    常青详细地将验尸结果报告给秦彧，每说一句他的心就刺痛一分。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丫环，可是看到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人这样虐打致死，但凡是个人都不能忍！究竟是什么仇什么冤才会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就连绿兰这样冷漠淡然的人看了，也忍不住躲一边干呕，也忍不住默默地流泪。难怪夫人受到的刺激会这么大了。
    “有线索吗？”秦彧轻抚着楚伊人青白的脸颊，淡淡地问道。
    他一点儿也不关心那个丫环受了什么虐待，也不关心致死原因是什么，他只关心能不能找出真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楚伊人的心好受一些，才能让她慢慢恢复过来。
    “没有。”常青抑郁地说道，就连凶器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
    他翻着手中的记录，继续说道，“在现场很仔细地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更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这些天不断下雪，根本就找不到脚印之类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里并不是王芬的遇害现场。那里的血迹并不多，她身上也没有因为挣扎而蹭到的泥土痕迹。我怀疑她是死后才被人拉到桃园，只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毁尸灭迹，还是想嫁祸给夫人？”
    只有知道了原因，才能锁定追查的方向。然而现在根本没有人能说出原因。
    “先将蒹葭园的人都查一遍。”秦彧淡淡地说道，“记得不要声张，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是。”常青点了点头，再扭头看了楚伊人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便退出了房间。
    秦彧想抽出自己的手帮楚伊人拢一拢被子，可是才刚动了一下，马上便被她用力抓着。她如此依赖的举动，让他的心揪得紧紧发疼。
    这一刻，他是有些后悔的。
    她之前受着大大小小的伤，他没有后悔过；她差点被毁容，他没有后悔过；她被恶整得没饭吃，他没有后悔过。他甚至觉得，这些都是她的历练，是帮助她成长的。
    他这么淡定，就是仗着还有一个华晓春，就是仗着他有自信不会让她死。
    可是如今看着她这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他后悔了。
    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她可以忍受身体上的伤，可以与人斗智斗勇，却不代表，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的死亡。对她而言，这确实是太过于残忍了。
    只是，她为何会知道在王芬在桃园？她之前明明还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吵得激烈的人。秦彧皱眉，努力回想着楚伊人的变化，却怎么也想不到有哪里不对劲。
    秦彧将事情往前推想，先是王氏父女上门闹事，道听途说地指责楚伊人虐杀王芬，然后楚伊人突然要去桃园，还发现了已经死去的王芬，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对了！他怎么就忘了那两个丫环？秦彧蓦地皱起了眉。既然有这样的谣言在先，那么这件事明显就是栽赃诬蔑！
    这栽赃的人，玩得够大的！表面上是对付楚伊人，实际上是将整个秦府都拉下水吧。
    秦彧嘴边扬起一抹冷笑，冲着那真正的用心，他不管这个人是谁向表达自己最衷心的感谢。只是，前提是不能伤害她！

 第234章 奴祸（5）

    王芬遇害的消息，在秦彧的授意之下，常青很快便传来出去。仅仅一晚的时间，整个秦府，甚至整个东篱城的人都知道了。
    下午才说王氏父女陷害秦夫人，到了晚上却又马上说在秦夫人的园子里发现了被虐杀的王芬，秦夫人惊吓过度昏迷了！这样戏剧化的事情变化，让东篱城的老百姓看得既疑惑又过瘾。
    这一晚，东篱城里就没几个人能睡个安稳觉，甚至有人直接连夜开盘赌一下第二天会不会就有更加劲爆的消息传来。
    鸡鸣不过一遍，所有人便早早起来了，很有默契地在秦府附近溜达，视线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看过去，好似多看几遍，里面就会传出各种八卦。
    果不其然，太阳才刚刚升起，第一个消息便不期而至。
    ——王芬事件中，造谣传谣的人已经被秦老爷抓到了！
    咦？造谣传谣？所以说王芬并非说杀？那些八卦的人一边分析、议论，一边又继续地去打听，希望能挖到更多的内幕消息。
    没有让他们失望的是，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第二个消息就又来了。
    ——杀害王芬并嫁祸夫人的真凶已经被秦老爷抓到了！
    天啊！这是什么速度？那些人捂着激动的小心脏，继续议论纷纷。他们此刻既紧张地等着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做这些事，又期待看到这个可怜虫的悲惨下场。
    然而他们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黑了，依然没有等到任何消息。
    原来还轰轰烈烈的追查之路，一下子戛然而止，着实让人不习惯。于是他们不死心地继续在那里等着。
    等着等着，终于等来了激动人心的第三个消息！
    ——与昨天围观的人有亲属关系的，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为秦府做事的，全部都被秦府列入拒绝往来的黑名单！
    什么！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些八卦之徒里面，不少人就是昨天去围观的人啊！所以说，他们被秦府封杀了？甚至还是连坐的封杀？
    一瞬间，他们没了八卦的心情了，一个个的心情掉到了谷底，难怪昨天要将他们逐个盘问。他们当时还天真的以为这是因为要过滤嫌疑者呢，不想竟是报复的前奏！
    可是，他们又能奈何得了秦府什么呢？这对秦府是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可是对他们却是致命的！尽管满心冤屈，可是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这些人心灰意冷的时候，秦府又漏了一个消息出来：假如昏迷的秦夫人能原谅他们，那这件事便一笔勾销。否则，这只是秦府报复的第一步！
    什么！才是第一步？敢不敢不要这么欺负人啊？那些人在心底呐喊着，然后马上便不约而同地为楚伊人祈祷，希望她快快醒过来，希望她快快康复，希望她长命百岁！
    第二天，东篱城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百姓都涌去附近的寺庙，也不管那寺庙管的是送子的还是升官发财的，他们只管见到神仙就拜几拜，都祈求秦府夫人能快些好起来。
    中午，秦府果然传来了秦夫人苏醒的消息。百姓们悬着的心才狠狠地落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得等秦夫人原谅他们才行。
    “夫人，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绿兰站在床边轻声问道，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自己的声量大一点便会将楚伊人的心吓碎。
    “只是觉得有些头晕。”昏睡了两天的楚伊人，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
    “两天？”楚伊人轻轻皱眉，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贪睡呢？
    “夫人？”绿兰有些担心地开口。
    “你备些热水给我洗漱，然后给我备些吃的，我好饿。”楚伊人笑着说道。
    绿兰深深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忘了之前的事，还是一时想不起来，或者是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觉得自己现在放着楚伊人单独在房间的做法，绝对不是明智的。
    这一刻，她的心是忧郁的。夫人的贴身丫环果然不能只有一个啊！
    看着绿兰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既不回话也不行动，楚伊人忍不住走上前，伸手在她眼前扬了扬，“绿兰？回魂咯。”
    绿兰一个激灵，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奴婢失态了。”
    “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好饿。”楚伊人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道，“你快些去帮我弄些好吃的，好吗？”
    “这……”绿兰依然没有爽快地回答，只是迟疑地看着她。
    “算了，我自己去找。”楚伊人不禁有些恼了，也不管自己现在没有穿外衣，拿起斗篷直接套在身上就往房门口走去。
    “夫人，等一下……”绿兰连忙跟上去阻止。
    “不等不等，我都快饿扁了！”饿坏了的楚伊人完全没有了矜持，利用轻功底子，三五两下便甩掉了绿兰，还不忘扭头对着绿兰撇撇嘴。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直直地站在门口，没有任何征兆地，她整个人就狠狠地撞了上去。
    “谁啊？走路都不看路的吗？”饿坏了的人有一百种借口去发飙。
    “走路不看路的人，明显是你。”秦彧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一丝揶揄。
    在意识到对方是秦彧的一刻，楚伊人便将自己的张牙舞爪收敛起来，连忙后腿一步，“夫君，对不起。”
    “你这么急着要去哪里？”秦彧当然听到她刚才那一番中气十足的嚷嚷，这么问只是想再次看到她精神的模样。
    “我好饿！可是绿兰都不给我去准备吃的，我只好自己去了。”楚伊人噘着嘴，努力装出一副委屈的小可怜模样，她是希望秦彧能看在自己这么可怜兮兮的份上，不要去计较自己刚才的冲撞。
    虽然明知道她的小心思，可是听到她这么说，秦彧还是忍不住冷冷地看向绿兰，“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是！奴婢不放心夫人一个待在这里。”绿兰连忙说道。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浑身散发着让人颤抖的寒意。
    本来还因为成功转移了秦彧注意力而沾沾自喜的楚伊人，此刻察觉到秦彧的怒意，心底一惊，惨了！她这下子也成为坑货了！

 第235章 奴祸（6）

    “对对对，其实绿兰也是因为担心我而已。”楚伊人赶紧附和，生怕秦彧真的会对绿兰生气。
    秦彧低头看着她，“你是这样想？”
    “当然！当然！”楚伊人扯着笑说道，然后一把抓住秦彧的胳膊，“夫君不要站在这儿了，进来坐着休息一下。”
    说着就把秦彧往房里拉，然后强行让他坐到凳子上，还不忘对绿兰说道，“绿兰，你赶紧去给我准备好吃的。嗯，记得要备双人份的。”
    “双人份？”
    “是啊，夫君你也吃嘛。”楚伊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准备三人份。”秦彧淡淡地吩咐。
    闻言，也不管还有一份是谁吃的了，楚伊人连忙对着绿兰嚷嚷，“对对对，三人份。绿兰你动作快些啊。”
    看着绿兰离开的背影，楚伊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险啊！她差点就要坑到绿兰了啊。
    “放心啦？”秦彧看她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着问道。
    “嗯，放心了。”楚伊人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轻轻说道。
    可是下一刻，她又惊叫起来，只因为秦彧突然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他的大腿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楚伊人连忙挤出一抹微笑，“夫君你突然这样，真是吓到我了。”
    “吓到？”秦彧对这些词敏感着呢。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长时间了，胆子有点小。”楚伊人打着哈哈说道。
    秦彧深深地打量着她，从她的眼眸里，他看不出任何隐藏，也看不出任何忧伤，难道说她忘了王芬的事？
    “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秦彧试探性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真的觉得睡了很久很久，而且，”楚伊人欲言又止，“睡得不太舒服。”
    她说话的时候，秦彧一直看着她的双眼，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假装坚强，脑海里便浮现出华晓春说过的话，她醒来或许会忘了晕倒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这种忘记或许是短暂的，也可能是永久的。
    看来，她真的忘记了。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能一直忘下去，直到永远。
    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想起来了，她会不会活得更加痛苦？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这件事而伤心内疚，痛苦不堪？这么想着，秦彧便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楚伊人的肚子十分适时地想起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她有些羞赧地看着秦彧，“呃，我，我好饿。”
    然后像是怕他会嘲笑自己一样，红着脸蛋又很认真地补充道，“真的，我真的好饿，不骗你。”
    看着她这么可爱的表情，秦彧的心越发地柔软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她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看待两人的关系。可是，假如一直是这样，好像也不赖。
    “我知道。再等一下。”秦彧摸着她柔软的黑发，宠溺地笑着说。
    他的笑本来就十分好看，属于那种一看就让人心动不已的笑，如今竟然还附带着宠溺，简直就是秒杀少女心啊！楚伊人有些痴痴地看着，觉得原来饿得难受的胃竟然缓缓有些好转。
    老天爷，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吗？
    楚伊人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认真地瞧上几眼，仿佛这样真的可以止渴止饿一样。
    在她灼热的视线中，秦彧突然心生一种怪异，就好像自己变成一道美味的食物，被一个闹饥荒的难民盯上一样。
    “对对对，其实绿兰也是因为担心我而已。”楚伊人赶紧附和，生怕秦彧真的会对绿兰生气。
    秦彧低头看着她，“你是这样想？”
    “当然！当然！”楚伊人扯着笑说道，然后一把抓住秦彧的胳膊，“夫君不要站在这儿了，进来坐着休息一下。”
    说着就把秦彧往房里拉，然后强行让他坐到凳子上，还不忘对绿兰说道，“绿兰，你赶紧去给我准备好吃的。嗯，记得要备双人份的。”
    “双人份？”
    “是啊，夫君你也吃嘛。”楚伊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准备三人份。”秦彧淡淡地吩咐。
    闻言，也不管还有一份是谁吃的了，楚伊人连忙对着绿兰嚷嚷，“对对对，三人份。绿兰你动作快些啊。”
    看着绿兰离开的背影，楚伊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险啊！她差点就要坑到绿兰了啊。
    “放心啦？”秦彧看她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着问道。
    “嗯，放心了。”楚伊人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轻轻说道。
    可是下一刻，她又惊叫起来，只因为秦彧突然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他的大腿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楚伊人连忙挤出一抹微笑，“夫君你突然这样，真是吓到我了。”
    “吓到？”秦彧对这些词敏感着呢。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长时间了，胆子有点小。”楚伊人打着哈哈说道。
    秦彧深深地打量着她，从她的眼眸里，他看不出任何隐藏，也看不出任何忧伤，难道说她忘了王芬的事？
    “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秦彧试探性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真的觉得睡了很久很久，而且，”楚伊人欲言又止，“睡得不太舒服。”
    她说话的时候，秦彧一直看着她的双眼，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假装坚强，脑海里便浮现出华晓春说过的话，她醒来或许会忘了晕倒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这种忘记或许是短暂的，也可能是永久的。
    看来，她真的忘记了。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能一直忘下去，直到永远。
    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想起来了，她会不会活得更加痛苦？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这件事而伤心内疚，痛苦不堪？这么想着，秦彧便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楚伊人的肚子十分适时地想起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她有些羞赧地看着秦彧，“呃，我，我好饿。”
    然后像是怕他会嘲笑自己一样，红着脸蛋又很认真地补充道，“真的，我真的好饿，不骗你。”
    看着她这么可爱的表情，秦彧的心越发地柔软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她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看待两人的关系。可是，假如一直是这样，好像也不赖。
    “我知道。再等一下。”秦彧摸着她柔软的黑发，宠溺地笑着说。

 第236章 奴祸（7）

    秦彧和绿兰马上就知道，她是想起王芬的事了。
    “绿兰，去拿冰清玉洁膏来。”秦彧一边吩咐一边把楚伊人抱进房间，将她烫得其实不算严重的手放进水里。
    楚伊人一直颤抖着，抽泣着，那低低的呜咽声让人听着也跟着情绪低落起来。
    “别哭了。”秦彧冷冷地说道，对她这种为着不相关的人伤心难过的举动感到十分不满，让他不由得想起“她”。
    楚伊人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反应，让秦彧瞬间变得烦躁起来，他猛地拽起她的衣领，一双黑眸又冷又狠地盯着她，“聋了？”
    此刻的他，仿佛又变回之前那不近人情的，随时会杀了她的人一样。
    楚伊人知道，此刻她应该感觉到害怕的，可是她的脑海里满满都是王芬那瘫在雪地里的惨样。她就那么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如罗刹的秦彧，一副不生不死的模样。
    看着她这模样，秦彧忍不住把她又往上提了提，让她双脚离地。
    绿兰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连忙冲了过去，“老爷，冰清玉洁膏。”
    然而秦彧没有理会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楚伊人那因为呼吸越来越困难而憋得通红的脸，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绿兰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来得及换气呢，就见秦彧一手抓着楚伊人的胳膊，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猛地将她按在那个盛满了冷水的铜盆里。
    还在抽噎着的楚伊人猛地吸了一口水，整个人呛得难受，当她被秦彧从水里拉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就猛烈地咳了起来，那张俏脸此刻看起来可怜兮兮，惨不忍睹，可是秦彧却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继续虐着。
    一旁的绿兰看得心急如焚，刚要上前阻止，便看到秦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不顾楚伊人此刻湿漉漉的，直接将她狠狠抱在怀里，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忧郁。
    “快去备热水。”
    “是！”绿兰其实还没从他阴晴不定的言行中回过神，不过下意识地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便直接跑了出去。
    秦彧揽着她走到一边，仔细地擦拭着她头上、脸上的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小五的死，对你的打击还没这么大。”
    这句话，让本来还在咳嗽的楚伊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哭过的眼睛微微发红，却闪着让人心动的清澄。
    “想明白了？”秦彧轻声问道，突然又变回了这些日子那个温和、会笑的人。
    楚伊人很想回答他，可是喉咙好像有什么哽着，愣是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点头，让他一直暗暗紧绷着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天知道他刚才是有多紧张，生怕她越想越钻牛角尖。
    “那就好。”他忍不住轻轻抚着她湿透了的头发，一派轻松。
    楚伊人闭着眼睛，脑海里的那片让人惊颤的雪地慢慢地就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给取代，心底溢满了温馨、宁静。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相对着，时光静好得让人不忍破坏。
    这让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的绿兰有一瞬间的怔忪。这是闹哪样？前一刻还一副要将人置于死地，此刻却又一派相亲相爱的温馨偎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杀相爱吗？亏得她还赶生赶死地拉着人备好了满满一浴盆的热水呢。
    “进来。”秦彧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绿兰的思绪。
    此时绿兰才察觉到自己有多么地不靠谱，竟然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这边发呆，低着头道歉后便直接带着一众丫环将热水倒进浴盆里。
    自从在浴池旁边发现密道后，楚伊人便不再在那里沐浴，而是特别弄了一个大浴盆在另外一边。
    秦彧看着浴盆的水都备好了，便将楚伊人稍稍拉离自己的怀抱，抚着她的脸轻声说道，“来，先好好洗个澡，然后我再好好跟你说说这两天发生的事。”
    那些跟着绿兰进来的丫环忍不住偷偷地多看了几眼，虽然她们早就对老爷疼爱夫人的传言有说耳闻，可是亲眼看到的时候，心中的冲击还是不小的，尤其是才发生了王芬这样的事。看来那个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啊，那些诬陷夫人、诋毁夫人以及袖手旁观看热闹的八卦之徒要不要受到惩罚，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真的是由夫人来决定啊。
    这般想着，她们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除了害怕秦彧那冷冷的气势，更重要的是，这个“夫人已经醒过来”的消息可是价值万金啊！
    “我去让人再准备些吃的，洗完澡就出来吃。”秦彧轻扬嘴角，轻轻抓了抓她的手，然后眸色一冷地看向绿兰，“好好伺候着，不能有闪失。”
    “是。”绿兰应着，心底却嘀咕着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秦彧了，他对夫人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
    秦彧将楚伊人推过去，然后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去，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着。
    他扭头一看，只见楚伊人低着头颤抖着，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用力地拽着。
    “怎么了？”秦彧索性回过身握住她的手，弯下腰低声问着。
    怎么了？她也想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行动比思考来得快，刚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一股不想让他走的冲动。
    “我怕。”楚伊人不敢深究，只好抛出这样的答案。
    秦彧一愣，“我在，别怕。”
    我在，别怕……楚伊人十分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让她感动的熟悉感。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大声喊一下就好。”说着，秦彧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示意绿兰过来扶住她。
    楚伊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某个地方蓦地被触动了一下。惨了惨了，她对他越来越依赖，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这样下去，她还怎么能离开？
    不行！不要想了！不要被迷惑了！她是楚伊人，不是牧静姝，也不是宜桃夭。秦彧跟楚伊人，根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楚伊人习惯性地在心里继续做着自欺欺人的建设，不断地默念着，直至自认为这样的自我暗示足够强，强到可以抵挡得了他的任何“攻击”。

 第237章 奴祸（8）

    然而她的这种“自认为”的自信，在听到短短两天所发生的事的时候，便彻底地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事满满的感动，以及崇拜。
    “夫君，你已经找出那两个跑去集市造谣的丫环？”
    “嗯。”
    “夫君，你真的从她们口中问出了幕后指使者？”
    “嗯。”
    “夫君，就连杀害了王芬的真凶也已经查到了？”
    “大概吧。”虽然那两个人已经交代了，可是她们的口供却让他觉得有些疑惑，太过无懈可击了，就好像事先串过一样。
    虽然他说的是大概，可是她觉得那就是事实的全部，毕竟他可是她心中最无所不能的神哪。
    “那我马上去问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心动不如行动，楚伊人连午膳也顾不上吃，整个人跳了起来就想直闯地牢。
    可是还没迈出一步，她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不急，反正她们是你的了。来，再吃一口粥。”
    楚伊人张开口，无意识地吃下他递过来的调羹，然后皱眉地看着他，不懂他所说的“她们是你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夫君，你还有什么没有跟我说吗？”
    “嗯。”秦彧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能不能……”
    “能。”秦彧打断她的话，抢在她开口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可是你必须先把这些东西都吃完。”
    什么？楚伊人瞪眼看了看眼前慢慢的一桌没事，“这还是按照三人份准备的？”
    “嗯，我一份，你双份。”
    “你一份，我双份？”楚伊人脑子还没转过来，呐呐地重复着，然后蓦地大声喊道，“你一份，我双份？”
    “很高兴你能回复精神。”秦彧没有被她的突然而起的大嗓门吓到，反而笑着说道，然后抢在她再开口之前补充道，“有意见的话，便连我的份也吃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哦，不，是好女不吃眼前亏，而且她也是真的饿了，反正人到了他手上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那她还是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可怜的胃吧。
    放下了杂念，楚伊人便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桌上的美食全部一扫而空，而且还真的把秦彧的份也吃了。
    “这下可以说了吧？”楚伊人轻轻咂了咂嘴，觉得自己竟然还没有吃饱。
    她的小动作看在秦彧眼里，觉得好笑之余，忍不住看了绿兰一眼，“去把甜品端上来。”
    甜品！竟然还有甜品！楚伊人双眼发光地看过去，那碗黄澄澄的鸡蛋羹果断是她的最爱啊！此刻的她已经将所有事抛之脑后，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一晚鸡蛋羹。
    待她终于吃饱喝足了，秦彧才微微笑着开口，“吃饱了？”
    “嗯，你可以说了。”言语之间，大有“我准许你说”的傲娇味道。
    “嗯，我还是下次再说吧。”秦彧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得“贴心”地说道，“我看你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还是等华晓春诊断过了，我才好好跟你说。”
    闻言，楚伊人狠狠地皱起了眉，做人不带这么奸诈狡猾的啊！
    “我哪里虚弱了？我现在身子好着呢。”
    “身子好着，不代表脑子也好着。”
    “我脑子又没坏！”
    “这个很难说。”
    “难说也得说。”
    ……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就拌起嘴来，这样甫进门的华晓春一阵愕然，既为秦彧的幽默放松，也为楚伊人的良好状态。
    “呀！医圣大人来了。”楚伊人眼角瞄见一身白衫的华晓春，马上热情地迎了上去，可是没走几步却被秦彧拦腰抱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秦彧冷冷地瞪着华晓春，哪里还有刚才的轻松模样。
    见状，华晓春不由得在心底大骂他的重色轻友，大骂他的无情无义。
    “是谁让常青找我过来的？”华晓春一边说着一边恼怒地坐到桌子旁，瞄了一眼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心底更加忧郁。
    他连午膳都还没吃就火烧屁股地“应召”而来，热脸贴了冷屁股就算了，竟然连吃的都没有！
    “常青是一个时辰前去找你的。”秦彧淡淡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你来得这么迟还敢装大爷？
    “秦大爷！还真是对不起啊，不过小的有事在忙，一听到常青的传话，便马上赶来觐见了。”华晓春有些赌气地说道。
    “既然如此，原谅你。”秦彧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让华晓春又是一阵心塞。
    假如他有一天英年早逝，绝对是被秦彧给气的！假如他死了又活了过来，绝对也是被秦彧给气的！这个千年寒冰脸的男人，绝对隐藏着将人气死又气活的绝招！
    楚伊人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调侃，心中不由得失笑，然后想起了什么大事，连忙对着华晓春谄笑着打招呼，“医圣大人。”
    华晓春刚想回话，却见秦彧猛地将楚伊人转向自己，一只手还用力按着她的后脑勺，还低着头教训她，“说这么多话不累吗？”
    嗯？这么幼稚的举动是怎么一回事？华晓春眯着眼打量着秦彧，嘴角慢慢绽放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声调侃，便见秦彧冷冷地瞪着自己，“你过来给她把把脉。”
    面对这么嚣张的态度，华晓春是很想高傲地转身离开，可是一想到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很没有骨气地照着他的话去做，期间还不断地在心底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这样做不是因为怕了秦彧这家伙，纯粹是担心嫂子而已。
    把完脉，华晓春一脸凝重地看着楚伊人。
    “医圣大人，我……”他的脸色让楚伊人心中升起了不好的感觉。
    “奇怪了。”华晓春一边喃喃低语，一边细细地检查这楚伊人的双眼。
    “医圣大人，你有话不妨直说。”楚伊人深呼吸一口气，紧紧地握着秦彧的手。
    老天爷，难道她命不久矣了？
    可是华晓春并没有理会她，直接看向秦彧，后者一脸淡然地回视着。
    “你说，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华晓春不敢相信，短短一两天时间，楚伊人便从创伤中走了出来，这件事肯定是跟秦彧有关。
    “将她的头摁在冷水里。”秦彧淡淡地说道。
    “正经点。说真话。”华晓春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他连忙看向楚伊人，“嫂子你说。”

 第238章 奴祸（9）

    “说什么？”楚伊人疑惑地问，她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刚才在打些什么哑谜。
    “他对你做了什么坏事，让你能恢复正常？”华晓春眉眼间尽是暧昧，没有一点顾忌地开口，却同时遭到三个人苛责的瞪视。
    “什么叫做恢复正常？”楚伊人微眯着眼睛，总觉得这句话很有问题。
    “难道不是吗？你一度忧思竭虑，之后更受惊过度昏倒，早已心力交瘁。醒来之后，想不起来就算了，一旦想起来就必定会被击倒的！”华晓春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径直说道。
    他对自己之前的诊断十分有自信，他想不透的只是秦彧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救回一个心绪濒临崩溃的人。
    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可是看着他这么自信的样子，楚伊人又不想让他继续得瑟。
    “我以为那叫心绪失控。怎么？原来行医之人是称之为‘不正常’吗？”秦彧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引得楚伊人噗的一声笑场，就连绿兰也忍不住轻轻上扬着嘴角。
    华晓春一下子被噎到了，他哀怨地看了秦彧一眼，便直接看向楚伊人，“嫂子，刚才是我胡言乱语。你就日行一善原谅我吧，然后再行一善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呃，这么地心平气和。”
    差点又说错了，幸好能及时改口。华晓春暗自庆幸着，作为一个常年醉心于医术研究的人，他此刻心痒痒得难受。
    “第一，我觉得日行一善便足够了。第二，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心平气和。第三，”楚伊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华晓春，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想告诉你。”
    闻言，华晓春一脸受伤的表情，“嫂子，你怎么跟秦彧一个德行？”
    “这叫夫唱妇随。”秦彧在旁边凉凉地说道，让楚伊人嫣红了脸。
    对于他们是夫妻这个事实，她基本上是无感的。毕竟在她心中，真正的夫妻应该像爹娘一样恩恩爱爱。
    “两瓶移花接木膏换一个答案！”华晓春知道楚伊人心心念念就是这个。
    “十瓶！”
    华晓春一阵无语，“你知道移花接木膏有多难炼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可以炼得出来。”
    楚伊人的回答，让华晓春的心情蓦地变好，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还是口硬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答应吗？”
    “不答应吗？”
    “当然！”华晓春傲娇地回答，马上又补充一句，“答应你。”
    闻言，楚伊人扬起一抹狡黠的微笑，“一言九鼎？”
    “一言十瓶。”
    “好！那你听好了，我之所以会这么快恢复过来，是因为夫君他……”楚伊人故意拖长尾音，吊着他的胃口。
    华晓春双眼一眨不眨，屏气凝神地看着她，十分紧张地等着她说下去。
    “将我的头摁在冷水里。”楚伊人凉凉地说道。
    一阵沉默，然后华晓春蓦地站起来，先是看了秦彧一眼，再看向一脸无辜的楚伊人，“嫂子，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可以问绿兰。”楚伊人说得很认真，还主动帮华晓春向绿兰求证，“绿兰，你是说是不是？”
    “是的，老爷刚才狠狠地将夫人摁在冷水里。”绿兰淡淡地说道，相当强调“狠狠地”这个词，大有为楚伊人鸣不平的味道，这让三人忍不住有些侧目，也让华晓春终于相信了这个“治疗方法”。
    “竟然是真的？”华晓春呐呐地说道。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有虐待症，一个有被虐症，还真是天作之合呢。
    华晓春眼神怪异地瞪着他们，然后才想起自己竟然用了十瓶极其珍贵的移花接木膏去换了一个秦彧早就说出来的答案，瞬间便觉得自己这回亏大发了，“嫂子，你怎么能这么坑我呢？这明明就是秦彧刚才说过的答案。”
    “是啊，可是你不是不相信他吗？是你自己坚持要问我的，那一言十瓶也是你说的，当然，你是可以赖账。反正我也奈何不了你，不过堂堂七尺男儿，堂堂医圣大人，竟然欺骗一个弱质女流，这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其实也没什么！”华晓春连忙顺势说道，“我并不是那是沽名钓誉之徒。”
    言语之间，果然是想着要把这件事赖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唉，想不到我手上这仅存的移花接木膏竟然成了绝宝。这世上再无人能炼出来了。”楚伊人也不恼，只是一脸惋惜地说道。
    “谁说的？我就能炼出来。”华晓春连忙纠正。
    “谁说的？那你有证据吗？”楚伊人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问道。
    闻言，华晓春有些气急败坏了。
    “证据？你要怎样的证据？”
    “你给我炼二十瓶出来，我对比着用用看，如果跟我手上的这瓶一样，我便相信你。”楚伊人淡淡地笑着，感觉华晓春马上就要跳进自己挖的大坑里了。
    果不其然，华晓春立马站起来说道，“好，我现在回去马上炼出来给你看看。二十瓶是吧？我两个月内肯定就能炼出来给你。如果我给你炼了出来，你就不能再说什么无人炼得出来这些欺人太甚的话了！”
    “好，没问题。我们立字为据。”楚伊人笑得灿烂，马上让绿兰准备文房四宝，认认真真地立下字据，和华晓春同时签下名字并盖上了指印，“呐，一人一份，以此为据，谁不遵守便要游街道歉。”
    “行。”华晓春拿起还散发着墨香的宣纸，满意地笑着，“嗯哼，我肯定会在两个月内炼出来给你看的。”
    “好，我等着。”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感觉。华晓春后知后觉地觉得脊背有些凉，隐隐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他马上看向秦彧，只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眼神隐隐有些鄙视。再看向楚伊人，却是笑靥如花，一点都没有赌局的紧张感。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华晓春忍不住开口问道。
    “什么哪里不对？我不懂你的意思。”楚伊人装傻地应着，“没什么事的话，医圣大人还是回药庐准备准备，毕竟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急。”
    “也对。”华晓春竟然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秦彧，“不过你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第239章 奴祸（10）

    “没事了。”秦彧鄙视地扫了他一眼，马上又充满赞赏地看向楚伊人。
    这丫头聪明淡定，面对华晓春的赖账，竟然反应得这么快，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不但看透了华晓春那不容人质疑自己医术的傲娇性格，而且还知道利用激将法让对方心甘情愿送她二十瓶移花接木膏，甚至还立下字据。如此看来，她是真的康复了。
    秦彧眼眸里的赞赏，让华晓春一个激灵，脑袋一下子就清朗起来。他像是感应到什么，蓦地打开了手里的字据，一字一句地读着，然后很悲催地发现，这所谓的字据对楚伊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损失。而他则是必须送给她二十瓶移花接木膏，这都算了，让他尤其忧愤难抒的是，他明明已经赖掉那十瓶了，如今倒欠了她二十瓶……
    “你……”华晓春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她明明那么娇小可爱，她明明还顶着和牧静姝那一模一样的人畜无害的脸，怎地心肠看起来竟跟秦彧一般？不不不，秦彧还比较好，对付他起码还能简单粗暴，她就不一样了，拐着弯让他不知不觉地掉进她挖的坑里。
    简直太恐怖了！
    “嗯？我什么？”楚伊人知道他终于回过神了，却聪明地没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只是笑得无辜地看着他。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她笑起来还这么倾国倾城，何况她后面还有秦彧这个大靠山。这个大暗亏他也只能默默啃了，谁让他这么笨呢？
    这么想着，他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嗯，你的气色不错，看来将头摁进冷水的治疗方法很适合你。”
    早知道如此，当年他就直接将秦彧扔进大海里算了。
    “夫君，医圣大人说我气色不错！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刚才说她们是我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楚伊人一听到华晓春的话，马上炯炯有神地看向秦彧。
    “她们交给你处置的意思。”秦彧淡淡地说道。
    “交给我处置？可以吗？”楚伊人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她不用避嫌么？
    “你是当家主母，怎么不可以？”
    “可是她们陷害的是我，如今又让我处置，你就不担心我会处理不公平？”楚伊人朝着秦彧靠近几分，认真地求证。
    “你会吗？”秦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光灼灼地看着她，只是反问一句。
    “会。”楚伊人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好。”秦彧嘴角扬起一抹笑，“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旁边的华晓春听了，只觉得一阵汗然。这是宠到什么无法无天的地步了？不过这样好像还是不错的样子。相较于他的乐观，绿兰则隐隐有些担心，她实在是摸不透秦彧的心思，到底是想帮夫人呢，还是想害了她。
    “当真？”楚伊人眼眸里绽放出一丝光芒。
    “嗯。事实上，交给你处置的人并不只是他们。”秦彧轻轻淡淡地说出了所有事，听得楚伊人一愣一愣的。
    老天爷，她那天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他竟然真的将那些围观的人查了个通透，更用这么卑鄙的方法来威胁他们来向他道歉？
    不过，她喜欢他的卑鄙！
    “这些天我都在府里，你慢慢玩。”秦彧拉住她的手轻轻说道，并没有说些什么特别的话，可是楚伊人却知道他的意思。
    他在府里做她的后盾，她想怎么惩罚那些人都可以，一点都不需要手软，一点都不要担心有突发状况。怎么办？这种“我在你身后，你大胆随心做”的纵容，让她一颗心跳得越发激烈，他在她心里好像扎了根一样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还蛮享受这样的心跳。
    此刻的她还没预想到接下来几天，自己差点就要被弄疯了。
    自从楚伊人醒了过来的消息传出后，整个东篱城就隐隐有些躁动不安。待那些人知道了秦彧将处理权全然交给楚伊人之后，他们便再也坐不下去了。
    连续几天，楚伊人的蒹葭园络绎不绝，上门送礼、求情的人差点踏平了蒹葭园的门槛。一开始，楚伊人还能虚与委蛇，可是慢慢的，她有些吃不消了。
    终于在某天上午，当绿兰淡淡地说着这天有谁要上门请安的时候，楚伊人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不见！不见！不见！真是够了！绿兰，给我放出消息，谁敢再来求情的，谁就等着重罚。”
    真是的，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惩罚那些人呢，又来一拨人烦她！
    “是。”绿兰应着，马上便将她的意思传了出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却见楚伊人正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兰，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处置那些人？”楚伊人愁眉苦脸地说道。
    “随夫人喜欢。”绿兰一脸不在意。虽然她之前觉得秦彧的做法有些不让人信任，可是潜意识里她却是极赞成的。
    问了也是白问。楚伊人暗暗撇了撇嘴，自从绿兰对她效忠以后，她便觉得绿兰微微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她不知道绿兰的这轻微的改变，完全是因为可以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可以全心全意、真真切切地对她好，可以不顾一切地帮她抵挡，而不用像之前那样只敢在背后、在心底默默地为她着急。
    “本来那么简单的事，竟然还涉及到了各房各坊的掌事。”楚伊人也不指望绿兰了，自顾自地开始分析起来，“是要瓦全呢，还是玉碎呢？”
    其实这是整一整这秦府家风的好机会，却不知道是不是好的时机。
    “走吧，我们地牢看看。”楚伊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亲自去审那些人。
    绿兰是想拒绝让她去地牢的，可是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根本撼动不了她的决定，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跑去安排了相关事宜。
    一刻钟后，楚伊人终于踏进了地牢，一阵难以言喻的压抑迎面扑来。这并非来自地牢本身，而是源于某个角落的注视，充满了压抑的杀气。
    杀气？那些丫环对她竟然有如此深的仇恨？楚伊人轻轻蹙眉，抬眸看向地牢走道的深处。那里好像有什么吸引力一样，让她忍不住便抬脚往那边走去。

 第240章 奴祸（11）

    “夫人，您要找的人被关在那边。”地牢的守卫既恭敬又巧妙地挡着她的去路。
    楚伊人停下脚步，可是双眸依然紧紧地盯着走道的深处，“我能不能先去这边看看？”
    她明明知道那里有着让人压抑的杀气，她明明知道那里很危险，可说她好奇也好，找虐也罢，她就是想过去一探究竟。
    “夫人，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奴婢觉得您还是先去审一下那几个陷害您的丫环。”绿兰淡淡地劝道，她既不想让楚伊人涉险，也不想让这些守卫难做。
    楚伊人有些不情愿，可是也知道绿兰说得有理，当务之急确实是先把这件事处理好。
    “好吧，你们带我过去。”楚伊人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对着守卫说道，转身离开前忍不住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走道的深处。
    那里究竟关着什么人？那股强烈的杀意为何又那么压抑？不知道是她敏感还是怎么的，总觉得那股杀意是针对她而来。
    她默默地思量着，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道铁门外。借夜明珠微弱的光光芒，楚伊人隐隐约约地看到三个人正虚弱地靠坐在墙边。
    “她们怎么那么虚弱？对她们用刑了么？”楚伊人皱眉，这样根本就不能问出问什么。
    “没有用刑。只是这几天她们都不吃不喝。”
    “不吃不喝？是没吃没喝吧。”楚伊人了然地说道，她就知道秦彧不会这么温柔，相比那些皮肉笞打来说，她觉得“断水断粮”更加缺德残暴。
    守卫默不出声，自秦彧将她们交给楚伊人处置后，便吩咐下来要停了她们的吃喝，说一切等夫人安排，谁知道夫人竟然一连几天都不出现。
    看着这些丫环越来越虚弱，他们私底下很担心，要是她们撑不到夫人出现，那可怎么办？他们去哪里找人来赔？在不知道楚伊人对这些丫环是抱着怎样的打算之前，他们实在不能让她们有丝毫的闪失啊。
    “绿兰，吩咐小厨房做些好吃的送过来。”楚伊人淡淡地说道，“就说按照老爷的标准，必须色香味俱全。”
    虽然她们此刻吃什么都会觉得特别香，可是要来就来狠的。
    绿兰没有任何犹豫就领命而去，显然对于楚伊人那些出乎人意料的做法早已有了很强悍的免疫力。而那些守卫却是不知所以然，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夫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肚量，看到这些造谣陷害自己的丫环饿得奄奄一息，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给她们准备好吃的，而且还是参照老爷的伙食标准！
    夫人真的不要太善良了。守卫们心底对大方得体、不记仇的夫人充满了尊敬，更隐隐为她打抱不平，这么善良的夫人竟然会被这些丫环陷害，还差点就要被官府抓回去！
    越想越为楚伊人觉得委屈，还没等楚伊人吩咐，他们已经自动自觉地搬来了桌子和椅子，让她能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等着。
    楚伊人并不知道这些守卫在想些什么，她端正地坐在那里看着牢房里的三个身影，一脸沉思，状似在考虑着要如何处置里面的人，实际上她的思绪早已飘到另外一边，继续想着那令人压抑的杀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绿兰才轻轻唤道，“夫人，饭菜备好了。”
    “嗯，放在这儿吧。”楚伊人回过神，淡淡地说道。
    守卫把小厨房准备的食盒拿上来放到桌子上，刚准备打开食盒布菜，却被楚伊人举手阻止。
    在守卫疑惑的视线中，楚伊人亲自打开食盒，将一块大鸡腿夹到瓷碗里，慢慢踱到牢房门前蹲了下来。
    天啊！夫人不但亲自动手给她们送吃的，甚至还纾尊降贵地蹲了下来！守卫们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随即又为楚伊人这样大恩大义大德的举动而暗暗感动着。
    “这里是一只香喷喷的大鸡腿，想吃吗？”说着，楚伊人将大鸡腿夹了起来，隔着铁栅栏对她们扬了起来，本来奄奄一息的三人还没睁眼去看，便被那香气给馋得不住地咽口水了。
    食物的力量是巨大的，三人像是原地满血复活一样，争先恐后地连滚带爬窜到楚伊人面前，朝着那只大鸡腿就伸手去抓。
    楚伊人眼疾手快地躲过了她们的攻击，然后当着她们的面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鸡腿，还咂了咂嘴巴说道，“嗯，肉质嫩滑，味道适中，好吃。”
    那三个丫环眼看着到嘴的鸡腿被人当面啃了，心中简直悲愤到了极点，可是却无可奈何，只能既羡慕又哀怨地瞪着楚伊人将这个大鸡腿吃光。
    “绿兰，汤。”楚伊人故意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绿兰意会过来，连忙端了一碗汤过去，“考虑到夫人的身子尚虚，特意让小厨房准备的花胶炖乌鸡。夫人尝尝，小心烫。”
    “好。”楚伊人依然蹲在地上，当着那三个就快变成饿死鬼的丫环吧唧吧唧地喝着汤，只把她们的馋虫给诱出来挠得欢。
    守卫们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个对楚伊人都有幻灭的感觉。说好的打量呢？说好的善良呢？这简直堪比酷刑啊！
    “那么，你们要不要乖乖跟我合作，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呢？”楚伊人站起来轻轻擦拭着嘴角，又转过身拿着另外的大鸡腿在她们面前引诱着说道。
    三个丫环同时咽了咽口水，此刻也顾不上楚伊人说些什么了，只是下意识地点着头，因为缺水而沙哑的喉咙发出一阵焦急的“啊啊”声。
    “给她们水。”楚伊人淡淡地吩咐道，那些守卫马上端着三大碗温水递了过去。
    久旱逢甘露。那三个丫环三五两下就被水全部喝光了，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然后迫不及待地地将碗递了过去，表示还想要继续喝。
    守卫们看了楚伊人一眼，在她点头同意后才把第二碗温水递过去。直到三碗下肚，那些丫环才觉得自己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些。
    “绿兰，将食盒里的饭菜布好。”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
    闻言，那三人如猎豹一样精神的眼眸死死瞪向食盒，看着绿兰慢条斯理地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天啊，这简直就是要了她们的命啊！
    “从这一刻开始，我每问一个问题，谁最快抢答成功，谁就能拿走一盘。”楚伊人笑颜逐开地看着她们说道。

 第241章 奴祸（12）

    在如此强大的利诱下，那三个丫环很快便交代了所有的事情真相和原因。
    “这么说来，你们是看不惯我模仿牧静姝的言行来争宠，看不惯我成为当家主母，所以才会这样陷害我？”
    “是！静姝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实在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又听到掌事们说你要克扣各房各坊的用度，觉得你这样根本就不配做秦府的当家主母。”吃饱喝足的丫环此刻豁了出去，连尊称都自动省略，甚至不再自称“奴婢”了。
    “你们！”听了这样不分尊卑的话，就算是一向淡然的绿兰也忍不住怒目以对，刚想开口训斥一番，却被楚伊人用手势阻止了。
    “所以你们就把王芬绑走？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虐待她？为什么要杀了她？”楚伊人并没有恼怒，反而一脸平静地开口询问。
    “我们在讨论着要如何让你身败名裂的时候，她刚好听到了。绑了她之后，她却总是想着要逃跑，每次她想要呼救或逃跑的时候，我们便会用狠狠揍她，直到把她揍老实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孱弱，没几下就死了。一开始我们是很害怕的，可是待心情平复下来以后，我们便发现了这对我们而言，竟然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于是我们一边找机会去向她家人传谣言，一边又想办法将她的尸体运进蒹葭园。为什么抓她，为什么杀她，说到底都不过是意外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三个丫环神情平静，眼神淡然，没有害怕，也没有内疚，仿佛就像谈论天气那样。
    “意外？”楚伊人呐呐地重复了一句，然后一脸冷意地开口说道，“那你们敢在这张纸上画押吗？”
    三个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点了头，然后在守卫递过去的画押纸上盖了指模。
    楚伊人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们的画押纸，折了两下放进怀里，然后对着一旁的守卫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了她们，也不准将她们送去官府，也不准任何人过来探望她们，包括她们的父母亲戚。然后，除了没有自由，她们的吃喝都不能少了。”
    “是。”守卫虽然有些纳闷，可是没有多说什么。
    出了地牢，楚伊人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抬眸看着蓝天，突然心生了一丝惆怅。
    “夫人，您就这样对她们不管不问吗？”绿兰直直地看着楚伊人，有些嗜血地开口问道。
    此刻的她，心底出离愤怒，熊熊怒火在燃烧着，一副恨不得马上转身去将那三个人给办了。
    “嗯，这样对我，对她们都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楚伊人收回视线，然后抬眸远望花园各处那些忙碌着的奴仆，心中突然有了去巡视一番的冲动。
    心动不如行动。才冒出这样一个小小的念头，楚伊人便带着绿兰到各房各坊走了一遍，大约了解一下他们各自的春节准备进度。
    每进一个地方，那里的空气都让楚伊人压抑得慌，恨不得马上退出来。直到回到蒹葭园主房，她还是有些脚步不稳地坐在那里，接过绿兰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整个人才稍微恢复正常。
    “真是想不到，我是这么招人嫌啊。”楚伊人自嘲地说道，她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各房各坊奴仆们的情绪，不是嫌恶憎恨，就是鄙视冷嘲，还有一些是一脸讨好着想要让她放过自己，就差没有举手发誓自己与那些围观者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楚伊人的目的却并非想去处置那些人，她只是听了三个丫环的话以后，突然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这么讨人嫌。
    唉，事实是残酷的！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但是她此刻很确定这府里，根本没几个人对她这当家主母做到人前人后都敬畏的地步。
    绿兰听着她的话，思绪却一直游离在别处，失神地想着什么。
    “绿兰，有什么事吗？”她怪异的神情让楚伊人有些好奇。
    绿兰有些怔忡地看着她，呐呐开口，“夫人，您真的就这样对她们不管不问了吗？”
    她耿耿于怀的始终是这件事。
    在府里多年，她早就学会了明哲保身、忍辱负重，可是什么都可以忍，唯有牧静姝的名声不能有丝毫损失。刚才一听到那些人交代的所谓“真相”，她真的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扇她们几个耳光。
    自己心肠歹毒做错事，竟然还能牵扯出香消玉殒了三年的牧静姝！说什么为静姝夫人鸣不平，其实不过是借机抹黑静姝夫人！拿着逝世之人的名声，居心叵测地到处张扬。不管她们是为了自保还是别的，她是真心忍不了她们这么下作的举动。
    “当然。难道要杀了她们？还是将她们送去官府？”楚伊人淡淡地反问。
    “可是您明明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假话，为何不当面戳穿她们？要不直接送去官府治她们一个虐杀之罪，让她们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绿兰微眯着眼，咬着牙说道。
    楚伊人深深地打量着绿兰，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绿兰。
    关心则乱吗？可惜的却不是她！楚伊人有些怅然若失，“你也知道她们说的是假话了，可是你有没有仔细看着她们的双眼，她们眼里没有惊惧，没有内疚，更没有希望，简直就像是随时都可以不要性命一样。她们的饥饿是自然的反应，所以才会被我诱惑到，可她们竟然有那样的眼神，就说明了她们不怕死，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试问，这样的人，我又怎么能将她们送给别人去审问？说不定转个头又说一切都是我在逼供了。你也知道她们说的是假话了，可是你有没有仔细看着她们的双眼，她们眼里没有惊惧，没有内疚，更没有希望，简直就像是随时都可以不要性命一样。她们的饥饿是自然的反应，所以才会被我诱惑到，可她们竟然有那样的眼神，就说明了她们不怕死，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试问，这样的人，我又怎么能将她们送给别人去审问？说不定转个头又说一切都是我在逼供了。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试问，这样的人，我又怎么能将她们送给别人去审问？说不定转个头又说一切都是我在逼供了。”

 第242章 奴祸（13）

    绿兰心中一惊，却也没有否认。
    “算了，我也不能奢求你的一心一意。”楚伊人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官府那边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那些丫环并不是真凶，就这么把人交过去，不但是对那些丫环不负责任，就算是对含冤而死的王芬也是交代不过去的。从良心上讲，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可是王芬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东篱城每个人都在虎视眈眈，想要看看秦府，或者说是她这个秦夫人到底会怎么处理。
    说起来，这也算是她成为当家主母之后要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了吧。
    “照着你想的去做就可以了。”秦彧淡淡的声音响起，楚伊人循声看过去，原来还有些情绪低落的烦躁的心瞬间变得安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惧怕他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反而隐隐有了一些期待和依赖。这真的很危险，尤其是她自己还有两个大秘密瞒着他，一个不慎，自己真的会万劫不复。
    “夫君。”楚伊人连忙上前迎着，刚想开口跟他报告自己是怎么处理那些丫环的，却被他抬手阻止了。
    “你想怎么处置那些人都可以，不用向任何人报告，更不用顾虑其他人。”秦彧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算是官府那边，也可以不用去管。”
    “真的？”楚伊人有些不相信。
    面对她多次质疑，秦彧有些无奈，寻思着要想个办法让她学会不要去质疑他说的话。
    而楚伊人也察觉到自己说的傻话，连忙讪笑着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话，只是有些紧张而已。毕竟那个楼大人之前还想着来抓我。”
    说起这件事，秦彧的脸色就冷了几分，假如自己没有及时赶到，他是不是就要去衙门的大牢去找她了？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将那个楼大人狠狠揍上几拳。
    事实上，楼大人也宁愿被他揍上几拳消消气，或者革职查办也好，总比现在被投闲置散要好得多，没有尽头没有盼头，就这样在衙门熬着，真让人觉得憋屈难受。楼大人如今是无比后悔，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他根本就不该想着去给京城那个人卖命，不该想着有人在背后撑腰就去抓捕秦夫人，甚至还把秦老夫人给气晕过去……
    毕竟东篱城远离皇城，而秦府却掌管着整个南方地区的经济命脉，南方那拨亲王大官哪个不买秦府的帐？像如今，根本就不需要秦府开口，他的上级、上上级、上上上级……那些人就自动自觉地找他算账了，忙不迭地想要给秦府出一口恶气了。
    他相信，如果秦彧开口说要他的脑袋，那些人也是不带眨一下眼就将他双手奉上的。越想越觉得冷汗直流，楼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煎熬着，而新接任的人一心只想着如何修补官府和秦府的关系，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去顾及王芬的命案。
    如今他们翻转整个东篱城也找到王氏父女，没了苦主、没了原告，他们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不再过问这件事，甚至还借此将所有过错都推到王氏父女身上，以造谣、诈骗等等一系列的罪名将他们通缉。
    事情到了这地步，东篱城的人再一次深深地知道，宁可得罪小人，一定不能得罪秦府。
    这些事，楚伊人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无心之言，让他的心情变坏了。唉，也对嘛，堂堂秦府夫人、秦彧的妻子竟然差点就要被官府当做犯人押走，这样的事对秦府、对秦彧而言，简直就是耻辱啊。而她这个笨蛋竟然还提起，当真是活腻了。
    这么想着，她便笑了笑地转移了话题，“这几天都没见着夫君，是去哪里了呢？怎么都不来蒹葭园了？”
    她是没察觉自己这番话是多么地娇嗔，甚至还有一些撒娇的埋怨问道。她只是敏感地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的行踪，岂是她可以随便过问的？而且她这样问，是不是就有一丝期待他来的意思？
    楚伊人急了，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却不经意地看到他的竟然轻轻地笑了，内心既疑惑又偷着乐。管他呢，他不生气那便是极好的。
    “我一直都在随风园。”秦彧笑着说道，“在那里等着你什么时候会上门求救。”
    他只是在陈述着，并没有任何鄙视或者嘲笑的意思，可是楚伊人听着，却并不是这样想。嗯哼，这是质疑她的能力吗？很好，她一定要好好处理这件事，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个清楚。
    “夫君，地牢里是不是关着什么不得了的人？”楚伊人想起那股压抑着的杀气，那好奇挠得她心里难受。
    “是。”秦彧也不隐瞒，“里面关着‘鬼杀’二当家。”
    “‘鬼杀’？那是什么东西？”楚伊人皱眉，直觉告诉她，这“鬼杀”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喜欢这么霸气的名字。
    “杀手组织。”秦彧将她拉到一边坐下，缓缓将“鬼杀”的事全部说给她听，甚至包括司徒楠要杀她的事。
    “司徒楠？他为什么要杀我？”听完他是诉说，楚伊人一脸疑惑，巴眨着眼睛看向秦彧。
    想她自悠然岛偷溜出来后，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人，为什么突然就会冒出这么一号人来买她这条命？
    “你不认识他？”秦彧淡淡地问，“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他而不自知？”
    “不可能，我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楚伊人微微噘着嘴巴摇了摇头，然后蓦地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是宜桃夭，难道那个人想杀的事宜桃夭？可是宜桃夭心智不全，又被宜老爷藏着来养，怎么会得罪远在京城的司徒楠？
    等等，如果那个人要杀的不是“楚伊人”，也不是“宜桃夭”，那么就是“秦夫人”了？她一脸恍然地看着秦彧，“他要杀的其实是你的妻子吧？”
    秦彧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不确定。如今楚伊人的反应却让他确定了自己想得没有错，“鬼杀”的目标不是“宜桃夭”，也不是她这个冒牌货，而是秦彧的妻子！
    不过无论“鬼杀”的目标是谁，如今都是她了。

 第243章 奴祸（14）

    天杀的，真是千不该万不该答应宜老爷这个“替嫁”的荒唐请求！楚伊人再一次在心底默默地后悔着。
    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
    “夫君，你说那个司徒楠是哪里人？”楚伊人有些着急地开口询问。
    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开口，“京城，镇疆大将军。”
    京城？大将军？楚伊人紧锁着眉头，紧紧闭着双眼，不断地在脑海里回忆着，蓦地，和舜英的一次对话让她心惊了一下。
    舜英曾经说过有个熟人在京城，而且还说如果宜老爷迁到京城，还能让那个人帮着关照一下！她当时还觉得奇怪，舜英竟然在京城认识人，而且听那口气，那个人还不是一般人，甚至可能躲得过秦府的追究。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这个镇疆大将军司徒楠？
    啧啧，她一个小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让舜英拜托了镇疆大将军来对付自己？
    楚伊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秦彧看着，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些什么？”
    他的话，让楚伊人瞬间回过神，牵强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是。我只是在想，自己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能让镇疆大将军来对付我？他那么位高权重，随便一个手指头就能将我捏死了。你说，他会不会直接派兵过来抓我？”
    说着，她还颤抖了一下，一脸胆怯受惊的表情。
    见状，秦彧猛地将她抱进怀里，“不会，他竟然会找上‘鬼杀’，就是不愿意明着对付你。”
    “我倒宁愿她明着来对付我，总比这样背后耍阴招来得痛快。”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楚伊人脸上受惊的表情慢慢褪去，淡淡地说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舜英，而非司徒楠。
    “别怕，我在。”秦彧轻声安慰。
    “夫君，我想去见一见那个二当家。”楚伊人蓦地开口说道。
    “不行。”秦彧想也没有想便拒绝了。
    虽然刘刈的武功被废了，但是杀手那嗜血的本性还在，那浑身散发着的杀气会让人心惊胆颤，一不小心还可能会因此被吓到。
    “可是……”楚伊人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你专心处置这段时间的事，‘鬼杀’的事交给我。”秦彧很强硬地说道，关于“鬼杀”，他更担心的是那些后来者，源源不断地想要杀她的后来者。
    楚伊人抿了抿唇，她知道秦彧是铁了心不让她靠近那个“鬼杀”二当家的，也知道这个二当家是相当危险的，可是有些事她需要当面求证一下。
    或许，这个刘刈就是扳倒舜英的关键。
    她的沉默，让秦彧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没听到？”
    “听到了。一切都听夫君的。”楚伊人乖巧地说道。
    “别想着偷偷过去。要是让我知道了，你会后悔的。”秦彧冷冷地威胁道，他知道怀中的小女人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
    “是，我绝对不会偷偷过去的。我会专心致志地处理好这段时间的闹剧。”楚伊人知道自己打草惊蛇了，便十分安分地回答。
    然而她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这么听话的表现，让秦彧多了几分警觉。
    接下来的日子，楚伊人就如自己说的，专心致志地做好自己的事，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放过了那天围观的人，没有找他们或者他们亲朋戚友的麻烦，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至于那些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奴仆，她也没有了心力去在乎，不过年赏金什么的，却依然没有信期。
    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那些奴仆开始着急了，整个秦府都浮躁不安。
    对此，楚伊人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的。
    天杀的，真是千不该万不该答应宜老爷这个“替嫁”的荒唐请求！楚伊人再一次在心底默默地后悔着。
    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
    “夫君，你说那个司徒楠是哪里人？”楚伊人有些着急地开口询问。
    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开口，“京城，镇疆大将军。”
    京城？大将军？楚伊人紧锁着眉头，紧紧闭着双眼，不断地在脑海里回忆着，蓦地，和舜英的一次对话让她心惊了一下。
    舜英曾经说过有个熟人在京城，而且还说如果宜老爷迁到京城，还能让那个人帮着关照一下！她当时还觉得奇怪，舜英竟然在京城认识人，而且听那口气，那个人还不是一般人，甚至可能躲得过秦府的追究。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这个镇疆大将军司徒楠？
    啧啧，她一个小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让舜英拜托了镇疆大将军来对付自己？
    楚伊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秦彧看着，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些什么？”
    他的话，让楚伊人瞬间回过神，牵强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是。我只是在想，自己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能让镇疆大将军来对付我？他那么位高权重，随便一个手指头就能将我捏死了。你说，他会不会直接派兵过来抓我？”
    说着，她还颤抖了一下，一脸胆怯受惊的表情。
    见状，秦彧猛地将她抱进怀里，“不会，他竟然会找上‘鬼杀’，就是不愿意明着对付你。”
    “我倒宁愿她明着来对付我，总比这样背后耍阴招来得痛快。”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楚伊人脸上受惊的表情慢慢褪去，淡淡地说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舜英，而非司徒楠。
    “别怕，我在。”秦彧轻声安慰。
    “夫君，我想去见一见那个二当家。”楚伊人蓦地开口说道。
    “不行。”秦彧想也没有想便拒绝了。
    虽然刘刈的武功被废了，但是杀手那嗜血的本性还在，那浑身散发着的杀气会让人心惊胆颤，一不小心还可能会因此被吓到。
    “可是……”楚伊人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你专心处置这段时间的事，‘鬼杀’的事交给我。”秦彧很强硬地说道，关于“鬼杀”，他更担心的是那些后来者，源源不断地想要杀她的后来者。
    楚伊人抿了抿唇，她知道秦彧是铁了心不让她靠近那个“鬼杀”二当家的，也知道这个二当家是相当危险的，可是有些事她需要当面求证一下。
    或许，这个刘刈就是扳倒舜英的关键。

 第244章 奴祸（15）

    楚伊人白走一遭，整宿都没怎么睡，脑瓜子一直在想着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刘刈，以致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人就感觉有些精神不济，脑袋发晕发疼得厉害。
    她本想着暂时将这件烦事扔到一边去，可是让她更烦心更头疼的事却突然而至。
    “夫人。”绿兰匆匆走进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脸色疲惫，眼圈厚重，立刻便改了口，“您昨晚上没睡好吗？要不要补一下眠？”
    自从楚伊人身边只有绿兰一个贴身丫环后，绿兰便不是每天晚上都守在房门口了，因此压根就不知道楚伊人昨晚偷偷溜了出去。
    “啊。嗯！”楚伊人打了一个打哈欠，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可是还没来得及睡下，便听到外面一阵吵杂声。
    “发生什么事了？”楚伊人揉着双眼问道。
    “没什么事。夫人先休息一下吧。”绿兰淡然地说道，上前扶着她躺了下来。
    楚伊人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浅浅的鼾声。
    绿兰上前一小步，轻轻地喊了一声，“夫人？”
    在确定楚伊人真的睡着以后，才踮着脚轻轻走了出去。
    其实，楚伊人并没有真的入睡，只是一直处在将睡未睡的状态，她虽然累得睁不开双眼，可是耳边却很清晰地听到外面越来越热闹的吵杂声，就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
    曾经何时，她的主房花园变得这么热闹了？她明明就说过，除了打扫花园的，其余人一律不准踏进来的啊。
    果然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楚伊人猛地睁开双眼，强撑起精神穿好衣服，用力拍了拍脸颊清醒了一下便走出了内室。
    在主房大厅，隔着主房的房门，楚伊人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人说话声。
    “绿兰，我们要找夫人！”一把气呼呼的女声响起，然后马上有一群人附和着，听起来足足有几十号人。
    奇怪，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人来找她？之前的事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吗？除了被关起来的三个丫环，其他人都没有被找麻烦了啊。
    楚伊人皱眉，没有立刻走出去，只是侧着耳朵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夫人还没起床。你们先回去吧。”绿兰依然那么镇定，淡淡地赶人走。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今天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见着夫人了。大家伙说是不是呀？”某个丫环的声音引得外面的人一阵共鸣，所有人齐声回了一句震耳欲聋的“是”。
    然后便是一阵忽大忽小的讨论声。
    “就是，我们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夫人。”
    “对，我们就在这里待着，等夫人醒来，直到夫人肯见我们为止。”
    “对！对！对！”不少人马上附和道，“夫人一天不见我们，我们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
    听着她们的话，楚伊人感到一阵强烈的反感和恼怒，这是红果果的胁迫了？
    正好，自己昨晚白走一遭的忧郁正憋得难受，加上休息不好，头晕又头疼，满满的怒气、怨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这么想着，楚伊人便气势汹汹地打开了主房的大门。
    她的出现，让外面熙熙攘攘地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楚伊人。
    “夫人，您怎么起来了？”绿兰连忙迎了上来，关切地打量着她的脸色。
    楚伊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然后卓然地站在那里，一双冷眸缓缓地扫视着呆愣在花园的丫环们。
    刚才以为是几十个，想不到竟然站得这么密密麻麻，如此看来，起码有上百号人了呢，其中有些眼熟的，也有些完全没见过的。想来不全是蒹葭园的人呢。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楚伊人一字一顿地开口，语气里的冷冽跟秦彧如出一辙，让那些还没缓过神的人猛地一颤，一个激灵就回过神。
    “给夫人请安。”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行礼请安。
    楚伊人冷眼看着，也不开口让她们站起来，任由冬天的寒风吹啊吹。下面的人跪得又冷又累，却又不敢贸然站起来。
    “说，你们一大清早在主房堵我，所为何事？”楚伊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奴婢不敢。”下面的奴婢本来就冷得够呛，如今被她这句话又给吓得浑身冒冷汗，整齐且哆嗦着回答道。
    “口上说着不敢，可是却都已经这么做了。”楚伊人冷讽一句，然后凉凉地说道，“除非你们有很好的理由，否则别怪我家法伺候。”
    她的话，让下面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即一片沉默。她们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过来的，在经历了王芬这件事以后，府里的奴仆都懂得明哲保身，没什么事还真不想明着和楚伊人对着干。
    “既然都不说话，我便要治你们一个不分尊卑的重罪了。”楚伊人淡淡地看着她们，只见那些丫环一个个吓得浑身发颤，然后很轻很轻地互相撺掇着。
    “奴婢说，奴婢说！”跪在第一排的一个丫环慢慢地爬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
    “奴婢毕小娟，在刺绣房做事。”毕小娟低着头，诚惶诚恐地回答。
    如今这些人，全然没有了刚才对着绿兰的那些气势。
    “刺绣房？”楚伊人的脑海里马上浮现起那个满身肥肉的胡嬷嬷的身影，该不会像知眉那样，被胡嬷嬷恶整了，想来告状吧？
    这么想着，她便觉得这个丫环有些可怜，语气便稍微温和了一些，“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呃，求夫人给奴婢们发年赏金！”毕小娟深呼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开口。
    年赏金？楚伊人皱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见毕小娟拿起旁边的一大沓信纸，双手捧着，高举过头，“这是全府上下所有家丁、丫环的恳请书，嗯，全部，全部都打了红指模。”
    这是闹哪样？楚伊人看了绿兰一眼，绿兰马上将那沓信纸拿了过来，楚伊人一张一张地翻着看，只见按着各房各坊的顺序排好，名字是统一写好，每个名字上面都按了红红的指模，骤眼一看，竟生生有些瘆人。
    “只有这些？各个园子的奴仆没有吗？掌事们没有吗？”楚伊人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

 第245章 奴祸（16）

    “回夫人，各个主子私底下都会给他们年赏金。至于掌事，他们的月俸本来就比奴婢们多，而且他们并不等着银子养家。可是奴婢们不同，家里的年关都指望着这一笔年赏金了。”毕小娟隐晦地回答道，并没有说得太明白。
    可是楚伊人知道，园子里的奴仆都是心腹，平常自然少不了各种赏赐，至于那些掌事平日里各种贪小便宜，早已将钱袋装得满满的，又何须在乎那迟到的年赏金？换言之，那些人不差钱，差钱的是各房各坊的奴仆，也就是眼前的这些人。
    楚伊人了然地点了点头，“是吗？所以只有你们特别紧张那年赏金咯？”
    “呃，是，是的。”毕小娟心中一惊，却也来不及想什么，连忙应着。
    “好吧，这事错在我。这些日子事儿太多，一不小心就忘了年赏金这事了。你们都起来吧。”楚伊人淡淡地说道。
    跪着的人却没有动，她们朝着楚伊人又磕了几个响头，“求夫人赐福。”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逼着楚伊人答应给她们年赏金。
    “什么赐福不赐福的，这年赏金本来就是你们，既然你们都已经开口要了，我又怎么会故意克扣？只是……”楚伊人故意拖长尾音，愣是不把话全部说出来。
    只是？跪着的那些人一愣，微微地抬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楚伊人。
    “只是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楚伊人脸色一凛，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出写恳请书、按指模这些办法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们，对吧？而且，假如这一招不奏效，你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去找奶奶出面？或者到外面宣扬我的不是？”
    “奴婢惶恐，奴婢不敢。”那些丫环个个被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回答道。
    “不敢？我看你们的胆子大着呢。怎么，是不是看着我没有追究那三个造谣者，没有寻那些围观者的麻烦，你们便觉得我好欺负？”楚伊人的话，说得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威势。
    一众丫环被她的气势吓得完全不敢出声。
    “你们的掌事把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你们，你们这样的表现岂不是辜负了他们？”楚伊人凉凉地开口，让底下的人一惊。
    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心如明镜，一下子就把她们的底儿给揭了。然而她们可不敢承认，有时候得罪掌事比得罪主子还要凄惨呢。
    楚伊人其实也没打算她们会给她答案，她只是想着吓唬吓唬她们，好出一出自己心中的那口闷气。如今从她们的神色知道她们不过也是受命于人，一时间也没了出气的冲动。
    “绿兰，把这些人都登记一下。然后通知下去，明个儿</div></div><div class="mqq-p">就发年赏金。”楚伊人淡然地说道。
    登记？一听到这个词，底下的丫环就慌了神，那些围观的人也是登记后才遭到秦府的“报复”的，如今又登记，这会不会是要跟她们算账呀？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楚伊人，眼里闪着各种惊慌。
    楚伊人懒得理会她们，潇洒地转身进房补眠。
    一直到了下午，她睡得神清气爽，填饱了肚子便钻进了书房，不到一个时辰就笑眯眯地带着绿兰去了账房，“陈管事，你明个儿按照这个来发年赏金吧。”
    说着，她便把自己写的一张纸和绿兰登记的人名一起递了过去。
    陈管事毕恭毕敬地接过来，摊开一看，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他皱着眉，有些勉强地开口，“夫人，真的要按照这个来发年赏金吗？”
    “当然。”
    “可是……”陈管家的五官差点就要皱在一起了。
    “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楚伊人凉凉地笑着说道，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在秦府掀起狂风巨浪，可是她就是要这么做，谁让这些人越来越让她觉得闹心。
    她闹心，那么他们也得跟着闹心。
    “夫人，不知道老夫人是否同意了？”陈管家怯怯地开口问道，这件事牵连甚广，他实在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咦？我不是当家主母吗？难道这点事还不能作主，还要惊动奶奶吗？”
    “小的不敢。”陈管家连忙跪了下来，“只是一直以来，英姨娘在发年赏金之前都会跟老夫人商量，小的一时没有转过弯而已。”
    他看似在解释，其实在拐着弯说着楚伊人不懂世故。
    “是吗？”楚伊人一脸恍然，一副被说服了的模样，可是马上又笑着说道，“可是现在我才是当家主母，我就是想这样发，你说怎么办呢？”
    她的语气十分轻松，可是却让人毋庸置疑。
    “这，这……”明明是大冬天，陈管事却惊得一头冷汗。
    “呵呵，放心吧。”楚伊人一阵虚伪的笑，“奶奶知道这件事，她并没有提出异议。如果你不信，大可去问问，或者我让绿兰把春娘找来？”
    绿兰一愣，夫人还真敢胡扯啊。
    “小的不敢。小的谨遵夫人吩咐，明天就按照这个发年赏金。”陈管事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弱弱地应道。
    虽然他还不晓得这个夫人的厉害，却知道老爷是站在她这边的，只求那些人能知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不要找他理论才是。
    楚伊人身心愉快地走出了账房，却不是回去蒹葭园，而是往碧玉园走去。
    “夫人，这边是去碧玉园的方向。”绿兰提醒道。
    “我知道啊。陈管事刚才的那番话</div></div><div class="mqq-p">提醒了我，自从奶奶上次被气晕以后，我就没去探望过她，如今想来还真是不孝道。趁着还有点时间，就过去看看吧。”楚伊人轻松地说道，“嗯，顺便商量一下年赏金的事。”
    商量？明明都已经定了下来的事，这不叫“商量”，而是叫“知会”好吗？绿兰微微皱眉，在她眼里，楚伊人这根本就是去挑衅。
    可是不容她多想，楚伊人早已翩翩走向碧玉园。
    “夫人，老夫人身体还没恢复，实在不宜见客。”春娘挡在碧玉园大门口，冷冷地说道，“老夫人说了，您如今是当家主母，府中事务都由您作主，无论是年赏金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没有意见，夫人尽管做便是了。”
    很显然，这是秦老夫人的负气话，她依然在生楚伊人的气。

 第246章 初进风渺馆（1）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奶奶静养了。不过春娘，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你们要好好照看才是。”楚伊人顺势说道，然后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便直接离开了。
    她一转身，春娘便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啐道，“忘恩负义，总有一天会让你好看。”
    楚伊人并不知道春娘的小动作，却也知道如今各个园子的人不待见自己的态度已经全然明朗化，这样也好，明刀明枪地来吧。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明天发放年赏金的时候，府里肯定会闹个鸡犬不宁。啧啧，真是想想都觉得热闹，不过这热闹嘛，她可不打算直接参与。
    ”她想了想，明天还是外出避避风头好了，她不怕那些人质问，就怕蒹葭园的门槛被踏坏了而已，到时候又得麻烦绿兰去挡着，每次都这样，似乎不太厚道就是了。
    “绿兰，这东篱城有奴市吗？”
    嗯哼，决定了，她要去找几个看着顺眼又忠心的丫环回来。
    经过王芬这件事，她算是知道了，自己己身边只有一个绿兰是远远不够，累着绿兰不说，就是蒹葭园也乌烟瘴气，漏洞百出，就好像随便找个人也能被收买。
    “有。”绿兰淡淡地回答，“可是府里的奴仆却从来不是从奴市买来。”
    “咦？为什么？”楚伊人皱眉，她记得宜老爷曾经说过，人分三六九等，有些人遭遇变故或者实在拗不过生活的现实，就会到奴市自愿卖身为奴，明码实价，等着雇主上门付银子买走。
    这基本就是富贵人家奴仆的来源，宜府的家丁奴仆就是这样来的。
    “府里每半年就会根据各房各坊报上来的人的表现，辞退一些人，再招一些人，而且东篱城的百姓争破了头都想进府做事，秦府压根就不需要去奴市招人。”绿兰淡淡地解释道。
    “是吗？那东篱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金菊园。”
    楚伊人一阵无语，金菊园那得秋天才能去吧，这大冬天的，去看雪么？况且她都已经去过了，还去那里做什么？
    “除了金菊园没有了吗？”她没好气地回答。
    “奴婢不知道。”绿兰十分实诚地回答，她从来就不是爱逛的姑娘，整天埋头做事，根本就没有时间到处游玩。
    “算了，问你也是白搭。反正到时候就到处逛逛吧。”楚伊人暗自琢磨着，“嗯，还差两套男装。”
    男装？绿兰轻轻皱眉，心中升起了不安，难不成夫人打算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去？这不可能吧？夫人看起来不像这么胆大妄为之人啊。嗯，应该是多心而已。
    然而第二天一早，当她跟着楚伊人走进随风园那间原来作为新房的房间</div></div><div class="mqq-p">后，她就呆愣了。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多心啊！
    “哎，你怎么还发呆？赶紧换了这身衣服，跟我偷偷溜出去。”楚伊人压低声音，努力装出一副男声催促绿兰。
    绿兰抬眸看过去，心底虽然十分抗拒这种女扮男装偷溜出府的行为，但是不可否认的事，换好了一身雍容华贵男装的楚伊人，唇红齿白，活脱脱就是一个俊美的小公子。
    “夫人，这并不妥当。”绿兰努力收敛心神，咽了咽口水才说道。
    “妥当妥当。我都打听好了，夫君今天一整天都在纵横楼处理公务，他不会回来，也不会在外面瞎转悠。而且随风园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来的，蒹葭园的人都知道我们来了随风园，我相信没人敢乱闯随风园。”楚伊人胸有成竹地说道，然后不断地撺掇着绿兰赶紧换上男装。
    “夫人。”绿兰还想阻止，要是被人认出了堂堂秦府夫人竟然女扮男装在大街上瞎转悠，这样流言肯定会传得越来越难听。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去。”楚伊人微微噘着嘴，淡定地威胁道。
    果不其然，绿兰马上就心甘情愿地跳进她挖的坑里。
    “我马上去换。”绿兰态度转变得很快，拿起衣服就往更衣间走去。
    “动作快些！”楚伊人笑着说道，然后一双大眼溜溜地打量着房间。这是她在秦府的第一个房间，在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回忆，不过才三个来月，她怎么就觉得过来很久很久一样？
    应该是心情变了吧？不知为何，楚伊人突然心生一丝惆怅，她慢慢往床边踱步而去，在这里，她差点就在新婚之夜被秦彧给捏死。
    咦？她轻轻皱眉看着床褥，然后猛地再仔细地打量着房间，为什么她会觉得这里有人在住着？没理由啊，谁会住在这啊？
    不等她想太多，绿兰就已经换好了衣服，浑身不自在地走了出来，脸上是难得的尴尬表情，“夫人，奴婢换好了。”
    “哟，这么俊的后生是从哪里来的啊？”楚伊人立马将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调笑着走到绿兰面前。
    “夫人。”一开始的尴尬后，绿兰很快便回复了往日的淡定，她轻轻皱眉地喊了一句。
    “开开玩笑而已嘛。”楚伊人笑了笑，牵起她的身，“来，我们走。”
    说着，她便掏出两块黑面纱，和绿兰一人一块戴上。
    她早已摸熟了秦府的路，施展轻功绕了几下，便抱着绿兰的腰，稳稳地落在了离秦府不远的一条后巷里。
    幸得绿兰生性平稳，又会一些拳脚功夫，所以才没有被她这嗖嗖两下就飞天下地的轻功给吓着，可是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之前牧守安让她得空试探一下楚伊</div></div><div class="mqq-p">人是不是懂得轻功的时候，她还想着牧守安是不是得了臆想症，今天这么一个偶然的机会，却让她知道了楚伊人竟然真的会轻功！
    轻功耶！那么娇小的一个人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怎么就懂得这么厉害的轻功！绿兰不由得在心里佩服着。
    楚伊人并不知道绿兰此刻的想法，她如同一只得了自由的鸟儿，双眸闪着兴奋地光芒，直接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哇塞！好热闹啊。绿兰你快过来看看。”
    楚伊人并不知道绿兰此刻的想法，她如同一只得了自由的鸟儿，双眸闪着兴奋地光芒，直接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哇塞！好热闹啊。绿兰你快过来看看。”“哇塞！好热闹啊。绿兰你快过来看看。”

 第247章 初进风渺馆（2）

    “什么夫人，叫我哥。”楚伊人连忙说道。
    绿兰一愣，呐呐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喊不出这个称呼。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公子，接下来要去哪里？”
    她的称呼让楚伊人忍不住皱眉，却也知道这是绿兰最后的底线，便也没有再勉强，笑了笑说道，“就随便逛逛吧。”
    反正她只是不想被府里的奴仆不断地上门烦着，还不如给点时间他们连成一气，推几个代表上门，让她一次性解决还好。嗯，晚上再好好会一会她们算了。
    随便逛逛？绿兰可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可是却也知道自己是劝说不了她，便只能打起精神，只求她不好闹出什么幺蛾子。
    楚伊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自由自在地在集市上闲逛，整个人异常轻松，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一样，走走看看吃吃，好不逍遥自在。
    “咦？那是什么？”楚伊人看着那边五颜六色的面粉小人，兴奋地问道。
    “公子，您这样太引人注目了。”绿兰压低声音说道，脸上有一阵可以的暗红。
    楚伊人一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好多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的，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和绿兰这会儿是男儿装扮，她却尽是往那些小女儿家的玩意儿的地方钻，确实太过让人生疑了。
    不过，她可不在乎！
    “怕什么，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而且，谁能猜得出她们是谁啊！她还真不相信东篱城的人都知道秦府夫人的真面目，就算知道，又有谁会想到她会化妆成男子出来瞎转悠？
    绿兰一阵无语，十分认命地不再开口劝说。
    “嘿，那我们快过去吧。”楚伊人看得出绿兰的妥协，连忙拉着她的手就想往面粉小人的小摊走去，可是才走了两步，便马上停了下来。
    “呃，我，我们去那边瞅瞅。”楚伊人好像受了惊一样，猛地低着头，拉着绿兰往旁边的古玩店走去。
    绿兰有些疑惑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满心疑问地朝着面粉小人的小摊方向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忍不住开口。
    “没，没什么啊。我只是突然想逛一下古玩店。”楚伊人强装镇定地开口，可是微抖的身子，发颤的语调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绿兰皱眉，一个连老鼠都敢吃的人，会被什么给吓得这么呛？原以为是撞见了秦彧，可是她很细心地看了一遍，却完全没有他的身影。
    古玩店的老板原来有些无精打采地站在柜台后面，远远地看到楚伊人和绿兰匆匆往这边走来，忙定睛一看，啧啧，那身锦服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绝对是贵客上门啊。
    老板连忙走出柜台，搓</div></div><div class="mqq-p">着手，端着一脸谄媚地笑迎上前，“两位公子，请问想买些什么呢？”
    “看看，先看看。”楚伊人只是过来躲一下，她一边讪笑着一边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古玩，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外面，一脸警惕。
    心细如尘的绿兰发现她的异状，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也跟着偷偷地注视着店外的一切，却怎么看都没看出个端倪。
    古玩店老板完全不知情，还一个劲儿地向她们推销各种古玩。
    突然，，楚伊人一惊，猛地转身背对着门口，匆匆抓起一个玉戒指，死死抓在手上，指关节微微泛着白。
    绿兰一愣，马上便明了她害怕的人应该就在外面，条件反射地就扭头看去，只见外面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在意的人和事。
    “哎呀！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我跟你说，这个玉戒指可不是一般的玉戒指啊，传闻这是……”古玩店老板双眼放光，连忙开口，想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好游说楚伊人能买下这枚玉戒指，可惜楚伊人一颗心根本就不在这儿。
    “怎么样？公子是给银子呢？还是给银票？”古玩店老板眉飞色舞地介绍了一通，发现楚伊人脸上并无不快，连忙开口问道。
    “啊？什么？”楚伊人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古玩店老板，然后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戒指，“啊，不好意思。我只是看看而已。”
    古玩古玩，就是以前流传下来的玩意儿，大多数还可能是盗梦盗回来，这些东西本来就邪门，更何况是玉器？她记得娘说过，玉是有灵性的，也是有缘性的，不能说买就买，尤其是这种古玩玉。
    说着，她连忙把玉戒指放了下来。
    “什么？”古玩店老板这下子不爽了，他想不到自己那么卖力地推销竟然是白费工夫，“你是来捣乱的吗？”
    “捣乱？”楚伊人一愣，她们怎么就捣乱了呢？
    “进店不买，不是捣乱是什么？”古玩店老板阴沉着脸，他觉得眼前两个年轻人这么弱不禁风的，心底便认定了“他们”是软柿子。
    可惜他错了，楚伊人虽然不是硬茬，却也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人。
    “进店不买就是捣乱？我说你这是黑店吗？”
    “哈哈，就是黑店怎么着？反正今天你碰了这玉戒指，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老板眼色凌厉，大声喝道，“不然你就别想走出这店门。”
    要换了往常，他这么撒泼，楚伊人是甩也不甩他的，可是如今她真的有些投鼠忌器。毕竟那几个人才刚刚走过去，要是老板这样一闹，又将他们引过来那可不好办。
    “好，多少钱？”楚伊人迅速看了门外一眼，生怕刚才的动静会将那</div></div><div class="mqq-p">几个瘟神给招回来。
    “不多不少，五千两！”老板以为她们是真的被唬住了，也没考虑太多，直接狮子大开口。
    “五千两？”楚伊人一惊，这人还真是把她们当成冤大头了？
    “怎么？不给吗？那我就得喊人来了？”老板笑了笑，作势就要往外走。
    楚伊人眼看着有些人循着动静走了过来围观，咬了咬牙，“好，我给。”
    可恶，看她之后怎么报复这个奸商。
    她走向绿兰，“把钱袋给我。”
    “公子，我们并没有带这么多银子出来。”绿兰淡淡地说道。
    “什么？你们想耍什么花招？”眼看着到嘴的肥鸭飞走，老板不甘心地大叫。
    绿兰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从怀中掏出钱袋直接扔了过去。

 第248章 初进风渺馆（3）

    老板接过钱袋，打开一看，竟然只有几锭碎银，忍不住就发飙了，“什么？只有几两银子也好意思出来？看你们一身锦衣华服的，还以为是什么高贵人家，没想到竟然是招摇撞骗的。”
    孰可忍孰不可忍！
    楚伊人马上就气炸了，“招摇撞骗？我们哪里骗人了？”
    “你们穿得这么光鲜出来，不就是要显摆自己多富有，好让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心存畏惧，你们再从中获利。”
    “得！那我们获了什么利？”楚伊人瞪着他，火爆地开口问道。
    “谁知道你们？”老板倨傲地仰着头，然后跑到大门边上，对着外面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求你们给我做个主，这两个人进来东摸摸西碰碰的，还想顺走我一直价值连城的玉戒指，幸好我发现得快。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我也不打算将他们送官府了，只是让他们买下来，不曾想他们竟然恶人先告状，说我强卖钱买，还威胁要砸了我的店。你们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呢？”
    他这一嚷嚷，立刻就把那些一直往这边张望的人全部吸引了过来。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楚伊人气得浑身发颤，殊不知围观的人看了她这一模样，更加认定了她是被抓包而恼羞成怒了。
    一时间，各种指指点点的鄙视直接砸向楚伊人和绿兰。
    楚伊人看向那个一脸得意的老板，实在想不到，短短时间她竟然两次被人这样当众污蔑，这让她真的气不打一处来。
    她刚想发作，却听到一把邪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看来秦夫人的一时手软，倒让你们并没有吸取教训啊。”
    所有人一愣，同时看了过去，只见来人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怎么？难不成你们围观为上瘾了？丑话说在前，我可没有秦夫人那么心慈手软啊。得罪我的朋友，责怪我的朋友，我可是会加倍奉还的。”
    一听到这话，那些围观的人马上就作鸟兽散。
    原来熙熙攘攘的古玩店马上就冷清起来，老板脸上的得意还没完全褪去，此刻一阵青一阵白，既得意又恐惧。老天爷，他怎么就惹上了秦府的人？
    “安，安少爷。”老板马上上前弯腰行李。
    “许久不见，想不到你的胆子倒是肥了。连我的朋友都敢讹。”牧守安脸上依然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古玩店老板心惊胆颤。
    他惊惶地看了看楚伊人和绿兰，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呢？这下他可真是惨兮兮了。
    “这，这位公子，这玉戒指你若真的喜欢，那尽管拿去便是了。”老板谄笑着对楚伊人说道，如今他只能寄希望在此。
    “我不要。”楚伊人</div></div><div class="mqq-p">冷声说道。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古玩玉器，刚才不过是形势所逼所以才迫不得已想着买下来，可是如今情势逆转，她才不白受这恩惠了呢。说真的，她还真的坏心眼地看看牧守安会拿他怎么办。
    楚伊人的回答，瞬间让老板哭丧着脸，“公子，这真的是上等的玉戒指啊。求求您，要了它吧！”
    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讹钱的老板转眼变成可怜兮兮的求着要免费送礼，楚伊人还真的不习惯，懒懒地说道，“我不要，也不会跟你计较。”
    “呵，原来你也跟那秦夫人一样，是一个有着慈悲心肠的人啊？”牧守安抢在老板哭诉前，邪魅地盯着她的脸笑问着。
    楚伊人敢打包票，这牧守安绝对是看出了她和绿兰的伪装，故意说这话来恶心她们的。
    这么想着，楚伊人忍不住冷冷地看了过去。
    接收到她的视线，牧守安回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笑，他缓步走了过来，拿起那枚玉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啧啧，尺寸竟然刚刚好。”
    “安少爷，您戴着可真好看，这玉戒指天生就是为您打造的。如果您不嫌弃，就当是小的送给您的，好吗？”老板眼看有戏，立马又换了一副嘴脸，对着牧守安谄媚地说道。
    “不好。这可是我这位朋友先看上的，我怎么能夺其所爱呢？”牧守安双眸紧紧地盯着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
    楚伊人没有答话，只是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牧守安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八面玲珑的老板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老早就听说牧守安脾性乖张，不按常理出牌，可是竟没想到这么难缠。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楚伊人，希望她能开一开尊口帮帮忙。然而楚伊人依然满肚子的闷气呢，哪里管得上他。
    “我们走。”楚伊人什么也没说，迈开脚步就往门口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被牧守安挡住了去路。
    “我说，再怎么着，我也算帮你解了围，你不道谢也算了，就这样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厚道？”牧守安凑近她耳边低语。
    楚伊人连忙捂着耳朵后退几步，一张脸气得红红的，即使身穿男装，也多了几分娇媚，让人不禁怦然心动。
    牧守安看得痴了，老板也看得痴了。可怜老板并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女扮男装，直以为自己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一直默不作声的绿兰见状，连忙站到了楚伊人面前，对着牧守安淡淡地说道，“谢谢安少爷出手相助。”
    “一句谢谢就算了？”牧守安深深地看向绿兰，对她，他心中是有着怨气的，可是也知道此刻并不是发作的好时机，只能强行忍了下来，却给了她一个</div></div><div class="mqq-p">别有深意的眼神。
    绿兰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开口，“不知道安少爷想怎样？”
    牧守安没有回答，低着头把玩着刚才戴上的玉戒指，嘴边突然狡黠地笑了，“这样吧，你们就把这枚玉戒指买下来送我吧。”
    五千两买一枚玉戒指，那是疯了！买了送他，那是疯上加疯！楚伊人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谁要花五千两银子去买一枚玉戒指给你啊？”
    牧守安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老板面前，夺过他手上的钱袋，将里面的碎银全部倒了出来递给老板，“这是买下你这枚戒指的银子，收好了。”
    “是是是！”老板忙不迭地点头，虽然这笔买卖亏大发了，可是只要没有得罪秦府的人，那就还是值得的。

 第249章 初进风渺馆（4）

    牧守安将楚伊人的钱袋塞进自己的怀里，朝着楚伊人扬了扬手上的玉戒指，笑眯眯地说道，“谢谢你的礼物啊。”
    无赖。楚伊人在心底啐了一声，估摸着外面已经安全，便微微地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不客气。”
    说着，她便直接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牧守安伸手挡在她面前，然后笑嘻嘻地问道，“为表谢意，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楚伊人此刻对他的成见深得很，总觉得他的笑容让人看着不安。
    她一手拨开他拦在自己面前的手，径直离开。
    “是吗？难道你对地牢消失了的人不感兴趣吗？”牧守安也不恼，双手环胸懒懒地开口。
    闻言，楚伊人的脚步马上停了下来，转过身狐疑地盯着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怎么样？我知道他在哪里哟，要不要去看一下？”牧守安信心满满地笑道，他知道这句话肯定能让楚伊人乖乖跟自己走。
    果不其然，楚伊人脸色阴晴不定，最后有些愤愤地说道，“好，请安少爷带路。”
    “要带路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闻言，楚伊人紧皱眉头，心里拿不准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难道你觉得这么大白天地闯进人家的地方，这样的做法妥当么？”牧守安邪魅地笑着说道。
    楚伊人一愣，自己确实太心急了。
    “我们先好好逛一下，傍晚的时候再带你过去。”牧守安走到她面前，收起那吊儿郎当的神情，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觉得如何？”
    除了答应，还能如何？楚伊人有些抑郁地点了点头。
    见状，牧守安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然后越过楚伊人主仆二人往门外走去，与绿兰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而绿兰依然处变不惊，淡然以对。
    楚伊人跟在牧守安身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甚至有些想逃开的冲动，可是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那抹固执，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线索，她都不想放弃。
    与此同时，她还一直留意着路上的情况，生怕突然又冒出几个熟悉的脸孔。她真的没有想到，都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她那些哥哥们竟然还没放弃抓她回去的念头，甚至还是一起行动。啧啧，摆脱一个容易，摆脱三个可就难了。
    幸好，一路上她都没有再看见过哥哥们熟悉的身影，这让她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原以为和牧守安待在一起，会很无聊，可是没多久却发现，牧守安在吃和玩这方面有着非常独特的品味，竟和她有些相像。原本以为无聊的等待时间，意外地打发得十分高兴，也让楚伊人对牧守</div></div><div class="mqq-p">安多了一分深入的认识。
    相对而言，绿兰却始终带着警惕，这样的牧守安根本就跟往常的完全不一样，他这么投其所好，背后肯定有原因的。可惜一直到天色变暗，绿兰都找不出牧守安的任何破绽。
    “好了，你现在可以带我过去了吗？”虽然玩得很尽兴很愉快，可是楚伊人没有忘记自己的大事，寻着个机会就开口问道。
    牧守安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指着对面说道，“就是那儿。”
    楚伊人抬眸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栋三层的楼阁，装修得十分花俏豪华，从上而下挂满了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每一层都有十几个穿着五颜六色薄纱裙的女子凭栏而站，娇滴滴地对着街上路过的人招呼着。
    “你确定他在这里？”她怎么也不能将刘刈跟这个地儿联系在一起，这儿怎么看都像自己乱闯的“青楼”啊，哪里像是藏人的地方？更何况她还真不相信秦彧会把人藏到这里来。
    “确定。把人藏在越热闹的地方便越安全。”牧守安十分肯定地笑着，为了查出那刘刈的下落，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
    楚伊人眯着眼睛打量着那楼阁，半信半疑地念着那牌匾，“风渺馆？”
    这个名字怎么好熟悉的感觉？蓦地，她想起上次回宜府的途中，就看到秦彧大清早地从里面出来。这么说了，这里确实跟秦彧有关系了？
    想也没想，楚伊人便想直接往里面冲，却被绿兰猛地拉住了，“夫人，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楚伊人皱眉。
    绿兰先是责怪地瞪了牧守安一眼，然后才皱眉解释道，“因为风渺馆只做男人的生意。”
    只做男人的生意？楚伊人一愣，然后双目放光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果然是青楼？”
    她的反应让绿兰不解，但更多的是不安。
    “这里是艺妓馆，虽然没有青楼那么下三滥，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绿兰淡淡地说道，希望楚伊人能放弃冲进去的冲动。
    要是她在里面漏了馅儿，让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那事情就麻烦了。先抛开秦府的声誉来说，这个世上又有哪个良家妇女会往艺妓馆里凑？
    “哎呦，公子这话奴家可不爱听。”一个身穿粉绿色衣裙的妙龄女子刚从里面出来，一听到绿兰说的话，马上就反驳了，“咱们这风渺馆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了，不然那些英雄大爷怎么净往这儿钻？”
    说着，她还故作夸张地笑了两声。
    绿兰完全无视她，直接拉着楚伊人的手，“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回去吧。”
    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除了事关楚伊人的清誉以外，她更担心的是秦彧。如果这些年的风言</div></div><div class="mqq-p">风语是真的话，秦彧此刻应该就在风渺馆里，要是让这两人打照面，这后果可不是夫人能承担的。
    “哎哎哎，等等。”那绿衣女子突然伸手抓着绿兰的手，“要走你走，凭什么拉着别人走？”
    绿兰是有几分功夫底子的，此刻下意识地就用力甩开突然抓着自己的手，绿衣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跌倒在地，听那声音，跌得还不轻。
    “你，你怎么推人啦？”绿衣女子显然没有预料到绿兰会突然发难将自己推倒在地，不由得羞愤地大喊大叫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这边成为众矢之的。风渺馆里里外外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一边打量着一边指指点点。
    被人这么盯着看，难保不会露馅。楚伊人有些着急地想道。

 第250章 初进风渺馆（5）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这么想着，楚伊人连忙朝着绿衣女子伸出手，朝着她眨了几下眼，温柔地笑着说，“我家兄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长这么大也没有摸过姑娘家的手，所以反应才会稍微有些大，希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家兄弟一次。”
    绿兰女子直直地看着楚伊人的笑，突然脸就红了，低下头喃喃地说道，“既然公子帮着求情，那奴家也不好再追究什么。”
    说着，她伸出手抓着楚伊人站了起来。噢，天啊，好柔软的手！看来“他”过的一直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呢。
    “谢谢姑娘。”楚伊人笑眯眯地回答，悄悄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
    感觉得到对方的意思，绿衣女子脸色羞赧地低声说道，“公子，奴家名唤春花。”
    “名字可真好听。”楚伊人一脸诚挚地回答，然后关心地开口，“对了，春花姑娘没事吧？”
    “大事没有，可是奴家的脚崴了，不知道公子能否背，呃，扶奴家进去？”绿衣女子看到楚伊人那瘦弱的身子骨，连忙将“背”改成“扶”，还没等楚伊人答应就整个人靠了过来。
    “好。”楚伊人笑着说道，心底却将这个得寸进尺的春花给暗暗骂了好几次。难道她看出两人之间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是同一个层次吗？活生生就是泰山压顶啊。
    看着原来还在大吵大闹的春花突然变得这么小女儿姿态，牧守安突然有些难受了。自己这么一个货真价实的汉子在这里杵着，可是这个瞎眼的女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反而一颗芳心暗暗许给那个女扮男装的人。
    “哎呀，公子你的手放哪里啊？真是不规矩。”春花娇笑着说道，那葱葱玉指就要戳向楚伊人的胸口。
    楚伊人一个激灵，迅速抓着她的手，眼角含春地笑着说道，“春花姑娘的手还真是白嫩啊。”
    看着她一副急色鬼的模样，牧守安和绿兰脸都绿了。这是闹哪样啊！绿兰突然就想起刚才楚伊人以为这里是“青楼”时候，那双眼放光的表情了。
    “公子……”春花含羞地看了楚伊人一眼，刚想靠过去，却见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直接将她们握着的手分开，然后猛地就将春花扯了过去。
    “我抱你进去。”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牧守安脸色不怎么好地开口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忿自己被忽视呢，还是看不得楚伊人和春花打情骂俏？反正，他看着觉得心烦，甩了甩头，他轻轻松松地将春花抱了起来，直接往风渺馆走去。
    这是抢人啊！楚伊人有些抑郁，她正玩得兴起呢，本来还打算要好好跟这个春花培养培养感情的，突然被牧守安这</div></div><div class="mqq-p">样把人抢了过去，实在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不忿地哼了一声，楚伊人跺了跺脚就想跟着进去，却又被绿兰扯住衣袖阻止，“公子，实在是进去不得。这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我们此刻就是男人啊！”楚伊人转过身，轻佻地摸了绿兰的下巴一把，“难得出来，你就不要总是绷着脸了。才多大的人，总是这样活着，不累吗？”
    绿兰皱眉，好好地劝说着，怎么就绕到她这边呢？
    “反正我是一定要进去的，如果你不想进去，那么就先回府里吧。”楚伊人状似无奈地说道，也不等绿兰回过神，人已经跑了进去。
    放她一个人在这里？这是开玩笑吗？绿兰一咬牙，也跟着跑了进去，并紧紧跟在楚伊人身旁。
    一进去，迎面而来一片笙歌燕舞的暧昧气息。满场响着靡靡的琵琶声，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正在中间的舞台上动情地唱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小调，那声音让人听得心痒痒的。一楼大厅坐满了一桌桌的男女，他们搂抱在一起喝酒调笑，女人基本都穿着粉嫩颜色的纱裙，男人的衣服虽然参差不齐，却看得出他们非富则贵。
    直到此刻，楚伊人才意识到，自己哪里有钱来这里消遣啊？不管了，谁带她来的就谁付账，反正她看着这个牧守安就是一个有钱败家的主儿。
    楚伊人灼灼的视线让牧守安没来由地觉得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下意识就捂了捂怀中的钱袋。
    “春花姑姑，您没事吧？”几个女子看到春花被人抱着进来，不由得连忙迎上前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们快去准备一间上等的厢房，我今晚要好好招呼一下这三位公子。”春花依然是那么娇媚柔弱，可是话里却多了一些威严，看起来她在这风渺馆的地位并不低。
    那几个女子好奇地看了过去，俏脸一红，连忙低着头应着走开。
    “公子，请往这边走。”春花走到楚伊人面前，伸手就像牵过她的手，却被牧守安和绿兰同时阻止。他们的举动，让楚伊人和春花同时有些惊愕，这是闹哪样啊？
    “你前面带路就可以了。”牧守安瞪了春花一眼，以怒意遮掩自己的尴尬。
    绿兰则紧紧地扶着楚伊人的胳膊，一副保护的姿态。
    “你们？”春花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们，总觉得这样的表现有些诡异，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咳咳，我是个没见过场面的人，我家兄弟是怕我会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楚伊人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暗暗瞪了牧守安和绿兰一眼，不着意地甩开绿兰的手，径直走到春花身边。
    可恶，这两个人可千万别碍事啊！
    “哎哟，公子是第一次啊，那就真是太</div></div><div class="mqq-p">好了。”春花连忙上前勾起楚伊人的胳膊，亲热地将带着她往楼上走去，完全忘了此刻自己是一个脚上有伤的人。
    突然，一个满身酒气的满身肥油的秃头老头挡在他们面前。
    “春花姑姑，你，呃，你不是说有事要出去吗？”老头打着酒隔说道，更伸手抓向春花，“既然，呃，既然你不出去了，那就来陪我喝酒吧？呃！”
    “张大老板，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也想跟你不醉不归，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这边还有贵客呢。要不咱们下次再好好喝一场？”春花十分有技巧地躲开对方的魔爪，笑眯眯地说道。
    “贵，贵客？”张老板又打了一个酒隔，摇摇晃晃地走到楚伊人面前。

 第251章 初进风渺馆（6）

    他猛地凑到楚伊人面前，眯着眼睛不善地瞪着，突然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是哪里来的小白脸？竟敢跟我抢人？”
    那酒醉气迎面扑来，让楚伊人的胃一阵倒腾，差点忍不住就要当场呕吐，肩上传来的疼痛更加让她难受。啧啧，这个人看着一身肥肉没啥力气的，想到那蛮力还是很厉害的嘛。
    这一回，春花的反应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快，她直接上前架在两人之间，依然一脸笑意，八面玲珑地说道，“哎呀，张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喝醉了就乱说话。我让人好好伺候你啊。”
    说着，她就招呼两个人过来好好伺候着，可惜张老板却没打算就这样善罢甘休。
    “老子没喝醉！今晚无论如何，你都得陪老子喝酒，不然，不然我就将你这风渺馆给拆了！”张老板凭着酒气壮胆，一把将春花拉进怀里，大声嚷嚷，说话间，那双手还十分不安分地胡乱吃着豆腐。
    “张老板！”春花猛地冷喝一声，趁着张老板呆愣的片刻，步伐轻盈地侧过身子绕了出来，反手抓着他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真的喝醉了。”
    “你，你……”手腕传来的痛意让张老板猛地清醒了几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给这样钳制着，一张老脸由原来的酒醉红色涨成了猪肝色。
    “张老板，你也是我们风渺馆的老顾客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呢？难道你以为我们风渺馆的规矩是立着玩儿的？从今天起，你就被列入风渺馆的黑名单了，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这儿。”春花眯着眼睛，冷冽地开口，跟之前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
    说着，她轻轻一推，就把这个一身肥肠的张老板推倒在地，两个机灵的小厮马上跑过来，动作迅速地将人往门口拉走。这里的骚动，让大厅的人全部看了过来，一脸漠然，仿佛不觉得春花这样对待顾客有什么不妥当。
    “哎哟，都怪奴家败了大伙儿的兴致。如今麻烦已经解决了，大家请继续。欢儿，再来一曲儿。”春花又恢复成刚才那八面玲珑的模样，对着舞台上的女子喊了一句，大厅马上又处处笙歌燕舞。
    楚伊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原来对于“鬼杀”二当家藏身于此这件事还有一些疑虑的，如今看来，却不一定的哟。
    “公子，我们走吧。”眼看着一切归于正常，春花又软软地靠了过去，拉着楚伊人的胳膊就往楼上走。
    “那个，这里有什么规矩？”楚伊人看了看门口，低声问道，仿佛依然被刚才的事吓到。
    “公子不要怕。这里其实哪有什么规矩，不过是不能强迫这里的姑娘而已嘛。”
    “不能强迫？”这话新鲜了。
    “对，咱们</div></div><div class="mqq-p">风渺馆并不是青楼，姑娘卖笑、卖艺，就是不卖身。这里的姑娘啊，哪个不是因为一点破事被迫干这个的？都已经是被命强迫得这么惨了，怎么还能够被人强迫呢。所以但凡有客人强迫姑娘，即使是强迫她们喝一口酒，那也是万万不得的。”春花笑眯眯地解释道，猛地凑近楚伊人耳边，“倘若是公子的话，奴家可是什么都愿意的哟。”
    她吐气如兰的调调，让楚伊人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谢谢春花姑娘厚爱。不过，照你这样说，这里的姑娘想走，你们也不阻止吗？”
    “当然不阻止。”春花被楚伊人的笑容迷惑着，忍不住又往她身上蹭了一下，“她们要走要留，全凭自个儿的意愿，只是如果选择留在这里，就必须要遵守这儿的规矩。”
    “有什么规矩？”楚伊人再问，她觉得这是最有用的信息。
    “哎哟，能有什么规矩，不过这些规矩都是姑娘们的事，公子就别放在心上，好好玩儿就是了。”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地，春花笑着忽略了楚伊人的这个问题。
    扭头看向前方的时候，蓦地停下了脚步，“夏汐？”
    “春花，那张老板呢？”穿着艳红衣服的夏汐一脸妖娆，她是听到有人捣乱才特意赶了下来，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撵走了。”春花淡淡地说道，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楚伊人，“公子，往这边走。”
    说着便绕过夏汐，直接往二楼走去。
    楚伊人心中有些狐疑，经过夏汐身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发现夏汐竟然也在看着自己，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了然于胸的笑意，竟让楚伊人忍不住有一些心虚，就仿佛自己的伪装被看透了一样。
    难道她她真的看穿了自己是女扮男装？楚伊人心中一凛，连忙别过视线。
    有了这个怀疑，在进入厢房之前，楚伊人忍不住回头再看了夏汐一眼，发现她没有再看着自己，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在他们进入厢房以后，夏汐马上就扭过头，深深地看了厢房一眼，然后连忙往三楼走去，停在最外面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姐姐，我是夏汐。”
    “进来。”风渺渺柔媚地说道，她正在里面作着画，“已经摆平了？”
    “春花把人撵走了。”
    “这丫头，总是这么暴脾气，我看风渺馆的客人迟早都会被她撵光了。”风渺渺轻责道，然后话里全然没有责备之意，“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牧守安又来了。”
    “哦？他这些天倒是来得频繁。你们别理他就是了，反正他也不会查得出什么。”风渺渺冷冷一笑。
    “跟他一起来</div></div><div class="mqq-p">的，是两个女扮男装的人，其中一个是秦夫人。”夏汐妖娆地绕着自己的青丝，轻轻地说道。
    秦夫人？风渺渺一愣，手中的毛笔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一幅画就这样毁了。
    “你确定？”她一反刚才的漫不经心，一脸严肃地看向夏汐。
    “确定。这秦夫人的容貌跟静姝夫人一模一样的，就算化成男装也依然俊俏无比，不然怎能迷了春花的眼呢？”夏汐不忘取笑一下春花的花痴。
    风渺渺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去管春花的花痴事儿，她娥眉一皱，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牧守安可真会闹啊！
    “二楼甲等厢房。”
    夏汐话音刚落，风渺渺便急忙走了出去。

 第252章 初进风渺馆（7）

    楚伊人坐在厢房里，好奇地打量着，就连牧守安和绿兰也忍不住新鲜地看着。
    在风渺馆，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厢房的，更别说是二楼的厢房。就连牧守安这几天过来砸钱，也只是进一楼的厢房。
    “贤弟，你可真厉害啊，第一次来就被尊为上宾。”牧守安坐在圆桌旁，那里早已放满了美酒美食，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扔进嘴里，有些酸酸地说道。
    “呵呵。”楚伊人干笑两声，跟着坐了下来，“都是春花姑娘的厚爱啊。”
    “哎哟，这说的什么话嘛？对了，奴家还未请教公子大名。”春花猛地一下坐在楚伊人的腿上，双手圈着她的脖子，娇笑着轻声问道。
    “林楚。”楚伊人强忍着腿上的痛意，轻轻抓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放了下来。
    “林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春花没有怀疑，径直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酒？楚伊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连忙侧过头说道，“呃，我，我不会喝酒。”
    “哪有人生下来就会喝的？都是慢慢学会的嘛，林公子不要怕，要是喝醉了，奴家会好好伺候着呢。”春花一听说她不会喝酒，脸上笑得更欢了，就好像捡到什么大便宜一样。
    楚伊人有苦难言，别的什么都好说，酒确实无论如何都不能碰的。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就是喝了一小口的酒才会迷迷糊糊地就签下了“替嫁”的契约！
    “不不不，我真的不能喝酒。”楚伊人连忙推脱，然后看向牧守安，“要不让我们安少爷陪你喝吧，他可是秦老夫人最宠爱的人。”
    正在喝着酒的牧守安一听这话，一个呛气，直接将酒喷了出来，顾不上抹嘴，便忍不住瞪向楚伊人，“你说什么！”
    什么最宠爱的人，说得他好像是被豢养的男宠一样。
    “难道不是？”楚伊人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无辜地看过去。
    “懒得理你。”牧守安愤愤地说道。他本打算把楚伊人拐进来这里，看她难堪的，谁知道她竟然适应良好，甚至比他还要如鱼得水。
    虽然他不喜欢这些烟花女子，可是看到楚伊人这个假汉子竟然比自己还要受欢迎，他一颗心塞得难受，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骄傲被碾压成渣渣。
    “林公子，你怎么能将我推到别的男人身边呢？”春花看了牧守安一眼，不依地说道，身子又软了几分。
    “没有的事，只是让你陪他喝一杯而已。毕竟他今晚这么慷慨地请我们过来玩。”楚伊人趁机说道。
    闻言，牧守安连忙瞪了过去，难怪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她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敢情是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小算盘了。其实这点小钱他还真不看在眼里</div></div><div class="mqq-p">，可是如今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不爽，又十分无奈。
    楚伊人狡黠地笑着看向他，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春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撒了一些药粉在里面，“喏，春花姑娘代我给安少爷敬一杯吧。”
    春花不疑有他，接过酒杯对着牧守安说了一番客套话便一饮而尽，然而牧守安却是看也没有看过来一眼。
    “绿兰快过来帮忙。”楚伊人有些急切地低声说道。
    牧守安淡淡地看过去，只见春花闭着眼，整个人就压在楚伊人身上。可恶，要不要这么猴急？不是说风渺馆的女子都是卖艺卖笑不卖身的吗？
    绿兰可没管那么多，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扶起那个东倒西歪的春花，“夫人，她这是……”
    “不胜酒力，快将她扶到床那边。”楚伊人顺口胡诌一句。
    不胜酒力？这里的姑娘虽然不是千杯不醉，却也不可能喝一杯酒就倒下吧？面对这么蹩脚的说辞，牧守安表示十分怀疑，他快步跟着走过去查看，却被楚伊人猛地拉下床帐挡着视线。
    “安少爷，你想做什么？春花不是卖身的姑娘，你这样大喇喇地看着人家昏睡过去的样子也是不妥的吧？难道你要趁人之危吗？”楚伊人挡在床前，笑眯眯地开口说道，“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像是秦府的人哦，要是被风渺馆抓个正着，说不定还会损害咱们秦府的声誉呢。”
    牧守安眯着眼打量着她，“堂堂秦夫人跑到这种地方，用迷药迷昏了这里的姑娘，说起损害秦府的声音，我是万万不及你的一分。”
    “我没有用迷药，安少爷可别胡乱给我安罪名。”华晓春配的安神药，怎能更一般迷药相提并论？她可是信心十足不会被发现呢。
    “至于我跑到这里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不过呢，我就算被逐出秦府，也一定会把安少爷扯上的。到时候你就别想继续留在秦府调查牧静姝死亡的真相了。”楚伊人依然一脸笑意，却说出了一番让牧守安和绿兰都震惊的话。
    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牧守安脸色铁青，直接瞪向绿兰。
    “不关绿兰的事。你表现得这么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你以为府里的人不捅破，你就真的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吗？”楚伊人一边说着，一边坐到圆桌边，喝了一口茶，双目灼灼地看向牧守安，“我的目的是洗清小五的冤屈，你的目的是查清牧静姝死亡的真相，你我根本没有利益冲突，甚至还可能互相帮助。要不要做个交易？”
    “不要。”牧守安十分果断地拒绝，“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伊人微微有些惊讶，她想不到自己都已经这样挑明了，他还是这么不合作。</div></div><div class="mqq-p">
    “好吧，那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不过，”楚伊人顿了顿，笑得十分灿烂，“总有一天，你会和我合作的。到时候就轮到我高姿态了。”
    牧守安冷哼一声，“真不知道你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归荑园来的。”楚伊人不轻不重地说了这样一句隐晦的话，让牧守安和绿兰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你……”牧守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开口询问，却被楚伊人打断了话。
    “我今晚的目的是要查‘鬼杀’二当家刘刈的下落。”说着，楚伊人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缝，仔细地观察着后花园的一切。
    正常来说，刘刈应该会关在远离客人的地方吧。

 第253章 初进风渺馆（8）

    楚伊人眯了眯眼，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蒙着脸，准备跃出去探一下路。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窗，就被绿兰一下子拽住了，“夫人不可以！”
    “你……”楚伊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吓得楚伊人连忙将脸上的手帕扯下来塞进怀里，回到圆桌旁坐好，警告性地看了牧守安一眼。
    “进来。”绿兰也迅速整理好情绪说道，然而外面的人并没有开门进来，只是一直在敲着。
    绿兰皱眉，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进来”，外面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不知道为何，楚伊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绿兰，你去开门。”楚伊人低声说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门，心中的不安在不断扩大。
    绿兰心中也有不安，但是她一向淡然惯了，抿了抿唇就走向门口，轻轻地打开了门，出乎意料地，门外站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艳女子，一身风尘气质，但是那双眼睛却清澄得很。
    “公子晚安，奴家风渺渺特地来拜会牧守安牧公子。”风渺渺柔媚一笑，十分聪明地找了这个借口。
    “进来吧。”牧守安邪魅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尽管心有疑虑和不安，可是绿兰依然微微侧过身子给风渺渺让路。
    风渺渺从屏风绕着走进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豪华的厢房，却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只有床那边放下了重重的床帐。
    难道在里面？风渺渺心底疑惑，可是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魅惑人心的笑容，径直走到牧守安面前，微微地行了一个礼，“奴家风渺渺见过牧公子。”
    牧守安单手支着额头，“风渺渺，风大老板，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呢？”
    “奴家听手下的姑娘说，牧公子来了，便特意过来打个招呼，看看牧公子还满不满意我们的安排。”风渺渺没有丝毫破绽地说道。
    鬼话连篇。牧守安在心底冷哼一声，他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也不见她特意过来。今天带着“她”过来，屁股还没坐热呢，这个风渺渺马上就冲过来了。啧啧，“她”的伪装说不定已经被这些人看透了呢。
    想是这样想，可是牧守安脸上还是一如往常地邪笑着，“是吗？”
    “这是当然的，牧公子可是我们的大贵客呢。不过，”风渺渺故意缓缓地环视了一眼厢房，“怎么只有两位在这里？”
    “哦，林公子啊？被你们的春花姑娘给拉着出去溜达了。”牧守安笑了笑说道，“只剩下我和他在这里对饮，看来我们的面子真心不够大啊。”
    “夏汐，赶紧找几个姑娘过来，一定不能怠慢了牧公子。”风渺渺一边吩咐，一边看向那边的床，以薄责的口吻说

 第254章 初进风渺馆（9）

    啥米？楚伊人一惊，猛地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长相猥琐的大叔正色眯眯地看着自己，让她一阵不舒服，胃里一阵翻腾。
    没道理啊！自己如今可是男装打扮，就连那春花也看不出什么破绽，这个大叔能有这么一双利眼？楚伊人打死也不想相信自己巧妙的伪装会被这么一个猥琐的大叔给看穿。
    “帅小伙，跟着哥哥走，保证你吃香喝辣的。”大叔说着，那禄山之爪就伸过来一把抓起楚伊人的小手放到自己鼻下嗅了嗅，“真香！真嫩！”
    混蛋！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这里美女如云，竟然还敢对她这个帅气小公子动手动脚的，难道他男女通吃？一想到这里，楚伊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马上反应过来，猛地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而她很悲催地发现，这位大叔看着猥琐，力气却忒大的，认她怎么用力就是挣脱不掉。眼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粗厚的嘴唇，楚伊人突然觉得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手，情急之下根本顾不得什么低调，一脚狠狠地踹向他的小腿骨。
    “啊！”大叔惨叫一声，连忙放开楚伊人的手，弯腰摸着自己的小腿鬼哭狼嚎。
    “可恶！上！”他身边的小喽啰一看到自家老爷被人暗算，一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凶神恶煞地对楚伊人进行合围，“臭小子，你这是寿星公上吊啊？竟然敢得罪我们家老爷？你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吗？是楼大人的大舅子！东篱城赫赫有名的漕帮掌门人！秦彧秦老爷的八拜之交！”
    楚伊人听着他们的介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楼大人、漕帮神马的，她是丝毫没放在心上的，但是让她不爽快的是，这些人竟然敢说这个猥琐的大叔是秦彧的八拜之交？这不是侮辱她家相公么！
    她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就凭他那尊容，还能做秦彧的八拜之交？不要太侮辱了秦彧了。”
    那轻蔑的语气，直接点燃了那些爪牙的愤怒。
    他们怒吼一声，蓦地扑了过去，可是楚伊人轻轻一跃就跃出了包围圈，更不忘对他们比划了一个鬼脸。
    真是开玩笑，以为她是那么容易抓到的人吗？
    她这一闹，马上成为了大厅的焦点。原先那些还有些顾忌的护院马上关了各处的门窗，不发一言就加入了追逐战，楚伊人上蹿下跳地躲避着那十几个汉子的追逐，竟然还略显轻松。
    可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头，而且大厅里人又多，楚伊人慢慢就有些力不从心，逐渐落于下风，一个不留神就被堵到了大厅角落。
    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看向这边。自风渺馆在东篱城站稳了脚步以后，除了偶尔一些喝醉的没脑子的人，还</div></div><div class="mqq-p">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故意挑衅的事呢。
    每次出事都会迅速被春夏秋冬四位姑姑出来摆平，就像刚才春花毫不犹豫就把张老板撵走一样。可是今日她们竟然没有及时出现，真是耐人寻味了。这些人全都兴致盎然地等待着风渺馆的“四季护法”出来，根本没有人对那个被逼到墙角的瘦弱身影表示一丁点儿的关心。
    可恶！要是地方宽阔些，人少些，她也不至于沦为瓮中之鳖！楚伊人有些挫败，抬头看了看二楼，不禁有些埋怨，牧守安喝死过去了吗？竟然都没有听到这么大的动静！
    “你们想怎样？”楚伊人假装镇定地问道，脑子却转得飞快。
    “抓起来审问！”
    “抓回去给我家老爷！”
    两拨人同时回答，显然他们目标一致，但是目的却不是一样的。
    楚伊人一愣，随即想到了好办法，狡黠地笑着开口，“是吗？可是我只有一个，你们要怎么办？”
    她觉得“挑拨离间”这一招还算不错，眼瞅着这些人都是大老粗一个，想来应该很容易就会被她忽悠到的。
    果然，那些狗腿马上充满敌意地瞪了护院一眼，似乎在警告对方不要跟自己抢人。然而那些护院显然没有受到挑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伊人，沉声对着那些狗腿说道，“待风渺馆审问后，没有可疑便交给你们处理。”
    啧啧，这些护院看着都是傻大个，脑袋还挺好使啊。楚伊人懊恼之余不由得有些赞赏，可是赞赏过后，马上就又头疼了。
    “你们别过来啊。”她看着那些人似乎达成一致的意见，同时朝她走近了几步，不禁有些着急地说道。
    “臭小子，这些我看你逃去哪里？”那些狗腿摩拳擦掌，在他们眼里楚伊人就是沉甸甸的打赏金啊。
    楚伊人一边看向二楼厢房，一边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竟然碰到了一个翡翠大玉瓶，差点就将它碰落在地。幸好她反应迅速，即使将玉瓶扶住，眼光余角却看到那些姑娘如释重负的表情。
    嘻！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楚伊人顽皮一笑，蓦地将翡翠大玉瓶高举过头。
    果不其然，她的举动不仅吓到了那些姑娘，也让那些护院的脸色一凛。
    嗯哼！她就不信这样也不能将牧守安叫出来，而且打烂了这么贵重的翡翠玉瓶，风渺馆的人也不会随便就放她离开的，只要不落在猥琐大叔那里，一切好办！
    这么想着，她便狠狠地将翡翠大玉瓶砸在地上，玉碎的声音清脆响亮，伴随而来的是众人一致的抽气声！
    天啊！这个小家伙真的不要命了吗？在风渺馆闹事就算了，竟然还敢砸了这么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玉瓶。真是堪称作死的</div></div><div class="mqq-p">典范啊！
    那些护院也一愣，马上便冷汗直流！老天爷，要是让四位姑姑知道他们竟然这么无能，那少不了又是一番地狱式的训练了。
    他们顾不得那么多，猛地上前想抓着楚伊人，可是还没踏出去，便将那马帮的狗腿们一下子就冲了上去，直接将一种不知名的白色药粉直直往楚伊人脸上掷去。
    楚伊人一时不慎，吸入了不少，整个人当即有些晕乎。
    “这是什么？”她咬着牙，想不到他们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么肮脏的手段。
    “好东西。”那些狗腿也不废话，直接上前就架着楚伊人，对着正踱步过来的猥琐大叔毕恭毕敬地说道，“老爷，抓到人了！”

 第255章 初进风渺馆（10）

    “嗯，不错！”大叔猥琐一下，伸出手直接在楚伊人滑嫩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小子，今晚就让大爷好好疼爱你。”
    他说话露骨，让大厅的人又是抽了一口气。然而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径直笑得猥琐地静静等着楚伊人。
    楚伊人被他这样吃了一口豆腐，踹死他的冲动都有了，奈何不知道吸入的那些是什么药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竟然不能反抗丝毫。
    对于这么乖顺的楚伊人，大叔笑得更欢了，直接扬手说道，“把人带走。”
    “是！”那些狗腿应着，便直接架着楚伊人离开，可是没走几步，却被风渺馆的护院挡了下来。
    “王大当家，你这样大喇喇地从奴家这里将人掳走，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呢？”一把让人骨头也酥软的柔媚声音自二楼响起。
    姑姑们来了！大厅的人心中一喜，连忙抬头看过去，然后今晚第三道抽气声响起。
    我的那个老天爷啊！竟然是风大老板亲自出来了！我的天啊，风渺渺果然有着让人神魂颠倒的美貌和魅力，只是看着便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被勾去了啊！
    “什么掳走？这是我的人，我是来带他回去的！”王当家强词夺理地说道，反正如今人在他手上，而且也不能言语的，他想怎么说都行。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个白色身影飘了下来，甚至还看不到出手，便将楚伊人从那些人手中救了过来。
    “你混蛋！竟然敢跟我抢人？”王当家一阵恼怒，他指着那白色身影怒吼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楼大人的大舅子！是东篱城赫赫有名的马帮掌门人！是秦彧秦老爷的八拜之交！你竟然敢在我手上抢人，不想在东篱城混了吗？”
    牧守安背对着他，完全不为所动。他皱眉看向怀中的楚伊人，只见她已经双颊潮红，双眼微眯，也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昏迷。
    “王大当家，你自个儿傻就算了，别把大家都当成傻子行么？”风渺渺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傻大缺，竟然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还敢在这里大放阙词，“奴家劝你一句，凡事都该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
    被一个女人当众这样轻视奚落，王当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哼！你一个臭女人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如果不是仗着我家那秦兄弟养着，你以为你还能在东篱城立足？早该被人玩弄到哪个角落了！”
    他的口不择言，让众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全东篱城的人都知道，自从牧静姝去世以后，秦彧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谁都没有好脸色看，能走近他身边的只有他的侧室舜英，以及这个暗地里的红颜知己风渺渺。
    然而，关于秦彧和风渺</div></div><div class="mqq-p">渺的事，一直都只是传闻，谁也不能说个准。今日这个自称是秦彧八拜之交的马帮王当家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每个人心中的八卦因子突然就活性起来，就连濒临昏迷状态的楚伊人也心中一震，忍不住努力撑着想要听风渺渺的回答。
    “羡慕吗？还是妒忌？”风渺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王大当家，你刚才的言行要是传入秦老爷耳中，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你这个八拜之交？”
    虽然风渺渺足不出风渺馆，但是却早就耳闻秦彧对新进门的夫人是多么地在意和宠爱，假如知道这个王当家这样轻侮秦夫人，啧啧，他的马帮可能马上就要易主了吧？
    “呵呵，你以为秦兄弟会为了你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而不待见我？真是笑死人！”王当家哈哈一笑，他今日跟秦彧谈成了未来五年的陆路货运合作，因此才特意跑来这边找乐子，谁知道乐子没找着，却被风渺渺这个女人给轻视了一番。
    “奴家说了是因为奴家吗？”风渺渺微微一笑，“夏汐，请王当家一行人到后院歇着。”
    她现在可不能轻易放了这家伙。唉，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这件事，不让秦彧发现他的妻子女扮男装地跑来风渺馆的，谁知道竟然闹出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了。只能算这马帮掌门人倒大霉了，谁让他又色又蠢啊。
    “风渺渺，你竟然敢禁锢我？”王当家立马就炸毛了，指着风渺渺大吼大叫。
    “王大当家，你可别冤枉了奴家！大家都听到了，奴家是请你去歇着呢。”
    然而那王当家依然不屈不饶地继续谩骂者着，恨不得将风渺渺骂得跪地求饶，也亏得风渺渺有那么大的胸襟，全程笑眯眯地目送他被夏汐押去后院，然后在和煦地跟大厅的人道几句歉，便转身冷冷地看向牧守安，“好事多为。”
    说着，也不管牧守安有所反应，猛地从他手上将楚伊人抢了过来。
    “你……”怀中突然一空，牧守安显然有些不习惯。
    “男女授受不亲。”风渺渺扶着楚伊人，对着绿兰说道，“来帮忙。”
    绿兰连忙上前扶着楚伊人，她早就想从牧守安那里抢回楚伊人，无奈牧守安一直不放手，她正懊恼着，想不到眼前这个柔媚的女人眨眼就将人抢了过来，心中不禁对她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老爷的红颜知己吗？看着有些深不可测啊。不知为何，绿兰心中有些忐忑。
    迷迷糊糊中，楚伊人觉得自己像在火上被烤着一样难受，也不知道那些混蛋给她撒的是什么药粉，竟然让她难受至此。不过更让她难受的，是那个叫做风渺渺的女子。她是秦彧养着的</div></div><div class="mqq-p">人？所以秦彧每天晚上不在秦府睡觉，就是跑到她这里睡吗？所以秦彧才会放心地将刘刈放到这里来吗？
    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激动，越激动就越觉得浑身燥热得很。身体的难受、心里的难受，让她忍不住有些委屈。
    “呜，我好热！我好难受！”她闭着眼睛，哽咽地说道。
    突然，有人伸掌贴近她的后背，阵阵温热缓缓地传了进她的身子，很奇异地，那温热跟她体内的燥热一混合，竟变得有些清凉，稍稍舒服了一些。
    神仙啊！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回到了当初自己中了蛇毒而奄奄一息的时候，那时的她简直都绝望了，谁知道秦彧却如天神一样出现在眼前。

 第256章 勾心（1）

    楚伊人瞬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想知道这个在自己身后帮她减轻难受的人，这个会温柔帮她拭去汗水的人是不是他？
    如果她睁开双眼，还是会想之前那样，看到他如天神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吗？这么想着，楚伊人的眼睫毛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让她失望的是，秦彧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那么救自己的人是谁？
    楚伊人缓缓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房间，陌生，奢华，柔和，还有阵阵的胭脂香，不用想都知道房间的主人是个女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皱着眉，轻轻地揉着太阳穴，昨天发生的事慢慢闪现，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牧守安救了自己，然后一个叫做风渺渺的女子仗着是秦彧的红颜知己，跟那个猥琐的大叔扛上了。
    红颜知己吗？秦彧养着的女人吗？楚伊人这样想着，心底微微泛着酸涩。
    “你醒了？”一把柔媚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楚伊人抬眸看过去，郝然就是风渺渺，在阳光的逆光下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她的声音却是很容易辨认。
    等等！阳光？楚伊人猛地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看向窗边那灿烂的阳光！揉了揉眼，再看，依然是让人感觉到暖暖的阳光。然而此刻，她心底却泛着冷意，老天爷啊！她竟然在府外过夜了！
    平常就算了，可是昨天偏偏是发年赏金的日子，那些家仆丫环肯定都伸长着脖子要找她“算账”的。幸好她躲进随风园，尚且可以瞒一下，可是难保秦彧晚上不会又跑去蒹葭园找她啊！这样根本就瞒不了。
    不不不，她可以说她回去宜府了嘛，反正宜府现在也没人。楚伊人的小脑瓜在快速地运转着，终于想到了相对安全的说法。可是转念一想，马上又想到这里是风渺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秦彧的养着的女人。
    这件事就算可以瞒天瞒地，也瞒不过秦彧了。如今只求这个风渺渺不认得她，那么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秦夫人，身子还好？”风渺渺淡淡地开口问道，宛如给了楚伊人当头一桶冷水，彻底粉碎了她唯一的希望。
    风渺渺不但识穿了自己的女扮男装，而且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该死的牧守安，怎么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绿兰那丫头也是！楚伊人在心底暗骂一声。
    她此刻应该要感到彷徨害怕，可是不知道为何面对着风渺渺，她心底没来由涌起了不想输的感觉，她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低姿态。
    “还行。”楚伊人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已经换过衣服了，眸底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速地一闪而逝。
    “你的衣服是我帮着换的。”风渺渺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div></div><div class="mqq-p">的，抢先一步说道，然后指了指床边的一套衣服，“我帮你准备了一套新的衣服。”
    楚伊人一愣，虽然心底有些挣扎要不要穿上，可是环视一眼并没有发现自己原来的衣服，便随遇而安地换上风渺渺准备的衣服。
    穿好衣服以后，楚伊人的情绪也整理好了，她面对着风渺渺缓缓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下，感觉到喉咙舒服了一点，才抬眸看向风渺渺。
    “风老板。”
    “夫人别见外，直接唤我渺渺便好。”风渺渺柔媚地说道，然后走到楚伊人面前，“请问我可以坐下来吗？”
    楚伊人的心瞬间涌起不舒服的感觉。她们一点儿也不熟，她为何要让自己喊她“渺渺”？这多少有点示威的味道么？
    “风老板，我觉得我们并没有熟到可以互相称呼闺名的程度。而且，这是你的地方，你想坐就坐下来，不想坐便站着，还可以让我马上站起来，甚至直接滚出这里。”楚伊人语气有点冲地说道。
    “夫人何出此言？”风渺渺眨着一双柔媚的大眼，状似无辜地开口问道，只是嘴边那么了然的笑意出卖了她的想法。
    楚伊人一阵难堪，总觉得自己在风渺渺面前特别低一等，是因为秦彧每天晚上都在这里过夜的原因么？想着想着，楚伊人觉得心中的酸涩越发严重，眼圈也微微发红。
    她闭上双眼，深呼吸几下。待她重新睁开双眼时，眼里一片澄明，脸色也如常，“风老板，我们明人不说暗语。关于我昨晚女扮男装混进来的事，关于我在这里过了一夜的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认了。可是，我希望你能放过昨晚跟我一起过来的两个人，别对任何人说起他们。”
    听着她的话，风渺渺眼中升起些许的玩味，“我不知道夫人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倘若夫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楚伊人眯了眯眼，显然不相信风渺渺的话，“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们两个？”
    要是让秦彧知道牧守安跟绿兰两个人和自己过来，难保他不会迁怒于他们。这件事虽然是牧守安怂恿的，但是最终决定要进来的人是她，引起麻烦的人也是她。
    “夫人，这件事我还真的有些难做。你知道么？他们竟然迷昏了我这儿的一个姑娘。我们风渺馆规矩不多，但是有一条铁则，任何人都不能强迫这里的姑娘，可是他们这么做……”风渺渺聪明地把话头停了下来。
    “迷昏春花姑娘的人是我。”楚伊人不假思索地说道，“所以有什么后果我来担着。”
    “夫人的意思是，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么？”风渺渺绽开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
    这样一个笑容，让</div></div><div class="mqq-p">楚伊人看着觉得十分刺眼，也让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踏进了圈套？
    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楚伊人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应着，“对，任何要求都可以。”
    “嗯，在说要求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告知夫人。”风渺渺微微一笑，卖起了关子。
    “什么事？”不知为何，楚伊人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可知道，昨晚那些撒向你的究竟是什么药粉？”风渺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伊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楚伊人没有回答，她知道风渺渺不过是形式上问一问而已，根本就没有指望她真的回答出来。

 第257章 勾心（2）

    果不其然，风渺渺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便继续说道，“昨晚的药粉，我不知道具体的名字，却十分清楚里面的成分，也知道多数在哪里用得上。”
    风渺渺说到这里，又是停顿了一下，那双凤眼直直地盯着楚伊人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夫人不用担心，那并不是什么毒药，反而是增进男女感情最好的良药。假如说，没有阴阳调和的话，夫人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那是什么药？”楚伊人显然听不懂风渺渺的暗示，皱眉问道。
    对于一个在洞房夜后仍然不知道洞房是什么意思的人来说，这样的暗示真的太晦涩难懂，什么阴阳调和的，在楚伊人单纯的认知里，只以为是道家的什么术语，根本就没有想歪。
    她的反应，让风渺渺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笑，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简单粗暴直白地作了解释。
    楚伊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然后马上又变得惨白，心中一阵抽痛。
    她竟然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丢了清白！
    “夫人，你没事吧？”风渺渺看着她瞬间没了血色的脸，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没事。”楚伊人哆嗦着唇，坚强地说道。
    她也站了起来，虽然身高略逊于风渺渺，可是却在气势上压过了。
    “风老板，你也不要再绕圈子了。直接说吧，你想怎样？”楚伊人目光炯炯，让风渺渺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视线避着。
    “我只是想，嗯，想问一句……”一直占据着上风的风渺渺，在楚伊人越发灼热的注视下，竟然变得结结巴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既然你不好意思开口，那我来帮你。你是想问，我能不能让你进门？还是想问，我能不能把秦夫人的位置让给你？”楚伊人凄然一笑，“可惜这样的事，我做不了主。你想要什么，直接找秦彧便是了。他答应了，一切都好说。”
    风渺渺抿了抿唇，“呃，如果他愿意，我这些年也不用委身在这里。嗯，我，我知道那个舜英，她就是，呃，就是靠着牧静姝的关系……”
    老天个爷啊！她一向自诩口齿伶俐，这会儿怎么连句话也说得如此艰难啊？风渺渺在心底悲嚎着。
    楚伊人一愣，她这是要求自己开口让秦彧收了她？
    一想到这里，楚伊人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揍上一拳，闷闷的，难受得让人直想掉泪。她猛地闭上双眸，不断地在脑海里想着秦彧对自己的好，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想得不够真切。
    房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许久以后，楚伊人才睁开双眼，直直地看着风渺渺，十分平静地开口，“那你想做妻还是妾？”
    “都可以，我只想名正言</div></div><div class="mqq-p">顺地待在他身边。”楚伊人的平静，让风渺渺疑惑，同时也回过神，没有继续被楚伊人的凄然给弄得失了分寸。
    “如果我不答应，你便要将那两个人交给秦彧？便要将我昨晚失去清白的事告诉秦彧？”楚伊人问出两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嗯。如果你答应，我还可以让你见刘刈。我知道你昨晚过来，就是想探听他的下落。”风渺渺轻轻用手抚了抚脸，恢复了原来的心情，柔媚地笑着诱惑到。
    楚伊人一听，心中更是沉了几分，秦彧竟然如此相信风渺渺，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说了。
    “怎么样？这个交易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想想，就算我不进门，他也是会过来的。但是我进门了，你的人没事了，你昨晚的事没人知道了，而且还能见到刘刈，还能好好查问他一番。假如我是你，我肯定会马上点头答应的。”风渺渺的声音轻轻地，好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楚伊人听着听着，心逐渐迷茫了。
    对啊！反正她跟秦彧又不是真的夫妻，他要收几个女人是他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风渺渺进门后受尽独宠，那也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啊！而且啊，如果她昨晚女扮男装跑到风渺馆丢了清白的事一旦传出去，她就一定不能继续在秦府继续待下去了，不能继续帮小五洗刷冤屈了。
    楚伊人也知道，这个交易怎么看都是她划算一些。她一向精明，知道自己此刻应该马上点头答应的，可是心中那不可名状的苦涩却让她怎么也点不下头。楚伊人低着头，十分不解自己此刻的挣扎究竟为何。
    房间里再一次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拒绝。”楚伊人低声说道。
    “什么？”风渺渺皱眉，她一时晃神，根本就听不到楚伊人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楚伊人倏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说道，“我不会帮你进门，也不会答应让你进门。如果你想要进门，还是自个儿找他说去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楚伊人眼睛涩涩的，她不知道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楚伊人的答案，让风渺渺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你不管那两个人了？”
    “不管了，也管不着了。”反正牧守安有秦老夫人护着，问题不会很大。至于绿兰，她会拼了命地护着，实在护不了的话，一命抵一命。
    “你不怕自己的昨晚的事被传出去了？”风渺渺眼神有些怪异地问道。
    “我怕啊。我怕他会成为东篱城的笑柄。”娶妻两次，就戴了两次绿帽子，纵然他是南方之主，依然会成为众人背后的笑话。
    一想到这里，楚伊人的心就抽着痛。</div></div><div class="mqq-p">说来好笑，她此刻竟然是为着他可能受到的伤害而痛，竟不是为了自己失去清白而痛。什么时候，他竟比自己来得重要？
    楚伊人猛地皱眉，被自己这么荒唐的念头给惊吓到。
    “既然你怕，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要求？”风渺渺此刻也被她搞迷糊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吧。”楚伊人呐呐地说道。
    不想么？风渺渺揣测着她的话，却见她突然又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她幽幽地说道，“我希望你能让我亲自跟他说这件事。”
    “你要亲自跟他说？”风渺渺皱眉，一向自诩看透人心的她，此刻被楚伊人彻底搞晕乎了。
    “是。”楚伊人点了点头。

 第258章 勾心（3）

    “你就不怕他休了你，不，可能会杀了你。外面都传言说他虐妻杀妻。”风渺渺恐吓道。
    “传言而已，我这次顺便可以试一试真假了。”楚伊人淡淡地说道，仿佛这一切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此刻她心里其实被灰暗和绝望塞得满满的。既为自己无端没了清白，也为不能帮小五查清楚真相，更为了与秦彧的戛然而止，“无论他是休妻还是杀妻，只要我不在了，你便有机会成为他的妻。”
    “你……”风渺渺有些气结。不知道为何，面对着这样的楚伊人，她的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扯出来的。”楚伊人深呼吸一口，绝然地笑道，“不过，我想知道牧守安跟绿兰在哪里？”
    她的笑，深深地震撼了风渺渺。是怎样的领悟，才能浮现这么凄美的笑容？
    “风老板？”风渺渺的不回答，让楚伊人忍不住开口唤道。
    “啊？哦，他们已经回了秦府。”风渺渺显然还没有回过神，只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是么？”楚伊人有些惊讶，牧守安就算了，绿兰怎么会撇下自己独自回府？可是又觉得占尽上风的风渺渺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她，便放下了疑惑，“那么，请问我可以离开么？”
    “嗯，随时都可以。”风渺渺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点了点头，很顺当地回答道，显然并没有从楚伊人绝然的笑容中恢复过来。
    “谢谢。”楚伊人轻轻道谢，然后绝然转身离去。
    心中，却是晦涩的。刚才还那么难缠、那么高高在上的风渺渺，此刻竟然那么容易说话，是因为自己许给她的承诺吗？
    风渺渺愣愣地看着她离开，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一把冷冰冰的男声自房内响起，语气里隐隐有些不满。
    “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夫人？”风渺渺转过身，对着从屏风后面的出来的秦彧恭敬地问道。
    明明是他救了她，明明是他把她换的衣服，明明是他整晚用内功帮她清除体内的燥热，明明一脸心疼地整晚守在她身边照顾着，却在她醒来之前躲了起来，甚至还指示自己用言语去伤害她。
    “她的事你别管。”秦彧没有回答风渺渺的问题，而是径直朝门口走去，却在出门前一刻停了下来，“放了马帮的人。”
    “就这样放过他？”风渺渺皱眉，那王当家如此无礼，爷竟然不管？
    “你做好分内的事即可，别的事自然有人去做。”秦彧淡淡地说道。
    “是。”唉，看来这马帮马上就得姓秦了。
    “还有，管好你的手下，别随便犯花痴。”秦彧淡淡地说道，不等风渺渺反应过来便扬长而去。</div></div><div class="mqq-p">
    风渺渺愣在原地，不断品着他最后一句话，在意识到他说的人是春花以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的爷啊！竟然连女人的醋也吃！一向柔媚内敛的风渺渺止不住大笑起来，把刚敲门想进来的夏汐吓了一大跳。
    “夏汐你来了刚好，马上放了，噢，不，请马帮的英雄好汉离开吧。”风渺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说道，“然后，将春花那丫头关进反省室三天，每天一顿。”
    “是。不过春花那里……”夏汐有些不确定，春花怎么着也算是受害者啊，为什么要关禁闭？
    “谁让她犯花痴？”而且还是对秦夫人犯花痴！风渺渺默默地在心底说了一句，然后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夏汐娥眉轻蹙，马上却又想明白了，忍不住也轻轻地笑了起来。春花这笨蛋花痴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没有眼神地看不出来花痴的对象实际上是女人，而且还是爷的女人！这顿禁闭怎么着也得认了吧？
    就在她们肆意笑着的时候，楚伊人正低着头失魂落魄地往秦府方向走去，仿佛整条大街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的情况。
    一路走来，她好几次被那些嬉闹追逐孩童撞得差点跌倒，好几次被那些推着小车去集市小贩骂着挡路，甚至差点被那些横冲直撞的马车给撞上。然而对此，她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反而是悄悄跟在她后面的秦彧看得胆战心惊，好几次差点就要出手将她捞到一边。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楚伊人的心揪着痛，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自诩聪明伶俐，最后却栽得这么难看，这么彻底。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是希望回去秦府的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可是，看着不远处那宏伟的秦府，楚伊人知道，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过为什么她的双脚好像灌了铅一样，愣是迈不开步呢？
    “唉。楚伊人啊楚伊人，你这次栽得可真难看。”楚伊人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府，喃喃低语。
    她完全不知道，躲在她不远处的秦彧很清楚地将她这句话听在耳里。
    楚伊人？这是她的真名？秦彧心中快速闪过一阵暗喜，他想不到这次竟然会有意外收获，有了名字，还怕查不出她的身份？
    秦彧深深地注视着楚伊人那抹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也知道刚才风渺渺的话对她的伤害有多深，可是他不得不硬起心肠。
    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顺便试探一下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位置？看看她会不会因为受人胁迫便将他送给别的女人？他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她不答应之余，竟然还要亲自跟他坦白她去风渺馆的原因，以及在风渺馆发生的一切。
    假如她真的能做到</div></div><div class="mqq-p">，那么这是他对她的最后的试探。
    在这件事上，他有着绝对的主动权，可是此刻他心底深处是十分不安的，他担心她刚才只是一时意气，一路深思之后最终会选择隐瞒。
    他紧紧抿着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那抹纤弱的身影，看到她深呼吸两下之后，便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直直地往秦府走去。
    “嘶！”一声马啸声急促传来，只见一辆马车突然从转角出来，直直朝着楚伊人飞奔而去。
    楚伊人一脸呆滞，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马车，眼里只要那匹疯了一样的马儿，大脑空白，完全不懂得反应。
    她条件反应地闭上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和腰上传来一阵痛意，就连呼吸也痛。
    天啊！她要死了吗？

 第259章 勾心（4）

    “爷！”秦府的守卫被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注意，抬头张望了一眼，刚好看到秦彧抱着楚伊人躲避马车的身影，便连忙跑了过来，一边拦下马车一边关心地询问，“您没事吧？”
    秦彧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他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颤抖得厉害的楚伊人，生怕自己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一想到她刚才差点就要被那疯了一样的马车给撞到，他的心都要停顿了。
    守卫们看着，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他怀中的人就像要被抱得断腰，便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爷，那个，夫人她，她……”
    被突然打扰，秦彧心中有些恼怒，却也回过神来，感受到楚伊人的难受，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进秦府，既没有看守卫一眼，也没有看那肇事马车一眼。
    在秦彧抱着楚伊人回蒹葭园的路上，不断有人向他们行注目礼，却马上就匆匆地低下头，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一样。
    老天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老爷的脸色会这么铁青，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想杀人的怒气？难道跟夫人有关系？
    这些人虽然害怕，可是又忍不住在心底探究起来，更在秦彧走过之后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然后不约而同地将所有目光投向蒹葭园。
    “老爷？”绿兰一开门就看到一身怒气的秦彧，心中不禁“咯噔”一声，难道他还在因为夫人女扮男装溜去风渺馆的事而生气？
    昨晚她帮着风渺渺把楚伊人扶进房之后，刚想仔细查看一下楚伊人的情况，却被风渺渺的人架着出去了。她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没想到那些女人也有，她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带到常青面前，而牧守安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一看到脸色异常的常青，她和牧守安就懵了，眼光余角瞄到那抹清冷的身影后，脑袋更是一桶浆糊，完全不能思考，傻乎乎地就跟着常青回来。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秦府。
    一整晚，绿兰都在沉浸在各种后悔懊恼、担惊受怕的情绪中，她既后悔没有及时劝住楚伊人，又害怕楚伊人承受不了秦彧的怒火。在等待楚伊人回来的时间里，她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甚至还想到秦彧会不会像对牧静姝一样地对待楚伊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种情况——老爷浑身冷怒地抱着夫人回来！
    这，究竟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一时间，绿兰也抓拿不准了。
    “让常青把华晓春找过来，你去准备些热水。”秦彧冷冷地说道，却让绿兰心底涌起一阵暗喜，不管他现在脸色多么难看，起码是关心着夫人的！
    “是！”绿兰急忙应道，有些雀跃地转身跑了出去。
    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div></div><div class="mqq-p">，径直走到主房内室的床边，将楚伊人轻轻放下。然而受了惊吓的楚伊人却猛地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愣是不放手。
    “不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下地狱。”楚伊人闭着双眼，语无伦次地喃喃说道。
    秦彧一听到她说的话，不是死就死地狱的，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恶劣几分，有些粗鲁地扒拉她的手。
    “呜呜，不要，我不要死。”楚伊人低声哭泣着，原来鬼差都是这么没有人情味的吗？不对，她现在死了，不是人，是鬼，应该说这些鬼差没有鬼情味才对！
    你没死。秦彧本来打算这么说的，可是一想到她刚才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着，磕磕碰碰的模样，就狠着心不去安慰她，任由她在一边胡思乱想。
    让她走路不看路！吓一下是应该的！活该的！
    一时间，整个房间只有楚伊人低声抽气声，她不断地向着“鬼差”大哥求情，让他不要将她带去地狱，而秦彧在坐在一旁淡定地看着她声泪俱下的“表演”。
    提着两桶热水进来的绿兰一进门，就被这诡异的情况给惊到，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秦彧猛地瞪了一眼，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就咽了下去，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而随着眼泪的流出，楚伊人受到的惊吓和害怕慢慢消失不见，在不断的抽泣中，她渐渐对“鬼差”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什么个意思嘛！她都这么可怜兮兮地求饶了，答不答应也给个话儿啊！反正死了，也没有差了！楚伊人心一横，猛地抬头瞪过去，气势十足地开口，“你！”
    在看到秦彧那散发着怒气的千年寒冰脸的瞬间，她的气势瞬间就蔫了，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微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彧。
    她哭得通红的双眼，晶亮地看着自己，因为哭泣，小巧的鼻头有些红，脸颊和嘴唇也泛着粉红，长而弯弯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地可怜兮兮，却也透着可爱。这让秦彧的心忍不住柔软了一下，差点就要给她好脸色看。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彧，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子不看向她，索性来个眼不看心不动。
    楚伊人一愣，马上就想起来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双手紧紧抱着双臂颤抖着，老天爷，她刚才差点就要丢了小命了吗？
    “夫人。”绿兰始终看不过眼，抿了抿唇连忙上前，“请先洗个脸吧。”
    秦彧没有阻止绿兰，反而往窗边走去，为绿兰照顾楚伊人腾出了地方。可是这样的举动在楚伊人看来，却是他厌烦了自己的表现，一颗心直往下掉。
    嗯，这样也好，待会跟他交代昨晚的事的时候，也不会太过难过。楚伊人满心酸涩地</div></div><div class="mqq-p">想道，任绿兰帮她洗脸、洗手。
    “绿兰，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楚伊人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可是……”绿兰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又看了秦彧一眼，这气氛明显不对啊！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是。”
    绿兰出去以后，房间又陷入一片沉默。
    许久以后，楚伊人动了动身子，想下床走到他身边，可是才动了一下，马上就被他冷冷地阻止，“不准下床。”
    楚伊人有些尴尬地顿在那里，缓缓坐了回去，低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闻言，秦彧猛地转身，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她。

 第260章 勾心（5）

    呃，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呢？楚伊人被他盯着后背发毛，有些不自在地暗暗想着，她大脑里快速思索着，想要找出原因。蓦地，一个念头闪过。
    他是在等着自己的坦白昨天彻夜不归的事吗？
    “对不起。”楚伊人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直接先道歉再说。
    然而秦彧却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见状，楚伊人只得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狠狠拽着床上的被子，紧绷着身子一口气将自己女扮男装去了风渺馆并在那里过夜的事全部说了出来，一丁点儿的隐瞒都没有。就连没了清白的事，也硬扛着说了。
    原来，再难以启齿的话，只要话开了头，那就很容易说下去了。
    “我说完了。”秦彧的沉默，让楚伊人不解，一时没忍住便开口提醒了一句。
    “你刚才的道歉，是为了这件事？”听了她的话，秦彧的脸色越发地难看，声音更是冷入骨髓。
    “是。”楚伊人闭着眼，咬着牙低声应道，做好了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可是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准时来到。难不成发生奇迹了？他不生气？
    这么想着，楚伊人悄悄睁开双眼，抬眸看去，立马觉得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看看他那张脸，哪里是不生气，明明是气得说不出话嘛！
    “除此以外，没有其它要说的？”秦彧发现她在偷偷瞄着自己，便咬着牙缓缓问了一句。
    其它要说的？楚伊人皱眉，努力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哪里说漏了，可是她无论怎么想都还是想不出来，就连迷迷糊糊丢了清白这件事都说了，她真不觉得自己还有哪里没有说到。
    “呃，应该，没有了吧？”在他越发迫人的视线中，楚伊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道。
    很好！秦彧猛地站起来，有些暴躁地来回走了几步，猛地又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在她身子两旁，如鹰隼般的黑眸狠狠地瞪着她，“难道你不觉得你更应该为刚才走路不看路的愚蠢行为道歉？你刚刚甚至还差点为此没了性命！”
    啥米？楚伊人一愣，傻乎乎地看着他的眼睛，在那里她看到她的身影，还看到恼怒以及害怕……？
    “呃，我，我不懂……”楚伊人觉得自己的思维突然间就跟不上了。
    “不懂？我问你，你一路从风渺馆回来，被多少个孩童撞得差点跌倒？被多少个小贩骂你挡路？又有多少次差点被马车撞到？更别说刚才，竟然不懂得躲避，闭着眼等死吗？”秦彧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笨蛋！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只是为那些无聊的事道歉，也不想想自己刚才差点就没了性命！跟性命相比，女扮男装又怎样？没了清白又怎样？”
    说着说着，他</div></div><div class="mqq-p">突然又想起了牧静姝，心里猛地一震，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股熟悉的痛意传来，让楚伊人忘记了挣扎，她瞬间便想起了刚才以为马车撞上自己时候的那种难受。原来是他救了她，而且从他的一字一句中，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疼。”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很轻，却很清楚地传入了秦彧的耳里。
    秦彧回过神，稍稍放松了一下，可是依然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直接将脑袋放在她的颈窝处，狠狠地嗅着她的芳香。
    楚伊人紧绷着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感受着他冰冷的温度，隐隐觉得有些温馨。
    可是，有太多的疑问压在心头，让她根本没有太多的情绪去享受这种小温馨。忍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地开口询问。
    “夫君，难道你刚才一路跟着我回来？从风渺馆就开始跟着？那么在我开口之前，你就知道了我昨天发生的事？”
    因为她的大煞风景，秦彧暗暗在心头叹了一口气，稍稍整理好情绪，便放开了她，恢复一脸冷意地坐到她对面，不发一言。
    对于他情绪和态度的快速转变，楚伊人早就见怪不怪。换了往常可能还会担心一下，可是如今她却管不了这么多了。
    “夫君，你就告诉我吧。”楚伊人双手撑着床，上身微微向前，一脸急切。
    “如果不是一路跟着你，我又怎么会知道你连走路都不会？”秦彧冷冷地嘲讽道。
    一说起这件事，他还是觉得气闷。
    好，这个问题可以过了。楚伊人刻意忽略他嘲讽的语气，再接再厉地继续问道，“那么，你一早就知道我昨天发生的事？是风渺渺告诉你的？”
    嗯，十分有可能！自己昏迷这么久，风渺渺多的是机会跟他说。可是，既然都跟他全说了，那她怎么还来威胁自己？啧啧，这个风渺渺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你以为你在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躲在随风园就万事大吉？”秦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反问，“随风园并不是什么禁地，随便找个打扫卫生的借口就能进去，更别说会有人帮他们。”
    所以说，她偷溜出府的消息早就被知道了？
    “对，你出府的事早就传遍秦府。”秦彧看着她的眉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他们知道的，是我带你出去过了一夜。”
    “过了一夜？难道昨晚是你……”楚伊人一想起风渺渺今早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一朵红晕悄悄地爬上脸颊，直接红到耳朵根子去了。
    </div></div><div class="mqq-p">“不然你以为是谁？”秦彧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不要想歪了。我只是在你发作的时候给你输真气。”
    “哦。”楚伊人尴尬地应道，一股轻轻淡淡地惆怅爬上心头，嗯，她还以为那啥呢。
    “以后不准这么鲁莽了。这次幸好你去的是风渺馆，有渺渺在那里看着。要是换了别的地方，你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秦彧忍不住又开口训道。
    他这话，让她心中的惆怅更添了几分。
    渺渺，渺渺，喊得这么亲热，而且话里还十分信任她的感觉。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风渺渺真的是他养着的人吗？
    楚伊人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涩涩地开口，“风渺渺是你在外面养着的人？为什么不带进府里？”

 第261章 勾心（6）

    话一说出口，楚伊人便后悔了。
    名义上，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她不是宜桃夭，不是他的妻。或许，对他而言，她甚至不是他的妻，只是一个长得跟牧静姝很像的人而已。
    然而，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又不想收回来。毕竟，在她心里，她真的好想知道他的回答。
    这般想着，她便硬生生将那一句“对不起”吞回肚子里，紧紧地看着坐在那里的秦彧，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带进府里？什么意思？”秦彧直接忽略她前面的问题，淡淡地开口，一副不懂她话里意思的模样。
    装疯卖傻？楚伊人一愣，她实在没有想到秦彧竟然会使出这么耍赖的招数。
    “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直接将她收为侧室？”
    秦彧深沉地看着她，暗暗揣测着她的话。她没有答应风渺渺提出的条件，她选择了自己向他坦白所有的事，可是她突然又问出了这样的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楚伊人暗暗咬紧牙关，全身所有细胞都在抵抗着他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场。
    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的时候，秦彧突然就开口了，“你觉得呢？”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皱眉，他要回答就回答，不回答就不回答，这样总是反问有意思吗？要是能知道他怎么想，她还问来做什么！
    “我不敢随便揣测夫君的心思。”
    “是么？那么，我这样问吧，你是怎么想的？”秦彧一边说，一边朝她走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直接将自己的气势迸发至最高点。
    “我不懂夫君的意思。”装傻谁不会？
    虽然被他的气势压着，可是她的理智尚存。他这个问题明显就是一个坑，她才不要傻乎乎地往里面跳呢。
    “意思就是，你对我纳妾这件事有什么想法？”秦彧垂睑看着她那颗低下的脑袋，淡然地开口。
    她不肯跳坑，那么他直接将她踹下去就好了。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何况秦府向来人丁单薄，夫君多纳几个妾为秦府开枝散叶也是好的。”刚进门的那些日子，她被迫看了一堆贤妻典范的书，虽然心中不怎么赞成，但是说说还是可以的。
    只是，说说而已，为何心中竟泛着酸味？
    闻言，秦彧脸色一冷。这样的话，他在三年前曾经听过，“她”那时候紧接着就说出让他将舜英纳为妾室的请求，不，是要求才对！“她”向来知道他没办法对“她”说一个“不”字。
    “真心话？”秦彧没有继续任由自己在记忆中伤痛，而是直接冷冷地开口询

 第262章 勾心（7）

    “我是秦府当家，假如答应了你不在外面养着人，那么很多人就会失去工作、失去店铺、失去工作。”秦彧无视她那颓然的反应，径直认真地说道，“难办是难办了一些，不过既然是你希望的，那么就这样吧。”
    楚伊人一愣，马上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一脸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秦彧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起身往门口走去。
    “夫君去哪里？”楚伊人连忙站起来跟上去，有些紧张地问道。
    “既然决定了，当然马上去做啊。”
    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回答，楚伊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听话”了？
    “不不不，夫君，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一时情急，也顾不上羞涩什么的，直接就拉着他的手，着急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请娘子明示。”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外面养着风渺渺而已。”楚伊人低着头轻轻说道，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整颗心都悬在阻止秦彧这件事上，根本就听不到他刚才那一声“娘子”。
    秦彧没有回话。
    他的认真和沉默着实让楚伊人有些心惊胆颤，可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而害得那么多人没了赖以生存的活路。这么想着，她便继续强调，“真的，我真的只是不希望你养着风渺渺。”
    真是的，他不是很聪明吗？就算用屁股想也应该知道她并不是想要依仗着秦府生活的人没了活路啊！咦？等等！
    楚伊人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却见他正深深地看着自己，嘴角竟若有若无地藏着一丝笑意。
    可恶！他在耍自己！楚伊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这是被他耍着玩儿了，想着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气又羞，一张俏脸生生地红了起来。
    “那个，我之所以不希望你在外面养着风渺渺，这样太委屈人家了，你直接将她纳为妾室好了。如果你觉得妾室这个位置配不上她的话，大可以平妻再娶，或者休妻再娶。”羞恼之下，楚伊人违心地说道，硬是将自己刚才那一番心底话给掰过来。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什么的。然而秦彧却像听不见一样，只是突然脸色一凛，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脸戒备地环视着房间。
    “嘘！你有没有闻到？”
    他那认真严肃的神情和语气，让楚伊人也跟着紧张起来，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鼻子不停地在嗅，“我什么也没闻到啊！”
    秦彧低下头，在她脸颊附近嗅了嗅，最后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难道你就闻不到你身上那股酸酸的味道？”
    酸酸的味道

 第263章 勾心（8）

    华晓春一脸贼笑，更故意用敬语揶揄着，可是秦彧知道他心里其实是非常满意这样的情况，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之间的情义是不需赘言的。
    然而，尽管这样，秦彧还是不能原谅华晓春的打扰！
    “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怎么可以？你既然让我过来了，我不帮嫂子把把脉，又怎么能安心离开呢？”说着，也不管秦彧那足以冻死人的表情，直接就走到他们面前，掏出一根红线递给秦彧，“把把脉总是好的，又不会少块肉。”
    冲着最后一句话，秦彧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拿了起来绑到楚伊人手腕上。
    华晓春一边把脉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哪里像是在把脉？根本就是在看戏嘛。
    楚伊人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被秦彧锁在怀中，要躲也只能躲在他胸前，可是那样会让变得好奇怪吧？她在那里如坐针毡，十分地不适应。
    “嗯，脉搏加速，面红耳赤，这样的症状看来，嫂子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患了羞涩之症。这属于心病，药石无灵，我建议你们两个人前人后多亲近些，这样就能不药而愈了。”华晓春装模作样，十分认真地说道。
    他的话，让楚伊人的脸更红了几分，也更局促了几分。秦彧本来对华晓春的“诊断结果”以及“治疗方案”有几分受落的，可是看到楚伊人这样，马上就改变了立场，直接将华晓春轰了出去。
    “来，洗个脸好好休息一样。折腾了一整天，累了吧？”秦彧低声说道，话里的温柔一览无遗，让楚伊人十分不习惯。
    然而她毕竟折腾得身心疲惫，便没有任何抗议地任由他帮她洗脸，洗手，然后又脱掉外衣，直接就躺了下来。
    “好好休息，我在这边看着你。”秦彧抓着她的手，轻笑着说。
    “我……”楚伊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绿兰淡淡地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老夫人派人来请夫人去碧玉园一趟，说是有事相询。”
    “夫人在休息。”秦彧冷然地说道，“天大的事等夫人醒了再说。”
    闻言，楚伊人眉头一皱就想坐起来，她不能留下“怠慢老夫人”这么大的把柄来让人攻击。可是她还没有所动作，就被秦彧抢先一步按着肩膀。
    “好好休息，万事有我。”此刻，他暖言安慰着，仿佛眉眼都在笑。
    楚伊人怔怔地看着，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她这人就是这么容易地就受软。
    “乖。”秦彧一边说着，一边捋了捋她额头和鬓角的青丝，“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闻言，楚伊人的心不受控地跳了好几下，连忙闭上双眼，不敢再跟他多情的双眸对视。</div></div><div class="mqq-p">老天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撞邪了么？还是脑袋坏掉了？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温柔多情？
    猛地，她觉得自己的心要被他勾走了一点点，不，不是一点点，而是……呃，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一直以来，她都被秦彧的冷然虐得不要不要的，如今看着他笑，看着他温柔，楚伊人隐隐觉得甜蜜，却又觉得惊悚，这种陌生且复杂的情绪，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闭上双眼，来个眼不看为净。
    她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写在了脸上，秦彧看着，宠溺一笑，帮她盖上了被子。说句实话，面对这个冒认宜桃夭身份的女子，这个跟最爱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他一直都不确定自己对她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就连现在，依然有些道不明说不清，如今他可以确定的是，他想对她好，他要对她好！他想保护她，他要保护她！
    楚伊人原来以为，在他的注视下自己很难入睡，可是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两下就昏睡过去，一直睡到华灯初上。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她就是侧头看向床边，他没在！这个念头一起来，楚伊人马上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觉得有些失落。
    说好的一直在这里陪着呢？
    “绿兰？”楚伊人清了清喉咙，一边轻声唤道一边想坐起来，却突然发现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手上，随着她要起床的动作变得有力起来，猛地将她又往床上带。
    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进了某个熟悉的怀抱中。
    “醒了？”
    秦彧有些慵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吓得楚伊人全身紧绷。
    他怎么会睡在自己隔壁？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边想一边垂着眼睑打量着彼此的衣服，发现两个人都穿着中衣，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
    楚伊人忍不住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两人成婚几个月，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身边醒来，呃，不对，应该说，呃，好像没有其他的说法……
    “怎么了？”看她久久没有说话，秦彧抬起她的小脑袋仔细端详，“还没睡够？”
    “不不不，我睡醒了。呃，你，你要是没睡够，就，就再睡一会儿吧。”
    “嗯。”秦彧闭上眼睛，随口应着，更松开手放她下床。
    楚伊人忙不迭地就跳了下床，七手八脚地穿好衣服，然后朝门口走去。
    “等等。”秦彧蓦地开口，“你帮我去拿一套衣服过来。”
    “什么？哦，好。”楚伊人一愣，还是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衣服在那边。”
    楚伊人一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和舜英的主房</div></div><div class="mqq-p">，其实都有备着他的东西。
    “你在紧张？因为我们刚才睡在一起而紧张不安？”在楚伊人低着头服侍他穿衣服的时候，秦彧突然开口问道，不像之前那么温柔多情，却也不似以前那样冷冰冰。
    “呃，没有啊！”楚伊人连忙应道，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开玩笑，她是谁啊？她可是有着职业道德的“替嫁新娘”，怎么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紧张？她不断地进行自我催眠，全然没发现自己的手哆嗦得有多厉害。
    秦彧笑而不语，猛地抓着她的双手。
    “我冷得打哆嗦不行吗？”楚伊人嘴硬地说道，努力不去在意被他抓着的手。真是奇怪，以前不是没有亲过、牵过，怎么现在感觉不太对？
    “你的话，就算这样也行。”秦彧轻声说道，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第264章 娘子去哪儿（1）

    “你你你你你……”楚伊人受到极大的惊吓，不知所措地结巴着看向他，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秦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打量着她的局促不安，忍不住调侃道，“我我我我我，怎么了？”
    瞬间，楚伊人满头黑线，突然就觉得一股淡淡地忧伤在蔓延，忧郁在心口难开。
    “嗯？”
    “没，没怎么了。我就想问夫君，你饿不饿？”楚伊人脸上浮现一丝牵强的笑意，眼睛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你这样笑眯眯，这样温柔，让我感到很惊悚”吧？
    “你呢？”秦彧不答反问。
    “饿，非常饿！”楚伊人忙不迭地说道，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这种尴尬的时刻，另一方面则是真的饿，她从昨晚开始就滴水未进。
    说着，她的肚子马上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来佐证。
    秦彧嘴边的笑意加深，“果然很饿。等我一会儿，我们马上出去用晚膳。”
    他放开了她，转身去找外腰带。
    趁着这个机会，楚伊人迫不及待地朝门口逃去，“我先去让她们准备一下。”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秦彧捞了回去。
    楚伊人愕然地低头瞪着腰上的手臂，他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娘子，你要去哪儿？”秦彧好听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让楚伊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呃，我去让她们备一下晚膳。”本来还理直气壮的理由，突然变得有些弱了。
    被抓个正着，楚伊人完全没有留意到他说的那一声“娘子”，只是弱弱地回答。
    “这个时辰，本来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不用你特意去让她准备。来，帮我束腰带。”说着，秦彧便将手中的腰带递给她。
    楚伊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腰带，抿了抿唇，拿起腰带就转身低着头帮他束起来。当腰带要从他后腰绕到前面的时候，楚伊人总是碰到他的胸口，那熟悉且暧昧的气息让她的呼吸有些紊乱。
    “好，好了。”楚伊人双手垂在身侧，不自然地开口说道，说话间，更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要从那让人窒息的暧昧情愫中逃开。
    “嗯，那我们出去吧。”秦彧无视她的局促和逃开，十分自然地揽着她的腰往门口走去。
    他的霸道，让楚伊人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连挣扎也没有就被他带了出去。
    绿兰早已带着一堆丫环在外面候着，看到他们这么亲密出来，尤其是秦彧脸上还挂着愉快的笑容，众丫环的表情已经不是用惊悚来形容了。
    她们不是没有见过秦彧对楚伊人好，不是没有见过秦彧对楚伊人温柔，之前甚至也听过秦彧笑了，可是现</div></div><div class="mqq-p">在这样一脸笑意、一脸温柔的表情，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
    就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异象一样，她们的视线紧紧地黏在秦彧和楚伊人身上，完全移不开，就连一向淡然而且在之前就看出些端倪的绿兰，此刻也被惊得没了反应。
    众人灼热的视线，直接秒杀了楚伊人。她感到十分难为情，下意识地不敢看向他们。
    她还记得，她刚嫁进来的那会儿，秦彧有一段时间给了她盛宠，经常故意地在人前秀着各种恩爱，那时候她没有一点儿的不自在感觉，因为她能感觉得到他只是在做戏而已——那会儿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笑、没有情。
    可是这次不同，她能从他眼神、神情以及言行举止中感到某些以前没有的东西，一种让她不知所措、只想逃开的东西。
    “布菜。”秦彧冷冷地吩咐道，那冷冽的声音瞬间将还在神游的众人拉回现实，他们打了一个冷颤，马上便开始工作。
    对嘛，这才是老爷！刚才肯定眼花了！
    “渴不渴？”秦彧坐了下来，更把楚伊人放到自己腿上，温柔地问道。
    前后差别如此大的声音，让那些丫环忍不住又偷偷地将视线投了过来，让楚伊人又是一阵尴尬，尤其是自己此刻还坐在他腿上！
    这么想着，楚伊人便扯着嘴角，牵强地说道，“呃，我，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她借着斟茶的动作站了起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娘子，你去哪儿？”秦彧将她拉回怀中。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刹那间，包括楚伊人在内的所有人好像同时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子？娘子！老爷竟然喊出这两个字！
    “怎么停下来了？”秦彧的声音又变得冷冽起来。
    众丫环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连忙自动自觉地开启不听不看的模式，低着头忙碌着。
    秦彧没理会他们，径直倒了一杯热茶吹了吹，缓缓放到她嘴边，“来，喝口茶。”
    楚伊人还被他刚才那一声“娘子”给惊得没了三魂六魄一样，根本没法思考，十分顺从地张嘴喝着。
    “小心烫。”他很体贴地提醒道。
    “夫，夫君，你，你刚才喊我什么？”喝下一杯茶后，楚伊人鼓起勇气问道。
    “娘子。”
    我滴乖乖啊！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然地喊出这两个字！夭寿哦！楚伊人的脸一下子就挂掉了，一脸苦逼地看着秦彧。
    她不习惯！真的不习惯！老天爷能不能把之前那个冷酷无情、残忍无良的秦彧还回来？楚伊人默默在心底嚎叫着，她宁</div></div><div class="mqq-p">愿被他虐个千百遍，也不要面对这样陌生的他啊！
    楚伊人甚至觉得，这根本就是酷刑！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又帅又酷又有权又有钱，如今对着自己这么温柔这么体贴，但是自己却不能心动，不是酷刑是什么！
    她以为这已经是她跟他相处以来最惊悚的事情了，以为这是她心理承受压力的底线了。可是一顿饭下来，她才知道自己的承压能力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其实，他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很温柔地看着她，很温柔地帮她试味道，很温柔地喂她吃。美男在侧周到服侍，美食在前香味扑鼻，可是她却怎么也享受不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膳结束，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带着她去花园散步去了。
    老天爷，这是闹哪样？楚伊人埋在秦彧的斗篷里，低着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心情烦扰。

 第265章 娘子去哪儿（2）

    “啊！我要去向奶奶请安。”楚伊人看着不远处的碧玉园，突然想起白天的时候，秦老夫人派人来找过自己，忙不迭地说道。
    看着她一副急着逃开的模样，秦彧嘴角轻笑，“好。”
    “那，那……”楚伊人想从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他竟然抓得更紧一些。
    她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一脸“我陪你去”的神情，当即就没了精神。她知道秦老夫人是为了下人们的年赏金一事来找她，可是她既然敢打乱秦府一直以来的规矩，就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惧怕会有人来质问自己。
    可是，那是之前！现在她的心绪被秦彧给扰乱了，连带着脑子也不怎么好使，这个时候去跟秦老夫人去争辩，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夫君，今晚风太大了，我吹得有些头疼。为免怠慢了奶奶，我看我还是明天过来好了。”站在碧玉园的门口，楚伊人扯着秦彧的袖子，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
    她没有说话，她真的头疼！只是不是因为风吹，而是因为他突然的转变。
    闻言，秦彧半弯着身子在她太阳穴轻轻揉着，“还疼么？”
    他温柔的动作和声音，让楚伊人的心猛地一颤，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说道，“呃，不，不疼了。”
    “那我们进去吧。”秦彧淡淡地说道，然后也没有将她拉回身边，也没有牵起她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楚伊人一愣，她呆呆地看着秦彧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中突然升起浓浓的失落。真奇怪，她不是害怕他的靠近么？如今这是闹哪样，短短一天时间就有了习惯和依赖么？
    “夫人。”绿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提醒她不要继续发呆了。
    “啊？哦！”楚伊人巴眨着眼，如梦初醒地连忙小跑进去，跟在秦彧身后迈着小碎步。
    虽然她在秦彧和绿兰，多多少少都露出了本性，可是在别人面前，总是不自觉地就又如之前一样端起大家闺秀的范儿，否则总是有些不踏实。更何况，除了牧守安，她还没彻底跟那些人扯破脸面呢。
    眼睛余角瞄到她那小心翼翼走路的姿态，秦彧轻轻抿了抿唇，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
    秦老夫人看着他们这对璧人款款朝她走来，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秦彧和牧静姝。
    “桃夭给奶奶请安。”楚伊人上前行礼，而秦彧一如往常地只是淡淡地唤了一声“奶奶”就径直坐到一边。
    终究不是三年前的他啊。秦老夫人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落寞，心中不禁一阵唏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唉，年纪大了，总是容易想起过去的事。秦老夫人看着在一边怡然自得喝着茶的秦彧，思绪也跟着扯得很远很远。
    可怜楚伊人还弯着腰半蹲着呢，看见秦老夫人久久没有让她站起来，忍不住开口，“奶奶？”
    “快起来。”秦老夫人回过神，连忙说道，“外面冷着呢，你快些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是。”楚伊人应着，习惯性地想往秦彧那边走去，可是鬼使神差地往另一边走去坐下。刚坐下便接收到两道不满的视线，她连忙端起茶假装喝着，借此躲避他迫人的视线。
    秦老夫人将一切收入眼底，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冷笑，看来他们并不如丫环们说的那么恩爱缠绵嘛。
    “看来让彧儿续弦的决定是正确的。瞧瞧，你们两人感情真的越来越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秦家开枝散叶？我真的很想做曾奶奶啊，这样的话，等我百年归老以后，也总算能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了。”秦老夫人突然就感叹道。
    楚伊人正喝着茶呢，差点被她的话给呛到，连忙把茶杯放了下来，“奶奶，你……”
    “奶奶，我们会努力的。”秦彧淡淡的声音响起，“很快了。”
    在场的人全部看了过去，只见他一脸漠然，让人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楚伊人更是当场傻掉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说什么努力，说什么就快了？快他个大头鬼啊！他们甚至都没有圆房，哪里来的“快了”？况且，况且她压根就不是他的妻子，生劳什子孩子啊！
    一瞬间，她感觉到一道道探究的视线直直朝她，不，朝她的小腹射了过来，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天爷啊！就算用屁股想也能想象得到秦彧这句话在她们当中造成什么影响了！
    她好想大声说她没有怀孕，可是偏偏就没有人直白地说她怀孕，也没有人问她是不是怀孕了！楚伊人下意识地双手护着小腹，谢绝众人探究的视线。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却让那些人生出了更多的猜测。
    “所以说……”同样被惊吓到的秦老夫人有些犹豫地开口，她一脸地不敢置信。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的喜悦之情，完全不像之前说的那样期待做曾奶奶。
    其他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楚伊人身上。只有秦彧，不动声色地把秦老夫人异样的神情，微妙的情绪都收入眼底，眸里冷色渐起。
    可是他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垂睑再抬眸，便换上温柔的眼神看向楚伊人。只见她此刻紧张地护着小腹，那股紧张劲儿倒真的有那么几分母性光辉。
    正好，楚伊人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无言，却心意相通。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是让大家以为她怀孕，为的是让她感觉不自在，借此来惩罚自己不坐在他旁边。
    楚伊人的大眼里满满是控诉，哀怨绵绵。
    确实，秦彧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秦老夫人的反应不过是意外的收获而已。
    “奶奶，你今天特意找我们过来，就是要问这件事吗？”眼看着楚伊人越来越不自在，秦彧终于决定放过她，轻轻地开口转移话题，大有“再不说正题我们就走”的味道。
    “不是。”秦老夫人应着，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楚伊人的小腹，那里真的孕育着秦府的香火吗？
    “奶奶，有没有暖水袋？我肚子疼。”楚伊人蓦地插话，她想隐晦地解释自己根本没有怀孕，听说很多女人来癸水的时候，都会肚子疼的，她这样说应该能她们了解吧？

 第266章 娘子去哪儿（3）

    “肚子疼？我马上让春娘去请大夫！”秦老夫人心中暗喜，连忙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每个月都这样，敷一下暖水袋就好了。”楚伊人顺势说道，一时间，屋子里的女人都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秦老夫人更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秦彧一个箭步走到楚伊人面前，“怎么回事？每个月都疼？肚子哪个位置？”
    显然，他秦大老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担心着，甚至直接伸手就想摸上去。对他来说，自己的真气绝对会比那劳什子的暖水袋来得有用。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到了极点，楚伊人慌得一下子抓住他的手，“不，不，我没事。”
    可是秦彧压根就不听她说的，直接抚上她的小腹，旁若无人地轻按着，“这里？还是这里？”
    楚伊人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此刻后悔得肠子也青了，说什么不好，竟然说肚子疼，这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想解释，可是发现自己根本就解释不来，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说自己来癸水了吧？唉，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秦彧见她没有反应，便轻轻皱着剑眉，紧张地开口问道，“都痛到说不出话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楚伊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胡乱地点了点头，此刻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澄清怀孕谣言、解释年赏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唯一想着的就是要赶紧逃开这里。
    见状，秦彧直接打横抱起她，对着秦老夫人淡淡道别，“奶奶晚安。”
    “等，等一下。”看着他转身就想离开，秦老夫人下意识就唤道，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赤果果就是在自取其辱啊！
    她是身份尊贵的秦府老夫人，她说的每一句话，别说府里的家仆丫环，就算是私底下对她冷言冷语的舜英，在众人面前还是装着一副恭敬听话的样子。
    可秦彧是例外的。他从来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更别说顾念到她的面子。就像这种时候，他肯定会漠视自己的话，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出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秦彧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甚至转过身深深地看向她，“不知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他的话是那么清冷，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一丝温度，跟刚才询问楚伊人哪里不舒服时候的声音有着天渊之别。这让秦老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怠慢了。
    “你们就这样走了？”她一边拨弄着手中的玉佛珠一边努力压着心底那翻滚的情绪。
    “是。”没有再多的话。
    “那……”秦老夫人知道自己此时应该随他们离去，可是那被怠慢的不满情绪硬生生地占了主导，她就是要拖延，就是不想让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对了，她可以好好利用年赏金的事阻止他们的怠慢，起码，得让她开口同意让他们离开才行。
    可是她的心思怎能逃得过秦彧的双眼？
    不等她开口，他便直接主动地将事情说清楚，“年赏金的事，是我亲授的，谁有疑问直接来找我。以后谁要是再纠结这件事，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最后，秦彧冷冷地看了春娘一眼，吓得春娘一阵心惊胆颤。
    难道他看穿了这件事是自己在背后撺掇的吗？春娘紧紧抿着唇，不敢看向秦彧。
    这次年赏金的分配，打破了往常的等级，完全是按劳而分，因此掌事和园子里的人所受到的冲击最大，根本就是被削减了。反而一些在最底层做活的人，年赏金有了大幅的增加，而且这些年赏金直接发到个人，完全不经掌事等人的手，断绝了他们克扣下面的人年赏金的后路。
    忿忿不平的人这些人逐渐纠结起来，花钱买通春娘，想着让秦老夫人出面找楚伊人算算账，可是秦彧这一番话，明显是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春娘知道，秦老夫人再傻，也不可能为了奴仆年赏金这些破事儿而跟秦彧闹翻。退一万步讲，就算秦老夫人不管秦彧的话继续不折不饶地纠结着这件事，可是有秦彧在这顶着，这件事肯定不会有下文了。
    “我，我……”秦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猛地她想到楚伊人的肚子疼，“我觉得桃夭既然肚子疼就不要折腾了，我马上让春娘去找大夫过来。”
    “不用。”秦彧依然不给秦老夫人任何脸面，抱着楚伊人直接离开了碧玉园。
    秦老夫人咬着牙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狠狠掐着手上的玉佛珠，却是说不出一句话。许久以后，突然就站起来往佛堂走去，单靠这一串佛珠根本就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旁边候着的春娘生怕她会迁怒自己，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赶紧跟了上去，心中却在不断咒骂着楚伊人。
    殊不知此刻的楚伊人也是有口难言。她被秦彧抱在怀里，秦彧的斗篷将她裹得十分严密。身子是暖了，可是她一直打着哆嗦。
    “肚子还是很痛？”
    听出他话里的担心，楚伊人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天啊，她怎么能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夫君，我根本一点儿都不痛。我刚才这么说，只是想澄清那个，那个……”她越说，声音越低，到了最后差点就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
    “你知道？”楚伊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头，他那如玉般的俊颜泛着轻笑，一点也不比今晚的月光逊色。
    “嗯。知道。”秦彧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楚伊人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所以说他刚才一直在演戏？难道他的担心和紧张都是假的？
    “你的演技太拙劣。”秦彧看出她的心思，并没有解释，只是抬起头敛去笑意，缓缓地说道，“下次不许再用这种蹩脚的理由。”
    说着，他忍不住加大了几分力度，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显然，他刚才的担心和紧张都是真的！
    楚伊人先是一愣，突然把头靠向他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嘴角轻轻上扬地应了一声，“嗯。”
    她知道自己不能心动，可是面对如斯男子，又有哪个女人不会心动？

 第267章 娘子去哪儿（4）

    虽然明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肚子疼，但是回到蒹葭园后，秦彧还是让绿兰用热水帮她热敷。
    楚伊人躺在床上，看着倚坐在窗边的男子，脑瓜子没有一刻消停，想了很多。
    她想着他的好，却也想着牧静姝的悲剧。她想着他的好，却也想着远走他乡的宜家父女。她想着他的好，却也想着含冤而亡的小五……想着想着，她想到了悠然岛。
    是呀，虽然她是逃婚出来的，但是悠然岛上有她最爱的家人，她并非一辈子都不回去，根本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说，她跟他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
    这样一个结论，让她的心微微有些抽痛。
    “怎么了？”秦彧清冷的声音在床边想起，楚伊人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床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楚伊人巴眨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秦彧伸手抚着她眉心，“为什么皱眉？”
    皱眉？她吗？楚伊人愣愣地抬手抚向自己的眉心，碰到的却是他的手指，冰冷，却让她像是碰到炙热的火一样忙不迭地收了回来。
    她感觉自己的脸火热地烧了起来，喉咙也变得干涸，“我只是困了。”
    才睡醒没多久就喊困。这个说辞，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更遑论秦彧？楚伊人垂下眼睑，默默地等待着他的“严刑逼供”。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却也没有逼问什么。敏锐如他，当然感觉得到她面对自己时候的抗拒，他知道自己的转变吓着她了，让他放弃是不可能，不过倒是可以稍稍让她喘一口气，省得把她吓着了。
    “那睡吧。”他把她把被子盖好，然后将夜明珠的光调暗，径直朝门口走去。
    今天也差不多了，应该留点时间让她好好理一下思绪。反正往后多的是时间让她习惯他，依赖他，喜欢他……
    “等，等一下。”楚伊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起来看着他喊了一声，在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以后，更是后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秦彧停下来转身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呃，那个，”在他迫人的注视下，楚伊人深呼吸两下，终于决定豁出去，“你今晚在哪里睡觉？风渺馆吗？”
    “嗯。”秦彧应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晚安。”道过晚安之后，也不等他回话，楚伊人便直接躺下，翻身背对着门口，耳朵却是高高地竖起来。
    听着他开门、关门的声音，一股酸意涌上了心头。
    不是说跟风渺渺的关系不是她想的那样吗？晚上去那边睡觉算什么一回事嘛！说一套做一套！楚伊人在心底愤愤地地骂着，随即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说些什么，刚刚不是才确定了自己跟他没有未来吗？想这么多做什么！
    楚伊人以为，在这么难受的情况下，已经睡了一整天的自己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可是不过一刻钟时间，她就睡着了。
    听着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一直站在门口边上看着的秦彧轻轻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睡得不算安稳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静姝，伊人……”他低哑地念着，然后轻轻站了起来，帮她放下了床帐，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消息灵通的秦府，这一夜，很多人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府就弥漫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氛，所有人都想着打听第一手资料，尤其想知道楚伊人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楚伊人自以为昨晚自己在碧玉园里晦涩的比喻，应该已经澄清了自己“怀孕”的谣言，可是她显然低估了消息的传播速度。早在她“洗白”之前，那个关于她“怀孕”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秦府。
    “白粥？”楚伊人皱眉看着眼前十分清淡的早膳，疑惑地看向刘嬷嬷，“还有，刘嬷嬷亲自过来所为何事？”
    一觉醒来，她的待遇又降低了不止几倍。难不成在她睡觉的时候，她又被贬了吗？
    “回夫人，这是燕窝粥，里面的燕窝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刘嬷嬷谄媚地笑着说道，一点也看不出她昨天还为年赏金的事而对楚伊人十分不满，“还有这碗燕窝面，是将燕窝剁碎揉进面团而拉成的，这汤底更是……”
    楚伊人耐着性子听她喋喋不休地叙述，就算她不懂得这些烹饪技巧什么的，但总算能抓到重点了，敢情这些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早膳全部都是用燕窝、海味做成的？
    “这是午膳、晚膳的菜谱，请夫人过目。”刘嬷嬷双手呈上一本札记。
    绿兰上前一步，打开来瞄了一眼，神情有些微妙，却也没有说些什么，直接递到楚伊人面前。
    楚伊人低头一看，全都是一些以吉祥话命名的菜，单单看菜名是真心不知道自己准备要吃的是什么，可是刘嬷嬷很“贴心”地在每道菜下面都作了标注。
    看着那一大堆的补品，楚伊人嘴角微抽，“刘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秦府富甲天下，不在乎这些名贵的山珍海味，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每天每顿这样的大补，不出三天，她就得虚不受补地大出血，继而死翘翘！
    “这，这是给夫人补身子的！”刘嬷嬷到底是人精，听出了楚伊人语气里的不满意，连忙解释道，“这刚怀孕的女人，一定要好好补一补，以后才能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一阵沉默。
    “怀，怀孕！”楚伊人猛地大吼一声，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捂着嘴激烈地咳嗽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嬷嬷一干人等吓呆了。
    “夫人。”绿兰赶紧上前帮她抚后背顺气，“您没事吧？”
    “我，咳，咳咳，她，她……”楚伊人说不上话，却一直指着刘嬷嬷，这家伙存心来逗她的对吗？无缘无故说什么怀孕啊？
    被她这样一指，刘嬷嬷总算回过神，却是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她身后丫环一看情况不对，马上跟着跪下来，齐刷刷地磕头求饶。
    秦彧一走进来就看到这样诡异的情景，没有多想便直接走到楚伊人身旁，接替绿兰帮她顺背，“发生什么事了？”

 第268章 娘子去哪儿（5）

    他的突然出现，以及突然的举动，让本来已经逐渐顺气的楚伊人，一下子又猛烈地咳了起来，一张脸都红扑扑的，双眼蓄满了泪水。
    秦彧皱眉，直接将楚伊人抱在腿上，让她面向自己，一边帮她抚背顺气，一边冷冷地瞪着底下早已吓得掉了魂的刘嬷嬷和丫环。
    他大爷完全不觉得是自己吓到楚伊人，只认为都是这些人的错。
    楚伊人的头枕在他肩膀上，慢慢地停止了咳嗽，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哑着声音说道，“绿兰，茶。”
    秦彧调整好她的坐姿，接过绿兰递过来的茶送到楚伊人嘴边。
    咳了那么久，喉咙干涸难受得很，楚伊人也顾不上矜持什么的，张嘴就喝，温热的茶顺着她的喉咙缓缓而下，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她没事了，秦彧这才放心，冷冷地看向刘嬷嬷，“你们又跑来闹事了？”
    又？闹事？刘嬷嬷被他的话吓得瞳孔收缩，紧绷着身子哆嗦着，就连辩解都不敢。
    “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楚伊人连忙帮她们解释，“我只是不小心呛到而已。”
    事实上，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闹事，相反的，她们是下重本来献殷勤，只是这种殷勤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秦彧挑眉，瞄了一眼桌上的早膳，又随手翻了一下楚伊人放在桌上的札记，脸色一沉，清清冷冷地开口，“这膳食真是大补。”
    哼，要真是按照这样的膳食来进补，只怕到时候人没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然而刘嬷嬷却没能听得出他话里的冷讽，以为这是称赞之语，连忙深深磕一下头，十分顺溜地说道，“是，是啊。老奴听说夫人怀孕了，便想着要给她补补身子，整宿没睡地想出这菜单。老爷请放心，老奴挑选的都是最上等的补品，绝对能将夫人养得白白胖胖的！”
    奇怪，这最后一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舒服？秦彧冷冷地开口，“你将她养得白白胖胖？”
    “不不不，是老爷养，是老爷养。”刘嬷嬷连忙改口，一张老脸差点都要哭出来了，敢情她前面那些拍马屁表忠心的话都被人自动忽略了？
    “嗯。”秦彧淡淡地应着，仿佛很满意她的回答。
    他大爷的，重点敢不敢抓得准确一点？被他圈在怀里的楚伊人默默在心底抗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到秦彧不愠不火地开口，“不过，你确定这不是想害她？”
    “什么？”刘嬷嬷一愣，呆滞地看向秦彧。
    她一大早就跑来蒹葭园献殷勤，却没想到会接二连三踢到铁板，先是夫人表示不满，此刻又听到老爷这句话，说得好像她企图要谋害夫人似的，一颗心碎成渣渣不说，整个人早已吓得傻掉了，跪在原地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刘嬷嬷。”绿兰走到她身边轻声提醒道。
    “啊？我，我，不，不，老奴，老奴没有啊！”刘嬷嬷回过神，连忙低下头辩解。
    “不知道？”这个答案显然没能让秦彧满意。
    “真的！老奴只是听到碧玉园里传来的消息，说夫人怀孕了，便想着，想着献一下殷勤而已！真的没有要谋害夫人的意思啊。求老爷明察，求老爷饶命。”刘嬷嬷虚软地趴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凄厉地哭喊着。
    听了她的话，楚伊人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一个人笨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自曝其短啊！而且还要害到旁人。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话后，秦彧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对绿兰说道，“撤了她掌事之职，在选出新掌事之前，由副掌事暂代。至于她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反正不能待在小厨房。”
    “是。”绿兰淡淡地应道，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老爷明察！老奴真的没有要谋害夫人的意思啊！”刘嬷嬷慌了，她怎么也算不到自己跑来献殷勤，竟然把掌事之位也献走了。
    然而，秦彧并不想多说什么，淡淡地示意绿兰将人撵走。
    “不不不，老奴不走。求老爷明察，求老爷明察！”刘嬷嬷豁出去了，死赖着不肯走。
    “常青。”秦彧也懒得跟她解释，直接喊了一句，门外的常青马上就走了进来，轻松地将刘嬷嬷带走，绿兰和那些丫环连忙跟了上去。
    “青爷！青爷！求求您，让老奴进去跟老爷解释吧。老爷真的是误会了，老奴真的没有要谋害夫人啊！”在蒹葭园的门口，刘嬷嬷跪在雪地上，哭得好不凄凉。
    常青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前在小厨房看着她那么嚣张跋扈地掌掴小丫环，甚至没将夫人放在眼里，如今却如疯了一样不断地求饶，前后差别如此之大，让他忍不住也一阵感叹。
    “刘嬷嬷，我劝你就不要再纠结在这里了。今天爷对你算是手下留情，换了往常你都要被赶出府了。”绿兰蹲在刘嬷嬷面前，掏出一块手帕，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淡淡地说道。
    “不是的，我只是……”
    “刘嬷嬷，你是小厨房的掌事，难道你没有看出那菜单上的每一道膳食都极其滋补吗？这样吃下来，夫人根本承受不了，时间一长，就算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绿兰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说实话，可是不管菜单是何人制定的，你都不能继续待在小厨房。”
    她的话，让刘嬷嬷猛地一颤，“我，我……”
    “就这样吧。至少没有被逐出府不是吗？”绿兰将手帕放到她手中，轻声安慰，“放心吧，虽然没了掌事之位，但我会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位置。”
    说着，绿兰就让那些丫环将刘嬷嬷搀走，然后缓缓地扫视了不远处那些正注视着这边的家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真温柔。”常青清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让她心猛地一颤。
    他一直在看着她？绿兰俏脸一红，转过身低着头谦虚地说道，“青爷谬赞了。”
    “我说的是真的。看你外表那么清冷，想不到心底竟然有着这么柔软的一面。”常青爽朗地笑着说道，“回去吧。爷和夫人身边此刻都没有人。”
    说着，常青率先转身往回走。
    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远去，绿兰有些失落地抬头看着他帅气潇洒的背影，心泛酸涩。

 第269章 娘子去哪儿（6）

    刘嬷嬷献殷勤献得没了掌事之位的这件事，眨眼间便传遍了秦府上下。
    先是年赏金，再来就是撤职。一时间，府中各个掌事以及稍微有些地位的家仆都惶惶不安，生怕下一个被对付的人就是自己。
    而两个肇事者此刻正躲在蒹葭园吃着那营养丰富的早膳。
    好吃。楚伊人满足地喟叹一声，撇开怀孕补身这事不说，这顿早膳做得还真是不错。
    “喜欢吃就多吃点。”秦彧说着，又给她添了一碗粥。
    “嗯。”楚伊人也不客气，而且很懂得分甘同味地给他也舀了一碗，“夫君，你也尝尝。”
    秦彧轻笑地看着她，低着头和她静静地吃着。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满满的让人心安的温馨。
    常青和绿兰在花园拐角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打扰。
    “对了，夫君你为何要撤了刘嬷嬷的掌事之位。”吃饱喝足以后，楚伊人突然问道。
    “你说呢？”
    他就不信她真的不知道。
    “嗯，你是觉得她不能胜任吗？”楚伊人轻轻皱眉分析道，“那份菜单，就连我也看出有问题了，可是她作为小厨房的掌事却看不出问题，甚至还跑来献媚，说明她真的不足以担任小厨房掌事一职。”
    连膳食对人的利弊都不能区分，明显就是在其位而不能谋其职。
    “还有呢？”
    闻言，楚伊人略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根本就知道那菜单过于滋补，却故意拿来给我，就赌我什么都不懂，那么既可以拍马屁又可以对付我，一举两得。可是我觉得这个几率不大。从夫君对她的处罚看来，也是觉得第一个可能性大一点对吗？”
    就她所了解到的刘嬷嬷，冲动有余智商不足，绝对没有想到那么多弯弯道道。再说了，从刘嬷嬷刚才那么容易就说出“夫人怀孕”的消息是从碧玉园传出来的言行看来，她绝对是一个职业坑同伴的货。哪个傻不拉几的人会找她来做这样的事啊？
    “脑子还算正常。”秦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轻笑着赞许道。
    对此，楚伊人是抑郁的。说得她脑子不正常似的！虽然她冲动了一点，有时候也笨了一点，可是……啊呸！怎么连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一股恼意在心底奔腾着，她猛地站起来，拿起斗篷就穿上，对着秦彧福了福身子，有些负气地说道，“夫君，我今天还有事要忙。再见。”
    说着，转身就出了门，朝绿兰走去。
    “娘子去哪儿？”秦彧一如既往地反应极快，一把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楚伊人的脸腾地就红了。
    她暗骂自己一声“不争气”，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对着绿兰说道，“绿兰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去刺绣坊。”
    “我也去。”秦彧马上说道。
    “夫君，春节马上就到了，我要去看一下各房各坊的准备情况。您天生睿智，贵人事忙，就不必跟着去管这些小事了。”楚伊人一边扒拉着他的手，一边讽刺着。
    换了往常，她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可是他昨天的反常，以及刚才的“鄙视”，让她心中充满了悲愤，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要好好出一口怨气而已。
    “娘子的事，都是大事。”秦彧没有跟她计较，只是笑着说出这八个字。
    楚伊人一愣，停止了扯他手的动作，呆呆地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娘子的事，都是大事。”秦彧重复了一遍，放开了她，牵起她的手，“我陪你去走走。”
    不等楚伊人反应过来，秦彧便拉着她走遍了各房各坊。
    每到一处，秦彧就像大爷一样坐在旁边，冷冷地看着那些掌事向楚伊人汇报情况，等他们汇报完毕了，就又换上温柔的眼神看着楚伊人说出意见。
    天渊之别的待遇，让掌事们有苦说不出。
    常青跟绿兰跟在后面，一边欣赏着掌事们多变的表情，一边帮他们认真地做着记录，就他们这傻缺的状态，肯定记不起来。
    “娘子去哪儿？”没离开一处前，秦彧都会牵起楚伊人的小手，一边轻轻搓着，一边笑眯眯地问道，丝毫不在意那些掌事们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
    不消半天，“娘子去哪儿”便成为了秦府流传最广的话，每一个人都以这句话为开头，窃窃私语着老爷对夫人的宠爱。
    楚伊人本来打算用一天的时间将各房各坊都走一遍的，可是秦彧的存在严重影响了进度。别说那些掌事受到了他的影响，就连自己何尝不是？
    几经权衡之下，楚伊人决定还是让那些掌事去议事厅汇报。
    在等那些掌事过来的时候，她就躲在议事厅的书房里，绞尽脑汁地起草着刘嬷嬷的惩罚告文。
    “有那么难写么？”秦彧站在旁边看着，淡淡地问道。
    不是难写！是根本写不出！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站在隔壁看着她下笔，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停止干活了！
    “我帮你写吧。”秦彧看不下去了，直接拿过笔就要挥毫。
    “等等，我自己写！”楚伊人猛地抢了过来，“夫君陪我走了一天也累了吧，不如先到旁边歇着，我写好后给你过目。绿兰，快端些点心上来给夫君尝尝。”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将他赶到一边去。
    秦彧忍不住笑了。

 第270章 夫君去哪儿（1）

    前有刘嬷嬷被撤职的教训，后有秦彧在一旁虎视眈眈，在议事厅上，楚伊人根本不需要刻意端起当家主母的身份去说些什么，那些掌事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表示自己是如何拼命地完成楚伊人交办的事。
    听了整整一下午，楚伊人觉得耳朵都快要长茧了，眼皮也在悄悄地打架，差一点就要放弃去找周公聊天。
    当最后一个掌事说完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虽然用袖子挡着没有被人看到这么不雅的样子，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掌事们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了。敢情夫人刚才都当他们在玩儿？他们这么卖力地表现，却换来这样一个打哈欠，这让他们心塞得很，倘若不是碍着她的身份，早就开口抗议了。
    看来，夫人果然不是做当家主母的料啊！在他们心里，始终认为倘若不是秦彧的偏爱，楚伊人这种平庸又不体贴下人的人，是不足以担当秦府当家主母的。他们甚至觉得，假如楚伊人继续当着这个当家主母，秦府未来必定会大乱。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前一刻还昏昏欲睡的楚伊人喝了一口茶之后，竟然能很犀利地点出他们做得好以及做得不足的地方。尤其是在说不足的时候，那可真的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给，一针见血。
    一群在秦府干活多年的老人精，在做事方面突然被人这样当众打脸，心里那份难受可想而知。尽管这样，他们却不得不承认楚伊人的话都说到点子上了，一群人坐在那里低着头，脸上火辣辣地烧着，阵阵羞愧不断涌上来。
    “都听明白了吧？春节就快到了，我希望大家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楚伊人淡淡地说道，“尤其是小厨房，虽然刘嬷嬷被撤了，但是一个人的离开，不应该成为你们做不好事的借口。年夜饭就交给你们了。”
    “是，奴婢知道。”小厨房的副掌事小心翼翼地说道，她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就算楚伊人不特意吩咐，她也肯定会全力以赴，务求给主子们留下好印象的。
    “对了，趁着这个机会，你们顺便跟我说一下大家对于今年的年赏金是否还满意？”楚伊人突然开口问道。
    议事厅一下子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假如她是昨晚之前问的话，他们还会连成一气，七嘴八舌地表达不满，然而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就想起春娘跟他们说的话，再偷偷瞄了一眼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秦彧，立马决定将一肚子的话烂死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要说出来。
    “怎么都不说话了？”楚伊人明知故问，她就想试试看秦彧的话在这些人当中有着这样的影响，回答她的仍然是一片沉默。
    “唉，看来你们对此的意见都很大嘛。”楚伊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瞬间，低着头的掌事们感觉一阵寒意席卷而来，同时打了一个寒颤，他们就算不用抬头也能知道原因。
    “刺绣房众人感谢夫人的恩赐。”胡嬷嬷带头说道，“大家都说夫人宅心仁厚，那些年赏金足够奴婢们过一个丰年。”
    她的话，让其他的掌事心中既鄙视又懊恼。鄙视的是，明明是这个胡嬷嬷带头联系春娘，企图让秦老夫人出面对付楚伊人；懊恼的是自己反应不够快，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绝佳的拍马屁机会溜走。
    “你说的都是真话？”楚伊人装出一副被取悦的表情，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老奴不敢欺瞒夫人。刺绣房上下真心感念夫人的好，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夫人的吩咐。”胡嬷嬷看着自己的马屁有效果，忍不住谄媚地继续说道。
    这次不等楚伊人有所反应，其他人就争先恐后地抢着献媚，听得楚伊人一阵好笑。
    “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我心里都清楚。今天就这样，你们退下吧。”楚伊人收拾好心里的各种吐槽，端着一副高贵典雅的大家闺秀范儿说道。
    待那些掌事全部退下，楚伊人也不顾得秦彧和绿兰在场，立刻垮下双肩，整个人有些无赖地靠着椅背，一点都没有了刚才高贵大方的范儿，甚至还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她苦着脸，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很累么？”秦彧看着她瞬间变脸的模样，既觉得窝心又觉得好笑。
    “累惨了。当家主母不好当啊！”楚伊人闭着眼睛揉了揉肩，心直口快地说道。
    “确实不好当。”
    闻言楚伊人心中“咯噔”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连忙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说道，“可是作为秦府的夫人，就算不好当，我也会一直当下去的。毕竟这是我的责任。”
    老天爷啊，她只是稍微抱怨一下下而已，他可千万别当真啊！假如他撤了她当家主母的位，那么她要得猴年马月才能查清楚小五的冤屈啊。
    “知道就好。”秦彧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很在意这个位置，不过也没有拆穿她。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总算安心一点。
    不过，这当家主母是让她有了权势，却也有太多的杂事要处理，这样下去，她根本就不能集中精力去调查舜英的事。
    看来她要想一个办法才行，不能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蓦地，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看着她笑靥如花，秦彧有些不甘寂寞地走到她旁边问道

 第271章 夫君去哪儿（2）

    “我没想做什么啊！”楚伊人淡定地避开他的视线。
    “如果你告诉我，我带你去见刘刈。”秦彧突然开口，他知道对她来说，最大的诱惑就是这件事。
    果不其然，楚伊人一听到“刘刈”的名字，双眼就散发出迫人的光彩。
    “绿兰你出去看着，不要让人靠近这里。”虽然楚伊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刘刈”的下落，可是她还是很有警觉性。
    “是。”绿兰并没有多问什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更帮他们把门关了起来。
    门一关上，楚伊人便马上开口问道，“夫君说的是真的？你愿意告诉我刘刈的下落，不，你愿意带我去见刘刈？”
    “当然。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对于她的反应自己心中很不爽，可是秦彧还是爽快地答应着。
    楚伊人立刻眉开眼笑，她很想让他立字为据，可是看到他脸上那隐隐的怒意，便觉得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冒险信他一回，“好。我告诉你。”
    她凑近秦彧耳边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说完以后，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夫君，你觉得怎么样？赞不赞成？”
    她可以肯定，这事要是弄不好，绝对会让秦府鸡飞狗跳。站在秦彧的立场，他不赞成的几率非常大。
    果不其然，秦彧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她，看得楚伊人有一种心中发毛的感觉。
    老天爷，这是暴揍前的平静吗？在这一刻，楚伊人心中是后悔的，真是傻了才会跟他说这件事！
    就在她再一次为自己的作死而哀悼的时候，秦彧的嘴角微微上扬。
    “很好，我赞成。”他轻笑着回答。
    “真的？”楚伊人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嗯。”
    “耶！”楚伊人好像一个被称赞的小孩一样欢呼一声，然后才发现这并不是重点，“呃，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我已经说了我的计划，那么夫君现在马上带我去找刘刈吧。”
    说着，楚伊人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拉着他胳膊往外走。
    难得他自己开口说要带她去找刘刈，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天知道，刘刈对于她来说是有多重要！舜英那女人做事干净利落，自己一直都找不到突破口，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刘刈了。
    然而说真的，刘刈是否真的有用，这一点她至今还没确定。
    “我没说现在马上带你去。”秦彧一用力，顺势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你言而无信！”楚伊人立马炸毛了，她果然应该要让他立字为据才对！现在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只说了带你去，没说什么时候带。哪里言而无信了？”秦彧把玩着她的头发，有些事他需要好好理清楚，再次之前，他是不会放任她胡来的。
    对于他的耍赖，楚伊人除了自认倒霉，也就只有自认倒霉了。谁让他是她靠山？谁让她不够他高，不够他富，不够他帅，不够他打呢？
    “听话，待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刘刈。”秦彧没什么诚意地安抚道。
    时机，时机，又是时机！总是这样故弄玄虚地说什么时机，所谓的时机就是他大爷的心情吧？楚伊人愤愤不平地想道，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有些娇憨地噘着嘴说道，“时机是什么时候？”
    秦彧一愣，时机哪有能说个准的。不过看着她眼眸里透出来的小情绪，他还是轻笑着回答道，“大约就在春节前吧。”
    “春节前？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啊。”她哀怨中带着撒娇的的味道，秦彧看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颤了一下。
    “嗯。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楚伊人想了想，坚定地说道。
    闻言，秦彧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把头靠在她肩窝，微颤地抱紧了她。
    相信，这两个字说起来可真轻松，可是做起来却好难。他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只希望她能跟“她”一样，始终相信自己。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是楚伊人知道，此刻的秦彧是脆弱的。
    这一刻，刘刈、小五、舜英等等的，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脑海里只是想着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好过一点。
    下意识地，楚伊人抱着他的头，轻轻说了一句，“嗯，我相信你。”
    这句话，让秦彧猛地一震，抱着她的力度又大了一些。
    见状，楚伊人抿了抿唇，不断地在他耳边低喃着“我相信你，相信你……”
    对，她相信他！可是，这种相信的心情随着春节的来临也显得越来越没有底气。
    除夕夜，秦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东篱城里也到处布置得红红火火，家家户户都透着喜悦的气氛，每一个人都怀着兴奋的心情张罗着年夜饭，以求和家人团团圆圆一起除旧迎新。
    炮竹声声，整个东篱城都弥漫着热闹的气氛，楚伊人却孤孤单单地坐在蒹葭园清冷的主房中，愤愤不平地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一段“相信你”的对话，心中恼火得很。
    什么相信他？见鬼的相信，她才不要再相信他呢！
    “夫人，可以沐浴了。”绿兰从内室走出来，淡淡地说道，“您还要提前半个时辰过去打点呢。”
    楚伊人瞪了她一眼，难道她都看不出自己此刻有多恼怒吗？
    “夫人，就算老爷不在，这个年夜饭还是要吃的。”绿兰果断无视她的瞪视，继续淡然说道。
    “你这丫头是存心想气我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伊人腾地站起来，气得整个人都发颤了。
    自从那天以后，秦彧便没了踪影，就连常青也跟着不见了人。
    换了以前，楚伊人也不会太在意，可是被他温柔多情地黏了两天，加上他说了会在春节前带她去见刘刈，她的心便一直在那里吊着。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派人去了纵横楼找，没找着；去风渺馆找，说是没去过。
    可恶！他到底去了哪里嘛？连续几天坐立不安，她绝对不承认自己这么焦躁其实也因为对他多了一丝担心。
    “夫人，您再这样，会迟到的。”绿兰依然无视她的怒气，淡淡地提醒。
    绿兰知道，为了不让府里的人看扁，楚伊人在这年夜饭上费了很多精力，绝不会在最后关头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第272章 夫君去哪儿（3）

    敢不敢贴心一点？楚伊人哀怨地瞪了绿兰一眼，心中一阵抑郁，摊上这么一个理智冷情的丫环，她也真是心累。
    然而绿兰早已练就一副不轻易受到影响的金身，况且清楚地知道此刻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也不争辩什么，默不作声地伺候楚伊人沐浴更衣，并且早早就到了大厅。
    除夕的年夜饭，并不像冬至那样大排筵席招呼秦府下面各商号的主事，主要还是府里各人的团圆饭而已，可是却是秦府最重要的重头戏。
    楚伊人亲自巡了一圈，确定没有异常后，便坐在大厅的主座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家仆丫环进进出出，心思再次飘远。
    秦彧到底跑哪里去了呢？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带她去见刘刈，便连年夜饭也不吃了吧？想到这里，楚伊人脸色十分不好看，娥眉高高蹙起，心情显然十分糟糕。
    “夫人，英姨娘来了。”绿兰站在旁边，低声地提醒道。
    “嗯。”楚伊人随口应道，并没有回过神。
    “舜英向夫人请安，祝夫人吉祥如意。”一身紫色锦裙的舜英还来不及脱了斗篷，便走到楚伊人面前弯腰行礼，十分恭敬地请安。
    她身后的丫环也跟着一起行礼请安，齐刷刷地跪在那里。
    可是楚伊人却没有反应，依然低垂着眼睑想着秦彧的事，丝毫没有感觉到舜英的到来。
    她不出声，舜英便不敢直起身子，旁人更不敢开口说些什么。而绿兰以为楚伊人心情不好而故意而为，便也不好出声提醒。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舜英渐渐觉得有些难受，感觉自己的腰酸软得厉害，全凭一股傲气在支撑着。她身后的丫环跪在那里，双脚直打颤，却一个个都很有骨气地不做声。
    “哎呀，发生什么事了啊？”玉念春娇俏的声音响起，幸灾乐祸的味道甚浓，“舜英你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啊？害得丫环们都陪着受罪！”
    玉念春搀着秦老夫人出现在门口，一看到这场景就乐了，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她尖细的声音，让楚伊人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眨了眨眼，才发现舜英和她的丫环都还在对自己行礼，连忙站起来下意识地说道，“哎呀，你们快起来。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走神了。”
    听到她的话，绿兰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敢情刚才应她的时候人还没清醒过来？难怪会这样让舜英难看了。
    楚伊人是真心道歉的，她说的也都是实话，可是听在别人耳里，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表嫂，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您是当家主母，对于一些不恭敬的人，该惩罚的还是要惩罚。不过嘛，最好按照家法来，这样让人站着、跪着的，多可怜啊。”玉念春煽风点火，让舜英的脸色更加难受，也让舜英的丫环心中更加地不满。
    这家伙，除了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就不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吗？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吐槽，可是转念一想，反正从她拿到大钥匙的那一刻起，她和舜英也算是撕破脸面了，自己又何必在乎太多？
    这般想着，她也就懒得开口，无视若珠等人怨恨的目光，精制走到秦老夫人面前，十分恭敬地行礼，“桃夭给奶奶请安，请奶奶上座。”
    “嗯。”经过上次的事，秦老夫人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淡淡地应着便走到主座上，“一切都准备好了？”
    “是的。”楚伊人应着。
    她就知道秦老夫人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唉，谁让自己亲眼目睹了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被秦彧冷待的过程呢！况且，各房各坊的掌事们迫于秦彧的威势，那么卖力地完成她交办的事，这些小道消息传入秦老夫人耳中，想来也是不太好受吧？
    唉，自个儿的孙子对自己无礼顶撞，却对别的女人那么温柔多情，即使是年过花甲的女人，心中依然会被妒意堵得难受。
    “守安呢？”秦老夫人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牧守安的身影，便开口问道。
    “安少爷还没过来。”
    “有没有让人过去请？”
    “桃夭疏忽了，并没有让人去打扰。”哼，牧守安那坑货爱来不来，她才不要派人去请他过来呢，真以为自己是大爷啊！
    对于牧守安在风渺馆迟迟不出手救她，以及扔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的事，楚伊人始终耿耿于怀，更何况，她本来就跟牧守安有嫌隙，又怎么会做这种三催四请的降低身份的事？
    秦老夫人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责怪她，只是一边拨弄着手中的玉佛珠一边淡淡地对春娘说道，“春娘，去请安少爷过来。”
    “是。”春娘应着，连忙走了出去。
    楚伊人嘴角暗暗抽了一下，这秦老夫人是有多爱牧守安啊？她甚至还没有问过秦彧的行踪呢，说到底这个才是她的亲孙子吧？
    “怎么不见彧儿？”像是感受到楚伊人心中想法似的，秦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开口询问。
    “夫君有事要处理。”
    “什么事那么重要，必须要现在处理？难不成让我们一大家子的人都等他吗？”显然，秦老夫人依然记恨着秦彧那晚对的怠慢，像是终于抓到秦彧的错处一样，十分不满地说道，“真是的，当家都好些年了，还是这么不知轻重。”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阵惊愕。
    整个秦府上下都知道，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发生以后，秦彧便一直是这样从来不参加家宴，也从不跟秦老夫人贺寿。尽管这样，秦老夫人却从来没有有过一句抱怨，也从来不会管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怪秦彧？
    楚伊人也是一愣，她真是低估了那晚的事对秦老夫人的打击了。
    换了以前，她是一点也不在意的，可是现在不一样，秦彧可是她的大靠山，况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发酵，秦彧更是她“最亲密”的伙伴啊！
    “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多想，楚伊人便冷着一张脸开口。
    闻言，秦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其实在说出那番话之后，她便觉得十分懊恼，正寻思要怎么圆回来呢，想不到还没想到办法就被楚伊人这样当面“质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老夫人瞪着楚伊人冷冷地开口。

 第273章 夫君去哪儿（4）

    “夫君日理万机，为了秦府劳心劳力，即使是除夕夜还要处理事务，奶奶不体谅就算了，还这样当众在背后责怪他不知轻重。而牧守安那个外姓人，终日无所事事就算了，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还迟到。可是奶奶却没有说他一句，甚至还让春娘过去请他过来。敢问奶奶一句，你这样的做法，如何让人信服？”楚伊人不甘示弱地抬头迎视着她，语气里没有一丝恭敬之情。
    “守安不是外姓人！”
    “他姓牧不姓秦！”
    “他是我的义孙！”
    “夫君是你的亲孙！”
    “在我心里，亲孙、义孙都是一样！”
    “然而你始终偏心牧守安！”楚伊人猛地大吼一句，直接让秦老夫人的脸色黑了下去。
    整个大厅安静得就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所有人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关于秦老夫人偏爱牧守安这件事，大家虽然心里都有疑惑，也有着猜测，可是从来没有人敢摊出来说。此刻楚伊人竟然如此大声吼出来，着实让他们吓了一跳。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这里对着姑婆大呼小叫？”玉念春眨了眨眼，迅速回过神，猛地窜到楚伊人面前，指着楚伊人的鼻子大骂。
    “就凭我是秦府的当家主母。”楚伊人眯着眼说道，伸出手用力夹住鼻子前的手指，“还有，别随便用手指指着人家的鼻子，这样会显得你们玉家人很没有家教！”
    楚伊人夹棍带枪的话，让秦老夫人和玉念春的脸色变得铁青。
    玉念春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指，死死地瞪着楚伊人，脸色狰狞地说道，“狐狸精！别以为表哥让你当个劳什子当家主母就在这里得瑟，府里多的是对你不满的人！”
    “是吗？谁对我不满尽管站出来。”楚伊人扭头缓缓扫视那些早就被惊得呆在原地不知道反应的家仆丫环。
    秦老夫人虽然不是当家主母，可是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德高望重，即使是舜英当家那会儿，两人也只是在私底下内斗，何曾会像这样搬到明处争吵？
    站在秦老夫人这边吧，可是夫人是当家主母不说，还有老爷在背后撑腰。站在夫人这边吧，可是秦老夫人在秦府这么多年，暗地里的势力并不容小觑。一时之间，那些家仆丫环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看来，对本夫人不满的，也只有表小姐这个外人了！”楚伊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不过这是秦府的家事，虽然你贵为老夫人的侄孙，还真轮不到你在这里大放阙词！”
    玉念春生平最恨的便是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最嫉妒的就是楚伊人和舜英是秦彧妻妾的身份。听到楚伊人这一番嘲讽，恼羞成怒之下，高高扬起手便要掌掴下去。
    “夫人小心！”绿兰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此刻突然回过神，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拉过楚伊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拉不动。
    “啪”的一声，楚伊人硬生生便吃了玉念春这一巴掌，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就这样浮现在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回过神。
    “夫人！”绿兰一颗心揪得紧，冲上前将玉念春一把扯开，紧紧皱着眉审视着楚伊人的伤势。
    玉念春被绿兰用力地一扯，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此刻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天啊，她刚才做什么来着？
    “春儿，你在做什么？”秦老夫人也吓了一跳，严厉地吼了玉念春一声。
    这个白痴，竟然当众掌掴秦府当家主母！脑子进水了吗？
    被这样一吼，玉念春回过神了，她愣愣地看着楚伊人逐渐肿起来的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姑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玉念春喃喃说道，她从小在秦府长大，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了！
    “映红，马上将表小姐送去碧玉园关禁闭，我要亲自管教！”秦老夫人反应迅速，立马对着在旁边惨白着一张脸的映红说道。
    然而此刻的映红早已吓得三魂不见六魄。她一直都知道玉念春蠢，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蠢到这个地步。这件事要是追究起来，别说玉念春了，整个念春园都要受到牵连啊！
    “映红！你还呆着做什么？”秦老夫人急了，对着映红严厉地喝道。
    “啊？是，是！”映红惊慌地应道，连忙扶起玉念春就往门口走去。
    突然，绿兰一个转身，直接挡在她们面前，脸泛冷意，“谁也不许走。”
    早在秦老夫人开口的时候，绿兰就猜到了她的用意，什么关禁闭，什么亲自管教，那都是借口而已，实际上就是要保护玉念春，想着要拖延时间好想出救她的办法。
    “绿兰，你这是做什么？”秦老夫人皱眉怒喝一声。
    她想不到从碧玉园出来的绿兰不帮着自己就算了，竟然还会落井下石！
    “老夫人，表小姐这祸闯大了。”绿兰双眸冷冷地盯着玉念春，却是对着秦老夫人说道，“您这样包庇，不见得能派上什么用场，反而会将自己也卷入其中。这是何苦呢？”
    绿兰的话，秦老夫人何尝不懂。本来只是自己与楚伊人的口舌之争，充其量也只是秦府内争问题，可是玉念春这样插上一脚，动一下手，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自己硬要斡旋的话，麻烦肯定会有，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玉念春被赶出秦府，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什么包庇？我这是要惩罚她，教育她。”秦老夫人有苦自己知，只能硬撑着说道。
    “请恕奴婢无礼，表小姐此刻哪里都不能去。”绿兰很强硬地说道，“一切要等夫人来裁定。”
    “你敢反抗我？”秦老夫人先被楚伊人质问，如今又被绿兰无视，顿时恼羞成怒。
    绿兰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看向秦老夫人，此时她倒希望秦彧能突然出现在眼前。
    见状，秦老夫人又开口催促道，“映红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人带走！”
    然而绿兰往前走了一步，十分坚决地阻止映红的离去。
    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
    舜英一直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幸灾乐祸得很。斗吧斗吧，最好斗得两败俱伤！
    “发生什么事了？”门口突然传来一把声音。

 第274章 夫君去哪儿（5）

    闻言，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这种出场方式除了秦彧还能有谁？
    玉念春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假如之前还有一线生机，此刻则是一片绝望，等待她的恐怕不是逐出秦府这么简单。她可不觉得秦老夫人能从秦彧手中将她救出来。
    她从来没试过这么后悔过，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冲动地扇那一巴掌呢？
    不管她再怎么不愿意转过身看过去，该来的都是要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玉念春做好心理去迎接秦彧的冷怒，然而当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牧守安。
    “守安！”秦老夫人首先回过神，她看到出现的人是他的时候，忍不住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如果出现的人是秦彧，别说她保不住玉念春，恐怕连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奶奶，怎么了？不是要吃年夜饭吗？怎么都站着？”牧守安疑惑地问秦老夫人，可是一双黑眸却是紧紧地盯着那抹背对着自己的纤细身影，那么倔强，那么清绝。
    “这，发生了一些意外而已。”秦老夫人竟然有些小委屈地说道，“你来了刚好，帮我将春儿送到碧玉园去。”
    她人老心不老，知道牧守安和绿兰之间有些渊源，笃定绿兰不会也不能拦着牧守安，当下也顾不上牧守安和玉念春之间的嫌隙，连忙向牧守安求助。
    然而她低估了绿兰的脾气。此刻别说是牧守安，就算秦彧来了，只要楚伊人不让玉念春离开，她就不会后退一步。
    “不行，表小姐不能离开！”绿兰淡淡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坚持。
    “绿兰！你这是什么态度？竟然对老夫人这么无礼？”什么都不晓得的春娘本来就不待见绿兰，此刻看到她这样当众顶撞秦老夫人，立刻就发难了。
    “奴婢无礼了。但是今天没有夫人发话，表小姐哪里都不能去。”
    “无礼的丫头！”春娘被她这样顶撞，心里也不好受，马上上前掰过绿兰的身子，扬手就想打下去。
    可是她的手才呼到一半，就被人猛地抓住往外掰，痛得她惨叫连连。
    “你敢？”楚伊人冷冷的声音响起。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看到她是何时出手的，当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春娘早已被楚伊人推倒在地上，“春娘你好大的胆子，在我面前就想出手伤人？”
    真是把她当成病猫了么？竟然想当着她的面掌掴绿兰？
    春娘呆呆地看着楚伊人，惊吓得完全说不出来。
    “夫人！”绿兰连忙上前扶住楚伊人。
    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牧守安冲到她们面前，紧紧地盯着楚伊人那微肿的脸颊，五指印鲜红得很。
    “谁干的？”牧守安的声音极冷，压抑着让人颤抖的怒意。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让秦老夫人心中警铃大作！她可没有忘记牧守安对牧静姝近乎变态的保护欲，虽然楚伊人并不是牧静姝，可是那张脸可是一模一样的啊！
    她紧紧咬着牙，暗地里踢了映红一脚，示意她赶紧悄悄将玉念春带走。
    然而映红早已吓掉了魂，哪里还能反应过来。
    “安少爷，男女授受不亲，请不要站得这么近。”楚伊人拒绝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只是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牧守安看着她疏离的表情和动作，心中更加恼怒。他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玉念春一眼，除了她也没有谁会做出这么白痴的事。
    玉念春被他的视线吓得连忙躲到秦老夫人身后，拽着她的衣袖低泣着，“姑婆，救，救我。”
    她知道，假如自己落在牧守安手里，即使不死，也只会落得比死更惨的地步。
    “守安，你不要这样！”秦老夫人立刻挡住牧守安那想杀了玉念春的眼神，“春儿只是不小心而已。我会将她带回碧玉园去好好管教的。”
    真是的，她本来还以为来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想不到竟然会被倒打一把！秦老夫人郁闷得一张老脸差点就挂不住了。
    “不行，她要去的地方是地牢！”牧守安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此之前，我要她十倍奉还。”
    十倍奉还？这是要扇她十个巴掌的意思吗？一听到他的话，玉念春感觉自己双颊都狠命地疼痛起来了。
    “谁敢！你们真的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秦老夫人十分有威严地喝了一句，她也真是受够了，一个晚上竟然先后被楚伊人和牧守安这样顶撞。
    感受到她的震怒，满屋子的人全部都跪了下来，只有楚伊人和绿兰主仆，以及牧守安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无声地对峙着。
    跪在地上的舜英低着头，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
    自从她当众跪下归还大钥匙，并说出那番让她心寒心痛的话以来，她就没有一天过得舒心，没日没夜地抑郁着，想要报复却不得不忍着的心情挠得她难受。她早就做好了在除夕继续添堵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竟然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撕逼大战。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她希望“宜桃夭”能雄起，狠狠将那个死老太婆气个半死，再将那蠢女人玉念春扔到地牢！不不不，这是不应该“宜桃夭”亲自做，而应该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牧守安来做，这样才能让谣言满天飞，才能一箭四雕，将这四个她看着刺眼刺心的人全部打倒！
    “春娘，快把表小姐带到碧玉园。”秦老夫人无视牧守安和绿兰脸上的坚决，再次开口说道。
    “是！”尽管春娘和玉念春不咬弦，可是事关到秦老夫人的面子和威严，春娘此时没有任何犹豫地应着，连忙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拉着玉念春就想走。
    然而牧守安却迅速挡在她们面前，“不能走。”
    “守安！”秦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喝道，心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
    她从来不曾薄待过他，甚至如楚伊人所说的，一直对他偏爱有加，那种偏爱甚至连秦彧也比不上的，可是他现在竟然为了外人来忤逆自己，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然而，牧守安并没有理会她，径直伸手要将玉念春抓到一边，吓得玉念春尖叫着躲开。
    “映红，表小姐情绪不好，你带她回去念春园好生伺候着。”楚伊人突然开口，直接将众人震得心神恍惚，面面相觑。

 第275章 夫君去哪儿（6）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让映红将玉念春送回念春园并且好生伺候着？
    是她说话的方式不对，还是他们的耳朵出了问题？
    绿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脸不赞成，便还是对依然发着呆的映红说道，“听不到夫人说的话吗？”
    “啊，是！”映红呆呆地应道，连忙走过去帮春娘扶着玉念春。
    “等一下！”牧守安还是挡在那里，眼睛却看向楚伊人，“你真的就这样放她走？她打了你，你不打回去就算了，怎么可以还让她回念春园？最起码应该要逐出秦府啊！”
    闻言，秦老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倒打一把就算了，现在人家当事人都不追究了，他还在一边凑什么热闹！
    不等她说些什么，楚伊人便淡淡地说道，“安少爷，看不出你还真狠心啊，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表小姐这么一个柔弱女子，自小在秦府长大，将她赶出秦府，她要怎么活？”
    玉念春虽然出身卑微，但毕竟叨着秦老夫人的光，从小便在秦府养尊处优，突然一下子将她逐出府，她肯定也过不下去的。
    听了她的话，牧守安差点就要被激得口吐黑血了。他这么义正言辞地站在她这一边，想着要将伤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谁知道到了她嘴里，竟然成了不怜香惜玉的狠心！
    “我是替你不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片子！牧守安瞪着楚伊人，差点就要将后面的话也一并吼出来。
    “我看你是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牧守安嘴角抽搐了几下，不断地深呼吸，以防自己一时不慎，会上前扭断她的脖子。
    看着他一副被气得想要杀人的表情，楚伊人却一点也不怕，她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刺激他，反而走到秦老夫人面前，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奶奶，刚才是桃夭言语不当冲撞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桃夭一般见识。”
    她的一番话说得恳切，让秦老夫人赚足了面子，也让一众人等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展开？不是要准备撕逼大战吗？怎么吼了几句就偃旗息鼓了呢？真是的，拜托考虑一下他们今天备受惊吓的心啊，思维跳跃得慢一点可以吗？
    别说他们，就算是秦老夫人此刻也有些懵了，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娇小的人儿，几次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奶奶？”
    “咳咳。”秦老夫人假装咳嗽两声，扬着下巴，有些高傲地说道，“没事，念你初犯，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原谅你好了。”
    她这一番话，听在任何人耳中，都觉得虚假！什么不跟一般见识，真是可笑，她就算见识也做不到吧！
    “是，谢谢奶奶，桃夭会认真记住今天的教训，不会再顶撞奶奶。”楚伊人的回答，再一次把众人的惊出新高度。
    老天个爷啊！他们明明一直待在这里看着事情的变化的啊，怎么此刻他们就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无奈感？
    “你能懂就好。”秦老夫人的虚荣感得到空前满足，原来有些难看的脸色逐渐变得平和起来，“奶奶人老，一时说话不清楚，害得春儿误会我的意思对你动了手，可是她不是有意的，你作为表嫂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她顺势帮玉念春脱罪，一下将那巴掌说成了是一场误会。
    “不管怎么样，她打了我，那是事实。犯了错就要惩罚，不过既然奶奶开了口，这一次就算了，还请表小姐在念春园好好反省几天，修心养性，不要再这样毛毛躁躁了。”楚伊人很聪明滴应对着，既给了秦老夫人面子，也坚持了玉念春打了人的事实。
    管它是不是误会，打了人就是打了人，没得说。
    秦老夫人难得有台阶可以下，当然也不再拿乔，对玉念春教育一番便将她打发走，生怕楚伊人会反悔一样。
    “奶奶，我的脸要马上回去上药，就不留在这里吃年夜饭了，请您见谅。”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反正她也没兴致继续吃这年夜饭了。
    楚伊人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折了回来，直直地站在若珠面前，“若珠。”
    若珠一愣，轻轻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故意折回来找自己，也没有多想便抬起头，“是，请问夫人……”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将若珠的话给打断了。
    若珠眨了眨眼，不敢相信楚伊人竟然突然就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你……”
    “这一巴掌，是代替绿兰还你的！别以为我忘了你在小厨房掌掴绿兰一巴掌的事。”楚伊人冷冷地说道。
    哼，她就是这么锱铢必较的人！伤她不可以，伤她的人更加不可以！
    绿兰一听，心中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说真的就连她自己也忘记了这回事了，没想到楚伊人竟然一直挂在心里。
    “若珠。”舜英从这一巴掌回过神，连忙仔细查看若珠的伤势，发现她嘴角竟然渗出血丝，看来楚伊人这一巴掌真是下了狠的，忍不住就开口，“夫人，这下手有点重了吧？”
    “重？”楚伊人挑眉，“我没有像安少爷提议的那样十倍奉还就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冷哼一声，楚伊人再也没有看屋子里的人一眼，径直离开了大厅。
    发生了这么多事，秦老夫人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吩咐小厨房将晚膳各自拿到园子里便跟着离开，舜英和牧守安也没有跟着散去。

 第276章 夫君去哪儿（7）

    “所以您真的不是故意挨打的？”绿兰很是怀疑，她有时候觉得楚伊人脑洞其实很大，在行事方面也有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
    为了抓住秦老夫人和玉念春的痛处而故意挨打这种事，绿兰相信楚伊人是做的出来的。类似的事不是在冬至家宴的时候出现过了吗？
    “当然不是，你当我傻的啊！”楚伊人立刻就否认，她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肿胀的脸颊，气呼呼地说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掌掴了。”
    她说话的语速太快，一不小心扯动了脸颊，一阵刺痛猛地袭来，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绿兰见状，连忙上前帮她轻轻吹着，“小心点。不过表小姐这手下得够狠的。”
    她瞅着楚伊人脸颊上的伤，忍不住轻轻皱眉说道，这张脸不久之前才破过相，虽然华晓春妙手回春，可是就因为那药太过神奇，倒让她觉得有些不放心。
    “当然狠啊。她仇视我也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逮着机会还不好好利用啊？我跟你说，永远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妒意。”楚伊人龇着牙说道，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裂开嘴得意地笑着说，“不过她这一巴掌的力度，还是比不上我甩给若珠的那巴掌。哼，我压抑了这么久，总算找到机会给你报仇了。”
    看着她一边说话一边痛得皱眉龇牙的表情，绿兰忍不住淡淡地开口劝道，“夫人还是不要说这么多话比较好。”
    假如不是了解绿兰的为人，楚伊人还真以为她是嫌弃自己话多呢。
    事实上，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绿兰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温柔却不会表达。
    因此，楚伊人心里是十分清楚，绿兰这一句话其实是好意，是关心她的表现。然而，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听在耳里又是一回事。
    “绿兰，这就是你的态度？”她噘着嘴，有些哀怨地看着绿兰。
    这么快意地帮你报仇，竟然换不到一句谢谢吗？楚伊人的眼神，清楚地表达着这个意思。
    见状，绿兰十分干脆地跪了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谢谢夫人为绿兰报仇。”
    这是她的心里话。天生的冷情让她不能很煽情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该说的话她一句都不会忘记。
    看着绿兰这么实诚的表现，楚伊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这种羞赧来得快，去得更快。
    她一边扶着绿兰起来，一边计谋得逞地笑着，略有些欢脱地说道，“大恩不言谢！如果你非要谢我的话，不如赶紧给我弄些吃的过来，刚才那一番‘激斗’耗费了我不少的心力，现在肚子都快饿扁了。”
    “是。”绿兰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去张罗，没多久就领着小厨房的人带着饭菜走了进来。
    顾及到脸颊的伤，虽然肚子饿得难受，但是楚伊人依然慢条斯理地进食。屋子很静很静，只有她轻轻嚼着东西的声音。
    吃着吃着，楚伊人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连忙掏出手帕擦眼泪，可是越擦就越多。
    绿兰在边上看着她先是默默掉泪，然后低声抽泣，到了最后索性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她想过要上前劝阻，但最好还是作罢，就这样静静地在旁边陪着。
    “爹，娘，哥哥……”楚伊人的心底突然就涌起无尽的悲凉感，她逃婚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不能回到爹娘身边过春节，也不知道哥哥们是不是还继续待在东篱城找她。
    绿兰在旁边听着，心中有疑惑，她记得夫人母亲早逝，没有兄弟姐妹，一直以来都是跟宜老爷相依为命的啊，哪里来的娘？哪里来的哥哥？
    不容她想得更多，楚伊人又悲悲切切地哭道，“呜，夫君你在哪儿？”
    这一句话，直接抓住了绿兰的全部注意力，短短几个月，“宜桃夭”还是被秦彧虏获芳心吗？想到这里，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在一边哭得天昏地暗的楚伊人并不知道绿兰心中的百转千回，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一种由于秦彧不在身边而起的不安跟烦躁，以及对这种依赖的深深恐惧感。
    除夕夜，楚伊人就是在一顿肝肠寸断的哭泣中度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脸颊已经消了肿，可是双眼红肿，简直都不能见人了。
    “绿兰，给我拿一条热毛巾进来。”她躺在床上，单手捂着眼睛，即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难看。
    她记得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她得去仙乐楼祭拜，得给府中的家仆发红包，也得去给城中的穷苦人家发粮食。
    不容她想得更多，楚伊人又悲悲切切地哭道，“呜，夫君你在哪儿？”
    这一句话，直接抓住了绿兰的全部注意力，短短几个月，“宜桃夭”还是被秦彧虏获芳心吗？想到这里，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在一边哭得天昏地暗的楚伊人并不知道绿兰心中的百转千回，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一种由于秦彧不在身边而起的不安跟烦躁，以及对这种依赖的深深恐惧感。
    “绿兰，给我拿一条热毛巾进来。”她躺在床上，单手捂着眼睛，即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难看。
    她记得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她得去仙乐楼祭拜，得给府中的家仆发红包，也得去给城中的穷苦人家发粮食。
    除夕夜，楚伊人就是在一顿肝肠寸断的哭泣中度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脸颊已经消了肿，可是双眼红肿，简直都不能见人了。
    “绿兰，给我拿一条热毛巾进来。”她躺在床上，单手捂着眼睛，即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难看。
    她记得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她得去仙乐楼祭拜，得给府中的家仆发红包，也得去给城中的穷苦人家发粮食。除夕夜，楚伊人就是在一顿肝肠寸断的哭泣中度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脸颊已经消了肿，可是双眼红肿，简直都不能见人了。
    除夕夜，楚伊人就是在一顿肝肠寸断的哭泣中度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脸颊已经消了肿，可是双眼红肿，简直都不能见人了。
    “绿兰，给我拿一条热毛巾进来。”她躺在床上，单手捂着眼睛，即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难看。

 第277章 夫君去哪儿（8）

    夫人是有多迟钝才没发现此刻站在旁边的人是老爷啊？绿兰真心为她担心了。
    她偷偷看了秦彧一眼，果不其然地发现他的脸色暗了许多，咬了咬唇，也顾不上自己的立场了，连忙开口问道，“老爷，是否要准备早膳？”
    秦彧还没来得及回话，楚伊人甚至来不及扯掉眼上敷着的热毛巾，整个人惊得马上弹坐起来，扭过头呐呐地说道，“夫，夫君，你，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红肿的双眼，秦彧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按回床上，冷冷地吩咐绿兰，“你下去准备早膳吧。”
    “是。”绿兰有些犹豫地应着，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出一步。
    真是笨啊，明明有那么多的借口，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最烂！这下好了，直接被秦彧给轰了出去，就算有个什么也来不及反应救援。
    “躺下。”秦彧有些凶地喝着还在挣扎着起来的楚伊人，可是语气里却溢满了温柔。
    见状，绿兰总算是安心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夫君，我，我刚才……”楚伊人抓着他的胳膊，结巴着开口，着急地想要好好解释一番，她怎么就这么白痴，竟然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还在他面前说他的坏话。
    楚伊人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恶意！
    “躺好。”秦彧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再一次将她按回到床上，用棉被将她牢牢地困着，“不许动。”
    楚伊人下意识地就按着他说的话去做，困难地眨着肿着的眼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点，可怜一点。
    然而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开。
    “夫……”楚伊人一惊，双手撑着床，又想坐起来。
    “给我躺好。”秦彧像是在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并没有回过头，却能知道她在干嘛。
    闻言，楚伊人十分没骨气地就又躺了回去，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也不敢扭头看他在做什么，双眼直直地看着床顶，脑瓜子在飞快运转着。
    不一会儿，秦彧又走到床边，“闭眼。”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楚伊人乖乖地闭上双眼，反正打不过也骂不过，而且还有错在前，此刻也只能肉在砧板上任他鱼肉了。
    突然，他不知在她的眼睛周围和眼皮上抹了什么，阵阵冰凉丝丝地渗了进去，让她红肿的眼睛变得有些舒服。
    “夫君，你给我搽的是什么药？”楚伊人的注意力马上给这药给吸引住了，完全忘了自己还没解除警报。
    “冰清玉洁膏。”
    冰清玉洁膏？楚伊人一皱眉，“没听医圣大人说过可以搽在眼上啊。”
    “也没说不可以。”
    楚伊人一阵无语，这样的反推是不是太过牵强？
    “夫君！这可是眼睛，这样乱搽药，要是瞎了怎么办？”她有些心急地说道，连忙伸手想将那些冰清玉洁膏擦去，却被秦彧一把抓住双手。
    “反正你现在也跟瞎了眼差不多，这样倒可以做到名副其实了。”
    “哪有？只是有些肿罢了。”楚伊人反驳，一双手又猛烈地挣扎着。
    “没有？所以刚才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是故意而为咯？”秦彧轻悠悠地说了一句，直接将楚伊人秒杀。
    老天爷，她差点忘记了还有这样一茬。
    理亏在前，楚伊人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对不起，我错了。”
    秦彧挑眉，他想不到楚伊人竟然会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所谓出嫁从夫，我本来就应该以夫君的话为天。既然夫君要我眼瞎，我便眼瞎吧，只求夫君不要因此嫌弃我，不求什么，只求有一顿饱饭。”楚伊人戚戚然说道。
    刚才被他的话吓一吓，便也冷静下来了。
    秦彧是谁？那可是南方霸主耶，随便说一句话就地动山摇，要对付一个人哪里需要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小心思，一个眼神就多的是帮他做事的人了。他才不屑去弄这些小动作来弄瞎自己的眼睛。何况现在的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楚伊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层笃定，假如只是冲着那两天的温柔和好久做出这样的判断，显然是过于草率了。可事实却真的如此，那又有何办法了呢？
    秦彧听出她的小心思，伸出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装，继续装。”
    楚伊人吃痛，俏皮地吐了一下舌，正式宣破功。
    “夫君，这冰清玉洁膏真的可以搽在眼睛上？”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担心。
    “真不知道。”秦彧虽然如此回答，可是心底却十分相信华晓春。
    闻言，楚伊人也懒得继续跟他纠缠这个问题，马上就想到另外的问题，“夫君，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刘刈？”
    “不带。”
    “啊！为什么？”楚伊人有些激动了。
    “因为我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秦彧淡淡地打趣道，用她诋毁自己的话来堵她。
    楚伊人坚决不愿意承认，装傻地开口，“是，是谁这么没眼光说的浑话？我，我去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
    “不急，我正帮她治眼睛，你等会再好好跟她算账吧。”秦彧十分认真地说道。
    她！认！输！了！楚伊人有些挫败地噘着嘴。
    看着她这表情，秦彧知道对她的惩罚也差不多了，抓着她的手摩挲着。虽然不说话，却有一股淡淡的温馨暧昧在蔓延着。
    好些天没见着人了，真是久违的温柔啊！楚伊人也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嘴角不自觉地轻扬着，恣意享受着他给予自己的安心。
    “夫君，你这些天去了哪儿？”
    “没去哪儿。”
    听着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楚伊人很想狠狠地鄙视他一眼，却想起自己此刻根本不能睁开眼睛，只好撇了撇嘴以示不满。
    “谢谢。”秦彧突然开口。
    楚伊人一愣，却很快地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应该是自己昨晚为他不平而跟秦老夫人闹翻的事。
    “委屈你了。不得不妥协的滋味很难受吧？”秦彧继续说道，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脸。
    她的心情，他知道，他全都知道！楚伊人又红了眼眶，轻轻咬着下唇忍着。
    昨晚如果不是突然清醒过来，突然想起摆在眼前的现实，她又怎么会忍下这口被掌掴的窝囊气，让玉念春回去静思己过？
    “以后不必这么忍气吞声。”
    “真的可以？”

 第278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1）

    “可以。”秦彧淡淡地说道，帮她成为“当家主母”就是要让她成为老虎，雷厉风行地做事，而不是这样畏首畏尾。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足够让楚伊人心暖好一阵子。
    虽然她很怀疑他的这话能不能成真，毕竟他是这么地不靠谱，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而是时时刻刻掉链子，可是有了他的关心，她觉得自己又可以撑得更久一些。
    “待会吃过早膳，就好好休息一下，睡醒了我带你出去。”秦彧的话让她雀跃不已。
    “带我去见刘刈？”她兴奋得声音都不自觉地变尖细。
    “不是。”
    闻言，她脸色的光彩马上暗淡下来。
    “怎么？不想出去了？”秦彧故意问到。
    “当然不是！我很想出去走走！”楚伊人十分强调，尽管不能见刘刈，但能出去逛逛也是不错，“不过，可是今天是大年初一，有太多的事要做。”
    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着。不过，她说的是事实。
    唉，当家主母这身份固然能带来很多好处，可是也有很多麻烦的地方。她得好好理顺一下，找个机会“变革”一下，只占便宜，不做这些无聊的活儿。
    “我会安排好。”秦彧宠溺地笑着说道，“往后这些琐事交给舜英去做，你只需要管着人和账房、库房就好了。”
    有人、有钱、有物，管着这三样就够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指望她能将秦府管理好，只是单纯地让她行事更加方便而已。
    楚伊人一愣，他想不到秦彧竟然会这么说，不禁喜滋滋地道谢，“谢谢夫君。不过把其他事都交给舜英这件事，我得缓缓。”
    关于家权，她有着别的想法，只是这件事她暂时不想告诉秦彧。
    “随你喜欢。”秦彧没有过多地询问，反正她爱怎么闹是她的事，他只需要在背后帮她清一下障碍就可以了。
    楚伊人开心一笑，然后便在他令人心安的气息中缓缓入睡。
    待她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入夜，借着房里的夜明珠，她看到房中堆着好几个包袱。而秦彧早已不见了人影，只有绿兰在一边候着。
    这是闹哪样？
    “绿兰，我们这是要搬家吗？”怎么又是这种一觉醒来变了天的感觉？
    “夫人，您醒啦？”绿兰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伺候她沐浴更衣。
    见状，楚伊人也没有继续问，一眼就看得出绿兰被人下了禁口令啦，反正问了也白问。
    待一切妥当的时候，秦彧刚好推门而进，看到已经梳妆完毕的楚伊人，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温柔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楚伊人摇了摇头，反而指着那几个包袱问道，“夫君，这是做什么？”
    “那是还给华晓春的药。”
    “还给他？”楚伊人不干了，她脸色有些不好看。那么“辛苦”才拿到这么多神丹妙药，现在竟然要还给他！
    “嗯，反正又不常用，等我们回来后，我带你去一趟他的药庐，到时候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秦彧淡淡地说道。
    “哇！”楚伊人忍不住兴奋地喊了一句，拉着他的胳膊就跳了起来，得意忘形之余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从小到大，她在父母兄长的宠爱下长大，她也习惯用这样的亲吻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爱，因此这样兴奋之下的亲脸，对她来说再寻常不过。
    然而对秦彧而言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自幼父母双亡，秦老夫人忙着处理府中的大小事务，根本腾不出时间理会他，虽然疯婆子一直尽心尽力地养育着他，却始终坚守着主仆的本分，并没有特别亲昵。而牧静姝向来理智淡然，更熟读圣贤书，在人前人后都很少像这样亲他的脸颊。
    说到底，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亲了呢！一时之间，秦彧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低着头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笑得欢欣的脸。
    “夫君？”楚伊人看着他呆呆的俊脸，有些迟疑地开口。
    这样的秦彧是她不曾见到过的！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秦彧回过神，轻声问道。
    “嗯。”
    楚伊人迫不及待地点头，她十分好奇秦彧要带她去哪儿。
    听说东篱城的庙会很好玩，花灯会上的花灯更是让人目不暇接，啊，不知道赶不赶得上看烟花呢？唔，不对，他喜静不喜闹，应该不会带她去这些地方。
    难道是去游夜湖？不对啊！冰天雪地的，哪里还能泛舟船上？
    马车上，楚伊人看着正闭目养神的秦彧，不停地猜测着。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正猜得入了神的楚伊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撞进了秦彧的怀里，巨大的冲力让秦彧忍不住闷哼一声。
    “夫君，你没事吧？”楚伊人吓得立刻坐直，一边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着急地开口。
    秦彧摇了摇头，低头查看了一下她的额头，轻轻地吹了一下，“很痛吗？”
    “还好。可是为什么突然停车了呢？”
    秦彧没有回答，径直跳下马车，然后朝她伸出双臂，“来。”
    “到了？”楚伊人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蓦地迸发出光华，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熟悉的牌匾，楚伊人整个人呆住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风渺馆！他竟然带她来风渺馆！这是闹哪样？是想正式介绍她跟风渺渺认识还是怎么地？楚伊人原来的好心情转眼便烟消云散了，就连一旁的绿兰也一脸不敢置信。
    “夫君，这里是……”楚伊人艰难地开口。
    “风渺馆。”秦彧牵起她的手，“风大，我们进去再说。”
    楚伊人立在原地，愣是不愿意迈出一步，“我不……”
    “不要担心，这次光明正大地进去。”秦彧低头看了她一眼，直接揽过她肩膀。
    什么光明正大地进去？重点不在这里好咩！楚伊人很忧愤，依然不愿意进去。
    她宁愿在这里吹寒风也不要进去，打死也不要！
    看到她这么磨叽，秦彧懒得啰嗦，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保证你会惊喜。乖，我们进去收大礼了。”
    大礼？听到这两个字，楚伊人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感觉，“夫君，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我受到的惊吓会略多。”
    “你确定你是女人？”秦彧挑眉。

 第279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2）

    她怎么就不是女人了？楚伊人不忿地看向他，刚想开口反驳，却灵光一闪地想起他们并未圆房，在某种意义上说，她确实不是女人，不，应该是还没成为女人。
    想到这里，她一腔汹汹的气势立马便蔫了，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到一边，咽了咽口水，十分牵强地转移话题，“这，这样啊，那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到底是什么？”
    “进去便知道。”秦彧没有继续逗她，牵着她的手缓缓地走进风渺馆。
    一进去，楚伊人便皱起了眉。这里怎么变得冷冷清清了？上次明明是那么热闹鼎沸，处处都是莺歌燕舞，如今竟然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楚伊人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感觉到秦彧猛地紧绷着身子。
    她疑惑地抬头看着他，发现他脸色如常，可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额际青筋微凸。
    “你不舒服？”楚伊人担心地开口问道，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难道说……
    她一把抱着他的胳膊，作出防护姿态，谨慎地打量着冷清得十分不寻常的大厅，该不会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吧？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脸色绷得越发难看。
    他的反应让她更觉得不安，“夫君到底怎么了？”
    “火……”秦彧低声说了一个字，让楚伊人瞬间明白过来，急忙让绿兰将大厅所有的灯都灭了。
    在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一颗心猛地抽了一下。她一直都知道他害怕火，所以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装了夜明珠。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害怕火的反应，明明心底那么害怕，却表现得如此淡定，也真是难为他了。
    楚伊人自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淡淡的光芒马上将大厅照亮。
    “你随身带着夜明珠？”秦彧有些讶异。
    “嗯。”楚伊人随口应了一声，自从知道他不能见火见灯以后，她便随身带着夜明珠了。个中的理由，她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
    她下意识地躲避他炽热且疑惑的视线，更赶在他开口询问前转移话题，“夫君，你说的礼物在哪里？”
    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却带着她往后花园走去。
    在经过那曲曲折折的回廊时，楚伊人的眼睛和脑子也没有停下来。
    真奇怪，上次她溜进来后花园的时候，明明看到回廊都点了灯，而且都有人把守着，更不时有人在巡逻着，不然她怎么两三下就被发现了呢。
    可是现在，整个后花园黑乎乎一片，安静得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
    楚伊人仔细留意了一下，敏锐地发现竟然有不少人借着假山怪石和花草树木，悄然地躲在暗处。
    一股不安在心底升起，难不成风渺渺因爱成恨？她忍不住皱眉轻问，“夫君，我们去哪儿？”
    “怕么？”秦彧打趣道，他知道他的这个小妻子胆子堪比瓮缸，先不说夜探归荑园、下密道，以及男扮女装闯进风渺馆，仅仅是冒名替嫁到秦府，更多次与他对峙的这份勇气，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不怕！”楚伊人条件反射地回答，然而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妥，连忙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才怪！我都快怕死了！”
    跟在身后的绿兰虽然一路警惕，却没有察觉到花园里藏了人。
    此刻听到楚伊人的话，嘴角忍不住直抽搐，连老鼠都敢吃的人，还有怕的东西哦？吃老鼠这件事，显然已经成为了绿兰的心理阴影，更从此觉得楚伊人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是么？”秦彧没什么诚意地回了一句，听得楚伊人直皱眉，这是嫌弃自己啊？
    她是想反驳，可是想了想，他都在多次藏在暗处偷偷观察她了，对她的真性情，虽然没有十足了解，应该也有个八九分。
    唉，在他面前她还是不要那么矫情了吧。
    楚伊人正想着，秦彧却停下了脚步，“到了。”
    柴房？走了那么远，竟然带她来柴房？难道是送她一堆柴吗？还是斧头？楚伊人抬眸看向秦彧，“夫君，你确定是这里？”
    她话音刚落，柴房的门便被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一间普通的柴房，黑乎乎的，让人完全不想踏进去一步。
    “夫君，真的要进去吗？要不等常青过来再说？”想到在花园里藏着的人，她觉得此刻进去柴房就是自投罗网。
    “你不急着收礼物？”秦彧淡淡地问道。
    礼物？这礼物太过诡异了，别说急不急，她现在都不想收了。
    “不急。”楚伊人摇了摇头，突然踮脚凑近他耳边轻声警告着，“夫君，花园里藏了好多人。”
    秦彧一挑眉，顺势瞄了一眼花园，却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径直走进柴房。
    作死啊？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吗？楚伊人有些不情不愿，却还是被硬拉着进去了。
    此时她才发现帮他们开门的是两个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低垂着脸看不清模样。
    在秦彧和楚伊人进来的时候，她们便退到一边，恭敬地喊了一声，“爷，夫人。”
    听到这熟悉的招呼声，楚伊人的心“咯噔”了一声，会这样打招呼的，是不是代表着……
    容不得她细想，秦彧便带她走到门后面，两个机灵的小姑娘马上按了墙上的某个机关，一条密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
    密道！又是密道！宜府有密道，蒹葭园有密道，就连风渺馆也有密道！楚伊人差点就崩溃了，这些人是有多爱密道？
    秦彧率先走下去，更不忘回头顾着楚伊人。
    沿着密道走了一会儿，一个偌大的密室出现在眼前，数十颗夜明珠镶嵌在墙上，发出的光芒让楚伊人一时眩了眼。
    她微微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到密密麻麻地站了好多人，带头的赫然就是风渺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楚伊人还来不及细想，便看到这些人同时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喊道，“爷！夫人！”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楚伊人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把密道给喊垮了。
    不过因着这两声招呼，她更加确定了，这风渺馆根本就是她亲亲夫君的产业，以风渺渺为首的这些人全都是他的人！

 第280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3）

    惊喜？这特么比惊吓还要过分一点好么？
    此刻，楚伊人心里是忧郁的，直接用哀怨的表情和眼神看向秦彧，看看，她的直觉是多么地准啊！
    “前厅点了灯。”秦彧无视行跪拜礼的众人，也无视楚伊人哀怨的小眼神，缓缓地说道。
    他这话说得既简短又平淡，乍听之下并无不妥，却让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一窒！
    老天个也啊！他们是有多粗心多作死才能忘了他的禁忌！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对不起。是渺渺疏忽大意了。”风渺渺终究是这里的老大，虽然同样惊出一身汗，却还是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扛。
    “不关姐姐的事，都是我没把事情做好。”夏汐顾不得秦彧在场，抢着说道。
    “放肆！这里轮不到你说话。”风渺渺一反往日的狐媚，竟十分严厉地呵斥道。
    她知道秦彧的性格，做错就罚，不留情面，要是他真的追究起来，夏汐也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惩罚。
    更何况，她本来就应该去检查才对。
    秦彧就这样看着，也没有说话，浑身散发出的慑人寒意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果断就是之前的千年冰山啊！楚伊人有些不适应，却也知道他的冷不是针对自己，便也没有畏缩，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心中不断嘀咕着他到底要送什么礼物给她。
    送个礼而已，搞这么大排场是闹哪样？
    秦彧没有理会她的分神，牵着她往正前方的主座上走去，两旁跪着的人自动自觉地就给他们让出一条路，却依然不敢抬头。
    楚伊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主座，足足有一人高。而在主座的两旁各有一条通道，一条光如白昼，一条则黑如深夜。
    她还来不及看个仔细，便被秦彧牵着拾阶而上，坐在一张以原玉雕刻而成的双人玉椅上。
    坐在这里，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黑压压一片，粗略一看不下一百多号人，有男有女，站得十分讲究整齐。
    这样的场景，更加让人震慑。
    风渺渺跟着他们走了过来，依然低着头，咬着唇，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将责任揽过来。
    “你们都起来吧。渺渺，把人带出来。”秦彧冷冷地开口，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听在这一百来号人的耳里却宛如高山流水那么让人舒心。
    爷这是不跟他们计较了啊！瞬间，密室便弥漫着一股死里逃生的欢欣之情。
    楚伊人看在眼里，忍不住皱眉，这些人为什么表现得好像捡回一条小命似的？虽然她知道她家夫君不是什么善茬，可也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啊！
    她在心底默默地为秦彧洗白，更狠狠地鄙视了一下风渺馆众人。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他究竟要让人带什么出来？难不成是刘刈？
    想到这个可能性，楚伊人差点就坐不住了。
    “坐好。”秦彧察觉到她准备脱缰的兴奋，硬是将她按在玉椅上，淡淡却宠溺地说道。
    他这样的语气，让底下的人心痒难耐地想抬头看一下“夫人”的庐山真面目，可是就算把天借给他们做胆子，也不敢当真秦彧的面窥视夫人啊！
    楚伊人并不知道底下的人在想什么，她一颗心都吊在那里，伸长了脖子朝黑乎乎的通道看去，眼睛一眨也不眨，就等着见见那个三番四次欲将她置于死地的刘刈。
    “唔！唔！”随着一个男人的闷哼声逐渐由远及近地传来，楚伊人看到风渺渺正押着一个嘴里塞着白布，全身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这就是刘刈？鬼杀的二当家？楚伊人眼里满是鄙视，怎么也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个猥琐不成器的大叔竟然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的二当家！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处于下风，就差没被他虐死。
    “不，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是刘刈呢？”楚伊人喃喃低语。
    她此刻备受打击，原来的兴奋一下子就没了，恍惚地坐在椅子上。
    “他不是刘刈。”秦彧一直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丰富多变的表情，看到她突然没了精神，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果然，楚伊人马上精神起来，巴眨着亮晶晶的双眼看向秦彧，“真的？”
    “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楚伊人一愣，马上又探头仔细打量着那个被绑得一动也不能动的中年男人，脸色突变。
    这特么就是上次在风渺馆想要将她掳走的猥琐大叔啊！就是他的人向她撒了那些不正经的药粉，害她差点没了清白！想到这里，楚伊人动了动身子，就想跳下去揍人。
    秦彧伸手将她拉回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淡定，他跑不了。”
    闻言，楚伊人便咬着下唇乖乖不动，可是那双眼睛还死死地瞪着，然而那个男人也是一脸愤怒地瞪着风渺渺，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高台上坐着两个人。
    “臭女人！你竟然将我绑了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王当家红着眼，对着风渺渺咆哮道。
    “奴家当然知道啦。王当家是楼大人的大舅子，是东篱城赫赫有名的马帮掌门人，更是秦彧秦老爷的八拜之交嘛。您那晚说过好多次了呀。”风渺渺一反刚才面对秦彧时候的瑟缩，风情万种地掏了掏耳朵，柔媚地说道，“不过，王大当家，在你骂人之前，拜托看看周围的情况好么？”
    王当家一愣，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排排看不到尽头的人，嘴角狠狠抽搐了好几下，立刻将刚才嚣张的嘴脸收了起来，“风老板，有事好好说，凡事有商量不是？”
    “那当然是！奴家这次请王大当家过来，就是想问一下您还记得奴家那晚说过什么吗？”风渺渺狐媚地勾着王当家的下巴问道，“奴家当时问你，假如你那卑鄙无耻言行要是被秦老爷发现，他会怎么对待你这个八拜之交。当时你怎么回答来着？说他不会因为奴家这种风尘女子而不待见你？”
    “不不不，风老板乃是当今奇女子！秦兄弟喜欢你那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万金买你一笑啦！”王当家马上很狗腿地说道，以为风渺渺是为那句轻视的话而感到愤怒，所以才特意又将他绑了回来。

 第281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4）

    坑啊！风渺渺听到他这话，脸色突变，眼神犀利得几乎都能将他杀死。她隐隐感觉到阵阵刺骨的寒意从高台上弥漫下来。
    这个王当家太蠢了，不速战速决，只怕自己也会被他拖下水了。风渺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继续装着柔媚地说道，“王大当家千万别胡乱造谣。您是秦老爷的拜把兄弟，自然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了，要是让他听到些什么谣言，奴家这风渺馆就得关门大吉了。”
    风渺渺很聪明地绕着弯向高台上的两人解释着。
    “那绝对是。我那秦兄弟特别在意自己的名声，绝不容许别人用他的名号做坏事。”王当家听出些意思，连忙说道，“所以风老板你还是把我放了吧。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秦兄弟的！”
    他竟然以为她是偷偷将他绑来？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风渺渺暗暗在心里鄙视着，脸上却绽开一个摄人心魂的绝美笑容，“王大当家，如果我是你的话，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啰嗦威胁我，还不如让你身后的拜把兄弟将你从我手里救出去？”
    什么？王当家一愣，猛地转身，抬头一看，秦彧那双平静无波却森寒无比的黑眸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映入眼前。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吗？此刻王当家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秦兄弟，啊，不，不，秦老爷，您怎么会在这里？”王当家面无血色，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个老混蛋！”楚伊人猛地站起来，冲着他大吼一句，“竟然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方法对我，幸好我福大命大！”
    楚伊人的突然发飙，直接将底下的人震得内伤，却也马上释然，毕竟“秦夫人”在东篱城早已“劣迹斑斑”，彪悍一下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王当家此刻眼里哪有楚伊人的存在？他一颗心思都放在秦彧那里，只求秦彧能偶尔大发慈悲一下，“秦老爷，一切都是误会啊，我真的没有轻视风老板啊。”
    “喂，你是眼瞎还是耳聋啊？”楚伊人被彻底无视，气得整个人发颤。
    “秦老爷，关于上次签的契约，我觉得马帮的要价似乎高了一点，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好吗？”王当家此时能想到的保命方式也就只有这样的让利了，虽然很心痛，但钱财毕竟是身外物。
    秦彧依然没有理他，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见状，王当家一颗心直掉冰窟窿，他连忙向风渺渺求饶，“风大老板！风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看在我是风渺馆的老客人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风渺渺相信，假如不是被五花大绑的话，他绝对会跪下来给自己磕头的。然而其心可悯，其智堪忧啊！还说什么马帮大当家，竟然一点儿眼力都没有，在场能发言放他一马的人，恰好就是被他彻底无视的人啊。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不再看向他。实在不想和这么蠢的人说话，也不知道愚蠢是不是会传染啊！
    “风老板，风老板，求您帮我向秦老爷说上几句好话吧。现在只有您能救我啊，他肯定会听您的话！”王当家把风渺渺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对着她哭喊着，完全不顾自己堂堂男子汉的形象。
    原本就因为被无视而恼怒着的楚伊人，此刻听着他的话，心里竟隐隐泛着醋意，凭什么说秦彧肯定会听风渺渺的话？
    一时情急，楚伊人直接从高台跳了下去，引得那些人一阵惊呼，就连秦彧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连忙跑到高台边查看，发现她稳稳落地，并无大碍的模样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楚伊人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在意别人的想法，直接走到王当家面前，“我说你，是故意无视我的吗？”
    王当家此刻还在生死关头呢，哪里管得上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看也没看她一眼，便恶狠狠地呵斥一句“滚，我没空”之后，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语调向风渺渺哀求着。
    唉，这王当家恐怕是由古至今第一个蠢死的人了。风渺渺瞄了瞄楚伊人的脸色，默默地为王当家哀悼着。她是不想救他，可是总不能让夫人一直被无视吧？
    这么想着，风渺渺便低着头，对着楚伊人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夫人。”
    楚伊人看了她一眼，依然狠狠地瞪着王当家，却没有再开口，她在等着这个老混蛋自个儿明白过来。
    夫人？王当家全身一僵，完全不敢扭头看向那个一直被他无视着的人。
    她刚刚好像坐在秦彧怀里？她刚刚那样大吼大叫却没有惹得秦彧不快？老天个爷啊！他是有多蠢才会无视她啊？
    不知道地上会不会突然裂开一道缝让他藏进去？
    风渺渺瞄了他一眼，嘴角扬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坏心眼地说道，“王当家，这是秦府夫人，秦老爷的妻子，你觉得有什么冤枉的，大可直接向她说去。不过，新仇旧恨的，也不知道你的求饶管不管用？”
    新仇旧恨？王当家瞪大眼睛看向风渺渺，新仇他懂，可是这旧恨从何说起？
    “嗯，她就是那晚你想要掳走的小伙子。”风渺渺笑眯眯地回道，然后还故意加了一句，“记得么？你的手下还向她撒了些药粉呢。”
    王当家苍白着一张老脸，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他是特么地瞎了眼才去惹秦彧的人啊？
    “夫人对不起，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可是请夫人看在小的上有高堂下有稚儿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王当家立刻转过身对着楚伊人哭喊，试图勾起她无限的同情心。
    “假如你哭得梨花带雨的话，我还能考虑一下。可是你现在哭得那么丑，我实在没有心情放过你。”楚伊人冷哼一声，“况且，你那天还那么恶心地在我脸上摸了一把，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身影倏地出现在身旁，将她揽进怀里，冷冰冰地盯着王当家，“哪只手？”
    哪，哪只手？这是必死无疑的节奏啊！王当家知道自己此刻真的命数已尽了，他微微抬起下巴，弱弱地说道，“你，你们别太过分了。”

 第282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5）

    秦彧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才稍微上来的那点鱼死网破的勇气瞬间便没有了。
    “我，我是楼大人的大舅子，是，是马，马帮的大当家，如，如果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不好，不好的事，我大舅子是不会放过你的，马帮的人也，也一样。”王当家总算将这番威胁的话说了出来，只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十分不靠谱。
    “王当家，你的马帮早已被纵横楼收了，现在不姓王，姓秦。”风渺渺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当场气得王当家全身发抖。
    “不，不可能！我的兄弟……”
    “你的兄弟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投向秦老爷了。”风渺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你真当自己是德高望重的大当家？先别说你总是克扣手下兄弟的粮饷，单单是你用人唯亲的做事方法已经让他们心生叛意，更别说你既爱女人又有龙阳之癖的怪癖，霸占手下妻女也就算了，竟然连人家的儿子都不放过！最可耻的是，你还让你的手下在一旁看着你是如何玷污他的妻女儿子！你特么这么恶心龌龊，你还称得上是人吗？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到底糟蹋了多少姑娘和少年？到底毁了多少手下的家庭？哦，不对，你哪有什么良心？你特么只有黑心！恶心！”
    风渺渺说到最后，一脸义愤填膺，让人侧目不已。
    “我，我有给他们补偿……”王当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竟然会被风渺渺知道，更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当众说了出来，一张老脸火烧地红，完全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一心只想要洗白自己的龌龊行为。
    “补偿？你的补偿就是赏他们白银？天知道那是他们任劳任怨跑了一年的报酬，是他们应得的！”
    王当家彻底无言以对了。他仗着祖辈的护荫，从小便在在马帮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无所不作，那些人顾虑到他父亲残留的势力以及妹夫的官府关系，始终忍气吞声，却不想早已种下恶果。
    “好吧，既然说开了，那我就把你的罪状一次性说出来吧。”风渺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洋洋洒洒一大沓。
    随着她狐媚的声音，王当家各种黑历史不断被翻出，用极其卑劣的手法霸占手下的妻儿不说，更借助官府的手来抹杀竞争对手、擅自提价、侵占财物等等不计其数，甚至还买凶杀人。
    那些受害者报官，却偏偏遇上人家的大舅子，瞬间变成无理取闹之人，更让寒心的事，他们只要踏出府衙，马上就会被人盯上，为了性命着想，这些受害者最后都选择不了了之。
    “不关我的事，是他们含血喷人而已。官府都查过了，确认了是他们造谣生事。”王当家张嘴就反驳，惹得周围的人更是怒目以对。
    在秦彧怀中的楚伊人更是听得一个愤慨。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了？她很有冲动冲到他面前狠狠揍他，可是被秦彧紧紧揽着。
    “夫君！”楚伊人低声说道，“就揍一拳！”
    “别弄脏自己的手。”
    “踢一脚！”
    “别弄脏自己的鞋。”秦彧看着被风渺渺攻击得身心俱伤的王当家，淡淡地对着楚伊人说道，“你虽然偶有出彩的举动，可是感情太过丰沛，心性不够定。很多事时候，嘴巴比拳头好使。”
    “我当然知道。精人出口，笨人出手嘛。可是总是有忍不住的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啊！”楚伊人觉得面对王当家这样的人，就应该痛快淋漓地下狠手。
    “没错，该出手时就出手，可是你却不能判断何时该出手。”秦彧有些鄙视地说道，“说到底，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到又是一回事。”
    “你这是拐弯说我笨吗？”楚伊人越听越觉得有这个意思。
    “嗯，很高兴你变得聪明了一点。”秦彧低头看着她，轻笑地回答。
    哼。楚伊人甩都不甩他，抬眸继续看着前方的战况，发现王当家已经被风渺渺给气得直喘大气，真担心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这样死翘翘了。
    那样可真的太便宜他了！
    “你！你！”王当家喘着气，硬是咬着牙关说道，“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楼大人是我的大舅子，他……”
    “他卖你可卖得十分爽快。”风渺渺笑眯眯地接过他的话，“他一听说你得罪了秦老爷，吓得整个人慌了神，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奴家的提议，用你来换他的官位。”
    “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不过你们明明约好了一起喝酒的，从不会迟到的他那晚怎么会迟迟不出现？王大当家，稍微想一想便能知道了。况且，我这里还有他亲笔所写的自白书，你要看一下吗？”风渺渺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扬了扬。
    最后一张底牌被无情地抽走，王当家最后一点儿支撑不复存在，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倒在地上。
    “认输了？说真的，为了查你的这些龌龊事，我们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啊。”风渺渺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十分鄙视地说道，“我们不会杀你的，还会保你不会被砍头，不过呢，你这辈子别想走出大牢了。别说楼大人此刻不会站在你这边，就算他要救你，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哼，我输了。不过我还真是想不到，在别人眼里冷酷无情的秦彧，那个杀妻虐妻的秦彧，竟然有这么一颗悲天悯地的心，竟然为了那些毫不相关的人如此大费周章。”王当家笑着讽刺道。
    “你的确罄竹难书，可是那并不是我对付你的理由。”秦彧如地狱修罗的声音缓缓响起，“带下去废了双手，还要去势。”
    “去势？秦彧你不要欺人太甚！”王当家不可置信地瞪着秦彧。
    “王大当家的，你都要孤零零在牢里过一辈子了，还留着那玩意儿自己玩吗？”风渺渺没有一点儿女人的矜持，径直娇笑着，不顾王当家要生要死的咆哮声，直接让人将他带下去。
    楚伊人愣愣地看着，终于意识到这就是秦彧给自己的新年礼物，“谢谢夫君的礼物。”
    “礼物？你竟把他当成礼物？”秦彧脸色不是很好地瞪着她，大有如果她点头就把她的头拧下来的味道。
    赤果果的威胁啊！

 第283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6）

    “当，当然不是。”楚伊人弱弱地应道，“夫君怎么可能送我这么猥琐的礼物呢？”
    秦彧冷哼一声，勉勉强强算是满意这样的回答。
    “爷，既然事情告一段落了，那么请移驾三楼，那里已经备好了饭菜。”风渺渺见缝插针，连忙说道。
    “谁说事情告一段落了？”秦彧冷冷地看了风渺渺一眼，“春花在哪里？”
    春花？他的话，让风渺渺和夏汐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就想挡住春花，可是春花却已经向前迈了一步，“爷，小的是春花。”
    楚伊人循声看去，内疚之意瞬间溢满，她当时虽然对春花的痴缠有些感冒，但春花说到底还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她对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恶意，可是自己却对她下了迷药。
    想到这里，楚伊人忍不住开口说道，“春花姑娘，对不起。”
    春花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要跟她道歉。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发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很熟悉，却差那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是……”她有些迟疑，皱着眉想了一会，才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楚伊人，“你是林楚林公子？”
    “呃，是，是啊。”楚伊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老天爷啊！她的林公子怎么变成了秦夫人了？春花觉得自己的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看着她备受打击的表情，楚伊人觉得自己特么就是一个混蛋，好端端地装什么小白脸，欺骗了一个姑娘的感情。
    “呃，实在是对不起。”楚伊人简直觉得无颜面对春花了，低着头喃喃地道歉。
    她话音刚落，秦彧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春花以下犯上，冒犯夫人，从即刻起，逐出风渺馆。”
    他的话，让众人愕然，更让春花原来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对她们这些流离失所的孤苦女子来说，风渺馆不仅是她们的栖身之地，更是她们心中最温暖的的家，如今被逐出风渺馆，等于要了她们的命，不，是比要了她们的命更痛苦。
    她脚一软，整个人就跪了下来，觉得前面一片黑暗。
    风渺馆众人听着她跪下来的那声沉闷的“咚”声，心里十分不好受，却不敢说些什么，一个个低着头，握紧拳头努力压抑着自己开口求情的冲突。
    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有着让人唏嘘的悲惨身世，对他们而言，能多呼吸一下都是一种恩赐，秦彧给予的恩赐！与东篱城的人不同，他们对秦彧，其实是感恩大于畏惧，因此他们从来都不会对秦彧说一个“不”字，即使是最亲密的姐妹被撵走，他们还是沉默着。
    就连风渺渺，也不敢开口。
    他们都知道，爷既然说出口了，那绝对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他们开口求情，只会求来一个更加让人不能接受的下场。
    见状，楚伊人忍不住皱眉，那就是不用过这种卖笑的生活了，这应该是很开心的事啊，为什么这些人都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
    “爷，春花知错了，马上就收拾行囊离开。”春花对着秦彧叩了一个响头。
    “夫人，对不起，春花那晚实在是无意冒犯，希望夫人能原谅春花。”春花对着楚伊人又叩了一个响头。
    “姐姐。”春花最后看向风渺渺，两行清泪就这样滑落下来，“春花不懂事，老是害得姐姐为春花收拾烂摊子。今后春花不在身边，希望姐姐能多多照顾自己，不要再念着春花。”
    “夏汐，秋爽，冬暖，以后就靠你们帮姐姐打理一切了，我会永远记得我们之间的美好。”春花扭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三个女子，轻扬着嘴角说道。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又跪着转身，对着身后一百来号人说道，“各位兄弟姐妹，谢谢你们对春花的照顾。”
    春花哭着，却也是笑着说出这一番话。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一声呜咽轻轻地飘过密室大厅，让好一些人都忍不住跟着抽泣。
    此起彼伏的呜咽声，让人听了不禁心软三分，可是并不包括秦彧。
    “带下去。”他冰冷无情地吩咐道，旁边站着的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扶起春花往门口走去。
    风渺渺闭着眼，默默地听着这些动静，一颗心溢满了悲伤。
    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关了春花禁闭就差不多，为什么爷会突然算起账来？突然，有一个念头迅速闪过，让她来不及抓住。
    “等一下！”楚伊人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让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风渺馆众人微微一愣，齐刷刷地将目光都投了过来。
    是了！她就是唯一的救星！风渺渺突然想到，心中一热，十分期待地看着她。
    “你们既然都不想春花离开，为什么不求情？为什么不挽留？”她虽然想不透为什么这些人不想春花离开，却更想不透他们明明都悲伤成河了，竟然还是说不出一句挽留，还不向秦彧求情。
    真以为没人看到他们紧绷的脸色吗？赤果果就是在嘶吼着“别赶春花离开！”
    面对她的质问，那些人紧紧咬着下唇，愣是没有回答。
    “春花，你想离开风渺馆吗？”楚伊人懒得理这些人，径直问当事人。
    “不想。”春花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地回答，“我生是风渺馆的人，死是风渺馆的鬼。”
    “那就留下来啊。”楚伊人理所当然地说道，“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要逐走。”
    她的话让风渺馆众人心中一阵暖流经过，微微升起了一些希冀，小心翼翼地偷瞄着秦彧，只等他点一下头，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却是冷冰冰的两个字，“不行。”
    众人如被整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对啊，秦彧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
    “为什么不行？”楚伊人皱眉。
    “因为我说不行。”秦彧淡淡地说道，语气有些不耐。
    “可是我原谅她了。”
    “我没有原谅。”
    “她冒犯的人是我，并不是你。”
    “错了，她冒犯的人既是你，也是我。你是我的妻子。”
    ……
    楚伊人每说一句，秦彧就堵一句，几句对话下来，硬是把气得她浑身发颤，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榆木疙瘩！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要这样找一个柔弱的妹子的麻烦？

 第284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7）

    楚伊人越想越不忿，腾地甩掉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臂，直接站到他面前，一脸怒意，“她根本不知道我女扮男装，难道你没听过不知者不罪这句话吗？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有错，那也是我欺瞒在前！你太不可理喻了。如果你要赶她离开的话，就先把我给赶走！”
    一阵沉默，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暗暗为楚伊人捏一把汗。
    秦彧脸色冰凉，十分凉薄无情地开口问道，“这些天对你好了一些，你就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我不敢休了你？”
    冷飕飕的话，直直飘进楚伊人的心，让她猛地一颤，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定他的吩咐？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争论辩驳？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朝他大吼大叫？
    最要命的是，她竟然口没遮拦到让他赶走自己？
    或许他说得对，他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好，真的让她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冒牌货，忘记了他本来就是一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男人，忘记他根本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夫人。”绿兰连忙上前，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快道歉。”
    尽管她本来就对秦彧有偏见，但是这一次做错的人，确实是夫人。不管两人有没有真感情，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伤人了。
    此刻，楚伊人的心满满都是后悔，那句话都是她怒极之下说的，她根本就没有这样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能收回那些话。
    “夫君，对不起。是我说得过分了。”楚伊人内疚地说道。
    她的道歉，却依然没有能让秦彧的脸色变得好看，他寒着一张脸，冷冷地嘲讽道，“真是难为你了，竟然向一个不可理喻的人道歉。”
    楚伊人默默地承受着他的嘲讽，深呼吸两下，才开口询问，“那么，你可以放过春花姑娘了吗？”
    “风渺渺。”秦彧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着风渺渺残忍地说道，“马上将春花撵走。而且从此刻起，风渺馆废除不能强迫姑娘的规矩。”
    他的话，让风渺渺整个人如坠冰窟，“爷，不可以。这样的话，风渺馆就会变成……”
    在秦彧冷冷的视线下，风渺渺的话戛然而止，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得如此不可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意思？风渺馆会变成怎样？”风渺渺的表现，让楚伊人心生不安。
    风渺渺看了秦彧一眼，咬了咬牙，急促地说道，“如果没有了不能强迫姑娘的规矩，风渺馆变相就会成为了青楼。姑娘们可以自保还好，不可以的话就只能任由那些人为所欲为了。而所谓的自保，保得了一时的清白，却保不了一辈子的安全。”
    失去了秦彧的庇佑，风渺馆绝对会沦为城中官商的后花园。面对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她风渺渺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实在保不了那么多的人啊。
    这么严重？听哥哥们说，青楼是一个好地方啊。楚伊人心有疑惑，却也从风渺渺和其他人的脸上看出忧惧。
    她的心猛地一揪，一切都怪她啊！如果她没有跟秦彧争论，如果她没有女扮男装跑来风渺馆，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夫君，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惩罚便惩罚我吧。”楚伊人心一横，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只求你能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秦彧的脸色越发地寒冷，看得楚伊人心里发憷，可是还是勇敢地迎视着。
    “你为了他们，什么都愿意做？”他的声音是从来未有过的冷绝。
    楚伊人有些犹豫，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觉得如果她点头的话，就会狠狠地伤害了他。不过，也许只是她想多了而已，她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嘛……
    想是这样想，她却始终不忍心点一下头。
    “只要你点头，我就放过他们，春花也不用被赶出去。”秦彧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楚伊人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好。”秦彧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我向来说一不二，既然下了这样的命令，自然不会撤的。可是，只要你从我手中买下风渺馆，那么我就既往不咎。不插手风渺馆的任何事，却会一如既往地保着它。”
    这样的条件，十分诱人。只是，她哪里来的钱从他手里买下风渺馆？
    “那你的开价？”楚伊人弱弱地开口。
    “你我和离，而且你要在这里以身抵债。”秦彧毫无情绪地说道。
    在这里以身抵债？楚伊人恍了神，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俊颜，觉得他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久久都传不到心里。
    “你要我在这里卖笑？”
    “卖唱、陪喝也可以。”
    这次，他的声音总算传到她耳中了，只是就像匕首一样刺得她的心很痛很痛。
    她踉跄了一下，有些不稳地往旁边倒去，幸好绿兰及时扶着自己，“夫人当心。”
    夫人？楚伊人死死地抓着绿兰的胳膊，脸上一片淡然，“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夫人。”
    说罢，她转向秦彧，微扬着下巴，倔强地说道，“我答应你。”
    她的话，让风渺馆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会想到事情竟然变得这么严重，堂堂秦府当家主母就这样在三言两语中变成了艺妓馆的姑娘？
    别说当事人，就是他们这些旁观者也受不了啊！
    “请夫人三思！”风渺渺率先回过神，跪在地上说道，“我等不过是孤苦伶仃之人，不值得夫人抛去所有来相救。”
    “请夫人三思！”其他人也跟着跪下动情地喊道。
    素未谋面的夫人为了他们而放弃秦府的荣华富贵，放弃秦彧这个夫君，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然而楚伊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对着秦彧行了行礼，“夫君，不，秦老爷往后多多保重。”
    说罢，她并未等秦彧有所反应，便径直走到风渺渺面前，“风老板，麻烦你准备好契约。我有些累了，能去你房间休息一下吗？”
    “夫人！”风渺渺有些着急，却怎么也喊不回兀自朝着门口走去的柔弱人儿。
    不要哭！不要哭！楚伊人不停地在心里说道，可是眼泪依然像是掉线的珍珠一样不断滑落。

 第285章 土豪夫君的新年礼物（8）

    “你当真不后悔？”秦彧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为了他们，你真的要放弃秦夫人的位置，甘心来这里当艺妓？”
    楚伊人没有回答，却加快了脚步往门口走去，她实在说不出话，只能用行动来回答。
    事实上，她是怕自己走得太慢了会忍不住反悔。
    “那么从此刻起，你便是风渺馆的大老板，以身抵债。”秦彧的话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了楚伊人的心窝。
    “呜！”楚伊人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捂住嘴巴，直接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还曾经妄想着自己真的在他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位置，真是不自量力啊。
    突然，她的腰间多了一只铁臂，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秦彧捞进自己的怀里。
    “风渺渺，剩下的事交给你。”秦彧淡淡地吩咐道，“一切按照夫人的意愿去做。”
    说着，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便抱着楚伊人跃出密室，拐进密道。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夏汐被这样的变化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的双眸还因为春花的被逐和楚伊人的牺牲而泛着红。
    风渺渺没有回答她，兀自沉吟着秦彧的话。
    夫人？他依然让他们尊其为夫人，那是不是代表着刚才的交易不算数？可是为什么又特别交代她一切按照夫人的意愿去做呢？风渺渺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又看了不远处一直抹着眼泪的人，突然就想明白了。
    爷这是在帮夫人收买人心啊！在想通了这一切以后，她一阵失笑。
    她的爷啊，竟然把他们这些人都狠狠地耍了一次，甚至连夫人也不放过啊。一想到楚伊人刚才悲痛欲绝的模样，风渺渺不得不在心底对秦彧佩服得五体投地，成大事者，果然得狠啊。
    不过嘛，这种狠始终敌不过夫人的一滴眼泪啊。
    “姐姐！”看着风渺渺一脸白痴的笑容，忍不住皱眉唤道。
    “春花不用走了，风渺馆也不用变成青楼，就是这么简单。啊，还有，从今晚开始，我们的大老板变成了夫人。”风渺渺拿出手帕抹了抹脸，一脸狐媚地笑着说道。
    “姐姐，你确定吗？”夏汐有些迟疑地问道，大伙儿刚刚听得明白，夫人为了他们而答应了和离的啊！
    “确定。爷不过是和夫人闹着玩罢了。他啊，怎么舍得让夫人难过？”风渺渺暗暗在心中叹气，自己也是被耍的受害者，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帮爷给圆话呢？
    话说回来，她怎么就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呢？从来自诩聪明的风渺渺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绿兰在一边听着，不约而同地跟风渺渺有着同样的心情。撇开老爷对夫人有没有感情这一点不说，老爷怎么可能会让那张跟静姝夫人一模一样的脸对着别的男人笑呢？唉，果真是关心则乱啊。
    对于风渺渺的说话，除了绿兰，其他人都半信半疑，那两人刚才哪里像“闹着玩”？夫人都哭了耶！一想到这，他们觉得心都抽着痛。
    “不知秦老爷是什么意思？”楚伊人强迫自己冷着声开口，努力想要将自己伪装起来，不至于连最后的尊严也给弄没了。
    可是此刻的她双眼红红，眼泪依然不受控地刷刷往下流，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我是你夫君。”秦彧一边用温热的手帕帮她抹脸，一边温柔地低声说道，完全不似刚才那么冷血无情。
    “我们要和离了。”楚伊人又哭又吹风的，一张脸绷得难受，此刻也任由他帮自己擦拭，可是嘴里丝毫没有服软，“从今晚开始，我便要在这里卖笑、卖唱、陪喝了。”
    “我们还没有和离。况且，你要卖也只能卖给我，既然如此，又何须和离？”秦彧不紧不慢地说道，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不卖给你！”
    “由不得你。你只能对我笑，只能陪我喝酒，否则我随时都会将风渺馆收回去。”
    秦彧可没有忘记她醉酒的表现，那可是致命的！他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到！
    “你！”楚伊人气结地看着他，然后冷冷地嘲讽道，“这样的话，你刚才提的交易还有什么意义？想不到南方霸主竟然会阴沟里翻船，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
    既不和离，也不对其他人卖笑、陪喝，这样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只要你赚了，我就不赔本。”秦彧帮她整理着发鬓，“怎样？还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不提还好，一提楚伊人的恼怒冲天了！礼物？他特么地什么时候给她送了礼物？
    “我并没有收到什么礼物！还是说你准备马上给我一封休书？”楚伊人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吐槽。
    “以后不准提什么和离跟休书的。”秦彧将她揽着更紧了几分，像是许诺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
    最后一句话，听得楚伊人一时恍了神，她终究是会离开的啊。
    “先提到的人是你！”楚伊人迅速回过神，开口指控道，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其实更像在撒娇。
    “是，我错了。”秦彧倒也干脆，“不过聪明如娘子，难道真的猜不到我送你的礼物是什么？”
    楚伊人皱眉，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他。
    他将风渺馆白白送给她不说，还借着处理王当家这件事来帮她立威，还假装逐走春花来帮她收买人心。他所说的礼物，竟然是这些？
    不过，区区一间艺妓馆，对她而言并无价值，他又何苦要这么大费周折、费煞苦心？
    “风渺馆并非一般的艺妓馆。”秦彧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似的，一边把玩着她的手指一边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他的话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让她忘记了两人此刻应该是在争吵中。
    “风渺馆表面上只是艺妓馆，可是里面每一个姑娘、每一个护院的忠心是不可小觑的，为了他们认定的人，就算让他们赴汤蹈火也不带眨一下眼。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善于收集情报，你想知道的事，不管是朝堂的还是江湖的，他们都可以收集得到相关的消息。”
    哇塞！楚伊人听得双眼发亮，他竟然送给她这么棒棒哒的礼物！
    “所以，你要风渺馆还是要一封休书？”秦彧看着她一脸兴奋，宠溺地问道。

 第286章 忠心丫环是标配（1）

    “谢谢夫君！”楚伊人十分狗腿地说道。
    听了他的话，她满心的怨怼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是满满的感动和得瑟。
    “对了，你确定他们都会听我的话？”楚伊人有些忧虑地问道，自己毕竟是半路冒出来，能不能服众很难说。
    “确定。不过如果没有今晚的事，他们对你的忠诚是建立在对我的感恩之上，而今晚之后，他们对你的忠诚则是建立在对你的感恩之上。”秦彧笑着解释，正因为如此，他才故意演了一出闹剧。
    “如果，我是说如果，”楚伊人强调道，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我让他们去调查你，他们会不会在不通知你的前提下照做？”
    闻言，秦彧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忍不住讪笑道，“我，我只是打个比方。”
    “会。”秦彧缓缓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嘴角微扬，“不过，娘子如果想知道我的事，尽管问便是了，何苦大费周章去找别人来调查？”
    “呃，我真的没有想要调查你。我，我都说了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楚伊人硬着头皮说道，心底却狠狠地鄙视自己一番，说什么不好，竟然把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真是够笨的！
    “最好如你所说。”秦彧不着痕迹地威胁道。
    “真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忠心程度而已。”楚伊人咽了咽口水，急忙说道，差点就要举手发誓了。
    “关于忠心这一点，他们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可以花些时间好好观察一下。”
    反正眼见为实，日久见人心，她总有一天会切身体会到这些人那让人觉得颤抖的忠心。
    “花些时间？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吗？”楚伊人听出别的意思。
    “嗯。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但是在去之前有些事要先处理一下。在这之前，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可是，”秦彧蓦地扳过她身子让她正视着自己，十分严肃地说道，“你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三楼，后花园的话，只能白天过去。一楼二楼是绝对不能去。”
    楚伊人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担心自己会再次遇到像王当家那样的家伙，忍不住便笑了，“遵命，夫君。”
    才收了人家一份大礼，她还是乖乖地听话比较好。反正吧，她对于艺妓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第二天一早，风渺馆的众人一早醒来，每个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地飘向三楼。
    不知道夫人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暗自担心着，总觉得即使真的如风渺渺所说的那样，夫人也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当他们看到楚伊人挽着秦彧的手出现在后花园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安定了一下，然后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他们那个说一不二的爷竟然真的跟夫人闹着玩？而且现在还一脸笑意地陪着夫人逛花园？看着他们大秀恩爱的身影，他们这些形单只影的苦人家觉得大年初二的早上真心冷啊！
    “夫君，这里以后真的都是我的吗？”两次过来都是晚上，而且都是匆匆而过，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认真地看，此刻仔细一看，这后花园虽然不大，可是种满了奇花异草，一切布局讲求吉利不说，甚至隐隐还有些五行迷阵混在其中。
    “当然。不过你别到处乱跑，这里的五行阵是渺渺花了不少心血设下的。”秦彧知道她看出些端倪，便主动说道。
    “风老板竟然会五行阵？真是深不可测。”楚伊人听着，对风渺渺多了几分好奇。
    “直接喊她名字就可以了。”
    “好。对了，你跟风老板，不，你跟渺渺到底有什么渊源？”楚伊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心底还是有一丝介意。
    “曾经不经意救了她一命。”秦彧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并不想说得更多。
    “救命之恩？那得以身相许啊。”楚伊人打趣道，心中却因为他的风轻云淡而泛起不安。
    “有你足够了。”秦彧一语双关，却没有挑破。
    楚伊人正沉浸在那丝不安之中，并没有察觉到他话中有话。
    “嗯。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但是在去之前有些事要先处理一下。在这之前，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可是，”秦彧蓦地扳过她身子让她正视着自己，十分严肃地说道，“你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三楼，后花园的话，只能白天过去。一楼二楼是绝对不能去。”
    楚伊人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担心自己会再次遇到像王当家那样的家伙，忍不住便笑了，“遵命，夫君。”
    才收了人家一份大礼，她还是乖乖地听话比较好。反正吧，她对于艺妓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第二天一早，风渺馆的众人一早醒来，每个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地飘向三楼。
    不知道夫人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暗自担心着，总觉得即使真的如风渺渺所说的那样，夫人也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当他们看到楚伊人挽着秦彧的手出现在后花园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安定了一下，然后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他们那个说一不二的爷竟然真的跟夫人闹着玩？而且现在还一脸笑意地陪着夫人逛花园？看着他们大秀恩爱的身影，他们这些形单只影的苦人家觉得大年初二的早上真心冷啊！
    “夫君，这里以后真的都是我的吗？”两次过来都是晚上，而且都是匆匆而过，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认真地看，此刻仔细一看，这后花园虽然不大，可是种满了奇花异草，一切布局讲求吉利不说，甚至隐隐还有些五行迷阵混在其中。
    “当然。不过你别到处乱跑，这里的五行阵是渺渺花了不少心血设下的。”秦彧知道她看出些端倪，便主动说道。
    “风老板竟然会五行阵？真是深不可测。”楚伊人听着，对风渺渺多了几分好奇。
    “直接喊她名字就可以了。”
    “好。对了，你跟风老板，不，你跟渺渺到底有什么渊源？”楚伊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心底还是有一丝介意。
    “曾经不经意救了她一命。”秦彧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并不想说得更多。
    “救命之恩？那得以身相许啊。”楚伊人打趣道，心中却因为他的风轻云淡而泛起不安。
    “有你足够了。”

 第287章 忠心丫环是标配（2）

    接下来几天，楚伊人就像是风渺渺的小跟班一样，日夜跟着观摩学习。
    “夫人，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看着对面正炯炯有神盯着自己的楚伊人，风渺渺有些无力地开口说道。
    “还早，还早。”楚伊人笑嘻嘻地说道，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跟屁虫行为。
    被这么大喇喇地盯着看，而且还是被女人盯着看，即使是见惯大场面的风渺渺，此刻也被盯着心发毛，她忍不住开口暗示道，“夫人，我的脸脏了吗？”
    “没有。”楚伊人听不出她话里，干脆直接地回道。
    没有那你还一直盯着？风渺渺在心底哀嚎着。
    绿兰站在楚伊人身后，紧紧抿着唇，努力压抑着嘴边的笑意。
    秦彧一走过来，就看到楚伊人宛如花痴地死死盯着风渺渺，后者则一脸抑郁却又不能反抗的菜样。
    这让他微微有些不快，甚至有些后悔让楚伊人跟着风渺渺学习劳什子御人之术，这几天完全不理他跟着风渺渺到处跑，看着就闹心。
    “夫君！”楚伊人察觉到他的气息，脸上一喜，连忙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拉着他的胳膊，“你这么来了？”
    她的举动，让秦彧的不快瞬间消散。
    “时辰不早了，特意过来接你回房。”秦彧反手牵着她的手，轻笑着回答。
    “可是我还不困。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渺渺。”
    闻言，秦彧朝着风渺渺投去冷冷地一瞥，清冷地说道，“她不困吗？”
    这种眼神，赤果果就是吃醋啊！风渺渺没来由打了一个冷颤，连忙站起来假装打了一个打哈欠地说道，“啊，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最近这段时间人特别容易犯困。”
    这么浮夸的演技，就连她自己都有些鄙视，可是管他的，她已经默默承受了爷的醋意好几天了，再继续下去，她迟早会被灭口。
    “那你好好休息。”秦彧随口说了一句，揽着楚伊人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
    “渺渺晚安。我明天再来找你。”楚伊人硬是从他的铁臂中寻得间隙，扭头对着风渺渺喊道。
    “好，我静候夫人。”风渺渺很有礼貌地应了一声，然后马上便接收到秦彧冷冷的瞪视。
    爷啊，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风渺渺打了一个哆嗦，不禁在心中哀嚎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悲催的一天。
    “风老板保重。”绿兰神色微妙地留下一句话，跟着走了出去。
    保重？风渺渺苦笑一声，她根本什么都没做也能招来爷的嫉妒，还真不知道她还能怎样保重？
    唉，还是洗洗睡吧。反正现在她在爷眼里是怎么做怎么错。
    就在风渺渺自怨自艾自己的无妄之灾的时候，楚伊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给她招仇恨。
    “夫君，你说得很对啊，我真的应该跟渺渺多学一点。你不知道，她竟然跟我同年，但是她的阅历比我丰富，她的心思比我缜密，她的心性比我沉稳，更别说她还懂五行阵！她真的太厉害了。”在回房间的路上，楚伊人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俨然将风渺渺当成心中最伟大的神一样。
    “她真的那么厉害？”秦彧不咸不淡地开口，没有一丁点儿情绪。
    “嗯！真的很厉害。尤其是她真的能做到让身边的人心悦诚服。你不知道，她在教育手下人的时候，恩威并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甚至觉得天上的鸟儿也会被她说服下来。”楚伊人察觉不到秦彧的不爽快，兀自称赞，“我得学多久才有她这番气度？”
    跟在后面的绿兰听着，嘴角微抽。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难道她不知道这是赤果果地陷害吗？
    “是吗？”秦彧冷冷地回了一句，“那你要不要在这里长住下来慢慢学？”
    听着他这般怪异的问题，楚伊人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朝着他身边靠了靠，“我倒是想啊，可是我舍不得离开夫君，也不愿意夫君一直待在这里。”
    本来因为她前面那句话而脸色变得冷沉的秦彧，在听到后面两句话的时候，心情总算变得好了一些，脸色也恢复如常。
    楚伊人悄悄地吁了一口气，他怎么还是怎么阴晴不定啊？在他对她越来越好的情况下，她还以为他不会再这样，现在看来真的是奢想啊。
    回到房间，秦彧淡淡地吩咐绿兰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收拾，都是在这里住下几天匆忙购置的衣物鞋袜而已。
    “夫君，我们要去哪儿？”楚伊人皱眉，说真的，她在风渺馆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还真的不想离开。
    “南山县。”
    南山县？楚伊人微微一愣，娥眉轻蹙，脑海里马上浮现自己在那里差点吃了暗亏的经历。
    “怎么了？”她的异常引起他的注意，“你在南山县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趣罢了。东篱城，南山县，合起来不就是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吗？”楚伊人迅速回过神，笑了笑说道，“啊，对了，夫君，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为免他继续追问下去，楚伊人立刻转移话题，“我这些天跟在渺渺身边，发现了春夏秋冬那四个丫头对她忠心得让人颤抖。我想了想，无论是奶奶还是舜英，她们身边都有绝对忠心的春娘和若珠。而我，太单薄了。”
    尤其是秦老夫人和舜英，她们还有一整个园子的忠心丫环，相对而言，她身边只有一个绿兰，实在是太亏了。
    宅斗什么的，忠心丫环果断是标配啊，而且越多越好！
    秦彧挑眉，“你这是不满意绿兰？”
    他的话，让绿兰动作一顿，却马上回过神继续帮他们收拾行李。楚伊人将这情景全部看在眼里，心里不禁狠狠骂着他的挑拨离间。
    “不是！我只是说太单薄，又不是没有。”楚伊人气急败坏地反驳，“我家绿兰一个顶十个！不过她既要伺候我，又要帮我防着园子内外的人，实在太累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蒹葭园的人全部都换掉。”楚伊人坚决地说道。
    在得知浴池边上有密道的时候，她就寻思着要将蒹葭园的人都换掉了，但是后来的破事儿一件接一件，实在没有心思去想。

 第288章 忠心丫环是标配（3）

    直到这几天看到风渺馆对风渺渺的各种好，让她忍不住一阵心酸，明明她蒹葭园里的人也不必风渺馆少，怎么就只有绿兰这么贴心？
    各种羡慕嫉妒恨，让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对蒹葭园来个大清洗。可是这么大的变动，她一时还不敢太擅作主张，否则那些人又要啰里啰嗦的了。
    “你喜欢便好。”秦彧并没有反对，事实上，他有过这样的念头，打算在“鬼杀”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再着手准备，没想到她倒是自己先提出来了。
    “真的？”
    “我说过，你不要顾虑太多。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你这个当家主母可不是用来唬人而已。”秦彧再一次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谢夫君。”楚伊人笑得欢快，她最爱这种横行霸道的特权了。
    “不过，凡是伤害到自己的事都不准做。”秦彧收起笑容，十分认真严肃地补充了前提。
    “那是当然。”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呢？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秦彧心中一动，猛地凑近她唇边亲了下去。
    楚伊人还沉浸在各种得瑟之中，等她发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阴影时候，就感觉得到他温热的唇正紧紧地贴着自己的。仓皇之下，她马上闭上双眼任由他撒野。
    就在这两个人如痴如醉地缠绵着的时候，一旁已经收拾好行李的绿兰微微有些窘迫，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
    她到底是要在这里等到他们结束呢，还是悄悄走出去呢？爷那么警觉的人，自己一动肯定会惊动到他啊。绿兰从来没觉得这么纠结过。
    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绿兰投降了，提着一口气，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还很贴心地帮他们把房门关上。
    在房门关上的一刻，秦彧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楚伊人，并非被绿兰出去的声音打扰，而是他发现楚伊人差点就要窒息了！
    终究没有什么经验。他心疼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喘气，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夫君，我们今晚要圆房了吗？”回了气的楚伊人突然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她的脸色就变了。是不是被亲得脑袋坏了啊？这种事她怎么敢说出来？她记得之前喜娘说过一些关于圆房的事情，更说过女子要有矜持，不得随便说这些话。
    她的问题让秦彧猛地绷紧了身体。
    “你想圆房吗？”他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楚伊人红着脸回答。
    想或是不想，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她只是知道，只有圆了房，那才能做真正的夫妻。可是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就算圆了房也不能变成真正的夫妻吧？
    秦彧低头看着她的脑瓜子，心中也是各种矛盾。
    他何尝不想和她圆房，可是此刻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她。他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她，是表里如一的她，而不是顶着别人名号的她。
    “不知道，那就别想了。”秦彧猛地将她抱到床上，“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你早点休息。”
    说着，帮她脱了外衣，盖上被子，“晚安。”
    “嗯，晚安。”楚伊人乖乖地闭上双眼，很快便传来浅浅的鼾声。
    等她熟睡以后，秦彧才和衣躺在她隔壁，将她捞进怀里。虽然他不是柳下惠，可是那种想让她以本名属于他的强烈思绪，硬是将他的某些不安分的情绪压了下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风渺馆的后门就听着一辆马车。风渺渺和春夏秋冬四位姑姑亲自来这里候着，这情况要是让那些常年来风渺馆的男人看到，肯定会以为马车上载的不知道是哪位达官贵人。
    “渺渺，这几天谢谢你。有时间我再来好好跟你学习。”楚伊人坐在马车上，掀开布帘依依不舍地说道。
    闻言，风渺渺愣是打了好几个寒颤，她分明感受到两道冰冷且不善的视线在楚伊人身后射了出来，这让她不得不谨慎回答，“能招呼爷和夫人，是风渺馆的荣幸。至于学习一事，夫人过誉了。您如此聪颖过人，肯定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如有不懂，渺渺自当认真给您说说。”
    一番话说得大方得体，可是楚伊人分明从里面听出了别的意思。这分明是暗示她，让她自个儿学习，有不懂才过来。
    “渺渺，你这是嫌弃我吗？”楚伊人忍不住噘嘴问道。
    “不敢，我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嫌弃夫人的意思！”顶多是避嫌而已！风渺渺默默地在心底补充一句，马上又打了一个冷颤，她抬眸看去，发现秦彧正用一种既冷漠又不满的视线盯着自己。
    她瞬间就明白了，爷这是不爽快自己让夫人难受了！
    想到这里，风渺渺笑得灿烂，“夫人，这风渺馆是属于您的，风渺馆所有人都以你马首是瞻，您想何时过来都可以！”
    “真的？”
    “嗯，风渺渺以及风渺馆众人随时恭候爷和夫人两人过来。”风渺渺十分强调“两人”这个词，算是想秦彧献媚了。
    直到此刻，秦彧才收回视线。
    他上前一步，将楚伊人拉回到自己怀中，温柔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楚伊人点了点头。
    一番话说得大方得体，可是楚伊人分明从里面听出了别的意思。这分明是暗示她，让她自个儿学习，有不懂才过来。
    “渺渺，你这是嫌弃我吗？”楚伊人忍不住噘嘴问道。
    “不敢，我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嫌弃夫人的意思！”顶多是避嫌而已！风渺渺默默地在心底补充一句，马上又打了一个冷颤，她抬眸看去，发现秦彧正用一种既冷漠又不满的视线盯着自己。
    她瞬间就明白了，爷这是不爽快自己让夫人难受了！
    想到这里，风渺渺笑得灿烂，“夫人，这风渺馆是属于您的，风渺馆所有人都以你马首是瞻，您想何时过来都可以！”
    “真的？”
    “嗯，风渺渺以及风渺馆众人随时恭候爷和夫人两人过来。”风渺渺十分强调“两人”这个词，算是想秦彧献媚了。
    直到此刻，秦彧才收回视线。
    他上前一步，将楚伊人拉回到自己怀中，温柔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第289章 忠心丫环是标配（4）

    “嗯。”楚伊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在秦彧的腿上开始补眠。
    秦彧用手牢牢地护着她，闭上双眼假寐。
    见状，绿兰很有自觉地悄悄走了出去，局促不安坐到了常青身旁。
    “绿兰，你怎么出来了？”常青稳稳地驾着马车，有些讶异地看着突然走了出来的绿兰，“外边冷，快进去吧。”
    “爷和夫人都睡着了。”绿兰淡淡地说道，一阵寒风吹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急忙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可是依然觉得寒风透骨来。
    “拿去。”常青蓦地将自己怀里暖水袋掏出来递到她面前，“大清晨的温度很低，一会儿太阳出来就好了。”
    绿兰微愣，马上将暖水袋推了回去，“这是青爷的御寒之物，绿兰不能要。绿兰早已习惯大清早起来做活，没有那么娇贵。”
    “我一个大老爷们更没有那么娇贵。”常青瞄了她一眼，故意扭曲她话里的意思，“还是你觉得我的体质还不如你？”
    绿兰一阵无语，她抿了抿唇，伸出手接过暖水袋，低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青爷。”
    “不客气！”常青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双眼直直地看着前面的路。
    绿兰脸红红地揽着还带着他体温的暖水袋，一颗心跳得厉害，偷偷用眼睛的余角看着他那俊逸的侧脸，多少年了，她一直在后面暗暗地注视着他，想不到竟有这么一天能坐在他旁边，还能抱着他的暖水袋。
    一时间，绿兰的心满满都是少女的情怀。
    为了不让马车里的秦彧和楚伊人睡得不舒服，常青在全神贯注地驾着马车，力图不让马车太过颠簸，完全感觉不到绿兰的注视。
    马车缓缓地前行着，到了中午，一行四人总算到了南山县最大最豪华的南山客栈。
    楚伊人睡了一个上午，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一下马车就显得异常兴奋，一双骨碌碌的大眼不断地打量着南山县。
    南山县虽然是县，可是规模却完全不比东篱城要小，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不过楚伊人知道，这里龙蛇混杂，安全什么的完全不能跟东篱城相比。
    “夫君，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直到此刻，楚伊人才想起这个问题。
    “卖了你。”秦彧一脸认真严肃地回道，一双黑眸有意无意地瞟了四周。
    楚伊人微愣，随即笑得很欢，“记得卖个好价钱。”
    “好说，到时候劳烦娘子帮我数数钱。”秦彧笑着回了一句，一派轻松的模样。
    “那是当然，我必须要抽佣。”楚伊人挽着他的手，笑得没心没肺，“可是我对算数十分不在行。”
    之前学管账费了她多少心思啊，她天生跟算数绝缘。
    就在他们互相开着玩笑话的时候，常青和绿兰已经安排好他们这几天住宿的事了。
    “爷，要了两间上房，马车也安置好了。”常青扛着四个人的行李淡淡地说道。
    “嗯，先去房间。你回头让掌柜备些热水和菜肴到房里。”秦彧简单地吩咐，“你们两个也来我们房里用膳。”
    四人简装在外，有些规矩能省便省。
    楚伊人向来野惯，根本就不在意主仆同桌吃饭，常青长年跟在秦彧身边也习惯了，但是对绿兰来说，却十分地不适应。
    “绿兰，尝尝这个，是南山县的特色菜。”常青看着绿兰一直低着头扒着白饭，忍不住给她夹菜，更轻声说道。
    “谢谢青爷。”虽然很尴尬，但是绿兰总算能淡定地应对。
    “不客气。绿兰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肉。”说着，常青又往绿兰碗里夹了几块肉。
    “谢谢青爷。”绿兰低垂着眼睑，淡淡地应着，可是那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经意地泄露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楚伊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汤，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秦彧皱着眉轻声问道，吃个饭也能走神，他真是越来越佩服她了。
    “夫君，我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想多吃点肉。”楚伊人一脸坏笑地说道，惹得常青和绿兰一脸尴尬地看了过来。
    秦彧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却是很快速地夹了不少菜放在她的碗里。
    看着瞬间被叠得像小山一样的菜，楚伊人悔得肠子都青了，连忙伸手护住饭碗，“夫君，够了，够了。”
    “你真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肉。”秦彧本来就觉得她瘦，如今既然她主动开口了，他自然也不会客气，“全部吃了，不要浪费。”
    调侃别人反遭罪。楚伊人有苦难言，一边瞪着常青一边恼怒地消灭眼前的菜肴。
    “他很好看？”秦彧在旁边看着，有些不爽快地开口。
    “啊？”楚伊人扭头看着他，随机后知后觉地悟出他话里的意思，连忙摇了摇头，“夫君好看一点！”
    话刚出口，一张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犯什么花痴啊？她简直都不敢看向常青跟绿兰。
    秦彧淡淡一笑，又夹了一块大鸡腿放在她碗里，“奖励你。”
    明明是惩罚好吗？楚伊人一脸苦逼地盯着眼前的鸡腿，心中无比懊恼自己乱拍马屁。
    饭后，秦彧让常青和绿兰各自回房休息，毕竟赶了半天的路，他们也真是累的。
    看着他们前后走出去的背影，楚伊人突然开口，“夫君，你觉得他们两个怎么样？”
    “靠得住。”秦彧淡淡地回道。
    “不是。”楚伊人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想问将绿兰许配给常青，你看可不可以？”
    假如她真的有一天必须得离开，那么她一定要安置好绿兰。她瞅着常青就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而且绿兰对他也是有好感，如果他们能成，那么也是一桩美事。
    秦彧没有说话，拉过她的手，神情微妙，“不妥。”
    “为什么？他们年纪相差又不是很大。难道你觉得绿兰配不上常青？我跟你说啊，娶妻求贤淑，你别看绿兰这么淡漠，其实她的感情是很炽热的，她秀外慧中，蕙质兰心，配常青卓卓有余。”楚伊人噼里啪啦地说道，仿佛秦彧在诋毁绿兰一样。
    秦彧没有辩解，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常青心有所属，不会轻易接受别的女子。”

 第290章 忠心丫环是标配（5）

    “常青心有所属？”楚伊人一愣，下意识开口问道，“是谁？”
    “舜华。”秦彧没有任何犹豫地吐出两个字。
    舜华？这个名字瞬间在楚伊人的心里炸开了。根据牧静姝的札记，舜华似乎被她派去做什么重要的事，然而舜华至今都没再出现过。
    她多次想去探听舜华的事，却总是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想不到常青心中的女子竟然就是舜华！
    秦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记得上次偷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她似乎在归荑园找着了什么跟舜华有关系的东西。
    “那常青是单方面喜欢她还是两情相悦？”楚伊人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假如这两个人是两情相悦，说不定舜华在出发前会跟常青留下些什么线索。
    “两情相悦。”
    楚伊人双眸蓦地亮了，这样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从常青身上旁击侧敲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两情相悦啊？所以他们之间应该会互相信任对方，不会有什么小秘密咯？”她兴奋得求证。
    “不知道。不过，你怎么突然对他们的事那么在意？”秦彧紧紧地盯着她，开口问道。
    “我，我只是替绿兰问的嘛。”楚伊人讪讪地笑道，暗忖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显，“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感情是不是那么深刻？我想着吧，舜华失踪那么久了，绿兰会不会有机会呢？”
    闻言，秦彧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你认识舜华？”
    “我……”楚伊人一愣，才发现自己刚才急着撇清关系，解释得太多反而露了马脚。
    秦彧静静地看着她，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呃，我听绿兰说过。”楚伊人弱弱地说道。
    “她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说起舜华？”秦彧眯了眯眼，一语中的。
    就绿兰那性子，怎么会主动说起别人的事，还是一个失踪了几年的人？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楚伊人一愣，知道自己已经乱了阵脚，如今想要糊弄过去是不可能了。她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结束这个话题，二是如实将事情都说出来。然而看着秦彧这架势，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机会去结束话题。
    好吧，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了。应该，大概，约莫不会有事吧？
    吞了吞口水，她艰难地开口将牧静姝札记一事说了出来，却隐瞒了如何得到札记。
    “她的札记？”秦彧语调有些不稳，“你是如何找到的？”
    他知道牧静姝有写札记的习惯，却一直都不让他看，当年灭了火后，他在她房间找了许久，差不多掘地三尺了都没能找到她的札记，还以为已经付之一炬了呢。
    想不到竟然阴差阳错之下到了楚伊人手里。
    楚伊人心一窒，他竟然一下子就问到了她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她绞尽脑汁地想要编出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借口，可是看着他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夜探归荑园的事全盘托出，包括自己懂得轻功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你的轻功是从哪里学来的？”听完她的话，秦彧突然开口问道。
    “呃，我年幼的时候体弱多病，爹找了人来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可是我却只爱上了轻功。”楚伊人小心翼翼地措辞，事实上，她并没有说谎，只是她说的“爹”不是宜老爷，而是她真正的老爹。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眼里闪着不可名状的精光。她到底还是选择向他隐瞒自己的身份！虽然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可是他真的希望她能向自己坦承所有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楚伊人以为他知道了自己假冒宜桃夭的事，可是他却没有继续探究下去，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岳父大人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不过他现在肯定很后悔，你轻功那么好，他想抓你也不容易吧？”
    “嗯，是啊。”楚伊人小心翼翼地回道，突然觉得那里不对，“咦？夫君你怎么知道我的轻功好？你看见过？”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十分紧张。
    “嗯，牧守安都追不上你，想来不差。”秦彧笑了笑，心情总算恢复过来。
    牧守安？楚伊人皱眉，然后十分惊讶地看着秦彧，“啊，那次偷袭他的人是你！”
    “什么偷袭？那是帮你解围。”好好的一次英雄救美，竟然被说成了卑鄙无耻的偷袭，这是他不能忍的。
    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会轻功的事，却一直隐忍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楚伊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能信任他了。
    “乱想什么？”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情绪，秦彧忍不住靠近她的耳朵，轻咬了一口算是惩罚，“你绝对不能怀疑我的心。”
    是的，无论曾经如何，他的心现在满满都是想着要宠着她，保护她。
    楚伊人吃痛地皱了皱眉，抬眸想要抗议，却一不小心地看进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她愣愣地开口说道，“我相信你。”
    “谢谢相信。”秦彧笑着揉了揉她还微微皱着的眉心，“幸好你选择相信，否则我就再咬另一只耳朵，知道你相信为止。”
    楚伊人一阵无语，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想知道牧静姝的札记内容吗？”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秦彧身子一僵，心跳加速，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人已逝，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还能假装“她”还是在乎他的，不是吗？
    楚伊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些端倪，却没有开口戳穿，也没有主动向他说些什么。她寻思着，应该让他亲自看看札记才对，牧静姝的感情应该由“她”亲自告诉他才对啊。
    这么想着，她抓起秦彧的手，仔细揉捏着，“回到秦府，我便将札记还给你。”
    这一次，秦彧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他只是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闷闷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楚伊人知道，此刻的他是脆弱的。
    她拉起他的手，在他修长好看的手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微微笑着说道，“不用谢，你是我夫君啊。”
    秦彧没有回答，抽出自己的手紧紧地抱着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91章 忠心丫环是标配（6）

    整个下午，秦彧和楚伊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两个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天色渐暗，秦彧突然站起来穿上斗篷，开口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伊人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拿起自己的斗篷。
    “不用。”秦彧按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斗篷将她裹得严实。
    “这是……”楚伊人来不及发问，秦彧便抱着她走出房间，突然一蹦，直接从走廊跃出了客栈。
    楚伊人在斗篷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得他正快速地跃着，斗篷下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透过斗篷下方，她看到他们进了一户人家。
    “爷！”一对中年男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起来吧。”秦彧淡淡地说道，然后放下楚伊人，让她从斗篷里走出来。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楚伊人一时适应不了，忍不住抬手遮挡了一下，待眼睛适应了之后忍不住打量起这件房子。
    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地方，却也没有很寒酸，大约就是日子过得还可以吧。不过，秦彧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儿？
    “夫君，这是哪儿……”她的话，在看到房间香案上供奉的灵位名字的时候，猛地一窒息。
    爱女伍小五……小五，这个小五是那个小五吗？她扭头看向秦彧，大眼蓄满泪水，无声地问着。
    秦彧神色淡漠，轻轻地点了点头。
    瞬间，楚伊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捂住嘴巴，呜咽一声，脚步有些不稳地朝着香案走去。
    小五，她的小五在这里，有人供奉着，不至于做游魂，太好了，呜……楚伊人颤抖着给小五上了香，整个人虚软地跪在香案前，压抑地哭着。
    秦彧在一边看着，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看到她为别人流泪，可是也知道有些忧伤该发泄就应该发泄，便强忍着心头的躁动随她而去。
    好不容易，她终于止住了哭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灵位上写着“爱女”，如此说立牌位的人是小五的父母了？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一对中年男女，他们一头灰白的头发，低着头不断地抹着眼泪。
    “你们就是小五的父母？”楚伊人的声音极冷。她没有记错的话，小五曾经说过自己是被沉迷赌博的父母卖掉的，他们就是小五悲剧的根源。
    “是。”伍父低声回道。
    虽然不曾谋面，但是他知道问话的人便是小五的主子。
    “是？你们好意思说是？你们是不是卖了小五来还你们的赌债？”楚伊人红着一双眼，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打醒他们。
    那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才十四岁啊，怎么狠得下心啊？
    伍父迟疑了一下，悔恨地说道，“是。”
    “将你们知道的事再说一次。”秦彧上前，将楚伊人牵到旁边坐着，一边轻轻地安抚她，一边冷冷地开口说道。
    伍父吸了吸鼻子，缓缓将事情说了出来。
    “我们夫妻两人实在是被赌坊的人追得厉害，不得已才想着要把小五卖掉。当时他们说卖去青楼最值钱，可是小五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啊，才十四岁就要去青楼，我们实在不忍心。刚好宜府到处买丫环，出的价甚至比青楼的还高，所以最后我们一合计，便将小五卖去宜府为奴。”
    哼，说得好听，假如宜老爷那老狐狸出的价不够青楼高，他们还不是会将小五卖去青楼？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一番。
    “不过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才跟宜府签了契约，准备第二天将小五送进去的那天晚上，又有人找上我们，说是可以帮我们还了所有赌债，还会给我们一大笔钱，甚至许诺说只要小五乖乖听话帮忙做事，便会帮她赎身。”
    “那个是什么人？你还记得对方的长相吗？”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舜英的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本人亲自出马了。
    “不知道，那人穿着一件很宽大的斗篷，斗篷连着的帽子遮着半张脸，全程都是低着头捏着声音说话，我甚至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伍父连忙回答。
    “一点儿底细都不知道还敢答应这笔交易，你就不怕那人让小五去做什么不堪的事？”
    伍父咽了咽口水并没有回话，当时他们只想着怎样最划算，根本就没有想着其他的事。
    “继续说。”楚伊人有些嫌弃地开口。
    “是。”伍父弱弱地应道，“我们马上答应了那个人，然后哄骗小五说找到一个救她的办法，让她好好听话。因为怕她不听话不尽心，我们还，还……”
    “还怎样？”
    “还骗她说，如果她不听话我们夫妇就会被杀……”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当时的随口胡诌，日后竟然会成真。
    “你们太卑鄙了！”楚伊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呵斥一声，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泯灭人性的父母？
    “是。我们知道错了。”伍父说着，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本来一切好好的，可是小五慢慢喜欢上您这个主子，听说好几次都没有按照那个人说的去做。再之后我们就听说小五没了，寻思着要去将她领回来，谁知道有人竟然想要去我们的性命。幸好爷的人突然出现，不然，不然……”
    小五那个笨丫头！楚伊人悲从心生。
    察觉到她的情绪，秦彧默默地握了握她的手。
    楚伊人顺势看了秦彧一眼，十分疑惑他怎么会及时赶到？
    “误打误撞罢了。”秦彧看出她眼底的疑惑，淡淡地说道
    “是你将他们安顿在这里？”楚伊人有些惊讶，他不像是这么善良的人。
    “嗯，小五毕竟是你的人。”一句话，道出了所有。假如不是因为她，他还真的懒得理会。
    楚伊人颤了一下，那么久之前，他就默默地为自己做这些事了？她当时还以为他是想帮着掩饰呢，“谢谢你。”
    秦彧轻轻一笑，“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好。”楚伊人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伍氏夫妻，“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吧，也算是我对小五的最后一点心意。”
    “谢谢夫人。”两个人连忙跪了下来，没想到小五那丫头即使没了，依然默默地护佑着他们。

 第292章 “鬼杀”来了（1）

    伍氏夫妻默默在心底起誓，余生吃斋念佛，日夜焚香求神灵护佑楚伊人，以慰女儿在天之灵。
    楚伊人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抬眸深深地看了看那灵位，在眼泪再次奔涌而出之前，蓦地转身，“夫君，我们走吧。”
    “好。”秦彧应了一声，揽着她就往门口走去，就在他们跨出了门槛之际，伍母突然开口喊住楚伊人，“夫人，我，我这里有些家书，是小五写回来的。这几封都提到您。如果不介意的话，留着做个念想吧？”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几封信。
    小五写的家书？楚伊人有些惊讶，却还是默默地接了过来，哽咽地说了一句，“谢谢。”
    她将小五的家书紧紧攥在手里，两行清泪直流，她竟不知道小五识字。
    楚伊人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刚才发生的事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了伍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客栈。
    她坐在暖炕上，看着眼前的信，眼泪再次啪嗒啪嗒地滴了下来。
    秦彧在旁边看着，心痛得不可名状，却又无可奈何，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到她面前，“慢慢看。”
    说着，他也爬上炕头，从后面抱着她，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
    “谢谢。”楚伊人低低说了一声，鼓起勇气地从信封掏出信纸，慢慢看了起来。
    信上的字很稚嫩，还很多错别字，叙事很平淡，语言不算通畅，可是楚伊人愣是看得情绪起伏不定，短短一页纸，她竟然看了一个时辰。
    等她全部看完，心情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怎么了？”秦彧看着她趴在炕桌上，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饿……”楚伊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现在看完、哭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秦彧一愣，随即宠溺地笑了笑，“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她不贪心，有得吃就差不多了。
    况且，现在都子时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去张罗些好吃的。
    “嗯，那就随便。”秦彧说着，走出房门低声吩咐着什么，不一会就折了回来，“我让绿兰去备了热水，你待会先沐浴吧。”
    “那你呢？”
    “我去常青房间。”说着，秦彧翻出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
    楚伊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们如今的关系，算是怎么样？他的宠溺，是因为牧静姝，还是因为宜桃夭，抑或是因为她？
    一时间，楚伊人迷茫了。
    然而这种迷茫，在看到他的时候又烟消云散了。
    “夫君。”她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秦彧皱眉地看着她，哭了好几个时辰的脸此刻完全不能看啊。
    “怎么啦？”楚伊人站在他面前，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疑惑地开口。
    “你好丑。”秦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十分直接地说道。
    楚伊人一阵无语，虽然她不像一般女子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被人当众说丑，还是被自己的夫君这样说，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不信你照照镜子。”秦彧继续补刀。
    楚伊人感觉自己的心受到了暴击，有些赌气地说道，“对不起啊，我长这么丑！”
    “没关系，看着就习惯了。不过以后还是别哭了。哭过之后真的很丑。”秦彧三句不离丑，可是这次楚伊人却愣了一下，他就是在拐弯责备自己刚才的哭泣吧。
    “对不起。”这一次楚伊人是真心诚意地道歉，“让你担心了。”
    “知错就好。来，先吃饭。”秦彧牵着她走到饭桌前。
    楚伊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忍不住有些结巴地开口，“夫君，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对啊，随便什么，可是这……”这特么哪里是随便什么啊？
    “你不说清楚想吃什么，就多弄一点，让你随便吃什么都可以了。”秦彧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们对“随便”的理解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别？楚伊人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
    幸好是深夜，他并没有太为难她要全部吃光，大约吃了个八成饱，他便放她去休息了。
    哭了一个晚上，身心早已疲惫的楚伊人一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待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白，她伸了伸懒腰坐了起来。
    “醒啦？快些洗漱好，吃过午饭，我们便去集市好好逛一逛。”秦彧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
    集市？楚伊人一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搞定一切。
    南山县表面上是官府设立的县城，但因为龙蛇混杂、黑市众多，实际上已经沦为三不管地带，各股势力鼎立，互不侵犯却互相制衡。对平民来说，这里让人心惊胆颤，但是对江湖人士来说，这里是收集情报、倒买倒卖赃物的圣地。
    走在路上，楚伊人感觉到很多不怀好意的视线都往自己身上投过来，可是马上又缩了回去。哈，她家夫君竟然有驱瘟神的功效啊？
    这么想着，她往秦彧身边又靠了靠，下巴微微上扬，一副骄傲得瑟的模样。
    “咦？那是什么？”楚伊人的视线突然被吸引住，硬拉着秦彧就往那边靠，“老板，这是什么？”
    “这是玻璃彩球，是西方诸国贡献我朝的贡品。夫人您看，这玻璃球里面是有画儿的，但是外面却很光滑。”看见秦彧和楚伊人的衣着，老板十分殷勤地介绍，“您再看看，在阳光下，这个玻璃彩球还能照出彩虹的颜色。”
    楚伊人眨巴着双眼紧紧盯着，眼里释放着流光，脸上只差没刻着“想要”两个字了，就连一向淡然的绿兰也一脸喜欢。
    “老板，多少钱啊？”楚伊人抿了抿唇，巴巴地问。
    “不二价，十锭金子。”
    “好贵呀。”楚伊人对金子、银子其实并没有概念，但是她听说凡是这种时候都要说贵。
    “嫌贵就走开。”老板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死穷酸还在这里装，也不问问看我老金家是什么来头？”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皱起眉，这人口还真不是一般臭。
    “全部包起来，我家爷买给夫人当弹珠玩儿。”常青看到秦彧的眼色，马上掏出一沓银票，“零钱拿去买东西漱口。”

 第293章 “鬼杀”来了（2）

    “是是是，我马上帮您包起来。”老板双眼发亮地看着银票，搓着手谄媚地笑道。
    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啊？竟然能遇到大金主，这下子真是赚翻了啊！
    “等一下！”楚伊人娇脆的声音响起，然后一把抢过常青手中的银票，“我们走。”
    什么？走？老板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可是又不想再得罪大金主，只得谄媚地笑着说道，“这位夫人，这些玻璃彩球还没包好呢。”
    “那你慢慢包啊。我们先走了。”说着，楚伊人把银票塞给绿兰，挽着秦彧就想离开。
    常青看着那一沓银票就这么顺势被楚伊人塞给了绿兰，真心觉得夫人高招。
    “等一下！”老板连忙挡在他们面前。
    “啊，你这是打劫吗？”楚伊人一副被吓到的口吻，可是脸色平静淡然，没有一丁点害怕的感觉。
    “打劫？夫人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既然您让我送到府上，怎么着也应该留下地址，以及，嘿嘿，定金啊。”
    “老板，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这样说了？”楚伊人眨着无辜的眼睛说道。
    “您让我慢慢包好……”
    “是啊，你刚才说这些玻璃彩球是贡品耶，这样大喇喇放在这里卖不好吧？我是好心提醒你要好好收起来，不要被人发现。”
    楚伊人的话，让老板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你是想反悔？”
    “反悔？我不懂你的意思。”
    “哼！老子跟你说，老子做的买卖，一不赊账，二不退换！货物既然出手了，你们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别说老子没有警告你们，老子背后有人，你们别打算在这里闹事！”看楚伊人三番四次地打太极，老板终于恼了，直接扯破脸皮恶狠狠地威胁道。
    “这位老板，你哪只眼睛看到你的货物出门了？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你既没有交货，我也没有交钱，根本就没有买卖这回事嘛。”楚伊人依然一派轻松，笑眯眯地说道。
    “他说了买！”老板指着常青，愤愤地说道。
    “可是我没听到。”楚伊人无辜地说道，然后看向秦彧，“夫君听到吗？”
    “没有。”
    “绿兰听到吗？”
    “回夫人，奴婢没有听到。”
    “那么，常青你刚才说过要买吗？”
    “回夫人，我没有说过。”
    楚伊人十分满意他们的回答，对着老板粲然一笑，摊开双手，一副“看吧，我们没说过也没听到”的无赖模样。
    见过耍赖，没见过这么耍赖的，还捎上身边的人一起睁眼说瞎话。
    “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老板冷哼一声，扯着喉咙喊道，“老子劝你们还是赶紧买下这玻璃彩球，否则，哼哼。”
    随着他的大嗓门，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大家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一时间，他们一行人就被包围着，进退不得。
    “要是我们偏不买呢？”楚伊人淡淡地瞄了一眼，嘴角依然挂着轻松的笑意，别说身边有秦彧和常青，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不会怕这些人。
    “你敢？”老板气得暴跳如雷。
    “还真敢。”楚伊人脸上依然笑得淡然。
    她这“谈笑间活生生气死对手”的表现，不仅让老板忧愤难当，就算是围观的人也不禁在心底为她点赞。这妹子可真够心大的啊！
    “那就不好意思了。”老板冷笑一声，握了握拳，扭了扭脖子，一副大开杀戒的气势。
    “夫君，我怕。”楚伊人一反刚才的淡定，突然朝着秦彧又靠近一点，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句。
    画风突变，刚才还满心佩服她的围观者，瞬间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秦彧本来也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她耍，突然被她拉了出来，一时没来得及接住她的话。
    “夫君！”楚伊人看他没有反应，忍不住又喊了一句。
    真是的，老是说她经常发呆走神，他还不是一样，而且还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娘子别怕。”秦彧低着头轻轻笑着说道，抬头看向老板的时候，眸里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冷得一片绝然，让人发自心底感到颤抖。
    眼神，原来真的可以杀人。老板觉得自己的心被冷得都快停止了跳动，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让开。”秦彧适时再冷冷地飚出一句，让老板彻底举手投降。
    “呃，是。”老板气短了应了一声，低着头就真的往旁边让路。
    然而，在低头的瞬间，他双眼闪过一道精光，随后使了一个眼色，人群中的某个旁观者就突然朝绿兰袭去，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抢她还来不及收好的银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伊人猛地吓了一跳，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想上前挡着，却被秦彧一下子拉回怀中。
    “放……”开我！楚伊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常青反应极快，一手将绿兰揽进怀里，微微侧身一收一撞，赏给那人一下狠狠的肘击，趁着那人重心不稳倒在地上的时候，顺势一脚踩在对方的咽喉处，动作流畅优美。
    漂亮！楚伊人惊艳地看着眼前英雄救美的一幕，瞬间觉得常青跟绿兰配不到一块还真是可惜。
    “可恶，竟然是练家子！都给我上！”显然，老板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却很快反应过来，举臂大喊一声，人群中竟然马上有七八个彪悍的大汉响应着冲了出来。
    真正围观的人马上往后退了三步，某些多舌

 第294章 “鬼杀”来了（3）

    “绿兰，放轻松。我敢保证，常青一定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的。”看着一脸不安，频频朝着常青所在方向踮脚而看的绿兰，楚伊人忍不住打趣道。
    此刻他们正坐不远处的茶寮喝着茶，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一声声皮肉被揍的声音。
    绿兰一愣，连忙收回视线，低着头淡漠不出声，可是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朝那边瞄去。
    “不过话说回来，常青动作也太慢了。”楚伊人嘟着嘴抱怨着，丝毫没有肇事者的自觉性，一点儿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对此，秦彧当然不会说些什么，他更加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喜不喜欢那些玻璃彩球？”
    “当然喜欢啦！”一提到玻璃彩球，楚伊人便双目发光，她真的爱死了那么晶莹剔透又漂亮的小玩意儿了。
    “喜欢便买。”
    “太贵了。”唔，更多的事赌气。
    “那点钱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开心。”夜明珠那么贵的东西，他一箩筐送过去都不带眨一下眼睛，那点小玩意儿他更不会放在眼里。
    “嗯哼，重点就是这里了。”楚伊人嘟着嘴说道，“那个老板的态度让我觉得恶心，这些银票我就算扔了，也不会让他赚。”
    “任性。”秦彧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惹得她差点打个大喷嚏。
    “跟夫君学的。”楚伊人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回道，说到任性，她可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秦彧一愣，随即宠溺地笑着。
    一旁的绿兰没有听到他们的打情骂俏，她一颗心都悬在常青那里，不知不觉地又开启了引颈观看的模式。
    终于，她看到一抹颀长且熟悉的身影快步往这边小跑过来，连忙倒了一杯茶迎了上去，“青爷，喝口热茶。”
    说着，她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着他，发现他除了泛着一层细汗以外，并没有其他伤，她的心总算归了位。
    “暴揍完了？”楚伊人看着他们互动完毕，才慢悠悠地开口。
    嗯哼，给了他一个机会活动活动筋骨，他真该对自己感恩戴德啊。
    “是，谢谢夫人给常青机会。”常青从她眉眼间看出了这一层意思，连忙恭敬地说道。
    “不客气。不过你这样暴揍他们，就不怕非君门的人来寻仇？刚才听着觉得这非君门在这里的势力不小啊。”
    “没事，刚才遇到一个朋友，在南山县也算是有些势力的，他答应会出面斡旋。”常青煞有其事地说道。
    “这样最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常青你从此刻起还是不要跟在我们身边了。我们可不想惹祸上身。”楚伊人也煞有其事地说道。
    不想惹祸上身？她也好意思说这句话？常青一阵抑郁，况且区区一个非君门在看到他手上的令牌后又怎么敢继续来骚扰？嫌命长咩？
    看着常青无奈的表情，楚伊人忍不住笑翻在秦彧怀中。
    秦彧用双臂护着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听着，并没有插话。
    他喜欢这样的楚伊人，恣意妄为，不受拘束，一切随心走，笑得欢脱，笑得随性，让他不自觉越来越沉沦。
    只是，这样还不够。他要的不是一瞬间，不是曾经，而是长长久久的永远。
    这么想着，他再次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周遭。
    “夫君，怎么了？”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楚伊人突然从他怀里抬头，一双晶莹的眼眸紧紧地看着，“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她一早就察觉了，一路逛着的时候，秦彧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人群中搜着什么一样。
    “想太多。”秦彧向来知道她的警觉性高，却不知道他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全部落在她眼里，不过既然她看出来了，说不定“那些人”也看出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又四处看看，可是精神度却高度集中。蓦地精光一闪，发现了某几个有些状况的人。
    本打算让常青过去的，但对方实力强劲，常青刚才虽然轻松取胜，却也跟那七八个彪悍大汉缠斗了一番，状态稍差就得吃亏。
    想到这，秦彧突然开口说道，“我想起有些事要做，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着，他悄悄朝常青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自己亲自上，让他好好保护她们。
    “我也要去！”楚伊人明显感觉到他有事隐瞒，想也不想就跟着起来。
    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靠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惹得她红了一张俏脸，连忙坐了下来背对着他。
    什么嘛，去个茅厕还说得那么文绉绉，摆明就是要让人误会嘛！
    秦彧轻笑着看了她背影一眼，随即冷着眼眸走了出去。
    他一离开，楚伊人马上便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带着淡淡的忧伤。
    “夫人别这样，爷不过走开一会儿。”常青开口想安慰她，可是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揶揄，让楚伊人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咦？不对，现在正是询问他关于“舜华”的事情的好机会啊！
    “常青，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她起身往旁边走去。
    绿兰见状，连忙想跟过去，可是还没来得及动，便听到楚伊人的声音传来，“绿兰你在那儿儿等着啊。”
    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绿兰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是。”
    她站在那里，肆无忌惮地看着常青。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见常青先是一脸震惊，然后皱眉，悲痛，疑惑，苦恼……这是她见过的表情最丰富的常青。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多有趣的表情啊。
    她就这样看着，觉得世间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绿兰见状，连忙想跟过去，可是还没来得及动，便听到楚伊人的声音传来，“绿兰你在那儿儿等着啊。”
    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绿兰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是。”
    她站在那里，肆无忌惮地看着常青。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见常青先是一脸震惊，然后皱眉，悲痛，疑惑，苦恼……这是她见过的表情最丰富的常青。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多有趣的表情啊。
    她就这样看着，觉得世间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多有趣的表情啊。
    她就这样看着，觉得世间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多有趣的表情啊。

 第295章 “鬼杀”来了（4）

    楚伊人站在一边，双眸紧紧看着常青怀中的绿兰，此刻的绿兰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生气流失得又快又厉害，就仿佛一个染了血的破旧布娃娃。
    她傻傻地站在那里，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当晚小五被舜英掌掴的惨境，两行清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绿兰，绿兰……”在她的意识还没有跟上去的时候，她的脚已经朝着那边激战中的两人走去。
    “娘子不要动。”伴随着一声温柔的话，秦彧鬼魅般地闪进常青和刺客之间，一下子就取得上风。
    见状，楚伊人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硬是冲过去，可能反而会给他们添乱。
    刺客见势不妙，寻着个机会假意攻向楚伊人，倏地以自伤的办法逃走了。
    “绿兰！”楚伊人立刻跑了过去，抓着绿兰冰冷的手，颤抖着喊道。
    “夫人您没事吧？”绿兰努力睁开双眼，动了动嘴唇喃喃说道。
    楚伊人咬着唇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别人！怎么就不多想一下自己呢？
    “青，青爷呢？”绿兰吃力地扭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却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阻碍似的，愣是看不清他的脸，一个情急之下，她拼了最后一口气伸出手朝着他的脸摸过去。
    常青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双眼泛红，“我没事。绿兰你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
    “没，没事就好。太好了……”说着，绿兰猛地咳了几下，哽在喉咙的血就这样喷了出来，与胸前止不住的流血融成一片，刺得人的眼睛生疼。
    “绿兰！”看着绿兰一下子歪了脖子，楚伊人猛地扑到她身上，眼前一黑，也没了知觉。
    “娘子！”秦彧直接被吓到了，连忙抱起她，和常青一起跃了出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让周围的人猝不及防，他们看着流了满地的血，面无表情帝低头不断交谈着刚才发生的血案，只是不到一刻钟时间，所有人脸色恢复如常，各自散去，该干嘛就干嘛去，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
    事实上，这样的斗殴、暗杀什么的，在南山县是见怪不怪的了。每一次发生，他们都会围上去瞅瞅，然后随意交流几句，再各自散去。没有人会对受害者施以同情，也没有人会对施暴者加以责骂，一切仿佛就是这么地理所当然。
    这就是南山县，一个从来不分善恶的地方。
    “可恶！想不到竟然会有这等高手！”阴暗处，一个脸色阴冷的男子看着秦彧他们消失的地方，咬牙切齿地说道。
    “堂主，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追？你不要命的话尽管去追。”阴冷男子狠狠地剜了身边的人一眼，三四个人同时攻过去都被秒杀，现在追过去简直就是送命啊。
    “可是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当然不是。你回去将这里的情况禀告大当家，我们在这里守着。”阴冷男子吩咐着，回头看了一眼，瞥见刚才被击退的刺客已经回来，马上大步走上前，一反刚才的阴冷，一脸关切地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谢堂主关系，小的只是遭到内力反噬，并没有大碍。”刺客捂着胸，强撑着说道。
    “是吗？那挺好的。”说着，他猛地一下子掐住刺客的脖子，双眼闪着腾腾杀机，“你竟然还有胆子回来？”
    “堂，堂主，为，为什么……”刺客被掐得喘不过气，一脸惊惶地瞪着眼前熟悉的脸孔，实在想不通自己堂主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起了杀意，即使任务失败，通畅都是关禁闭而已，最严重也不过是降职，还真没听说过会被杀掉。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给你的任务是掳走宜桃夭，你做什么要将她下死招？”阴冷男子说着，手劲不禁又加大几分。
    “咳咳。”此刻刺客呼吸困难，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堂，堂主，小的只是一时忘记而已，习，习惯了一招致命。”
    “还狡辩？不管是大当家还是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这次的任务是打听二当家的下落。那个女人是个关键人物，只能生擒！你敢不敢说你从来没听过我们的话？”阴冷男子冷冷地笑着，“还是说你的耳朵只听三当家的话？”
    闻言，刺客忍不住颤抖了几下，他觉得自己这下子是必死无疑了。
    “怎么？没话说是不是？你甚至还滥杀无辜！单单是违令和伤害无辜这两条罪，就足够你死几百次了！”阴冷男子一边说一边缓缓加大手劲。
    对他们“鬼杀”来说，无辜的定义是不分善恶的，被人买了命的都是活该死的，没有被人买命的都是无辜。这是他们的铁则，不可打破！
    此时，刺客都开始翻白眼了，眼睛差不多被眼白填满，频临死亡的恐惧让他不断地挣扎，可是却徒劳无功。
    “念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好歹留你一个全尸！”说着，阴冷男子也不等刺客有所反应，“咔嚓”一声，直接将刺客的脖子扭断。
    “哼。敢在我面前耍阴，还早了几辈子呢。”他将刺客的尸体猛地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踢了一脚，“你们找个地方将他烧了，到底是‘鬼杀’的人，不能让人从他尸体上找出些什么秘密。”
    “是。”几个人面无表情地应着，对着同门在自己面前被杀一事，完全无动于衷。
    “宜桃夭，这次就先放你一马，下次再见面，你就别想逃过我们的眼。”阴冷男子再一次看了他们消失的方向一眼，冷冷地笑着说道。
    “啊！”楚伊人猛地尖叫一声，直接坐了起来，下一刻马上就被人揽在怀里。
    “做噩梦了？”秦彧温柔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温暖厚实的大手不断扶着她的背。
    楚伊人瑟瑟发抖，喘着粗气说道，“血，好多血！”
    “没事没事，做梦而已。”秦彧感受到她的颤抖，不禁再次用力抱紧了她。
    “不是做梦！是绿兰，那是绿兰的血，她的身体很冷，可是从她身上的血是温热的。”楚伊人喃喃地说着，蓦地睁大双眸，不断扒拉着秦彧的手臂，慌乱地哭喊道，“绿兰，绿兰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她现在……”秦彧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见楚伊人发了疯一样推开了他。

 第296章 “鬼杀”来了（5）

    “我要去找她！”说着，她轻轻一跃，施展轻功破窗而出。
    变故来得太快，秦彧甚至来不及反应。
    这个笨蛋！看着被她撞破的窗户以及外面的飘雪，秦彧终于回过神，忍不住皱眉一声，扯过斗篷跟着跃了出去。
    才刚出窗口，就发现仅穿着一件单衣的楚伊人正站在花园中间，一动不动，任由风雪吹着。
    “你下次再乱跑试试，我发誓会将你软禁一辈子！”秦彧上前将斗篷温柔地披在她身上，嘴上却恶狠狠地威胁道。
    “夫君，这是哪里？绿兰究竟在哪里？”被冷风吹得回过神的楚伊人低声说道，忍不住又想落泪。
    如此脆弱的楚伊人，让秦彧的心一下子就揪得生疼，他缓缓地将楚伊人抱在怀里，“绿兰没事。”
    “真的？”楚伊人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问道，她记得绿兰当时吐了一口血后便没了意识，一副大限将至的凄惨模样。
    “跟我来。”秦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抱着她跃出花园，带她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厢房前。
    绿兰就在里面？楚伊人轻轻皱眉，她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等她认真听个仔细，就见秦彧猛地推开了门，直接将她走了进去。
    一进房，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到底流了多少血，才能让内室的血腥味也传到这里？楚伊人心一紧，连忙朝着内室走去。
    “我去！你们以为这是赶集吗？一个个往这里赶！”华晓春恼怒的声音响起，“我说了需要极度的安静，你们却偏偏跑来影响我！给我说清楚了，你们到底想不想救她的啊？”
    “绿兰……”楚伊人根本没有听到华晓春的抱怨，在看到床上躺着的绿兰那一脸死气沉沉，就像迷了心窍一样缓缓往前走去。
    “你给我滚开啊！”华晓春心情着实差，对着楚伊人就发飙，“秦彧你这混蛋，赶紧将这两个人撵走！”
    真是的，那个常青赶不走就算了，此刻又来了一个宜桃夭，他们这样强势围观，他还能不能愉快地救人了？
    秦彧知道华晓春一旦在给一些难症治疗的过程中，那脾气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还要硬，口不择言，逮谁骂谁，便也没有跟他计较太多，直接上前将楚伊人抱到屏风外的暖炕上坐着，轻声抚慰着，“我们在这里等。”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紧紧地盯着屏风，仿佛这样可以看到里面的绿兰一样。
    “还有一个！”华晓春不满的声音响起，“他一直在这里站着，影响了我的情绪！”
    “我不走。我要亲自看着她没事。”不等秦彧开口，常青便沙哑着声音抢先说道。
    事实上，秦彧也没打算让他退下。说到底，绿兰是替常青挡的一剑，常青会担心想要在那里看着，这也是人之常情。
    “屁！你亲自看着，她就能没事？我特么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一剑刺到她的心脏，她没有马上断气那是她命硬！我也没有把握肯定救得了她，你特么还在这里唧唧歪歪吵着我！”华晓春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喷。
    “反正我不走。”常青十分坚定地说道，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
    往常看到她总是那么淡漠冷然地对人，做事干练得一点也不比春娘以及掌事们差，常常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绿兰年纪不小，可如今仔细一看，她根本就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嘛，那清丽的容貌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好好保护。
    华晓春一回头，就看到他的这种眼神，忍不住又发飙了，“看看看！你还看？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懂不懂？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敞开衣服，你这样站在旁边看着，你说你是不是负责？是不是娶她？”
    “是！我娶她。”常青没有任何思考地就给出了这么一个坚定的答案。
    他娶她？待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却觉得这样的决定并不赖。
    常青心中一动，突然就走到床边，抓扎绿兰冰冷的手，轻轻地说道，“绿兰，撑着，等你好了，我们便成亲。”
    “滚！我说说你还当真了！你这色胚，人家姑娘生死徘徊，你却在这边占尽便宜！给我滚。”华晓春简直想杀人了，他这边救人救得如火如荼，人家那边却求亲求个兴起，倒显得他是个多余的存在一样。
    “医圣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活她！”常青蓦地朝着华晓春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求求您。”
    华晓春一愣，他显然没有料到常青会来这一招。
    “唉。”他一反刚才骂骂咧咧的模样，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常青……”
    “在！”常青连忙直起腰看向他。
    “我踹死你丫的！”华晓春猛地抬脚将常青踹到一边，嘴上骂得更加毒辣，“你特么装什么大情圣，我警告你，你特么地再在这里唧唧歪歪整些没用的，信不信我一针将她扎死！”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金针，作势要扎绿兰几下，吓得常青摇头摆手，举着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哼，终于安静了。华晓春傲娇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华晓春处理伤口的声音。
    “哎，你们到底是得罪什么人了啊？怎么会遭到袭击呢？秦彧和常青你们也真是逊啊，竟然保护不了她们，还让绿兰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哼，假如不是我刚好这些天来到南山县看我的宝贝药园，你们现在肯定已经在给绿兰办事了。”不一会儿，华晓春实在闷得慌，忍不住开口说道。
    然而，并没有回他的话。
    “哎，你们都是哑巴啦？怎么都不出声？”华晓春略感不满地瞄了依然坐在地上的常青，“常青你刚才不是很多话吗？来，继续说，跟我聊聊吧，没人聊天怪寂寞的。”
    “你还是专心给绿兰疗伤吧。”秦彧略带着鄙视的话从屏风外传来，“省得到时治不好就赖别人唧唧歪歪影响你。”
    “治不好？你这是在质疑我吗？”华晓春十分不受刺激，立马炸毛，“全天底下，能救她的只有我！而且我闭着眼睛都能把她治好！懂吗？”
    “嗯哼。”秦彧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

 第297章 “鬼杀”来了（6）

    对秦彧这样的态度，华晓春是十分不满的，可是他在秦彧面前向来没什么硬气，便也没有继续跟他闹，反而对着常青说道，“哎，你刚才说等她好了便和她成亲，是真的吗？”
    “是。”常青重重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听到他的回答，华晓春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不断地想问多一些，然而常青记着他刚才说的话，生怕他真的会分散精神，便一直没有搭话。
    “嫂子，你怎么看？”华晓春看常青完全不回话，便直接换人来聊，可是此刻的楚伊人整副心思都在绿兰身上，闭着眼睛不断在祈祷着，根本就没留意他在跟自己说话。
    华晓春接连碰壁，抑郁难当，到最后，只能独个儿哼哼唧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晓春终于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一脸凝重地叹了一口气。
    “医圣大人，绿兰怎么了？”常青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急切地问道。
    “我尽力了。”
    短短四个字，就想利刃一样刺穿了常青的心，也让屏风外的楚伊人差点又昏厥过去。
    “你，你是说……”常青瞪着床上的绿兰，不敢置信地开口。
    与此同时，楚伊人也跳下了炕跑到床边跪了下来，颤抖着抓着绿兰的手，双眸含泪地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俏脸，“绿兰，不要死，不要死……”
    秦彧跟着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默默给她支持，还不忘朝华晓春投去充满鄙视的一瞥。
    “等等，谁说她死了？”华晓春一脸忧愤地瞪着他们，十分不爽地大喊。
    他们这是赤果果地不信任自己啊！
    “没死？”楚伊人一愣，回头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尽力……”
    “是啊，我尽力了。所以她得救啦。”华晓春邀功似的开口，“而且绝对没有后遗症！”
    三人同时无语，却又反驳不得，虽然貌似被他摆了一道，但是三人此刻的心情都是高兴的。
    “小子，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媒人，你们成亲之日，记得给我来个大红包。”华晓春朝着常青挤眉弄眼。
    常青听了，突然对着楚伊人“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夫人，请您将绿兰许配给常青。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说着，常青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若是在今天以前，楚伊人会很愉快地答应。现在，她真的不敢轻易点头。
    在他们被袭击之前，她把常青拉到一旁探听舜华的时候，他的表现让她深刻地了解他对舜华的感情根本无人可替。
    她这样一个外人也能一下子知道他的感情，更何况是视线一直在他身上的绿兰？
    绿兰向来理智，她唯一的不理智是他。
    在明知道他是因为感激和责任而许下这个承诺的情况下，绿兰的嫁与不嫁，已经不是她能猜测得到了。
    这么思量着，楚伊人淡淡地开口，“待绿兰醒来后，你亲自问她愿不愿意嫁。”
    她的回答，显然出了秦彧的意料。就在昨天晚上，她还主动说起这件事的啊。
    “常青明白。”常青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却也知道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华晓春说道，“医生大人，绿兰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三四天吧，这两天应该会发高烧。”华晓春坐到一边刷刷地写着药单一边回答，“她呢，就留在这边疗伤，你们该干嘛就去干嘛……”
    “煎药、喂药、上药的事我可以做！”常青匆匆打断华晓春的话。
    “哟，怕我占你未过门的妻子便宜吗？”华晓春打趣道。
    常青一愣，他只是想亲自照顾她而已，并没有多想什么，但是华晓春这样一说，倒让他一脸尴尬，帅气的脸上升起可以的暗红。
    “那就麻烦你了。”楚伊人开口帮他解围。
    虽然她不做主将绿兰许配给常青，可是在她心底依然希望这两个人在一起，适当制造点机会也是可以的。
    “谢谢夫人！”常青深深磕了一个头。
    接下来半个月，常青便鞍前马后地照料着绿兰，那种无微不至的劲儿让绿兰各种不适应，一颗心也变得敏感起来，对着常青总是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试图要跟他拉开距离。
    常青有些疑惑，依然不管不顾地对她好，却怎么也找不到机会开口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
    然而他越是这样，绿兰越是要避开。
    楚伊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绿兰这是闹哪样啊？难不成真的被自己猜中了吗？
    最后她终于按耐不住地跑到绿兰房里，开门见山地问，“绿兰，常青想让我将你许配给他，你愿不愿意？”
    绿兰愣愣地看着楚伊人，脸色难看，“夫人，您这是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愿不愿意，说一声就是了。”
    愿意。绿兰心中有千万个冲动想这样回答，但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幽幽地说道，“奴婢不愿意。”
    “你确定吗？”
    “确定，肯定。奴婢不愿意嫁给青爷。”
    如果，她嫁给了他，那么等舜华回来的时候，他该如何？
    她不愿意看到他为难，所以即使她无比渴望能成为他的妻子，都不能点头。
    楚伊人深深地看着她，知道她在说着违心话，但最后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是你的答案，我不会强迫你。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她现在就后悔了，可是她的答案并没有改变。绿兰双眼泛红，幽幽地想道，生怕楚伊人会看出些端倪，便连忙开口转移话题，“夫人，抓着那天的刺客了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没抓着，但是可以肯定是‘鬼杀’的人。那天他们调虎离山将夫君引开……”楚伊人将所有的事细细道来，听得绿兰目瞪口呆。
    “所以说，‘鬼杀’的目标是您？老爷明知道这里有陷阱，还带您过来做诱饵？”绿兰皱眉，十分不满秦彧这种做法，这明显是将夫人往死路上推啊。
    “诱饵？嗯，也算吧。”楚伊人点了点头，“不过其实是夫君在这里设了局想要生擒他们，只不过那天出了点意外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样做还是太危险了！”绿兰皱眉，对秦彧的好感一下子降到冰点，“老爷直接用那什么二当家来换回您的命就好了！”

 第298章 “鬼杀”来了（7）

    “那可不行！刘刈是我的，不能交换。”楚伊人皱眉，说道那刘刈好像是属于她似的，别人不能动。
    “你说，刘刈是你的？”秦彧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满之意甚浓。
    楚伊人一愣，缓缓地回过头，牵强地笑着说道，“夫君你怎么来了？是来看绿兰的吗？”
    秦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地开口，“绿兰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绿兰低垂着眼眸轻声回道。
    她的回答让楚伊人一下子就白了脸，这丫头被刺伤的确定是心脏而不是脑子？这明显是脑子坏掉的节奏啊！
    楚伊人连忙站起来抱着秦彧的腰，“夫君，我累了，你抱我回去休息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很厉害，生怕秦彧决意要追究到底，那时候绿兰真的可以直接去西方极乐世界报到了。
    秦彧向来知道绿兰对他是有怨气和不满的，可是天生的隐忍和淡漠让她很会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次的事总算让她爆发了。
    对于她的无礼，秦彧其实一点儿也不生气。她越是这样，越说明了楚伊人在她心目中有着极重的位置。
    楚伊人身边能有一个聪明、理智、忠心的贴身丫环，这是他乐观其成的。
    因此，此时的秦彧虽然看穿了楚伊人的小心思，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反而很乐意去接受楚伊人的投欢送抱，没有啰嗦便将她抱了起来转身离去。
    “爷？”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常青刚好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有些诧异地开口。
    爷不是因为“鬼杀”的事忙得天昏地暗吗？
    秦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瞄了瞄他手中的那碗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看好你的女人。”
    常青一愣，抬眸看向坐在床上冷冷瞪着秦彧的绿兰，心中了然，“是。”
    听着他们的对话，楚伊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想大声笑出来吧，又觉得这样明显是在破坏气氛，想忍着不笑吧，又觉得很容易憋到内伤。
    两相权衡之下，她最终决定将脸埋在秦彧的胸前，狠狠地笑着。
    回到房间，秦彧一把将她扔在软绵绵的床上，“没笑够？”
    “没，真的没！”楚伊人一边笑着一边掏出手帕在抹眼泪。
    老天爷啊，她的笑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那你慢慢笑，等你笑完了再慢慢算账。”秦彧坐在床边，双手抱胸，冷冷地说道。
    算账？楚伊人一个激灵，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马上收了笑意，眨巴着黑白大眼谨慎地盯着他。
    “不笑了？”
    楚伊人连忙摇了摇头，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道，“夫君要算什么账？”
    她最近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他算账的事啊！
    “你刚才说，刘刈是你的？”秦彧开门见山，冷冷地问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楚伊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心地赔着笑，“口误口误，刘刈不是我的，是夫君的。夫君想拿他做什么的都可以。呃，但是在做什么之前，记得让我跟他见上一面。”
    她念念不忘就是要从刘刈口中问出些什么，寻找扳倒舜英的突破口。
    秦彧冷哼一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是！楚伊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在心中想着，可是向来懂得察言观色的她立马发现不对劲，一颗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小地拍了拍马屁，“不是。夫君说过，时机到了就会让我见他。我相信夫君，乖乖听你的话，静静等着便是，。”
    然而她的马屁却不太管用，秦彧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下来。
    奇怪，他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她只要稍微说一下好话，他就不会再跟自己生气的啊，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她一脸无辜的样子，让秦彧忍不住产生扼腕的感觉。
    “你说，刘刈是你的。”秦彧冷冷地看着她，蓦地开口，“那我是谁的？”
    刚听到他前面一句的时候，楚伊人的心是很忧郁的，怎么转来转去，话题又转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可是在听到后面一句的时候，她当场愣了，诧异地直视着他。
    他是谁的？这是什么鬼问题？楚伊人皱眉，很认真地思考着。
    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她的双颊瞬间升起两朵红云，说话也变得结巴，“我，我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你是谁的？”
    说话间，她还快速松开了扯着他衣袖的手，缓缓地用屁股往后退了一点，眼睛都不敢直视他。
    一直采取防守姿态的秦彧猛地弯下腰，双手撑在她身体两旁，靠近她耳边低沉着声音问道，“我是谁的？”
    “不知道。”楚伊人颤了颤，继续往后退。
    可是她退一点，秦彧便进一点，知道她背靠着墙，无路可退。
    “我是谁的？”秦彧的声音不似以前的清冷，也不像这段时间的温柔，沙哑着，隐隐带着魅惑人心的蛊惑。
    “是，是，”楚伊人的心颤了几下，心慌意乱地随口回答，“是你自己的。”
    “不对。”
    “是秦府的！”
    “不是。”
    楚伊人感觉到他越来越靠近自己，他身上传来的威压让她差点喘不过气，脑子一空，脱口而出，“我，我知道了，你是牧静姝的！”
    牧静姝……话一出口，楚伊人整个人便呆了。
    她是不是傻了？怎么会说出这个名字？她明明知道这个名字是他的禁忌啊！
    秦彧一愣，他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种两人暧昧不明的气氛下，说出了牧静姝的名字。
    他直直地看着不知道何时闭上双眼的她，此刻的她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脸懊恼和不知所措。这样的她，不知不觉地让他颤了一下。
    “错了。”他伸手将她的脸扳了过来，喃喃低语，“我是你的。”
    说着，他亲上了那抿得紧紧的唇，小心地摩挲着，缓缓释放她心中的不安。
    他竟然没有生气？他为什么没有生气？楚伊人第一反应是惊疑，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又在亲自己了，一惊之下便睁开双眼，却望进那一双深邃的黑眸。
    “看什么？闭上双眼。”他蓦地放开她，贴着唇说道。
    楚伊人眨了眨眼，很听话地闭上眼睛。
    在意识被淹没的一瞬间，她脑海中突然回响着他那一句“我是你的”，一颗心以从来过的频率激烈跳动着。

 第299章 “鬼杀”来了（8）

    很久很久以后，每当楚伊人回想这一刻，总会心跳不已，她时常想，自己真正的心动也许就是这一刻。
    可惜的是，当时的她并没有这样想。
    他们炙热地亲着，秦彧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楚伊人虽然未曾经人事，但是却有一种预感，他们要圆房了。
    事实上，秦彧这次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来得热烈，他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楚伊人嘤咛一声，既害怕又期待，有一种不断下坠的感觉，双手忍不住紧紧地攀着他的脖子。
    就在一切朝着暧昧美好的方向发展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常青大煞风景的声音，“爷，他们来了。”
    他刚给绿兰喂了药，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收到通传，火烧屁股便赶了过来，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打扰了秦彧。
    秦彧的动作一顿，头埋在楚伊人的颈窝，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幸好常青及时过来了啊。他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直到感觉自己邪念消失了以后，才抬起头看向楚伊人。只见她此刻脸颊潮红，双眼迷蒙，嘴角含春，赤果果地引人遐思啊！
    秦彧觉得自己才消失的邪念马上又要来了，便匆匆站了起来，“我有事要出去。”
    还没等楚伊人反应，他便想转身朝门口走去，可是在转身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冷漠，便回过身，上前系好楚伊人的腰带，并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沙哑着声音说道，“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深邃的黑眸闪着让楚伊人感到颤抖的光芒，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秦彧微微一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又亲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楚伊人坐在床上发愣，还没有从刚才的亲吻中回过神，一颗心依然跳得飞快，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一样。
    不行，再继续待在这间房里，她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楚伊人红着脸，蓦地起来穿好斗篷，快步走出了房间，完全忘了秦彧刚才说的话。
    她本想去找绿兰，可是马上又想起绿兰才喝了药，加上自己现在面红耳赤地过去，绿兰见了肯定会问的。
    算了，到处走走吧。反正从南山客栈搬到这里之后，她还没好好参观过。
    楚伊人就这样沿着回廊到处走走停停，慢慢地，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秦彧曾说，他们是借住在他朋友的宅子，可是住了这么多天了，她连他朋友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为什么一开始要跑去客栈？甚至，华晓春在这里还有一个偌大的药园子。
    他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她皱着眉，边走边想，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偏厅后，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交谈一样。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楚伊人在心底默念着，连忙转身想离开，却突然听到“鬼杀”两个字，下意识便使用轻功窜到偏厅窗下。
    原来常青刚才说的“他们”是指“鬼杀”的人啊！
    楚伊人背靠着墙，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听着偏厅里面的动静。
    “秦老爷，我知道你在生意上呼风唤雨，更有南方霸主的美称，可是江湖事却不是你一介商人能管得了。你还是听我一句劝，明哲保身，及时从这件事中抽身，那样你还能有命享受你的金山银山。再说了，我看我们也算有缘，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们交给朋友。怎么样？百利而无一害怕吧？”一把陌生的声音响起，那种阴冷让楚伊人听着觉得十分刺耳。
    听他的语气，似乎也不想和秦彧正面起冲突，正在对秦彧威逼利诱。
    笨！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她的夫君是何许人也，竟然用这么蠢的招，简直就是找死嘛。楚伊人撇了撇嘴暗自想道。
    然而，让楚伊人意料不到的是，秦彧竟然十分淡然地说道，“潘堂主说得没错，秦某十分赞成。”
    赞成？楚伊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说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秦彧？
    “所以说，你是答应放了我们二当家？答应将宜桃夭交给我们处理？秦老爷放心，只要你真的这么多做了，我们一定会信守承诺，不对你们出手，还能成为伙伴。”潘堂主双眼一亮，激动地开口说道。
    “鬼杀”的杀手，每年在外奔劳执行各种任务，不管生死，总会想尽办法在春节前捎回是否平安信，可是二当家刘刈却一直没有消息。他最后的平安信是冬至，那时候还说马上就完成任务了。
    东篱城秦府的宜桃夭，是刘刈的目标。如今宜桃夭活了，刘刈没有下落。他们多方追查，却始终查不出所以然，幸得委托人向他们透漏了消息。
    原来二当家竟然被秦彧给生擒了！这个消息一度让他们觉得震惊，毕竟刘刈的本事摆在那里，一个绝顶杀手竟然被一个商人给生擒了，这件事传出去谁信？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毋庸置疑！他们本打算暂时放过宜桃夭，用宜桃夭的命救回二当家，可是没想到这宜桃夭竟然是被人以恩买命，因此他们只能想个损招，生擒宜桃夭来换回刘刈，之后再找机会杀了宜桃夭。
    这个计划，在半个月前因为那个笨蛋失败了。
    秦彧这个小小商人的能耐，也让他们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半个月来发生的各种任务被破坏，杀手被逮捕等诡异的事，让他们真心觉得自己惹到什么厉害的角色了。
    站在秦彧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们真心觉得有些可怕，千思百虑之后，只能选择这样一个窝囊的办法，用威逼利诱来唬弄一下秦彧了。成功的话，甚至可以一箭双雕呢。
    潘堂主的小算盘在里面敲得响亮，躲在外面偷听的楚伊人则忍不住皱起眉，心里暗暗着急：可恶！他们竟然要抓夭夭？宜老爷他们被袭击了？
    有那么一瞬间，楚伊人想直接站起来，隔着窗户质问秦彧为什么要答应将夭夭交出去。
    他太让人失望了。这般想着，她不禁红了眼眶，鼻子微微发酸。
    “潘堂主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秦彧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我是赞成你的话，却没有答应你任何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潘堂主脸色一沉，眯了眯眼，阴冷地瞪着秦彧。

 第300章 “鬼杀”来了（9）

    “放刘刈，不可能。交宜桃夭，绝对不可能。”秦彧声音极冷，让潘堂主也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抖。
    “你这是铁了心要跟‘鬼杀’作对？你就不怕我们血洗你秦府？”潘堂主强忍着秦彧身上迸发出来的冷怒，咬牙切齿地厉声问道。
    “随便你。我还是那句话，一命换一命。”秦彧淡淡地说道，“常青，送客。”
    “你！”潘堂主气结地瞪着秦彧，不敢相信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们的要求，甚至还要赶他们走！
    他们是“鬼杀”的人耶！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鬼杀”啊！
    潘堂主还真的想不明白了，这些富人不是都惜命如金的吗？难道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吗？
    “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要弃秦府上下那么多人命不管？甚至还惹下我们‘鬼杀’！一个女人而已，值得吗？”潘堂主突然产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就他秦彧这颜值和家底，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又何必为了一个宜桃夭而跟“鬼杀”闹翻，又何必让秦府上千条人命陪葬？
    说真的，潘堂主觉得自己做了杀手这么多年了，已经足够铁石心肠了。可是如今跟秦彧一比，他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善良。
    “为了她，值得。”秦彧若有所思地侧头看着某扇窗子。
    潘堂主一阵无语，他怎么不知道秦彧竟然还是一个大情圣？
    “值得？秦府上千条人命来陪葬也值得？”潘堂主眯了眯眼继续逼问。
    闻言，秦彧扭过头，盯着他冷冷地说道，“为了我的妻子，即使与天下为敌也值得。你们这半个月的损失，就当是刺伤了她心爱的丫环这笔帐的一点利息。至于血洗秦府这件事，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原来他们说的“宜桃夭”是指自己啊？楚伊人忍不住撇了撇嘴，在心中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声笨蛋。
    懊恼之后，猛地想起秦彧刚才那番话，心中便是一阵小鹿乱撞，一种陌生的情愫让她涌起逃开的念头，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根本就迈不出步伐。
    就在楚伊人因为秦彧的话而心生矛盾，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偏厅里的潘堂主却满心惊惶。
    有那么一瞬间，潘堂主觉得有一股冷冷的压力迎面直扑过来，震得他心脉有些紊乱，忍不住连连后退几步。
    他知道，秦彧是用内力在向自己施压，身旁的几个手下早已受不住吐了一口血了。
    慌乱之中，他连忙运功护住自己的心脉，随即脸色苍白地看向秦彧，“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你的随从功夫也不弱，你们想杀我很容易，可是凭你们就想和‘鬼杀’作对，坚实就是痴人说梦话！我们……”
    “我说，爷都已经手下留情了，趁着他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去把你们大当家请过来。”常青站在门口，冷着脸打断他叫嚣的话，“反正你也做不了主，就不要在这里唧唧歪歪了。”
    绿兰那一剑便是这人的杰作，假如不是顾及大局，他还真想把那一剑狠狠地还过去。
    潘堂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却也知道常青说的是实话。
    “我们走！”他恶狠狠地对着手下的人说道，招呼也没打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爷，他们果然不肯一命换一命。”常青皱着眉，有些担忧。
    “早在意料之中了。”秦彧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说道。
    假如这么容易就能谈拢，“鬼杀”就不是“鬼杀”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待在南山县等他们老大上门？”
    “嗯，绿兰现在也不宜走动，你好好照顾她。现在双方的底牌都揭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秦彧淡淡地说道，“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常青点了点头，一出了门便去找绿兰。
    常青走了以后，偏厅里一片寂静，楚伊人皱着眉，纠结着到底是先撤还是等秦彧走了再撤。
    突然，一声“咯吱”的窗开声从头顶传来，楚伊人下意识就抬头看过去，只见秦彧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温柔地开口说道，“娘子，蹲在这里这么久，不冷吗？脚麻不麻？偷听到什么了吗？”
    楚伊人吃了一惊，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惊慌，让她下意识就想要逃开，可是才站起来去猛地踉跄一下，眼看着就要往后跌倒。
    “娘子小心。”她还来不及呼救，秦彧便长臂一捞，直接将她捞了回来。
    这样一来一往，脚上的麻意让楚伊人难受得高高蹙起眉头，一动也不敢动。
    见状，秦彧有些坏心地直接将她举了起来。
    “夫君，别，别动啊！”楚伊人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祈求地低头看着他。
    “好。”秦彧笑着应道，竟然真的不动了，就这样隔着窗举着她。
    楚伊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晾在窗外一样……
    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瑟了瑟，一脸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秦彧，“夫君，我冷。”
    “看得出。”秦彧笑着回道，却没有要将她抱进偏厅的打算。
    见状，楚伊人微微噘着嘴撒娇，“夫君，抱我进去好吗？”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待在外面吹风呢！”说着，秦彧双眸泛着冷意，原来温柔的笑变得皮笑肉不笑，让楚伊人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他这是在惩罚自己偷听么？
    楚伊人抿了抿唇，刚想开口道歉，却被他猛地收回了手，抱在怀里。
    “下次再这样傻乎乎蹲在外面吹冷风，我就扒了你的衣服，让你躺在雪地里纳凉。”秦彧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一边快速将窗户关上，抱着她坐到暖炉前取暖。
    闻言，楚伊人一愣，随即涌起一阵甜蜜，突然将脸埋在他胸前磨蹭着，一副撒娇求原谅的模样。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秦彧心里很受落，可是脸上却依然冷冰冰。
    说话间，他感觉到她竟然微微地颤抖起来，“哭也没用。”
    话虽如此，他还是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可是他越是这样，怀中人竟越是颤抖。
    他轻轻蹙眉，低着头想要看看她，却发现她突然跳下怀抱，跑到暖炉对面，拿着手帕抹着鼻子，一脸贼笑。
    秦彧一愣，条件反射地看向自己的衣襟，脸色一沉。

 第301章 本姑娘报仇来啦（1）

    “这是什么？”秦彧眯了眯眼，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可能刚才着凉了吧？你又不快点抱我进来。”楚伊人讪讪一笑，缓缓朝着门口退去。
    说着，还不忘拿着手帕又抹了抹鼻子下又流缓缓出来的鼻涕。
    “不是故意？”亏得她敢说得出口，很明显就是在报复他刚才将她晾在外面。
    “嗯，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楚伊人看着他的那一脸阴沉，觉得自己这下真的玩大了，咽了咽口水，转身就往门口奔去。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跑得掉的几率实在是非常非常得小，毕竟之前半路被他抱着不准离开的惨痛经历实在太多。
    果不其然，在她的手刚碰到门把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一双铁臂缠上了她的腰。
    “娘子，什么事这么重要，需要马上离开？”秦彧戏谑的话在她头顶响起。
    “呃，就，就很重要的事。”楚伊人微微颤了一下，害怕得下意识地朝前仰，试图跟他拉开一点点距离。
    可是秦彧如影随形地贴了上去，还故意在她背上蹭了几下，感觉就像老猫抓到老鼠后故意逗弄一样。
    呜！她错了还不成吗？楚伊人真心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做这么幼稚的事啊！
    “既然娘子有重要的事要做，那么我就不强留了。”秦彧说着，突然就放开了她，更帮她将门打开，“娘子路上小心。”
    他这种反常的举动，反而让楚伊人心生警惕，一步也不敢迈出去。
    她僵硬地回过头，“夫君，你真的放我离开？”
    “笨蛋，什么放你离开，我又没有禁锢着你。”秦彧轻笑着地说道，然后转身回去坐着，悠闲地喝着茶。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阴谋。楚伊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想了想，一咬牙关上了门，走到他面前，“夫君，我错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她的话，让秦彧差点喷茶。幸亏他定力够，还是淡定地坐在那里，一边笑看着她一边喝着茶。
    诡异！太诡异了！楚伊人实在忍不了，直接抢过他的杯子，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
    “夫君，你……”
    “你背上怎么那么多鼻涕？”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秦彧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楚伊人一皱眉，连忙掏出手帕往背上一抹，果然抹到一些滑溜溜的东西。
    什么时候弄上去的？她有些愕然，脑海中却快速闪过他刚才故意用前胸蹭她后背的事，不禁一阵冷汗，她这么高冷的夫君竟然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据说笨是会传染的，我想幼稚应该也会吧。”秦彧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温柔地笑着说道。
    楚伊人一想到他衣服前襟还留着她的鼻涕，就觉得一阵恶心，下意识想要逃开，却被秦彧抱得紧紧的，“罪魁祸首别想逃。”
    “可是好恶心啊！”楚伊人的脸忍不住抽动几下，心中极度后悔自己做了这么蠢的事。
    “知道就好。”秦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随即眉头一皱，“回房洗一下脸，看见你这模样都亲不下去了。”
    楚伊人被他这么直白的话给吓得又恼又羞，习惯性地将头埋进他胸前，然后猛地又想起自己的那恶心的杰作，立刻又十分嫌弃地退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看着她这傻缺的模样，秦彧忍不住大笑出声。
    楚伊人愣愣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爽朗，虽然她觉得这是嘲笑，可是她依然觉得这样笑着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帅气好看。
    “娘子，你再这样看下去，我的脸都要被你看出两个窟窿了。”秦彧打趣的声音响起。
    啊？楚伊人回过神，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回到房间，而秦彧正一脸促狭地笑着，拿着一条温热的方巾在帮她擦脸。
    “夫君，你越来越不正经了。”楚伊人突然开口说道，“以前是那么高冷，就好像神仙一样只可远观，现在呢，尽是拿我来开玩笑。”
    “你应该觉得荣幸。”说着，秦彧猛地用力捏了她鼻子一下，“还是说，你希望我像对待那个潘堂主一样对你？”
    楚伊人一个激灵，当时她虽然在偏厅外，但是依然感觉到他的冷怒透过窗户不断地往外渗，那简直就是地狱啊。
    “对，我很荣幸能得到夫君的特殊对待。”楚伊人很狗腿地说道，接过他手中的方巾，“来，让我伺候夫君。”
    说着，将方巾放进热水泡了一下，温柔细致地帮他擦着脸，还念念不忘借此来询问刚才的事。
    秦彧有选择性地告诉了她，隐瞒了她被人以恩买命这件事，只是说了要等“鬼杀”的大当家过来将事情彻底了结。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秦府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一切暂时由奶奶看着。”秦彧抓着她的手说道，“等绿兰身体好些，我们出去透透气。”
    他知道她不喜欢一直待在屋里，反正南山县虽然乱，但是邻近的景色还是相当不错的。
    一听到他的话，楚伊人双眼都冒光了。
    “是不是去哪里都可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你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秦彧看出了她的渴望，轻声问道。
    “嗯，我想去奴市看看。上次不是说了吗？我想将蒹葭园的家仆全部换了，我想亲自从奴市里找些孤苦无依的人，亲自培养，这样才信得过，靠得住。”楚伊人说得头头是道，“夫君你看成不成？”
    “你喜欢就好。”秦彧宠溺地说道。
    “夫君万岁！那我们明天就去奴市逛逛好不好？”楚伊人兴奋地说道，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喜欢就是。”秦彧依然是这一句话。
    楚伊人笑得眉眼弯弯，就算是爹，也不会让她这么地随心所欲，否则也不会强迫她嫁给安哥哥了。
    说起来，自己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乐不思蜀了呢？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哥哥们春节有没有回去悠然岛呢？
    没来由地，她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悲哀。
    感受到她情绪突变，秦彧轻轻抚着她的头，“怎么了？”
    “我想家人了。”
    听出她话里的悲凉和孤独，秦彧轻声许诺道，“等所有事情结束以后，你带我去拜见他们。”
    “嗯。”楚伊人心一热，并没有留意到他话中有话。

 第302章 本姑娘报仇来啦（2）

    第二天一早，楚伊人先跑去看了看绿兰，发现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华晓春的医术真心不可小觑啊，只是那脾性有些让人哭笑不得而已。楚伊人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赞着华晓春的医术，一边又立定主意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佩服之情。
    “夫人，奴婢感觉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回去伺候您了。”说着，绿兰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楚伊人眼明手快地阻止了她，“说什么傻话？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好好养伤，要是身子没养好落下什么病根，我以后还怎么依靠你？”
    “夫人，奴婢真的可以。”绿兰一向沉静淡然的脸上浮起一丝着急。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再这样，我就让常青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这里守着你！”楚伊人一眼看穿了绿兰的着急从何而来，懒洋洋地威胁道。
    闻言，绿兰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这些日子，常青除了定时过来送饭送药，一有时间就往这边跑，可以说除了睡觉和上茅厕的时间，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
    以前连奢望都不敢的事如今竟然成了真，绿兰却没有感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兴奋。
    面对这样的常青，她打从心底觉得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让她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绿兰，关于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楚伊人十分认真严肃地开口问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将他藏在心里，现在既然他开口了，管他是报恩还是负责，你点头便是了。你我都知道，常青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夫人，奴婢只想一直陪在您身边。”绿兰低着头，幽幽地说道，愣是不愿意讲自己真实的顾虑说出来，否则夫人又要骂她了。
    “你很傻知道吗？。”绿兰鼻头一酸，心中默默决定了，假如绿兰真的下定决心不接受常青，那么自己离开秦府的时候一定要将她带走。
    “奴婢知道。”绿兰很实诚地点了点头，她确实很傻，却甘之如饴。
    “哈哈，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今天我就放你一天假，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楚伊人笑着说道，试图化解两人之间淡淡的忧愁。
    “放假？”绿兰不明所以，她一直都觉得楚伊人的思维跳跃得太快。
    “嗯，我待会跟夫君说一声，让常青跟着我们去办事。”楚伊人眨了眨眼，一脸得瑟的笑。
    绿兰瞬间明白过来，忍不住轻轻地笑着回道，“谢谢夫人。”
    就这样，常青很悲催地被某人给卖了。
    “夫人，您真的要在南山县的奴市买人？”常青跟在楚伊人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像上次一样又冒出个混蛋黑衣人。
    直到此刻，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他陪夫人去奴市，爷到底有什么大事，竟然连陪夫人外出这件事也假手他人？
    “当然是。我想把蒹葭园的家仆丫环全部换了。”楚伊人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显然已经忘记了半个月前的袭击。
    “全部换了？为什么？”常青想不明白了，怎么说换就换？
    “因为他们有异心啊！我想要和渺渺一样，有那么多忠心的人在周围，这样做起事来也方便。”楚伊人一脸向往，到时候自己无论做什么坏事，都有一大班人帮她兜着，这种感觉简直棒棒哒。
    常青没有做声，只是一脸怪异地看着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久久没有得到常青的搭话，楚伊人有些狐疑地转过身子，却发现了常青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夫人，我以为你很聪明。”
    这句话，只是暗讽她愚蠢吗？思及此，楚伊人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你有话直说，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她反唇相讥。
    常青一阵汗颜，却还是开口说道，“夫人是否知道风渺馆的人为何会对风渺渺这么忠心？”
    “当然知道，渺渺对他们有恩，不但救了他们，还让他们有安身立所的地方。”楚伊人点了点头，她那段时间跟在风渺渺身边就是想要学她的御人之术，“所以我才想要将蒹葭园的人都给换了啊！从奴市将他们买来，岂不是相当于救他们于深水火热之中吗？”
    常青听着，总觉得她这样的因果关系十分不成立，“那夫人为什么不在东篱城换，非要在南山换？”
    “废话。东篱城的人大部分都深受秦府恩惠，我这样大动作地换人，肯定会让别人产生什么想法不说，只怕那批新换的人还没来就又要被收买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想要在南山买人的原因了。
    闻言，常青一阵无语，“夫人，您想得却是够周到了，可是您却没有了解南山县。南山县的奴市水很深，里面被卖的人不是被拐卖来的，就是被人抵债的，他们心心念念只想着逃跑，相对来说，东篱城的还比较可靠一点。”
    不等楚伊人说话，常青继续说道，“风渺渺手下的人，都是一些孤苦伶仃的人，他们受恩于风渺渺，将风渺馆作为自己唯一的家。这才是他们真正誓死效忠的理由。”
    常青的话如醍醐灌顶，让楚伊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皱起了眉，“你觉得，你说的这些，夫君会不会想到？”
    她可没有忘记，当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秦彧是一点儿反对都没有。
    “爷肯定会想到。”
    “那他干嘛不提醒我？”楚伊人有些愤愤不平。
    “爷不会阻止您做任何事。”反正有什么烂摊子，爷肯定会帮着解决的。
    尽管这样，楚伊人依然觉得自己被耍了。
    常青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十分肯定，当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爷肯定是笑着说“你喜欢便好”之类的。
    唉，他那个睿智理智的爷啊！
    “哼，我们走。”楚伊人突然开口说道，抬脚继续朝着奴市方向走去。
    什么？常青一愣，亏得他说了这么多，他们竟然还是要去奴市吗？
    虽然心底十分不赞成也十分不情愿，可是常青还是快步跟了上去，却见楚伊人直接略过转向奴市的那个路口，慢悠悠地在大街上晃荡着。
    “夫人，我们不是要去奴市吗？”
    “你都说了这么多了，我还去奴市做什么？”

 第303章 本姑娘报仇来啦（3）

    “那……”常青看了看天色，想要出声提醒，却被楚伊人转身瞪了一眼，连忙闭口不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奇怪，怎么就没有卖身葬父、葬母之类的可怜人呢？楚伊人心底很抑郁。
    她不信邪地又朝南山县最繁华也最杂乱的中心大街走了过去，这里什么叫卖声都有，就是没有卖身的可怜姑娘。
    眼看天色渐暗，常青也顾不得楚伊人此刻心情好不好了，直接上前说道，“夫人，天色越来越暗了，要不先回去吧，明天再继续？”
    楚伊人抬头看了看天，突然猛地等着她，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似的。
    “你不是说南山县很黑很乱的吗？怎么走了一下午，连个卖身的姑娘也见不到，甚至也没有乞丐！”她气呼呼地指责道。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算盘……
    常青一阵无语，“夫人，您还是不明白么？就算你救了那些孤苦伶仃的人，他们也不见得会对您一直忠心。您跟风渺渺不同，您是当家主母，根本不会像她那样整天和下面的人腻在一起。你只需要两个忠心的贴身丫环就够了，多了你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待她们推心置腹，同样的，她们也不一定会无视各种诱惑忠诚于你。”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被人宠得懒了，楚伊人觉得自己竟然跟不上常青的思维，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开口询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需要找两个，啊，不，一个绝对忠心的丫环就好了？”
    “我是这样觉得。”常青不卑不亢地回道。
    可恶！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她干嘛要让蒹葭园所有人对自己忠心啊，她只要保证身边的人不会背叛自己就够了啊！
    突然，楚伊人真心觉得心累，她走了整整一个下午，竟然都是在做无用功。
    看到她这模样，常青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果不其然，楚伊人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我懂了，谢谢你。”
    “不敢当。那么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常青在心底算着，绿兰差不多时候吃药了。
    “不回去！”楚伊人十分干脆地拒绝，难得能甩开秦彧这个贴身膏药，她有个地方十分想去，不，是一定要去。
    常青一阵抑郁，却不敢表露不满，“夫人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真聪明。”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今晚去芬芳小楼。”
    芬，芬芳小楼？
    常青脸色有一丝难看，却很快地又换回正常的表情，“芬芳小楼？那是什么地方？”
    嗯，说不定夫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这个名字乍听之下，很容易会让人误会了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或者是卖花草的地方，绝对不会联想到那里会是……
    “青楼。”常青还没想完，就听到楚伊人淡淡地说道。
    常青整个人都不好了，夫人明明知道那里是青楼，竟然还要去？不，不对，夫人肯定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楚伊人再次开口说道，将常青心中那点儿希望彻底湮灭。
    “夫人……”常青一脸菜色。
    “走，我们去芬芳小楼逛逛看。试一下逛青楼是什么感觉。”楚伊人选择无视，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笑眯眯再说了一次。
    “夫人！这不适合！”常青想哭了，堂堂秦府当家主母去青楼？要是被人知道，那得多少闲言碎语啊！这就算了，要是让爷知道，那还得了？
    不行不行，他就算死也不会让夫人去那里的！常青多少了解楚伊人的性格，做好了要死磕的准备，甚至打算如果实在不行，便立刻回去找爷过来“武装镇压”。
    “嗯，你说得对，我现在是不太适合过去。”出乎意料的，楚伊人竟然点了点头附和道。
    幸福来得太突然，常青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今晚回去以后他要马上还神谢天谢地谢夫人。
    “我应该先换一套男装再过去的。”说话间，楚伊人已经朝着不远处的绸缎庄跑去，丢下常青像被雷击中一样呆愣在大街上。
    他今天起床忘记拜神了吗？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直到站在了芬芳小楼门口，常青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楚伊人如此牵着鼻子走。
    “就是这里！”楚伊人看着眼前十分热闹的芬芳小楼，双眼闪着不可名状的光芒。
    “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常青紧张地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的话，爷可能真的会将他大卸八块啊。
    “叫我公子！要是穿帮我唯你是问。”楚伊人咬着牙威胁他，说着就要进去。
    “不！”常青一时情急，顾不上尊卑有别，也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她要是真的迈进去了，自己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哎呀，你放开我啦。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男人在青楼门口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楚伊人使劲地想要甩掉他的铁臂，谁知道用力过大，竟然一时重心不稳直接往后跌倒，一屁股做到大理石的地板上。
    “嘶！”她倒吸一口气，一副痛得要命的表情。
    常青吓坏了，连忙上前扶起她，想要问她哪里摔着了，却又问不出口。
    “常青你胆子可真壮啊，竟然敢推我？”楚伊人眯着眼，故意说道。
    推，推她？这顶帽子可大了。
    “嗯哼。如果你不陪我进去，我就告诉夫君，说你故意将她推倒在地。”

 第304章 本姑娘报仇来啦（4）

    说着，楚伊人便立刻快步走了进去，完全不给常青反悔的机会。
    常青连忙跟在她身后，却见她猛地停了下来，双眸紧紧地盯着不远处搔首弄姿的老鸨。
    “夫人，怎么了？”该不会被老鸨的模样给吓着了吧？嘿，这样刚好。
    常青正美美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猛地被楚伊人瞪了一眼，“什么夫人，叫我公子，林楚公子。要是你害我露了馅，你就死定了！”
    她的话如同一盆冬天的冰水当头浇了下来，常青知道自己这次真的事跑不掉了。
    “哎哟，这不是青爷吗？您终于来啦！”浓妆艳抹地老鸨看到常青，连忙扭着水蛇腰走过来，一张老脸笑得十分灿烂，“蓝英姑娘盼你可是盼得望穿秋水了。”
    “哎？”楚伊人一听，鄙视地朝常青投去一眼。
    这家伙万般阻挠自己过来，难不成是怕自己将他在这里有老相好的事告诉绿兰？
    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此刻的想法，这让常青忍不住一阵抑郁，“公子，我跟那蓝英只见过一次，而且那次是跟爷过来……”
    猛地，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上了嘴。
    然而，楚伊人早已经耳尖地听到了他的话，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夫君竟然会来这里寻欢作乐？她的脑海不自觉地就浮现起秦彧左拥右抱的情景，一颗心直冒着酸泡泡。
    一旁的老鸨眨着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哎？秦爷怎么没来？”
    她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楚伊人的心更沉了几分，他们到底是有多常来，才会让老鸨记得这么清楚？
    “哪里来这么多话？”常青脸色一沉，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老鸨一愣，见势不妙马上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对着楚伊人说道，“咦？这位俊俏的公子好生俊俏？是第一次来吧，不知该怎么称呼？”
    说着，她忍不住又看了楚伊人一眼，奇怪，她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被她这样一盯，楚伊人迅速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常青挡在自己身前，掏出一沓银票，“查家宅呢？快给我们安排一间上等厢房。”
    老鸨的眼睛利着呢，要是让她看出夫人的女儿身，那可就麻烦了，还是得快点去厢房，不然这里人来人往的，太危险了。
    “哎，好的，好多。”老鸨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沓银票给吸引了，收回了打量楚伊人是视线，点头哈腰地说道，迅速给他们安排了最上等的厢房，居高临下，大厅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楚伊人从踏进挂满粉红色纱帐的厢房的那一刻起，眼睛就变得很忙很忙。
    哇，那张床好大，怎么滚都可以啦！哇，那个浴桶好大，用来鸳鸯浴肯定不错！哇，墙上还挂着好几副让人血脉喷张的春宫图！
    原来青楼的厢房都是长这样的吗？楚伊人有些兴奋地想道，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是为了报仇，纯粹就是过来耍乐的模样。
    “公子！”常青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太兴奋。
    然而并没有用！楚伊人显然已经兴奋得进入魔怔了，完全没有接收到常青的眼神示意，径直兴致满满地打量着厢房。
    “公子是第一次来吗？”看到楚伊人一脸兴奋难抑的的样子，老鸨忍不住说道，脸上还带着十分骄傲地表情，“不瞒您说，奴家这芬芳小楼可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的呢，手底下那些姑娘更是万里挑一，燕瘦环肥，温柔泼辣，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风骚狐媚……您想要怎样的姑娘，在这里都能找着。奴家敢保证，您只要在这呆一晚，就算给你当皇帝，你也一定不愿意当呢。”
    看着她自吹自擂的嘴脸，楚伊人心底一阵鄙视，凉凉地开口，“哦？你的意思是这儿比皇上的后宫还要好？你的姑娘比皇上的妃子还要貌美体贴？”
    嗯哼，区区一间青楼，竟然要和皇家后宫相比，甚至还把后宫众妃妾给比下去，这事要是让皇帝老儿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带兵踏平这南山县呢？
    老鸨一愣，明显听出她话里的暗讽，也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却没有在意太多，反而一脸暧昧地坏笑着，“公子试试便知道。”
    哟，看来这人胆儿很肥啊。难怪敢做些拐卖姑娘、逼良为娼的恶勾当。楚伊人在心头冷笑着，开始盘算着要如何报仇。
    老鸨这会儿终于感受到来自楚伊人的那股深深的鄙视，不明就里地再次紧紧地盯着她。
    “发什么呆呢？”常青再次不着痕迹地阻止她打量楚伊人，既然不能阻止楚伊人来这儿，那么他至少要做到不让人靠近她、觊觎她，而且还是不分男女地一律禁止。
    只求爷到时候能顾念他的这一点小小的“功劳”而手下留情。
    “啊，是是是。”老鸨连忙哈着要讨好地说道，“青爷，今晚还是让蓝英姑娘过来吗？不知道这位公子想要怎么样的姑娘呢？”
    “我们今晚不……”常青刚想说今晚不要姑娘，却被楚伊人迅速抢过了话。
    “给小爷来一个欠调教的姑娘！”楚伊人可以压低声音。
    “咳咳咳！”常青被她的话呛得一阵猛烈地咳嗽，夫人竟然还真敢要姑娘啊？
    “欠，欠调教的？”老鸨一惊，双眸猛地警觉起来。
    “对，最好性子烈一些！”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人有些特殊癖好，普通姑娘受不了。”
    嗯哼，性子不烈的闹不起事。她今天就是要来报仇的，狠狠砸了这儿。
    她的话一说完，常青差点要翻白眼，一口气就呛在喉咙，咳得更加厉害了。
    夫人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话？常青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哎呀，公子真是厉害，人不可貌相啊。”老鸨一听便放下疑心，神色猥琐地笑着说道，却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会逼良为娼，“可是奴家这儿是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哪里会有什么欠调教的姑娘？性子烈的更是少之又少。”
    楚伊人暗暗撇了撇嘴，朝常青看了一眼，示意他快点拿出银票来收买老鸨。
    常青还在一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接收到她的眼神，连忙又掏了一沓银票，“咳咳，照做，这是你的。你这儿的破事还要我多说吗？”

 第305章 本姑娘报仇来啦（5）

    老鸨一听，觉得他说的也没错，她做的那些勾当在南山县本来就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这般想着，见钱眼开的老鸨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坚持，伸手将那沓银票放进怀里，笑嘻嘻地说道，“奴家突然想起，前几天有人卖给奴家一个性子刚烈的野丫头，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奴家马上找人好好给她熟悉一番送过来？”
    “性子刚烈？该不会是随便找个姑娘来做做样子那种吧？”楚伊人眼眸精光一闪。
    “瞧公子这话。整个南山县谁不知道芬芳小楼做的是说一不二的买卖？绝对不会做出坑客人的勾当。再说了，那丫头进来几天，不吃不喝就算了，还打烂奴家不少东西，看管她的人一时气恼便揍了她几顿。奴家怕她激动之下会伤害到自己，一直让人将她绑着呢。您待会可以认真查验一下。”反正老底儿的事也不是秘密，老鸨很干脆地说全部交底。
    “既然这样，那也不要让她梳洗了，直接把她带过来让我先看看再说。”楚伊人摆了摆手。
    “不梳洗？那可不成，她那模样我担心会吓着公子。”老鸨连忙摆手说道，其实最主要是担心那丫头太过凄惨的模样会让人倒胃口。
    “我不怕，就这样带过来。”楚伊人很坚决地说道，“除非你是想唬弄我？即然这样，把银票都还来。”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老鸨在心底默默咒骂一声，讨好地笑着应道，便吩咐外面的人悄悄将那个丫头带过来。
    不一会儿，两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押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子进来，她被五花大绑，嘴上还塞着一块破布，满脸污血污渍，根本看不清模样。可是尽管这样，那名女子依然努力想挺着背，脑袋倔强地抬着，双眸狠狠地盯着老鸨。
    见状，楚伊人心中无名火起，是有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啊？假如当初自己没有被宜老爷相中买走，是不是也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一时间，她感同身受地疼了起来。可是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表现得太过激动。
    “这眼神不错。帮她松绑，让小爷好好瞧瞧。”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哎呀，公子，她可是一个撒泼的主儿，不可松绑，不可松绑。”老鸨心惊胆颤地拒绝，瞧这疯丫头看自己的眼神，谁知道松了绑之后，她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事啊？
    “常青。”楚伊人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喊自己人动手。
    “是。”常青看着也是一腔愤懑，如今听到楚伊人的话，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帮那女子松了绑，但是为免她会伤到楚伊人，在松绑的时候顺便点了她的穴，让她不能动弹。
    楚伊人一看，心中不免埋怨他的多事。谁让他点穴了啊？
    她有些恼怒地瞪了常青一眼，慢悠悠地走向那名女子，色眯眯地勾起对方的下巴，笑嘻嘻地问道，“不知道美人儿怎么称呼？”
    那丫头紧紧闭着眼睛，看也不看眼前这个“登徒子”一眼。早在她被点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哎哟，够倔，小爷喜欢。”楚伊人猛地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待会自由之后，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小爷给你撑着。”
    说着，旁若无人地亲了一下那女子那还带着污血的唇。
    好几道抽气声同时响起，老鸨和她手下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俊美的小白脸竟然是个急色鬼，那丫头此刻又脏又臭的，居然还亲得下去？
    常青更是瞠目，他猛地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脏，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有心跳。
    被绑着的女子此刻再也淡定不了了，她惊得睁大双眼，却在看到楚伊人的瞬间，整张小脸倏地变得苍白，继而是激动。
    “小姐……”沙哑的声音显示着她的喉咙的干涸，还没等她说得更多，她双眼一黑，直接低下头，晕了过去。
    “公子，你把人吓晕了。”常青终于回过神，连忙将楚伊人拉了过来，并没有注意到楚伊人一脸沉思。
    小姐？她为何叫自己小姐？就算看穿了自己的女儿身，也不应该喊她小姐啊。这个世上，能喊自己“小姐”的人除了小五，便只有远在悠然岛上的小芯儿。
    小芯儿从小跟在自她身边，她肯定是可以一眼认得出来的。所以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楚伊人轻抚着脸颊，灵光一闪，难道说跟牧静姝有关？
    不会是舜华吧？
    “常青，赎身！”
    “什么？”常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决定要她做我的贴身婢女。”楚伊人此刻也懒得伪装了，那如银铃般好听的声音终于让老鸨反应过来。
    “你是女的？”可恶！竟然敢耍她？
    “是又怎样？”楚伊人倨傲地瞪着她，“难道你又想用迷药将我迷昏吗？花大娘？”
    花大娘……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让老鸨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是你？”
    “花大娘终于想起来了啊？”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许久不见，不知道你的脚还痛吗？”
    当时自己才踏进南山县，却被老鸨盯上。这个老女人竟然假装扭到，装可怜求自己送她回家，没想到她所谓的家，竟然是芬芳小楼。
    对于青楼，楚伊人本来就是充满了兴趣的，也想过要进来耍耍的，却没想过会被骗进来，还喝下加了料的酒，害得在使出轻功大闹芬芳小楼的关键时刻，突然就束手就擒，先是签下卖身契，再来直接被宜老爷给买走。
    虽然她并没有收到实质的伤害，可是被人当猴耍的屈辱让她很煎熬。
    “你怎么回来了？”老鸨警觉地看着她。
    “本姑娘当然是回来看一下你老人家，顺便，”楚伊人粲然一笑，“报个仇。”
    “哼，想闹事？也不看看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去，把他们抓住，男的杀了，女的活捉起来卖个好价钱。”老鸨猛地后退一步吹了一声口哨，她身后两个彪形大汉立刻凶神恶煞地冲上前，门外也涌进七八个打手。
    “这是要动手的意思？”楚伊人依然笑得灿烂。
    老鸨冷哼一声，挥手示意。
    随着那些打手一步步靠近，厢房的气氛越发变得剑拔弩张，楚伊人巧笑倩兮地开口，淡淡地开口说道，“常青，留他们半条命。”

 第306章 本姑娘报仇来啦（6）

    听到她这样大惭不言的话，那些打手们十分恼怒，大喝一声就一起冲了上去，直扑向楚伊人。
    老鸨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哼，哭吧，快点狠狠地哭吧。
    然而楚伊人竟然连一丝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完全无视那些打手，不紧不慢地扶起昏倒在地的女子走到床边，将人安置在床上仔细地查看她的伤口。
    老鸨阴狠地眯着眼看着她的淡定，心中发狠地想道，等会儿有你难受的。
    然而，待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一群强悍的打手竟然已经被打趴下，一个个趴在地上呜呼哀哉着，而常青则如黑脸神一样站在门边，厢房的门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关上。
    前一刻还自信满满的老鸨，此时早已变得一脸苍白，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楚伊人，又看了看一脸阴霾瞪着自己的常青，真心觉得自己这次绝对是真的插翅难飞，在劫难逃了。
    常青犀利的视线，直把她瞪得心虚不已，双腿一软就直接跪了下来，“青爷，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常青语气很差，如果不是顾念她尚且还算是女人的话，他早已一个拳头赏过去了。
    以前他只知道芬芳小楼收人不问来处，不管别人是卖妻女还是卖丫环，即使是抓了别人的妻女来抵债也照买不误，却不知道他们竟然会使用欺骗和迷药这样下作的手段。最重要的是，夫人竟然还是曾经的受害者！
    就在刚才，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要杀了他、卖了夫人，看来这老鸨当真是嫌命太长了。
    他想的，正是老鸨害怕的，新仇加旧恨，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般想着，老鸨对着楚伊人猛地磕了几个响头，“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眼瞎，我心盲，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磕得猛烈，额头上微微泛着血丝，眼泪将她的浓妆化开，让人不忍直视。
    楚伊人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差点笑场，“花大娘，你在做什么呢？我只是区区一介弱女子，哪里是什么大人，哪里来什么大量？”
    她自我打趣着，显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老鸨。
    “姑娘别这样，我知道我恩将仇报对不起您，可是请看在您现在过得也不错的份上，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吧。”老鸨慌了，声声悲切地哭得更加夸张，脸上的妆让人更加不敢看上一眼。
    “你又如何知道我现在过得不错？”楚伊人实在受不了，别过脸看向床上的女子，觉得这张满是血污的脸比老鸨那大花妆好看得太多。
    “相由心生，姑娘天生貌美，又有善心，面相更是长得旺夫益子。今个儿一看，更是红光满面，眉眼藏不住幸福，而且出手阔绰，一看就是寻得好人家，倍受荣宠！”更重要的是，竟然能带着人回来找她报仇，混得差能有这样的排场？
    更别说，常青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等等，难道她是那个秦爷的人？想到这个可能性，老鸨心中猛地一震。
    一想到三年前匆匆一瞥，秦彧那冷得让人差点窒息的眼神，老鸨不禁又颤抖了几下。
    说起来，她在风月之地打滚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可是她真的还从来没见过那样冷冽的眼神，就好像对人生没有了任何留恋和希望一样，连带让看到的人也觉得生无可恋。
    她打死也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眼神了！老鸨这样想着，便表现得更加主动积极，只求所有事都能在现在解决，免得他们等会召唤出那个让人下意识想退避三舍的男人。
    “好吧，看在你我总算相识一场，我就提三个条件，都能答应的话，我就既往不咎。”楚伊人真心佩服老鸨的三寸不烂之舌，短短一句话，马屁拍得够溜的，冲着老鸨这一急智，她就大发慈悲一次吧。
    楚伊人淡定地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已成为瓮中之鳖的老鸨，淡定地等着她点头答应。
    三个条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正常情况下，在不知道条件内容的时候谁会答应？可如今，老鸨除了这条路以外，根本就无路可走了。
    果不其然，此刻的老鸨仿佛抓住最后一条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点头说道，“我答应，我答应。”
    此时别说三个条件，就算是三十条、三百条、三千条，她也不带眨一下眼睛。
    “我都还没说呢，要是我说让你以死谢罪，你也要答应么？”楚伊人忍不住想吓唬她一下。
    老鸨一听，立刻面如死灰，哭丧着脸说道，“姑娘别这样。”
    “逗你玩儿呢。”楚伊人笑得特别和善，“看你那么紧张，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
    说着，还很欢快地笑了几声，听得老鸨又是一阵颤抖。
    恶趣味！常青在心底暗暗鄙视了一下，却忍不住又给她点赞，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好了，言归正题。”楚伊人话是这样说，脸上依然挂着让人惊疑不定的笑容，“第一，这丫头我要了。”
    “好！她的卖身钱，姑娘看着给就是了。”区区一个丫头，而且还是那么难调教的丫头，本来就不是买回来的，就算一文钱卖出去也是赚啊！现在既然有人要买，那她当然忙不迭答应啊！
    “卖身钱？我可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买’这个字啊。”楚伊人懒懒地说道。
    老鸨一愣，连忙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姑娘喜欢这个丫头，尽管带走便是。”
    就算是面对这样随时会丢了性命的情况，她心底那根深蒂固的贪财本性还是不着痕迹地露了出来，一时不慎就这样说了出来。
    “你这样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反正我也不差钱，就跟你买下来吧。”说着，楚伊人蓦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常青挑眉，他才不相信夫人会这么好人呢。
    “不用，真不用。姑娘直接把人带走便是了。”老鸨摇头摆手，坚决不要跳进楚伊人挖的坑里，一看就知道那都是唬人的。
    “那怎么好意思？来，拿好。”楚伊人半弯着腰，将那名女子的卖身钱递了到老鸨面前。
    老鸨内心挣扎着，爱财贪财的天性终于还是占了上风，她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第307章 本姑娘报仇来啦（7）

    一文钱！她竟然只给一文钱！看着纤纤玉掌上那一枚孤独的铜钱，老鸨差点被气得吐血。
    敢不敢不要这么抠门啊？一文钱买一个人，好意思么？老鸨抑郁，脸色阴晴不定，很恼怒，很想哭，但最后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看着她一脸快要崩坏的表情，楚伊人心底暗爽着，但是很快地就收起笑容，轻蹙娥眉幽幽叹了一声，“你怎么不拿着呢？是嫌多吗？唉，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说着，还没等老鸨反应过来，她便将那一文钱放回到自己的钱袋里。
    老鸨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却还是硬撑着苦笑道，“是是是，谢谢姑娘成全。”
    “嗯，不客气。”楚伊人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这第一个要求你答应了。那么我现在来提第二个要求，可以吗？”
    “可以，可以，姑娘尽管说。”老鸨硬把心中的不爽快压下，端着讨好谄媚的笑脸说道。
    “嗯，我的第二个要求是，将刚才给你的银票全部还回来。”
    如果说，刚才老鸨感觉自己刚才是受到一万点的伤害，那么此时此刻，她便受到了十万点的暴击了。
    “全，全部？”老鸨瞠目结舌，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一定是她听的方式不对。
    “对。”楚伊人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给你银票，是为了找些顺眼的姑娘来作陪。可是直到现在却还是没见着人，而我现在也没有那心情了。所以，麻烦你将银票还回来好吗？”
    “那，那个……”老鸨指着还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女子，表示自己很听话地按照她姑奶奶的要求将人找了过来。
    “她？她是我的人，并不是你的人。你找我的人来伺候我，还好意思收我的银票？”楚伊人眯着眼睛，义正言辞地说道，“再说了，你将她打得那么伤，我带回去以后还得找个名医来诊治诊治，这样算起来，你倒要赔我药费。”
    面对如此强蛮无理的话，老鸨只是哆嗦着唇，弱弱地开口，“她是我的人，呃，我的意思是她之前是我的人。”
    “我知道，可是她现在是我的人。而且，现在这一刻，你确实收了我银票，我确实没有姑娘作陪，不是吗？”楚伊人歪着头，一脸无辜。
    说着，楚伊人再次朝她伸出手，“银票。”
    直到这一刻，老鸨深深觉得自己是惹上女土匪了。
    “不给吗？那我只好……”楚伊人故意说得很慢，故意让老鸨心生胆怯。
    “给！我给。”老鸨连忙从怀里掏出刚才收下的那两大沓银票，心不断地在滴血。
    “药费呢？”
    闻言，老鸨欲哭无泪地又掏出自己沉甸甸的钱袋，双手递了过去。
    楚伊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还故意笑着说道，“我在这里代我家丫环谢谢花大娘了。”
    “姑娘言重了，这，这是我应该做的。”老鸨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配上那张大花脸，真是让人越看越胆颤心惊。
    “很好。那我接着说最后一个条件，可以吗？”
    “可以。”老鸨还没从损失中回过神，一脸抑郁地应着。
    “把那些不情愿留在这里的姑娘都放了。”楚伊人风轻云淡地开口。
    老鸨当场愣住，眨了眨眼，“放了？”
    “对，哪些姑娘愿意离开的，给些路费让她们离开。不愿意离开的，你就继续养着呗。”楚伊人淡然地说道，“而且以后再也不能干这些逼良为娼的勾当。”
    说着，她一双黑白大眼紧紧盯着老鸨，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不行！”老鸨一反刚才的鹌鹑样，猛地大吼一声。
    “淡定淡定，千万别气着身子了。”楚伊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十分淡定地安慰着她，。
    “姑娘，做人不能太绝了，山水有相逢，你今日断我后路，总有一天你也会被人逼上绝路的。”老鸨咬着牙说道，没了姑娘就没了芬芳小楼，如果芬芳小楼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哪里断你后路了？我这样做不过是想帮你多积些阴德。”楚伊人摆出一副为她着想的姿态。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要杀要剐，随姑娘喜欢。”哼，她也是有属于老鸨的原则和傲气。
    “花大娘，你前面两个条件都答应得这么爽快，眼看着你我的恩怨马上就一笔勾销了，你现在才拒绝，不觉得亏大发了吗？”
    听到她的话，老鸨真心觉得心抽着痛，早知道让她先把所有条件说完再决定啊。
    不过，她绝对不能因小失大！
    “姑娘最后这个条件，是要将我芬芳小楼给拆了啊。小楼是我的心血和寄托，我就算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毁。”老鸨情深意切地说道，差点让楚伊人心软。
    可是，她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脑子马上清醒，对那些孤苦伶仃的姑娘们来说，这里显然是人间地狱。那些姑娘心甘情愿也就罢了，可是自己的遭遇和床上那妹子的惨状，赤果果地昭示着这芬芳小楼的罪恶。
    想到这里，楚伊人的脸色不禁冷了几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闪着震慑人心的光，“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芬芳小楼毁在你手里？”
    “你！”老鸨被她眼里的精光震得说不出话，她有一种感觉，面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真的会说得出做得到的！
    “怎样？是想亲眼看着芬芳小楼毁掉，还是将那些不情愿的姑娘放走，然后正正经经地做生意，不再逼良为娼？”
    老鸨依然跪在那里，心里不断权衡着，答应的话小楼可能会因为流失大批姑娘而面临困境，不答应的话小楼可能会被这个姑娘毁掉。
    她的心底，在激烈地做着天人交战。
    楚伊人倒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一时间，整间厢房安静得能听到大厅各种吵闹声。
    常青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眼看着楚伊人全程掌控，威逼利诱老鸨不知不觉地逐步走向陷阱，心中既佩服她的聪明霸气，也鄙视她的卑鄙无耻。
    “好，我答应您。”老鸨咬了咬牙，闭着眼睛回答道。
    “很好！”楚伊人眉开眼笑，“待你放了那些姑娘，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我不准！”门外突兀响起一把声音。

 第308章 阴差阳错（1）

    厢房里的三人一听到这声音，不约而同地煞白了脸。
    老鸨是因为忧愤，她刚才一直那么卑微，那么委曲求全，好不容易等到那一句“一笔勾销”，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就马上被人拒绝了，心中下意识地就又着急又恼怒。
    至于楚伊人和常青的脸色突变，完全是因为那熟悉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刚好在这间厢房外？
    是巧合还是被跟踪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们应该想想该怎么安然无恙地度过眼前这个危机。
    可是还没等他们想到什么，门一下子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门栓一下子被弹得老远。
    楚伊人和常青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风华卓然的男子冷着一张脸，缓缓地走了进来。
    此时，老鸨也看到了来人，“秦爷？”
    她匆匆瞥了秦彧一眼，虽然心底依然为他的俊颜倾心不已，可是更让她觉得害怕的是他那一双清冷的双眸。
    三年前，这一双眼眸冷绝得让人失去了生的希望；三年后，这一双眼眸依然清冷，却泛着某种让人更加害怕的怒意。
    原来这个男人也有情绪的啊？老鸨略有些花痴地想着。
    “爷！”常青低着头，呐呐地开口。
    这下好了，直接被抓现行。
    秦彧瞪了他一眼，径直看向那个穿着男装傻缺地站在一边的楚伊人，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楚伊人深深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和怒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她这副模样，秦彧恨不得马上将她抓过来好好教训一下，可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马上处理。
    “你就是芬芳小楼的老板？”秦彧走到老鸨面前，浑身散发着冷怒，这莫名的威势把老鸨压得直接不能说话，只能胡乱点头。
    “你是用什么手段逼良为娼，我管不着。可是，”秦彧顿了顿，冷意更浓了几分，“你惹了我的女人。”
    “秦，秦爷！小的做错了，可是，可是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您的人。”老鸨直接吓哭了，虽然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青爷”有什么来头，可是背景应该还是蛮大的。
    姓秦，该不会与南方霸主秦彧有些什么攀亲带故的关系吧？如果真是这样，她可是安心地闭上眼睛等死了。
    “事实上，那时候她根本不是我的人。”秦彧一脸冰冷地说道，让老鸨忍不住燃起一丁点儿的希望，可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感觉直达地狱，“她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但我至少要为她受过的委屈出一口恶气。”
    楚伊人浑身一震，紧紧地看着秦彧，心中的暖流不断变得炽热起来。
    “伊城，带下去。”秦彧感受到楚伊人的打量，却没有看向她，一脸淡然地吩咐跟在他后面进来的高壮男子，“好好跟她学习一样怎么教训人的，之后就送官查办。”
    闻言，老鸨仿佛被一下子抽去所有支撑一样，整个人软软地坐在地上。
    她没想到秦爷竟然跟伊城那么熟悉，伊城耶，南山县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却一直很低调，一点儿也不像别的人那样高调争抢地盘、争抢资源。
    落在伊城手里，没有最悲惨的事，只有更悲惨的事。
    “是。”伊城规规矩矩地说道，上前一把抓住老鸨就往门口走去，经过常青身边的时候，耿直地压低声音说道，“自求多福。”
    伊城带着老鸨走了以后，厢房里一片可怕的沉默。
    唉，他刚才应该自告奋勇跟着伊城去对付那个老鸨的嘛，总被在这里面对秦彧来得强。
    秦彧走到楚伊人面前，“上次的教训不够深？”
    “不，我不……”楚伊人想解释，可是结结巴巴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一身男装，秦彧直接伸过手将她的绑着头发的发带扯掉，一头如绸缎般青丝倾泻而下，楚伊人那不施粉黛的脸更显得娇俏。
    “你……”秦彧朝着她的脸伸出手，却被楚伊人误以为他要揍自己，连忙躲了一下。
    “夫君，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是床上现在还躺着一个受伤昏迷的人呢，能不能先救她回去再说？”楚伊人连忙开口说道。
    秦彧看也没看床上一眼，猛地将楚伊人抱起走到窗边。
    “常青，交给你。”说话间，他人已经跃了出去。
    “是。”常青胆颤心惊，连忙应着，然后快步走到床边，看也没看一眼便将那个可怜的女子背了起来，也跟着回了房。
    一路上，秦彧紧绷着脸不说话，他怀里的楚伊人自然也不敢说些什么。
    可是回到住处，她却死活不愿意先回房间，而是跟着要去看一看那个昏迷的女子情况怎么样。
    “你动作轻点！”楚伊人侧坐在秦彧的怀里，皱眉看着常青将那女子摔在床上的粗鲁动作，不禁开口责怪，生怕他会把人摔坏了。
    “夫人，我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常青幽幽地回答。
    “明明粗鲁得要死，要是她再受伤，我宰了你！”楚伊人恶形恶状地威胁他，完全忘记了秦彧还在生气这件事。
    “好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华晓春十分不爽地站在门口瞪着他们，严重鄙视他们大半夜还送人过来诊治的恶劣行为。大夫也要睡美容觉的好吗？
    “医圣哥哥，你快看看这姑娘的情况如何？”一听到华晓春的声音，楚伊人连忙甜笑着说道。
    几乎是同时，秦彧吃味地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一脸的不爽快，“医圣哥哥？”
    “尊称，尊称。”楚伊人讪笑着，心中一阵无语，都什么时候了，她家夫君竟然还有心情在乎这个？
    看到秦彧吃醋的模样，华晓春心情瞬间变好，哈哈大笑一声就过去把脉。
    “话说你们这是闹哪样？又是男扮女装，又是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诊脉的华晓春嘴巴也没闲着。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伊人和常青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咒骂一声。
    “说吧，为什么去芬芳小楼？”秦彧盯着她双眼，冷冷地问道。
    “芬芳小楼？哇塞，嫂子你好猛！”华晓春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以示赞美，更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找了几个姑娘作陪？”

 第309章 阴差阳错（2）

    被他这样一闹，楚伊人反而说不出话，伸出手扒拉走秦彧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把头往秦彧胸前一靠，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闭着双眼死活不出声。
    她这样明显的逃避举动，让秦彧微微一愣，随即一阵失笑，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一双利眼直射向常青。
    太卑鄙了！常青哀怨地瞪着楚伊人，心底严重鄙视她这种美色惑主的行为。
    “说！”秦彧显然有些不耐烦，“我没记错的话，我是让你陪她去奴市的。”
    “呃，这个嘛，我跟夫人说南山县奴市的水很深，夫人便没有过去了，后来她就满大街地找卖身的姑娘和乞丐，再后来她突然就说要去芬芳小楼。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去那里，不过，后来从她和老鸨的对话中知道了她是回去，啊，不，是去报仇的。”常青深呼吸一下，一口气说了出来，也不知道爷会不会怪他阻止夫人去奴市。
    “所以你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里的情况下，随她过去了？”秦彧一下子就揪住重点。
    常青惊得一身汗，僵硬地点了点头，“是。”
    “常青你可以啊。”秦彧淡淡地说了一句，让常青心底惶恐不已，不等他有所反应，秦彧又开口问道，“在我去那里之前，她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明显一震。
    嗯哼，他倒要看看她做了什么坏事？
    常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楚伊人一眼，又快速打量秦彧一眼，心中不免嘀咕，爷这问题问得也太让人抓狂了，谁特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哪里的啊！
    只知道接近结束的时候，突然就在门外开口说话，险些将人吓个半死。
    “夫人一去到那里，便点了姑娘，指定要欠调教的性子烈的姑娘。”常青豁出去了。
    “哇塞！嫂子你的口味好重！”华晓春吹了一声口哨，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我只是想给她当靠山，让她大闹芬芳小楼。”楚伊人闷闷的声音自秦彧胸前响起，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然而秦彧没理会她，径直瞪着常青，“还有呢？”
    “呃，这，这个……”常青纠结着要不要将楚伊人强吻这个女人的事说出来。
    一记凌厉的眼光射过来，让常青没有任何犹豫就继续交代，“夫人她强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秦彧脸色铁青地将楚伊人从怀中拉开，一双冰眸直直地盯着她的双唇，上面依稀可见淡淡的血污。
    看着秦彧的表情，楚伊人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常青真是太不靠谱了。
    她强打着哈哈，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说，“我只是开玩笑，况且吻的是她啦。”
    楚伊人指向躺在床上的女子，吓得华晓春故作惊讶地大喊，“嫂子别冤枉我！”
    “你好好给她诊治！”楚伊人没好气地说道，心里十分鄙视他这种添乱的行为。
    秦彧沉默不语，突然将楚伊人扛在肩上，大步往外走。
    “夫，夫君，你这是要干嘛？快放我下来啊！”楚伊人吓了一跳，表示她的小心脏受不了。
    可是秦彧充耳未闻。
    意识到自己下场的楚伊人瞪向常青，“常青你混蛋，出卖我。”
    闻言，常青只得无奈地耸耸肩，摆出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见状，楚伊人一阵恼怒，“你先是把我狠摔到地上，再这样出卖我，新仇旧恨，我跟你没完。”
    嗯哼，出卖这事，谁不会做啊？
    果不其然，一听到她摔在地上，秦彧猛地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看向常青。
    常青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会翻出这件事。老天爷，他都不敢看向爷了。
    “夫君，刚才那一摔，我现在还疼着呢，待会不可以打我哦！”楚伊人扁着嘴委屈地说道，继续煽风点火，顺便博取同情。
    脸唰的一白，常青正面迎着秦彧冷怒的眼神，都说红颜祸水，他觉得此刻的夫人绝对是洪水。
    满意地看着常青的脸色大变，楚伊人撇了撇嘴，“好好照顾这个姑娘，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我看你还是担心下自己比较好。”秦彧淡淡地补刀，再瞪了常青一眼后便大步离开。
    “夫君求放过。”楚伊人可怜兮兮地哀鸣声越来越远。
    “哈哈，常青你这下摊上大事儿了。”华晓春在一边幸灾乐祸，他怎么发现嫂子的个性越来越恶劣，真是近墨者黑啊。
    常青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折腾了这么久，还落得两面不是人的状况，心好累啊！
    “医圣大人，我有些累，我等会让人过来照顾这个丫头。”说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也离开了，他要好好休息一下以应对爷的秋后算账。
    此刻，被抓回房间的楚伊人直接被摔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见秦彧欺身上前，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唇，他不容许她身上有别人的味道，甚至是女人也不可以。
    楚伊人惊得后退，却马上被秦彧发现，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他的强势下，她最终举手投降，双手环上他的颈，青涩地回应着。
    过了好久，他们才停了下来。
    “夫君，别生气了好不好？”楚伊人噘着嘴撒娇道，“反正我刚才也摔着屁股了，算是受过惩罚好不好？”
    “疼不疼？”秦彧猛地想起她摔倒的事，一边问一边想要帮她检查伤势。
    此刻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伤势。
    楚伊人连忙脸红地阻止他的动作，“其实，其实没那么疼。呃，我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真的？”秦彧显然不相信。
    “骗人的是小狗。”
    “那吠两声来听听。”
    “夫君！”楚伊人不依了，她发现自己在口舌方面越来越比不上秦彧了。
    “以后不许再去那些地方，知道吗？”秦彧没法想象，她如果被虐待成刚才那个女子一样，自己的心会痛成什么样子。
    “可是……”楚伊人不想骗他，她对青楼依然很好奇，寻思着要找个机会好好去耍一下的呢。
    “没有可是。”才起来一点点的柔情马上被她的“可是”给消灭得一点儿也不剩，“除非你想变成瘸子。”
    “你不可以。”楚伊人瞪大双眸，打死她也不相信秦彧这么简单粗暴。

 第310章 阴差阳错（3）

    “不可以？那你要不要试试？放心，我是不会嫌弃你的。”秦彧眯了眯眼，完全没有刚才担心她伤势的柔情。
    楚伊人一阵无语，她才不要赌这些伤身劳神的事儿呢。
    “我才不要试。大不了不去就是了嘛。”她噘着嘴说道。
    “发誓。”
    “发誓？不至于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楚伊人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是在看到他那双闪着危险光芒的黑眸，很没有骨气地举起右手三根手指，一脸正经地说道，“神明在上，我宜桃夭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踏进青楼，如违此誓……”
    “等等。”秦彧猛地打断她，“不需要说名字，重来。”
    哼，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用别人的名字来发誓，亏她想得出来。
    “不需要说名字？”楚伊人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为什么她觉得他知道她不是“宜桃夭”？不过，这不可能啊！
    想了想，她觉得是自己多疑了，“神明在上，我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踏进青楼一步，如违此誓……呃，夫君，违誓要怎么办？”
    “如违此誓，秦彧不得善终。”秦彧淡淡地说道。
    “呸呸呸！不许胡说。况且这是我发的誓，怎么可以报在你身上？”楚伊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一脸着急。
    “可是我不舍得你用自己来发誓。”秦彧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看着他的双眼，听着他的话，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颤抖了几下，低垂着眼睑说道，“夫君，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去青楼，让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柔和的夜明珠光芒中，满满是温馨的味道。
    突然，楚伊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夫君，你今天到底忙什么去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芬芳小楼？”
    “突然有些急事去处理了。回来的时候凑巧看到你冲进芬芳小楼，便跟着进去了。”
    闻言，楚伊人一阵抑郁，运气是有多背才会这么“凑巧”啊？
    “咦？不对啊，你不怕灯火了吗？”楚伊人后知后觉地问道。
    “太过担心你，忘了。”
    好一句忘了，她竟无言以对。不过心底还是涌起一丝丝感动的，主动道歉，“夫君，对不起。”
    “嗯。”
    “夫君，听到别人道歉，你应该说没关系，这样才是符合礼数的做法。”楚伊人忍不住开口说道，十分介意自己的道歉竟然没有得到原谅。
    “娘子乖，我们不做矫情的人。”明明是做错了事情道歉，为什么非得别人原谅不可？
    楚伊人嘟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五脏庙的声音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我先去让人准备晚膳，

 第311章 阴差阳错（4）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家小姐。”看着她的表情，楚伊人下意识地开口道歉。
    舜华一脸黯然，随即强颜欢笑，“您千万别这样说，是我认错人了。何况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看着她本来就苍白的脸此刻更加白了几分，楚伊人忍不住觉得有一丝心痛，脱口而出，“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做事。”
    “对不起，可是我还有事要做。”舜华歉然说道，她还要去找牧静姝，找她心心念念牵挂了三年的人。
    “我……”楚伊人一阵难受，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跟她说，牧静姝早已在三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舜华！”一把既惊喜又不敢置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黑影一闪，常青已经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舜华，“舜华，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楚伊人被他猛地拽开，一时重心不稳又狠狠地跌坐在地上，一脸呆愣地看着相拥的两人。
    她还真是忘了这一茬了。老天爷，舜华回来了，绿兰怎么办？
    从感情上说，她当然更偏向绿兰，可是她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更何况舜华才是正主儿。
    “你是谁？”舜华显然被吓着了，努力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心谨慎地打量着他。
    “舜华？”她的话让常青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消失了三年、牵挂了三年的人，她竟然不记得自己了？这是在跟她闹着玩儿吧？
    “对不起，不过我真的不认识你。”他的表情让她心生愧疚，让她下意识就开口道歉。
    你是谁，不认识你……这两句话在常青脑海里不断盘旋，不断撞击着常青的心。
    坐在地上的楚伊人本来就觉得思绪一片混乱，如今听了他们的对话，觉得更加混乱了。
    舜华刚才明明还对着她喊小姐来着，摆明了是记得以前的事，怎么转眼又不认识常青了？
    老天爷啊，这是闹哪样啊？谁来帮她好好整理一下？
    “娘子？”秦彧微微皱眉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妻子，她不是刚沐浴完吗，怎么坐到地上去了？
    “夫君，你快过来看看。”楚伊人看到秦彧，一阵心安，指着舜华说道，“你认识她吗？”
    秦彧没有顺着看过去，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将她报了起来，缓缓坐到一边，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才慢慢地看向床上的人，“舜华？”
    他虽然依然面不改色，可是楚伊人却清楚地感受到他浑身一震，看来舜华的突然出现，也让他感到震惊。
    舜华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们，一双柳叶眉狠狠地皱了起来，他们都认识自己，可是为什么她对他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们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爷，舜华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认识我们了？”常青失去了往常的镇静和嬉皮笑脸，一脸着急。
    好不容易寻着的未婚妻，竟然不认识自己了，这么狗血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稍安勿躁。”秦彧依然处在震惊中，先是出现了与牧静姝一模一样的楚伊人，如今她又带回来一个已经失踪三年的舜华，而这个舜华显然好像忘了一切的模样。
    这件事太过巧合，显得有些诡异。
    “你是谁？从哪里来？”秦彧目光锐利地看向舜华，既然她不认识他们了，但总该知道自己的事吧。
    “我叫舜华。”秦彧的冰冷，让舜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她看了楚伊人一眼，心安定了不少才缓缓回答道，“不过在今天之前，我叫成蝶，是北安城郊成家的养女。
    楚伊人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在秦彧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听舜华的故事，或许会提到牧静姝让她去做什么事也说不定。
    “三年前，养父母在一处浅滩救下重伤的我，精心照顾了昏迷的我半年，可是我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一个女人很温柔地对我说，舜华，你路上小心，快去快回，我等着你。”舜华陷入了回忆，“我很想看清楚她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很模糊，我怎么看也看不得很真切。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让我去哪里，做什么，回哪里。每次我想开口问的时候，都会惊醒。”
    听到这里，楚伊人的心沉了几分，所以舜华并不记得牧静姝让她去做什么事了吗？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年多，这期间，我就以成蝶的身份成为了成家的养女，白天跟着养父母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晚上则继续循环着那个梦。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多，知道前几个月，养父母拿着一盒子礼饼回来，兴高采烈地说东篱城秦老爷要娶亲，秦家的店都在大派喜饼。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头痛欲裂，突然就想起了小姐。”
    舜华说着，深深地看着楚伊人，当这样一张面孔深深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她是既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终于想起来小姐了，悲的是自己竟然拖了那么久没有回去，肯定会让小姐担心了。
    “然后呢？你为什么会在青楼？”楚伊人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我虽然想起了小姐，可是只记得她的模样和名字，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了。心中却隐隐觉得，小姐跟东篱城秦家肯定有什么关系。几经挣扎下，我便拜别了养父母，想去东篱城寻找小姐。经过南山县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老女人瘸着脚艰难地在街上走着，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便主动上前说要扶她回家，谁知道她竟然是芬芳小楼的老鸨，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困在那里，跟一大群姑娘关在一起，每天被逼着去接客，每天反抗，每天被毒打。他们折磨人的方式很多，小姑娘们慢慢就扛不住了，有些答应了他们，有些寻了短见。只有我一直在扛着，小姐说过，女子要洁身自爱，所以我每天都反抗得好激烈。我看到他们眼睛里耐性慢慢消失，我知道他们不是要用强的，便是要杀了我。”
    舜华淡淡地说着，听得常青的心一阵灼痛。
    “可恨的老鸨！我竟然还想着放过她呢。”楚伊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幸好夫君你心眼小，不肯放过她。”

 第312章 阴差阳错（5）

    明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帮她出气的宠溺，到了她嘴里，竟然变成了“心眼小”的行为，任何人听了她的话，都会忍不住为秦彧感到委屈。
    秦彧却没当一回事，像是没事人一样轻轻笑着回了一句，“娘子谬赞。”
    然而只有楚伊人知道，他放在她腰际的那只手臂在缓缓收紧，明显是各种抗议和不满。
    “呃，不，不客气。”楚伊人嘴角抽了抽，脸色极不自然地开口说道。
    她脑子坏掉了么？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他“心眼小”，看来自己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滋润太平静，以至于脑子都生锈，缺根弦了啊。
    “啊，舜华你继续说。”楚伊人连忙转移话题。
    舜华点了点头，“就在今晚，他们突然说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变态喜欢被虐，然后直接押着我去了厢房。”
    油头粉面的小变态？楚伊人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随即鄙视地看了常青一眼，唔，他们说的人绝对是常青，绝对不可能是她。
    常青毫无所觉，只是一脸心痛地看着舜华，眉眼间净是眷恋。
    看到这里，楚伊人的心忍不住一阵揪痛，绿兰那丫头太笨了，早些答应常青多好，好了，现在正主儿回来，她只能在一边独自黯然神伤了……
    蓦地，一个念头闪过，楚伊人的心更加地痛，那个傻丫头真是面冷心热，总是先想着别人。
    “到了厢房，我被你们点了穴以后，整个人都绝望了。谁知道睁开眼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小姐的脸，那张深深刻在我脑海里的脸，多日来紧绷的情绪猛地崩溃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舜华的话，将楚伊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醒来之后，我一时想不起来之前的事，可是夫人一声‘舜华’，让我头痛欲裂，昏倒之前的事如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脑袋。”
    在说话的时候，舜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伊人，那是她心心念念牵挂着面孔啊。
    被她盯得心里发毛的楚伊人，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说道，“嗯，你说的我都了解了。可是，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家小姐吩咐你去办的事，你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吗？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舜华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也好想知道小姐到底让自己去做什么。
    见状，楚伊人一脸失意，她原本以为寻得舜华，便能从她这里知道更多当年的事，更能知道牧静姝和舜英两人的事，可是老天爷偏偏跟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为什么所有事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的呢？
    “对不起。”看到楚伊人的表情，舜华低着头呐呐地说道。
    “说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错。”楚伊人反过来安慰她一句，然后很失落地靠在秦彧胸前，茫然得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听到她的话，舜华更加觉得不知所措了。
    “真的不关你的事，不要太自责了。”常青说着，像许久以前那样，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刘海。
    舜华却十分不习惯，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她的动作，深深伤害了常青。
    常青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情绪十分复杂。
    舜华有些不忍，可是这是她条件反射的动作，不能怨她，也不能怪他。
    “常青，舜华的记忆还没恢复，你别太着急了，会吓到她的。”楚伊人看着他们，忍不住开口说道。
    常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双黑眸完全离不开舜华。
    舜华刻意躲开他的注视，冲着楚伊人感激地一笑，但是一阵陌生的忧愁却慢慢地在心底泛开。
    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着跟小姐一模一样的容颜，但是性格却迥然不同，还有这两个男人似乎都认识自己，但是自己却对他们毫无印象。这让她感觉自己和他们之间，总是有一层隔阂，怎么消也消不去一样。
    犹豫了一下，舜华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那个，我想问一下，我家小姐呢？她在哪里？”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她三年前已经过世。”秦彧淡淡地开口回答。
    “过，过世？”舜华眨了眨眼，嘴角抽了几下，“你，你说什么？小姐过世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她求救地看向楚伊人和常青，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却见他们低垂着眼睑，一脸不可名状的忧伤，答案呼之跃出。
    “不！”深受刺激的舜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竭斯底里地大吼一声，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舜华！”楚伊人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想冲过去扶着她，但是常青的动作比她更快。
    “常青，好好照顾她。”留下这句话，秦彧漠然地拥着楚伊人离去。
    常青始终没有回答，他的一颗心都搁在舜华那里，寻思着要怎么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出了房间，秦彧和楚伊人缓步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楚伊人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深切悲痛。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的肩上拉下他的手，十指紧扣，希冀能默默地给他温暖和鼓励，回应她的，是他温热大手传来的逐渐加强的力度。
    “我没事。”秦彧双眼直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楚伊人巧笑倩兮地回道，“夫君，在回房间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嗯。”秦彧点了点头，他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就是绿兰房间。
    果不其然，楚伊人径直朝着绿兰房间方向走去。
    楚伊人不敢想象，在绿兰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看到舜华，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冲击。
    秦彧在外室喝着茶等楚伊人，脑海里也不断地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进行梳理。
    内室里，楚伊人事无巨细地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向绿兰说了出来，末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之前之所以拒绝常青，根本就是担心你们真的成亲的话，待舜华回来后常青会难受对吧？”
    绿兰全程都很淡然地听着，当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心底不禁一颤，她想不到夫人竟然这么敏感纤细，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难言之隐。
    然而，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奴婢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不过舜华姐回来，我是真的很高兴，”绿兰淡淡地回答。

 第313章 阴差阳错（6）

    楚伊人将她的逞强看在眼里，忍不住眼圈微红，猛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绿兰，我知道你心里苦，哭出来吧，不要憋着。”
    绿兰一愣，连忙挣脱了她的怀抱，顾不上自己仅穿着单衣，连忙下床跪在楚伊人面前，“奴婢惶恐，可是奴婢真的没有想哭。”
    “你……”楚伊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她，连忙将她扶到床边让她躺了下来，“罢了罢了，关于这件事我还是不要说太多。你好好休息吧。”
    常青那家伙应该会处理得好吧？假如他真的喜新厌旧，呃，不对，貌似舜华才是旧的那个，唔，见异思迁，好像也不对。
    烦！反正如果他敢冷落绿兰，不准时送饭送药的话，看她不狠狠削他一顿。
    安顿好绿兰，楚伊人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一脸不甘心地走到秦彧面前。
    “怎么了？”刚才还一脸忧伤地走进去，如今出来竟然是带着不甘心的气呼呼。
    “你们男人真不可靠。”楚伊人低声嘟囔着一句，靠在他话里撒娇似的说道，“夫君，抱我回去睡觉。”
    她觉得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里少不了会有一番闹腾。她不好好养精蓄锐怎么可以？
    前一刻还骂着，下一刻就撒娇了。
    对于她的反复无常，秦彧并没有追究，他二话不说地抱起了她，小心细致地用斗篷将她裹了个严实，直接使出轻功跃回房间。
    让他失笑的事，不过几步路的时间，她竟然已经在他怀里呼呼入睡，看着她精致小脸上那淡淡的黑眼圈，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
    今天，她该累坏了吧。秦彧轻手轻脚地帮她脱了外衣，凭着自身强大的自制力，愣是没有对她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想不到，在他跟“她”定情的这一天，他爽了带楚伊人去奴市的约，独自去了两人定情的地方缅怀的时候，她竟然会误打误撞之下遇到了舜华，尽管失了记忆，至少是完好无缺的。
    “静姝，一切都是你冥冥之中安排的吗？”秦彧用手轻轻拂过楚伊人的脸，迷蒙这双眼说道。
    第二天一早，楚伊人醒来连早饭都不吃，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华晓春的药园。
    绿兰和舜华各自受了伤，刚好住在药园的两侧，好方便华晓春照顾。
    楚伊人之所以这么着急过来，无非是想看看常青有没有冷落了她的绿兰。
    虽然舜华是她带回来的，虽然舜华是个好姑娘，可是说到底，绿兰才是自己的人，还且还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就她那护短的性子，假如常青表现得有一丝怠慢，使绿兰受到冷落或者委屈，她必须跟常青没完。
    为免打草惊蛇，她趴在角落的假山旁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绿兰的房门。
    照往常看来，常青送早膳的时辰已经到了，但是怎么久久看不到人来？该不会真的是在舜华那里乐不思蜀了吧？
    “可恶的常青！见色忘义。”楚伊人默默吐槽，刚想站直身子离开的时候，却猛地被人按住了双肩，吓得她花容失色，差点就要大呼救命。
    “娘子别动。”秦彧的声音蓦地响起，使她的尖叫声狠狠哽在喉咙。
    她扭头，十分哀怨地瞪着他，难道他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的话吗？
    秦彧并没有在意她的眼神，只是用手指了指拐角处，楚伊人扭头一眼，只见常青提着一个木饭盒兴冲冲地地走了进来。
    他敲了几下门，没等里面的人回应便推门而入，“绿兰，今天身子怎么了？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要准备两份早膳，所以晚了一些……”
    常青知道话，完全被房门给阻隔了。
    不管怎么说，常青的举动确实让楚伊人略有些满意了。
    “满意了？可以走了吗？”秦彧低头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开口说道。
    “嗯！”楚伊人应着，跟着他走出了假山，“常青那家伙还算厚道。不过说真的，他始终得取舍，一个有情有义，一个有恩有义，放下哪一个都很困难呢。”
    虽然绿兰并不答应他，也没有要和他在一起的打算，可是绿兰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在绿兰抢救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她没有穿衣服的上身。
    女子的清白比生命还要来得重要。即使绿兰不追究，常青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怎么可能让这件事说过去就过去了呢？
    想到这里，楚伊人忍不住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他会处理得好的。”秦彧淡淡地安慰道，对于常青的待人接物，他还是很放心的，别说两个女人，就算是二十个女人，常青依然能轻易搞定。
    “放什么心？我又没有在担心他。”楚伊人噘着嘴说道，“我只是在想，常青这家伙竟然也会陷入这样的三角关系中，那么……”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双眼有意无意地往秦彧脸上瞟去。
    常青固然不差，可是她家夫君怎么看都是人中之龙啊，会不会也有很多女子在暗地里默默地爱慕着他？啧啧，到时候根本就不是三角关系，而是人员密集的圆形关系了。
    “乱想些什么。”秦彧瞄了她一眼，忍不住轻声斥道。
    “谁让你长得这么祸国殃民？”楚伊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现在多少姑娘喜欢他这种冷冷的调的啊。
    “长得帅不是我的错，想得衰就是娘子的错了。”秦彧淡定地反驳道。
    “……”楚伊人被噎得说不出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彧跟她的对话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让人抓狂。
    算了，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她必定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夫君，这里其实是你的地方吧？”楚伊人扁了扁嘴，成功找到新的话题。
    “何出此言？”秦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问道。
    “因为这里所有厢房都用夜明珠照明。”
    “武断。”秦彧摇了摇头，他还以为她看出些什么端倪了呢。不过她能产生这样的怀疑，算是不错了。
    “那我说得对么？”楚伊人才不管什么武断文断的，她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错。
    秦彧不回答，反而扯了别的话题，“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里很舒服，不像秦府那么压抑。”楚伊人眉开眼笑，毫无顾忌地回道。
    他既然这样问了，就代表她猜对了？

 第314章 阴差阳错（7）

    “夫君，如果这是我们的地方，以后每年你都带我过来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好不好？”楚伊人一时兴奋过头，没有深思便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话刚出口，她便愣在现场了，以后每年？他能做到，那么她能吗？
    “好。”秦彧刚好在看着花园，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十分爽快地应道。
    虽然南山县不像东篱城那么繁荣安定，甚至还很乱，根本就不是安居乐业的选择，但是他懂得乱中取静的道理，在牧静姝去世以后，硬是背地里在这里筑了窝，偶尔来这里过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
    “对了，这里至今都没有名字，你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秦彧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她。
    楚伊人一愣，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作为这座宅子第一个女主人，你要不要大方赏赐它一个名字？”秦彧意有所指地笑着说道。
    第一个女主人……
    “你是说，‘她’没有来过这里？”楚伊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嗯，这是‘她’不在以后，我才让人修建起来的。”秦彧一脸淡然，眉眼之间却还是能见着淡淡的忧伤。
    原来如此，难怪华晓春会在这里建了药园。
    “怎样？想到要取什么名字吗？”秦彧回过头笑着问。
    楚伊人摇了摇头，此刻她还真是没有心思去像这些有的没的事，她依然为自己刚才那番脱口而出的话，为自己那一句“以后每年”而困扰着。
    她现在之所以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他旁边，靠的是牧静姝的脸和宜桃夭的身份，实际上的她什么都不是。秦彧终有一天会意识到她纵然有着跟牧静姝一模一样的脸，却怎么也变不成牧静姝，她甚至还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大波负能量不断地从她心底泛开，浸染着她的眉眼，让她看起来十分困扰哀愁。
    “想什么呢？”秦彧这一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蓦地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就是想名字啊。”楚伊人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反应快速地说道，“可是我对取名字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在行，就连‘蒹葭园’的名字也是夫君起的，这宅子的名字还是夫君亲自来取吧。”
    说起来，蒹葭园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呢，当时还说了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害得她心跳漏了几拍，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名。
    真名啊，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呢。她想在她离开之前，她一定会留下一封书信，将自己如何阴差阳错冒名替嫁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他，将自己“楚伊人”的名字认认真真地告诉他。
    哎，奇怪，为什么今天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总是想着离开的事？楚伊人心中突然泛起了不安，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彧静静地看着她的习惯性走神，若有所思。
    两人就在晨曦中相对而立，谁也没有先开口。
    “就叫‘伊人居’怎么样？”秦彧突然开口问道。
    伊人……楚伊人吓了一跳，抬眸看向他，却看进了那一双深邃的眼眸。
    “或者‘秦楚居’”秦彧突然觉得用她的名字来命名实在不妥，一想到满大街的人都看到她的名字，念着她的名字，他就有一股莫名的烦躁。
    楚……楚伊人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动了动唇，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了她的事，可是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如果他知道，自己这样一问，摆明就是要将所有事情挑明，可是挑明之后呢？她该如何面对他，如何继续和他相处下去……
    思虑再三，她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装傻，“夫君，我喜欢秦楚居这名字。”
    秦彧笑了，“好，我等下就吩咐人去办。”
    他刚才一心只是想着要将她的真名放进去，却没想到会对她造成影响，心不由得揪了一下，可是更让他不爽快的是她还是没有向自己坦诚。
    是他做得不够，不能让她信任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凝重。
    “夫君，你说舜华愿不愿意留下来？”楚伊人轻轻问道，率先打破尴尬。
    “你想收了她？”秦彧反问道，发现她的脸冻得通红，便揽着她往房间走去。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虽然舜华现在忘记了许多事，但是说不定某天突然就想起来了，将她留在身边是最好不过的。
    “你不担心绿兰？”
    “我……”楚伊人语塞，这个决定最让她犹豫不决的便是绿兰。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天天看着心上人跟别的女人恩爱，纵然是淡漠沉静的绿兰，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担心。”楚伊人很诚实，“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于秦彧和她，舜华忘记的事情很重要。
    于绿兰，舜华不能一直成为她心底的刺。
    于常青，失踪三年的未婚妻回来了，怎能接受得而复失的痛？
    因此，对他们来说，舜华留下来只有利。
    然而对舜华自己来说呢？最重要的小姐香消玉殒，对未婚夫毫无印象毫无感觉，她是否还有留下来的必要？
    “别想了，吃过早膳便去问她。”秦彧实在看不得的她纠结。
    “怎么问？”
    总不能直接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做我的丫环”吧？
    “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做你的丫环。”秦彧的回答跟楚伊人的吐槽惊人相似。
    “夫君，我们能不能问得婉转一些？”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么？舜华如今还在经历着丧主之痛好么？
    “她神经大条，不用顾虑太多。”秦彧十分随意地说道。
    “可是她失去记忆，昨晚又受到打击，性情说不定会大变。”楚伊人不忿地反驳。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秦彧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他还记得她刚嫁进来那会儿，总是装出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哪像现在这样？
    楚伊人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在说她也是这样……
    呃，好像确实是这样耶。在他突然对自己百般温柔千般宠溺的情况下，她的警觉性不知不觉地降低降低再降低，直到完全消失，并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性格……
    如果这是他的阴谋，自己这是要被虐千百遍的节奏啊！

 第315章 阴差阳错（8）

    不过，他对付她的时候向来都是简单粗暴，不是掐就是扇耳光，更何况，她自问自己从来都是可爱善良，不曾做什么对他不利的坏事，不至于要被他这样绕弯对付。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秦彧拉着她的手，面带不满。
    “在想你会不会故意对我好，降低我的警觉性，然后狠狠地伤害我。”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毫无顾忌地开口说道。
    “你可真直接。”秦彧脸色一冷，淡淡地回道。
    “你神经大条，不用顾忌太多。”楚伊人娇笑着说道，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
    秦彧冷冷地盯着她，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冷怒，可是她竟然完全不害怕，反而不断加深唇边的笑意，微微有些讨好的味道。
    “你不怕我要狠狠地伤害你？”秦彧无视她讨好的笑容，冷冷地开口。
    “怕啊。可是你不会。”楚伊人拉着他的手，一脸笃定地笑着。
    秦彧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夫君，你不要不理我。”看他一脸无动于衷，楚伊人低着头，扯着他的衣袖，怯生生地说道，肩膀还颤抖了几下。
    见状，秦彧的心猛地一窒，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猫儿一样。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以后不准再质疑我对你的好。”
    “嗯。”楚伊人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嘴角却偷偷上扬着，没想到装可怜这一招对他有用啊。
    在她小时候，这一招简直是她秒杀爹和哥哥们的杀手锏，可是同一招使用的次数多了，也就被他们给免疫了。她还以为这一招要变成绝唱了呢，没想到竟然在今天重见天日了。
    就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秦彧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淡淡地继续说道，“还有，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装可怜。”
    楚伊人一愣，瞬间就不知道给他怎么样的反应了。
    可恶，又被他看穿了吗？
    “你想要什么，你想做什么，尽管说便是，我都会答应你。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所以，你不必为了让我答应什么或者让我原谅你，而露出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知道么？”秦彧一口气说道。
    他知道她在装可怜，可是自己依然傻傻地被她骗过。他实在不愿意在她身上看到那样的神态，那会让他的心很痛。
    楚伊人一愣，随即被他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又沉沦了几分。
    要不是肚子传来的饿意让她清醒过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心要沉沦到什么样的地步。
    匆匆吃过早膳，他们就又来到了舜华的房间。
    “今天好些了么？”楚伊人轻声问道。
    眼前的舜华此刻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几分，让人不得不质疑华晓春的医术是不是退步了。
    “夫人，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舜华猛地下床，对着楚伊人就“扑通”跪了下来。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将楚伊人吓得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完全没有留意到舜华的自称已经全然不同。
    “你快起来。身子还没好起来呢，就别这么折腾。这要是让常青看到了，心里肯定要怨我。”楚伊人一边说着一边想将她扶起来，可是舜华是铁了心不站起来，愣是不愿意站起来。
    “让她说吧。”秦彧上前将楚伊人拉到一边。
    见状，舜华连忙朝着他们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希望夫人能大发慈悲，收了我在您身边伺候着。”
    什么？楚伊人猛地睁圆双眼，她过来之前还一直纠结着到底要怎么开口提这件事呢，没想到舜华倒是先说起来了。
    “我们秦府不会随便收人的。你虽然曾经是牧静姝的丫环，但如今她人不在了，你也在北安城郊有了新的生活，何苦又要为人奴婢？”虽然很想狠狠地点头，可是楚伊人却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好一招欲擒故纵。秦彧在心底赞赏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昨晚常青将小姐的事都告诉了奴婢。奴婢听得心痛，小姐遭受那些责难和痛苦的时候，奴婢竟然不在她身边。而且心中更隐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小姐出事和派奴婢出去办事的时间太过巧合，奴婢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秘密。只可惜奴婢始终都想不起来。”舜华依然跪在那里，说到忧伤出还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
    “然后呢？”楚伊人故意问道，其实她知道舜华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要留在自己身边，以便好好去查一下这件事。
    果不其然，舜华像是害怕楚伊人不答应一样，忙不迭地就开口说道，“奴婢希望能留在夫人身边，好好回忆一下小姐到底吩咐奴婢去做什么事。”
    这个答案本就在预料之内，可是听着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所以说，你要为了你家小姐留在我身边？”
    “是的，求夫人成全。”
    “我为什么要成全你？”楚伊人脸色一冷，“常青将牧静姝的事都告诉了你，那他有没有说起秦府内部的各种利益争斗？夫君的眷宠，保得了一时，并不保得了一辈子。你觉得我会放一个对我并非一心一意的人在身边？”
    秦彧知道她这是准备笼络人心的说辞，可是听到那句“保得了一时，并不保得了一辈子”的话，心里还是十分不乐意，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手。
    楚伊人吃痛，暗暗瞪了他一眼。
    “奴婢知道。虽然奴婢留在夫人身边的出发点是为了小姐，可是依然有着要向夫人报恩的念头。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夫人，一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希望夫人能答应奴婢。”舜华再次磕头，真诚地说道。
    小姐是她的亲人，眼前这位酷似小姐的夫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更何况长得跟小姐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呢？
    “只要你答应三个条件，我便答应你的请求。”楚伊人嘴角轻轻上扬。
    “奴婢答应。”舜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
    “你不听听看？”
    “不需要，夫人是好人，不会刁难奴婢的。”舜华很平静地回答。
    楚伊人一愣，谁说这个姑娘神经大条，明明就很细腻嘛。
    她这样应对，分明就是让她不要出些刁难人的问题。

 第316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1）

    “第一，除了我们，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就是舜华这件事，往后你的名字就叫成蝶。第二，不准没有得到我的批准就擅自调查。第三，一想起什么就要告诉我。只要你做到这三点，我便收了你。”楚伊人也懒得转弯子了，直接开口说出自己的条件。
    “奴婢一定能做到。”舜华双眸闪着坚定的光芒。
    就这样，楚伊人阴差阳错之下，收了牧静姝的贴身丫环舜华在身边。
    这个消息知道五天后，绿兰和舜华身子都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秦彧和楚伊人特意召了他们过来宣布。
    当常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些天舜华对他的冷淡让他心里难受，生怕她身子一好便要离开，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感到身心舒畅，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仿佛一切就回到了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美好时光一样。
    绿兰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颗心却像被针扎一样生疼，原来到了最后，她依然只能是个路人，独自在旁边欣羡地看着他们。
    “绿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楚伊人敏感地感觉到绿兰的异状，关心地问道。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绿兰身上。
    “谢夫人关心，奴婢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楚伊人福了福身子，轻轻答道，努力对常青关切的目光做到心如止水。
    “绿兰，你确定吗？要不让医圣大人再看一下好吗？”眼看绿兰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常青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的话，引得舜华侧目，静静地打量着他们两人。
    楚伊人将这情况看在眼里，心里一阵烦闷。
    她早知道将舜华留在身边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现在不立刻解决的话，往后问题越变越严重的话，想要解决那可就困难了。
    更何况，身边的人各怀心思，这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她不想逼迫他们，可是他们此刻即使不能马上解决问题，也必须要将话说透才行。
    “夫君，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今天你带我出去逛逛，好么？”她看向秦彧，眼里闪着只有他懂的光芒。
    等了这么久，他们没有等到“鬼杀”老大的到来，也没有等到“鬼杀”的再次袭击，反而等来了“鬼杀”闹内讧的消息，这是秦彧始料未及的。
    想来“鬼杀”近段时间都不会有空过来找他们麻烦的了。
    虽然他们都喜欢在这边住下，可是秦府还有未完的事，一直留在这边根本就不现实。更何况，楚伊人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舜英在看到舜华的时候，脸上会有怎样有趣的表情了。
    “嗯。”秦彧点了点头，对着各怀心思的三个人说道，“你们就不用跟着来了，好

 第317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2）

    第二天，常青在忙着打点马车的时候，楚伊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他身后，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常青。”
    “哇。”常青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在看清楚来者是楚伊人之后，才无奈了叹了一口气，“夫人，差点被你吓死了。”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你亏心事做多了吧？”
    常青张嘴就想反驳，可是一想到她的性子，便没有为自己反驳什么，直接转移话题，“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嗯，我就是想问问你，偏厅的东西都装好了吗？”楚伊人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他刚才那一吼嗓子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爷说了，我们这辆马车要轻装先行，他已经吩咐了伊城找人将那些东西拉走。”常青一脸正经地回答。
    她当然知道！楚伊人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我问你，事情都解决了吗？”她真正想问的是他们三人昨天谈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常青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们三个人的事啊！”楚伊人有些急了。
    常青眼眸快速闪过一丝黯然，却一脸平静地说道，“还行。”
    还行？这是什么鬼答案？楚伊人不爽快了，“行，你不告诉我，我直接去问她们。”
    说着，楚伊人转身就想离开。
    “夫人请留步！”常青猛地站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脸着急，“夫人有什么话问我就是，别去打扰她们。”
    “哟，还挺怜香惜玉的。可是我偏不，我就不问你，我就要问她们。”楚伊人冷哼一声，刚才竟然敢敷衍她？
    嗯哼，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不做死就不会死！
    常青郁卒了。
    “夫人，昨天你和爷离开之后，我们三人就这样对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舜华，啊，不，是成蝶突然开口敢我离开，说她有话要单独跟绿兰说。”常青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径直将昨晚的事全部说出来。
    “两个人单独说话？”楚伊人皱着眉，她可不觉得两个算是情敌的女人能单独说些什么话，总不会是一个宣示主权，另一个委曲求全自动离开吧？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个委曲求全的人是谁！
    “然后呢？”楚伊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切如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她们说了什么？”楚伊人不死心地追问，这家伙总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要真是这样，她必须得好好鄙视一下他才行！
    唉。常青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摇了摇头，天知道他比这世上所有人都要在意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是他还真不知道啊！
    “没用！”楚伊人毫不吝啬自己的鄙视。
    常青有口难言，眼光余角却看到两个俏丽的身影有说有笑地从大门走了出来。
    “喂，她们怎么变得这么好了？”楚伊人看着绿兰和成蝶，有些不相信地开口，绿兰这家伙一开始跟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如今才几天啊，怎么就那么一派轻松、和蔼可亲的模样？
    “夫人早上好。”绿兰和成蝶走到楚伊人身边行礼，眼睛看都没看旁边的常青一脸，让常青都抑郁得想哭了。
    楚伊人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人。
    她们这两个妹子是打算同时放手，让常青自个儿过的节奏啊！
    可是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做？楚伊人想不明白了，一直坐到马车里，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坐着的绿兰和成蝶。
    成蝶被她盯得心发慌，局促不安地坐到那里，相比之下，绿兰则显得淡定得多，毕竟整天跟在她身边，总不能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了吧？
    “夫君，我想休息。”楚伊人终于愿意放过她们，头靠着秦彧的前胸，呐呐说道。
    “既然夫人要休息，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们先行告退。”绿兰淡定地开口说道。
    楚伊人闭着眼靠在秦彧胸前，随手挥了挥，示意她们可以出去。
    “谢夫人。”绿兰和成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并相携走出了车厢，坐到了正在驾着马儿的常青左右。
    听到马车的门关上，原来一脸困到极致的楚伊人连忙睁开双眼，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贴着门偷听着。
    常青有口难言，眼光余角却看到两个俏丽的身影有说有笑地从大门走了出来。
    “喂，她们怎么变得这么好了？”楚伊人看着绿兰和成蝶，有些不相信地开口，绿兰这家伙一开始跟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如今才几天啊，怎么就那么一派轻松、和蔼可亲的模样？
    “夫人早上好。”绿兰和成蝶走到楚伊人身边行礼，眼睛看都没看旁边的常青一脸，让常青都抑郁得想哭了。
    楚伊人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人。
    她们这两个妹子是打算同时放手，让常青自个儿过的节奏啊！
    可是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做？楚伊人想不明白了，一直坐到马车里，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坐着的绿兰和成蝶。
    成蝶被她盯得心发慌，局促不安地坐到那里，相比之下，绿兰则显得淡定得多，毕竟整天跟在她身边，总不能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了吧？
    “夫君，我想休息。”楚伊人终于愿意放过她们，头靠着秦彧的前胸，呐呐说道。
    “既然夫人要休息，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们先行告退。”绿兰淡定地开口说道。
    楚伊人闭着眼靠在秦彧胸前，随手挥了挥，示意她们可以出去。
    “谢夫人。”绿兰和成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并相携走出了车厢，坐到了正在驾着马儿的常青左右。
    听到马车的门关上，原来一脸困到极致的楚伊人连忙睁开双眼，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贴着门偷听着。
    “谢夫人。”绿兰和成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并相携走出了车厢，坐到了正在驾着马儿的常青左右。
    听到马车的门关上，原来一脸困到极致的楚伊人连忙睁开双眼，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贴着门偷听着。
    “谢夫人。”绿兰和成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并相携走出了车厢，坐到了正在驾着马儿的常青左右。

 第318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3）

    然而常青的如意算盘，却让楚伊人的一句话给打乱了，“常青，等会儿不要直接回去府里，先去风渺馆。”
    风渺馆？常青的心猛地一沉，却又不能违抗，只能压抑地应了一声。
    “成蝶，你身份特殊，而且身子没有完全恢复，以防万一，你先去风渺馆休养一段时间，时机成熟了，我再带你回府。”楚伊人喝了一口热茶，淡淡地解释道。
    他们离开秦府差不多一个月，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什么都不明了的情况下，她得小心行事，否则会给成蝶带来杀身之祸。
    “一切听夫人安排。”成蝶虽然急着想去牧静姝生活过的地方看一下，但是也知道凡事不能急在一时，便收起心中的急切，低眉顺眼地回答。
    楚伊人看着她，心情复杂，她突然不知道将舜华留在身边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要是舜华因此受到什么伤害，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秦彧看得出她的担忧，悄悄抱紧了她，给她支持。
    楚伊人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狠狠呼吸了一下，安心地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随着马车越来越接近秦府，楚伊人隐隐感到有些胆怯。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她透过马车的窗口看着恢弘大气的秦府大门，竟然不想下去了。
    “不想回去？”秦彧开口问道，假如她点头，他便马上带她离开。
    楚伊人很想点头，可是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似有千万斤重，最后只能呐呐地开口，“不是。不过我想缓一缓。”
    说着，她的目光又投向外面。
    她离开的时候，刚好是大年初一，那时候的秦府装饰得喜气洋洋的，如今时隔一个月回来，虽然那些装饰还在，却呈现着冷清的感觉。
    对，冷清的，整个秦府都散发着冷清的味道。
    她一直不下马车，就这样透过小窗愣愣地看着秦府，满心颓意。直到看着几抹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地走过来，一种熊熊战意蓦地被点燃。
    “夫君，走吧。”她放下小窗的布帘，深深呼出一口气，抖擞着站了起来。
    在她放下布帘的过程中，秦彧迅速瞄了外面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将她抱了起来。
    “夫君？”楚伊人低声惊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秦彧便已经抱着她飞出了马车，稳稳地落在地上，孤傲清冷地看着陆续赶来的人。
    舜英远远地看着他们相拥而立，嫉恨之情溢满心胸，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上前跟他们行礼请安。
    相比较而言，玉念春就不能藏得住心里的情绪，脸上既有着见到秦彧的欣喜，又透着对楚伊人的嫉恨，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让人看了直想笑。
    “彧儿，桃夭，你们总算回来了。”缓缓而至的秦老夫人一脸慈笑，“累不累？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晚膳，你们先回房稍作休息，待会一起吃饭。”
    “奶奶，我们舟车劳顿，并没有时间应酬。”秦彧说着，对秦老夫人点了点头，便揽着楚伊人越过她们，径直走了进去，直往蒹葭园走去。
    常青和绿兰见状，连忙对着跟了上去，丝毫不敢停留。
    秦老夫人脸色铁青，双手紧紧地拽着手中的佛珠，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
    “姑婆。”玉念春上前扶着她，“外边风大，我们先回去再说。”
    秦老夫人没有回答，闭着眼深呼吸了几下，便点了点头，“春娘，告诉小厨房准时把晚膳送到各个园子。”
    “是。”春娘连忙应着，满心不忿地向小厨房走去。
    唉，老夫人当家的好日子没过几天，那宜桃夭就又回来了，甚至还立刻给了老夫人一个下马威。
    见状，舜英倒觉得有些痛快，这些日子处处被这老妖婆明里暗里地欺负着，看着她那副得瑟的表情，自己差点就要抓狂了。今天看到她吃了瘪，心中倒是爽快得很。
    “舜英恭送奶奶。”她要笑不笑地在一旁行礼，谦卑地说道，可是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这让秦老夫人心生不悦。
    “你也快些回去待着吧。”秦老夫人冷冷地反击，“要是冻伤了，也不见得有人会心疼你。女人啊，还是自己多疼自己一点吧。”
    “姑婆你说得真是太好了！舜英你还是继续回去独守空房吧。啧啧，真是浪费了你这一身精心打扮。”玉念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打击舜英的机会，接过秦老夫人的话冷冷地讽刺。
    “春儿不得无礼。”秦老夫人话是这样说，可是那温柔的语气以及脸上的笑意，却丝毫看不出任何责难之意。
    “是，春儿知错。”玉念春笑嘻嘻地应着，不屑地看了舜英一眼，扶着秦老夫人趾高气扬地走进秦府。
    “哼，小人得道，看她们能拽多久！”若珠愤恨地地瞪着她们的背影，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
    “若珠，忍着。”舜英一脸平静地说道，“找个机灵的丫头去打听一下，夫君到底带了那个女人去什么地方？”
    楚伊人不在的这个月，蒹葭园的人俨然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每个园子的人都争相买通里面的人。
    在这些人的强大攻势下，蒹葭园的人大约分成五派，其中四派分别是被秦老夫人、舜英、玉念春和牧守安成功收买的，剩下的一派，并不是对楚伊人尽忠，而是游走于各个园子之间，不认主子，只认银子的。
    严格来说，这最后一派就是名副其实的“墙头草”了。
    楚伊人早就料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因此一回到蒹葭园，她便迫不及待地就让绿兰将蒹葭园的众人召集到大厅，准备给他们好好洗一下脑。
    这次，秦彧没有跟着，让她自个儿发挥去。
    有了秦彧当靠山，楚伊人也变得土豪起来，一来就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堪比他们一年工钱的大红包，引得底下的人一阵骚动。
    “绿兰，你迟些把我买回来的东西清点进库房，然后每人赏一份。”楚伊人继续豪着，一点儿也不心疼。
    “是。”绿兰脸色有些苍白地应着。
    楚伊人看了，有些心疼，可是现下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使唤，“到时候让常青帮着你。”
    绿兰一愣，抿着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第319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4）

    “谢夫人赏赐！”蒹葭园的人没有留意太多，只知道夫人出去逛了一圈，变得忒大方的，齐刷刷跪了一地感恩戴德地高呼。
    “我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或多或少地都受到别人的诱惑。我一直纠结着到底要怎么做，我想了好久，如果你们真的背叛我，那也只能说明我做得不够好。因此，我决定既往不咎。你们过去做了什么，或者在这一刻之前答应了别人什么，我不追问，也不过问。可是呢，”楚伊人顿了一下，缓缓地扫了他们一眼，不怒而威。
    那些人显然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一开口就直戳重点，吓得都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不小心引起她的注意。
    “从此刻开始，假如再有人将蒹葭园里的消息传出去，即使是告诉别人园里的湖结冰了，花开了之类的小事，我也是追究到底。当然，如果你们都表现得好的话，各种赏金也不会少的。”
    楚伊人十分大方地说道，反正也是慷秦彧之慨。
    “如果有人受不了、做不到我的这个要求，现在可以马上离开，我不会追究。可是你们一旦留下来，就必须要听我的话。知道了吗？”
    “是！”她恩威并施的一席话，直接把下面的人给震住，每个人都有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
    幸好夫人还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那些人揣着沉甸甸的红包，心已经慢慢向楚伊人倾斜。
    尽管楚伊人知道他们此刻所谓的忠心，只是源于追逐重利以及害怕惩罚的缘故，但至少此刻，楚伊人是满足的。
    凡事只要循序渐进就可以了，不是吗？
    等她将这边的事处理好之后，她便又匆匆地小跑回到主房，一推开门，便看到已经沐浴完成的秦彧正一脸笑意地坐在那边看着她，“跑这么快，饿了么？”
    楚伊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么快，可是那种想跟他分享喜悦的感觉让她急切地跑回来。
    “不是，只是想快些看到你。”楚伊人很直白地说道，让秦彧心情大好。
    “来，先用膳。”秦彧朝她招了招手，温柔地笑着说道。
    吃饱喝足以后，楚伊人又泡了一个热水澡，感觉这一天的劳累终于一扫而光。
    “夫君？你怎么在这儿？”楚伊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正半坐在床上看着书的秦彧。
    “为什么不在这？”
    “你今晚不回风渺馆了？”自从知道他跟风渺渺确实不是那种关系以后，她心中的芥蒂已经彻底消失。
    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么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往艺妓馆里推，秦彧突然觉得心很累。
    “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
    楚伊人不明就里，傻乎乎地走了过去，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说，我们是什么关系？”秦彧抓着她的手，将她直接扯到床上。
    “夫妻。”
    “那你还把我往艺妓馆推？”
    听着他的不满，楚伊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以前是谁喜欢住在那边的？不过她很困，只想快些将人赶走，也懒得继续跟他纠缠。
    “夫君不喜欢的话，那就回去随风园吧。”楚伊人再次开口回答。
    这女人是有多想将他撵走？秦彧冷冷地看着她，在反思自己对她是不是太过纵容。
    “闭嘴。”他冷冷地说道，直接将她抱到床的里头放倒，自己也顺势躺了下来，一只手紧紧地箍着她的细腰。
    楚伊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夫君，这，这是……”
    “我今晚在这里睡。”秦彧淡淡地回答，“不，是从今晚开始，我每天都要在这里睡。”
    楚伊人一愣，他这是闹哪样？
    “夫君，这不太好，我们……”听出他要长住在这边的意思，她忍不住就开口拒绝。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彧给打断了，“我们过去一个多月一直都这样。”
    他的话堵得楚伊人无话可说。
    确实，无论是在风渺馆还是南山县，他们一直都住同一个房间。
    “安心睡觉吧。”秦彧看着她一脸吃瘪的模样，轻笑着说道。
    在明知道自己争不过、斗不赢的情况下，楚伊人最终放弃了挣扎，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双眼，缓缓进入梦乡。
    就在她将睡未睡之际，她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怎么了？”秦彧被她吓着，连忙跟着坐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楚伊人没有说话，只是神秘地朝他一笑，然后猛地拿起枕头，“噔噔，你看！”
    秦彧顺势看过去，一双好看的眉猛地皱着，“看什么？”
    “看什么？当然是看……”楚伊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去摸索，可是什么都没摸着，这让她忍不住心惊了一下，猛地扭头看过去。
    没有！怎么会没有？她的脸色变得稍微有些难看，猛地疯了似的在床上其他地方很努力地搜着。
    没有！还是没有！楚伊人越发地心急，最后索性直接跳下床，翻箱倒柜地翻找起来。
    可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怎么也找不着。
    秦彧见状，连忙跟着下来，一把拽着她，温柔地说道，“淡定点！告诉我，什么东西不见了？”
    听到他温柔的话，楚伊人的眼泪就如断线珍珠一样，一滴一滴直往下掉，滴在他的手上，滚烫滚烫地，灼痛了他的心。
    “到底怎么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秦彧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保管才会弄不见了。”楚伊人哭得越发伤心，“都怪我不好。”
    秦彧听得一头雾水，帮她抹着眼泪，“乖，别哭。东西不见就不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他猛地将楚伊人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温言劝慰。
    “有！这东西很重要的！”楚伊人吸了吸鼻子，眼泪依然止不住，“那是牧静姝的札记啊。”
    牧静姝的札记……这几个字像有千斤重一样，狠狠地砸向他的心。
    “我说过一回来就给你的。可是刚才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着！”他的情绪变化，通过他的身体深深地传达出来，楚伊人的心揪得疼，内疚地哭着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秦彧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开口说“没关系”的，可是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第320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5）

    楚伊人此刻根本没留意秦彧的反应，一直沉浸在自责中不可自拔。
    假如她能早些把札记拿出来就好了，这样的话，“她”的心情就能亲口传达给他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札记的影儿都看不见。
    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伤心，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根本止都止不住。
    秦彧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情绪，早在楚伊人说出“牧静姝的札记”的时候，就已经不受控地飘远。
    直到楚伊人哭得岔了气，整个人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温柔地帮她抚着背。
    “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着她因为内疚而痛苦的表情，他心疼地劝慰道。
    楚伊人想说些什么，却被呛得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见状，秦彧更加小心翼翼地帮她顺气，“别急着说话，缓缓气再说。”
    说话间，更让她跟着自己的节奏呼吸。
    好不容易，楚伊人一口气终于顺了，张口又是那句，“夫君，对不起。”
    “你别又开始了啊。”秦彧佯怒地看了她一眼，“我这次可不会那么有耐心地帮你抹泪、顺气，我会直接把你倒吊起来。”
    他的话说得狠，可是眼眸却是轻松戏谑。
    然而楚伊人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假如你觉得这样会舒服一点，那你便吊着我吧。我不会怨你的。”
    听了他的话，秦彧无奈地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他神情严肃，十分认真地直直看着她的哭得通红的双眼，“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必自责。”
    “可是……”
    “没有可是。”秦彧打断了她的犹豫，抱着她淡然地说道，“静姝在世的时候，我很多次都想看看她到底在札记上写什么，可是她很坚决地拒绝了。她刚没了那会儿，我在她的房间了找了好久，不只是房间，整个归荑园都翻遍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竟然让你无意中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你一直没想着给我，一想着要给我，札记便不见了。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爷故意不让我看到的吗？不，不是老天爷，是静姝，静姝冥冥之中安排了这一切。她不想让我看到札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强求？”
    他的话说得潇洒，可是楚伊人却读懂了里面的悲痛。
    “根本不是这样的！她没有这样想，她只是……”楚伊人张嘴就想帮牧静姝解释。
    “不要说了。”秦彧再次打断她的话，“我曾经很执着地想看里面的内容，可是如今想想，看了怎样？不管她再里面写了什么，她人都已经不在了。”
    人不在了，爱也好，恨也罢，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都是那么地苍白无力，何必一定要苦苦追究？他用了三年时间都悟不透这个道理，却在楚伊人这里想得清楚。
    逞强。楚伊人听着他的话，脑海里只浮现这两个字，可是她聪明滴知道，现在根本不是纠结的时候。
    既然他不愿意去想，那么她也不要死缠着不放。
    “我知道了。谢谢夫君。”她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心里却暗自发誓她一定要将札记找回来，一定要让牧静姝亲自向秦彧表白自己的心情，一定要解开秦彧心中的千千结。
    不过，到底是谁偷偷拿走了札记？
    除了她，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找到牧静姝的札记，更没有人知道她藏在什么地方。
    拿走札记的人，到底是冲着札记而来，还是为了别的事而来？她离开整整一个月，现在想要将人揪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在想札记的事？”看她一脸凝重不说话的模样，秦彧关切地问道。
    楚伊人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秦彧，“夫君，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拿走了札记？是从哪里知道我得到札记了？重点是，拿到札记后会不会发现舜华曾经被派出去做事？这样的话，成蝶进府这件事是不是应该更加慎重？”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听得秦彧嘴角微微上扬。
    他原本还担心她需要多长的时间恢复心情呢，没想到马上就已经想到这么多问题了。
    “夫君你别笑啊。”楚伊人皱眉，“这件事可是关系到成蝶的生命安全的。”
    曾经她想着等成蝶身子和精神都彻底好起来再安排进府，她相信化名为成蝶的舜华绝对会像自己一样让秦府上下震惊，也让那些做贼心虚的人坐立不安。
    可是如今，不管成蝶用什么身份进府，拿走札记的人都会认为成蝶和舜华是同一个人，更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宜桃夭在背后捣鬼。
    这样的话，她就丧失了主动权，成蝶也会彻底暴露身份，惹来杀身之祸。
    看着她一脸担心，秦彧忍不住轻笑，“你不是向来能闹就闹的吗？之前为了图个清静，你甚至不怕死地想着要模仿静姝来彻底激怒我。如今畏首畏尾是怎么回事？”
    畏首畏尾？楚伊人皱眉，十分不满这样的形容词，“我这是顾全大局。”
    “大局？”秦彧冷笑一声，“这里还有什么大局需要顾全？如今你在明人在暗，你做得太多也只是防，还不如主动出击，将整个局搅混了，再从混乱中夺得进攻主动权。”
    闻言，楚伊人愣愣地看着他，眨巴着双眼，貌似真的事这样一回事耶。
    “想明白了？”秦彧拨了拨她的刘海，淡淡地开口问道。
    “嗯！谢谢夫君！”楚伊人眉眼弯弯，跟刚才嚎啕大哭样子判若两人。
    第二天一早，楚伊人醒来的时候，秦彧已经出门去了纵横楼。
    她慢悠悠地更衣洗漱，用过早膳之后便直奔碧玉园而去。
    “奶奶，桃夭这些日子不在，辛苦您了。”楚伊人站在大厅中央，十分恭敬地说道，“这份礼物我挑了很久，希望您喜欢。”
    说着，绿兰便拿着一个锦盒上前。
    秦老夫人一脸冷淡地看着她，知道她上门绝对不是送礼这么简单。可是在看到绿兰手上那色泽均匀、温润通透的玉雕时，脸上就再也挂不出冷意，嘴角更是不受控地上扬着。
    “这是……”秦老夫人的视线好像一下子被黏住一样，怎么也移不开。
    楚伊人暗笑在心，她就知道这个爱玉如命的人绝对会爱上这玉雕。

 第321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6）

    “整个玉雕是以原玉雕刻而成的，正面是福寿禄三星君，侧面及后面则是大篆体的‘福寿禄’，以此祝奶奶三星保佑，福寿康宁。”楚伊人卖得一口好恭维。
    攻心为上，先投其所好送上价值连城的福寿禄原玉，再说这么一番让人心旷神怡的恭维，秦老夫人的冷脸终于被楚伊人攻破了。
    “还是你有奶奶的心。”秦老夫人笑着说道，迫不及待地拿起那玉雕细细地抚摸着，“好玉，果然是好玉！你竟然找到这么好的玉！简直就是玉中极品了。”
    “我一看到这玉，心里马上就想到您了。”楚伊人笑着说道，“也只有您这么爱玉、惜玉、懂玉的人，才能拥有这玉中极品，这要是换了寻常人拿着，怎么看就怎么别扭。”
    趁着秦老夫人心情不错，楚伊人极尽自己的谄媚功力，不断地说着甜言蜜语。
    秦老夫人听了，一张老脸笑得跟花儿似的，“一个月不见，桃夭你倒是学得油嘴滑舌了。”
    “桃夭说的都是真话。”楚伊人欢快地应着。
    闻言，秦老夫人装模作样地笑了两声，“哎？你怎么还站着？赶紧过来这边坐着呀。春娘，快去备些茶点来，啊，记得要沏今年新进的春茶来给桃夭尝尝。”
    “谢谢奶奶。”楚伊人笑着道谢，十分乖顺地走到秦老夫人身边坐下，继续拍着马屁。
    春娘看着，心中一阵抑郁。老夫人啊老夫人，您怎么这么容易被哄倒啊？一块玉而已啊！跟当家权比起来，这块玉算得了什么？更别说之前这宜桃夭还当众顶撞过您啊！
    然而，秦老夫人整副心神都放在那玉雕上，哪里注意得到春娘的眼神？
    待春娘将茶点摆上来之后，秦老夫人和楚伊人更是把酒言欢，呃，把茶言欢，一直在讨论着玉石的话。
    两人之间曾有过的所有嫌隙，好像一下就消失不见。
    “奶奶对玉的了解真是让桃夭佩服得五体投地。”楚伊人耐着性子，听秦老夫人卖弄着自己的玉知识。
    “那是当然。”秦老夫人得意地说道，“对了，你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玉雕吗？”
    “是啊。”楚伊人乖巧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来了，我顺便跟你说说这一个月的事和账吧。”秦老夫人蓦地开口。
    她知道楚伊人这么早过来，肯定不是特意过来送礼的。
    既然收了人家一份大礼，那么她就主动一点，反正早说晚说，迟早得说。
    楚伊人一直等的，就是秦老夫人的主动。因此她也不矫情，点了点头，“桃夭洗耳恭听。”
    这一说，就是两个时辰。
    “基本就这样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正式把这些东西交还给你。”秦老夫人淡淡地说道，对当家权始终是放不下，但是也知道按照宜桃夭此刻的受宠程度来看，自己根本就不能争得到什么。
    “奶奶辛苦了。关于当家权这件事，桃夭有一些新想法，想跟您商量一下。”
    闻言，秦老夫人微微挑眉，“新想法？”
    “对。咱秦府现在规模越来越大，可是桃夭能力始终有限，所以稍微想了一下，觉得可以分权。”
    “分权？”秦老夫人皱眉。
    自古以来，从来都只听说过集权，哪里有分权？更何况还是当权者自己提出来的。这事说出去谁信？
    “嗯。奶奶和舜英在打理府内事务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表小姐自幼在府里长大，对府里的一切自然熟烂于心，我想着能不能请您和她们帮着打理一下？”楚伊人直直地看着秦老夫人，十分“真诚”地说道。
    听到这里，秦老夫人算是懂了，“你的意思是，将当家权一分为四？”
    “是，也不是。”楚伊人回答得十分玄妙，“权是分，可是当家权却不能分。”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有话便快快说出来。”秦老夫人调整了一下坐姿，上身微微朝楚伊人侧过去，“到底怎么分？”
    “我依然是秦府的当家主母，账房、库房依然由我管着。可是其他各房各坊，则由奶奶和舜英、表小姐分着管，至于怎么分，到时候再商量。您看如何？”楚伊人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出来。
    只有这样，她才能从繁琐的杂事中抽身出来好好调查牧静姝的事以及小五的冤屈。更何况，她还要跟舜英斗呢，自己在这边做得像头牛一样，舜英却在那边闲来无事想着要怎么出招，这么郁闷委屈的事，她楚伊人坚决不干。
    “你说真的？”秦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原本以为，她回来以后自己就不能再插手府里的事务了，谁知道她竟然会主动提出这样的事，虽然不是当家权一分为四，虽然账房、库房依然是她管着，可是这样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啊！
    “奶奶，桃夭是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楚伊人一脸正色。
    “彧儿答应了？”秦老夫人依然不放心。
    “是，夫君说在打理府里事务这方面，我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您和舜英的。他还说了，表小姐长大了，是时候要好好锻炼一下她，让她学着怎么打理家中事务。”楚伊人故意把话说得暧昧。
    果不其然，听到她最后那句话，秦老夫人双眼都放光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秦彧要收了玉念春为妾？
    “那是！那是！”秦老夫人连忙笑着说道。
    “这么说，奶奶是没有意见了？”虽然知道是白问，楚伊人还是循例问了一句。
    “没意见，没意见。”
    “谢谢奶奶。那等我做好了分权的具体分工，还请奶奶到议事厅详谈。”楚伊人笑得春风得意。
    等她从碧玉园出来后，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真是的，再怎么高兴也得吃饭啊！楚伊人在心底暗暗鄙视着秦老夫人因为太过兴奋而不留下她一起吃午饭的愚蠢行为，是故意的吧？哼。
    “夫人，请回蒹葭园用膳。”绿兰看着她饿得瘪了一张脸，十分尽责地提醒。
    楚伊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你回去。我们出去吃。”
    “出去吃？”
    “嗯。”楚伊人突然靠近绿兰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去菊趣别苑吃。”
    绿兰一听，黛眉轻蹙，却也没有反对，“奴婢马上准备马车。”

 第322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7）

    当秦府华丽的马车停在菊趣别苑的时候，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这菊趣别苑是东篱城有名的凶宅，一直都没有人买也没有人住，直到前些日子才被一个外乡男人买了下来。
    那个男人知道这宅子的事以后，马上找到卖主要求退钱，可是难得脱手，那卖主又怎么肯退？两人一直闹到官衙。外乡男人理所当然地输了，甚至还被判了赔偿卖主，那男人一气之下就躲进宅子一直不出来。
    大家都在怀疑那个外乡男人是不是已经死在里面了。有了这层怀疑，所有人对菊趣别苑更是退避三舍，生怕染上什么晦气似的。
    然而，秦府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他们睁大眼睛看着一身华服的楚伊人缓缓从马车走了下来，心里又惊又疑，这秦夫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你们在这里候着。”绿兰淡淡地吩咐着车夫，然后扶着楚伊人走到大门前，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门。
    秦夫人竟是来找那个外乡男人？大街上的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更加让他们震惊的是，那扇长年紧闭的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一条缝。
    他们看不清门里的是什么人，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别苑里的人一看到绿兰她们，便马上将门再打开了一点点，待楚伊人和绿兰闪身进去以后，便迅速地关上。
    外面的人一阵石化，然后马上便骚动起来。
    秦府夫人竟然这么毫不避嫌地走进一座只有男人的别苑？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大街上的人都在心底默默八卦着，一旁候着的马车夫也有些坐立不安，这件事是该保守秘密，还是该报告老爷，抑或者是跟各园子的主子报告来领赏？
    尽管如此，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议论半句，毕竟当初王家父女上门闹事那会儿，即使是围观的人也遭到了秦彧不大不小的惩罚，这会儿事关秦夫人的清誉，他们更是不敢议论半分。
    那些人就这样在原地等着，双眼不时地看向菊趣别苑，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直到天色渐晚，才看见秦夫人依依不舍地从别苑走出来，微红脸上挂着十分愉悦的笑容。
    等等！那秦夫人的衣服，好像换过了……？一直静静等着她们出来的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孤男寡女独处几个时辰，还有那换过的衣服、微红的脸颊、愉悦的笑容……这怎么看就怎么引人遐想啊！
    老天爷啊！这才成亲多久啊，秦夫人就要给秦老爷戴绿帽子了吗？
    带着这个念头，那些人踮着脚，毫不避嫌地伸长脖子往别苑大门看去，希望能看到门里的那个人！那个敢让秦老爷戴绿帽子的男人！
    可是奇怪的，他们越想要看得更仔细就越看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秦夫人和绿兰竟然有意无意地挡着他们的视线，愣是不让他们看看别苑里的人。
    楚伊人眉眼弯弯地看着大门关上，才转身看向这些早就看得发呆的人，眼神清冷，就仿佛在警告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一样。
    这让众人打从心底打了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扫地的扫地，喝茶的喝茶，发呆的发呆……各自都忙着之前的事。
    一直到马车缓缓离开，他们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死心地瞪着菊趣别苑紧闭的大门看着，既想着过去一探究竟，却又忌讳着别苑闹鬼的传说，每个人的心都矛盾着。
    不管他们最后是不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反正关于秦府夫人红杏出墙的八卦消息已经悄然形成，并开始谨慎且缓慢地传播着。
    对此，楚伊人丝毫没有所觉。
    她只知道，当她回到蒹葭园的时候，不仅看到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晚膳，还看到那个清冷俊逸的男子站在旁边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等着她。此情此景，让她的心再一次被深深地触动。
    还没等他开口，她便如粉蝶一样轻轻地扑进他怀里，“夫君。”
    “去哪里了？怎么不让多点人跟着？”秦彧抱了抱她。
    “去看成蝶了。”楚伊人顺口回答道。
    “是吗？”听到她去找成蝶，秦彧并没有多说什么，“饿了吗？先用膳。”
    “我在成蝶那儿吃了好多东西，现在还很呢饱。”楚伊人作势摸了摸肚子，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今天跟奶奶说了分权的事。我现在急着要做一个详细的分权计划给她。嗯，所以，我想说，我就不陪你用膳了，可以吗？”
    “好，你先去忙。我随后去找你。”
    “夫君真好。”
    “去吧，千万别累着了。”
    “嗯，我知道。我现在精神得很呢！”说着，她身影翩翩地朝着书房走去。
    待秦彧用完膳走进书房的时候，脸色一凛，剑眉微微皱着。
    只见楚伊人正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完全没有了姿态可言，就连绿兰也是一样，坐在旁边如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打瞌睡。
    这主仆二人下午到底做什么去了？
    秦彧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横将楚伊人抱起来，顺便瞄了她努力一晚的“成果”，忍不住赞许地上扬着嘴角。
    这女人，该聪明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嘛。
    “唔。”楚伊人嘤咛一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老爷！”绿兰惊醒，连忙跪了下来。
    “你下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秦彧淡淡地吩咐，直接将楚伊人抱回主房，放到床上，一边抚着她的鬓发一边轻声说道，“起来，洗完澡再睡。”
    “唔，不不要。”楚伊人闭着眼睛嘟囔着，伸手挥了挥，“我回来之前已经沐浴过了。”
    说着，便翻身背对着秦彧，毫无顾忌地呼呼大睡。
    秦彧眼眸一冷，这人竟然在外面沐浴更衣？即使那是自己的地方，但这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爽快，然而看着她那孩子气的动作，又有些无奈，嘴边不自觉地挂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笨蛋，下不为例。”
    第二天，当楚伊人醒来的时候，秦彧早已去了纵横楼。
    昨晚，应该是他把她抱回来的吧？楚伊人有些甜蜜地想着，越发觉得这样的小日子过着也挺滋润的。
    “夫人，今天还去菊趣别苑吗？”绿兰淡淡地问道。

 第323章 一枝红杏翻墙来（8）

    “当然！”楚伊人伸了个懒腰，眨巴着眼睛说道。
    绿兰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怎么了吗？”楚伊人察觉到她的情绪，狐疑地问道。
    “夫人，您这样连续两天过去，很是引人侧目的。”绿兰小心翼翼地措辞，“这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会掀起一番大风浪。”
    “我知道。可是这是我想要的。”楚伊人懒懒地笑着说道，“破，而立。”
    她离开这里整整一个月，已经失去了掌控权，即使她主动跟那些人分权，恐怕也收效甚微。秦彧说得没错，现在对她来说，状况是越混乱便越好。
    绿兰皱着眉想了一下，马上便想通了，忍不住轻扬着嘴角，不得不对楚伊人写一个“服”字。
    “走吧，我们不是连续两天过去，而是连续好多天过去。”
    嗯哼，她最喜欢挖坑了，挖大大的坑，一次性将那些人都坑一次。
    就这样，过了几天以后，关于秦夫人红杏出墙的消息悄悄在东篱城传着。
    不少人甚至特意在菊趣别苑蹲守着，就想瞅瞅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男人，特么的竟然敢让秦彧戴绿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秦彧戴绿帽子也不是头一次的事儿了。三年前不就是戴过一次吗？所以说啊，人长得帅又怎样？富甲天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守不住自己的妻子？
    “来了！来了！”不知道谁低喊了一声，所有人马上将视线转向秦府那华丽的马车，看着它停在菊趣别苑门前，看着雍容华贵的秦夫人款款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别苑会情郎。
    这个秦夫人可真是够过分的！会情郎就算了，竟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让秦府的马车载着来！来了就来了，敢不敢低调一点？这么大喇喇地拍门进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背夫偷汗的行为吗？
    每天准时报到，一呆就呆一整天，这特么已经不是红杏出墙好吗？赤果果是红杏翻墙啊！太猖狂了！
    在楚伊人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关于她红杏翻墙的消息传得越发激烈。
    “姐姐！您听说了吗？”春花着急地跑去找风渺渺，急着将这个八卦说出来，“您说爷会不会相信这个谣言？”
    要是爷相信了，那夫人就危险了。
    风渺渺一脸风骚地对着铜镜梳着头发，嘴上淡淡地说道，“春花，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怎么不想想，当初夫人女扮男装欺骗你，害得你差点被爷逐出风渺馆。如今她这样，不是正好让你有机会报仇么？”
    闻言，春花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风渺渺，“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难道你觉得我说得不对？”风渺渺淡淡地瞄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戏谑，“要是爷知道了这件事，她的下场可不是能用惨来形容。到时候你再落井下石，一定能好好出一口恶气。”
    “姐姐你闭嘴！”春花红着眼，对着风渺渺大声吼着，“夫人为了救我们，甚至愿意与爷和离，放弃一切荣华富贵。你不感恩，我感恩！春花真是想不到，姐姐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哼。我才是看错你了。”风渺渺猛地站起来，转身冷冷地瞪着她，“你我姐妹多年，你竟然如此……”
    春花倔强地抬头迎视风渺渺冰冷的视线，“如此怎样？”
    “如此愚蠢！”风渺渺抬起手，朝着她的脑瓜子狠狠地敲了一下，“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怎么会这样对待夫人？”
    “你……”
    “我是逗你玩儿的。”风渺渺无奈地摇头轻笑，“一但牵扯到你‘心爱’的林楚公子，你的脑袋就成为浆糊了吗？爷是什么人？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你别忘了，你不过是傻傻分不清男女，吃了夫人几下豆腐，便被爷记恨着，这样的爷又怎么会容许夫人连续这么多天去会情郎？”
    闻言，春花恍然大悟，“姐姐的意思是……”
    风渺渺翻了翻白眼，“别让我把话说得太清楚好吗？”
    真是的，这事一看就知道是假啦！不过爷和夫人到底是要做什么，竟然不惜毁掉夫人的清誉？这是风渺渺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
    事实上，秦彧在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时候，整个人是气得马上去把楚伊人抓来好好教训一通的。
    玩什么不好，竟然拿自己的清誉来玩！看样子他是过于娇惯着她了吧？
    他冷着脸，浑身散发着怒意地从纵横楼冲了出来，直接奔回秦府。
    一路上，他那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自动自觉让出一条路，心中不由自主地将他的怒意跟秦夫人红杏翻墙的事联系在一起。
    这下子，东篱城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吧？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了秦府，心中默默为秦夫人默哀。
    秦府的家仆丫环远远地看到秦彧冷着脸回来，个个心知不妙，迅速散开，更不忘前去各个园子通风报信。
    “老，老爷！”可怜蒹葭园的看门人直接面对秦彧的怒意。
    “夫人回来了吗？”秦彧的声音仿佛从修罗地狱传来，差点把看门人吓得肝胆俱裂。
    “呃，刚，刚回来了。”看门人话音刚落，就被秦彧一下子甩到了旁边。
    好可怕！好可怕！看门人抚着差点吓得停顿的心脏，喃喃低语。
    蒹葭园的人惊恐且悲催地看着秦彧直闯主房，心中对夫人的再次作死行为表示深深的鄙视。明明已经得到老爷的专宠，为什么还要养小白脸呢？有哪个小白脸的颜值和财力比得上老爷？
    唔，虽然老爷太冷，少了些情趣……这些人想着想着，就想歪了，全然忘记了起码要跟夫人祈祷一下。
    “碰”的一声，主房的门被秦彧粗鲁地踹开。
    正在喝着茶的楚伊人被吓得连茶杯都拿不稳，随着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楚伊人惊讶地抬眸看过去，心中一凛。
    这样的秦彧，她多久没有见过了？
    绿兰也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却第一时间记挂着楚伊人，“夫人，有没有烫伤？”
    “出去。”秦彧冷着声音说道。
    出去？绿兰抿了抿唇，想冒死开口拒绝，却被楚伊人暗暗地扯了扯衣袖。

 第324章 谁打谁的脸（1）

    “绿兰，你先出去。没有吩咐，不准进来。”楚伊人淡淡地说道，此刻的秦彧正在气头上，为免他误伤到别人，她还是先将无辜的人送出去比较妥当。
    尽管很不情愿，可是绿兰还是悻悻地应了一声，缓缓地退了出去。
    一到外面，才发现不少人正在外面不断地往这边张望。
    “你们都很闲是吗？是不是不想在秦府待了？”绿兰冷冷地瞪着那些人，语气不善地呵斥道。
    那些人一听，连忙低着头逃开。
    绿兰冷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在花园寻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候着，准备随时冲进去救人。
    令人奇怪的是，主房内一直很安静，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传出各种吵闹打杀的声音。可是越是这样安静，却越让她心底瘆得慌。
    该不会直接下死手了吧？在各种焦虑和担忧中，绿兰很艰辛地熬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瓷器破碎的声音，之后又是一阵寂静。
    绿兰双眉紧紧皱了起来，也顾不上楚伊人交代的话，立刻就冲了过去。
    就差几步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
    “拿些热水过来。”秦彧脸色十分难看，对着绿兰冷冷地说道，随即马上又把门关上。
    绿兰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转身去拿了一盆热水过来。
    秦彧再次开门将热水拿了进去，当着她的面又把房门狠狠地关上。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绿兰满心疑惑，焦急地想进去看看情况，却听到楚伊人清脆的声音从房里传来，“绿兰，你先下去歇着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淡然，并没有异常。
    绿兰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一点，却也没有听话离开，一直杵在花园候着，直到天色渐晚，房内透着夜明珠柔和的光。
    门再次打开，秦彧缓缓走了出来，看到绿兰的时候，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进去照顾她。”留下这句话，他没有一点犹豫地离开了蒹葭园。
    绿兰心急如焚地直奔内室，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楚伊人被揍得十分凄惨的模样。当她看到靠坐在床上，头上绑着绷带的楚伊人的时候，整颗心都揪得生疼。
    “夫人，您没事……吧？”绿兰着急的问话猛地变得生硬，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不敢置信之余，也带着不知所措。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楚伊人一脸笑意，十分轻松地回道，眉眼泛着流光，嘴角含着羞射，怎么看都不像被人狠狠修理的样子。
    绿兰一脸凝滞，她疑惑地看了看旁边那盆血水，又抬眸看了看楚伊人头上的绷带，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啊，我刚才不小心跌倒了，撞上了头，夫君已经帮我包扎好了。”楚伊人笑着解释，完全没有包庇的痕迹。
    “真的？”绿兰显然不相信。
    就秦彧刚才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过来教训人的，联想到他之前的暴力行为，楚伊人这伤口怎么看都像是被揍出来的啊！
    “噗！”楚伊人看着她一脸凝重，以及脸上毫不遮掩的怀疑，不禁被逗乐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夫君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暴力！”
    老爷不暴力？曾经亲眼目睹他对楚伊人下狠手的绿兰，眼里的怀疑更深了几分。夫人这是被揍得脑子坏掉了吗？
    见状，楚伊人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夫君刚才是很恼怒地冲进来。他气我不顾自己的清誉，闹得太过分了一些。不过总算愿意静下心来听我解释，唔，以及认错。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友好协商，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楚伊人笑眯眯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那您的伤……”绿兰念念不忘的是她的伤势。
    “呃。”楚伊人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在绿兰灼热地视线下，才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太过兴奋，以至于忘记刚才打破在地上的杯子碎片，呃，就，就不小心踩上去，然后不小心地失去平衡，不小心地撞到旁边的花瓶，呃，就不小心地受伤了……”
    一切都源于自己的愚蠢。
    不过刚才他脸上的惊恐，倒让她看得新鲜。
    她知道他对自己是越来越好，可是不知道他在看到自己受伤的时候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让她的心不禁又沉沦了几分。尤其是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以及上药的时候，那种心疼跟温柔不同于以往，让她悸动不已。
    想到刚才的情景，楚伊人忍不住又红了脸，傻乎乎地笑着。
    绿兰看着，简直无语了。敢情自己刚才在外面担心这么久都是白搭的？
    “夫人没事便好。”直到此刻，绿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太蠢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老爷对夫人怀的是怎么样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楚伊人笑着说道，现在的绿兰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像小芯儿和小五了。
    “这是奴婢该做的。”绿兰回道，然后便开始利索地照顾着她。
    楚伊人意外受伤，一连几天都安分地在蒹葭园休息着。尽管这样，外面的风言风语却没有静止过，反而因为楚伊人的伤势以及秦彧再次不踏足蒹葭园这件事而越演越烈。
    “听说了吗？夫人又要失宠了。”丫环甲神秘兮兮地说道。
    “做出这样的事，老爷没有休了她，将她逐出秦府已经算不错了。”丫环乙愤愤不平地说道。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竟然没有将她的当家权还给英姨娘！”有人开始为舜英感到委屈，“英姨娘本来当家当得好好的，却被她这样横插一脚，搞得整个秦府乌烟瘴气。”
    偌大的秦府，总是有这样三三两两的人在小声讨论着。他们都在等着夫人下台的好戏。
    “若珠，找个人去菊趣别苑打探一下消息。”舜英站在秦府花园里，远远地看着大门紧锁的蒹葭园，淡淡地说道。
    “菊，菊趣别苑？”若珠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整个东篱城谁不知道那里是出了名的凶宅，据说还有人在里面看到过不干净的东西呢。
    “怎么？你在怕？”舜英收回视线，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若珠，“莫非是害怕鬼了？”

 第325章 谁打谁的脸（2）

    若珠没有回答，可是脸上的表情却给了舜英一个确定的答案。
    “哼，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小五和王芬早就该回来找你了。”舜英冷笑着说道。
    若珠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往周围看了看，生怕她们真的会突然出现在附近。
    看着她这么怂的样子，舜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要是不敢，我便让芳儿去。”
    芳儿……这个名字仿佛有魔咒似的，让原来还是一脸惊惧的若珠变得坚毅起来，“英姨娘，若珠一定会将菊趣别苑的事打听清楚的！”
    “最好是。否则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舜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留下这句话便翩然而去。
    若珠愣愣地站在那里，心底因为舜英的态度而受到深深的伤害。
    以前英姨娘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英姨娘是越来越不待见自己了。
    一切都怪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芳儿！都是她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才会让英姨娘“移情别恋”。当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宜桃夭了！
    这么想着，若珠狠狠瞪向蒹葭园，哼，她绝对会让宜桃夭尝尝她的厉害。
    这么想着，若珠便快步转身离开，寻了几个机灵的丫环分批到那菊趣别苑打听收风。
    若珠这边厢查得如火如荼，楚伊人那边也没有停歇，她一边赶着准备分权的事宜，一边又着手准备着另一件重要的事。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若珠那边踌躇满志地准备好了各种关于秦夫人红杏出墙的“铁证”，屁颠屁颠地跑去向舜英献媚。
    “你寻得的这些所谓证据，都查验过了吗？”舜英翻着手中的证据，皱眉轻声问道。
    这么容易就让人查了出来，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隐隐觉得有人将东西都放在那里等着她们上门去拿一样。
    “是的。奴婢每一样都认真查验过了。而且还亲自去向别苑原来的主人了解情况，证实了买下那别苑的是一个外乡男人，奴婢通过关系去官衙查了，直至今日为止，那个别苑依然属于那个外乡男人。”若珠口若悬河地说道，“别苑附近的人也都证实了宜桃夭前些天都鬼鬼祟祟地进去别苑，而且一待就待几个时辰，一点儿也不避嫌。”
    舜英听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依然谨慎地考虑着。
    那个宜桃夭显然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她要红杏出墙，又怎么会这么毫不遮掩？甚至还坐着秦府的马车过去，生怕别人不注意一样。再说了，她如今正得秦彧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脑子进水了才会背叛秦彧。
    舜英越想，便越觉得楚伊人红杏出墙的传闻并不真实，那些所谓的证据太过明显，与其说是证据，不如说是诱饵。
    “英姨娘？”迟迟得不到舜英的称赞，若珠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若珠，做得好。”舜英微微一笑。
    看着舜英柔美的笑容，若珠心里一阵兴奋。温柔可亲的英姨娘总算回来！
    “你寻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证据给玉念春送去。”舜英虽然很想亲自当众打宜桃夭的脸，可是向来谨慎小心的她最终还是决定不去冒这个险，忍痛将这个好机会拱手让给玉念春。
    “白白送给玉念春？英姨娘，这明明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狠狠打宜桃夭的脸啊！”若珠一脸苦相，她那么辛苦才找来的证据，转眼便要送给她看不惯的玉念春，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对，记得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一定不能将木槿园牵扯在内。”舜英无视若珠的不情愿，淡淡吩咐道，“别觉得委屈，这事处理得不好的话，谁打谁的脸还不知道呢。说不定眨眼的功夫，打脸就变成被打脸了。”
    舜英一脸高深莫测，她向来信奉“精人出口，笨人出手”的真理，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实在憋不住的情况，她一定不会主动出手！
    若珠满心不情愿，可是也不敢继续忤逆舜英的话，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便找了个面生的丫环故意在花园跟玉念春撞个满怀，然后留下这些证据迅速离开。
    玉念春一看到这些证据，果然一脸狂喜，带着人急匆匆地就回了念春园。
    若珠一直躲在一边看着，确定她回了念春园之后便马上向舜英汇报。
    “嗯哼，接下来只要好好寻个好机会，让那玉念春能爆发出来就成了。”舜英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她就知道，玉念春那个笨女人一定会以为自个儿寻得了什么好东西。
    舜英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要用什么理由将秦老夫人、秦彧、宜桃夭、牧守安、玉念春，以及各房各坊的掌事都集中起来，好让那个傻缺的玉念春好好做最后一次演讲。
    她万万想不到，最后送来这个好机会好理由的人，竟然会是宜桃夭本人。
    “今天我将你们集中到议事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秦府议事厅中，秦老夫人坐在主座，楚伊人站在她侧前方，严肃地开口说道。
    玉念春一看到这些证据，果然一脸狂喜，带着人急匆匆地就回了念春园。
    若珠一直躲在一边看着，确定她回了念春园之后便马上向舜英汇报。
    “嗯哼，接下来只要好好寻个好机会，让那玉念春能爆发出来就成了。”舜英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她就知道，玉念春那个笨女人一定会以为自个儿寻得了什么好东西。
    舜英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要用什么理由将秦老夫人、秦彧、宜桃夭、牧守安、玉念春，以及各房各坊的掌事都集中起来，好让那个傻缺的玉念春好好做最后一次演讲。
    她万万想不到，最后送来这个好机会好理由的人，竟然会是宜桃夭本人。
    “今天我将你们集中到议事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秦府议事厅中，秦老夫人坐在主座，楚伊人站在她侧前方，严肃地开口说道。
    “今天我将你们集中到议事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秦府议事厅中，秦老夫人坐在主座，楚伊人站在她侧前方，严肃地开口说道。“今天我将你们集中到议事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第326章 谁打谁的脸（3）

    楚伊人缓缓地扫视了一下他们的脸，在心底暗暗觉得好笑，这些人是有多想她失权啊？
    “从即刻起，我作为当家主母，直接管着账房、库房以及人员调配，其余各房各坊，分别由奶奶、舜英以及表小姐来分管。”楚伊人微微笑着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柔，语调很平静，但是制造出来的效果是猛烈的！
    除了早就知情的人以外，舜英、玉念春以及众掌事的脸上无不都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尤其是玉念春，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也有这个资格去分管各房各坊。
    除夕那晚，宜桃夭明明才羞辱过自己啊，还说自己是外姓人！短短一个月时间，态度竟然变化得这么厉害，竟然还让她参与到管理秦府的事务中？
    这是不是意味着……玉念春眉眼浮起异色，连忙扭头看向秦老夫人和秦彧，只见两人眉目淡然，并不能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她而言，绝对是绝世好消息。她甚至有一种终于和舜英平起平坐的错觉。
    就在玉念春在一边暗自得意的时候，舜英却是一脸沉思。
    自古以来，何曾听到过有人会将手上的权分下去？分就算了，怎么连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玉念春也能叨光？舜英看了秦彧一眼，心中隐隐有不安。
    “请问夫人，所谓分管，权限底线在哪里？”舜英率先回过神，直直地问道。
    这楚伊人不会是变相要将她们一干人等全部变成为她效劳的手下吧？
    “绝对的话事权。”楚伊人抬眸看向她，眼里一片坦然，“在你分管期间，你手下各房各坊的一切由你做主。”
    此言一出，掌事们再也静不下来了。
    他们低声交谈着，既为楚伊人大胆的想法震惊，又为自己会被分到谁管而担忧。
    舜英默不作声，她实在想不透楚伊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咳咳。”楚伊人假装咳嗽两声，迅速将主动权又抢在自己手上，“不过呢，分管是以三个月为限，每隔三个月换一次。”
    换一次？那些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嗯，简单来说呢，就是每三个月换一下人管，跟守地换将不换兵是一个道理的。”楚伊人笑笑说道。
    这样一来，就不怕她们培养自己的势力了，更重要的一点是能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让她们互相牵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盯梢着自己。这么一想，楚伊人觉得自己棒棒哒。
    秦彧直直地看着楚伊人，心中赞赏满分。
    在他第一次听到她详细说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觉得她的想法跟兵法有着惊人的相似。可是她一介小女子，又怎么会熟读兵法？事后问了她一下，竟然是误打误撞。
    不过说是误打误撞，却说明了她意识里有着这样的灵根。若她生为男子，即使不是从政、从军为国，必定也会在某个领域大放异彩。
    可惜，她是女儿身。然而，对他而言，幸之。
    “如何？有什么意见吗？”楚伊人开口询问，很聪明地并没有先告知他们具体该怎么分，分权的细节她修改了好几次，就连秦老夫人和秦彧都不知道得很详细，是绝对的机密。
    舜英抿着嘴，这三个月换一次，明显就是断了她们培养羽翼的后路。可是，三个月内对某几个房、坊却是有着绝对的话事权，这总比自己如今逐渐被边缘化要来得好。
    再三衡量下，舜英幽幽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屈服，“舜英愿意为夫人分忧。”
    “我也是。谢谢表嫂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做好的！”玉念春一脸谄笑，迫不及待地回道，生怕回得晚了就会被剔除出这个分权计划中似的。
    主子们都这样说了，掌事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异口同声地说道，“但凭夫人做主。”
    闻言，楚伊人微微一笑，便让绿兰将分权的具体细节缓缓读出来，自己则坐在右边第二个位置上，刚好是秦彧的旁边，静静地喝着茶。
    全场的人都在认真地听着，生怕遗漏了什么似的。
    楚伊人一开始还能很认真地打量他们的表情，可是看了两下便觉得乏了，百无聊赖之下将目光转到身旁的秦彧上。
    此时的秦彧听得很认真，随着绿兰读出来的具体细节，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竟不知道他的娘子竟然有这般慧眼慧心，将这三个女人的心思都摸了个透彻，看似无关紧要的分管，实际上去互相牵扯得犀利，果真是一点背着人耍阴招的机会都不留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扭头看向楚伊人，却撞进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里。
    他的眼眸里快速闪过戏谑，迅速别过脸不再看着她。
    见状，楚伊人的脸色迅速一黯，微微噘着嘴十分不爽快。
    秦彧眼光余角看到她这样，很想狠狠地将她揽进怀里，可是一想到她那个伟大的计划，便硬生生将这样的冲动压了下来，冷着一张脸，让人退避三舍。
    半时辰后，绿兰终于将分权的所有细节读完，她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喉咙干得要生烟，“夫人，奴婢读完了。”
    听到她沙哑的声音，楚伊人连忙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绿兰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一看到楚伊人眼里的坚决以及些许的凌厉，便福身说了一句“谢谢夫人”后，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这一幕看在别的家仆丫环，甚至是掌事眼里，心里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同时也对绿兰多了几分敬畏，默默在心里暗忖着一定不能得罪绿兰。
    而这正是楚伊人想要的效果。她要告诉在场的掌事，谁对她忠心，她就会对谁好。
    “刚才绿兰说的，我待会拓印出来分发给各位，今后有劳大家辛苦一些，共同努力将府里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夫君没有后顾之忧。”楚伊人打着官腔说道，几句下来，自己首先被恶心到了，全身起了瘆人的鸡皮疙瘩。
    她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着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的脸色，不出所料地看到其实并不算很满意的脸色。
    她就知道她们会是这样的反应。每个人都想要最多油水的房、坊，可是楚伊人那里会这么善良？有油水的地方总会搭着一块硬骨头，这样才平衡，世上才美好嘛。

 第327章 谁打谁的脸（4）

    “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可以离开了。”楚伊人笑着说道。
    正当那些掌事动了动身子想离开的时候，秦老夫人蓦地开口，“等一下。”
    全场的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去。
    难道老夫人有意见么？他们仔细想了想她的分管，立刻便了然了。
    按照楚伊人说的，小厨房属于老夫人管，可是食材采购却是由舜英负责，明显就是到嘴的肥肉被人硬生生地抢走了啊。
    不只是小厨房，秦老夫人分管的所有房、坊，都跟舜英分管的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而且基本处于被牵制的，也难怪老夫人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了。
    然而看似占尽上风的舜英其实也有苦难言，她何尝不是被玉念春钳制着，不能肆意妄为。反观玉念春，同样被秦老夫人钳制着……
    这都算了，但是只要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这权是分了，可是楚伊人手中却依然狠狠地拿捏着钱、人、物，甚至她们所谓的绝对话事权说穿了，也不过是她首肯下的绝对。
    没有她点头，所谓的绝对只是空话而已。
    所以到头来，她们依然被她这个当家主母压着，只是费着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为她分忧。
    一想到这里，三个女人整个儿都不好了，脸色尤为难看。
    难怪她刚才一定要等到她们都答应了才肯将分权的细节公布出来！
    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大腹黑！
    可是都已经当着秦彧的面答应了，如今再来反悔，是不是太作死了？
    舜英和玉念春都有着这样的顾忌，所以只能忍着不说话。
    她们的这些顾忌，秦老夫人也有，可是当她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楚伊人前几天所谓的主动示好其实全部都是假的以后，心中便被熊熊怒火烧得炽热，悲愤不已之下，也顾不得秦彧在场了。
    “既然今天人齐了，桃夭你不如趁此机会解释一下这些天的流言蜚语。”秦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关切地开口说道。
    包括秦彧和楚伊人在内，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老夫人竟然选择这个时机开口询问这件事？
    “流言蜚语？”楚伊人假装听不懂，一脸无辜纯真，“不知道奶奶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
    秦老夫人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那个一脸淡定的娇小人儿。
    “就是关于你在菊趣别苑私会情人的事。”哼，给脸不要脸，那她便直说了吧。
    “哦，那件事啊。”楚伊人一脸恍然，然后十分坚决地开口回道，“是假的。”
    秦老夫人没料到她竟然是这么淡定的反应，表情一时有些凝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假的？”玉念春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
    她向来以秦老夫人马首是瞻，此刻肯定是不会站在楚伊人那边的了，更何况虽然楚伊人让她也分管一些房、坊，可是那都是什么洗衣、扫地的，实在没有什么看头。
    “嗯？不知道表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呢？”楚伊人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哼，我的意思就是，今天我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地揭穿你的伪善，好好地打打你的脸！”玉念春下巴一抬起，娇蛮地说道。
    舜英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玉念春可真是好使。
    原本只是打算用她的莽撞跟冲动来好好教训一下宜桃夭的，谁知道这个没大脑的竟然还主动拉上秦老夫人。
    不过，这只老狐狸向来精明得很，这次怎么会这么笨，完全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唔，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只需要好好在旁边看好戏就可以了。
    “我很期待。”楚伊人猛地走到玉念春面前，嘴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俯身直直地盯着她看，“不过说真的，不知道表小姐要如何揭穿了呢？”
    她浑身冷冽的气息就这样扑面而至，让玉念春忍不住心跳加快，下意识地往后仰了，差点就要椅仰人翻。
    “表小姐小心！”楚伊人不咸不淡地冒出这一句，却没有伸手却拉玉念春一把。
    听了她的话，玉念春的心瞬间就闹腾了。
    她一把甩开楚伊人的手，“你别以为这样惺惺作态，我便会放过你！”
    说着，她对着身后的映红说道，“把东西拿出来。”
    话音刚落，映红便拿出一大沓东西递了过去。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玉念春拿着那一沓东西扬了扬，“你说你没有在菊趣别苑私会情人，可是这些证据却狠狠地打了你的脸！”
    楚伊人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讶异，伸手就想将那些“证据”拿过来瞅瞅。
    她猜到她们终究会忍不住出口询问，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应付她们咄咄逼人的态度以及各种尖锐的问题，可是她猜不到的是，竟然还有“证据”！
    “哼，你以为我会给你？”玉念春十分灵巧地闪过，径直跑到秦彧身边，巴巴地将手中的“证据”递了过去，“表哥你看，这都是证明她在菊趣别苑私会情人的证据，有别苑的屋主证明，有周遭的人的口供，甚至还有马车使用登记。所有的一切，都指正了她给你戴了一顶绿帽子！”
    闻言，秦彧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逐页逐页地看着。
    啧啧，这份东西准备得可真够高明的啊，不过如此有条理有材料的东西，当真是玉念春这个冲动有余、智商不足的蠢人做的？
    这般想起，秦彧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了对面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这

 第328章 谁打谁的脸（5）

    她垂眸看着这些所谓的证据，一丝讶异快速闪过。
    撇开别的不说，她是由衷佩服搜集的人，大到别苑的归属，小到她何时去别苑，去了多久，多少人看见什么的，竟然都详详细细的，只差了那“奸夫”的画像了。
    “怎么会这样？”楚伊人收起心中的佩服之情，一脸震惊地开口说道。
    好演技！秦彧和绿兰同时在心中给她点赞。
    “夫君，这，这都是假的，是栽赃！”楚伊人苍白着脸，再接再厉地扮演着一个被当众戳穿的偷情妻子。
    底下的人虽然不知道玉念春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到秦彧刚才那毫无感情的问话，以及看到楚伊人此刻的言行举止，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怀疑。
    “假的？”玉念春冷笑一声，“表嫂这话也说得太随便了吧？”
    能有你随便？随便捡到的东西都当真，成了别人的替死鬼还在一边沾沾自喜。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着，可是脸上却是急着辩解的表情。
    “我说的是真的！这都是栽赃陷害！”楚伊人看向秦老夫人，“奶奶，您要相信我。”
    秦老夫人眯着眼打量着她。
    说真的，当玉念春第一次将这沓东西给她看的时候，她心中是迅速闪过一丝暗喜，可是马上又觉得不妥。能查出这么严谨有条理的证据的人，又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地遗留在花园里，还刚好让玉念春捡到。
    太明显了，她甚至闻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因此，秦老夫人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用这些“证据”去逼问楚伊人，只是安下心等着分权。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留了一手，以分权为名让她们互相牵制，让自己沦落为她的手下！这是心高气傲的秦老夫人不能忍得。所以，她刚才脑袋一热就揪出了这件事，却没有想到，玉念春这笨蛋的脑袋竟然比她的还热……
    事已至此，秦彧的态度是最重要的。
    “彧儿相信你，我便相信你。”秦老夫人十分聪明地回了一句。
    闻言，楚伊人又着急地看向秦彧，“夫君，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么？是谁用自己的清誉在闹？秦彧没有说话，用只有她才能看得懂的眼神反问一句。
    楚伊人微微皱眉，竟无言以对。
    这家伙，别是到了这时候才不配合吧？那天明明都说好了，要利用这个谣言，狠狠地打一下这些人的脸呀。
    她有些急了，暗暗朝着秦彧使了使眼色，然而他秦大爷竟然端起茶慢慢喝着，不看她一眼，不回她一句。
    坑爹的！楚伊人暗自在心底骂了一声，随即转身朝着舜英看过去，“舜英，你相信我吗？”
    舜英正隔岸观火观得欢快，没想到楚伊人会突然这样问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
    “呃，我……”
    “你不会想和奶奶一样，夫君相信你便相信吧？”楚伊人抢先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府里唯一一个明辨是非、不会人云亦云的人，如今看来，唉！”
    一句话，得罪整个秦府的人。
    秦老夫人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这是在指责她不会明辨是非、人云亦云的意思么？
    “我……”舜英回过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相信吧，这不是打秦老夫人和秦彧的脸么，说不相信吧，这东西还是她吩咐人查出来的，而且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站在楚伊人这边？
    目光流转，她迅速抬眸看了对面的秦彧一眼，眼睛扑闪一下，轻咬着下唇，“我，我不知道。我觉得夫人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证据面前却很难让人……”
    舜英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留着个话尾巴引人遐想。
    她的表现，让楚伊人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个赞。
    “对，铁证面前，你就不要抵赖了。”秦彧的沉默给了玉念春极大的鼓舞，她忍不住又开始得瑟了。
    “表小姐，你说的这些‘铁证’，也不过是你在花园随手捡来的，实在不能让人信服。”楚伊人辩解道。
    在旁人看来，她就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
    所有的这些，都可以再次查证的，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玉念春脸色带着一抹笃定，“我一早就已经让人去菊趣别苑寻了些目击人过来了。表嫂大可以当面跟他们对质。”
    闻言，楚伊人眉一挑，想不到玉念春竟然还有这后招，看来一个月不见，智商提升不少啊。
    就连舜英也是微微有些诧异，随即升起一丝不安，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若珠，这丫头在去调查的时候没有暴露身份吧？
    若珠面无表情帝看着前面，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嗯，看样子她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舜英的心稍稍定了定，却不知道若珠的淡定，只是源于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映红，带他们上来。”玉念春嘴角含着冷笑。
    “是。”映红应着，心底却弥漫着不安，表小姐这次真的能将夫人扳倒就算了，否则，她真的药卷铺盖走人了。
    不一会儿，映红便带着七八个人走了上来，那些掌事连忙站到两侧，让开一条道。
    事实上，这些掌事们虽然对这件事充满了八卦之意，可是毕竟是主子的家事，总觉得他们会被秋后算账。
    然而，此刻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
    “说，你们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玉念春十分有威严地开口。
    这些人说到底，不过都是靠着小本生意过活的，这辈子哪里来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尤其是掌管着东篱城成千上万人生计的秦府！一时间，他们都懵了，并没有对玉念春的问题有所反应。
    “哑巴啦？问你们话呢！”玉念春迅速看了秦彧一眼，气急败坏地冲到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一哆嗦，整个人就趴在地上，呈五体投地的姿态，颤抖着声音恭敬地说道，“小，小的是菊趣别苑对面那间茶馆的掌柜。”
    “秦夫人红杏出墙的消息，就是从你的茶馆流出来？把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玉念春胸有成竹地地开口。
    那个男人咽了咽口水，便将自己这些天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没有遗漏，甚至连楚伊人是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前去赴约这事也说得出来。

 第329章 谁打谁的脸（6）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变得有些大了，依然战战兢兢，却终于开了腔。
    他们不是在菊趣别苑附近住的，就是在附近开店或者摆摊的，对于秦府夫人多次造访菊趣别苑的事，他们亲眼目睹，亲口传出，如今虽然有些畏惧，却也能说得明明白白。
    听着他们的叙述，玉念春的嘴边的笑意不断扩大。
    秦老夫人和舜英虽然暗喜在心头，可是却很聪明地没有表露出来，有意无意地看向秦彧，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秦彧也没有让她们失望，听了这些人的话，他面容越来越冷峻，眉眼间的冷意价值能将人秒杀。
    呵呵，终于还是动摇了？秦老夫人和舜英忍不住有些雀跃。
    这也难怪，毕竟他在三年前就遭遇到最爱的女人的背叛，如今遇上一个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却依然这么不知检点，给他戴了绿帽子，这样的事无论摊在谁身上也肯定受不了。
    楚伊人眨巴着大眼，直直地看着这些人，心中没有波澜那是假的。
    “秦夫人”这头衔有没有这么厉害啊？还是这些人已经无聊八卦到了极致？竟然连她每次过去穿什么衣服都记得？楚伊人差点就要爆粗口了。
    可是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忍了下来。
    等那些人一一说完，整个议事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表嫂，你还想要怎么辩解呢？”玉念春一脸笑意，眼里闪着阴毒。
    楚伊人并没有回话，只是站在那儿，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在旁人看来，她这样的表现根本就是被当场揭穿了丑事而无奈的一声叹息。
    “奶奶，如果我现在依然坚持说我没有，您相信吗？”楚伊人蓦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一愣，随即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舜英呢？”楚伊人转头看向舜英，“听了他们的话，你还相信我吗？”
    听到她的问话，舜英下意识地看向秦彧，却见他低着头，完全看不出表情。
    “我……”证据证人，一样不落，舜英觉得这是一个扳倒宜桃夭的好机会，可是在她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宜桃夭要问她的看法？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略一迟疑，舜英便迅速改口，“他们言之凿凿，却也只是片面之语，可当真，可当假。”
    说了等于没说。楚伊人暗暗在心底鄙视一句。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能分辨真假咯？”楚伊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低声嘟囔着，“唉，当家三年，竟然连这点眼力也没有，难怪……”
    她的这句低声说的话，在整个寂静的议事厅，显得尤为突兀。
    舜英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双眸怨毒如剑，直接射向楚伊人。
    这个人才进门几个月，竟然敢对她指手画脚的？舜英感到一阵恼怒，却又碍于秦彧和这么多人在场，而不得不忍气吞声。
    偏偏，楚伊人又幽幽地飘来这样一句话，“幸好当家主母换了我。”
    赤果果的自恋！赤果果的鄙视！舜英一震，暗暗咬紧了牙龈，大力得好像差点就要把牙齿咬碎一样。
    “夫人，公道自在人心。这事儿的真假，看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相信大家都有自己的判断。”舜英深呼吸一口气，慢悠悠地开口。
    看似不偏不倚，实际上却是在暗暗诱导着众人。
    “如此说来，你是相信我红杏出墙了？”楚伊人直接戳穿她的隐晦，开门见山地说道。
    秦彧一愣，稍微抬眸看了过去，他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变得这么直接粗暴。
    在心中暗暗笑了一声，他马上又迅速恢复成之前那样毫不在意的表情。
    一直留意着他的舜英却没有放过他的这一眼，就是这一眼，让舜英明白在秦彧心中，这个宜桃夭还是有一些分量的。
    “我不相信。”舜英淡定地回了四个字，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我不相信夫人会红杏出墙。”
    她的回答，显然出了楚伊人的意料。
    “呃，谢谢。”楚伊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傻乎乎地回了一句。
    她的反应，看在秦彧眼中，忍不住在心底又是一阵摇头，心还是不够定啊。
    “咳咳。”楚伊人后知后觉地也发现了自己的呆笨，假意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随后脸色一凛，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冷地开口说道，“你们刚才说了那么多，可是最重要的好像都没有说呢。”
    最重要的？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刚才的那些话基本就已经可以将她红杏出墙这个罪名坐实了啊。
    “哼，我问你们，你们看到去了那里那么多次，可是你们见过别苑里的人吗？嗯？”楚伊人毫不客气地发问。
    “呃，没有见过。”
    看似不偏不倚，实际上却是在暗暗诱导着众人。
    “如此说来，你是相信我红杏出墙了？”楚伊人直接戳穿她的隐晦，开门见山地说道。
    秦彧一愣，稍微抬眸看了过去，他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变得这么直接粗暴。
    在心中暗暗笑了一声，他马上又迅速恢复成之前那样毫不在意的表情。
    一直留意着他的舜英却没有放过他的这一眼，就是这一眼，让舜英明白在秦彧心中，这个宜桃夭还是有一些分量的。
    “我不相信。”舜英淡定地回了四个字，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我不相信夫人会红杏出墙。”
    她的回答，显然出了楚伊人的意料。
    “呃，谢谢。”楚伊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傻乎乎地回了一句。
    她的反应，看在秦彧眼中，忍不住在心底又是一阵摇头，心还是不够定啊。
    “咳咳。”楚伊人后知后觉地也发现了自己的呆笨，假意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随后脸色一凛，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冷地开口说道，“你们刚才说了那么多，可是最重要的好像都没有说呢。”
    最重要的？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刚才的那些话基本就已经可以将她红杏出墙这个罪名坐实了啊。
    “哼，我问你们，你们看到去了那里那么多次，可是你们见过别苑里的人吗？嗯？”楚伊人毫不客气地发问。

 第330章 谁打谁的脸（7）

    秦彧看着她努力压抑着的烦躁，心底忍不住一阵发笑。
    简单粗暴一点不好么？硬要兜这么多弯儿来闹。
    “表嫂，这是官衙里的登记，证明了这别苑的主人根本不是你。”玉念春强作镇定地抽中一张纸，里面是盖着官印的文书。
    “绿兰。”楚伊人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对着绿兰说道。
    “是。”绿兰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两张纸递了过去。
    “这一份是菊趣别苑的地契，而这一份是别苑的买卖契约。上面清楚写明了我宜桃夭是何时用了多少银子向何人购买了菊趣别苑。”楚伊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淡定地说道，“我打算迟些便去官衙登记，却没想到表小姐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哼，幸好她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玉念春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白了，她没想到自己手上的“铁证”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那你为什么要去别苑？或许别苑里面的人不是那个外乡男人，可是也有可能是别的男人呢。”玉念春倔强地反驳，她已经开了头，就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半途放弃坚持。
    “你说得也对。”楚伊人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十分赞同。
    她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奶奶派人到菊趣别苑将人接过来，当面对质如何？”楚伊人看向秦老夫人，笑着提议。
    秦老夫人看着她一双清澄的眼睛，知道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去将人接过来也是徒劳无功，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用了，奶奶相信你。”
    然而，楚伊人却不依了，“奶奶，表小姐今日拿着这么多证据来向我求证红杏出墙的内情，假如我不给她一个结果，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今后如何有脸面继续在府里待下去？又如何当好这个当家主母？”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容的，可是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她话里的冰冷。
    秦老夫人直直地看着她，如果说刚才只是觉得她已经做好了脱身的万全准备，此刻是深深地觉得她是要反击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秦老夫人还没想到借口拒绝的时候，秦彧已经淡淡地开口，“常青你带人去将菊趣别苑的人带过来。”
    “是。”不知何时站到秦彧身后的常青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绿兰一眼，却见绿兰也刚好看着自己，只是在视线相遇的刹那马上就别过视线。
    常青眼眸里马上便染上了一抹落寞。
    自从回了秦府以后，绿兰有了更多的机会躲着他了。
    他们的小眼神交汇，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众人的注意力依然全部在楚伊人身上。
    “接下来，我们便等等吧。”楚伊人说着，便坐回到位置上，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秦彧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不表态，其实就是向众人表明了自己支持楚伊人的态度。
    秦老夫人见了，心中不禁“咯噔”了一声，玉念春这次又要闯祸了！一切都是那份所谓“证据”的错！如今真是越想越觉得蹊跷，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份“证据”根本就是故意扔在花园让玉念春捡的！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秦老夫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只有玉念春这么莽撞、愚笨的人才会贪图一时痛快，直接拿出来以为可以对付“宜桃夭”！不过，这究竟是宜桃夭的苦肉计还是舜英的借刀杀人？
    秦老夫人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楚伊人和舜英的一言一行。相比较楚伊人，她更倾向于舜英，毕竟对舜英来说，这是一石二鸟的好事儿。
    想到这里，她看向舜英的眼神更加凉薄，更加怨毒。
    舜英像是感应到一样，抬眸看了过去，微微点头一笑，然后也学着楚伊人那样低头品茶，绝对不出声，让人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玉念春此刻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却显得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着秦老夫人，一会儿看着秦彧，一会儿看着楚伊人，一会儿看着舜英，一会儿看着手中的“铁证”，一会儿看着跪了一地的目击人，一会儿又看了看下面站得整整齐齐的掌事们。
    看着看着，她心里突然就浮起一种念头，如果这次输了，她就难看了，说不定还真的要被逐出秦府了。
    想到这里，她既紧张又害怕，端起旁边的茶咕噜咕噜地就灌了下去，没来得及抹嘴就又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表小姐，茶是要用来慢慢品的，你这样喝，岂不是浪费了种茶、摘茶、炒茶、泡茶的人那份情意？”楚伊人清脆的声音蓦地响起，成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念春身上。
    她用眼光的余角看到了玉念春的焦躁不安，忍不住就开口逗一下，顺便帮自己出了小小的一口恶气。
    “我，我……我口渴。”不知为何，玉念春竟然不敢直视楚伊人了，低着头红着脸苍白地辩解道。
    “呵呵，是么？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表小姐这是心虚呢。”楚伊人淡薄地笑了两声，很直白地直戳过去。
    “心，心虚什么？人还没来到呢。”玉念春口硬地回道，重重地放下手中已经没茶的杯子，暗咬牙龈，一脸倔强地应道。
    “是是是，我词不达意，还请表小姐大人有大量，见谅见谅。”楚伊人一反刚才的冷艳模样，笑眯眯地跟玉念春说着话。
    有时候她想，就玉念春这样的智商和性格，能在秦府生活多年而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还真是老天爷的无限眷恋啊。
    在楚伊人和玉念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声中，常青已经将人接了回来。
    “爷，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带上来。”秦彧淡淡地说道，不经意地看了楚伊人一眼，只见这小妮子的双眸一下子就亮堂了，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口。
    舜英一直都留意着他们的动静，如今看见楚伊人这样的反应，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厚。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忍不住翘首看向门口，发现一抹纤细的身影正缓缓走来，逆着光的缘故，她并不能看清这人的容貌，却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个姑娘。

 第331章 谁打谁的脸（8）

    只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舜英眯着眼，想努力看清楚这个女子的容貌，可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女子竟然一直低着头，径直走到秦彧和楚伊人面前，对着他们跪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背影，记忆中的某个名字就哽在舜英的喉咙，差一点就要喊出来了。
    “老爷金安，夫人金安。”成蝶磕了一个头，对着秦彧和楚伊人恭敬地开口请安。
    淡淡的声音就这样在舜英耳边炸开，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舜华！你是舜华！”舜英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面前跪着的人颤着声音说道。
    什么？舜华？
    秦老夫人和玉念春一听到“舜华”这个名字，心底猛地一惊，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底下那些掌事们以及家仆丫环也是一脸苍白地看着那个跪着的女子。
    舜华，牧静姝的贴身丫环，在牧静姝香消玉殒前失踪，至今三年，却突然这样无声无息地回来了。除了秦彧等人，其他人心底都划过一丝惊恐。
    “成蝶，起来吧。”楚伊人无视舜英以及众人的反应，淡淡地笑着说道。
    “是。”成蝶缓缓站了起来，却依然低着头。
    “奶奶，这是我路过南山县的时候买回来的贴身丫环成蝶。”楚伊人站起来对着还处于震惊的秦老夫人说道，“因为她在南山县的时候受了点伤，所以我便安排她到了菊趣别苑静养几天，每天带着绿兰过去，让绿兰教给她一些秦府的规矩。来，成蝶，快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金安。”成蝶依然低着头，听话地开口说道。
    “这是舜英，英姨娘。”
    舜英？就是小姐半路收下的丫环？成蝶对舜英没有任何记忆，全靠着这些天楚伊人和绿兰对她的恶补。
    “英姨娘金安。”成蝶压下抬头一看究竟的冲动，波澜不惊地说道。
    舜英一听，就愣了。
    在她的记忆中，舜华还从来没有这么乖巧顺从地跟自己请安，即使是牧静姝的要求，舜华也是不情不愿，甚至语带讽刺地喊。
    她还在发愣的当口，楚伊人便已经将她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
    “这是老夫人的侄孙女，玉念春表小姐。”
    “表小姐金安。”成蝶十分恭顺。
    “你抬起头让我瞧瞧。”玉念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咽了咽口水指着成蝶开口说道。
    然而成蝶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你！”玉念春有些气结，一个小小的新进丫环竟然也敢不听她的话？
    “成蝶，抬起头来让表小姐好好瞅一瞅。”楚伊人淡淡吩咐道。
    “是。”成蝶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抬起头看向玉念春。
    “啊！”玉念春吓得尖叫一声，朝着秦老夫人尖声喊道，“舜华，她真的是舜华！她没有死！”
    秦老夫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让镇定一些，便也看到了成蝶的容貌，心中忍不住也震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舜华那丫头！
    舜英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早已被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会？失踪了三年的舜华怎么会突然又回来了？而且，还改了名字叫成蝶！
    “这位就是你们口中的奸夫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呢？”楚伊人此言一出，直接唬到了跪在地上的目击人。
    他们也真是傻，做什么不好，竟然做指证秦府夫人红杏出墙、不贞不洁？此刻，他们内心是崩溃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可以补救？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那些人马上朝着楚伊人磕头认错。
    “现在知道喊饶命了？嗯哼，什么都不知道，就捕风捉影地冤枉本夫人红杏出墙？要不是本夫人行得正坐得正，也不知道会因为你们乱传的这些流言蜚语给害得什么样。”楚伊人冷着声音说道，然后朝着秦彧灿烂一笑，“肯定不止用这些证据砸手臂这么简单，对吧，夫君？”
    听出她话里的揶揄，秦彧无奈一笑。
    一向粗枝大叶玉念春，这次总算看出了秦彧和楚伊人的温馨小互动。
    惨了惨了，表哥竟然是站在宜桃夭那边的！
    “过来。”秦彧朝楚伊人招了招手，轻声说道。
    楚伊人心里依然对他刚才用“证据”砸自己的事感到愤愤不平，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亦不愿意拂了他的意。
    她缓缓走到他身边，被他拉进怀里，直接坐到他腿上。
    嗯哼，这就表示说自己今天的戏份到此为止了。
    果不其然，秦彧一边把玩着她白嫩的手指，一边冷冰冰地说道，“菊趣别苑是我买下来给娘子的，把成蝶放在那边静养也是我意思，娘子每天过去的事我也清楚。想不到这些事到了你们这儿，竟然会被传得这么不堪。”
    他的话冷飕飕地直直刺向众人的心，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秦彧冷冷地瞪着地上跪着的人，“说，这些所谓的证据，是谁找你们问的？”
    他的问题，让舜英和若珠一下子就绷紧了身子。
    “小，小的不知道啊。几天前有几个女人过来打听，回答好了便有赏金，小的，小的不过如实将看到的事说了出来。”那几个跪着的人推选了一个代表开口，“小的实在不知道这样会对夫人造成困扰的！求，求秦老爷饶命！饶命啊！”
    七八个人争先恐后地磕着头，错落有致的磕头声让人听了不禁有些烦躁。
    “停。”秦彧冷冰冰地开口，“你们抬起头，能不能从这里认出当日找你们的人。”
    他的话，让舜英身后的若珠以及某几个丫环下意识地往后退，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这样一动就更加暴露了自己。
    “是她！”那些人猛地指向若珠，然后看了看若珠身旁的几个丫环，“还有她！还有她！……”
    他们就这样，齐刷刷地将舜英身后一半的人指了出来。
    秦彧没有任何感情的黑眸冷冷地射了过去，不发一言。
    舜英也回过神，连忙跪了下来，“夫君息怒。她们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听了我的吩咐。”
    嗯？楚伊人眯着眼看向舜英，心中感到很奇怪，这种情况不是应该要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的吗？这么急着揽上身是为什么？难不成相信“坦白从宽”的鬼话？
    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玉念春就炸了，“原来是你！”

 第332章 谁打谁的脸（9）

    “你能不能再贱一点？能不能再怂一点！有那个胆子去查，却不敢自己公布指证！啊，对了，你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相信表嫂，现在怎么了？打脸了吧？”玉念春狠狠地说道，她一想到自己做了舜英借刀杀人的“刀”，心里就不爽到了极点。
    面对她粗鄙的责骂，舜英面不改色，她坦然地看向秦彧和楚伊人，“我是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特意让若珠带人去搜集相关资料，希望能从中找出漏洞来帮夫人澄清。只是没想到，这些丫头竟然这么不小心，将这些资料遗漏了。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会被表小姐捡到，更没想到……”
    话说到这里，舜英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没说完的是，“更没想到表小姐会用来污蔑夫人”。
    玉念春的脸瞬间就白了。她实在没有想到会被这样倒打一耙。
    “信口雌黄！你以为有人相信吗？这里谁不知道你一直觊觎着‘秦夫人’的位置，谁不知道你一直都愤恨着让出了当家主母的权？”玉念春眯着眼吼道，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舜英那伪善的脸孔。
    “表小姐，我刚才就说了，我相信夫人。”舜英直直地看着她，淡定地说道。
    “可是你一开始说的明明是不知道，还说什么在这些证据面前，很难让人……”玉念春猛地停了下来，虽然舜英是那个意思，却真的没有说出来。
    “很难让人如何？”舜英轻轻柔柔地笑着问道。
    一时间，玉念春竟无言以对。
    楚伊人坐在秦彧的腿上，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女人争斗，不时又瞄了秦老夫人一眼，满眼戏谑，满心轻松。
    “看着还喜欢吗？”秦彧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哼。”楚伊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
    她还记恨着他刚才的“不配合”以及那一甩。
    “看来娘子并不满意？那我就按照我想的去做了。”秦彧把玩着她的手指，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
    按照他想的去做？楚伊人皱眉，她花了那么多心血布了这么一个局，就是不想那么简单粗暴地解决呢。
    “不行。你答应了我，随便我怎么处置的！”楚伊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有些急切的说道，“你答应过的，一切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对，我答应了你。可是既然你不满意我刚才的表现，那么还不如……”
    “谁说我不满意，我很满意！”楚伊人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我非常满意你刚才的表现！”
    “谢谢娘子的肯定。”秦彧嘴角轻扬，放在她腰肢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楚伊人一阵无语，她竟然就这么被他绕了进去！
    她气不过，悄悄伸手到他腰际，狠狠地捏了一下。
    秦彧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眉也没有皱一下，只是将她的手拉了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轻声说了一句，“不抓在手里，就真的不省心。”
    一语双关，楚伊人听懂了，俏脸不争气地红了，心也乱了。
    他们在这边打情骂俏，那边女人之间的战争也越演越烈，就差没有大打出手了！
    “够了！你们这是成何体统？”秦老夫人猛地呵斥道，阻止了舜英和玉念春的掐架。
    真的的，也不看看这里还有什么人，各房各坊的掌事都在就算了，难道她们都忘了还有七八个外来人吗？秦府内斗这样的丑事传了出去，到底要被传得多难堪？
    “姑婆！是她借刀杀人！”玉念春指着舜英骂道，“卑鄙！无耻！贱人！”
    “奶奶，舜英说的都是事实！”舜英苍白着一张脸，双眼泛着盈盈泪光，却很聪明地没有哭出来，她知道这样欲哭无泪的模样更能赚得同情分。
    不过，她这一次真是算漏了玉念春的不折不饶，竟然在她这里纠结了这么久！
    “都闭嘴，还嫌不够乱吗？”秦老夫人眯着眼打量着她们。
    啊哈，准备结束了吗？楚伊人从跟秦彧的打情骂俏中回过神，抬眸看向秦老夫人，发现她也正好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心中马上就料她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秦老夫人缓缓地开口了，“桃夭，这件事毕竟关系着你的清誉，也关系着你作为当家主母的威严，到底该怎么收场，你来决定吧。”
    烫手山芋就这样直接扔了过来。
    “夫君决定。”楚伊人强忍着笑意，淡淡地说道。
    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嘛，好有成就感啊！
    她喜滋滋地想着，现在就等着秦彧说话了，奇怪的是，秦彧却是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厅的气氛也是越来越压抑。
    尤其是舜英和玉念春，此刻就是连呼吸都不敢了，僵立在那里，微微垂着头，一副等待审判的模样。
    “夫君？”楚伊人皱眉，扭头看向秦彧，心下不由得“咯噔”一下。
    此时的秦彧面若冰霜，双眸更是清冷无情，一看就知道他正在生气。
    噢，老天爷，别闹了。啊，不，应该是，噢，夫君，别闹了。
    楚伊人在心底一阵抓狂，她总觉得秦彧这是要反悔的节奏啊！
    她想得没有错，秦彧是真的打算反悔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些造谣伤人的人，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些陷害楚伊人的人。
    “夫君。”楚伊人抓着他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
    小五的冤屈，牧静姝的真相，一切的一切都还没结束，真的不能就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啊！
    秦彧眨了一下眼睛，缓缓地抬眸对上楚伊人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出她的祈求。
    冷硬的心猛地一颤，眼神也随之放柔了。
    “夫君，舜英这次能主动搜集资料帮我澄清谣言，是大功，不能罚。表小姐帮我制作机会，让我能亲口解释其中的误会，也是大功，不能罚。”楚伊人双眼亮晶晶的，很直白地暗示着。
    舜英和玉念春听了她的话，一脸凝滞，原来她们做的这些，是大功吗？这是要放过她们的意思吗？可是，有可能吗？
    两个人一动不敢动，甚至连抬眸看一下秦彧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站在那里，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秦彧发话。
    秦彧直直地看着楚伊人，许久以后才缓缓地说出三个字，“听你的。”

 第333章 谁打谁的脸（10）

    闻言，楚伊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舜英和玉念春更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同时，她们也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楚伊人在秦彧心中的地位貌似越来越重要了。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现象！他这次竟然还帮她打掩护，假意因为这个谣言而冷待她。想想，都觉得心寒。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楚伊人依然坐在秦彧大腿上，一点儿也不在乎这样有多失礼和多得瑟，她微微地笑着说道，“今后，还要劳烦奶奶、舜英和表小姐一起将秦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什么？舜英和玉念春一脸凝滞地看过去，发生了刚才的闹剧，她竟然还要分权么？
    “怎么？小打小闹一下，就忘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了吗？”楚伊人一脸轻松地说道，仿佛刚才对她的咄咄逼人的职责不曾出现过一样。
    “一切谨遵夫人吩咐。”舜英率先回过神，十分淡定地应对着，心底却抹了一把冷汗，看来这个宜桃夭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我，我都听表嫂的。”玉念春跟着说道，捡回一条命的感觉是很好，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妥协。她就尚且学一下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地蛰伏一下，寻个好机会再来狠狠地扳倒这些人。
    “辛苦了。”楚伊人发自内心地笑着。
    经过这样一闹，这些人的心里肯定对彼此又多了几分怨恨。嗯哼，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这样的话，她们互相牵制起来就更加狠了几分，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找她麻烦了。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都散了吧。”秦老夫人也是心累了，顾不上之前对分在自己管的房、坊的不满，挥一挥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
    “等一下。”秦彧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本来已经松了下来的气氛猛地又紧张起来。
    “彧儿，怎么了？”秦老夫人压抑着浑身散发的不满开口问道。
    秦彧没有回答，双眸直直地看向跪在那里发抖的七八个人，“事情的真相都清楚了，你们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做了吗？”
    那些人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秦彧是在跟他们说话，知道感觉自己周遭越来越冷了，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才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是，是的！小的回去以后马上帮夫人澄清。”
    “滚。”得到满意的回答以后，秦彧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那些人马上感恩戴德地磕头，嘴里喃喃说着各种感谢的话。这让楚伊人一阵汗颜，不但被威胁了，还被人这么高高在上地呵斥着“滚”，这些人竟然还觉得这是恩赐？
    唉，有权有势就是不一样啊！幸好，这个有权有势的人宠着她，护着她，否则多闹心啊。
    看着那些人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秦老夫人等人也各自离开了。
    偌大的议事厅，就只剩下秦彧夫妻，以及常青那边儿的三角关系。
    “你们退下吧。”秦彧淡淡地说道。
    “是。”常青和成蝶同声应着，可是绿兰却显得有些犹豫。
    “绿兰，走吧。”成蝶上前一步，挽着绿兰的手，轻声说道。
    绿兰抬眸看了楚伊人一眼，抿了抿唇，才缓缓地说道，“奴婢在门口候着。”
    闻言，常青看了她一眼，这是依然不想跟他说话的节奏吗？
    “嗯，我有事就喊你。”楚伊人看着他们，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却始终站在了绿兰这边。
    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三人逐渐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又开口说道，“夫君，我这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不是。”秦彧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毛，“他们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秦彧，“不过，夫君你好厉害。临时将成蝶安排在菊趣别苑，闹出这么多流言蜚语后，再让她以这么震撼的方式出场。你们看到，刚才舜英的脸色有多难看，我敢打包票，牧静姝让成蝶去做的事情，绝对跟舜英有关系。”
    “我知道你崇拜我，可是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秦彧无奈一笑。
    他是人，不是神，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后招？更别说这样的后招还事关她的清誉，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
    “咦？那本来说好送去风渺馆的，为什么突然……”
    “我不想你你成天往风渺馆跑。”
    “为什么？那可是我的地儿。”楚伊人皱眉，她往自己的地方跑也不行啦？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将风渺馆送给她嘛？
    “放心不下。”秦彧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脸认真地回答。
    “放心不下什么？”
    “放心不下某个白痴又跑去招蜂引蝶。”
    “招蜂引蝶？”
    你们退下吧。”秦彧淡淡地说道。
    “是。”常青和成蝶同声应着，可是绿兰却显得有些犹豫。
    “绿兰，走吧。”成蝶上前一步，挽着绿兰的手，轻声说道。
    绿兰抬眸看了楚伊人一眼，抿了抿唇，才缓缓地说道，“奴婢在门口候着。”
    闻言，常青看了她一眼，这是依然不想跟他说话的节奏吗？
    “嗯，我有事就喊你。”楚伊人看着他们，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却始终站在了绿兰这边。
    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三人逐渐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又开口说道，“夫君，我这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不是。”秦彧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毛，“他们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秦彧，“不过，夫君你好厉害。临时将成蝶安排在菊趣别苑，闹出这么多流言蜚语后，再让她以这么震撼的方式出场。你们看到，刚才舜英的脸色有多难看，我敢打包票，牧静姝让成蝶去做的事情，绝对跟舜英有关系。”
    “我知道你崇拜我，可是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秦彧无奈一笑。
    他是人，不是神，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后招？更别说这样的后招还事关她的清誉，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
    “咦？那本来说好送去风渺馆的，为什么突然……”
    “我不想你你成天往风渺馆跑。”
    “为什么？那可是我的地儿。”楚伊人皱眉，她往自己的地方跑也不行啦？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将风渺馆送给她嘛？

 第334章 好像吃醋了（1）

    自从在议事厅那么一闹，秦府总算平静下来了。
    不过楚伊人知道，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
    先别说那三个人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帮着打理着府里的事务，单单是成蝶的出现，就已经让秦府上下翻了天。
    舜英那边是肯定会有所动作的，就连那个回了乡下一个多月的牧守安，估计也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见赶回来吧。
    可以预见，秦府又要有一股暗涌了。
    而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拿走了牧静姝的札记。拿到札记的人肯定会看到牧静姝吩咐舜华外出办事的那一页，这样一来，不确定的因素又增加了。
    如果对方是敌，肯定会不管成蝶与舜华是不是同一个人，怀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思想对成蝶痛下杀手。
    唉，为了要彻底掌握主动权，当务之急应该就是要快些让成蝶恢复记忆才行了。
    这么想着，楚伊人紧紧地盯着跟在绿兰身边忙活着的成蝶，恨不得能将她的记忆给盯回来。
    成蝶被她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可是又不能主动上前问她到底有什么吩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帮着绿兰整理。
    “成蝶，你过来。”楚伊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招呼她过去。
    “是。”成蝶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垂着头，恭谨地开口，“夫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成蝶，你来蒹葭园几天了，有没有熟悉的感觉？有没有想起什么呢？”楚伊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成蝶的脸，不愿放过一丁点儿的细微表情。
    成蝶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回夫人，奴婢什么都没有想起。”
    闻言，楚伊人轻蹙娥眉。
    据说蒹葭园是完全仿造归荑园建造的，除了那一片桃园，甚至连一个灯座的位置都没有改变，为何成蝶应该会对此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才对啊，为什么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夫人，对不起。”成蝶看见楚伊人此刻的脸色，十分自责地开口。
    “啊？什么？”楚伊人一愣，她还在思考着呢，成蝶怎么突然就道歉了？
    成蝶抿了抿唇，“对不起，我应该要快些想起过去的事，尤其是小姐到底让我去做什么。”
    “这种事急不来。你不要动不动就道歉。”楚伊人托着下巴，微笑着说道，“但是你要记得，一旦想起了什么，记得要跟我说，这不仅在帮你家小姐，也是在救你自己，知道吗？”
    “奴婢知道。”成蝶点了点头。
    “还有，现在秦府上下都盯着你看，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让人堵住或者掳走了，一定不要一个人落单了，知道吗？”楚伊人想了想又开口说道。
    “奴婢知道。”成蝶依然十分乖巧地开口说道。
    “不行，我还要交代常青，省得在那个愣头青那里出了问题。”有那么一瞬间，楚伊人觉得自己就像别人操透了心的老大娘。
    “夫人，这些话你这几天一直都挂在嘴边。”绿兰有些无奈地说道，实在看不得她像是念经一样，想起就说。
    楚伊人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绿兰，这丫头是在嫌弃自己啰嗦吗？
    “可是，你们这么笨，不多说几次，哪里能记得住？”楚伊人微微笑着说道，轻轻打了一个回击，让绿兰忍不住摇头轻笑。
    看着她们相处得这么轻松自然，成蝶忍不住也笑了，可是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愁绪。
    本来按照楚伊人的计划，她是要把成蝶拴在身边不让人有机可趁的，可是绿兰毕竟大伤刚愈，有一些在外面奔波且需要亲自跑腿的事儿，偶尔也会落在成蝶身上。
    例如给楚伊人端补品的事。
    “您好，我是过来给夫人端红枣燕窝的。”成蝶一进小厨房，就十分有礼貌地开口说道。
    夫人？小厨房的人一听，马上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将刚炖好的红枣燕窝放进保温木盒，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给成蝶。
    “姑娘，您拿好。”那人弯着腰，一脸谄媚地笑，“劳烦转告夫人，这红枣燕窝是加足看了料的。”
    “是，我一定会转告。谢谢您，这是夫人赏给您的。”成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然后挽了木盒就离开。
    那人眉开眼笑地拿着银子，整个人都要高兴得跳了起来。
    虽然夫人现在不直接管着小厨房，可是夫人手下的人却总是时不时地给她们一点银子，一点儿也不像春娘那样，只会颐指气使地吩咐她们干活，甚至还想方设法地克扣她们的食材。
    这样一对比，她们的心就慢慢像这楚伊人这边靠了。
    成蝶原来的性格就属于待人真诚，十分可亲，这下子有了楚伊人这种小手段的帮衬，更是混得如鱼得水，短短几天时间就和蒹葭园以及小厨房的人打成了一片。
    然而，在秦府，看不惯她的人依然占了多数。
    比如若珠，比如木槿园的一众丫环，她们或者亲眼看，或者听别人说，反正这些人念念不忘的是，当年舜华是如何地怠慢英姨娘。
    更别说，上次因为“红杏出墙”一事，她们还差点被家法处置，一想到这里，成蝶就成了她们的出气口。
    “你站住！”若珠猛地堵住了成蝶的去路。
    成蝶皱了皱眉，“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若珠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说呢？”
    “我不知道。如果你们没什么事的话，请让开。我还要给夫人送红枣燕窝。”成蝶骨子里依然是舜华的性格。
    好声好气的，她便温柔以待。恶声恶气的，她便不留情面。
    闻言，若珠的脸抽了一下，“哟！好了不起啊，这才进来今天，竟然就晓得用夫人来压人了？可是，我告诉你，我不怕！”
    说到最后，若珠眼里满是凌厉，一张脸恶狠狠的，恨不得马上就将这个人给撕裂。
    有那么一瞬间，成蝶是想直接跟她开撕的，可是毕竟过了三年，为人处世也没有那么冲动。
    要是因此牵连了夫人，那可怎么办？她此刻最不愿意就是让楚伊人难做。
    这么想着，她只是静静地看了若珠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准备绕过她回去。
    “你给我站住！”若珠气不过，一手扯住成蝶的手臂，“你算个什么鬼，竟然这么无视我？”

 第335章 好像吃醋了（2）

    “放开我。”成蝶冷冷地开口，努力压抑着要动手的冲动。
    “哼。”仗着人多，若珠一点怯意都没有，“我不放，你奈得了我？”
    成蝶皱眉，暗中使力，轻轻松松就拨开了若珠的钳制。
    以前，她为了能更好地保护牧静姝，便央着常青教了她几招功夫，第一招学的就是在被人钳制的时候如何巧妙地逃开。这些是深入骨髓的，即使失去了记忆，可是下意识就能做得出来。更何况，这三年她在成家也是跟着养父母上山下海，力气不是这些养在大户人家的丫环可以比得上的。
    “你！”摸着吃痛的手，若珠惊恐地瞪着她，不敢贸然再出手碰她，可是口上逞能的勇气还是有的，“你这粗鲁的家伙，竟然敢动手打我？”
    “我打你？”成蝶皱眉。
    若珠看到她的模样，以为她害怕了，便扬着下巴冷笑着，“对，你就是打我了。这里这么多人都是人证！我一定要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以为她这样说，成蝶一定会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可是没想到成蝶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看来你对‘打人’这个词认识不深，要不要我亲自给你示范一下？”
    成蝶冰冷的眼神，暗含威胁的话，让若珠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向来只懂得欺善怕恶的她忍不住一阵哆嗦，“你，你可别乱来。我，我是英姨娘的人！”
    狐假虎威。成蝶心中冷哼一声，蓦地定定地看着她。
    英姨娘，舜英？想到这里，成蝶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双眉猛地一皱。
    不好！若珠这边的人突然就想起来，三年前舜华对舜英是多么地不待见，若不是牧静姝在劝着，指不定要动起手的。
    如今牧静姝不在了，她会不会一个发疯了就要揍人？这些丫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悄悄瞅了彼此一眼，嗯，她们怎么着也算人多势众，应该不碍事……吧？
    虽然是这么想，可是刚才看了成蝶露的那一手，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肯定的。
    然而成蝶却突然收起那副让人看了心惊胆颤的表情，竟然和煦地展开笑颜，“我才进府没几天，有个问题是在搞不清楚。在这秦府，到底是夫人的地位高呢，还是英姨娘的地位高？”
    若珠眯着眼打量着她，在她心中，自然是英姨娘的地位高，可是这样的话，绝对不能随便说出口。
    “夫人是当家主母，地位自然高一点。但是说到威望人心，就难说了。”
    “是么？嗯，没错，夫人是正妻，地位自然高一点，尊贵一点。”成蝶继续笑着说道，一点没有畏惧对面这群人怨毒的目光。
    这个贱人是故意的！秦府谁不知道，英姨娘的名分问题，不仅是英姨娘心中的痛，更是她们木槿园所有人的痛！
    成蝶目光凉薄，完全没在意她们的的怒气。
    “所以说，我作为夫人的贴身丫环，是不是要比你们这些姨娘的贴身丫环的地位稍微要高那么一点点呢？”成蝶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相当强调那“一点点”。
    高一点点，那也是高！
    成蝶的话，根本就是在狠狠地打她们的脸。
    “你个贱丫头！”若珠涨红了脸，口不择言地大骂，“你别仗着自己是夫人带回来就在这里欺人太甚。说到底，夫人自个儿也是只叨着死人光的狐狸精……”
    “啪！”成蝶快狠准地一巴掌呼过去，狠狠将若珠的脏话给扇掉。
    若珠整个人往旁边跌去，肿了半边脸。
    旁边的丫环见了，连忙将若珠扶了起来，然后将她们团团围着。
    “你敢打我？”若珠捂着被扇的脸，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一定要告诉英姨娘，让她赶你出去！”
    成蝶知道，不管若珠说了什么，自己动手了就是错了，说不定真的要被逐出秦府。
    可是她不后悔！
    “舜英，你真的要赶走我的成蝶吗？”楚伊人清脆的声音蓦地响起。
    “舜英不敢。”舜英惶恐地回答道。
    两人的对话，如同利剑一样，直刺这些丫环的心窝。
    她们连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去，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吓得浑身哆嗦，甚至忘了要跟楚伊人和舜英行礼请安。
    反倒是被她们围着恐吓的成蝶，竟然十分淡定，毕恭毕敬地行礼请安，大方得体地开口，“夫人金安，英姨娘金安。”
    “英姨娘，您要帮奴婢做主啊，这个贱丫头刚才无缘无故地扇了我一巴掌。”若珠双眼愤恨地瞪了成蝶一眼，情真意切地哭喊道，完全忘记了楚伊人的存在。
    丫环的素质，立见高下。
    “闭嘴！”舜英冷声喝了一声，然后尴尬地对楚伊人说道，“夫人，真的对不起。都是舜英调教无方，才会养出这么没大没小的丫头。”
    此刻，她杀了若珠的心都有了。
    让她寻个机会将成蝶带到自己面前，她倒好，善作主张地在一边教训起人来了？难道她以为躲到角落就没人发现吗？这么大一群人，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不寻常好吗？
    更别说这笨蛋竟然还乱说话，要是刚才那番话让秦彧听到了，别说若珠小命不保，就算是她，也会跟着被逐出秦府吧？
    一想到这里，舜英真心慌了，“可是夫人，请您顾念这些丫环年纪尚小，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我，我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再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做出这么恶劣

 第336章 好像吃醋了（3）

    她知道，自己这次闯的祸够大的，处理得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牵扯到英姨娘。不，难得逮到机会，宜桃夭肯定会让迁怒英姨娘的！
    若珠心中有着笃定，可是她又不够别人强势，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狠下心肠对待自己，全部担下责任之余，还狠狠地自残，只求宜桃夭能稍微心软一点点，不要对自己赶尽杀绝，也不要迁怒英姨娘。
    楚伊人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求夫人大人有大量，饶奴婢一条贱命。”楚伊人的沉默，让若珠慌乱，狠狠地再磕了三个响头，言语间将重点都放在自己身上。
    “前几天，夫君教我读书，里面有一句话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总算想通了，说的就是只有女子和找人特别难搞定！很不凑巧，我呢，刚好既是女子也是小人，所以不知道大量是什么，可以吃吗？跟姑息养奸、放虎归山是一个意思？”楚伊人故意曲解孔老夫子的话，笑意吟吟地看着若珠。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若珠的口出恶言，只是想故意吓吓这个恶婢而已。
    反正吧，成蝶没受到伤害，相反还占了便宜。楚伊人有些得意地瞅着若珠那半边红肿的脸，心中暗暗为成蝶打得这一巴掌叫好，真心让人心情舒畅啊！
    听到楚伊人又是抬出秦彧又是说自己不知道“大量”是什么意思，若珠吓得直接趴在地上哆嗦着。
    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
    舜英本来都打算牺牲若珠了，可是此刻听了楚伊人的话，便改变主意了。
    若珠唯一的好处就是死忠。这样的丫头可不能随便牺牲了，死也要死得其所。
    这么想着，舜英便向楚伊人求情，“夫人，请你开恩。我回去之后一定会严加管教的。”
    严加管教？教她们如何耍心机么？楚伊人在心底冷笑一声，嘴上却淡淡地笑着说道，“我相信你。可是呢，她们今天围攻的是成蝶，要怎么处置，我听成蝶的。”
    闻言，成蝶一愣，随即了然。
    她知道，夫人之所以会这样说，除了想让这些人下次不要随便欺负她以外，还故意给舜英制造一个试探她的机会。
    果然，舜英立刻转向成蝶，上前执起她双手，轻轻皱着眉，一脸恳切地说道，“舜华，看在你我多年姐妹的份上，请放过若珠吧。”
    成蝶低着头看着她如玉般的双手，上面涂着艳红的蔻丹，葱白的手指上戴着的金戒指上镶着让人炫目的宝石。
    她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却知道舜英这样的荣华背后，是牧静姝的忍痛成全。
    “承蒙英姨娘错爱，可是奴婢名唤成蝶，并非您多年的姐妹舜华。”成蝶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低眉顺眼却不卑不亢地回道。
    “不，你明明就是舜华……”舜英急忙说道，这容貌这神态这感觉，生生就是那个因为牧静姝而对自己充满了不理解的舜华啊！
    不过舜华的话，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是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想到这里，舜英又有些不确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跟宜桃夭一样，成蝶只是恰好跟舜华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一个就算了，绝对不可能是两个。
    “舜英，成蝶是我的婢女，你硬说她是牧静姝的舜华，是不是也要说我就是牧静姝？”楚伊人懒懒地打断了舜英的话，故意装出一脸严肃。
    舜英一愣，她显然没有料到楚伊人会突然这么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出这样的话，一颗心吓得差点停顿了。
    “不不不，夫人，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太过想念她们，如今看到跟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中的思念一时泛滥，才会逾越了。希望夫人不要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恶意。”舜英的脑袋里在快速运转，脸上挂着情真意切的表情，急切地想要解释，那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想念？想念得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哼，骗鬼去吧。舜英的话，楚伊人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你恶意也好，善意也罢，我都不想管，也管不着。”楚伊人站直身子，低头拍了拍衣服，正色说道，“不过，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成蝶是我宜桃夭在奴市相中并买回来的，她是我的贴身丫环。假如你真的很想念牧静姝和舜华，想念得吃不下睡不着的话，我也不介意你看着我和成蝶来缅怀故人。只是，别在我面前提起！”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楚伊人的语气很重，也很严厉。
    舜英一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楚伊人蓦地展露笑容，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知道，这很晦气。”
    “是。舜英知道。”舜英咽了咽口水，顺从地应道。
    “至于你嘛……”楚伊人走到若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轻松，“你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一只狐狸精，专门来勾引你们家老爷的，怎么着？你快去告诉他呀。”
    “奴婢不敢！奴婢错了！求夫人饶命。”纵然若珠心有不甘，此刻也不敢造次了。
    “我说了，饶不饶你，要看成蝶。”
    “成蝶姐姐！求求你。”若珠十分识时务地转向成蝶求饶。
    成蝶看了楚伊人一眼，刚好看到楚伊人朝自己眨了眨眼，便淡淡地说道，“夫人，成蝶不追究了。”
    “不好玩。”楚伊人故意叹道，然后故意恶狠狠地对跪了一地的丫环说道，“今个儿成蝶大发慈悲放过你们，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再做出这种欺负成蝶，啊，不，应该是你们敢欺负蒹葭园任何一个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是是是，奴婢不敢！”那些丫环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闻言，楚伊人脸上露出了绝美的笑容，“那就好。这次就放过你们。”
    “谢谢夫人！”
    “成蝶，我们回去吧。我还等着要吃红枣燕窝呢。”说着，楚伊人招呼成蝶跟自己离开，但是在转身之前，忍不住看向舜英。
    “夫人有何吩咐？”感受到她直愣愣的目光，舜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连忙开口问道。

 第337章 好像吃醋了（4）

    楚伊人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舜英，这个家你当了三年，相信对奖惩分明的家法规矩也熟透于心了。这些人都是你的丫环，我是不追究了，而你要奖还是要罚，那是你木槿园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一句话，是不是？”
    说着，看也不看舜英一样，转身就离开。
    舜英跟着转身，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了，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英姨娘……”若珠眼巴巴地看着舜英，迟疑地开口。
    “若珠，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行呢？我总是让你三思而行，可是却总是这么冲动！”舜英回过神，转身看着跪着一地的人，微微叹一口气，“绿兰杖打二十，关禁闭七天。其他人今晚闭门思过。”
    若珠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不……”
    “若珠，这顿惩罚你是免不了的。你也别记恨我，我都是为你着想。今天的事，要是传进了夫君耳里，而你并未受到任何惩罚，难保夫君不会追究。”舜英一脸无奈地说道。
    事实上，就算楚伊人没有说那段话，她也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若珠，不然她一股闷气无处发泄！
    闻言，若珠颓然地低下了头，她知道舜英说得在理，这一顿惩罚是绝对免不了的。
    “奴婢没有记恨英姨娘。”冤有头债有主，她会将所有的帐都算在那两个贱女人头上。
    “你知道就好。”舜英面露不忍，“待会有些疼，你要忍着，知道吗？”
    她的话，再次成功拉拢了一众奴婢。
    “哈哈哈，成蝶你刚才看到若珠那张脸了吗？”走在回蒹葭园的路上，楚伊人忍不住笑了出声。
    跟在身后的成蝶并没有回话。
    “嗯？怎么了？”楚伊人蓦地停下了，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她，“哪里不舒服？难道刚才被她们伤着了？”
    “没，没有。”成蝶回过神，连忙摇头否认，然后欲言又止地望着楚伊人，一脸担忧。
    “怎么啦？难道你担心她们会对付我吗？”楚伊人看出她的犹豫和担心，笑着摆了摆手，“别担心，我们的靠山大着呢。”
    楚伊人始终记得秦彧那让她随便闹的话，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报复。
    “不，不是那个。是，是，是……”成蝶抿着唇，硬是说不下去。
    “成蝶，有话直说便是了。我听说你以前可是一枚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这会儿怎么扭捏起来了？”楚伊人大喇喇地劝道。
    成蝶一头黑线，深呼吸两下之后便鼓起勇气说道，“夫人，您，您觉得我晦气吗？”
    她念念不忘的，便是楚伊人刚才的这句话。
    “晦气？”楚伊人皱眉，不懂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想了想，才终于想起来，“傻！我那是唬她们的。要是这样也觉得晦气，我就不会待在秦府了，不会照镜子，也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了。放心吧，我一点儿也没觉得晦气。”
    甚至觉得这样一种缘分，其实也挺奇妙的。
    “以后不许再提起这件事，知道么？”
    “是，奴婢知道。”成蝶重重舒了一口气，开怀地笑着应道。
    这件事，虽然发生在花园角落里，在场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可是天底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到半天时间，秦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知道了若珠欺人不成反被欺，知道了成蝶并不是舜华，知道了蒹葭园的人一定一定一定不能欺负！
    一时间，蒹葭园的人都觉得有些飘飘然，谁让他们有一个护短的主子？而且这个护短的主子还是当家主母，受尽极宠，更甚者，竟然会这样放话出来不让人欺他们一分！太幸福了，有木有？
    所谓一荣俱荣，蒹葭园上下不由得又向楚伊人多了几分忠心。
    入夜，楚伊人将绿兰和成蝶打发到外室候着，自己则靠在床上静静地看书。
    这些天，秦彧总是早出晚归，因此楚伊人十分自觉地收拾好自己，并没有让他担心。
    一开始她还十分不习惯与他同住在蒹葭园，可是等他住下来以后，却发现也没什么不妥，毕竟他们之前在风渺馆和南山县也都是这样。
    等了一会儿，就在楚伊人差点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轻轻地就开了。
    “夫君你回来啦？”楚伊人一个激灵便醒了，披着外衣匆匆跳下床迎上去，“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一整天没见面，秦彧很想将她揽进怀里，可是一想到自己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还带着深夜寒露，便强忍着站在那里，“你怎么还没睡？”
    “在等你呢？我马上让人给你备水洗澡。”说着，她喊了绿兰和成蝶去备热水，自己则拉着秦彧坐到贵妃椅子上，让他舒服地靠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捏着肩膀。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仿佛是她骨子里要这样做似的。
    “今天有什么特别事发生吗？”秦彧闭着眼睛，淡淡地问道。
    “特别的事？”楚伊人想起下午的事，猛地一笑，“有啊！”
    然后，她便将下午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
    自从她上次被掳到归荑园以及王芬事件以来，他便有意识地往秦府安插眼线，府里一般的事已经逃不出他的视线。
    “你啊，还是这么冲动，难道就不怕狗急跳墙？”秦彧伸手拉着她坐下，双眸紧紧地看着她，“要是那些丫环被逼急了，拉着你同归于尽，那怎么办？”
    “凉拌！”楚伊人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没心没肺，被人害了也不知道。”秦彧本来想板起脸教训她几句的，可是整整一天没见了，实在舍不得，便轻轻淡淡地笑着说道。
    “不要紧，有你就行了。有你在，没人害得了我。”楚伊人猛地扑进他怀里。
    整整一天没有闻到他的气息，好想念呀。
    秦彧一愣，连忙抓着她的手臂想拉开她，“我身上沾了寒露，你这样会受凉。”
    “才不会。”楚伊人索性环着他的腰，脸颊在他怀中磨蹭着，“夫君的怀抱明明很温暖呢。”
    闻言，秦彧原来想拉开她的手变成紧紧抱着了。
    就在此时，绿兰和成蝶提着热水进来了。
    楚伊人看着成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压低声音，“夫君，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第338章 好像吃醋了（5）

    “夫人，真的要打开吗？”绿兰紧紧地握着手心的铁钥匙，一向淡然的脸上挂着些许的不确定。
    “当然。”楚伊人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放心吧，这事已经得到了夫君的同意。”
    昨天晚上，楚伊人一时冲动之下，直接跟秦彧说了想带成蝶去归荑园走走，还没说出原因，秦彧便已经很爽快地点头答应。
    ——“夫君，你真的答应了？”楚伊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反正我不答应，你也还会偷溜进去，那还不如堂堂正正地进去。”秦彧如此说道，一脸宠溺，“正好也让那些人知道，你在府中无禁地。”
    府中无禁地，那么他心中呢？楚伊人想着昨天晚上和他的对话，不由得想了更多，跟他相处得越久，心便越被他牵着。
    “咔嚓”一声，归荑园厚重木门上那崭新的铁锁被绿兰轻轻地打开了，楚伊人的思绪也就跟着回来了。
    “夫人，这锁……”成蝶看着绿兰手中那把与归荑园的破败格格不入的铁锁，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夫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亲自过来换锁。”楚伊人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微微笑着解释，然后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成蝶你还好吗？”
    越靠近归荑园，成蝶的脸色就越不好。到了门口的时候，她苍白的脸色更是让人担心不已，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奴婢没事。”成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眸看了看那破败的“归荑园”三个字，一阵心疼猛烈地袭来。
    “没事的话，就进去吧。”话虽如此，楚伊人还是看出了成蝶的逞强，悄悄朝绿兰投过去一个眼神。
    绿兰会意，连忙上前扶着成蝶，“成蝶姐，我扶你进去。”
    夫人在前面走都不需要扶，丫环反而要让人搀扶，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成蝶此刻颤抖得厉害，根本没有想太多，点了点头，反手紧紧地抓着绿兰的手臂。
    楚伊人看了她们一眼，微微一笑，转身便用力推开那扇紧闭了三年的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之前她曾经独自在夜晚偷偷溜进来，对两个园子一模一样的事情早已有底，可是如今大白天看到，心中依然惊了一下。
    唉，如果不是心里清楚的话，她都要为蒹葭园的破落而心疼了。
    楚伊人尚且如此，跟在她身后的绿兰和成蝶的心情可想而知，尤其是成蝶，看着物是人非的地方，一步一揪心，两行清泪就这样默默地流了下来，抓着绿兰手臂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
    绿兰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悄悄地给她递过一条手帕。
    她尚且会感到心痛，更遑论是从小跟在牧静姝身边的舜华，想必此刻是心痛得无以复加吧？
    成蝶努力想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可是越是这样想，眼泪就流得越凶，最后更是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一声声呜咽声让人听了也跟着难受。
    楚伊人停下脚步，就这样站在那里，“想哭，便放肆地哭吧。”
    闻言，成蝶再也压抑不了，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绿兰看着，并没有扶起她，反而受到她的影响，默默地跟着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也忍不住哭了出声。
    三年来，她虽然一直暗中与牧守安做事，但是因为始终不交心，一直都独自承受着对牧静姝的思念以及对火灾真相的执着，早就已经心累得很，早就已经想这样狠狠发泄了。
    楚伊人看着，轻轻蹙起了眉，她可以理解成蝶大哭，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淡然的绿兰怎么也跟着哭了起来，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欲绝。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么？楚伊人这么想着，狐疑地看着绿兰。
    不过说真的，看着自己的两名贴身丫环同时因为怀念牧静姝而崩溃大哭的模样，楚伊人突然就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的丫环被抢走了一样。
    尽管如此，但是她依然很安静地站在一边，并没有打扰正在努力发泄的两人。
    许久以后，绿兰和成蝶慢慢止住了哭泣，用手帕擦干眼泪，一同走到楚伊人面前，双双跪了下来，“夫人，对不起。奴婢失态了。”
    “什么失态，不过流几滴眼泪，人之常情。”说着，楚伊人一手扶起一个，“不过我想不明白，这里明明跟蒹葭园一模一样，可是成蝶你在蒹葭园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感觉，怎么……”
    “奴婢不知道。可是，一路走过来，奴婢的心没来由地越来越沉重，走到大门的时候，奴婢一阵胸闷，差点都不能呼吸了。”成蝶沙哑着声音说道，“进来以后，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一些画面，虽然并未看清那是什么，可是一步一揪心，一阵阵悲伤的情绪就这样压了过来，让奴婢承受不了。”
    她实在说不出原因，仅仅是感觉而至，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而已。
    楚伊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有没有想起些什么呢？”
    “只想起一些日常，重要的都没有想起来。”成蝶吸了吸鼻子，有些内疚地说道。
    “于微处见关键。你觉得不重要的，说不定隐含着什么重要的信息呢。”楚伊人笑着抚慰她，鼓励她说出来。
    成蝶眨了眨眼，连忙点头，“那奴婢在前面引路，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都说给夫人听？”
    “好。”楚伊人应着，侧过身让她先走，也不忘暗暗地打量了绿兰一下。
    心理素质超强的绿兰已经平复了心情，脸上一片淡然，如果不是双眼还闪着光，如果不是脸颊和鼻头依然红红的，根本看不出来她刚才有哭过。
    “绿兰你没事吧？”楚伊人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奴婢没事。静姝夫人曾多次帮助奴婢，奴婢刚才看到成蝶姐哭得那么伤心，一时忍不住，请夫人原谅。”绿兰顺势解释道，她也知道自己突然就这样哭起来，肯定会让人感到疑惑。
    “那就好。”楚伊人笑了笑，并未继续深究，而是牵着绿兰跟在成蝶身后，以行动来让绿兰释怀。
    成蝶带着她们穿过前厅，一直往后院走去。
    在看到那个已经干涸的湖中央上面的亭子时，成蝶蓦地停下了脚步，轻轻皱眉，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怎么了？”楚伊人侧头看过去。

 第339章 好像吃醋了（6）

    湖心亭？这里的湖心亭无论是位置还是样式，都跟蒹葭园的那个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湖心亭破败得让人不忍直视。
    亭顶缺瓦少梁，亭柱斑驳倾斜，边上的轻纱遭受风吹日晒，早已成为一缕缕破布。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淡淡哀愁从心底涌上来。
    “那个湖心亭，是小姐的最喜欢去的地方。以前，小姐经常和姑爷，呃。”成蝶一愣，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当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彧才对。
    小姐的夫君，她理应称呼姑爷，可是这个姑爷现在恰好是夫人的夫君，她好像应该喊老爷……不过，这样又变成了“小姐和老爷”……
    莫名地感到一种违和感。
    “在这里，你就唤小姐和姑爷吧。”楚伊人快速反应，淡淡地说道。
    这里是归荑园，被他紧锁了三年的地方。在这里，满满的都是他与“她”的回忆，这些回忆里没有她的存在。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将现在强加于这儿。
    绿兰跟在楚伊人身边的时间说长不长，可是也不算短，多少能知道楚伊人此刻心中所想，便暗暗对着成蝶点了点头，示意她按照楚伊人说的去做。
    “以前，在天气好的时候，小姐和姑爷经常会来这里抚琴合奏。可是，自从姑爷纳了妾以后，经常就是夫人独自来这里抚琴了。”成蝶眼神迷离，轻声地说道。
    “不是还有牧守安么？”楚伊人记得绿兰之前说的明明是三个人一起的。
    “嗯，还有安少爷。可是怎么说呢，虽然安少爷一直都在，可是奴婢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安少爷在这边很突兀，嗯，大约就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吧。”成蝶皱着眉，闭着眼缓缓回忆，“尤其是在小姐和姑爷抚琴对望的那一瞬间，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并非牧守安格格不入，而是那两个人太过登对，所以给人一种世上只有他们彼此的感觉吧？楚伊人的心有点酸涩。
    成蝶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留意到楚伊人的情绪变化，继续开口说道，“天气不好的时候，小姐和姑爷就会去书房，或者对弈，或者作诗，或者练字，或者作画。”
    “琴棋诗书画，样样在行？”楚伊人心中冒着小小的酸泡儿，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嗯。小姐在这些方面的造诣都很高，一点也不必男儿差。而且女红也做得极好，那时候姑爷的衣服、鞋子都是小姐亲自做的。”成蝶有些骄傲地说道，对牧静姝的敬佩之情跃然于脸上。
    原来如此，牧静姝是一个真正的才女啊！楚伊人抿了抿唇，不自觉地在心中比着，容貌相同又如何？内涵是硬伤啊。
    她妄自菲薄地觉得她和牧静姝之间的距离根本不可仰望。
    唉，早知道应该听娘的话，认认真真地跟着娘学这些东西才对的！长这么大，楚伊人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吗？”楚伊人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舒服，假意咳了两下。
    “争吵？”成蝶歪着脑袋，努力地回想着，“奴婢印象中未曾见过他们争吵。小姐一直都是那么淡淡的，不争不闹，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的情绪变得激烈。至于姑爷，一旦他心情不好，情绪不佳，小姐便会泡满满一壶香茶，然后和姑爷一边品着茶，一边轻声说话。常常是一壶茶喝完了，姑爷的心情便会变得好起来。”
    是么？喝个茶心情就会变好，还真是容易哄啊？楚伊人越听，心里的酸泡泡便越多。
    “啊，不。”成蝶双眉紧紧地皱着，“他们曾经吵过一次很严重的架。是关于纳妾的！当时小姐非要姑爷纳妾，可是姑爷说什么也不肯。小姐便恼了，发了很大的脾气。那是我第一次见小姐发脾气。”
    这件事，楚伊人在牧静姝的札记上看到过，她知道那时候牧静姝心里其实是很痛苦的。不过在楚伊人心里，她是一点儿也不同情牧静姝，甚至隐隐感到不满和愤怒。
    既然痛苦，那就不要逼夫君纳妾啊。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对夫君造成多大的伤害吗？她甚至还用绝食的方法来逼夫君妥协……
    一想到这里，楚伊人的心就隐隐作痛。
    “不，不对。除了这一次以外，还有一次，那次是因为什么呢？”成蝶一脸痛苦，有些事想抓住，却怎么也没抓不住。
    “是因为要逼夫君去木槿园吧。”楚伊人有些冷然地开口说道。
    “对！舜英，舜英她有一天来找小姐，说什么谢谢小姐成全，又说什么心甘情愿和义无反顾，还说了身子脏什么的。我很想认真听，可是小姐让我到门外候着。舜英走了以后，小姐的情绪就变得十分低落了。”成蝶狠狠地皱着眉，一脸痛苦，双手抱着头，有些急地说道，“小姐让我找姑爷过来，他们两个人在房里聊了一下，然后姑爷整个人就暴躁了，狠狠地砸了小姐房间里的东西。然后，然后，然后……啊！”
    成蝶惨叫一声，她是很想继续回想，可是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她头痛欲裂地吼了一声，人就有些站不稳了
    楚伊人和绿兰眼明手快地迅速扶着她，“好了，不要再想了！慢慢来就是了。”
    成蝶喘着粗气，泛着冷汗，根本没有力气回应。
    “来，先到旁边坐着休息一下，等恢复好了再出去。”楚伊人和绿兰合力将成蝶扶到一边的石梯坐着。
    成蝶这个模样从归荑园出去，假如被有心人看到，肯定会浮想联翩，谣言四起。倒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顺便也可以好好整理成蝶刚才那些话。
    秦彧和牧静姝那晚聊了什么，她从牧静姝的札记看到些端倪，不外乎就是让秦彧去跟舜英同房罢了。
    真正让她不解的是牧静姝和舜英的那次聊天。
    成全、心甘情愿、义无反顾、身子脏……牧静姝和舜英聊的到底是什么？
    总觉得这里的信息量很大，可是牧静姝已死，也没有在札记中提及，普天之下只剩下舜英知道了。可是，舜英并不是傻子，又怎么会说出来？
    楚伊人抬起头，默默地环视了归荑园一圈，今天的收获不算小，却依然毫无头绪。

 第340章 好像吃醋了（7）

    重重的挫败感猛烈地朝她袭来，压得她呼吸不畅，心情不佳，然而更让她觉得不快和憋屈的是，比起毫无头绪这件事，心中竟不断涌出酸酸的、难受的感觉。
    她潜意识地把目光又停在湖心亭上，耳边不断响起成蝶刚才说的话，心中那别样的情绪越发浓厚，这样陌生且难受的情绪让她的脸色越来越冷凝。
    是的，她没来由就觉得很生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人，在气什么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她一股闷气没处发泄的时候，却在归荑园门口遇上了形迹可疑的玉念春。
    可恶，她还想要一个好好地静一静呢！
    “你，你们……”玉念春一脸惊恐地看着先后从归荑园走出来的楚伊人和成蝶，就仿佛见到了当年的牧静姝和舜华一样，这种感觉真心不好。
    “表小姐，你怎么过来了？”楚伊人冷着声音问道。
    “我，我……”玉念春期期艾艾，并没有回答。难道她要大喇喇地说自己派了人跟踪她们吗？
    楚伊人此刻的心情糟透了，根本没有耐性听她说话。
    “没什么事的话，表小姐还是快些离开吧。夫君说了不许任何人靠近的，要是让他知道了你偷偷过来，指不定又要对你不满了。”楚伊人直愣愣地看着她说道，“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在这里多停留一刻，她都觉得难受。因此这些话说得又快又急，却真的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然而听在敏感的玉念春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在嘲讽吗？还是在显摆？
    玉念春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表嫂你不也过来了吗？而且还进去了！难道你就不怕表哥对你不满吗？失去表哥的庇佑，你要怎么办呢？”
    闻言，楚伊人匆匆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这是给机会她发泄是吗？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客气了。
    “表小姐，你我身份毕竟不同。这儿对你来说是禁地，对我来说却并不是这样一回事。”楚伊人缓缓转过身，一脸似笑非笑，“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到绿兰锁门的动作吗？她手中的那把钥匙，是夫君亲自给我的。我愿意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你管不着。”
    闻言，玉念春一愣，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秦彧竟然会这么做。
    想了想，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浑身是刺，而是一脸轻松，如楚伊人那样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表嫂别生气啊，我刚才那样说也只是因为关心表嫂而已。你知道，舜英当家那会儿，就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这真的是致命的……”
    “不劳表小姐操心。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秦彧的妻子，是秦府的当家主母。”楚伊人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
    “啊，那是当然。表嫂毕竟在名分上就与舜英不同。不会像她那样自我感觉良好，总以为自己能是秦府的当家主母，总以为，”玉念春顿了顿，直直地看着楚伊人双眸，以更加轻松鄙视的语调说道，“总以为自己能代替牧静姝在表哥心中的位置。说到底，不过是替代品而已。表嫂，你说对吗？”
    不过是替代品而已……楚伊人心中一紧，竟无言以对。
    对啊，她不过是替代品而已。
    “夫人，起风了，快些回去吧。”绿兰察觉到楚伊人异样的情绪，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楚伊人看了她一眼，木然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理会玉念春，缓缓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失神远去的背影，玉念春脸上露出了满足、嘲讽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啊！第一次能在口舌之上赢了她们！心中满满都是成就感啊有木有！
    “夫人，您不要听表小姐胡说八道。”看着楚伊人一脸落寞，绿兰和成蝶忍不住开口劝慰。
    出了归荑园，成蝶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三五两下便完成了角色转换。
    “我没事。”楚伊人淡淡地说道，游魂一样幽幽地径直往房间走去，对于路上所有人的请安一概熟视无睹。
    这一天，蒹葭园就像是进入了寒冬一样，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说话、走路、干活都轻轻的，生怕楚伊人那把沉默的火烧到自己身边。
    晚上，当秦彧如往常那样回到房，发现楚伊人竟然没有跳着下床迎过来，心中瞬间便觉得不习惯。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听到她浅浅的均匀的鼾声，嘴角不禁轻轻扬起。
    他知道她今天特意带成蝶去了归荑园，说要帮成蝶恢复记忆，不管成蝶有没有成功想起什么，她是肯定会弄得心力交瘁。这么想着，他轻轻地帮她拢了拢被子，轻声说道，“辛苦了，晚安。”
    假寐中的楚伊人心中一紧，可是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秦彧并没有察觉到什么，默默找出自己的衣服到别的厢房沐浴。
    房门一关上，楚伊人立刻睁开双眼，轻轻咬着下唇，竟因为他没有发现她心情不好而隐隐觉得委屈。
    她知道这样想很矫情，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楚伊人，你有病！她暗暗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猛地闭上眼，一滴眼泪悄然自她的眼角滑落。
    如果这一晚是偶然，那么之后连续几晚都是这样的话，那便是有问题了。当秦彧最终将手头上累积了一个月的工作，加上未来两个月的工作全部处理后，回过头才发现，自从那一晚之后，楚伊人便没有再等过他门。
    更甚者，他清晨起床的时候她还没睡醒，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这样一算，他们整整好几天都没有好好见上一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一天，他特意提前回来，想要好好跟她处一下，却发现她将自己锁在内室里，绿兰和成蝶在门口站着。
    秦彧看也没看她们一眼，伸手敲门，“娘子，开门。”
    房内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才见楚伊人打开门，“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几天没见，她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么一句听起来略微有些嫌弃的话，秦彧心中不由得有些不爽快。
    他挑了挑眉，似假还真地开口，“怎么？嫌弃我了？”
    嫌弃？她也想啊！楚伊人在心底苦笑一下，面上却微微瞪了他一眼，“是谁忙起来不见人的？谁嫌弃谁还不好说呢。”

 第341章 好像吃醋了（8）

    “被你这样说，倒显得是我不对了？”秦彧轻轻一笑，牵起她的手说道。
    当然！楚伊人下意识就想脱口而出，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了端庄柔雅的一句话，“对不起。夫君在外面那么辛苦的工作，我实在不应该这么不懂事。”
    闻言，秦彧有些愕然地看向她。
    “怎么了？”楚伊人微微笑着问道，眼神越发地温柔。
    秦彧眯着眼打量着她，总觉得这样的笑不属于她，反而让他想起“她”。
    “你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了呀。啊，夫君，我想下棋。”楚伊人突然说道。
    “下棋？”秦彧越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眼光的余角扫了绿兰和成蝶一眼，发现她们也一脸惊讶，惊讶之中带着微微的担忧。
    担忧么？难道是跟上次去归荑园有关？
    秦彧淡淡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说道，“好，我陪你下棋。”
    说着，便让绿兰她们准备好棋盘和棋子。
    “需要我让棋吗？”在开始前，秦彧直直地盯着她双眼，笑着问道。
    楚伊人张嘴就想回答，可是在说出话之前就摇了摇头，“不，不用。”
    “那开始吧。”说着，秦彧便拿起一枚黑子，轻轻发在棋盘中央。
    见状，楚伊人深呼吸一下，十分优雅地拿起一枚白子，不紧不慢地紧挨着他的黑子放了下去。
    秦彧嘴边轻轻上扬着，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又放了一枚黑子。
    这样一来二去轮流交替着，秦彧一边放黑子一边收白子，十分轻松怡然。
    反观楚伊人这边，虽然强装镇定，可是眼眸里慢慢出现了急躁。
    眼看着自己的白子被他的黑子围追堵截，最后又被他围杀了一大堆白子，她情急之下忍不住开口，“等一下，我刚才下错了！”
    说着，就想伸手要从他手里“抢救”她珍贵的白子。
    “子落棋盘不悔棋。”秦彧躲着她的魔爪，直接将抓来的“俘虏”放到一边。
    “我不是悔棋！我是下错了而已！”楚伊人坐直了身子，硬拗着。
    “一样的意思。继续。”秦彧并没有心软。
    见状，楚伊人紧紧咬着下唇，却也辩驳不得，郁结难舒地继续下着白子。
    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还来吗？”秦彧笑着问道。
    “来！”楚伊人咬了咬牙，满眼委屈满眼忧愤地瞪了过去，“可是这次你要让棋！”
    “刚才你说不用。”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楚伊人娇蛮地反驳着，输就算了，还输得这么难看，这是她不能忍的。
    这一盘棋，楚伊人依然扛不住，没几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夫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好男不与女斗这句话吗？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手下留情。”楚伊人嘟着嘴抗议道。
    “心中留情便可以了。”秦彧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一下刚才因为烦躁而抓得有些乱的头发。
    楚伊人一颤，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有些急。
    “不下棋了。我们去练字吧。”她急忙转移话题，腾地站起来往书房走去，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一开始努力装出来的大家闺秀形象早被几盘棋给弄得破了功。
    看着她气急败坏要逃开的身影，秦彧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早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输棋输得这么惨，肯定会受不了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绿兰和成蝶忍不住相对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一些担忧。先是下棋，再来是练字，接下来会不是是作诗、画画、弹琴呢？
    这样，不就是……夫人，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绿兰和成蝶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哀鸣一声，尤其是绿兰，她可是深刻记得冬至那晚发生的事。虽说现在老爷对夫人的态度好了许多，亲昵了许多，可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变了呢？
    这么想着，绿兰已经做好了随时拯救楚伊人的心理准备。
    书房里，楚伊人在很认真仔细地磨着墨，“夫君，我为你磨墨，你想些什么随便写。”
    “不是一起练吗？”秦彧挑眉，刚才他明明听到的是“我们去练字”，怎么到了这儿却变成了她磨墨他练字？
    “我这不是写得不好吗？那就无所谓献丑了。”楚伊人赧然一笑。
    其实她的字十分娟秀得体，一点也不差，只是跟牧静姝这个真正的大才女相比，始终是差了一点。
    “字丑又不是人丑，多练练是可以练好的。”秦彧一边挥毫一边说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就要改。”
    ……楚伊人一阵无语，难道他听不出她说的是很谦虚、很谦虚、很谦虚的话吗？他就真的不能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一下？
    正当她在自怨自艾的时候，秦彧早已写完了一段话，“来，读一下。”
    楚伊人走过去，低头一看，浑身一颤，却还是强装镇定低声吟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
    后面空白。
    “夫君，你还没写完。”
    秦彧笑了笑，左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右手则提起笔在后面续写了几个字。
    我！心！里！楚伊人眨巴着眼睛，他写的是什么鬼？
    “所谓伊人，在我心里。”秦彧低沉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吓得楚伊人连忙往旁边跳开，可是她的手早已被秦彧握着，根本就跳不远。
    秦彧轻轻一扯，她就又回到他身边。
    “来，我们来玩填字游戏。”说着，秦彧又提笔写下三个字：秦之好，而“秦”和“之”之间空了一个字的距离。
    “秦晋之好。”楚伊人一看，便知道了答案，连忙拿起笔想写下去。
    “错了。”秦彧淡淡地说道，一把抓住她拿着笔的手，诱导着她缓缓在纸上写下一个“楚”字，“我个人比较喜欢楚国。”
    秦楚之好？秦楚之好！楚伊人一愣，连忙扭头看向秦彧，眼眸中闪着不确定。
    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了她的真实名字？不确定他从下棋一系列下来的“情话蜜语”到底是不经意的还是故意而为？可是，为什么呢？
    “发什么呆？”秦彧轻轻笑道，“接下来做什么呢？作诗呢，还是画画呢？不过外面天气不错，不如去湖心亭谈谈情？”
    弹弹琴？楚伊人还没回过神，点了点头，下意识就开口吩咐道，“绿兰，成蝶，把瑶琴搬去湖心亭。”

 第342章 好像吃醋了（9）

    秦彧挑眉看着她，没有说些什么，心底却忍不住要为她的坚持而默默点个赞，同时又鄙视了一下她的智商。
    到了湖心亭，一阵寒风吹过，楚伊人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看着前面正在泡茶的小丫环，魔怔一般走上前将茶具拿了过来，“我来。”
    “夫，夫人？”小丫环显然被吓到了，瞪大双眼看着楚伊人，同时被她身后某人强大的存在感给压得呼吸有些困难。
    “哎，接着要怎么做？”楚伊人看着眼前各种茶具，根本就弄不懂要怎么做。
    真是奇怪，不是把茶叶放进茶壶，加热水就好了吗？其他这些东西到底是干嘛用的，围观的吗？
    看着楚伊人一脸茫然，又看到秦彧一脸淡漠，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小丫环迟疑了两下，哆嗦着上前帮忙。
    当茶香飘出来的时候，刚好绿兰和成蝶也搬着瑶琴来了。
    绿兰和成蝶将瑶琴放好，连忙上前接过小丫环的活，对着局促不安的小丫环说道，“你先下去吧。”
    小丫环感激地看了绿兰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便低着头逃走了。
    “夫君，请喝茶。”楚伊人拿起一杯茶，吹了吹便递到秦彧面前。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伸手接过茶杯，轻轻地闻了了一下，放到嘴边小小地品了一口，随即一口喝了下去。
    “好喝吗？”楚伊人惊讶地瞪大双眼，那茶不热吗？
    他点了点头，顺便将桌上剩下的几杯茶都喝了。
    真那么好喝？还是太渴了？看着瞬间空了的几个茶杯，楚伊人皱了皱眉，又倒了一杯茶想要试一下。
    “天气冷，你应该喝些姜茶暖暖胃。”说着，秦彧就抢过她手中的茶杯，照样一饮而尽。
    不等秦彧说得更多，绿兰已经下去准备姜茶了。
    “谢谢。”楚伊人看着他，突然开口说道，“夫君，你去帮我调一下音好不好？”
    “好。”秦彧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走到瑶琴前，轻轻拨了一下琴弦。
    趁此机会，楚伊人迅速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
    “夫人！”成蝶连忙上前，掏出手帕帮她擦着嘴边的茶渍。
    楚伊人五官都皱着，接过手帕自己擦了起来。老天爷啊，这茶好涩啊！他到底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这么想着，她抬头便要询问，却发现他早已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站在自己面前。
    “夫君，这茶叶不好。”她迫不及待地喝下那白开水漱口，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
    “嗯，茶叶不好。”秦彧顺着她的话说道。
    楚伊人看了他一眼，将口中的白开水吐了出来，“其实是我的技术不好。”

 第343章 好像吃醋了（10）

    秦彧的动作很快，楚伊人坐在炕上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热水和药都准备好了。
    “有点痛。”秦彧轻轻说了一句。
    “什么？”楚伊人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却看到他很轻柔很仔细地帮她洗手，心中不由得一颤。
    秦彧皱眉看着她葱白似的手指，指尖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孔伤口，原来小小的并不碍事，可是刚才弹一弹琴，琴弦早已将这些本来不起眼的伤口变得红肿、出血。
    难怪刚才第一个音那么尖锐和怪异！是被突然的痛给扰乱了吧？
    一想到她刚才忍着锥心的指尖痛弹完那一首曲子，他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手指头那么多伤口？
    他很想问清楚，可是又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不能静下心来帮她上药，于是就强忍着心中的急切，十分轻柔地在她指尖上敷了一层淡淡的药。
    当一切妥当，便是开始逼供、算账的时候了。
    “说吧。”秦彧将东西扔到一边，双手环胸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冷，让楚伊人感到一些害怕，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只是问了这两个字，倒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说什么？”楚伊人犹豫了一下，决定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跟我装傻？”秦彧拉了一把椅子过来，优雅地坐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她，“我现在多的是时间跟你耗着。”
    ……楚伊人无语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觉得他有些无赖？
    “耗就耗。”楚伊人心底也恼了，猛地坐正了身子，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
    话是这样说，可是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楚伊人没两下便败下阵来，眨了眨眼，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逼视，却依然不愿意说话。
    见状，秦彧猛地站了起来，转身走进内室。
    他就这么认输了？楚伊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内室方向，心中一片疑惑，知道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直接跳下暖炕，朝着内室直奔而去。
    才进去，便发现秦彧拿着一块十分眼熟的藏青色棉布，脸色猛地一紧。
    “这是什么？”秦彧轻轻甩了甩手中的棉布，“这就是你手指头受伤的原因？”
    楚伊人抿着唇看向他，却见他一脸为莫如深，实在是不太好忽悠啊。
    “不说？”秦彧猛地双手紧抓着那块棉，看那样子似乎想要撕了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不要……”楚伊人的话尾消失在一声“撕拉”的声音之中，她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奋斗了几天的成果就被人这样撕烂了。
    一股委屈油然而起，眼眶默默地就

 第344章 帮我交保护费（1）

    眼睛抽筋了……真是一个好理由！秦彧忍不住笑着摇头。
    好吧，她错了。楚伊人想到自己这蹩脚的理由，不由得一脸抑郁。
    这样一来二去，刚才还哭得抢天动地的楚伊人，心情便平复下来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吗？”秦彧低头把玩着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
    楚伊人一愣，其实说不知道那都是假的。虽然她在男女之情这方面还没有完全开窍，却依然感觉自己这样的情绪依稀、约莫、大概、好像就是吃醋了……
    吃醋了，这是不是代表着那啥呢？楚伊人不敢深思。
    “我不知道。”楚伊人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很珍惜现在。”
    珍惜这些还能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的日子，珍惜这些她的秘密还没被暴露出来的日子。
    秦彧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直接开口询问她关于她身份的事，直接将所有事都挑明了来说，可是又担心，如果她现在依然不愿意让他知道，那么他一旦问了出来，会不会让她心生离意？
    有了在乎，人也变得患得患失了。秦彧忍不住在心底自嘲地想道。
    好吧，既然她要装傻，那么他也陪着她装傻。
    到了最后，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却彼此不知道。
    尽管这样，经过这样一个小闹剧，两人的感情又深了几分。
    这从秦彧的一些细微变化中看得出来，例如他在府里待的时间长了，每天都陪着楚伊人游山玩水，每天晚上都在蒹葭园过夜，而且，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尽管只是在楚伊人面前才这样，却足以让府里的人大惊小怪好一阵了。
    而更加让人觉得夫人在老爷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的原因，则是秦大爷今年竟然大摆生辰宴！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夫人一句“我要给夫君热热闹闹地过生辰”。
    此消息一出，整个秦府，不，整个东篱城，甚至是整个南方都沸腾了，甚至莫名地对“秦夫人”产生了一种近乎于观音菩萨打救世人的崇拜。
    谁都知道，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以来，秦彧就一直很低调，不再出席任何宴席，甚至连秦老夫人和冬至家宴也一直缺席。这让那些挤破脑袋想要献媚的人抑郁难当，别说拍马屁了，特么想要见个面都见不着啊！
    如今好了，因为秦夫人一句话，他们终于迎来这么一个绝世好机会！此刻不努力表现更待何时？这些人抱着绝对不能输给别人的念头，个个都摩拳擦掌地做着准备。
    他们尚且如此，秦府上下更是进入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高度紧张期。
    “舜英，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操办了。”楚伊人特意找到舜英说道，“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谢谢夫人信任。可是舜英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怕会辜负了夫人。”舜英谨慎地回道。
    虽然她是真的好想要亲自操办夫君的生辰宴，可是仅剩的理智却在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只怕一有什么疏忽，她便要被家法伺候了。
    “怎么？难道你还在记恨着若珠那件事？”楚伊人一早就知道舜英不会轻易答应，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嗯哼，她这样说的话，舜英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果然不出意料，听到她的话，舜英的脸色快速闪过一丝难看，轻轻扯着嘴角，“舜英不敢。惩罚若珠一事，都是舜英自个儿的决定，跟夫人没有任何关系。舜英只是担心做得不好，扫了夫人的兴，败了夫君的心情，丢了秦府的面子罢了。不过，既然夫人如此信任跟厚爱，舜英赴汤蹈火，必定会好好筹办夫君的生辰宴。”
    “谢谢你。”目的达成，楚伊人寒暄了几句便带着绿兰和成蝶离开了。
    其实，这次要大办秦彧生辰宴的原因，并非因为她那句想要热闹过生日的矫情白痴话，而是因为她想要将整个局面弄得乱一些，再乱一些。
    只有这样，她才能掌握主动，才能在旁边寻找舜英的死穴并迅速作出攻击。
    “走吧，我们出去逛逛。”楚伊人将所有事情推给舜英以后，心情特别轻松，特别欢快，如今她能专心致志地给秦彧准备生辰礼物了。
    “奴婢马上去准备马车。”成蝶马上应道，不等楚伊人反应便已经转身离开。
    “哎！等等！”楚伊人迅速反应过来，小跑上去抓着成蝶的手臂。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成蝶性格属于大大咧咧，说风就是雨，行动力超强，而且心思单纯，脸上总是藏不住事儿。这跟她一直以来对舜华的印象严重不符。
    牧静姝那样静好的女子，怎么会有一个毛燥的贴身丫环？看看舜英，虽然心地不太好，但是起码心思缜密啊！
    因为担心是失忆带来的后遗症，她还特意跑去跟秦彧商量，谁知道竟然得到的四个字的回答：本性如此！
    那一瞬间，她就感觉自己收了一枚特大号加强版的小五。
    唉，不省心啊！
    秦彧在知道她的想法以后，竟然还微微笑着安慰她说，“成蝶的本性出来得越多，就越说明她打从心底将你当成主子。况且你也是这么让人不省心，就别嫌弃了。”
    这话说得楚伊人又是一阵抑郁，她哪里让人不省心啦？况且，她也没有嫌弃成蝶，只是幻想破灭了，总要找到原因啊！
    “夫人，不出去了吗？”成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迅速拉了回来。
    “出！可是不要备马车，我们轻装瞧瞧出去。”楚伊人压低声音说道。
    绿兰耳尖地听到了，心中不由得想起上次这样溜出去却溜进了风渺馆，更引发出一堆麻烦。
    假如那风渺馆不是秦彧的，那样的后果足够她以死谢罪无数遍了……
    “夫人，奴婢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绿兰想起都觉得后怕，不由得开口阻止。
    闻言，成蝶马上皱眉，“绿兰，你怎么能这样跟夫人说话呢？”
    她骨子里那种坚决护主的执着立刻冒出来了。
    “就是！你不可以这样！”楚伊人立刻附和道。
    二对一，绿兰处于劣势，但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您难道忘记上次的事了吗？”

 第345章 帮我交保护费（2）

    “我……”楚伊人语塞，有些心虚地别过脸，她怎么可能忘了呢？
    “上次的事？”成蝶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绿兰。
    绿兰看了楚伊人一眼，便简单扼要地将她们第一次溜出去并闯进风渺馆的事说了出来，听得成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盯着楚伊人。
    老天爷，这一模一样的容貌下，到底藏着多么迥然不同的灵魂？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秦彧对楚伊人的各种纵容是源于牧静姝，此刻，她却不是这样认为了。
    毕竟，这两个人的性子，一个如水，一个如火。
    “上次只是意外！意外！假如不是遇到牧守安，我们也不会受到蛊惑跑到风渺馆。今个儿他不在，绝对不会发生那么不靠谱的事儿了。好嘛，我们就这样悄悄地出去。”楚伊人努力说服着她们，将一切过错都推到牧守安那里。
    正从乡下赶路回来的牧守安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心想着昨晚是不是着凉了，完全不知道某个无良的小女子正在潇洒地将责任推卸到他身上。
    “不行！”绿兰和成蝶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楚伊人不由得一阵抑郁，这年头想出个门也要被丫环们拒绝，还有木有天理啦？
    “你们这是要阻止我给夫君准备生辰礼物吗？”楚伊人一个激灵，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一些。
    “奴婢不敢，也没有这个意思。”两人皱眉，再次同声回答。
    “我不管，如果夫君问起来，我就说你们阻止我给他准备礼物。”楚伊人低声恐吓道，“除非你们敢在夫君面前，当着我的面说我陷害你们。”
    论口条什么的，绿兰和成蝶是被楚伊人甩开不止几条街的距离，此刻听到她这一番恐吓，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这赤果果就是恃宠而欺压人啊！
    下完一剂猛药，楚伊人马上又讨好地笑着，“当然，我也不舍得这么对你们。这样吧，我们一人让一步，出去之后的要怎么走，你们说了算。这样就不怕我会误闯到什么不应该去的地方了吧？”
    “夫人，您为何要悄悄出去呢？”明明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这样偷偷摸摸地真的不好看，也不安全。
    “如果大摇大摆地出去，我敢肯定我才付完钱，所有人就都知道我买了什么给夫君。这样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楚伊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神秘感……绿兰和成蝶隐隐有些抑郁，没想到夫人竟然还这么有情趣。
    最后，在楚伊人软硬兼施，不折不挠的努力下，绿兰和成蝶举手投降，换上一般人家的衣服用上次的办法溜了出府。
    楚伊人本来还是打算换男装的，可是好不容易说服那两个难缠的丫环小姐，她可不要转眼又要被拒绝。
    “飞，飞，飞了……”成蝶毫无心理准备地就被楚伊人用轻功带到外面，直到重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她依然不敢置信地呢喃着。
    楚伊人笑笑，“别发呆了，赶紧去求珍阁看看。”
    她原本以为，在求珍阁这样的好地方要选一样好礼物，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当她看到求珍阁里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抢着货架上的各种宝物，甚至嘶吼着要下单让求珍快些去寻珍的时候，整个人就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今个儿是免费大派送吗？”楚伊人猛地拉住从眼前匆匆而过的店伙计，皱眉问道。
    那个店伙计忙得都要冒烟了，红彤彤又满是汗的脸上却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容，“不不不。他们只是担心手慢了买不到好东西，当然，我们求珍阁的都是好东西！”
    “噢，你们生意这么好啊？”楚伊人有些悻悻然地说道以前听舜英说起求珍阁的时候，还以为没多少人会花大价钱买这儿的东西呢，怎知道这里的都是土豪啊！
    “也不是一直这样，主要是秦老爷生辰快到了，他们便都急着过来买些好东西给秦老爷贺寿了。”伙计笑着解释，“短短两天时间，我们的仓库几乎要被搬空了。而且下单求珍的人特别多，看样子再过一会儿就不接单了。”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站到柜台上中气十足地喊道，“各位客官，从此刻起，本店不再接受下单了！”
    “什么？这怎么可以？老子有的是银子，你快些接单啊！”人群中有人怒吼着。
    “滚！老子多的是金子！先接我的单！”
    慢慢的，人群中越闹越凶。
    楚伊人在一边看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乖乖，这些人太猛了吧？敢情这些个东西之后会全送到秦府？
    “夫人，要不去别的地方买吧？”看着差点失控的人群，绿兰上前将楚伊人护着，淡淡地说。
    “别的地方？”店伙计冷笑一声，“现在整个东篱城都陷入疯狂抢买的状态，求珍阁的东西非一般人家买得起，所以现在才会依然有货。别的地方只怕早就被清空了。”
    说着，他就被人拉走了。
    楚伊人看了看挤在这里的人，觉得店伙计说得太过夸张，可是当她到外面连续碰壁后，才发现那根本就没有夸大！
    “搞什么啊？古玩店、陶瓷店、字画店、打金铺、布店、茶叶店，甚至连海味店也都被抢购一空！这些人是土匪吗？可恶！”楚伊人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
    绿兰和成蝶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发表任何意见。
    “绿兰，我和夫君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楚伊人蓦地开口问道。
    “不是。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娶妻不过是为了应付老夫人，并非出于真心，所以这些人并不敢太招摇，害怕献媚不成反而触了老爷的底线。”绿兰慢悠悠地说道，一点儿没在乎楚伊人的感受。
    哼，要不要这么直白？楚伊人暗暗翻了翻白眼。一想到那些马屁精都备好了礼物，而自己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咦？楚伊人突然停下脚步，双眼发光地看着面前那栩栩如生的面塑，下意识开口，“老爷爷，你可以教我捏这个吗？”
    “可以啊！”老爷爷很爽快地笑着答应，和善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凳子。
    “谢谢老爷爷！”楚伊人甜甜地应道，毫不犹豫就坐了下来。

 第346章 帮我交保护费（3）

    折腾了整整一天，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楚伊人终于捏了一个比较满意的面塑。
    “啊，累死我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面塑递到绿兰和成蝶面前，“看看，我捏得好不好？”
    “捏得很好。”两个人同时说道，她们说的并不是奉承话，因为楚伊人捏得十分传神，一看就知道捏的是谁。
    “你们说把这个当成生辰礼物，会不会太寒酸了一些？会不会被嫌弃？”楚伊人看着那对牵着手的人儿，喜滋滋地问道。
    “不会。”别说是夫人亲自捏的面塑了，就算是随手捡的一根稻草，只怕老爷也会视若珍宝。两个人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也对，如果他嫌弃，那我就狠狠将他的头吃掉！”楚伊人笑眯眯地端详着手中的面塑，心中开始期待当秦彧看到这礼物时候是什么表情了。
    “姑娘，听你的语气，这是要送人的？送给心上人吗？”老爷爷笑着问了一句。
    “送给我家夫君的。”
    “这样啊，来，我给你一个东西。”说着，他摸索出一个盒子，“这是西域来的盒子，你把面塑放进去，从外面也能看到呢。”
    楚伊人一看，发现这盒子竟然跟那些玻璃彩球一样，透明如水，既能保护面塑又能从外面欣赏到，心中不禁特别喜欢。
    她接过盒子，将面塑放了进去，发现竟然刚刚好。
    “来，再在外面套一个木盒子，这样看起来就显得更有心思了。”老爷爷说着，又递过去一个木盒子。
    “老爷爷，谢谢您！”楚伊人眉眼弯弯地道谢，随即示意绿兰付钱。
    “不不不，我不能收。你今天陪我老头子唠叨了这么久，就当是付过钱了。”老爷爷笑着摆手，“难得你不嫌弃面塑是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
    “可是……”楚伊人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盒子，总觉得这样像是占老人家的便宜。
    “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家吧，不然家人会担心呢。”老爷爷利落地收拾着摊子。
    楚伊人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盒子塞到成蝶手上，上前帮着收拾，“老爷爷，我帮您。”
    老爷爷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一把流里流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哟，哪里来的美人儿？跟小爷去喝个小酒吧？”
    楚伊人扭头一看，发现一个五官长得还算端正的年轻男子正邪里邪气地看着自己，不禁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回话，转头继续帮着收拾摊档。
    “哟，还挺冷的啊。”那名男子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抓过楚伊人的手臂，却被绿兰抢先一步打掉。
    “你别碰她。”绿兰双眸冷冷的，
    “哎呀，小美人儿你是吃醋吗？放心，我们哥儿们几个不但碰她，还会碰你！”说着，他伸手就想抚上绿兰的脸。
    “坤爷，来，这是今天的份。”老爷爷谄笑着上前，将钱袋的碎银都交给那名男子，十分巧妙地将绿兰挡在身后。
    被唤作坤爷的男子名叫郑坤，在这一带专门收保护费的小恶霸，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一把夺过那干瘪的钱袋翻了翻，一脸嫌弃，“才这么少，都不够小爷喝一顿酒！”
    “坤爷息怒，今个儿生意不太好，明天我一定补上。”老爷爷搓着手说道，然后不动声色地示意楚伊人她们快些离开。
    “明天？明天我给个大官你做啊！”郑坤冷哼一声，“今天的份，就由这些美人儿补上好了。”
    说着，那双不怀好意的双眼直直盯着楚伊人，嗯，这样的美人尝起来一定好棒。想想，他都觉得心痒难耐，浑身难受。
    “坤爷，这些姑娘只是过来买面塑的，她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老爷爷一脸着急，连忙说道，说着还扭头对着她们低喝一声，“我不做你们生意了，你们快些离开吧。”
    闻言，郑坤不乐意了。
    “老不死！你当我是瞎子吗？没有关系她们会帮你收拾摊子？”郑坤一把将老爷爷推倒在地，狠狠踢了几脚，“你这个老不死，老混蛋，竟然敢骗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这样连骂带打着，却依然觉得不解气，挥手让手下继续，“你们过来，把他往死里揍！”
    “住手！”楚伊人喝了一声，她不想惹事，可是这些人偏偏眼瞎找****，更加不能原谅的是，竟然还对一个和善的老人家拳打脚踢，这是她不能忍的！
    “哎！”郑坤一脸坏笑地应了一声，又对身后的人喝道，“美人儿说住手，你们还不住手？”
    “是！”那些人果然住手了，却依然用脚踢得欢。
    见状，楚伊人恼了，“你们欺人太甚！”
    说着就要冲过去救人，可是却被郑坤猛地一把捞住，抱在怀里，“美人儿息怒呀，我这不是听你的话，让他们住手了吗？”
    见状，绿兰和成蝶连忙上前帮忙，却被郑坤的人抢先一步，眼明手快地也抓住了。
    “哟哟哟，你们不要着急，小爷们待会一个个地疼你们！”郑坤十分下流地说道，惹得手下的人一阵哄笑。
    “放开我！”楚伊人感觉到一阵恶心，拼命挣扎着。
    可是她越是挣扎，郑坤便越觉得兴奋，“美人儿别急，小爷马上带你去快活！”
    说着，他低头看了老爷爷一眼，恶狠狠地威胁道，“老不死，今天看在美人儿的面上就暂时放过你。明天记得要补上了今天欠下的钱，要是害得小爷交不了差，小爷要了你的命。”

 第347章 帮我交保护费（4）

    他蜷缩着，不断地哀求着围观的人，然而那些人只是冷漠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仗义执言，甚至没有想过要去报官。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郑坤是非君门的人。非君门的事，他们还是不要牵扯进去比较好。
    每一个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这让躺在面塑摊的老爷爷心中一阵绝望和悲凉。
    “哈哈哈，老不死你看看！你求这些懦夫，有用吗？”郑坤狂笑一声，猛地扯着楚伊人的头发，迫使她仰着头，一脸得意，“今天我就是要办了这个妞，你有本事就找人来抓我啊！”
    “你不能！”绿兰和成蝶心中一惊，竭斯底里地大吼。
    “不能？待会就让你们亲自看看我能不能！”郑坤恶心地笑着说道，啧啧，只是稍微想一下，小腹的那把火就烧得真心受不了！
    此刻，楚伊人反而冷静下来了，她努力回想着郑坤从出现到此刻的言行，突然开口说道，“你是来收保护费的吧？只要你放了我们，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银子。”
    “银子？小爷不稀罕！”郑坤色眯眯地在她颈脖处偷了一个香，“小爷只稀罕你。”
    银子顶个屁用，收多少都要上交，倒不如好好享受这几个美人。
    “如果是多得让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呢？”被他扯得头皮发痛的楚伊人僵硬地避开他的靠近，“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银子，一笔让你就算成了残废也依然过得滋润的银子。”
    既然他刚才提到了“交差”，那么他收到的钱应该都要上交吧？这样的话，他对银子绝对会有很深的执念。再说了，谁会嫌弃银子少？
    郑坤一愣，低头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衣着一般，头上、耳朵、双手更是没有任何首饰，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家，不由得鄙视地笑道，“美人儿别闹，就你这个穷酸样，还能给我很多银子？”
    她们今天出来，就是不想太过招摇，不但故意穿得很普通，而且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甚至没有上妆，这样一看，确实穷酸得可以，甚至穷酸得那么多人都认不出她就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秦夫人，这也是够郁闷的。
    “我说的都是真话。”楚伊人心中有些后悔了，不带秦府的侍卫出来，起码也应该穿得华丽一点嘛，如今被人这样看不起，真够闹心的。
    “哈哈，卖了你这副身子或许是有可能的。不过在卖之前，还不如让小爷快活几天？”郑坤显然没有被她的话给迷惑道，他早已在心中打定了注意要将这三个人卖个大价钱。
    楚伊人听了直皱眉，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
    “绿兰，把钱袋给他们。”楚伊人强忍着对他的恶心和悲愤，对着绿兰淡然地说道。
    她的淡定，让绿兰和成蝶一愣，然后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迅速回过神。
    “是。”绿兰应着，对反锁着自己双手的人冷冷地说道，“放开我。”
    到底是秦府出来的人，那种清冷的气势让那个抓着她的流氓一晃神，还真的松开了手。
    绿兰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故意朝着郑坤的脸门扔去，“接着。”
    郑坤下意识伸手去挡，趁此空隙，楚伊人连忙摆脱了他的钳制。
    “臭女人，竟然敢摆小爷一道？”郑坤恶狠狠地说道，可是手中非常有坠感的钱袋让他眼睛一亮，连忙打开钱袋，发现里面装满了金子、银子，还有一沓沓银票，脸上马上就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夫人，您没事吧？”绿兰连忙上前扶着楚伊人，担忧地问道。
    楚伊人摇了摇头，随后倨傲地看向郑坤，“怎么样？这是保证金。剩下的，你跟我去拿。”
    “你当我是傻子？去到那里你要是找人将我拿下，我可是求救无门。”郑坤常年在道上混，警觉心自然非一般。
    真怂。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嘲笑，随即看了看地上还受着伤的老爷爷，便开口说道，“你可以将我反手绑着过去，他们不给钱，你就不放我。”
    反手绑着？这个主意不错！郑坤笑了笑，“来人，将她绑起来，绑得紧一点，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绿兰和成蝶有些担忧地看着，楚伊人却一脸淡然，甚至朝她们投去安慰的目光。
    郑坤手下的人不知道在哪里翻出一条大麻绳，用尽浑身的力气紧紧地将楚伊人双手反绑在身后，痛得楚伊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些混蛋难道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吗？
    “走。”郑坤一把揽着楚伊人的肩膀，色眯眯地笑着说道，“带小爷去收钱。”
    知道此时，楚伊人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儿，这样反绑双手，不就是给了这家伙一个豆腐不吃白不吃的机会了吗？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她只能在口头上唬一下他，“我劝你不要对我动歪脑筋，不然等会儿你一文钱都拿不到。”
    “嘿嘿！我不动歪脑子，只动一下手。”说着，他伸手在她下巴摸了一下，惹得楚伊人一阵恶心。
    不过幸好，郑坤是一枚超级财奴，一心都只盘算着等会儿要开价多少，想着等会儿要怎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一路上也只是在口头调戏楚伊人两句，并没有继续有实质的吃豆腐行为。
    他爱美人，却更爱钱，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那么一大笔银子。
    不过，一路上那些人各种震惊、怜悯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们双眼炖着吃？老子的女人也敢随便看？”郑坤便恶狠狠地瞪向他们。
    说着，他用力地揽了揽楚伊人。
    楚伊人一阵无语。她几乎可以肯定，路人们已经认出她是谁了，只怕今天过后，她又要被流言缠身了。
    走了一会儿，眼看着纵横楼就在前面了，郑坤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楚伊人皱眉，她的手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再不解开的话，只怕会废掉吧？
    “你要去的地方是纵横楼？你的家人在纵横楼做事？”郑坤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愿意得罪秦府的人，即使是秦府的下人也不能得罪啊！
    “算是吧。”楚伊人应了一声，眼尖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大喊一声，“夫君，帮我交保护费！”

 第348章 帮我交保护费（5）

    郑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一掌给打飞了。
    “是谁？敢打你爷爷我，快报上名来！”他一手捂着胸，一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狠狠叫嚣着。
    然而下一刻，他就已经闭上嘴，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了。
    只见几把明晃晃的长剑正险险地架在他脖子上，紧紧贴着，仿佛随时都能割断他的喉咙。不仅是他，他的所有手下都在眨眼的功夫被人给制服，一个个如待宰的牛羊一样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秦彧并没有理会，他一颗心全部都挂在楚伊人身上。
    “有没有受伤？”他一边低声问着，一边急切地查看着，当看到她那双被勒得已经发紫的双手时，眼里刹那便涌起想要杀人的狠厉。
    他不由分说地帮她解了绳子，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的手腕，“痛吗？”
    话才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何其白痴的问题，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能不痛吗？
    “痛！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要怜香惜玉。”楚伊人皱眉，此刻才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伤痕是多么地惨不忍睹。
    秦彧？他是秦彧？郑坤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清冷傲然的男子，浑身的寒毛猛地全部竖起来，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她该不会就是秦彧的妻子吧？不安和恐慌猛地朝他袭来，虽然他很想安慰自己说穿得那么普通的人怎么可能是秦彧的妻子，可是看着他们两人如此亲密，他真的做不到“自欺欺人”了。
    可恶！难怪刚才一路走来，那些人都向他投来各种震惊、怜悯的目光了！他当时还傻缺地认为那些人是怜悯她们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被抓住了，谁知道竟是在怜悯他惹到大老虎了？
    对了，他刚才还怎么说来着？老子的女人？妈呀！那明明是姑奶奶好么！
    郑坤越想便越觉得可怕，脸色一片灰白，浑身哆嗦得厉害，甚至有些不稳地往长剑上靠，在颈上画出一道细细的伤口，不断冒着血丝，可是处于极度恐惧中的他浑然未觉。
    这边厢，郑坤已经吓得整个人都丢了魂儿，如同深秋落叶般破败，那边楚伊人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装出十分害怕的模样说道，“对了，夫君快些帮我交保护费，不然这坤爷就要我们三人陪他几天，然后还要卖了我们。”
    什么？抽气声瞬间四起，那些原本只是打算安安静静围观的路人，都被郑坤的愚蠢给震得不知道该给他什么表情了。
    这特么的也太大胆了吧？收保护费竟然收到秦夫人头上就算了，而且还说什么来着，陪他？卖了？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啊！
    此时的郑坤，看着脸色瞬间变得冷绝的秦彧，简直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夫人，求秦爷饶命！饶命啊！”郑坤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顾不得在手下面前丢颜面，尖声哭喊着道歉，假如不是脖子上还架着几把长剑，他都要猛烈地磕头认错了。
    他杀猪一样的嚎哭声，让原来还因为突变而呆愣的手下瞬间反应过来，然后极其有默契地跟着自家老大认怂痛哭，抢着哭诉自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各种求饶命求原谅。
    秦彧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话，却让他们心中一惊，马上停止了哭叫，一个个苦着脸，憋得满脸通红。
    “绿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彧冷冷地问道。
    他面无表情，可是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却让周遭的人下意识抖了抖身子。明明已经初春，却如同身处严冬一样，他们甚至生出了也想要跟着跪下求原谅的冲动。
    绿兰抬起头，缓缓将事情全部道出，却很聪明地没有说出楚伊人生辰礼物以及郑坤的轻薄行为，侧重描述了郑坤欺老贪钱的无赖行为，嗯，不忘提一下楚伊人是如何见义勇为的伟大情操。
    原来如此！围观的人恍然地点了点头，默默为秦夫人的仗义点赞，同时又义愤填膺地瞪着郑坤。
    “你答应给他多少银子？”听了绿兰的话，秦彧低头轻声问楚伊人。
    “一笔让他就算成了残废也依然过得滋润的银子。”楚伊人嘴边含着笑意回道。
    秦彧看着她狡黠的笑意，眼里闪过一丝宠溺，抬起头的时候却一片清冷，“放开他们。”
    纵横楼的侍卫一愣，虽然明白秦彧的意图，却依然果断地收回架在郑坤等人脖子上的长剑。
    郑坤等人猛地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却依然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认为秦彧这个冷血的人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所有人屏气凝神地看着秦彧，都想知道他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秦彧双眼直直地看着郑坤，淡淡地开口说道，“既然她答应了你，那么我便给你一笔让你就算成了残废也依然过得滋润的银子。”
    他的话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哗然，纷纷朝着郑坤投去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不不不，小的不敢想，也不敢要。”郑坤不会傻乎乎地以为秦彧真的会这么善良，摇头摆手地连忙表示自己并没有存着这样的想法。
    然而秦彧并没有理会他，径直吩咐手下的人抬出来一大箱银票，每一张都是十万两起价。
    看着这么多银票，郑坤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双眼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全部都是你的。”秦彧眉也没有皱一下，示意手下将那一箱银票抬到郑坤面前，“你点一下。”
    此时，围观的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贪婪地看着那一箱子的银票，随便一张都足够他们过一辈子了，现在竟然就这么给了一个流氓。
    越想越觉得心堵，就仿佛那本该是他们的钱，现在无辜被郑坤抢走了似的。想想都每一个人对郑坤都有着嫉妒的愤恨。
    郑坤抬头看了看秦彧，又低头看了看那箱银票，“真的，真的是给我的吗？”
    “是。”秦彧淡淡地点了点头，那一脸冷峻让人不敢再出言拒绝，“秦某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对！秦彧从来说话算话，说一不二！所以说，这么一大箱子银票是真的属于他的了？幸福特么来得太突然！郑坤根本没有及时反映过来。

 第349章 帮我交保护费（6）

    “谢谢秦爷！谢谢夫人！”郑坤跪在地上狠狠地磕头，然后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手拿起一沓银票放到脸上摩挲着。
    老天爷啊，这么多银票，真是死也值了！
    “不用谢。”秦彧冷冷地看着他，顿了顿，继续开口，“不过，也不知道这里的银子是不是真的足够，让你即使残废了依然能过得滋润。”
    闻言，郑坤的心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感觉蓦地笼罩在他心头，“秦，秦爷？”
    “来人，将他弄残废候，连同这些银票都送去给非君门。”秦彧淡然且残忍地说道。
    他的话，让围观的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恶人有恶报”的剧情好吗？这些人一丁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反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的心情。
    郑坤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不，不要！秦爷饶命！秦爷饶命！”
    “放心，只是残废而已，我饶你一命。只有这样才能确切知道这些银子够不够你用。”秦彧面无表情地回道，然后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带进去。”
    “是！”侍卫很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架着鬼哭狼嚎的郑坤径直往纵横楼走去。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秦彧是准备对郑坤动用私刑了，可是围观的人，甚至郑坤的手下，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一个人敢对秦彧的做法表示异议。
    郑坤被拉走以后，他的手下匍匐在地上哆嗦着，提心吊胆地等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秦彧静静地看着他们，却没有说话。
    越来越凝重的气氛，让那些人越发感到压抑和抓狂。“看在夫人的面上，其他人都放了。”
    “谢谢秦爷！谢谢夫人！”那些人喜出望外地笑着磕头，对楚伊人更是感恩戴德。
    然而他们高兴没几下，便听到秦彧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通知非君门的人过来领人。”
    ……那几个人脸上的笑容还在，可是眼里却已经一片震惊了。
    要是让门主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他们的下场比死还要凄惨，“秦爷饶命！秦爷饶命！秦爷饶命！”
    他们一边哭喊着一边狠狠地磕头，没几下便磕得头破血流。
    “带下去关着，等非君门的人过来接人。”秦彧懒得继续跟他们啰嗦，让侍卫直接将这些人拉走。
    眼看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秦彧一把将楚伊人抱起。
    “夫君？”楚伊人一愣，她正以旁观者的姿态欣赏着秦彧虐人的英姿，突然被他这样抱起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去找华晓春。”说着，就想要施展轻功跃走。
    “等等！”楚伊人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却被手腕的伤给痛得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精致的五官瞬间皱在一起。
    秦彧看着，真想狠狠骂她几句。
    “夫君等一下，我有些急事要吩咐绿兰和成蝶。”楚伊人察觉到他的怒气，连忙忍着痛解释道，不等他应话，她便越过他的肩膀看着自己两个丫环，“绿兰，你带人将老爷爷也送过来。成蝶，好好保管着我那个盒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秦彧已经抱着她一跃而去。
    眼看着主角离去，围观的人也一哄而散，可是关于这件事的谈论却才刚刚开始。经过一番发酵和传播，善良可亲、有爱心之余也不畏恶势力的楚伊人俨然成了东篱城的骄傲。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秦彧这样一个大靠山，她又何须害怕那些个不成气候的恶势力？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根本就不是这件事的最终结局。
    那天稍晚，当非君门在东篱城的分门主喜滋滋地拿着一件价值连城的金镶玉从求珍阁出来的时候，便收到了郑坤得罪了秦夫人的消息，当下整个人就石化了，手中那枚刚刚花费了重金买来的金镶玉直直掉在地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玉碎声，分门主整个人都懵了。
    他之前还向门主借来重金来买这金镶玉，准备再花点银子找人疏通一下，好让他能走个后门混进秦彧的生日宴拍一拍马屁，怎知道郑坤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直接将这后门给堵死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他们非君门就得覆灭了。
    分门主当机立断，连忙将那一箱子的银票送还给秦彧，更将搜刮来的钱财送了一大部分出去。然而这样依然远远不够！
    非君门非君门，本就是召集了一些流氓小人形成敛财势力，他们多的是各种折磨人的玩意儿。于是，郑坤和他的手下被领回非君门之后，便受到了各种非人的折磨，确实是比死更让人凄惨。
    虽然错失了拍秦彧马屁的绝好机会，可是分门主想着这次既送了钱又狠狠惩罚了郑坤几个，秦彧应该不会继续追究才是。
    因此，自以为已经把事情摆平的他硬是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并没有向远在南山县的门主汇报。
    想不到的是，南山县的非君门一夜之间被一股神秘的势力给灭了，其他各州各县的分门也被官府追着打击。一直在市井之中叱咤着的非君门，瞬间便覆灭了，里面的人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个别些罪大恶极之徒甚至背叛了斩首之刑。
    当东篱城分门主收到消息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将他们的大本营团团围住。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君门与官府一直保持着利益输送的暧昧关系，突然毫无征兆地被打击，分门主是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原因的。
    “唉，谁让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主儿。”一句话，道明了所有。
    这样一场清洗，让一直以来深受非君门所害的老百姓拍手称快，纷纷竖起大拇指赞扬着朝廷终于雄起为百姓除了一大害。
    他们不知道的是，非君门的覆灭其实只源于一个男人的怒意。
    然而养在深闺的舜英，却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听到非君门覆灭的消息，她马上便联想到楚伊人那件事，结果靠着关系和银子跟官府一打听，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
    秦彧竟然能为“宜桃夭”做到这个地步！舜英嫉妒得都快要发狂了。
    “英姨娘，喝一口菊花茶降降火。”一名伶俐的丫环适时奉上一杯茶，“依奴婢看，这件事对您而言，是一个打击那个女人的绝佳机会呢。”

 第350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1）

    舜英一皱眉，略一思索便恍然一笑，对着丫环说道，“芳儿，看不出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倒是挺有心机的。假如你是我的敌人，那我说不定要阴沟里翻船了。”
    说这话的时候，舜英语调很轻柔，脸上更是挂着柔美的笑容，可是芳儿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句话虽然让舜英想通了，却也让她对自己起了疑心。
    没有任何犹豫，芳儿猛地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却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道，“奴婢并非有心机。英姨娘慈悲心怀，不顾危险救奴婢于水火之中。奴婢内心感激，结草衔环，一定要好好报答英姨娘。只恨奴婢人微力弱做不了大事，便凡事为英姨娘先想、多想，仅此而已。”
    她轻轻淡淡说出这一番话，没有惊慌哭喊的心虚，也没有举手发毒誓的矫情，却很恰到好处地既拍了马屁，也表了忠心。
    舜英听着她如此无懈可击的解释，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许久以后，她才淡淡地笑骂道，“起来吧，跪着也不嫌弃累。”
    芳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别看她表面上一点儿也不在意，实际上她紧张得都快要窒息了。
    “谢谢英姨娘。”芳儿又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才敢站起来，可是跪得太久了，整个人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往旁边跌去。
    “小心！”舜英条件反射地上前拉了她一把，更扶着她到旁边的椅子坐下。
    若珠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一颗心忍不住就酸了起来，顾不得舜英在场就发飙了，“芳儿你这是做什么？竟然这么没大没小地让英姨娘扶你坐下？马上滚下去！”
    “闭嘴！”还没等芳儿反应过来，舜英就厉声呵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指责别人了？当着我的面都敢这么放肆，我看不见的时候你岂不是翻天了？”
    若珠没有想到，舜英竟然会在芳儿面前如此呵斥自己，一想到自己跟在舜英身边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不如芳儿这个才来没几天的丫头，一颗心是既委屈又妒忌。
    她委屈地扁了扁嘴，鼻音有点浓地说道，“对不起，英姨娘。”
    “你该道歉的人是我吗？”舜英冷冷说道，一点儿也不给她留脸面。
    若珠咬了咬下唇，脸上的表情既委屈又不甘，十分微妙，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走到芳儿面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芳儿，对不起。”
    “没关系，若珠姐姐。”芳儿一反之前的淡然，粲然一笑，甜甜地说道。
    她的笑，让若珠没来由一阵心堵，嘴角微微抽着，仿佛下一刻就又要爆发，却又碍于舜英在场而不得不憋屈地忍着这。
    舜英看着若珠被芳儿吃得死死的，心底不由

 第351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2）

    她真的不该这么直接问出口的，应该要婉转一点，再婉转一点地问才对。
    好好一个邀请的机会，就这样被她亲口给毁了，她好悔恨哪。
    “嗯。”秦彧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舜英眨了眨眼，有些傻缺地瞪着他，刚才他是“嗯”了一声对吧？那是答应了是吧？
    “夫君，你今晚真的要来木槿园用膳吗？”她努力压着心底那快要倾泻而出的狂喜，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压抑，却不难听出里面的激动。
    “对。”秦彧回了一句。
    舜英听到他这么肯定的回答，激动得眼圈猛地红了一下，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我，我，我马上让人去准备一下。”说着，她有些步伐不稳地跑到门口对着若珠吩咐了一番，然后才脸红红地走了回来，“夫君，那我们先回去吧。”
    回……多美好的字眼啊，仿佛他本来就属于那里。
    秦彧没有答应，却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朝着木槿园的方向走过去。
    舜英跟在身后，痴痴地看着他卓然的背影，颤抖着双手不断地扭着手帕，倘若不是芳儿在一边扶着，她绝对会紧张得随时瘫软在地。
    一路上，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到了木槿园门口，看门人在看到秦彧的一刹那，整个人就懵了，只知道眼巴巴地看着秦彧，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更别说是请安了。
    老天爷！是他们眼睛有问题还是咋地，为什么老爷会跟英姨娘一起回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别人不知道，都说秦彧钟爱着英姨娘这个小妾，可是木槿园的人都知道那是假的。除了新婚那一天，老爷来过木槿园之外，从此便没有再出现过。那一晚甚至待了不够一刻钟就离开了。而最近一次还是因为小五那个恶婢刺伤了英姨娘。
    如今他竟然跟英姨娘一起回来，脸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总算没有冷怒之意。英姨娘这些年的默默等待，终于感动老爷了吗？
    “你们怎么都站在那里发呆？”舜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难得夫君过来，怎么能因为这些下人的怠慢而让他对自己留下一个坏印象呢？
    看门人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来，“老爷金安，英姨娘金安。”
    秦彧点了点头，抬脚便走了进去。
    舜英连忙跟了上去，在经过看门人身边的时候，低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给我跪着，不许起来。”
    看门人显然并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不断地点着头，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秦彧坐在大厅里，品着舜英亲手泡的茶，眼里闪过一丝讶然，“这茶是你泡的？”
    “是。”因着他的特别发问，舜英不由得一阵暗喜，没有多想便开口补充，“我以前跟小姐学的。”
    话一出口，她脸上便闪过一丝难堪。
    她是傻子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牧静姝呢？简直就是大煞风景。
    她悄悄看了秦彧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状，只是拿起茶又喝了几口。
    见状，她心中既欢喜又苦涩。欢喜的是他喜欢喝她泡的茶，苦涩的是这依然是仰仗着牧静姝的关照。
    其实，秦彧此刻心中也是震动不已。他没有想到，时隔三年，他竟然又喝到了熟悉的茶味。跟牧静姝静静品茶的美好画面缓缓闪过他的脑海，让他不禁一阵唏嘘。
    然而，很快的，记忆中那人恬静的表情慢慢变了，变成了那副既挫败又不甘的小表情，继而想到她那喷茶的场景，嘴角忍不住就轻轻上扬着。
    他笑了！舜英愣愣地看着浅笑着的秦彧，一颗心突突地跳得极快。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他的思绪根本就已经飘远了，心突然地又下沉了，他是想着谁才会笑？牧静姝？还是宜桃夭？
    嫉妒就像野草一样在她心底疯狂地长着，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着手心，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
    整个大厅一片沉默，秦彧在想着楚伊人，舜英则在不断地自我安慰着，努力调节着自己的情绪。
    许久以后，她的理智终于逐渐将嫉妒压回心底，在给秦彧再倒了一杯茶的时候，心情早已恢复得差不多。和牧静姝相比，她活着，和宜桃夭相比，她如今在他身边，这已经足够了。
    就在此时，若珠已经带着人从小厨房端回了晚膳。舜英见状，连忙上前亲自布菜，每一道都不曾假手于人。
    “夫君，可以用膳了。”她轻轻唤道，却没有得到反应，抬眸一看，发现秦彧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不容易压下的嫉妒又在蠢蠢欲动。
    可是她向来懂得隐忍，便硬是忍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再唤了一声。
    秦彧终于回过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到餐桌旁，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被其中那道五彩豆粥给吸引了目光。
    舜英见状，觉得他喜欢吃，便十分伶俐把五彩豆粥端到他面前，“夫君，请喝粥。”
    秦彧没有接过来，只是直直地看着，突然直接扭头看向若珠，“这粥是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冷飕飕的，只把若珠吓得跪在地上，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这，这是……”若珠结巴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她能告诉他，这是她在听到小厨房的人说这粥是夫人特地交代要熬给老爷这话以后，特意趁着没人注意而偷过来的吗？绝对不能啊！
    “说。”秦彧冷声低喝。
    “听说这是夫人特意交代小厨房熬给老爷的。奴婢想着老爷既然在这边用晚膳，便直接将粥拿过来了。”若珠被他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老老实实地交代。
    所以说，她是拿着宜桃夭的心意来取悦秦彧？舜英这么想着，条件反射就松开了手指，“哐当”一声，那碗五彩豆粥就这样直直地掉在了地上，成了一坨稀巴烂。
    秦彧看向她，眼眸里的寒意让舜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夫君，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舜英连连摆手，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
    然而秦彧并没有理她，直接就转身离开。
    “夫君不要走！”舜英心中一疼，惊慌地追了上去，一把抱着他，鼻音浓浓地说道，“求求你，不要走。”

 第352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3）

    “放开。”秦彧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
    “不要！夫君，求求你不要走。”慌乱之下，舜英放弃了隐忍，不顾一切地抱紧他，眼泪哗啦啦地直往下流。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然而，她的泪水只能烫着自己的心，并没有让这个冷酷的男人心软或者心疼，哪怕是一点点！
    “放开。”秦彧的声音又冷了几度，让人丝毫不怀疑，如果她再不放手，他就会直接动手将她甩一边去。
    若珠和芳儿见了，强压着心底的恐惧，连忙走上前扶着舜英，“英姨娘……”
    喊了一句后，她们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更不敢强行将她拉走。
    此刻秦彧耐性尽失，直接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后背扯开，一退一推，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不等舜英反应过来，秦彧已经绕过她们，头也不回地淡然离开。
    舜英猛地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碎一地。
    “英姨娘，您别这样。”看着她这模样，若珠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啪”的一声，舜英狠狠地扇了若珠一巴掌，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骂道，“都是你的错！谁让你把那女人准备的粥端过来的？你是存心的吗？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贱婢！”
    舜英自从跟着牧静姝进了秦府以后，一直都是装着柔弱、和善的模样来笼络人心，不曾这样发狠地骂过人，如今若珠被这样对待，整个人就呆愣在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强烈的悲怒完全控制了舜英的情绪，她一脚将若珠踹倒在地，然后整个人疯了似的跑到桌边，狠狠地砸了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嘴里喃喃低语着，“夫君不喜欢吃你们，你们就都消失吧！消失吧！”
    若珠还没缓过神，芳儿则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并未上前阻止。
    闹了一会儿，舜英精疲力尽，整个人软软地跪了下去，恰好就跪在了刚才盛着五彩豆粥的破碗上，膝盖就被扎得出了血。
    “英姨娘！”芳儿见状连忙上前，一边将她扶起一边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没想到舜英突然甩了她一下，芳儿一时不稳，人直接往后就跌倒。
    “啊！”芳儿惨叫一声，原来她情急之下用手撑着自己，却刚好被舜英砸烂的碗碟碎片扎到了手掌，鲜血淋漓。
    她的惨叫声让舜英和若珠同时回过神，有些惊恐地看着她的手。
    “来人！”舜英厉声吼道。
    站在外面的丫环原来听着这儿动静就想冲进去，无奈舜英特别吩咐了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能进去，她们便忍着心底的骚动一直候着。
    如今听到舜英的话，她们立刻便冲了进来，看着七零八落的大厅以及狼狈不堪的三人，每个人心底都泛着冷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现在门口。
    “快扶芳儿回房，并找最好的大夫帮她诊治！”舜英看着那些呆头呆脑的丫环，声音不自觉就尖了几分。
    “不，不用！”芳儿忍着痛说道，“英姨娘受伤了，你们快些过来照顾她才对。”
    英姨娘受伤了？那些丫环此刻才反应过来，看到她膝盖上的那片殷红，惊呼一下连忙跑过来扶着舜英。
    直到此刻，舜英才感觉到双膝传来的尖锐痛意，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珠也在此刻反应过来，连忙跑过来半蹲在舜英面前，“英姨娘，奴婢背您回房。”
    “你滚开。”舜英虽然稍微平复了怒意，却还没有原谅若珠，冷着声音说道。
    扶着舜英的丫环一愣，显然搞不清目前的状况。若珠一直都是英姨娘身边的红人啊，为什么这会儿却被英姨娘嫌弃至此？
    “你们扶我回房。芳儿，你也过来，等会让大夫一并诊治。”舜英淡淡地说道。
    “是，谢谢英姨娘。”芳儿低着头淡淡地应道，掏出手帕狠狠地压着自己的伤口。
    若珠动了动唇，想上前又不敢，一个人站在那里可怜兮兮地看着。
    那些丫环幸灾乐祸地瞄了她一眼，心里偷着乐。往日若珠总是仗着自己受宠便目中无人，抢功劳抢赏赐不说，还老给她们下绊子，如今遭了报应，她们自然乐得袖手旁观。
    若珠直直地站在那里，她并没有漏看了那些人眼中的嘲笑。
    待这些人都走远以后，她狠狠地将一把椅子砸在地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呢？
    这一夜，木槿园一片鸡飞狗跳。秦彧晚膳前拂袖离去以及舜英受伤的事，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笼罩着一层阴影。
    相对而言，蒹葭园这边就显得欢快多了。
    经过郑坤那件事后，楚伊人虽然被秦彧禁足了，可是考虑到她生性爱闹，秦彧便让人四处搜刮各种新奇的玩意儿给她解闷。
    对于源源不断的玩意儿，楚伊人是来者不拒。反正她家夫君是土豪，不要白不要，留着些喜欢的，其余的还能送给风渺馆的人或者赏给蒹葭园的人来收买人心。事实表明，她这一招借花献佛的招确实很有效果。
    “夫人，老爷去木槿园用膳了！”
    “夫人，若珠端走了您吩咐人准备的五彩豆粥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
    ……
    她没有主动去问些什么，可是这些小丫环却一拨接一拨地找着各种机会来主动跟她汇报，她们传消息的速度更是让她咋舌不已。
    甚至在秦彧还没回到蒹葭园的时候，舜英受伤的消息就已经传到她耳里了。
    啧啧，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啊。楚伊人不止一次感叹道。
    “夫人，老爷回来用膳，那是否需要再去准备一碗五彩豆粥吗？”绿兰低声打断她的感叹。
    “不用。本来就没打算给他吃。”楚伊人淡淡回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不一会儿，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自夜色中走来，楚伊人眉眼弯弯地跳了起来，朝着他飞奔而去，开心地笑着喊道，“夫君！”
    “我回来了。”秦彧双手接着她，哑着声音应着。
    这一个“回”，在舜英说的时候，他没有反应，如今在楚伊人没有说的情况下，他倒是很主动地说了出来。
    “咦？”楚伊人突然僵硬地定在那里，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皱眉瞪着他，眼里闪着某种不知名的恼火。

 第353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4）

    秦彧看着突然空了下来的怀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夫君，晚膳还没准备好呢，你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楚伊人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恼怒褪去，却又往后退了几步。
    沐浴更衣？秦彧挑眉，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跳跃，突然脑海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臂闻了闻，一脸了然地笑着。
    他向前迈了一大步，长臂一伸，便将楚伊人捞进怀里。
    “你放开我。”楚伊人皱眉，微微挣扎着。
    “吃醋了。”秦彧没有放开她，反而在她耳边笑着说了一句，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楚伊人双手抵着他的靠近，“没有！只是你身上的味道不好闻，赶紧去沐浴。”
    “是谁让我过去的？如今万般嫌弃，是过河拆桥吗？”面对她的抗拒和无礼，秦彧并没有生气，反而心生暗喜。
    “可是我没有让你抱她。”楚伊人反驳，根本顾不上自己此刻的表现活脱脱就是一个妒妇。
    “是她抱我。”
    “还不是一样的意思。”楚伊人知道这样不对，可心底的烦躁让她实在管不住自己。
    “她是我的侧室，抱一下也没什么。”他故意这样暧昧不明地说话，存心要让楚伊人发酸。
    果不其然，楚伊人立刻就没得反驳了。她咬了咬下唇，有些赌气地说道，“对，她是你的侧室，你不但可以抱她，还可以跟她一起吃饭，一起沐浴，一起睡觉。”
    可恶，越说越难受了。
    “嗯，你说得对。”秦彧强忍着笑意，淡淡地摸了摸她的头，“既然你这边还没备好晚膳，那我就去那边吃了。”
    说着，他还真是放开了她，转身离开。
    “你！”楚伊人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堵得慌。
    明天就是他生辰了，她特意想在今晚好好跟他提前庆祝一下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蒹葭园的人一直在附近看着，也闹不明白本来还恩恩爱爱的画风，怎么突然就变成吵架离别的戏码？老爷刚才明明还一脸笑意，如今竟然说走就走？
    别说楚伊人接受不了，他们也一样接受不了啊！
    就在他们纳闷着的时候，楚伊人已经小跑着跟了过去，对着秦彧的背影喊了一声，“我吃醋了。”
    对！她吃醋了！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秦彧是危险的，她若想要变回自由的楚伊人到处游玩，她就不能喜欢上秦彧。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冒牌货，就更不能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了，真相揭穿的那一天，他不恨她都已经算不错了。
    一开始面对着他的冷酷，她还能坚守着自己的心，可是他的温柔、宠溺和包容，甚至之前若有似无地表白，都让她越来越深陷了。
    如今，更是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楚伊人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紧紧地看着，等着，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抿了抿唇，深呼吸一下，“我……唔！”
    那句“我吃醋了”还没喊完整，她就被如旋风一样回来的秦彧以吻封唇，那双无处安放的手臂犹豫了一下，抱上了他的腰。
    周遭的家丁丫环看了，先是一愣，随即都脸红红地低下了头，很贴心地将偌大的花园留给他们二人。
    两人忘情地吻着，直到一阵寒风吹过，才让他们意识到这是在大厅外的花园。
    “夫君，你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楚伊人双颊酡红，声音酥软，却依然对他身上的胭脂香味念念不忘。
    “娘子这是在暗示我吗？”秦彧声音沙哑地逗着她。
    “是在嫌弃你！”楚伊人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然而秦彧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好得很，别说掐腰了，就算掐脖子，他也不会介意。虽然楚伊人并没有说什么情话，可是一句“我吃醋了”比任何情话都来得动人。
    “我让他们先去备些热水。”他的目光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她寻着借口就要离开。
    这一次，秦彧没有阻止，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跑回主房。
    有些事，还是不宜逼得太紧。
    丝丝扣扣地无声浸入才是最高境界不是么？
    当秦彧沐浴后，楚伊人特意走上前像只小狗一样，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嗅个仔细，发现没有了让她觉得讨厌的味道，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干净了！”
    闻言，秦彧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怎么说得他之前脏兮兮一样？
    “夫君，这是给你的礼物。生辰快乐。”楚伊人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盒子。
    秦彧挑眉，“我的生辰是明天。”
    “我知道啊，可是明天那么多人跟你庆贺。所以我就提前了嘛。快拆开来看看，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楚伊人迫不及待地想得到他的称赞，最后甚至等不及秦彧亲手拆开，自己倒动手帮他拆了。
    “这是……”秦彧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紧紧地抿着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跟老爷爷学了一天做的面塑。老爷爷说我很有天分呢。我是按照我们两个人来捏的，你看捏得像不像？老爷爷说了，这是有寓意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楚伊人献宝似的将面塑娃娃递到他眼前，眉眼弯弯地说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秦彧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没错！就是执子之手……呃，不不不，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楚伊人正说得起兴，却突然发现不妥，连忙停了下来，尴尬地想要解释，可是在看见自己手中这一对手牵着手的面塑娃娃的时候，觉得“证据确凿”，一时也不好继续解释下去了。
    “我懂。”秦彧笑看着她一脸不知所措，拿过她手中的盒子，“谢谢娘子的礼物。”
    楚伊人的脸腾地红了，她想要问他懂什么了，可是又觉得那就是一个坑，自己一开口就会掉进坑里了，嗯，要好好想一下怎么开口询问才行。
    然而，她还没开始想，便听到秦彧突然开口说道，“我饿了，出去用膳吧。”
    这一句话听在楚伊人耳里有那么一点大煞风景的味道。
    就在两人迈出房门的一瞬间，秦彧突然牵起她的手，并用力握了握。
    楚伊人一愣，随即粲然一笑。
    他懂，她也懂。

 第354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5）

    昨晚在木槿园发生的事，虽然被舜英强力压了下来，可是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来。
    第二天，天还亮透，秦府上下的人就开始忙碌了，既要为秦彧的生辰宴做着最后的准备，又要忙着打听昨晚的八卦，好为自己接下来的站队做好准备。
    而经过昨晚的事，秦彧和楚伊人两个人的心更加贴近了一些，有些话即使没有说得太明，但是彼此心意总算是相通了。
    当他们穿上特意搭配过的衣服走出蒹葭园的时候，那宛如神仙眷侣一般的丰姿，让秦府的人看得眼睛发直，不约而同地默默在心中认定了英姨娘这次是真的没戏了，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力挽狂澜了。
    舜英的膝盖受了伤，本应在房里休养着，可是她不愿意自己努力的成果就这样双手奉给楚伊人，便硬是撑着出来坐镇指挥，仿佛昨晚的一切不曾发生。
    殊不知，楚伊人对此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开玩笑，今天的生辰宴就是鸿门宴，让她分心去处理这些杂务，她还怎么玩得彻底？
    在她翘首以盼的期待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秦府里里外外都装饰得特别喜庆和别致，来自各地的商贾名流纷纷前来祝寿，更不乏各州各县的大官。
    如此大的阵仗，让东篱城的百姓对秦府又多了几分敬畏，然而秦老夫人却对此极度不满，她寿辰的时候，规模远远就不及秦彧这个生辰宴的十分之一，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因此，她索性称身子不舒服需要静养，来个眼不看为净。
    秦彧、楚伊人和舜英一起站在大厅正中接待着前来祝寿的人。
    在这期间，舜英的八面玲珑发挥得淋漓尽致，那气场简直能将楚伊人狠狠碾压。
    假如不是秦彧一直紧紧牵着楚伊人的手，那些人还真以为秦府夫人是舜英而非楚伊人。对此，舜英感到十分舒畅，脸上的笑意不断加深。
    “哼，贱女人！”玉念春在旁边看着，满心愤恨地咒骂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舜英总是有意无意地用挑衅的目光瞄过来。
    哼，假如可以的话，她还真是愿意像秦老夫人一样躲在园子里，眼不看为净，可是她不能啊！
    她怎么可以眼睁睁地放过这个光明正大给秦彧送礼物的机会呢！因此，尽管十分看不得楚伊人和舜英站在秦彧身边意气风发，她还是强忍着坐在那里，只想着瞅准个好时机去送礼物。
    连续站了一个时辰后，楚伊人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即使是舜英也开始有些吃不消，反倒是秦彧这个主角，因为总是一千零一个表情，倒显得轻松得多。
    趁着一个间隙，楚伊人忍不住偷偷溜到角落坐下，幽幽叹了一声，轻轻地松了松肩膀。
    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玩什么不好，玩宴席？这活脱脱就是找罪受嘛！她一边揉着已经僵硬了的肩膀一边暗自后悔着。
    “夫人，让奴婢来吧。”成蝶见了，连忙低声说道，上前细细地帮她揉捏着。
    绿兰则很机灵地站在前面帮她挡着杂乱的视线。
    “嗯，好舒服。”楚伊人也顾不上这里是大厅，闭着眼喟叹一声，“成蝶，再用力一些。对，就是这样！”
    她肆意地享受着成蝶的按摩，甚至已经忘了她还要陪着秦彧迎宾这件事。
    “成蝶，我怎么都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么赞的手艺？你回头教一下我啊，等我有空也给夫君按一按。”楚伊人闭着眼，微微笑着说道。
    “那先谢谢娘子了。”秦彧的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
    楚伊人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他，“你，你，你……”
    她弄出的动静有些大，幸好绿兰和成蝶一直在前面帮她挡着，不然又要被围观了。
    然而有心要看的人，还是能将这边的情况全部看在眼里，一如舜英。
    舜英苍白着脸看着秦彧再次将楚伊人按在椅子上，一边笑着一边帮她按摩，差点就站不稳往旁边跌去，幸好旁边的若珠及时将她扶起。
    可是这样一动，她膝盖上的伤口又被扯到了，之前努力转移着注意力才能勉强撑着，如今是完全撑不住了，她下意识地皱着眉，看了膝盖外置一眼，又愤愤不平地看了那边完全将别人隔绝在外的两个人，一阵委屈猛烈涌来，差点让她落泪。
    “英姨娘，伤口离开了吗？要不奴婢扶您回去吧。”若珠脸上的掌印还没消去，经常吸引了别人的注目，可是她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英姨娘还愿意将自己带在身边就足够了。
    “多管闲事。”舜英冷冷地喝道，“假如不是芳儿的手受了伤需要静养，我是不会将你带出来的。”
    虽然她对若珠依然怀着强烈的怨怼，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若珠确实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因此很多时候需要办什么事，她脑海里下意识就会想起若珠。
    这样，却又不代表着她原谅了若珠。
    毕竟曾经有一个那么好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去让若珠的自作聪明而毁了！
    一想到这事，她的心就又慢慢是恼怒，“你离我远点儿！”
    舜英一把甩开若珠的的搀扶，咬着牙强忍着膝盖的疼，直直地站在大厅中央，一脸笑意地与前来祝寿的人寒暄着。
    她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她才是有资格有气场做秦府当家主母的人。
    她要以最端庄的举动告诉秦彧，她才是能帮他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贤内助。
    她要以最高傲的态度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输给牧静姝，也不输给宜桃夭。
    若珠站在旁边看着，知道她在苦撑着，知道她会不时地偷瞄角落的那两个人，而自己甚至连帮忙分忧也做不到，整颗心苦涩得很。
    玉念春坐在角落将一切收入眼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刚才因为舜英意气风发而生出的抑郁瞬间烟消云散。
    “这排场够大的啊！不愧是南方霸主，小小一个生辰宴竟如此劳师动众！”一把戏谑的声音远远地从外面传来，直接将大厅的喧闹声压住，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身白袍的牧守安正摇着扇子缓缓走来。唉，全天下也只有他敢如此当众讽刺秦彧了。

 第355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6）

    楚伊人朝他瞄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这虽然是初春，可是依然天气依然寒冷得很，这牧守安竟然身穿锦袍却扇着扇子，脑子坏了么？楚伊人表示她一点都看不懂这种自相矛盾却自以为有性格的装扮。
    她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端起茶慢慢地喝着，视线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她倒要看看牧守安到底要多久才会发现看过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这次是冲着“舜华”回来的吧？
    “安少，你回来了？乡下的事都处理好了吗？”舜英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笑着上前打招呼，心里却各种不爽快。
    可恶，这人竟然挑这个时候回来！这样的话，宜桃夭便多了一个帮手了！舜英恨得牙痒痒的，心中不断默念着那些非君门的人一定不要是那种空有其表的人。
    “废话，没处理好我能回来？”牧守安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一点儿情面也不给舜英留着。
    他对舜英向来没有好感，不过之前一直有玉念春傻乎乎地在那里挑战别人的三观和智商，他便多数与玉念春较上劲儿。如今玉念春不在，舜英却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来他面前扰攘，摆明就是送****来招打击的。
    这么想着，他嘴上也没闲着，“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招呼客人？我家妹夫呢？啊，不对，这招呼客人的事儿，怎么是你来做的？难不成当家主母又换了你来做了吗？”
    牧守安故意大惊小怪地大声说道。
    闻言，正躲在角落看热闹的玉念春眉开眼笑，认识牧守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他说的话听起来竟然会这么舒服。
    “安少说的是。不过夫君和夫人突然有急事要处理，所以我才会越俎代庖。”被他连续打击，舜英眼中快速闪过一丝阴狠，却在眨眼功夫又变回一向温和柔美的模样，十分淡然地自贬地说道。
    “是吗？”牧守安敷衍地笑笑，显然不想继续和她扯下去。
    这个女人的心思太重、脸皮太厚，打击她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成就感。
    不再理会舜英，牧守安随意地环视着大厅，在看到秦彧等人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秦彧、牧静姝、舜华……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往日的时光。
    “很像舜华吧？这样看，仿佛一切都如过去那么美好对吧？”舜英看出他的失神，逮着机会反过来打击他，“不管是你，还是我，从来都没有真正融进去过。”
    牧守安脸色变了一下，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抬脚便走了过去。
    见状，舜英脸上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转身继续招呼前来贺寿的人。
    牧守安屏住呼吸，缓缓朝着成蝶走去。
    他之前收到消息，说夫人将舜华或者是某个跟舜华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带了回来，当时他是不相信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这个人是舜华，那么为什么他和常青各自用尽所有方法找了舜华三年，却毫无所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而宜桃夭出去一趟就找着人了？
    然而，如果出现的人不是舜华，那就更加让人不可置信。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宜桃夭的存在，本来就让人觉得诡异，现在她竟然还带回来一个跟牧静姝贴身丫环长得一模一样的丫环！
    不行！他必须要将事情的真相弄清楚！牧守安紧紧握着拳，咬紧了牙。
    三年来，从来没有一刻让他感觉到如此紧张。
    就在牧守安缓缓朝着成蝶走过来的时候，楚伊人也忍不住看向成蝶。她知道成蝶记忆恢复大半，照理说应该是想起牧守安的，然而此刻的成蝶却脸色如常，完全没有看见故人的激动，一点儿也没有。
    楚伊人不禁感到一丝纳闷。
    “安爷金安。”绿兰上前一步淡淡地请安，不动声色地挡在成蝶面前。
    牧守安眼神复杂，甚至有些怨恨地瞪了绿兰一眼，却马上又看向成蝶。
    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便见成蝶学着绿兰那样微微福了福身子行礼，一脸淡然地开口，“奴婢成蝶见过安爷，祝安爷金安。”
    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出来的竟然不是熟悉的“安少爷”，而是陌生的“安爷”？
    牧守安显然被刺激到了！
    他顾不得秦彧和楚伊人在场，猛地抓着成蝶的双肩，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红着眼紧紧地瞪着她，低声吼道，“舜华你怎么了？我是安少爷！不是什么安爷！”
    “安少！”楚伊人没想到牧守安竟然会这么沉不住气，大庭广众之下说发疯就发疯，吓得连忙站起来，一把扯开他的手，将成蝶护在身后，“你这是在做什么？”
    牧守安没有理会她，对着她身后的人压着声音吼道，“舜华，你告诉我，你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
    “安少！她是我新买回来的丫环成蝶！不是你口中的舜华！”楚伊人毫不示弱地低声吼回去。
    “不可能！她就是舜华！她明明就是舜华！”牧守安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她，然后又看向成蝶，“舜华，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安少爷啊！”
    看着他这狂躁的模样，楚伊人瞬间便抑郁了。
    对于牧守安可能出现的反应，针对他的性格，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单单没有料到他竟然会选择这么简单粗暴、无脑粗鲁的反应。
    而且，怎么说呢？他现在这表现很暧昧啊！就连常青，舜华的正牌未婚夫，在第一次见到舜华的时候，也没有他这么激动好吗？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才是舜华的未婚夫呢！
    楚伊人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头涌上来，她求救地看向秦彧，却见秦彧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安少，你清醒一下。她确实是成蝶，并非舜华。”
    然而他清冷的声音，却未能让牧守安回过神。
    “说谎！她明明跟舜华长得一模一样！”牧守安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照你这么说，我就是牧静姝了？”听着他自以为是的强盗理论，楚伊人忍不住反唇相讥。
    牧守安一愣，他多想回答一句“是”，可是他亲眼看着牧静姝入殓安葬，就算他想欺人，那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第356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7）

    “世上长得相像得人何其多，我和成蝶不过凑巧跟你认识的人长得一样而已！你别总是看着我们去想念别人行吗？”楚伊人厉声说道，直接将牧守安堵得无话可说。
    他们的争执有些大，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注目了，周遭更响起了细细的议论声。
    “成蝶，我们走。”楚伊人简直不想跟他继续说下去了，再跟他纠缠下去，她都会变得狂躁了。
    “不能走！”在短暂的无话可说之后，牧守安猛地又爆发了，直接拦在楚伊人面前，对着成蝶高声问道，“舜华，我只问你一句，三年前，静姝到底吩咐你去……”
    “牧守安！你够了！”楚伊人一个激灵，突然察觉出他想要问什么，急忙用更高的声量打断他的话。
    难道说，牧静姝的札记在他手上？
    这一次，她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到大厅每个角落，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
    尤其是注意力一直在这边的舜英，十分耳尖地听到了牧守安问的那句话，脸色不禁有些犹豫，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仿佛想要看出些什么端倪。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牧守安阴沉地看着楚伊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阻止他跟舜华说话，一股烦躁在他心底不断蔓延，让他暗生一股杀意。
    “你想做什么？”秦彧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楚伊人拉进怀里，冷冷地打量着牧守安。
    “我……”牧守安眯了眯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股巨大的气流从外面击了进来，随即而来的是两声巨大的物体撞击的声音。
    “啊！”伴随着桌椅碗碟的破碎声，大厅里众人的惊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发生什么事了？”楚伊人踮着脚尖看过去，却只看到大厅正中央一片狼藉。
    之前站在大厅门口的舜英此刻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懵了，软软地跌倒在地，幸得若珠刚才给她垫了一下，不然肯定又要受伤了。
    秦彧没有回答，放在她肩上的手用力按了按。
    “得闻秦爷大寿，我等奉大当家之命，特送上非君门两名宵小之辈以作贺礼。”随着一把阴冷的声音响起，两个人缓缓地从半空飘了下来，稳稳地站在秦彧面前。
    楚伊人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在南山县出现过的潘堂主吗？心下顿时有些失望，她本意是想让那大当家亲自出现的啊。
    “既是宵小之辈，这礼也太薄了些。”秦彧毫不客气地应道。
    “秦爷有所不知，这两名宵小早在府中水井下毒，假如不是凑巧让我们兄弟碰见，想必不用我们‘鬼杀’出手，秦府也必定横尸遍野。”潘堂主嘴边挂着冷笑。
    鬼杀？这两个字成功让大厅里的达官贵人脸色变得铁青，谁不知道这个组织是有多么神出鬼没？官府多次派人剿灭却一直铩羽而归，如今竟然大喇喇地出现在秦府。
    “秦老爷，难道你跟鬼杀私底下有什么交情不成？”楼大人率先冒死打着牙颤问道，这不怪他啊，要是“鬼杀”在东篱城犯事了，那他真的可以直接卷铺盖回乡下了。
    听到他的话，正盯着舜英看的楚伊人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白眼。
    到底是有多笨才没有听出潘堂主话里的阴狠之意？交情？相爱想杀的情吗？
    面对这么一个蠢问题，秦彧并没有回答，冷着一张脸问道，“你们大当家呢？”
    “忙着呢。”潘堂主一派轻松，“不过大当家说了，务必要将他的祝福传达给秦老爷。还让潘某人再问一句，秦老爷是否依然坚定自己的想法？”
    “不放，不交。”秦彧语意不明地回了一句，众人听到茫然，可是楚伊人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放刘刈，不交宜桃夭，也就是她。
    “你这是立定决心要跟‘鬼杀’过不去了？”虽然大当家早就说过这一次绝对是白跑一趟，可是他没想到秦彧竟然真的就这么死心眼，“天下女人何其多，你又何须……”
    “我只要她。”秦彧淡淡地打断他的话，“除非你们撤了这追杀令，否则别想见到刘刈。”
    “你！”潘堂主脸色一沉，“鬼杀”内部如今剑拔弩张，三当家假借二当家失踪一事，谎称一切都是大当家妒忌二当家而出手陷害，使得二当家的人全部都临阵倒戈支持三当家。
    这事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只要将二当家的行踪说出来，或者撤了对宜桃夭的追杀令来换秦彧放任，那么一切就会雨过天晴了。可是也不知道大当家是怎么想的，竟然那么死脑筋地守着“不透漏任务内容”、“不撤以恩换命之令”这两条所谓原则！潘堂主真心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即使要让整个秦府上千人陪葬，你也要保你的妻子吗？”潘堂主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一大拨的人，眼里闪着狡黠地问道。
    “对。”秦彧毫不犹豫地回答。
    楚伊人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当时在偏厅，没有其他人在，他这样回答。如今在大厅，那么多人在看着，他还是这样回答。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是又担心他这样回答，会让那些人彻底心寒。
    果不其然，不管是舜英、玉念春还是秦府的奴仆一听到秦彧竟然这么爽快地以他们千人的命来换夫人一命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掉入了冰窟窿一样。
    “哼，果然是红颜祸水。秦府上下都要为你陪葬了。”潘堂主看着楚伊人冷笑道，进一步加深那些人对楚伊人的厌恶。
    “你办得到的话。”秦彧话音刚落，秦府的护院便拿着长刀长剑冲了进来。
    潘堂主到底是经常在江湖走动的人，只一眼便看出这些护院并非一般人，每个人拿出去都不是善茬，心中当下便有些发憷，可是输人不输阵，他依然很嚣张地开口，“哼，小小一群护院也敢在跟‘鬼杀’较劲？”
    “不敢？”常青的声音蓦地响起，一个布包随即出现在潘堂主脚边。
    “这是……”潘堂主一看见布包里的东西，瞳孔不由得收缩起来。
    这是“鬼杀”执行任务的杀手随身携带的令牌！人在令在，如今这样，是不是代表着……
    “你把他们杀了？”潘堂主凶狠地看向常青，浑身发颤。

 第357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8）

    “杀人填命，潘堂主不要陷害我啊。”常青笑眯眯地说道，“这里有那么多官府的人在，要是他们听信你的谗言，将我抓去坐牢该如何是好？”
    潘堂主阴冷地瞪着他，“你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一直以来，他们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就仿佛恶鬼杀人一般，偶尔会有人发现个别人的踪影，却从未试过这样一大堆人被发现。
    “找几个人的事，小意思。”常青并没有正面回答，却一派轻松，“你也不要这么瞪着，我们并没有伤你们的人一根毫毛，不过借了令牌一用而已。”
    潘堂主眯了眯眼，暗暗惊出一身汗。
    常青没有理会他，转向秦彧严肃地汇报，“爷，事情都办妥了。”
    秦彧点了点头，冷冷地看向潘堂主，“你们有你们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坚持。在这件事上我不会有任何退让。如今‘鬼杀’内部争斗日盛，我不会趁人之危，等你们那边的事儿完了，我们再来好好清算。不过诚如我家娘子之前说的，如果你们非要挑事，伤我府中的人，那我相信官衙的大人们会为我做主的。”
    他的这一番话，让秦府的人原来死寂的心腾地活跃了。就说嘛，他们老爷是不会这么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怎么可能会为了夫人而让他们这么多人一起陪葬嘛！
    老爷和夫人还是顾念着他们的嘛！瞬间乐开了花的众人并不知道，秦彧只是顾念着楚伊人，生怕他们真的被挑拨成功，从而对楚伊人心生间隙才特意加了后面那句话。
    有人欢喜有人愁。潘堂主听了这一番带着威胁的话，脸色瞬间便阴沉起来。
    南方霸主果然名不虚传，眨眼间便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而且直掐他们的死穴，让他们不能动弹半分。
    他们不怕官府，可是假如秦彧与官府联手，找出他们的人的行踪，甚至是他们的总部，那么“鬼杀”真的堪忧！到时候不要说是官府了，江湖上那些自诩正道的人也一定会穷追不舍！
    到时候，即使是全盛的“鬼杀”也抵不过啊，更何况是现在四分五裂的状态？
    想想都觉得浑身冷汗，潘堂主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一直被自己小看的商人，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说到底，他们今日来这里，一是为了给秦彧下最后的通牒，二是趁机查探一下给秦彧撑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可是如今看来，被下了最后通牒的人似乎变成了他们“鬼杀”，而且，秦彧背后那人似乎就是他自己……
    “哼，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跟我们‘鬼杀’谈条件？信不信我揍死你？”潘堂主身边的人满心不忿地开口，在他心里，“鬼杀”是世上最牛的存在，如今竟然给区区一个小商人给蔑视，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
    “秦府向来是守法的经商世家，肯定不会与你们谈条件。这只是在谈判而已。”商人，总该有商人的范儿，能动嘴就解决的事儿，何必动刀动枪？
    “谁让你多嘴了？”潘堂主大声呵斥着身边的随从，随即狠瞪秦彧一眼，“今天秦爷棋高一着，潘某人甘拜下风。总有一天，‘鬼杀’将再来拜会，到时候希望秦爷不要后悔今日之决定。在此之前，还望秦夫人多加保重。”
    说着，他朝楚伊人丢去阴恻恻的一抹狠厉视线，之后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望着他们消失在夜空的身影，楚伊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她特么的什么都没做就招惹上“鬼杀”这邪门的组织，真是作孽哦！
    感受到她颤了一下，秦彧默默地将她往自己怀中再带进几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会招惹到‘鬼杀’的人？”直到此刻，牧守安才终于回过神，皱眉质问秦彧。
    “不知道。”秦彧淡淡地应道。
    “秦老爷，这可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搪塞得了的？”刚吩咐衙差将那两个投毒的非君门残党抓走的楼大人不甘寂寞地再次开口说道，“原以为是非君门的人****，怎么最后竟然变成了‘鬼杀’。您不知道，这‘鬼杀’里头的人，可全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只认银子不认人，秦老爷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请务必找个时间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啊。”
    楼大人努力刷着存在值，祈求今晚在场的某个大官能看得上他，带他飞黄腾达。
    本来待在东篱城，靠着秦彧的护荫是最容易平步青云的，然而先是王氏父女一事处理不当得罪了秦夫人，再来就是自己的大舅子得罪秦彧在外面的相好风渺渺，自己算是彻底将秦彧身边的女人全部得罪一遍了，与其等秦彧护荫，还不如主动表现。
    然而，他这么假惺惺的官腔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理会。
    “秦老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马上派兵将他们给灭了。”
    “就是就是，区区一个‘鬼杀’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秦老弟一句话，老哥我马上开展大搜捕。”
    ……
    一个比一个显赫的官员争相说道，每个人都自降身份与秦彧称兄道弟，相比较而言，楼大人说话的时候却依然带着高高在上的官位儿，显得没有诚意多了。
    “谢谢各位大人。”秦彧点了点头，并没有显得特别热烈，“请各位移驾后院厢房用膳。内子受惊过度，我先陪她回去。”
    “对对对，你看看弟妹的脸色多差啊。”
    “就是，好像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似的，你快些带她回去定定惊吧。”
    ……
    听着他们的话，楚伊人简直想骂人。她现在明明脸色红润，精神棒棒，哪里看出来脸色差了？还随时昏厥过去？
    真是的，她原来还因为那句“内子受惊过度”而觉得秦彧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炉火纯青，如今看来，这些官员随时都能将秦彧秒成渣渣啊！——当然，仅限于“睁眼说瞎话”这嘴皮功夫上。
    依然瘫软在地的舜英，眼睁睁地看着秦彧一脸关切地抱着脸色红润的楚伊人离开，却正眼也没有瞧过真正受惊过度的自己，心中既委屈又愤恨。
    “鬼杀”那些没用的！一个二当家杀不了人反被抓就算了，如今气势汹汹地寻来却又灰溜溜地逃走，甚至还破坏了她的计划！

 第358章 冲冠一怒为吾爱（9）

    她那么辛苦找到非君门的残党，冒着风险让他们混进来，谁知道他们才下个毒就马上被人揪出来了！她几乎能肯定，经过“鬼杀”这样一闹，非君门那些人肯定吓得屁滚尿流，什么报仇都是扯淡，只想着逃得远远的，不要被秦彧盯上。
    事实上，随着那两个被揪出来的人被衙差带走之后，其余混进来的非君门残党也灰溜溜地趁乱溜走，并连夜离开东篱城，从此没有再敢出现在秦府人面前。开玩笑，连“鬼杀”都不怕得罪的人，能怕他们这些宵小之辈？
    舜英在一旁气愤自己的计划落空之际，楚伊人也满心悲愤。
    她这样大张旗鼓地给秦彧贺生日，为的就是引出“鬼杀”的大当家，谁知道“鬼杀”竟然只是派了个小喽啰来！真是太失望了有木有？
    “夫君，让我见刘刈的时机到了没有？我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了。”楚伊人皱眉，她已经静待他所谓的时机好久了，可是他竟然一直不提，仿佛忘了这件事似的。
    秦彧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向她说出真相，“不是我不想让你见，只是你如今见了也没有用。他被人下毒，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什么？”楚伊人惊呼一声，“怎么可能？你干嘛要下毒？”
    秦彧一阵无语，他说的明明是“被人下毒”好吗？
    “不是我。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让他郁闷。
    人就那么在他眼皮底下被毒倒了，而他至今还找不出幕后黑手，总不能是远在京城的司徒楠下手的吧？可是这样一来，可就彻底得罪“鬼杀”了，这样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以恩买命”的说法？
    楚伊人皱眉想了想，觉得他确实没必要撒谎，更何况他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什么时候下毒的？”
    “就是你去地牢看那几个丫环的之后。”秦彧淡淡地说，“你后来不是又偷偷溜过去查看吗？在你过去之前他就已经毒发了，假如不是常青发现得早，及时采取措施救他一命，人早就没了。”
    什么！竟然那么早就出事了？楚伊人皱眉，难怪他一直拖着不让她去审问，“那他现在在哪里？还在风渺馆吗？”
    “不是。”秦彧突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在南山县秦楚居，华晓春的药园地下室。”
    ……楚伊人一阵无语，所以她在南山县的那一个月，刘刈一直就在她脚下，呃，这样说似乎不太对劲，却又没发现自己哪里说错了。
    不过，既然人在华晓春那里，命总归是保住了。话又说回来，天底下竟然还有华晓春解不了的毒，这可真是太稀奇了一点。
    “好了，你在房间好好休息，我去应酬一下他们。”秦彧帮她捋了捋头发，轻声说道。
    闻言，楚伊人一脸气呼呼，她根本就不想回来蒹葭园，她好想跟着凑热闹啊！
    “你脸色太差，一副随时会昏厥的模样，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冲点珍珠末来定定惊比较好。”秦彧笑着拍了拍她的脸，惹得她又是一阵恼怒。
    尽管不情不愿，可是她还是乖乖地待在房间里，她有些事需要好好整理整理。
    今晚虽然不能如愿将“鬼杀”大当家引出来，可是却隐约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牧静姝的札记有很大机会是被牧守安拿走了！
    不行！她必须要想办法从他那里将札记要回来才行。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办法，能让“她”亲口告诉秦彧，“她”对他的那股深深的感情。
    楚伊人躺在贵妃椅上，闭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先是要为小五洗刷冤屈，接着是牧静姝死亡的真相，如今又加了这样一件事，楚伊人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原来只是打算在这里耗到宜府迁出东篱城就溜的，怎么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而且，她竟好久没有再想起自己终究要离开的这件事了……
    越想，她的神经就绷得越紧，真的好像随时会昏倒一样。
    而此时在后院厢房，那些人一看到秦彧走了出来，连忙热情地上前询问楚伊人的情况，表现出十分担忧的模样。
    “谢谢关心，内子已经好多了。”秦彧淡淡地说道，随即坐到主座上。
    他和那些达官贵人坐在一桌，女眷们则全部坐到边上的那一桌，离主桌有些远，却完全不碍舜英那紧紧黏着秦彧的视线。
    “舜英，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某个女眷开口问道。
    舜英闻言，回眸看了一眼说话的妇人，是总督夫人，于是扯起一个虚弱的笑容说道，“我没事，不用休息。倒是今日出现了突发状况，让夫人们受惊了。”
    “是啊，我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之前听我家夫君说，那个‘鬼杀’里的人都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而且神出鬼没的，就连朝廷也不想主动去惹他们，想不到秦老爷竟然有这等气魄，敢跟他们正面对着干！我实在太佩服了。”知府夫人开口说道，那一脸的向往和崇拜，仿佛将秦彧当成了大英雄似的。
    “哼！我看是知府大人胆子小而已吧？那什么‘鬼杀’也不过徒有虚表而已，只会在一边撂狠话，我表哥随时就能将他们给灭了。”玉念春记恨着“鬼杀”害她错过了给秦彧送礼的机会，更记恨着他们杀不了宜桃夭的无能，说起话来也忘了分寸。
    知府夫人听了，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狠狠地剜了玉念春一眼，却忌讳着对方的身份而不敢发作。
    “表小姐此言差矣。”总督夫人轻轻说道，“我家相公曾经说过，‘鬼杀’是让朝廷和江湖闻风丧胆的恐怖存在。以前会很嚣张地发预告信，可是二十多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向招摇的‘鬼杀’突然变得行踪诡秘，却更加让人感到心寒。这么多年来，他们唯一不变的是从来没有失手过，即使同归于尽，也会将人杀死。”
    “哇，秦老爷这次真的称得上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耶！”有人突然低声惊呼道，这传出去绝对是当世佳话啊！
    红颜？舜英苦笑了一下，岂止是红颜，那是他的爱好吗？
    她不得不忍着锥心地痛来承认这个事实。

 第359章 无赖的九皇子（1）

    这么想着，舜英再次痴痴地看向秦彧。
    即使隔着这么远，即使他坐在那么多人之中，可是他依然如天上的北极星一样，瞬间吸引着她的目光。
    此刻的他，虽然跟那么多达官贵人坐在一起，却依然是那么清冷淡泊的表情，就仿佛他的柔和只会留给一个人似的。
    可恶！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舜英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握着，紧得指甲断了也毫无感觉。
    “舜英，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又差了？”坐在她旁边的总督夫人不明就里，轻轻皱着眉问道。
    这几年，她听从总督大人的吩咐，特意拉拢舜英跟她搞好关系。本来只是利用舜英跟秦府打好关系而已，可是几年相处下来，她是真的对舜英产生了闺蜜的感情，真的舜英推心置腹、关怀备至。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在舜英严重也不过是帮助秦府拉拢总督的工具而已，而且从来没有产生真感情。
    “我没事。”舜英再次收回视线淡淡地回答，对着总督夫人粲然一笑。
    只是这样的笑与她那苍白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心酸。
    关于秦彧宠爱新妻的传闻，在座的人都有耳闻，可是男人素来有朝三暮四的坏习惯，这些官夫人何曾不是跟一堆年轻貌美的女人争着宠，因此她们对舜英有再多的同情和不忍，却也爱莫能助。
    开口劝慰吧，她们自己都还没放宽心呢，于是这些女眷们抿了抿唇，不约而同地都沉默着，气氛一时尴尬无比，每个人都低着头细细地吃着，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与她们的尴尬不敢乱动相比，玉念春虽然也是安安静静不说话，但是一双眼眸却没有闲着，她很认真很仔细地缓缓扫视了一下厢房，嘴边突然就冷冷地轻扬着。
    与女眷们这边的沉默相比，主桌那边就显得热闹多了。
    即使秦彧一直冷冷地没什么反应，可是早已习惯了达官贵人们却依然说得兴起，完全不会有一点儿冷场的感觉。
    “秦老弟，我有一事想要请你帮一下忙。”总督大人朝秦彧递过一杯酒，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总督大人不妨直说。”秦彧并没有想要跟他们称兄道弟的念头，一直以来也没有过深的交往，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他利用他们的权，他们则利用他的财，互取所需。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最近各地天象异常。南方的初春本来就是温润潮湿的，可是今年竟十分干燥，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旱情。这样下去的话，春耕肯定会受到影响。我已经上书朝廷，希望能申请一笔银子马上垦好农田水利，可是……”总督大人十分聪明地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秦彧也不废话，直接开口，“总督大人需要多少尽管开口。”
    他的爽快，让总督大人乐开了花，低声说了一个数字。
    尽管他压着声音，可是桌上的人都是人精，每一个人都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乍听到他说的数字时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就倒吸一口气。
    这特么地就是狮子大开口啊！满打满算都能将全国的水利全部翻新了啊！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秦彧竟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点头答应。
    “谢谢秦老弟。”总督大人笑眯眯地又敬了秦彧一杯酒，“年前你提过的海外贸易开设关口之事，我回头马上帮你办好！你想在哪里设关口设码头随便你。”
    “谢谢总督大人。”秦彧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是所谓的官商勾结了！
    总督大人的开门红，让后面的人跃跃欲试。
    一时间，什么收税、赈灾之类急需用钱的理由，全部都被人翻了出来，每一个人都利用这个机会弥补自己工作的失误，顺便又为自己赚点外快。
    这些人一个个就像吸血鬼一样，恨不得将秦府的钱财全部收入自己的金库中，而秦彧竟然也不知道吝啬为何物，一并全部答应，爽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一顿饭下来，他哗啦啦地就送出了好几万万两的黄金。
    “秦老弟。”最后，喝酒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将军大人也忍不住开口了，“我们南方武将远离朝堂，素来不被重视，军饷、装备一直都不能跟得上去。实不相瞒，不少将士因此还心灰意冷，所以我想，不知道秦老弟能不能也给哥哥一个方便，犒劳一下我军将士？”
    军中的事，一直都是最敏感的事。如果不是被逼得没了办法，将军大人也不会一直灌自己喝酒，以此来壮胆提出这样的请求。
    要知道，这样的事要是被人传来出去，往朝堂那里递个折子参他一本，他就可以直接解甲归田了，因此他一直忍着，等在座的大小官员全部都说完了以后才开口。
    彼此都抓着彼此的痛处，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天子军队，不可犒劳。”这一次，秦彧却淡淡地拒绝了。
    “狗屁的天子军队！”趁着酒劲头，将军大人狠狠地骂了一句，“天子军队在京城！我们南方的军队是领养的，不，是放养的！将士们大冬天的，连个保暖一点的盔甲都没有。大过年的，连军饷都没来得及发，他们都是空手回家过年啊！”
    说着说着，昂藏七尺的将军大人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将军三思。”秦彧并没有因为他的眼泪而心软，“不要祸从口出。”
    “秦老弟，算老哥求求你了！”将军大人蓦地就想跪下去，却被秦彧一把扯住。
    “将军大人，犒劳天子军队，那是抄家的大罪，你这是要将秦老弟往火坑里推啊。”总督大人实在看不过眼了，皱眉说道。
    “就是，就是。”其他人马上附和。
    他们的话，让将军大人猛地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确实过于强人所难，便讪讪一笑，“是老哥不对，自饮三杯向你赔罪。”
    说是三杯，但其实是不断地自斟自饮，不一会儿，突然“咚”地一声，他整个人就趴在桌上一醉不醒。
    “这人还真是大老粗。”总督大人看着，忍不住开口讽刺道。
    要钱也不会找个好理由，这就算了，被拒绝后竟然还如此失态，真是太丢他们当官之人的脸面了。
    “常青，扶将军大人到客房休息。”
    “是。”常青应了一声，动作利索地扶走将军大人。

 第360章 无赖的九皇子（2）

    常青扶着将军大人到客房，将他安顿好之后，便淡定地站在一边候着。
    没多久，秦彧便过来了，示意常青在门口守着。
    “将军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要装了。”秦彧在床边直直地站着，淡定地说道。
    闻言，将军大人马上睁开眼睛，腾地坐了起来，炯炯有神地直直看着秦彧，哪里还有一点儿喝醉的样子，“秦老弟，你为什么让我装醉，又让人把我带到这里？”
    “我不懂将军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将军大人在秦府醉酒，秦府照料不周，害得将军大人受了伤，我特意过来探望一下，顺便跟将军大人商讨一下赔偿事宜。”说着，秦彧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了上去，“在这件事上，秦府愿意负起责任。”
    “你在说什么？”威风凛凛的将军大人瞬间变得有些呆萌，一脸不懂地看着秦彧。
    他明明是假装喝醉而已，为什么他现在真的有些头晕了。
    “晚点我会常青给将军府送去赔偿费，希望将军大人可以原谅秦府的怠慢。”秦彧没有回答他，径直说道，“将军大人有伤在身，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一会儿会有人进来帮您换药，您保重。”
    说着，秦彧朝他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赘言便离开。
    “秦老弟……”将军大人喃喃地喊道，可是秦彧已经关上了客房的门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受伤嘛，他明明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赔偿？等等，赔偿？
    将军大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很认真很仔细地想着秦彧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终于反应过来。
    强忍着心中的狂喜，他立刻跳下床，朝着秦彧立刻的方向跪了下来，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直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真正地受了伤。
    秦彧站在客房外，听到里面的动静才安下心。
    “常青，等会进去帮将军大人包扎一下，亲自给他送去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常青心中诧异，总觉得爷今晚将自己整得想个散财童子一样，爷不心疼他都要觉得心疼了。
    而且，真的是赔偿就算了，那明明就是变着法子给将军大人捐的军费！这种做法，撇开被举发要受到抄家之刑不说，要是将军大人食髓知味，往后总是来索财，那可怎么办？
    常青所担心的，秦彧是一点儿也没有担心。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将军大人不仅不会再开口，而且还会严守秘密，会想出办法来搪塞过去，假如真的背举发了，将军大人也会一力承担下来，绝对不会烧到秦府这边。
    看着秦彧这么淡定的模样，常青便知道自己多虑，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可是一想起秦彧今晚的举动，又忍不住开口说道，“爷，恕常青无礼，可是你今晚散财得有些厉害了。”
    给那些达官贵人给得那么豪爽就算了，甚至送给在座所有人一只大金桃，就连家丁奴婢、车夫轿夫的都有！啊，差点忘了，竟然还说什么找了专人在纵横楼负责接待愿意跟秦府做生意的人？这是要忙死的节奏啊！
    一直以来，秦府还没试过这样“落魄”！
    在常青看来，秦彧今晚的这些言行简直就像在讨好他们似的。这个想法，常青没敢说出口，却被秦彧一眼看穿。
    “这不是讨好，而是互相利用。今晚送出去的，会带来更多的益处。”而且这些益处，并不仅仅是那什么关口码头。
    这也是他答应办生辰宴的理由。不是像楚伊人计划的那样，要引出“鬼杀”的大当家，而是要让这些上至高官下至流氓的人都有机会巴结自己，也让自己有机会去收买这些人的人心。
    秦彧轻轻拍了拍常青的肩膀，“找个信得过的人进去帮将军大人上药包扎。”
    说着，他向蒹葭园方向快步走去。
    看了一整晚那些虚伪的表情，秦彧此刻只想好好跟楚伊人聊一下天。
    看着秦彧的背影，常青细细品着他的话，突然茅塞顿开。
    爷这是在为往后铺路啊！今晚在那么多人面前跟“鬼杀”杠上，这个消息肯定会传到司徒楠那里，也会传到那个真正要将楚伊人置之死地的人耳中，他们必定会有别的一番新动作。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耍阴耍狠倒不怕，只怕那司徒楠会用朝廷的名义恶意打击，爷即使能抗衡也会处于被动的位置，如今与南方的文武官结下善缘，往后多少也是有点好处的。
    不得不说，爷这一招真的很恶俗，却也十分有效。
    话又说回来，那个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爷，竟然心思深深地想着要如何收买人心，这就好比原来不吃人间烟火的神仙突然掉到凡间变成了一枚大吃货一样！看来他对夫人的在乎不是一丁点儿而已。
    常青想通了以后，嘴角挂着笑意，吩咐人拿了东西过来，自己亲自去给将军大人上药包扎，顺便再趁机给将军大人洗洗脑。
    什么都不知道的楚伊人，依然躺在内室的贵妃椅上，将睡未睡地闭着眼睛想着事情。
    突然，一只有些冷意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没有睁开眼，一把抓住那只手，同时轻启朱唇，“夫君你回来了？”
    不对劲！她感受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猛地僵硬了一下，而且周围并没有那股熟悉的气息，她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便条件反射便甩掉抓着的手

 第361章 无赖的九皇子（3）

    “你卑鄙！”楚伊人狠狠地瞪着他，却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可是挣扎得却越发地厉害。
    “卑鄙？”牧守安怪笑一声，“还有更卑鄙的哦，你要不要试试？尤其是你这样乱动，我会更加地把持不住。”
    说着，他竟然侧了侧头，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对此，楚伊人只感觉到一阵恶心，冷然地开口，“牧守安！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突然就想来看看你。”牧守安将头搁在他的颈窝处，闷闷地说道，“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样的日子真的让我度日如年啊。如果不是因为记挂着一定要揪出害死你的真凶，我早就随你而去了。你知道吗？你刚才那一声‘夫君’，真的喊得我的心都酥麻了！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我，我，我好开心啊！”
    他一边说一边颤抖着，声音竟隐隐有些哭意。
    可是，此刻楚伊人根本没心情去可怜他，甚至因为他又擅自将她误认为牧静姝而气愤不已，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开，再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地告诉他，不管是牧静姝还是她，那一声“夫君”都只会是秦彧！
    楚伊人动了动，想从他的钳制中抽回自己的手，无奈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竟然让她完全撼动不了。
    牧守安没有理会她的小动作，愤愤不平地开口，“你心心念念想着、恋着的秦彧，心中早已没了你，他续弦了，那个女人长得跟你一模一样，那个负心汉竟然就这样将她当成了你，天天抱着新人快活，甚至不惜跟‘鬼杀’为敌。他早已忘了你，忘了你对他的深情。啊，不对，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对他有那么深的感情，他还在记恨着你硬要他纳舜英为妾的事。哈哈哈，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牧守安笑得癫狂，楚伊人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他的笑声震聋了。
    可是，此刻她更加能肯定一件事。
    “果然是你偷走了牧静姝的札记！”她咬着牙，狠狠地开口。
    “偷？那怎么能算偷呢？”牧守安抬起头，瞬间认出来眼前的人是宜桃夭，便眼睛发红地瞪着她，“静姝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东西！偷的人是你！上次夜闯归荑园的人就是你！是你偷走了静姝的札记，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放屁！”楚伊人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们找了三年没找到，却被我不小心就找着了。这根本就是牧静姝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只想让我看到那本札记，她想让我帮她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传达给夫君。”
    “你胡说！静姝不会这样安排的！我是她的哥哥，她有什么事都会跟我讲，做什么决定都会跟我商量，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最懂静姝！”牧守安的眼神突然有些涣散，有些狂乱了。
    原来如此！他一直对牧静姝有着深深的偏执以及绝对的操纵欲，他一直都自认为是牧静姝最信任的人，可是这种偏执、这种信任，却在看到牧静姝那本对秦彧满满的札记的时候，而被击得粉碎。楚伊人突然就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样发狂了。
    爱之深，伤至切。
    然而，这不是他禁锢她的借口！被他压得差点喘不过气的楚伊人根本没有了思考的能力，脱口就刺激他，“自以为是！那本札记提过你了吗？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你！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你的存在！”
    她的话果然成功刺激到了牧守安，他猛地一把抓住她的下巴，眼神狠厉，“你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在这里大放阙词？”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楚伊人伶牙俐齿地回道，“你不知道牧静姝对夫君有着那么浓烈的感情，你不知道牧静姝其实一点都不愿意夫君纳妾，你不知道牧静姝逼着夫君纳妾后夜夜心痛得不能成眠，你不知道牧静姝即使被污蔑背夫偷汉也依然坚信夫君回来便会还她清白！牧静姝用生命爱着、信着夫君！而你，什么都不是！”
    楚伊人的话，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牧守安的心，让他流血不止。
    她说的，正是他在意的！
    他在乡下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却调整心态，却在看到舜华的一瞬间，看到秦彧和楚伊人相亲相爱的模样，而再次暴走。
    他既在意着牧静姝香消玉殒的真相，却更在意牧静姝真实的心情！这样矛盾的心情让他煎熬得很，一时头脑发热便没有多想，趁着秦彧去找将军大人的当口，偷偷溜进蒹葭园，想看一看那张自小便刻在心尖上的脸。
    可是楚伊人迷迷糊糊中的那一声呢喃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于是他一发不可收拾地将心中全部的感情倾泻而出，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这么毒，一眼看出他最脆弱的地方并狠狠地打击。
    “你找死！”牧守安眯着眼狠狠地说道。
    “你不会杀我”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心中笃定他一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她的笃定和淡然，让牧守安一阵狼狈。
    就在楚伊人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暴揍她的时候，牧守安却突然笑了，很暧昧地笑，笑得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你想做什么？”楚伊人警惕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危险。
    “做我想做的事。”牧守安说着，突然就朝她双唇凑了过来。
    “牧守安，你个混蛋！”楚伊人这下子真的慌了，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哥哥们谈论过的，关于男人征服欲的话题。
    面对越是反抗的女人，男人便越有征服欲。可恶，男人怎么能有这么犯贱的习惯呢？更可恶的是，她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看着眼前已经被她用言语刺激得失去理智的牧守安，楚伊人觉得自己很难再用语言来让他平复下来了，便更加激烈地反抗着。
    牧守安也没管有没有亲到楚伊人，只是胡乱地亲自，一只手也不安分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牧守安，别做会让你后悔的事！”明知道他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楚伊人还是忍不住大吼一声。
    牧守安没有理会她，低低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你脏了，他还会要你吗？”
    说着，狠狠一扯，楚伊人的外衣应声裂开，露出了纯白的里衣。

 第362章 无赖的九皇子（4）

    见状，牧守安的喘气声越发粗重。
    可是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内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
    楚伊人还没来得及扭头看过去，便觉得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就没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被人抱得紧紧的。
    “夫君！”楚伊人条件反射地抱着秦彧的腰，低喊一声。
    秦彧抱着她，没有说话，面容冷峻地看向被自己一脚踹倒在地不能站起来的牧守安，眼里闪现着慑人的杀意。
    “夫人！”绿兰和成蝶急急地冲了进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焦虑。
    老天保佑，夫人千万不要受到伤害啊。她们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迫不及待地想要仔细查看楚伊人的情况，却发现她被秦彧护得紧紧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她们很着急，可是又不能直接从秦彧手中抢人，一时间，绿兰和成蝶只能既着急又无奈地站在一边看着。
    幸而，听到她们的声音，楚伊人连忙从秦彧怀中抬起头看过去，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真的没事？”秦彧低头打量着她，不确定地轻声问道。
    “嗯，没事。”楚伊人点了点头。
    尽管她这样说，可是秦彧看到她下巴那几个鲜明的手指印，又看到那被扯开的外衣，眼神徒然变得更冷了几分。
    “照顾夫人。”秦彧将楚伊人交到绿兰她们手上之后，便如地狱罗刹一样朝牧守安走去。
    牧守安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看着秦彧，却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还邪邪一笑，挂在嘴边的那一缕鲜血显得更加诡秘。
    “你要杀我吗？”牧守安轻声说道，眼里闪着戏谑和讽刺的光芒。
    秦彧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他身边抬脚便是一脚，直接将牧守安踹到了墙边。
    “咳咳。”牧守安一阵猛烈的咳嗽，吐出了一口血，抬起眼皮看着他，“真是狠啊！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曾经对静姝许诺过，永远不再打架的。你现在为了别的女人出手，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闻言，秦彧一愣。
    那时候他和牧静姝还没成亲，他却因为他们兄妹二人感情过好而吃醋。年少轻狂的年纪，他们曾经大打出手，最后却都乖乖坐在牧静姝面前听她训斥，然后发誓不再打架。之后无论彼此再怎么看不对眼，但是在牧静姝面前两人还是很有默契地表现出十分友爱的假象。
    牧静姝去世以后，面对牧守安多番挑衅，秦彧依然信守着对牧静姝的承诺，一直忍让着。可是刚才，看到牧守安整个人压在楚伊人身上，他觉得不能忍，真的不能忍。
    静姝，对不起了。秦彧在心底说道，往牧守安又走进了两步，眼里的杀意未曾减去几分。
    “哈哈哈哈哈，你终究没有信守对她的承诺！来啊，来揍我啊，来杀了我啊！我本就不想苟活于世，你快亲手杀了我，亲自将我送去静姝身边！”牧守安睁大双眸，疯狂地笑喊道。
    秦彧眯了眯眼，猛地上前，用左手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的楚伊人轻轻柔柔地喊了一句，“夫君，不要杀他。”
    牧守安戏谑地盯着秦彧，嘴角冷冷地上扬，“看吧。”
    放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成拳，秦彧在努力隐忍着。
    看到他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想到牧守安刚才说的话，楚伊人心中泛起一阵心疼。
    他肯定一早就想着要暴揍牧守安这个一直借着堂哥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横在他们夫妻之间且觊觎着牧静姝的大混蛋吧？依着牧静姝的性子，她肯定会尽力避免这两人之间的打斗。然而，秦彧向来不够牧守安狡猾，吃的闷亏肯定不少。
    楚伊人越想便越替秦彧不值，最后脱口而出，“记得要帮我多揍几拳多踹几脚，反正华晓春医术高明，揍得他只剩半条命就差不多了。”
    秦彧一愣，显然没想到楚伊人会这样说。以前，每当到了这个时候，牧静姝都会让他住手，然而让他向牧守安道歉，每一次都是要他忍让……
    “别发呆啊。”楚伊人皱眉，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夫君，牧静姝以前不让你们打架，是觉得你们因为争风吃醋就大打出手的举动太过幼稚，可是这次不同，这次牧守安的行为简直就是犯法了。你现在揍他，算是为民除害，也算是帮牧家教训这种不肖子孙。别说牧静姝了，就算是牧家的老祖宗也不会有意见的。”
    听到她的话，秦彧茅塞顿开，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呵呵，难怪啊，原来这个女人这么伶牙俐齿的。你揍吧，我绝对不会还手。过去那么多次，静姝都护着我，如今我权当是让你报复，你揍得越起劲便越说明你对静姝护着我的嫉妒有多深。哈哈哈。”牧守安完全不惧怕，甚至直接跳出了秦彧的软肋一下子戳过去。
    闻言，秦彧脸色稍稍变得难看起来，立刻又变得犹豫起来。
    我的夫君啊，牧静姝对你而言到底是多大的弱点啊？看着秦彧没了往日的淡定和睿智，在牧守安几番言语挑衅下变得这么犹豫不决，楚伊人差点就要扶额哀叹三声了。
    “哈哈哈哈哈。”牧守安的笑声还在继续，他每笑一声，内伤便加重一分，可是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准。
    哼！就你会拿牧静姝来说事吗？楚伊人气恼地看着牧守安，咬了咬牙，直直地看着秦彧的背影，“夫君你别相信他！牧静姝之所以总是要你忍让，是因为在她心中，你是一个远远比牧守安要来得重要、亲密的人。牧静姝的性子你懂的吧，她是一个宁愿自己委屈也不要让别人难受的人，所以，即使她知道你委屈，却依然要你让着点外人！其实这样做她心底也不好受，也很悔恨，可是从小到大的教诲，总是让她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你闭嘴！”牧守安突然吼了一声，“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也看了那本札记，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无论你要怎么自欺欺人，那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牧静姝心里，夫君是自己人，而你是外人。”楚伊人铿将有力地反驳，特别强调了“外人”这两个字。

 第363章 无赖的九皇子（5）

    有秦彧在，楚伊人就有底气了，完全忘记之前的教训，极尽可能地用言语刺激牧守安。
    果不其然，牧守安被她那句话给深深刺激到了，双眼闪着凶光，额冒青筋，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是外人！你胡说！你胡说！”牧守安双眼闪着凶光，额冒青筋，“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巴！”
    由于秦彧挡着，他看不到楚伊人的脸，这一句“贱人”倒是骂得爽快。
    然而，他的爽快并没有持续太久，“啪”的一声，秦彧狠狠地甩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没有人，能在我面前侮辱我的妻子。”秦彧揪着他衣襟的力度猛然加大，双眸无情，十分冷冽地说了一句。
    “我有没有胡说，你拿札记出来看看，不就很清楚了吗？”楚伊人没有理会那些言语侮辱，她如今关心的只是牧静姝那本札记的下落。
    闻言，牧守安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什么札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显然，秦彧的那一巴掌，阴差阳错地让他回过神了，这让楚伊人忍不住有一丝哀怨。明明就要成功了，却被某人的不冷静给直接弄得功亏一篑！
    现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采取最直接的方法了。
    “就是牧静姝亲自写的札记，你从我这里偷走了！”楚伊人皱眉，冷冷地指责。
    她的话，让秦彧和舜华的心瞬间就紧了一下，两个人都直直地盯着牧守安。
    牧守安感觉到秦彧的紧张，笑了笑，很轻松很淡定地开口说道，“哦，你说那本札记啊，早就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楚伊人心中有些不安，“什么意思？”
    “哈哈。”牧守安笑了一声，然后抬起眼皮，与秦彧直直地对望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烧给静姝了！”
    烧了？楚伊人脚一软，差点就站不住。
    “哈哈哈，静姝心底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看到了。”牧守安笑得凄然，“永远都看不到了。”
    楚伊人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一股忧愤直直涌上心头，抬脚就要上前踹牧守安两脚。
    只是她还没动，便见秦彧直接用手刀将牧守安劈晕过去，“常青，将他送去华晓春那里。”
    “是。”原本一直在旁边守着以防牧守安逃脱的常青应道，上前架着牧守安就要离开。
    “等等。”秦彧突然开口，“告诉华晓春，要让他意识清明，却不能动弹。”
    咦？本来还满心忧愤的楚伊人听到这一句话，双眼猛地冒出迫人的光彩，怔怔地就想跟过去瞅瞅，顺便偷偷师。
    可是她还没踏出一步，便被秦彧拉进怀里，紧紧地圈住。
    “绿兰、成蝶，你们先去隔壁厢房备好热水，再将这里

 第364章 无赖的九皇子（6）

    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楚伊人听到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没有多想便怔怔地开口询问，“夫君，你这是诅咒我吗？”
    “不是诅咒。是你太能惹事了。”秦彧随口应着，倒是十分爽快。
    闻言，楚伊人恼了，却也很聪明地不跟他争辩，咬着下唇直直地看着他。
    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可是那隐忍、委屈的模样却让秦彧败下阵来。
    “是我错了，不该这么说话。”秦彧有些无奈。
    明明知道她现在是在装可怜，可是自己竟然还是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
    这下子，楚伊人算是抓到机会了，她立刻扁了扁嘴，无限小可怜地说，“你来得那么迟。”
    她才不要跟他继续绕着刚才的话题说了，立马就很主动地转移话题，而且还是一个能够将过错转移给秦彧的话题。
    果不其然，秦彧的脸色马上又柔和了几分，轻言轻语地抚慰着，“是我来迟，让你受惊了。”
    “嗯。”楚伊人扁着嘴，把头埋进他的怀中，“刚才我好害怕。”
    其实，她还真没有害怕，不，应该说还没来得及害怕，秦彧便赶了过来。可是，在这个时刻，她是绝对不会将这个事实说出来的。
    秦彧抱着她，想到自己如果没有及时赶回来，那么她可能就会被牧守安那家伙糟蹋了，或者是被杀害了……
    想着想着，他心中不禁一阵后怕，整个人微微地颤抖着。
    “夫君，没事了。”楚伊人感受到他的颤抖，一阵感动，闷着声音安慰道。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保命最重要。”与失去清白相比，生命还是更重要的。
    “好。”楚伊人乖巧地应着，她知道此刻的他其实很脆弱。
    不仅仅是因为今晚的突发事件，更因为今晚的事让他想起了牧静姝。
    当晚，秦彧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就连她沐浴，他也隔着屏风坐在那里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害得楚伊人羞得差点就要脑溢血。
    尽管他们有那么几次算是比较亲密的接触，可是说到底，两人如今依然还是很纯洁的关系嘛，嗯，纯洁的。
    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绿兰和成蝶突然就跪在了秦彧面前。
    “老爷，奴婢们想要学功夫。”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噗！”楚伊人一时没留意，直接被她们的话吓得喷茶，可是她顾不上擦嘴，就睁大眼睛看向绿兰和成蝶，“你们刚才说什么？学功夫？好好的姑娘学什么功夫，乖乖地学习女红，嫁人做个贤妻良母就好，什么不学，竟然想学功夫，真是够了。”
    闻言，秦彧忍不住摇了摇头，就她这样会轻功不会女红的人，也好意思说出这番话？
    “夫君。”楚伊人眼睛余角瞄到他摇头的动作，忍不住看向他，一脸严肃地纠正道，“我那是轻功，不是功夫。我也会女红，只是不精。况且，我现在虽然不是良母，但绝对是贤妻。”
    “嗯，闲妻。”秦彧一边用手帕帮她擦嘴一边凉凉地应道。
    楚伊人皱眉，总觉得他说的跟自己说的并不是一回事，不过此刻她也没有心思跟他计较。
    “你们两个倒是说说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学功夫？”楚伊人是万分不愿意学功夫的，因此她根本不能理解这两个丫头好端端的干嘛想要学功夫。
    绿兰和成蝶对望了一眼，“假如，奴婢们练得一身功夫，就能更好地保护夫人了。不会发生之前非君门的事，也不会发生昨晚的事了。”
    这是她们两人商量了一晚的结果。
    “奴婢会做好分班表，一人伺候，一人习武，两边都不耽误。虽然进度会有些慢，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绿兰淡然地说道。
    “等等，这样算下来，你们伺候完就去习武，习武后又来伺候，不用休息啦？”楚伊人皱眉，心里疼着两个丫环，“我不同意。”
    “夫人！”绿兰和成蝶没想到她会拒绝，连忙想继续游说她。
    “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楚伊人十分强硬地说道。
    哼，再有这样的事，她大不了用轻功溜就是了嘛。
    “这个主意不错。我会安排的。”秦彧清冷的声音响起，直接打了楚伊人的脸。
    “谢谢老爷。”绿兰和成蝶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楚伊人眨着眼，看了看秦彧，又看了看绿兰和成蝶，“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重要的事说三遍。哼，她就不信这些人会无视她的意见。
    然而现实就是，这些人不仅彻底无视她的意见，甚至还将她这个人也无视到底。
    “绿兰，马步扎得不错，可是腰要挺直了。”常青拿着一根木尺子，轻轻拍了拍绿兰的腰。
    “是。”绿兰双眼直视前方，很听话地挺起腰杆。
    “成蝶，你的马步扎得不够深，再低一点。”常青绕到成蝶身边，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
    “是。”成蝶应着，往下又坐得深了一些。
    花园里，绿兰和成蝶跟着常青学功夫学得不亦乐乎，楚伊人则一脸不忿地坐在一边看着。
    什么嘛，这就是夫君想出来的所谓“一举两得”的好办法？楚伊人默默地在心底吐槽。
    让常青在主房花园教她们功夫？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朝着花园喊一声？这是什么鬼主意，是要硬生生闷死她是吗？楚伊人看着她们在花园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既无语又忧郁。
    “练得怎么样？”秦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花园门口，淡淡地问道。
    “爷。她们都很努力，练得很好。”常青笑着回答。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赏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整整一个上午就在那里扎马步，还真不知道在哪里看出“练得很好”！
    秦彧示意他们继续练习，自己则走到楚伊人身边坐下，“心情不好？”
    楚伊人简直懒得理他，直直地看着绿兰和成蝶，喃喃说道，“通常溺水的人都是会游泳的，他们仗着自己会游泳，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欺水。你懂吗？”
    “嗯。”秦彧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如果绿兰成蝶学得几招三脚猫功夫，即使不会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可是会不自觉地强出头来保护我。可是我会轻功呀，我根本就不需要她们保护。”楚伊人直直地看着秦彧，有些激动地说道。

 第365章 无赖的九皇子（7）

    “嗯。”秦彧依然淡淡地应道，淡淡地喝了一口暖茶。
    “有什么事，我能直接用轻功溜走。虽然不是像孙悟空那样，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可是避开那些人的追击是绰绰有余的。”楚伊人越说越激动，整个站了起来。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用轻功溜走？”秦彧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我……”楚伊人语塞。
    不是她不用轻功溜走，而是她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钳制住了。说起来，自己的警觉性变得这么低，完全是拜他所赐呢。
    “退一万步说，你能用轻功溜走，可是她们呢？你要把她们扔在那里不管吗？”秦彧指了指正在花园认真练功的绿兰和成蝶，“还是说，让她们学轻功跟你溜？”
    听着他的话，楚伊人无语反驳。别人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轻功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要是想小有成就，每个十年八年不成事。
    唔，更别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等慧根。楚伊人忍不住小小地自恋了一下。
    “在根本不知道下一次危险什么时候会来的时候，我觉得起码要让她们能有自保的能力，这样的话，你溜起来也会坚定许多，轻松许多。”对秦彧而言，最后那句话才是他做这个决定真正的原因。
    楚伊人一听到“自保”两个字，便沉默了。
    她自以为自己想得够深够远了，因为害怕她们会冲动出头而受到伤害，所以坚决反对她们去习武，可是秦彧想得却更深。
    对呀，依照绿兰和成蝶的性子，即使不会武功，依然会为她强出头，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让她们学习功夫自保呢？
    这么想着，楚伊人便走出房间，站在阶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花园里扎着马步的绿兰和成蝶，“绿兰，成蝶，你们两个给我认真地跟常青学功夫。我不求你们以一敌十，但起码能撂倒三个，知道吗？”
    绿兰和成蝶微微一愣，随即粲然一笑，“是！夫人。”
    站在一旁的常青看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救她们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自保逃走就不错了，还撂倒三个？
    “常青，你也是，别给我藏着掖着，快些将压箱宝都给我拉出来。”楚伊人狠狠瞪了常青一眼，狠狠地威胁道，“如果被我发现你没有倾囊相授，你就等着做一辈子光棍吧。”
    ……常青一阵无语，说心急谁能比得过他？他恨不得将自己一身武艺都分给绿兰和成蝶呢，又怎么会藏着掖着呢？不过，夫人这个威胁倒是够狠啊！
    回想起她一上午都一脸不赞成和不屑的表现，再对比一下此刻的迫不及待，常青忍不住朝秦彧看了过去。
    爷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夫人有如此大的转变？
    “发什么呆？赶紧教她们呀！”楚伊人察觉到常青的失神，忍不住吼了一声。
    “是。”常青被吼得一愣一愣的，略有些委屈地看了看秦彧，发现后者看也没看这边一眼，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悲愤。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楚伊人每天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然地做着自己的监督工作，十分尽责地看着常青教授武功。
    “等一下。”看着绿兰和成蝶的对打，楚伊人忍不住开口打断。
    奇怪，为什么她心底会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呢？
    “常青，你跟我说实话，她们两人学得怎么样？”
    常青一愣，看了看打得满脸细汗，喘着粗气的绿兰和成蝶，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说道，“回夫人，她们二人十分学习得十分认真努力。而且，也学得很好。”
    “学得很好？”楚伊人挑眉，“既然如此，让我来试一下。”
    “试一下？”三人有些呆愣，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我来做你们的对手。”说着，楚伊人已经不由分说地走到她们面前，摆出了攻击的阵势，“轻功以外的功夫我一概不会，所以我等会儿只会胡乱出拳出脚，是攻是守，你们自己看着办。”
    绿兰和成蝶对望一眼，随即异口同声地回答一句，“奴婢不敢。”
    二对一，而且她们这些日子也练了很多，拳脚无眼，要是一不小心伤到夫人，那可怎么办？
    “不敢？”楚伊人冷笑一声，“你们以为就你们现在的功力，能伤我一分一毫？”
    说着，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她便直接出手了。
    诚如她所说的，她一点儿功夫都不会，无论是出拳、出掌还是出脚，都是毫无章法可言，明显就是在乱打。
    然而就是这一阵的乱打，竟让绿兰和成蝶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生生被楚伊人压制着，而且还专往她们的空门袭去。
    常青见状，忍不住扶额叹了一声。
    夫人这眼神可真是犀利得很啊！
    “常青，你有什么解释？”楚伊人没管那两个被自己打倒在地上的绿兰和舜华，眼神冰冷地看着常青，“这就是你教了半个多月的成果？为什么她们这么弱？”
    常青一阵汗颜，咽了咽口水才讪讪地笑道，“呃，不是她们弱，而是夫人太彪悍……”
    呃，好像说错话了。常青差点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废话少说。回答我问的问题。”楚伊人此刻懒得理会他的“诽谤”，冷然地说道。
    常青低头看了看绿兰和成蝶，深呼吸一下才缓缓说道，“她们学得很认真，确实也学得很好，只是不懂得融会贯通。嗯，就是说，她们记得所有的招式，而且每一招的动作都很到位，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哪一招，只知道按顺序出招……”
    闻言，楚伊人简直无语了。
    “你的意思是，她们竟然笨得只会死记硬背？”
    是！常青好像这样直接回答，可是感受到绿兰和成蝶那灼灼的目光后，到了嘴边的话猛然变了，“不是。只是她们实在不适宜习武。”
    这明明是一样的意思！绿兰和成蝶的目光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就不能交些简单的吗？”楚伊人皱眉。
    闻言，常青都想哭了。他觉得这已经是最简单了，只是男女有别，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教才对。
    “算了，不指望你了。”楚伊人撇撇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丫环匆匆跑了过来。

 第366章 无赖的九皇子（8）

    那个丫环一脸着急地跑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天啊，青爷竟然动手打了绿兰和成蝶？难怪夫人看起来对他那么不满了。
    虽然她本来对绿兰和成蝶也没什么好感，可是说到底都是女人，她忍不住要为她们感到委屈和愤怒，悄悄地朝常青投去鄙视的一瞥，却又害怕得飞快别过眼。
    她的这一点小动静根本没逃过常青敏锐的察觉力，不过常青也没在意，只当这个丫环纯属是害羞而已。
    他浑然未觉自己已经被贴上了“打女人”的渣男标签。
    “有什么事吗？”楚伊人心里窝着一把火，虽明知这个丫环是无辜的，但是说话的语气依然有些冷。
    丫环没有被她的冷然吓到，觉得夫人这是对常青的余怒未消，反而涌起一种跟楚伊人同仇敌忾的感觉。
    “回夫人，老夫人派人传话，马上换上盛装到大厅。”
    “盛装？”楚伊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什么事要这么隆重？”
    丫环懵然地摇了摇头，老夫人派来的人只传了话便匆匆离开，根本没时间让她去问。
    绿兰和成蝶回过神，连忙站了起来，依然有些气喘地说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楚伊人斜睨了她们一眼，浑身细汗，一脸潮红，忍不住揶揄道，“我看你们才需要沐浴更衣。”
    说着，她便强硬地将她们两人打发离开，狠狠剜了常青一眼让他滚蛋。
    “你进来帮我吧。”楚伊人对着还待在原地的丫环说道。
    一想到那些所谓的盛装，她就觉得头大，不得不让这个丫环进来帮自己。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丫环都会穿这么繁重的衣服。
    待绿兰和成蝶都沐浴更衣完毕过来的时候，她和那个丫环正大眼瞪小眼地跟那堆衣服缠斗着，一脸抑郁。
    “夫人，让奴婢伺候您吧。”绿兰暗暗叹了一声，和成蝶走上前，淡然地拿过楚伊人和那个丫环手中的衣服，动作迅速且准确地将衣服一件件摆好。
    两人的动作十分迅速，不一会儿就毫无差错地帮楚伊人穿好了衣服，然后一个负责梳头一个负责化妆，配合得完美流畅。而最重要的是，每当楚伊人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们便已经细心地察觉到，迅速地调整过来。
    那个丫环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眼里充满了欣羡和崇拜。她们这些丫环私底下对绿兰和成蝶有过不满，觉得她们能得到夫人的信任和看重，全凭运气和心计。
    她们尤其不满成蝶，半路杀出来的一个野丫头竟然一进府就踩在她们头上，这让她们这些熬了这么多年的丫环情何以堪？可是如今看到她们两人的举动，心中不禁服了。
    待到楚伊人梳妆完毕，她的脸上一片惊艳。
    “回神啦！”楚伊人在她面前扬了扬手
    “对，对不起。”那个丫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往下跪，却不小心磕碰到了椅子的把手，痛呼一声，眼圈红红，龇牙咧嘴却又努力隐忍着，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忍。
    见状，楚伊人不禁翻了翻白眼，瞬间觉得还是自家的绿兰和成蝶靠谱，要是自己的贴身丫环是这么些人，只怕她早已被这些人给蠢死了。
    “绿兰，先帮她上药吧。”楚伊人淡淡地吩咐道。
    “夫人，老夫人还在大厅等着……”那个丫环强忍着痛说道，声音都已经痛得有些走样。
    “算了吧。反正也迟到了。”楚伊人心大得很，慢悠悠地坐到旁边倒了一杯茶。
    待到绿兰回来帮丫环上完药，楚伊人一行才不紧不慢地往大厅走去，毫无意外地，她们是最迟出现的一拨，就连在纵横楼的秦彧也比她早到。
    看着楚伊人盛装缓缓走来，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的脸色并不好看，以来觉得她的架子摆太大，二来则是因为女人的妒忌。
    “咦？夫君，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楚伊人眨了眨眼，径直走到秦彧身边问道，完全忘了自己还没跟秦老夫人行礼请安。
    见状，秦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桃夭，你迟到了。”
    “我……”楚伊人愣了愣，倒是十分敢作敢当地道歉，“对不起。”
    还没等秦老夫人说话，秦彧便牵起她的手，“没事，他们还没到。”
    眼看秦彧竟然当众这么维护她，秦老夫人心中更添几分堵。
    “他们？”有秦彧挡着，楚伊人乐得嚣张，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拉着秦彧坐到一边，“谁要来？竟然还要这么隆重其事？”
    “表哥出资给总督大人，让其为南方农田开垦水利，减轻了旱情的事被朝廷知道了，如今朝廷特意派人来给表哥授匾。”玉念春抢先说道，那表情仿佛被授匾的人是她似的。
    “据我所知，朝廷鲜少会为商贾授匾，这次为夫君授匾实属特例。这还是全赖夫君那颗积善为民的赤子之心。”舜英一脸与有荣焉地笑着说道，更淡淡地看了玉念春一眼，仿佛在嘲笑玉念春连叨光的资格都没有。
    “彧儿这次做得真的是极好，咱们秦府的名头更加响亮了。”说起这件让秦府更加有荣光的事，秦老夫人也忘了刚才的不快，一张保养得意的脸笑开了花。
    其他人听了，也是一脸笑意。
    见状，楚伊人扭头看向他，脸上有着不解，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事？
    “咦？表嫂，难道你不知道吗？”时刻盯着楚伊人看的玉念春一脸无知地开口问道，那夸张的语气让楚伊人更加抑郁了几分。
    “不是什么大事。”秦彧握了握楚伊人的手。
    然而楚伊人并不买他的帐，这等“小事”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那么大事呢？是不是都不用知道了？楚伊人的心泛着酸。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被玉念春挑拨，可是一想到自己完全不知情就被人唤着换上盛装前来大厅，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而这些人却当着她的面左一句右一句，仿佛秦彧做的这件事都是为她们而做的一样。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
    秦彧瞬间就察觉出她低落的情绪，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大门口传来一把洪亮的声音，“圣旨到！”

 第367章 无赖的九皇子（9）

    一听到这声音，秦老夫人等一众女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丫环，一个个脸上流着光彩，人活一辈子，能有几个机会接一下圣旨呢？
    饶是在南方呼风唤雨多年的秦府，也是首次有如此的殊荣啊。秦老夫人瞬间觉得这辈子是真的值了。
    相对于这些人的兴奋，楚伊人倒显得十分低调，她吸了吸鼻子缓缓站了起来想跟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秦彧拽得紧紧的。
    “你放开我。”楚伊人心里有气，不想跟他说话。
    秦彧没有说话，用力一拉，直接将楚伊人拉到自己怀中，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为了你。”
    说着，仿佛要惩罚她一样，在她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楚伊人倒吸一口气，两朵红云刷刷地就爬上了她的脸颊，一张脸粉嫩得让人产生张口就要的冲动。
    “哼，说得好听。”她傲娇地回答了一句。
    心中是没有怨气了，可是不代表她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秦彧还想说些什么，却眼尖地发现那些人已经绕过走到花园，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便再次咬了咬她的耳朵，“待会再跟你算账。”
    说着，他便拉着她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众人面前，不卑不亢地站着。
    秦老夫人抬眸，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楚伊人，心中不禁又生了一丝怨怼，她为秦府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要站在这么一个小辈的身后？然而，论地位，确实应该当家主母在前。
    不过，这也太前了吧？简直都要跟秦彧肩并肩了。
    这成何体统？秦老夫人眼角偷偷瞄到传圣旨的人并未走近，连忙伸手拉了拉楚伊人的衣袖。
    楚伊人有所感觉，以为秦老夫人有话跟自己说，便不明所以地想后退了两步，还来不及询问，便又被秦彧拉着往回走了。
    “奶奶找我。”楚伊人压低声音说道，又想往后退。
    秦彧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硬是拉着她站在自己身旁。
    楚伊人皱眉，不懂他到底在闹什么，只能扭头看着秦老夫人，小声问道，“奶奶，什么事？”
    秦老夫人早就被秦彧的那举动给气着了，双眼凌厉地看了楚伊人一眼，刚想直接开口让她后退两步，却被一把清亮的声音打断了，“秦彧接旨。”
    闻言，除了宣读圣旨的人，放眼望去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那人声音清亮，抑扬顿挫，一字一句地将朝廷对秦彧的溢美之词缓缓道来，听得楚伊人心中一阵汗颜。
    什么兼济天下，什么德善兼之，什么慈悲为怀……虽然她觉得她家夫君很完美，却依然不偏不倚地觉得这圣旨的用语实在言过其实，这些根本就不该用来形容秦彧的嘛。
    楚伊人忍不住偷偷朝秦彧看过去，发现他一脸淡然，心中不禁叹了一声，面对这么虚假夸张的溢美之词还能这么淡定，不是心太静，便是皮太厚。
    就在此时，秦彧猛地轻轻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眸里尽是戏谑，吓得楚伊人差点失态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恼怒地回瞪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他眼睛在笑。
    一颗心猛地漏跳了几拍，脸蛋不禁又红了几分。
    “……钦此。”时间掐得刚刚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彧反应极快，恢复成往日的清冷，不紧不慢地回道，然后双手接过圣旨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更不忘扶起身边的楚伊人。
    “秦老弟，恭喜你了。”总督大人笑着说了一句。
    “全赖总督大人提携。”秦彧将圣旨扔给一脸好奇的楚伊人，淡然地回答道。
    他的这一举动，总督大人不仅咽了咽口水，这么怠慢圣旨的举动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九皇子不爽快？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偷偷瞄向身边高大俊朗的男子，却见男子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反而一脸兴味地盯着秦彧，呃，应该是秦夫人看。
    九皇子素爱美人……总督大人脑海里突然就想起这么一句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九皇子该不会是看上秦夫人了吧？千万别啊，这两个人他都不能得罪的啊！
    “咳咳。”总督大人假装咳嗽了两声，对着秦彧说道，“这位是当今圣上最疼爱最看重的九皇子。”
    九皇子？正在把玩着圣旨楚伊人听到总督大人说的话，不由得一愣，想不到皇上竟然派了自己的儿子过来宣旨，这倒让她有些意外了。
    她抬眸看过去，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九皇子年龄并不算大，可能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但是更惊讶的是不知道为何，觉得他的模样看起来竟隐隐有些熟悉。
    不可能呀，她从悠然岛溜出来以后，专挑偏僻的地方走，最多也就去过南山县和东篱城，可是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就在她疑惑盯着九皇子看的时候，九皇子也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心中有着各种惊叹，此美只应天上有啊！就算是父皇的后宫三千也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她，甚至自己大江南北地猎艳多年，也从未遇到过比她更美的人。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九皇子贪婪地看着，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这行为多么引人注意，直到有人突然挡在了美人面前，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谁这么大胆，竟然挡着本皇子赏美？”九皇子好看的眉毛猛地皱了起来，想也不想便开口，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就算是当今圣上最疼爱最看重的九皇子，这样像当众盯着别人的妻子看就已经够不妥当了，现在竟然还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九，九皇子……”总督大人在心底一阵悲叹，咽了咽口水呐呐地唤道。
    老天爷啊，九皇子这是脑子进水了吗？这么明目张胆的，是不想走出秦府了吗？
    “什么？”九皇子扭过头，恼怒地问道。
    “这，这位就是出资开垦农田水利的大善人秦彧，那位是他的夫人。”总督大人顶着皇子的恼怒，硬着头皮介绍道，希望他家皇子殿下能收敛一下。
    九皇子一愣，目光越过秦彧看向后面，“咦？你成亲了？”
    ……众人无语，这个九皇子听人说话的重点究竟在哪里？还有，他到底是有多迟钝才没能发现秦彧身上越发冷冽的寒意？

 第368章 无赖的九皇子（10）

    总督大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本来这授匾的事是由他负责的，也不知道这九皇子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亲自上书给皇上，让他来宣旨授匾。
    当时他还觉得赚大了，心想着要是能在九皇子面前好好表现的话，说不定九皇子就会在皇上面前帮他美言几句，可是如今，要是九皇子看上的是秦夫人，只怕会惹恼了秦彧。
    这两个人，不论得罪谁都不好受啊。
    总督大人越想便越觉得心惊，连忙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赶紧将皇上御笔亲书的“善”字匾额抬进来，谄笑着说道，“九皇子，该授匾了。”
    被他三番两次打扰，九皇子此刻对他是极其不满，扭过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也知道自己此番前来所谓何事，便收敛了一下自己放浪行为，正色地应了一声，“拿过来。”
    然而在授匾的时候，他忍不住又瞄了楚伊人两眼，心痒难耐，十分想开口跟她说上几句话。
    “谢谢九皇子。”秦彧接过匾额，冷冷地说道，再一次将楚伊人严密地藏在身后。
    自从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九皇子，何曾收到这样的冷遇，心中一个不痛快，脸色便沉了几分，刚想赏给他一个皇家的威怒，却又被总督大人给打断了。
    “秦老弟，九皇子不远千里过来为你授匾，接下来几天你可要好好安排好啊。”总督大人一边说一边朝秦彧使眼色，让秦彧快些将一众女眷屏退。
    说到底，他还是倾向于秦彧这边。
    然而秦彧却像没看见一样，冷冷地看着九皇子，不怒而威。
    纵是皇室出来的天之骄子，在秦彧这样的气势前，也不由得微微心惊了一下，对他便多看了一眼。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婿？嗯，看着皮囊倒是不错，可是论财论势力，一介小小的商贾又怎能和他这个尊贵的九皇子相提并论？
    这么想着，九皇子嘴角扬起冷冷的笑意，“本皇子哪里需要别人来安排行程了？”
    说着，挑衅地看了看秦彧，一双眼睛像被黏住了一样直往楚伊人方向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到人，一时有些恼怒了，开门见山地开口，“秦夫人好不大气，怎么不出来露个脸呢？”
    “她确实很小气。”顺着他的话，秦彧淡淡地回答道，惹得身后的楚伊人忍不住悄悄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
    九皇子一愣，他没想到自己激将法竟然会被秦彧这样巧妙地挡了回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咬了咬牙，他不折不挠地继续开口，“小气是小气了点，可是本皇子刚才惊鸿一瞥，却完全被秦夫人的美貌给深深折服。秦老爷这等人家能娶到如此如花美眷，还真是好福气呢。”
    “确实。”秦彧脸色未变，淡淡地回答。
    见状，总督大人一颗心直往下沉，这两个人怕是扛上了吧？
    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九皇子，发现他脸色阴晴不定，好像随时会就地发飙似的。
    想想也觉得正常。这样三番两次想要挑衅，却总被人这样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九皇子纵然再迟钝也应该心塞得很吧？
    就在总督大人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九皇子的心情，想着要怎么化解这样压迫人心的尴尬的时候，九皇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无赖且霸气地说道，“本皇子决定中午宴请秦氏伉俪，总督你来安排。”
    ……总督大人瞬间石化。
    “对了，为了体恤民情，本皇子决定在东篱城期间就住在秦府了。你们也不用特地迁就我，平时是怎样就怎样。”九皇子直直地看着秦彧，他就不信秦彧会不答应。
    事实上，秦彧对此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反而借此机会让楚伊人回去准备，省得继续被人觊觎。
    “等一下！”九皇子眼看楚伊人被绿兰和成蝶簇拥着离开，猛地开口喝道，“你们打算就这样离开？这样未免太蔑视了我皇家威严了吧？”
    皇家威严？他来这么久了，他们都没逮着机会行礼请安，他也一直没当一回事，现在倒嫌弃他们无礼了。九皇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不就是想要看秦夫人一眼，跟她说说话吗？
    到底是皇子，该有的气势瞬间就上来了。楚伊人不禁停下了脚步，毕竟确实是她们失礼在前。
    她犹豫了一下，低着头缓缓转过身跪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毕恭毕敬地说道，“九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民妇愚钝，还望九皇子恕罪。”
    楚伊人的声音清脆如铃，仿佛潺潺溪水流过心田，这让九皇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旌旗荡漾，连自称也用了“我”这个字了。
    “你起来，我没要你行跪拜之礼。”
    “民妇不敢在九皇子面前造次，冒犯皇家威严。”楚伊人双手撑着地，低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家威严？九皇子一阵心塞。
    他对美人的容忍度向来不小，甚至有些放纵她们胡闹，一点儿也不喜欢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美人，刚才也不过是情急之下想要留下她才有那一番呵斥，如今看着她这样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却又用他呵斥她的话来回敬自己，心中的不爽快简直到了极点。
    “起来！”九皇子皱眉。
    “民妇不敢。”楚伊人依然故我。
    “我命令你起来。”
    “民妇不敢。”
    “不准自称民妇。”
    “民妇确实是民妇。”
    “我不管！我不许你自称民妇。”
    ……
    这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让周围的人一阵无语。说好的皇家威严呢？怎么突然间变得像是小孩子在无赖撒泼一样。
    秦彧在一边看着，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她爱怎么玩，那就怎么玩儿去吧。
    最后九皇子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气急败坏地踱了两步，差点就想要冲上去将人拉扯起来。
    蓦地，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收起差点要恼羞成怒的表情，稳稳地开口说道，“免礼。”
    楚伊人一愣，这下子她倒不好继续死皮赖脸了，只得悻然地回道，“谢九皇子。”
    说着，便在绿兰和成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可是头依然垂得低低的，打死也不愿意让九皇子看上一眼。
    嗯，虽然刚才那一打照脸，她对他的容貌有些熟悉感，心中亦充满了好奇，可是既然秦彧不愿意，那么她就不给看。

 第369章 无赖的九皇子（11）

    九皇子直直地看着她，霸道蛮横地开口说道，“抬起头来让本皇子好好瞧瞧。”
    那种狂傲的语气，让人觉得他是在跟某个等着要伺候他的女子说话。这让楚伊人十分不满，既不回话，也没有抬起头。
    九皇子也从来未曾被人这样无视过，心中恼怒不已，可是天生的怜香惜玉之心却让他怎么也做不到恶言相向，只能闷着一口气站在那里看着她。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尴尬起来。
    总督大人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担心多说多错，便索性站在一旁装聋作哑，不时偷偷瞄了秦彧一眼，希望他能主动打破这种尴尬。
    秦彧本来放任楚伊人闹，可是如今看到她一直跪在那里，终于心生不忍，开口解围道，“九皇子、总督大人，草民在风渺馆设了午宴，还请两位移驾尊步，前往歇息。”
    “风渺馆？好地方呀！”总督大人偷偷松了一口气，配合着秦彧说道，“九皇子，这风渺馆可是东篱城最大的艺馆，里面的都是精通琴棋书画的奇女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敢大喇喇地说那是艺妓馆，不然既拂了秦彧的脸面又毁了九皇子的声誉。
    风渺馆？九皇子的双眼蓦地亮了起来，这可是他的最终目的啊！
    为了能光明正大地来东篱城，他亲自上书请求授匾，当时还把皇上吓了一跳，一向懒散的儿子竟然主动请缨做事，而且还是这种舟车劳顿的事儿，真心让人担心他不是患了大病就是撞了邪，差点就想让太医、巫师会诊了。
    到了东篱城，九皇子第一时间打听的就是风渺馆。如今听到他们这样一说，他条件反射就想点头答应，可是一想到自己还没好好欣赏到楚伊人的绝世美貌，那种冲动却又戛然而止。
    九皇子心底充满了矛盾，那一脸纠结让人看了直想笑。
    “你当真不愿抬头？”九皇子皱眉，不死心地再一次很认真地问了楚伊人一句。
    闻言，在场的人不禁一头黑线，甚至隐隐为他觉得心痛。
    虽然他的言行过态了，可是堂堂一个皇子，还是备受宠爱和重视的皇子，如今为了见一个妇人一面，竟然如此处处碰壁，最后还不得不这样纾尊降贵地询问，真的心酸啊。
    楚伊人如同石化一样，不动不语。
    顿时，九皇子便想泄了气一样，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总督，我们走！”
    说着，再朝楚伊人眷恋地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对此，楚伊人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九皇子的性子倒也算爽朗嘛，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却发现九皇子蓦地转过身，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果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他喃喃说道，还想再认真仔细看一下的时候，却发现秦彧早已蹲在楚伊人面前，以行动阐明什么叫做“谢绝观赏”。
    “小气鬼！”九皇子撇了撇嘴，有些小孩子气地说道，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小色鬼。秦彧冷冷地在心中吐槽道，然后直接打横抱起楚伊人，轻声问道，“双脚还好吧？”
    “不好，又痛又麻。”楚伊人揽着他的脖子，扁嘴答道。
    “活该。跪得那么起劲。”秦彧没有一点儿同情心。
    闻言，楚伊人不爽了。
    真是的，也不想想她这么委曲求全为的是什么人，竟好意思说她活该？
    “他都把‘皇家威严’这四个字搬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背个蔑视皇族的罪名拉着全府上下千来号人陪葬吗？再说了，还不是你反应太慢了，也不知道要早点救我。”楚伊人越说越起劲，到了最后直接将责任全部推倒他身上。
    “是，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抱你回去就当赔罪了。”秦彧的声音不大，有些清冷，可是听在别人耳里，那妥妥的无奈和宠溺是骗不了人的啊！
    在场的人一片羡慕嫉妒恨，都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假如秦彧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话，那多好啊！
    然而不等她们幻想得更多，楚伊人娇脆的声音便传来了，“还不够！你要帮我上药。”
    ……简直不要太过分了！那些人不约而同地恼怒起来，觉得楚伊人实在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
    “好。”秦彧轻轻淡淡的一个字，将这些人的恼怒瞬间变成了震惊。
    说着，秦彧抬脚便走，完全没想过要跟秦老夫人说一声，也没有多看舜英或者玉念春一眼。
    倒是楚伊人兼顾到了，她从秦彧的肩膀探出脑袋，对着秦老夫人说道，“奶奶，我们先回去了。”
    还没等秦老夫人反应过来，秦彧已经快步走远。
    秦老夫人等人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心中同时感到愤恨难当。
    “哼，狐媚子。”玉念春忍不住轻轻骂了一声，嫉妒之意溢于言表。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她骂错了，甚至在心底默默为她点赞。
    经过刚才的事，她们对于楚伊人又多了几分愤恨。既愤恨她得到秦彧的温柔以待，也愤恨她得到九皇子的另眼相看。
    这种女人之间的嫉妒，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幼的，不管是地位高的还是地位低的，都不会有所差别。
    舜英更是差点要被逼疯了。
    她一回到木槿园，便在主房狠狠地砸了一通。她所有的隐忍，终究被这样一件接一件不利于她的事给压得要爆发了。
    “可恶！可恶！为什么个个都喜欢她？为什么？”舜英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英姨娘，您别这样。”若珠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往日的嚣张跋扈全然不见。
    自从被舜英嫌弃冷待之后，她的心境大不如前，总是一惊一乍的，既怕舜英受到伤害，又怕自己会被彻底抛弃。她越怕，做起事来便越束手束脚，反而得不到舜英的欢心。
    正如此刻。
    “哭什么哭？你个瘟神！给我滚出去。”舜英拿起一个杯子，狠狠地朝若珠扔过去。
    若珠不闪不躲，硬生生地吃了一记，额头上瞬间被砸得淤青，微微泛着血丝。
    舜英一愣，显然没想到若珠会有这样的举动，动了动唇想要出言安慰，却听到一旁的芳儿惊呼了一声，“若珠姐！你没事吧？哎呀，这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也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

 第370章 人鬼难分（1）

    她的话，让舜英那一点儿的同情心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有些愤恨地盯着若珠，总觉得若珠就是故意要陷害自己一样。
    “你……”若珠瞪大眼睛看着芳儿，纵然是她这么粗枝大叶的人，也能从中感受到芳儿极大的恶意。
    “若珠，你给我滚回房间去，头上的伤没好不准出来。”舜英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脸狂躁。
    “英姨娘，奴婢，奴婢……”若珠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却怎么呀说不出话，只是双脚生根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芳儿，将她撵出去。”舜英凤眼一瞪，毫不留情地说道。
    若珠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自己这是被彻底嫌弃了吗？
    “若珠姐，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吧。”芳儿走到若珠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轻声说道。
    若珠条件反射就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发现舜英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便咬着牙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英姨娘，奴婢先行告退。”若珠双眼闪着泪光，语气凄婉地说道。
    她眼带祈求地看着舜英，希望舜英能对她说些什么，可是舜英却扭过头，看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芳儿，将她拉去她房间关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来。”舜英语气冰冷且嫌弃，将若珠最后的期盼直接击得粉碎。
    若珠幽幽地呜咽了一声，任由芳儿拉着自己离开。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若珠才稍微回过神，狠狠将芳儿甩在地上，一双红透的眼睛死死地剜着芳儿，“你个贱婢，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对吧？”
    芳儿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要站起来，嘴边泛着笑意，“若珠姐在说什么？芳儿听不懂。”
    “不懂？”若珠蓦地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用力攥着她的衣襟，“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贱婢，竟然敢挑拨离间我和英姨娘的关系？”
    芳儿没有急着回答，她很冷静地仔细留意了周围的动静，才很小声地说道，“是，我就是要挑拨你和英姨娘的关系，怎么了？要打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若珠眯着眼睛，愤恨地低吼一句，抓着芳儿衣襟的手不断用力，指关节都泛着白了。
    “你还真不敢。”芳儿冷笑着应了一句，气得若珠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瞬间让若珠回过神，她有些慌张地看着芳儿白皙的脸上浮起的红肿，直懊恼着自己的冲动，这要是被英姨娘看到，少不了又会恼怒几分，便连忙想着要解释，“芳儿，我……”
    她想要解释的话，在看到芳儿微微上扬的嘴角时愣住了，这贱婢被打傻了吗？
    不等她反应过来，芳儿突然就放声大哭，“若珠姐，我真的没有挑拨离间你和英姨娘的关系！求求你你要打我了！求求你！”
    说着，芳儿换了姿势，双膝跪着，眼泪横飞。
    若珠皱眉，这贱婢在闹哪一出？
    “老天啊！”一阵阵惊呼声从小院门口传来。
    那些刚换班回来的丫环一进门，刚好就看到芳儿跪在地上大哭求饶，而若珠则凶神恶煞地拽着她的衣襟。不用当事人说
    若珠扭头一看，竟然是一群刚换班回来的丫环，只见她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盯着这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就有传来芳儿尖锐的声音，“若珠姐，你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
    若珠此刻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便松开了手，看了看越来越多的丫环，又看了看芳儿，瞬间明白了什么，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自己这般地位还真不屑跟她们解释。一时之间，就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那些丫环往日早被若珠欺压得厉害，而且上次帮着舜英甄别园子里的人是否忠心的时候，她的某些手段太过残忍，她们心中对她早已有了怨气。
    此刻看到她竟然如此嚣张地殴打芳儿，更是愤怒不已。
    换了以前若珠得宠的时候，她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做什么，可是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正备受重视的人是谁了，那么她们也就有了底气。
    “若珠姐，芳儿还只是一个小丫环，你又何必这样斤斤计较，跟一个小姑娘置气？”某个有点年纪的丫环皱眉说道。
    “就是。芳儿这么乖巧懂事，你怎么能打得下去手？”一个和芳儿关系比较好的小丫环也忍不住开口，她上前扶着芳儿，轻声说道，“芳儿，你怎么样了？”
    她扶着芳儿站起来，直到此刻，她们才看到芳儿那肿胀的脸颊，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能下这样的重手？
    “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用怕，快跟我们说说，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那些丫环围着芳儿七嘴八舌地开口问道，显然已经都站在了若珠的对立面上。
    若珠在旁边看着，气得简直想要狠狠扇这些人耳光了。
    偏偏此时的芳儿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装出一副小可怜样，“我也不知道。若珠姐不小心伤着额头了，英姨娘便让我扶她回来休息，一路上都没什么事的，可，可是若珠姐刚才突然就像中了邪一样，打了我一巴掌，硬说我挑拨离间她和英姨娘的关系。”
    芳儿怯怯地说着，整个人微微颤抖着，一副被吓坏了模样。
    同情弱者本是人之常情，加之若珠向来不得人心，此刻那些丫环肯定都向着芳儿了，一个个目露凶光的瞪着若珠。
    若珠眯着眼打量着在众人环绕保护中的芳儿，直到此刻她才惊觉对方是多么的阴险狡诈，自己真的太小看她了。
    可是，这些年她习惯了呼呼喝喝，又怎么会甘心让这些丫环如此鄙视谩骂？
    “瞪什么瞪？我就是打她了，怎么着？你们来打我啊？敢吗？”若珠扬起下巴，十分蛮横无理地说道。
    可怜这些丫环对若珠的害怕早已成了习惯，被她这样一说还真的被唬住了，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地站在一边，愣是说不出话。
    就在此时，一个小丫环气吁吁地跑了过来，“芳儿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英姨娘正在找你呢。她想要喝你泡的静心茶……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那个小丫环话说到一半，便觉得不对劲，不明所以地看着对峙着的两拨人，呃，是一拨人对一个人，心生狐疑。

 第371章 人鬼难分（2）

    “正好！芳儿你现在就去跟英姨娘说这若珠如何欺人太甚。”那些丫环义愤填膺地说道，更多的事希望借此机会狠狠灭一灭若珠的嚣张气焰。
    芳儿心中冷笑，她岂会看不出这些人借刀杀人的心思？傻了才会受到她们的煽动。
    这么想着，芳儿低着头幽幽地应道，“若珠姐并没有欺人太甚，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这句话自然又让在场的人感到一阵心疼。
    “不对呀。”小丫环突然看向若珠，皱着眉开口说道，“若珠姐，英姨娘不是让你回房休养吗？没有她的允许不准你你出来的呀。”
    闻言，若珠脸色变得苍白。
    这臭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好听是休养，其实就是面壁思过，这样的话给这些人听了去，她的脸面何存？
    果不其然，那些丫环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纷纷现出各种嘲讽、蔑视、戏谑的表情，就好像在看小丑一样。
    “若珠，你是自己进去呢，还是让我们押你进去？”
    “你们敢？”若珠脸色阴沉，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一天。
    回答她的是一众丫环的暴力推挤。
    “呀，你们不要这样。”芳儿在后面随意喊了两句，乐得在一旁袖手旁观呢。
    终于，若珠被这些人猛地推进了房间，然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她气吁喘喘地瞪着面前也红了眼发着狠的女人们，并不愿服软，缓缓站了起来，只是还没站稳，就见芳儿急匆匆地冲了过来，直接揽着她的腰，“若珠姐，你不要这样。大家好好相处不是很好吗？”
    说是这样说，可是她却贴着若珠的耳边轻声冷笑，“你好好在这里面壁思过吧，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英姨娘的。”
    闻言，若珠一把推开她，狠狠地说道，“贱婢，你到底想这样？”
    贱婢？这两个字深深地刺激了一众丫环的心，她们猛地冲上前对着若珠一阵撕扯，“你自己不也是为人奴婢吗？这两个字你也好意思骂出口？”
    芳儿在旁边冷笑地看着，眼看打得差不多了，才柔弱地上前劝说道，“姐姐们住手啊，要是被英姨娘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说我们不齐心，到时候责怪下来怎么办？”
    她的话成功让她们住了手，可是此刻的若珠早已被她们扯得七零八落。
    “姐姐们你们先离开吧。英姨娘有些话让我单独跟她说。”芳儿将那些人都支走后，缓缓走近若珠身边，蹲下来轻轻帮她整理着头发。
    “你，你到底想怎样？”若珠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
    芳儿笑了笑，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想要你的位置，想要让英姨娘全心全意信任我，这样，我报起仇来

 第372章 人鬼难分（3）

    舜英其实很苦恼。
    无论是“鬼杀”的职业杀手还是非君门的流氓，都已经靠不住了。唯一还能仰仗的司徒楠远在京城，而且他还一直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可是面对宜桃夭连番
    芳儿知道，自己的回答，对舜英而言，这是一次试探，对自己而言，这是一次表现。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缓缓上前，凑近舜英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只见舜英的双眉慢慢舒展，嘴边绽放着一个让人打从心底颤抖的冷笑。
    宜桃夭，你给我等着吧。舜英眯着眼默默在心底发狠地念道。
    此时，正在更衣准备外出的楚伊人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夫人，还是加一件斗篷吧，千万不能小看了春寒。”成蝶拿着一件水青色的斗篷，有些担心地说道。
    楚伊人搓了搓手臂，有些纠结地看着斗篷，最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磨得秦彧答应让她去看看刘刈，她才不要因为一时的大意害自己生病了，不然下次想要单独出去，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夫人，这次要备马车吗？”绿兰在一旁很贴心地问道，可是听在楚伊人耳里，却总觉得她就是在取笑自己。
    唉，谁叫前两次单独外出前，自己都那么拽地说不用备马车，结果都出事了害得她这次都拽不起来了。
    “备马车”楚伊人有些无奈地说道，想了想，就补充了一句，“可是不要那么显眼的，普普通通的就行。”
    她要去华晓春的药庐，那里可是有着见不得人的刘刈和牧守安，自己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然而她并不知道，即使她再怎么低调，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早已盯上了她。
    她急着想要看看刘刈，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下了马车有些惊讶地瞅了瞅华晓春那豪华得如同行宫一样的药庐，暗暗撇了撇嘴便走了进去。
    “嫂子不远前来，寒舍蓬荜生辉啊。”华晓春让人在前院的花园凉亭里备了差点，笑嘻嘻地说道。
    “就你这里，还是寒舍？我那蒹葭园岂不是猪圈？”楚伊人抬头环视了一眼富丽堂皇的药庐，十分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哎，嫂子怎可自贬为猪呢？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岂不笑死？”华晓春脸上挂着让人忧愤的贼笑。
    闻言，楚伊人的脸不禁红了几分。自己是有多蠢才会做出这样一个比喻，可是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华晓春得意。
    “这怎么能算是自贬呢？猪一身是宝，不知能养多少人，就算是猪毛，也还能做毛笔。”楚伊人落座，淡然地看着华晓春，“听医圣大人的语气，难道是觉得自己比猪高一等？”
    “那是，我那么聪明，可不比那些猪脑袋好？”华晓春浑然未觉自己掉进了楚伊人的语言陷阱，还很骄傲地仰头说道。
    “哦，医圣大人比猪聪明。”楚伊人淡淡地笑着说道。
    听着这话，华晓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皱了皱眉，下意识就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不是那个意思啊？那就是说医圣大人觉得猪比你聪明？”楚伊人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
    ……华晓春一阵无语，忍不住低声咆哮，“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就是医圣大人觉得自己跟猪一样聪明？”楚伊人促狭地笑道，如果不是有定力，她此刻肯定要当场爆笑了。
    华晓春看着她，突然有一种“近墨者黑”的悲痛。
    好好一个姑娘，都要被秦彧那家伙给同化了！
    “好。我认输了！”华晓春无奈地说道，却又有些不服气，“那嫂子呢？你觉得自己跟猪比谁聪明？”
    闻言，楚伊人粲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一般不会跟猪比这个，硬要说的话，我觉得自己比医圣大人要聪明一点点。”
    “噗！”绿兰和成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华晓春那个抑郁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那些药童也在不远处偷笑的声音，真是一世英名一朝丧啊。
    “咳咳，还是言归正传吧。”华晓春假装咳嗽两句，“嫂子特意过来，所为何事？”
    其实秦彧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楚伊人要来看刘刈的事，不过隔墙有耳，他还是要谨慎行事才行。
    楚伊人心中清楚，喝了一口茶，装模作样地正色说道，“今日前来，一则求医圣大人为绿兰和舜英复诊，二则拿一些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而且是拿……华晓春听到她这先发制人的话，忍不住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没想到楚伊人竟然用这么卑鄙的理由来掩人耳目！这样一来，她离开的时候必定又要大肆搜刮一番了吧？
    想想都觉得心疼。
    楚伊人将华晓春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
    自从上次去南山县之前，将那一库房的药都换了回来之后，她就念念不忘找个机会亲自过来补仓，这不，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岂有让它白白溜走的道理？
    华晓春暗暗咬了咬牙，先帮绿兰和成蝶把了把脉，确定她们并无大碍，只是一想到自己即将被削一顿，便故意开了几剂十分珍贵的药，以此来补偿自己的损失。
    楚伊人不在意地笑了笑，甚至还让他多开一点，反正都是秦彧的钱，不花白不花。更何况，华晓春能不能从秦彧那里讨得回来也很难说。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算计着，看得绿兰和成蝶一阵无语。
    “你们按照这方子抓好药，放到外面的马车上。”华晓春对着自家的药童吩咐道，“记得写一张明细单，价钱翻倍，一定不要打折！等秦夫人签好名字就去纵横楼收钱，知道吗？”
    楚伊人失笑地看着他这一副斤斤计较的铜臭样，说好的清高医圣呢？这跟那些坐地起价的无良商人有什么区别？还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价格翻倍，简直可耻。
    华晓春完全无视楚伊人的鄙视，昂首带着她们主仆三人往后院走去。
    进了后院，华晓春就不担心隔墙有耳了，随手指了指，“刘刈在地下室，牧守安在厢房，你们想先去看谁？”
    “刘刈。”楚伊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即想到什么似的，淡然地说道，“全部人一起去地下室有些不妥。要不这样，绿兰随我们下去，成蝶就在门口守着，有什么动静喊一声。”

 第373章 人鬼难分（4）

    成蝶点了点头，随他们走进某个厢房，看着华晓春打开暗道的门。
    在进去前，楚伊人顿了顿，转身对成蝶说道，“成蝶，万事小心。”
    “是！”成蝶点了点头，“夫人你们也要小心。”
    楚伊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走了进去。
    成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暗道入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似的。
    不一会儿，她的眼睛开始往外看。
    终于，她再看了入口一眼，便缓缓移动脚步走了出厢房。
    后院是华晓春独有之地，没有他的允许那些药童根本不跟进来，因此成蝶放眼望去，一片清静，偌大的后院竟没有一个人影。初春乍暖还寒，鸟儿虫儿也还没出来，整个后院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成蝶收敛了一下心神，缓缓走到隔壁的厢房，将耳朵靠在门缝上仔细倾听，一阵浅浅的呼吸声从房内传来。
    就是这里！
    成蝶双眼蓦地亮了亮，轻轻地敲了敲门，便伸手推开。
    厢房里，有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能敏感地知道有人进来了，他很想说话，无奈浑身不受控，仿佛灵魂黏在木头上，就算发了狂想要做点什么，却始终有心无力。
    成蝶走了进去，转身轻轻关上门，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床边，看着床上那张熟悉的俊颜，眼神极其复杂。尤其是察觉到他竟然连眼珠也不能转动，只能眨着眼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她伸手将他的脸转向自己，幽幽地说道，“安少爷，我是舜华，我来了。”
    牧守安的眼睛猛地充斥着激动的情绪，他好像大声让她救自己离开，可是依然力不从心，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现在的状况。”成蝶淡淡地说道，“你现在是有口难言，不过你静静听我说就好。如果我需要你回答，我会问你是或不是。是的话，你眨一下眼，不是的话，你快速眨两下眼。听懂了吗？”
    牧守安直直地看着她，愣是不眨眼。
    “我知道你此刻心里对我很不信任。其实也对，我明明就记得你，却故意装作不认识，不论换了什么人，都不会信任我。”成蝶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可是，你别无选择，你现在甚至连保命都做不到，只能躺在这里任人鱼肉。”
    闻言，牧守安那两道愤怒的目光直直射向她。
    “被这样关了这么多天，想不到安少爷依然有脾气啊。”成蝶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脸，语气不无嘲讽，“换了我，绝对做不到安少爷这么厚脸皮。”
    牧守安越听越愤怒，那双带着狠厉的眼光差点就要生生将成蝶射出几个窟窿。
    “你别这样瞪着我。”成蝶猛然狠狠朝他扇了一巴掌，“当年假如不是你对小姐怀着那样龌龊的感情，小姐就不会这么烦恼，舜英就不会有机可趁，借机陷害。说到底，你就是一切祸事的源头。”
    当年牧静姝背夫偷汗的谣言，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只觉得突然就变得猛烈起来，以致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以一场大火结束。
    那时候她早已被牧静姝派了出去，并不知道太多。但是这些人暗地里的心思想法，她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定是舜英利用了牧守安对牧静姝的感情，在背后煽风点火，造谣生事。
    成蝶显然是被气着了，扇了牧守安一巴掌后依然不解气，就这样直直地瞪着他，美眸里的怒意让人毫不怀疑她会再扇一巴掌。
    牧守安恼怒地瞪着成蝶，白皙的脸上浮现着鲜红的五指印，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敢对甩他一巴掌。
    “安少爷，我知道你恼我，可是我又何尝不是恼你？不过你我到底有着同一个誓死要守护的人，为什么不一起继续守护着小姐呢？”成蝶恢复了沉静，十分淡然地说道。
    守护？牧守安眼里闪着疑惑。
    成蝶看出他的疑惑，凄然一笑淡淡地说道，“我之所以会留在宜桃夭身边，为的就是寻机会去查查小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宜桃夭却从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做，也不许我私自调查。这真的让我十分恼怒，可是更怒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这辈子只爱小姐的人却对别的女人爱护有加。那明明就是一个冒牌货不是吗？”
    她越说越激动，牧守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可是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我真的寸步难行。所以我想着不如和你联手，一起去查出小姐死亡的真相，将幕后真凶揪出来狠狠地惩罚，以慰小姐在天之灵。”成蝶淡然地说道，双眼闪着精光，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傻大姐的模样，“为表示诚意，我可以想办法放你出去，可是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答应的话，眨一下眼，不答应的话，眨两下眼。”
    牧守安直直地看着她，心底不断衡量着她的话的重要性，最后还是缓缓地眨了一下。
    “很好。”成蝶笑了笑，“那么你的诚意，就是小姐的那本札记。”
    札记！牧守安双眼有些涣散。
    “淡定。我知道你看着那本札记难受，可是那始终是小姐的遗物，当年那一场大火，席卷了整个归荑园，小姐的东西全部付诸一炬。我知道舜英手上有一本小姐誊写秦府家法规矩的手抄本，除了那个就只剩下这本札记。”成蝶直直地看着他，“你别用唬弄宜桃夭的那一招来唬弄我，我知道对于小姐的东西，你是无论如何都狠不下手的。”
    牧守安直直地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一些陌生，他认识的舜华从来都不会这样说话。
    “在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人总会有些改变，不是吗？”成蝶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巧然一笑地说道，“当今世上，你能相信的人是我，而我也一样。我如今要的不多，我只想将小姐的札记留下来做个念想，专属于我的念想。”
    说着，成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视着。
    许久以后，牧守安才连续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算是答应了她，示意她可以发问了。
    “札记没有被毁掉，对不对？”成蝶急切地问道，一颗心紧张得微微疼着。

 第374章 人鬼难分（5）

    牧守安眨了一下眼睛。
    “札记在秦府？”
    牧守安迟疑了一下，眨了两下眼。
    不在秦府？成蝶皱眉，犹豫着开口，“在乡下？”
    牧守安还是眨两下眼。
    成蝶的眉都快打成结了，除了这两个地方，她根本没有想到别的地方，能让牧守安藏着那本札记，总不会就在他身上吧？
    蓦地，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闪过。
    “难道说，”成蝶直直地看着他，“在小姐的墓地？”
    牧守安一愣，怪异地瞪着她，随后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当时，他完完整整地看完那本札记，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毁了它，让秦彧永远也不能看到里面的一字一句。可是正如成蝶说的，那是牧静姝的遗物，他狠不下心去毁了它。
    于是，他便跑到牧静姝的墓地，既是一番哀诉，也将札记埋在墓前。
    “你真的把札记埋在小姐的墓地里？”成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求证。
    牧守安又眨了一下眼。
    “是真的吗？你要知道，如果你骗了我，就一辈子都不用想着逃出去了。”成蝶脸色严肃。
    牧守安很坚决地缓缓眨了一下眼。
    见状，成蝶轻轻吁了一口气，“安少爷，谢谢你。这样的话，我就能让小姐亲自说出自己的心情了。”
    牧守安听着这句熟悉的话，眼里闪着狠厉，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只见楚伊人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竟然被摆了一道！牧守安心底十分抑郁，受制于人便罢了，竟然还被人套出了话，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地看向成蝶，以眼神控诉她对牧静姝的背叛。
    楚伊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安少，你别这样瞪着我的成蝶。她并没有‘背叛’牧静姝，相反地，她恰好是在为牧静姝着想。牧静姝从小便被教育成一个知书识礼、才情满溢的女子，高贵端庄、心地善良、理智淡然，却又内敛得近乎心理自闭。受缚于礼节，她始终深埋着自己的感情，甚至还强忍着嫉妒和被夫君误解的痛，为他纳妾。如今伊人已逝，呃，”楚伊人顿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有诅咒自己的嫌疑，立马换了说法，“我的意思是她都不在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将心里话‘说’出来，圆她一个心愿？”
    闻言，牧守安狠狠地瞪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医圣大人，让他说话吧。”楚伊人淡淡地说道。
    华晓春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便拿出金针扎了牧守安几下，让他可以开口，却依然不能动一下身子。
    牧守安狠狠地瞪了华晓春一眼，可以的话，他还真想将这个无良大夫给暴揍一顿。
    “嘿，你别瞪我。也不想想这段日子是谁想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你，管吃管睡还管你的门面。”华晓春不满地抗议，完全没有一点抢了药童功劳的内疚。
    闻言，牧守安简直都想掐死他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封了自己的穴道，强迫灌喂自己喝了什么不知名的乱七八糟的药汁，自己会如像现在这样如同废人似的躺在这里？
    “医圣大人，你就别来捣乱了。”楚伊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华晓春一阵抑郁，自己劳心费神的结果，竟然换来一句“捣乱”？他很想转身离开，可是又很八卦地想知道牧守安到底会说些什么，便只是傲娇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他的傲娇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楚伊人也见怪不怪了，直接无视他，转头看向牧守安，微微一笑，“安少，我知道你有话想要反驳。”
    牧守安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牧静姝那淡然闲雅的笑容，猛然有一丝失神。
    “安少，我是宜桃夭，不是牧静姝。”楚伊人笑着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竟然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就要让她不瞑目呢？”
    “不瞑目？哈哈哈哈哈！”整整半个多月没有说过话，牧守安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笑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楚伊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他。
    “你凭什么说那是她的心愿？”牧守安的笑声戛然而止，嘶哑着发干的喉咙吼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的肌肉太久没有动，此刻的表情怪异且狰狞。
    “难道不是？”楚伊人依然笑着，轻声反问。
    “不是！”牧守安简单粗暴地回了一句。
    楚伊人也不恼，她现在知道了札记在哪里，心中一点儿紧张都没有，有的是耐心和他周旋。
    “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的心情。一直以来，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本札记记录的心事与心情，你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可是你一直不说，一直欺骗自己，如今，你依然要继续这样下去吗？你害了她一次，还想要害她第二次吗？”楚伊人每一句话都直直击在牧守安的心中，让他脸色苍白。
    “我从来都没有害她……”
    “没有？”楚伊人的音量蓦地提高几度，“刚才成蝶说的话，还不能让你明白吗？你那自以为藏得很深的痴恋，不仅牧静姝看出来了，她身边的人也看出来了，更以此来挑拨离间夫君和牧静姝的关系，狠狠地将牧静姝打击得支离玻碎。”
    “那都是秦彧的错。他为什么不信任静姝，都是他的错！”牧守安脸色铁青，“如果他不跟静姝冷战，如果他不扔静姝一个人在秦府，静姝就不会……”
    “牧守安，你够了！”楚伊人猛地大喝一声，原来以为自己还是有着足够的耐心的，可是没想到不过几句话便破了功，她还真是小看了牧守安的心魔，“到了此刻，你竟然还想着将责任都推倒夫君身上？没错，夫君到最后没有坚定地信任牧静姝，没有及时解决两个人之间的冷战便外出逃避，是他的不对。”
    当她从常青和成蝶的口中知道当年的事之后，她不止一次觉得心酸和心痛，如果当年的秦彧足够淡然，不受任何人挑拨，没有逃避，那么牧静姝的悲剧或许就可以避免。
    然而，世上并没有“如果”。她想，自己这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心酸和心痛，夫君心中的痛和悔恨估计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吧？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便又痛了几分。

 第375章 人鬼难分（6）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不禁又冷了几分，“你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吗？是你。是你抓住牧静姝的性格和弱点，让她不能对你不管不顾，让她默默地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你身上，让她总是在夫君面前袒护你。心胸再宽广的男人，也不能容忍深爱着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着你这种有着明显觊觎之心的人吧？”
    牧守安一阵无语。
    确实，换了是他，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到影响。
    “其实，要解决这样的事很简单，只要牧静姝能敞开心怀好好跟夫君谈一谈就可以了，将自己心中的话全部说出来。可是她的家教束缚着她，让她不能也不敢这么坦坦白白地跟一个男人分享自己最隐秘最羞涩的心情，尤其是这样的心情还跟这个男人息息相关，即使这个男人是她全心全意深爱着的。”楚伊人继续说道，既然开口了，便要一次给解决了，将牧守安打击得体无完肤，让他不敢再在自己面前得瑟，顺便报上次的仇。
    全心全意深爱着的……牧守安听到这句话，很想反驳，却根本反驳不到。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甚至比牧静姝本人还要知道得更早。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常常看到，牧静姝那双清澈淡然的眼眸，会因为那个男人会有着各种悸动的情绪。
    “在牧静姝心里，你一直都是她最值得尊敬的兄长。她不希望伤害你，希望你能好好的。可是让人遗憾的是，你的心魔一直都存在，一直都为自己自私地活着。即使到了现在，你依然不愿意让她亲口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楚伊人停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才一字一句地稳稳说道，“牧守安，你绝对这样对她公平吗？”
    随着她掷地有声的一个问题，整个厢房陷入了一片寂静。
    突然，几声低低呜咽声响起，是绿兰和成蝶一时没忍住，还有，牧守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楚伊人的话，一下子狠狠地戳到牧守安最伤心的地方。
    顾不上还有这么多人在场，牧守安就这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逃避了这么多年的事，一下子被她全部抖了出来，就仿佛拿着一把刀将他心脏的腐肉全部挖了出来一样，很痛很痛，却也变得轻松许多。
    楚伊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由他哭着，可是慢慢地，脸上却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了嫌弃。
    “医圣大人。”她突然开口喊了一句。
    “干嘛？”华晓春依然背对着他们，声音有些沙哑。
    “让他是双手也可以动吧。”
    闻言，华晓春猛地转身看着她，“嫂子，你可别这样陷害我啊！秦彧只说了让你来看看刘刈，我都已经很好心地让你见见这家伙了。可是你嘴上说不见，回头却又让成蝶闹了这一出。让他说话就算了，现在又想让双手也可以动？这要是让秦彧知道，我就惨了！”
    “哦？怎么惨了？难道你堂堂医圣大人也怕了夫君？”
    “哼！谁怕他了？我只是有着自己的原则。”华晓春傲娇地回道。
    楚伊人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指了指牧守安，“既然医圣大人有自己的原则，那我也不勉强了，可是他现在这副模样，你忍得了？”
    现在什么模样？华晓春皱眉，抬眸看了过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
    还真是眼泪共鼻涕狂流啊！只见牧守安那张俊颜被眼泪和鼻涕肆虐得让人心生不忍，不管不顾的话，也不知道鼻子会不会堵塞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鼻塞而窒息的人……
    呃，不对，还能用嘴巴呼吸！不过，看着他那模样，华晓春还真是难受。
    偏偏这个时候，楚伊人还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是肯定不会帮他擦的，绿兰和成蝶还是黄家大闺女，也不能跟男子有这般亲密的举动。所以如果你不想他弄脏你的地方，要么你亲自帮他，要么你就让他自己擦。”
    华晓春一阵抑郁，刚想出去找药童进来，又被楚伊人打断了话，“我说，他这个模样要是让别的人看到，合适吗？他自由以后会不会找你报仇？”
    闻言，华晓春脚步一顿，有些纠结地转过身，有些认真严肃地开口，“那我现在先灭口？”
    楚伊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别闹了，快些去扎他几针。”
    华晓春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说真的，他还真没闹，是很认真地想着将牧守安灭口这件事的。
    唉，这艘贼船他还真是上错了。华晓春幽幽叹了一口气，拿出金针，像是报仇一样，狠狠朝着牧守安扎去，然后立马跳开。
    不是怕他揍，而是怕他顺手拿起自己的衣服抹脸。
    楚伊人朝牧守安扔了一条手帕，“擦擦吧。”
    说实话的，看惯了他各种意气风发、自以为是，如今看到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牧守安接过手帕，却没有动，依然默默地哭着。
    楚伊人叹了一口气，让绿兰去备了一盆热水。
    “呐，用热水好好洗一下脸，自个儿静一静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楚伊人淡淡地说道，“医圣大人，接下来一切就拜托你了。”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剩下的，靠牧守安自己想了。
    就在她们踏出厢房的一瞬间，一直默不作声的牧守安突然哽咽了一声，轻轻说道，“谢谢。”
    闻言，楚伊人嘴角泛开一个淡淡的笑，并没有回应便离开了。
    “夫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绿兰忍不住问道，“已经知道札记在哪里了，为什么还要跟他说这么多？”
    “不知道呢，或许只是想帮帮牧静姝吧。”毕竟那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有着让她都觉得心惊的缘分呢。
    她的话，让绿兰和成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
    “夫人，那现在是不是去取回札记？”成蝶有些激动地开口问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看看那本札记。
    那可是好多个日夜，她亲眼看着牧静姝在上面写字的札记啊！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跳得极快。
    “当然不是。这件事还得征询夫君的意见呢。”始终是他嫡妻的墓地，没有他的允许，谁敢去动？
    嗯哼，除了牧守安那卑鄙无耻的小人。

 第376章 人鬼难分（7）

    解决了这件事，楚伊人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总算是有一件事是顺利解决的。”上马车的时候，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没办法，舜英那人做事缜密，滴水不漏，身后还有一群死忠的家丁奴仆，使得她在府中的所有调查都铩羽而归。唯一能指望的刘刈又中了连华晓春都解不了的怪毒，昏迷不醒，就连“鬼杀”也一下没了声息，这让她十分抑郁，就好像自己的努力一直得不到回报似的。
    幸好，这次还算幸运。
    “成蝶，还真看不出你竟然这么会唬人，我在外面听着也忍不住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都要怀疑那是不是你的真心话了。”楚伊人坐在马车里，笑嘻嘻地说道。
    成蝶红了脸，“夫人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奴婢对夫人没有二心。而且……”
    “而且你还要仰仗我来为牧静姝报仇。嗯，牧守安那人的谋事之能完全被我碾压，你放弃他而选择我，肯定是明智之举。”楚伊人扬着下巴，一脸骄傲地说道。
    面对她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话，成蝶无言以对，绿兰则淡淡地撇开脸，掀了掀窗口的布帘，假装在看看马车有没有走错方向。
    见状，楚伊人不爽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两人恭敬地回道。
    听着这样的回答，她还宁愿她们不要回答呢。楚伊人有些气呼呼地瞪了她们一眼。
    绿兰和成蝶相视一笑，刚想开声安慰一下她，却感觉马车猛地狠狠颠簸了一下，三个人同时坐不稳地往一旁跌去。
    “夫人，您没事吧？”绿兰皱眉问道。
    “我没事，你们还好吗？”楚伊人应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正压在成蝶身上，而成蝶此刻表情痛苦，苍白的脸颊上已经冒出斗大的冷汗，“成蝶，你没事吧？”
    成蝶咬着牙摇了摇头，可是脚踝却传来一阵让她感到锥心的痛意。
    “你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楚伊人低声骂了一句，连忙让绿兰去叫车夫回去华晓春那里。
    “老张叔，成蝶受伤了，我们马上掉头回去刚才那里。”绿兰走进马车前门，大声说道。
    “嗯。”对方没有回话，只是低低地用鼻音应了一声，然后马车急急地转了一个弯，快速地往前直奔。
    没有心理准备的是那个人差点又要在马车里翻滚一遍。
    楚伊人皱眉，看着成蝶的脸色越来越差，有些急了，“成蝶还好吧？真是的，到底还会不会驾车了啊？”
    她正抱怨着，却见绿兰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还没开口询问什么，就被绿兰捂住了嘴。
    “夫人，老张叔的声音有些不对。奴婢估计，这辆马车可能已经被人劫持了。”绿兰压低声音说道，“等会儿要是有什么状况，您不用管奴婢们，先用轻功溜了，回头再找人来。奴婢会尽量沿途做记号的。”
    她的话，让楚伊人双眼蓦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马车前门，又看了看后面，最后用眼神示意绿兰去小侧窗那里看看。
    绿兰心领神会，悄悄地走了过去，掀起布帘小小的一方，小心谨慎地看着外面的街景，竟然真的不是回去华晓春药庐的路！
    她扭头对着楚伊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楚伊人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看了看绿兰，又低头看了看痛得差点要咬破下唇的成蝶，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别说她做不出扔下绿兰和成蝶独自开溜的事，单单是成蝶这伤势就不能耽误，这些人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对她们出手，反而这样鬼鬼祟祟地劫持她这辆看上去一点也不富贵的马车，应该不是为财而是冲着冲着她们来的，嗯，正确的说法是冲着自己来。
    还真是胆大包天！光大化日之下竟然就直接出手了，来者到底是“鬼杀”还是非君门呢？可是，“鬼杀”应该不屑于用这样下作的方法来对付她吧，至于非君门，在那次以后应该也都散了才对。
    到底是谁呢？楚伊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莫非是……
    楚伊人朝着绿兰挥一挥手，带她凑了过来才低声说道，“听着，等会儿我会冲出去引开这些人，你们寻得机会赶紧去华晓春那边，一来让他帮成蝶治脚伤，二来让他快些去通知夫君去风渺馆。我要在风渺馆收拾他们。”
    “不行！奴婢不答应！”绿兰一听到她要以身犯险，用自己来做诱饵，下意识就开口拒绝了，“夫人您寻得机会马上就全力逃走，奴婢会尽力拖着他们的。”
    闻言，楚伊人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你拖着他们？他们竟然能这么悄无声息地用一个颠簸就劫持了我们的马车，你以为你能拖着他们多久呢？”
    “奴婢跟着青爷学了半个月的功夫……”绿兰试图说服楚伊人，然而楚伊人并不领情，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就你们那三脚猫功夫，连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将你们打得趴地上，你还试图用这个去抵挡这些人？只怕到时候两下就被人制服了，到时候你们既受伤，而我又不能就这样扔下你们，到头来是要让他们一网打尽吗？”楚伊人说到最后有些急了，直接拿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来压她们，“还是说，我平时对你们太好了，以致于现在连我说的话也不听了吗？嗯？”
    绿兰和成蝶默然。
    看到她们这样的反应，楚伊人知道她们被说服了，连忙再细细地吩咐了几句，“听着，这是我们自救的唯一办法，你们切记什么都不要做，我会尽量将这些人都引走，你们寻得机会再溜走。知道吗？”
    绿兰和成蝶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纠结，可是到了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看着成功被自己洗脑的两人，楚伊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想悄悄靠近马车后门，却听到一声洪亮的“吁”，一路狂奔的马车戛然而止，她们三人再一次顺势撞上了马车前门。
    “咔哒”一声，前门被锁上了。果然，马车夫早已换了人。
    此刻，她们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后门那里了。
    “来了。”楚伊人低声说道，脸色严肃地看着，隐隐感觉到有人慢慢围了过来

 第377章 人鬼难分（8）

    “你们小心一些。”楚伊人担心地看了她们一眼，便悄悄往马车后门走去。
    除了轻功，她什么功夫都不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与其等他们围上来伺机逃走，还不如主动出击。
    这么想着，楚伊人突然就大声喝问道，“外面的都是什么人？为何要劫了我们的马车？”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可是楚伊人分明听到了外面的人顿了顿，马上却又想起了步步靠近的轻微脚步声。
    可恶，这些人竟然这么小心翼翼。太阴险狡诈了！楚伊人在心底暗骂一声，决定还是主动出击，不能让他们成功堵门口。
    她不放心地回头再看了绿兰和成蝶一眼，猛地推开了马车的后门，十分威武地直接飞身跃出去，嘴里还大喊着“哼！你们来抓我啊！”
    这个人很有一种豪情万丈的架势。
    然而，马上就悲剧了！
    她还没看清楚外面的是什么人，只见一股白茫茫的风迎面扑来，吼的那一声嗓子直接便将这些白风直直吸入口鼻，一阵猛烈的咳嗽后便觉得满头晕眩，整个人变得虚软无力，原来想要飞跃出去的势头戛然而止，直接就趴在了马车上。
    怎么又是这一招啊！楚伊人在心底狠狠地骂道，却又混杂着悲叹和懊恼。
    “夫人！”马车里相互搀扶着的绿兰和成蝶见势不妙，连忙冲了过来。
    笨蛋，别冲动啊！楚伊人连扭头看她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越发涣散的意识中说了一句，而后眼前一黑，耳边隐隐传来绿兰和成蝶的惨叫声，甚至来不及努力睁开眼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便彻底地昏厥过去。
    “好了，动作快点！”某个蒙着脸的汉子小心谨慎地朝四处看了一下，虽然是城郊，可是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哪。
    闻言，他手下的人连忙将用大麻绳绑着楚伊人。
    “哎，动作轻一点，她要是受了什么皮肉伤，你跟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蒙面汉子皱眉喝道。
    做这种买卖最闹心，既要制服人家姑娘，又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哪怕破皮儿都不行，想想都真是够郁闷的。
    这可苦了他们这些大老粗，最后只好选择用布条来绑着楚伊人，又用一个大黑袋将她罩着，扔进一辆看起来十分华贵的马车里。
    “老大，那么漂亮的女人，就这样给别人送去，是不是太可惜了呀？不如我们兄弟几人先好好玩一玩？”某个小喽啰邪笑着说道。
    蒙面汉子直接赏给他一个爆栗，“玩玩玩，就知道玩。你这么管不住自己的老二，特么跑去青楼解决，别盯着我的大财神！”
    小喽啰摸着自己的脑瓜子，无限委屈地说道，“生什么气嘛？以前都是这样的啊。”
    “你特么是聋了？没听到我说她不能收到一点皮肉伤吗？你特么要玩了她，别说收不到钱，就连小命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吱吱歪歪地做什么，赶紧把人拉走。”蒙面汉子狠狠地喝道，对自己有这种猪一样的同伴而感到淡淡的忧伤。
    “知道了。”小喽啰应了一声，又不甘心地看了马车一眼，啧啧，要是能玩一次那样的女人，那他也不枉此生了。
    “老大，这两个女的怎么处置？”另一个小喽啰跑了过来，指着同样陷入昏迷的绿兰和成蝶说道。
    “别管她们！时间不多了，我们还要急着将人送过去呢。”
    “等一下！”还在觊觎着楚伊人小喽啰突然说道，“老大，这样太可惜了吧？不如我们将她们带回去吧，好好奖赏一下兄弟嘛。”
    蒙面汉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总有一天你会被女人害死的！也罢了，反正一不做二不休，你就带两个人留在这里善后，千万不要留下一点痕迹。那两个女人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他就带着人坐上那辆华贵的马车赶回城里。
    “嘿嘿，你们几个给我把风！等小爷爽快完了就轮到你们。”那个小喽啰眼看着马车走得没了影，才猥琐地搓着手掌，一脸色样地走向倒在马车口的绿兰和成蝶，心中直呼赚大发了。
    楚伊人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对方竟然会用迷药，直接让她出师未捷身先死，更让绿兰和成蝶毫无招架之力，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而此时此刻，正在风渺馆设宴款待九皇子和总督大人的秦彧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秦老弟，怎么了？突然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莫不是怕秦夫人回去给你好看？”总督大人喝得醉醺醺的，没顾得上九皇子在场，毫无顾忌地打趣道，“我跟你说，女人啊，惯不得！一惯就容易蹬鼻子上脸，自以为是。”
    秦彧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可是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地深重起来。
    “我看秦夫人并非这样小鸡小肚之人。”九皇子一边搂着春花一边搂着夏汐，醉笑着搭话。
    显然，他对楚伊人依然念念不忘。
    闻言，春花忍不住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确实，夫人的气量真是够大的！
    “春花，还不快点给九皇子斟酒？”夏汐瞅着春花那一副又准备要犯花痴的脸，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丫头，能不能不要一听到夫人的事就走神？难道不怕爷又吃干醋吗？这么想着，夏汐偷偷用眼睛余角看了秦彧一眼，发现他虽然还是那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可是眉宇之间却有些心不在焉。
    夏汐想了想，端起一杯酒走了过去，“秦老爷，今个儿姐姐虽然有事不在，但是您也不用这么闷闷不乐，奴家代姐姐敬您一杯。”
    说着，举着酒杯就对着秦彧的酒杯碰了一下，却是直接将酒洒在了秦彧身上。
    “呀！秦老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奴家笨手笨脚的。”夏汐苍白着脸，泫然欲滴地道歉。
    秦彧寒着脸看了她一眼，蓦地站了起来，对着九皇子和总督大人淡淡地说道，“九皇子，总督大人，草民先去整理一下衣服。”
    九皇子没有理他，径直和春花划着酒拳。
    “去吧。”总督大人随意地挥了一下手，拉过夏汐安慰着，“夏汐姑娘没吓着吧？”
    一走出厢房，秦彧直接找到常青，“去华晓春那里看看一切是否安然。”

 第378章 人鬼难分（9）

    看着常青远去的背影，秦彧双手默默握成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他回头看了一眼觥筹交错的厢房，直接去三楼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待他回到厢房的时候，九皇子和总督大人又醉了几分，眼神涣散，甚至有些放浪形骸，幸好风渺馆的姑娘都有些自保能力，并没有吃什么亏。
    “秦老弟，你，你回来啦？”总督大人端着酒杯往他走过去，“来，我敬你一杯。”
    “总督大人，你醉了。”秦彧淡淡地说道，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
    总督大人醉得有些迷糊，干呕了一声也没在意他的无礼，反倒嘿嘿笑着说道，“我，我知道了，是不是风老板风大美人不在，所以你不能尽兴了？”
    风大美人？正和春花、夏汐猜拳猜得不亦说乎的九皇子立刻看了过来，对于“美人”两个字，他是有着天生的追求的。
    “风大美人是谁？”九皇子瞬间清醒了一些，忍不住开口询问。
    总督大人是真的喝醉了，他竟然一脸鄙视地对着九皇子说，“风，风大美人你也不认识？枉费你心心不念想要来风渺馆啊！”
    他打了一个酒嗝，嘿嘿笑了一声，“风大美人就是这风渺馆的老板娘啊，媚眼如丝，温言软语，只要她轻轻看了一眼，你整个人就会变得酥麻，再听到她微微哼一个字，简直都要趴在地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总督大人一边说一边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整一个急色鬼的模样，哪里还有为官者的正气？
    “是吗？那得好好瞧瞧了。”九皇子打了一个响指，一脸向往。
    闻言，总督大人摆了摆手，“别妄想了。风老板早就不抛头露面了，她的入幕之宾只有秦老弟。全东篱城的人都知道，风老板是秦老弟的红颜知己。”
    什么？九皇子锐利的黑眸猛地射向秦彧。
    这个男人明明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妻子，竟然还在这里养着一个女人？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嫉妒秦彧，还是为秦夫人感到不值了，心中的怒气怨气腾腾上升。
    而总督大人浑然未觉自己已经挑起了九皇子的不满，径直说道，“秦老弟是真正地享着齐人之福啊，家里一妻一妾美若天仙且有和谐相处，这里还有风大老板这朵解语花，有福如此，真是夫复何求啊。”
    “总督大人见笑了。”秦彧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回道。
    他的态度，显然彻底激怒了九皇子，只见他用力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桌上，猛地站起来指着秦彧，冷声喝道，“够了！你这个花心的负心汉！”
    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直直地看着他。
    总督大人眨了眨眼，慢慢地清醒过来，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浑身颤抖，双腿发软，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至于春花和夏汐在一瞬间的呆愣过后，便一直抿着唇强忍着笑意。老天爷，这人说的话，好有歧义，好引人遐想啊！嗯，就好像是在指责爷负了他一样。
    其他在旁边伺候着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九皇子怎么突然就发飙了。
    相对于众人奇妙的反应，秦彧这个当事人反而一脸淡然，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草民惶恐。”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的语气十分淡然，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惶恐的味道。
    见状，九皇子心中的怒气越加地旺盛，刚想着要好好跟他算一下账，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秦彧一凛，马上过去开门，然而门外的并非是常青，而是一个穿着风渺馆衣服的小厮。
    “秦老爷，刚才有个人很着急地拿了这封信给您，说是十万火急。”小厮十分恭敬地说道。
    秦彧皱眉，接过信就拆开来看，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铁青，声音冷冽，“送信之人呢？”
    “是一个乞丐，已经被打发走了。”小厮忍不住颤了一下。
    老天爷，该不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小厮此刻的心既害怕又内疚，应该不要放那个乞丐走才是！
    “爷！”常青的声音猛地想起。
    秦彧抬头看过去，只见常青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眼底是极度的慌张和不安。
    根本不用说什么，秦彧就知道常青刚才肯定是拼了命赶过去华晓春的药庐，却没有任何发现。
    果然，常青声音低沉地说道，“爷，医圣大人说她们早就离开了。我沿路找过去，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老张叔几个人。我弄醒他，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马车不知道撞到什么，猛地颠簸了一下，然后就晕过去了。”
    秦彧阴沉着脸将手中的信递给常青，常青犹豫地接过来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夫人有危险？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送过来的？”常青皱眉看着手中的信，从那字里行间起码透出两个信息，一是写信的人不太会写字，二是对方很着急也很匆忙。到底是什么人呢？既能知道夫人有危险，在匆忙之间写了这样一封信过来，却又知道将信送来这里？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你们在那边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竟然胆敢无视本皇子？”九皇子发飙发到一半，憋着实在难受，忍不住怒吼一声刷一刷存在感。
    可是此刻，秦彧和常青根本没有空闲去理会他，直接就冲了出去。
    “喂！”九皇子一阵恼怒，抓起一个酒杯就狠狠砸在地上。
    总督大人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好端端的接风宴，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味？虽然他素来知道秦彧不爱交际，却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突兀地离席，给他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春花和夏汐早已收起那幸灾乐祸的心情，心中不约而同地地泛起不安。虽然她们没有听到他们刚才在门口的对话，可是仅仅从爷这异常的表现，她们就知道肯定是夫人出事了。
    老天保佑！夫人千万别出事啊！两个人默默在心底祈祷着，很想立刻跟着跑出去帮忙，可是理智告诉她们，应该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把九皇子安抚好。
    “九皇子，您要的厢房已经备好了，您的行李也已经送了过来。您要不要先回去歇息一下？”夏汐拿出手帕，一边帮九皇子擦着汗一边轻声问道。

 第379章 人鬼难分（10）

    九皇子此刻还喘着粗气，心中的恼怒并未消去，可是他天生不会对女人恶言相向，便僵硬地点了点头，将总督大人打发走了以后，便任由春花和夏汐扶着他回去给他安排好的厢房。
    之前说了在秦府住一段时间的，可是楚伊人的反应却让他十分抑郁。想来即使是住在秦府，她有心避而不见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得机会见到她的，这样的话，与其住在那些规矩多多又死板的大宅，还不如住在这风流快活的风渺馆。
    秦彧当时一听到他的话，二话不说就让风渺馆给他备了一间清静独立的上等厢房，恨不得他不要再踏进秦府半步觊觎楚伊人。
    倘若不是秦彧，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风渺馆也不见得会让九皇子在这里留宿。
    “九皇子，到了。”春花和夏汐扶着他站在给他安排好的厢房前，刚想伸手去推门，却见九皇子猛地“哇”了一声呕了出来。
    春花和夏汐反应不及，就这样被他吐了一身，那股酸爽的臭味让她们花容失色，不由得尖叫出声。
    所以说，她们最讨厌酒鬼了啊！呜呜，好臭啊！
    九皇子纵横花田这么多年，何曾在美人面前如此失态，当下便觉得不好意思，脸色微赧，下意识就低声道歉，“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春花和夏汐对看一眼，冲着他的道歉，对他的多了几分好感，即使依然十分嫌弃，可是却强装着真的说道，“没关系。九皇子先回房休息，奴家马上让人准备醒酒茶和热水给您。”
    她们原来是打算亲自送他进去的，无奈身上的呕吐物实在太恶心了，她们自问没有这么强韧的忍耐性，只好让他自己进门了。
    九皇子点了点头，并无异议，反而很诚恳地道谢，“谢谢你们。”
    春花和夏汐听了，忍不住又对看了一眼。这个九皇子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飞扬跋扈啊、好色成性嘛。
    “不用客气，这是奴家应该做的。”春花和夏汐双双说道，然后迫不及待地回房洗澡、换衣服。
    九皇子看着她们逃也似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进了厢房，他环视了一下，发现墙上挂着的春宫图，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狠狠地暗骂着风渺渺的卑鄙无耻。
    卖艺卖笑不卖身，却偏偏在厢房里挂这些图，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低头闻了闻身上的酒味和刚才呕吐的酸臭味，九皇子好看的剑眉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啧啧，难怪刚才那两个小美人会落荒而逃了。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去刚刚送到的行李那里翻出衣服。
    他将脱下了的外衣远远地甩到一边，不经意地瞄了床上一眼，若无其事地低着头将要将外裤也脱掉，突然，手上的动作一窒，脸色有些难看地又往床上瞪了一眼。
    有人！而且是女人！看情况，还是一个睡着的女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九皇子连忙朝自己的行李看了过去，没错，那确实是自己的行李！
    那么说他没有走错厢房了？所以是这个女人走错了？还是说，这个女人是总督那家伙送来的？九皇子一边猜测着一边缓缓往床边移动。
    在看到床上那个人的容貌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怔住了。
    老天爷，这个不是秦夫人吗？她怎么在这里？
    九皇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再抬眸看过去，果真是她！
    此时此刻，九皇子对刚才的事就算不能全部知道，也能猜到八九成了。秦彧那么匆匆离开，绝对是收到了她失踪的消息了吧？想不到竟然有人这么胆大妄为地将秦彧的妻子掳过来。
    不过，这对自己而言，似乎并不是坏事不是吗？他虽然不知道是谁背地里做这种肮脏的事，可是自己竟然并不排斥。九皇子微微眯着眼，思考着自己如今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即有人恭敬地说道，“客官您好，小的奉命送热水和醒酒茶过来。”
    九皇子一愣，匆忙应了一声，“好，等一下。”
    他一边应着一边将床帐放下，确保外面的人看不出床上有人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去开门，让那些小厮进来。
    “东西放下就赶紧走！”他迫不及待地赶他们离开，十分紧张地吼了一句，同时大方地扔给他们几个大元宝。
    小厮们不疑有他，乐滋滋地抱着元宝，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他们一离开，九皇子便马上锁了门，又把窗户关得紧紧的，一脸急切地走到床边，将床帐撩起，坐在床边深深地看着沉睡中的楚伊人。
    真的好美！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呢？睡着的她跟醒着的她，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却都同样让人心动不已。
    想他阅尽天下美女，还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怎么看也不会厌烦，只想着要怎么讨她一笑，怎么让她开心。这样的感觉很陌生，却让他的心感到暖暖的，隐隐觉得很幸福很安宁。
    他就这样痴痴地看着，慢慢地，那双深邃的黑眸变得迷离起来，伸出手颤抖地抚向她的脸颊。
    好滑****啊！他不由得睁大双眼，长这么大大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滑嫩的皮肤。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样？他这么想着，眼睛便不受控地看向了其他地方，完全无视那一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慢慢变得口干舌燥。
    咽了咽口水，他猛地冲去桌边，将那一碗醒酒茶咕噜咕噜地就灌了下去，丝毫没有感觉到滚烫。
    事实上，他此刻只觉得浑身更加地燥热，对他而言，此刻昏迷在床上的楚伊人仿佛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消磨掉。
    想到秦彧的花心以及刚才的无礼，九皇子脑海里仅存的一点理智彻底崩溃，他狠狠地将碗砸在地上，随着瓷碗破裂的清脆声音，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床边走去，一边走过去还一边脱衣服，嘴上喃喃地低语着，“那种男人，不要也罢。别怕，我会好好呵护你的。”
    走到床边的的时候，他身上仅穿着里衣里裤。
    他低着头看向睡得一脸纯真的楚伊人，再也忍不住地爬了上床，顺手将床帐扯了下来。

 第380章 人心最难赌（1）

    “夫人的暗卫在哪里？”秦彧一边往华晓春的药庐奔去，一边问常青。
    常青一愣，“今天您出门前吩咐了不要让他们跟着夫人。”
    秦彧皱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就不该这么掉以轻心，以为“鬼杀”没有空闲理会这边的事，以为非君门的人都离开了不敢造次，以为刘刈和牧守安在华晓春那里的事应该保密，以为她有自保的能力……
    他以为得太多，才会这么轻易地听从了她的话，撤了暗卫。
    该死，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常青在一边看着，心中同样煎熬着。他没有忘记，跟楚伊人一同消失的，还有绿兰和成蝶。
    夫人尚且可以用上乘的轻功溜走，可是那两个人可是一点儿轻功也不会的啊，至于学了半个月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就连夫人也打不过。
    这么想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地脚步。
    他们先找车夫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别说对方的样貌年龄，甚至连对方有多少人也一概不知道。
    对于这样的结果，秦彧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浑身寒意地站在马车被劫持的地方，闭上双眼猜想着当时的情形，这里虽然不是大街大巷，可是应该也是会有人经过的，那些人怎么敢在这里下手？
    而最奇怪的是，这里明明不是回秦府的必经之地，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走进这样偏僻的小道？
    “常青，车夫没有说实话，你马上让人通知华晓春，让他好好审一下。”秦彧双眼迸发着杀意，“不管要什么手段，我要结果。”
    “是。”常青点了点头，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去办。
    与此同时，秦彧很仔细地勘察地上的痕迹，可是麻石路上，马车的痕迹一点儿也不显眼。
    秦彧没有放弃地继续往前走，发现不远处的一块麻石上有一点点被划到的痕迹，顺着那点儿痕迹比划了一下，确定了马车在这个位置上曾经急转弯，然而转弯之后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走，却是让人搞不清楚的。
    既然如此，只能用最蠢的方法了。
    “常青，以这里为中心，广发人手往外搜索。他们走得急，出城的几率较大。记住，要低调。”秦彧冷冷地说道。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她们在半路被不明来历的人掳走，也不知道对方目的为何，求财还好办，如果是别的，尤其是劫色的，那么她们可怎么办？无论如何，从现在就要开始保护她们。
    “知道。”他说的，正是常青想的。
    他们两个人都曾亲身经历过谣言之殇，知道恶毒的谣言对于人的伤害有多大。有些事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省得到时候人救回来了，最后却死在谣言里。
    “还有，跟风渺馆联系，他们也需要出动了。”风渺馆算是他的杀手锏之一，不到紧要关头，他都不想用他们。
    他此刻心急如焚，吩咐完常青后，也不等常青回应，自己便率先朝着城郊飞跃而去，一点儿也不顾忌外面的大街上还人来人往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竟是朝着跟楚伊人相反的方向跃去。
    风渺馆里，春花和夏汐沐浴更衣后，便想着去九皇子的房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可是走到门口，刚举起手想要敲门，便看到秋爽匆匆朝她们走过来。
    两人对看一眼，放下了敲门的手，迎着秋爽走过去，听到秋爽的话以后，脸色双双泛白。
    “走，马上安排人去找夫人。”夏汐皱眉，果断地说道。
    既然爷做出了要让风渺馆出手的决定，那就说明了情况真的很危急，可是话又说回来，风渺馆的人擅于在酒杯之上套取消息情报，这样简单粗暴地去寻人，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哪。
    尽管这样，风渺馆的人也没有一点犹豫，留下三分之一的人继续撑着门面做生意套取情报，其余三分之二的人都跑了出去寻人。
    春夏秋冬四个姑姑更是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
    这样一来，除了一楼大厅，整个风渺馆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尤其是二楼的厢房走廊，更是看不到人影。
    九皇子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跪坐在床上细细地看着楚伊人，既紧张又兴奋，禁不住全身颤抖着。
    终于，他忍不住掀开了被子。
    此刻的楚伊人穿着虽然不想之前那样华美，可是那一身素雅的打扮却让九皇子感到更加新鲜。
    九皇子喟叹一声，觉得自己毕生流连花丛这么久都是虚度而已。争艳百花不及她的一分娇，这样的人儿，竟然会嫁给秦彧那种花心大萝卜，真是太不应该了。
    换了是他，他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娶她为九皇妃，而且遣尽府中妃妾，并且请奏父皇永不娶侧妃。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便是相当于自动退出皇位之争，可是为了她，他觉得值！真是奇怪哪，他与她不过见过一面而已，为何就会产生这么激烈的感觉？甚至为了她宁可放弃江山。
    太夸张了！他对她的一切都不了解，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个女人是秦彧的妻子，仅此而已。九皇子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可是心中那股陌生的情愫请让他对这种疯癫，以及带来的严重后果甘之如饴。
    这就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生牵绊吧？
    想到这里，九皇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轻轻一拉，将楚伊人的腰带活结一下子就解开了。
    “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九皇妃，唯一的妻。”九皇子喃喃低语，给昏迷中的楚伊人许下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说话间，他整个人压了过去。
    睡梦中的楚伊人毫无所觉，只是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唯一的妻”，而且感觉到有人压向自己。
    唯一的妻？说话的人是夫君吗？可是不对呀，她怎么可能是夫君唯一的妻呢？先不说府中还有一个舜英，他的心中还有一个牧静姝啊。
    不管他想忘记还是不想忘记，牧静姝就在那里，永远占着“秦彧嫡妻”的名分，也永远在他心中占有一席最重要的位置。
    这样的想法，让她的心微微地抽痛起来，痛得她原来混混沌沌的脑袋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她蓦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第381章 人心最难赌（2）

    正在疑惑间，楚伊人听到床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却见一个男子背对着她在穿衣服。
    换了以前，她根本不晓得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自从进门以后，喜娘跟她说了一些，她平常也很“好学”地去了解了一些，她对于“男女授受不亲”是知道的，也越来越在乎自己的“清白”，不然上次不会因为以为自己丢了清白就难过得想死了。
    尤其是她和秦彧的感情越来越好了以后，她对于别的男子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远离的自觉。
    此刻，自己从昏睡中醒来，竟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在自己床边穿衣服，联想到自己刚才昏睡中听到的话以及那种被人压着的感觉，一种夹杂着羞愧、愤怒的情绪迅速席卷了她全身。
    她不动声色地眯着眼看向厢房，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布局是那么地熟悉。
    竟然是风渺馆！真是可笑可叹，竟然又是风渺馆，上次疑似失了清白，这次是真的失了清白吗？
    她忍着强烈尖锐的心痛，无声地苦笑一声，凭着记忆看向外面的暖炕，不出意料地看到上面的水果盘上放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下一瞬间，楚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了过去，精准地抓起水果刀又绕了回来，直直地站在那名男子身后，将锋利的水果刀抵在了他的腰间。
    九皇子正在穿中衣的动作猛然停了一下。
    直到此刻，他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有一阵风从身后刮了过去，又突然迎面刮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被人用刀子抵在了腰间。
    “别动！再动一下我便杀了你。”楚伊人冷森森地开口说道，让人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用力扎下来。
    然而，九皇子却完全不惧怕她的威胁，反而因为她说的话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你醒了？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他的问题，俨然就是火上添油！
    “闭嘴！你再说话我就杀了你。”楚伊人瞪着他，记忆力超群的她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这是何人了，当下也顾不得皇族之威，咬牙切齿地说道，“亏你还是当今圣上最疼爱最看重的皇子，竟然做出趁人之危、夺人之妻这么卑劣的事！”
    九皇子一愣，想要转身却被她猛然喝止。
    “不准动！你这个小人！你要是敢动一下，我会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楚伊人不禁用力几分，那锋利的刀尖没入皮肉几分，殷红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在九皇子素白的里衣泛开。
    九皇子一阵吃痛，却也不恼，反而因着她的危险而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开口调侃道，“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啧啧。”
    他的话带着十分强烈的暗示味道，纵然是对这方面的认识十分匮乏的楚伊人也能听得懂。
    该死，她就应该好好地学一下护身的功夫，此刻也能狠狠地踹他几脚，暴揍几下出一口恶气，而不是只拿着一把破刀子躲在身后屋里地威胁。
    最可气的是，他甚至还不怕她的威胁！
    “住嘴！你再说多一句话，我便将你去势！”楚伊人犹记得当初秦彧这么做的时候，那王当家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心中揣测着这或许对男人来说是一招致命的伤害。
    果不其然，本来一身轻松的九皇子浑身一僵，顿了顿才故作轻松地说道，“去势？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看到他的反应，楚伊人知道自己这次的威胁成功了，“不就是将你那作恶的玩意儿给去了。”
    她的回答，让九皇子心中一凛，“呃，那你知道怎么去势吗？这个要择时辰，要斋戒，还要备好热水和止血药、止痛药，不然的话……”
    楚伊人冷冷一笑，“闭嘴！我可没那么讲究，随手一刀就差不多了。”
    随手一刀？听到这里，九皇子真的怕了。
    他小时候曾偷偷溜到敬事房偷看太监如何成为太监的过程，那种血腥以及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他足足病了三个月，更让他整整有一年没得睡好觉，躲在被窝里不自觉地就护住自己的裤裆，生怕有人会偷偷对他下狠手一样。
    如今，竟然听到这个绝世大美人用这样娇滴滴的话这样说道，他感觉一股寒意自他腰间散开，直入骨髓。
    这种从小深入骨髓的害怕，让他顾不得腰上还有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抵着，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
    楚伊人本来就没有杀人的意思，看到他猛地跌坐在地上，眼明手快便把刀子收了回来，既鄙视又恼怒地瞪着已经吓得不像人形的九皇子，“怎么？害怕了？既然还知道害怕，那就不要做这么龌龊的事！今天即使我饶你一命，夫君也不会放过了的！你就趁早做好心理准备跟自己那玩意儿道别吧。”
    她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中竟然一下子就击中了九皇子心中最噩梦般的恐惧。她只知道，王当家不过对她起了色心，抹了她脸颊一下，便被秦彧去了势，还有那郑坤，被拖进纵横楼之后便没了下落，从此不知生死，不过她估计也是生不如死。
    如今这个九皇子竟然趁她昏迷夺了她清白，依照她对秦彧的了解，九皇子下场只会被王当家和郑坤更加凄惨而已。
    “呵呵，呵呵呵。”本来还以为心理阴影而害怕得不断颤抖的九皇子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楚伊人紧紧握着刀子，语气森冷。
    “哈哈哈哈哈哈！”九皇子突然就无惧她的刀子了，“我笑你是不是太搞不清楚状况了？假如秦彧知道你失了清白，你以为他还会像之前一样对你？别傻了，他这种朝秦暮楚的人，只会嫌弃你变成了残花败柳！他不会安慰你，甚至会将你弃如敝履。”
    “住嘴！夫君不是这样的人！”楚伊人听不得别人说秦彧坏话，忍不住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快道歉！”
    闻言，九皇子冷哼一声，“不然，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赌一下他知道你身子不干净了以后，会不会嫌弃你？如果他不嫌弃，我自然会向你们谢罪，可是如果他表现出哪怕是一点儿嫌弃，你就要跟我回京城，如何？”

 第382章 人心最难赌（3）

    这个赌，对楚伊人来说，没有一点儿好处。
    九皇子人此刻就在她手上，是杀是留，全凭她喜欢。所以，赌赢了，那所谓的谢罪倒不如她一刀来得痛快。赌输了的话，也只会给自己留下无穷的伤悲。
    因此，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答应这个赌。
    可就是那么鬼使神差的，楚伊人的心中突然好想知道，秦彧面对这样的事到底会怎么选择？
    她的沉默，看在九皇子眼中，便是犹豫了。
    “怎么样？赌不赌？”九皇子整个人变得轻松了，微微笑着开口问道，“赌赌看秦彧是否真的是你的良人。如果是，我对你不会存在别的想法，更会以你希望的方式向你谢罪。如果不是，那么你要和秦彧和离，跟我回京城做我的九皇妃。”
    在他看来，自己是百分之百会赢得这次的打赌。
    如今，只需要让她亲口答应这个赌便成事了。
    “我不赌。”楚伊人很坚定很平缓地说道。
    不赌？九皇子愣了一下，“为什么不赌？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会不会嫌弃你吗？假如他对你心生嫌弃，那你怎么办？”
    “凉拌。”楚伊人不冷不热地说道，一副随意的口吻。
    闻言，九皇子一双好看的剑眉微微皱着，“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在意？如果他对你心生嫌弃，那你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楚伊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道，“跟你无关。”
    她的冷漠，让九皇子十分不好受，假如不是还没缓得过劲，他肯定会站起来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摇醒。
    “你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呢？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做我的九皇妃，我一定会一心一意对你的，你不要再这样执迷不悟了。”九皇子简直都有点恨铁不成钢了，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领情”的悲愤表情。
    他的举动，让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好笑，“我说九皇子，你的自我感觉是不是好得太过分了？这样刷存在感很过瘾吗？为什么要用一副救世主的口吻来对我说教？别说你我并没有关系，即使是我的家人，他们也不能胁迫我做些什么事！更别说，如果夫君当真是嫌弃身子不干净，你也不想想罪魁祸首是谁！你怎么还有连忙在这边叫嚣？我呀，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一边做着最卑劣无耻的事，却又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楚伊人的这一番话，直接呛得九皇子没话可说，沉默了好久，才突然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怕输而已。不是吗？”
    “是。”楚伊人没有犹豫地回道，“我怕输，所以我宁愿不赌。”
    她的回答，将九皇子的激将法给彻底堵死。
    “就连自己的心都搞不懂，还要去赌别人的心，我是疯了才会答应。”楚伊人无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话题绕得够远的了，现在我们来好好算一下账，如何？”
    “随便你。反正我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九皇子怒极反笑，“我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人像你这么好，那滑若凝脂的冰肌玉肤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秦彧得了这么好的女人，竟然还到处拈花惹草，还真是恶劣。”
    “混蛋！我杀了你！”楚伊人大喝一声，杀意迸发。
    她可以风轻云淡地面对他的激将，可以毫不在意他的挑衅，可是只有这两件事，是她不能忍受的。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只觉得一阵掌风迎面扑来，肩胛位置被人狠狠打了一掌，人就如脱线风筝一样直直往床上跌去。
    沉闷一声“呯”，楚伊人感觉后背痛得就要裂开，喉头一阵腥甜涌上来，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你竟敢伤她？”九皇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暗卫突然出现对楚伊人狠下杀手，红着眼暴喝了一声。
    他向来喜欢自由自在，一直不愿意带着侍卫，尤其不喜欢暗卫，这次出发前好不容易甩掉了，却还是跟了过来，甚至还出手伤了人。
    暗卫微微一愣，他被九皇子使计绊在京城，匆忙赶过来恰好发现这个女子拿着刀意图伤害主子，情急之下当然什么也顾不上了。
    可是此刻看到九皇子的衣着和狂怒，心中不禁疑虑，也感到惊骇。
    九皇子跟这个女子关系好像有点不对啊，该不会在玩什么重口味的游戏吧？暗卫一阵懊恼，“属下……”
    他才刚刚开口，便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下意识地想要挡在九皇子身前，却被人猛地制服了。一旁的九皇子更是被人狠狠一脚踢到墙角，痛苦地哀嚎着。
    “你们是什么人？”暗卫心中骇然，自己一身功夫在宫中也算佼佼者了，竟然感觉不到这两个人在门外的气息，甚至还没出手就被制服了。
    “取你性命的人！”常青点了他的穴，以手为爪，狠狠地抓住他的脖子。
    这些人真是恶胆包天，竟然将夫人掳到这里？他担心地朝床上看去，却见楚伊人胸前一大片血迹，手爪蓦地收紧。
    如果不是顾虑到他们的身份，他还真是想扭断这个人的颈骨，再过去狠狠凌虐那个劳什子九皇子。
    “夫君？”楚伊人努力抬眸，犹豫地开口。
    他真的来了吗？还是因为自己快死了才出现的幻觉？
    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嘴边那抹鲜红显得特别刺眼。
    “是我。”秦彧跪坐在她面前，双眼发红地看着她，“对不起，我又来迟了。我马上带你去找华晓春！”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起来。
    可是楚伊人阻止了他的动作，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虚弱地说道，“夫君，我有话想要说。”
    “等你好起来慢慢说。”秦彧轻轻说道。
    “不！我要现在说！”楚伊人偏执地说道，脸色平静。
    这样的她，竟然秦彧隐隐觉得不安。
    “娘子乖，别闹！有什么话迟些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你好起来。”秦彧不由分说地抱起她转身就想离开。
    “我失去了清白。”楚伊人突然大声说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平静地叙述着，“我被人迷昏了。可是混混沌沌中，我隐隐听到有人说话，也感觉得到有人压在我身上。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床边穿衣服。他一见我醒了就问我身子有没有不舒服，还说我的肌肤很滑嫩……”

 第383章 人心最难赌（4）

    楚伊人的话蓦地停了下来。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九皇子说的话。之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不在意都在此时化为虚有，她终于崩溃了，紧紧抓着秦彧的衣服前襟，嚎啕大哭，“呜！我不要！我不要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夫君，你会不会嫌弃我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之前所受的那一掌，不但让她的背受到直接的撞击，更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重击，此刻情绪暴走，内伤更是重了几分，还没等到秦彧回答，她便已经吐血昏迷了。
    秦彧脸色更加难看了，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就朝着门口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哈哈，你到底还是嫌弃她了！”从秦彧进门，九皇子的双眼就一直盯着他，发现在楚伊人说完话以后，本来还一脸担忧的表情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赤果果就是嫌弃啊！
    “可惜她没有亲眼看到你这嫌弃的嘴脸！”九皇子仰天大笑，“哈哈哈，我赌赢了！我赌赢了！”
    秦彧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可是声音还是冷森森地传了进来，“将他们绑在这里，严加看守。”
    “是。”常青应着，狠狠一掌击向暗卫，以同样的方法让他倒在同样的地方，只是力度更重了几分。
    “噗！”暗卫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掌，一口血喷得老远。
    常青却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撕开被单紧紧地将已经半死不活的暗卫绑了起来，之后拿着布条走到九皇子面前，冷笑着说道，“九皇子，得罪了。”
    说话间就已经将九皇子以同样的办法又绑了起来，一边绑还一边故作惶恐地说道，“九皇子，不好意思啊，伤了你的人。”
    “无妨。他活该。”对于自己的暗卫被人这样伤害，九皇子无动于衷之余，甚至倍感痛快地回道。
    伤她者，杀无赦。即使秦彧他们不出手，回到京城他同样好好跟暗卫算账的。
    常青冷笑一声，扭头对着半死不活的暗卫说道，“你家主子可真是冷血，竟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你不用挑拨离间。我对九皇子没有半点怨言。”暗卫喘着粗气，却也一身铮铮铁骨，“那个女人是我打伤的，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可是不准你们动九皇子一根毫毛。”
    闻言，常青心底是有些佩服的。可是，这种佩服眨眼便消失了。
    “哦？不准动一根毫毛吗？那我就懂两根。”说着，他狠狠地拔了九皇子两根头发，“还有，别以为你能一力扛下这件事，你根本就不够格。”
    不够格让爷发泄心中那强烈的狂怒。
    “好了，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回头会跟你们好好算账。”常青拍了拍手，转身就想离开。
    “等一下！”九皇子开口喊住他，“告诉秦彧，他既然嫌弃了就放手，我不嫌弃！”
    “嫌弃？你哪只眼睛看到爷嫌弃夫人了？他刚才脸色那么难看，纯粹是因为担心夫人。”常青无比鄙视地瞪着他，还说是当今圣上最疼爱最看重的皇子呢，眼力这么差，要是让他继承大统，他们赤云王朝还真的熬不到千秋万代了。
    “你……”感受到常青深深的鄙视，九皇子简直想要暴走。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爷是不会嫌弃夫人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加不会。”常青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算你心眼坏，时时刻刻诅咒他们也是没有用的。”
    留下这句话，常青直接将门窗封死，急急地跑了出去。
    毕竟绿兰和成蝶依然还是昏迷不醒，他得去看着呢。
    而此刻，风渺馆三楼秦彧的房间里，华晓春正一脸凝重地帮楚伊人把脉，“到底怎么搞的？她离开的时候明明还龙精虎猛的，现在竟然变成这样？到底是何人下此毒手，对着这么娇弱的女子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真是可恶至极！”
    “她怎么样了？”秦彧无视他的喋喋不休，紧张地问道。
    “不好，先是撞击、再来掌击，如此内伤之后，还来个情绪崩溃，真正是药石无灵，回天乏术。”华晓春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别废话。到底能不能救？不能的话，我便去找其他人！”秦彧紧紧抓着她越来越冰冷的手，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冷冷地开口。
    他知道华晓春的本事，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能从鬼门关上抢人。
    想当初绿兰那么严重的伤还不是救了回来？他这么说，不就是想要让自己好好求他一样？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这样玩？
    想到这里，秦彧的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
    可恶！又是这一招！华晓春满心不忿自己的小把戏又被看穿，非常想很有骨气地甩了楚伊人的手，傲娇地让他另请高明。
    然而他还真是做不到！
    “哼。你快护住她的心脉，我要给她施针了。”华晓春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一整套金针、银针。
    经过一番救治，楚伊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血色了，身子也慢慢变得暖和起来，心跳也逐渐平稳。
    华晓春抹了抹额头的汗，“好了，这些天好好休息，不要让她伤神伤心，不然很伤身，尤其注意情绪，不要大起大落。不然即使留着小命，也会对脑子和身子造成伤害，一辈子的伤害。”
    “嗯。”秦彧淡淡地应了一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昏迷中的楚伊人，脸上不再是往日那种清冷淡漠，反而像是毛头小子一样将心情全部反应出来。
    看着他这模样，华晓春不禁摇头轻笑。
    唉，败也女人，成也女人，他这个兄弟是注定要栽在女人手上了，而且还是长着同一张面孔的女人。
    华晓春也不出声打扰秦彧，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默默地离开了房间，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他还要赶去看看至今昏迷不醒的绿兰和成蝶呢。
    秦彧不知道华晓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一直坐在床边握着楚伊人的手，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生怕一眨眼她就又出了什么意外。
    天黑又天亮，一直到隔天中午，楚伊人才动了动眼睫毛，幽幽转醒。
    “娘子，你醒了？”秦彧的声音很沙哑。
    楚伊人眨了眨眼，一时适应不过来，直直地看着秦彧，“夫君，你怎么不刮胡子？好丑。”

 第384章 人心最难赌（5）

    “真的很丑吗？”秦彧轻轻地笑了一下。
    “对。”楚伊人很肯定地回了一句，伸过手摸着他的胡茬，“不过我不会嫌弃你……”
    嫌弃？这两个字仿佛如雷击一样狠狠地击向她，一些记忆猛然袭来，让她抚着他的手顿了顿，猛地抽了回来。
    可是秦彧却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胡茬上，“不准缩回去。”
    “夫君，不要这样。我，我，我……”楚伊人垂下眼睑，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就滴了下来。
    见状，秦彧微微叹了一口气，拿出手帕帮她轻轻拭去泪水，“好端端地怎么哭了？华晓春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阎王老爷那里抢回你这条小命了呢。”
    “可是我，我被九皇子给……”楚伊人说不下去了，闭上眼任由眼泪流着，觉得胸口一阵尖锐地痛，让她差点又要昏厥过去。
    秦彧连忙运功护住她的心脉，“别说话。”
    又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等她的心脉平稳了一些，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再激动了，不然这样三番四次折腾下来，我也会受伤了。到时候谁给你出头？谁帮你教训那些家伙？”他一边说一边把玩着她的手指，一如往常。
    楚伊人从他的话中听出些端倪，“夫君，你不嫌弃我？”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秦彧反问。
    “我被九皇子侮辱了，失去了清白。”楚伊人鼓起勇气说道，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脉又有些紊乱了。
    秦彧瞪了她一眼，连忙又运功，“不是让你不要激动吗？”
    “我也不想啊，可是一想到……”楚伊人一脸委屈，眼眶再次泛起泪花。
    “停！”秦彧无奈地打断她的话，“你跟九皇子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别的不知道，最起码你失身于他。”
    他的话，让楚伊人本来准备流出来的眼泪生生地停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意思？”她呆呆地开口询问。
    秦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了。
    “夫君，你快说清楚！”楚伊人猛地坐了起来，一脸急切地看着他，语气很急也很冲，没有之前那张病怏怏的感觉。
    看着她恢复一些精神，秦彧脸上的表情不禁放柔了，伸手揉着她的头发，一派轻松地打趣道，“作为一名成亲半年有余的妇人，你竟什么都不懂，这到底是你愚钝呢，还是我失职呢？”
    他的轻松，让她感到一丝疑惑。聪明如她，心里隐隐好像猜出了些什么，可是又不敢确定，毕竟她在昏迷之中感到有人压向自己，醒来又看见九皇子在穿衣服，甚至，九皇子还亲口说了那样的话。
    都这样了还能出错吗？
    她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急切地想要他说出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可是她又觉得不可能，这种矛盾在她心里不断地发酵，让她只能用力抓着他的手，力持镇定。
    秦彧感受到她的急切和害怕，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以十分轻柔的语调温柔地说道，“娘子，你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以为听到他这句话，她会欣喜若狂，可是等他真的说出口了，楚伊人却只是僵硬着身子，没有一丝反应。
    “什么都没发生过？”许久以后，楚伊人才呐呐地开口，“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秦彧一阵无语，听她的话，好像还很失望一样？
    “是真的。”秦彧无奈地强调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不可能！夫君，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的事我都知道，我是真的感觉到他压上来……”说这话的时候，楚伊人的情绪又低落了几分。
    秦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就算忍着不将她“吃干抹净”，还是要让她知道一些“烹煮”的基本知识。
    这么想着，他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
    楚伊人没得及脸红，猛地挣脱出他的怀抱，背对着他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身子，果然没有他说的那些痕迹。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急急地跳下床，很用力地跳了几下，然后狠狠地跑了几步，吓得秦彧连忙将她抓了回来，“胡闹！你的内伤还没好！”
    “夫君，太好了！我只感觉胸口痛！那里不痛不麻，也没有不舒服！”楚伊人抬起头，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欢喜地说道。
    “胸口痛？”秦彧皱眉，他听到的重点是这个。
    “不碍事！”楚伊人笑眯眯地说道，“一口气提不上来罢了。”
    看着她的笑容，秦彧的心都要融化了。
    可是这样的笑容，却突然凝结了，“夫君，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这样真的证明那个人没有对我做什么坏事吗？”
    “是真的。”秦彧见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连忙将她抱在床上，再次运功帮她稳住心脉。
    抬头却见她一脸严肃，眼带质疑地看着他，“真的？不是你找医圣大人帮忙做了些什么吧？”
    就凭着华晓春那身医术，想要掩盖这些痕迹也是轻而易举的不是吗？
    “你以为我会让他看你的身子？”秦彧冷冷地反问。
    听了他的话，楚伊人脸不禁红了一下，她知道他不会，可是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让她摆脱那个噩梦，而稍微退让一步。
    看出她依然心存疑虑，秦彧忍不住要用杀手锏了，“我问你，你感觉他压向你之后，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心痛。”楚伊人很诚实地回道，“他一边说着‘唯一的妻’一边压过来，我马上便想到你，然后一阵心痛，直接痛醒了。”
    秦彧一愣，他本是打算再好好跟她“描述”一下过程的，可是她的话却让他心底有了别的想法，“你是说，你感觉到他压过来之后，没多久你就醒了？”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看着他想笑不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哪里不对吗？”
    “没有不对，甚至恰恰证明了我没有找华晓春帮忙作假欺瞒你。”秦彧笑了笑，靠近她耳边又低声说了什么。
    什么？楚伊人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当真？”
    “当真。”秦彧笑着点了点头，“你可以去问渺渺。”
    “是吗？”楚伊人沉吟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那夫君呢？你也要很久吗？”
    秦彧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

 第385章 人心最难赌（6）

    此时，楚伊人也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一张脸红得就要滴出血来。
    “呃，我想休息。”她匆匆说了一句，便直接躺了下来，拉过棉被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不怕窒息么？”秦彧淡淡地说着，伸手帮她将棉被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她的脑袋，“好好睡一下，你的伤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
    与楚伊人的局促不安相比，秦彧表现得十分淡定，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她刚才那个问题的影响一样。
    “嗯。”楚伊人胡乱应着，闭着眼睛不断地在心底自我冷静着，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突然感觉秦彧跟着躺在她旁边，钻进被窝，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捞进怀里。
    楚伊人一动也不敢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就长在心脏旁边，听到那如雷搬的心跳声。
    “你刚才那个问题，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的。”秦彧轻柔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而且是你自己亲自找出来的答案。”
    “那是什么时候？”楚伊人又很没有脑子地问了一句，随后懊恼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无奈地感觉着背后传来的颤动。
    秦彧觉得这么温情的时刻，实在不应该嘲笑她的傻缺，可是一想到她此刻的心情，那一股笑意却是一直往上涌，怎么也止不住，“我竟不知道娘子如此心急。”
    “我没有！”楚伊人红着脸坚决否认，“我看是你心急才对！”
    “对，我很心急。”秦彧没有否认，轻笑着应道。
    ……楚伊人无语了，早在她发现自己的脸皮不够他的厚之后，很多次这样的交锋，她都会处于下风。
    太多的经验告诉她，沉默便是最好的应对。
    “娘子，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二人就好好过日子吧。”秦彧突然说道。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会许她十里红妆，让她千金一嫁，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成为他的妻。
    楚伊人沉默了。
    她不敢答应他什么，只因为等一切结束之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心在哪儿。
    她是一个只争朝夕的人，而他则是想得长远的人，这其实是他们两人最大的分歧，然而在各种事情接窘而来的烦忧中，这个分歧却被完美地伪装成了微不足道。而恰恰是这样的微不足道，差点害得她错过他。这是楚伊人后来闲着没事想出来的结论。
    而此时此刻，她依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微微噘着嘴巴娇蛮地说道，“说得我们现在没有好好过日子一样。”
    秦彧没得到她的回答，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禁加大了几分力度，可是很快便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开口，“你确实没有，隔三差五地总要出点状况。”
    她就像麻烦漩涡一样，总是有意无意地让自己卷到一堆危险中，看来动用暗卫还不够，要亲自出马将她绑在身边才行了。
    楚伊人并不恼，反而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想了想，便轻蹙娥眉说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呢。看来我要去拜一下观音菩萨去去霉运才行。”
    “还要斩桃花。”秦彧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他可没有忘记她最近两次出状况，都是因为她的烂桃花。
    楚伊人一愣，随即嘴角慢慢往上扬，心情大好，“顺便也斩斩你的桃花。”
    “好。”秦彧没在意她的故意反击，反而应得很爽快。
    “那找个时间去附近的寺庙拜一下神吧。”楚伊人眉飞色舞地说道，她念念不忘的就是上次去南山县的美好，真心希望能常常跟着秦彧到处游玩一下。
    “好。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秦彧拉了拉棉被，淡声说道。
    “嗯，我知道，要帮我狠狠地报仇。尤其是那个九皇子，竟然开这样恶劣的玩笑，真的不可以饶恕。”楚伊人有些激动地说道。
    “不要激动。”秦彧皱眉看着怀中这个得意忘形的人，“报仇是一定的，你到时候想要做就怎么做，不用有顾虑。不过此刻当务之急是你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出拳也能有劲几分。”
    “嗯。”楚伊人大伤刚醒，精神并不算十分好，只是听到自己根本没有失去清白的消息实在有些兴奋，便一时忘乎所以。如今被他这样一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就呼呼大睡。
    秦彧低头看着，眼里一片宠溺。
    楚伊人这一养伤，便养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里，她一直住在风渺馆，惬意舒服，尤其是有秦彧寸步不离地守护，更是让她舒心不已。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楚伊人在这边跟秦彧风花雪月、花前月下大秀恩爱的时候，常青正全力追查当日掳走楚伊人的那帮人的下落，在抓到之后更是严刑拷问幕后主使的人，而风渺渺在受到夏汐的飞鸽传信之后，更是匆匆赶了回来，一想到夫人差点在这里出事，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当即便对整个风渺馆的所有人进行彻查，又加强了训练。
    这其中，最难过的莫过于被关在厢房里的九皇子和暗卫了。
    在楚伊人养伤的这段时间，秦彧对他们进行了不闻不问的处置方式，就这样软禁着，也不找他们算账。
    假如不是定时有人送来三餐，九皇子简直都以为自己被遗忘在这里了。
    这一天，九皇子终于忍耐不住自己大半个月没得沐浴，甚至吃喝撒拉都跟一个暗卫在同一间厢房解决，拿起凳子狠狠砸向厢房的门。
    “可恶！秦彧，你给本皇子出来！”九皇子歇斯底里地大喊。
    楚伊人在这边跟秦彧风花雪月、花前月下大秀恩爱的时候，常青正全力追查当日掳走楚伊人的那帮人的下落，在抓到之后更是严刑拷问幕后主使的人，而风渺渺在受到夏汐的飞鸽传信之后，更是匆匆赶了回来，一想到夫人差点在这里出事，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当即便对整个风渺馆的所有人进行彻查，又加强了训练。
    这其中，最难过的莫过于被关在厢房里的九皇子和暗卫了。
    在楚伊人养伤的这段时间，秦彧对他们进行了不闻不问的处置方式，就这样软禁着，也不找他们算账。
    九皇子简直都以为自己被遗忘在这里了。

 第386章 人心最难赌（7）

    “九皇子刚才不是在传召草民吗？”秦彧虽然自称“草民”，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恭敬之意。
    九皇子一愣，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满心怒火却又发泄不得，“本皇子现在不想见到你们，赶紧滚！”
    楚伊人轻轻皱起了眉，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都已经这样落魄了，竟然还敢如此趾高气扬地摆着架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要在这里碍着尊贵的九皇子的眼了。”楚伊人冷冷地嘲讽道，然后抬眸看向秦彧，温柔地说道，“夫君，我们走吧。我想出去逛逛街。”
    她这两句话，语气落差极大，让九皇子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蓦地转过身，“看来他真的不嫌弃你。真是可惜了，如果你一开始答应了跟我打这个赌，你现在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我，随你的意思来处置我了。”
    说着，他还自嘲地笑了两声。
    闻言，楚伊人冷笑一声，“九皇子是在说笑话吗？你难道不觉得即使我没有跟你打赌，我现在依然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你，依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你？”
    “没有我的认输跟允许，你们敢这么做吗？欺侮皇族，小则抄家，大则诛九族，我就不相信你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九皇子不甘示弱。
    “哦？听九皇子这么说，是觉得这大本个月的遭遇其实并不算什么欺侮了？不愧是皇族子裔，心胸可真是宽广。”楚伊人冷言讽刺，“既然这样的话，那还请九皇子继续留在这里，让我们能继续好好地招待尊贵的九皇子。”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九皇子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僵硬地开口，“你们这是要继续囚禁我了？”
    “是做客。”楚伊人笑着纠正他，“让我们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我听说九皇子就是冲着风渺馆而来的，如今不就正好可以好好玩儿一下吗？”
    九皇子双手紧紧地握着，想要狠狠地反击，可是自己正处于劣势，一言一行都十分被动。
    看着他一副怒极不得发的吃瘪样，楚伊人心里高兴得很，觉得这样从精神上碾压，比起身体上的虐待，会更加让他生不如死。
    “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九皇子在这里是否过得舒心，如今看着九皇子脸色红润，那也就放心了。夫君，我们还是走吧，这里太臭了。”说着，楚伊人故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完全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九皇子的机会。
    九皇子看着她那嫌弃的表情，男儿的自尊瞬间被秒成渣渣，脸色由白变青，然后又变红。
    看着他们相偕走向门口，九皇子心中一动，突然就开口，“等一下。”
    “请问九皇子还有什么吩咐呢？”楚伊人没有回过身，假装很恭敬地问道。
    可是九皇子却沉默了。
    “没什么吩咐的话，那我就……”对于九皇子，楚伊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一番嘲讽碾压后，她恨不得马上逃离。
    说到底，她心中还是有些阴影的，总是对秦彧之前说的话抱着轻轻的怀疑。
    “我希望你们能救救他。”九皇子生怕此刻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说，情急之下，连忙着急地说道。
    “他？”楚伊人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下便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人，“他就是那个赏了我一掌的人？”
    闻言，九皇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马上点了点，“对。那一掌，是他做得不对，可是他毕竟是一条人命，况且他这样都是出于保护我的职责，你可以将他的恨他的罪都转移到我这边，只希望你能帮他找个地方找个大夫好好疗伤。”
    顿了顿，他艰难地继续开口，“他家里还有父母妻小，如果真的就这样死了，那……所以，我，我，我求求你们，救救他。”
    刚才还嚣张跋扈，不知悔意为何物的九皇子突然这样低声下气地帮暗卫求情，楚伊人表示真的适应不了。
    她的沉默，让九皇子的心提吊起来。
    虽然之前在常青面前，他摆出了一副完全不在意暗卫生死的架势，可是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暗卫，多次救他出困境，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做到不管不顾呢？只是，他也知道对于面前的人来说，自己这个请求是多么地荒唐。
    楚伊人深深地看着他，这样仔细一瞧，发现九皇子看起来真的不比自己大，虽然差点犯下大错，可是冲着他能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来为一个随从求情的举动，她便对他刮目相看。
    她抬眸朝躺在床上的暗卫看了看，从躺着的姿势、身上的棉被以及床边的碗筷，都可以看出来暗卫一直被九皇子好好地照顾着，嗯，虽然照顾能力十分一般，但至少是用心。更何况，“家有父母妻小”这句话真的打动到她了。
    自己终究不是心冷无情的人啊！楚伊人在心底低低地叹了一声，看向秦彧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前几天，她得知那些将她掳走的人正关在风渺馆的地下密室，便寻了个机会摸了过去想要报一下仇，却没想到看到了那么残忍的场面。啧啧，一想到那些人的悲惨下场，她虽然很快意，却又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跟那些人相比，她才知道秦彧很久以前对自己又掐又扇巴掌的举动其实都不是事儿，更知道秦彧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伤了她的人。
    因此，救不救暗卫这件事，她必须要征得秦彧的同意，省得她前脚答应了，他后脚便要寻人家麻烦。
    然而他秦大爷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地看着她。
    楚伊人眨了眨眼，马上便意会过来，微微动了动唇想要答应，却又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打住，笑眯眯地看着九皇子说道，“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赢了，我便救他，甚至让他健健康康不留一点病根。可是如果你输了，他就只能在那边等死，而且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闻言，九皇子狠狠地皱起眉，这个赌约一点儿也不公平。
    “怎么？怕了？”楚伊人双手环胸，笑眯眯地问道。
    说真的，他还真是怕了，可是别无选择！九皇子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打赌什么？”
    “就赌我会不会救他？”楚伊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387章 人心最难赌（8）

    这……九皇子这下子是真的当场石化了。
    本来就觉得这个赌约十分不公平，此刻听到打赌的内容，心中更是觉得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而过。
    这根本就不可能赢得了啊！九皇子有些抑郁地瞪着楚伊人，用眼神控诉着她的卑鄙无耻。
    然而，楚伊人却早就练就了一层金刚不坏的厚脸皮，依然笑得惬意，“九皇子，你认为我是会救呢，还是不会救呢？”
    九皇子脸色冷峻，并没有回答。
    对于一个明显会输的打赌，只有傻子才理会吧？
    见他久久不说话，楚伊人朝床上躺着的暗卫看了看，“他的情况本来就不好，你如果继续这么拖延下去，最后就算你赢了我也救不回来了。”
    九皇子跟着扭头看过去，这几天暗卫的情况确实越来越差，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说不定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罢了罢了，拼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边等死的好。
    这么想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认为你……”
    在电光火之间，九皇子的脑海里快速闪过自己父皇平时教育他的话，凡事不仅要三思而后行，还要学会反其道而行之……
    “不会救。”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改了自己的答案。
    “不会救？”楚伊人嘴角轻扬，转身离开，在经过门口的时候，朝着在门口候着的常青说道，“请医圣大人过来帮他诊治。”
    “是。”常青应着，关上了厢房的门就匆匆去请华晓春过来。
    九皇子依然呆愣地站在那里，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他赢了还是输了？”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秦彧轻轻问道。
    “输了。”楚伊人轻笑着，“我本来就打算救那个人。可是九皇子输了，他就得帮我做一件事。不论他怎么回答，我都会让他输。”
    所以说，人心不是最难赌，根本就是不能赌！尤其是女人的心，千万不能随意去赌，不然一败涂地只在一瞬间而已。
    “鬼灵精。”秦彧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如果他回答‘会’呢，那样你就真的不救那个人了？”
    “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当朝九皇子，自少接受天底下最好的教育，如果连这个打赌都不能想明白，我真想替当今圣上大哭三声了。”楚伊人撇撇嘴，低声吐槽，，“话又说回来，夫君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认为我会见死不救呢？我是这样的人吗？如果他真的那样回答，虽然我会让他输，可是不是还有你吗？你对我拥有直接否决权，到时候你推翻我的决定，直接找华晓春救他就行了耶。”
    说着，她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
    “我不会推翻的你决定。”秦彧淡淡地说道，然后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她，“我只会推翻你。”
    ……楚伊人的脸马上像被火烧一样，轻轻哼了一声，“无耻。”
    经过他那一番“烹煮”的教育，楚伊人对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总算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只差了一点点的实践。
    “夫君，你对我的处理方式有没有什么想法？”楚伊人蓦地开口问道。
    “没有。”秦彧快速且坚定地回答。
    刚才，他一直没有做声只是十分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纵容着她的恣意妄为。
    他知道，与深受宠爱和重视的九皇子一旦交恶，就相当于得罪了大半个朝廷，所谓民不与官斗，得罪朝廷的后果岂是老百姓可以承受的。可是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她的喜怒。
    她要与谁为敌，他便与谁为敌。
    “那你不好奇我要九皇子帮我做什么事吗？”
    “只要不是成为九皇妃就好。”秦彧淡淡地说道。
    他早就从楚伊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九皇子这个霸道的宣言始终心有芥蒂。
    “当然不是。”楚伊人意识到他在吃味，嗤嗤直笑，“凭我的姿色，要做也是做皇贵妃，啊，不，是皇后，怎么能屈尊做九皇妃而已？”
    “如此说来，让你做我的妻子，还真是委屈你了。”看着她得意忘形地得瑟样，秦彧没有生气，反而轻声调侃。
    “那是肯定的！”楚伊人微微扬着下巴，“我甚至还不是你唯一的妻。”
    她这话只是顺口说出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自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个的时候，秦彧便多了一分心眼，只是当时更重要的是让她相信自己并没有失去清白，因此才将这件事稍稍放到一边，如今她既然再次提了出来，那么他也就不能不管了。
    楚伊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对秦彧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只是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他猛地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夫君，你怎么了？”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击，楚伊人的脸被弄得有些生疼，忍着疼闷着声音问道，更轻轻地挣扎着。
    老天爷，她没记错的话，他们正在东篱城最繁华的大街上逛着的啊，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招黑”体质，保不准转个身的功夫，又有一大堆不好的流言围着她转了。
    事实上，他们的颜值和身份摆在这里，本来就很能吸引众多人的注意力，虽然慑于秦彧的冷然，这些人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却一直偷偷摸摸地瞄着。
    如今秦彧这一抱，直接便将他们的偷看行为给暴露了。那些人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恩爱秀得有点大了吧？简直是无视周围的人了嘛。
    “大家都往这边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彧铁臂一挥，直接用宽大的衣袖将她隔绝在众人探寻的视线之外，同时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很严肃的话，“你是唯一陪着我走完这一生的妻。”
    他的话，让楚伊人猛地一震，随即红了红眼圈，伸出手抱着他的腰，“嗯。”
    围观的人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各自在脑海中脑补着，玩味、羡慕地看着大街中央相拥而立的人。
    其中，有一道特别嫉恨的视线像是啐了剧毒的箭，直直射向楚伊人，让人不寒而栗。

 第388章 舜英的破绽（1）

    “舜英，在看什么呢？”总督夫人走到舜英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对相拥而立的身影，双眉不禁微微皱了起来，“光天化之下，这也太猖狂了吧？”
    话音未落，那两个人便放开了对方，女子脸上的潮红让人不禁多了几分猜测。
    总督夫人鄙视地看了一眼，正想开口批判一下，却发现那两个人郝然便是秦彧和楚伊人，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就吞了回去。
    她略有些同情地看向舜英，“别看了。男人都这样，喜新忘旧。”
    喜新忘旧？舜英在心底自嘲了一声，她倒是想他喜新厌旧，然而事实上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没事。总督夫人难得出来一次，不要因为舜英而败了兴致。”舜英心中一动，连忙拿起一盒价格不菲的香粉闻了一下，“这盒香粉闻着香而不俗，最是适合总督夫人呢。”
    “是吗？”总督夫人连忙接过来闻了一下，粲然地笑着说道，“嗯，真的很好。还是舜英的眼光最好。哎，你们都过来闻闻看。”
    一群贵夫人闻言凑了过去，争相恐后地闻着，极尽谄媚之言。
    舜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心底泛着冷笑。
    这些无聊虚伪的人，表面上感情深厚，实际上却借着每个月这样包下一整间店铺抢购锦衣玉器、香粉胭脂的机会，暗地里比排场、比奢华，更有意无意地互相探听消息为自己的夫君所用。
    “舜英的目光还真是极好呢。”那些官夫人眉眼弯弯地阿谀奉承着，舜英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能在这里，除了自己是商人之妾，不会跟她们有利益冲突之余，甚至还可能成为助力。
    毕竟，只要能跟秦府打上交道，那可是堪比直上青云啊。
    瞧瞧那总督大人，厚着脸皮向秦彧讨了些钱去搞一搞农田水利，就得到了朝廷的赞赏，更是亲自接待九皇子给秦彧授匾。
    看这样的架势，总督大人得到提拔是迟早的事啊。
    “总督夫人，最近总督大人都陪着九皇子吧？”某个女眷有些酸酸地开口打听。
    “呵呵，那是自然。九皇子可是十分看重我家相公呢。”总督夫人自豪地笑了笑。
    她的话，少不了又引来一阵阿谀奉承，更夹杂着一些羡慕嫉妒恨。
    “那秦老爷呢？也一直作陪吗？”眼看舜英不做声，那些人便又开口询问道。
    舜英一愣，笑了笑没回答，算是默认。
    可是她心中却是十分苦涩，她最近一次见他，已经是授匾那天的事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一个妇人匆匆走了进来。
    众人回头一看，脸上都闪过一丝鄙视之意，有几个甚至立刻就转身离开，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那妇人一脸不忿，却也知道自己此刻落魄，只能忍气吞声地走到总督夫人身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楼王氏见过总督夫人。家中有事，故而来晚，还请总督夫人见谅。”
    “楼夫人客气了。不知道楼大人如今情况怎么样了？”总督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妆容打扮甚至比不过自己丫环的楼夫人，随口问了一句，十分疏离。
    从进门就在等着这一句话的楼夫人马上便摆出了小可怜小委屈的姿态，低声抽噎着，“大夫说了，他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如今他胸口以下完全没有知觉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对他下如此毒手！”
    楼夫人悲悲切切，想当初，她哥哥是叱咤东篱城的马帮大当家，她夫君是东篱城的父母官，她那时候何其风光？可是哥哥却突然失踪，马帮也被哥哥原来的手下给霸占了，这都算了，如今她的夫君竟然还被人殴打成了废人。
    这个官是保不住了，唯一可以安慰一下的是能得到朝廷的抚恤照顾。
    “楼大人品行不端，跟醉酒汉为了一名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而招致报复，这样也算是报应不爽了。”一个官夫人冷冷地开口讽刺道，“我听夫君说，如今朝廷正准备对楼大人彻查，假如他底下的那些事都抖了出来，只怕朝廷不但不会给抚恤照顾，甚至只直接问罪吧？”
    她的话狠狠击中了楼夫人脆弱的神经。
    “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胡说八道！”楼夫人直接发飙，眼露凶光地吼道，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去。
    周遭的丫环反应很快，一拥而上直接将楼夫人制服了。
    “楼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总督夫人气得脸色发白了，本来就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了，让她来也是看在过去的情分，谁知道她竟然这般胆大妄为地当众打人？
    “我，我，我……”悲愤过后，楼夫人一脸惊惶，“我不是故意的，总督夫人，求求您……”
    “够了，我们这里不欢迎疯癫之人。从此以后，楼夫人你别再参加我们的聚会了。”总督夫人冷冷地说道，直接让人将楼夫人押了出去。
    “不要！”楼夫人尖叫着喊道，她一旦被这个圈子逐了出去，那么她就真的是不能翻身了。然而，她的尖叫声始终淹没在众人的冷漠中。
    楼夫人被人扔到肮脏的后巷中，满心的不忿慢慢变得委屈，眼看四下无人，扁了扁嘴巴便哇哇地放声大哭。
    突然，一条手帕出现在她面前，“擦擦眼泪吧。”
    楼夫人抬头一看，“秦夫人？”
    舜英笑了笑，“楼夫人，我说过，我不是秦夫人，你喊我舜英就好了。对了，楼大人的情况真的那么差吗？”
    “嗯。你不知道我多惨。自从他出事以后，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都离开了，我每天都要伺候他的吃喝拉撒，如今竟然又被总督大人给赶了出来。我，我，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楼夫人再次嚎啕大哭。
    舜英努力压着心底的不耐烦，弯身蹲着她旁边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哭也是无补于事。不过听你这么说，楼夫人真是受委屈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守着他呗。”楼夫人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说道。
    “楼夫人的重情重义真让舜英佩服。”舜英淡淡地说道，而后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唉，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会直接一脚踹开他，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呢。”

 第389章 舜英的破绽（2）

    楼夫人本来有些暗淡的脸色瞬间亮了！对呀，她怎么没想到了呢？自己还如此年轻，没必要守着一个废人过一辈子啊！
    休书是不可能的了，唯今之计，想要摆脱他，便只有一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这么想着，她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舜英，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说着，楼夫人扶着墙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往巷口跑去。
    舜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直到楼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回店铺里。
    “舜英，来看看这胭脂。你最近脸色不太好，这颜色不会太艳，却能让人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一些。”总督夫人拿起一盒胭脂。
    “谢谢总督夫人。”舜英笑着接过胭脂。
    “对了，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带着丫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秦老爷交代呀？”总督夫人一脸责怪。
    交代？只怕他恨不得自己消失不见吧？舜英强颜欢笑地应道，“对不起，让总督夫人担心了。刚才我去扔了些没用的东西而已。”
    她说得隐晦，总督夫人只以为她是去了茅房，便没有细问，拉着她继续挑着胭脂水粉、金银玉器。
    舜英其实也并没撒谎，只是她口中的没用的东西指的是楼大人罢了。
    说起这个楼大人，真是没用到了极致，枉费了她给他暗送消息好让他能巴结九皇子，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的一班窝囊废去办事，竟然办得悄无声息。
    她经过一番周折才打听到常青最近抓了不少人，想必就是跟这事有关系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办成了还是没有办成。
    如今楼大人出了这事，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绝对是秦彧私底下找人做的，而且她相信，秦彧的报复绝对不会到此为止。自己这样暗示楼夫人，也算是帮了楼大人一把，省得他最后死得更加难看。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有机会暴露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胆大心细，从来没有暴露出什么破绽，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除了那一次，出于想让宜桃夭慢慢痛死的想法，只是一刀毁了容，并没有果断地痛下杀手。
    事后宜桃夭虽然说自己失忆了，真假却无从考究，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就想起来。
    舜英清楚地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在宜桃夭想起的那一天，就是自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时。
    到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夫君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了吧？舜英一想起秦彧的寡情，心中就又痛又恨，痛的是他的无情，恨的是自己的不争气。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那一天的出现！
    虽然那个女人很命大，鬼杀、小五、非君门、楼大人轮番出手，自己也多次亲自出马，依然要不了她的小命，可是她还有杀手锏。
    看来是时候要让京城那个人尽快行动起来，以一个将军的能耐逼死一个宜桃夭，简直不要太简单。至于那个完全没有声息的九皇子，本来就只是临时起意的一枚棋子，现在既然失败了，也就可以不用管了。
    反正，不管他有没有得手，夫君都不可能放过他的。舜英十分肯定这一点，毕竟在他心里，那个女人是如此重要呀。
    不可否认的是，舜英对秦彧真的很了解。只是她实在是低估了楚伊人对秦彧的影响。
    这种影响不仅仅是不能容忍别人对她的冒犯，而且是能左右他的决定。
    秦彧本来是不打算放过九皇子的，可是楚伊人到底顾虑到了九皇子的身份以及秦家上千条人命，更重要的一点是，九皇子最后并没有对自己出手，冲着这一点，她愿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对于她的这个决定，秦彧一开始是不赞成的，“他伤了你。”
    “并没有，打伤我的人是他的暗卫，那时候他也吓到了。”楚伊人十分中肯地说道，“而且我被暗算这件事，他并不是幕后指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充其量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秦彧冷哼一声，“他心存邪念。”
    “可是他最终也并没有出手不是吗？”楚伊人讨好地拉着他的手臂反问。
    秦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还伤心欲绝地嚎啕大哭，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还想着帮那个人求情？
    说到底，秦彧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去放过九皇子的，可是楚伊人卖萌撒娇、哭求撒泼齐上阵，整整磨了他一个通宵，终于才换来他勉为其难的一个点头。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秦彧用了一个最让九皇子蛋疼的办法，让他被皇上急召回去。而在这之前，他一直将九皇子软禁在厢房里，只是定时送去吃喝，由于暗卫已经被送到别的地方养伤，九皇子在厢房的那些日子过得极其孤单无聊，差点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无聊而死的人。
    楚伊人是在九皇子离开东篱城之后才收到消息的，她急匆匆地找上秦彧，双手叉腰，抬头怒瞪秦彧，“你放走了九皇子？”
    “嗯。”秦彧无视她的恼怒，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嗯什么嗯？你怎么能就这样将他放走？”楚伊人皱着眉，恼怒地问道。
    秦彧看着她，一阵失笑，“是你要我放过他的。”
    “我要你放过他，并没有要你放走他啊！”楚伊人鄙视地瞪着他，第一次觉得他是这么地笨，“我还要他帮我做一件事呢，现在他走了，那怎么办？你快些派人将他抓回来。”
    “娘子，他是被大内侍卫带走。抓他回来是小事，可是会因此得罪朝廷，论罪当诛九族。”秦彧轻轻地说道，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在意，他比较在意的是，“你到底想要他帮你做什么事？我不能帮吗？”
    楚伊人斜睨了他一眼，听出他话里的醋味，故意大声地强调，“不能！这个世上只有他能帮到我。”
    闻言，秦彧也不恼，反而笑着说道，“是吗？那现在怎么办呢？”
    “笑笑笑！你还有心情笑？要是他回去将我们虐待他的事一说，那也是诛九族的事儿啊！我本来还打算以那次打赌的赌约来让他不再追究的，可是你就这么把他放走了！”
    “放心吧。他没那个闲心。”秦彧淡淡地说道。

 第390章 舜英的破绽（3）

    “为什么？”能有什么事会忙得连自己被欺负虐待的仇也不报了？
    秦彧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通，听得楚伊人本来还紧紧皱着的眉突然就舒展了，眉眼弯弯地，最后甚至笑不拢嘴。
    “哇哈哈哈。夫君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卑鄙的招呢？太卑鄙无耻了！”楚伊人靠着他的肩膀，笑得十分开怀，然后意识到什么，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喜欢这样的卑鄙无耻。”
    老天爷，他竟然将九皇子被软禁在风渺馆的事让人换了一个说法告诉了九皇子的对头，波谲云诡的皇子之争哪里容得到一点疏忽？九皇子的对头得到消息，马上就参了九皇子一本。
    当今圣上哪里能容忍自己最宠爱最重视的幺子日夜流连烟花之地，不知深浅地耗着自己的身体？连夜便派了大内侍卫来东篱城将九皇子押回去好好管教，可怜九皇子有口难言，虽然他此番是被陷害了，可是他对楚伊人这个有夫之妇存了歪心思却是真的。
    他记得自己开荤的那个晚上，父皇亲自跟他说的那句话，君子爱美女，得取之有道。
    要是让父皇知道他曾试图欺侮一个有夫之妇，他不知道要被禁足多少年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了母妃，也会让父皇瞧不起的。
    “夫君，你这一招真的绝了。可是你不怕皇上会让人将风渺馆的人都灭口吗？”楚伊人笑得太厉害，喘着气问道。
    “怕啊。所以这些天不是让你回蒹葭园了吗？”秦彧理所当然地回道。
    “夫君！我说认真的！”虽然听了心里甜蜜得很，可是她真的很认真的，这一招虽然很绝，却是险棋。
    “嗯，我也是认真的。”秦彧摆出认真严肃的表情，“不过，当今圣上是明君，应该不至于这么残暴不仁。”
    更何况，风渺馆又岂是大内侍卫能撒野的地方？假如皇上真的下了那样的命令，只怕这些侍卫是真的有来无回了。风渺馆的人打架不够大内侍卫来，可是说起各种机关和耍阴的，绝对是妥妥的。
    这些事，秦彧并不打算告诉楚伊人，省得她那好奇心又要不安分了。
    “可是……”楚伊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嗯哼，还真当她是傻的吗？这么严重的事怎么可能因为一句“明君”就推搪过去？他肯定还有后招。
    楚伊人正打算不折不饶地追问，却被秦彧给打断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要不要出去游玩放松一下？”
    “要！”天性爱玩爱闹的楚伊人，果然马上将刚才还念念不忘的事给抛到脑后，欢喜地开口，“去哪里玩？”
    “你喜欢。”
    楚伊人本来打算让他说了算，可是脑海中突然就想起牧静姝其中的一篇札记提到了慈悲寺，而且在那里似乎发生过什么不想提起的事？
    “慈悲寺。”楚伊人下意识就说道。
    “慈悲寺？”秦彧挑眉，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那里已经荒废好多年了。”
    “荒废？什么时候荒废的？”楚伊人急忙问道，是不是跟牧静姝那件“不愿提起的事”有关呢？
    “大约五年前吧。”秦彧略微一想便说道，“而且那边盗贼横行，没什么人会过去。”
    五年前？那就是牧静姝去那边之前，慈悲寺就已经荒废了，那她还去那边做什么？楚伊人抿着唇静静地思考着，那件“不愿提起的事”会不会跟盗贼横行有关系呢？
    难不成……楚伊人的心里闪过一阵不安，不过也不对，牧静姝后来的札记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显然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很大，却不是时刻记在心里的。
    一时间，楚伊人的心就被八卦挠得十分难受，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坚持要去那里，必定会引起秦彧的怀疑。
    可是，她真的好想去看看哪。楚伊人心底矛盾着，到底该不该坚持。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夫君，我想去慈悲寺走走。”楚伊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更做好了跟他解释的心理准备。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秦彧竟然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楚伊人眨了眨眼，“夫君，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那里吗？”
    “你自然有你的道理。”
    “谢谢你。”楚伊人笑了笑，紧紧地抱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口说道，“夫君，在出发之前，你能不能带我去牧静姝的墓前上一炷香？”
    闻言，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只把她看得汗毛都竖起来，“呃，我就是想着吧，应该要给她上一炷香。”
    由于各种原因，牧静姝虽然葬在了秦府墓园，却并没有在仙乐楼立下牌位，也就是说，楚伊人根本就没有给她上过香，因此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只是突然这样说，肯定会让人感到怀疑就是了。
    其实，她是打算告诉他想去牧静姝墓前找回那本札记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何在开口的瞬间，突然想起他说过不想看那本札记的话，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谎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事到如今，只好等她找出札记硬塞到他面前吧。
    不过那个牧守安到底是把札记放在墓地的那个地方呢？总不会是塞到棺材里吧？
    楚伊人站在牧静姝的墓前，心中十分抑郁，这一眼看过去，能藏东西的地方太少了，她甚至借着要清除杂草的机会绕了一圈，却依然毫无发现。
    情急之下，她差点就想问秦彧是不是带错路了。
    可是在看到秦彧的表情时，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了，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给他无言的支持和安慰。
    “好了？”秦彧低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楚伊人轻轻点了点头，看来只好等从慈悲寺回来之后，再找牧守安问个清楚了。
    “走吧。”秦彧再深深地看了牧静姝的墓碑一眼，牵着楚伊人走出了秦府墓园。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一个人快速从墓园窜了出来，直直地往秦府跑去。
    在去慈悲寺的路上，秦彧看着楚伊人有些落寞的神色，淡淡地开口，“没有找到吗？”
    “嗯，没有找到。”楚伊人没有反应过来顺口就应道。
    咦？她马上便发现了不对劲，连忙装傻，“呀，夫君你说什么？”

 第391章 舜英的破绽（4）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找东西吗？没找到？”秦彧轻笑着看她，一脸了然。
    楚伊人一愣，却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径直问道，“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真奇怪，她已经很努力地做到不着痕迹了呀，而且，他当时不是沉浸于悲伤不可自拔吗？怎么会留意到她呢？
    秦彧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很明显。”顿了顿，他又很不给面子地补充了一句，“一点伪装也不会，一眼就看穿了。”
    是这样吗？楚伊人扭头看向绿兰和成蝶，以眼神询问。
    两个丫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表示明显得她们都不忍直视了。
    楚伊人抿了抿唇，拒绝谈这么伤人自尊的话题，直接转移话题，“对了，常青那边有没有你们的救命恩人的消息？”
    那一天，她们两人同样吸入了那些药粉，只是量不算大，所以意识还算清醒，只是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喽啰渐渐围了过来，粗言秽语，眼露邪光。
    就在她们悲愤抑郁，不知道该如何反抗的时候，那些喽啰突然就被揍翻在地了，然后有个很温柔的男声说了一句“得罪了”，便将她们抱回到马车里面，扯过马车上的被褥帮她们盖好，更拉下马车的布帘。
    她们听到外面一阵商量声，然后马车就跑了起来。她们不知道对方的人数、容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就这样提心吊胆走了一路，待身体稍微能动的时候，马车却猛地被逼停了，布帘掀开的一刹那，她们便用常青教的那点功夫攻了过去，却没想到马上被人制服，回头一看，竟然是秦彧和常青。
    两人马上泪如雨下，却发现早已没了恩人的踪影。
    之后，常青带人全城搜捕那些喽啰的时候，也积极地寻找那几个人，却因为线索太少而始终找不到。
    对此，绿兰和成蝶引以为憾。此刻听到楚伊人这么问，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黯然，“回夫人，还没有任何消息。”
    “嗯，这样寻人好比大海捞针。不要着急，慢慢找一定会找到的。”楚伊人低声安慰着她们。
    “对，慢慢找一定会找到的。”秦彧附和，却让楚伊人听着觉得很别扭，她转头一看，果然看到秦彧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简直就是继续刚才的嘲笑嘛。
    楚伊人微微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背对着他以示抗议。
    “说吧，你刚才到底在找什么？”秦彧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显然，他不问个明白是不会死心的。
    楚伊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在她开口说起札记的那一刻起，秦彧脸上便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一直绷着脸，看不出喜怒。
    等楚伊人说到最后的时候，秦彧的脸色已经冷到极致，就仿佛回到了从前那千年冰山一样。
    她就知道！在没找到之前根本不应该让他知道的。
    “夫君，你真的应该看一下那本札记！”楚伊人十分强调地开口说道，“里面都是她最真实的感情。”
    “是吗？那我觉得我是否要掘地三尺，甚至不惜开棺也要找出来吗？”秦彧言辞犀利地问了她一句，也没有等她回答，便闭上双眼假寐着。
    许久没见过他这么冷淡地对待自己，楚伊人心底受到一些伤害，言行上更是不知所措。
    看来，她这次确实是莽撞了，应该提前跟他商量的。
    “夫君，对不起，我错了。”楚伊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喃喃地道歉。
    可是秦彧却像是石头一样，并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的冷淡跟沉默，让楚伊人越发地难受，也微微有些委屈。她做这些事不就是为了他吗？不想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想他一直难受，可是他却一点情也不领，反倒在这里发她的脾气。
    渐渐地，楚伊人钻进了牛角尖，情绪越发地低落，也越来越恼怒。
    这一次，秦彧并没有哄她，依然紧闭双眼，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绿兰和成蝶甚至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慈悲寺山下，秦彧和楚伊人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爷，到了。”一直在外面兼职做马车夫的常青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恭敬地说道。
    然而等了许久，依然不见马车里的人出来。这让常青不由得感到纳闷，刚想再次开口，却见马车门被人很粗鲁地从里面踹开，还没反应发生什么事，便见楚伊人气呼呼地跳了下来。
    “夫人，这……”常青一惊，瞧着夫人这模样，显然是气得不轻呀，马车里有能耐让她气成这样的人，也就只有爷了。
    可是就爷那种宠妻无度的劲，又怎么会让夫人这么生气呢？常青皱了皱眉，不禁抬头看向马车，却见秦彧一脸冷意地跟着跳下马车。
    那种冷意，就仿佛回到了从前。常青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朝绿兰和成蝶投去询问的眼神，却见两人面露忧色地摇了摇头。
    “常青，慈悲寺往哪个方向走？”楚伊人背对着他们，冷然地开口询问。
    常青一愣，看了看秦彧，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常，才伸手指了指右边树林的一条小道，“沿着那条小道一直往上走，慈悲寺就在山顶。”
    “好。”楚伊人点了点头，也不招呼他们几个人，施展轻功就往里面跃去。
    在场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抹水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葱郁的树叶之中。
    常青吞了吞口水，看向毫无反应的秦彧，呐呐地开口，“爷，这边盗贼横行，他们最常见的招数便是树林里设下各种陷阱……”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秦彧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身影随动，马上便消失在楚伊人刚才消失的方向。
    常青站在原地，心里默默感到一阵委屈，明明就是夫人走得太快，爷走得太慢，如今爷的意识是要怪他咯？
    “我们也跟过去吧。”成蝶说着，便匆匆走了过去。
    她很肯定自己并没有来过，只是很奇怪地，对于“慈悲寺”这三个字竟隐隐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成蝶心里急着想要知道，这个据说已经荒废的慈悲寺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392章 舜英的破绽（5）

    “哎，等等，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常青下意识就想要跟过去，却发现绿兰还在马车旁，便停下了脚步，“绿兰，走吧。”
    “我想留在这里看着马车……”
    绿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常青给打断了，“想都别想！这边盗贼多，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脱口而出的话让绿兰瞬间局促起来，她飞快地抬眸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便朝着成蝶追了过去。
    常青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一前一后的背影，心中慢慢是难以名状的感觉。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常青顾不上马车没有拴好，轻轻一跳便跃进了树林，面前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秦彧正一手用攀着树枝，一手抱着楚伊人的腰，神色自若，而楚伊人却一脸惊慌，双手紧紧地抱着秦彧的腰，怎么也不肯松手。
    常青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上看过去，发现他们的正下方是一个又深又大的土坑，里面隐隐约约还冒出一些尖竹子。
    啧啧，那些人的心也太黑了，这样掉下去，不死也得没半条命了！常青看着，不禁在心底暗暗咒骂着那些既取钱财又取人命的盗贼。
    不过，这场景看似惊险，实际上却根本不似那么一回事。那两个人明明都会轻功，想要摆脱这样的“困境”，简直不要太简单！
    常青这么想着，便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着。
    “夫君。”楚伊人往下面看了一眼，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救我。”
    秦彧没有做声，他面上虽然神色自若，可是心里早已翻起了巨浪，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掉入这个遍布尖竹子的深坑，万箭穿心，到时候即使是华晓春也回天乏力了。
    “夫君，快离开这里。”秦彧的沉默，让楚伊人心中的惊慌更多了几分，连忙又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然而，秦彧此刻放在她腰间的手竟然稍稍松了一下。
    “啊！不要！”楚伊人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缠着秦彧。
    秦彧却像是没有听到一下，又松了几分，楚伊人都感觉得自己在缓缓下滑了，“夫君，不要放手！”
    她闭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呜咽道，眼角泛泪。
    秦彧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却是问出一句话，“那你知错了吗？”
    “知错了！我知错了！”楚伊人胡乱喊道，“对不起，都是我错了！”
    “错在哪里？”秦彧一点儿也不心急，轻轻晃悠了一下。
    楚伊人又是被吓得一声尖叫，脑子一下子就清明起来，“我不该瞒着你去找牧守安，不该瞒着你打着去牧静姝墓里找札记！对不起，对不起。”
    “还有呢？”秦彧并没有轻易放过她，淡淡地开口问道。
    “还有，还有……”楚伊人想了想，“还有我不该发脾气，不该踹马车门，不该一个人莽撞地冲了进来！”
    她话音刚落，秦彧便抱着她飞到一边，距离那个深坑远远的。
    脚一着地，楚伊人便虚软地往地上跌去，幸好秦彧一直扶着她的腰。
    “以后都不许这样莽撞行事了。”秦彧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她此刻的虚弱而心软，冷硬地教训道。
    每次都这么冲动莽撞，那得多少条命才够她玩儿？
    “嗯嗯嗯！”楚伊人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情去骂他卑鄙无耻，只能不断地点头应着，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一把推开了秦彧，扶着身边的一棵大树便呕吐起来。
    那一声声惨兮兮的呕吐声听在耳里，秦彧的心终于软了下来，掏出一条手帕递了过去，一只手还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扫着。
    此刻楚伊人也不矫情地推开他，她只觉得自己的胃翻江倒海的，呕得眼泪、鼻涕和口水直流。
    待她终于停止了呕吐之后，绿兰和成蝶已经很醒目地找来湿手绢和药油。
    最后，她靠在秦彧身边，红着眼睛，不断地喘着大气，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夫人，您没事吧？”常青之前还觉得他们在耍着什么花枪，此时一看却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了，只是心中还是不明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夫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娇弱了？
    楚伊人摇了摇头，对着常青指了指那个大坑。
    常青皱眉，以为他要自己去做些什么，便顺着来到大坑旁边，伸头看了一眼，脸色突变，猛地捂着嘴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见状，楚伊人也顾不上自己此刻身子虚弱，忍不住笑了起来。
    “身子还没好起来，心眼就已经坏了。”秦彧数落道，可是言语之间却充满了宠溺。
    绿兰跟成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地跑到常青身边细心询问，又想走过去看看大坑里到底有些什么。
    可是常青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她们，“不许看！”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竟然绿兰和成蝶一时恍了神，也没理会他话里的命令语气。
    楚伊人看着，微微有些不满地看了秦彧一眼。
    “娘子，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脚一着地，楚伊人便虚软地往地上跌去，幸好秦彧一直扶着她的腰。
    “以后都不许这样莽撞行事了。”秦彧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她此刻的虚弱而心软，冷硬地教训道。
    每次都这么冲动莽撞，那得多少条命才够她玩儿？
    “嗯嗯嗯！”楚伊人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情去骂他卑鄙无耻，只能不断地点头应着，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一把推开了秦彧，扶着身边的一棵大树便呕吐起来。
    那一声声惨兮兮的呕吐声听在耳里，秦彧的心终于软了下来，掏出一条手帕递了过去，一只手还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扫着。
    此刻楚伊人也不矫情地推开他，她只觉得自己的胃翻江倒海的，呕得眼泪、鼻涕和口水直流。
    待她终于停止了呕吐之后，绿兰和成蝶已经很醒目地找来湿手绢和药油。
    最后，她靠在秦彧身边，红着眼睛，不断地喘着大气，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夫人，您没事吧？”常青之前还觉得他们在耍着什么花枪，此时一看却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了，只是心中还是不明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夫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娇弱了？
    常青皱眉，便顺着来到大坑旁边，脸色突变，猛地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第393章 舜英的破绽（6）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群彪形大汉突然从旁边的窜了出来，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凶神恶煞，眼露贪婪。
    “都给本大爷站住！”为首的大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一脸络腮胡，“弄坏了我的陷阱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他们华丽的衣着，心里乐开了花，他们是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大肥羊？
    而且，那三个女人看起来娇滴滴，比那些山村野姑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这群人心中瞬时有了各种龌龊的想法。
    常青不动声色地将绿兰和成蝶藏在身后，楚伊人则趴在秦彧背上，瞪大双眼地看着他们，没有一丁点的害怕。
    “你们想怎么样？”常青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这样的架势除了打劫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吗？
    果不其然，那个络腮胡大汉将手中的大钢刀威风凛凛地挥了几下，“把女人和钱财留下！”
    噢噢，敢情是要劫财劫色了！楚伊人有些兴奋，这种拦路抢劫的戏码，她只听爹娘说过，却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呀。
    “哎，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说啊？”楚伊人抱着秦彧的脖子，一双黑白大眼闪着兴奋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银铃般的声音在偌大的林子更显得醉人。
    那些大汉的眼睛猛地直了，人美声也美，光是幻想着她等会儿在自己身下叫着的声音，他们便觉得心也酥了。
    “是吗？那你觉得我们还应该说什么呢？”络腮胡大汉舔笑着说道。
    “你们蹦出来之后，不是应该马上吼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说这话的时候，楚伊人故意压低声音，更兴奋地做着手势，看那模样，竟真的有几分相似。
    她的模仿，逗乐了常青等人，纷纷朝她竖起大拇指。
    “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秦彧虽然看不到她的模样，可是单单听到她兴奋的声音便可以知道她此刻的得瑟样。
    “学得像吗？”楚伊人有些期待地开口问道。
    “惟妙惟肖。”
    “哈哈，我就知道。夫君，如果有一天你混不下去了，我们也去占一座山头落草为寇，到时候我负责喊口号，你负责去抢，好吗？”楚伊人有些得意忘形了。
    秦彧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她这样算不算鄙视他的能力。
    那群汉子拿着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却没有对这几个看起来特别弱鸡的人起到一点点的威慑，反而就这样被晾在一旁，心里抑郁难舒。
    “够了！”络腮胡大汉吼一句，“兄弟们给我上，男的杀，女的抢。”
    话音未落，那些汉子齐刷刷地大吼一声，竟然很有套路地攻了过来，看样子绝非一般的乌合之众。
    只是他们的威势也就维持了那么一会儿。
    眨眼功夫，除了坐镇后方的络腮胡大汉，其他人全部被常青一招制服，躺在地上哼哼叫着。
    “你，你们……”络腮胡大汉懵逼了，他甚至还没有看到对方是何时出手的！
    高手！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没有一丝犹豫，他马上跪了下来，“各位英雄好汉，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冒犯了你们！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命。”
    看见他这么快就举手投降，楚伊人忍不住皱起了眉，“你这么快就认怂了？说好的绿林好汉呢？不是应该威武不能屈吗？”
    “小的不是绿林好汉！”络腮胡大汉摇头摆手，“小的也没听过‘威武不能屈’这句话，只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小命才最重要！”
    “然后呢？”楚伊人觉得他说话挺有趣的，忍不住就逗了起来。
    “然后？哦，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山水有相逢，总有可以报仇的时候。”络腮胡大汉一脸认真地说道。
    楚伊人听了，嘴角微微抽了抽，便趴在秦彧的背上哈哈大笑起来，差点笑岔了气。
    “常青，将他们绑起来！省得他们过来寻仇。”楚伊人笑得有些无力地指着那些人说道。
    “是。”常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动作麻利地将那些人点了穴绑了起来，更用枯枝树叶将他们挡住，“你们就在反省一下，我们办完事就让官差来接你们。”
    那些人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一脸怒意地干瞪着眼。
    常青看着，没有多想便狠狠地将他们劈晕了，还美其名曰什么怕吓着路过的小动物……
    这样的小风波转眼即过，秦彧一行人缓缓地朝着山顶的慈悲寺走去。一路上，楚伊人看着那些陷阱，很想开口提醒，但是在她出声之前，秦彧却已经绕了过去，看着没自己什么事，楚伊人也乐得当游玩一样四处看风景，看得累了便直接闭上眼睛睡觉。
    他们走走停停，大约走了个把时辰，总算有惊无险地到达慈悲寺。
    “夫君，你确定没有走错地方吗？”楚伊人刚睡醒，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破败得只剩下几堵墙的寺院，心中十分怀疑他们是走错路了。
    再怎么破落，也不至于在几年时间破落成这样吧？
    据她了解，慈悲寺曾经是香火鼎盛得让周遭的寺庙都眼红，破船尚且有三根钉子啊！
    秦彧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角落那个破败得让人惨不忍睹的匾额，经历了多年的风吹日晒，上面的字变得十分模糊难认，可是还能依稀看得出“慈悲寺”三个字。
    此刻，楚伊人的心不禁一阵疑惑，这慈悲寺都已经破落成这样了，牧静姝那时候到底是为什么特意跑过来呢？而且她在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这样的问题，楚伊人率先走了过去，在寺院仅剩的几堵墙前后努力翻找着。
    秦彧等人没有开声询问，却也跟走过去一起找着，虽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却没有放过一丝一毫觉得可疑的地方。
    “啊！”突然，楚伊人尖叫一声，整个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娘子！”秦彧首先反应过来，马上冲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没事吧？”
    “夫人！”常青和绿兰、成蝶也跟着冲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楚伊人没有说话，哆嗦着伸出手，指了指草丛。

 第394章 舜英的破绽（7）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张满是褶皱的老女人的脸很突兀地出现在草丛中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到一把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是谁？”
    这下子，别说楚伊人等女子了，就连常青也生生吓了一跳，秦彧的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看他们不说话，那张褶皱脸又开口说道，“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这里整整五年都没有外人来过了。啊，不对，三年前两个姑娘来过。”
    两个姑娘？楚伊人心中一动，也忘记了害怕，连忙挣脱了秦彧的怀抱，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老人家，请问你三年前真的看到两个姑娘来过这里？”
    “阿弥陀佛！贫尼法号莫念，并非什么老人家。”那张褶皱脸说着，伸出双手，虔诚地合十，朝他们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楚伊人此刻才看清楚，草丛里并非只有一张脸而已，这个人是将自己隐没在草丛之中，那身破旧的尼姑袍脏得跟草丛的阴影合二为一，让人产生了草丛里只有一张脸的错觉。
    “莫念师太，请问你还记得那两个姑娘长什么样吗？”楚伊人隐隐觉得莫念口中的两个姑娘，应该就是牧静姝和舜英了。
    莫念师太眨了眨眼，抬眸看向楚伊人，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你的小姐妹如今怎么样了？”
    闻言，楚伊人不禁愣了一下，随即便想明白，这莫念师太应该是把她当成牧静姝了吧？
    想了想，她便轻轻地开口说道，“谢师太关心。我那小姐妹如今可不太好呢。所以我才特意过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她，让她变得好起来。”
    “这里对她而言就是波罗地狱啊！哪里能帮她？她如果过来，只怕会万劫不复了！”莫念师太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浑身哆嗦着。
    看来，当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的人，是舜英而不是牧静姝啊！
    “师太，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吗？”楚伊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贫尼，贫尼……啊啊啊啊啊！”莫念师太突然大吼一声，吓得秦彧下意识就把楚伊人拉进怀里。
    楚伊人握了握秦彧的双手，直直地看着莫念师太痛苦地弯下身子，双手抱头。
    抿了抿唇，楚伊人挣脱了秦彧的双手，缓缓走上前，蹲了下来，拉起莫念师太如树皮般粗糙的手，低声说道，“师太，没事了，别怕。”
    她的温声细语，让莫念师太的情绪很快地平复了下来。
    莫念师太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旱天雷给打断了。
    众人抬头看过去，发现本来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看样子要下雨了。”楚伊人皱眉，“这附近并没有地方可避雨啊。”
    本来神智有些不清醒的莫念师太此刻突然很清明地回道，“我知道哪里可以避雨，你们随我来。”
    楚伊人敏感地发现，莫念师太原来自称“贫尼”，此刻却是“我”，可是没等她多想，之间一阵电闪雷鸣，看样子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有劳师太。”楚伊人十分客气地回道，然后拉上秦彧跟在莫念师太身后。
    走了一会儿，一座破落的小木屋便出现在眼前。
    屋子很小很黑，六个人进去以后显得很拥挤。
    莫念师太点着了一根用了很久的蜡烛，微弱的火光马上让屋子变得有些亮堂。
    楚伊人刚想开口问什么，突然变想起秦彧害怕火光的事，连忙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
    常青也很醒目地连忙将那蜡烛吹熄，扭头发现秦彧绷紧了脸，不禁大呼好险。
    这时候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剩下他一个要如何在这盗贼横行的地方照顾四个人？
    楚伊人有意识地靠着秦彧坐着，默默给他支持，直到感觉到他的身子没有那么僵硬，才看向了莫念师太，开门见山地问，“其实你并不是什么师太吧？”
    “阿弥陀佛！施主果然蕙质兰心。”莫念一番刚才神志不清模样，双手合十，双眼澄明，“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刚才不小心说了‘我’。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这几年才皈依佛门的吧？”楚伊人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而且你也没有神志不清。”
    面对她的话，莫念师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笑着，那张褶皱的脸显得更加地恐怖。
    楚伊人并没有害怕退缩，反而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莫念师太才开口说道，“没错，我原来并不是尼姑，只是在这附近居住的人家。”
    “附近居住的人家？”楚伊人皱眉，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有人居住在附近，而且这里盗贼横行，谁还有胆子在这里安居乐业？
    莫念师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们一路走来，应该发现很多陷阱吧？你们知不知道这些陷阱害了多少人命？”
    楚伊人没有答话，仅仅是之前那个大坑，所害的人就不少了，这一路走来，啧啧，简直不敢想象！
    “你们知道吗？那慈悲寺曾经香火鼎盛，来拜神许愿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达官贵人。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人家也能靠着卖些元宝蜡烛、山里野味什么的，过上不错的日子。可是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盗贼土匪，专门抢劫上来烧香的香客，奸淫掳掠，害得慈悲寺越来越破落，寺中僧人特意找上他们去说理，却被他们屠了寺……”
    莫念师太说着，忍不住颤抖起来，就仿佛回到了当时那个恐怖的时候。
    “他们毁了慈悲寺，这里盗贼横行的消息也传了出去，香客便越来越少了。那些人便开始对我们下手。有人报了官府，却一直没人理会。最后，这附近的人搬的搬，死的死，一时没了踪影，只剩下我这个老婆子装疯卖傻，苟延残喘。”
    莫念师太十分平淡地叙说着，这些年以来，眼泪早已流光了。
    可是楚伊人听了，却不禁动容。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其他人了。谁知道三年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突然出现在慈悲寺那里。”说着，莫念师太双眼紧紧地盯着楚伊人。

 第395章 舜英的破绽（8）

    听到她这么说，楚伊人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莫念师太。
    她知道，莫念师太说的那两个人，便是牧静姝和舜英！
    “师太，你知道她们为何而来吗？”
    “不知道。不过当我发现她们的时候，她们正被那群盗贼追着，十分狼狈。我知道她们被追上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说着，莫念师太看了看秦彧和常青一眼，即使一把年纪了，但一辈子都没出过山，不习惯在男人面前说起这些事。
    楚伊人当然晓得被抓到的下场，那是对女子的亵渎，是禽兽的所为，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受不了。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地往秦彧身边又靠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秦彧似有所感地反握着她，事实上他自己也暗暗在紧张发抖，生怕从莫念师太口中听出什么不堪的事，可是他也知道，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那些彪形大汉。
    他甚至想过，不如就这样算了，不要继续打听下去，可是他才兴起了这么一个念头，楚伊人便开口催促了一声，“然后呢？她们有没有被抓到？”
    莫念师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楚伊人有些急性子，刚想开口询问，却见莫念师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秦彧等人的心马上就沉了下去，不用说都知道她们肯定没逃掉了，所以……
    一阵凝重的气氛迅速蔓延。
    楚伊人感受到秦彧身体的僵硬，也感受得到常青、绿兰、成蝶的痛苦，她知道此刻实在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机，可是假如不问清楚，又怎么知道他们想的，便是真相？
    她抿了抿唇，最终下定了决心，“师……”
    “师太，她们到底有没有被抓住？”出乎意料的，秦彧竟然比楚伊人率先开口询问。
    楚伊人惊讶地看过去，发现秦彧的脸绷得紧紧的，可是眼神却异常坚定，看来他是跟自己想到一块了。
    常青三人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眼里闪着十分隐晦的不赞同，莫念师太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爷为什么还要追问呢？难道真的要让静姝夫人死也不安息吗？
    他们脸上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楚伊人的眼睛。
    原来，就算是秦彧开口问，他们也会心生不满的啊？楚伊人暗自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秦彧刚才抢先开口，并不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是料到自己会继续询问，让常青他们对她有想法。
    莫念师太抬眸缓缓地看着他们，她并不知道底下的暗涌，却知道秦彧的这个问题确实让气氛变得更冷凝。
    “我不问你们从哪里来，也不问你们跟那两个姑娘是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倾吐这几年的焦虑。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个当做故事来听，事后也不要追查什么。”莫念师太到底是活了好几十年的人，直接开口说道。
    秦彧知道，假如自己不答应这个要求，莫念师太是不会说什么的。
    “好。”他点了点头，轻声且坚定地回道。
    莫念师太抬眸看了看秦彧，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两个姑娘即使很狼狈，但是脑子看起来却十分好使，她们一边跑一边用眼睛不断地搜索这藏身之处，一心想要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终于，她们看到躲在草丛中的我，我朝她们挥一挥手，示意我这边有可以容身之处，让她们快些过来避一下。”
    随着莫念师太的叙述，那天发生的事逐渐浮现出来。
    “舜英，那个老人家示意我们过去。”牧静姝喘着气，指着莫念师太说道。
    舜英跟着看过去，娥眉一蹙，“小姐，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一个老太婆？这太诡异了，说不定是陷阱。”
    显然，舜英并不相信莫念这个看着十分瘆人的老太婆。
    “可是再这样下去，就无力再跑了。”牧静姝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放手一搏。
    “这……”舜英还在犹豫着。
    就在这当口，牧静姝已经朝着莫念师太跑了过去。
    “小姐等等我！”舜英喊了一声，连忙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两人朝着莫念藏身的草丛飞快地跑过去。
    然而，还差一点点就到莫念藏身的草丛的时候，牧静姝不小心被凸起的树根给绊了一下，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跟在后面的舜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地跑到莫念身边。
    等她发现牧静姝跌倒在地的时候，那些盗贼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地传来。
    “小姐快过来！”舜英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朝着牧静姝喊了一声。
    “你快走吧！我的脚崴到了。”牧静姝坐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脚踝，“能逃一个是一个！你不要管我，不然大家都得遭难。”
    舜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禁愣了一下，马上又反应过来，“小姐！您别这样！要走一起走！”
    “走啊！”盗贼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牧静姝一反往日的温婉淡然，声嘶力竭地吼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小姐，我……”舜英依然有些犹豫，她不安地看了看盗贼追来的方向，隐隐约约能看到人影了。
    那些盗贼可能马山就要到了！
    “小姐，对不起。”舜英看着依然坐在地上的牧静姝。
    ……
    “所以，舜英最后真的将牧静姝扔下了？”楚伊人忍不住发问。
    真心不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只不过是按照舜英往日的的心机和性格，绝对能做出这种买主子求安全的事。
    不仅仅是她，秦彧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莫念师太摇了摇头。她虽然不知道哪个是舜英，哪个是牧静姝，可是从楚伊人的问题却能知道，舜英便是那个有机会逃过一劫的姑娘。
    “那个小姑娘最后奋进全力将跌倒的姑娘拖进草丛，她自己本来也打算进去的，却发现那些草早已被她不经意地踩了几脚，一看就知道有人藏在里面了。那个小姑娘便将人托付给我便转身跑开，显然是准备用自己当诱饵了。”说到这里，莫念师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接下来要说的，恰恰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

 第396章 舜英的破绽（9）

    莫念师太深呼吸了两下，双手握拳，很努力地平复自己心中的波澜。
    秦彧等人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
    “那个小姑娘对我说了一句‘拜托好好照顾我家小姐’，自己便马上跑开了。我根本没得选择，只能带着那个崴了脚的姑娘躲进了草丛后面那个地窖里。”莫念皱着眉，脸色有些发白，“那里本来是慈悲寺的僧人储存瓜菜的地方，地窖口只能容一个人进入，那些恶贼打砸了慈悲寺，却没有发现这个地窖。”
    地窖如何，楚伊人一点都不感兴趣。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是后面的事，“然后呢？”
    “我们进入地窖后，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能听到那些恶贼的怒喝声，能听到他们猥琐的笑声，能听到那个小姑娘的求救声。”莫念师太咬了咬牙，“更能听到衣服被撕开的声音，甚至还能……”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下去。
    可是在座的人都知道，她和牧静姝甚至还能听到舜英被凌虐的声音！
    “那个崴了脚的姑娘挣扎着想要出去。可是她出去能有什么用呢？不过多了一个受害的姑娘，也让那个小姑娘的付出都成了白费。于是，我便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莫念师太的眼圈红了，却依然坚持说下去，“她刚逃着跑了一大段路，早已没了力气，加上又跌倒在地受了伤，哪里能挣脱我的钳制？于是，我和她便在地窖里一边听着外面如人间炼狱的动静，一边哭得死去活来。”
    听到这里，楚伊人忍不住紧紧地捂着嘴巴。
    老天爷，这个太残忍了！她想象不到舜英的痛苦，却对牧静姝的痛感同身受。
    “过了好久好久，外面才慢慢消停。那个姑娘马上就想要冲出地窖，可是我死命拉着她，生怕外面还有埋伏。又过了一会儿，确定了那些恶贼真的走了，我们才急急地走了出来。可是，扒开草丛看见的那一幕，却差点让我们惊得昏厥在地。”莫念师太原本已经有些灰白的眼睛，慢慢地流出两行清泪。
    “那个小姑娘的衣服全部被撕成了碎条，人也被折磨得直接昏迷了，身上各种青青紫紫的伤害让人惨不忍睹。看到这情形，那个姑娘没有顾得上自己崴了的脚，连忙冲了过去，脱下身上的外衣紧紧地抱着小姑娘，嚎啕大哭。”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有些动容了。
    “等她哭累了，我们便合力将她搬到这里等着她苏醒。醒过来的小姑娘跟换了个人似的，不笑不哭，目光凝滞，完全没有了生的希望。幸好有那个姑娘的开导，那个小姑娘才没有自寻短见，她们在地窖休息了一个晚上，翻出了僧人的旧衣服换上，第二天便匆匆离开了。之后的事，我不知道了。自此以后，我便自个儿皈依佛门，为自己取名莫念，为这两个姑娘祈祷。”
    莫念师太的话，狠狠地撞击着秦彧等人的心。舜英竟然为了牧静姝而甘愿独自遭受那么残忍的事！而牧静姝虽然逃过一劫，可是心底的难受根本不比舜英少一点！
    “屋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识趣的就自动走出来，否贼我让你们死得很难看！”蓦地，屋外传来一把嚣张的声音。
    莫念师太一愣，连忙跑到门边，透过门缝悄悄地看着，脸色发白。
    “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莫念师太幽幽地说道。
    “不不不，难得大雨停了了，我正好出去出去，”常青霍地站了起来，刚才听到的事实在是太震撼了，让他心中郁结得很，正需要好好地发泄一通。
    “我也去。”秦彧也跟着走站起来说道，此刻他的心有些乱。
    他一直都不喜欢舜英的，更不懂牧静姝为什么会将自己也拱手分了出去。无论是对牧静姝还是对舜英，他心里都有着怨，有着恨。
    可是今天听了莫念师太这一番话，知道了牧静姝强迫自己纳舜英为妾的背后，竟然有着这么伤痛的原因，心里隐隐觉得有一种撕裂的痛。
    外面的人，就是络腮胡的同党，也是在这里横行霸道了好几年的恶贼，就连官府也对他们有所忌讳，此刻知道络腮胡被人这样“欺负”，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自动自觉地涌了过来要报仇，顺便将那几个据说长得很美很水灵的姑娘带回去养着玩。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大班人马浩浩荡荡地过来，最后却被两个人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狠狠暴揍完这些恶贼，秦彧和常青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因为莫念师太不愿意离开这里，他们便细心吩咐她这段时间先去地窖躲一躲，等他们找官衙的人来将恶贼全部抓走再出来。
    “官老爷们不会管这事的！”莫念师太摇了摇头说道。
    “放心吧。官老爷肯定会管的。”楚伊人笑着回答，她家夫君管了，那些官老爷们肯定会争先恐后地管了。
    莫念师太还是不相信，可是依然答应了会去地窖避避风头。
    拜别了莫念师太，秦彧一行人便往回走了，默默无语，却很有默契地将遍布山野的陷阱全部给拆了。
    等他们回到那个大坑的时候，那些人早已被救走了，大坑上面也重新弄了伪装。
    “埋了它。”楚伊人只要一想到大坑里面的东西，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将大坑处理好之后，他们便走出了树林，毫不意外地看到马车果然是不见了。
    “我们走回去吧。”秦彧牵着楚伊人的手，轻轻说道。
    走回去？楚伊人心里是拒绝的，可是那些恶贼竟然卑鄙到连马车也劫走！
    “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们快些走吧。”秦彧无视她抗议的眼神，径直抬步往前走，连带拽着她也往前走。
    楚伊人无奈，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在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代步的马车之类的？呢。
    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迅速调整好心态，跟上了秦彧的步伐。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最后楚伊人忍不住了，扯了扯秦彧的衣袖，“夫君，我想问一下，你觉得莫念师太说的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秦彧淡淡地说道。
    “是吗？”楚伊人有些失望地开口。

 第397章 舜英的破绽（10）

    “最起码在她知道的事里，这都是真的。”秦彧淡淡地说道。
    闻言，楚伊人双眼发亮，“夫君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你不是这样想吗？不然也不会那样问了。”秦彧笑了笑，淡然地说道，可是心底依然有着浓厚的伤痛，显然并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就算你觉得我是小人也没关系，我总认为莫念师太口中的舜英太不真实了，哪有人能为了别人做到这种程度？”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的绿兰和成蝶同时说道，“奴婢能做到。”
    “别闹！”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扭头低喝道，“你们两个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属乌鸦的，到时候好的不灵丑的灵，真的冲出来一大群人，三下五除二便将夫君和常青揍倒在地，那我们可怎么办？”
    “夫人！”绿兰和绿兰皱眉叫了一声，真是的，到底谁在说不吉利的话呢？
    “怎么了？还真担心呀？放心吧，到了那时候，你们什么都不用管，只需疯狂地逃开。一切有我在后面担着……唔！”
    楚伊人猛地被秦彧捂住嘴巴，那一番豪情万丈的话瞬间掉了尾巴。
    “净说些不吉利的话。”秦彧用她说过的话来堵她，“还有，别小看了我和常青。”
    三下五除二便被揍倒在地，这特么是在开玩笑吗？
    闻言，常青很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做一个假设而已！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如果对方来了很多人，那你们怎么办？”楚伊人拉下他的手，不满地嘟囔道。
    话音未落，便听到四周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跑步声，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人就里三圈外三圈地将他们包围起来，每个人的打扮都跟络腮胡那般人一模一样，显然又是来报仇的。
    霎时，秦彧、常青、绿兰和成蝶都看向她，乌鸦嘴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也是打从心底佩服着的。
    楚伊人也微微有些发愣，她明明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怎么就真的冒出来这么多恶贼？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她有些无奈地摊开双手，随即一脸贼笑，“不过，这正好能验证一下你们到底有没有被我小看了。”
    这里围着的人，目测大约有好几百号人，就他们五个人，哦，不，是两个人，又怎么能打得赢？
    按照正常思维来想，这是必输的一战，楚伊人应该感到害怕的，可是身边的秦彧竟如镇海神针一样，让她一点儿也不慌乱。
    “君子动口不动手。”秦彧轻轻地回了一句，用眼神朝常青示意了一下。
    常青意会，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砰”的一声，一枚红光直升天际爆裂。
    楚伊人眨了眨眼，一脸震惊，他们这是在召唤什么人过来吗？
    盗贼们面面相觑，眼前的几个人太过淡定了吧？被这么多拿着大钢刀的人围着，竟然没有一丝慌乱的感觉，其中那个最貌美最水灵的姑娘甚至在惊讶过后，还露出一脸好奇的表情！
    可恶！他们感觉自己作为恶人的自尊心被彻底碾压。
    “不许动！你们给老子站住！”为首的恶贼十分凶狠地开口，试图挽回作为盗贼最基本的尊严。
    “早就站着没有动了。”楚伊人撇了撇嘴说道。
    闻言，那名贼首的脸色变得相当黑沉，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给他难看，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姑娘还真是用一句话激怒了他啊。
    “闭嘴！”贼首挥了一下大刀，眯着眼往前走了一大步威胁道，“快说，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的人？”
    楚伊人抿了抿唇，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吐槽的心情，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开口嘲讽道，“你这又是‘闭嘴’又是‘快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不像你，我们都是用嘴巴说话的。而且，不是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你的人，而是你的人欠管教，傻乎乎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跑过来让我们揍，好吗？我们还没有问你拿管教费，你倒带着这么多人来堵我们，有这道理吗？就好像你送孩子去学塾学习，不给学费还要打砸学塾，这说得通吗？”
    “这，好像说不通……”贼首被堵得无话可说。
    “所以你觉得你们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很野蛮？”
    “好像是。”
    “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给我让出一条路？”
    “好像应该。”
    很明显的，贼首已经完全被绕进了楚伊人的思维里，顺着她的话回答。
    “那还不让开？”楚伊人娇声喝了一句。
    “是是是。”贼首立刻点头哈腰地应道，抬起手挥了两下，粗声粗气地大吼了一句，“全部给我让开！”
    底下的盗贼眼看着自家老大被一个小姑娘这样耍弄，眼睛都看直了，没有人按照贼首的吩咐动一下。
    见状，贼首也恼了，朝着自己的手下挥舞着大钢刀，“都聋了吗？都给老子退下，让他们离开。”
    楚伊人看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身后的常青、绿兰和成蝶则忍不住摇头轻笑，夫人这忽悠人的本领是越来越高了，只是不知道效果能维持多久。
    这么想着，他们不禁抬眸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些盗贼也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呆愣模样。说好的打劫抢人呢？说好的“有仇必报真君子”呢？全部都只是说说而已吗？
    “咦？你的人好像不听你的话啊。”楚伊人站在那里，挽着秦彧，不咸不淡地轻轻煽风点火。
    闻言，贼首不乐意了，一刀砍在离自己身边最近的那个人，然后舔着刀背上的血，森然地说道，“给老子让开！”
    此时，就算是楚伊人也被他的言行给吓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活生生地死在自己面前，只是挥了一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然而，楚伊人还没来得及稍稍自责一下，便看见一个长得特别狗腿的人走上前对着贼首说道，“老大，你别被那妖女给迷惑了！她就是想要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挑拨？贼首猛地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刚被自己砍死的兄弟，对着楚伊人大喝一声，“贱人，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398章 舜英的破绽（11）

    “啪”的一声，贼首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整个人被扇得横飞出去。
    “是谁！是谁！”那些盗贼哪里容得下自家的老大在自己面前被人凌虐，纷纷叫嚣着，“明人不做暗事，滚出来！”
    “呵呵，老大被打脸了，你们竟然连对方是谁都看不到？”楚伊人粲然地笑着。
    看到自己的夫君这么有能耐，她便可以放心地去嘲讽这些笨蛋了。
    “你说什么？”那个狗腿子狠狠地剜了楚伊人一眼。
    “我说，就你们这怂样，还想在这里横行霸道？赶紧散了吧，哪儿凉快滚哪儿去。”楚伊人故作思考了一下，“对了，我听说府衙的地牢挺凉快的，你们不如结伴过去？”
    “府衙？”贼首在狗腿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摸了摸脸，吐出一口污血冷冷地笑着说道，“区区府衙，老子会放在眼里？他们巴不得跑来巴结老子呢！再说了，就府衙的那几个捕快能奈何得老子？”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里盗贼横行的最主要原因？楚伊人双眼愤怒地眯了眯，她一想起莫念师太说的话，想起慈悲寺那些被屠尽的僧人，想起那些逃得逃、死得死的可怜人家，想起牧静姝和舜英那尚且不知真假的遭遇，心里悲愤不已。
    “天网恢恢，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治得了你们！”楚伊人咬着牙说道。
    “哈哈哈哈哈！”贼首不顾脸上的痛，狂妄地大声笑道，“老子是这天网之外的人！说真的，老子还真不知道能有谁治得了我们这群人！”
    他的话，引得下面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然而，他们的笑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阵军鼓声蓦地想起，随之而来的事齐刷刷的行军声、口号声，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瞬间便将盗贼们狂妄的笑声掩盖了。
    “什么声音？这是什么声音？”贼首的笑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心慌意乱地往四周看去。
    “老大！”一个小喽啰惊慌失措地从扒开人群跑了过来，双脚无力地跪在地上，“老大，外面来了好多官兵，看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
    “官兵？为什么会有官兵？”贼首心一惊，他不怕捕快，却不代表不怕官兵啊！
    “小的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喽啰吓得直打哆嗦，那些官兵的架势明显已经把他给吓掉了魂儿。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贼首恶狠狠地瞪向常青，“你刚才放的信号弹！”
    “没错！”常青笑眯眯地回答，“我还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发的信号弹，尽在这儿发疯大喊大叫，还杀自己人。”
    “你！”贼首咬牙切齿，对于刚才被楚伊人牵着鼻子走的事依然心塞得很，要不是被她那样分散一下注意力，他又怎么会忘记信号弹这事呢？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轻敌，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能找来官兵。
    “哼！就算他们来了，难道你们能逃得出去？”贼首一挥手，“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这些人竟然能请得动官兵，自然也能唬得住！只要有他们做人质，害怕官兵不后退吗？
    然而，他们一哄而上的结果，便是所有人撞在了一起。
    秦彧抱在楚伊人，常青抱着绿兰和成蝶，轻轻一点地，直接就跃到半空，眨眼便出了包围圈。
    “将军大人，里面的盗贼就麻烦你处置了。他们恶贯满盈，罪不可恕。”秦彧走到将军大人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
    “既然是恶贯满盈，自然留不得！”将军大人威风凛凛地说道，“秦老弟尽管放心，我军将士最近军费充足，新换了一批上等的军服和武器，刚好用来小试牛刀，为民除害。”
    “有劳将军大人。只是那几名贼首尚有可疑之处，将军若能深入审问，或许能审出一些内情。”秦彧语意隐晦地暗示着。
    “谢秦老弟提醒。”将军大人哈哈一笑，“这几名贼首由本将军亲自擒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将军大人便威风凛凛地出发了，而秦彧等人也坐上了将军大人准备的马车往东篱城缓缓走去。
    直到此刻，楚伊人还搞不清状况，敢情那个信号弹召唤来的人是那个将军？
    “夫君，那个将军是你找来的？”楚伊人呐呐地问道。
    秦彧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拒绝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
    “常青你说。”楚伊人也懒得跟他啰嗦，直接问常青。
    由于是将军大人准备的马车，常青得以不用在外面做车夫，有史以来第一次能坐进马车里，舒舒服服地喝着热茶，心情别提多好了。
    此时听到楚伊人这么问，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回夫人，早在出发来这里之前，爷就已经跟将军大人商量好了，让将军大人带人在外面埋伏着，等待信号行动。”
    “那为什么瞒着我？”楚伊人不乐意了，“早知道有人在外面接应，我刚才就应该更加努力地狠狠气他们才对！”
    显然，楚大姑娘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不够精彩。
    “娘子方才的表现很好。”秦彧淡淡地说道，“真正的气死人不偿命。”
    “谢谢夸奖！”楚伊人瞪了他一眼，“可是怎么没有气死你？”
    “我的脸皮比较厚。”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嗯，都是娘子教得好。”
    ……
    两人这样一来二去地拌着嘴，旁若无人地秀着别样的恩爱，倒让马车里的所有人都忘了刚才在莫念师太那里听来的沉重的话。
    不过，楚伊人却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在这件事里，舜英的表现太过让人注目了，就算她能对牧静姝有那样的忠心，可是，两个柔弱的女子又怎么能避开山里那么多的盗贼而到达慈悲寺呢？路上甚至还有那么多的陷阱！
    退一万步说，她们两人的运气好得让人眼红，可是舜英遭受那样的折磨后，两人又是如何安全离开？如何回到东篱城？
    慈悲寺是在五年前因为那些盗贼荒废的，牧静姝她们是在三年前过来的，两年的时间足够让这里的恶名传出去了。
    既然如此，她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吗？
    太多的问题，压得楚伊人的心十分烦躁。
    不过，她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便是舜英的破绽了。

 第399章 舜英的破绽（12）

    秦彧侧头看着她，和她的端庄娴雅、活泼爱笑、撒娇耍赖相比，他最是喜欢她这样认真思考的模样。
    这样的她就像在努力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避开那些危险，才能好好地跟他牵手走下去一样。
    他是那样专注地看着，让常青等人纷纷不好意思地别过眼，可是被一直看着的楚伊人却毫无所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
    “成蝶，你对于她们这次外出，难道没有半点印象吗？”楚伊人突然开口询问，作为牧静姝的贴身丫环，为什么成蝶没有跟着出来？
    “啊？”成蝶一脸呆滞地看向楚伊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楚伊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再次问道，“你有没有想起来，她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只有她们两个过来？还有，她们回去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的连续发问，让成蝶忍不住一阵汗颜。
    “对，对不起，奴婢完全不记得。”成蝶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可是她真的完全想不起来。
    “是吗？”楚伊人一阵失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如果你能记起来，那该多好呀。”
    “对不起！”成蝶再次道歉，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觉得自己是这么地没用，竟然还妄称要查清楚小姐去世的真相，真是太可笑了。
    坐在她旁边的绿兰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开口安慰，却默默地给予她支持。
    “没关系。反正我就像得罪老天爷一样，无论做什么事，好像总是离成功差了一步似的。”楚伊人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只能再慢慢去查了。”
    见她这样颓然，秦彧忍不住伸手帮她捋了捋刘海，“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闻言，楚伊人马上精神了，“夫君的意思是……”
    “无论是谁，只要做了亏心事，就必定会心虚。”秦彧笑了笑，“心虚便会惊慌，惊慌便会出错，出错便会有破绽。”
    冰雪聪明的楚伊人等不及他继续说下去，马上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雀跃地跳了起来，“啊哈，夫君说得太好了！谢谢夫君！”
    忘情跳着笑着的她忘记了马车正在行驶中，一不小心就整个人往前面扑去，眼看着就要冲撞出去了，幸好秦彧眼疾手快地将她抱了回来，“小心点！这么大的人了，心性怎么还如小毛孩一样？”
    “夫君，我有没有说过，你说话的口吻越来越像我爹了。”楚伊人说的并非是宜老爷，而是自己的亲爹楚向天。
    小时候自己一旦顽皮了，爹爹就会用这样的口吻责骂着，惹得娘经常笑骂他是用****子打狗。对于娘的这个比喻，她是万般鄙视的，哪有人说自己的女儿是狗来着？每当她抗议的时候，爹娘都会哈哈一笑。
    想着想着，楚伊人的眼眶慢慢泛红，自己这次离家出走够远的。假如当时不是想着为小五报仇雪恨，自己此刻是继续在路上游玩，还是已经抗争成功地回到悠然岛呢？
    “怎么了？吓着了吗？”秦彧看着她升起水雾的双眸，关切地问道。
    楚伊人回过神，直直地看着他。
    她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名男子的时候，即使身中蛇毒奄奄一息，依然被他的俊颜给迷得犯花痴。那时候的她绝对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冒名替嫁于他吧？
    “哪里不舒服？”她的沉默与神态，让他不由得一阵心慌，紧皱眉头再次开口问道。
    “没有不舒服。”楚伊人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凄然，“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和夫君分开，那我的心会痛死的吧？”
    “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秦彧皱眉，怎么突然就转了画风？刚才不是还一副得瑟模样吗？
    “胡话？就算我说的是胡话吧。可是夫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千万不要忘记我，好吗？”楚伊人垂下眼睑，睫毛轻颤，幽幽地说道。
    秦彧低头，很专注地看着她，突然猛地狠狠将她抱在怀里，力度很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体内一样，“不好。假如你真的有一天离开了，我会马上忘记你。”
    他无情的话，跟那热烈的怀抱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吗？那也好，这样的话，你也会活得轻松一点。”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可是楚伊人的心还是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
    “想都别想。你这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如果你胆敢出走，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你抓回来！”秦彧的语气很冷，可是却给她一个很热烈的吻。
    楚伊人被他那句“追到天涯海角”的话给惊得一愣，还在想着悠然岛远还是天涯海角远，却不曾想到他竟然突然就亲了下来。
    她知道，常青、绿兰和成蝶都在马车里，可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热烈地回应着他。
    她的回应，让秦彧心动不已，便慢慢地加深了这个其实略带着惩罚味道的吻。
    这辆马车，只有一个门，而秦彧和楚伊人恰恰就在马车门旁边，这样一个位置害得常青三人根本走不出去，只能十分尴尬地坐在位置上，低头垂眉，彻底贯彻不看、不听、不言的禅道。
    直到楚伊人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两人的唇才稍微分开了一点点。
    “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胡话。”秦彧声音沙哑。
    “嗯。”楚伊人喘着气，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她的呼吸呵在秦彧口鼻之间，差点让秦彧再次失控。
    可是他卓越的自制力到底占了上风，依稀还能记得他们正在马车里，还能记得角落里还有三枚尴尬得差点要撞墙的可怜人。
    他很淡定地抱着楚伊人重新坐了下来，伸手帮她慢慢地扫着背，不发一语。楚伊人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有些急促却依然沉稳的心跳声，脸像是火烧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道，“好些了吗？”
    “嗯。”楚伊人应了一声，心情稍微平静下来。
    真是的，明明是在思索怎么让舜英露出破绽的，怎么突然就演变成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戏码呢？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楚伊人就觉得头有千斤重，差点都抬不起来看人了。
    可是有些事，还是必须要提前布置才行。

 第400章 舜英的破绽（13）

    一回到秦府，秦彧便立刻让人去将东篱城的所有大夫全部重金请到蒹葭园。
    他这样的阵势，让平静了一段时间的秦府，甚至全东篱城都沸腾了，纷纷都在猜测秦老爷这么做的原因，是秦夫人受了重伤呢？还是说怀孕了呢？
    这两个天渊之别的消息，仿佛在心头炸开的响雷，让舜英坐立不安，不断在心底默默地向老天爷祈祷着，恨不得马上将楚伊人诅咒至死。
    千万不要是怀孕了！只要不是这个消息，无论是什么消息，她都会欣然接受。舜英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煎熬过。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强装出镇定的模样赶到蒹葭园，以探视为名，实际上却是打探消息。
    等她到了蒹葭园门口，看到玉念春已经抢先一步来到，却被挡在了门口。
    “你个卑贱的丫头，竟然敢挡着我的去路？还真以为有表嫂护着你，就能跑到我头上撒野了？”玉念春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挡在她面前的绿兰。
    绿兰依然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园里现在乱成了锅，表小姐还是请回吧。”
    “我不回！是姑婆让我来探望一下表嫂的，看她是不是需要更好的大夫！”玉念春始终磨不过绿兰，只能抬出秦老夫人来压人了。
    她就不信绿兰会不将秦老夫人放在眼里，毕竟她是从碧玉园出来的，再怎么着总不能不给半分面子吧？
    然而，这次她还真的错了。
    “表小姐，是老爷让我在这里守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去。”绿兰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淡然地说道。
    抛后台？谁不会啊？
    “闲杂人等？我怎么可能算是闲杂人等！”玉念春被绿兰那句话刺激到不行，本想直接冲进去的，但还是顾虑到秦彧，最后也只是低声喝道。
    “老爷吩咐了，蒹葭园以外的人，都是闲杂人等。”绿兰乐得继续打击她，反正自己也不过是听从老爷的吩咐罢了。
    “你！”玉念春杏眼圆瞪，却也无可奈何，喘着粗气狠狠地深呼吸两下，才僵硬着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进去打扰了。可是你倒是跟我说说，表嫂到底怎么了？竟然需要将全城的大夫都找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双眼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回表小姐，夫人身子强健，神清气足，并没有身子不适。”绿兰淡淡地应着，心里却默默地吐槽，敢不敢不要把心里想的事这么赤果果地表现出来？
    “难道是怀孕了？”玉念春喃喃地再问道，一脸嫉妒跟不忿。
    此时，绿兰眼光余角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舜英，便故意提高声量回道，“回表小姐，老爷这次将这么多大夫请来，都是为了成蝶。”
    “什么？为了成蝶？”玉念春尖叫一声。
    可恶！没想到宜桃夭跟牧静姝不仅容貌长得相像，就连嗜好也都一样，竟然不声不响地就突然将自己的贴身丫环送给自己的夫君！真是太无耻了！
    看着玉念春的表情，绿兰就知道她想歪了，不禁觉得一阵好笑。
    假如夫人不是吩咐过，她还真不想解释，任由玉念春想着难受。
    “是的。去了一趟慈悲寺，成蝶便觉得头痛异常，口中还喃喃有词，好像失心疯一样。夫人因为太过担心，便让老爷将全城的大夫都请过来。”绿兰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余角瞄着舜英，细细留意着她的反应。
    “慈悲寺？你们怎么去那个鬼地方了？”玉念春皱眉，显然不轻易相信。
    “因为成蝶突然想起自己是身份。原来她便是消失了许久的舜华，而且她还记起了静姝夫人曾经去过慈悲寺一事。夫人便想着或许那里能让成蝶想起更多的事，便带了她过去。没想到一去到那里，成蝶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又哭又笑，不断低喃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绿兰的注意力一直在不远处的舜英身上，看到她身子猛地一震，一张脸就想刷了墙的颜色，惨白惨白的，最后踉跄了一下，必须得在丫环的搀扶下才能站得稳。
    “成蝶就是舜华？”玉念春皱眉，越发觉得可疑。
    “对的。老爷已经确认过了，成蝶知道许多关于静姝夫人不为人知的小习惯。”眼看着目的达成，绿兰也懒得继续跟玉念春耗着，便轻轻福了福身子行礼，“奴婢还要回去帮忙，就不送表小姐了，还请表小姐见谅。”
    说着，也不等玉念春回话，她便施施然地带着人走回蒹葭园，更让人将大门紧紧地关上。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对于绿兰的无礼，玉念春狠狠吐了一口口水以示鄙视，然后又匆匆地转身去了碧玉园。
    关于成蝶便是舜华这件事，她必须马上报告给秦老夫人才行。不过，这个世间上真的有那么凑巧的是吗？
    纵然是玉念春，此刻也依稀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舜英早已被绿兰话里透出的意思给彻底吓到了，根本就没有了思考力，脑袋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响起“舜华”、“慈悲寺”、“静姝”这些字眼。
    老天爷，她们怎么会跑到慈悲寺那边去了呢？会不会发现什么了？舜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害怕过，这种害怕凌驾于她的一切感官之上，让她只能颤抖，瑟瑟如秋风一样。
    此刻，什么身受重伤，什么怀孕，对她而言，都不再重要。她根本就没有那个闲心去管楚伊人是死是活，她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了？
    不行，不怕一万，最怕万一。她必须要赶在她们之前，将所有证据都给湮灭了才行。
    “马，马上回去。”她哆嗦着说道。
    她没有发现的是，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趴在蒹葭园的墙头上，直愣愣地看着她远去。
    “夫君，如果莫念师太说的都是实话，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真是那样的话，那是要遭报应的。”楚伊人轻声问着。
    如果舜英真的遭受了那样的非人对待，而自己此刻却要硬生生地将这样的记忆给她扒拉出来，那可真是作孽啊。
    “不是我们，是你。”秦彧凉凉地说道，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还有没有“夫妻有难同当”的自觉性了？

 第401章 舜英的破绽（14）

    “夫人，真的不派人过去盯着吗？”等了几天，见楚伊人完全没有一丝动静，绿兰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那天将舜英唬走以后，她以为楚伊人会乘胜追击呢，却没想到楚伊人竟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有派人去盯梢，这实在有点不寻常。
    “嗯。”楚伊人应了一声，喝了一口茶继续翻看着账房送来的的账本。
    当家主母的杂事差不多全分了出去，如果连账本也不看一下，什么都撒手不管的话，也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
    闻言，绿兰和成蝶对看一眼，眼里分明闪着着急与不理解。
    与绿兰的内敛相比，成蝶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夫人，这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一点破绽，就这样放着不管，给这么多时间她去掩饰，到头来说不定是一场空。”
    “淡定。”楚伊人依然没有抬头，只是淡然地吐出两个字，又翻过一页账本。
    突然，成蝶一手压在账本上，语气有些急，“夫人！请您体谅一下奴婢的心情！这件事对您而言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对奴婢而言，这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大事！求您上点心吧。”
    楚伊人一愣，随即合上了账本，抬起头看向成蝶，“你觉得我对这件事一点也不上心吗？”
    她面无表情，清澄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绿兰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拉了拉成蝶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这么激动。成蝶也是一时急了眼才会这么口不择言，此刻被楚伊人清冷的问题直接问得回了神，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跪下道歉，可是最终还是很硬气地站在那里，语气僵硬地说道，“是！夫人的举动，让奴婢觉得您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上心。”
    说完，她直直地看向楚伊人清澄的双眸。
    楚伊人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脑海里突然就想起秦彧曾经用“本性难移”来形容成蝶，看来是真的呀。
    “我……”楚伊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个丫环急急地往这边跑来。
    “夫人，您的信。”丫环走近了才发现这边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不由自主地看向成蝶，这些天一直在传说“成蝶”就是“舜华”，如今这诡异的气氛，是因为这件事吗？
    楚伊人没在意丫环在打量什么，在怀疑什么，拿过信就急忙看起来，信封面没有署名，信内也没有称呼和署名，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北安城，顾家。
    楚伊人立刻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北安城，北安城，好熟悉的感觉，她在哪里听过呢？还有，这顾家是什么意思呢？是同党还是证人？可恶，为什么就不说得详细一点呢？
    她猛地停了下来，看了成蝶一眼，马上便转身往主房方向走去。
    成蝶心中一凛，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你把这些账本收好，再通知账房的人过来拿回去。”绿兰匆匆吩咐了丫环一句，也匆匆地离开了。
    正在脑洞大开地猜测着各种可能性的丫环立刻傻了眼，让她把账本收好？老天爷啊，这可是府中最机密的账本啊，就这样随意地吩咐她去收好，真的合适吗？
    然而，那三个人根本就没打算给她询问的机会，早就走得不见了人影。
    回到主房，楚伊人立刻找来文房四宝，却没急着下笔，而是直直地看着成蝶，“这几年，你都在北安城郊？”
    成蝶一脸茫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点了点头，“是！养父养母说，当年在河边发现奴婢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便救了回去，然后……”
    楚伊人举手打断了她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在北安城郊的河边身受重伤？”
    成蝶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她以前没有记忆的时候，便以为自己是孤女遇上意外，后来想起一点点的时候便直接往东篱城寻来，再及后遇到楚伊人，想到更多的事，却一心想着要查出牧静姝死亡的真相，更加没有心思去想自己到底为何会在那边出事。
    即使知道是牧静姝派她出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却从来没有将这件事与自己受伤的事联系在一起。
    如今听楚伊人这样问，成蝶便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遭遇的或许不是意外那么简单，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这么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人灭口，或者是要阻止自己靠近某个地方，或者是某个人？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地闪着疑惑、震惊，最后恍然大悟，楚伊人便知道成蝶肯定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北安城，肯定有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牧静姝和舜英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舜英甚至不惜出手对付舜华。而现在面临着“舜华恢复记忆”的威胁，舜英会不会为了斩草除根，再次出手呢？
    她肯定不会傻得冲进蒹葭园灭口，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将那个秘密彻底抹杀掉！
    一想到这里，楚伊人双眉狠狠皱了起来，马上提笔快速地写了一封信，密封好递给刚好进门的绿兰，“快，找个信得过的人送去风渺馆。记住，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风渺渺的武功并不比常青差，这件事让她来做是最适合不过的。毕竟在秦府里，也不知道舜英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要是自己亲自出马或者是让秦彧的人去，难保不会泄露消息。
    更何况，风渺馆的人向来擅长搜集情报，寻人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在那么大的北安城寻一户姓顾的人家，没有任何特征，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是风渺馆也需要花费时间，别的外行更不用说了。
    这个顾家，到底是怎么一个地方？这次，到底能不能将舜英的破绽彻底找出来？
    楚伊人猛地坐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桌上的宣纸，一脸沉思。
    站在旁边的成蝶欲言又止，她很想问问如今的情况，可是一想起自己刚才的无礼，便觉得实在问不出口，只能着急地站在一边。
    绿兰一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夫人，信已经送出去了。”绿兰看了成蝶一眼，意会地开口，“奴婢斗胆，不知道夫人用意何在？”

 第402章 对不起（1）

    楚伊人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快速地又看了成蝶一眼，最后垂下眼睑，半天不说话。
    “夫人，对不起！”成蝶猛地跪在地上道歉，“刚才是奴婢无礼了，求夫人责罚。”
    “你起来吧。”楚伊人的声音有些凉凉的，“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对你来说，牧静姝是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你也不必担心你这次的无礼会让我有什么想法，反正当初你说要留在我身边的时候，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我此刻再追究这样的事，未免显得太可笑了。”
    她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当头倒在成蝶脑勺上。
    “夫人，对不起！是奴婢错了，奴婢口无遮拦，奴婢冲动莽撞，是奴婢冲撞了夫人。夫人想要如何责罚奴婢都可以。”说着，成蝶朝着楚伊人狠狠叩着头，“请夫人原谅奴婢的有口无心。奴婢自小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待奴婢如亲姐妹，如今她蒙受这样的不清不白的名声，含冤而亡，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都要查清真相，还她一个清白，让她九泉之下能够安息。可是，奴婢也知道夫人宅心仁厚，对待奴婢也是极好，对奴婢而言，您的恩德堪比天高，奴婢对夫人也是真心诚意的。”
    说到最后，成蝶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那在你心中，我和牧静姝，哪个比较重要？”楚伊人突然开口问道。
    “这……”成蝶一惊，愣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夫人……”绿兰皱眉，忍不住开口想要劝说，明明知道答案，又为何要这样难为成蝶，甚至还是难为自己！
    楚伊人猛地看向绿兰，“那绿兰你呢？对你而言，我和牧静姝，哪个比较重要？”
    自从成蝶来了之后，她就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绿兰对牧静姝有着不输给成蝶的忠诚和喜爱。
    绿兰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自己，张了张嘴，依然还是说不出话来。
    “你们看着我的这张脸，心中想的都是她吧？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牧静姝的替身而已吧？”楚伊人蓦地站起来，她突然觉得心好累。
    “奴婢罪该万死！”绿兰连忙跪了下来，对着楚伊人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奴婢……”
    “我累了。”楚伊人抢先开口打断她的话，“我想回房休息，你们退下吧。”
    说着，也没管她们的反应，径直往内室走去，关上门，将绿兰和成蝶彻底阻隔在外面。
    楚伊人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床帐顶，脑子一片混乱。
    真奇怪，她明明好累的啊，为什么眼睛却怎么也比不上了呢？仿佛一闭上，脑子里就会想起宜老爷、宜桃夭、小五、牧静姝，就会不自觉地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找出舜英的破绽，才能将舜英丑恶的一面揭发出来……
    曾经的她，明明只需要快乐地吃吃睡睡，打打闹闹，撒撒娇卖卖萌，哪里会想自己这样，既要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做，又要想着不能伤及无辜。
    太累了！她的心太累！这样的她，竟然还要被人误会“不上心”。
    想到自己刚才问绿兰和成蝶的问题，她忍不住苦笑一声，说到底，她还是在意着牧静姝吧？不，是嫉妒！嫉妒身边的人都将牧静姝看得比她重要！
    “楚伊人，你真是没救了！竟然跟一个死人争宠。”楚伊人喃喃低语，两行清泪没有任何征兆地自眼角流下，刺得她的眼眶一阵酸涩，下意识就闭上双眼。
    此刻她也懒得擦眼泪了，任由源源不断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到耳蜗，再流到头发上，最后渗着到了枕头。
    哭着哭着，她觉得一阵浓重的睡意猛烈袭来。
    恍恍惚惚间，她突然想到，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梦而已，等她睡醒了，或许她会发现自己正躺在那间熟悉的房间里，小芯儿大惊小怪地在床边喊着让她快起床，等她洗漱完毕去向爹娘请安的时候，爹娘会宠溺地责骂她太过懒散，以后嫁不出，然后哥哥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说，小妹嫁不出去才好，再然后，爹会恶狠狠地骂哥哥们。最后，所有人都欢乐地笑着……
    多好的日子啊！
    就在这样似真似假的回忆中，楚伊人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地搂着，口鼻间是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夫君？你回来了？”楚伊人完全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一如往常地开口。
    “嗯。”秦彧低声应着，一只手贪婪地抚着她如绸缎般的黑发，“不睡久一点吗？”
    楚伊人摇头，揉了揉眼睛，“现在什么时辰，我好饿。”
    “当然了，你睡了一整天，午膳和晚膳都没吃。”说到这里，秦彧的语气里隐隐有些怒意。
    “什么？”楚伊人一惊，连忙坐起来，“绿兰、成蝶，赶紧让小厨房备些吃的。”
    然而，向来聪明伶俐、反应极快的两个丫环此刻竟然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她们都不在吗？”说着，楚伊人越过秦彧，跳下了床，拿起外衣穿着。
    “她们正在花园跪着。”秦彧冷冷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让她猛地一愣，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
    “为什么？”楚伊人反应很激烈，直接转身看向他。
    “对你不敬。”秦彧淡淡地说道，“假如不是顾念着你，她们此刻早已被杖打，更被逐出府了。”
    他一回来便看到绿兰和成蝶失神落魄地跪在外室，一问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更知道了楚伊人午膳、晚膳竟然都还没吃，他的怒意马上迸发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做些什么，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要跪便出去跪”，便直接走到内室。看着楚伊人眼角的泪痕以及微微皱着的眉，他的心揪得难受，想也不想便躺在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让她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楚伊人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如今已经是入夜了，初春的夜晚温度依然很低，绿兰和成蝶大伤大病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太好，这样跪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楚伊人连忙穿上外衣，直接奔了出去。
    果然，两抹纤细的身影正瑟瑟发抖地跪在花园里。
    “你们快起来！”楚伊人站在她们面前，一手拉着一个，急切地吼道。
    “夫人？”绿兰和成蝶讶异地抬头看着她。

 第403章 对不起（2）

    待看清了楚伊人脸上急切的表情后，绿兰和成蝶满怀内疚地道歉，“夫人，对不起！”
    看着她们眼圈红红、脸颊红红、鼻头红红的模样，楚伊人恼了，“你们真是要气死人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可是绿兰和成蝶猛地一震，直直地跪在那里没有动一下。
    楚伊人扭头一看，不出意料地看到秦彧正拿着斗篷站在门边，一脸冷然。
    “怎么？他不喊你们起来，你们便不起来了？”楚伊人一反刚才急切的口吻，突然冷冷地开口说道，“我以为在你们心中，我只是比不上牧静姝而已。”
    她话音刚落，绿兰和成蝶便不约而同地深深磕了一个头，齐声说道，“谢夫人恩典。”
    说话间，两人已经挣扎着站起来，只是跪得久了，那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只能互相搀扶着，歪歪斜斜地站着。
    楚伊人见状，连忙喊来常青扶她们回房上药。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楚伊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不省心的家伙。”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环。”秦彧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一件斗篷落在了她的肩上。
    楚伊人没有回话，她突然间也好想问秦彧那个问题，在他心中，她和牧静姝，哪个比较重要？
    对于她的沉默，秦彧有些不习惯，“怎么了？”
    “饿了。”楚伊人扭头看着他，笑了。
    这样的笑，看着并不让人觉得舒服，甚至会隐隐有些心痛。
    “不说不准吃。”秦彧半弯着腰，直直地看着她，誓要问出个所以然。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带着魅惑，让人不自觉就开始迷失。
    楚伊人抿了抿唇，张嘴就想将问题问出来，可是一阵响亮的饿肚子声音稳稳地传来，让她及时反应过来，“看，都说了只是肚子饿。”
    换了以前，他有不止一百种的办法可以让她开口说话，可是越是在意她，“对付”她的办法就越发地少了。
    “好吧，我马上吩咐下去。”秦彧有些无奈地说道，心中无比鄙视自己。
    楚伊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可是我不想吃小厨房了。能不能出去吃？”
    “出去？”秦彧挑眉。
    “嗯，我想去风渺馆。顺便看看今早吩咐她们做的事现在进展得如何？”楚伊人幽幽地说道，似乎这样能证明自己其实对牧静姝的事很上心一样。
    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借着夜色从秦府跃了出去。
    “夫君，你说我们有没有惊动秦彧的护院？”走在大街上，一身男装打扮的楚伊人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秦彧皱眉看着她的男装打扮，明明那么瘦弱，却没有一点胭脂味，甚至还透着一股子贵气，难怪春花会看上“他”了。
    楚伊人皱眉，疑惑地看着他，“夫君，我为何觉得你的语气有些凝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一身装扮？”
    “不是。”秦彧依然很简短地回答，却突然开口说道，“不过我现在不想去风渺馆了，去别的地方吧。”
    一想到风渺馆那些姑娘可能会如狼似虎地对着楚伊人犯花痴，他就觉得此刻过去风渺馆绝对不是一件正确的事。
    “咦？为什么？”楚伊人不满地说道。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揽着她的肩膀，直接朝风渺馆相反的方向走去。
    “夫君！”楚伊人有些无奈地喊道，明明前面不远处便是风渺馆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扯走。
    “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秦彧淡淡地说道，不由分说地揽着她匆匆离去。
    “夫君，你所谓的更好吃的，就是这个？”东篱城的某个角落，楚伊人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素面，一脸纠结。
    他不带她去风渺馆，或者别的饭馆，愣是走了大半个东篱城，走到一家路边摊点了一碗素面。
    这样的待遇，让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在罚她磨着要出来。
    秦彧没有说话，递给她一双筷子，然后率先吃了起来。
    尽管这样的素面完全不得她的心，可是看着他吃得这么有滋有味，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她十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便拿起筷子轻轻地夹起一小撮面吹了吹，无奈地张口咬了下去。
    咦？楚伊人当场愣住，眨了眨眼，松开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碗明明什么都没有的面条。
    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她没有一丝仪态地将那碗面吃了一个底朝天，最后更把面汤也全部喝了下去。
    楚伊人放下碗，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秦彧的碗，可怜兮兮地说道，“夫君，我还想吃。”
    秦彧看着她的馋样，笑了笑，让老板再给她加了一碗。
    最后，楚伊人看着眼前叠起来的三个大碗，摸了摸肚皮，“呀，好好吃，好满足啊！”
    真是奇怪，明明只是素面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好吃，竟然让她吃得欲罢不能。事实上，假如不是秦彧制止，她觉得自己起码可以再吃两碗。
    “这些面汤是他们的家传秘方，不但加足了料，还费了好多时间和精力去熬制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和面，他们和面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些面汤，面粉和面汤的比例都控制得十分严格，多一分或者少一分都不行。在煮面的时候，也很十分重视火候，让面汤和面搭配得十分适宜，让来吃面的人都赞不绝口，但是他们都不会争论是面好吃还是面汤好喝，换了另一种面或者另一种面汤，都不是这碗面了。”秦彧看着在不远处努力煮着面的老板，淡淡地说道。
    楚伊人心中一动，突然有些明了他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原因了。
    “夫君，谢谢你。”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眼睛有些发酸，轻声说道。
    “什么？”秦彧回过头，假装不懂地问道。
    “谢谢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面。”楚伊人笑着回答，笑得很纯粹，没有夹杂着一丝犹豫和痛苦。
    “喜欢吃就好。不过我更喜欢你煮的素面。”秦彧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记得她刚进门那会儿，每天都给他煮一碗素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没有继续了。
    “那我明天开始又煮给你吃。”
    “算了吧，你还是多些跟周公玩玩吧。”秦彧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她的眼袋。

 第404章 对不起（3）

    “我……”楚伊人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噎着一样，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秦彧身后的桌子，然后猛地瞪大，之后像是见鬼一样低下了头。
    “怎么了？”秦彧十分奇怪她的举动，刚想回头看过去，却被楚伊人猛地桌底踢了一脚。
    他疑惑地看向楚伊人，却见楚伊人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一副很困的模样。
    秦彧没有说些什么，叫了老板过来结账，便带着楚伊人离去。
    “哎，你看那个人的背影像不像小妹？”他们刚才身后的桌子上，一个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却阳刚味十足的男子说道。
    同桌的两人连忙看过去，微微皱起眉。虽然那人一身男子装扮，可是按照他们对小妹的了解，女扮男装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是有点像，要不过去看看？”说话的人和刚才说话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气质却迥然不同，十分阴柔十分妖孽，就如腹黑的狐狸一样。
    说着，他就想站起来冲过去了，幸好一只手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别这么冲动。”
    “冲动？”妖孽男子挑了挑眉，一脸怒意地看着眼前容貌完全不输给他们兄弟二人的男子，“卓安，你知道小妹多久没有消息了吗？六个月！记住，六个月，不是六天，天知道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说起来，一切都是你的错，假如她不是为了逃避和你成亲，又怎么会离家出走！”
    面对好兄弟的发飙，卓安没有说些什么，一如往常的温润，“是，如果我没有答应义父，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的服软，倒让楚天月没话可说，“算了，我知道其实也不是你的错，小妹就是太倔了。嫁给你多好，这样就不用离开家了，我们也能一如往常地照顾着她。她这样一走，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此刻的楚天月没有一丝对待商场上对手的阴险狡诈。
    “好了，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事。”双胞胎老大楚天阳皱眉教训。
    楚天月张嘴想反驳，却觉得不妥，想了想便哀怨地闭上嘴。
    “三位客官，我们这里的素面十分好吃，要不要试一下？”老板笑着上前招呼着。
    卓安点了点头，突然指着秦彧和楚伊人刚才坐的位置，“请问一下，老板可认得刚才坐在这里的人？”
    老板憨厚地一笑，“认得，怎么不认得？刚才坐在这里的事秦老爷和秦夫人啊。”
    “哦？那明明是两个男子。”卓安不动声色地说道。
    “什么男子嘛？别人看不出，我可是看得出来，那名娇小的男子分明就是秦夫人，虽然不知道秦夫人为何会女扮男装，可是我绝对不会认错人的。”老板笑着说道，“客官都是外地来的吧？我告诉你们，这秦府可是我们……”
    健谈的老板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将秦府的祖宗十八代的事迹都说出来。
    卓安等人却在听到秦夫人是宜府千金这个消息以后便没了兴趣。
    他们的小妹再怎么不靠谱，再怎么乱来，也是肯定不会以宜府千金的身份嫁入秦府这样的深宅大院，那无异于是要了她的命啊！
    看来，要在东篱城慢慢找了。三人不约而同地叹道，事实上，他们前段时间就已经来过东篱城，更已经继续朝南方而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强烈地想要回来再找一次。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兄妹感应吧？只是，能不能让这些感应来得更猛烈些，让小妹知道他们此刻是多么迫切想要跟她见上一面。
    他们浑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着要带回家的小妹，刚刚就坐在他们身后的那一桌，还在他们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三个是什么人？”离得足够远了，秦彧才开口询问。
    “什么三个人？”楚伊人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他，决定装傻逃过逼问。
    秦彧眯了眯眼，“你不说吗？那我们回去会一会他们。”
    说着，他作势要转身。
    楚伊人一个情急之下，整个人死死地拽着他的手臂，“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那三个人长得太恐怖了，我怕！”楚伊人随口胡诌。
    “恐怖？”秦彧挑眉。
    “是，是啊！”楚伊人深深呼出一口气，“你没看到，那三个月，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皮肤黝黑，五官不齐，歪鼻裂嘴，眼白多眼珠小，脸上还有各种肉疙瘩和刀疤，看着就觉得恐怖、恶心，我刚才差点要把吃的三碗素面全部吐出来了。”楚伊人一边煞有其事地说着，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向三个哥哥道歉。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才会如此诋毁他们啊！
    “真的？”秦彧十分怀疑地看着她。
    “我发誓！”楚伊人心思一转，撒娇地摇了摇秦彧的手臂，“夫君，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刚刚看了那三个丑八怪，我的心里怪难受的，急需回去洗洗眼，再好好地看看你。”
    “看我？”
    “对呀，夫君长得这么帅，不好好看一下来抵消刚才受到的惊吓，我今晚还怎么睡得着？”楚伊人极尽谄媚地说道。
    虽然明知道她的小心思，可是秦彧还是不可免俗地被奉承到了，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鬼灵精。”
    “嘻嘻！”楚伊人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服了，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往秦府走去。
    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两个人的亲密互动被大街上的人都看了去。而重点是，此刻天色昏暗，那些人并没有看到楚伊人的脸，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低声耳语，但是都一致地看到站在秦彧身边那个娇小的人穿着一身男装！
    男装！男装耶！这可是翻了天的消息啊！没想到秦老爷这么快就腻了秦夫人，更没有想到秦老爷的新欢竟然是一个男人！
    这个天大的消息真心雷得他们外焦内嫩，但是让他们抑郁和抓狂的是，这样一个消息注定不能大大咧咧地拿出来八卦！啊啊啊，好想说啊，怎么办？
    和他们一样，楚伊人也十分抑郁，十分抓狂！哥哥们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跑了过来啊？
    在她第一次去风渺馆的那天，就已经在大街上看到他们了。时隔几个月又见到他们，这冤孽可真是够呛的！楚伊人真心感到欲哭无泪。

 第405章 对不起（4）

    楚氏兄弟的突然出现，让楚伊人的精神高度紧张，整天绷着脸呆在蒹葭园里。
    绿兰和成蝶不明就里，只以为她根本没有原谅她们的冒犯，说话做事更加小心翼翼。
    其他的丫环见了，有样学样地跟着小心翼翼，不，是比她们更加小心翼翼。一时间，整个蒹葭园沉浸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之中。
    而以蒹葭园的人言行为风向标的秦府众下人，更是每天都过得心惊胆颤，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夫人不快了，自己便要遭殃。
    一直派人留意着蒹葭园动静的其他园子的人，一开始以为秦彧和楚伊人又发生了什么矛盾，可是眼看着秦彧每天都准时回去蒹葭园，脸上并没有不快，甚至还经常带着她在花园闲逛，由此看来，两人相处得好得很呢。
    秦府的人左想右想，愣是想不出理由，总不能冲到她面前问吧？
    于是，整个秦府也跟着陷入一片低落之中。
    这样压抑的气氛，又反过来影响着楚伊人，让她看什么都觉得不痛快，焦虑、不安、烦躁等负面的能量不断地积蓄，不知不觉已经陷入爆发的边缘。
    很快的，爆发的导火索出现了。
    这天，楚伊人正感到心烦意闷，便在秦府主花园中央的凉亭里练练字想要让心情变得平静一点。
    可是她才提起笔，便见绿兰兰拿着一个信封匆匆跑了过来。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斜睨了绿兰一眼，责怪地说道，“跑这么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做人做事都要心平气和，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只会坏事。”
    她的话，让身边随伺的丫环一阵心惊，凡是处之泰然的绿兰竟然也被责怪“毛毛躁躁”，那她们要如何自处？根本就是招骂的存在嘛。
    这么想着，那些丫环忍不住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是，奴婢知错。”绿兰并没有想那么多，很是顺口地应着，然后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夫人，您的信。”
    “念。”楚伊人低下头，一边下笔一边吩咐。
    然而绿兰并没有听话，而是依然保持着递信的姿势，“请夫人亲自过目。”
    闻言，周围的丫环忍不住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这绿兰当真是不要命了吗？还是仗着夫人对她的重视和信任便如此没大没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伊人身上，静静地等待着好戏上演。
    楚伊人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疑惑地看着绿兰，难道这是……
    她不由分说地扔下毛笔，一手接过那封并没有写着她名字的信，迫不及待地打开。
    在看到信的内容时，楚伊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地交替着，纤纤细手紧紧地拽着信纸，指关节都微微泛着白。
    她的这一变化，让包括绿兰和成蝶在内的所有丫环都不自觉地将心提到嗓子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楚伊人。
    突然，楚伊人猛地狠狠将信纸狠狠拍在石桌上，满脸森然。
    “夫人恕罪！”在听到那一声巨响后，那些丫环全部跪了下来齐刷刷地喊道，唯有绿兰和成蝶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她的手仔细端详。
    “夫人，您没事吧？”成蝶皱眉问道，眼睛里满满是关切。
    “看着有些红肿，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及根骨。夫人，要不先回去上药好吗？”绿兰拉着她的手仔细查看。
    看着眼前这两个贴身丫环，楚伊人眨了眨眼，两行清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夫人，很痛吗？”成蝶不明就里，以为她是痛得哭了，连忙拿住丝绢手帕帮她擦着眼泪，“要不直接去找医，呃，一位大夫吧？”
    成蝶下意识就想说“医圣大人”，可是转念想到不方便泄露华晓春的身份，便马上转口。
    绿兰看着，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成蝶姐你在这里看着，我马上就去找大夫过来。”
    说着，将楚伊人的手轻轻递给了成蝶，便立刻转身离开。
    楚伊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沙哑地说道，“不。”
    “夫人？”绿兰转身看着她。
    楚伊人没有说话，只是拿过成蝶手中的手帕，缓缓地擦干眼泪，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才站直了腰杆，下巴微扬地对着跪了一地的丫环开口说道，“你们将这里收拾一下，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是！”丫环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于一切能躲开越发阴晴不定的夫人这件事，她们都会秉持着“只看结果不问缘由”的态度去对待的。
    楚伊人收好那封信，示意绿兰和成蝶跟上。
    一回到主房，楚伊人便着急地说道，“快换衣服，我们要立刻去风渺馆。”
    风渺馆？绿兰和成蝶涌起强烈的不安，想要询问心中的内容，可是看到她此刻这么凝重且着急的表情，便点了点头，强忍着内心强烈的不安马上回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她们一离开，楚伊人便有些虚软地踉跄了几下，要不是及时扶住身边的桌椅，肯定要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她颤抖着打开那封信，上面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是风渺渺娟秀的字体——全灭，当心。
    全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心，又是当心什么？她越想越害怕，却也知道自己一直待在这里完全没有帮助，强撑着站起来回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只是等她们准备出发的时候，秦彧却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十分猜不透。
    “夫君！”楚伊人猛地冲过去抓着他的衣襟，“渺渺是不是出事了？”
    风老板出事了？绿兰和成蝶惊讶地对看一眼，她们知道风渺渺带了人去北安城寻那顾家，也知道此行有风险，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事了。
    “没有。”秦彧看着她一脸着急，淡淡地回道。
    尽管她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他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一样，让她的心瞬间就安定不少。
    “不，渺渺是真的出事了。你看，这是她给我的信。”楚伊人赶紧掏出手中的信，一脸着急，“依照她的性格，她不会冒险给我送信，也不会只写这语焉不详的信过来。”
    秦彧接过来一看，“你倒是了解她。”
    “所以她真的出事了？”楚伊人眼一黑，差点就要晕倒在地。
    “不是她，是她带去的人。”秦彧扶着她，轻声说道。

 第406章 对不起（5）

    在楚伊人的心里，风渺渺表面虽然是一枚倾倒众生的妩媚老板娘，可是实际上应该是以一敌十的巾帼英雌，做起事来一点也不比男子差。
    因此，当她看到正守在风渺馆那些受了伤的人床前的风渺渺，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昔日那个风姿卓若的风渺渺此刻狼狈不堪，头发凌乱，其中几缕头发更是紧紧地贴在她木然的脸上，脸上、衣服上染满了干涸的鲜血，那双会勾人心魄的销魂眼此刻没有任何光彩，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楚伊人放眼看去，整整十几号人就这样躺在华晓春特意准备的床上，他和那一群药童不断地穿梭其中，忙得不可开交。
    “姐姐，你先回去梳洗，休息一下吧。”夏汐蹲在风渺渺脚边，轻声劝道。
    风渺渺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摇了摇头，眼睛紧紧地瞪着床上的伤员。
    春花、秋爽、冬暖三女站在她身后，紧紧地抿着唇，强忍着悲痛别过脸。
    有那么一瞬间，楚伊人心中涌起了畏惧，她不敢上前去安慰她，甚至不敢开口喊她一声，见她一面。
    秦彧站在她身边，安慰地握了握手，刚想拉着她上前，却被风渺渺早一步察觉到，扭头看向他们，然后机械般地走了过来。
    “扑通”一声，风渺渺猛地朝着楚伊人跪了下去，深深地叩了一个响头，声音十分淡然平稳，“对不起！渺渺没有完成夫人吩咐的事，求夫人降罪。”
    楚伊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春夏秋冬四女也跟着走过来跪了下来，学着风渺渺狠狠地叩了一下头，异口同声地说道，“求夫人降罪。”
    随后，在场所有风渺馆的人全部有样学样，一时间，那一声“求夫人降罪”的声音响彻整个药庐。
    华晓春那些没见过大场面的药童看了，一个个忘了手中的活，瞪目结舌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
    “看什么看？”华晓春狠狠地敲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药童的脑袋，“再看就毒瞎你们的眼睛！”
    那些个药童连忙缩了缩脖子，又开始忙碌起来。
    华晓春淡淡地看了楚伊人一眼，他现在真心觉得她真的是麻烦精转世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事绕着她转的呢？唉，也只有秦彧那种命硬得无坚不摧的家伙才能扛得住了。
    这么想着，他也懒得理会那些咋咋呼呼的人，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救治之中。
    对他来说，这些毒这些伤都是小意思，随随便便就能治好。不过怎么说呢，嗯，就是工作量太大，太累人了。
    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摆出那样一张阴沉的脸来吓唬人的，只是一想到这么多工作，心情变得有些不大好罢了。
    这一边，完全不知情的风渺渺还真以为她的这些手下命悬一线，心中悲痛得很，却又因为没有完成好楚伊人交给她的事而内疚满满，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这样风渺渺，楚伊人的心简直要痛得滴出血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楚伊人也跪了一下，朝着风渺渺狠狠地叩了一个响头，“对不起！”
    “夫人，你这是……”风渺渺被她的举动吓着，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她，可是楚伊人却很固执地不肯起来，再狠狠地叩了两个响头，“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让你们过去，你们便不会遭遇这样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周详，才会害了你们，我……”
    说到最后，楚伊人直接趴在地上狠狠地哭了起来。
    绿兰和成蝶是想上前扶起她的，可是看到秦彧没有动作，十分淡定地在一旁看着，便觉得有些踌躇。
    就在她们犹豫的当口，风渺渺已经跪着走上前，一直努力伪装的面具瞬间破掉，泪流满面地扶起楚伊人，“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轻敌了，顾大夫一家十口便不会被灭门，而我们也不会遭受暗算，他们更不会为了掩护我而拼命至此。”
    楚伊人听着，觉得心在滴血。
    如果她没有去慈悲寺，没有打草惊蛇，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果然，一切都是她的错！楚伊人没有说话，可是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哭得整个人都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断地道歉，向所有人道歉。
    见状，风渺渺紧紧地抱着楚伊人也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突然就“哇”的一声，口吐鲜血。
    一股血腥味猛地窜进鼻腔，楚伊人下意识大喊一声。
    华晓春扭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他迅速跑了过来，仔细查看了风渺渺的状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怎么样了？”秦彧蹲了下来，将楚伊人抱在怀里，眼睛直直看向风渺渺，只见她此刻的脸色已经有些紫黑。
    “中毒了。”华晓春咬着牙说道，“她一直用内力压着，如今已经压不住了。”
    可恶，他竟然没有一眼看出来风渺渺也中了毒，而且是那么猛烈的毒。
    “那，那她……”楚伊人被这一波接一波的意外给弄得口不能言了。
    “不乐观。我要单独给她治疗。”说着，华晓春拉着一个药童，抱着风渺渺就往后院走去。
    春夏秋冬四女就这样跪在那里看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想追上去。
    “站住！”秦彧喊住她们，“别添乱。”
    华晓春一向自诩再世华佗也比不上自己的，在这种时候他既然说出那一句“不乐观”，那风渺渺的情况确实不容小觑。
    四女面面相觑，十分犹豫地站在那里。
    “春花和夏汐留在这里照应，秋爽和冬暖回去风渺馆撑着。渺渺他们受伤的消息不能透漏出去。”楚伊人靠在秦彧的胸前，依然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将风渺馆暴露出来，否则只会被斩草除根。
    “是。”四女应着，担忧地再看了看后院方向，便按照楚伊人的吩咐去做。
    “你还好吗？”直到此刻，秦彧才低声问道。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可是眼泪却流个不止，“夫君，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不会！”
    顾大夫一家十口的命，还有风渺馆众人的伤，以及风渺渺的生死不明，这些账，总有一天会好好清算的！
    秦彧紧紧地抱着她，“好，不放过他们。”

 第407章 对不起（6）

    楚伊人一边帮着照顾那些中毒受伤的人，一边在等着风渺渺的消息。一直到深夜，一脸疲惫的华晓春才缓缓走了出来。
    “医圣大人，渺渺现在怎么样了？”楚伊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冲了过去。
    华晓春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
    见状，楚伊人的脸刷的白了，仿佛被人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秦彧的怀中。
    秦彧抱着她，眼神复杂地看向华晓春，竟然连他也救不了？
    华晓春没有理会他们，扶着腰垂头丧气地走到一边坐下，狠狠地灌了一大杯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
    他的叹气声，让本来就已经泪流满面的春花和夏汐再也忍不住，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去后院。
    听到她们的哭声，华晓春疑惑地抬眸看过去，却见众人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悲痛，眉毛不由得狠狠一皱，“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都摆出一副死了人的模样？”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猛地站起来，双手叉腰，对着忙了一天的药童们吼道，“该不会是你们这些笨蛋治死人了吧？可恶，这点小毒小伤都治不好，你们出去别说自己在我这里做事！”
    那些无辜的小药童忙了一天累了一天，到了最后还要被他这样呵斥，一个个心中无限委屈，却又害怕他那些整人的招数，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反驳。
    “哼！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将人治死了，给我滚出来。”华晓春十分恼怒地说道，然后缓缓地扫视着那些小药童，却没有见到有人站出来，便直接问楚伊人，“嫂子，你说，那个王八蛋是谁？你放心，我一定会狠狠抽死他。”
    想他华晓春自幼学医，刻苦钻研，面对这么多疑难杂症都没出过一点差错，如今竟然被这些药童给毁了名声！这简直是在玷污他“医圣”的名号，绝对不能忍！
    楚伊人眨了眨眼，虽然还没完全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知道他在找那个救不了人的王八蛋，便有些犹豫地举起手指着他。
    “哦！是你！”华晓春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转身吼道，却发现自己身后是一堵墙，根本就没有人。
    “嫂子，你是不是搞错了？”华晓春疑惑地转身看着她，却见她依然直直地指着自己，猛地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反问，“难道，你说的是我？”
    “对，那个王八蛋就是你。”秦彧淡淡地补了一刀。
    从华晓春刚才的话，秦彧知道风渺渺性命无虞，提着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为什么我是王八蛋？我又没有治死人！”华晓春不乐意了。
    “你是说，你是说……”楚伊人有些小激动地看着他，“渺渺她没事了？”
    “谁说的？她中的本就是西域的异毒，而且一直用内力压着，被反噬而不自知，早已毒入骨髓，天下无人可救。”华晓春脸色凝重地说道。
    他的话将春花和夏汐吓得有够呛的，双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可是楚伊人却是一脸激动，她觉得华晓春这样的桥段实在太熟悉了！每次他都喜欢先抑后扬，一定要先将情况说得很糟糕，尤其要强调无人可救，在将别人的希望狠狠地毁灭之后，就会话锋一转，说自己如何厉害地将人救回来。
    果不其然，华晓春接着便高傲地抬起下巴，傲娇地说道，“可是，我堂堂医圣偏偏就能从阎王手里将她抢回来！放心吧，她现在已经睡着了，明天一早就能清醒过来。”
    看看，就是这么得瑟的混蛋样。楚伊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忍不住用眼神来吐槽他的自恋和恶趣味，只是这样的自恋，真好！
    “天下无人可救，而你能救？”成蝶似乎还没绕出来，突然就开口捅了一刀，“所以你不是人？”
    “噗嗤！”她无心的话，成功逗笑了众人，让萦绕了一整天的沉闷压抑气氛荡然无存，众人脸上轻松不少，就连春花和夏汐也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闻言，华晓春狠狠地一眼瞪了过去，吓得成蝶连忙往后缩了缩。
    “医圣大人，那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护短的楚伊人连忙站出来，还他一个瞪眼，连带地，秦彧也跟着似有若无地瞪了他一眼。
    没天理！他明明是救人的大功臣，现在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欺负人的大坏蛋了？
    华晓春正打算好好地为自己辩解，却听到秦彧抢先一步说道，“今天辛苦你了，麻烦你给春花夏汐安排厢房，我们先回去了。”
    “夫君，我想看一看渺渺再走。”不亲眼看到风渺渺，她心里不踏实。
    “你在质疑华晓春？”秦彧淡淡地问了一句。
    她今天也不好过，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如今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让他恨不得马上将她敲晕好好休息，哪里还能让她去看看风渺渺？以他对她的了解，少不了又是一番落泪和内疚道歉的喃喃自语。
    所以他索性直接将问题扔给华晓春算了。
    果然不然，容不得自己被质疑的华晓春连忙说道，“风老板确实并无大碍。不过现在的她很虚弱，不能探视，省得惊了她的心神。”
    说着，不忘朝秦彧扔去一个“看，我多配合”的得瑟眼神，却直接被秦彧给无视。
    “是吗？”楚伊人不无失望地低着头。
    “应该能在窗外看一眼。”秦彧见不得她失望，立刻变了态度，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地看向华晓春。
    华晓春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没有原则立场的男人！
    “对。不过，你们在窗外稍微看一眼就好了，千万别进去打扰她。”华晓春十分强调“不能进去”这个说法，以此来维护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威严。
    在秦彧的陪伴下，楚伊人透过窗户看了风渺渺一眼，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之后，便直接返回蒹葭园。其实，楚伊人是想着直接冲去木槿园找舜英算账的，可是在最后一刻，她的理智战胜了愤怒。
    楚伊人神情木然地任由绿兰和成蝶帮她沐浴，然后躺坐在贵妃椅上让她们帮她擦干头发，突然开口说道，“绿兰，成蝶，对不起！”
    绿兰和成蝶面面相觑，不懂楚伊人为何突然又道歉，该不会是上瘾了吧？

 第408章 最后的忠心（1）

    看到她们一脸疑惑，楚伊人径直说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坚决一些，一鼓作气地去逼问她，而不是等了几天，让她有时间去准备，那么现在肯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对不起，是我毁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你没有做错。你只是低估了对手的狠绝。”在别的厢房沐浴完的秦彧回到房间，刚好听到她的话，出言反驳道。
    “老爷。”绿兰和成蝶连忙行礼说道。
    秦彧挥了挥手，走了过去，接过她们手中的活，温柔细致地帮楚伊人擦着头发，继续说道，“莫念师太的话，成蝶的‘恢复记忆’，都只是一面之词，就算她为此而感到心虚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承认。当然，我可以直接将她关在地牢慢慢审问……”
    “不！她向来给人恭敬谦逊的印象，夫君这么做难以堵着悠悠之口。即使她真的承认了，别人也只会觉得那是屈打成招。这样根本就不能洗刷小五和牧静姝的冤屈，还她们一个清白。”楚伊人打断他的提议。
    其实，当她对舜英毫无办法下手的时候，当她感到累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过不如直接让秦彧将舜英抓起来，严刑拷问，就不相信她骨子有那么硬会不招。可是每当兴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小五那个冷冰冰的牌位以及牧静姝札记里那字里行间的炽热感情，到了最后她便只好又振作起来，不屈不挠地继续努力。
    “我知道这样做会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也很危险，可是只有让舜英心甘情愿地伏法才能告慰小五、牧静姝，以及那顾家十条性命在天之灵。”楚伊人扭头看着秦彧，眼睛晶莹有神，“夫君，相信我。”
    四目相视，秦彧看着她那坚定的小脸，不由得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绿兰，成蝶，你们也要相信我。”楚伊人转过身对着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两人。
    “奴婢相信夫人。”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谢谢夫人！”
    楚伊人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了那个萦绕心头的问题，“对了，绿兰，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牧静姝？我看你对她的感情一点也不比成蝶浅。”
    绿兰一愣，不知道她这么问的原因，马上便联想起楚伊人曾经问过的那句“在你心中，我和牧静姝，哪个比较重要？”
    她心中一惊，连忙跪了下来，深深地叩了一个响头。
    “哎，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楚伊人也是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我不过八卦一下而已，你不想说的话，不说便是了，跪什么跪，叩什么头？”
    她的话，惹得秦彧一阵轻笑，“还不是因为你之前乱吃醋惹的祸？将她们两人吓得一惊一乍的。”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扭头剜了他一眼，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话，大大的实话，“绿兰你先起来，我们要聊一聊。”
    “是。”绿兰依言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等着和楚伊人“聊一聊”。
    这样，楚伊人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沉默了半天，才有些别扭地开口，“好吧，上次算我不对。”
    “不对就不对，哪里有算跟不算的？”秦彧拿她以前的话来堵她，让她一阵心塞，总觉得这样的画风转得太快，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好，上次是我错了。”楚伊人瞪了他一眼，又十分柔和地看着绿兰和成蝶，“是我乱吃醋，吓着你们了。”
    “不，是奴婢不好。”两人连忙应着。
    “别跟我争了。”楚伊人没好气地说道，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什么前因后果也不要在意和追究。不过，我是真的很疑惑，绿兰你进府后就去了碧玉园，照理说跟牧静姝的交集应该不算很多，就算有，应该也不足以让你在乎至此，甚至不必成蝶少一分一毫。”
    说到最后，她还是绕回到这件事上，并不是又多在意，只是好奇一旦形成了，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心里就挠得慌。
    绿兰愣了一下，便也没有任何隐瞒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绿兰六、七岁的时候，家里闹饥荒，全家被迫背井离乡逃亡至牧静姝的家乡。那会儿，一大家子人生路不熟，没有着落，差点就要饿死街头。恰恰那时候，十岁左右的牧静姝跟着父母出来置办年货，直接买了一大包馒头给他们，甚至还央求父母帮他们。
    在牧家的帮助下，绿兰的父亲租到了田地，虽然不能温饱却也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这对牧家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很快就忘记了。可是对于绿兰一家来说，却是时刻铭记在心的大恩德。后来牧家家道中落，牧静姝父母双双病故，牧守安依照遗言带着牧静姝和舜华前往东篱城寻找秦府庇护。绿兰的父母打听到消息后，便让绿兰连忙跟着过去。
    “可是奴婢年纪小，既跟不上马车的速度，也迷失了方向，走了好久问了好多人才走到这里。来到这里后，奴婢想方设法地卖身进秦府，不求能在静姝夫人身边伺候，只希望在她需要的时候，奴婢能尽一分薄力。”绿兰淡淡地说道。
    她说得淡然，但是在她寻来的路上，小小年纪的她便受尽冷言冷语，这也是绿兰性格淡然，心思细腻的原因。
    “可是，在她遭受非议的时候，奴婢却不能帮得到她。甚至，在她蒙冤而亡之后，也不能查出真相，将幕后黑手绳之于法。”说到这里，绿兰平稳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听到这里，秦彧总算知道绿兰为何一直以来都对他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毕竟整个东篱城都在传言是他虐妻杀妻。
    说起来，对于这个传闻，他的这个小妻子是不知道呢？还是完全不在意呢？
    “原来如此。”楚伊人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感念牧静姝的善良慈悲，更佩服绿兰的坚韧和感恩，不禁喃喃低语，“这样看来，我简直不能和牧静姝比嘛。”
    “夫人！”绿兰和成蝶同时皱眉，忍不住喊道。
    说好的不在意不追究呢？
    “呵呵，我就是开个玩笑。”楚伊人讪讪地笑道，连忙转移话题，“不过真可惜，这次被舜英反击到一切回到原点了呢。”

 第409章 最后的忠心（2）

    “没有回到原点，至少知道了她这次真的被逼急了。”秦彧淡淡地说道，“她做得越多，露出的破绽便越多。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次知道了她底下有一群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而且擅长用毒，尤其是西域异毒的人。”
    不知为何，楚伊人在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便升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果不其然，秦彧马上接着说道，“在这群人身份未明的时候，你行事要低调，不能离开蒹葭园一步，如果要外出，必须要我陪着。”
    她就知道！
    “这不就等于禁足了吗？做坏事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是我要禁足？要禁足也是禁舜英的足。”楚伊人不爽了，一脸“你偏心”的表情，不满地瞪着秦彧。
    “好，我现在马上让人将她带去地牢禁足。”秦彧不轻不重地应道。
    楚伊人直接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微微噘着嘴说道，“你赢了。”
    “所以？”秦彧挑眉看着她。
    “所以我认命，在你没查出那群人的身份的时候，我哪儿也不去，就像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小鸟一样待在蒹葭园里。可以了吧？”楚伊人无限委屈地说道。
    “可以。”秦彧无视她的不情愿，吩咐绿兰拿了纸墨，“立字为据。”
    立字为据？楚伊人的嘴角抽了抽，却又无可奈何。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伊人再次大步不出蒹葭园，可是跟上次的心情有着天渊之别，因此这一次她没有闲情做别的事，整天没精打采的，做什么都不起劲，每天唯一的乐趣便是在秦彧回来的时候使劲地问他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然而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真心让她觉得抑郁难舒，心情一天不如一天，每天晚上都是撒娇、撒泼双管齐下，却怎么也撼动不了秦彧的铁石心肠，只是稍微退了一步，每天给她带来一些新鲜的玩意儿，甚至还为她请来皮影戏、杂技、戏班，只差没给她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了。
    这下子，秦府炸锅了，所有人对蒹葭园的人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暗暗都在托关系想要进去看看，可惜秦彧为了保护楚伊人，对于进出蒹葭园的人都排查得十分严密，那些人到了最后也只能“望园兴叹”。
    秦彧的这些举动，除了是不舍楚伊人被禁足之外，更多的是希望刺激舜英，希望她再次忍不住出手。
    可是首先被刺激到的人，竟然是秦老夫人。
    “你说什么？今天又请了戏班进来？”秦老夫人坐在碧玉园的主座上，脸色十分难看地开口，她狠狠地捏着手中的佛珠。
    “是啊！夫人好像对上次的戏班不是很满意，老爷这次特意从外地请来的。”春娘垂着头狠狠地说道，她爱听戏，特意托了几次关系想要进去却都被拒绝了，为了发泄私愤，故意又说道，“蒹葭园的人现在好不得意呢，还说什么不能让别的人进去看呢。老夫人，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这样下去，蒹葭园是要凌驾于所有园子之上了。就算是英姨娘，当年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啊！”
    她这一番话，成功让秦老夫人的心更加添堵。
    “是吗？蒹葭园的人真的说了不让别的人进去看吗？”秦老夫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可不是嘛。老奴听得仔仔细细，他们真的是这样说的，还说这是夫人亲自吩咐的。说什么就算是老夫人亲自过来了，也要问过她才行。”春娘颠倒是非，加油添醋地回道，眼里闪着狠毒。
    秦老夫人一掌拍在桌上，狠狠地说道，“哼！小小一个宜桃夭，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我现在就要过去，看看她们是不是有这个胆子来拦我！春娘，准备一下，带上园子的人，我们过去蒹葭园听戏。”
    “是！”春娘喜出望外地应道，连忙吩咐下去，没有发现一抹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
    而此刻的蒹葭园里，楚伊人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的戏班子在如火如荼地表演着《花木兰》。
    客观来说，他们表演得很好，只是自己实在没有心情去看，完全无视身边以及身后众人热烈的叫好声和掌声，一颗心早已飞出高墙之外。
    也不知道渺渺的伤好了没有？真的好想去看看啊。
    “夫人，老夫人来了。”成蝶凑近她身边，轻声说道。
    “嗯？”楚伊人回过神，四周看了一下，“没有呀。”
    这儿哪里有秦老夫人的身影嘛。
    “她在门口。”
    “为什么不进来？难道要我出去迎接吗？”楚伊人的眼睛腾地亮堂起来，“好，我们马上出去。”
    说着，她整个人跳了起来径直往门口走去。
    现在只要能让她走出蒹葭园大门一步，她就觉得好满足了。
    成蝶看着，不禁摇了摇头，连忙跟了过去，假如不是听到春娘对绿兰的多番辱骂，她实在不想跑来惊动楚伊人啊。
    楚伊人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口，还没看到人却听到春娘那尖酸刻薄的声音，“你这个贱丫头，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孤苦无依的你，让你进了秦府做事，还将你带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待你宽厚，园子里的人对你也是极好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挡在这儿？在碧玉园的时候一副清高的模样，来到这里倒学会人模狗样了。幸好你父母远在乡下，不然看着你这么不知感恩还卑贱的样子，肯定要气死了。不过养出你这样的女儿，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面对这么恶毒的咒骂，绿兰脸色如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淡然地开口说道，“春娘教训得是。只是老爷吩咐过了，不能随便让人进去。”
    “哼，你以为抬出老爷就行了？我告诉你，就算是老爷在这儿，也不敢挡着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春娘是有些心虚的，可是输人不输阵，绝对不能让绿兰给唬过去。
    “春娘说得是。不过此时老爷不在，奴婢不敢做这个主。要不春娘去问问老爷，只要老爷许了，奴婢立刻打开大门恭迎。”绿兰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一副“我就是要抬出老爷来压你”的姿态，也完全没有顾忌秦老夫人。
    闻言，别说春娘了，就算是秦老夫人也恼了。

 第410章 最后的忠心（3）

    “放肆！你知道你在跟什么人说话吗？在我面前也敢如此口出狂言，要是在背后那还了得？看来你在这里倒是越学越坏了！”秦老夫人圆眼一瞪，狠厉地说道，“来人，给我掌嘴。”
    看看，别说宜桃夭了，就连宜桃夭身边的丫环竟然也不将她放在眼里，竟然敢抬出秦彧来压她？这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忍，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这个丫头，她面子何在？威信何在？
    “打不得。”楚伊人清冷的声音传来。
    众人立刻抬眼看过去，正好看到楚伊人一身紫红，风姿卓若地走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只是这笑意没有传到眼睛，让人看了不由得一惊。
    “夫人。”绿兰连忙迎了上来，低声请安。
    “你没事吧？”楚伊人关切地问道。
    “奴婢没事。”绿兰应着，双眸紧紧地看着楚伊人。
    她深知楚伊人护短的性格，生怕她会忍不住又与秦老夫人起冲突。
    楚伊人知道她的担心，朝她眨了眨眼，脸色严峻地看向秦老夫人，“桃夭向奶奶请安。”
    秦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并没有开口说话。
    见状，楚伊人再次深深地福了福身子，更加响亮地说道，“桃夭向奶奶请安。”
    “嗯。”秦老夫人用鼻音应了一声，以示自己听到了。
    楚伊人也不矫情，站直了身子，客气地开口问道，“不知道绿兰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奶奶如此大动肝火，跟她一般见识呢？”
    这话说得，仿佛一切都是秦老夫人自己心眼小非要跟一个丫环计较一样，听得秦老夫人心塞塞的。
    “她对老夫人无礼。”春娘抢先说道。
    “是吗？如何无礼？”楚伊人一副不耻下问，虚心请教的模样，“如果她真的冲撞了奶奶，自然要按家法伺候。”
    她的话，让秦老夫人皱了皱眉，这根本就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秦老夫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春娘抢先说道，“她挡着老夫人的路，说是老爷吩咐的，还说如果想进去就要老奴去问问老爷，只有老爷许了，才能让我们进去。”
    听了她的话，楚伊人一脸恍然，故意拉长声音说道，“原来如此啊！可是，她也没有说错什么啊。确实是夫君吩咐了不能随便让人进来蒹葭园，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夫君甚至还吩咐了不准我踏出蒹葭园一步！所以我啊，这些天一直被她们严密监视着呢。”
    楚伊人的话，让春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明显就是不会处理绿兰的节奏啊。
    “可是她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这样对老夫人说话，按照家法，必须要杖打！”春娘急忙说道。
    “是吗？绿兰到底犯了那条家法？她只是听从夫君的吩咐而已，她好言好语劝说，你们不肯听，无奈之下只能抬出夫君，这也是情非得已，也是救了你们。要知道，如果夫君知道你们硬闯蒹葭园，后果指不定很严重呢。”
    听着她左一句夫君，右一句夫君，秦老夫人和春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受。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对主仆都喜欢抬出秦彧来压人！
    从她们的脸色，楚伊人便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忍不住在心底偷着乐，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省得她们忘了她是真的还有秦彧这个大靠山。
    有靠山不靠，那是傻子行为好吗？
    早被秦彧纵容得没有了“自食其力”骨气的楚伊人，再次笑着开口，“要不我派人去请示夫君，看看他能不能让你们进来？”
    “不用了！”秦老夫人咬着牙说道，甩一甩衣袖，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被闷了这么久的楚伊人难得逮到一个机会可以稍微娱乐一下，实在不愿意就此鸣金收兵。
    “奶奶请留步。”楚伊人连忙喊道，随后脸色一正，“既然刚才春娘提到了家法，有些事我也想顺便处理一下。”
    闻言，秦老夫人停下脚步，却依然背着她，“你是当家主母，想要处理尽管处理便是，用不着跟我说。”
    “奶奶说得是。”楚伊人轻轻一笑，“可是跟奶奶有关系呢，怎么着也要知会一声。”
    “你说什么？”秦老夫人猛地转过身，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桃夭只是想着要整一下府里的风气而已。”楚伊人淡淡地说道，然后一双冷眼直直看向春娘，“春娘，你可知罪？”
    春娘没想到楚伊人会突然点自己的名，一脸呆滞地抬头，“什么？”
    “春娘跪下！”楚伊人猛地厉声喝道。
    在她的威势下，春娘没有多想便依言跪了下来。
    “还有你们，全部跪下！”楚伊人抬眸缓缓扫视秦老夫人带来的所有人，语气严肃，当家主母的威势完全散发出来，霸气侧漏。
    那些丫环面面相觑，陆陆续续地全部跪了下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秦老夫人看着楚伊人当着自己的面，呵斥自己的人跪下，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
    “奶奶，桃夭只是在执行家法而已。”楚伊人看着她，轻笑着回答，可是转眼便狠厉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丫环，“你们可知罪？”
    那些人沉默着，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她们不过是跟着老夫人过来，想要蹭着听戏而已，一直在那里辱骂绿兰的都是春娘而已。
    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极其无辜，就算是春娘，也不觉得自己犯了家法，认为这不过是楚伊人想要提绿兰出气的招数而已。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么想着，春娘嘴边泛起冷笑，嘴上却十分恭敬地说道，“老奴知罪！老奴千不该万不该仗着资历深，想着教教绿兰如何为人奴婢，语气有些不好，惹得旁人以为老奴是在责骂夫人的贴身丫环，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跟老夫人以及众丫环无关，求夫人明察，千万不要迁怒于她们。”
    姜果然是老的辣呀。楚伊人忍不住感叹一声，却直接将话挑明，“听春娘的意思，是认为我这是在恶意报复了？”
    春娘不做声，以沉默来回答。
    “既然如此，我倒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了。”楚伊人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缓缓地开口，“你们刚才有没有向我请安？我刚才明明问奶奶为何大动肝火，是谁抢着回答？”

 第411章 最后的忠心（4）

    楚伊人站定在春娘面前，“更别说，春娘刚才好像还在教我怎么用家法，杖打对么？难道春娘以为我不会用家法吗？”
    “老，老奴不敢。”春娘此刻早已吓破了胆，她没想到楚伊人竟然会抓着这些小细节来攻击她。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楚伊人冷着一张脸，有些森然地说道。
    春娘此刻早就吓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瑟瑟发抖，其他的丫环也是被吓得脸色发白，低着头跪在那里不敢说话。
    秦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人被人这样打压，心里闷着一股气，却因为道理在别人那里而发作不得。
    “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春娘知道如今即使是老夫人也不能救自己，便很识时务地叩头求饶，其他的丫环见了，也齐刷刷地跟着磕头道歉。
    这样的场景，显得楚伊人威势十足。
    “行了吗？”眼看楚伊人并没有让她们停下来的意思，秦老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面子有了，威风也有了，你可以放过她们了吗？”
    闻言，楚伊人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过去，“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从来都没有让她们这样磕头道歉。作为当家主母，理应赏罚分明，今日她们犯了错，岂是磕头道歉就能蒙混过关？”
    “你！”秦老夫人狠狠地瞪着楚伊人，“山水有相逢，做人做事不必太绝了。今日我在这里，断然不能让你动她们一根手指。”
    如果她一整个园子的人都要被处以家法，她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啊？
    “奶奶，明明是您教我，作为当家主母要有威信，要赏罚分明，如今竟有如此为她们开脱。说真的，桃夭脑子不怎么好使，实在不懂得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看着秦老夫人这么咄咄逼人的模样，楚伊人却有了置气的冲动。
    听到她的话，秦老夫人原来紧绷的脸突然就放松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楚伊人，直把楚伊人看到心底发慌。
    就在楚伊人拿不准秦老夫人到底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却见秦老夫人突然走到她身边，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宜府千金脑子不好使的事，我当然早就知道了。不过我看着你，脑子倒好使得很。”
    这句话，让楚伊人猛地一愣，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头皮发麻。
    她猛地后退一步，一脸防备地看着秦老夫人，心中有些犹豫，皱着眉小心地斟酌着词句进行试探，“多谢奶奶赞赏。不过桃夭知道自己的事，脑子不好使就是不好使。”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再不好使，也总比幼童心智来得好。”
    这让楚伊人心中警铃大作！
    听老夫人的语气，难道是知道自己假冒替嫁的事？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这秦老夫人既然说服了秦彧续弦，娶谁不是娶，为什么不让亲侄孙玉念春进门，反而要让名不见经传的宜府高攀？这宜老爷对宜桃夭的保护，她是看在眼里的，外人根本不知道宜桃夭的心性如孩童，可是秦老夫人有可能不知道么？
    这么想着，楚伊人突然觉得，秦老夫人或者从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假冒的，可是她这样一直隐瞒是有何目的？
    看来，又有事要慢慢查了。真是的，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眼前的大麻烦。
    唉，早知道就不要闹了。楚伊人默默在心中哀叹一句，可是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奶奶，您别动气。我这不是被禁足太久了，闲得慌才跟她们开个玩笑而已嘛。我怎么可能对奶奶的人动家法呢？”
    说着，她示意那些跪着的丫环全部都起来，更招呼秦老夫人进去一同看戏。
    本来，秦老夫人是想有骨气一点，不赏楚伊人这个面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这样冲进来，受了气受了侮辱不说，竟然连戏都看不上听不到，心中不由得就有些郁闷和挣扎。
    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楚伊人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奶奶，进去看吧。今天她们演的事《花木兰》，英姿飒飒，让人看着好喜欢呢。”
    看着她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一直默不作声的绿兰和成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们没记错的话，刚才是谁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完全无视戏班子的存在？
    不过她们也没打算拆她的台，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吐一下槽而已。
    “绿兰，成蝶，你们安排好其他人进来看戏吧。”楚伊人说着，便挽着秦老夫人走了进去。
    “是。”绿兰和成蝶应着，可是私底下却偷偷交换个眼神，趁着别人不注意，绿兰掩护着成蝶迅速离开去找秦彧。
    她们都是亲眼看到风渺渺等人的中毒和受伤惨状，心中明白这次的对手十分凶狠，事情也十分棘手，否则老爷不会无视夫人的委屈将她禁足。如今既然是夫人亲自让这些人进去，她们也不便说些什么，唯有马上通知秦彧回来。
    “春娘，请。”绿兰怕春娘那双利眼看出什么端倪，特意上前亲自邀请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哼，老奴怎担得起绿兰姑娘的这一声‘请’啊？”楚伊人不在，春娘便又刻薄起来。
    向来淡然的绿兰也不跟她置气，“春娘再不进去，只怕会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了。”
    “你！”春娘十分恼怒，却不得不承认被她抓住了弱点，冷哼一声便昂首走近了蒹葭园。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走了进去。
    绿兰在后面看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不过她刚才粗略扫视了一下，基本都是碧玉园的人，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人。应该是自己多虑了而已吧。
    想是这样想，可是绿兰却是丝毫不敢放松，进去之后一直紧紧地跟在楚伊人身边，就算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也能马上反应过来。
    “绿兰，再去泡一壶好茶，备一些点心过来。”楚伊人淡淡地吩咐道，心底做好了要慢慢套秦老夫人话的打算。
    绿兰应了一声，便吩咐身边的小丫环下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几个小丫环端着茶点走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脸上竟有一层可疑的细汗。

 第412章 最后的忠心（5）

    “老夫人，您的茶。”她们先把秦老夫人的茶奉上。
    秦老夫人看戏正看得入了神，随意挥了挥手便算应着。
    “夫人，您的茶。”小丫环把楚伊人专用的碧玉茶杯递了过去。
    “谢谢。”楚伊人应着，双手接了过来吹了吹，递到唇边就要喝下去。
    就在此时，身边的秦老夫人以及周围的人突然大声喝了一声“好”，如雷的声音吓得楚伊人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
    随着碧玉茶杯清脆的破碎声，随即微微响起“撕啦”的声音，楚伊人低头一看，倒在地上的茶水竟然泛着白泡！
    有毒？楚伊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青白。
    与此同时，绿兰也看到了，第一时间便是将楚伊人拉到自己身后，一双冷然的黑眸直直看着那几个小丫环，“说，为什么下毒？”
    早在楚伊人摔掉茶杯的时候，戏台上的人、看戏的人全部都停了下来往这边看，浑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竟然听到绿兰这样说，一个个都被吓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几个小丫环更是立刻跪了下来，对着楚伊人不断地磕头，“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求夫人明察。”
    “来人，立刻关上大门，并守着不让任何人出去。”绿兰没理会她们的求饶，立刻吩咐道。
    看门的人还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到绿兰大喝一声“快”，才傻傻地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守着。
    “老夫人，失礼了。”绿兰说着，上前一步拿过秦老夫人的茶倒了一点在地上，却没有发现异常。
    皱了皱眉，绿兰马上又试了试茶壶里的茶，依然没有发现异常。
    所以说，只有夫人这一杯茶有毒吗？
    “说！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绿兰森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环，恨不得上前暴揍一顿。
    “真的不关奴婢的事！”那些小丫环整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抬起脸来。”楚伊人此刻回过神，淡淡地说道。
    闻言，小丫环全部抬起头，一张张稚嫩的脸颊上挂满了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尽管很少时候在蒹葭园，可是托这段时间禁足的福，楚伊人现在总算能认得全园子里的人。
    这几个小丫环看着并不面生，她记得她们是负责茶水点心的，一向乖巧伶俐，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收买了下毒的人。
    “我问你们，这些茶点有没有让其他人碰过？”楚伊人皱眉轻问。
    她的问题，让这些小丫环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着回答，说得不清不楚的。
    见状，楚伊人便直接指着中间那个小丫环说道，“你说。”
    那个小丫环抿了抿唇，连忙摇头说道，“没有！这些茶都是奴婢们亲自泡的，点心是小厨房一早便准备好的。从茶果房过来的路上，奴婢们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也没有将这些茶点假手他人。夫人，奴婢们真的是冤枉的！求夫人一定要还奴婢们一个清白！”
    说着，她狠狠地朝楚伊人叩了一个响头。
    “求夫人还奴婢们一个清白！”那些小丫环也争相说道。
    “那刚才是谁负责泡茶的？又是谁负责端茶、倒茶的？”楚伊人直接问出重点。
    可是她的问题却让这些小丫环一下子变得沉默了，面面相觑。
    她们知道，谁端了茶过来，谁倒了茶，都是有嫌疑的。
    突然，一种可怕的感觉迅速划过她们的心田。
    “怎么了？”一直紧紧盯着她们表情的楚伊人察觉到不对劲，直接开口问道。
    还是中间那个小丫环，突然叩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说道，“夫人，对不起！是奴婢端茶倒茶的！”
    “是你？”听到她的话，绿兰的声音降到冰点，假如不是楚伊人拦着，她都要冲上去狠狠踹小丫环一脚了。
    “不不不，不是奴婢。”那个小丫环明显被吓坏了，话也说不清楚似的，“是那个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她突然冲进来茶果房说，说，说……”
    说到这里，小丫环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说！”楚伊人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此时见这个丫环前言不对后语，到了关键的地方竟然还一直憋着说不出来，情急之下便很有威势地喝了一声。
    那个小丫环直接被吓哭，呜呜地哭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旁边看着比较性急的小丫环见了，忍不住抢着开口说道，“回夫人，奴婢们在准备茶点的时候，一个姐妹冲了进来，说她是老夫人的人，还说老夫人急着要喝茶，让奴婢们的动作快点！奴婢们被催得慌了，便直接让她进来帮忙了。”
    听到她的话，春娘马上坐不住了，连忙尖着声音吼道，“胡说八道！老夫人一直在这边看戏，从来没有吩咐过人去催你们！你们别想着这样说，就能将过错推到老夫人这里！谋害主子一条罪就够你们受了，难道你们还想加一条污蔑主子的罪吗？真是恶毒的丫头！”
    “奴婢没有！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没有谋害主子，也没有污蔑主子！那个人说的话，奴婢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性急的小丫环被春娘左一句谋害主子，右一句污蔑主子的话给吓得眼泪唰唰直往下掉，连忙澄清，还不忘催促其他的小丫环快些开口，“你们倒是快说话呀！”
    “哼，都是有嫌疑的人，谁说了都不算。”春娘冷冷了呸了一声，“有本事你把那个人指认出来！”
    春娘的话，直接将小丫环噎得无话可说，她们由此自终都没有认真看过那个人脸，而且早在她们端着茶点走出茶果房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她们没在意，因此在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多，才会说完全没有假手他人。却不曾想，别人或许早在泡茶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手脚。
    楚伊人一直冷眼观察着，那些小丫环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可是自己一直坐在秦老夫人身边，确实没有让人去催着快些上茶。
    这么一来，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便显得格外可疑了。
    “好了，这样争下去也没个意义。不过既然她们这样说了，那就必须委屈一下奶奶的人了。”楚伊人看着秦老夫人，缓缓地说道，“还望奶奶谅解。”

 第413章 最后的忠心（6）

    秦老夫人也知道此事非比寻常，更何况如果不查清楚的话，不仅是她的人，甚至是她自己也会一直遭受质疑。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是她手下的人做了这么没脑子的事，她也不可能为了包庇那人而让自己惹上一身腥。
    面子事大，可是性命更重要，为了这件事而彻底得罪秦彧，那怎么算都不划算。
    可是就在她准备点头答应的时候，一个想法却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这一切会不会是楚伊人的苦肉计？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犹豫了。
    “奶奶，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楚伊人看出秦老夫人的犹豫，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
    秦老夫人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我只是在想到底是何人怎么狠毒，既对你下毒，又想将这件事赖到我头上。这简直是一石二鸟之计！府里到底是什么人，既容不下你，也看不过我呢？”
    姜果然是老得辣，竟然就这样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十分隐晦地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引向舜英那边。
    楚伊人很聪明地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在没有证据之前，再怎么想也只是瞎想而已。倒是奶奶是否愿意委屈一下手下的人，好让桃夭能将事情真相查出来。”
    “愿意，你要怎么查尽管去查，一切按照你说的去办。”秦老夫人立定主意要将自己彻底独立于这件麻烦事之外。
    “谢谢奶奶。”楚伊人说着，轻声吩咐绿兰，“马上让人将碧玉园的人带下去，让这几个丫环好好辨认，记得，不仅要认容貌，还要认声音。对了，从这里到茶果房的路上，派人严密看守，不能出一点差错，尤其是茶果房，禁止任何人进去。”
    那个可疑的人在茶果房待的时间最长，留下任何证据的可能性越大，那么多人同时进去，只怕到时候将所有证据都给毁了。
    “是！”绿兰点了点头，招手喊来几个信得过的人安排下去。
    人一下子就走了一大半，只余秦老夫人、楚伊人、春娘、绿兰以及一些蒹葭园的人还站在那里，戏台上的戏班子傻眼地看着，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在受到秦府邀请的时候，他们满心惊动，只想着要是表现好了，便能成为秦府的常客，在秦府唱一次，足够他们在外面奔波劳碌几个月的了。可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出这样的结果——竟然有人趁着看戏的机会，对秦府当家主母下毒！
    这可真是不要命啊！要是让秦老爷知道，那可不得了啊！
    他们正这么想着，突然看见一抹藏青色的身影闪了一下，直接从墙外跃了进来。
    还没回过神，便看那个身影直接抱着秦夫人，“娘子，你还好吧？”
    他的声音有些着急，却依然十分清冷，让戏台上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传闻秦老爷冷若修罗，如今看来，真的没有言过其实啊。
    “我没事。”见到秦彧，楚伊人一直伪装的坚强正慢慢瓦解，眼睛有些酸涩，假如不是顾虑到秦老夫人以及戏班子都在场的关系，她肯定要狠狠地哭出来！
    她这次离死亡真的很近！如果没有那一声叫好将她吓得拿不稳杯子，此刻她或许早已断了气。
    秦彧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和委屈，又将她抱紧了几分，“没事就好。”
    绿兰和蒹葭园的人早已对他们这么旁若无人大秀恩爱的行为免疫了，秦老夫人和春娘也时有耳闻，所见不多，戏班子的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个都瞪大双眼看着。
    这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夫妻也不能这么抱在一起吧？成何体统啊？不过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那个看起一脸威严和难伺候的老夫人，只是脸色难看了几分，有些愤然地扭向一边，并没有说些什么。
    秦彧察觉到他们这边过于炽热的视线，朝着他们投去冷冷的一瞥，吓得那些人很没有骨气地一个个“扑通”跪在地上，每个人都在担心秦老爷是不是打算要将账算在他们头上。
    楚伊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从秦彧怀中抬起头看过去，“今天多亏了他们表演得精彩，让大家看得尽兴喝彩，吓得我将茶杯掉在地上，不然如今我可能早已成了茶下冤魂。”
    “绿兰，重赏。”秦彧的脸色和声音虽然依然没什么感情，可是一句“重赏”却让戏班子的人都兴奋莫名，不只是因为“重赏”，更因为重赏后面的谢意。
    “是！”直到此刻，绿兰才赶离开楚伊人身边，径直往小库房走去，好将戏班子打发离开。
    秦老夫人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她想知道自己在这里站多久，她的孙子才会发现她的存在。
    然而事实证明，秦彧一颗心都在楚伊人身上，根本就没有发现秦老夫人和春娘这两个大活人。
    “娘子，剩下的事交给常青吧。你受了惊吓，先去喝一杯静心茶定定惊。”说着，秦彧揽着楚伊人便想离开。
    “夫君。”楚伊人扯着他的衣袖，朝他使眼色，让他快些注意到旁边的秦老夫人。
    然而，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抽筋了，秦彧却还只是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甚至开口调侃，“怎么突然朝我猛抛媚眼？”
    闻言，楚伊人懒得跟他拿乔，狠狠地翻了一下白眼，扭头看向脸色越发凝重的秦老夫人，“奶奶，这儿风大，要不我们先去大厅暖和一下吧。”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那亲亲夫君应该能注意到了吧？楚伊人有些安慰，如今秦老夫人可能知道她的秘密呢，虽不至于讨好，但是能不开战还是不要随便开战为好。
    她相信，以秦彧的性格，假如知道了自己一直在故意欺瞒他这件事，他一定会生气的！恢复以前那样对待她，不，可能会更狠才对。这么想着，楚伊人的小心肝就跳得飞快，抓着他衣袖的双手忍不住用力。
    果然不出意料，秦彧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奶奶怎么来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这让楚伊人心中觉得不妥，还没来得及圆场呢，他秦大爷果然又十分作死地开口说道，“我不是说了不能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吗？”
    ……楚伊人一阵无语。

 第414章 最后的忠心（7）

    闲杂人等，闲杂人等，闲杂人等……
    楚伊人不断地在心中默念着，甚至不敢正眼看向秦老夫人，生怕她用眼神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是我听说奶奶素来喜欢听戏，特意让人去邀请奶奶过来的。”楚伊人连忙开口说道，试图化解一丝丝的尴尬。
    只是她的话，显然没有让秦老夫人早已铁青的脸变得缓和一点，反而更多了几分愤恨。
    其实，秦彧根本就是听到秦老夫人强闯蒹葭园的事才赶回来的，只是没有想到才到了门口便听到门内的看门人说楚伊人被下毒了，一时情急便等不及那人将门打开，直接用轻功从墙外跃了进来。
    在确定了楚伊人并没有大碍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忍不住便故意拿秦老夫人来开涮，给她那颗老了也不安分的心添添赌。
    见状，春娘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秦彧抢先一步看向她，以无比冷冽的声音说道，“什么时候，春娘见了我都不会行礼了？”
    春娘心中一惊，连忙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大的跪拜之礼，“春娘向老爷请安，祝老爷万福金安。”
    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啊！楚伊人看着，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才被自己狠狠地吓唬了，转头竟然又忘了向秦彧行礼，不是人太蠢便是一直以来太过目中无人，骄横惯了。
    春娘趴在那里，一直在等着秦彧发话，不敢随意起来。
    可是等来等去，却怎么也等不来他说一句话，忍不住便稍稍抬头看过去，发现秦彧一直在盯着自己，吓得她马上又垂下了头，浑身颤抖着。
    “彧儿。”秦老夫人一天之内连续被这样打脸，心中实在难受，忍不住想要开口求情，却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老夫人金安。”匆匆而来的常青一看到秦老夫人，连忙停下脚步请安，随即看向秦彧和楚伊人，“爷，夫人，我已经带人仔细勘察过茶果房了，泡茶用的水、茶叶以及茶具通通都让人保护着，回头会让专人过来看一看。”
    这个所谓的专人，当仁不让便是华晓春了，只是当着秦老夫人的面，常青说得隐晦。
    “那还有没有别的发现？”秦彧此刻就更加没有心情去理会还跪在地上的春娘了，直接开口询问。
    “有！”常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丝绢手帕，“这是在泡茶桌下发现的。”
    秦彧看着那条手帕，觉得有些眼熟，可是还没想得深入，便听到刚刚赶回来的成蝶一声惊呼，“天啊，这手帕！”
    所有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她，楚伊人皱眉看着她，“你知道这手帕？”
    “知道。”说着，成蝶竟然拿出了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手帕。
    “原来是你！你说，你为什么要污蔑我？”秦老夫人第一个发飙，狠厉地瞪着成蝶，恨不得上前将她给撕个粉碎。
    她的话除了说明她只关系自己以外，更是凸显了她那少得可怜的智商。
    “奶奶，这种手帕何其多？况且在那里见到却不代表那是下毒之人留下的。”楚伊人想也没想地办成蝶说话。
    “不。”出乎意料的，常青竟然出言反驳了楚伊人，“夫人，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手帕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残留，我估计这就是那些毒粉。当然这需要验过才知道。”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一番话是在害成蝶吗？
    楚伊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看到常青接过成蝶的手帕仔细研究一番，再次抬头对着众人说道，“无论从质地、还是花纹，都可以看出这两条手帕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楚伊人无语，狠狠地翻了翻白眼，他敢不敢不要在秦老夫人面前这样说？有什么问题能不能私底下慢慢查？
    “果然啊！果然啊！”秦老夫人脸色一凛，颤抖着手指向成蝶，“你这个歹毒的丫头，既想谋害当家主母，又想污蔑陷害我。你说，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奴婢没有！”成蝶没有一丝慌乱，十分淡定地说道。
    “铁证面前，你竟然还敢狡辩！是不是非得让我用刑才说实话？”秦老夫人怒气攻心，一张老脸涨得紫红紫红的，让楚伊人看着忍不住有些担心她会不会一时缓不过气。
    “不是她。”秦彧淡淡地说道。
    先别说那人下毒的时候，成蝶正和他们往回赶，单单就是那块手帕，就可以证明不是成蝶下毒了。
    “彧儿，你不能一直被蒙蔽了双眼啊！我知道这个丫头就是舜华，你爱屋及乌，因为静姝的关系不忍她受到怀疑，可是如今这个丫头的所作所为不但让你的妻子差点受到伤害，还存心想要污蔑我。铁证面前，你想要如何为她开脱？”秦老夫人愤愤不平地说道，一脸恨铁不成钢。
    “奶奶，成蝶不会这样做的。”楚伊人皱眉，忍不住开口说道。
    “怎么不会？她就是舜华啊，在场的人除了你，哪个人不知道舜华为了静姝，什么都做得出来，就算让她为此付出生命也是可以的。如今她失踪归来，说是没了记忆，可是这事谁能说个准？说不定她看到彧儿待你好，暗自替静姝觉得委屈。其实一切都是她在搞鬼！”秦老夫人语速极快地说着。
    然后脑子突然出现了之前的忧虑，“还是说，这是你们来的一出苦肉计，为的是要让我背上毒杀当家主母的罪行？”
    什么？楚伊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样的脑洞是不是大得有些夸张了？
    看见楚伊人没说话，秦老夫人便更加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推测，“你们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卑鄙了！”
    此时，常青缓缓举起手，“其实，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闻言，楚伊人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假如不是他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地乱说话，情况至于这么糟糕吗？
    常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摇了摇头便马上振作起来，缓慢且肯定地说道，“这两块手帕虽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可是主人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的，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呢？”楚伊人恼了，直接喝道。
    可恶，也不看看现在是个怎么样的形势，还敢在一边吊胃口。

 第415章 最后的忠心（8）

    常青有些郁闷，他也想一口气全部说完啊，可是秦老夫人突然就打断他的话，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对于他那一脸抑郁难舒，楚伊人选择了直接无视，反正是他害得成蝶被秦老夫人怀疑的，甚至还被骂得那么难听。
    常青向来知轻重，更何况这件事关系到成蝶，他自然不会怠慢，心中的郁闷很快便消失了。
    “这两条手帕无论是质地还是上面的刺绣都是一模一样的，明显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不过，”常青顿了顿，拿过成蝶手中的手帕举起来，“这一条手帕上绣着两个字——舜华。”
    说着，他把手帕还给成蝶，再次小心翼翼地举起在茶果房找到的手帕，“而这一条手帕上，则是绣着别人的名字。”
    即使他没有说出手帕上的那个名字，但是众人心知肚明。
    手帕上都绣着木槿花，一个绣着“舜华”，另一个必然绣着“舜英”了。
    “绣着谁的名字？”虽然明知道答案，可是楚伊人还是要问个清楚，她需要确切的答案。
    常青缓缓将那条毒手帕展开，角落的位置上，赫然绣着“舜英”的两个字。
    “回夫人，这条手帕上绣着英姨娘的闺名。”
    心中知道是一回事，可是眼睛看到，耳朵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果然是她！可真是歹毒啊！我就知道，她肯定是想着趁这个机会向你下毒，既能毒害你，又能陷害我，从此她在秦府可算是一人独大了。”秦老夫人咬着牙说道，一点儿惊讶也没有。
    听着她的话，楚伊人总算知道秦老夫人这次是真的气疯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斤斤计较的话，再傻的人听了都感觉得到她对于秦府内部的权势是多么地看重了。
    楚伊人很聪明地没有做任何表态，她虽然是当家主母，可是在这里，既有忿忿不平的秦老夫人，也有赏罚分明的秦彧，要怎么追究还真的轮不到她。
    当然，她也乐得做这么一个不管事，只需要偶尔出来耍耍威风的当家主母。
    看到楚伊人没有表态，秦老夫人直接看向秦彧，“彧儿，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绝对不能轻易饶过她。”
    “那是自然。”秦彧轻轻淡淡地应着，低头看向楚伊人，心中很疑惑她此刻为什么那么冷静，“娘子，你作为当家主母兼受害者，有何想法？”
    “一切但凭夫君做主。”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一旁的秦老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为免走漏消息让她有所准备，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过去质问她比较妥当。”
    她都懒得问他们意见了。
    楚伊人听着，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上次就是因为这样而错失了机会，这次断然不能再这样浪费这个几乎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机会了。
    “奶奶说的是。我看我们马上去木槿园找舜英当面对质一下，也好排除她的嫌疑。”楚伊人说着，抬头看向秦彧，“夫君觉得如何？”
    “你喜欢就好。”按照秦彧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准备将舜英绑到地牢严刑拷问的，只是他知道楚伊人并不希望看到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便十分不舍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在此时，那几个丫环也认完了人回来了，只一眼就知道她们没有认出人来。
    “夫人对不起，奴婢们真的没有留意那个人的容貌。”之前那个有些急躁的小丫环抢先说道，“声音的话，因为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故意变声，实在不好分辨。”
    “辛苦了，谢谢你们。”楚伊人一反刚才的急切，十分有礼且体贴地说道。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慈眉善目”竟然会吓得那些本来还算镇定的丫环忽然就跟约好似的双脚发软，直接跪在地上，“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见状，楚伊人不由得睁大眼睛地等着她们。
    她是在跟她们道谢啊，她们这样的反应会不会太不正常了。
    “命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现在跟着去木槿园继续认人。”秦彧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语气不重，也没有任何的威胁恫吓，却让那些丫环感觉十分恐怖，比夫人恐怖不止千百倍那么简单。
    因为这件事，春娘总算躲过一劫了，并没有被秦彧继续揪着不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蒹葭园朝木槿园走去，路上不明真相的家仆丫环看着，个个都在心里犯嘀咕，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怎么突然就从蒹葭园演到木槿园了？
    当他们来到木槿园的时候，木槿园的看门人被这些人的表情和气势给吓懵了，完全不知道反应，只是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看着，生生挡住了进去木槿园的路。
    秦老夫人本来就忍着一肚子的气，如今看到这个不知礼节的家伙，只觉得自己被怠慢了，狠厉地喝道，“傻了是不是？赶紧让开！”
    让开？看门人空白的脑袋里只有这两个字，连忙往旁边让开一条路。
    秦老夫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便率先走了进去。
    秦彧和楚伊人紧接着跟了上去，在经过那个看门人的时候，楚伊人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说你这样不通报就让人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看门人眨了眨，瞬间回过神，脸色青白。这岂止是不太好，根本是很不好，极度不好才对啊！
    然而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做？难道是拦着他们不让进吗？拦着老夫人、老爷和夫人，不让他们进去姨娘的地方？傻了才会这么做！
    因为看门人没有及时通报，等舜英收到消息的时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是匆匆赶了过来。
    “舜英见过老夫人、夫君、夫人。”舜英朝他们福了福身子行礼。
    虽然很急很赶，可是舜英此刻看起来也还算从容淡定，大方得体。
    “哼，受不起。”秦老夫人坐在主座上，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问道，“我问你，你为何要对桃夭下毒，还企图嫁祸于我？”
    听到她的问题，楚伊人忍不住狠狠地翻了翻白眼。
    这个人是有多蠢才会这样质问啊？
    好吧，又白白浪费一个机会了。
    “舜英愚钝，请老夫人明示。”舜英一脸茫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蹙娥眉轻轻问道。

 第416章 最后的忠心（9）

    看吧，她就知道会这样！楚伊人心中涌起淡淡的忧伤。
    然而秦老夫人没有丝毫觉得不妥，“明示？你自己做了什么，心知肚明！”
    闻言，舜英缓缓看着他们，十分卑微地开口说道，“舜英真的不知道奶奶在说什么！舜英从未对夫人起过加害之心，也不会污蔑陷害奶奶！如果舜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或者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舜英愿意改正。”
    看她死活不承认，秦老夫人的脸色生生被她气得发白，刚想继续发话，却被楚伊人猛地拉住了胳膊，“奶奶，让我来吧。”
    照这样的节奏下去，秦老夫人迟早要被舜英牵着鼻子走，到时候查不出真相不说，到了最后说不定还会演变成他们联手欺负舜英的局面——至少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是这样。
    秦老夫人气呼呼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闷闷地坐在一边，闭上眼拨弄着手中的玉佛珠。
    楚伊人见状，知道秦老夫人这是答应让她来问了。
    “舜英，我问你，你手上是不是有一条牧静姝亲自给你做的手帕，上面绣着木槿花和你的名字？”楚伊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舜英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半天没有回答。
    楚伊人也不急，就这样坐在那里等着，也不敢喝木槿园丫环递上来的茶水。
    过了半晌，舜英才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
    “那条手帕如今何在？”楚伊人立刻又问道。
    “不见了。”这次，舜英回答的速度很快，完全不用思考。
    “何时不见？在哪里不见？”楚伊人的反应也很快，微微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不知道，待发现的时候，早已不见了。”
    “你之前都是放在什么地方？”
    “贴身带着。”
    “你会用那条手帕吗？”
    “不会，一直都好好收着。”
    “为什么不用？”
    “因为那是小姐亲手做的。”
    两人的对话速度很快，心思转得也很快，谁也没有输给谁，只是说到这里，舜英突然顿了一下，突然无比感伤地开口，“那一年，小姐亲自做了这两条手帕，我一条，舜华一条。可是我们都不舍得用，为此，小姐没少笑骂我们。自从小姐去世以后，这条手帕便成了是我的念想。”
    说着舜英抬眸直直看向成蝶，眼里闪着泪光，“我相信，对于舜华来说，这样的心情很容易理解。”
    成蝶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眼眸里闪着让人心寒的鄙视。
    这样的心情却是很容易理解，只是她不相信舜英会有这样的心情。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丢了呢？甚至连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丢的都不知道？
    明显就是想要利用牧静姝来争取让秦彧心软！
    这么想着，成蝶的脸色更加清冷了几分，眼神里的鄙视直接变成了厌恶。
    又是这样的目光！看着成蝶的颜色，舜英心塞得很，脸上不自觉地浮起受伤的神色。
    楚伊人敏感地察觉到两个人的短暂交流，立刻开声打断，“总的来说，舜英你曾经有过这样一条手帕，一直视若珍宝，却突然不见了，甚至连在何时何地不见了都不知道，是么？”
    听到她的总结，舜英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也不知道是应“是”还是应“不是”。应了“是”吧，相当于变相承认自己心口不一，口里说着把那手帕当成重要的念想，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说“不是”吧，她说的却还真的是事实，那条手帕如今确实不在自己手上了。
    “你不说话是代表什么意思呢？”楚伊人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夫人的理解能力和归纳能力十分强。”舜英淡淡地说道，“夫人说的都对，我确实太过不小心，丢了手帕而不自知。”
    “舜英，我问你，你手上是不是有一条牧静姝亲自给你做的手帕，上面绣着木槿花和你的名字？”楚伊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舜英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半天没有回答。
    楚伊人也不急，就这样坐在那里等着，也不敢喝木槿园丫环递上来的茶水。
    过了半晌，舜英才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
    “不会，一直都好好收着。”
    “因为那是小姐亲手做的。”
    两人的对话速度很快，心思转得也很快，谁也没有输给谁，只是说到这里，舜英突然顿了一下，突然无比感伤地开口，“那一年，小姐亲自做了这两条手帕，我一条，舜华一条。可是我们都不舍得用，为此，小姐没少笑骂我们。自从小姐去世以后，这条手帕便成了是我的念想。”
    说着舜英抬眸直直看向成蝶，眼里闪着泪光，“我相信，对于舜华来说，这样的心情很容易理解。”
    成蝶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眼眸里闪着让人心寒的鄙视。
    这样的心情却是很容易理解，只是她不相信舜英会有这样的心情。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丢了呢？甚至连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丢的都不知道？
    明显就是想要利用牧静姝来争取让秦彧心软！
    这么想着，成蝶的脸色更加清冷了几分，眼神里的鄙视直接变成了厌恶。
    又是这样的目光！看着成蝶的颜色，舜英心塞得很，脸上不自觉地浮起受伤的神色。
    楚伊人敏感地察觉到两个人的短暂交流，立刻开声打断，“总的来说，舜英你曾经有过这样一条手帕，一直视若珍宝，却突然不见了，甚至连在何时何地不见了都不知道，是么？”
    听到她的总结，舜英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也不知道是应“是”还是应“不是”。应了“是”吧，相当于变相承认自己心口不一，口里说着把那手帕当成重要的念想，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说“不是”吧，她说的却还真的是事实，那条手帕如今确实不在自己手上了。
    “你不说话是代表什么意思呢？”楚伊人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夫人的理解能力和归纳能力十分强。”舜英淡淡地说道，“夫人说的都对，我确实太过不小心，丢了手帕而不自知。”

 第417章 最后的忠心（10）

    秦彧没有理会她，只是用眼神示意常青将人带走。
    “夫君，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条手帕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找不到了。！”舜英跪着往秦彧走了几步，一脸哀伤。
    “带走。”秦彧看着常青冷冷地说道。
    他不能任由她继续这样下去，一次两次是侥幸，但天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侥幸，他越来越不能承受失去楚伊人的风险了。
    突然之间，他觉得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楚伊人了，牧静姝固然重要，但是逝者已逝，如果为了查清她死亡的真相而要他失去眼前的这一个，那是很划不来的事。
    他的商人气质早已深入骨髓，所以他拒绝做这种亏本的事。
    站在他旁边的楚伊人看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猛地发现秦彧的脸色尽管还是一如以往的面无表情，可是她分明感觉得到他的暴怒。
    他的暴怒，竟让她隐隐感觉到很窝心。
    她甚至在想，要不就这样吧，把一切都交给他，自己什么都不管。
    不过这种想法眨眼便消失了。她并不是这种将麻烦事情全部扔给身边的人，更不是完全没有能力自保的人，尤其是小五的悲剧完全是由她引起的，她不亲自将真凶揪出来，她对不起小五。
    这么想着，她悄悄扯了扯秦彧的衣袖。
    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会跟秦彧唱对台，只能暗暗地提醒他。
    然而，秦彧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一脸冷漠地看着常青上前要把舜英揪走。
    见状，楚伊人有些急了，刚想有进一步的动作，却看到舜英一把将常青甩开，猛地扑到桌边拿起一把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夫君，我是清白的，假如你不相信我，真的认为我蛇蝎心肠地对夫人下毒，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九泉之下，自有小姐会相信我。”
    说着，她稍微一用力，纤细白皙的脖子便出现了一个血口子。
    说时迟那时快，秦彧身影闪了一下，快速上前，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夺下她手中的水果刀。
    “夫君……”舜英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彧，眼泛泪光。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靠近她，即使只是为了夺过她手中的水果刀，但已经足够让她心动许久了。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感受他的温度，便被他一下推到常青那里，“带下去。”
    乍然离开他怀抱的一瞬间，舜英便感觉自己的心痛了一下，当听到他还是这么无情地想要将自己关进地牢，那颗早已碎了又补了好多次的心再次碎成了渣渣。
    三年，她默默地守着他三年，可是他终究还是狠得下心啊。
    “放开，我自己会走。”舜英冷冷地对常青说道，然后看向秦彧，哀怨悱恻地说道，“夫君，我最后再说一次，我真的没有对夫人下毒，更没有污蔑奶奶。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在地牢等着你还我清白的那一天。”
    楚伊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舜英这一招以退为进叹为观止。
    想不到舜英竟然这么了解秦彧，知道他面冷心热，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自刎而不管不顾。
    楚伊人看着秦彧，此刻他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带下去。”秦彧冷冷地开口，还是那一千零一句的话，多一个字也没有，让舜英忍不住在心头苦笑一声。
    就在她死心准备跟着常青去地牢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不可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若珠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脸憔悴却面露坚定，她径直跑到舜英面前，急切地开口询问，“英姨娘，您还好吗？”
    舜英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跑出来了？”
    自从上次将她关紧闭之后就没有放她出来了，这会儿怎么擅自跑出来了？而且还恰好是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念头快速闪过她的脑海。
    若珠没有回答她的话，在确定她没有大碍之后，便转身狠狠地瞪了楚伊人一眼，然后看向秦彧，深呼吸一口气，径直走到秦彧面前跪了下来，“老爷，您不可以冤枉了英姨娘，不可以将她关进地牢。
    “为什么？”秦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问道。
    若珠朝着秦彧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因为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道静姝夫人和英姨娘的关系，也知道那条手帕是静姝夫人给英姨娘的，但正因为如此，奴婢看不得英姨娘总是对着那条手帕喃喃自语。奴婢觉得那条手帕十分扎眼，仿佛一直在讽刺着英姨娘的出身一样，所以很久以前趁着英姨娘不注意，便悄悄拿走了手帕。本来打算要烧掉的，可是一想到这始终是英姨娘当成宝贝的东西，便下不了手，一直带在身上。不想这次竟然不小心掉了。”
    “所以是你对夫人下毒，甚至还想要陷害老夫人？”春娘迫不及待地开口。
    她跟若珠本来就心有间隙，此刻听到若珠这么说，便心急地质问起来。
    “是。”若珠没有犹豫，快速且坚定地点了点头。
    “若珠……”舜英看着她，呐呐地说道。
    她刚才还想着要怎么将这件事转嫁给若珠，没想到若珠竟然自己抢先一步将事情揽了下来。
    若珠听到声音，连忙转过身对着舜英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英姨娘，对不起，都是若珠的错，才害得您被老爷误会了。”
    “为什么你要……”舜英想问她为什么要主动背这个黑锅，可是这个问题却如鲠在喉，怎么也问不出来。
    “英姨娘，您一直善待奴婢，奴婢看着您这么受委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瞒着您做出这样的事，辜负了您一直以来的教诲，让您失望了。”说着，若珠朝舜英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
    听了她的话，舜英眼里闪动这泪光，“你……”
    “我没空在这里看你们的主仆情深。若珠你赶紧将事情都坦白！”一直没有出声的秦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道。
    她今天被折腾得够厉害了，实在没有心情看她们在这边上演着这么恶心的主仆情深的戏码，想想也真是忧郁，早知道就不去争那一口气了。
    舜英扭头看过去，眼里快速闪过一丝狠毒，随即看向若珠，轻声说道，“若珠，你快些将事情都说出来，争取轻饶。”

 第418章 最后的忠心（11）

    若珠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子对着秦彧磕了一个响头，“奴婢打听到老夫人要带着园子里的人去蒹葭园听戏，便偷偷混了进去，伺机行动。趁着准备茶点的机会，偷偷在夫人的杯子里下毒，更想让老夫人背上指使手下的人毒害夫人的罪名。”
    “你这个恶毒的丫头！这次绝对不能轻饶你！”秦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假如身边有一条木棍，那肯定要狠狠抡过去的。
    面对发怒的秦老夫人，若珠一脸淡然，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句不说。早在她站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轻饶”的。
    秦彧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大厅一下子陷入了让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旁边看着的楚伊人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步问道，“你那是什么毒药？从何而来？”
    若珠却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不但没有回答，甚至看也没有看向她，径直看向秦彧，“那条手帕是奴婢不小心遗留下来的，一切都跟英姨娘无关。英姨娘对于奴婢所做的事一概不知道。”
    “你聋了？”秦彧没有接她的话，反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人不知所以然的问题。
    “奴婢没有聋。”若珠心中存疑，却不敢有一点犹豫。
    “是吗？那你刚才就是存心藐视夫人了？”秦彧一脸森然，“你的主子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
    他最后一句话，吓得舜英一颤，也跟着跪了下来。
    若珠看着，觉得十分心痛，也为自己刚才的任性感到懊悔，“不是，英姨娘平常教奴婢要谨守本分，对老夫人、老爷和夫人要恭敬谨慎、竭心尽力、毕恭毕敬。”
    “看不出。”秦彧冷冷地说道，“还是说你刚才的无礼就是你主子口中的恭敬谨慎、竭心尽力、毕恭毕敬？”
    听到他每一句都要扯上舜英，若珠真得悔得肠子都青了，连忙跪着走到楚伊人面前，狠狠地磕头，“夫人，对不起，是奴婢错了。奴婢刚才一时没听到您的问题，怠慢了夫人。求夫人原谅。”
    看着她一脸认错求原谅的悲惨表情，楚伊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在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轻饶的情况下，还能为了舜英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也不知道她心中此刻不知道咒骂了自己多少遍了。
    “既然没听到，那我就再问一遍。”楚伊人心急着想要知道答案，便没有太过为难她，直接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你那是什么毒药？从何而来？”
    “回夫人，那是奴婢家乡特有的毒粉，名叫不见天。本来是一种长在阴暗潮湿、布满毒物的小白花，毒性非常强烈，只要一吃下去，马上便会昏死，继而毒发。那里的人为了赚钱，便将这些小白花摘了晒干磨成粉。那些花粉是奴婢托人高价买来的。”若珠抿了抿唇，深呼吸说道。
    楚伊人听了，两道娥眉狠狠地蹙了起来。
    不见天，果然是让人看不见天啊。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被这歹毒的药粉给毒死，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这都是奴婢擅自做的，跟英姨娘没有任何关系。”若珠三句不忘帮舜英洗脱嫌疑。
    然而，秦老夫人却冷冷地哼了一声，“单凭你片面之言，如何能断定此时跟舜英没有关系？”
    秦老夫人打的如意算盘是，直接借着这次的事将舜英彻底毁了，让她不能东山再起，这样自己起码不需要腹背受敌。
    “老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英姨娘，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就算你想要借此事打击英姨娘，也得要有证据才行。”若珠语气很冲地说道。
    她知道，秦彧会追究她怠慢楚伊人，却不会理会她是否怠慢秦老夫人。
    “你！”被区区一个丫环这样顶撞，秦老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可是让她更加忧郁的是秦彧的不表态。
    她和宜桃夭受重视的程度，立见高低。
    楚伊人知道秦老夫人心里难受，可是又怕她会闹上一阵，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何况她说的也不全错，如今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跟舜英有关系，不是吗？”
    听了她的话，秦老夫人更是恼怒，却碍于秦彧在场而不能发作，只能深深呼吸两下，闭上眼睛不断地默念着佛经。
    “夫人英明。”若珠故意说道，存心想要让秦老夫人更加不满楚伊人。
    她的这点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过楚伊人的眼睛，只是此刻也懒得计较了，反正秦老夫人本来就越来越不满自己，再添上这一笔又如何？
    秦老夫人打的如意算盘是，直接借着这次的事将舜英彻底毁了，让她不能东山再起，这样自己起码不需要腹背受敌。
    “老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英姨娘，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就算你想要借此事打击英姨娘，也得要有证据才行。”若珠语气很冲地说道。
    她知道，秦彧会追究她怠慢楚伊人，却不会理会她是否怠慢秦老夫人。
    “你！”被区区一个丫环这样顶撞，秦老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可是让她更加忧郁的是秦彧的不表态。
    她和宜桃夭受重视的程度，立见高低。
    楚伊人知道秦老夫人心里难受，可是又怕她会闹上一阵，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何况她说的也不全错，如今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跟舜英有关系，不是吗？”
    听了她的话，秦老夫人更是恼怒，却碍于秦彧在场而不能发作，只能深深呼吸两下，闭上眼睛不断地默念着佛经。
    “夫人英明。”若珠故意说道，存心想要让秦老夫人更加不满楚伊人。
    她的这点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过楚伊人的眼睛，只是此刻也懒得计较了，反正秦老夫人本来就越来越不满自己，再添上这一笔又如何？
    “老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英姨娘，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就算你想要借此事打击英姨娘，也得要有证据才行。”若珠语气很冲地说道。
    她知道，秦彧会追究她怠慢楚伊人，却不会理会她是否怠慢秦老夫人。

 第419章 最后的忠心（12）

    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让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若珠抱着舜英像是发了疯一样狂喊着。。
    “娘子，你没事吧？”秦彧无视发生的一切，一心牵挂着楚伊人，“有没有吓着了？”
    楚伊人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闪着一丝惊慌失措，“夫君，受伤的人不是我。”
    她至今还是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受伤，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是自己的代入感太强，总是对别人的受伤感同身受。
    “我知道。所以才问她有没有吓着，而不是问哪里受伤。”说这话的时候，秦彧一脸的鄙视。
    楚伊人此刻没有心情跟他计较，扯着他的衣袖，着急地说道，“夫君，此刻救人要紧。”
    “你确定你没事？”没有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他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我没事。”楚伊人急得微微跺了跺脚，“快救人。”
    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对还愣在旁边的人说道，“送回房。”
    他冰冷的声音如寒冬中的冰水，让众人一个激灵地回过神，连忙上前想要将舜英送回主房。
    “不准你们碰她！”若珠此刻眼神涣散，紧紧地抱着舜英，表情凶狠地吼道。
    那几个丫环硬生生被她吼得停下脚步，一脸无措。
    “若珠，你这样是在害她！”楚伊人冷然喝道。
    “你闭嘴！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没有嫁进来那该多好！”若珠恶狠狠地说道，“你根本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嫁进来之后就麻烦不断！扫把星！贱人！”
    舜英的受伤昏迷，带给若珠近乎毁灭的刺激，让她口不择言。
    不等秦彧吩咐，常青已经快速上前，一把将若珠制服起来，更强迫她跪在地上。
    他用力过猛，竟生生地将若珠的手臂给揪得脱臼。
    趁着这个机会，那几个丫环迅速上前扶起舜英快速离开。
    “你们放开她！”若珠强忍着突如其来的剧痛，想要站起来追过去，可是常青抢先一步狠狠地抓着她的手臂往回拽，并让她动弹不得。
    强烈的痛楚猛烈袭来，让她差点痛得昏厥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丫环将舜英带回房间。
    “可恶！你们要将英姨娘带去什么地方？”若珠咬牙切齿地瞪向楚伊人。
    “你够了！”楚伊人冷喝一声，“你再这样胡闹只会害了她！”
    “害了她？”若珠此时根本就没了理智，根本忘了这样顶撞楚伊人会有什么后果，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真正害了她的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想当初，那些磷粉就应该撒在你的身上，让你活活烧死，而不只只是弄些不祥之火来吓唬你！”
    不祥之火？楚伊人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常青，放开她。”
    闻言，常青迅速将若珠点了穴，才放心地松开手。
    “我问你，那次在仙乐楼出现的不祥之火，是你捣的鬼？”面对若珠这样的恶婢，楚伊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森然地问道。
    “对，是我从家乡买来的磷粉，一种涂在大香上不能点燃，一种涂在斗篷上，稍微有些温度就能自燃。”若珠眯着眼睛，完全不惧怕地说道，“你的小五早就被我用银子买通了，那些磷粉是她亲手涂上去了。”
    “你用银子买通了小五？”楚伊人表情有些怪异。
    她的反应，让若珠有了底气，“没错！她早就不是你的人了，可怜你包藏祸心而不自知，甚至还因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真是可笑。”
    “她是不是祸心，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楚伊人的表情很冷，“不过我想再问一个问题，小五知道那些是磷粉吗？知道会着火的吗？”
    “哼，谁有空去跟她解释这些？”若珠冷哼一声，“那个没有用的丫头，竟然一直将斗篷都抱在手上，就算烧死了也是活该。”
    闻言，楚伊人冷冷地看着她，“所以小五的死跟你有关系？”
    “哈哈哈。”若珠癫狂地大笑，你错了！小五是你害死的！是你！是你这个扫把星！”
    笑着笑着，若珠突然仰天大哭。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疯癫模样，楚伊人知道自己再怎么问下去都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到了最后，若珠将自己最后的忠心毫无保留全部给了舜英，将舜英保护得滴水不漏。
    “带进地牢。”秦彧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五的死，是楚伊人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的致命弱点，他不能让若珠疯疯癫癫的话刺激到楚伊人。
    这么想着，秦彧默默地牵起楚伊人的手，悄悄握紧。
    楚伊人没有说话，也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小五的事，的确是她的软肋，可是她发过誓的，要不论一切代价查清楚真相，不让小五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若珠蓄意下毒谋害主子，关进地牢严加看管，待她交代清楚以后便押到府衙。至于舜英，我相信她对一切都不知情，虽然管教下人不力，可是刚才她为了救我而受了伤，总算是功过相抵，就不再追究了。”楚伊人努力稳着声音说道，折腾了这么久，她现在一刻都不想继续待在这儿。
    “什么？就这么放过她们？”秦老夫人显得很不忿，“若珠那恶婢蓄意谋害你，更污蔑我，不用家法惩罚她实在说不过去。还有舜英，她绝对是幕后主谋……”
    “奶奶！”楚伊人十分冷然地暴喝一声，成功打断了秦老夫人自以为是的絮絮叨叨，“若珠如今做的一切，是犯了国法的，仅仅是家法已经不能处置了。难道说您是想先将她折磨得半死再送去府衙吗？那时候府衙要是起了怀疑，治我们秦家一个滥用私刑的罪那可怎么办？还是说您准备直接将她解决掉了？”
    “我……”秦老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楚伊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喝止自己。
    “还有，您说舜英是幕后主谋这件事，可有证据？”楚伊人再次打断她的话，“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小心祸从口出。”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楚伊人淡淡地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对着木槿园的人说道，“你们好生伺候着英姨娘，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家法伺候，知道吗？”

 第420章 大当家来了（1）

    “是！谨遵夫人吩咐。”木槿园的人一直眼睁睁地看着，此刻早已吓得掉了魂，连忙跪下来恭敬地说道。
    该吩咐的都吩咐了，楚伊人微微觉得有些心累，也没有向秦老夫人打招呼便径直离开。
    回到蒹葭园，她一把将秦彧甩开，施展轻功直接回了房间，并将秦彧等人拒绝在门外。
    “娘子，开门！”秦彧让常青等人先退下，独自站在门前轻声说道。
    可是房里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秦彧又拍了几下门，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便静下心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发现她的抽泣声，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一些。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能放任她一人在房间里。
    这么想着，他仔细聆听楚伊人的气息，确定她不在门后，便抬起脚一脚将门踹开。
    正在床上蜷缩着的楚伊人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用这么暴力的方法来开门，目瞪口呆地抬头看着他。
    “谁准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将自己反锁在房里了？”秦彧的声音很冷。
    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生气，只是觉得不好好给她一点教训，她下次就该上天了，唔，这样的比喻不对，她如果真的要上天，自己肯定是要帮一把。正确来说，下次她就要学嫦娥一样扔下他上天了。
    “对不起。”看着他此刻如修罗一样的脸色，楚伊人下意识便很没有骨气地道歉。
    话刚说出口，楚伊人便懊恼了。她为什么要道歉嘛？
    这么想着，她便赌气地扭过头不看他。
    看着她这样的小动作，秦彧忍不住在心底猜测着，难不成她的怒气是针对自己的？
    “娘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彧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将她抱在怀里。
    “放开我。”楚伊人一扭躲避着，然后连滚带爬地到了床尾，黑白分明的眼睛恼怒地瞪着他。
    这下子，秦彧是百分之百地确定惹到她姑奶奶的人，确实是自己了。
    只是，他到底是何时何地惹到她了？
    “谁惹你生气了？”秦彧装傻地开口。
    “哼。”楚伊人双手抱胸，直接扭过头，冷冷地哼了一声。
    秦彧看着她，突然觉得两人这样的距离很难聊天，于是直接也爬上了床，长臂一捞，便将楚伊人捞进怀里，恰到好处地制着她的双手。
    “要惩罚我，也得让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吧？”美人在怀，秦彧心情大好，轻笑着回答。
    “你放开我。”楚伊人皱眉，“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别的女人的味道？秦彧愣了一下，随即回想起自己在救舜英的时候好像抱了她一样，难不成这就是楚伊人生气的原因？
    “我身上有哪个女人的味道？”秦彧用指腹缓缓地扫过楚伊人滑嫩的脸。
    “舜英的！你刚才抱她抱得好紧。”
    闻言，秦彧暗喜不已，可是面上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笑容，“那是为了救她而已。再说了，她本就是我的妾，抱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不可以！”楚伊人就想被碰触了逆鳞一样，直接发飙了，“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你是妻，她是妾，本就不一样，为什么只能二选一？”秦彧故意问道。
    “因为，因为，因为……”楚伊人连说了三个“因为”，却始终说不出所以然。
    她只知道自己很在意这件事，在意得心都揪得疼得慌。
    舜英是他妾的这件事，自己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甚至在嫁过来之前，就已经听到宜老爷说，秦彧十分宠爱这个妾的，只是嫁过来之后总觉得他们两人并没有外面传言得那么好。可是在看着他反应那么迅速地冲过去救舜英的时候，看着他抱着舜英的画面，她突然就觉得很不顺眼。
    “因为什么？”秦彧嘴边的笑容不断加深。
    “因为，因为，”楚伊人还在结巴着，最后深呼吸了一下，豁出来地说道，“因为有她没我！我不乐意看到你飞身去救她，不乐意看到你抱着她！”
    尽管秦彧觉得她这番话说得就像孩子争玩具一样，却依然心情大好。
    “我救她，是因为她死了，你便不能再追查小五和静姝的事，我抱着她，只是为了夺下她手中的水果刀。”秦彧十分欢快地解释着。
    “我不管，你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楚伊人有些蛮横地说道。
    秦彧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想我怎么样？”
    “脱衣服！洗澡！然后……”楚伊人下意识地开口。
    “然后洞房？”秦彧打断她的话，抢先说道。
    “对！洞房！”楚伊人不疑有他，很自然地接过话，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肩上，“混蛋！”
    秦彧一把抓住她的拳头，看着她嫣红的脸，忍不住低头轻轻扫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轻问道，“说吧，到底在气什么？”
    聪慧如她，怎么会看不出他就舜英其实都是为了她？而且从她刚才故意为舜英留一条后路的做法看来，她也是不想让舜英这么快就退场。
    她对付舜英，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又怎么会让舜英因为“谋害夫人”这样的罪行下狱？她要的，是关于小五的清白，关于牧静姝的真相。
    楚伊人撇了撇嘴，有这么聪明了解自己的人在身边，真不是该庆幸还是该哭泣？
    “我问你，你真的至今没有查出在北安城对渺渺他们出手的人吗？”楚伊人猛地推开他，端正地跪在坐他对面，一脸认真严肃地开口询问，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地打量他。
    “查到了。”秦彧淡淡地回答。
    “什么时候查到的？”楚伊人眯着眼。
    “几天前吧，具体忘记了。”秦彧依然淡淡地说道。
    闻言，楚伊人炸了，“我不相信！你肯定一早就查到了，却故意一直将我软禁着！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查到了，却还没抓到。”
    “笑话！要是你一辈子抓不到，难道你就要我一辈子都不迈出蒹葭园吗？”楚伊人狠狠地看着他，发现他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你真的这样盘算着？”
    “嗯，假如一直抓不到的话。”秦彧没有任何隐瞒，大大方方地说道。
    抓不到就一直关着她？这可是比爹要来得“心狠手辣”啊！

 第421章 大当家来了（2）

    楚伊人瞬间觉得一种无力感深深地自心底涌起，她假笑着开口说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会。”秦彧想也没有想便回答，还没等楚伊人接话，便继续说道，“我不能冒任何可能会失去你的危险。”
    本来因为他的回答而想要发飙的楚伊人，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却还是嘴硬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生气吗？”
    “我看看。”秦彧一边回答，一边抬起她的下巴，视线灼然，“你现在眼睛笑得很欢，一点都不像在生气。”
    “哼。”楚伊人笑着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你计较。”
    “谢谢娘子。”秦彧笑着应道。
    楚伊人看着他的笑脸，一颗心不争气地砰砰直跳，为了掩饰这种“不争气”，她微微撇了撇嘴，“不要谢得这么快。你快告诉我，北安城顾家的灭门惨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如此良辰，谈这些岂不是太浪费了？”秦彧说着，缓缓地凑近她。
    “打住！”楚伊人反应极快地捂住他的嘴，“先说正经事。”
    秦彧一把扯掉她的手，唇贴着唇说道，“我觉得这比你问的事要正经得多。”
    说着，还没等楚伊人反应过来，便直接亲了下去。
    许久以后，当他微喘着放开楚伊人的时候，楚伊人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可恶，他这是故意的吧？
    楚伊人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拼尽力气开口，“对，对方，到，到底是，是什么人？”
    秦彧没想到她都没力气了，竟然还这样挣扎着询问，想来执念是相当的大啊。
    “就这么想知道？”他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问道。
    楚伊人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喘着气，待呼吸稍微变得平稳一些之后，才坐直了身子，双眸紧紧地看着他，“是，我很想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原本打算瞒着她，待一切都搞定之后再跟她说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锐地察觉到了。
    “刘靖，外号‘夺命螳螂’，擅长用双刀，手下有一个西域人，惯常用毒。”秦彧淡淡地说道。
    “刘靖？”楚伊人呐呐地重复着，脑海中不知道为何突然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他跟刘刈是什么关系？”
    秦彧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淡然地回答道，“他们是兄弟。他是‘鬼杀’的三当家。”
    闻言，楚伊人的眉紧紧地皱起来，竟然又跟“鬼杀”扯上关系！他们不是忙着内斗吗？为什么还有闲功夫又跑来管他们这档子的事？
    “刘靖是‘鬼杀’大当家的养子，一直觊觎着一把手的位置。他假借刘刈失踪之事，挑拨内部的矛盾，想借机扳倒他们老大，只不过姜到底是老得辣。更何况在他们这种舔着刀尖过生活的人，最看重情义，背弃大当家的人毕竟是少数。刘靖准备不足，贸然行动，失败算不上，只能说特别艰难。”秦彧抱着她，淡淡地分析。
    “可是，这跟他为什么接下这件活有什么关系吗？”
    “可能是为了丰厚的报酬。”有钱能使鬼推磨，“鬼杀”的杀手就是为了钱财才会让双手染满鲜血。
    “也有可能是为了攀上关系。”楚伊人蓦地开口说道。
    “攀上关系？”秦彧挑眉，心中明白她肯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嗯，就是那个镇疆大将军司徒楠。”楚伊人一脸凝重，冷静地分析道，“舜英曾经说过，她在京城有熟人，而且听她的语气，那个熟人的势力还是非常大的。夫君你上次说，向‘鬼杀’以恩买我的命的人便是那司徒楠，因此我大胆推断了一下，舜英背后的人便是司徒楠！‘鬼杀’这条线，绝对是舜英通过司徒楠搭上的。”
    秦彧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突然却开口问道，“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楚伊人抿了抿唇，决定将自己上次被掳到归荑园的事和盘托出。
    “为什么要假装失忆？”秦彧用力握着她的手，咬着牙问道。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他就心痛得差点昏厥过去。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能够那么淡定，竟然没急着去寻找她，幸好老天垂怜，没有让他们擦肩而过。
    “因为不敢。”楚伊人幽幽地回道，“那时候刚进门，摸不清楚状况，人鬼难分。我完全没有证据去指证她，只凭我的一面之词，谁会相信我？那时候的我无依无靠，不假装失忆的话，恐怕让人更加快狠准地下手。所以我只能假装失忆，消除她的疑虑，再慢慢夺权，小心翼翼地查找证据。”
    回想起当时的境况，楚伊人不由得一阵心酸，那时候她甚至连绿兰也信不过，一个人就那么孤单地在那里想着要怎么躲避、反击。
    她当时的境况，他一直看在眼里，当然是一清二楚的，只是由她亲口说出来的感觉竟然如此不同。
    “对不起。”秦彧忍不住轻声道歉。
    “没关系，都过去了。”楚伊人笑了笑，“不过我一直在疑惑，你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改变了态度？还让我成为当家主母，那时候我真的觉得睡个觉的时间，整个世界好像变了天一样。是不是将我关得太久，心里愧疚了？”
    “我想，真正对你变了态度的，是你被毁容的时候吧。”那时候的她虽然被毁容了，却没有呼天抢地，反而十分淡然。
    正正因为那次，他第一次开始撇开她的容貌去注意她这个人，然后不知不觉地沉沦而不自知。
    “毁容？”楚伊人不满地眯着眼问道，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一个女人竟然实在毁容的时候吸引了一个男人的注意，并开始百般对她好？这说明男人不重皮囊呢，还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呢？
    “胡思乱想。”秦彧轻轻敲了她的脑瓜一下，光听她那怪异的语气，便隐约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楚伊人摸了摸被他敲的地方，抗议地说道，“才不是胡思乱想呢。哪有男人会喜欢毁了容的女人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秦彧淡淡地说道，“我喜欢的是你，就是这么简单。”

 第422章 大当家来了（3）

    “夫君……”楚伊人因为他最后的话而心泛感动。
    然而，秦彧却很煞风景地继续说道，“你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不然脑袋不够用。”
    楚伊人脸色霎时就变了。
    原来有多少感动，此刻就有多少愤怒，“什么叫做脑袋不够用？”
    “你说呢？”秦彧不答反问。
    “不知道！”
    “看，这就是不够用了。”
    ……楚伊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推开他，“大混蛋。”
    秦彧没有心理准备，差点就要被推下床，连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个借力，抱着她双双跌倒在床上，“谋杀亲夫啊？”
    “对，我恨不得现在手上就有一把刀呢！”楚伊人撇了撇嘴回道。
    “小坏蛋。”秦彧笑着骂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将她的伶牙俐齿狠狠地堵上。
    常青等人悄悄地趴在门口偷听，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尴尬，不约而同地轻手轻脚地走了远离主房。
    离得足够远了，常青不自然地假意咳嗽了两声，“今天够真折腾的，你们快些去休息一下吧。爷和夫人，呃，一时半会应该也用不着人了。”
    绿兰和成蝶红着脸点了点头，根本就不敢看向常青，转身快速离开。
    常青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主房方向，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像爷那样抱得美人归呢？
    不过情与义之间二选一，真的很难。
    尽管经历过被下毒的事，可是绿兰等人处理及时，蒹葭园的运作基本没有受到影响，一切如常，只是少了每日各种消遣而已。
    反观木槿园那边，舜英受伤，若珠被关，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一样，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有些人甚至在盘算着要怎么找出路了。
    “唉，英姨娘如今受了伤，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彻底痊愈。”丫环甲低声说道。
    “痊愈又能怎么样？痊愈就能争得过夫人吗？那天你也在场，看那样的架势，你觉得英姨娘还能东山再起吗？”丫环乙摇了摇头，对自家主子的前途十分不看好。
    “就是就是。”丫环丙迫不及待地附和着，“那天要不是英姨娘突然受伤昏迷了，说不定就会被老爷关进地牢了呢？”
    “不会吧？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老爷以前那么疼爱英姨娘，又怎么会那样做呢？”丫环甲皱眉。
    “都说男人贪新厌旧，就算是老爷也不能幸免啊。更何况现在的夫人跟死去的静姝夫人长得那么像，老爷现在的心肯定全部都在夫人那里，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过来看看旧人？”
    “你说得对。英姨娘受伤都有半个多月了，可是老爷一直都没有过来探望过，整天就在蒹葭园那里陪夫人。唉，这样看来，英姨娘真的是彻底没戏了呢。”
    “所以说啊，我们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以前若珠在的时候，尚且还担心她的手段而发誓对英姨娘尽忠，可是如今若珠不仅疯了，还被关在地牢里。我们也就不必在这里死耗着了。”
    “我也想离开这儿。可是如今调配人手的事不归春娘管，直接归夫人管，总不能直接去求夫人吧？”
    ……
    一群丫环在花园的假山后面吱吱喳喳地讨论着舜英的处境，也讨论着如何能离得开木槿园，完全没有注意两道身影正在假山外看着她们。
    “英姨娘，是否需要奴婢去责骂她们？”芳儿扶着脸色苍白的舜英，轻声问道。
    舜英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换了往常，若珠早就已经冲上去恶狠狠地教训这些多嘴多舌、心生离意的丫环了，哪里还会询问她的意见？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禁有些酸涩。
    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让若珠牺牲，不，不是她让若珠牺牲，而是若珠为了报答她而心甘情愿地去背这黑锅。
    一想到这里，舜英的眼神就变得阴鸷起来。
    可恶！到底是谁下的毒，毫无技术含量之余，竟然还敢这样嫁祸她？还是说，这是宜桃夭的苦肉计？不过若珠那丫头确实说得煞有其事，甚至连那是什么毒都说得出来，看来也不想是假的。
    就在她认真思考的时候，那些讨论完毕的丫环转身就想离开，不其然就撞上了舜英和芳儿，一个个吓得马上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英姨娘吉祥。”
    “吉祥？”舜英自嘲地笑了两声，“我这儿要是吉祥了，你们怎么急着想要离开？”
    闻言，一个个丫环都吓得浑身颤抖，魂儿都差点要被吓掉了，“英姨娘，奴婢，奴婢……”
    “闭嘴！我不想听你们说话。”舜英一反往日的温柔大方，冷然暴喝一声，“芳儿，将她们逐出木槿园。省得碍着我的眼。”
    “是！”芳儿应了一声，“英姨娘，外面风大，要不先回房吧。奴婢转头就处理这件事。”
    “英姨娘饶命啊！”那些丫环哭天喊地地求饶，却没有阻挡舜英离开的步伐。
    看着舜英和芳儿逐渐远去的身影，那些丫环忍不住低声呜咽地哭了起来。
    被逐出园子，等同于被逐出秦府。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那谁还敢用她们？更何况，秦府优渥的月银，又岂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
    如今，她们只能寄希望于芳儿了，希望她能看在往日的情分饶过她们，即使将她们扔去远离主房的地方，打扫洗衣什么都可以，只要不逐出园子就可以了。
    当她们把这些祈求告诉芳儿的时候，芳儿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英姨娘是吩咐我将你们逐出去，我便只能如实而做。还请各位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芳儿计较。”
    闻言，那些丫环全部都虚软地瘫倒在地上。
    “姐姐们也不要这么垂头丧气，芳儿这边没有办法了。现在能救你们的，只有老爷了。”
    老爷？开玩笑！她们宁愿跪在舜英门口三天三夜不间断地磕头求饶，也不愿意去找秦彧求情。
    看着她们的脸色，芳儿淡淡地说道，“或者去找夫人求情，毕竟如今是她负责调配人手。”
    对啊！如果夫人将她们安排到府里别的地方，那么她们还是能留在秦府。
    “芳儿，谢谢你！”那些人朝着芳儿深深地鞠了一下躬，匆匆跑了出去。
    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芳儿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第423章 大当家来了（4）

    当她们离开后，芳儿掐准时间，以散步为借口带着舜英到蒹葭园附近，刚好看到那几个丫环被人引进蒹葭园的情景。
    “芳儿！我不是让你处置那几个丫环吗？”舜英远远地看着，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眼睛泛着狠毒的光芒。
    芳儿顺势看过去，然后故意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连忙跪了下来，“对不起！奴婢已经劝说她们回房反思的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们都冷冷地嘲笑奴婢，说奴婢拿着鸡毛当令箭，并没有理会奴婢。最后奴婢三催四请才说服她们回房反省，只是没有想到她们面上答应了，私底下却跑来蒹葭园这边。”芳儿低着头，十分认真清晰地诉说着。
    “拿着鸡毛当令箭？”舜英微微一愣，随即了然。
    这芳儿如今虽然跟在自己身边，却由此至终都没有在府里登记过，她现在的身份只是最为低下的丫环。
    “若珠如今这样，也很难再回来了。我会寻个机会将你擢升为贴身丫环，等级和月银都会跟上来。只是，这样你就必须出现在楚伊人面前。你担不担心暴露了自己？”舜英直直地看着她，淡淡说道。
    芳儿一听，便听出了一些试探的味道，连忙回道，“奴婢早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月银并没有什么想法。只要能好好地为英姨娘做事，奴婢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在乎。”
    舜英没有说话，重点就在这里了。在园子里，贴身丫环的地位等级比其他的人都高，有着主子给予的赏罚权。如果芳儿有着赏罚权，今天那些丫环就不敢干着这阳奉阴违的事，明着答应去反思，背地里却跑到蒹葭园去舔别人的鞋底儿。
    “不行！你必须要有这赏罚权。你仔细想想，你站在她面前，她有没有可能认得出你来？”舜英扶着腰，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奴婢不确定。”芳儿低声回答，“只是那时候，奴婢面黄肌瘦，一脸病怏怏，自从被您救回来以后，承蒙您的关照，如今长了些肉，脸色也好看许多，照理说是不认得的，更何况她可能早就已经忘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存在了。”
    闻言，舜英想了想才回答，“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让我好好想一下。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吩咐下去，让你暂代若珠的位置，赐你赏罚权。然后再寻个机会给你正名。”
    “谢谢英姨娘提拔。”芳儿一边说一边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嘴角浮现一个计谋得逞的冷笑。
    “起来吧。真要谢的话，今后就用行动来谢。”舜英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狠狠地剜了蒹葭园一眼，转身便离开。
    芳儿连忙站起来，也扭头深深地看了蒹葭园一眼才快步跟上舜英的步伐。
    “回去之后，马上进行大清洗。”舜英冷冷地吩咐道，看了这几个丫环做的事，她现在对于木槿园里的人都不能信任了。
    “是！”芳儿虽然进园子不久，却早已耳闻目染到下人之间的“清洗”方法。
    她年纪尚小，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觉得十分残忍无道，可是只要能报仇，别说对别人用这些招数了，就算是用在自己身上，她也是不带一下眨眼的。
    只是可怜了那几个被她当做棋子的丫环了！芳儿心中快速闪过一丝内疚，马上却又将自己的心武装起来。
    没办法，她一直都感觉得到舜英对她其实一点都不信任，好不容易借着这次下毒事件扳倒了若珠，她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快些拿下贴身丫环这个位置，让舜英更加依赖她、信任她，她这辈子就别想着报仇了。
    而此时，那些被她出卖的丫环浑然不知道自己即将而来的悲惨，还满怀希望地等着楚伊人出来，不断在心底默念着待会儿要说什么。
    “夫人来了。”通传的人一开口，那几个丫环马上转过身弯腰迎接楚伊人。
    待楚伊人坐到主座之后，她们才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大的磕头礼，“奴婢向夫人请安，夫人万福金安。”
    “起来吧。”楚伊人淡淡地说道，可是眼眸里却闪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兴奋光芒。
    旁边的绿兰和成蝶看了，忍不住偷偷地摇了摇头。
    那天之后，老爷依然没有解开她的禁足，看来是真的把她给闷坏了，才会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理会这几个贸然上门的丫环。
    “是不是舜英让你们过来的？她有什么话要传给我？”楚伊人强忍着兴奋，淡淡地问道，心中却不断地揣测着舜英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是为若珠说情呢，还是为自己辩驳？抑或是自己一直没有过去看望她，让她心中生出了别的想法？
    完全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楚伊人并没有发现这几个丫环脸上异样的表情，更没有意识到即使舜英要传话，一个丫环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派四五个丫环过来。
    “奴婢……”那些丫环欲言又止，打了许久的腹稿竟然一下子派不上用场了，全部低着头，竟没有一个能说出早已商量好的话。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楚伊人早已闷坏了，好不容易才有些好玩的事儿，却见她们这样扭扭捏捏，恨不得直接上前撬开她们的嘴巴。
    绿兰和成蝶熟知她的个性，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可怜那些丫环完全不知情，只以为楚伊人是生气了，连忙又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对不起！求夫人饶命！不不不，求夫人救命！”
    饶命？救命？楚伊人糊涂了，直接指着一个丫环命令道，“你来说。”
    那个丫环一愣，随即深呼吸一下，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你们是瞒着舜英过来找我？”楚伊人皱眉轻问，脸色凝重。
    这些蠢货，本来只是会受点责罚，好好道歉认错就能过去的事，一下子就捅大了，这下子即使不被逐出秦府，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感觉到楚伊人话里的凝重，那些丫环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越发不安。
    “我问你们，你们跟若珠关系如何？”就在那些丫环感觉自己差点要被那份沉重彻底击倒之际，楚伊人的话题却突然跳跃了一下。
    那些丫环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424章 大当家来了（5）

    “夫人在问话。”绿兰瞬间明白了楚伊人的意图。
    那些丫环低头用眼神商量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奴婢，奴婢以前都在若珠手底下工作。”
    “在若珠手底下工作？”楚伊人沉吟着，突然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们，“所以之前对着小五喊打喊杀，以及围攻成蝶的事儿，你们都有参与了？”
    她的问题，让那些丫环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一种深深的不安马上攫住她们的神经，让她们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不说话，是代表默认吗？”楚伊人冷冷地开口。
    “夫人饶命。若珠是英姨娘的贴身丫环，手握赏罚权，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才会……”说着，那些丫环又深深地磕头道歉，个别胆小的早已哭了出来。
    楚伊人嘴边泛着冷意，“少废话。我问你们，小五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听到她的话，那些丫环瞬间觉得自己被芳儿坑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大火坑啊！有那么一瞬间，她们多么希望自己就此昏厥过去，可是在楚伊人等人灼灼的注视下，她们越来越精神。
    算了，豁出去吧。
    反正如今她们的情况是越来越糟糕了，已经没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奴婢只知道，是英姨娘从蒹葭园将小五带回去的，之后更是安排在主房当差。小五根本不用做别的事。突然有一晚，主房传来一阵尖叫声、惨叫声，奴婢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若珠便脸色苍白地冲出来说小五刺伤了英姨娘，更逃了出去。”其中一个丫环低着头，颤抖着说道。
    她们本来就看不惯小五所受到的礼遇，那时候听到若珠说小五刺伤英姨娘，每个人都义愤填膺，觉得小五是忘恩负义，心中便只想着要将她抓回来好好教训。
    “所以说，那晚只有她们三人在主房里？”
    “是的，那晚英姨娘说了要为夫人您念佛祈祷平安，将所有人都屏退了，独留了若珠和小五伺候着，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此说来，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就只有舜英、若珠和小五，只是如今三人之中，一死一疯，剩下的那个却狡猾无比，想要撬开她的嘴巴，根本难于登天。
    “还有没有其他的细节？好好给我想一想。”楚伊人眯着眼，继续问道。
    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是舜英的破绽。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们的脸，发现其中一个的眼神有些闪烁，欲言又止。
    “你说。”楚伊人直接指着她。
    那个丫环咽了一下口水，顿了顿，才怯怯地开口说道，“其实，其实在那一晚的后半夜，奴，奴婢半夜起床去茅房的时候，看到若珠鬼鬼祟祟地拖着一个麻袋从主房走了出来。那晚天色不怎么好，奴婢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闻言，楚伊人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之后呢？”
    “呃，奴婢那时候觉得很害怕，夜里又冷，待若珠走了之后，便急匆匆地回了房。之后便忘记了这件事。”那个丫环跪在那里低着头，呐呐地回道。
    其实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当时她就看出来麻袋里的绝对是一个人，只是至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而已。她甚至怀疑过，那根本就是小五！
    为了不成为小五，她强迫自己忘记那晚发生的事，一如既往地跟着若珠。
    她的怀疑，在楚伊人这儿就成了绝对。
    可恶！那些贼喊捉贼的人！楚伊人眼中闪过一丝让人透彻心骨的寒意，恨不得马上冲去木槿园和地牢找那两个人算账。
    “夫人，奴婢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求您大发慈悲，救奴婢一命。”那个奴婢深深地磕头说道。
    “救你？你知情不报，明知道这件事是多么重要，却始终保持沉默。你根本就是帮凶！这样的你，我要怎么救？”楚伊人冷冷地说道，“绿兰，马上将她逐出秦府！”
    那个丫环一听，整个人傻了，她还以为自己这算是立功表现呢，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夫人不要啊！奴婢错了，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啊！”她凄厉地哭喊着，肝肠寸断。
    楚伊人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开口吩咐，“还有，她的家人如果也是秦府的人，一并辞退，永不录用。”
    这下子，那个丫环彻底懵了。就连其他人，也一个个目瞪口呆，这是连坐的节奏啊！
    “不，不要啊！”那个丫环尖锐地哭喊着，还想扑过去楚伊人那边抱着她的腿，却被绿兰找人给拉了下去。
    剩下的丫环看了，一个个都觉得心惊胆颤，却微微有些心安。刚才那个人是犯下知情不报的事才被逐出秦府，这样推算起来，她们受到的惩罚应该没有她那么重才对吧？
    “至于你们……”楚伊人故意拖长尾音，嘴角泛着冷笑，恶趣味地打量着她们的脸色。
    那些人跪在那里低着头等待，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那儿。
    “全部逐出秦府！与秦府有关的所有地方，永远不得录用。九族以内的亲属也一样。”楚伊人的声音很冷很冷，直接让跪在那里的人马上像是掉入冰窟一样。
    这不合常理！
    “夫人，奴婢并没有知情不报，为何责罚会更加严重？”某个不服气的丫环没有多想便开口。
    楚伊人并没有理会她的无礼顶撞，反而笑眯眯地开口回答，“对呀，你们甚至都不能像她那样用情报换取轻判，一点儿贡献都没有，责罚为什么不会更严重？”
    敢情刚才已经手下留情了？她们现在所受的才是‘罪有应得’？
    她们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了，心中百分之百确定芳儿绝对是指了一条黑路给她们，夫人明显就是一个狠辣之人嘛。
    “绿兰，把她们都拉下去。”楚伊人假意捂着额头，挥一挥手让人将这些傻乎乎的丫环带下去。
    这些笨蛋一个个哭丧了脸，难道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她其实是在救她们的吗？
    “夫人，您为何要救她们？”她们离开之后，成蝶皱眉轻问，“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而已。”
    看看，她的丫环多聪明，一下就看穿了。楚伊人忍不住有些得瑟起来，“她们不过都是些棋子而已，本夫人向来有肚量，就不跟她们计较了。”

 第425章 大当家来了（6）

    闻言，成蝶忍不住抿了抿唇。
    在这么个认真严肃的话题里，夫人却在这边得瑟，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不说话了？”见她没有接话，楚伊人眼光灼灼地看着她。
    “夫人宽厚待人，实在是奴婢的福气。”成蝶面露纠结，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
    “那是自然。”楚伊人端起茶缓缓喝了一口，眉眼弯弯地回道。
    “夫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成蝶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笑意，继续说着恭维话。
    只是这样的恭维话，听在楚伊人的耳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听起来似乎在说她肚子大？
    这么想着，楚伊人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唉，是啊，没有这大肚量，又怎么能容得下你和绿兰两人呢？”
    闻言，成蝶的脸垮了。这是明显在说她和绿兰是“天下难容”吗？
    看着她这么丰富的小表情，楚伊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谢夫人如此抬举。”刚好走回来的绿兰听到她们最后的对话，淡淡地道谢。
    “不客气。”听到绿兰的话，楚伊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些悻悻然地回道。
    和成蝶相比，绿兰实在太难逗了一点。她们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嘛。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些人的事儿都安排好了？”楚伊人坐直了身子，想要找绿兰的茬。
    然而绿兰却点了点头，“已经吩咐下去了，她们都会搬出东篱城。尤其是‘知情不报’的那个人，已经为她安排好去处。”
    楚伊人挑眉，“你才出去一会儿，动作那么快？”
    “回夫人，蒹葭园多的是能做事的人。”在楚伊人三五不时主动或者被动地在蒹葭园禁足不出的时候，绿兰和成蝶并不只是整天待在一边无所事事，而是不断地周旋于那些家仆之间，帮助楚伊人培养忠心，发现得力做事之人，不知不觉中早已让蒹葭园那些还不算太稳的心拧在一起。
    现在蒹葭园的人，早就被绿兰和成蝶那常常挂在嘴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成功催眠。
    “不会吧？”楚伊人有些惊讶，“你是给了他们多少利好？”
    “他们是感恩于夫人的福泽延绵。”绿兰没有打算将自己和成蝶做的事说出来，只是淡淡地回道，“还有……”
    “等等！”楚伊人连忙举起手打断她的话，“这么明显、这么虚伪的恭维话就不要说了。”
    她做过什么，她自己知道，除了用钱收买之外，根本就没做过什么让那些人会表忠心的事，哪里是什么“福泽延绵”，根本就是“诱之以利”嘛。
    然而绿兰却没有理会她，径直说下去，“还有，这是给您的拜帖。”
    “都叫你不要再说了嘛。”楚伊人捂着耳朵摇头，“我才不要听那些虚伪的恭维话……咦？拜帖？”
    “是的，这是给您的拜帖。”绿兰说着，将手中的拜帖递了过去。
    楚伊人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张用烫金粉写着的“秦夫人亲启”的拜帖，一时之间竟没有了反应。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拜帖”这么高大上的东西了。
    “夫人？”绿兰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下。
    “啊？哦！”楚伊人傻乎乎地接过拜帖，有些手颤颤地打开信封，一脸紧张地看着。
    绿兰和成蝶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紧张，尤其是楚伊人的沉默不语，更加让她们感到不安。
    突然，楚伊人猛地跳了起来，拿着那张拜帖欢呼着绕着主房大厅轻快地跳跑着，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绿兰和成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望了一眼，连忙冲了过去，以防她因为太激动而不小心跌倒在地受伤。
    “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绿兰扶着楚伊人，轻声问道。
    “哈哈哈哈哈。”楚伊人一边喘气，一边还在大笑，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她，只是把手中的拜帖扔了过去，“你自己看看。哈哈哈哈哈。”
    绿兰接过拜帖，看了一眼，眼睛蓦地睁大了，“这，这是……”
    “对，就是那么一回事！”楚伊人握着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成蝶眨了眨眼看着她们，夫人笑得这样疯癫的情况虽然不常见，可是也不会让人觉得惊讶，可是绿兰这么震惊的模样还真是吓到自己了。
    “绿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愣愣地开口问道。
    绿兰眨了眨眼，将拜帖递了过去。
    成蝶结果一看，一脸不可思议，随即又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才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开口说道，“这，这是，‘鬼杀’大当家约夫人去风渺馆相见？”
    “是啊！哈哈哈，终于来了！大当家终于来了！”楚伊人猛地从成蝶手中拿过拜帖，再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夫君上次部署了这么就都不能逼他现身，谁曾想他现在竟然自己现身了。”
    绿兰和成蝶看着她，心中突然觉得她这么开心的缘故，其实不是“鬼杀”老大的出现，而是秦彧做不到的事，她做到了！——即使不是她主动去做。
    果不其然，楚伊人开心地扬了扬手中的拜帖，“你们说，要是夫君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何反应？哈哈哈哈哈。”
    看着她这样的得瑟样，绿兰十分不忍心给她泼冷水，但到了最后还是不得不开口，“夫人，这拜帖是老爷送过来的。”
    楚伊人的得瑟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你是说，这是夫君送过来的？”
    “是。”绿兰淡淡地回道，其实随便一想也知道这才是正确的啊，老爷怎么可能随便让人直接给夫人送拜帖呢。
    “切。”夫人的兴致马上下去了，将手中的拜帖随手一扔，“没劲。”
    “没劲？那你不打算赴约了吗？”秦彧淡淡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楚伊人转身一看，只见秦彧正一脸笑意地走进来，拿起刚才被她扔在地上的拜帖扬了扬。
    “当然去，为什么不去啊？”
    “那为什么要扔了拜帖？”
    “谁说扔了就不去的？”楚伊人微微抬着下巴问道。
    “那你记得约的是何时何地吗？”秦彧走到她面前，凑近她闻到。
    “地点是风渺馆！时间是晚上，呃……”楚伊人一阵语塞，她确实没有认真看时间，“大约是，是，是……”

 第426章 大当家来了（7）

    看着楚伊人一脸困窘模样，秦彧忍不住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只顾着要嘲笑我，竟没有仔细去看最重要的信息了吗？”
    直接被当面揭穿，楚伊人却没有感到一丝不好意思，甚至嚣张地微微仰着下巴，“就是这样。怎么，有意见吗？”
    “对。有意见。”
    “驳回。有意见也不许提。”楚伊人故意装出一副凶悍的模样，“关了我这么久，还这么欺负我。作为丈夫，不带这么对待妻子的。”
    “哦？那应该怎么对待？”秦彧一脸不耻下问。
    眼见计谋得逞，楚伊人马上变了态度，一脸笑嘻嘻地开口说道，“你应该带我出去散心。”
    过了这么久，她估计着哥哥们已经离开了，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实在被关得太久了，不出去散一下心，迟早得疯掉。
    闻言，秦彧沉吟了一下，“那你想什么时候去散心？”
    “立刻！马上！”楚伊人深知打铁趁热地开口。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就真的那么想出去？”
    “是！真的！”楚伊人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我还没有抓到刘靖，我们在明他在暗，这可怎么办才好？”秦彧皱着眉头，故意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见状，着急想要出去散心的楚伊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正处于“强势”的一方，立马眨巴着眼睛看向秦彧，可怜兮兮地说道，“夫君，我真的要出去散散心，如果再这样关着，我迟早要疯掉的。”
    “可是，我们现在完全掌握不了刘靖的行踪，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会何时出手。”秦彧放下拜帖，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冒着一丝丝失去你的危险。”
    看着他深邃的黑眸，听着他连说三个“真的”，楚伊人觉得自己慢慢沉沦在他编织的柔情之中，张了张嘴想要改口说不出去了，可是话到了唇边，她却突然看到那双本该溢满柔情的黑眸竟快速闪过一丝狡黠。
    就在这一霎那，楚伊人的理智回来了。
    “我相信夫君，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
    闻言，秦彧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赞赏，双眉却紧紧地皱起，“可是我不相信自己。”
    看着楚伊人一脸困窘模样，秦彧忍不住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只顾着要嘲笑我，竟没有仔细去看最重要的信息了吗？”
    直接被当面揭穿，楚伊人却没有感到一丝不好意思，甚至嚣张地微微仰着下巴，“就是这样。怎么，有意见吗？”
    “对。有意见。”
    “驳回。有意见也不许提。”楚伊人故意装出一副凶悍的模样，“关了我这么久，还这么欺负我。作为丈夫，不带这么对待妻子的。”
    “哦？那应该怎么对待？”秦彧一脸不耻下问。
    眼见计谋得逞，楚伊人马上变了态度，一脸笑嘻嘻地开口说道，“你应该带我出去散心。”
    过了这么久，她估计着哥哥们已经离开了，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实在被关得太久了，不出去散一下心，迟早得疯掉。
    闻言，秦彧沉吟了一下，“那你想什么时候去散心？”
    “立刻！马上！”楚伊人深知打铁趁热地开口。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就真的那么想出去？”
    “是！真的！”楚伊人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我还没有抓到刘靖，我们在明他在暗，这可怎么办才好？”秦彧皱着眉头，故意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见状，着急想要出去散心的楚伊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正处于“强势”的一方，立马眨巴着眼睛看向秦彧，可怜兮兮地说道，“夫君，我真的要出去散散心，如果再这样关着，我迟早要疯掉的。”
    “可是，我们现在完全掌握不了刘靖的行踪，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会何时出手。”秦彧放下拜帖，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冒着一丝丝失去你的危险。”
    看着他深邃的黑眸，听着他连说三个“真的”，楚伊人觉得自己慢慢沉沦在他编织的柔情之中，张了张嘴想要改口说不出去了，可是话到了唇边，她却突然看到那双本该溢满柔情的黑眸竟快速闪过一丝狡黠。
    就在这一霎那，楚伊人的理智回来了。
    “我相信夫君，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
    闻言，秦彧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赞赏，双眉却紧紧地皱起，“可是我不相信自己。”
    看着楚伊人一脸困窘模样，秦彧忍不住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只顾着要嘲笑我，竟没有仔细去看最重要的信息了吗？”
    直接被当面揭穿，楚伊人却没有感到一丝不好意思，甚至嚣张地微微仰着下巴，“就是这样。怎么，有意见吗？”
    “对。有意见。”
    “驳回。有意见也不许提。”楚伊人故意装出一副凶悍的模样，“关了我这么久，还这么欺负我。作为丈夫，不带这么对待妻子的。”
    “哦？那应该怎么对待？”秦彧一脸不耻下问。
    眼见计谋得逞，楚伊人马上变了态度，一脸笑嘻嘻地开口说道，“你应该带我出去散心。”
    过了这么久，她估计着哥哥们已经离开了，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实在被关得太久了，不出去散一下心，迟早得疯掉。
    闻言，秦彧沉吟了一下，“那你想什么时候去散心？”
    “立刻！马上！”楚伊人深知打铁趁热地开口。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就真的那么想出去？”
    “是！真的！”楚伊人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我还没有抓到刘靖，我们在明他在暗，这可怎么办才好？”秦彧皱着眉头，故意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见状，着急想要出去散心的楚伊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正处于“强势”的一方，立马眨巴着眼睛看向秦彧，可怜兮兮地说道，“夫君，我真的要出去散散心，如果再这样关着，我迟早要疯掉的。”
    “可是，我们现在完全掌握不了刘靖的行踪，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会何时出手。”秦彧放下拜帖，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冒着一丝丝失去你的危险。”

 第427章 大当家来了（8）

    一进风渺馆，楚伊人便感觉这里的气氛异常地沉闷。
    大厅依然布置得那么奢华，只是灯火暗了不少，也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伊人抬眸看了看，心中觉得异样。
    拜帖是送上门了，可是这样的阵仗真心让人看不懂，怎么看都觉得是陷阱哪。
    “他们知道了我们和风渺馆的关系，不知不觉地就攻了进来将所有人制服。”秦彧淡淡地解释，“简单来说，就是风渺馆的人都被挟持了。”
    被挟持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向来护短成性的楚伊人双眉立刻就皱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碰”的一声，身后的大门突然就紧紧地关上了。
    楚伊人主仆三人都吓了一跳，可是表面上却无比淡定地站在那里。
    就在此时，一阵铜锣声自大厅前的舞台响起。
    他们循声看去，只见帷幕慢慢升起，原来唱着小调儿的舞台立马变成了戏台，一群衣着整齐的人在旁边敲锣打鼓起奏，一群人踏着声乐节奏缓缓走上戏台，毫无征兆就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大戏。
    楚伊人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地看着。
    “娘子，我们坐下来好好听戏。”秦彧淡然地揽着她走到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坐下。
    “夫君，这……”楚伊人欲言又止，风渺馆的人现在都被挟持了，可是他们还在这里看大戏，这样真的好吗？
    “这是大当家的一番心意，我们就不要推辞了。”秦彧轻笑着说道，招呼常青他们也跟着坐下来。
    他们一坐下来，马上便有人端着茶点走了出来。
    见状，楚伊人知道自己在一边干着急也没有用，便也淡然地享用那些精致的茶点。
    台上的布景十分精致，唱戏的人都在卖力地演出，无论是唱功还是动作，都堪称一流。撇开私人恩怨不说，这戏倒是唱得不错。
    不过，他们到底在唱什么戏，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夫君，他们到底在唱什么呀？”楚伊人轻轻地问了一句，顺手将秦彧刚刚削出来的花生米儿扔进嘴里。
    “结草衔环。”秦彧淡淡地应道，手中依然不停地帮她剥花生。
    楚伊人愣了一下，“结草衔环？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一出戏曲？”
    “应该是他们独有的吧。”秦彧笑了笑，联想到“鬼杀”那一条“以恩买命”的原则，便知道这个冷血无情的杀手组织或许十分重视恩情。
    闻言，楚伊人便不再说话，十分认真地坐在那里听戏，仿佛完全没有了拜帖和劫持的事。
    “大恩未报，刻刻于怀。衔环结草，生死不负。”台上一个英俊小生尖着嗓子唱道，以一个深深的鞠躬结束了这一曲戏曲。
    楚伊人下意识就拍掌，“唱得太好了。”
    她的喝彩声让那个英俊小生再次朝她鞠了一个躬，“谢谢夫人赞赏。”
    说着，他就凹着造型退了下去，帷幕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难道还要继续吗？”楚伊人皱眉，扭头看向秦彧。
    秦彧没有说话，依然低着头帮她剥花生。
    果不其然，一阵锣鼓声又响了起来，楚伊人忍不住撇了撇嘴，早知道刚才就不要夸他们了。
    待帷幕一点一点地升起来以后，她本来有些无聊的眼神瞬间变了，炯炯有神地瞪着在上面那些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一排并列跪着的人。
    “渺渺……”楚伊人猛地站起来，看着渺渺和春夏秋冬四女，心中的怒火在腾腾地上升。
    风渺渺等人看到他们，激动了一下，立刻又变得平静。
    “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去救你们。”楚伊人说着，立刻就想施展轻功跃上去，却被秦彧紧紧地抓住手腕。
    “娘子，不要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秦彧淡淡地说道，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戏台旁边站着的那群戏子。
    楚伊人顺势看了过去，一眼就瞅见了刚才那个英俊小生，此刻的他还穿着那件戏服，可是脸上已经卸了妆，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他皮肤光滑，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看着就觉得像是吃女人软饭的小白脸，只是眉眼间竟隐隐透着英气。
    “咦？是他？”楚伊人眨了眨眼，很是认真仔细地打量着，总觉得一个男人竟然能这么完美糅合这两种气质而不让人产生违和感，是一件十分奇葩的事。
    她赤果果的打量，没有让那个人感到一丝不自在，反而觉得兴致盎然，缓缓地朝她走过来。
    “他很好看？”秦彧用了握了握她的手，清冷地开口问道。
    “嗯。”楚伊人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正缓步走过来的小生，完全忘了还有救人这一回事。
    那个小生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夫君，你说一个人怎么可能长得这么不男不女呢？难不成是……”楚伊人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后面说的是什么。
    那个小生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郁，随即又笑了起来，“夫人这话说得，让小生十分难堪呢。”
    “啊，对不起。”楚伊人十分耿直地开口道歉，随即又补充一句，“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从来不撒谎。”
    小生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随即笑道，“既然夫人从来不撒谎，不知道能不能如实回答小生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如果我能回答，一定会如实回答的。”
    “请问我们二当家刘刈如今何在？”小生依然一脸轻笑。
    “我不知道。”楚伊人接话接得十分快，“话说今晚是你们大当家送上拜帖，可是如今时辰已过，大当家的还没露面，不知道是几个意思？难道这就是你们‘鬼杀’的礼数吗？”
    “哈哈哈，看不出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啊。”小生掏出一把扇子，一边微微扇着一边轻笑着尖声说道，那神态看起来特别妩媚撩人。
    “多谢‘鬼杀’大当家的赞赏。”楚伊人同样笑着回道。
    闻言，绿兰和成蝶一脸惊讶，眼前这个瘦弱的小生竟然是“鬼杀”的大当家？不会吧？这人跟传说中凶神恶煞的“鬼杀”大当家不仅气质不符，甚至连年龄也不符！

 第428章 大当家来了（9）

    不仅是绿兰和成蝶，就连是“鬼杀”大当家那粉脸也快速闪过一丝震惊，“想不到你这个丫头的眼睛这么毒，竟然能看出来小生就是‘鬼杀’大当家本尊？”
    “小生？”楚伊人冷冷地嘲笑了一声，才缓缓地开口，“我看是老生吧？虽然你的外形保养得不错，声音也保持得不错，可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那种狠绝、那种霸气、那种淡定，并非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能有的。当然，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而已，主要是你刚才承认了。”
    大当家一直笑着，没有搭话，径直坐到他们对面，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你们胆子也忒大的，明知道这是陷阱，竟然还敢往这里闯，还敢用我为你们准备的茶点。”
    “这里是风渺馆，是我的地方，为什么不敢来？为什么不敢在这里用茶点？倒是大当家鸠占鹊巢，更绑了我的人，竟然还敢这么大喇喇地坐在这里大放厥词，还真是让我感到惊讶呢。”楚伊人牙尖嘴利地回道，拉着秦彧坐了下来，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淡然地喝了一口。
    “秦老爷，你家夫人这张最尖得很哪。”大当家直接看向秦彧，笑眯眯地说道。
    然而秦彧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伸手拿过一颗花生就剥了起来，将一颗饱满的花生子儿放到楚伊人嘴边。
    楚伊人也毫不客气地张嘴就吃了下去。
    “鬼杀”的人看着他们这么旁若无人地大秀恩爱，完全无视他们的大当家，一个个摩拳擦掌地想要上前讨回一个公道。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鬼杀”那边的人个个都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只等大当家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去将他们撕成碎片。
    “退下。”大当家看着秦彧等人一脸淡然，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淡淡抬起一只手阻止手下的人。
    他直直地看着秦彧，一脸笑嘻嘻地说道，“江湖传言，东篱城秦彧向来冷血无情，对人不假辞色，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不过，今天的情势摆在这里，小生奉劝秦老爷还是不要那么冷淡为好。毕竟来者是客，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
    然而，秦彧依然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径直帮楚伊人剥花生。
    “此言差矣。”楚伊人吃了一颗花生，又开始滔滔不绝，“第一，我家夫君并非冷血无情，只是不想理会闲人。第二，我们的待客之道，并非用来对待你们这些不速之客。第三，你是老生，不是小生。”
    看她总是念念不忘地揪着这“老生”、“小生”的话，大当家纵然有再好的修养，此刻也隐隐有些挂不住了。
    楚伊人却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道，“而且，大当家是给我送上拜帖的，如今没有自报家门之余，竟然还一直想要拉我家夫君说话，实在不合情理。如果你想要找的是我家夫君，那还请你下次直接将拜帖送给他。”
    “夫人伶牙俐齿，小生，呃，在下拜服。”被她说了这么多次，大当家这次很识趣地改口了，想了想，他站起来对着楚伊人拱手作揖，“秦夫人，在下刘长空，乃是‘鬼杀’大当家。”
    见状，楚伊人也跟着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子，“刘大当家，我是秦宜氏，东篱城秦彧的妻子。”
    嗯哼，论礼数，她堂堂秦府夫人当然不能输了，而且论气势也一定不能输。
    这么想着，她便一脸严肃地开口，“刘大当家这次逾越礼数，给一个妇人发来拜帖，不知道有何紧要之事？”
    刘长空听着她这冷嘲的话，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将拜帖给秦彧，而偏偏觉得好玩就递给她？他觉得，司徒楠绝对是受不了她的嘲讽才会以恩来买她的命。
    这样看来，她对司徒楠的嘲讽绝对要比对自己的来得狠，不然也不至于恼怒得想要取她性命。嗯，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心胸比司徒楠要来得宽大吧。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便好受了一些。
    “当然是有要紧的事了。”刘长空脸色一凛，“我们二当家刘刈如今何在？”
    “你们的人不见了，却跑来问我？”楚伊人轻轻一笑，“刘大当家是不是搞错了？”
    刘长空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一丝狠毒，“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酒？这里只有茶呀？”看到秦彧这么淡定地坐在那里剥花生，楚伊人的底气很足，眉眼嚣张地说道。
    见状，秦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娘子，你这样会不会太嚣张了？”
    “不会。反正有你在。”楚伊人回眸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一定有后招的。”
    “这就是你嚣张的资本？”秦彧挑眉，他还以为她有什么鬼主意才会这么嚣张，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打算。
    “当然！你说过的，有你在，我可以随便闹。”楚伊人一脸谄媚地笑道，有大靠山不靠，那是傻子行为。
    秦彧轻轻一笑，“没想到你的记性挺好。”
    “那是！不过，夫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后招是什么？”楚伊人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没有。”秦彧很爽快地回答一句。
    没有？楚伊人的笑立刻凝住，“夫君，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秦彧点了点头。
    闻言，楚伊人的脸立刻就垮了，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一直被他们晾在一旁的刘长空看着，终于找到机会插话，“秦老爷、秦夫人，你们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什么后招的，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反正他也没有后招。”楚伊人撇了撇嘴说道。
    闻言，秦彧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刘长空，“我早就跟你们潘堂主说过了，想要刘刈，便撤了她的追杀令。”
    “那不成。”刘长空立刻拒绝，“‘鬼杀’的规矩，以恩买命的追杀令不能撤。”
    “既然如此，大当家请回吧。”秦彧淡淡地说道。
    刘长空一听，狠毒地眯着眼睛，“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回。刘刈，我必须带走，宜桃夭的命，我也必须要拿走。”
    秦彧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随便你。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鬼杀”的人，一个个凶狠恶煞地瞪着他。

 第429章 大当家来了（10）

    如果不是碍于刘长空在场，那些人早已把拳脚和武器全部都朝着秦彧招呼过去了。
    此刻，就算是刘长空，一直笑眯眯的脸此刻也变得十分凶狠，跟他那唇红齿白的小生气质十分不搭。
    多少年了，他还没被人这样轻视过，即使是刘靖那个叛徒也只敢背着他搞小动作，至今也不敢面对面跟他过招。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整个大厅一片肃穆。
    就在此时，楚伊人银铃般的声音很突兀地响了起来，“夫君，你没有后招，怎么也敢这么嚣张？”
    “这不是嚣张，是事实。”秦彧淡淡地应道。
    “看来你不仅不在乎秦府的人，而且也不在乎风渺馆的人。”刘长空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看向戏台上的风渺馆众人。
    “你不要乱来。”楚伊人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了握成拳，心里一个激灵。
    “我当然不会乱来。可是，”刘长空顿了顿，“吧嗒”一声收了扇子指向二楼，“可是他们会不会乱来，我就不知道了。”
    见状，楚伊人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栏杆处站满了一排弓箭手，全部都拉弓对准戏台，甚至，在灯火的映衬下，她还能看到那些箭头上泛着慑人的青黑色，显然是淬了剧毒的。
    楚伊人瞪着那被拉满的弓弦，一颗心不由得轻颤了一下，生怕这些人一个不小心拉不住了，那些毒箭就“嗖嗖”地直接射出来。
    “秦老爷，你作为一个商人，能有这样的胆量，确实不简单。可是，如今这情势，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刘长空淡然地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能追踪到我手下的人，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他们手中的令牌。只是眼下这形势，只怕你那些手段不管用了吧？”
    正因为上次秦彧露的那一手，让刘长空知道秦彧的能耐，这次才会这么快狠准地偷袭风渺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听着他嚣张的话，楚伊人微微眯了眯眼，心中的怒火在腾腾地往上窜。
    她深呼吸一口气，怒极反笑，“刘大当家，难道这就是你们‘鬼杀’的能耐？”
    “这是激将法吗？不过还真是遗憾，对‘鬼杀’来说，重要的向来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刘长空轻轻一笑，“现在，我数到三，要么你们就把刘刈交出来，要么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毒发而亡。”
    “你！”楚伊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刘长空，恨不得上前狠狠暴揍他。
    刘长空没有理会她的怒目而视，反而是嘴角微扬，“一！”
    秦彧一脸冷淡地看着他，毫不所动。
    “二！”刘长空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秦彧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楚伊人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掌心里满满都是汗。
    就在刘长空准备说出“三”的时候，楚伊人猛地说道，“等一下！”
    全场的人齐刷刷地把视线看向她，就连二楼的那些弓箭手也是一样，那些弓箭也跟着全部指向了楚伊人。
    见状，秦彧一把将楚伊人拉进怀里。
    刘长空挥一挥手，那些弓箭手又把箭矢对准了戏台，“考虑得怎么样？”
    楚伊人紧紧地拉着秦彧的衣襟，一双充满了紧张忧虑的眼睛直直看向戏台上的风渺渺等人，很怕下一刻他们就会被万箭穿心。
    “夫君，要不就把人交给他吧。”楚伊人皱着眉说道。
    “然后等他们来杀你？”秦彧笑了笑，随即冷冷地看向刘长空，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还是那句话，想要刘刈，便撤了她的追杀令。否则免谈。”
    刘长空挑了挑眉，“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区区五个人就敢赴约，外面也没有任何布置。”
    “对付你们，并不需要特别布置。”秦彧淡淡地说道，话里的鄙视让“鬼杀”的人更加蠢蠢欲动。
    “秦老爷这态度，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吗？难道说你是真的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吗？”刘长空一个夸张地转身，以扇子指了指跪在戏台上的人。
    秦彧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没得商量的，似乎是刘大当家的态度。”
    闻言，刘长空也没有说什么，直接一挥手，二楼那些弓箭便齐刷刷地朝着戏台招呼过去。
    “不要！”楚伊人没想到刘长空这么卑鄙，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就动手，想到戏台上会血流成河，她悲鸣一声，没有考虑太多就想飞身跃上去，却被秦彧紧紧地抱在怀里。
    伴随着她的悲鸣声，大部分的毒箭都被那突然落下的帷幕给挡住了，随即像是没有力一样掉在了地上。剩下的毒箭全部射到戏台上，隔着帷幕看不清到底有没有射中人，却听到一声巨响，夹杂着几声惨叫。
    楚伊人心中一紧，刚想跃上舞台，却依然被秦彧抱得动弹不得。
    “夫君！”她跺了跺脚，皱眉看向秦彧，“渺渺他们……”
    秦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直接看向刘长空，“刘大当家，谢谢你的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刘长空皱眉，懒得理他，直接窜了上戏台，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原本跪满了一地的人就这样腾空不见了，射进来的那些毒箭也全部不见踪影。
    可恶！刘长空突然觉得自己被秦彧给耍了，恼羞成怒地跃出去，“秦彧，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招？”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的眼睛闪过一丝激动，踮着脚想要看清楚里面。
    恰好此时的帷幕又被升了起来，戏台上的情况一览无遗，心中一喜，抬头看向秦彧，“夫君，他们都没事了？”
    “嗯。”秦彧低头看着她，轻笑着应道。
    闻言，楚伊人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故意顺着刘长空的话说道，“原来夫君没有后招，却有花招。”
    秦彧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丫头又开始嚣张了。
    见状，原本还一脸阴郁的刘长空却突然打开扇子，笑着扇了几下，“哈哈，看来我还是太小看秦老爷了。本以为抓了人质，却没想到秦老爷竟然能在眨眼的功夫就将人给救走了。”
    “哈哈！我现在倒想看看你还有招数。”楚伊人靠在楚秦彧胸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刘长空。
    “小丫头片子，做人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刘长空笑了笑，挥一挥手，二楼的弓箭手马上将毒箭对准了他们。

 第430章 大当家来了（11）

    哎哟，今个儿还真是刺激了，得瑟、愤怒、紧张、悲痛……所有的情绪轮番上阵，让她的小心肝至今还一颤一颤的。
    不过嘛，有秦彧在，她只管得瑟就可以了。
    楚伊人看着那密密麻麻对准了他们五个人的毒箭，一抹讽刺的笑容自嘴边泛开，“想不到刘大当家骨子里竟然是这么一个从一而终的人呢。”
    刘长空当然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只会用弓箭手这件事，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秦夫人，你们这儿并没有东西遮挡，这次又会怎么逃脱呢？”
    “你的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呢。”说着，楚伊人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彧，“夫君，我们会怎么逃脱呢？”
    秦彧看着自己怀中越发得瑟的楚伊人，淡然地笑着说道，“我们这次不逃。”
    啥米？不逃？他的回答不但出乎刘长空的意料，也出乎楚伊人的意料。
    “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秦老爷这次要怎么扭转乾坤。”刘长空说着，再次举起手一挥，示意二楼的弓箭手马上射箭。
    说时迟那时快，毒箭还没射出，只听到一声巨响，那些弓箭手猛地齐刷刷从二楼直接狠狠地摔到一楼，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手中的弓箭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人给踢走，而且更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情势一下子就逆转了。
    楚伊人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事情就在她眼底下发生，可是她却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掉下来了，就好像突然没了地板一样。
    刘长空此刻也是一脸不解，可是他很快便回过神了，结合刚才戏台发生的一切，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双手拍掌，“妙哉！妙哉！看来我不仅小看了秦老爷，更是小看了风渺馆。”
    “那是自然。”风渺渺风姿卓若地走了出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妩媚地笑着说道，“不过刘大当家你可真是狠心，竟然这么粗鲁地对待风渺馆的姑娘们。你看看，奴家这细皮嫩肉的，被你们的大麻绳绑得又青又紫的，真是疼死人家了。”
    “渺渺，你没事？”看到风渺渺，楚伊人十分激动，连忙挣脱秦彧的怀抱，冲了过去拉着风渺渺的手，“对不起哪，自从你受伤后就没有来看过来，还给你惹来这么大一坨麻烦。”
    风渺渺低头看着楚伊人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些紧张地看向秦彧，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嘴边挂着一抹牵强的笑容，“谢，谢谢夫人关心，我，我没事。”
    “真的？”楚伊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径直围着她仔细查看，“让我仔细看看。对不起啊，在你受伤养伤期间，我一直没有过来探望你。说起来都怪夫君，老是担心那刘靖对我出手，硬生生将我关了这么久。没想到久别再见，竟然看到你们被人绑着跪在地上，还有刚才，我多怕你们被万箭穿心。”
    风渺渺心中一阵感动，不仅是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更是刚才在台上看到她那不顾自己安危的言行。
    只是感动归感动，她可没有忽略秦彧冷冰冰的脸上那不易察觉的不满，心中忍不住哀嚎，夫人这样挣脱爷的怀抱跑来自己这边，赤果果就是陷害啊！
    想到这里，风渺渺连忙谄笑着说道，“渺渺代表风渺馆众人多谢夫人挂心。只是，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楚伊人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高兴过头，竟然将刘长空给忘记了。
    刘长空此刻也是抑郁得很，自他加入“鬼杀”后，便不曾被人这么忽视过，后来成为“鬼杀”的大当家，更是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形，如今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彻底给无视得近乎遗忘，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
    他假意咳嗽了一下，又拿着扇子扇了起来，“秦老爷竟然有如此得力的帮手，难怪敢带这么少人过来了。”
    “刘大当家谬赞。”风渺渺掩嘴轻笑，“不过您说错了，奴家并非秦老爷的帮手，只是有人欺负到头上了，不得已进行自卫而已。”
    说着，风渺渺杏眼一转，几个穿着鲜艳衣服的人从天而降，朝着大厅洒下一阵阵香粉。
    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秦彧身形一闪，直接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本来因为那些香粉而有些头晕的楚伊人，因为这颗药丸散发在口鼻之间的清凉刺激了一下，瞬间觉得舒畅了许多。
    她连忙看向绿兰和成蝶，发现她们也都含着常青给的药丸，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刘长空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都晕倒在地，忍不住皱眉问道。
    “这些嘛，不过是姑娘家用的香粉而已。”风渺渺笑眯眯说道。
    春夏秋冬四女姿态优美地落在风渺渺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刘长空，只是眼睛里闪着寒光。
    “香粉？”刘长空觉得自己也开始头晕，连忙运功想要抵御，没想到晕得更厉害，“这是……”
    “刘大当家，奴家忘记说了，这些香粉是特制的，千万不要运功。”风渺渺似笑非笑地说道，满意地看着他额际冒出来的冷汗。
    楚伊人在一旁看着，知道这些香粉绝对是华晓春的杰作。
    “哈哈，想不到我刘长空今天竟然要栽在这儿。”刘长空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想问一句，我的儿子是否安好？”
    “死不了。”秦彧抬起眼皮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死不了，却也活不得。如今的刘刈除了还有一口气，跟死人根本就没有区别。
    然而刘长空却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喟然一笑，“如此，便好。”
    说完，他便缓缓瘫倒在地。
    楚伊人着，只觉心中一动。
    纵然是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在亲缘血缘面前，也还是跟普通人一样啊。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又想起远在悠然岛的父母。
    “在想什么？”秦彧低声问道。
    “没什么。”楚伊人摇了摇头，找了个说法掩饰过去，“我只是在想，这刘长空看着这么年轻，怎么会是刘刈的父亲呢？”
    “易容。”秦彧淡淡地回答，“在‘鬼杀’里有着各种奇人异仕，其中易容更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楚伊人点了点头，心生好奇，缓缓地走近刘长空。

 第431章 大当家来了（12）

    秦彧看着，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他连忙伸出手想要拉住楚伊人，却抓了个空。
    “夫人！”众人着急地喊道。
    “你卑鄙！”楚伊人看着眼前脸色瞬间变得冷凝的秦彧，对着身后正以手为爪掐着自己脖子的刘长空说道。
    “这叫偷袭，也叫兵不厌诈，唯独不叫卑鄙。”相对于众人的紧张，刘长空显得十分轻松。
    “放开她。”秦彧冷着声音说道，“你的人已经全部被擒，你放开她，我们还能谈谈。”
    “我觉得秦老爷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在你我各有坚持的前提下，一切免谈。”刘长空一脸笑意地看着秦彧，“如今，劳烦秦老爷将刘刈带过来，否则……”
    说着，他的手劲故意加大了一些。
    楚伊人咳了一声，面露痛苦。
    “常青，马上将刘刈带过来。”秦彧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楚伊人的脸，语气清冷地吩咐常青，“把华晓春也带过来。”
    “是。”常青应着，狠狠瞪了刘长空一眼，快速离开。
    刘长空一直看着常青消失的方向，许久以后才缓缓看向秦彧，“秦老爷，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想不到这风渺馆不仅是你收集情报的地方，竟然还暗设了那么多机关，甚至这里的姑娘看着娇弱，竟然都会武功。啧啧，我看着都觉得喜欢呢。”
    “咳，这是我的地方，咳咳，你，你喜欢也没用。”即使被掐着，楚伊人也要宣示自己的主权。
    闻言，刘长空竟然放开了她，顺手拍了她一掌，将她拍回到秦彧的怀里。
    “你没事吧？”秦彧接着她，关心地询问。
    楚伊人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突然捂着肩胛处，狠狠皱了皱眉，“疼。”
    “哪里疼？”秦彧跟着皱眉，她就在自己的眼底下被人挟持，如今更是受了伤，这样的事实让他十分煎熬。
    楚伊人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突然像火烧一样干涸，竟完全发不出声。与此同时，她觉得一阵炙热从肩胛处快速蔓延，又热又痛，浑身难受。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秦彧双眸闪现出慑人的杀意，“你对她做了什么？”
    “跟你们学的。”刘长空说着，对着右掌食指和中指之间那根细细的银针吹了一下。
    “你竟然下毒？”风渺渺一看，脸色突变，“快将解药拿出来。”
    说着，她就想冲上去。
    “等一下。”秦彧开口阻止她，“你不是他的对手。”
    风渺渺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是看着楚伊人那难受的表情，她心急如焚，“可是……”
    秦彧没有说话，直接将楚伊人交给绿兰和成蝶，“你们先带夫人回房。”
    “是。”绿兰和成蝶连忙扶着楚伊人，一脸忧虑。
    楚伊人此刻不能说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彧，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
    “放心，没事。”秦彧一脸柔和地看着她，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温度已经微微有些烫手了。
    冷冽的怒意马上蔓延他全身，他扭头狠狠地瞪着刘长空。
    “秦老爷息怒，这毒药的毒发时间没有这么短。”刘长空淡然地拉开凳子坐下，摇着扇子一脸笑意地看向秦彧。
    只是他的笑容马上就凝结了，伴随着一阵强劲的掌风迎面而至，他一个后翻往后退好几步，还没站稳马上又跃到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竟没有发现秦彧的身影。
    刘长空脸色微变，立刻闪到一边，他扭头一看，秦彧郝然就站在那里，他刚才站的栏杆早已被一掌劈得粉碎。
    “啧啧，秦老爷这是何苦呢？”刘长空一个飞身跃到对面，虽然依然是笑着说话，可是话里隐隐藏着一丝紧张。
    秦彧没有说话，轻轻一跃，紧紧跟在刘长空身后，身上散发着冷冷的怒意。
    见状，刘长空更加不敢掉以轻心，脸色一敛，连忙收起扇子，转身迎击。
    楚伊人靠在绿兰和成蝶身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半空之中打斗着两个人。
    她一直就知道秦彧深藏不露，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厉害到能跟“鬼杀”的大当家打个不分上下。
    这也太厉害点了吧？他明明只是一个商人不是吗？楚伊人定定地看着，假如不是自己此刻浑身不舒服，她还真的希望跳起来为他喝彩呢。
    “夫人，奴婢扶您回房休息吧。”绿兰感受到她身子越来越热，不禁有些着急。
    楚伊人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心情独自离去休息？
    “夫人……”绿兰皱眉，朝成蝶使了一个眼色。
    “我，我没事。”楚伊人努力咽了咽口水，喘着粗气说道，“你，你们没听到，那家伙说吗？这毒药的毒发，毒发时间没，没这么短……”
    说到最后，楚伊人已经喘得说不出话了，一张脸红得简直要发紫了，眼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夫人！”绿兰和成蝶着急地大喊一声。
    她们的声音传到秦彧耳中，让他闪了闪神，急急侧身看了过来。
    趁着这个机会，刘长空朝着他的心窝狠狠来了一个飞踢，秦彧心中一动，险险避过，却依然被他含着强劲内力的腿风扫过胸口，喉咙一腥，口吐鲜血。
    “爷！”
    “老爷！”
    风渺馆的人和绿兰、成蝶同时喊道。
    楚伊人虽然迷蒙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听到他们的喊叫，心中一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绿兰和成蝶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沙哑着声音开口，“夫，夫君！”
    她走得太急，一个趔趄直接往前扑到。
    “身子不舒服，还走那么急做什么？”秦彧及时接住她，有些责怪地说道。
    “夫君你没事吧？”楚伊人被他抱得紧紧的，根本不能抬起头看他。
    “我没事。”秦彧淡淡地说道，丝毫没有理会胸口的痛意和嘴角的鲜血。
    没事？风渺渺担忧地看着他嘴角的血迹，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
    楚伊人听着，心安定了一些，却还是不放心地再问一句，“真，真的吗？”
    感觉到她身子的温度越来越高，秦彧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擦走嘴边的血迹，强撑着抱起楚伊人，“你身子太热了，先回房降温。”
    “降温？你以为有用吗？”刘长空站在他们身后，一脸嗤笑地看着他们。

 第432章 大当家来了（13）

    秦彧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也没打算理会他，淡声吩咐风渺渺，“常青回来了就通知我。”
    “是！”风渺渺点头应着，扬声对着手下的人说道，“大伙儿都把手中的人看紧了。”
    “知道了！”风渺馆的人齐声应道，响彻云际的声音把人震得心头一颤。
    他们心里知道，爷刚才受了刘长空一击，如今又要抱夫人回房降温，不好好震一下刘长空，等会儿也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刘长空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他眼中只看到秦彧对自己的无视，一个闪身窜到秦彧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他的动作，让风渺渺等人心中一惊，以为他又要出手，连忙跃到秦彧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刘长空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动作，直接看向秦彧，“你以为她这是发热吗？她是中毒了，而且是我们‘鬼杀’特制的烈火毒针，你以为降温有用吗？即使用万年寒冰床，也不一定能帮她降温。”
    烈火毒针？这名字真是有够俗气的。已经晕晕乎乎的楚伊人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
    不过吐槽归吐槽，浑身像被火烧的感觉还真的很不好受，她咽了咽口水，拉了拉秦彧的衣服，有气无力地低声开口，“柠，柠檬水……”
    柠檬水？秦彧听到她的话，心中有些不相信，不过他倒是留意到刘长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就是这一抹惊讶，让秦彧知道楚伊人说的确实就是解毒之法。真没想到，这样诡异的热毒竟然是用柠檬水来解。
    还没等秦彧开口，春花就抢先说道，“我马上就去准备柠檬水。”
    说着，她已经匆匆跑去厨房。
    见状，秦彧抱着楚伊人坐了下来。既然知道了解毒的方法，他还是留着这里看着，省得刘长空又会耍什么阴招。
    刘长空此刻没有任何心思，双眼直直地看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楚伊人，心中十分疑惑，烈火毒针是“鬼杀”的独门秘毒，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解毒的方法，即使是在“鬼杀”内部，也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为什么这个养在深闺大小姐会知道呢？
    他打量的视线过于炙热，引得秦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换了换姿势，将楚伊人隔绝在刘长空的视线之外。
    风渺渺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白眼，我的爷呀，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空在这里吃这些干醋，还真是够了。
    然而想是这样想，她也十分不乐意刘长空这么无礼地打量着夫人，使了使眼色，带着夏汐等人直接站到秦彧和楚伊人面前，挑衅地看向刘长空。
    刘长空却把她们当成空气一样，隔着他们依然直直地看着楚伊人。
    不一会儿，春花捧着一个白瓷碗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舀起一勺子就往楚伊人嘴边送。
    “我来。”秦彧淡淡地说道。
    “不用！我来就好。”春花着急着想要将那碗柠檬水马上喂给楚伊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开口说道。
    风渺渺等人听了，心中忍不住为她的愚蠢默哀。
    “我来。”秦彧脸色不变，可是语气加重了几分。
    “真的不……”春花突然感到一阵冷意迎面扑来，下意识扭头看去，发现秦彧正冷冷地看着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一时拿不稳手中的调羹，直接掉在白瓷碗里。
    秦彧懒得理她，伸手拿过白瓷碗，并将调羹拿了出来，直接用碗灌了下去，可是已经处于半昏迷的楚伊人嘴巴闭得紧紧的，愣是喂不进去。
    春花看着，心中微微有些不忍，拿起调羹颤抖地递到秦彧面前，“爷，不如用这个……”
    然而秦彧完全无视她，反倒自己喝了一大口的柠檬水，刚喝进去的一瞬间，他的眉毛忍不住皱了一皱，抬眸淡淡地看了春花一眼。
    春花本来还因为秦彧喝了那碗柠檬水而觉得有些奇怪，如今突然被他这样淡淡地瞪了一眼，一下子就心惊胆颤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到身后的风渺渺。
    “哎，你干嘛撞我……”风渺渺被她撞了一下，连忙转身，在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异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连忙跟着看过来。
    “哎呀！”
    “我的天！”
    众人惊讶地喊了一声，随即眼睛发直地看着秦彧以嘴喂楚伊人喝下柠檬水。
    秦彧无视她们的注视，不紧不慢地喝下剩下的柠檬水，眉毛忍不住又皱了一下，忍不住又看了春花一眼，才低下头再次缓缓地喂楚伊人喝下那柠檬水。
    “咳，咳咳。”楚伊人皱眉，忍不住磕了出来，随即缓缓地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轻轻地开口，“夫君。”
    “醒了？”秦彧看到她清澄的眼神，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楚伊人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皱了皱眉。
    见状，秦彧的心猛地漏跳了一下，紧张地开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伊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咂了咂嘴巴，“夫君，我明明说的是柠檬水，怎么喝着像是柠檬汁？”
    闻言，春花脸色一白，快速看了秦彧一眼，连忙解释道，“呃，我，我是觉得，柠檬汁可能更加有效。”
    “你这丫头！差点要酸死我了。”楚伊人瞪了她一眼，心中一阵抑郁，这丫头还真是心狠哪。
    “呃，我，我，对不起。”春花连忙深深地鞠躬道歉，心中也是抑郁得很，难怪刚才爷会皱眉瞪着自己。
    “呵呵，我是跟你开玩笑而已。我，我，我……”楚伊人连说了几个“我”之后，突然白眼一翻，整个人就昏倒在秦彧的怀中。
    “娘子！”秦彧这次是活生生被吓到了，刚刚还那么有精神，突然说倒下就倒下。
    “夫人！”春花也是一惊，差点就哭了出来，“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呜呜，早知道就用柠檬水了，为什么她要用柠檬汁呢？
    然而并没有人在意她的道歉，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楚伊人身上。
    “她没事。”刘长空淡淡地说道，却引来各种质疑的目光，这让刘长空有些无奈，“我说的都是真的。本来喝下柠檬水就好了，如今喝的是柠檬汁，体内冲劲过大，静脉有些承受不了而已。”

 第433章 大当家来了（14）

    第二天，楚伊人幽幽转醒的时候，身体的不适早已消失，脑子一片清明。
    “好酸哪。”楚伊人齿颊中还存着阵阵酸味，忍不住皱眉说道。
    “夫人。”绿兰淡淡的声音自床帐外响起，“现在梳洗吗？”
    楚伊人有些懒散地躺在床上，“不，我觉得好累，就好像是昨晚一直没有睡觉一样。”
    “夫人，医圣大人说了，你醒来会有很重的疲乏感，早膳吃些益气的食物就可以了。”绿兰轻声说道。
    “嗯。”楚伊人轻轻应道，她早就领教过这种热毒的厉害，只是当时并不知道这种热毒竟然还有真么恶俗的名字。
    她打了个哈欠想要继续睡，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夫君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昨晚先是中毒，然后又昏迷，他应该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才对的啊。
    “老爷有事去处理了。”绿兰低垂眼睑，轻声回道。
    “说真话。”楚伊人猛地坐起来，“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绿兰知道自己不能欺瞒楚伊人，想了想便淡淡地开口说道，“老爷昨晚受了点伤，医圣大人以防万一，吩咐老爷静养几天。”
    闻言，楚伊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厉声问道，“夫君到底在哪里？”
    绿兰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连忙低声说道，“二楼最后那间厢房。”
    她话音刚落，楚伊人便跳了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外衣就往门口跑去，却在打开门冲出去的瞬间狠狠地撞进秦彧的怀中。
    “跑这么急要去哪里？”秦彧双手环着她的腰。
    “夫君，你没事吧？”楚伊人急切地看着他，眼里透着担心，“我还准备去二楼找你。”
    闻言，秦彧挑眉看着她，“穿成这样去二楼？”
    “都什么时候，你竟然还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楚伊人一跺脚，“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无关紧要？”秦彧眼神冷了冷，强迫她低头看着自那身打扮，“穿成这样，别说二楼，就是这间房，我也不会让你出去！”
    什么嘛！楚伊人低头看了看，立刻红着脸拉紧外衣，急急转过身子。
    老天爷，她的外衣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真是羞死人了。
    “退下。”秦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冷然地说道。
    绿兰和成蝶连忙低着头走了出去，还
    “过来。”秦彧冷声说道，拽着楚伊人直接往里面走，从衣橱里顺手拿出几件衣服就直接帮她穿上，完全不管搭配，让楚伊人又羞涩又气愤。
    直到她被穿成一只大粽子，秦彧才肯罢手，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她。
    楚伊人一阵嫌弃，恨不得马上扯掉身上那不伦不类的衣服，只是一想到他刚才的冷意，便强行将心中那股冲动压抑下去。
    “夫君，你身上的伤……”楚伊人上下打量着他，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有任何伤到要休养好几天的痕迹。
    “我没事。”
    “没事的话，华晓春怎么可能要你休养几天？”楚伊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我知道华晓春的本事，假如不是伤得很严重，他绝对不会这样说。”
    看着她一脸担心的表情，秦彧心中柔软了一下，轻笑着说道，“你知道他的本事，难道就不知道他的性格？”
    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故意的？”
    “不说他。”秦彧拒绝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身子好点了吗？”
    “我没事。不过那杯柠檬汁真的够呛。”楚伊人一想起那股酸味，胃忍不住一阵翻腾。
    “我也觉得。”秦彧很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他的话，让楚伊人隐约想起昨晚迷迷糊糊间双唇的触感，脸蛋红红地别过眼。
    “害羞什么？”
    “才没有！”楚伊人急急否认，连忙转了话题，“刘长空现在怎么样了呢？”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看得她越来越不自在，才缓缓说道，“他正在二楼的厢房照顾着刘刈。”
    “所以，他知道刘刈现在的情况？”楚伊人皱眉，也不知道当刘长空看到刘刈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一看到刘刈那模样，都要气疯了。假如不是华晓春表明身份，刘长空就要大开杀戒了。”秦彧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淡然说道。
    他说得风轻云淡，事实上昨晚那过程十分惊心动魄，刘长空在看到刘刈那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样，整个人当场就发疯了，狠狠将当时站在身边的几个人来泄愤。
    秦彧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及时救下他们，以至于他们收到致命伤害，即使得到华晓春的及时救治，也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秦彧当时也真的是急了，将楚伊人交给绿兰和成蝶就飞跃上去阻止他。
    没受伤的秦彧还能组织抗衡，受了伤的秦彧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短短几招，秦彧就已经彻底处于下风。
    情势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秦彧输了，风渺馆只怕会被疯了的刘长空血洗。
    就在此时，华晓春挺身而出，说出自己的身份，更说出已经找到了医治刘刈的方法。
    刘长空瞬间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对秦彧出手，却很狡猾地对他下了毒，扬言要秦彧给刘刈陪葬，刘刈身上的毒一日不解，他也不会解秦彧身上的毒。
    当时，华晓春连忙冲了过去帮秦彧把脉，确定他中毒的事实，却不知道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气得他一拳砸在地上，顿时皮开肉绽。
    眼看着华晓春的挫败，常青等人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尽管如此，事情总算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
    秦彧将“鬼杀”的人都关在地下室，将刘长空父子安排在二楼较隐秘的厢房。
    之后一切看起来都跟平静，只是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秦彧中毒”的这个结，却都很有默契地决定不告诉楚伊人。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楚伊人此刻更关心的是“鬼杀”的事到底处理得怎么样了。
    “夫君，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长空留在这儿照顾刘刈。本来应该是去华晓春的药庐更合适，只是刘长空对风渺很有兴趣，便趁势就在这边想要参观一下。”
    “那个可恶的混蛋！竟然真的敢觊觎我的风渺馆！”楚伊人撇了撇嘴骂道。

 第434章 大当家来了（15）

    第二天，楚伊人幽幽转醒的时候，身体的不适早已消失，脑子一片清明。
    “好酸哪。”楚伊人齿颊中还存着阵阵酸味，忍不住皱眉说道。
    “夫人。”绿兰淡淡的声音自床帐外响起，“现在梳洗吗？”
    楚伊人有些懒散地躺在床上，“不，我觉得好累，就好像是昨晚一直没有睡觉一样。”
    “夫人，医圣大人说了，你醒来会有很重的疲乏感，早膳吃些益气的食物就可以了。”绿兰轻声说道。
    “嗯。”楚伊人轻轻应道，她早就领教过这种热毒的厉害，只是当时并不知道这种热毒竟然还有真么恶俗的名字。
    她打了个哈欠想要继续睡，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夫君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昨晚先是中毒，然后又昏迷，他应该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才对的啊。
    “老爷有事去处理了。”绿兰低垂眼睑，轻声回道。
    “说真话。”楚伊人猛地坐起来，“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绿兰知道自己不能欺瞒楚伊人，想了想便淡淡地开口说道，“老爷昨晚受了点伤，医圣大人以防万一，吩咐老爷静养几天。”
    闻言，楚伊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厉声问道，“夫君到底在哪里？”
    绿兰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连忙低声说道，“二楼最后那间厢房。”
    她话音刚落，楚伊人便跳了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外衣就往门口跑去，却在打开门冲出去的瞬间狠狠地撞进秦彧的怀中。
    “跑这么急要去哪里？”秦彧双手环着她的腰。
    “夫君，你没事吧？”楚伊人急切地看着他，眼里透着担心，“我还准备去二楼找你。”
    闻言，秦彧挑眉看着她，“穿成这样去二楼？”
    “都什么时候，你竟然还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楚伊人一跺脚，“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无关紧要？”秦彧眼神冷了冷，强迫她低头看着自那身打扮，“穿成这样，别说二楼，就是这间房，我也不会让你出去！”
    什么嘛！楚伊人低头看了看，立刻红着脸拉紧外衣，急急转过身子。
    老天爷，她的外衣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真是羞死人了。
    “退下。”秦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冷然地说道。
    绿兰和成蝶连忙低着头走了出去，还
    “过来。”秦彧冷声说道，拽着楚伊人直接往里面走，从衣橱里顺手拿出几件衣服就直接帮她穿上，完全不管搭配，让楚伊人又羞涩又气愤。
    直到她被穿成一只大粽子，秦彧才肯罢手，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她。
    楚伊人一阵嫌弃，恨不得马上扯掉身上那不伦不类的衣服，只是一想到他刚才的冷意，便强行将心中那股冲动压抑下去。
    “夫君，你身上的伤……”楚伊人上下打量着他，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有任何伤到要休养好几天的痕迹。
    “我没事。”
    “没事的话，华晓春怎么可能要你休养几天？”楚伊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我知道华晓春的本事，假如不是伤得很严重，他绝对不会这样说。”
    看着她一脸担心的表情，秦彧心中柔软了一下，轻笑着说道，“你知道他的本事，难道就不知道他的性格？”
    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故意的？”
    “不说他。”秦彧拒绝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身子好点了吗？”
    “我没事。不过那杯柠檬汁真的够呛。”楚伊人一想起那股酸味，胃忍不住一阵翻腾。
    “我也觉得。”秦彧很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他的话，让楚伊人隐约想起昨晚迷迷糊糊间双唇的触感，脸蛋红红地别过眼。
    “害羞什么？”
    “才没有！”楚伊人急急否认，连忙转了话题，“刘长空现在怎么样了呢？”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看得她越来越不自在，才缓缓说道，“他正在二楼的厢房照顾着刘刈。”
    “所以，他知道刘刈现在的情况？”楚伊人皱眉，也不知道当刘长空看到刘刈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一看到刘刈那模样，都要气疯了。假如不是华晓春表明身份，刘长空就要大开杀戒了。”秦彧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淡然说道。
    他说得风轻云淡，事实上昨晚那过程十分惊心动魄，刘长空在看到刘刈那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样，整个人当场就发疯了，狠狠将当时站在身边的几个人来泄愤。
    秦彧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及时救下他们，以至于他们收到致命伤害，即使得到华晓春的及时救治，也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秦彧当时也真的是急了，将楚伊人交给绿兰和成蝶就飞跃上去阻止他。
    没受伤的秦彧还能组织抗衡，受了伤的秦彧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短短几招，秦彧就已经彻底处于下风。
    情势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秦彧输了，风渺馆只怕会被疯了的刘长空血洗。
    就在此时，华晓春挺身而出，说出自己的身份，更说出已经找到了医治刘刈的方法。
    刘长空瞬间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对秦彧出手，却很狡猾地对他下了毒，扬言要秦彧给刘刈陪葬，刘刈身上的毒一日不解，他也不会解秦彧身上的毒。
    当时，华晓春连忙冲了过去帮秦彧把脉，确定他中毒的事实，却不知道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气得他一拳砸在地上，顿时皮开肉绽。
    眼看着华晓春的挫败，常青等人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尽管如此，事情总算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
    秦彧将“鬼杀”的人都关在地下室，将刘长空父子安排在二楼较隐秘的厢房。
    之后一切看起来都跟平静，只是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秦彧中毒”的这个结，却都很有默契地决定不告诉楚伊人。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楚伊人此刻更关心的是“鬼杀”的事到底处理得怎么样了。
    “夫君，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长空留在这儿照顾刘刈。本来应该是去华晓春的药庐更合适，只是刘长空对风渺很有兴趣，便趁势就在这边想要参观一下。”
    “那个可恶的混蛋！竟然真的敢觊觎我的风渺馆！”楚伊人撇了撇嘴狠狠地骂道。

 第435章 哥哥临门（1）

    秦彧和楚伊人的双双倒下，不但吓坏了华晓春，也吓到了刘长空。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华晓春对他们进行急救，甚至完全不反抗地任由随后赶到的常青将他带走。
    经过华晓春的一番救治，楚伊人率先清醒过来，然后在她的指导下，华晓春也将秦彧身上的毒给解了。
    在等待秦彧醒来的时候，华晓春一直不断地打量着楚伊人。
    楚伊人却似毫无所觉，一直坐在床边紧紧地抓着秦彧的手，看着他苍白的俊颜，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她第一次发现，一直被她视若无敌的秦彧，其实也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华晓春，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楚伊人双眼无神地看着秦彧，呐呐地开口询问。
    “应该很快吧。”华晓春随口应着，对于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
    他紧紧地看着楚伊人的侧脸，在心底做了好一番的天人交战，思考了许久才问出了一直在心底盘旋着的疑问，“嫂子，你跟‘鬼杀’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知道他们独门毒药的解毒方法？”
    “我也不知道。”楚伊人淡淡地回道。
    “嫂子！”华晓春有些急了，他醉心医术这么多年，什么疑难杂症都碰到过，却从未接触过“鬼杀”的独门毒药，如今好不容易接触了，还没来得及研究，楚伊人便事无巨细地将解毒方法全部说了出来，让华晓春真心又爱又恨。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爹从小就这样教我而已。”楚伊人一时不察，脱口而出。
    “你爹？”华晓春显然不相信，“你爹怎么会知道，他不是一直走南闯北地收、卖香料吗？”
    “我爹……”楚伊人刚想开口反驳自己的爹怎么会到处收、卖香料，却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连忙改口道，“正因为我爹走南闯北的，才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华晓春看着她的侧颜，总觉得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不过她又说得那么合理，让人难以挑出话里的刺儿。
    不过，有了解毒方法，他就来个逆行去研究研究他们的毒药好了。
    楚伊人用眼睛余角观察着他，知道他已经放下了怀疑，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紧紧握住秦彧的手，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夫君，你快点儿醒过来呀。”
    这句话，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听得华晓春忍不住直翻白眼。
    心中的怀疑算是暂时打消了，因此华晓春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嬉笑无赖，故意坏坏地取笑楚伊人，“要不要这么情深难舍？我都说他很快便会醒过来了，你这样声声呼唤还真是肉麻。”
    “谁知道你的医术有没有退步？”楚伊人不买他的帐，反驳了一句后，依旧趴在他耳边不断地低声唤着。
    “退步？嫂子你别闹了！”华晓春一脸被人鄙视的捧心状，“你这么质疑我，真的让我的心碎成渣渣了。”
    楚伊人完全无视他夸张的表演。
    这让华晓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忍不住放狠话，“我跟你打赌，如果这家伙明天没有醒过来，我的药庐大门永远朝你打开，里面的药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我华晓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听着这个赌约，楚伊人兴致阑珊，只是淡淡地说道，“算了吧，你还是快些离去，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跟夫君说。”
    她本来就当药庐是姓“楚”的，想要便拿，完全不手软。聪明如她，又怎么会拿这个既得利益去打赌？
    “我不走！我要堵上‘医圣’的名誉跟你好好打赌。”这一次，华晓春相当坚持。
    “华晓春，你出去吧。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你打赌。”楚伊人被烦得受不了，直接吩咐绿兰和成蝶将华晓春撵出去。
    华晓春虽然爱耍赖，却也不会跟两个姑娘动手，很快便被撵了出去。
    绿兰和成蝶甚至当着他的面将房门刮了起来。
    “哼！我保证秦彧那家伙明天一定会清醒过来的！”华晓春被绿兰和成蝶这样撵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身指着厢房的门有些冲动地大喊道，“假如他明天没有清醒过来，我马上当众青蛙跳。”
    他恼怒的声音吸引了风渺馆的众人，所有人都朝他行注目礼。
    这样，他一时冲动喊出来的打赌就这样成立了。
    到了第二天，他一大早便很积极地跑过来帮秦彧把脉、诊治，可是秦彧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到了晚上依然一动不动。
    眼看着子时就要过了，秦彧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喂，你别装了啊，赶紧给我睁开双眼。”华晓春皱眉看着秦彧，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却依然毫无所动。
    “华晓春，你这是干嘛？”楚伊人眼看着他这么“粗鲁”地推着秦彧，连忙将他推开，以老鸡护小鸡的架势挡在秦彧面前，微微发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她等待了一整天，也失望了一整天，紧绷的神经一直都没有放松下来，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此刻更是将华晓春视为敌人。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将他推醒而已。”楚伊人的怒气，让华晓春一愣，下意识就开口道歉，一副小媳妇样儿。
    “推推推，他都昏迷了，你这样胡乱地推搡，谁知道会不会让他的伤更严重？”
    楚伊人这句话里的质疑和鄙视，让华晓春彻底暴走，“你竟然质疑我？你怎么敢质疑我？我可是全天底下最厉害的“医圣”，我的话就是权威，我……”
    “你昨天也说了他今天一定会清醒过来的。”楚伊人轻轻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她的话，让华晓春一阵心塞。
    “本来就是！”华晓春理直气壮地回道，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辩解道，“况且，我是完完全全按照你说的解毒方法去做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能全怪我。”
    “我的办法是绝对正确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也是你做得不对的缘故。况且，堂堂‘医圣’大人不会治疗，还要以一介妇人去指导你吗？”
    楚伊人对于自己说的方法有着绝对的信心，毕竟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被亲爱的爹爹如此“虐待”的啊。
    不过，她此刻也觉得很奇怪，按照爹爹的方法解毒，秦彧应该早就清醒才对啊。

 第436章 哥哥临门（2）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华晓春听了，只觉得又是一阵心塞，傲娇地反驳道，“哼，如果真有什么不对，那也只能说明刘长空在他身上不止下了一种毒而已！”
    他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楚伊人一阵激灵。
    对啊！像刘长空这么阴险狡诈的人，说不定不只是下一种毒而已啊！
    想到这里，楚伊人根本就没有深思，马上跳了起来冲到门外，“渺渺，风渺渺！”
    “夫人有何吩咐？”人未到，风渺渺那酥入骨头的声音便已经传来。
    “马上带我去见刘长空。”楚伊人冷着声音说道。
    风渺渺闪身出现在她面前，脸上泛着淡淡的惊讶，却终于没有询问太多，点了点头稳稳地应了一声，“是！请跟我来。”
    楚伊人连忙跟了上去，才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直直地看着华晓春，“你也来。”
    走过布满五行奇阵的后花园，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地牢的各种机关，楚伊人终于站到一个还算整洁干净的牢房外，隔着铁杆子冷冷地瞪着刘长空。
    “刘刈怎么样了？”刘长空坐在那里，直直看向华晓春。
    他知道华晓春，一个救人随缘、随心的人，可以倾其所有去救人，也能毫无怜悯地任人死去。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有一种情况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那就是，面对他一时半会也救不了的奇难杂症。
    “还是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华晓春淡淡地回答。
    闻言，刘长空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一些。
    对于华晓春不会放任刘刈不管的这个认知，其实他更多的事在赌。听到华晓春的回答，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一件心事暂时放下，可是接下来的事依然让人那么犯愁。
    刘长空看向楚伊人，两人对视，一个疑惑一个愤怒。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到底还下了什么毒？”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
    “我是秦宜氏，秦彧的妻子。”此刻楚伊人也顾不上什么“攻心为上”，顾不得谁先认输的问题，率先回答，然后咄咄逼人地盯着刘长空的双眸，“你到底还下了什么毒在夫君身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鬼杀’独门毒药的解毒方法？”刘长空没有理会她后面那句话，径直开口询问。
    “你到底还下了什么毒在夫君身上？”楚伊人也十分坚持，丝毫不退让。
    刘长空看着，愣是不回答。
    “你快说！不然我马上去杀了刘刈。”看他毫无所动，楚伊人双手紧紧地握住铁栏杆，激动地说道。
    “夫人。”风渺渺马上上前阻止，生怕刘长空会趁机伤到楚伊人。
    “你快说！”楚伊人被风渺渺抱着往后退，可是依然朝着刘长空激动地大喊。
    刘长空笃定她只是在吓自己，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轻轻地笑道，“刘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血洗秦府和风渺馆。”
    在一旁听着的华晓春顿时觉得他其实也是在威胁自己。
    风渺渺更是听得紧紧地皱眉，一则因为对方的威胁，二则因为对方的攻心之术。
    这“鬼杀”的大当家还真不是吃素的，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了夫人的弱点，在眼下这种毫不利于自己的情势下，仅用了一句话便能扭转局面，牢牢把握着主动权。
    果不其然，一听到他的话，楚伊人便安静了，许久以后才强装着镇定说道，“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么做吗？囚牢的人还是得有该有的模样。”
    秦彧固然要救，可是其他那些无辜的人也不能受到一丝伤害。楚伊人默默在心底想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听到她的话，刘长空忍不住轻轻嗤笑一声，“你以为这区区地牢真的能关得住我？”
    假如不是为了让华晓春能心无旁骛地帮刘刈治病，他老早就离开这里了，他们做人命买卖的，最忌讳的就是各种牢房。
    楚伊人知道刘长空的能耐，这里虽然布满了忌讳，门口还有五行奇阵，可是她相信如果刘长空真的要离去，这些都不足以拦得下他。
    “你到底想要怎样？”楚伊人眼神泛着冷意，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一种冷意，让刘长空心底泛起一种熟悉感，一种夹杂着敬畏、感恩的熟悉感。
    他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鬼杀’独门毒药的解毒方法？”
    与此同时，他双眸紧紧地盯着楚伊人的脸，打算从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出些端倪。
    楚伊人抬眸看着他，眼里一片清澄，“我爹是走南闯北的香料商人。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此刻，楚伊人无比庆幸华晓春刚才穷追不舍地询问她这个问题，让她早已选择了合适的答案，否则她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刘长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借着地牢不算明亮的光，看到楚伊人淡定的脸色、清澄的眼神，骤眼看去，没有一丝破绽，可是心中却始终觉得不靠谱。
    “不可能！我们‘鬼杀’行事向来隐秘，况且这独门毒药的解毒方法绝不外传。你说你爹在走南闯北的时候听到，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你快说，你为什么会知道‘鬼杀’独门毒药的解毒方法？”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就是我爹在走南闯北的过程中听回来的。”
    “不可能！‘鬼杀’有‘鬼杀’的规矩，我们的人绝对不会……”
    楚伊人冷笑着打断他话，“绝对不会？据我了解，你们‘鬼杀’以前不是号称绝对不会失手的吗？刘刈失手这么多次是怎么回事？还有，‘鬼杀’不是号称绝对不会以下犯上的吗？刘靖公然与你挑衅又是怎么回事？”
    “你！”刘长空听着楚伊人的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还真想知道‘鬼杀’这种‘绝对不会’是有多绝对？”楚伊人一脸嘲讽。
    她提出的那两个“绝对不会”的例子，就像两把利刃，狠狠地捅进了刘长空的心窝，他的脸色青白交替，刚想运功冲出来的时候，华晓春抢先一步说道，“假如她受到什么伤害的话，刘刈的下场比死更凄惨。”
    刘长空的气势蔫了，他狠狠地瞪着华晓春，“你敢？”
    “我当然敢。秦府和风渺馆的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要血洗跟我无关。”华晓春笑眯眯地说道。

 第437章 哥哥临门（3）

    熟知华晓春性格的楚伊人听着没什么，可是风渺渺听了却很不舒服，忍不住狠狠剜了他几眼。
    华晓春像是感应到一样，转头看向她，笑嘻嘻地眨了一下眼。
    向来处事老辣的风渺渺此刻竟然不自在地别过眼，脸上微微泛着胭脂以外的红色。
    他们之间的小交流并没有引起楚伊人和刘长空的注意。
    事实上，刘长空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华晓春竟然随心所欲至此。
    “刘大当家，你来去自如是你的事，你滥杀无辜也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涉。可是假如你对他们两个下死手，你的儿子就等着终身残废或者昏迷不醒，甚至，还有别的更凄惨的下场，譬如失心疯、或者被病痛折磨一辈子什么的……”
    “你卑鄙！”刘长空咬着牙骂道。
    “比不上你。”在秦彧和楚伊人面前，华晓春永远处于下风，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的口齿不伶俐。
    甚至，由于脸皮比较厚的缘故，他甚至是最能气死人的那一个。
    刘长空冷冷地瞪着他，气氛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刘大当家，我们做个交易吧。”楚伊人淡淡地开口说道，“你到底在我可以让华晓春不再以刘刈作为筹码，甚至让他全心全意地治好你儿子。作为交换，我只要一个答案。”
    她念念不忘的依然是秦彧身上的毒。
    “一个答案换一条人命，而且还是你最在乎的人的性命。这笔交易怎么看，你都不吃亏，不是吗？”楚伊人循循善诱。
    “一个答案？那明明也是一条人命，而且还是你最在乎的人的性命。”刘长空并没有被她忽悠过去。
    楚伊人淡淡地笑了，一行清流自眼角流下，“对，他是我最在乎的人，是我愿意用一切去保护的人。”
    可惜，刘长空心肠极硬，并不会因为一个与己无关的人的眼泪而动容，“既然如此，那你就用你的一切来交换。”
    华晓春和风渺渺听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处于优势的是他们啊，为什么会有一种其实是他们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好。”楚伊人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
    刘长空没料到她竟然想也没有想便点头答应，“你知道你的一切是什么吗？”
    “无非就是我的性命而已。”楚伊人淡然地回道。
    除了性命，她什么都没有。
    “你的性命？”刘长空冷然一笑，“我对你的性命没兴趣。接下杀你委托的人是刘刈，并非是我。”
    楚伊人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所以你只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们‘鬼杀’独门毒药的原因？”
    “不是。”
    “风渺馆？”
    “不是。”
    “秦府的财势？”
    “不是。”
    “华晓春？”被他接二连三地否定，楚伊人不禁脑洞大开，惹得一旁的华晓春频频朝她投去抗议的视线。
    “我是想要，可惜他不是你的。”刘长空深深地看着华晓春，嘴边泛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的眼神惹得华晓春心里一阵怪异，下意识就往风渺渺靠过去，风渺渺也很有默契地上前一步，十分巧妙地将华晓春挡住。
    换了平常，楚伊人肯定是要狠狠地大笑一番。
    可是此时此刻，她根本就没有心情，“刘大当家，你我都是明白人，说明白点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闻言，刘长空转头看着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无论是胆色还是气魄，你都是我见过的女子当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
    “所以？”
    “所以，你如果想知道秦彧身上还中了什么毒，就跟他和离，然后跟我走。”
    和离？跟他走？楚伊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被他的这句话给彻底吓懵了。
    “你想干嘛？”风渺渺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楚伊人拉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瞪着刘长空。
    刘长空没有理她，越过她的肩膀看向楚伊人，“怎么样？以你的自由之身换秦彧的生命，这笔买卖值得不？”
    楚伊人一脸凝滞，她怎么也没想到刘长空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奇葩的交易。
    想了许久，她深呼吸一口气，“我……”
    “拒绝！”华晓春猛地大喝一声，冲上前将楚伊人和风渺渺都挡在身后，双眸一眨不眨地瞪着刘长空，严厉地大喊一句，“风渺渺。”
    风渺渺反应过来，连忙挽住楚伊人的胳膊。
    “你放开我！”楚伊人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却隐隐觉得自己这样算是被华晓春和风渺渺劫持了，“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华晓春淡淡地回道，他只知道看似硬朗的秦彧，内心其实柔软无比，也很脆弱。
    牧静姝的骤然离世，已经让他封闭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好起来，马上又遭受这样的打击，他相信秦彧会疯掉的，到时候说不定直接带人去铲平“鬼杀”——这些，都是华晓春不愿意看到的。
    “我们走。”华晓春懒得继续跟刘长空说话，扭头对着风渺渺使了一个眼色。
    风渺渺意会过来，揽着楚伊人的胳膊就要往出口走去。
    “华晓春！”楚伊人沉着地喊了一句。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救秦彧的唯一办法吗？
    除了刘长空，根本没有人知道秦彧身上到底还中了什么毒，拖得越久便对他身子越多了几分伤害。
    “难道你真的打算答应他的要求？与秦彧和离，并离开他的身边？”华晓春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楚伊人不说话了。
    她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人，终究要离开的。现在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不过能不能仗着自己到底也是秦彧的救命恩人，以此来要求他继续为小五洗清冤屈，继续查清楚牧静姝死亡的真相？
    她的沉默，让华晓春知道自己猜对了。
    “风渺渺，把她架走。”华晓春恶狠狠地说道。
    风渺渺此刻也没有心情在意华晓春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架着楚伊人快步离开。
    “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秦彧毒发身亡？”刘长空的话幽幽传来。
    他的话，让楚伊人一顿。
    “你闭嘴！”华晓春此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轻松淡定，“我一定会救秦彧的。你这个老混蛋就和你的手下一起在这里等死吧！至于你那个儿子，我不会杀他，还会全心全力地救他，待他康复之后再把他凌虐至死。”

 第438章 哥哥临门（4）

    华晓春怒了，是真真正正地怒了。
    风渺渺和楚伊人被他的怒意给吓得怔忪不已。
    “哈哈哈哈哈。”刘长空听着华晓春的话，不怒反笑，“堂堂医圣大人，怎地天真至此？你当真以为这小小的地牢能困得住我？不论是这儿的机关，还是外面的五行奇阵，对我来说都不过是小孩玩过家家的小把戏而已。我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是吗？那你尽管来啊。”华晓春留下这句话，拽着风渺渺和楚伊人离开了。
    刘长空的笑声戛然而止，直直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出来以后，华晓春依然一脸怒意，对着风渺渺冷冷地说道，“看紧她！”
    说着，他便扬长而去，直接回去药庐带齐工具来风渺馆研究秦彧身上的毒。
    风渺渺知道他说的是“她”，可是楚伊人却以为华晓春说的事刘长空，“渺渺，你觉得刘长空刚才说的是真话吗？他真的可以在地牢来去自如？”
    “不过是些嚣张话罢了。”风渺渺淡笑着说道，心底却是十分不自信。
    地牢的机关和后院的五行奇阵藏得相当隐秘，尤其是五行奇阵，更是借助了园林布局，十分巧妙地利用花草树木这些寻常的东西进行布阵，不通晓五行奇阵的人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然而，刘长空竟然看出来了，甚至还不放在心上，是不知道五行奇阵的巧妙还是知道却一点儿也不怕呢？
    她心中担忧着，却不愿意被楚伊人发现。
    “夫人，您还是快些回去照顾爷吧。刘长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医圣一定会想出办法治好爷的。”
    楚伊人复杂地看了地牢一眼，转身离去。
    被刘长空彻底激怒的华晓春，不知道是不是被怒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药庐拿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捣弄了一下午，竟然还真的让他找出了秦彧身上的毒。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很严重吗？”楚伊人看到他的脸色，一颗心徒然往下掉。
    华晓春没有回答她，只是狠狠骂了一句，“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说着，他人已经快速奔了出去。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觉得双脚无力，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就瘫倒在地上，然后跪着趴在秦彧的床边，哭着呢喃，“夫君。”
    她低低的哭泣声，不但让绿兰和成蝶跟着默默流泪，就连常青这样的铮铮铁骨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楚伊人猛地站起来，用衣袖随意抹了一下眼泪，“不行，我要去找刘长空！”
    “夫人！”绿兰和成蝶及时拉住她。
    今天在地牢发生的一切，风渺渺已经全部告诉常青、绿兰和成蝶了，更吩咐他们要好好看着楚伊人，不能让她做傻事。
    “你们放开我！”楚伊人红着眼瞪着她们。
    “不放！您找刘长空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跟老爷和离吗？”
    “和离？”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幽幽地说道，“如果能救他，别说和离了，就算让我自戕，我也会照做的。”
    说着，她狠狠一甩手，甩开了绿兰和成蝶。
    见状，常青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也顾不上主仆尊卑，一把拽住了楚伊人的胳膊，厉声说道，“夫人！您以为您这样做真的能救爷吗？没错，您或许是救了他的人，却会让他的心彻底灰飞烟灭的。”
    “我……”楚伊人宛如被他当头棒喝。
    就在他们僵持着的时候，华晓春一脸兴奋地捧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他们一脸悲痛，“你们又怎么了？”
    “医圣大人，您真的没有办法救老爷了吗？”成蝶一脸哀戚，“夫人刚才想要去找刘长空……”
    “胡闹！”一提起刘长空，华晓春的脸色就变得了，厉声喝了一句，直直走到楚伊人面前，“呐，去灌他喝下这一碗盐水，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醒了。”
    什么？
    听到他的话，四个人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楚伊人那充满血丝的眼睛尤为晶亮，“你，你是说，说……”
    她已经激动得口不能成言了。
    “对。他有救了。”看着她那一脸狂喜，华晓春的脸色缓了缓，轻声说道，“快去吧。”
    “嗯！”楚伊人狠狠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白瓷碗，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此刻，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还有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就像秦彧喂她喝柠檬水一样，温柔细致地将那碗盐水全部喂给秦彧。
    华晓春一直紧绷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无赖样，双手环胸，翻着白眼，“啧啧，她是不是不懂得‘灌’是什么意思呢？”
    一旁的常青此刻嘴角也是微扬，看到这么轻松的华晓春，他便知道爷这下是真的有救了。
    不过，困扰了这么久的事，怎么一下子就解决了呢？
    当他这样问华晓春的时候，华晓春一脸不屑，“之前拖了这么久，都是因为之前不知道刘长空的卑鄙无耻。”
    看着常青一脸疑惑，他忍不住忿忿不平地说道，“其实秦彧体内并没有什么难解的毒，一切不过是幌子而已，残存在他肠胃的余毒让他昏迷不醒，而脉搏上却没有任何异状，一旦我们乱了阵脚，急病乱投医，说不定会激起那些余毒，让他二次中毒。”
    “原来如此。果真是卑鄙无耻，谁能想到一个昏迷的人，竟然只是用些盐水就能好起来？”常青不禁摇头轻叹。
    “怎么可能只用盐水？”华晓春直接反驳常青，随即嘴角微扬，促狭地笑着看向秦彧和楚伊人。
    他的笑让常青心中升起不安，“医圣大人，你在里面还加了什么？”
    “泻药。”
    哦，原来只是泻药。常青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回过神的时候忍不住暴喝一声，“泻药？你给爷下了泻药？”
    “是呀，不这样的话不能完全清除他体内的全部毒素。”华晓春一脸轻松，绝不会让人看出他其实只是在耍人而已。
    尽管心疼秦彧等会儿的遭遇，可是常青还是十分信任华晓春。
    “对了，你快去准备些白粥。”华晓春一脸眼色地看向常青，顿了顿，便自言自语地说道，“否则等会儿也不知道会拉出来什么东西。”
    听到他的话，常青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第439章 哥哥临门（5）

    楚伊人没有理会他们在说什么，喂秦彧喝下那碗盐水之后，便继续趴在床边，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一样，就连华晓春和常青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
    看着看着，她觉得心空空的，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
    于是，她微微站了起来，半蹲着靠在床边，伸出手摸向他的脸，认真且虔诚地画着他的眉眼、鼻子、嘴唇、下巴，最后拿起他的手仔细端详着。
    修长漂亮的手指，让她忍不住一根根摸了一下，傻乎乎地掌心相对，比划着两人的手指，最后十指交握。
    想着不久之前，她还以为他无药可救的时候，那种心好像被打碎的绝望感受，楚伊人猛地用力，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夫君，你快些醒来吧。”看着他毫无反应的手，楚伊人沙哑着声音说道。
    要是换了往常，他肯定也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很紧，很紧，就好像，嗯，就好像现在一样。
    现在？
    楚伊人蓦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紧紧交握着的两只手，她在很用力地握着，而他也一样！
    她眨了眨眼，猛地抬头看过去，正好跌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让人怀念。
    “夫君……”楚伊人眼眶一热，眼泪唰唰就往下掉。
    “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吗？”秦彧不舍得抽出那只正和她十指交握的手，翻了个身侧躺着，用另一只手拭去她的眼泪。
    “呜……”楚伊人没有说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到了最后，她索性爬上了床，趴在他的胸前肆意地哭。
    她的眼泪，不仅弄湿了他的衣服前襟，更烫着他的心，让他痛得无以复加。
    秦彧没有说话，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静静地陪着她将这几天的不知所措、担惊受怕全部发泄出来。
    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抚着自己脑袋的轻柔触感，楚伊人哭得越发厉害，却也越来越轻松。
    渐渐地，她的哭声越来越小，动静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终于响起浅浅匀称的鼾声。
    秦彧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扯过棉被盖在他们身上，一手依然和她十指紧握，一手轻轻环着她的腰，满足地闭上眼睛。
    秦彧中毒一事，终于是解决了。
    不过因为他体内的余毒未清干净，华晓春便每天早早地给他端来一碗盐水，而且都会将泻药放进盐水里。
    这一记狠招，让秦彧实实在在地拉了好几天肚子。
    即使强悍如他，也被泻药折磨得脸色苍白，浑身虚软。
    这样的他，让楚伊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华晓春，今天还要吗？”楚伊人轻轻皱眉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华晓春，他的手上依然端着那只可恨的白瓷碗。
    华晓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当然要！”
    说着，他将白瓷碗递到秦彧面前，一脸坏笑，“喝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秦彧坐靠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那碗盐水。
    尽管他没有显露出任何抗拒的表情，可是那近乎苍白的脸色让人看了，都觉得继续这样下去实在太过残忍。
    “夫君，不要喝了。”楚伊人皱眉，伸手就想抢过那碗盐水。
    华晓春动作很灵活地躲开，“嫂子，这是最后一次了，难道你要前功尽弃吗？”
    “可是，”楚伊人看着秦彧这么虚弱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让他喝了，“一定要加泻药吗？”
    每天都吃泻药，没病没痛的人也要受不了，更何况是才刚刚解了毒的秦彧？
    “当然要加。不然他那些余毒藏在体内，不晓得哪一天就又要复发了。”华晓春一脸凝重，正经地看口，“难道你想再一次看着他毒发昏迷，再一次整天整夜地守在他身边默默祈祷，再一次哭得肝肠寸断吗？”
    他话音刚落，秦彧便长臂一伸，直接将华晓春手中的盐水抢了过来，一饮而尽。
    “夫君！”楚伊人连忙拿着手帕帮他擦嘴，一脸关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彧抓起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眼见奸计得逞，华晓春笑得如沐春风。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一直加泻药的，可是一想到秦彧一直以来那副冷冷的样子，华晓春忍不住就想恶作剧一下，嗯哼，反正也就当做是清清肠胃而已。
    本来他还以为很难搞呢，谁知道楚伊人一朝被蛇咬，十分害怕秦彧体内的毒素未清，便狠下心加入游说行列。有她助阵，秦彧根本没有一点儿反抗便乖乖喝下那些盐水。
    刚才楚伊人有些动摇，他才故意说了那番话。明着是说给楚伊人听，实际上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冲着秦彧去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找到了压制秦彧的办法了，而且绝对是百试百灵。
    这么想着，华晓春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笑容。
    楚伊人刚好帮秦彧擦完脸上的虚汗，扭头便看到他的笑，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不无嫌弃地吐槽，“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笑，我看了觉得有些反胃。”
    “反胃？”华晓春挑眉，“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他的问题，让楚伊人一时岔了气，咳嗽个不停。
    秦彧连忙伸手帮她抚着后背，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轻声问楚伊人，“没事吧？”
    楚伊人依然咳得不能说话，只能胡乱地摇了摇头。
    见状，华晓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他问得太过露骨了吗？
    好不容易，楚伊人终于顺了气，可是一张脸嫣嫣地红着，很是好看。
    她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偷看着秦彧。
    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完全不符合楚伊人一直以来的形象。
    华晓春看着，一个怪异的念头突然浮上心头，还没想得太多便直接开口询问，“我说，你们该不会还没洞房吧？”
    他的问题，让楚伊人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匆匆抬眸看了秦彧一眼后，毫无征兆就直接冲了出去。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华晓春呆呆地回头看了秦彧一眼，“该不会是真的吧？”
    秦彧没有回答，反而闭上眼睛假寐。
    竟然是真的！华晓春皱眉，“你们成亲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洞房，这样也太不正常了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夫妻不和呢。”

 第440章 哥哥临门（6）

    夫妻不和？这四个字让秦彧猛地睁开眼，冷冷地瞪了过去。
    华晓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摇头摆手地解释，“我还玩笑的呢。说不定大家只会以为你不能人道……”
    呃，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吧？华晓春恨不得将自己的大肥舌给咬断，省得继续这样祸害自己。
    “啊，我还有事，先走了。”华晓春连忙讪笑着往后退，在退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开口说道，“可是，作为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花需堪折直需，莫待花落空折枝。”
    “滚！”秦彧冷冷地吼道。
    “哎呀，真是好人没好报。”华晓春一边嘟囔着一边关门，“也不怕到时候会被人给拐走。唉，放着这么好的妻子在一边不吃，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传入秦彧耳中。
    当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忍不住苦笑一声。
    他何尝不想快些吃了她，何尝不想每天晚上都能好好地爱她，可是他知道她并非宜桃夭，他怎么能在她连身份都是假的时候要了她？
    不过说真的，他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了，竟然能忍到现在。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忍耐极限究竟到头了没有。
    正在此时，楚伊人像风一样冲了回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羞赧。
    “夫君！”她站在床前，大气不接下气地看着他。
    看着她，所有的杂念瞬间消去。秦彧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近之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跑这么急做什么？”
    “呼，呼，呼。”楚伊人还在努力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刚才府中有人来传话，说是有人上门找我们。”
    秦彧一脸淡然，“不想见的话，不见便是了。”
    “不不不，我想见啊！”楚伊人黑白分明的眼眸迸出两抹兴奋的光芒，“那个人自报家门的时候，说是跟刘靖有关系。”
    刘靖，“鬼杀”三当家，为了权跟刘长空分庭抗礼，更是上次北安城的顾家血案的元凶，甚至残害了风渺馆数人！
    这个仇，她楚伊人报定了！
    刘靖？秦彧眼中精光一闪，“我们马上回去。”
    “等等！”楚伊人阻止了他想要下床的动作，“你如今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这样贸然前去太危险，我回去就可以了。”
    “不行。”秦彧想也没有想便开口拒绝。
    “你不用担心。常青会跟在我身边的。”楚伊人也十分坚持，“你这么虚弱，要是再出什么事的话，可怎么办？你现在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要真是打起来，你也做不了什么……对不起！”
    楚伊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蠢话。
    这赤果果就是在质疑他，在嫌弃他的感觉啊！可是，她没有，真的没有！
    楚伊人有些惊慌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眉眼不动，一脸淡漠，径直拿过衣服穿起来。
    只是过于虚弱的身子，实在强撑不得，他甚至连扣个扣子都颤抖着，根本就扣不上。
    楚伊人见了，心中一阵难受，连忙跑上前想要帮他，却被他以手拨开，一点儿也不领情。
    秦彧此刻确实生气了。
    可是他气的是自己。
    在他昏迷期间，他的意识是清晰的，因此他们在厢房里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他知道她为了救他，跑去跟刘长空谈判，却最终处于劣势。
    他知道刘长空提的是什么样的要求，也知道她差点就要答应了。
    他知道楚伊人趴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着“夫君”的时候，心中是多么地害怕和绝望。
    他什么都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无法做到放她一个人去面对刘靖，无法做到不在她身边让她依靠的事儿，无法忍心将一切都扔给她独自承受。
    “夫君……”楚伊人不明就里，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努力跟衣服上的扣子斗着，一颗心满满是酸涩。
    秦彧低着头，没有理她。
    见状，楚伊人再也忍不住了，伸出双臂直接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夫君，对不起。”
    秦彧依然毫无所动，甚至连顿一下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低头扣着扣子。
    “夫君！真的对不起。”楚伊人用力抱着他的腰，“我只是很担心你，不，不是担心你，我只是很自私地害怕，害怕你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那我要怎么办？我是真的很害怕你会丢下我。”
    秦彧还是毫无所动。
    他的淡漠，让楚伊人的心彻底寒了，情急之下，她用尽浑身的力气将他抱得更紧，“夫君！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地楚楚可怜，让人的心不由得轻软起来。
    秦彧伸出手扒拉着她的手臂，可是楚伊人是用尽力气的。
    为了不伤害她，他并没有很粗鲁很用力，却怎么也扯不掉她的手臂。
    “你放手。”秦彧清冷地开口，语气带着些许的无奈。
    “我不放！死也不放。”楚伊人强忍着哭意应道。
    想不到她楚伊人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哭着闹着地哭着求人。以前她嗤笑，现在她却什么都不顾，只求秦彧能够原谅她。
    “你这样怎么帮我扣扣子？”
    “扣子？你让我帮你扣扣子？”楚伊人的心猛地一颤，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屏气凝神地站在那里，不敢再用力也不敢放开手。
    “嗯。”
    轻轻的一个单字，让楚伊人瞬间被心底泛出来的狂喜淹没。
    她立刻跳到秦彧面前，不但帮他扣扣子，甚至还一丝不苟地帮他绑腰带、穿外衣、鞋袜。
    秦彧低眉看着她，只觉得心头一热，猛地将她抱在怀里。
    “夫君？”
    “谢谢你。”谢谢你代替宜桃夭嫁过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面前，谢谢你没有讨厌我……
    楚伊人不知就里，以为他是谢谢自己帮他这件事，甜甜地笑着回了一句，“不客气。”
    因为秦彧的身子太过虚弱，从风渺馆回去秦府用了比往常多几倍的时间。
    “夫君，你没事吧？”从马车走下来，楚伊人看着此刻脸色更白了几分秦彧，心中早已将华晓春臭骂了好几百遍。
    秦彧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那我们进去了。”楚伊人一脸忧心，抿了抿唇，让他揽着自己的肩膀往府里走去。

 第441章 哥哥临门（7）

    尽管她已经承受了他大部分的体重，可是泻药吃得太多的缘故，他整个人虚脱得厉害，依然走得很艰难。
    “夫君，你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楚伊人抱着他的腰，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秦彧摇了摇头，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正站在大厅看着他们的三个男人。
    即使距离有些远，他还是很敏感地感觉得到他们散发出来的不善，不，是敌意，浓浓的敌意。
    想想也是正常，他这段时间将刘靖那伙人打压得这么厉害，刘靖自然会怀恨于心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敌意让他有些心慌，让他下意识紧紧地揽着楚伊人的肩膀。
    楚伊人眉头不禁一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会这么用力，“夫君，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彧低头看着她，闭上双眸深呼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没事。”
    说着，他放开了她，双手垂在身侧，直直地站着。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不能向大厅里的人示弱，不能让他们觉得他
    楚伊人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想要扶着他，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改为挽着他的胳膊。
    “我知道你不想示弱，可是我担心你会倒下。”楚伊人赶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匆忙开口，生怕他又会误会自己在看轻他，连忙补充一句，“我们这样互相搀扶着，也好让刘靖的狗牙知道，我们夫妻二人一条心，如果他想要对付我，必须要面对你。”
    夫妻二人一条心……秦彧最终被她的这句话给说服，伸出手在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见状，楚伊人粲然一笑。
    “走吧。”秦彧轻笑着说道，苍白的脸色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特别地虚弱无力，看得楚伊人一阵心疼。
    “夫君，你真的可以吗？”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秦彧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前方大厅上那六道不敢置信而且妒意满满的视线。
    “秦老爷和秦夫人的感情果然如外面的传言那么深厚哪。”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包含着的嫉妒和怒意是那么地明显。
    这声音！楚伊人猛地一震，浑身僵硬地定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凝结在脸上。
    “娘子，你怎么了？”秦彧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动声色地揽着她的肩膀。
    然而楚伊人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样，对他的询问和动作毫无所觉，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态。
    “娘子！”秦彧再喊了一声，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眼底却有着一抹急切，他缓缓地用力按着她的肩膀。
    “啊？”楚伊人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秦彧，尔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听错，那绝对是二哥的声音！
    哥哥们终究找到这里来了！
    她为了不嫁给从小一起长大的卓安，不惜离家出走，最终却代替别人嫁给了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即使那是假的，即使她以后会悄悄溜走，可是这件事要是让爹娘和哥哥们知道，他们得多愤怒、多伤心啊！
    更别说，如果让秦彧知道自己骗了他这么久，那么……
    楚伊人此刻完全没法思考，她下意识就想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得所有人都找不到她最好。
    如果不是秦彧揽着她，她真的就直接转身逃了，使出轻功没命似地逃。
    她这深受惊吓的模样，让秦彧不仅想起那个带她去吃素面的晚上，她也是这样吓得马上离开。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大厅。
    那里站着三个容貌卓绝的男子，其中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却给人迥然不同的感觉，一个如烈日般的阳刚，一个却如月亮般的阴柔。而第三个人，容貌跟这对孪生兄弟不相上下，灿若星辰，却温润如玉，矛盾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是最舒服的。
    就在秦彧冷冷地打量着他们的时候，楚天阳、楚天月以及卓安也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这个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南方霸主。
    论容貌，世间少有，貌比潘安，可是长得太好看的男子一定很花心——差评！
    论身家，财宝无数，富可敌国，可是赚得了大钱的男子一定会三妻四妾——差评！
    论气质，不苟言笑，一脸正经，可是气质太冷性格太严肃的男子一定不会疼妻子——差评！
    差评！差评！差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给了秦彧大大的差评！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认识楚伊人十七年了，还没见过她这么乖巧地小鸟依人，那一脸的担心急切更是让他们抓狂不已！
    他们没有忘记，他们从小便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这个小妹一点儿关心，却从来都只有被无视，让他们一度以为小妹冷血无情，如今看到她竟然这么主动地靠在秦彧身边，别说楚天阳和楚天月了，就连一向温润的卓安也是羡慕嫉妒得要发疯，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喷了出来。
    短短六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眼泪直往心里流，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对着秦彧暴揍一顿，再带楚伊人离开这儿好好质问。
    可是他们的冲动，终究在看到楚伊人表情的时候烟消云散。
    这样的小妹，是他们从来未曾见过的！
    此刻，就算他们十分着急，却还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看着秦彧和楚伊人缓缓迎面走来，经过他们直直走向主座。
    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楚伊人整个人僵硬得如同木头娃娃，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绿兰、成蝶，你们在这里伺候着，其他人都退下。”秦彧淡淡地吩咐道。
    不管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楚伊人这样的表现绝对是不正常的，也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要是有些什么不恰当的言行或者事情被那些家仆丫环知道，到了最后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因此，他第一时间便将所有人屏退，只留下信得过的绿兰和成蝶。
    “三位便是刘靖派来的人？不知道有何贵干？”秦彧冷着声音开口，他强撑着一口气，虽然神色依然虚弱，可是气势让人不敢忽视。
    三人紧紧地、贪婪地看着楚伊人，对秦彧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见状，秦彧直接将楚伊人挡在身后，不让他们看到她。

 第442章 哥哥临门（8）

    他霸道的动作，就像宣示主权一样，让三个男人气得差点控制不了自己。
    在电光火石之间，却看到了她那只紧紧拽着他胳膊的小手，心下一软，便深深呼吸了一下，闭口不言。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默起来。
    楚伊人现在是又惊又怕，可是对秦彧身体状况的担忧终究战胜了一切。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快些坐下来。
    要是换了往常，秦彧是断然不会坐下的，可是这些天因为华晓春的泻药，他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不已，能撑着说话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此刻实在不是勉强的时候。
    秦彧牵着楚伊人并肩坐在主座上，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紧紧地握着她那双不断地微微发着抖的小手。
    “三位请坐。”秦彧抬眸看着他们，“不知道刘靖派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早在刚才看到他们和楚伊人之间的暗涌时，他就知道他们并不是刘靖的人，只是既然他们自己都说了是跟刘靖有关系，那他不妨顺势说下去。
    绿兰和成蝶都是有眼色的人，虽然不知道个中玄机，却感受得到当中的暗涌，连忙上前给他们沏茶，然后站在了秦彧和楚伊人身后。
    “在下楚天阳，这位是胞弟楚天月，那位是义弟卓安。我们三人并非刘靖的人。”楚天阳率先回过神，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实在没有办法对这个“抢”了他们小妹的男人端起笑脸。
    楚？秦彧在听到他们的名字时候，一瞬间便想起楚伊人的真名，心中了然他们的关系。
    只是，那个叫“卓安”的家伙又是何方神圣？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卓安，打量味道甚浓，隐隐还透着不知所然的敌意和……醋意。
    卓安坦然地迎视他，不禁对他的观察力有些佩服。确实，在他们三人之中，能和楚伊人扯上那么一丁点儿“男女关系”的人便是他了。
    秦彧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楚天阳，“那你们所说的跟刘靖有关系，所谓何事？”
    “我们知道秦老爷一直想要把刘靖活捉回来，那天我们兄弟三人在城外喝酒，恰好看到刘靖鬼鬼祟祟地往树林子里跑去，顺便就将他抓了回来。今天特意想要将他交给秦老爷。”楚天阳说得煞有其事，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而事实上，他们三人是故意追击过去的，甚至还很卑鄙地三对一，一点时间和精力都没有浪费。
    然而这番看似无懈可击的话，却让秦彧一下子便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是如何得知秦某想要活捉刘靖？”这件事根本一直就在私底下进行了，根本没有传出去。更何况，他手下那么多人用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能准确找到刘靖所在，如今他们竟然偶遇了，而且还顺手捉了回来？是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秦老爷只需要将刘靖带走处置，其他的事就别问太多了。”楚天阳挑眉。
    闻言，秦彧也就不再追问，“那秦某现在这边写过三位义士了。”
    “义士？”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楚天月嗤笑一声，微微扬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秦彧，“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们是不求回报做这件事了？”
    一直低着头的楚伊人听了，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两下。
    二哥这个财迷！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要好处，也不看看那刘靖想杀的人是谁？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微微地剜了楚天月一眼。
    楚天月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随即有些惊喜地看向楚伊人，这种熟悉的感觉，肯定是小妹又在狠狠地鄙视他的财迷性格。
    秦彧猛地将楚伊人拉进怀里，眼神冰冷地看着楚天月，“楚二公子，虽然你们为秦某活捉了刘靖，是秦某的恩人，却不代表你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秦某的妻子。”
    楚天月最大的兴趣便是做生意，悠然岛的对外买卖基本是由他全权负责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很低调，并没有将生意做得很大，可是只要跟他交过手的人，即使是经验老道、阴险狡诈的人，都会对他忌讳三分。
    久而久之，这些人便在私底下将镇定自持、心思腹黑的楚天月称为“狐狸王”。也幸好这个楚二公子野心不大，只是把做生意当成了兴趣，要是他的野心真的上来了，说不定又要闹出另一个“霸主”。
    就是这么一个让奸商们闻风丧胆的楚天月，却被秦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给挑衅得立刻怒气大发。
    “哼！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楚天月猛地一拍桌子，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浑身散发着要跟秦彧斗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怒意。
    楚伊人生生被他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脸色又白了几分，人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感受到她的害怕，秦彧更加用力抱着她，不满地瞪向楚天月。
    急红了眼的楚天月并没有留意到楚伊人的害怕，只是觉得秦彧这动作简直就是赤果果地挑衅！
    “可恶！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可是她的哥……”楚天月的话还没完全说出来，一旁的楚天阳便马上跳了出来，一脚狠狠地踩在楚天月的脚上。
    “月，你失态了！”楚天阳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淡然地说道，可是眼底的警告是那么明显。
    楚天月有些不忿，可是被楚天阳这样一踩，理智倒也回来了。
    他匆匆看了楚伊人一眼，发现她此刻正如秋风中的树叶一样瑟瑟发抖，心不由得揪得生疼。
    可恶！这个秦彧实在太可恶了！楚天月直接将过错都赖到了秦彧身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直接坐了下来。
    见状，一旁坐着的卓安忍不住悄悄摇了摇头。
    这楚天月向来冷静，而楚天阳则暴躁，如今两人怎么像是互换了性格一样？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吗？
    “你是她哥？”秦彧故意装出一脸不懂，疑惑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岳父竟然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而且，你们不姓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的问题，让楚伊人的神经綳到极点，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恨不得马上就晕过去。
    闻言，楚天阳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楚天月一眼。
    这个呆子，就不能忍一忍吗？

 第443章 哥哥临门（9）

    “我们是她的远房表哥。”楚天阳一脸淡定地回答。
    “远房表哥？”秦彧挑眉，“据我所知，岳父家终年走南闯北，并未听他说与亲戚还有来往。”
    事实上，由于真正的宜桃夭心智如孩童，为免亲戚间走动，人多口杂地伤到她，宜老爷早就与亲戚们断绝了联系，多年来一直走南闯北，虽然不安定，却能保宜桃夭不至于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之中。
    “好些年没联系了，谁知道刚找着却发现她竟然嫁了人，听说宜老爷子也搬去你名下的沉香木林？”楚天阳说得十分坦然，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在胡编乱造。
    然而，秦彧心里却明白得很，只是感受到楚伊人因为楚天阳的话而偷偷松了一口气，便也没有深究，“是，娘子说岳父生平最爱做香料声音，那片沉香木林放着也浪费，倒不如让岳父去那边玩儿。”
    听着他满口“娘子”、“娘子”地叫，楚天月的心越发地难受，“小妹，这么久不见，你还认得我们吗？”
    闻言，楚伊人眼眶一热，强忍着满心的激动看了过去。
    对于哥哥们的突然造访，她第一反应是害怕，可是害怕过后，心底那强烈的思念之情便如洪水猛兽一般向她袭来，让她恨不得冲过去抱着他们诉说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委屈。
    可是，她不能。
    这样做的话，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一切就都要白费了。
    她不能肯定，秦彧是否会原谅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欺骗，假如他不能谅解自己，那么她就得马上离开秦府了……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现在可以接受的。
    起码，要把小五和牧静姝的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走啊。楚伊人默默地决定，选择忽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我记得。”楚伊人呐呐地开口，对着楚天阳和楚天月轻轻开口，“大哥，二哥。”
    顿了顿，她看向卓安，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说道，“安哥哥。”
    虽然他们之间是十分纯粹的兄妹之情，可是在她狠心逃婚之后，却在重逢之时被发现嫁给了一个陌生人，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感到十分尴尬和不知所措。
    “小妹，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卓安察觉到她的不自然，微微笑着开口问道。
    其实根本不用问，只看着她眉眼间藏不住的飞扬风采，他便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如此，他心中的内疚也稍微变得轻了一些。
    当时他为了义父，不得已答应这个婚约，只是想着不让楚伊人嫁出去，却没想到楚伊人的反应这么大，竟然还离家出走。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让他的心被后悔和内疚塞得满满的，如今见到她安然无恙，早就不知道在心底谢了老天多少次了。
    “嗯，我很好。”楚伊人点了点头，看着眼前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哥哥，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秦彧在听到“安哥哥”这个称呼的时候，浑身僵了一下的反应。
    很久以前，牧静姝也总是在他耳边对着牧守安喊着“安哥哥”、“安哥哥”……
    这样的巧合，让秦彧感到十分不舒服，他不自觉地用了用力，看向卓安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他也是你表哥吗？”秦彧终究是按捺不住，“为何他们的称呼不同？”
    大哥，二哥，安哥哥……这样区别的称呼，让人想要不在意都很难，而且他们的姓氏也不同，更重要的是，他总感觉卓安和楚伊人之间似乎还有着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关系。
    “呃，那是因为，因为……”楚伊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愣是回答不上来，只能习惯性地朝哥哥们投去求救的眼神。
    楚天阳等人看着，心中闪过一丝痛意。
    他们的小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竟然会以为这个男人的一个问题而露出惊慌的眼神，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男人在小妹心中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三个人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那是因为……”楚天阳实在看不得楚伊人那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合理解释的模样，开口想要帮她解围。
    然而，楚天月却猛地打断他的话，“那是因为，卓安是小妹的未婚夫。”
    未婚夫！
    这三个字宛如惊天雷一样，震得在座的人全部都当场愣住。
    楚天阳和卓安皱眉看着楚天月，对他这么莽撞的行为不敢苟同，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难道没有看到小妹的为难与害怕吗？
    绿兰和成蝶一脸震惊，她们先是看了看秦彧和楚伊人，然后又多看了卓安几下，心中满是疑虑：这个男人竟然是夫人的未婚夫，此番上门是想要做什么吗？
    与这些旁观者一样，楚伊人一开始也是震惊，她没有想到楚天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可是震惊过后，她马上便感到一阵心惊，连忙反握着秦彧的手，一脸急切地看着他说道，“夫君，不是的，你听我说……”
    她脑子快速运转着，有一大堆否定的话以及解释可以说出来，却在看到秦彧表情的一瞬间，所有的话一下子就消失了，只能傻乎乎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他竟然在笑？
    楚伊人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深深地对焦，发现秦彧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确实是在笑着，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怒极而笑，而是真真正正地笑。
    这样的笑，有些太诡异了。
    楚伊人下意识便吞了吞口水，“夫君，你……”
    此时，其他人也注意到秦彧的笑，一个个也都是满心疑惑。
    不对劲啊，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妻子的未婚夫这样大摇大摆地上门，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反应？
    除非……
    楚天月率先想到那个可能性，连忙为楚伊人打抱不平，瞪着秦彧，“你笑什么笑？难不成你一点儿也不在意小妹？”
    不在意？
    听到楚天月的话，楚伊人的心徒然一愣，感觉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
    “他曾经是你未婚夫？”秦彧没有理会楚天月，只是笑着问楚伊人，相当强调“曾经”两个字。
    “是，不过那是因为……”
    “我知道了。”秦彧笑笑，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见状，楚伊人都快急哭了，“夫君，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哥哥他……”

 第444章 哥哥临门（10）

    “我说，我知道了。”秦彧再次打断她的话。
    她此时此刻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在明知道她是冒充的时候，在根本不了解她底细的时候，在没有发现她手臂上有守宫砂的时候，在以为她真的被九皇子糟蹋的时候，他都不曾在意过，此刻又怎会在意这些“小事情”？
    “那都是过去的事。对你我来说，现在跟未来才是最重要的。”秦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语带双关地说道。
    “夫君！”楚伊人眼眶红了红，她听懂了他的话，心中一动直接抱着秦彧的腰，语带哽咽地说道，“谢谢你。”
    对他而言，牧静姝是过去的，对她而言，卓安是过去的。
    不过，这话其实不太对，她跟卓安根本就是那么一回事，一切都只是她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爹爹在乱点鸳鸯谱而已。
    “你们……”楚天月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主座上搂着的两个人。
    他的小妹，那个躲他如洪水猛兽的小妹，此时竟然主动去抱着那个混蛋的腰！可恶，这个男人到底给小妹灌了什么迷魂药？
    他的声音，让楚伊人回过神，她自秦彧胸前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楚天月，“二哥，你想说什么？”
    她的神情，让楚天月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在楚伊人冷漠的视线下呐呐地回道，“没，没有。”
    楚天月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对着老爹也敢顶几句，唯独对楚伊人没辙，一道冷漠的视线，一句漠然的话，就能直接将他秒杀。
    没办法，谁让他骨子里根本接受不了楚伊人一点一滴的冷待。
    一旁的楚天阳和卓安看了，在默默庆幸不是自己在惹事的同时，也很有手足情谊地为楚天月祈祷了一下，希望他能熬得住楚伊人的怒气。
    经过这样一闹，他们三人知道了，小妹这下子是真的被彻底拐走了。
    不过，就算是被拐，也不能让秦彧拐得这么轻松自在。
    爹娘不在，他们就要肩负起为人兄长的责任感，好好对这个“妹夫”考验考验，齐心协力找出他的问题，并迅速将他解决掉，呃，不对，不是将他解决掉，是将问题解决掉。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要为自家的小妹争取一个名分！
    他们楚家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顶着别家姑娘的身份待在一个男人身边，这要是让爹娘知道了，非得扒了他们三个人的皮不可。
    只是，看到楚伊人这么谨慎的样子，这件事或许还有什么内幕，姑且也不要太过强硬，否则破坏了小妹的事儿，他们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这么想着，楚天阳轻咳一下，“我们三人还有事要办，需要在东篱城待上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否方便借住于此？”
    住在这儿？楚伊人一听，下意识便想拒绝了。
    他们可都是她的破绽啊，把这么大的破绽放到舜英眼皮底下，这不是找死吗？尤其是哥哥们一旦遇上她的事就会变得不正常，啧啧，这个险断然不能冒啊！
    不过……
    楚伊人有些为难地抬眸看着他们。
    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拒绝，他们肯定是要炸锅的。
    到时候要是二哥脑子一热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那可怎么办？楚伊人伤脑筋地权衡着，到底要不要答应楚天阳看似商量实际上完全没有商量的话。
    “各位哥哥真是对不起。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们理当要安排好，只是秦府满院子都是女眷，实在多有不便。不如我在东篱城最好的客栈为你们安排三间上等的厢房，你们看可好？”秦彧淡淡地说道。
    闻言，楚天阳等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楚伊人抢先开口，“这儿确实不适合哥哥们住。不过住客栈也多有不便，我想着吧，不如就住在风渺馆吧。那里有渺渺照看着，我也比较放心，而且我在风渺馆的时间比在这儿要多，这样安排的话我还能跟哥哥们多一点时间闲话家常。”
    她的这一番话，一边暗示秦彧可以借助风渺渺来监视哥哥们，一边又讨好了哥哥，让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更想和他们见面才会这样提议。
    “风渺馆？”楚天阳挑眉。
    “东篱城最大的艺妓馆……
    “艺妓馆？”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一听到这三个字，连忙大喊着站起来，狠狠地朝她瞪过来，“你竟然常常到艺妓馆混着？”
    不可能！他们的小妹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是了，肯定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这么想着，他们又齐刷刷地瞪向秦彧。
    楚伊人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才开口解释，“风渺馆虽然是艺妓馆，可是里面的姑娘身世可怜，而且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好姑娘。更何况那儿是夫君怕我无聊送给我打发时间的，跟你们常去的青楼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鄙视地看了看楚天阳和楚天月，这两个人每次出岛都会去青楼尽情耍乐，不带她去就算了，竟然还故意绘声绘色地告诉她。
    这个仇，她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还是不行！”楚天阳和楚天月没有被她的话讽刺得尴尬，立场依然坚定。
    楚伊人皱眉，眼珠子转了一下，嘴边挂着一抹坏笑，“可是风渺馆的姑娘个个貌美如何，一身技艺，琴棋诗书画样样精通。”
    “好！就那里吧！”楚天月率先拍板。
    楚伊人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这一招绝对管用！
    “夫君，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楚伊人懒得理会楚天月，抬头看向秦彧。
    “你喜欢就好。”秦彧淡淡地说道，额际流出一颗豆大的冷汗。
    对了，他身子还虚弱着啊！楚伊人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将常青喊进来，吩咐他安排楚天阳三人去风渺馆休息。
    可是，那三个人却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小妹，他是身有恶疾还是身受重伤？”楚天月皱起好看的眉，如果秦彧身子怎么差，他们根本不用考虑太多，马上就将楚伊人带走。
    这么孱弱的身子，怎么能保护他们小妹嘛。
    “不是。他只是遭到了暗算，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楚伊人轻声回答。
    “暗算？谁做的？”
    “一个混蛋。”楚伊人撇了撇嘴，确信华晓春是在恶意报复。

 第445章 争个风吃个醋（1）

    “那你有没有事？”他们关心的人只有小妹，至于秦彧那家伙别说遭到暗算，就算死无全尸也跟他们没有半毛线的关系。
    楚伊人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急切地看着秦彧，她觉得他差不多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非得当场昏倒不可。
    “常青，帮我把哥哥们先带去风渺馆。”楚伊人一边说一边扶起秦彧，让秦彧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肩上，“夫君，我们回房吧。”
    说着，看也没有看别人一眼，便扶着秦彧往蒹葭园走去。
    那三个“别人”此刻就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悲凉，一脸哀怨地看着楚伊人的背影，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拉开他们贴得太过紧的身子。
    可是他们最终还是不敢这么做，要是被小妹彻底讨厌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在楚伊人面前，这三个人是亦敌亦友的关系，虽然会一致对外，可是内部还是互相争着宠，绝对不会率先做出让楚伊人厌恶的事情。
    “三位爷，请随我来。”常青恪守自己的本分，虽然心中对他们三人有千般疑问，却还是隐忍着，努力维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说道。
    楚天月睥睨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楚天阳和卓安虽然不像楚天月那么明显，可是脸色却也不见得有多好看，对秦彧的厌恶和嫌弃全部投射在常青身上。
    常青暗暗摸了摸鼻子，心中不禁叫苦连天，这三位大爷看着比夫人还要难伺候啊。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风渺馆，常青根本顾不得自己与风渺渺之间的不和，第一时间便找来风渺渺，“这是夫人的远房表哥，要在你们这儿住一段时间。夫人让你好生伺候着，不要怠慢了三位爷。”
    说着，朝风渺渺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待风渺渺安排好他们的厢房之后，便匆匆离开。
    “三位爷，这是上等的厢房，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风渺渺媚笑一声，风情万种地开口。
    楚天月点了点头，拿出一锭金子扔给风渺渺，邪魅地笑着说道，“谢谢风老板。”
    风渺渺知道他这是在赶人，便十分识趣地接过金子带着所有人退下，还很贴心地将门关上。
    只是门一关上，她便快速地向花园跑去，那里可以直接跑到他们厢房的窗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抓着窗口的木栏杆，险险地吊在窗户底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三个人的戒心竟然比她想象得更多了几分。
    她隔着窗子听到厢房里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似乎在检查着什么似的。
    该不会在看看有没有暗道吧？风渺渺皱了皱眉，心中瞬间升起不安，不由得缓缓地往窗口的侧边缓缓移动，单臂攀着窗口栏杆的那一点点地方，努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子，整个人就如秋风中的落叶，随时都会被风吹下来似的。
    风渺渺咬了咬牙，提着一口气稳了下来，确定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发现自己，才稍稍安心了一点点，却听到楚天月邪邪地开口问道，“哥，你说我们在这里说话，会不会有人偷听？”
    “怎么可能？这是小妹的地方。难道你的意思是小妹竟然派人来监视我们？”楚天阳那混杂着不可思议和受伤的声音传来，“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太让人寒心了。我们马上就离开吧。”
    “小妹不是这样的人。”卓安温润的声音响起。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擅作主张。”楚天月一边说一边往窗边踱去，“你们猜猜，有没有人正躲在窗外偷听呢？”
    说话间，他猛地将窗户打开，故作夸张地“咦”了一声。
    “风老板，你怎么走得这么快？才离开这里一会儿，现在竟然已经到花园了？”他对着正在花园照看着花草的风渺渺说道，那张妖孽般的笑脸挂着的笑意让人让人看了不禁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风渺渺抬头对着他莞尔一笑，“是啊，他们刚才说这兰花有些异状，我一时心急便跑过来看看。”
    “是吗？”楚天月淡淡地看了看花园，“风老板你这五行阵布得可真巧妙。”
    闻言，风渺渺微微皱了皱眉。
    最近怎么每个人都看出她这儿布了五行奇阵？让她差点都要产生一种五行阵就要烂大街的感觉了。
    “不过，假如是我，就会将这些兰花搬到假山那边。”楚天月像是看不出风渺渺略有些懊恼的表情，笑着提议道。
    还没等风渺渺回过神，他便已经走回厢房内。
    风渺渺站起来，闭上眼想了想，猛地睁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深深看着厢房的窗户。
    没想到，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竟然对五行奇阵有着如此高深的造诣，稍微移一下兰花的位置，这个五行阵便更加能迷惑人了。
    没有一丝犹豫，风渺渺马上便将兰花搬到假山那边。
    不远处的春花将这一切全部看在眼里，连忙跑过来帮忙，压低声音说道，“姐姐，刚才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这么听他的话？”
    “他是个难缠的家伙。”风渺渺抿了抿唇，“希望只是如此。”
    那个男人一脸邪魅，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说不定都是陷阱。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最累人了，只希望他是个难缠的家伙，而不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难缠？”春花不由得抬头看了看窗户，“可是他好好看呀。”
    闻言，风渺渺不由得重重敲了敲她的脑袋，“又犯花痴！我警告你，一定不能去招惹他，否则后果自负。还有，其他两个都不可以！”
    风渺渺有一种预感，这三个人绝对要在这儿掀起一阵风浪了。
    春花摸着被敲疼的脑袋，委屈地说道，“姐姐，我只是随口一说。”
    “哼。有那闲工夫说话，还不如多搬几盆兰花过去。”风渺渺斜斜地瞪了她一眼，一脸鄙视，将刚才输给楚天月的一口怨气悉数发泄出来。
    “月，你可真是过分。好端端一个风情万种的风老板被你硬生生地逼得跳了下去。”楚天阳倚在窗边，看着下面搬着兰花的风渺渺和春花，淡淡地开口。
    “你可别乱说，我什么都没有做。”楚天月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是小妹的人，要是让小妹知道我欺负她的人，她非得削了我不可。”

 第446章 争个风吃个醋（2）

    对于楚伊人那令人发指的护短行为，他们都有着深刻的教训。
    “话又说回来，你们怎么看这件事？”楚天月轻轻喝了一口茶，皱眉问道，“这件事能不能告诉爹娘？”
    “肯定不能！”楚天阳和卓安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件事要是让楚向天知道，只怕整个悠然岛都要被他的怒火给烧成人间炼狱，更会如恶煞一样冲来这里找小妹算账。
    “不告诉爹娘，难道任由小妹继续顶着别人的身份做秦府夫人？任由她继续带着那个混蛋身边？”楚天月挑眉，完全没有了刚才在秦府的火爆脾气，一副淡定怡然的样子。
    “肯定不能！”楚天阳和卓安再次异口同声地回道。
    可是，不能又可以怎么样呢？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刚才楚伊人对秦彧的那种温柔多情的模样，想起她最后只顾着秦彧而无视他们的模样，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心塞和心痛。
    他们的小妹呀，才短短几个月没有见面，竟然就这样被拐走了！
    “卓安，你这个孬种！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呆在别的男人身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楚天阳首先发难，瞪着卓安骂道。
    “如果我真的是她的未婚夫的话，我肯定马上将她扛走。”卓安有些无奈地说道，当初一时心软答应了义父，却害得楚伊人离家出走，如果再有些什么处理不好，那他可算是彻底得罪楚伊人了。
    这样的蠢事，他才不要做呢。
    “什么如果不如果的，成亲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两人的亲事是爹娘当初亲自定下的，那你们就是有婚约的！”楚天月立刻反驳。
    “那婚约，别说小妹了，你们有承认过吗？”一向温润的卓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犹记得，当义父和义母宣布这婚约的时候，这两兄弟的反应是最为激烈的，不仅激烈地反对，而且还扬言要跟自己断绝兄弟情义，甚至还叫嚣着要带楚伊人离家出走。
    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上演着“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呢。
    “假如不是你们当时乱嚷嚷说什么离家出走，小妹又怎么会想到要这么做呢？”一说起这事，卓安忍不住又要埋怨这两个笨蛋了，“而且我记得，当你们知道小妹真的离家出走的时候，你们似乎还击掌相庆，觉得这是好事。”
    听到他翻出来的旧账，楚天阳和楚天月俊美无俦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难堪。
    当时他们确实没有想到楚向天竟然会打着那种丧心病狂的如意算盘——为了不让女儿离开身边，就让义子娶女儿！
    “我，我们当时不是不知道吗？知道的话又怎么会不站到爹那边。”楚天阳嘴角抽了抽，有些晦涩地开口说道。
    每每说起这件事，他都觉得十分懊恼。如今看到楚伊人身边真的站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这种懊恼慢慢就发酵成悔恨了。
    “没错，谁让你们不提前告诉我们？”楚天月撇了撇嘴，将一切的过错都退到楚向天和卓安身上。
    “就是！”楚天阳连忙开口附和。
    看着他们这无赖的样子，卓安懒得继续他们计较，“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再怎么追究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小妹乖乖随我们回去吧。刘叔说了，以恩买她命的人是京城手握重权的镇疆大将军司徒楠，趁着他还没发难，我们还是趁早带小妹离开为妙。”
    “区区一个镇疆大将军，有什么可怕的？”楚天月一脸不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们要怎么向义父和义母交代？尤其是义母，这段日子她担惊受怕得厉害，实在不能让她再受什么刺激了。”
    卓安的话，让楚天阳和楚天月心中一凛。
    “好吧。那我们就来好好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小妹乖乖回家。”楚天阳率先开口。
    直到此刻，三个人的心思才终于真正地达成一致。
    就在他们在这边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的时候，毫不知情的楚伊人正一脸急切，事必躬亲地照顾着秦彧。
    “夫君，你热不热？要不要给你加一床被子？”
    “夫君，你冷不冷？要不要给你扇一扇风？”
    “夫君，要不要喝点什么？”
    “夫君，要不要吃点什么？”
    “夫君，不如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她问了这么多，秦彧一概摇头。
    见状，楚伊人不禁有些急了，对着身后的绿兰说道，“绿兰，你快去将华晓春给我叫来！这几天开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竟把人吃得越来越虚弱。”
    “是！”绿兰点了点头。
    “不用。”秦彧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他双眼紧紧地看着楚伊人，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没有继续说话。
    “夫君？”楚伊人连忙蹲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绿兰和成蝶一眼，两人意有所会，立马转身离开。
    待两人离开以后，他才轻声说道，“我想要抱着你睡。”
    要是往常，楚伊人听了这样的话，肯定会脸红一下，扭捏一下。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多想什么，点了点头，便拔了头发上的饰品，脱了鞋，外衣也不脱，利索地钻进被窝。
    秦彧让她枕着他的手臂，她一抬眸便能与他齐视。
    “夫君，会不会不舒服？”她有些担心地问，微微抬了抬头，不想枕着他的手臂。
    “不会。”秦彧简单地说道，摁住她不安分的小脑袋。
    “可是……”楚伊人还是有些不安，她抬眸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视线炽热地看着她。
    四目对视，缠绵缱绻。
    楚伊人脸一红，不自在地别过眼。
    秦彧见状，用被她枕着的手臂将她的脑袋更往自己这边送，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娘子，谢谢你。”
    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给吓着，楚伊人脑袋空白了一下，“谢什么？”
    “没什么。陪我睡一会儿吧。”秦彧轻笑了一声，头靠着她的脑袋，缓缓闭上眼睛。
    楚伊人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不知怎么地，一颗心竟突然跳得飞快，脸热得像是被火烧一样，让她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自己的花痴。
    真是的，又不是没看过、没抱过、没亲过，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害羞啊？

 第447章 争个风吃个醋（3）

    秦彧这次是真的被华晓春害惨了，整整休息了四、五天才彻底恢复了精神。
    在此期间，楚伊人是寸步不离，时刻在他身边伺候着，直到看到他的脸色恢复如常，看到他的精神渐渐恢复，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并从此对华晓春多留了一个心眼。
    真是想不到堂堂的医圣，竟然还会使出这么幼稚的手段，每每想到自己做了整蛊秦彧的“帮凶”，她就恨不得立刻暴揍华晓春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可惜华晓春早就“闻风而逃”，还美其名曰是外出采药。
    呸！那家伙的药庐什么药都有，还需要到外面去采药吗？
    “怎么了？”吃早膳的时候，秦彧看着她愤愤不平的小脸，淡然问道，“还在气华晓春吗？”
    “当然！还没见过这么没有医德的大夫！亏他还自称医圣，我呸。竟然对着中毒的人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楚伊人胸口闷着一口气，怎么也想不出最恰当的形容词。
    “别气了。”秦彧作为当事人，倒是看得开。
    其实他一早便看出了华晓春的坏心思，只是看着楚伊人那么担心，想着吃点泻药也没什么事，才故意配合。
    不过没想到的是，华晓春那家伙这么狠，竟然连泻药也要用特别配置的加强版的，真是千算万算，愣是算不到华晓春的心太黑，手太重，以至于在楚伊人的哥哥以及“未婚夫”面前，没有狠狠地来个下马威。
    “夫君，你在想什么？”楚伊人狐疑地看着他沉思的脸，突然脑洞大开地想道，“该不会你其实是一早便知道那些泻药其实都是华晓春故意耍你的吧？你之所以不反抗，是顾虑到我的缘故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楚伊人好看的眉不由得狠狠皱了起来。
    听了她的话，秦彧一边觉得他们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好之余，也不忍心她这么自责。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明知道那是假的还故意喝下去？”秦彧伸手揉着她的脑袋，十分温柔地说道。
    闻言，楚伊人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看到她这模样，秦彧笑了笑，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能让你甘愿成为一个傻子，那也是一种幸福呢。
    这么想着，他拿过她的碗给她盛了一碗粥，“再吃一碗。”
    “好！”楚伊人放下心中的巨石，心情大好，食欲也跟着大增，十分不客气地吃着他亲手盛给她的粥。
    “不过，夫君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楚伊人吃着粥，忍不住又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秦彧顿了顿，淡淡地看向她，“在想今天是否要去一趟风渺馆。”
    “风渺馆？”楚伊人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大，手中的调羹“啪嗒”一下掉在碗里。
    秦彧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一旁，避免了热粥溅到她身上，却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浑身发抖。
    “不舒服？”
    楚伊人没有回答，只是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所以你在害怕？怕他们三个人吗？”秦彧的语气冰冷，甚至隐隐有些怒意。
    楚伊人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还没等秦彧细问，她便马上站了起来，“我不吃了。我要赶去风渺馆。”
    “现在？”
    “对！现在！马上！立刻！”楚伊人低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不容别人拒绝的坚决！
    老天爷啊！她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地，竟然把这件事给彻底忘了！
    一想到三个哥哥被她不闻不问地扔在风渺馆四、五天，她的心就忍不住颤抖得厉害。
    哥哥们的忍耐估计到了极限吧？一想到他们的反应，她的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甚至产生逃跑的念头。
    只是这样一来，她只怕会罪加一等吧？
    楚伊人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飞快变化着的街景，整个人阴沉得厉害。
    同坐在马车里的绿兰和成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伊人，不由得担忧起来，一路上也不敢多言。
    在她旁边坐着的秦彧更是深切地感受到她的情绪，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是害怕她那些哥哥，而是因为那几个人竟然让她这么担惊受怕，心里不禁想要知道那些家伙待会儿会使出什么烂招来对付她。
    只是，不管是责骂、殴打还是别的什么惩罚，他都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一路上，因为楚伊人前所未有的凝重，秦彧在心底做了无数的设想，也想出了无数的化解之法，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这么一出……
    “小妹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哪？将我们几个扔在这儿不闻不问，是不打算认我们几个哥哥了吗？”
    “小妹啊！我知道我们擅自找上门会对你造成困扰，可是你这惩罚真的太狠了！我这几天吃不饱睡不好，一直在担心要是被你彻底讨厌了那该怎么办？”
    “小妹啊！你是不是还在介怀我们‘未婚夫妻’的事？你放心，那都是过去了的，你别放在心上啊。我是你哥哥，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的！”
    ……
    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一听到楚伊人来了，不约而同地黑着脸从各自厢房走了出来，害得旁人看到还以为他们要大开杀戒，怎知道在见到楚伊人的一瞬间，这三个大男人以旁人看不出的速度，猛地冲上前扯着楚伊人的手，一脸悲切地争相撒娇道。
    那模样，嗯，就像是做了错事怕被爹娘责罚的孩童一般。
    楚伊人脸色十分难看，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
    她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三个人竟然无脸无皮到了这个地步，当着风渺馆这么多人的面，当着秦彧等人的面，就这样对她撒起娇来。
    这样真的好吗？作为他们的小妹，楚伊人都忍不住为他们感到丢脸了。
    看到楚伊人默不作声而又一脸嫌弃的样子，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如可怜的小狗一样看向楚伊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小妹，你不要不理我……”
    来了！楚伊人浑身一抖，翻着白眼地听着他们最后的语气词，“嘛！”
    不要不理我嘛？
    这么傲娇的说话方式，从三个有高度、有颜值、有气质的男人口中同时说出来，全场的人瞬间石化，打从心底感受到阵阵恶寒。

 第448章 争个风吃个醋（4）

    风渺馆的众人尤其感到惊骇，这三个人还是他们过去的四五天看到的人吗？。
    这四、五天，这三个大爷可没少给他们麻烦。
    楚天阳和楚天月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性格却像和他们的名字一样，楚天阳性格暴烈，楚天月性格阴柔，两人一阳一阴，一刚一柔，处事方法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在因为楚伊人不闻不问而大发脾气这件事上，采取的方式完全不同，使得风渺馆的人在那几天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至于那卓安，虽然一直温润如玉地在那里不吵不闹，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也没有刁难他们，可是他知不知道，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更加让人感觉到害怕，总觉得有他背地里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样。
    过去的四五天时间里，他们就像是魔鬼一样，让风渺馆的人躲避不及，甚至连风渺渺和春夏秋冬四女也受不了，默默地很少出现了。
    这样悲惨的气氛，让风渺馆众人甚至还产生亲自去秦府邀请楚伊人过来打救他们的念头。
    不过，一想到秦彧也不是好惹的主，他们就只能躲在一边暗自垂泪，早晚烧一炷香，祈求楚伊人大发慈悲快些过来收了这三个魔鬼。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原打算看一场好戏的众人，却看见他们眼中，那么暴烈、那么阴险、那么深不可测的三个人，竟然如撒娇孩童一样围着楚伊人，甚至还傲娇地喊出“不要不理嘛”这么让人，呃，觉得恶寒的话，风渺馆众人的心正“咔哒”“咔哒”地裂开，随即掉成渣渣……
    此刻，楚伊人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老天爷啊！他们烦了这么久、怕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可以突然变得这么没有骨气呢？这一刻，风渺馆众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就算是秦彧，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他们这样的变化。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明明不是这样子的，怎么才几天不见，竟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尽管他心里十分惊讶，可是依然面无表情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全场的人的视线，都紧紧地黏在那三个人身上。
    然而他们却完全无视其他的人反应，三个人六道视线紧紧地黏在楚伊人身上，屏气凝神地只等她说一句原谅。
    “你们别这样。”楚伊人脸色怪异地开口。
    “不，小妹你不说原谅，我就要继续道歉。”
    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道，随即又互相狠狠地瞪了一眼，完全忘记了几天前商量出来的“一致对外”的宣言。
    楚伊人咬着牙，很想顺着他们的心意说一句原谅，可是看着他们这么无赖的模样，一股气哽在喉咙，怎么也冲不散。
    就在此时，秦彧猛地上前一步，趁着楚天阳三人一时不备，直接伸手将楚伊人拽了出来，锁在身边。
    “三位哥哥，我代表娘子原谅你们了。”
    他淡如清水的话，却像导火索一样，腾地点爆了那三个正在对着楚伊人“求原谅”的男子心中腾腾怒火。
    “你特么地算哪根葱？竟然敢代表我家小妹？”楚天阳首先发难，完全没有当天在秦府的冷静自持。
    “就是！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竟然这么大言不惭地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楚天月的阴柔荡然无存，以不输给楚天阳的暴躁，指着秦彧厉声喝道。
    “没错！你快放开小妹！”卓安虽然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表情，甚至连声音也是起伏得让人心醉，不过他语气里的强硬同样让人侧目。
    不过眨眼功夫，这三个人的脸就被翻书还快，本来还是一脸悲切的可怜兮兮的模样，现在竟然彪悍地质问。
    在旁边看着的人丝毫不怀疑，他们下一步可能就是要动起拳脚了。
    真是没想到，竟然让他们在有生之年，看到有人敢对秦彧这么不恭敬。风渺馆众人一个个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秦彧怀里的楚伊人一脸呆愣，直直地看着眼前开始发飙的哥哥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秦彧，却见他一脸漠然，仿佛并没有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秦彧的淡漠，让这三个人完全看不过眼，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突然就偷袭出手，卓安直接攻向楚伊人，意在将楚伊人抢过来，楚天阳和楚天月则十分有默契地左右开攻。
    卑鄙！风渺馆众人同时默默地鄙视他们的偷袭，可是那么精彩的对战却让他们看得目不转睛。
    他们一直都知道，爷的武功深不可测，却不知道即使在抱着夫人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跟这三个看着十分出色的男子打个不分上下。
    只是这样的局面很快便转了。
    秦彧大病刚愈，怀里还抱着楚伊人，面对三个人的同时进攻，只能不断地防守，根本找不到机会反攻，渐渐便有些吃不消，一个旋身便处于下风。
    他险险一个侧身，勉强地躲过卓安“夺人”的手，可是他冲劲太快，一时不察踉跄了几步，吓得楚伊人连忙惊呼一声，“夫君！”
    秦彧听了，以为她受了伤，下意识便看向她。
    楚天阳抓住他这个分身，带着劲风的拳头直接朝他招呼过来。
    眼看就要揍到了，秦彧往后仰了仰，噔噔噔后退几步，对着楚伊人的后腰轻轻拍了一下，将她安全地送到常青那边。
    常青见状，伸手扶住楚伊人便将她交到身后的绿兰和成蝶。
    楚伊人站在那里，一双大眼不安地看向还在激斗着的四个男子。
    这四个人对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谁受伤都是她不愿的，可是……
    “夫人，放心吧。爷肯定不会输的。”绿兰和成蝶感受到她的害怕，轻声安慰道。
    “常青，你快去阻止他们。”楚伊人像是没有听到绿兰和成蝶的话，呐呐地开口说道。
    站在她前面的常青浑身发痒，确实也很想上前去帮忙，只是现实是那么残酷，他只能苦笑一声，“夫人，常青自问没有这样的能耐。”
    那四个人的任何一个，武功都远远甩开他几条大街，他冲去阻止？真是开玩笑了。
    顿了顿，常青又继续说道，“夫人不用太担心，他们互相之间都意在试探，出招都很有分寸，不会受伤的。”
    “可是……”楚伊人当然知道，却还是不免忧虑。

 第449章 争个风吃个醋（5）

    话音未落，却见秦彧抵挡不了三人同时的进攻，被他们从不同方向使出来的劈掌给逼得有些狼狈，踉跄地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那三个人又再次出手。
    眼看就要击中秦彧了，常青刚想上前帮忙，却见一道身影快速掠过自己身边，直接冲到秦彧面前挡着，银铃般的声音着急地喝道，“住手！”
    楚伊人的突然出现，让四个人同时一怔。
    说时迟那时快，楚天阳三人反应很快，他们不顾反噬，及时收回功力，并硬生生地改变了攻击方向，而也是秦彧速度极快地将伸手将楚伊人拉进怀中，一个旋身反过来将她护在怀里，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全然暴露出来。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一时没了反应。
    风渺馆突然陷入压人的沉默气氛之中。
    然后，如雷般的吼叫声同时响起，“你不要命了吗？”
    楚天阳、楚天月以及卓安在散了功之后迅速朝着秦彧和楚伊人靠拢过来，压抑不住刚才那一瞬间带来的恐惧，对着秦彧怀中的楚伊人厉声喝道。
    就连秦彧，在确认了她没有受伤之后，也铁青着一张俊脸，眼神极冷地看着她。
    “我，我……”楚伊人从来没有见过哥哥们如此震怒，更是好久没有见过秦彧这样生气的模样，一时也慌了，愣是说不出来解释什么。
    看到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他们的怒气总算是收敛了一点，可是一想到她不顾安危地冲出来保护那个男人，楚天阳等人心中那一口闷气无论如何都消散不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这个男人，你竟然连命也不要！要是我们刚才收势不及，或者他反应不快，那么你该怎么办？他真的值得你赔上性命吗？”楚天月妖孽般俊美的脸上此刻一片苍白，只要一想到她刚才差一点就要承受他们三人的出掌，他的心忍不住就不断颤抖着。
    “对不起。”楚伊人呐呐地道歉，虽然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是面前这四个男人的脸色不对劲，不管怎么说，先道歉总是对的。
    楚天月虽然异常生气，可是从小便溺爱着这个妹妹，看不得她受委屈，本来是十分理直气壮的，可是看到她这么卑微地道歉，马上便感觉舍不得。
    楚天阳和卓安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三个人刚才怒气汹汹的气势，马上便瘪了。
    “那也不至于说对不起，下次别这样就可以了，知道吗？”卓安深呼吸一口气，率先说道，依然是那么温润怡人，使人如沐春风。
    “嗯。”楚伊人感激地看了卓安一眼，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见状，楚天阳和楚天月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一脸忧愤地看向卓安。
    可恶，竟然被他抢先一步！
    啊啊啊，小妹那感激的眼神啊！可恶的卓安！
    这么想着，楚天阳和楚天月也争先恐后地开口安慰楚伊人。
    “小妹，不要紧的，都怪大哥刚才的声音太大了，你没吓着吧？”
    “小妹，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二哥，可是我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
    看着这三个如此没有原则的哥哥，在场的人心底一阵唏嘘。
    他们就是所谓的妹控了吧？简直都中毒了。
    相对于众人的震惊，楚伊人倒显得淡然。相处这么多年，她早已摸透了哥哥们的弱点，从来就看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她知道哥哥们这一关算是过了。
    只不过，还有一个人，是她搞不定的。
    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秦彧，发现他正一脸冷漠地盯着她看，眼眸里闪动的寒意足以让她冻成冰。
    她怯怯地咽了咽口水，微微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被他这么直直地盯着，下意识便想移开视线，却知道自己一旦这样做，可能会惹得他更加生气，便硬着头皮与他对视着。
    两个人互相盯着看，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
    假如不是秦彧的脸色冷然，楚伊人一脸胆怯，这样的画面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是在秀恩爱。
    “喂！你看够了没？”楚天月首先回过神，不但开口打断沉默，而且还伸出手想要将楚伊人拉到自己身边。
    可是秦彧反应极快，环着楚伊人的腰迅速躲开。
    “夫君，对不起。”楚伊人终究首先忍受不住他的冷漠，趁着这个机会鼓起勇气。
    秦彧没有像楚天阳等人那样争相安慰她，依然冷漠地看着她。
    见状，楚伊人有些急了，“夫君，我真的没有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真的！”
    她当时脑子一热，根本没有想太多，而且只有这样，哥哥们才会收起内劲，不会伤到他。
    楚伊人那一脸急切的样子，看得楚天阳他们心都碎了。
    可是，尽管这样，秦彧竟然在那里摆款，对楚伊人竟然不闻不问！
    这真的太过分了！
    “姓秦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再这么拽，我们不介意再好好收拾你一下！”楚天阳咬着牙说道。
    站在他两旁的楚天月和卓安毫不犹豫地点头附和。
    “你们别乱来。”楚伊人知道哥哥们的本事，连忙皱眉瞪了他们一眼，随即又换上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对着秦彧，“夫君，我知道错了。你要骂便骂，要打便打，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什么惩罚都可以？”秦彧终于开口，可是声音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嗯！”楚伊人点头应道，却马上补充一句，“只要你原谅我，不要不理我。”
    看着楚伊人这模样，楚天阳三人的心都碎了。
    他们的小妹，为什么要如此低姿态啊？
    “好。”秦彧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楚伊人的要求。
    楚伊人一听，马上乐得笑了，只是笑容还没完全绽放，便听到三道男声同时喝止，“不行！”
    她皱眉看过去，看见三个哥哥此刻一脸不赞同。
    然而，秦彧却没有理会他们，冷冷地对着楚伊人说道，“那么，现在就开始惩罚。”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双唇抿得紧紧的，紧张地等待着。
    秦彧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一只手圈着她的纤腰，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一个旋身，用自己宽广的后背遮住众人的目光，头缓缓地低了下去。
    这样的姿势，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秦彧究竟在做什么了。

 第450章 争个风吃个醋（6）

    全场的人，包括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都目瞪口呆地看着。
    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这明明是在秀恩爱！——常青等人脑海中一致这么想着。
    这明明是在示威！——楚天阳三人心中一致恼怒地呐喊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彧终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亲吻，他眷恋地以指腹来回摩挲着她那变得嫣红的双唇。
    “这样的惩罚，还喜欢吗？”他的声音沙哑且低沉。
    “……喜欢。”楚伊人愣了一下，才缓缓地回神，以同样沙哑的声音回答。
    闻言，秦彧微微一笑，“可是下次不准这么鲁莽了。”
    “知道。”楚伊人红着脸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楚天阳等人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他们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小妹在自己面前被人如此“轻薄”，满心忧愤之余，觉得心底的杀意迸发。
    “你这个登徒浪子，竟然敢欺负小妹！”楚天阳大喝一声，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想要好好教训一下秦彧，却突然想起刚才的事，生怕楚伊人又会突然冲出来，便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用尽全力。
    就在同一时间，秦彧揽着楚伊人转了过来。
    见状，楚天阳连忙收起冲势，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恼怒地看着眼角含春，嘴边含笑的楚伊人。
    这，这副春风得意的笑脸，是怎么一回事？
    “大哥？”楚伊人歪着头，眨巴的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楚天阳，然后又疑惑地看着后面那两个脸色同样不好看的楚天月和卓安。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不用担心，我没事。夫君的惩罚，嗯，没有很重……”
    说到最后，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看到她这模样，楚天阳的脾气彻底没了，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你跟我来。”楚天阳直直地看着秦彧，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次，秦彧没有像之前那么冷漠地无视，而是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楚伊人的肩膀，“我出去一下。”
    “我也去。”楚伊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楚天阳，生怕楚天阳又要对秦彧出手。
    楚天阳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底不禁哀嚎一声。
    天知道，他根本无法拒绝楚伊人的任何要求，可是他要和秦彧说的话，又不能让楚伊人知道。
    “大哥！我也要去！”楚伊人看出楚天阳的挣扎，坚定地再次开口。
    楚天阳抿着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最后淡淡地看了秦彧一眼，便率先走到后花园。
    楚天月和卓安见状，也跟了过去，而且很聪明地不看向楚伊人，否则又要被她缠上，硬要跟着过去。
    “这算怎么一回事？”被彻底无视的楚伊人皱着眉，忍不住扭头看向突然变得高深莫测的哥哥们。
    “娘子，我饿了，你去帮我煮一碗面可以吗？”秦彧扳过她的脸，轻轻说道。
    “你别想着支开我。”楚伊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我一定要跟过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什么呢？是怕他们打伤我呢，还是怕我打伤他们呢？”
    “那当然是怕他们打……”楚伊人的话戛然而止，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掉进了秦彧的陷阱里。
    说怕哥哥们打伤他吧，似乎在质疑他的能力。
    说怕他打伤哥哥们吧，又似乎在表明在自己心中，哥哥们比他要来得重要。
    而无论是哪一种答案，她估计秦彧都是不乐意听到的。
    “聪明的丫头。”一看到她的脸色，秦彧就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中招了，“放心吧，我们都不会出手。”
    “可是……”楚伊人对哥哥们的性格十分了解。
    楚天阳三人从小到大对她都有着近乎偏执的溺爱，为了她甚至敢跟楚向天叫板，气得楚向天经常大吼大叫地骂他们是不孝子。
    而偏偏楚向天自己本身就是重度地宠溺着这个幺女，父子之间经常因此而吵吵闹闹。这让楚伊人不禁常常感叹，他们楚家也只有她和娘是正常的，汉子们都是有病的！
    “真的没事。”秦彧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才跟他们切磋了一下，我是真的饿了。”
    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又侧头看了看已经在后花园等着的哥哥们，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嗯。”秦彧应着，拍了拍她的脸，转身直直往后花园走去。
    楚伊人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彼此之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好像随时都会大打出手。
    然而，她站了许久，他们始终没有打起来。
    “夫人，别看了。”绿兰上前一步说道，“还是快些去给老爷煮一碗面吧。”
    “嗯。”楚伊人应着，却还是没有动一下脚。
    直到确认他们真的不会动手之后，才转身去厨房煮面。
    过了一会儿，当她端着一碗面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竟然还没有回来。
    皱了皱眉，她把面放在桌上。
    “他们又打起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楚伊人连忙扭头看去，只见卓安和秦彧确实真的又打起来了，而楚天阳和楚天月则双手环胸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
    没有多想，楚伊人便冲了出去。
    “小妹。”楚天阳和楚天月像是料到她又会冲出来一样，同时出手抓着她的胳膊。
    “放开我！”楚伊人眼圈红了一下，着急地大喊。
    “放心吧，他们只是切磋。”楚天阳淡淡地说道。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切磋？”楚伊人瞪了他们一眼，又着急地看着前面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夫君他大病初愈，这样的切磋有什么意义？”
    “很有意义。”楚天月淡淡地说道。
    他们就是想要看看，身体状况不好的秦彧，到底能不能保护得了小妹。
    “二哥！”楚伊人急了，真心恨不得冲上去，可是双手却被他们紧紧地拽着，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小妹，如果我们要将你留在这儿，最起码要确定地知道，他究竟能不能保护得了你。”楚天阳淡淡地说道。
    “尤其是当他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楚天月邪魅一笑地补充道。
    楚伊人被他们的话给惊了一下，双眸圆睁地看着他们。
    什么叫做“要将你留在这儿”？

 第451章 争个风吃个醋（7）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楚天阳和楚天月对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们的小妹向来风风火火的，聪明机灵，什么时候会出现这么傻乎乎的样子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后悔自己刚刚作出的决定。
    “大哥，二哥，你们说要将我留在这儿？”楚伊人眨巴着眼睛，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径直问道。
    楚天阳和楚天月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楚伊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从悠然岛追过来，不就是为了要将她抓回去吗？
    她没有忘记，在还没成为“宜桃夭”之前，她被他们围追堵截得多么凄惨，又是藏在猪圈里，又是伪装成小乞丐，甚至还差点被蛇毒给毒死，假如不是秦彧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命，她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想留在这儿的话，那么立刻就跟我们走。”楚天月晓得自己小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功力，为免她揪着不放，懒洋洋地随口说道。
    “不！我想留在这里。”楚伊人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这样的反应，看得楚天阳和楚天月心里一阵难受，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啊？敢不敢稍微矜持一点？
    “呃，呵呵，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其实我之所以留在这儿，只是为了查清楚……”从他们受伤的眼神之中，楚伊人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却是太过伤心，只能讪笑着解释。
    “哼，我不听。”楚天月傲娇地转过身，一副受了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二哥……”楚伊人拉着他的手，娇软地喊了一声。
    说到底，她对于这三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也不是一直抗拒和黑脸的，很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撒一下娇，满足一下他们为人兄长的骄傲。
    而她的撒娇，比起她的恶人先告状以及装可怜等等的杀手锏，简直就是杀手锏中的杀手锏，没有一次落空。
    果不其然，楚天月马上转过身，揉着她的头顶笑着说道，“二哥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二哥最好了。”楚伊人粲然一笑，挽着他的胳膊，用脸蹭了几下。
    一旁的楚天阳看了，心中泛着酸，有些争宠地开口，“让你留下的提议，是大哥提的。”
    楚伊人一笑，用另一只手勾住楚天阳的手臂，也用脸蹭了他的胳膊几下，“大哥也是。我的两个哥哥都是世间少有的好哥哥。”
    看着她谄媚的笑意，楚天阳和楚天月再次对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深深的不忿，仿佛在嫌弃对方沾了自己的光一样。
    风渺馆的人远远地看着，一脸惊讶。
    夫人怎么会主动去挽着这两个男子？这样成何体统啊！更重要的是，如果被爷看到了，那还得了？
    众人脸色凝重，眉头紧锁，却不是不满楚伊人的“不守妇道”，而是担心她惹恼了秦彧后没有好果子吃。
    就在大家为她提心吊胆的时候，楚伊人反而一脸轻松，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好哥哥们，你们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让我留下来？”
    “因为以你的性子，肯定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才会一直待在秦府那种高墙宅深的地方。既然有事未了，那便尽情去办，等办好了再回来。”楚天阳笑意盎然地说道，“至于爹那边，你放心，有卓安顶着，没事的。”
    “安哥哥顶着？”楚伊人的嘴角不禁抽了一下，这两个人是打算让卓安出来背锅了？
    “嗯，不管怎么说，在爹娘还没同意解除你们关系的之前，他还是你的未婚夫。”楚天阳看着在半空中畅快淋漓过招的秦彧和卓安，有些贼贼地说道，“所以现在才会由卓安来试一下那家伙的深浅。”
    楚伊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两抹身影在半空中快速地移动，猛地交错一下，猛地又分开，两人出招奇快，只能看到些许残影，可是那掌风、拳风的声音却不断地传来。
    要是换了往常，两个人肯定会打上一段时间，只是秦彧终究是大病初愈，刚才又以一敌三地跟他们过招，体力早已消耗得差不多。
    楚伊人在底下看着渐渐处于下风的秦彧，紧张得浑身绷紧，双手紧紧地拽着楚天阳和楚天月而不自知。
    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楚天阳和楚天月同时在心底暗叹一声。
    虽然他们乐意看到秦彧被打压，却不愿意看到楚伊人这么忧心的样子，挣扎了一下，便同时喊了一句，“够了。”
    闻言，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卓安立刻收了进攻之势，漂亮地旋身落地。
    一回头，刚好看到楚伊人放开了挽着楚氏兄弟的胳膊，如粉蝶一样扑过来，不由得温润地笑了一下，看着她越来越近，张了张嘴刚要告诉她自己没事。
    没想到，她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擦过他身边，奔向身后那个微微喘着气的男子。
    卓安脸上的笑意就这样凝结如玉的脸庞上。
    偏偏，楚伊人那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如炮竹一样轰得人的耳朵不舒服，“夫君，你还好吧？”
    看到卓安出糗，楚天阳和楚天月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卓安这木头，终于也有这一天了！
    在悠然岛的时候，跟他们相比，卓安对楚伊人总是多了一份理解，使得楚伊人有时候更亲近他一些。每每到了那时候，他们都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羡慕妒忌恨地看着卓安眼中那抹禁不住的得瑟。
    可是如今，风水终于轮流转了啊。
    被他们这样一笑，卓安原先那抹不自在反而消散了。
    他淡然地转身看着秦彧和楚伊人，脸上挂着一惯的笑意，温暖且沁人心脾。
    楚伊人抬眸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安哥哥，你没事吧？”
    安哥哥……秦彧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地又皱了皱眉。
    卓安没有放过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上前一步，大方地伸出手，“请好好照顾小妹。”
    秦彧深深地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后的楚氏兄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朗声说道，“我会的。”
    楚伊人狐疑地看着他们，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十分诡异，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四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友好？

 第452章 争个风吃个醋（8）

    友好？楚伊人真心觉得自己真的太傻太天真了。
    风渺馆大厅的圆桌旁，楚伊人直直地坐在那里，她的右边坐在秦彧，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坐在他们的对面，三双眼睛狠狠地瞪了过来。
    其他人虽然被吩咐下去该干嘛就干嘛，可是还是被这边的阵势给吸引了目光，心里嘀咕着他们是不是又在争什么。
    “夫君，这是……”在他们凶狠的瞪视中，楚伊人拿着筷子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状，秦彧一手抓着她发颤的手，一手拿过筷子将面前那碗素面翻了了两下。
    “这碗面，是你亲自煮的？”楚天月眯着眼睛看向楚伊人。
    楚伊人下意识就想摇头，可是在那样灼热迫人的视线下，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僵直了一样，不能摇头，只能点头，“……是。”
    说时迟那时快，楚天阳三人迅速跳起来，直接对着秦彧，不，是秦彧面前的那碗面出手。
    这是小妹亲自下厨煮的面！
    见状，楚伊人急了，“住手！这是夫君的！他才病好，刚刚又被你们折磨了一番，他……”
    红了眼的三个人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争着要抢过那碗素面。
    然而，秦彧比他们的动作更快，他猛地朝他们扔出手中的筷子，单手端起那碗面便带着楚伊人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我的面。”他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如饿虎一样的三个人。
    “哼。”三人冷哼一声，身影一闪，将秦彧和楚伊人团团围住。
    为了一碗面，才稍微有些起色的关系又要僵了吗？想到这里，楚伊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你这禽兽，放下那碗面。”楚天月眯着眼，对着秦彧阴冷地说道。
    “别以为这是你的地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吃面，还得问过我。”楚天阳一双黑眸瞪得圆圆的，毫不客气地说。
    “就是这样。”卓安依然温润，不过话里的威胁丝毫不必楚氏兄弟少。
    看着哥哥们越发逗逼的行为，楚伊人终究忍不住。
    “够了！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楚伊人叉腰站出来，“不就是一碗面吗？你们至于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这辈子都没吃过面呢。”
    她以为，自己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会让他们清醒过来。
    谁知道他们竟然十分认真地看向她，严肃地点了点头，以极其肃穆的声音说道，“是！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吃过你煮的面！”
    说着，他们马上又变脸，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小妹，我们饿了。”
    对于他们令人咋舌的厚脸皮，楚伊人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才短短半年没见，哥哥们的“进步”还真是快啊。
    不过，他们的话确实让她生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内疚。
    从小到大，他们都把她捧着掌心呵护着，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而自己却似乎并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
    这么想着，她的脸色有了一些缓和。
    “好吧。我现在去给你们煮面。不过，”她顿了顿，恶狠狠地瞪了瞪他们，“夫君大病初愈，这碗面是他的，你们不准抢。”
    “好。”
    “没问题。”
    “绝对不抢。”
    三个人立刻笑了，迅速跃回座位上，眼睛闪着异样的兴奋光芒，“小妹，我们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快回。”
    “知道啦。”楚伊人应着，抬头对着秦彧说道，“夫君，你慢慢吃，我去去就回。”
    秦彧是打从心里不愿意她煮面给其他人吃的，可是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送她进了厨房，才不紧不慢地走回桌子旁。
    楚天阳三人怒瞪了他一眼，又同时撇开头不看他。
    然而，素面的香味，以及秦彧吃面的声音却不断刺激着他们的嗅觉和听觉，让他们的心挠得慌。
    可恶！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三人再次狠狠地瞪着秦彧，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暴揍对方的冲动。
    不过，为了小妹亲自煮的面，他们只能咬着牙关忍了。
    忍着看他把满满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甚至连面汤也喝个精光，他们觉得自己都快忍得要内伤了。
    就在此时，楚伊人端着一个食盘走了过来，上面是三碗香喷喷的面。
    “啊呜！”楚天月嚎叫一声，连忙上前帮她端了过来。
    “看，我们的面还有煎蛋和青菜！”楚天月看着白面上面铺着的几条绿油油的青菜以及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十分激动地说道，隐隐似乎还有一些哽咽。
    楚天阳和卓安满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的那碗面，眼睛闪着奇异的光，仿佛有着一层水汽，拿着筷子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着。
    看到他们这么激动，楚伊人一颗心也微微飞扬着，裂开嘴笑得十分高兴。
    只是这样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寒意正似有若无地朝自己射了过来。
    抬眸一看，发现秦彧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虽然他此刻面无表情，可是楚伊人分明从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看出了不满以及……嫉妒？
    楚伊人心中“咯噔”一声，抿了抿唇，缓缓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坐在他旁边，他竟然没有主动握着她的手，这让她更加肯定他是在生气了。
    唉，她今天可真是苦命呀。
    这么想着，楚伊人便主动拉过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一颗温热的水煮蛋塞到他的掌心里。
    她感觉得到秦彧猛地震了一下。
    “好吃吗？”楚伊人不动声色，往前侧了侧身子，笑意盈盈地问正在狼吞虎咽的三人。
    那三个人正忙着吃面，嘴巴一点儿空也没有，只是不断地点头，不断地用左手朝他伸出大拇指。
    “那就好。”楚伊人笑得眉眼弯弯，朝秦彧胳膊靠了过去。
    秦彧低头看着她，嘴角泛着无奈的笑，微微抽出胳膊揽着她。
    楚伊人没有动，可是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
    如果一直停留在这么美好的一刻那该多好！
    不过，现实却并非如此。
    等他们吃完面，楚伊人便直接开口，“刘靖在哪里？”
    一提起刘靖，楚伊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不是因为他一直在暗处伺机想要对她下手，而是他对北安城顾家的残忍灭门，以及对风渺渺等人的暗算！她甚至将刘长安挟持风渺馆的帐也一并算在刘靖头上了。

 第453章 “鬼杀”情仇（1）

    刘靖？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愣了一下，眉毛同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见状，楚伊人心中咯噔了一下，“怎么？难道他跑了？”
    不可能啊，以哥哥们的能耐，哪里有人能从他们手里逃走？嗯，当然，她是例外，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被他们抓到过呢。
    “刘靖啊……”楚天月沉吟了一下，然后对她绽放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不知道。”
    不知道？
    楚伊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了。
    “你们那天明明说已经抓到他了，还说要送过来。怎么转眼就不知道他的行踪了？难道你们之前都是在说谎？你们根本就没有抓住刘靖？”因为太过急切要找刘靖算账，她的语气不自觉便有些急切，有些冲。
    “娘子。”秦彧伸手覆上她那握成拳的手，淡淡地喊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这么着急。
    楚伊人回过神，喘着粗气看着面前一脸呆愣的哥哥们，硬着声音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一脸惊吓地对望了一眼。
    “小妹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你别吓我们。”
    ……
    三个人的反应，让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楚伊人此刻，根本没有别的心思理会他们的逗逼，只要一想到刘靖竟然还没抓到，她就不禁红了眼圈，差点没哭出来。
    这下，楚天阳他们是真的被吓到了，而且还吓得不轻。
    “小妹，你别这样。我们真的捉到刘靖了，也真的将他藏了起来准备要交给你们。”卓安的声音依然很温润，却显得十分急切。
    “那二哥说不知道……”楚伊人皱眉看向楚天月，一脸指控。
    楚天月的心猛地漏跳了好几拍，接收到好几道不友善的目光同时瞪过来，连忙摇头摆手地解释道，“二哥说的不知道，是指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们抓到他之后便将他藏到菊趣别苑，这几天一直在等着你过来，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不知道他断水断粮几天几夜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闻言，楚伊人的嘴角不禁抽了几下。
    这几个人在对待别人的生命这件事上，是不是太儿戏了？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却是他们藏人的地点，“菊趣别苑？”
    “嗯，那不是你买下的地方吗？据说还闹鬼，这样的话，别人也不敢靠近。”
    楚伊人撇了撇嘴，他们调查得还真是仔细啊。
    “夫君，我们马上赶过去吧。”楚伊人猛地站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审一下刘靖这个大恶人。
    秦彧点了点头，吩咐常青准备些食物和水，以及华晓春之前留下来药一并带过去。
    在常青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楚伊人将风渺渺拉到一边，“渺渺，这些天辛苦你了。可是，麻烦你吩咐下去，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们三人的事，而且从明天开始，风渺馆恢复营业。风渺馆停业了这么久，总归会让人怀疑的。”
    “是，渺渺知道。”风渺渺点了点头。
    前段时间，她和风渺馆前后被刘靖和刘长空偷袭，害得没了心思营业，可是风渺馆一直这样停业也不是事儿，更何况风渺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用处——收集情报。
    现在她总算知道，夫人要面对的，绝对不仅仅是秦府里的女人争斗而已，而是还牵扯到了朝廷和江湖。朝廷还好说，不至于太过出面，那“鬼杀”就不一样了。
    虽然爷上次借助风渺馆的机关打了“鬼杀”一个措手不及，可是“鬼杀”作为杀手组织能在江湖上屹立数十年不倒，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其势力实在不能小觑。
    “夫人，请您一定要小心，‘鬼杀’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很难得的，风渺渺的脸上浮起凝重之色。
    “嗯，放心吧。”楚伊人点了点头应道。
    她心里明白风渺渺在担心什么，而且她自己也有着这样的担心。
    自从第一次跟刘刈交手，她就知道对方不好惹，及至后来，“鬼杀”在南山县的偷袭、在秦彧生辰宴登门、在北安县灭了顾家一门、毒伤风渺渺，以及挟持风渺馆……
    虽然在表面上，“鬼杀”始终被压着，可是只有她知道，每一次打交道之后，她都心力交瘁。
    他们的每一次“微胜”，都深深地仰赖着幸运。
    而她，并不知道这样的幸运能持续多久。
    假如突然有一天，他们的幸运用光了，他们会不会就如北安城的顾家一口那样，无声无息地就被灭了口？每次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心就会狠狠地痛了一下。
    尤其是，那一个晚上，刘长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从那个布满机关的地牢逃出来，还顺手将“鬼杀”被关起来的人全部都放出去，甚至还救走了那个在二楼厢房中昏迷不醒的刘刈。
    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阵寒气自脚底升起。
    那一晚，因为秦彧中毒，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入睡。尽管这样，偌大的风渺馆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刘长空的动作。如果刘长空的心狠一点，那么他们真的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楚伊人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浑身微微颤抖。
    “娘子，出发了。”秦彧适时走了过来，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用力握了握。
    楚伊人抬眸看向他，看到他眼里的淡然，一颗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没错，管他是“鬼杀”还是“神杀”，反正他们之间的梁子早就已经结下了，并且是由对方挑起的，她在担心害怕也无济于事。
    大不了，她再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忽悠功力，将那刘长空忽悠得脑袋不好使就是了。
    他们一行人悄悄从风渺馆出来，走到另一条小巷才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向菊趣别苑而去。
    站在菊趣别苑大门前，楚伊人忍不住想起之前自己被诬陷“红杏出墙”的事，嘴边不禁泛起了得意的笑，“成蝶，故地重游感觉如何？你当时害怕这里的鬼吗？”
    “回夫人，奴婢不害怕。”因为，当时根本就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一座闹鬼的别苑。
    “哈哈，想不到你的胆子忒大的。”楚伊人依然笑着，不过在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的笑容便没有了。
    因为她知道，如今在里面的，是真正的“鬼”！

 第454章 “鬼杀”情仇（2）

    在楚天阳的带领下，楚伊人在柴房看到了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靖。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冲过去狠狠地揍他一身，更想将从华晓春那里搜刮来的毒药全部招呼过去。
    不过，最后她的理智还是稍微占了上风。
    “不会真的死了吧？”楚天阳皱眉，径直走上前蹲在刘靖身旁仔细查看。
    楚伊人心中一动，连忙开口，“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被绑得一动不能动的刘靖猛地睁开双眼，张嘴一吐，一根细细的银针从他口中射出，直直朝着楚天阳射过去。
    楚天阳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招，却本能地侧身一闪，险险地避过那根银针。
    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楚天阳一巴掌就招呼下去，“混蛋，竟然还敢使阴的，活得不耐烦了吗？”
    楚天阳性子向来暴烈，差点被暗算更是让他的脾气收不住，因此那一巴掌的力度没有拿捏好，硬生生便把刘靖给扇得晕过去。
    “啧，这家伙断水断粮这么多天，没死就算了，竟然还有力气放暗器，真是太小瞧他了。”楚天阳皱眉看着刘靖，真不愧是“鬼杀”的三当家，不是一般地有能耐啊。
    “大哥，你把他揍死啦？”楚伊人看到楚天阳没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又屏住呼吸。
    如果，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真的就这样被楚天阳一掌扇走，那可就让人抑郁了。
    楚天阳一愣。
    刚才他确实没有考虑到力度……
    这么想着，他连忙伸手在刘靖的脖子动脉处探了探，“放心，他没死。”
    只是，受到的伤却不怎么乐观。楚天阳脸色沉重地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
    楚伊人并未有留意他的身边，只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真是太好了。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伤势过重而从此不会苏醒，而且，现在没死不代表他下一刻不死。就怕他撑不到苏醒了。”楚天月在旁边凉凉地说道。
    他的眼睛利着呢，不仅看出了楚天阳刚才出手的力度，更看出了楚天阳刚才一闪而逝的不自然的表情。
    楚天月敢肯定，自己的这番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月，胡说什么？”楚天阳看了楚伊人一眼，狠狠地瞪向楚天月。
    这家伙一天不扯他后腿，一天不离间他和小妹的关系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你别瞪我，我说的都是事实。”楚天月没理会他的视线，依然那副欠揍的吊儿郎当模样。
    “不管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他一条命。”秦彧懒得理会他们兄弟之间的争风吃醋，淡淡地吩咐常青，“交给你了。”
    “是。”常青应着，连忙从华晓春留下的药包中寻找合适的。
    绿兰和成蝶见状，马上上前帮忙。
    “这里就交给他们吧。”秦彧淡淡地说道，揽着楚伊人就往外走。
    楚天阳深深地看了一眼，似有些不舍得离开。
    刚才自己那一掌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别说饿了几天几夜的虚弱的人，就算是正常人突然受到那一击，也不可能救得了吧？
    他们在花园待了一会儿，便看到常青缓缓地走了出来，“爷，该用的药全部用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现在只能等他慢慢苏醒了。”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楚伊人着急地开口。
    常青一愣，“这个真的不知道。”
    如果华晓春在的话，这件事就简单得多了，可是那个做贼心虚的家伙早已逃之夭夭了。
    “今晚大家都在这里歇息吧。明天再看看情况。”秦彧当机立断地说道。
    他知道，楚伊人着急要审问刘靖，在明知道刘靖在这里的前提下，是不可能会离开这里的。
    楚伊人紧紧握着他的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柴房。
    经过白天那样闹一闹，所有人都身心俱疲，早早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楚伊人便兴冲冲地跑到隔壁秦彧的房间敲门。
    秦彧披着外衣打开了门，一脸惺忪，却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楚伊人看着，一张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你一大早叫醒我，就是为了这样看着我？”秦彧淡淡地打趣道。
    “才不是。”楚伊人抿了抿唇，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否认道。
    秦彧一笑，拉着她进房，“进来帮我穿衣。”
    自从两人同房而眠之后，楚伊人每天都会跟着他起床，然后帮他穿衣服，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可是今天听到他这样说，她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哼，都是哥哥们昨晚闹着不准他们睡一间房的的时候胡乱说话给害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哥哥们这样闹，夫君没有感觉到奇怪不说，竟然也默默地遂了他们的意思，这让楚伊人真心有些不懂。
    在他眼里，哥哥们应该只是她的许久没有联系的远房亲戚啊！楚伊人越想便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在背着她进行着似的。
    “想什么呢？”低头看着她纠结的脸，秦彧柔声问道。
    习惯了她睡在身边，昨晚旁边空了反而有些不习惯了，辗转了好久才能入眠，只是没想到才睡了没多久，竟然就被她给吵醒了。
    “啊？”楚伊人被他打断了思绪，一脸呆萌地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想了她一个晚上，秦彧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夫君……”楚伊人的脸腾地红了。
    秦彧微微一笑，“一晚不见，如隔三秋。”
    他如此隐晦的表达自己的想念，倒让楚伊人一时愣了。
    许久以后，她才轻悠悠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听到她的回答，秦彧嘴边的笑意更深了，“走吧，去看看刘靖的情况怎么样了。”
    等他们去到柴房的时候，发现楚天阳等人早已围在那里，沉默不语地看着常青在忙活着。。
    “他怎么样了？”楚伊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听到她的声音，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均扭头看着她，一脸古怪。
    看着他们这样的表情，楚伊人的心猛地往下沉，难不成……
    “回夫人，他醒过来了。”常青清亮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如天籁。
    “醒过来了？”楚伊人双眼蓦地放光，连忙跑上前查看，只见原来被楚天阳一掌给扇得了无生气的人此刻竟然睁着一双沉静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第455章 “鬼杀”情仇（3）

    看到刘靖的那一瞬间，楚伊人是觉得十分惊讶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痛恨了那么久的刘靖竟然这么年轻，那模样看着跟自己差不多，不，或许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
    而且，他长得十分好看，让人如沐阳光，只是他的双眼十分沉静，毫无生气，就仿佛生无可恋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她不自觉就想起自己刚开始认识秦彧的时候，只是，秦彧的眼除了静，还带着让人感觉透心的冷意。
    想到此，她忍不住看向秦彧。
    秦彧以为她是害怕，便微微一笑。那双曾经冰冷得将自己彻底隔绝于世的双眼，此刻盛满了温柔，似水的温柔。
    楚伊人心中一暖，脸红红地避开他的视线。
    “常青，我现在能不能问他问题？”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她连忙开口换了个话题。
    “回夫人，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些天断水断粮，身子虚弱，估计暂时是说不出话来。”
    常青话音刚落，一阵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饿了。”楚伊人讪讪笑着说道，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刘靖饿了几天几夜，肚子都还没吵起来，她却这么不争气地喊饿，想想也真是汗颜，直感觉自己太过丢脸。
    不过，在场的人更加在意的是有没有饿着她。
    “我们先去用早膳，待会儿再过来审他。”秦彧淡淡地说道，“常青你先在这儿看着，小心点。”
    他没有忘记，即使在昨天那么虚弱的时候，刘靖依然能拼尽全力朝楚天阳射出口中的毒针，如今身子好了大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阴招还没使出来。
    “爷放心，我已经喂他吃下医圣大人特意配制的软筋散。”常青应道，显然对华晓春的能耐十分依赖。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嗤之以鼻，说什么特意配制，她还以为有多厉害，上次刘长空不就没有中招吗？
    自从华晓春恶整了秦彧后，楚伊人便开始对他不甚待见。
    “华晓春的能耐，你还打个折比较好，不要太依赖他。”楚伊人撇了撇嘴说道，随即一脸正色地看向常青，“记住，你一定要打起精神看着，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逃，一定一定一定不能逞强，知道吗？”
    常青听着，总觉得她不仅是在贬低华晓春，而且还是小看了自己。
    “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楚伊人轻轻皱眉，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秦彧说道，“夫君，要不我们就在这儿用膳吧。留常青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常青可是绿兰和成蝶心尖上的人呢，要是有个万一，她怎么跟她们交代？
    闻言，秦彧轻轻淡淡地瞄了常青一眼，随即淡淡地开口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有问题吗？”
    “没问题！果断没问题！”常青一个激灵，连忙开口说道。
    如果他们再不走，那才是大问题。
    “嗯。”秦彧应着，没有再说些什么，直接将楚伊人拽走。
    楚伊人还是有一些担心，但是感觉到秦彧的心情貌似突然变得不太好，便只好随他离开。
    让她意外的是，楚天阳等人这次却没有急急地跟过来黏着她，反而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刘靖。
    “大哥，二哥，安哥哥，先去用早膳了。”她忍不住朝他们喊道。
    然而三个人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定定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楚伊人心中疑惑，却又觉得他们留在这儿陪着常青看管刘靖，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你吃慢点。”秦彧看着她狼吞虎咽，不由得出声阻止，“这样的吃法，对身子不好，吃了也是白吃。”
    楚伊人的嘴巴塞满了炒面，她鼓着腮看向秦彧，努力将炒面咽了下去，再喝了一口水，才拍着胸口说道，“可是，我心急想……”
    “不好好吃的话，你等会儿就别过去了。”秦彧没有听完她的话，冷冷地说道。
    楚伊人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深呼吸一口，才开始细嚼慢咽，一双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柴房方向。
    “专心点。”秦彧低头吃着粥，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楚伊人连忙垂下眼睑，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一心二用。
    楚天阳等人过来，刚好在门口看到这情景，既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终于有人治得了那个任性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妹，能让她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难过的是，这个人恰好就是要抢走她们小妹的人。
    这种矛盾的情绪不断在他们的心中撞击着，久久不能取得平衡。
    就在他们纠结的时候，屋里的人已经发现他们了。
    “大哥！二哥！安哥哥！你们杵在那里做什么？快来用膳啊。”楚伊人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招呼道。
    呼，终于来人了！不用继续这么拘谨地用膳了！楚伊人一想到自己连续被秦彧喝止两次，就十分抑郁，觉得继续这样下去，自己非得消化不良。
    早知道就不要让绿兰和成蝶送早膳去柴房了。
    楚天阳等人并不知道楚伊人此刻需要的只是“人”，直以为她是担心他们，记挂他们，刚才那种矛盾不平衡的心情立刻变了，微微地飞扬起来。
    “嗯，我都快饿死了。”楚天月笑眯眯地说道，率先走了进去，坐到楚伊人的另一边。
    “刘靖现在怎么了？”楚伊人着急地问道。
    “气色越来越好了。”楚天月应道，顿了顿，便意味深长地继续开口，“常青正在喂他吃粥。不过，真不愧是医圣华晓春，就算没有亲自过来，仅仅是留下一些药而已，竟然也能让人几乎起死回生。”
    楚伊人一时不察，条件反射地就回道，“哼，那家伙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可是医德大大地不行。”
    “是吗？”楚天月挑眉，深深地看向楚伊人，“听小妹的语气，难道你与华晓春十分相熟？”
    他的问题，让楚伊人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
    她似乎、大约、好像从楚天月的问题中嗅到了隐隐的铜臭味。
    “呃，不熟。”楚伊人摇了摇头，睁眼说瞎话。
    “原来不熟啊。”楚天月点了点头。
    就在楚伊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眼眸一转，直接看向秦彧，“那你呢？你跟华晓春熟不熟？”

 第456章 “鬼杀”情仇（4）

    楚天月问得直接，可是秦彧却像没听到一样，只是低头喝着粥，什么也没有说。
    见状，楚伊人有些懊恼。
    她明明就知道秦彧和华晓春都不愿意两人深交的关系为外界所知，可是自己之前和常青以及刚才的回话，却大喇喇地表明了自己与华晓春是多么地熟稔。
    她的那点儿能耐，哥哥们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攀得上闻名天下的医圣华晓春呢？所以，秦彧和华晓春之间深厚的交情，怕是瞒不住哥哥们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她终究还是不愿意这么容易就被吃住。
    “没有，夫君跟华晓春不熟。”楚伊人摇头摆手地帮秦彧否认。
    二哥那点儿花花肠子，根本就瞒不过她。
    她才不要夫君或者她沦为二哥的进货帮手呢。
    “我不是问你。”看着楚伊人那急于否认的样子，楚天月心中泛起浓浓地恨铁不成钢的抑郁。
    “我……”楚伊人哑口无言。
    “我跟华晓春的确不熟。”秦彧淡淡的声音传来，总算为楚伊人解了围。
    他不算撒谎，自从被华晓春恶整之后，他就已经打算单方面跟那个混蛋断绝兄弟之谊了。
    楚伊人不明就里，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向他，随即便意会过来，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楚天月瞅着，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那我只好亲自上门拜访医圣了。唉，为了娘，我这次算是拼了。”
    为了娘？楚伊人的心猛地紧了一下，突然紧紧地拽着楚天月的胳膊，一脸急切，“你说什么？什么为了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此刻，她心中大乱，完全就没察觉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几个问题是多么地引人怀疑。
    然而，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在乎了！
    只要一想到娘生了什么病，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也没什么。”楚天月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带给她那么大的反应，连忙开口沉静地说道，“我娘向来疼爱你，自从没了你的消息后，便日夜挂念，慢慢地身体有些不如前而已。”
    楚天月特意强调了“我娘”两个字，算是给楚伊人提了个醒。
    昨天他们三人早就已经跟秦彧将话都摊开了说，也达成了共识，约定半年内让楚伊人好好去处理她的事。
    在此之前，一切维持原状。
    楚伊人依然是“宜桃夭”，秦彧依然不知道楚伊人的替嫁身份，而且，小妹一天不主动跟他说明白，他就要一直揣着明白装着糊涂。
    只是，如果小妹此刻表现得这么明显而秦彧还要假装不知道的话，那对秦彧智商的侮辱也真是够呛的。
    唉，毕竟秦彧答应了会誓死保护小妹周全，那么他这个做二哥的，就稍微为秦彧留一些面子吧。
    这么想着，楚天月伸手拍了拍楚伊人正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放轻松。我娘也不是什么大病，好好调养一下便好。我只是想着如果有名誉天下的医圣帮忙，那么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而已。”
    然而，此刻心乱如麻的楚伊人根本就听不出他的各种暗示，甚至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直接看向卓安，“安哥哥，二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卓安点了点头，然而不动声色地瞪了楚天月一眼。
    其实，楚天月说的都是实话。
    楚伊人刚离开的那段日子，楚母一度因为担惊受怕而紧张过度，进而神经衰弱，经过岛上大夫的诊治，以及楚向天的各种安慰，身子和心情总算调养过来了，不过大病一场，又始终牵挂着女儿，身子确实大不如前，更显得娇弱。
    楚天阳等人出来，一则为了寻找楚伊人，二则也是为了搜刮各种补药，希望好好给楚母补一下。
    只是，楚天月故意这样吓唬楚伊人的做法，让楚天阳和卓安深深地不满，尤其他们都清楚地了解楚天月这么做的原因之一，是希望能“倒买倒卖”华晓春的各种神丹妙药！
    得到卓安肯定的答案之后，楚伊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可是不管这么说，娘因为她的离家出走而病了的这个事实，是不可辩驳的。
    “夫君……”楚伊人抬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彧，欲言又止地开口。
    秦彧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楚伊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夫君，你能不能帮二哥联系一下医圣华晓春？”
    “我跟他不熟。”秦彧淡淡地说道。
    不熟……楚伊人抑郁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要帮他回答了。现在倒好，竟然被他用来堵自己了。
    说真的，她还真想叉着腰狠狠地反驳他。可是，她不能！
    “我知道你跟他不熟。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动用你在东篱城的人脉，试着联系一下？”楚伊人脑子转得飞快，觉得只有这样说，才能不让人怀疑。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觉得心底有一阵莫名的怒气慢慢窜了起来。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向他坦白吗？他就真的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一想到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竟然还是得不到她的全心全意的信任，秦彧就感到十分挫败。
    “那是他们的娘，又不是你的娘。”秦彧故意这么说道。
    他的话，让她的心猛地一沉。
    对啊，她现在的身份是宜桃夭啊！宜桃夭自幼丧母啊！
    楚伊人有些急了，甚至想着不如直接向他坦白吧。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当着哥哥们的面，告诉秦彧说他一直被骗了这么久，那秦彧能受得了吗？
    这么想着，楚伊人便硬生生地将坦白的念头压了下去。
    她猛地站了起来，朝着秦彧跪了下去，“桃夭自幼丧母，一直以来，哥哥们的娘待桃夭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及至后来颠沛流离，可是我未曾忘记过她身上的温暖。现在，她身子不好了，我只想倾尽自己的所有来为她做些事。”
    楚伊人的话，将“宜桃夭”和“我”区分得十分清楚，虽然动了真感情，却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此刻的身份。
    她越是这样，秦彧便越觉得恼怒。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想办法。”秦彧猛地站起来，冷冷地留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开。
    他走了，就这样走了。楚伊人颓然地跪在地上，整个人懵了。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457章 “鬼杀”情仇（5）

    楚伊人怔怔地坐在菊趣别苑的花园里，一身愁绪。
    距离秦彧怒而离去已经好几天了，刘靖的审问一直拖着，所有事情好像在他离开的那一刻起都停滞了。
    她想去找他，可是又怕他见着自己会更加生气。
    她担心他，于是派常青去跟着，然而常青却是这样回答她——爷临走前让我在这里伺候着，一步都不能离开。
    夫君这回是真的恼了吧？楚伊人幽幽地再叹了一口气。
    直至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气什么？难不成他和华晓春的关系是这么地不能为外人知道？
    “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卓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楚伊人抬眸一看，只见卓安笑意吟吟地看着她，手上拿着一个碗。
    “那是冰糖炖雪梨吗？”楚伊人牵强地笑了一下。
    从小到大，她心情不好的次数不多，可是每次她独自生闷气的时候，卓安总会适时拿着一碗冰糖炖雪梨出现在自己面前，说这冰糖炖雪梨又甜又润，吃了之后能降一下心中的虚火，心情会很神奇地变得好起来。
    于是她就会一边吃一边将心中的抑郁慢慢讲给他听，等到吃完了，她的抑郁也讲得差不多了，于是心情也就真的变好了。
    正因为如此，尽管卓安跟她毫无血缘关系，可是在她心里，卓安的份量跟楚天阳、楚天月一样，没有一点丁儿的区别。
    “怎么？现在不需要安哥哥的冰糖炖雪梨了？还是不需要安哥哥了？”话是这样说，卓安却自顾自地坐到她旁边，更把手中的碗递到她面前，“来尝尝，看看我的厨艺有没有退步了。”
    楚伊人缓缓接过那个碗，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着，等到全部吃完了，她才抬起头，对着卓安说了一句“谢谢”。
    卓安随手将碗放到一边，深深地看着她，“很难吃吗？”
    “不是，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又甜又润。”楚伊人连忙否认。
    “那你为什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
    “是因为你此刻更希望坐在这里的人是秦彧吗？”卓安开门见山地问道。
    楚伊人愣了一下，抿着唇并没有说话。
    卓安见了，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什么时候，我们的小妹长大了？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女儿家心事了？”
    小女儿家心事？楚伊人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卓安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然而，楚伊人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抬眸看着高远的天空，蓝得那么不真实，蓝得那么让人向往。
    “安哥哥，你说人要是像小鸟那样，有一双翅膀那该多好啊。”她双眼迷蒙地说道，“有什么不开心了，就在那么漂亮的天空肆意飞着，甚至还能‘咻’地一下飞到别的地方，什么都不管不顾。”
    “笨丫头。”卓安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如果心被困住了，就算你飞到天涯海角又如何？还不是像孙猴子一样，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是吗？原来孙猴子的心被如来佛给困住了，难怪他一路上都能抵受得了那些女妖精的诱惑。”顺着他的话，楚伊人心不在焉地说道，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这种说法有多么让人扼腕。
    卓安笑着叹了一口气。
    往日聪明伶俐的小妹，在这男女之事上竟愚钝至此，他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小妹，你至今还想不通他拂袖离去的原因吗？”卓安话锋一转，直白地问道。
    他觉得继续那样暗喻下去也是白费功夫而已，倒不如给她来点明白一点的提示。
    闻言，楚伊人一反刚才地懒散，猛地坐起来，挫败地摇了摇头，随即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卓安，“安哥哥，难道说，你知道吗？”
    对了，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安哥哥向来善于观察，说不定真的会知道呢。
    看着她这么期待的模样，卓安很想直接将问题点出来，可是一想到他们和秦彧之间的协定，便终于还是忍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无意中知道了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但是他非但没有生气，还一直在等着你主动地跟他坦白？”
    “啊？”楚伊人一脸呆愣，“安哥哥你在说什么？他知道了我不想让他知道的事，然后等着我自投罗网？”
    “什么自投罗网？是主动坦白！”卓安严正地纠正她的话。
    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楚伊人那异于常人的脑瓜子到底是什么结构了。有时候聪明睿智得让人心慌，有时候则傻帽呆萌得令人发噱。
    “意思都是一样。”楚伊人不甚在意地说道，随即脸色一凛，“安哥哥，你是说夫君发现了我背着他做的一些事，现在是在等着我给他一个交代。”
    “嗯，算是这个意思。”卓安点了点头。
    见状，楚伊人立刻站了起来，“我明白了，谢谢安哥哥。我现在就去找夫君。还有，谢谢你的冰糖炖雪梨！”
    说着，她抱了抱卓安，便十分欢脱地去柴房找常青。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卓安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
    唉，这丫头总算是通窍了。这么想着，他不经意地看向院落的某个角落，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楚伊人确实是通窍了，只是通错了隔壁的窍。
    “常青，我要见夫君。”楚伊人一进柴房，劈头就说道，完全无视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刘靖。
    常青一愣，随即为难地说道，“夫人，我也不知道爷到底在哪里？”
    “真的不知道吗？”楚伊人有些怀疑地开口。
    “真的不知道。”常青点了点头，努力装出一脸“我很老实我说的都是实话”的表情。
    “那算了。”楚伊人摆摆手，瞄了一眼角落的刘靖，动了动身子，却猛地停了下来，转身离开，“我自己去找。”
    常青正想重重地舒一口气，却看到走到门口的楚伊人突然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夫人！”他急急地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想要扶起她，只是一道身影的动作比他更快，眨眼之间便冲到了楚伊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
    “常青，马上去将华晓春找来。”秦彧既冰冷又急切的声音响起。

 第458章 “鬼杀”情仇（6）

    “爷，医圣大人前几天离开了东篱城。”常青皱眉说道，目光一接触到秦彧那冷得想要杀人的视线，心中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道，“我马上把东篱城最好的大夫全部找来！”
    就在此时，秦彧感觉到衣服前襟被人紧紧地拽着。
    他低头一看，却见楚伊人本来紧紧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而且还眼红红地看着自己。
    “你……”
    “你终于出现了。”楚伊人扁了扁嘴，无比委屈地开口说道。
    一瞬间，秦彧明白了。
    他脸色铁青，双眸含冰，“为了逼我出现，你故意摔倒？”
    看着他的表情，楚伊人既心虚又害怕，“对不起，我不是要算计你。我只是想着，如果我昏迷不醒，常青肯定会去找你的。”
    算计？听到她的话，秦彧的脸色变得更差了，直接将她放了下来，背过身子不看她。
    见状，楚伊人急了，也顾不上常青和刘靖在场，连忙抓着他的胳膊，急急地解释，“夫君，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要算计你呀。”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秦彧的声音很压抑。
    楚伊人一听，便知道他已经气到极点了。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不然呢？”
    不然呢？听到她的话，别说常青了，就连刘靖也忍不住狠狠翻了翻白眼。
    到底是有多迟钝才会不懂啊？
    此时，躲在庭院暗处看着这边的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也是面面相觑，彼此眼神交换着的是同一个信息——此刻那么蠢钝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的小妹！
    旁观者尚且如此，作为主角的秦彧此刻更是抑郁难舒。
    如果不是他向来冷情冷静，那么他现在肯定是要被气得跳起来了！
    “你觉得，跟你这么愚蠢的自残行为比起来，我会更加在意你所谓的算计？”秦彧转过身，浑身散发着令人颤抖的冷怒。
    自残？楚伊人闻言皱了皱眉，她什么时候自残了？
    “我没有……”
    “没有？”秦彧打断她的话，“那你刚才摔倒在地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你甚至还想着要走近刘靖，难道不是想着如果他对你出手，我会不会及时出现救你？”
    他的话，让楚伊人彻底懵了。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没错，她一开始是想着借刘靖把秦彧逼出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担心如果刘靖还是像上次那样留了一手，而她没有像楚天阳那样身手敏捷地避过，那她可就冤枉了。
    因此，她最后才选择摔倒在地，假装昏迷。到时候，就算秦彧不像她想象地那样其实一样在暗处看着，常青也会及时通知秦彧过来……
    只是，她心中打的这些小算盘，他是如何得知的？
    “我说的不对？”看着她脸上复杂的表情，秦彧忍不住又冷冷地开口。
    楚伊人抿了抿唇，僵硬地点了点头，很轻很轻地回道，“都对。”
    顿了顿，像是害怕他会再次拂袖离开一样，她又急切地解释道，“可是，那都是我想见你的缘故。你那天怒而离去，然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我害怕，害怕……”
    楚伊人连说了几个“害怕”，却都没有说出害怕什么，眼泪却率先流了出来。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击破了秦彧浑身的怒气，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
    输了！这么想着，秦彧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他的服软，让楚伊人哭得更凶，“你好讨厌，你是个大混蛋。”
    “是，我是大混蛋。”秦彧紧紧地抱着她，“不哭了，好不好？”
    “不好！”他的一再迁就，让楚伊人越发地理直气壮，“我就要哭！让你生气，让你消失，让你骂我……呜呜！”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
    对这一幕“理亏方”跟“得理方”迅速互换身份的戏码，旁人是看得叹为观止。
    “啧啧，小妹这是尽得娘的真传啊！”楚天阳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率先说道。
    “没想到，女人的眼泪竟然是这么厉害的武器。不管是爹这种暴烈的火脾气，还是秦彧这种寒冰一样的冷脾气，遇到女人的眼泪也都只有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份了。”楚天月嘴边挂着邪魅的笑，“不过秦彧这人也太没有原则了。走就走了，竟然还那么不干脆地躲在暗地里偷窥，现在更是没骨气，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却瞬间被击垮。这样的人，把小妹交给他真的好吗？”
    至今，他依然感到气不顺。
    “说得对！”被他这样一说，楚天阳也觉得秦彧这个人真心不咋地，“要不我们之前跟他的约定作废算了。反正我们也没有明确说要将小妹交给他。”
    “赞成！”楚天月十分欢快地回应。
    就在两个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卓安忍不住斜睨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不愠不火地说道，“好像说得你们不会这样做一样。”
    “你什么意思？”楚氏兄弟同时炸毛，异口同声地质问卓安。
    卓安看着在柴房门口相拥的两个身影，很认真地开口，“我问你们，假如你们是秦彧，你们会真的将她扔到一边不管不顾？在看到她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们会真的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和骨气，继续占着理来教训她，责骂她？”
    他的话，让楚天阳和楚天月一阵沉默无语。
    “不会是不是？我们也会在暗处看着她，也会在她的泪水前毫无办法。我们之所以会这样做，那是因为她是我们最心爱最宝贝的妹妹。然而，对他而言，小妹其实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替嫁新娘。面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他能这样做，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对小妹是真心的，他对小妹的宝贝程度完全不会比我们逊色。”
    “卓安，你是哪一国的？”楚天月皱眉，“让你去开解小妹，你竟然给她那么明显的提示，现在又帮秦彧说话，难不成你是真的打算要把小妹交个他？”
    “你看看。”卓安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指了指前方。
    楚天月看过去，只见楚伊人早已破涕为笑地抱着秦彧的隔壁，那明媚的笑意直把日月星辉比下去。
    楚天月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叹息。
    罢了罢了，小妹开心才是最重要。

 第459章 “鬼杀”情仇（7）

    “夫君，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清楚。”楚伊人哭得差不多了，脑海里突然想起卓安说过的话，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地说道。
    一丝暗喜迅速闪过秦彧眼底。
    “你说。”他淡淡地开口，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楚伊人看了看常青，又看了看刘靖，突然觉得现在似乎不是说那件事的好时机，抿了抿唇便犹豫地说道，“还，还是迟些再说。”
    闻言，秦彧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冷冷地瞪了无辜的常青和刘靖一眼，拉着楚伊人离开，“换个地方慢慢说。”
    原来他真的很想听她说清楚呀。楚伊人这么想着，愣愣地随他走回房。
    “你想跟我说清楚什么？”一进房门，秦彧便将她压在门上，黑眸紧紧地看着她，语气很平淡，可是楚伊人分明从中感觉到了一丝急切。
    而且他靠得好近，近得她一呼吸，口鼻间全部是他的气息，甚至都能感觉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
    这时候，楚伊人倒开不了口了，结结巴巴地不能顺溜地把话说出来，“呃，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秦彧没有像之前那么淡定地等她慢慢地把话说出来，反而急急地追问。
    楚伊人被逼得急了，闭上双眼，豁出去地说道，“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因为，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秦彧的声音很低沉，低沉得让楚伊人心中一动，微微有些荡漾。
    楚伊人抬眸，直直地看着他深邃的双眸。
    许久以后，她才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轻悠悠地开口说道，“夫君，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
    她的话，让秦彧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却依然努力压抑着，用最平静的语气开腔，“瞒了我什么？”
    楚伊人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向他坦白，“对不起！你已经三申五令不要继续找牧静姝的札记，可我还是私下不断地找。”
    什么？秦彧一愣，她要坦白的，竟是这件事？
    此时，在房门外偷听的楚天阳等人也是一头雾水，尤其是卓安，一双剑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开窍嘛！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伊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秦彧的情绪，径直说道，“我按照牧守安说的地方去寻了几次，却依然没有找到。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说完之后，楚伊人静静地等待着秦彧的发落。
    “你要跟我说清楚的，就是这件事？”秦彧淡淡地问。
    楚伊人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不确定地微微睁开眼看向他。
    漠视他说过的话，以及私下接触牧守安，这两项“罪名”足以让她难逃他的责罚，不过奇怪的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怎么不像是发怒，而更像在失望？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脸无辜、疑惑以及惶恐。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秦彧是想开门见山地直接问的，可是在看到她这副表情的时候，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她本该是一个那么意气风发，无畏无惧的自信女子，面对冷硬的他、面对无情的刺客、面对府中波谲云诡的局面以及漫天飞的中伤谣言，她都能淡然应对。在断水绝粮的时候，她甚至面不改色地要吃老鼠。
    这样一个女子，如今竟因为他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不行啊，他曾经发过誓，甚至在她面前也说过，有他在，她可以尽情地闹，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言犹在耳，可是他却在无形中逼得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么想着，秦彧突然低下头，双眼与她平时，很严肃很凝重地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哈？楚伊人彻底懵了。
    “夫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明是她没有听他的话，明明是她在道歉，为什么突然变成他道歉了？
    她又没有在哭，更没有在耍赖啊！
    “我说，对不起。”秦彧微微一笑，“是我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楚伊人微微皱眉，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秦彧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直接放开了她，“走吧。”
    “去哪？”楚伊人脑筋怎么也转不过来。
    “审问刘靖。”说着，秦彧便伸手准备打开门，让门外偷听的楚天阳等人一惊，连忙想要窜走。
    可是，楚伊人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夫君，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忘记的那句话很重要吗？”楚伊人拉住他的胳膊，摆出一副搞不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
    秦彧放在门把上的手定了一下，过了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我说过，只要有我在，你可以尽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然后呢？”楚伊人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正是因为这句话，她才彻底放下对他的戒备，慢慢地让他住进心里而不自知。
    说也奇怪，他虽然救了她一命，可是在她对他在感情上依然算是陌生的时候，她竟然对他的这句话始终深信不疑。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确实说到做到，一直以来给了她绝对的自由和帮助……
    她还没想完，便听到秦彧的声音响起，“可是我终究没有做到，对不起。”
    啊？楚伊人从他眼底看到了愧疚，连忙摇头摆手地说道，“不不不，夫君你做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绝对信任，无论我想做什么，你也是全力支持。否则我在秦府，肯定寸步难行，肯定熬不到现在。我何其幸运，竟然能遇到你。”
    一想到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跟舜英抗衡，她竟然会害怕得浑身发抖。
    原来，一个人在有了依赖以后，便会害怕再次孤单。
    “不，我真的没有做到。”秦彧虽然感动于她说的话，可是依然觉得自己并不如她说的那样，否则她便不会露出那样近似于胆怯的表情，那样地裹足不前。
    “夫君……”楚伊人皱眉，心中越发觉得不安。
    秦彧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淡然一笑，“别担心，我没事。而且从这一刻起，我一定会做到自己给你的许诺。”
    楚伊人点了点头，虽然她觉得秦彧已经做到了，可是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谢谢。”千言万语在心头，最终只化成两个字。
    “你我之间，勿需言谢。”秦彧转身，笑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走吧，去好好审一下刘靖。”

 第460章 “鬼杀”情仇（8）

    等他们回到柴房的时候，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已经坐在一边等着了，常青、绿兰和成蝶则站在一边候着。
    “哟！你这个大贵人怎么回来了？事情都忙完了吗？”楚天月嘴边挂着一抹冷笑，淡淡地讽刺道。
    闻言，楚伊人连忙瞪了过去，刚想开口反驳，却被秦彧抢先一步按住肩膀制止了。
    “嗯，事情都办好了。”秦彧顺着楚天月的话淡淡地回道。
    楚天月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楚天阳和卓安也一样，淡淡地垂下眼睑静静地喝着茶。
    他们的反应，让常青等人一愣。
    按照正常的情况，他们不是应该对着秦彧各种穷追猛打吗？明明是一个这么好的对秦彧各种冷言讽刺的机会，他们竟然就这样放过？
    就连楚伊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对哥哥们实在太过了解了，在秦彧这样做以后，他们不可能这么平静的呀！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楚天月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已经拖了几天，还这么慢吞吞的。”
    楚天月的反常，让楚伊人懵了，下意识便看向卓安。
    然而卓安只是朝她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她快些与秦彧一起落座。
    先别说他们三人知道秦彧一直没离开，就冲着刚才在房门口偷听到的那些话，他们对秦彧是打从心底放下了心。
    只是一想到最亲爱的小妹真的要被拐走，他们心里依然别扭得很，否则早就已经和秦彧握手言欢，把酒笑谈了。
    楚伊人茫然地看向秦彧，却见秦彧微微一笑，牵着她落座。
    搞什么啊？为什么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一副藏着很多秘密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跟她说个明白？
    这种完全把控不了的状况，让楚伊人微微有些烦躁。
    她狠狠瞪了刘靖一眼，决定把气都撒到他身上。
    “你就是刘靖？‘鬼杀’的三当家？”楚伊人看着眼前这张极具欺骗性的阳光少年的脸，劈头劈脑地就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对北安城顾家赶尽杀绝？为什么要对风渺馆的人痛下杀手？”
    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刘靖，面容沉静，直直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怎么？你不肯说？难道你以为你这样不说话，我就不能撬开你的嘴？”楚伊人料想到他肯定不会理自己，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刘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呵，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沉稳的心性，难怪你能担得起‘鬼杀’三当家之位。”楚伊人笑了笑，“我本以为，你之所以能坐上这样的高位，完全因为你是刘长空的义子。”
    听到“刘长空”这三个字，刘靖沉静无波的眼眸动了一下，很细微很细微，可是楚伊人捕捉到了。
    她心中一喜，脸上却露出更加生动的表情，“啊，对不起，我说错了。你并非刘长空的义子，而是他的私生子才对。”
    私生子？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一愣，就连秦彧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而楚天阳三人则是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继续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
    因为她的这句话，刘靖的冷静彻底瓦解了，他瞪向楚伊人的双眸里不再是沉静如水，而是闪动这摄人心魄的狠厉。
    凌厉的杀气迎面扑来，楚伊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却又怪异地感觉到熟悉。
    还记得当她第一次去秦府地牢的时候，就从那幽黑的地道伸出感受过这样的杀气，从被关着的刘刈身上感受到。
    想到这里，楚伊人嘴角微扬，不怕死地继续说道，“你的杀气，让我感觉到很熟悉。嗯，就跟你哥哥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原来，杀气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闭嘴！”刘靖红着眼，朝她大声嘶吼，“他不是我哥哥！”
    看到他这样，楚伊人嘴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许。
    嗯哼，她还以为“鬼杀”三当家是有多厉害，不过区区几句话就被破了心底防线。
    看着楚伊人得瑟的眉眼，秦彧不禁暗暗摇了摇头。
    这丫头还真是让他惊讶，竟然能一击即中，找着刘靖的死穴。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一定是找风渺渺查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有这样万全的准备。
    本来他还打算如果刘靖一直不肯招，他就直接用刑了。撇去华晓春各种花样逼供毒药不说，他本来就有好几百种血腥的逼供方法可以让刘靖开口。
    这么简单粗暴的逼供，并不是因为秦彧有勇无谋，而仅仅是他觉得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毕竟对他来说，根本没必要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丝毫的时间和精力。
    尽管如此，当他看到楚伊人这么意气风发的得瑟模样，便觉得就算是审上十天半个月也是可以的。
    楚伊人并不知道秦彧此刻的心中所想，她其实也是着急想从刘靖口中问出些有用的事，不过她知道“攻心为上”，只有彻底激怒刘靖，才能更容易地套出话来，更何况，这种逼供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他怎么就不是你哥哥了？虽然你们母亲不是同一个人，可是你们都姓刘，身上也都流着刘长空的血。”楚伊人笑眯眯地开口说道，“退一万步讲，即使刘长空不承认你这个私生子的身份，但是他毕竟认了你做义子，就这样算起来，你跟刘刈也是兄弟。”
    “闭嘴！闭嘴！闭嘴！”刘靖疯狂地挣扎着，眼神狠厉地瞪着楚伊人，歇斯底里地叫着。
    他这样的疯狂举止，就算是瞎了的人也看得出楚伊人这次是下了重手了，让人不禁担心刘靖会不会突然挣脱身上的大麻绳，直接冲过去将楚伊人碎尸万段。
    “就算我闭嘴，可是我说的终究是事实啊。”楚伊人笑得无害，在谈笑间，便将刘靖气得失去了理智。
    “不是！刘刈不是我的哥哥！刘长空也不是我的父亲！他们不配！”刘靖依然在奋力地嘶吼着，可是两行清泪却沿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到了最后，他双眼失去了焦距，无意识地喃喃低语着，“他们不配，他们不配……”
    看到他这样子，楚伊人知道现在就是问问题的好时机了。
    “你到底受了何人委托，将顾家灭门？”楚伊人脸色一冷地问道。

 第461章 “鬼杀”情仇（9）

    此刻，刘靖整个人的思绪是混乱的，他脑海里只有不断地否定刘长空和刘刈的念头，对于楚伊人问的问题，没有任何抵触，很轻易地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个人是刘长空的恩人，当年如果不是那个人，刘刈和他母亲早就被刘长空的仇家杀死。所以当那个人挟恩而来的时候，刘长空二话不说便让刘刈去报答这个恩情。”刘靖垂着头，神色呆滞，语气木讷地开口回答。
    楚伊人一听，心中一喜，激动地坐直了身子，微微靠前，“所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司徒楠，当朝镇疆大将军。”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果然啊，跟“鬼杀”这边联系的一直是司徒楠，而非舜英。
    尽管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楚伊人还是不死心地继续问道，“你知道司徒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他是否要你联系过别人？”
    “我们‘鬼杀’接委托从来不问缘由。”
    “不问缘由？”楚伊人怒了，“仅仅以为他救过刘刈母子，你们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杀人。”
    “为他？”刘靖突然抬起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呆滞，而是充满了怨恨，眼里更闪着让人发憷的狠厉，“对司徒楠，我没有恩，只有恨！”
    闻言，楚伊人一愣，随即便想明白了。
    他的年纪比刘刈小，假如当年司徒楠没有救下刘刈母子，刘长空或许会对刘靖母子别眼相看。
    啧啧，这样看来，这个人的心根本就是扭曲的嘛。不过，这样的心理扭曲，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楚伊人再次开口，“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帮他做事？难道他给你的报酬比得上你对他的恨？”
    “帮他做事？哈哈哈哈哈！”刘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整个人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心底直打颤。
    他笑了很久，久得楚伊人都开始担心他会不会笑得断气了。
    “刘刈久久不能杀你，司徒楠对此耿耿于怀，甚至对‘鬼杀’产生了怀疑跟蔑视。他原来打算亲自下手的，只是我抢先一步找上他。于是他给了我一大笔金子，让我将北安城顾家灭口。不过，哈哈，他一定想不到，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杀他们，我只是将他们藏起来。”刘靖笑得非常得意，似乎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楠。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的心中猛地惊了一下，整个人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是说，顾家的人都没有死？”
    “没错！他既然急着要灭了他们，恰恰说明了他们手上有他的把柄。”刘靖嘴角冷冷地扬起，“钱我要了，人我也要了。总有一天，我要司徒楠让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救刘刈母子！”
    因为这种不着边际的“仇”，他竟然不顾“鬼杀”的规矩，收钱不办事，真特么地没有职业道德。楚伊人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他。
    不过，这样没有职业道德，她喜欢！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楚伊人急切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刘靖此刻已经开始冷静下来，沉静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楚伊人。
    楚伊人挑眉，她没想到刘靖竟然这么快救恢复冷静，小小年纪尚且如此，再多磨砺几年，那还得了？说不定就连刘长空也比不上他了。
    “难道你看不出现在的形式吗？你根本就无从选择。”楚伊人淡淡地开口，“你不说，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假如你说了，那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她相信，在生与死面前，他会屈服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事，刘靖只是冷冷地一笑，“早在我选择跟刘长空对着干的时候，我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的威胁，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管威胁还是利诱，都只能对有欲有求的人起作用，对于这种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
    就在她苦苦思索着要怎么做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随她发挥的秦彧突然冷冷地开口，“我们可以帮你对付司徒楠。”
    他的话，让刘靖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精光。
    “只要你说出顾家人的下落，你想要司徒楠有怎样的结果，那么我就让他有什么样的结果。”秦彧继续抛出诱饵，“甚至，就连刘长空和刘刈的生死，同样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若想要他们的命，我一定会双手奉上。”
    除了刘靖，在场的人听了他这番话，忍不住在心底狠狠比鄙视了一番。
    这几个本来就要对付的人，现在竟然被当做筹码来跟刘靖做交易，而且还做得这么理所当然！所谓“奸商”当如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刘靖在心底估量着秦彧话中的可信度。
    “凭你现在别无选择。顾家人对我们而言固然有用，却不是非要不可，就算你真的把他们杀了，我们自会寻找别的方法来办我们事。只是你如果不合作，那你就绝对走不出这里，如此，你的仇也就无从得报。其中的利弊，你自个儿衡量。”秦彧淡然地分析道。
    刘靖沉默了。
    楚伊人知道，秦彧的话让刘靖动摇了。
    真不愧是夫君！她坐了下来，装出一副很稳重的样子，可是眼底的欢快和崇拜出卖了她的心情。
    秦彧见了，忍不住在桌底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最喜欢看到她这样双眼亮晶晶的模样，仿佛有无限的生气一样，让人的心情不自觉也跟着变好。
    楚天阳等人在后面幽怨地看着，心中酸涩得让他们都想哭出来了。
    他们的小妹哟，怎么可能对着别人露出这么崇拜的目光呢？
    就在他们各怀心思想着自个儿的事情的时候，刘靖已经做好了决定。
    “好。我答应你。我把顾家人交给你们，你们帮我对付司徒楠，我要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在受够了折磨以后，五马分尸！他的家人也不能放过。”
    刘靖神色淡然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楚伊人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他对司徒楠仇恨至此？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司徒楠救下刘靖母子吗？这为免忽悠人了吧。
    天生的好奇心在蠢蠢欲动，楚伊人抿了抿唇，张嘴就想要问。

 第462章 “鬼杀”情仇（10）

    话到了嘴边，她突然就停住了。
    此刻，并非是询问的好时机，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成交。”秦彧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道。
    顿了顿，他深深地看向刘靖，故意问，“那刘长空和刘刈呢？你想要我怎么对付他们？”
    “……他们，不用你管。”刘靖避开他的视线，缓缓闭上双眼。
    “好。”秦彧嘴上应得轻巧。
    可是在他心里，无论是刘长空还是刘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顾家人在什么地方吗？”秦彧趁热打铁地问道。
    刘靖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缓缓地将顾家人的藏身地点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提醒道，“要去便快些去了。我的人下手不知轻重，如果他们一直没招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折磨得直接咬舌自尽。”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急了，连忙看向常青。
    “常青马上去办。”还没等楚伊人开口，常青就很醒目地应道，转身出去救人。
    事情到了这里，既弄清楚了幕后依然是司徒楠指使，也意外地得到顾家人未死的消息，尽管到了最后，还是不能得到跟舜英有关系的直接证据，可是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有几件事让某些人耿耿于怀。
    “你为什么要毒杀风渺馆的人？你那时候不是已经将顾家人都带走了吗？甚至还制造了灭门的假象。”天生护短的楚伊人开始算账了。
    刘靖看着她，一脸淡然，“他们之中，有谁死了吗？”
    “……”
    “没有的话，何来毒杀一说？”
    “如果不是救治及时，他们早就没了生命。”楚伊人一脸不忿地瞪着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风渺馆那几十号人全部躺在华晓春那里的场景，浮现出风渺渺面无血色地躺在厢房里一动不动的场景，双手紧紧地握着，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开揍。
    刘靖冷哼一声，“如果我当真想要他们的命，你以为他们能坚持到回来让你‘及时救治’？”
    他的话虽然很张狂，可是楚伊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楚伊人当下便无话可说了，不过她还是娇蛮地瞪着他，“我不管！事实是，你伤了风渺馆的人，而刘长空也对风渺馆出手了，父债子还，你一并帮他还得了。”
    “刘长空不是我父亲！”刘靖瞬间不淡定了。
    啊哈，原来刘长空是他的死穴啊。楚伊人看着瞬间变脸的刘靖，不禁有些得瑟，“是不是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你要赔偿。”
    刘靖紧紧地等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伊人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反正肉在砧板上，半点由不得他。
    这么想着，她径直说出自己要求的赔偿，“我要求的赔偿也不算多，就要司徒楠这次给你的金子。”
    顿了顿，她伸出两根手指，“两倍。啊，不对，应该是你名下的所有财产！”
    看着她一脸财迷的模样，秦彧忍不住在想秦府每个月给她的钱是不是特别少，不然堂堂南方霸主之妻，为什么要追这笔金子？
    刘靖心中有着同样的念头，他不自觉地看了秦彧一眼，似乎在鄙视秦彧没有足够的金子给妻子花，才会导致楚伊人这么贪财。
    “区区一点钱，就能让你放过他？”秦彧感受到刘靖的鄙视，不甚滋味地开口。
    “当然！那是好东西！”楚伊人笑眯眯地开口。
    秦彧看着她，知道她肯定有别的想法。
    果不其然，楚伊人马上又开口，“这些钱不拿走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良心发现，又要对顾家人下手？甚至，想要对我下手，毕竟司徒楠一直都想要我的命呢。”
    “他敢？”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同时开口喝道，齐刷刷地瞪向刘靖。
    三人的气场异常强大，即使是一直异常淡定的刘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不敢？”楚伊人也看向他，心中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因为他而被秦彧“软禁”在蒹葭园一段日子，不由得看了秦彧一眼，径直问刘靖，“你自己说说，有没有曾经想要对我痛下杀手？”
    嗯哼，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她就要好好跟夫君算账了。
    “有。”刘靖十分干脆地点头，“可是你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甚至还躲在秦府不出来，我寻不到机会。”
    ……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楚伊人有些呆滞，明显感觉到秦彧带笑的目光正瞅向自己，不禁在心底暗骂自己笨。
    自此以后，他都可以假借保护她的借口将她“软禁”了吧？一想到自己或许会因此失去自由，她就恼火。
    “司徒楠给你的钱，又没有要你杀我，你那么积极做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
    “我要杀你，跟司徒楠无关。”
    “什么？”楚伊人瞪眼，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长得这么讨人嫌，竟然还真有人会无缘无故想要杀她！
    “我想杀你，纯粹是因为刘刈没有成功杀掉你。”说这话的时候，刘靖的语气非常轻淡，就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是的，正因为刘长空特别看重、特别依仗的刘刈做不到，所以他才卯足了劲要去完成。他想要证明，自己一点儿也不比刘刈差，甚至还比他更优秀。
    只有这样，刘长空才会后悔吧？后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漠视他的存在。
    楚伊人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或者压根就不想去知道。
    在她眼里，刘靖根本就是疯子，一个被仇恨弄至心理扭曲的疯子，而且还特别心胸狭小、心狠手辣。
    “夫君，快些把他送去官府吧。”楚伊人用手扇了扇脸，觉得这是处理刘靖的最佳方法。
    秦彧点了点头。
    既然刘靖将顾家的下落说了出来，那么他就不亲自动手了，一切交给官府来办，是生是死看刘靖自己的命数。
    “等一下。”卓安突然开口，“刘靖不能送去官府！把他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不行！”楚伊人第一个反对，“你们不能对他动私刑。”
    她以为，哥哥们会这样做，完全是想着要帮她报仇，殊不知他们三个却是有着别的想法。
    “我们只是要将他送回‘鬼杀’。”卓安淡淡的话，不仅让秦彧和楚伊人感到惊讶，就连刘靖也狠狠地皱起了眉。

 第463章 “鬼杀”情仇（11）

    “送回‘鬼杀’？”楚伊人喃喃地重复着他最后的话。
    卓安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开口，“嗯。我们答应了刘……刘长空，在审问完之后，要将他毫发无损地送回‘鬼杀’。”
    这句话，他说得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秦彧带着深意的打量以及楚伊人不敢置信地瞪视。
    “答应了刘长空？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跟刘长空是认识的？”楚伊人狐疑地开口，“既然他说了要‘毫发无损’，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现在是在帮刘长空救刘靖？”
    “不是……”
    “不是？那我问你，你觉得刘靖回到‘鬼杀’，刘长空会狠心处置他吗？”楚伊人咄咄逼人地打断卓安的话。
    她的问题，让卓安心虚得不说话，就连楚天阳和楚天月也没有说话。
    “说话啊！我问你们是不是？”楚伊人还真没想到一直疼爱自己的哥哥，竟然会想着帮“鬼杀”，心中一恼，音量不自觉地拔高。
    卓安看着激动的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有口难言的抑郁。
    “或许吧。”迟疑了一下，卓安才模棱两可地答道。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刘长空说起这件事的情景。
    那神情那语气，分明是恨铁不成钢，完全是父亲对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的包容，而非上位者对于下属造反的愤怒。
    他心知肚明，楚伊人说的都是事实，刘长空根本就没有打算追究刘靖，薄责会有，只是那程度远远低于刘靖被送到官府。
    卓安的回答，让楚伊人的脑袋腾地一下变得空白，她直直地看着他们，声音微微颤抖着，“你们明明知道‘鬼杀’受了司徒楠的委托，多次对我痛下杀手，明明知道他们不杀死我便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你们竟然还帮着他们。你们知不知道，放刘靖回去，无异于是放虎归山！他们会想方设法，看准每一个机会对我痛下杀手！”
    “不会的。”卓安好想立刻将他们的苦衷说出来。
    可是，不行！最起码，在此时此刻是绝对不能说的。
    “不会？难道就因为你把刘靖送回去，他们就放弃那个委托了？”楚伊人冷冷一笑，“你问问夫君，当他提出用刘刈换我这条命的时候，他们是否答应了？”
    面对备受信任和重视的刘刈，刘长空都能坚守着“鬼杀”的原则，面对这个私生子刘靖，难道他就会手下留情？
    不，绝对不会！楚伊人十分笃定这一点，“安哥哥，你们不要这么天真，刘长空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我们更清楚。”卓安没有赘言，却比她更加坚定地回了一句。
    闻言，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又看向楚天阳和楚天月，“所以，你们是打定主意要救刘靖？”
    “小妹……”看着楚伊人此刻倍受打击的模样，楚天月终究不忍心，喃喃地想说些什么。
    “是！我们这次一定要救刘靖。”卓安抢在楚天月之前，十分坚决地说道。
    楚伊人瞬间泪崩，可是她依然冷着一张脸，“好。既然你们要救他，那就尽管救，马上！立刻！就将他带走！否则，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救他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流着眼泪，可是脸上并没有悲切的表情。
    卓安皱眉。
    他从来没有见过楚伊人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一脸的淡然，淡得仿佛要跟他们划清界限一样，让他忍不住一阵心惊。
    叹了叹气，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以眼神询问楚天阳和楚天月的意见，只见兄弟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小妹，我们……”
    接收到他们的眼神，卓安刚开口，却见楚伊人毫无征兆地冲了出去，动作迅速，让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秦彧条件反射便想跟着出去，却被卓安一下子挡住去路。
    与此同时，楚天阳和楚天月早已跟着跃了出去。
    “让开。”秦彧的声音冷得就像从地狱传来似的。
    他刚才一直默不作声，是希望他们能把话说个清楚，却没想到楚伊人竟然会这么冲动。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插手了。
    “你放心。我们会找到她的，而且，有些话，我们希望能单独跟她谈谈。”卓安一脸和煦地开口。
    秦彧阴鸷地看着他，许久以后才缓缓地转过身。
    “谢了。”卓安微微一笑，也跟着飞身跃了出去。
    绿兰和成蝶在旁边看着，心急如焚。可是既然秦彧能放下心了，她们也不好说些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
    楚伊人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哥哥们的“背叛”，事关她的生命耶，他们竟然毫不在乎！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要看到楚天阳！不要看到楚天月！不要看到卓安！
    她好想逃得远远的，最好逃到天涯海角。
    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习惯性地窜到了菊趣别苑最大的那棵榕树上，背靠着粗壮的树干，随意地坐在横枝上，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眼泪刷刷刷地流得欢快。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低垂着眼眸，默默地流着泪，失神地流着眼泪，一直到双颊被眼泪弄得有些疼了，才悠悠地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擦干眼泪。
    只是坐得太久，身子有些僵直，动作不甚便利，竟然一下拿不稳手帕。
    看着手帕直直地掉下树，楚伊人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什么嘛，竟然连手帕也来欺负她！
    这么想着，一条干净的手帕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感觉到一件宽大的外衣披在自己肩上。
    那么熟悉的气息……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奔涌而至。
    “傻丫头，还没哭够吗？”楚天月一边说一边轻轻地用手帕为她拭去眼泪。
    “暖些了吗？”楚天阳拢了拢刚披到她身上的外衣，轻声问道。
    卓安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出声。
    一切如往日那般！楚伊人心中一动，扁了扁嘴，一下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
    看到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三人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乖，不哭了。我们不把刘靖送回‘鬼杀’，你想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卓安率先说道。
    楚伊人一怔，瞪着红红的眼睛看向他们，“真的？”
    “嗯。”卓安点了点头，“我错了，对不起。”
    闻言，楚伊人连忙摇了摇头。
    其实，是她错了。

 第464章 “鬼杀”情仇（12）

    她是知道的。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虽然哥哥们平时都很逗比地“争宠”，可是从来不会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做事也比她周全得多。他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认为这是最佳的处理方法才会提出来。
    是她太过矫情了，才会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对不起。”楚伊人二话不说就道歉，“是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是我们不好，没有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你。”卓安微微一笑，温润如初。
    “事情的真相？”楚伊人眨了眨眼，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却也更加闪亮。
    卓安看向楚天阳和楚天月，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由他们兄弟二人来说比较好。
    楚伊人仰着脸紧紧地看着他们，生怕他们会突然反悔。
    “好，我全部告诉你。”楚天月点了点头，环顾一下周围，不紧不慢地开口，“可是，我们必须要换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楚伊人意会，知道秦彧肯定不放心地在暗处看着，便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跃出了菊趣别苑。
    一直在暗处看着的秦彧，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既为楚伊人的释怀感到宽心，又为她多了一个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而心塞不已。
    只是，虽然他很担心，很想跟着过去，但是也十分识趣地硬生生停下自己的脚步。
    在确定了秦彧没有跟过来以后，楚天月猛地提速，其他三人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四道身影快如闪电，完全避开了大街上众人的目光。
    一直到了城郊的湖边，楚天月才缓缓停了下来。
    他拿起一块石头，朝湖面恻扔了过去，手头擦着水面连续跳了好几下才缓缓地沉了下去。
    “二哥，你带我们来这里，就只是为了看这个？”楚伊人皱眉。
    “不是，只是有些技痒，唔，不是技痒，是怀念。”楚天月一边回话一边又扔出一个石子，依然很完美地连打几下才“咚”地沉入水下。
    他打了一个响指，整个人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双手放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看着湛蓝的天空，“小妹，你出来这么久了，有没有想念悠然岛，以及岛上的一切。”
    楚伊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随后微微一笑，跟他一样也躺在草地上，用力地点了点头，“有！我一直都想念着悠然岛以及岛上的一切。”
    楚天阳和卓安看着，也跟着躺了下来，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缓缓地闭上双眸。
    有楚天月在，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绝对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是吗？”楚天月无视他们两人，继续说道，“小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要在悠然岛上避世？”
    “知道。”楚伊人点了点头，“虽然爹总是说他是因为看不惯世人的虚伪，所以才带着我们避世，可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其实爹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以爹的本事，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杀他？”
    楚天月笑了笑，侧头看向她，“如果我说，是整个武林在追杀他呢？不，不是整个武林，是整个朝廷和武林都在追杀他。”
    “什么？”楚伊人尖叫一声，整个人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楚天月，“你的意思是，全天下都在追杀爹？”
    “嗯。”楚天月并没有被她的反应吓到，依然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爹得罪了天下人。那时候无论是朝廷还是武林，黑白两道，正邪两派都希望能亲手诛杀爹，却总是被他轻而易举地逃走。”
    听着他的话，楚伊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吓到了？”
    楚伊人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她是真的吓到了，那个看起来缺根弦的逗逼爹，竟然是这么厉害的角色，得罪天下人耶，到底有多么面目可憎才能做到这一点？
    “二哥，爹到底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不多，三件而已。一是杀人如麻，二是创立人见人怕的杀手组织，三是……”楚天月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此时，楚伊人的好奇心完全被提吊起来，“三是什么？”
    “三是，对武林第一美人始乱终弃，致其自杀而亡。”想通了的楚天月倒是爽快，直接抓住重点说出来。
    嗯哼，反正这是老爹的糗事，不是他的。
    ……楚伊人直接石化，“始，始乱终弃？”
    “嗯。不过爹的这些破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以后自己问他。”楚天月撇了撇嘴，“而且这件事跟‘鬼杀’没有关系。”
    杀人如麻？杀手组织？“鬼杀”？楚伊人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精光，迅速将这三件事串联在一起。
    “二哥，爹成立的杀手组织，该不会就是‘鬼杀’吧？”楚伊人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楚天月却笑着回了一句，“就是这样。”
    听到这里，楚伊人差点要暴走了。
    她的亲爹创立的杀手组织，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杀了她，这会不会太开玩笑了一点？
    “二十五年前，爹可是‘恶名昭彰’的大恶人，据说朝廷至今还没放弃通缉他。所以，你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扔出他的名号。”楚天月不咸不淡地又补充了一句，“啊，还有，刘叔，呃，就是刘长空，他是爹亲手栽培出来的人。”
    楚伊人此刻简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早已默默将楚向天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一旁默不作声躺着的楚天阳和卓安心中了然，楚天月是故意用这样的说法来挑拨楚向天和楚伊人的父女关系！
    然而，对于他这样卑鄙的行为，他们是绝对赞成且拥护的！
    “你们早就知道了吗？”
    “不是。自从上次被你逃了之后，我们便没了你的消息。爹急了，才让我们找上‘鬼杀’，却刚好遇上刘靖闹事。于是我们和刘叔分头行事，他去救刘刈，我们去揪出刘靖。原本打算这件事结束以后，就全力找你，谁知道刘叔自风渺馆回来后，却突然说有些眉目了。”
    看来是她接连两次解了“鬼杀”的独门秘毒而使刘长空对她有了怀疑。难怪他当时会提出将她带走的要求。
    “刘叔知道你有事要问刘靖，便建议我们带着他去找你。所以，我们必须要将刘靖带回去。”楚天月一脸正色地说道。

 第465章 九皇子的爹（1）

    楚伊人沉默了。
    既然爹和“鬼杀”有这样的渊源，既然是刘长空主动将刘靖送过来，那么她似乎就应该将刘靖送回去。
    可是，她那护短的心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放心吧。虽然将他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可是他该受到的惩罚一样都不会少。还有刘叔也是，尽管他是长辈，可是我们也不会轻易饶过他。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关门，放爹！”楚天月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笑脸嘻嘻地说道。
    他们之前答应刘长空的时候，只是以为刘靖在阻扰小妹而已，并不知道他竟然想要对她下毒手。如今知道了，他们肯定是要追究到底的！
    护短，那是他们楚家最引以为豪的家族性格。
    关门，放爹？楚伊人听到他这样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笑了？所以你是答应了吗？”看到她的笑容，楚天月彻底放下心了。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楚天月，“可是，你刚才说的，必须要做到。”
    “绝对的！”楚天月笑得灿烂。
    他们会让“鬼杀”知道，招惹谁都行，唯独不能招惹他们的小妹。
    “走吧。”事情至此，楚伊人也没什么想不通的了，一心只想着快些回去，刚才自己这样突然跑开，也不知道夫君会不会担心。
    楚天月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皱眉，猛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回去？我们这么久没见，也没有好好说话，难得出来，你不如带我们好好逛一下？”楚天月不管她答应没答应，拉着她就往城里走去。
    “二哥！”楚伊人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谁知道一直假寐的楚天阳和卓安竟然同时跳了起来，一脸笑意地怂恿着。
    看着耍赖的三人，楚伊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可是我必须要换男装，而且不能玩得太晚。”
    “男装？”三人同时皱眉，一脸反对。
    不过在看到楚伊人那“不换男装就坚决不去”的架势，犹豫了一下便十分勉强地答应了。
    兄妹四人在东篱城玩了个通天，直到天黑了，依然还没有尽兴。
    “接下来去哪里？”楚天月摇着一把小小的碧玉扇，意犹未尽地开口。
    “回去。”楚伊人咬着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道。
    楚天月立刻瞪着她，“小妹有些骨气好不好？不过分开了几个时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见他？”
    他的话，让楚伊人一愣。
    对哦，她好像对秦彧越来越依赖了，之前十天半个月没见上一面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她竟有一种别去经久的感觉，那种想见他、想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就像蚂蚁一样挠着她的心，让她越发地难受。
    “可是，我真的很想回去。”被他这样一说，楚伊人更加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楚天月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时候不早了，确实应该回去了。”卓安帮着楚伊人。
    “卓安！你怎么净帮着外人？”楚天月不满地瞪着他。
    楚伊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外人？”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秦彧那混蛋。”楚天月急了，连忙解释。
    闻言，楚伊人更加不乐意了。
    “第一，夫君不是混蛋。第二，说要回去的人是我，跟夫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何要将他扯下水？”
    楚天月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楚天阳看着，哈哈大笑。
    从来只有楚天月让人哑口无言，今天终于让他尝到那种滋味了。哎呀，真想让他的生意对手都看一下。
    楚天月看着楚天阳和卓安如此没有兄弟爱，心中悲愤，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却见楚伊人扭头就走，“哼，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大哥，安哥哥，我们走。”
    楚天阳和卓安嘲笑地看了看楚天月，施施然地跟了上去。
    “可恶。”楚天月懊恼地喊了一声，急匆匆地赶上他们的步伐，一路上不断地对楚伊人赔着不是。
    好不容易，在快回到菊趣别苑的时候，楚伊人总算肯理他了。
    只是，楚天月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便看到楚伊人如同快乐的彩蝶一样扑进了一直在门口等待着的秦彧怀里，脸色不禁又僵了一下。
    他很想冲过去拉开两个人，可是，一看到身边的楚天阳和卓安脸上那讽刺的笑意，便咬着牙硬是冷静下来。
    这两个狡猾的东西！他才不要唱黑脸呢！
    “月，你这回怎么这么冷静了？”楚天阳挤眉弄眼地看着他说道。
    楚天月瞪了他一眼。
    “淡定！你不是一向自诩冷静腹黑的吗？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暴躁，甚至比大哥还要不冷静……”
    卓安的话，遭到了楚天阳的强烈鄙视，“卓安，好好说话。你贬他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我扯下水？”
    “我说的都是事实。”卓安看着相偕走进别苑的秦彧和楚伊人，温润地笑着回道。
    三个男人就这样一边走进别苑，一边肆无忌惮地互相损着，根本没有压低声音，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话都让人听了去。
    对于这样的情景，楚伊人早已习惯了，只是楚天阳和楚天月角色的对换，让她有一些讶异而已。
    摊上这样的哥哥，着实是太丢脸了一些。
    这么想着，楚伊人忍不住看向秦彧，却发现他丝毫没有收到影响，一脸淡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楚伊人摸了摸脸颊，“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林公子好俊俏。”
    林公子？楚伊人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女扮男装。
    “呵呵，我带哥哥们逛了一下午的东篱城。如果女装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楚伊人知道自己在东篱城的“知名度”，因此这次扮男装的时候还特意贴上假胡子。
    “我没有要怪你。只是，”秦彧顿了顿，伸手在她的假胡子上抹了一下，“你的胡子上沾到了冰糖葫芦的糖渣子了。”
    ……楚伊人目瞪口呆，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她堂堂一个“小爷”，刚才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边走边吃冰糖葫芦？难道说，她这次的女扮男装是彻底失败了？
    看到她这模样，秦彧忍不住摇了摇头。
    接下来一段日子，关于秦夫人不守妇道，与三名男子把臂同游的谣言恐怕又要漫天飞了。

 第466章 九皇子的爹（2）

    本来，在常青救出了顾家众人以后，楚伊人是要开始忙碌的。
    然而在知道顾家人遭受到的非人折磨以后，她发飙了！
    她一边利用秦府的关系网，急召华晓春回来，一边又想着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用刘靖手下对付手无寸铁的顾家人的方法，一样不漏地全部招呼道刘靖身上。
    虽然没有对刘靖造成致命的伤害，但也够他苦上一阵子。
    之前口口声声说着要将刘靖“毫发无损”地送回“鬼杀”的楚天阳三人，不但没有阻止，甚至还很可耻地当了帮凶。
    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没有剃他的头发，没有拔他的毛，他依然是毫发无损的。
    面对这么厚颜无耻的说法，楚伊人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和笑容。
    值了！尝到甜头的三人，开始了更加起劲的折磨。
    而刘靖倒也没说什么，他是没想到自己的人下手竟然这么狠，默默地承受着楚氏兄妹的折磨。
    这样过了几天，刘靖再次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你们下手要不要这么狠？”匆匆赶回来的华晓春看着，不禁皱了皱眉。
    “放心，他是练家子。”楚伊人撇了撇嘴。
    其实，她根本就没怎么动手，基本上都是哥哥们为了“将功补过”而使出浑身解数来折磨他而已。
    “就算是练家子也不能这样啊！”华晓春皱眉，正准备发表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却被楚伊人冷冷地打断了。
    “他是刘靖。”
    “我不管他是‘刘静’还是‘刘动’，你们这样就……等等，你说他是刘靖？那个将北安城顾家灭门的刘靖？那个伤了风渺，呃，风渺馆众人的刘靖？”华晓春差点漏嘴说了“风渺渺”。
    自从上次帮风渺渺解毒之后，他脑海里就总是会想起那一晚的情景，虽然是为了救人，而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以及如玉般光滑的触感，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楚伊人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然，看着刘靖淡漠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刘靖。而且，现在招呼在他身上的所有招数，正是他的手下用在顾家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身上的。”
    闻言，华晓春脸色猛地一沉，随即又贼贼地笑道，“原来如此！那么你现在想要我怎么做？”
    “不断气，无伤。”楚伊人淡淡地说出了答案。
    “了解！”华晓春挑眉，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然后上前帮刘靖诊治。
    整个诊治过程，是惨不忍睹的，站在外面的楚氏兄妹听到刘靖的各种惨叫声，忍不住都觉得他可怜。
    可是之后进去，发现他竟然安稳地睡着，心中又开始不平衡了。
    “他怎么样了？”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心中疑惑。
    “昏睡几天。之后便会慢慢好起来了。”华晓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楚伊人身后卓越不凡的三个人。
    难道这三个就是东篱城百姓口中的男主角？奇怪，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怎么敢怎么明目张胆？还有，秦彧呢？那家伙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妻子跟这三个人单独处在一起？
    该不会是自己那几剂泻药太厉害了，使秦彧活生生拉得虚脱，然后猝死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华晓春的脸色微微一变，“嫂子，秦彧呢？”
    “他啊，他……”楚伊人顿了一下，随即想到华晓春之前恶整秦彧的事，心眼一转，“他被你害惨了。唉！”
    “不会吧？他真的出事了？”华晓春眉头一皱，难得地认真起来，“嫂子，你要节哀。”
    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秦彧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才出事。”
    闻言，华晓春转头一看，连忙迎了上去，很认真很仔细地检查着秦彧，“你没死？你没死！”
    说着，他忍不住狠狠地抱了抱秦彧，却被秦彧快速闪开。
    一旁看着的楚天阳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小妹，你确定他就是医圣华晓春？”
    “小妹，他跟秦彧是什么关系？”
    “小妹，你的情敌竟然是一个男人？”
    在问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一字不漏地全部飘进秦彧和华晓春耳里。
    秦彧鄙视地瞪了华晓春一眼，直直走到楚伊人面前拉着她的手。
    “你们！”华晓春气呼呼地瞪着楚天阳三人，然后对着秦彧严肃地说道，“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没用，竟然会跟奸夫和睦相处？”
    奸夫？这两个字让楚氏兄妹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华晓春，你在胡说什么？”楚伊人率先发飙。
    如果不是秦彧拉着，她绝对会冲上去狠狠地揍华晓春。
    “我没有胡说，整个东篱城都在传这件事。我今个儿一进城，无论走到哪里都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说真的，原来我还不信，可是眼见为实，他们确实跟大家描述的一样。而且你还故意女扮男装，更加让人遐想不已。”
    ……楚伊人彻底无语了。她知道自己那次的乔装又失败了，可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眼神要不要这么犀利？竟然都看出她的真实身份，而且还将哥哥们的特征全部都描述出来。
    这个，简直了！
    “夫君，我没有！”虽然当天晚上已经将事情交代了，可是楚伊人还是条件反射便是要向秦彧解释。
    不料，秦彧只是淡淡地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淡然地看着华晓春，语带讽刺地说道，“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愚蠢，竟然会相信这样的谣言？”
    他的话，让华晓春的心堵得慌，“我这是在关心你！”
    “谢谢。可是在关心之前，劳驾你先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秦彧淡淡地说道。
    华晓春一愣，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大概、应该、或许真是搞错了。
    “呃，所以这三位是……”
    “娘子的远房表哥。”秦彧回答，将自己对楚伊人身份的“毫不知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楚伊人听着，只觉得一阵心虚，下意识便低下头。
    “嫂子，对不起啊。嫂子的表哥，对不起啊。”华晓春见风使舵地开口，一脸讨好。
    楚伊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理会他说的话。
    倒是楚天月一脸灿烂地笑着走上前，“医圣大人，在下有些事想要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467章 九皇子的爹（3）

    华晓春谨慎地瞪着他，总觉得楚天月的笑透着让人不得不提防的阴险。
    然而，不等他拒绝，楚天阳和卓安便一脸笑意地上前将他扯走。
    秦彧知道，他们这是要跟他好好算一下刚才那一声“奸夫”的账，然而作为多年好友，他不但没有出口阻止，甚至还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手下留情。”
    闻言，华晓春猛地瞪大了双眼，就算被扯走了，那悲愤的声音依然不甘心地传来，“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你们就是这样待我？”
    秦彧选择了彻底无视，拉着楚伊人坐了下来。
    “累不累？”
    楚伊人摇了摇头，“还好。一切自有哥哥们对付他。”
    “那就好。我们出来也有一些日子，是时候回府了。”秦彧捋了捋她的发鬓，“还是说你想要继续待在这里，等顾家的人醒过来？”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能从刘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楚伊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真心不懂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会这么多曲折。
    “放轻松。不管如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秦彧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楚伊人笑了笑，索性爬进他怀中，舒舒服服地靠着，轻轻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安心睡大觉了。”
    说着，竟然还真的闭上眼睡觉。
    秦彧低着头，直直地端详着她的睡颜，觉得十分安心，也觉得十分心疼。
    这段日子，烦事琐事不断而来，她该是累坏了吧？看着看着，秦彧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想着让她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却看到常青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差点就要迎面撞上。
    常青险险地停下了脚步，一边看着秦彧冰冷的脸一边咽了咽口水，“爷！有一封信……”
    闻言，秦彧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常青彻底懵了。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挡着路了，他也知道自己应2该让开，可是又觉得自己手中这封信事关重大，如果不及时汇报的话，爷说不定又会责怪下来。
    两相权衡之下，他矛盾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整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门口，不进不退，也不说话。
    “让开。”看着他一脸傻样，秦彧耐性全无，冷冷地开口说道。
    “可是……”常青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信笺，心中无比后悔自己太过冲动的行为。
    后面的话，在秦彧无比冰冷的视线下，怎么也开不了口。
    就在此时，楚天月等人折了回来，看到这情景，首先就想冲上去将楚伊人从秦彧怀中夺回来，可是眼利地看到常青手中那封信上，那个显眼而熟悉的“鬼”字，心中一喜，连忙上前将信笺夺了过来。
    “月爷，这封信是爷的！”常青愣了一下，没想到楚天月动作那么迅速，竟然让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
    楚天月愤恨地瞥了秦彧一眼，有些心理不平衡地开口，“你觉得他还能空出手来看信吗？”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就把信打开。
    果不其然，这是停止追杀楚伊人的信，甚至还多了一个禁伤令——凡是“鬼杀”的人，今后禁止以各种理由各种手段参与任何伤害楚伊人的事件中。
    “嘿，还有一个禁伤令！看来刘叔也算厚道嘛。”楚天月笑了笑。
    常青蓦地睁大双眼，之前以刘刈的性命交换，那刘长空也是不肯放过夫人的，如今不但放过了，竟然还多了一个劳什子禁伤令，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区区一个禁伤令，有什么厚道的？”华晓春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要给就给个保护令，下令‘鬼杀’的人全力保护嫂子，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咦？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件事就交给医圣大人来办了，往日见着刘叔，记得帮小妹美言几句。”楚天月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华晓春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秦彧这个克星！
    想他一直以来是多么地潇洒啊，竟然会摊上秦彧这个兄弟。
    这就算了！因为秦彧，他又摊上楚伊人这样的嫂子，三天两头就总是坑他给她炼制各种药。
    很好，看在她人不错，而且还是秦彧心尖上的人的份上，他都忍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楚伊人，他竟然会遇上这三个恶魔，尤其是这个笑得跟狐狸一样的楚天月，心思迂回得让人发憷。
    一想到自己刚才被他们绕得完全没了招架之力，对于他们的话，只能点头答应的憋屈样，华晓春就恨不得一头撞在豆腐上，了此医圣残生。
    秦彧冷冷地看着他们，对于信笺、禁伤令、保护令什么的，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他此时唯一的想法是，快些让楚伊人回房休息。
    “让开。”秦彧再次冷声说道，那种来自严冬的寒意，让五个大男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一直到秦彧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没有骨气，悲愤在心头。
    对于这些，楚伊人毫无所觉。
    她狠狠地睡了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
    整整一天一夜以后，她才幽幽醒了过来。
    “醒了？”秦彧察觉到她的气息，掀开床帐淡笑着看着她。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惺忪地问，“我睡了多久？”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涨涨的，完全无力思考。
    “一天一夜了。”秦彧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她已经消去的眼袋，“饿不饿？”
    “饿！”楚伊人扁了扁嘴，“饿惨了。”
    秦彧笑了笑，起身出去吩咐绿兰准备些吃的过来。
    楚伊人确实是饿惨了，她姿态全无，风卷残云地扫荡着桌上的各种美食，待到酒足饭饱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夫君，你打算什么时候将刘靖送走？”
    “擦擦嘴。”秦彧没有回答，给她递过一条手帕，看着她擦完嘴，才轻声说道，“他已经被送走了。”
    “什么？”楚伊人一惊，猛地站了起来，“那哥哥们呢？”
    “护送刘靖回去。”秦彧淡然地回道。
    “所以，他们也走了？”楚伊皱眉，脸色有些不对。
    秦彧点了点头。
    “真的？”楚伊人依然不相信。
    “真的。”秦彧很轻，却很认真地回道。

 第468章 九皇子的爹（4）

    闻言，楚伊人颓然地又坐了下来。
    怎么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不知道要跟她好好道别。想着想着，她的眼圈不禁红了。
    看到她这模样，秦彧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们离开不久，大约刚出城吧。”
    “我要追过去。”楚伊人腾地来了精神，站起来拉着秦彧就往外走。
    绿兰和成蝶急忙跟了出去，可是眨眼却发现没了他们的身影，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淡淡的忧伤。
    她们也好想学会这么炫酷拽的轻功，唉……
    楚伊人对自己的轻功，是很有自信的，别说牧守安了，即使是爹和哥哥们也不能大意，否则很容易便会被她甩开。她没有想到，秦彧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能够这么轻轻松松地跟在自己身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秦彧其实是卯足了劲，一点儿放松都没有，否则还真的很容易赶不上她。
    唉，有个很能跑的妻子，真心让人感到压力山大啊。
    两人并肩前行，不一会就赶上了楚氏兄弟一行人，让秦彧和楚伊人意外的是，华晓春竟然也在这儿，而且这些人真的是在赶路吗？
    明明就是在喝着酒、烤着肉、赏着月！
    楚伊人嘴角微微抽动地看着他们，一想到自己刚才想个疯子一样赶过来的行径，她就恨不得上前将他们的烤肉全部给吃掉了。
    “唉！我输了。”华晓春无比怨怼地看着秦彧和楚伊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给楚天月。
    “谢了。”楚天月笑嘻嘻地接过，然后看向楚伊人，“小妹，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就说你会赶过来跟我们道别的嘛，他竟然不相信。”
    他竟然还有心情打赌？楚伊人本来的着急和不舍，瞬间便恼怒给取代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双大眼在篝火的映衬下更显得晶晶亮。
    “小妹，你怎么了？特意追过来就是为了站在那里吗？快过来。”楚天阳不明所以，招手让楚伊人过去。
    哼。楚伊人微微侧过脸，硬是不理会他们。
    “过去吧。不然他们真的走了。”秦彧对他们也相当无语，可是如果楚伊人现在不理他们，转过头又得后悔了。
    卓安了解楚伊人的心情，当时他就反对他们不辞而别，却没想到楚天月竟然跟华晓春有这么一个幼稚的约定。
    他直接走上前对着楚伊人说道，“对不起，是我们太幼稚了。小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可以么？这些烤肉可是我特意做的，你确定不过来吃吗？”
    换了以前，卓安会直接牵她的手走过去，可是秦彧此刻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他真担心自己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会不会又要打起来。
    为免让楚伊人担心，他只好用“食诱”这种比较安全的方法。
    果不其然，一听到是卓安亲自做的烤肉，楚伊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即使刚刚才风卷残云地吃了一大桌的美食，可是依然不能抵挡卓安那拿手的烤肉啊。
    只是，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们了，好像太没面子了吧？
    秦彧见状，牵过她的手走了过去。
    “我饿了，陪我吃一点。”他淡淡地帮她找了一个台阶。
    楚伊人点了点头，跟着走过去。
    卓安有些欲哭无泪，得罪她的人可不是他呀，为什么他要被连坐？
    “小妹，给你。”楚天月知道自己得罪了楚伊人，连忙讨好地递了一块香喷喷的烤肉过去。
    然而楚伊人看也不看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
    楚天月抑郁了，那只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
    看着卓安和楚天月相继碰了壁，楚天阳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主动招惹她，而是将烤肉递给了秦彧，示意他帮忙递过去。
    秦彧看着楚伊人明明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却还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他接过楚天阳递过来的烤肉，撕了一些自己吃，把剩下都给了楚伊人。
    “谢谢夫君。”楚伊人接过烤肉，扭头对着秦彧灿烂地笑着。
    那种甜腻腻的声调，听得楚氏兄弟心中那个悲愤啊，一个个气得表情都微微有些扭曲了，可是又不能说些什么！
    华晓春在旁边看着，对楚伊人那强悍的杀伤力不禁暗自赞叹，也微微警醒自己以后没事不要去惹她。
    对于楚伊人这种明显的报复行为，秦彧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乐得配合。
    两个人的这种秀恩爱行为，深深地刺激了楚氏兄弟，却又让他们无可奈何。
    眼看着也差不多了，楚伊人才缓缓看向他们，“你们四个人为什么会凑到一起？”
    “我们三人护送刘靖回去刘叔那儿，但是路途遥远，我们担心他身子熬不住，便请医圣过来帮忙看看。”看到楚伊人愿意跟他们说话，楚天月抢着开口。
    “所以你也跟着过去？”楚伊人微微皱眉。
    “不是，我只是现在看一下，顺便给他们一些药。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现在首先是要救治早已被你们安顿在药庐的顾家人。”华晓春略微有些不安，这些人都把他的药庐当成什么了，什么人都往里面塞。还有那个牧守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一想到这些，他就抑郁难舒，不断地懊恼自己交友不慎。
    “哦。”楚伊人点了点，随后看向楚氏兄弟，不痛不痒地开口，“那你们快些启程吧。”
    这么赤果果的嫌弃！楚氏兄弟不约而同地露出心碎的表情。
    “快去快回。”楚伊人垂下眼睑，轻声补充一句。
    毕竟是一直疼着自己的哥哥，说不愿意见到他们，不愿意跟他们待在一块是假的，尤其是他们没有向秦彧揭穿自己，还帮着掩护，冲着这一点，她就希望他们能待在这儿做靠山。
    对付谨慎有心计的舜英以及有权有势的司徒楠，多几个靠谱的帮手总是好的。
    “小妹……”听出她话里的不舍，楚氏兄弟呐呐地张了张嘴，一脸感动，不由分说就将她拉到一边慢慢话别。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要不是担心消息走漏，怕‘鬼杀’的仇家对刘靖下手，还真用不着我们三人亲自出马呢。”楚天阳不舍，要不是刘靖仇家太多，要不是他们答应了刘长空，他们还真不愿意离开才重逢不久的楚伊人。

 第469章 九皇子的爹（5）

    “别说这些没用的。 ”楚天月打断了楚天阳的话，苦口婆心地劝着，“小妹啊，二哥知道秦彧那小子长得不算差，对你也还可以。可是你不要被他迷了魂，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记住，你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一定不可以被他吃你的豆腐。”
    楚伊人听了，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他说的这些能比大哥说的有用？
    “别理你二哥。”卓安淡淡地瞪了楚天月一眼，“哥哥们不在，你万事小心，不要莽撞行事。舜英那女人不简单，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还有，对秦彧，你或许可以信任得更多一点。”
    卓安意有所指地提醒她，然而楚伊人还是没有了解他话中有话，“嗯，我知道。而且我一直都很信任夫君。”
    看着她还是听不懂自己的话，卓安忍不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这或许是他们两人的造化。
    “不要说我了。”楚伊人被他们啰里啰嗦地吩咐了一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如今要出远门的人是他们，“路途遥远，刘靖得罪的人也多不胜数，这一趟或许危机重重，你们小心一点。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他扔一边得了。”
    她这么赤果果地担心和关心，着实让他们小小地感动了一把，可是，什么叫做“实在不行”？这是在鄙视他们吗？
    “小妹，虽然我们的轻功比不上你，可是也不至于沦落到三个人也保护不了一个人吧？”楚天阳性子直，直接嚷嚷道。
    楚伊人却是一脸严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为了保护他而受伤！一点点伤都不能有，我也要你们‘毫发无损地回来。’”
    闻言，楚天阳、楚天月和卓安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突然猛地争先恐后将楚伊人揽在怀里，“我们的小妹真贴心。”
    此刻，楚伊人也一扫往日对他们的嫌弃，反手轮流抱着他们的腰，哽咽地说道，“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快些回来。”
    这边别绪依依，秦彧和华晓春那边则是轻松得很。
    “嘿，看着他们这样相拥告别，你有什么感觉呀？”华晓春挤眉弄眼，一脸贼笑地发问。
    “杀了她。”秦彧眼神冰冷，语气也一样冷得让人发憷。
    原本只是想着打趣他的华晓春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随即讪讪地笑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真是的，他怎么就忘记了牧静姝的事了呢？竟然还来这种事来跟他打趣，真是活腻了。
    “你没错，错的是她。”秦彧扭头看着他，一双黑眸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感情。
    华晓春一阵汗颜，咽了咽口水，“秦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现在，你不要让过去的黑暗蒙蔽了心智，那几个人是她的远房表兄，他们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龌龊地拿这种事来打趣你。”
    虽然他不相信秦彧会杀了楚伊人，可是如果因为他的一句打趣而害得他们夫妻二人有什么裂痕的话，那他就真的是罪过了。
    看着他一脸紧张，秦彧点了点头，很顺口地应道，“确实，你太龌龊了。”
    咦？华晓春惊讶地看着他，竟隐隐觉得他这句话里竟然带着满满的鄙视，以及不屑的促狭。
    得！他被耍了！华晓春翻了翻白眼，索性闭口不说话。
    不过，他觉得奇怪的是，秦彧当年会对牧静姝和牧守安这对堂兄妹深厚的感情耿耿于怀，如今怎么对宜桃夭和她的远房表兄这么大喇喇地相拥竟然无动于衷？更何况，相对于牧守安，这三个人的占有欲是那么地赤果果，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抢人一样。
    是对牧静姝和宜桃夭这两个人的在意程度不同吗？这么想着，华晓春又想开口询问，不过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便只好努力压抑着。
    然而，他的八卦心思完全写在脸上。
    秦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知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打算开口为他释疑。
    当年他会在意，是因为他感受到牧守安对牧静姝那隐藏不住的感情，是因为牧静姝暧昧不明的态度。
    现在他不在意，是因为他知道这三个“远房表兄”是她的亲哥哥，对她只有深厚得让人嫉妒的兄妹之情，只是这种嫉妒并非男女之情的嫉妒。但是，更重要的是楚伊人的态度一直都是那么地鲜明——这才是让他真正放心的原因。
    不过，这些事，他不打算跟华晓春说。
    因为虽然他放心了，可是依然有着心结。
    她还没完全信任他，信任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就在秦彧在这边兀自沉思着的时候，兄妹几人已经话别完毕。
    看着他们的马车缓缓融入夜色之中，楚伊人眼圈不禁红了几分。
    秦彧缓缓走上前，将她圈在怀里，“还有我。”
    他的话，让楚伊人再也忍不住，转身紧紧抱着他，默默地流着眼泪。
    她忧伤的情绪，不知不觉地也影响了华晓春，他想了想，才犹豫着开口安慰，“嫂子，你……”
    “你快些将顾家人治好。”楚伊人闷闷的声音在秦彧的怀中传来。
    “啊？”华晓春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看他没有反应，楚伊人低头擦了擦眼泪，才缓缓看向华晓春，再一次重复道，“我说，你快些将顾家人治好。我还有事要问他们呢。”
    华晓春翻了翻白眼，亏他还那么担心她，敢情都是在自作多情了？
    “你没事了？”
    “我一直都没事。”楚伊人撇了撇嘴，“倒是你，荒郊野岭，没有马车也没有轿子，就连马也没有，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要怎么回去？”
    “一个人？那你们呢？”华晓春傻眼了。
    楚伊人眨巴着眼睛，心情好好地说道，“我们会轻功，一下子就能回城了。”
    ……华晓春无语了，这是要抛下他一个人在这儿的意思吗？
    “你们……”他皱眉，刚想强烈谴责他们的恶劣行为，却被楚伊人猛地打断了。
    “医圣大人，我们先回去了。晚安。”她朝他挥挥手，飞身一跃已经不见了人影。
    秦彧没有说话，也跟着跃了出去。
    华晓春愣在原地，再也抑制不了内心的悲愤，“你们竟然真的把我扔在这儿？太没人性了！可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第470章 九皇子的爹（6）

    华晓春吼完之后，呆在原地等着，可是等了好久，除了呼呼的风声以及沙沙的树叶声，他再也听不到任何一点儿别的声音。
    噢，不，他还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狼嚎声。
    他忍不住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转圈，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一只手已经悄悄摸向腰际，那里有些药应该可以对付一下几只狼，但是如果是狼群的话，他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恶！那两个混蛋。”华晓春忍不住再次狠狠地骂道，“以后别想我继续好声好气地伺候他们！哼，你们哪儿凉快滚那边去吧！知道吗？”
    “啧啧，医圣大人为何如此恼火？唉，我们特意回来接你，你却在背后这么咒骂我们，太不厚道了吧？”楚伊人银铃般的声音在幽黑的夜里更显得悠长。
    华晓春没有反应过来，很顺口地应道，“哼，我不厚道？也不知道那两个经常过河拆桥，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现在又将我扔在深夜野林的人是谁？是谁！”
    他忍不住又吼了出来，随即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连忙抬头，只见秦彧和楚伊人正在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的枝桠上。
    “你们……”华晓春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他们竟然回来了！
    秦彧和楚伊人对望一眼，随即一起从树上跃了下来。
    两人迎着夜风联袂而至，如玉的月色之中，那翩翩姿态撩拨着人的神经，让人的视线怎么也离不开他们的身姿。
    “医圣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心虚了吗？”楚伊人站在他面前，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只是她的笑并没有传到眼睛里，看着让人感觉虚伪。
    华晓春讪讪一笑，早已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气势，“你们回来接我？啊哈，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这么没有义气的，肯定不会让我当那些狼的宵夜。”
    看着他谄笑的脸，楚伊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不过因为还有很多人等着你救治，才勉为其难地折回来。”
    “嫂子，你可真是狠心哪。”华晓春唱作俱佳地捂着心口问道。
    楚伊人拍了拍手掌，“医圣大人往后要是行不了医，也能去戏班子谋一份差事，我保证你大红大紫。”
    对于她拐着弯骂自己在演戏，华晓春是一点儿所谓都没有，“承你贵言。不过，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
    “你骗我做帮凶对夫君下泻药，此乃旧恨。刚才在夫君面前挑拨我们夫妻关系，这是新仇。新仇旧恨，只是把你扔在这里，我算仁慈了。”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华晓春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秦彧。
    她怎么会知道他们刚才聊了什么？该不会是他出卖了自己吧？
    “不是夫君说的。”楚伊人一眼就看穿他在在想什么，不紧不慢地开口，“是你自己说得大声，我在一旁都听到了。我的耳朵并非只是装饰品而已。”
    对于她的话，华晓春明显不相信，可是一想到秦彧应该不屑于打这种小报告，便知道楚伊人说的都是实话。
    可恶，他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让她听到那些对话。
    看着他越发心虚的表情，楚伊人知道他已经无言以对了，施施然又说道，“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医圣大人，你这样的挑拨行为彻底伤了我们的心。”
    华晓春也知道自己那番话有些过分，可是那不是打趣的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么？
    这么想着，他却看到了她那十分严肃的表情，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可是，我之前帮了你们这么多，功过应该能相抵了吧？”
    “医圣大人，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恩是恩，怨是怨。而且，你的恩都是以前的，怎么能抵消得了现在的怨呢？”楚伊人笑嘻嘻地玩着文字游戏。
    “什么意思？”华晓春皱眉，他实在被她的什么恩什么怨给绕得头昏脑涨。
    “意思是，你不能功过相抵。”楚伊人很爽快地给他一个结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是呢，可是将功补过。”
    ……华晓春算是听明白了。
    真不愧是秦彧这个“天下第一大奸商”的妻子啊，一手算盘打得真叫响亮。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
    “是请求。”楚伊人淡淡地笑了笑，“其实也不外乎是快些治好顾家人之类的，最多还加一项好好帮我娘，嗯，我的意思是，我从小视为娘的楚夫人调养好身子。”
    华晓春眯了眯眼，“嫂子还是爽快点吧。”
    这些事他明明都已经答应下来了，她竟然还提出来，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以她的个性，她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要说。
    “医圣大人果然懂我。”楚伊人笑得更加灿烂，脸不红心不跳地狮子大开口，“我要一百瓶移花接木膏，还要你之前给渺渺对付刘长空的香粉。”
    闻言，华晓春一脸震惊。她想要香粉那是小事，关键是秦彧同不同意，然而，一百瓶移花接木膏？她是准备用来吃吗？
    只是不管她用来做什么，此刻他都只能答应。
    听着周围又响起了阵阵狼嚎声，华晓春忙不迭地点头应允。
    只要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别说一百瓶了，就算一千瓶一万瓶，他也只有点头的份。
    唉，堂堂医圣怎么会沦落至此？他甚至开始怀疑，楚氏兄弟是故意将他引过来这里，什么打赌都是骗人的。
    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表情，楚伊人笑得十分得意。
    嗯哼，敢挑拨她和秦彧的关系，不管是不是成功，都不能轻易饶过的。
    “夫君，你背着他，我们走吧。”楚伊人轻轻淡淡地说道，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两个人脸上微妙的表情。
    “他背我？”华晓春的声音有一些怪异。
    “抱着也可以。”楚伊人不甚在意地补充说道。
    “我反对！”秦彧冷冷地说道，让他背着或者抱着一个大男人，这玩笑开大了！
    楚伊人皱眉看着他，“你反对？”
    “坚决反对。”秦彧一脸淡漠，十分坚定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让他背着或者抱着华晓春，那是绝对不能的事！
    “我也是！”华晓春生怕吃亏一样抢着补充。
    见状，楚伊人叹了一口气，随即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既然如此，我来吧。”

 第471章 九皇子的爹（7）

    她话音刚落，就见秦彧直接走上前，粗鲁地扯过华晓春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冷然地开口，“走。 ”
    华晓春皱眉，有些别扭地抗拒，“我不要你……”
    “要么闭嘴，要么自己走。”秦彧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还是说，你想要她背你？抱你？”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怒让华晓春一滞，连忙摇头，“还是你来吧。”
    因着这个原因，秦彧回去的时候，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华晓春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只敢在心底颤抖着，顺便想跟秦彧说一句心里话：其实我不赶时间……
    这种难受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很快便回到药庐。
    秦彧站在墙上，面无表情地将他推了下去，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忍不住尖叫一声。
    倘若不是地上铺了厚厚的草，他这次真是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不过，即使有草坪缓冲，他依然觉得自己浑身想拆架一样痛。
    唉，天理何在？华晓春还来不及谴责秦彧的暴行，便见秦彧已经抱着楚伊人离去，隐隐约约还听到楚伊人的声音，“……记得我要的东西……”
    这特么真是太过分了！华晓春瘫躺在地上，看着早已没有人的墙头，一脸悲愤。
    然而，更让他悲愤的是这些动静将小药童们都惊醒了，一个个冲了出来围观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那个如谪仙般的医圣，那个威严训斥他们的医圣，怎么会在三更半夜如此不雅地坐在地上？还露出那样悲愤的表情，就好像，好像，好像被嫌弃的小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有一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看着他们的傻缺的样子，华晓春恼羞成怒，一通呵斥将他们全部打发走，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地朝房间走去，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咒骂。
    “哈啾！”楚伊人揉了揉鼻子。
    “冷？”秦彧一边说，一边用力抱了抱她。
    “不是。”楚伊人摇了摇头，“可能是华晓春又在骂我。”
    一提到华晓春，秦彧的脸色就变得冷凝起来。
    楚伊人知道他的心情，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让我将他残留在这里的气息赶走。”
    “我没有抱他。”秦彧冷冷地说道，他只是用肩膀搀着，又没有抱着。
    一听他这话的语气，楚伊人便知道他是真的在闹脾气了。
    “他体味或许有些大。”她谄笑着，继续在他胸前蹭着。
    闻言，秦彧忍不住笑了，语气无奈地说道，“你赢了。”
    “承让。”看着他的笑，楚伊人的心情蓦地变好，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对于他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他的答案。他对着她，为什么就这么心大？难道是真的不介意她和哥哥们那么深厚的感情吗？
    毕竟，在他的眼里，她和哥哥们是远房表兄妹，其中一个更是她的“未婚夫”啊！对于这个问题，楚伊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我相信你。”秦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说出四个字。
    然而，这四个字却让楚伊人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安哥哥说，让她再多一点信任秦彧，所谓的多一点是指什么呢？难不成要她将自己的身份交代清楚？
    楚伊人又默默地在心底盘算着。
    “到了。”秦彧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抬头愣愣地看向那华丽威严且灯火通明的大宅子，突然生出了一丝陌生与退却。
    “怎么了？”秦彧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太久没回来了，有些不习惯。想不到晚上的秦府，竟然如此璀璨……啊！”楚伊人猛地惊叫一声，然后一脸激动地看向秦彧。
    “嗯？”秦彧一脸淡然，像是早已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
    “夫君，你不怕火了？”楚伊人扯着他的衣服，双眼扑闪着激动。
    秦彧却一脸没事人一样，淡淡地点了点头，“不怕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这样？”楚伊人没记错的话，当他第一次带她去风渺馆的时候，大厅里那微微的火光也足以让他浑身紧绷。
    然而刚才烤肉的时候，面对那一堆旺盛的篝火，秦彧不但没有异状，甚至还怡然自得地跟她分着烤肉吃。
    “弱点，一个就够了。”秦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着，然后腾了跃了起来，悄无声息却稳稳地落在蒹葭园的主房外。
    楚伊人琢磨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那个轻轻淡淡的眼神，怎么就好像在暗示她就是那个弱点呢？可恶，她哪里弱了？
    沉浸在不甘心的情绪之中，楚伊人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抓错了重点。
    第二天，“鬼杀”解除对楚伊人追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秦府，甚至是东篱城。只因为刘长空除了给楚伊人送去信笺以外，竟然还大张旗鼓地在东篱城最显眼的地方贴满了告示。
    于是，楚伊人成为“鬼杀”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解除追杀的人。
    对于这项“殊荣”，楚伊人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心中终于肯定了刘长空绝对是爹亲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只因他们这种高调的做事方法还真是如出一辙。
    她知道，“鬼杀”的告示一出，结合之前自己男扮女装和哥哥们狂逛东篱城的事，如今东篱城的大街小巷肯定充斥着各种揣测。对于这些揣测或者谣言，她可以选择无视，然而秦府里的诡异，她却无法忽略。
    无论她走到哪里，总觉得那些下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夫人，谣言止于智者。”再一次看到几个丫环先是怪异地看了楚伊人一眼，然后匆匆地行礼低头离去，绿兰忍不住低声安抚楚伊人。
    “然而，这个世上总是蠢人比较多。”楚伊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笑着说道，“你们放心，我没事。”
    自从“鬼杀”贴出告示，这半个月来，她每天都被不同的谣言洗礼着，早已练就一颗坚硬如铁的心，不会被影响到。
    “不过，这次的事竟然一直没有消停，还真让人觉得奇怪。”由于楚伊人在东篱城属于招黑的，绿兰对于她的谣言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以前都很快便得到澄清，现在竟然持续发酵了半个月，总让人心底有些不安。

 第472章 九皇子的爹（8）

    闻言，楚伊人的脸色有些冷凝。
    这件事确实透着奇怪。换了平常，虽然一开始都会讨论得很兴奋，可是慑于秦府的威势以及当事人不回应，那些谣言总是来得快去得快。
    然而，这并不是让她最担心的。
    按照时间推算，哥哥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可是至今还没见到人，也没有任何书信消息，这太不正常了。
    以她对哥哥们的了解，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他们遇上麻烦，而且是解决不了的麻烦，所以他们才会被困身回不来。
    哥哥们的本事，她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她才这么忧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才能困住那三个人呢？
    楚伊人正烦恼着，却见成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夫，夫人！”成蝶站定在她面前，气吁喘喘地喊了一声，像是有什么急事想要汇报，却因为太喘而怎么也说不出话。
    “先顺一口气再说。”楚伊人看不过眼，生怕她会被那口气憋伤。
    成蝶一边大力地呼吸着，一边不停地抚着胸口，等了一会儿才一脸惊恐地说道，“夫人，奴婢刚刚听到有人说，朝廷派了军队在围剿‘鬼杀’！”
    “什么？”楚伊人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部褪去，猛地站起来狠狠抓着成蝶的胳膊，“这是怎么一回事？朝廷好端端地怎么会围剿‘鬼杀’？”
    这太诡异了！“鬼杀”的存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朝廷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个儿怎么会突然要围剿“鬼杀”？
    可恶！哥哥们虽然很厉害，但怎么也抵挡不了万马千军啊！要是，要是……楚伊人越想越害怕，浑身的力气仿佛瀑布一样快速且激烈地从身上流走，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虚脱。
    她身旁的绿兰和成蝶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道身影快速闪了过来，一把将楚伊人揽在怀里。
    “你没事吧？”看着她一脸苍白，秦彧好看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楚伊人一看是他，情绪顷刻崩溃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看着她这模样，秦彧也知道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转头看向绿兰和成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奴，奴婢刚才告诉夫人，朝廷派了军队在围剿‘鬼杀’……”成蝶呐呐地开口，早就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秦彧眼神一冷，随即抱着她坐到旁边。
    “夫君，是，是真的吗？”楚伊人抽噎着开口问道。
    “嗯，是真的。”秦彧点了点头，原本打算寻个适合的机会跟她说的，却没想到成蝶竟然会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他的话，让楚伊人好不容易指出的泪水再次奔腾而出，“那哥哥们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秦彧不愿意欺骗她。
    据他收到的消息，朝廷这次是下了狠心，派出的都是很有作战经验的精锐，考虑到对方是江湖中人，甚至还带了很多大内高手，以及拉拢了江湖上一些跟朝廷比较亲近的门派。
    “鬼杀”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乐观。
    虽然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可是楚伊人却很敏锐地感觉得到，一颗心揪得慌，眼泪不由得刷刷地直往下流。
    “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围剿？朝廷不是不愿意惹‘鬼杀’的吗？”楚伊人抓着他的衣襟，连珠炮地发问。
    秦彧沉思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恐怕是与你有关。”
    “跟我有关？”楚伊人一下子就懵了。
    “这次力主‘围剿’鬼杀的人，正是司徒楠。”秦彧淡淡地说道。
    司徒楠？楚伊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所以他是冲着哥哥们而去的？”
    “不是。”秦彧伸手抚平她的愤怒，“是‘鬼杀’公告天下，放弃对你追杀，甚至还下了禁伤令。这对司徒楠来说，是赤果果地背叛。他害怕‘鬼杀’会调转枪头来对付他，所以先下手为强。当然，这都是我的推测，并没有实质证据。”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楚伊人知道，既然他能这样推测，就代表事情真相八九不离十了，更何况这样的推测十分合乎情理。
    “鬼杀”这回可真是“不作死便不会死”的典范啊！好好地为什么要公告天下？还发什么禁伤令，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楚伊人十分没有良心地腹诽着。
    “那怎么办？哥哥们这么久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在那里了！”楚伊人急切地问道。
    “暂时应该没事。‘鬼杀’屹立这么多年不倒，你以为真的没有人攻打过他们吗？”秦彧轻声说道，“你放心，‘鬼杀’所在地易守难攻，而且有很多机关和暗哨，他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事。”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忍不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眉直直地看着他，“夫君，听你的语气，怎么对‘鬼杀’好像挺熟悉的？你去过那里吗？”
    “没有。”秦彧否认得很快，“只是之前让人查了一下。”
    上次楚伊人被毁容，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想亲自登门拜访“鬼杀”，特意让风渺渺去查了一下，只是没想到才动身没几天，便收到消息说楚伊人主房竟然有密道，而且密道里的蛇已经让常青中毒昏迷。
    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以致于最终没有成行。
    楚伊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眼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见状，秦彧伸手帮她抹了抹。
    “夫君，我……”楚伊人蓦地想起什么，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嗯？”
    “我想去救他们。”楚伊人鼓起勇气说道，“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所……”
    “所以你想找我帮忙？”秦彧淡淡地接过话，那一脸淡然让人根本看不出喜怒。
    楚伊人看着他，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朝廷围剿“鬼杀”这件事，对老百姓来说，其实是一件大善事，假如不是牵扯到哥哥们，那么她也绝对会拍手称快，甚至每天祈祷朝廷能早日打胜仗。
    她这样的要求，其实是过分了的。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哥哥被围剿，直至弹尽粮绝……
    不，不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哥哥们的生死坐视不理！

 第473章 九皇子的爹（9）

    “好。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出乎她意料，秦彧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
    他的爽快，让楚伊人一下子红了眼圈。
    “谢谢你。”楚伊人猛地抱着他，将头埋进他胸前闷闷地说道。
    有了他的应允，楚伊人这两天开始忙着筹谋救人的事，只是还没筹谋好，便收到了一个让她晴天霹雳的消息。
    九皇子和司徒楠竟然奉旨来东篱城！而且，还是冲着秦彧而来的！
    乍听到这个消息，楚伊人懵了。
    司徒楠就别说了，九皇子和他们也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啊！他们两人同时过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因为这件事，去救援楚氏兄弟的事就暂且耽搁在一边了。
    随着九皇子和司徒楠到达东篱城的日子越发地近，一些传言也慢慢地传进了楚伊人的耳中。
    有人说他们过来是要感谢秦彧之前大力发展农田水利的事，可是这不是已经奖赏过了吗？
    有人说他们过来是要向秦彧征财征粮，以补充近年来越发消耗过度的军饷，可是这需要堂堂九皇子和司徒楠大将军同时出马吗？
    ……
    谣言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说他们这次过来其实是带来了秦彧被封为异姓王的旨意。
    面对这个最不靠谱的谣言，楚伊人忍不住狠狠地鄙视那人的没有常识。
    异姓王是那么容易封的吗？就算是战功显赫的武将，或者辅国有功的文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册封为异姓王。
    尽管秦彧有南方霸主的美称，但说到底依然只是一介商人。区区一个商人，想要封为异姓王，那可真是难于登天。
    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楚伊人始终当做笑话来听。
    她知道，九皇子和司徒楠将军这次来者不善。
    可是每当她一脸忧心地询问秦彧有何应对之策的时候，他却总是淡然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他们要来便来。”
    面对这么心大的人，楚伊人表示无力吐槽。
    终于，在一个天色阴沉的日子，九皇子和司徒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城了。
    他们甚至没有去驿站，直接便来到秦府。
    秦彧带着秦府众人十分恭敬地迎接了他们。
    在大厅落座以后，楚伊人忍不住抬眸偷偷地打量着他们。
    九皇子身穿杏黄锦袍，一脸倨傲地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着意气风发的皇家贵气。
    看着就来气！楚伊人没有忘记九皇子对她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也没有忘记他是如何欺骗自己的，心中对他充满了怨恨，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转向司徒楠。
    这个就是手握重权、战功赫赫的镇疆大将军？年龄大约跟她爹差不多，长得不算俊俏，却十分有男人味，眉宇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只是，一想到他就是委托“鬼杀”杀自己的人，楚伊人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就跌到最低谷。
    楚伊人在打量他的时候，还不着痕迹地留意着他和舜英之间有没有互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人竟然连正眼也没有对看一下，仿佛是两个全然陌生的人。
    难不成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吗？可是自己跟司徒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除了受舜英之托，她实在想不出司徒楠要杀自己的理由。
    楚伊人微微皱眉思考，却突然被司徒楠声如洪钟的声音给打断了思绪，“秦彧，你可知罪？”
    除了九皇子，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什么奖赏，什么异姓王，那些可笑的谣言，一下子就被司徒楠的话给击得粉碎。
    “草民不懂大将军的意思，还请大将军明示。”秦彧心中也有讶异，可是面上却没有一丝崩塌，脸色如常，不卑不亢地开口。
    “不懂？”司徒楠冷笑一声，“那本将军问你，你是否给了一笔军饷给东篱城驻军，还大言不惭地说是犒劳他们护城之功。”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倒抽了一口气。
    一个平民，竟然敢这么狂妄地犒劳天子的军队？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不不不，这是抄家灭门、牵扯九族的事啊！
    “草民没有这样做，还请大将军明察。”面对司徒楠的指责，秦彧依然一脸淡然，心中却早已了然。
    他被出卖了！上次驻军的将军找上他筹军队的军饷，根本就是别人设好的一个局！幸好他当时言明是给那个将军本人的，这样，至少还能说一下道理。
    “没有？”司徒楠阴阳怪气地开口，“你以为你这样说，便能脱罪？本将军告诉你，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圣上断然不会派九皇子和我过来对你兴师问罪。来人，带肖勇！”
    肖勇，便是东篱城驻军的将军，也是那个哭着向秦彧筹军饷的人。
    “末将向九皇子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肖勇首先对着九皇子作揖行礼，随即又对着司徒楠说道，“末将见过大将军。”
    九皇子没有说话，只是懒懒地挥一挥手，算是回礼。
    “肖勇，本将军问你，你可认得站在旁边的这名男子？”司徒楠指了指秦彧。
    “回大将军，末将认得。他是秦彧，是东篱城的一名生意人。”肖勇看了秦彧一眼，毕恭毕敬地回道。
    “你与他关系如何？是否交好？”
    “回大将军，末将与他只是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是在他的生辰寿宴上，第二次便是他登门提出要给末将一笔钱来犒劳驻军。他在东篱城呼风唤雨，末将不好拒绝，便假意收了下来，却是立刻封存，上报朝廷。末将已经命人将那几箱金子原封不动地抬了过来，只等九皇子和大将军查证。”
    “你可知道，他无缘无故地为何要犒劳驻军？”
    “回大将军，末将不知道。可是在这之后，他来找末将，说慈悲寺附近盗贼横行，要求末将派兵前去帮他围剿。末将想着这也是为民除害，便听了他的话前去围剿。事后才发现那些人根本就只是附近的山民，秦彧这么做只是想要末将帮他赶走那些山民，好让他能将那座山据为己有。”
    “你说的可是事实？”
    “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听着他们唱双簧，楚伊人原来因为肖勇那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而愤怒不已的情绪竟慢慢地变成了嘲讽。
    这些人，为了扳倒区区一个老百姓，竟然联手设下这么大的局，也真是辛苦了。

 第474章 九皇子的爹（10）

    “秦彧，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司徒楠威严地开口喝道，“擅自犒劳天子军队，擅自调动军队为自己所用！你区区一介商人，到底是哪里来的狗胆？”
    “草民没有做过。 ”秦彧依然只是淡淡地回道。
    “没有？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肖勇，将你收到的那几箱金子搬上来。”司徒楠一拍桌子，对着肖勇喝道。
    “是！”肖勇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带人将那些金子搬上来。
    一箱箱金子整齐地摆在大厅之中，让人差点移不开目光。
    “九皇子，大将军，这里的便是秦彧送过来的金子，末将如今分文未动地送了过来。而且，”肖勇拿起其中一锭金子递了过去，“这里的每一锭金子都有秦府的印记，足以证明这是他送过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司徒楠拿去金子看了一眼，底部赫然就刻着“秦”的字样。
    “草民没有做过。”秦彧淡淡地看了肖勇一眼，依然面无表情地回道。
    “事到如今，并非你一句‘没有做过’便能蒙混过关。如今证据确凿，你根本无从狡辩。”司徒楠冷笑一声，“来人，给我拿下！”
    “大将军，爷真的没有这么做！当时是肖勇将军请求爷给予支援，爷才……”常青急了，连忙上前拱手解释道。
    然而，司徒楠拍了一下桌子，冷眼一瞪，“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这里放肆？”
    常青一愣，知道自己确实逾越了，可是一想到他们颠倒黑白，一想到秦彧要被他们抓起来，他咬了咬牙就想继续开口辩解。
    “常青，退下。”秦彧开口阻止常青的不冷静。
    “爷……”常青皱眉，却在秦彧冷冷的视线下收了声，心有不甘地低下头。
    司徒楠看着，嘴边泛着冷笑，“一个小小的家仆，竟然敢在九皇子和本将军面前大放厥词，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难不成还是肖勇将军要诬陷你家主子不成？”
    “末将没有！”肖勇连忙抬手说道。
    “本将军知道。”司徒楠朝肖勇点了点头，然后冷冷地看着秦彧，“肖勇将军是国家栋梁，前途无限，手握精锐报一方平安，他根本就没有动机要诬陷你。反倒是你，敛财无度，骄傲自大，之前已经对九皇子有所不敬，如今更是妄想在一方称王称霸！如此大逆不道，本将军今日一定要将你法办！”
    司徒楠的指责，让秦府的人狠狠地倒抽一口气。
    之前还只是说犒劳天子军队，如今竟然连“图谋造反”的帽子也扣上了。
    他们一时没了主意，全部人的视线紧紧地看着秦彧。
    秦老夫人浑身哆嗦得厉害，她这几十年养尊处优，深受东篱城和秦府的人崇拜和尊敬，何曾被这样惊吓？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沦为阶下之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地会闹出这一件事？
    她旁边跪着的玉念春感受到她的害怕，悄悄伸手扶着她，生怕她一时撑不住直接倒地不起。
    舜英倒显得平静，她抿着唇，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司徒楠，脸色十分复杂，似有不解，亦有不满。
    假如楚伊人此刻看过来，绝对能从她的表情上读出些什么，然而楚伊人整个心思都在秦彧身上。
    她知道，秦彧这次是着了司徒楠和肖勇的道，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后招来对付！
    真是没想到，司徒楠竟然在这么早之前就暗下圈套。
    “草民并没有任何谋反之心，求九皇子明察，求大将军明察。”秦彧并没有多加解释，依然是淡淡地回道。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丝焦急，仿佛现在面对的事都只是小事而已。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他这么淡定，该有应对之策吧？
    “哼。证据确凿，你竟然还能如此狡辩？当真是可笑之极！”司徒楠冷笑一声，“来人！拿下！”
    说话间，他带来的亲兵猛地上前，一左一右将秦彧拿下。
    楚伊人急了，她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将那两人从秦彧身边扯掉，可是她不能！她这样只会让事实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她要相信夫君，夫君一定有办法的！
    楚伊人默默地在一边干着急，等待着秦彧扭转乾坤。
    然而秦彧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知道，今天九皇子和司徒楠是来者不善，虽然他此刻可以反驳肖勇的话，但毕竟无凭无据，他的反驳到头来说不定还帮他们进一步完善阴谋。到时候，就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甚至还有可能害了其他人。
    为今之计，只能忍了下来，静待时机。
    可是他能忍，却有人不能忍。
    在司徒楠再一次冷冷地讽刺秦彧，让九皇子对秦彧的“恶言恶行”进行训诫后，准备将秦彧拉下去关押的时候，楚伊人再也忍不住了！
    “够了！”她猛然喝道，更上前出手想将押着秦彧的两个亲兵扯掉。
    那两个亲兵条件发射地对她发起攻击，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根本就将楚伊人当成了死囚犯来对待。
    说时迟那时快，秦彧闪电一般出手，反手一掌，狠狠朝其中一个亲兵的胸口挥去，与此同时，抬脚朝着另一个亲兵的头狠狠踢去。
    眨眼功夫，秦彧不但瞬间制服了那两个亲兵，更把楚伊人紧紧地护在怀中。
    “不要在我面前对她出手。”他冷冷地看着昏倒在地上两个亲兵，冷若冰霜地开口。
    看着自己的亲兵眨眼的功夫便被人以这样下脸的方式给放倒，司徒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然站起来，双眼瞪圆，“放肆！来人，给我都拿下！”
    眼看着他的十几个亲兵就要上前将秦彧和楚伊人拿下，常青急了，心中一动，刚想出手，却听到九皇子急忙喝道，“住手！”
    九皇子一出声，那些如狼似虎的亲兵立马不敢动了，尴尬地站在原地看向司徒楠。
    “殿下！”司徒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强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口吻说道，这两个人竟然敢在殿下面前出手伤了亲兵，如此公然反抗朝廷，实在是大逆不道！”
    伤了亲兵？九皇子在心底无奈地笑了一声，这两个人岂止伤了亲兵，他们甚至还关他禁闭，让他备受屈辱。

 第475章 九皇子的爹（11）

    “伤人的是秦彧，跟这名女子无关。 ”九皇子看向楚伊人，淡淡地说道，这是他自进门以来第一次正面看向楚伊人，尽管她被秦彧紧紧护在怀中，根本看不清脸，可是她那绝世姿容却一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九皇子这话说得，别说司徒楠不服了，就连秦府的人也有些汗颜。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刚才首先出手的人明明是楚伊人！
    真不愧是风流成性的九皇子啊，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要护花。
    虽然司徒楠很不忿，但对方毕竟是九皇子，他私底下对九皇子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当众与他撕破脸面，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九皇子说得在理。”司徒楠强压着心中的不忿说道，随即转向亲兵，“将秦彧拿下。不准伤害无辜。”
    然而刀剑无眼，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顺利拿下秦彧而又不伤害到楚伊人，根本就不可能！
    楚伊人深知这个结果，更知道在此种情况下，秦彧绝对会奋不顾身地护她周全，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彧被人抓走。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急又恼，极度后悔自己没有认真跟爹和哥哥们习武。
    “娘子，你先退下好不好？”秦彧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楚伊人，虽然他有把握对付这些亲兵，但是他仍然不愿意冒这个她会受伤的险。
    “不好。”楚伊人摇了摇头，闷闷地回答，更是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会强硬将自己扯走。
    因着她的倔强，秦彧嘴角微扬。
    此情此景，看在别人的眼里，差点要忘记了这是多么剑拔弩张的场面。
    好熟悉的一幕！却是那么地刺眼，以及让人愤怒！司徒楠看着这两个紧紧相拥的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二话不说，直接闪身杀了过去。
    “爷！小心！”常青一惊，他没有想到司徒楠会亲自出手，连忙惊叫一身。
    就连九皇子也吓到了。
    司徒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秦彧根本没有听清楚常青的话，只觉得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刀鸣声，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他紧紧地将楚伊人护在怀里，以背挡住那凌厉的刀风，只听到“嗤啦”一声，秦彧袍子的后襟应声开裂，殷红的血慢慢渗透出来。
    “爷！”
    “彧儿！”
    “夫君！”
    “表哥！”
    “老爷！”
    秦府众人不敢置信地惊呼了一声。
    他们的喊叫声让楚伊人心中浮起不安，她还没缓过气，便紧紧地自秦彧怀中抬起头，一脸惊慌，“夫君！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没事。”秦彧脸色如常，轻笑着回答。
    楚伊人皱眉，刚想开口发文，便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黏黏糊糊地粘上了她那双揽着他腰身的手。
    是血吗？楚伊人心中一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到司徒楠那充满愤恨的声音狠狠地撞击着她的耳膜，“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话音未落，又狠狠地舞着大刀朝他们斩了下来。
    这一次，秦彧动作快了许多，不但轻松避开他的攻击，甚至还狠狠地一脚踢在他的嘴巴上。
    司徒楠一时没有注意，连连后退几步。
    然而，秦彧的攻击并未到此结束。
    他将楚伊人轻轻一推，送至常青身边，自己则不顾背上的伤，飞身至司徒楠面前，扬起手“啪啪啪”地就赏给他几个耳光。
    九皇子以及司徒楠的亲兵傻乎乎地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威武无比的镇疆大将军竟然比一个小小的商人当众掌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狗嘴吐不出象牙。”秦彧冷冷地说道，随后拼尽全力狠狠地再赏了司徒楠一巴掌，使得司徒楠整个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才狼狈地跌倒在地。
    司徒楠自从军以后，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深得朝廷信任，几十年以来一直平步青云，朝堂内甚至有人断言不出几年，他必定会被皇上封为异姓王。
    他的威名，不仅震惊整个赤云王朝，甚至连周边的国家也心生畏意。就连当今圣上，对他也多了几分客气。
    如此威风凛凛的人，何曾受过这样的憋屈？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区区一个商人掌掴至倒在地上而毫无还手之力！
    大厅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朝廷一方的人，是震惊于他们心中宛如战神一般存在的男人竟然被人用如此过分的手段侮辱，而秦府一方的人，则是害怕秦彧这样一动手，就真的是与朝廷公开对着干了。
    司徒楠趴在地上，感受到脸上炙热的痛意，气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羞辱，他要受两次？可恶！可恶！可恶！司徒楠狠狠咬着牙，此刻他的脑海根本就没有了理智，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这个疯狂的念头让他如受了伤的野兽一样，腾地跳了起来，仰天长啸一声，更加凌厉地攻向秦彧。
    秦彧皱眉看着疯了一样的司徒楠，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司徒楠要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可是，这可能吗？他明明正快速地攻向自己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小小的身影快速窜到他面前，以母鸡护小鸡的姿态护着自己。
    “我不准你伤害他！”楚伊人银铃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她抬头直视着发了狂的司徒楠，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此刻清澄，却泛着满满的怒意。
    秦彧心中一惊，连忙揽着她的腰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是一条大柱子，根本没地方可逃，更没有时间改变方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徒楠竟然蓦地停下了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楚伊人，一脸复杂。
    “潋兮？”他喃喃地说道，手中的大刀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还气势汹汹想要杀人的司徒楠，怎么突然就安静下来？而且，他口中的“潋兮”到底是何人？
    秦彧心中尽管也有疑惑，却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抱着楚伊人跃至一边。
    楚伊人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司徒楠，也没有心思理会他口中的“潋兮”，整个心思都放在了秦彧身上，“夫君，你的伤要不要紧？快让我看看！”
    看着她的心急如焚，秦彧却显得异常淡漠。

 第476章 九皇子的爹（12）

    “刚才是谁允许你冲过来了？”他的声音泛着冷怒，是至今为止最让人寒心的冷意。
    “我，我，我……”楚伊人张口欲解释，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依然会奋不顾身地冲过来。
    只是看着这样的秦彧，她喏喏了几下，还是低声认错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
    秦彧没有理会她，只是转过身看了一眼司徒楠，再深深地看向九皇子，“九皇子，草民并未犒劳天子军队，亦无造反之心。然而出手伤人这事证据确凿，草民愿意一力承担。请九皇子发落。”
    九皇子眨了眨眼，直直看着他。
    难道他不知道，撇开犒劳天子军队以及密谋造反的陷害不说，单是公然反抗以及出手重伤朝廷命官这两件证据确凿的事，也足够让他掉脑袋吗？
    不过想想，牺牲他一个，救下整个秦府，怎么也是划算的。
    九皇子并不知道，秦彧这么做，完全不是出于保护秦府的目的，而是想着要让楚伊人免受牵连而已。
    况且，尽管他认下了这些罪，却并不代表他真的就要掉脑袋，他多的是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总的来说，虽然事情来得突然，而且中间变故颇多，但是秦彧依然有信心有办法能力挽狂澜的——前提是不要牵扯到楚伊人。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算了，只因为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楚伊人便激动地大喊了一句，“不！你们不可以抓他！”
    秦彧皱眉，刚想阻止她，却见她森然地瞪向九皇子，“一个是备受重视的当朝皇子，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如今竟然狼狈为奸，为报私仇，结党营私，对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设下一个这么大的圈套，心胸之窄，肚量之差，真是让人不齿。看到你们这样，我还真是替皇上着急，儿子是这个鬼样，臣子是这个鬼样，这万里江山到底还能不能保得住？哦，我忘记了，既然是皇上派你们前来，说不定他还是知情人。哼，假若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还真是国之不幸！”
    她的话，让全场一阵哗然。
    到底是吃了多少个熊心，多少个豹子胆，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胆！”九皇子脸色大变，厉声大喝道。
    她对自己如何放肆，他都可以不在意，但万万不能诋毁他的父皇，更不能对着赤云江山指手画脚。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一番话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尤其是……
    九皇子不动声色地看了朝着某个角落看了一眼，一颗心提到嗓子上。
    秦彧也被她的话给吓得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便回过神，第一时间就是要将她拉至身后保护起来。
    然而，他才刚刚碰到楚伊人的胳膊，就听到一阵洪亮的笑声蓦然响起，“说得好！”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众人循声看去，竟然是一个默默站在角落边上的亲兵。
    楚伊人皱眉看过去，只见那亲兵笑意吟吟地走出来，径直走到她的面前，那双漆黑得宛若夜空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惊喜。
    听他的声音，年龄分明与爹相仿，可是面容竟然要比爹年轻许多，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更加让她觉得惊讶的是，他的样貌竟然微微让她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然而却说不上是哪里熟悉。
    看着她一脸凝滞的模样，那个亲兵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开口，“这位姑娘……”
    楚伊人猛地回过神，一脸戒备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姑娘！请你喊我秦夫人。”
    说着，特意扭了一下头，让他看得见她脑后的妇人发髻。
    这下，九皇子彻底不淡定了。
    她的脑袋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此时此刻她怎么还有心情在意这个称呼问题。
    瞄了一眼那个显然被她的话给唬得愣了一下的亲兵，九皇子上前一步，朝楚伊人使眼色，“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称呼而已？按照九皇子的说法，民妇是否可以直呼您的名讳？”此刻的楚伊人根本强迫不了自己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好脸色、好语气。
    “你！”九皇子被她气到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无视他使的眼色就算了，竟然故意让他难堪，可以的话真是不想理她死活了。
    一直静静观察的秦彧早就从亲兵的言行以及九皇子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连忙将楚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一双冷眼直直看着那个亲兵。
    因为秦彧的这个动作，楚伊人的心有些欢喜，她还以为他要生好久的气呢。
    她默默地牵过他的手，侧过头柔柔地看着他。
    秦彧一脸漠然，可是却暗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他们的动作，让原来已经足够心塞的九皇子再添几分堵，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突然就被无视的亲兵此刻轻声咳了一声，稍稍刷了刷自己的存在感。
    楚伊人再次看过去，眼里的温柔瞬间变得冷然。
    看到她表情的转变，那个亲兵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由得又咳嗽了几声。
    见状，楚伊人嘴角微微上扬，“您老人家年纪大，身子差，还是不要跟着他们到处瞎折腾比较好。这种害人的事做多了，于人于己都不好。”
    听着她犀利的话，亲兵没有恼怒，反而扬起一抹笑意，“秦夫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刚才明明是夸秦夫人那一番话说得好。”
    “那只能说明你还是有一丝辨别是非的能力，却不能说明你是一个好人。”楚伊人接话倒是很快。
    “那敢问秦夫人，‘好人’的定义为何？”
    “这……”楚伊人被问倒了，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顿了顿，她才开口，“起码不能为非作歹，伤害无辜。”
    “那‘无辜’的定义又为何？”
    楚伊人皱眉，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他的陷阱。
    “你有话直说便是，不要这么兜圈子。”她语气很冲地说道。
    见状，九皇子张了张嘴又想说些什么，却被亲兵用手势阻止了。
    看着这个情景，楚伊人心中有些疑惑，可是不容她细想，便听到那个亲兵不紧不慢地说道，“好人与恶人之分，并非依照夫人的喜好来划分。夫人眼中的好人，恰好是别人眼中的大恶人。”

 第477章 九皇子的爹（13）

    此人话中有话！楚伊人意识到这一点，怒目而视。
    “你的意思是，我是按照自己的喜恶来辨别好人与恶人？那好，我们立刻将他们为报私仇，串通设局、谋害百姓的恶心行为传出去，看看天下人如何评判，看看天下人是不是跟我一样，按照自己的喜恶来辨别好人与恶人？”
    “夫人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串通设局、谋害百姓？而且，为报私仇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九皇子前段时间固然在东篱城有些放浪形骸，可能无形之中遭受了一些教训，想要报仇还是说得过去。可是司徒楠将军呢？他长年戍守边疆，无战事的时候也都一直在京城，他以及他的家人从来未曾踏足东篱城，私仇一说，实在是无中生有。”
    听着他的话，楚伊人眼眸里的怒意逐渐消退，不由得深深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亲兵。
    他，真的只是一个亲兵？
    看到楚伊人的疑惑的眼神，亲兵只是笑了笑，便有继续开口说道，“秦彧犒劳天子军队以及密谋造反之事，既有人证也有物证，带他回去审问无可厚非。你若觉得这是插赃嫁祸，大可找出证据来为他洗刷冤屈，而非贸然出手阻挠朝廷办事。而且，他为了保护你，出手重伤两名亲兵，且不说亲兵是否无辜，他们的家人总是无辜的吧？如果他们有些什么意外，他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如何承受得了？”
    他的一番话，直接让楚伊人哑口无言。
    假如不是她够坚定，此刻都要觉得秦彧是大混蛋了。
    “你不是亲兵。”楚伊人没有反驳他，而是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亲兵闻言一笑，他扭头看了看九皇子，缓缓说道，“我是九皇子的爹。”
    九皇子的爹？那不就是当今皇上吗？秦府众人一听到他的回答，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
    秦彧依然一脸冷漠，并未觉得惊讶，他早就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而楚伊人听到他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循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九皇子，“哦，你是他的爹。难怪我看着觉得你有些眼熟。”
    楚伊人想起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那一种熟悉的感觉，嗯，不过怎么说呢，话虽如此，在她心里却觉得前后两种熟悉的感觉是有差别的。
    “是吗？我看着你也有种熟悉的感觉呢。”亲兵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回道。
    “那真是巧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比你儿子强多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你刚才那番话却真的让我心服口服。不像他，只会耍皇子威风，一点都不懂得以理服人。”说着，楚伊人忍不住朝九皇子投去鄙视的一瞥，“还有那司徒楠，一介武夫，只会耍狠，啊！对了，夫君，你的伤！”
    楚伊人后知后觉地想起秦彧被司徒楠所伤，连忙着急地看向秦彧。
    “我没事。”秦彧轻轻地开口。
    “不行，流了这么多血，一定要去上药。”楚伊人很坚决地说，她都能闻到那阵阵的血腥味了。
    秦彧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亲兵，没有半点松懈。
    “怎么了？”楚伊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也看了过去。
    “你知道他是谁吗？”看着她直到此刻还是傻乎乎的，秦彧忍不住开口提醒她。
    “嗯，他是九皇子的爹。”楚伊人点了点头，心中十分奇怪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么幼稚的问题。
    闻言，秦彧忍不住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楚伊人立马皱眉，难不成她还错了？刚才那个亲兵确实是这样说的呀！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亲兵？九皇子？爹？
    “皇上。”看着她还是一脸懵懂，秦彧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他是当今皇上。”
    “哦，他是皇上啊。”楚伊人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她从小长在悠然岛，无拘无束，天大地大不够爹娘大。因此在她的观念里，什么皇上不皇上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她到底在秦府蹲了六个多月，学了一些规矩礼仪，所以缓了缓神，她便有些呆愣了。
    皇上？是那个天底下最有权有势的皇上吗？
    她猛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那个亲兵，呐呐地开口，“他，他是，他是那个皇上？”
    听到他的话，九皇子猛地皱了皱眉。什么那个皇上这个皇上的，天底下只有一个皇上好吗？
    “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当今皇上！唯一的皇上。”九皇子有些为自己的爹打抱不平。
    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是一个亲兵，噢，不，应该说亲兵怎么可能是皇上？楚伊人受到的刺激有些大，整个人迷迷糊糊地，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脑袋一片混乱。
    因此，尽管九皇子这样说，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直直地扭头看向秦彧，“夫君，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是皇上？”
    秦彧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楚伊人依旧不愿意相信，呐呐地轻声否认。
    看到她至今还是这副蠢样，九皇子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吼道，“怎么不可能？我是当朝九皇子，我的爹肯定就是当今皇上了！”
    “可是他明明穿着亲兵的衣服。”楚伊人条件反射地反驳道，可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反驳得有够弱智的。
    天底下谁规定了皇上不能乔装打扮？
    楚伊人呆愣地看着皇上，不知道这个满嘴道理的人会不会因为她的无礼而将秦府抄家灭族呢？
    看着她一脸呆愣，赤云王朝的皇上——云磊脸上依然挂着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笑容，“怎么？朕看着不像一个皇上？”
    楚伊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们看到皇上还不下跪？”九皇子冷然喝了一声，他真心受不了这些人对他父皇的无礼和怠慢。
    九皇子的话，让众人瞬间回过神。
    不管是朝廷的人还是秦府的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府的大厅之中，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
    一个是云磊，一个是楚伊人。前者是天子，在接受臣民的朝拜，后者是一个至今还没完全缓过神的傻乎乎女子。
    秦彧见状，悄悄扯了扯楚伊人的衣袖。
    楚伊人眨了眨眼，连忙跪了下来，有些生涩地开口，“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478章 破局（1）

    “都起来吧。 ”云磊摘下亲兵的帽子，转身坐在主座上，淡淡地说了一句。
    众人闻声站了起来，然而除了秦彧夫妇、九皇子以及司徒楠，其他人都低垂着头。
    司徒楠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楚伊人，脸上神色十分不安定。
    秦彧脸色冰冷，侧了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样一来，司徒楠刚刚缓过来的疯狂立刻被激起，他怒目圆瞪，双手握拳，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被秦彧教训得多么惨，恨不得再次冲上去揍人。
    “司徒爱卿，你且坐下喝口茶歇歇。”云磊看穿他的心思，出声暗暗阻止他的冲动。
    闻言，司徒楠一脸僵硬，许久没动。
    就在大家以为他自恃功高而漠视皇帝的时候，他却咬了咬牙，用极低沉的声音说道，“谢主隆恩。”
    他坐了下来，端起一旁有些冷的茶直直灌了下去，然后低垂着眼睑，一脸僵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静静地握成拳。
    虽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激的动作，可是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意。
    云磊看着他，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是放不下。自古最伤人的，终究是一个“情”字啊。
    这么想着，云磊不由得扭头看向楚伊人。
    也难怪司徒楠会这样失态，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潋兮，他的潋兮。云磊想着想着，一颗心狠狠地揪得疼了起来，眼神不由得也感伤起来。
    那年匆匆一别，从此不复相见。这些多年过去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夜晚，一想到那个断崖，他就能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被痛苦和愧疚噬心，彻夜难眠。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断然不会将他的潋兮逼至那个非死不可的境地。
    九皇子惊讶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疑惑。
    他从小就敬仰着的父皇，能文能武，威武果敢，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从不曾对人流露出这样柔和而痛苦的表情。此时，怎么会对着秦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难不成父皇与她是旧识？或者，与她的父母是旧识？
    九皇子心中的疑问，恰恰也是楚伊人此刻所想
    云磊的这种眼神，楚伊人实在太熟悉了，那分明是通过自己看着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跟秦彧以前看她的眼神如出一撤。
    该不会，自己的容貌刚好又跟他某个不在了的旧爱长得一模一样吧？楚伊人暗暗在心底吐槽，她应该还不至于长得这么“普遍”吧？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云磊竟然直接开口问道，“秦夫人，你长得跟朕的一个故人很像，唐突问一句，你是否认识一位名叫‘潋兮’的人？”
    潋兮？听到这个名字，司徒楠和九皇子浑身震了一下，九皇子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云磊。
    楚伊人皱眉，心中不禁充满了抑郁，看来自己还真的猜中了。想不到天下虽大，却这么容易会撞上这种跟别人撞脸的事！以后回到悠然岛，她绝对要跟爹娘好好吐个槽，同样是生女儿，为何他们生出来的女儿就这么不独一无二呢？
    看到她皱眉，云磊的心猛地一跳，忍不住侧身向前，急切地开口，“你认识？难不成她是你的母亲？”
    算一算年纪，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云磊的话，恍如一声春雷，直接将众人震得久久不能平静，一脸震惊地愣在那里。
    这其中，只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司徒楠，他的情绪已经不能用“震惊”可以形容，他一脸狰狞，双眼狠厉地看向楚伊人，可是这样的狠厉之中却深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紧张以及痛苦。
    另一个是秦彧，他脸色平静，眼神无波，仿佛听不到云磊说的话一样。其实早在他第一次看到楚伊人身上那枚祥云造型的羊脂白玉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楚伊人的真实身份非富则贵，只是没想到竟然可能跟当今皇上扯上关系。
    秦彧冷眼看着云磊的神色，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可恶，早知道当时跟楚氏兄弟互相交底的时候，就应该详细询问他们的背景，也不至于现在会处于这么被动的境地。
    相对于这些旁观者的震惊，作为当事人的楚伊人此刻反而十分平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装宜桃夭的时候有些长了，在面对这种探听自个儿身份的时候，楚伊人的心清澄得宛如明月下的清溪。
    “回皇上，民妇并未听过‘潋兮’这个名字。”楚伊人十分淡定地回答道，“民妇的母亲宜蓝氏难产而死，闺名并非‘潋兮’。”
    “死了？”云磊皱眉，心中痛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说你姓宜？”
    “是。民妇秦宜氏。”楚伊人低眉顺眼，端庄淡定地回道。
    宜？不是楚吗？云磊很想这样问，可是又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便强压下自己开口询问的冲动，选择旁敲侧推，“哦？那你的父亲如今何在？”
    对于他的追问，楚伊人有些反感，有一种被人查问祖宗十八代的感觉。
    虽然不关他们楚氏祖宗的事，但她作为暂时的宜氏后代，还是觉得不爽，便索性一口气说道，“在家母去世以后，民妇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走南闯北地做着香料生意。后来，家父年纪大了，便想在东篱城定下来。恰好遇上秦府老夫人上门提亲，家父便做主答应下来。可是他并不习惯这样安定的生活，便在夫君的安排下前往沉香木林。皇上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随便找个人来询问，这些事整个东篱城都知道。”
    她略有些赌气地说道，秦府的人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惊胆颤。
    这是赤果果地在嫌弃云磊这个“问题皇帝”啊！
    云磊因为她赌气的话愣了一下，“看来你是在嫌弃我追根究底的追问啊。”
    秦府的人又是一阵心惊胆颤，皇上这么开门见山地问，是生气了吗？
    老天爷，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爷和夫人会接二连三地闹出这些动静？难道他们真的不怕砍头，不怕被灭九族吗？
    秦府的人简直都想要哭了。
    然而，让他们更想哭的事还在后面。
    “是！民妇觉得皇上分不清主次。”楚伊人冷冷地说道。

 第479章 破局（2）

    “民妇的夫君被诬陷不说，受伤流血却还没处理，民妇实在没有心力应付皇上的好奇心。 ”
    天要亡我！秦府众人简直要仰天长啸了。
    “秦宜氏，你一再地无礼，实在是太过分了！之前可以说是不知者不罪，可是你现在明明知道了父皇的身份，竟然还这么胆大妄为，是真的不要命了吗？”九皇子直直地看着楚伊人，恨不得想要揪着她的耳朵狠狠地吼道。
    “九皇子，难道说真话也算是胆大妄为？”楚伊人冷冷地质问。
    她的质问，让九皇子愣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哈哈。说得好！”云磊爽朗一笑，随即对着九皇子说道，“浚儿，论口条，你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还是省省吧。”
    云翼浚愣了一下，随即便退到一旁，讪讪应道，“是。”
    直到此刻，云磊才抬眸正眼看向秦彧，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欣赏。
    “你便是‘南方霸主’秦彧？”云磊语气严肃地开口问道，单从语气中并未听出喜怒。
    秦彧不卑不亢地拱手回道，“草民秦彧担当不起‘南方霸主’这一称呼。”
    在天子面前妄称一方霸主，这不是作死么？秦彧心里清楚，云磊这是在试探自己。
    “既然担当不起，那又为何重金治理一方农田水利？为何重金犒劳朕的军队？”云磊依然以让人摸透不了的语调询问。
    听到他的话，原先默默站在角落的总督大人和肖勇猛地又跪了下来，尤其是总督大人，这下子是真的懵了。
    皇上前不久还因为秦彧出资治理农田水利的事而加以褒奖，甚至御笔题匾，为何如今好像是在质问一样，还是和那犒劳军队的事放在一起说，这明显就是在责怪秦彧啊！
    一想到这件事还是自己亲手经办，总督大人的脸色不禁又青白了几分。
    一旁的楚伊人没有留意这两人的动作，她一心想要为秦彧仗义执言，却被秦彧暗暗抓了抓手臂。
    “请皇上恕罪。关于出资治理农田水利一事，草民只是出于商人的天性，只为博得名与利，并无为民的宽大胸襟，事后又向总督大人隐瞒了草民的狭隘心思，是草民的过错。至于犒劳天子军队一说，更是无中生有。草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一旁跪着的总督大人心底一热，实在没有想到一向冷情的秦彧竟然会在这种危险关头会如此诋毁自己，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哦？按照你的意思，这是肖勇故意陷害你了？”云磊挑眉，一双利眼直接射向肖勇，“肖勇，面对他的指责，你可有话要说？”
    肖勇跪在那里，低着头，“回皇上，末将无话可说。”
    他的话，让在座的人猛地愣了一下。
    他刚才不是还言之凿凿地指证秦彧的吗？此刻面对秦彧的反驳之言，怎地突然就没话可说了？
    “肖勇！你怎么会无话可说？将你刚才的那番话给本将军从头到尾再好好地说一次！”司徒楠也被他的“反常”吓了一跳，粗着声音喝了一声。
    然而，肖勇依然是低着头，一字一顿地回道，“末将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这里还摆着一箱箱的金子！你明明说这是秦彧给你犒劳军队的金子！”司徒楠喝道，“这些金子上面，还有秦府的刻印。”
    “将军大人，只要是秦府名下的钱庄出的金子，都有秦府的刻印。”秦彧对着司徒楠淡淡地说道，“这刻印并非这段时间才有的，只要稍微调查一下便可以知道。”
    听到秦彧的话，司徒楠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看向肖勇的眼神快速地闪过狠厉的杀意。
    “哦？所以这物证是作废了？”云磊挑了挑眉，直直看向肖勇，“那么就只剩下你这人证了？只是你现在还是‘无话可说’吗？”
    “是，末将无话可说。”肖勇依然十分坚持。
    闻言，云磊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皇者之气，乍然迸裂。
    肖勇吓得直接五体投地，却依然坚持，“皇上恕罪，末将无话可说。”
    “很好，既然你此刻无话可说，那朕便将你收监审问，就不信朕的刑部和天牢，不能让你的‘无话可说’变得‘有话可说’！”云磊一脸肃穆，双眼冒着寒光，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上位者气势。
    他的威势仿佛一层无形的低压狠狠地笼罩着整个大厅。
    就在此时，一把哆哆嗦嗦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启，启禀皇上，微，微臣有事禀告。”
    云磊循声看了过去，只见总督大人此刻哆嗦成一团，却还是很努力地抬起了头。
    “说！”
    总督大人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一下，“在秦彧的生辰宴上，微臣亲耳听到是肖勇将军趁醉向秦彧索要军饷，哭着说朝廷不重视，军饷迟迟未到，将士们食用无物。可是秦彧当时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还说了一句，天子军队不可犒劳，甚至还劝说肖勇将军小心祸从口出。微臣以为，秦彧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既然这样说可，那么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放屁！”司徒楠狠狠地瞪了总督大人一眼，“文人误国！你们这些迂腐的文官只会纸上谈兵，巧舌狡辩！肖勇明明说了，这笔金子是秦彧登门送过去的！这叫暗度陈仓，也叫口上一套手上一套！更何况，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你受了秦彧这么大的恩惠，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被他收买了？”
    司徒楠的气势固然差点让总督大人吓破胆，然而他对文官的蔑视却让总督大人深感不爽。
    “司徒将军，当日寿宴之上，亲耳听到肖勇将军那番话的人，绝对不止下官一人！下官可以逐一找他们前来对质。而且，肖勇将军才是片面之词吧？他搬来这么几箱只要从秦府名下钱庄就能取来的金子，硬要说是秦彧给的犒劳，是不是有些牵强？而且，慈悲寺附近山贼横行一事，是众所周知的，那里的山民早已全部迁至北安城，您若不信，微臣可以让人将他们找过来，让您好好问一问！”
    总督大人虽然跪着，可是腰板很直，气势一点也没有比司徒楠逊色。
    他的这一番话，更是听得楚伊人心情澎拜，差点就要鼓掌叫好。

 第480章 破局（3）

    自从认识总督大以来，楚伊人从来都觉得他就是一个马屁精、贪财怪，这还是第一次发现他竟然还这么地有正义感，这么地让人觉得可靠，真的是让人别目相看，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赞。
    司徒楠此刻需要狠狠地咬着牙才能压抑自己想要冲过去将总督大人劈死的冲动。
    “区区一个地方小官，竟然敢如此跟本将军说话？”司徒楠冷眼一瞪，狠狠地瞪着他。
    总督大人不禁畏缩了一下，可是很快便又直着腰板说道，“下官的官位虽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凭有据。今日是看到司徒将军所言所行有所偏颇，才会如此冒犯。”
    说着，他马上又转向云磊，“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秦彧。”
    “你说的话，朕自会让人逐件调查清楚。”云磊深深地看了总督大人一眼，随即又看向肖勇，“肖勇，直到此刻，你依然无话可说吗？”
    “回皇上，末将无话可说。”肖勇突然哽咽一声，却依然低沉着声音坚持自己的说辞。
    然而，他的那一声哽咽却成功撩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敢说？”云磊洞若观火，不动声色地看了司徒楠一眼。
    肖勇没有回答，却已经开始在默默流泪，随即失声痛苦。
    昂藏七尺男儿，铁骨铮铮，在没有喝酒的时候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苦起来，这样的情况让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云磊看着，双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肖勇是朝廷命官，如今这样失态，说到底丢的都是朝廷的脸面，更何况这样的表现背后，应该是还藏着一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原因。
    这么想着，云磊便对秦彧说道，“你这儿有地方让朕的人住下吗？”
    秦彧点了点头，拱手回答，“前院的客院厢房都可以。”
    “那好。那么朕就坐镇在这儿，亲自来审一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皇上竟然要住在老百姓的家中？秦府众人心中既荣幸又害怕，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浚儿，传令下去，让朕的侍卫全面接管秦府的守卫。从此刻开始，秦府的人全部留在府内，不可出去，更不能以任何方式与外人联系。还有，离开派人将与此事相关的人一并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逐一审问。”云磊雷厉风行地吩咐，随后又看向司徒楠，“至于司徒将军，你便好好在这里休息，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到处走动。”
    闻言，司徒楠一脸不忿，却还是压抑着声音说道，“是！谢主隆恩！”
    他跟在云磊身边多年，自然能听出云磊话中的含义跟威胁，不就是让他不要到处乱走吗？
    “你们全部住在这里？”楚伊人眨巴着眼睛，愣愣地开口询问。
    其他人就算了，司徒楠住在这里，是不是太危险了？虽然这儿是秦府，是他们的地头，可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们毕竟不如司徒楠那么阴险啊！
    楚伊人的心思，完完全全地反映在那张惊愕的脸上，云磊不禁又笑了一下，“浚儿，传朕口谕，在秦府借住期间，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入后院，违者杀无赦。”
    云翼浚一听，愣了一下，连忙应了一声。
    父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这个口谕一下，他们就只能在外面警戒，根本就不知道秦府的人在后院密谋着什么啊。
    见一切吩咐得差不多了，云磊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秦彧，你背上有伤，先退下休息吧。朕随后会让太医去帮你诊治。”
    “谢皇上好意。可是民妇信不过太医，谁知道他会不会跟九皇子和司徒将军一样，都想要置民妇的夫君于死地？”楚伊人大喇喇地说道，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这一番话究竟会得罪什么人。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秦彧更加重要了。
    “那你是要放弃对他的救治？”云磊挑眉。
    “谢皇上关系，民妇自有办法。”楚伊人淡淡地应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大伤、小伤不断，在不断被救治的过程中，聪明如她早已学会了一些治外伤的皮毛，况且她还有华晓春那些神丹妙药，她相信这样总比让那劳什子太医来治更加有效果。
    云磊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最终妥协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你了。你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说，朕会让人出去买回来的。”
    “谢主隆恩。”楚伊人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心思再次全部回到秦彧身上。
    云磊看出她的心思，挥一挥手，“朕有事要商量，秦府的人先退下吧。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甚至没有朝他行礼致谢，直接仰头看着秦彧，“夫君，我们快些回去吧。”
    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越来越冷的温度，心急如焚。
    秦彧点了点头，朝云磊行了个礼，便留下十几个机灵的家仆，带着其他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后院。
    在他转身的时候，云磊终于看到他那红彤彤的后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男人的自制力和忍耐力到底是到了多么让人震惊的地步？都已经伤成这样了，竟然还一直面不改色地与他们周旋。
    楚伊人在转身的时候，也快速地偷瞄了一下，眼圈猛地变红了。
    她将他的手搁在自己纤弱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努力做着他的依靠，“夫君，放心大胆地将压着我吧，我承受得了。”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在某种程度上，简直露骨得让人浑身燥热。
    “夫君，小心，这里有阶梯。”
    “夫君，小心，这里拐弯。”
    “夫君，怎么了？需要休息一下吗？”
    ……
    她清若银铃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听到云翼浚的心碎了一地。
    他的异常，并没有逃过云磊的视线。
    为人父亲，他自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最终也败在“情”字之上，可是又觉得这样的心情也算是一种很好的人生历练，便没有责怪太多，只是轻轻地开口，“浚儿，别发愣了。赶紧按照朕的话吩咐下去。”
    云翼浚猛地回过神，却不能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情，脸色依然紧绷着，“是！儿臣马上去办。”
    说着，看了依然跪在地上的总督和肖勇，匆匆转身离去。

 第481章 破局（4）

    云磊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声。
    “司徒将军，你也下去休息吧。”云磊淡淡地说道，随即脸色一凛，十分威严地对着总督和肖勇说道，“你们二人随朕来。”
    司徒楠看着云磊带着总督和肖勇离开，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
    可恶！可恶！可恶！他堂堂的镇疆大将军，今日竟然如此多次出丑，每一个人都敢蔑视他，冒犯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哼！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后悔的！尤其是那秦彧和楚伊人！
    司徒楠越想越气，忍不住抓起旁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此刻还留在大厅里的人，除了秦彧留下来的家仆外，都是他的心腹亲兵，他们对司徒楠刚才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一个个为了过来，义愤填膺地低声开口，“将军，那些人真是欺人太甚，这口气属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忍！不如待天黑之后，属下偷偷潜到后院，将他们了结。”
    “闭嘴！你们没有听到皇上刚才那番威胁的话吗？后院一旦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会第一个怀疑本将军。而且，你们不要小看了大内侍卫，只怕你们还没潜入后院，便已经被他们察觉到了。”司徒楠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他那么辛苦才调查清楚九皇子在东篱城发生的一切，好不容易才以此说服九皇子站在自己这边，没想到皇上竟然临时起意跟了过来，还破坏了他精心设下的局。
    可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秦彧早就被他锁走了，哪里还能回去疗伤？
    说到底，都是那肖勇的错！说什么一切准备就绪，人证物证俱在，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薄弱的人证物证，被人三言两语便瓦解成碎渣渣！甚至还敢说什么“无话可说”？
    哼，难道他就不担心他与手下将士的家人安全？难道他就不怕自己那支弱得连妇孺都打不过的驻军会被拉去边关跟彪悍的外族人打仗？
    “那属下应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尽管不甘心，可是司徒楠还算冷静。
    他知道云磊此刻的心是向秦彧和楚伊人那边倾斜的，否则不会将那个可恶的文官和肖勇带走。有什么要问的，明明可是当着他的面询问啊。
    既然如此，他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那个跟“潋兮”长得有些像的宜桃夭！
    潋兮……司徒楠一想起这个名字，心中一紧，随即狠狠在心底骂道了一句，贱女人！
    原来正匆匆回后院的一行人，听到大厅传来的瓷器落地的清脆破碎声，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朝大厅方向看过去。
    “有什么好看的？全部回去各自的地方，这些天没有特别的事就不要乱跑。否则出了什么事，我也保不住你们。”秦彧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扭头看去，却见他和楚伊人早已走得远了。
    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看着他们的背影，虽然心中都想过去看看他的伤势，可是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到最后依然不过被他无视，同时更觉此时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连忙各自带着众人回去各自的园子。
    “在想什么？”秦彧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人的去向，看着楚伊人紧紧皱着的双眉，“放心，我没事。”
    “不，我在想的不是这样。”楚伊人摇了摇头，一脸心疼，“刚才那声音，估计是有人摔东西了吧？可恶，我记得为了招待他们，还特意让人翻出了白玉翡翠的瓷器，这要被他们都给砸了，可真是让人心疼。”
    原来她竟然是在心疼那些破瓷器？秦彧瞬间觉得心塞。
    然而，楚伊人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还有，厢房里的古董花瓶也是很贵的，要是他们半夜发起狂来又是拼命地砸，那得多让人心疼啊！夫君你说，这不能不让当今皇上赔偿？”
    “能。”秦彧声音清冷，负气地回道。
    “真的？”
    “真的。”
    “那要怎么开口讨赔偿比较好？”
    “列好清单，直接去找皇上说。”
    “好主意！嗯，我还要算上惊吓费，算上你的治疗费！”楚伊人一手搀着他，一手不断地数着自己要向云磊追讨什么费用。
    算着算着，她突然大声地惨叫一声，“啊！”
    本来因为她的重点不对劲而有些恼怒的秦彧听到她的惨叫声，连忙停下脚步，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急切地打量着她，“怎么？哪里受伤了吗？”
    楚伊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脸着急，愣是说不出话。
    她这模样，彻底吓坏了秦彧，“到底怎么了？”
    “心很痛！心很痛！”楚伊人差点急哭了，“大厅上放着那么多金子，你说他们会不会据为己有啊？”
    ……秦彧脸上的急切一下子褪去。
    此刻，别说秦彧了，就连后面跟着的常青、绿兰和成蝶也觉得特别心塞。
    秦彧猛地放开了她，径直朝着蒹葭园走去。
    “夫君？”楚伊人眨巴着眼睛，连忙跟了过去，抓着他的手，不解地开口，“你怎么了？”
    秦彧没有回答，轻轻甩开她的手，直直地往前走。
    “夫君！”楚伊人跺了跺脚，又跟了上去抓着他的手，“你在生气？气什么？”
    秦彧依然没有回答，依然轻轻地甩开她的手。
    楚伊人皱眉，停下脚步，待常青他们走过来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常青，你知道夫君在气什么吗？”
    闻言，常青一脸抑郁。
    有时候他觉得很疑惑，夫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说她聪明吧，有时候迟钝得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看着都着急；说她蠢笨吧，可是在面对秦府各种暗斗以及调查小五和静姝夫人的事情的时候，却又是那么地聪明伶俐。
    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具有这么极端的两种属性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伊人看着常青的表情，断定了他绝对知道内情。
    常青看了前面径直背对着他们走着的秦彧，不禁幽幽叹了一口气，决定了要好好报答爷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好，便凑近楚伊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

 第482章 破局（5）

    常青一惊，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阵劲风竟然隐隐带着杀意。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朝廷的人杀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将楚伊人拉至安全的地方，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对方的手更快，抢先一步将楚伊人拉走。
    而此刻，那一掌已经近在咫尺。
    可恶！常青暗暗骂了一声，虽然反应很快，迅速出手格挡了一下，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险险地稳了下来。
    他抬眸一看，正好对上一双闪动着冷怒的眼眸，一双十分熟悉的眼眸……
    天啊！怎么会是爷？难不成爷看到了他凑近夫人耳边献计的情形，从而误会，从而吃醋？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常青真的好想大哭三声。
    爷明明不管不顾地往蒹葭园方向走的，怎么突然就往后转过身子了？好，转就转了，能不能不要净挑这种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的时候啊？
    看着秦彧眼中的冷怒，常青甚至感觉得到明年的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夫君！你没事吧？”楚伊人软软的声音急切地响起，“明明都受伤了，怎么还出手，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吗？”
    她软糯的话，让秦彧愣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她。
    “夫君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楚伊人歪着头，微微噘着嘴撒娇，“看得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正因为担心常青而跑过去查看的绿兰和成蝶，在听到楚伊人的这些话时，双眼不由得睁得大大的，完全不知道楚伊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软糯，一副音清体软易推倒的模样。
    楚伊人没理会他们那么明显的惊讶，紧紧拉着秦彧的手，“夫君，你的脸色越来越查了，我们还是快些回房包扎伤口吧。”
    她的一双大眼睛闪着浓浓的关心，看得秦彧的心暖暖的。
    虽然明知道她的转变是受到了常青的点拨，可是他还是没有在意，反手牵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嗯。”
    看着秦彧情绪的转变，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给常青点了一个赞！真不愧是跟在夫君身边多年的人哪！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算是常青也没有估计到秦彧竟然会这么地轻易就“举手投降”。
    爷可真是原来越没有原则了。常青忍不住在心底默默鄙视了一下，马上又被他们两人的“和好如初”而感到欣慰不已。
    回到主房之后，楚伊人马上让秦彧躺在床上，看到他的衣服早已被血染了一层又一层，血迹干涸后，衣服变硬了，又跟伤口紧紧地黏在一起。
    又心疼又自责的她瞬间眼红，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流。
    明明知道他受了伤，她还在那里磨磨唧唧地跟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她还在那里斤斤计较着那些瓷器和金子做什么？
    “对不起。”她呜咽着道歉。
    秦彧趴在床上，抓着她的手，“别哭，我没事。”
    楚伊人用没有被抓着的手匆匆抹了抹眼泪，连忙紧紧回握着他越发变得冷的手，“常青，马上把华晓春找来。”
    她原来以为自己能够处理的，可是现在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发颤手发抖了，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不能动手。
    何况，他的情况看起来这么严重，不帮华晓春找来仔细检查一次，她还真的不放心。
    “不用。”秦彧阻止了常青，“如今秦府内外都是大内侍卫，违反皇命擅自进出，要是被抓个正着了，就算是无罪也变得有罪。更何况，华晓春还是不要被这事牵扯进来比较好，他专心救治顾家人就好了。”
    “可是你的伤好严重！”楚伊人吸了吸鼻子，“要不，要不我去求皇上，让他还是派太医过来？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刚才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你来就行了。”秦彧制止她的唠叨模式，“那个太医不知道会不会也被司徒楠买通了，要是暗暗下毒，那可就得不偿失。”
    他淡淡地将她之前的顾忌说出来，假装自己跟她有着同样的担心，让她不要再因此内疚。
    楚伊人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而是一脸凝重，抿着唇不说话。
    “还是说，你希望让别人看到我的身体？”秦彧挑眉，以无限哀怨的口吻说道，“难道你都不会吃醋的吗？”
    他的话，让楚伊人先是一愣，随即绷不住脸，破功笑了出来。
    “知道笑就好了。”秦彧拿起她的手细细端详，“看，手也不抖了，现在可以帮我处理伤口了吧？”
    “嗯！”楚伊人点头应道。
    等到常青等人将工具和热水都准备好了之后，她便拿起利剪，小心翼翼地将他后背的衣服剪开。剪开之后，和伤口连在一起的衣服更显得碍眼，也更让人触目惊心。
    “夫君，接下来有些疼，你忍着。”楚伊人一边用热水将手帕沾湿，一边轻轻地说道。
    待到手帕温度没那么高的时候，她便轻轻地用手帕擦拭着他的后背，动作是那么地轻柔不忍，让秦彧完全忘记后背的伤，只觉得心中一阵悸动。
    楚伊人反复多次擦拭，却依然不敢去动那黏着伤口的碎布。
    “娘子，把伤口的碎布扯走。”秦彧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然的话实在太煎熬了。
    并非因为伤口的疼痛难以煎熬，而是因为她轻柔的动作，以及她那吹到他肌肤上的轻微呼吸，继续这样下去，他还真怕自己的自制力会彻底崩解。
    “我……”楚伊人依然不敢开口，可是看着他越发紧绷的脸色，以为他的伤口越来越痛，便深呼吸两下，豁出去一般说道，“我知道了。”
    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将已经被她用热水弄得有些软的衣服碎布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只是依旧会不小心扯到一些皮肉，看得她龇牙咧嘴，忍不住轻声低吟，就好像伤在她身上一样。
    好不容易，终于将碎布全部清理，只是她还没来及松一口气，便被那道泛着红黑色的狰狞刀伤给吓到了。
    “夫君，接下来要清理伤口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原来的血都凝固成深红甚至黑色，所以可能会更痛，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小心的。你忍着，疼的话就跟我说，知道吗？”楚伊人轻声说道，表面上是帮他做心理准备，实际上是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第483章 破局（6）

    听出她话中的颤音，秦彧笑了笑，“你放心，伤口其实并不深，之所以流这么多血，全是因为在受伤之后，我一直运着功，气血运行得厉害才会流这么多血。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听了他的话，楚伊人却并没有放松一丁点儿，紧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帮他清洗伤口并上药。
    楚伊人完全不吝啬地将整整两瓶移花接木膏全部擦在秦彧背部的伤口上，恨不得眨几下眼之后他便能康复。
    这些工作看着简单，可是当一切都搞定之后，她早已累得虚脱，浑身是汗。
    “夫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紧张地询问，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感觉更加不舒服。
    秦彧摇了摇头，“感觉很舒服。”
    闻言，楚伊人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软软地跌坐下来，趴在床边看着他，“那就好，我多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你。”
    “我不至于这么娇弱。”说着，秦彧就想坐起来，却被楚伊人抢先一步阻止。
    “不许动！这才刚刚上完药，你就好好趴在这里休息一下。不然转头伤口裂开变得严重，留下疤痕，我可是会嫌弃你的哟。”楚伊人故作生气地说道。
    经过常青的点拨，她知道秦彧喜欢看她在意他的模样，而实际上，她也确实十分在意他，只是有时候不太好意思流露出来，也害怕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是想不到，他竟然是喜欢的。
    哈哈哈，她可总算找到“压制”他的法宝了！以后只要他的做法不能让她认同，她就要多点儿腻歪，多点儿撒娇，这样既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也能让他感到高兴，实在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的话以后，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默默地又趴在床上。
    楚伊人马上笑了，带着一点儿的得瑟。
    只是这样的得瑟很快就被秦彧的话给彻底浇灭，“你这样太矫情了。”
    ……楚伊人的笑马上就凝住了。
    她嘴角微微抽了抽，很想要发飙，却及时反应过来他身上有伤，于是很努力地跟说服自己不要跟他计较。
    想了想，她决定转个话题，“夫君，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给你下的那个圈套啊！真是没想到肖勇竟然是这样的人，竟然临阵倒戈，帮着司徒楠对付我们。”楚伊人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是临阵倒戈，却并不一定是对付我们。”秦彧淡淡地笑着说道，一点儿紧张和愤怒都没有。
    听出他话中有话，楚伊人双眼一亮，连忙朝他又凑近了一些，“其实肖勇是你的人，对不对？还有总督大人，他突然这么硬气地跟司徒楠对着干，也是你授意的对不对？”
    秦彧忍不住抽出手狠狠地捏一下她的鼻子，“胡说八道。什么我的人，什么授意，这些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我又要背多几条奴役朝廷命官的罪了。”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随即正色问道，“那他们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对吗？”
    “嗯。”秦彧点了点头。
    那肖勇确实是因为司徒楠的吩咐才故意接近自己讨要军饷，只是最终抵不过良心的谴责，才最终选择在生辰宴那种人多的场景开口，为的就是要让在场的达官贵人全部成为秦彧的证人。
    在将金子以赔偿医药费的名义送给肖勇的时候，秦彧让人故意试探了一下，发现肖勇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这才慢慢地深交，并在出发慈悲寺之前请肖勇带军过来为民除害。
    两人相交时间短，交情却比总督大人都要来得深，因此肖勇最终决定不顾自己与将士的生命，一边蒙骗司徒楠，一边故意留下让人一眼就能看破的所谓“人证物证”。
    “肖勇将军是真汉子！”听了其中的缘由，楚伊人忍不住赞叹一声，顿了顿，马上又谄媚地说道，“当然，夫君是真汉子的真汉子。”
    “那还差不多。”秦彧笑着，继续说道，“至于总督大人，与他交情并不深，之前也没有跟他说太多事，只是有一次曾在私底下说过，假如有一天我落入困境，希望他能仗义执言。如今看来，他还是做到了自己曾经答应的事。”
    “才不是呢。他一开始还不是什么都没说。”有了肖勇在前，楚伊人便觉得总督大人之前的沉默有些不厚道了，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地说道。
    秦彧没有反驳她，而是伸手将她拉了上来，与自己并肩趴着，伸手捋了捋她的刘海，才不紧不慢地为总督大人申辩，“总督大人一开始沉默，是因为我并未向他示意。”
    “对，夫君你一直都不辩解。那时候我看你这么淡定，还以为你有什么后招了呢。谁知道到了最后都要被抓走了，吓得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寸。”楚伊人一想到那情景，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后怕。
    秦彧显然跟她想到一块了，脸色一下子就黑沉起来，“以后不许这么冲动了！明明一直都那么聪明的人，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变得蠢笨起来，让人看了恨不得狠狠敲一下脑袋。”
    虽然十分不满他的说辞，可是事实摆在那里，让她无从反驳，只能悻悻然地做了保证。
    勉强接受了她的保证，秦彧继续回答她的问题，“我一开始不辩解，是因为知道九皇子和司徒楠是冲着我而来的，在场的人，不，在整个南方地区，地位、官位最大的人是他们，如果我一早将这些事摆出来

 第484章 破局（7）

    “我并非笃定皇上站在我们这边，而是笃定皇上是一个明事理的明君。 自他登基以来，一直励精图治，以德治国。他既然最重视九皇子，断然不会让此事成为九皇子的污点，更会以身作则教会九皇子如何以德服人。”秦彧淡淡地说道，“天下每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明辨是非地做人。”
    楚伊人点了点头，“难怪你会选择在皇上面前辩解了。”
    “不是选择在他面前辩解，而是不得不在他面前辩解。”秦彧顿了顿，深深地看着她，“假如连皇上也不能明辨这件事的是非，那么我揣着那些人证和物证也毫无用武之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连天子都不辨是非地以权压人，那他即使揣着司徒楠的亲笔书信也无济于事。
    “夫君，听你说了这么多，那么这件事结果会是怎么样？乐不乐观？”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取决于那个去找相关人过来审问的人。”
    楚伊人一愣，随即缓缓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秦彧。
    老天爷，那个去找相关人过来审问的人，不就是，不就是……
    “夫君，所以说我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九皇子的手中？”楚伊人简直要仰天长骂一声。
    老天爷不带这么耍人的！为什么偏偏要将他们的命运交给那个与他们有过节，哦，不，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九皇子手上？
    看着她一脸天要塌下来的表情，秦彧忍不住笑了，“你就这么怕？”
    “当然了！要是他使出什么绊子，那么我们可就身首异处了！”楚伊人有些激动地说道。
    她还要留着命去救哥哥们，还要留着命回去悠然岛见爹娘，怎么可以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而丢掉小命？
    况且，小五和牧静姝冤死的真相，也还没有查出来，她们的仇依然沉在过去。
    “这么怕的话，在上邢台之前，我会散尽身家来保你一条命，你记得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秦彧笑着打趣，却被楚伊人猛地捂住。
    “不许胡说！谁都不能死！”楚伊人狠狠地瞪着他，“我们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激动之下，楚伊人发狠地这样说道，完全发现自己到底许下了什么誓言。
    秦彧却听得分明，心中溢满了感动，笑着应了一声，“好，我们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主动朝他靠过去，“要是九皇子敢耍什么阴招，我绝对会狠狠诅咒他！活着一天诅咒一天，变成鬼还要在黄泉路上不停地诅咒。”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秦彧嘴边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其实，他没有跟她说的是，总督大人最后之所以会鼓起勇气向皇上说出那一番话，说不定还是九皇子暗地里授意的。
    在总督大人开口之前，秦彧分明看到了他与九皇子之间那似有若无的互动。
    假如，九皇子真的是隐藏着的“盟友”，那么这件事基本就算过了。唯一让他觉得不安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这么想着，秦彧的视线不禁停留在楚伊人的衣领处，若隐若现地看到一根红绳，红绳的彼端应该挂着那枚罕见的祥云造型的羊脂白玉。
    还有那个名叫“潋兮”的人，看样子应该是皇上和司徒楠的旧识，或许是比“旧识”的关系更亲密的人。
    这个人的容貌应该与楚伊人十分相似吧？想不到竟然又闹出这样一出戏。咦？等等，他是不是可以……
    此时的秦彧，已经完全不再担心关于他犒劳天子军队以及密谋造反的事了，整颗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叫做“潋兮”的人身上。
    果然，事情完全按照秦彧所设想的方向发展着。
    暂且不论九皇子到底是不是“盟友”，在这件事上，他倒是真的全心全力地将总督大人提到的那些人全部找齐。
    有了这些人的口供，还有肖勇私底下的全盘供出，加诸于秦彧身上的所有诬陷和指责全部烟消云散，只是对于肖勇为何这么做的原因，皇上并未对外提及，别的人都只是以为肖勇这是急功近利想要以此来平步青云。
    对于肖勇的处置，皇上也一直搁置着。
    面对这样的结果，楚伊人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直嚷着自己对九皇子的诅咒起了作用，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秦府众人更是恍如隔世。一想到那几天形同软禁在园子的日子，提心吊胆的，生怕下一刻就又侍卫冲进去抓人。
    秦老夫人更是吓出了病，却有幸得到了皇上的亲自看望，以及太医的亲自诊治，虚荣心一起，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了。
    她受到的礼遇，连带让碧玉园和念春园的人都趾高气扬起来，这些天总是有事没事便在秦府的花园中走来走去，不断地跟其他说起皇上去看望老夫人的情景。
    相较而言，舜英这边就显得相当沉默，一直沉浸在低压的沉闷之中。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在伤感那天秦彧和楚伊人在那么多人面前那种生死相依的大秀恩爱。
    可是楚伊人知道，除了这个原因，舜英肯定还在抑郁着好不容易盼来“司徒楠”这个救兵，竟然虎头蛇尾，牛逼而来，苦逼而走。
    甚至还差点让秦彧下狱——这是让她最不能忍受的。
    这些天她不断地想着办法要跟司徒楠见上一面，希望能当面质问清楚，却怎么也寻不到机会，整个人越发地烦躁。
    就在她的耐性逐渐被消磨透的时候，皇上竟然下旨宴请秦府一门，更要司徒楠在席间与秦彧将恩怨一笔勾销。
    这个消息一出，舜英整个人都精神了，东篱城的百姓也都觉得与有荣焉，就好像皇上接见的人不是秦府一门，而是他们一样。
    对于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大约只有楚伊人会愁眉苦脸，整天唉声叹气的。
    “哪里来这么多管闲事的皇上？又没有人说要和司徒混蛋一笑泯恩仇，他作为旁观者乐呵个什么劲？”
    听到她自言自语的牢骚，绿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敢情她是在担心之后不能“光明正大”跟司徒楠作对吧？
    果不其然，楚伊人喃喃自语的声音马上又响了起来，“唉，这样一来，就不能摆明车马跟这个混蛋对着干，只能在暗地里动他了！”

 第485章 破局（8）

    尽管楚伊人很不情愿，可是皇上的宴请还是如期而来。
    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无不隆重其事，极尽所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抢眼，要是能让有着后宫三千佳丽的皇上看上一眼，赞上一句，还必定是无上的光荣，更加让人欣羡不已。
    就在她们卯足了劲想着争奇斗艳的时候，身为秦府当家主母的楚伊人反而十分懒散，完全不在意，既不做新衣服也不去寻些奇珍饰物。
    “夫人，虽然你不想赴宴，但是好歹做一套新衣服，买一套新首饰啊。”成蝶眼看着各个园子的人都严阵以待，进进出出地好不忙碌，他们蒹葭园的人却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道。
    楚伊人却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指了指衣物坊和首饰坊的方向，“新衣服和新首饰吗？那边多的是。”
    “夫人！”成蝶跺了跺脚，“你明明知道奴婢的意思。”
    “我是知道你的意思。我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争芳斗艳，可是我为什么要加入跟她们的行列之中？”楚伊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争一口气啊！”成蝶有些恨铁不成钢，“您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在装扮上是绝对不能比她们逊色的！”
    她真心觉得抑郁，为什么以前小姐是这样，现在夫人也是这样？不争不抢，让别人把风头占了去，把赞美占了去，最后甚至连夫君也得分出去。
    这么想着，她更加急了，恨不得直接将楚伊人镀金，让楚伊人成为天上地下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那个人。
    绿兰在一边看着，有些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夫人，女为悦己者容，毕竟是天子宴请，还是重视一点比较好。”
    “说得好！”成蝶打了一个响指，“夫人，这事就交给奴婢二人，一定会让夫人成为全场最受瞩目的人。”
    “并不需要！”楚伊人再次强调，“女为悦己者容。我的‘悦己者’是夫君，我只会为他花心思装扮。可是呢，无论我怎么样的装扮，夫君都不会嫌弃，都会觉得好看。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为旁人花心思。”
    看着绿兰和成蝶动了动嘴巴想要反驳，楚伊人连忙抢先说道，“至于争一口气什么的，有夫君站在我身边，这口气就已经争得够了，何须在这件事上再跟她们一般见识？对于肆意碾压别人自尊这件事，我不屑去做。”
    是懒得去做吧？绿兰和成蝶听着她的歪理，同时在心底默默吐槽。
    虽然是歪理，却又让人无从反驳。
    毕竟是有夫之妇，真的不应该为了另一个男人花心思打扮，即使这个男人是当今天子也是一样。
    就在她们两人暗暗叹了一口气想着放弃的时候，却听到秦彧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可是，你这样懒于梳妆打扮，对我来说也是一件相当让人头痛的事呢。”
    “夫君？”楚伊人皱眉看过去。
    是他说话的方式不对呢，还是她听的方式不对？为什么她觉得他刚才那句话似乎是在鄙视自己？
    然而秦彧没有理会她，招手让绿兰和成蝶过去，背着楚伊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之间绿兰和成蝶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
    楚伊人好奇心起，刚想过去询问个清楚，却见秦彧已经将她们两人打发离开。
    “夫君，你让她们去做什么？”楚伊人看着绿兰和成蝶匆匆而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都是一些琐事。”秦彧伸手揽着她往房间里走，不让她继续引颈看着花园，“倒是你，怎么能如此怠慢这个宴席？”
    “怠慢？我能出席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我花尽心思去打扮吗？也不想想九皇子那只大色狼，要是我打扮得美美的，指不定他立刻就会现出原形了！”楚伊人撇了撇嘴，不无鄙视地说道。
    “都是借口。懒得去想才是真的。”秦彧很是鄙视，可是语气却十分宠溺。
    懒？楚伊人瞬间想起了秦彧刚才的那番话，立刻挣脱出他的怀抱，站在他对面，双手叉腰，双眸圆瞪，仿佛一头发怒的小老虎，“什么懒？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哪里懒了？该梳的发髻我梳了，该穿的衣服我穿了，该戴的首饰我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一次全部说出来，省得到了最后还埋怨我让你头痛。”
    看着她这么有精神的样子，秦彧只觉得欣慰以及有趣，伸出手想要帮她“顺一顺毛”，却被她灵敏地闪到一边。
    “不说清楚的话，你别碰我！”楚伊人是真的气到了，扬着下巴不忿地说道。
    见状，秦彧直接将她拉了回来怀中。
    楚伊人条件反射的想要挣脱，却被他抱得动也不能动，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生气了？”秦彧轻轻问道。
    “当然！你竟然当着她们的面这样说我！好似我很让你丢脸似的！”楚伊人立刻扁嘴，无限委屈地开口说道。
    “我只是在说真话而已。”秦彧的声音淡淡的，隐约还带着笑意。
    说真话而已？可恶，明知道她生气，他不哄着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大喇喇地认为自己没有错？楚伊人简直不能忍，她喊了一声，突然手脚并用地激烈挣扎着。
    她的突然发难，让秦彧有些猝不及防，竟然出现了一丝松懈。
    趁此机会，楚伊人使出了吃奶的劲，闭着眼横冲直撞，而秦彧竟然一直没有放手，依然紧紧抱着她。
    混乱之中，两人的脚突然互相绊了一下，双双往地上跌了去。
    “呀！”楚伊人吓得尖叫一声，闭上眼睛等待后背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可是她感觉身体一晃，本来后仰摔下去的身子突然就变成了往前扑。
    他竟然这么快速地在空中旋了一个圈，让自己成为她的垫子……
    楚伊人才这么想着，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两个人已经狠狠地摔在地上，她的鼻子因此遭了大罪。
    “痛！”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鼻子，然而随即马上想到秦彧是以两个人的重量倒在地上……
    这么想着，她已经忘了自己正在和他“吵架”，连忙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他虽然紧紧地闭着双眼，一双手却是没有任何放松。
    “夫君，你没事吧？”她轻声问道。

 第486章 破局（9）

    秦彧并没有回答，只是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那里。
    假如不是他双手依然紧紧地在她后腰出紧紧箍着，她还真以为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是这样的状况，也足够将楚伊人吓得够呛了，“夫君，夫君，夫君！”
    “我没事。”秦彧淡淡的声音终于响起。
    闻言，楚伊人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你吓着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如果他从此不睁开双眼，那么他们这辈子最后的相处是以吵架结束的！
    这是多么让人忧郁的事……
    幸好，一切都只是她在胡思乱想而已。
    “夫君，我们和好吧。以后都不要吵架，好不好？”楚伊人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完全没有在意“矜持”为何物。
    “我们本来就没有吵架。而且我也没有嫌弃你。”秦彧应着，却不急着从地上起来，反而就这样躺着，一双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抚着。
    楚伊人不由得笑了，确实呀，他们并没有吵架，只是他在随她闹而已。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一刻，温馨而美好。
    “我知道你不想出席皇上的宴席，可是这次你非出席不可。”秦彧率先打破沉默，看到她并没有很强烈的抵抗，便继续打铁趁热地说道，“不仅要参加，还要摆出秦府当家主母的姿态。”
    “当家主母的姿态？是让我假装高贵大方、端庄娴雅吗？”楚伊人的心底依然有些许抗拒，可是刚才那句“不要吵架”的承诺还在嘴边，使得她不好意思反应得太过强烈。
    “当然不是。你本来就高贵大方、端庄娴雅，只是平时在面对身边亲近的人的时候，下意识地不表现出来而已。”秦彧很聪明地没有掉进她的文字陷阱。
    用摔了一跤换回来的和好，他才不要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而又付诸东流。
    楚伊人有些无语，她突然有些想念两人初相遇的时候，那个冷若冰霜、没有花花肠子的秦彧了。
    “谢谢夫君的赞美。不过我们还是说回正题，你为什么要我盛装出席皇上那个无聊的宴席？你可知道，他就是打着让我们跟司徒楠言和的算盘，可是别说和好，我甚至连看也不想看到他。”一说起司徒楠，楚伊人就满心抑郁。
    “司徒楠的事可以忽略。只要你不想和他言和，我们便会在明里暗里跟他斗。”
    “那你还让我盛装出席？难不成你希望皇上看上我，然后将我献上去以求……”楚伊人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身体一晃，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秦彧压在地上。
    秦彧双眸闪着寒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让她感到一阵心虚，“我，我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唔！”
    楚伊人剩下的话，全部被秦彧吞进嘴里。
    她的心砰砰直跳，情浓处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就在她逐渐沉沦的时候，秦彧却缓缓地结束了这个吻，他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娘子，我有一事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请求？自认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用这样的词，用这样的语气。
    “什么事？”楚伊人双眼迷蒙，却没有失去意识。
    见状，秦彧再次低下了头，楚伊人再次沉沦得分不出东南西北。
    “娘子，你能否先答应了？而且不准胡思乱想，不准生气。好不好？”
    “好。”楚伊人此刻早已昏头转向，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问清楚，却还是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秦彧嘴边泛着笑，“这次赴宴，你要穿我准备的衣服，所有的装扮都要听我的，而且席间要一直保持端庄娴雅的姿态，一言一行都要有大家闺秀的模范，不能像上次那么冲动。”
    他的话，让楚伊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这样的要求其实不算过分，可是能让他动用“美男计”来忽悠她，那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楚伊人双眼闪着光，直直地看着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需要照着做就可以了。”秦彧的眼中也闪着不知名的光，宛如黑夜中的两颗耀眼的星星，“以后时机合适，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的。”
    又是时机！楚伊人有些忧郁。
    每次都是这样，面对她的问题，只要他不想回答的，就总是用“时机”做托词，然而明知道是这样，她还是不能在“合适时机”之前从他嘴里挖出半点儿消息。
    “对了，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白玉？能不能再让我看看？”秦彧突然问道。
    楚伊人愣了一下，一张脸腾地变红了，有些慌张地从衣襟将那块羊脂白玉掏了出来。
    然而秦彧并没有急着拿起来看，而是拉着她一起坐了起来，寻了一个比较光亮的地方，才伸手拿过来仔细瞧着。
    羊脂白玉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他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可是想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强行压下心中不该有的躁动，暗暗地将上面的图形牢牢记在心里。
    “夫君，怎么了？这块玉有什么问题吗？”楚伊人看着他凝重的神情，不禁皱眉轻问。
    “不，只是最近想做些白玉生意，想要看看而已。”秦彧放下她的羊脂白玉，“不过，这块白玉很贵重，你是从哪里来的？”
    “对，这不是普通的白玉，而是羊脂白玉。是我娘给的……”说到这里，楚伊人蓦地住了嘴。
    她突然想起来，娘千吩咐万叮嘱，让她不能随便将白玉示人，更不能将白玉的来历告诉别人……
    嗯，不过夫君应该不算别人吧。楚伊人在心底自我安慰着。
    看着她此刻的神情，秦彧料想到这块白玉的事应该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结合这么多的线索，他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那个脑洞大开的设想。他直愣愣地地盯着楚伊人，一脸高深莫测。
    看着他这模样，楚伊人不禁咽了咽口水，“夫君，又怎么了吗？”
    “没事。你快些将这块玉藏好，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不能让别人看到，知道吗？”秦彧一脸认真严肃，像是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他的这个表情，跟楚夫人当时的表情如出一辙，这让楚伊人下意识点了点头，慌忙将白玉塞了回去。

 第487章 破局（10）

    “夫君，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因为很贵重。”秦彧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
    楚伊人一阵无语，她还以为他知道这块白玉的来历呢。
    “夫君别闹了。快说。”
    “真的，这块羊脂白玉的质地上乘，做工精细，年代久远，比我见过的所有白玉都要来得贵重。”顿了顿，秦彧深深看向她双眼，“而且你知道吗？羊脂白玉产量极少，尤其是这样上乘的，非一般的富贵人家可以拥有，大约只有皇亲国戚才有吧。”
    “秦府也没有？”楚伊人微微皱眉。
    “没有。”秦彧十分肯定地说道，“即使花重金去求购，也不能买得到。”
    听到秦彧的话，楚伊人有些惊讶。
    秦府的财势，她还能不了解吗？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想买什么都能随便买得到，如今却连一块羊脂白玉你也买不到。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秦彧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娘给你的时候，没有说原因吗？”
    此处，他称呼的是“你娘”而非“岳母”，因为他知道她口中的“我娘”应该是楚夫人，而非他名义上已过世的岳母宜夫人。
    “我娘说些什么……”楚伊人下意识便要脱口而出，可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呃，她难产的时候，只是在弥留之际将此物交予我爹，让爹送我，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要露馅了。
    对于她的快速反应，秦彧一边赞赏一边又觉得忧郁，却也知道不能继续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而且看她那样子，她对于这块羊脂白玉的来历是真的不知道。
    “反正不管怎么样，对于这块白玉，你戴着就好，既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给别人看到，知道了吗？”秦彧再一次说道。
    楚伊人听了，再一次觉得他这番话别有深意。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再怎么问也是白费功夫，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你吩咐绿兰和成蝶去做什么事了？”
    “迟些你便知道。”秦彧淡淡地应着。
    闻言，楚伊人真心想要发飙。
    今个儿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每件事都这么神秘兮兮？这也就算了，竟然还都不说清楚。
    对于一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根本就是酷刑嘛！
    然而，更加让她觉得是酷刑的事还在后头。
    在宴席当天，绿兰和成蝶早早地伺候楚伊人沐浴，之后再认真仔细地帮她更衣装扮。
    楚伊人所有的心思都在待会的宴席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被那两个丫头弄成什么样，当她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铜镜里郝然就是牧静姝的妆容。
    她惊讶得双眼圆睁，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服，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老天爷！这不是牧静姝那一套大红的衣服吗？自己之前特意让知眉缝制过，更是特意穿着来弹了一曲《月殇》，之后就塞到箱子里没有理会，绿兰这会儿怎么会突然翻出来，而且还要在今晚穿？
    “绿兰，你是不是拿错衣服了？”楚伊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假如不是脸上的表情过于震惊，她还以为镜中之人是牧静姝呢。
    “回夫人，这是老爷特意吩咐绿兰找城中最好的裁缝赶制的，今天上午才拿回来，并没有拿错。”绿兰双眼灼灼地看着她，语气却是异常淡定。
    夫君吩咐的？楚伊人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衣袖，那细滑的触感让她微微皱眉。
    确实，这衣服的料子比她原来那一件要好得太多了。果然是夫君让人重新做的！
    这么想着，她又看向正一脸震惊得不知所以的成蝶，“你不要跟我说，也是夫君吩咐你给我画这个妆？”
    成蝶双眸紧紧地看着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楚伊人瞬间懵了。
    她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想起之前秦彧说过的话——
    这次赴宴，你要穿我准备的衣服，所有的装扮都要听我的，而且席间要一直保持端庄娴雅的姿态，一言一行都要有大家闺秀的模范，不能像上次那么冲动。
    什么端庄娴雅的姿态，什么大家闺秀的模范，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要自己装成牧静姝那样！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楚伊人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地抽着痛。
    难道在他心里，她是这么地粗鄙，以致于不能登大雅之堂？所以在皇上的宴席之上，她只能以“牧静姝”的姿态出现？
    她的心思，绿兰和成蝶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她们根本找不到话来安慰，而且在她们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欣慰。
    终于，又能见到那个美好的女子了。
    其实在她们心中，她们都知道“逝者已逝”的道理，也并非觉得“牧静姝”更加重要，只是偶尔能见见那个只活在记忆中的美好女子，她们会觉得很高兴。
    或许，老爷是跟她们有一样想法的吧？不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
    绿兰和成蝶默默地在心中这样认定，似乎只有这样想，才能将心中那股对楚伊人的内疚给彻底掩盖。而且，除了这个解释，她们根本就想不到其他理由去解释秦彧这样的行为。
    楚伊人通过铜镜，看到身后两人的表情，脸上微微一黯，却是很快地收拾好心情，“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是。”绿兰和成蝶点了点头，连忙收敛心神，匆匆跟了上去。
    在去大门的路上，所有的家仆看到她的时候，都是一脸呆愣，甚至忘了行礼。等到她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跪地行礼。
    对此，楚伊人的脸色一路冷凝，她甚至还听到他们的细细说话声。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是不过又是在讨论着她“东施效颦”的丑行吧？
    真是讽刺啊！之前她那么努力地想要这么做，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她竟然被人逼着这样做，这个人还是她越来越重视、越来越信任的人。
    她越想越恼怒，越想越伤心，甚至已经将之前那些关于他和她所有的承诺和心情都忘记了，不，不是忘记，是故意忽略。
    楚伊人是这么地恼怒，因此她还没等齐人，便直接走到自己的马车里，更从里面反锁着，连绿兰和成蝶也被隔绝在外。
    秦彧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一脸不知所措的绿兰和成蝶，“你们怎么在这里？夫人呢？”

 第488章 破局（11）

    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绿兰和成蝶对视了一眼，一直将视线转向马车。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见状，秦彧直接伸手敲了敲马车门，“娘子？”
    然而，楚伊人并没有任何回应。
    果然会生气吧？秦彧看着紧闭的马车门，心中其实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你们两个坐到前面去吧。”他淡淡地对着绿兰和成蝶说道。
    “可是……”绿兰和成蝶犹豫着，脚下并没有动。
    然而秦彧一记冷冷的瞪视，让她们抖了一下，连忙应了一声“是”，匆匆地往前面走去。
    “彧儿，桃夭呢？”秦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紧闭的马车门。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不打个招呼就独自上了马车。
    “她身子不适，正在马车里歇着。”秦彧的声音冷冷的，毫无温度。
    秦老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刚才她听到下人们又在说夫人模仿静姝夫人，还特意加快脚步赶了过来，却没想到那宜桃夭竟然抢先一步躲进了马车。
    “她今天可有什么异常？”秦老夫人不死心地追问。
    “没有。”秦彧应得爽快，“时候差不多了，奶奶你先上车吧。”
    话音刚落，却见舜英和玉念春竟然脚步匆匆地从府中走了出来，眼睛还不断地看着，似乎在找寻什么似的。
    他眼眸一冷，抬头冷声说道，“你们迟到了，快上马车。”
    舜英和玉念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随即感到十分委屈。
    她们哪里迟到了？明明都提前半个时辰出来了，而且在听到下人们传的那个消息的时候，还特意匆匆赶过来。
    可是她们却不敢反驳他的话，只能颤抖着道歉，然后快速上了自己的马车。
    看着她们都上了马车，秦彧转过身看着楚伊人那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没有任何言语，默默地转身离开。
    此刻的马车里，楚伊人正气呼呼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耳朵却一直竖着留意外面的动静。
    她原本以为秦彧会强行冲进来的，都已经做好了应付的准备。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冲进来，嗯哼，不是沉得住气，应该是心虚，不敢面对她！
    楚伊人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心中那股怒火没有个发泄的地方，竟然越烧越旺，让她恨不得大喊几声。
    一想到等会儿还要看到那些讨厌的人，楚伊人甚至生出一点冲动想要就此离开。
    哼！讨厌的秦彧！
    楚伊人狠狠地踢了几下马车，在心中恨恨地骂道。
    负责赶马车的常青以及绿兰、成蝶二人坐在前面，感受到楚伊人用力踢马车的动静，只觉得一阵阵怒意从马车散发出来，让他们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们稳稳地停在总督大人为皇上等人准备的驿馆门前。
    “夫人，到了。”绿兰率先跳下马车，站在马车外低声说道。
    此刻，秦老夫人等人已经相继下来了，可是楚伊人这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夫人，到了，请下车。”绿兰感觉到各种不善的目光射过来，淡淡地再次开口。
    然而楚伊人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我来吧。”秦彧淡淡的声音响起，让绿兰直接往后退去。
    他看着马车门，轻轻敲了两下，声音很轻柔地说道，“娘子，你生气是应该的。如果你不想赴宴的话，我马上让常青送你回去。”
    他话音刚落，便见马车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抹纤瘦的红色身影站在那里，清高而孤绝。
    秦彧抬眸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虽然是他这样安排的，可是骤眼看到她的身影，他的脑海还是不可自拔地想起那个记忆中的女子。
    楚伊人看着他，心中苦笑。
    “绿兰，扶我下车。”她淡淡地看向绿兰，声音淡然。
    那神情，那语气，完全跟牧静姝一模一样。
    秦彧震了一下，却挥手阻止了绿兰。
    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绿兰和成蝶对视了一眼，一直将视线转向马车。
    见状，秦彧直接伸手敲了敲马车门，“娘子？”
    然而，楚伊人并没有任何回应。
    果然会生气吧？秦彧看着紧闭的马车门，心中其实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你们两个坐到前面去吧。”他淡淡地对着绿兰和成蝶说道。
    “可是……”绿兰和成蝶犹豫着，脚下并没有动。
    然而秦彧一记冷冷的瞪视，让她们抖了一下，连忙应了一声“是”，匆匆地往前面走去。
    “彧儿，桃夭呢？”秦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紧闭的马车门。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不打个招呼就独自上了马车。
    “她身子不适，正在马车里歇着。”秦彧的声音冷冷的，毫无温度。
    秦老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刚才她听到下人们又在说夫人模仿静姝夫人，还特意加快脚步赶了过来，却没想到那宜桃夭竟然抢先一步躲进了马车。
    “她今天可有什么异常？”秦老夫人不死心地追问。
    “没有。”秦彧应得爽快，“时候差不多了，奶奶你先上车吧。”
    话音刚落，却见舜英和玉念春竟然脚步匆匆地从府中走了出来，眼睛还不断地看着，似乎在找寻什么似的。
    他眼眸一冷，抬头冷声说道，“你们迟到了，快上马车。”
    舜英和玉念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随即感到十分委屈。
    她们哪里迟到了？明明都提前半个时辰出来了，而且在听到下人们传的那个消息的时候，还特意匆匆赶过来。
    可是她们却不敢反驳他的话，只能颤抖着道歉，然后快速上了自己的马车。
    看着她们都上了马车，秦彧转过身看着楚伊人那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没有任何言语，默默地转身离开。
    此刻的马车里，楚伊人正气呼呼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耳朵却一直竖着留意外面的动静。
    她原本以为秦彧会强行冲进来的，都已经做好了应付的准备。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冲进来，嗯哼，不是沉得住气，应该是心虚，不敢面对她！
    楚伊人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心中那股怒火没有个发泄的地方，竟然越烧越旺，让她恨不得大喊几声。

 第489章 破局（12）

    一进到宴席大厅，楚伊人便感觉气氛特别不对劲，就仿佛被什么虎视眈眈一样。
    她很想抬头迎视，却及时想起秦彧说的话。
    嗯哼，作为一个端庄娴雅的贵夫人，她实在不应该贸然抬眸打量别人。
    这么想着，楚伊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强行压着自己的好奇心。
    可是，这种被虎视眈眈的感觉实在难受，她忍不住偷偷拉了拉秦彧的衣袖，也不知道秦彧到底能不能意会，反正他很巧妙地侧了侧身挡住了那探询的视线。
    “皇上驾到！”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大厅上的所有人立刻转身面对门口行跪拜之礼。
    “免礼。”云磊带着皇者之风落座，“今晚是朕私人宴请秦府众人，大可不必如此拘礼。都起来入座吧。”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依次落座。
    楚伊人低垂着眼睑坐在那里，感受到比刚才更加炽热的视线，而且是来自主座的视线。
    真是一个色皇上，这样堂而皇之地瞪着子民的妻子看，简直不要太过分。楚伊人默默地在心底咒骂着，幸得自己并非那些脸皮薄薄的大家闺秀，否则早就该引咎自裁了。
    就在楚伊人在默默地盘算着要怎么做的时候，云磊却率先开口，“秦夫人今日给她的感觉很不同啊。”
    语气中，竟有着难掩的激动。
    他的话，让楚伊人瞬间成为了全场最瞩目的存在，其中有一道狠厉的视线，让楚伊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是冷了？来人，把朕的貂毛斗篷拿来给秦夫人披上。”双眼一直紧紧黏着楚伊人的云磊朗声说道。
    “谢皇上恩典。不过这不适合。”楚伊人依然低眉顺眼，很是不给面子地拒绝。
    “你是朕的子民，朕爱惜自己的子民，有什么不适合的？”云磊强词夺理地说道，冷眼一瞪，旁边伺候着的侍卫立刻拿着貂毛斗篷上前。
    楚伊人的性格本来就属于吃软不吃硬的，尤其不吃讨厌的人送来的硬，想也不想便推开了斗篷，抬眸直直地看着云磊，“民妇是皇上万千子民中渺小的一名，也是夫君唯一的妻子！民妇的夫君对民妇异常爱惜，民妇并不需要别人给予的爱惜。皇上的爱惜何其珍贵，与其浪费在民妇身上，倒不如给天底下真正有需要的人。”
    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归根结底就只有一句话——老娘不稀罕你的爱惜，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云磊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当众拒绝自己的好意，脸色不禁冷了一下，有些嘲讽地问道，“异常爱惜？那他怎么没有察觉到你冷得打颤？”
    “哼，不过是一对虚情假意的狗男女。”司徒楠的声音不大不小，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让在场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一字一句。
    再一次，他用了狗男女来形容秦彧和楚伊人。
    然而这一次，秦彧并未像之前那样愤而出手，反而淡淡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本来还打算装一装端庄的楚伊人，被他这样气一气，完全忘记了自己原先答应秦彧的话，腾地站了起来，先是对着云磊微微点了点头，“皇上，不是夫君不够细心，而是民妇根本就没有冷得打颤。”
    随后，她一脸冷凝地看向司徒楠，冰冷的眼眸坦然地直视司徒楠那狠厉的视线，“民妇之所以打颤，都是因为感受到司徒将军那带着杀意的不善视线，打从心里感到害怕而已。”
    害怕？她现在哪里有一丝害怕的情绪？秦府众人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地鄙视道，这分明就是赤果果地在睁眼说瞎话啊！
    然而，他们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他们更加在意的是，她怎么敢这么直白地指责司徒楠大将军？难道上次误打误撞地侥幸，让她食髓知味？
    这才坐下多久啊？火药味竟然就这么足了，真让人担心这顿饭到底能不能顺利吃完？不不不，能不能安然走出这里也还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对方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当朝九皇子，一个是极具威望的大将军，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们轻松抹杀呀。
    相对于秦府众人的担忧，秦彧倒是一脸淡定，他直直地坐在那里，任由楚伊人胡闹，没有一丁点儿阻止的意思。
    “桃夭，你在胡说些什么？”眼看秦彧没有任何反应，秦老夫人紧紧皱着双眉，忍不住开口轻责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吗？”
    楚伊人看向秦老夫人，一脸冷凝，“奶奶，桃夭当然知道此刻是什么场合，只是司徒将军诬陷夫君在前，如今再次当众骂夫君和桃夭是狗男女。我们秦府虽然不比皇亲国戚那么高高在上，但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方望族，怎么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
    秦老夫人被她的这一番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这司徒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竟然三番两次当众侮辱秦彧和楚伊人，别的就算了，他们两人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夫妇，怎么能骂“狗男女”？这不是在下秦府的脸面吗？对此，秦老夫人也是心有怨言的，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一直隐忍不出声。
    没想到，这个宜桃夭竟然还有这番骨气。
    在秦老夫人的心底深处，多少还是偏向楚伊人的，只是这样的偏向还没来得及更深，便又听到楚伊人开口说道，“桃夭性子向来直来直往，面对如此恶心的人和如此过分的事，实在是忍不住。假如奶奶害怕桃夭的冲撞会给秦府带来灭顶之灾，大可让夫君给桃夭休书一封，桃夭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不知道夫君会不会如你所愿。”
    “你……”秦老夫人猛地捂住了胸口，她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会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这样跟自己说话。
    “好了。”云磊威严地开口，随即转头看向司徒楠，“司徒将军，这件事是你不对，你就好好跟秦老爷和秦夫人道个歉吧。”
    “不敢当。”没等司徒楠开口，楚伊人便直接开口拒绝，“民妇夫妻不过一介平民，怎能担当得起司徒楠大将军的道歉？”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司徒楠狠狠地瞪着她，阴鸷地开口。

 第490章 破局（13）

    “得寸进尺？原话还给你！”楚伊人微微扬着下巴，一脸倨傲地微微抬着下巴说道。
    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他以恩买命，一想到城北顾家差点被灭口，一想到风渺馆众人受的伤，一想到此刻在“鬼杀”那边不知生死的哥哥们，她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他暴揍一顿，好出一出心中的怒气。
    “皇上，此妇人多次当众冒犯龙威，按律当斩！”司徒楠看着她那嚣张不可一世的表情，拱手朝着云磊说道。
    “哈哈，真是笑话！我骂你几句就是当众冒犯龙威，那你呢？有旨不遵，公然违抗圣旨，论罪是否也当斩？”楚伊人将理智全部抛诸脑后，一脸嘲讽，“皇上明明说了让你好好跟我夫妻二人道个歉，可是你呢，不道歉不说，竟然还当众发飙，硬是想要入罪于我。”
    听到她的话，司徒楠彻底疯癫了，“明明是你说担当不起本将军的道歉！”
    “哦？司徒大将军还真是奇怪，堂堂天子的圣旨不听，倒这么听我这个区区平民说的话，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呀。”楚伊人故意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话。
    短短的交手，司徒楠就已经深陷在楚伊人早已挖好的大坑之中，一张坚毅的脸早已被气得差点要扭曲。
    一旁的九皇子看不下去了，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司徒楠，一杯递给楚伊人，“两位，别让过去的仇怨成为今晚的主角。来，一酒泯恩仇，喝了这杯酒，过去所有的仇怨一笔勾销。”
    碍于云磊在场，司徒楠纵然有千百个不情愿，依然还是从九皇子手中接过那杯酒，相反，楚伊人并没有任何顾虑，她微微瞄了九皇子一眼，愣是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酒杯。
    反正，夫君说了，司徒楠的事可以忽略。
    要不要握手言和，全看她的心情，而她此刻并不想与司徒楠一酒泯恩仇。哼，有夫君顶着，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呢。
    九皇子拿着酒尴尬地站在那里，他当然领教过楚伊人的执拗，只是此刻并非她可以执拗的时候啊！
    司徒楠战功显赫，在朝野都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即使是父皇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否则也不会多次偏袒。甚至在肖勇供出司徒楠背后设计陷害秦彧的真相之后，父皇也只是薄责了司徒楠几句，反倒是肖勇被关进地牢等待发落。
    这样的司徒楠，并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得罪的。
    尽管她身边有着秦彧，可是秦彧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能保她一直平安？
    九皇子越想越着急，恨不得走上前将酒杯硬塞给楚伊人，或者，直接灌她喝也是可以的！
    “秦夫人！”九皇子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隐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看到她依然毫无所动，九皇子转而看向秦彧，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要不，这一杯就由秦老爷来喝？这事再闹下去，对谁都无益。”
    说这句话的时候，九皇子心中其实是没底的，秦彧这个人是最难以捉摸的，谁知道他大爷会不会一时不爽快就将酒直接泼向司徒楠？
    他紧张地看着秦彧缓缓伸出手将那杯酒接了过去，屏气凝神地盯着秦彧缓缓站起来。
    天啊！千万不要泼酒啊！九皇子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却惊讶地看到秦彧双手扶杯，朝着司徒楠示意了一下，直接仰头一喝而尽。
    “司徒将军，过去有些什么不敬的地方，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不要记在心上。”秦彧的声音冷冷的，即使是在说这么卑谦的话，却还是感觉得到他的不卑不亢。
    司徒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瞪了楚伊人一眼，最后看着云磊，狠狠地将那杯酒喝了下去，不发一言。
    见状，九皇子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夫君，你怎么可以……”楚伊人略带着不忿的声音响起，让原来已经有些缓和的气氛猛地又紧张起来。
    “秦夫人，既然他们二人已经喝下了和头酒，你就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这事算是翻篇了。”云磊威严且冷淡的声音响起，全然没有了刚才看到楚伊人那一瞬间的殷勤和温柔。
    楚伊人看着他，冷笑一声，“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了？今个儿无理的人分明是你！”
    “放肆！”云磊猛地一拍桌子，“你竟然敢指责朕无理？”
    他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震了一下，只有司徒楠和秦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地继续坐在那里。
    这是典型的作死！好不容易绕回来了，没想到她竟然又这么冲动地开口顶撞当今皇上。
    “难道不是？”楚伊人毫无畏惧地迎视，“司徒楠诬陷平民一事，你不追究他却关着肖勇将军！如此不分黑白，岂是一个明君可为？出口骂人的人是他，公然抗旨的人是他，到了最后你一句责骂之词都没有，请问天底下那里会有这样的道理？”
    她的话，让云磊的脸色一阵青白。
    然而楚伊人的发飙，还远远没有停止，她伸手一指，指着愣在那里的九皇子，“还有他，你最重视最宠爱的九皇子，终日无所事事，流连花丛，更色胆包天，竟然大闹风渺馆，丧失了皇家威严不说，更使老百姓担忧赤云王朝的未来。”
    “你……”九皇子脸色苍白了一下，没有想到她竟然要在父皇的面前翻他的旧账，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天，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什么后果了。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想有这样的儿子和臣子，皇上其实也就如此而已。”
    然而楚伊人的发飙，还远远没有停止，她伸手一指，指着愣在那里的九皇子，“还有他，你最重视最宠爱的九皇子，终日无所事事，流连花丛，更色胆包天，竟然大闹风渺馆，丧失了皇家威严不说，更使老百姓担忧赤云王朝的未来。”
    “你……”九皇子脸色苍白了一下，没有想到她竟然要在父皇的面前翻他的旧账，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天，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什么后果了。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想有这样的儿子和臣子，皇上其实也就如此而已。”楚伊人冷冷地说道。

 第491章 破局（14）

    然而他的怒喝，不但没有让楚伊人觉得害怕，反而更加激起她的恼怒。
    “忠言逆耳。如果你当真这么无道，继续纵容他们为非作歹，那么我说的话就并非是诅咒，而是事实。”楚伊人面容冷峻地说道。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绝对触及了云磊的底线，假如不是那张酷似潋兮的脸，只怕她此刻早已经被拉了下去大刑伺候。
    秦彧淡漠地站在一边，看似不在意，心里却极度紧张，他在等一个时机，本以为那个时机很快便会来到，却没有想到云磊的容忍度竟然这么高，至今还没下令将她撵出去。
    才这么想着，云磊便不负他望地开口，“来人，将这个泼妇拿下。”
    好端端的一场宴席，还没开席却变成这样，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秦府的人更是感到异常尴尬，更担心云磊会迁怒于他们。
    就在此时，秦彧淡淡的声音响起，“皇上息怒，贱内自幼四处漂泊，生性难免粗鄙，不知礼仪，不懂规矩，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话。”
    他的话，让楚伊人双眉狠狠地皱起。
    “哼！从她这一身装扮以及刚进门的气质看来，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如此粗鄙而不知礼仪，不懂规矩，不知天高地厚！”司徒楠冷哼一声。
    想以此为借口脱罪，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话。
    秦彧却没有理会他的打岔，径直对着云磊说道，“贱内自幼丧母，岳父终年为了生计奔波，自然疏于管教，自进门后，也曾多次因为妇容、妇行、妇德之事而闹出不少笑话，更因此受到责罚。如今想来，是草民给予的责罚不够，以致于她如今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言顶撞皇上。皇上圣明，草民恳求皇上从轻发落。”
    “好一句从轻发落。假如每个人如此犯上之后都这样脱罪，那皇家威严何在？”眼看云磊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司徒楠继续在旁边冷冷地浇着冷水。
    “原来皇家威严就是靠着如此欺压老百姓而来的？”楚伊人忍不住吐槽一句。
    真是神助攻！司徒楠像是捡到什么大便宜一样，嘴边的笑意冷冷地泛开。
    “看，即使到了此刻，她也没有任何的悔过之意。就这样的人，还配从轻发落？”司徒楠拱手，对着云磊恭敬地说道，“皇上，此妇人屡次冒犯圣威，当斩。”
    “皇上开恩。”秦彧依然淡淡地说道，“贱内那句话的意思是，皇家威严应该要源于老百姓的心悦诚服。”
    他有些勉强地帮楚伊人圆着，却并未对她的鲁莽有任何埋怨。
    他对她的承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他不干预却会誓死护着。
    云磊冷着脸打量着他们一人一句，心中有些烦躁。
    他再次抬眸看向楚伊人，只见她一脸的不忿，眼底闪着些许的委屈。
    虽然不知道她的委屈从何而来，可是这一抹熟悉的委屈却在不经意的时候轻轻打动了他。
    曾经何时，潋兮的眼眸也闪烁着这样的委屈。
    潋兮……一想到这个名字，云磊的心便软了许多。
    “罢了罢了，今晚本来就是要好好与秦府众人好好吃个饭的，没想到还没开席便闹出这样的事。”云磊坐在一边，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秦老爷说得对，皇家威严应该要源于老百姓的心悦诚服。今晚之事，便就此带过。”
    他的话，让秦府众人忍不住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司徒楠却是一脸不爽快，甚至隐隐有些记恨。
    看来潋兮这个贱女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下降，甚至还更甚从前，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宜桃夭。
    更不会，因为愧疚而对自己多番退让、提拨和另眼相看……
    一想到自己如今的一切，其实不过是叨了潋兮的光，间接是她给予的，司徒楠心中的怒火猛地一下就蹿高，直逼脑门，让他的理智逐渐消失。
    “皇上，你是否因为潋兮，才会对她多番忍让？”司徒楠冒火的双眸直直看着云磊，“皇上圣明，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跟潋兮长得像，却是如此粗鄙，如此不懂礼仪，断然不可能是潋兮之女。更何况，早在三十年前，潋兮就已经……”
    “啪”的一声，云磊脸色铁青，狠狠一掌击在桌上，眼神阴鸷地看着司徒楠，“闭嘴！”
    哦，又是一个不能碰触的禁忌！楚伊人总觉得这样的氛围似曾相识，就如同“牧静姝”的存在，是秦府，不，是秦彧的一个禁忌，任何人触摸不得。
    好奇心起，楚伊人甚至忘了自己正在生气，更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并不乐观，一心一意地扑在“潋兮”这个大八卦之上。
    “臣惶恐！”司徒楠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那迷一样的言行。
    脑子到底进了多少水，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潋兮”啊？有些事可知不可说啊！司徒楠此刻虽然仍旧愤懑，但总归被云磊的冷怒给震慑到了。
    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司徒楠，云磊有那么一瞬间是想一脚踹过去的。
    倘若不是念在他战功彪赫，倘若不是念在他当年受伤最深，早在他辱骂秦彧和楚伊人是“狗男女”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要将他革职查办了！
    哼，他还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吗？
    “司徒将军，朕看你这几天也是累了，才会如此胡言乱语。你退下好好休息吧。”云磊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恼怒，十分平静地开口说道。
    “谢主隆恩！”司徒楠知道自己已经碰触到了云磊的底线，一直待在这里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便顺着云磊给的台阶说道。
    司徒楠说着，狠狠地剜了秦彧和楚伊人一眼，再似有若无地与舜英对视了一下，便缓缓退下休息。
    “浚儿，让人上菜吧。”云磊缓缓地开口，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云翼浚回过神，连忙点了点头，就吩咐下人上菜。
    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激烈纷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下了帷幕。
    这就是所谓的好戏？楚伊人有些狐疑地看向秦彧，真不知道这样的好戏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装成牧静姝那样？
    秦彧回视她，眼神幽幽的，让楚伊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第492章 破局（15）

    这眼神不对劲！
    果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秦彧便悄悄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
    对他这么隐晦的暗示，楚伊人很想表示自己完全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可是……
    真的是太可恶了！她懂，她特么地竟然懂！
    真是的，为什么她和他要有这么好的默契？她甚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怎么就能知道他想要她做什么？
    她的不回应，让秦彧不禁又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这样，想忽视都好难吧？楚伊人十分忧郁，尤其是想到他刚才那几番话，极尽可能地诋毁她粗鄙什么的，真的是让人不爽。
    哼。她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真是一只小老虎，秦彧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不管多么不情愿，在菜肴都上来之后，楚伊人还是遵循着秦彧的意思，又回到了那副高贵大方、娴雅端庄的模样，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优雅地吃着。
    对于她这种自由切换模式的状态，常青、绿兰和成蝶见怪不怪，秦府众人也只是微微有些惊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云磊和云翼浚就真的看得是叹为观止了。
    这还是那个无规无矩地指着他们痛骂的人吗？怎么看着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迥然不同。
    这样娴雅的气质，让云磊又迷惑了。
    秦彧眼光余角看到云磊的表情，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戏谑。
    “秦老爷，你之前还说她是一个粗鄙不知礼数的人，如今看来，并非是那么一回事啊。”云磊对秦彧说道，可是双眼却是一直看着楚伊人。
    这样的她，跟他印象中的“潋兮”更加接近了……
    秦彧假装才反应过来，淡淡地看了楚伊人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她虽然粗鄙不知礼数，可是却很聪明伶俐，除了性子难以纠正以外，规矩礼数确实有在进步。尤其是……”
    他顿了顿，再次深深地看向楚伊人，接着说道，“尤其是她素来喜爱模仿草民的嫡妻。潜移默化之下，总算是有些进步。”
    闻言，不仅是楚伊人，就连秦老夫人、舜英和玉念春此刻同时拿不住手中的调羹，调羹直直落在了碗里，发出几声清脆的瓷器碰撞的声音。
    在旁边伺候着的秦府下人也都脸色苍白，差点就站不稳。
    他们的集体失仪，瞬间引起了云磊和云翼浚的注意。
    皇上和皇子同时的注视，让本来就已经受了惊吓的众人此刻更加惶恐不已。
    “他们这是怎么了？”云磊看向在场唯一正常的秦彧。
    秦彧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草民的嫡妻三年前意外过世，草民伤心过度，便不让府中之人提起她。如今他们听到了，有些惊讶而已。”
    惊讶？这是惊吓好吗？云翼浚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吐槽。
    “朕理解你的心情。”云磊突然有些感同身受，戚戚然地开口，“重要的人不在了，心宛若被凌迟一样。”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秦彧应道，心中不由得想起过去那三年的黑暗日子，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宛如没有心的行尸走肉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幸得老天垂怜，奶奶帮草民续弦的举动，竟让草民恍若觉得离去的人又回来了。”秦彧这么说着，悄悄将手放在楚伊人的大腿之上轻轻拍了两下。
    闻言，舜英的心猛地漏跳了几下。
    她玩味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楚伊人，心中不禁得意了几分。原来，在夫君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宜桃夭！一直都只是那个人而已，这样，真好。
    玉念春也是一脸嘲讽地看着楚伊人。
    对于她们得瑟的挑衅，楚伊人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所有心思都在秦彧那番话之中。
    不是因为吃醋或者生气，而是想不透他为何要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牧静姝。
    “又回来了？”云磊眼神有些迷蒙，直直看着楚伊人。
    “嗯，虽然两人的背景和气质迥然不同，可是当她故意模仿的时候，草民经常会失了神。”秦彧毫不客气地说道，完全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顾忌楚伊人的面子。
    云磊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如此说来，她与你已过世的嫡妻长得十分相似？而且气质迥然不同？”他有些急切地开口询问。
    “不是十分相似，而是一模一样。”看到他果然上钩，秦彧没有特别兴奋，依然冷着一张脸，十分淡然地说道，“因此，只要她装出这样的表情，草民便会失了判断。”
    一模一样？
    云磊被这四个字紧紧吸引住了。
    如果是一模一样的容貌，气质却迥然不同，那么会不会，会不会……
    云磊越想越激动，最后实在忍不住，“并非双生子，却长得一模一样？世上竟然有这等稀奇之事？这实在是让人闻所未闻。冒昧问一句，不知道秦老爷是否能让朕看看你那嫡妻的画像？”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很突兀，只是他的自制力真的已经压不住内心的渴望了。
    “自然可以。”秦彧点了点头，对着常青说道，“你去随风园的书房，将静姝的画像取来。”
    常青心中疑惑，却还是很爽利地应着，然后迅速闪身离去。
    “静姝？这是她的闺名？不知道她姓什么？”云磊再次问道。
    这个名字如此优雅，很有可能就是“潋兮”所起。
    “自牧归荑的牧。”
    “牧吗？”云磊沉吟着，心中却没有放弃。
    毕竟当年那种情况，假如他们真的没有死，绝对会改名换姓的。朝秦暮楚，“牧”跟“楚”还是有些关联的不是吗？
    皇帝老儿不动，其他人便不敢动了。
    只是这样诡异的情况，真心让他们的心挠得难受，好端端地怎么又跟“牧静姝”扯上关系了？
    在这些人之中，云翼浚的心情最是起伏和复杂。
    他从来不知道在父皇的心中，竟然藏着“潋兮”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甚至还因此表现得如此不像父皇。
    不行，等回到京城，他一定要向母后打听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一会儿，常青便拿着一幅画回来了。
    楚伊人紧紧地盯着画卷，琢磨着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宜桃夭之前帮她画来赔给秦彧的那幅。

 第493章 破局（16）

    此刻，云磊也是紧紧地看着常青手中的画，恨不得直接上前抢过来打开来看。
    秦彧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对着常青微微地点了点头。
    常青意会，高举着画，缓缓地将画打开。
    这，这是……楚伊人懵了，她双眼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而云磊更是腾地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将那幅画从常青手里抢了过来，嘴里喃喃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画中人的样貌、衣着、妆容，都与此刻坐在那里的楚伊人一模一样，只是眸色如水，沉静温柔地看着画外之人，使人第一时间便感觉得到她娴雅的气质，与楚伊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是楚伊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彻底模仿的气质。
    而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她腰间别着的那一枚玉佩。
    羊脂白玉，祥云……这根本就是潋兮之物！
    云磊有些激动地伸出手抚着画上的羊脂白玉祥云佩。
    不会错的！那祥云的造型还是他亲手所绘，玉佩雕刻出来之后，潋兮当时爱不释手，之后更是从不离身。
    所以说，画中的人，就是潋兮的女儿？
    他连忙看向画的右上方，那里题写着几句诗歌——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情，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是出自《诗经》的《国风?邶风?静女》，恰好将画中人的姿态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
    云磊赶紧又看向落款人和日期，竟是作画于三年前，而作画人是秦彧？
    “她就是牧静姝？”云磊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炯炯地看向秦彧。
    秦彧假装没有留意到他的激动，淡淡地点头应道，“回皇上，画中之人就是草民已经过世的嫡妻秦牧氏。”
    已经过世？对，对啊，他之前就已经这样说过了。云磊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激动地开口，“那她的家人如何安在？”
    “都过世了。”秦彧脸色淡淡，“牧家家道中落，岳父岳母双双病故。”
    “没有其他人了？”云磊不死心地追问。
    “有一个堂哥，之前一直寄居在草民府中，但是前段时间突然不知去向。”秦彧应得理所当然，一点儿心虚也没有。
    事实上，牧守安如今还是毫无知觉地被藏在华晓春那里，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简直比死了更痛苦。本来楚伊人已经为他争取到一些“自由”，然而秦彧依然记恨着他对楚伊人的逾越，硬是让华晓春恢复药量。至于何时让他真正恢复自由，那得看秦大爷的心情了。
    听了秦彧的话，秦老夫人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狐疑，以前牧守安外出都会跟她打个招呼，可是这次竟然没有留下片言只字就不见踪影。
    不知道为何，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牧守安的失踪是跟秦彧有关系的，可惜她查了好久都没有查到什么。而且，对于秦彧今晚的举动，她也觉得十分诡异。
    云磊对于牧守安的去向，却并不在意。
    他幽幽地看向那幅画，“她正值风华，为什么会过世？”
    他的问题，让秦府其他人脸色大变。
    牧静姝的死因，那可是禁忌中的禁忌！
    此刻，就连楚伊人也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手心微微冒着汗。
    她不怕他生气恼怒，只是怕他想起来会难受。
    然而秦彧并没有什么异常，一脸淡漠，风轻云淡地开口说道，“三年前冬至一场意外的大火，让她殁于意外。”
    闻言，秦府众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只有楚伊人和常青知道，他越是这样淡漠不在意，其实心中便越是难受得很。
    如果说，楚伊人因为他今晚的各种“诋毁”而对他产生过一丁点儿的不理解或者怨怼，此刻也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死于意外？”云磊的声音有一丝不稳。
    “是的。”秦彧顿了一下，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她去世以后，城内便有了各种谣言，最后直指是草民虐妻杀妻。”
    以秦老夫人为首，秦府的所有人，包括楚伊人和常青，此刻的脸色全部都变得无比苍白。
    如果说秦彧之前的种种反常，让他们觉得反常、疑惑、诡异，那么此刻则是恐怖。
    他到底为了什么，要将这件事牵扯出来？难道他没看出来，对皇上而言，“牧静姝”或许是很特别的存在？——尽管这样的猜测十分不靠谱，但是云磊的言行却让人不得不这样揣测着。
    果不其然，一听到秦彧说的话，云磊的脸色就变得冷冽起来，“虐妻杀妻？所以是你亲手杀了她？”
    他一脸阴鸷，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是他的眼神却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那充满了杀意的眼神，让秦府众人心中一紧，生怕他真的会对秦彧痛下杀手。
    “不是。”秦彧十分坦然地回答，就在秦府众人因为他的回答而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竟然再次开口，“但是她却因为我而死。”
    秦府众人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处。
    他们每个人都在心中抓狂，那宜桃夭就算了，向来就是“作死”的个中高手，可是老爷不是向来冷静自持的吗？为什么要如此“作死”？还是在天子面前“作死”！
    果然，近墨者黑，跟“爱作死”的人混得多了，脑子也变得不正常了！
    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云磊的脸色却因为秦彧的这句话而微微有些缓和，最后更是轻轻叹了一声。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云磊面露戚戚然，失神地说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心总会被这样的悲哀、愧疚和无力凌迟着吧？”
    他态度的转变，让在场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懵逼地互相瞅着。
    只有秦彧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不过，他赢了！
    “父皇……”云翼浚看着越发反常的云磊，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朕没事。”云磊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恋恋不舍地再看了看手中的画，迅速收拾好心情，将手中的画递给了秦彧，略有些掩饰地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着这么沉重的遭遇，朕看了也相当不忍。”

 第494章 破局（17）

    眼看着目的基本达成，秦彧便顺着他的意思，跟他唱了一回双簧，“皇上如此悲悯为怀，是天下人之福。 草民那点破事扰了圣心，还请皇上降罪。”
    “此乃人之常情，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今晚本是宴请你们，却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多的动静，实在是料想不到。”云磊端坐在那里，“来，朕先敬你们一杯，希望你们没有被那些事影响到，尽情吃喝。”
    说着，他率先举起了酒杯。
    其他人看了，马上也端起手上的酒杯，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这一顿饭，经过那么多的意外，总算能有头有尾地结束了。
    在宴席结束之后，云磊还让人安排了歌舞表演。
    席间，舜英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地溜了出去。几乎是在同时，常青也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整个过程，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闹了大半个晚上的楚伊人此刻身心疲惫，安静地坐在秦彧身边，一脸无聊地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歌姬、舞姬在卖力地表演，心中不禁狠狠吐槽：不论是唱功还是舞蹈编排，这些人根本就比不上风渺馆众人，还好意思说什么御前表演？
    她那意气阑珊的表情，全部落在了云翼浚的眼中。
    这个女人不仅有着绝世容颜，就连性子也是独一无二的。从小到大，他还没看过有人竟然敢这样顶撞父皇，无所畏惧，坚持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这样的女子，真的很容易让人心动。
    可惜，佳人身边已经有了良人……
    云翼浚看着秦彧突然低头凑近她耳边轻语着什么，那亲密的动作让他的心一下子便难受起来。
    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闷闷地想着，径直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九皇子那家伙又在偷偷看着你了。”秦彧凑近楚伊人的耳边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酸味。
    “是吗？那你将他的双眼挖出来啊。”楚伊人翻了翻白眼。
    “好。”秦彧说着，便作势想要起来。
    楚伊人没有阻止他，只是凉凉地说道，“顺便将他老爹的眼睛也挖出来。”
    可恶！这对父子真是够了，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瞄，难道都不懂得基本的礼数吗？
    “可以。不过如果我被抓到的话，”
    “如果你被抓到的话，请将一切都揽在身上，不要牵扯到我，也不要害得秦府被抄家灭族。”楚伊人打断他的话，对他今晚没有跟她商量便设下这么多计中计一事颇有微词，“反正你习惯什么都自己扛着，我也不用跟你客气了。”
    秦彧挑眉，眼底闪着坏心的光，“我是秦家独苗，至今没有子嗣，我一死，秦府就等于被灭族了。要不这样吧，你先为秦府开枝散叶，待到你我孩儿落地，我马上便去将帮你报仇。”
    闻言，楚伊人冷哼一声，“我还真不觉得你对秦府有那么深的感情。”
    “有或者没有，都不阻碍我想要子嗣的愿望。”
    是的，他想要子嗣了，想要一个像他的儿子，以及一个像她的女儿，然后他和儿子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她和女儿，只是这样想想都觉得温暖。
    楚伊人没有害羞，反而无限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在有这样的场合，夫君说这些话合适么？”
    秦彧刚想反驳，却听到一曲终了，云磊的声音随即响起，“秦老爷，你觉得她们表演得如何？”
    “很好。”秦彧迅速回过神，声音淡淡地回道。
    “赏！”云磊点了点头，很是豪迈地说了一声。
    看着那些歌姬、舞姬受宠若狂地再三叩谢，楚伊人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早知道让风渺馆的人过来得了，还能赚这么一大笔的赏金。
    她的表情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云磊眼中，“秦夫人，这些歌舞不合你心意？”
    被点名的楚伊人一愣，匆匆抬头看了他那虚伪的笑脸一眼，便垂下眼睑敛去厌恶，缓缓地开口说道，“回皇上，她们表演得很好。只是民妇粗鄙，看不懂。”
    她的话，一下又将秦府众人的心提吊起来。
    这才过了多久啊，她竟然又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作死”了吗？
    然而，出乎他们意外的是，这次云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朕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性子耿直的人。”
    性子耿直？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指责她是泼妇来着？楚伊人不无鄙视地吐槽。
    “父皇，儿臣特意为秦夫人准备了一个节目，当做之前无礼的赔罪。”云翼浚看着气氛微微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拱手说道。
    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不甚友善地瞥了云翼浚一眼。
    “宣。”云磊点了点头，轻轻说道。
    伴随着一声响彻夜空的大鼓声，七八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踩着乐声翩然而至，她们的打扮清丽脱俗，舞姿优美，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她们手中竟然拿着两把闪着寒光的软剑。
    她们“刷刷刷”地快速舞动着，剑过处便留下一道青白的残影，配上那艳红的身子，煞是好看。
    楚伊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一脸激动，眼睛根本就离不开那舞动着人影。
    “天啊！好棒。”她忍不住惊叹出声，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出剑舞。
    秦彧看到她这副模样，淡淡地瞪了云翼浚一眼，努力压抑着自己不满，省得到时候会扫了楚伊人的兴。
    就在此时，他眼角瞄到舜英悄悄地从外面回来了，常青的气息随即出现在他身后。
    瞬间，秦彧的心思便不在这里了。
    在回去秦府的途中，楚伊人依然在回味着刚才的剑舞，这让秦彧微微有些吃味，“有那么精彩吗？”
    “嗯！不知道九皇子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呢？”楚伊人没有察觉到他的不乐意，径直说道，“有机会的话，要找他问问。”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是啊！可是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嘛。你想想，如果风渺馆也能有这样的表演，那岂不是大发了？”
    看着她一脸贪财的表情，秦彧掐了掐她的脸颊，“你就这么差钱吗？”
    “不是。不过明明有一条财路，为什么不走？”楚伊人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奸诈地笑着。
    “奸商！”秦彧忍不住吐槽。
    “错！我不是奸商。”楚伊人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是奸商之妻。”

 第495章 破局（18）

    听到她的回答，秦彧的心情立刻变好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就在这本来情深款款互诉衷情的时候，楚伊人却十分煞风景地开口算账，“说吧，你今晚到底在捣弄什么鬼？那幅画是怎么回事？要我装成牧静姝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说什么？”秦彧故意装作不懂。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难不成他要告诉她，他怀疑她的母亲跟当今皇上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难不成他要告诉她，他害怕她的身份终将让两人越走越远，所以自私地将这种可能性彻底扼杀？
    “夫君，你不要装傻了。”楚伊人看着他，清澄的眼睛扑闪着狡黠的光芒，“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去跟皇上说，那枚羊脂白玉是我的，而不是牧静姝的。”
    嗯哼，真当她是瞎子吗？云磊看向画上那羊脂白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地复杂和纠结，她敢肯定，云磊一定是认得这羊脂白玉。
    只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彧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许的不确定，“你若想说，那尽管去说便是了。不过君王如虎，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在他知道了羊脂白玉是你的东西以后，你觉得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他的一番话，正中她心中最担心的地方。
    “我……”
    “你还记得司徒楠因为你的容貌而性情大变吗？他甚至多次因此辱骂我们是狗男女，这背后的事你知道多少？在你看来，皇上对‘潋兮’有着特殊的感情，可是却对司徒楠的辱骂无动于衷。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秦彧继续帮她分析道，“而且，一旦你告诉皇上，这是你的羊脂白玉，你以为他不会追查下去？或者会一直追查到你的娘身上。”
    秦彧最后一句话，十分隐晦地暗示着她。
    楚伊人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是在暗中提醒自己，可是他的话确实让他惊出了一身汗。
    难不成娘就是他们口中的“潋兮”？看那司徒楠的表现，假如让他找到娘，说不定会直接杀了娘……
    爹娘当年选择隐居悠然岛，除了因为爹被全天下的人追杀，或许还因为娘的这一段往事？
    想到这里，楚伊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难怪娘那么紧张地反复告诫她，一定不能让人知道她有这羊脂白玉，更不能让人看见！
    看着她的模样，秦彧知道自己的暗示起作用了。
    “所以，你现在还要去自投罗网吗？”秦彧明知故问。
    楚伊人心虚地别开眼，讪讪地说道，“我，我娘已经去世多年，还是不要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扰到她吧。”
    顿了顿，她突然狠狠地用手戳着他的胸膛，“可是，你如果不把今晚的事说清楚，我就把你踹下马车！”
    秦彧再次抓着她的手指，轻轻扬着嘴角，“这么粗鲁地对我？”
    “反正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粗鄙、不懂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踹你下去不是正好验证了你的话？”对于他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诋毁”她的言语，楚伊人依然觉得不爽快。
    “狗咬吕洞宾。”秦彧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我为了你不被他怀疑，不但拼了自己的命，还让静姝也来帮你一把，到了最后你竟然要将我踹下去？”
    他的话，让楚伊人一愣。
    她马上将今晚的事快速在脑海里理了一遍，脉络渐渐变得清晰。
    “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让牧静姝转移皇上的注意力？”楚伊人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然你以为？”秦彧淡淡地反问。
    因为察觉到云磊反常的态度，他猜测“潋兮”估计是跟云磊和司徒楠都有所牵扯的人，继而推断“潋兮”应该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温柔如水，正是楚伊人的短板，却是牧静姝的气质。因此他故意让楚伊人模仿牧静姝，让他们产生了楚伊人是“潋兮”之女的错觉。
    这样一来，司徒楠肯定会忍受不了发飙，他的发飙肯定也会让楚伊人爆发。楚伊人性格的反差，必定会让他们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这时候只需要不经意地引出牧静姝以及那幅伪造的画，那一切不需多言，云磊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
    这个局设计得很理所当然，丝丝入扣，假如其中随便一个人的反应不似他设想的那样反应，便是一个死局，甚至会带来相反的效果。
    可是秦彧还是愿意赌一下。他的运气向来不错，这次也一样。
    听完他的话，楚伊人一阵静默。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默默地在背后为她想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甚至还将牧静姝也牵扯进来。
    “难道你不担心他去细查牧静姝的背景吗？这不是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吗？”楚伊人微微皱了皱眉。
    “牧家人丁单薄，况且当年他们家道中落，亲朋戚友早已疏离远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家乡早已没有了跟他们一家相熟的人。只有一个牧守安，至今还躺在华晓春的药庐里。”秦彧强忍着心中的哀伤，继续说道，“况且，一块玉佩而已，不是当事人的话，谁能记得清、说得清静姝身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块玉佩？”
    “难道你不担心他真的相信了牧静姝才是‘潋兮’之女，然后会追究你虐妻杀妻的事？”楚伊人有些迟疑地问道。
    她的问题，让秦彧沉默，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就在楚伊人忐忑不安的时候，秦彧才缓缓地开口，“我没有。当年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我跟她正值冷战之中，我赌气离开了东篱城，一走便是三个月，直到收到府中的消息，才匆匆赶了回来。一路上，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我都有。”
    他的声音很空洞，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话中的懊恼和后悔听得楚伊人一阵心痛。
    这些年，他心中一定都在悔恨着这件事吧？因为赌气而出走，却因此成为诀别。
    像是察觉到她也跟着自己变得沉重，秦彧牵强地笑了一下，“这些人证物证是我的杀手锏，如果皇上最后听信了外面的传言，那么我便会将这些人证物证拿出来一一反驳。不过现在的结果很好，总算破了他的局。”

 第496章 穷则变（1）

    看着秦彧强颜欢笑的模样，楚伊人心中一动，主动靠过去抱着他的腰，“夫君，我好庆幸。 ”
    “庆幸我对你这么好吗？”因着她的主动靠近，秦彧的心情稍稍也放松了一些。
    “不。”楚伊人摇了摇头否认道，再次用力抱了抱她，才幽幽地说道，“我好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
    “什么？”秦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有你这么阴险狡诈的人做敌人，我会死得好惨的。”楚伊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十分认真严肃。
    秦彧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真的不是一个感恩图报的人。”
    “什么不是？我都以身相许了。”楚伊人微微噘着嘴说道。
    “以身相许？你确定？”秦彧显然不买账，他至今还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对她发乎情止乎礼，根本没有逾越太多。
    “怎么不是？我现在不是主动抱着你了吗？”楚伊人强词夺理地说道。
    秦彧被她的歪理闹得不想争辩太多，迟早有一天，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做“以身相许”。
    回到秦府，秦彧让楚伊人先回主房沐浴休息，自己则拉着常青进了书房。
    楚伊人看着，最终还是抵挡不了心中的好奇，悄悄溜到书房。
    这间书房本来是形同虚设的，只因为秦彧搬了进来，便终于有了用处，可是楚伊人依然极少过来。
    以前要学管账而不得不终日坐在书房管账，可是自从她将家中杂务全部分下去以后，账目名义上虽然仍是她管着，可是她更多的时间都是让账房先生负责看着。
    绿兰和成蝶虽然十分不认同她这么鬼鬼祟祟的行为，可是依然尽心尽责地跟在她身后，一起趴在书房窗下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有没有什么收获？”秦彧冷冽的声音响起。
    “有。”常青一反往日的吊儿郎当，声音十分严肃认真。
    “说。”
    楚伊人知道接下来便是重点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常青竟然压低了声音，让她一个字都听不到。
    “常青这个混蛋，敢不敢说得大声一点，这样轻言细语的，跟个娘们似的。”楚伊人低声咒骂道。
    她身后的绿兰和成蝶听了，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在背后鬼鬼祟祟偷听就算了，竟然还敢埋怨别人说得不够大声让她不能偷听？这样的强盗逻辑，让她们觉得醉醉哒。
    突然，“咯吱”一声，她们头顶上的窗被打开了，书房里柔和的光芒缓缓泄了一地，让她们三人无所遁形，全部暴露在窗边上那双笑意的黑眸里。
    “娘子，你蹲在这儿做什么？”对于她的偷听行为，秦彧并没有感到恼怒，反而一脸戏谑。
    “我，呃，我在数蚂蚁。”楚伊人随口说出一个借口，只是这样的借口不但让绿兰和成蝶心生鄙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十分丢脸。
    最可恶的是，秦彧竟然顺着她的借口，轻声打趣道，“哦？数蚂蚁吗？数到多少只了？”
    楚伊人一阵无语，随后翻了翻白眼应道，“没有看到很多，就只看到两只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说着，她微微地剜了他们一眼。
    “进来吧。”秦彧没有跟她较真，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进来。
    可是楚伊人却猛地往旁边一闪，有些倨傲地说道，“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进去。”
    哼，虽然偷听这么可耻的行为被当场抓个正着，可是爹以前时常教导她，输人不输阵，只要气势足够，就能让对方觉得是自己错了。
    果然，秦彧仿佛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似的，不但亲自帮她开门，甚至还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
    可是一杯茶又岂能浇灭她心中此刻的熊熊烈火？
    “常青，你快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楚伊人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
    常青看了秦彧一眼，便缓缓地开口，“回夫人，爷之前曾吩咐我，只要看到英姨娘离席，就要马上跟过去。刚才表演的时候，我看到英姨娘悄悄离席，便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说到这里，常青顿了顿，似乎在想着要怎么描述当时的情形。
    楚伊人却急了，“哎呀，你快说！别弄得跟说书人一样，总在关键地方停下来。”
    常青一头黑线，最后无奈地继续说道，“我偷偷跟在英姨娘身后，发现她鬼鬼祟祟地往后院的角落走去，一个人正没在阴影之中……”
    那个人正是司徒楠。
    他被云磊赶出去的的时候，故意看了舜英一眼，示意她找个机会溜出去找他。
    舜英开口便责怪他，“义兄，你为什么要陷害夫君？我不是说了只对付宜桃夭一人吗？”
    面对她的责骂，司徒楠竟然没有恼怒，也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解释，“英儿，这些年他如此待你，为兄实在是看不过眼，才会故意让他受一下教训。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他最后也不会有事的，只是没有想到，肖勇竟然临阵倒戈，帮了他一把。”
    “那是你眼光不行，先是刘刈，再是肖勇，尽是相信这些没用的东西。还有，‘鬼杀’的事你知道了吗？不但不再追杀宜桃夭，甚至还放出了那劳什子禁伤令，这不是让门下的人不能像刘靖那样私下接我们的委托吗？”舜英愤愤不平地说道。
    “对于‘鬼杀’的毁约，为兄自然是晓得，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被朝廷围剿？”司徒楠狠厉地说道，“胆敢背叛我的人，不管是‘鬼杀’还是肖勇，都会受到我的惩罚。”
    “这个暂且不说。如今可怎么办？皇上为什么会跟着过来了？我看着皇上似乎也站在他们那边了。”舜英有些焦虑地说道，“唉，我原本还以为有九皇子在，这次就一定能彻底毁了她。”
    “哼，九皇子？我正寻思着他之前是不是只是假意答应我而已。终究是一个被美色所迷惑的窝囊废。”司徒楠一想到自己或许被九皇子摆了一道，就觉得忧愤难平。
    舜英突然变得有些沉静了。
    “‘潋兮’是谁？她跟宜桃夭长得很像吗？”
    “住嘴！”司徒楠低声喝了一声，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假意咳嗽两声，语气有些缓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可是关于她的事，你最好不要问。”

 第497章 穷则变（2）

    “之后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怕惊动他们，没有靠得太近，所以并没有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常青有些愧疚又有些懊恼地说道。
    明明接下来的才是重点，偏偏他竟没有听到，真是让人感觉不爽。
    “足够了。”秦彧淡淡地说道，“他们那番对话，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如果你跟得太近，反倒会被他们发现，引起怀疑。”
    楚伊人虽然很忧郁不能知道他们下一步计划，可是也知道常青已经尽力了，便没有任何吐槽，反而一本正经地看向秦彧，“夫君，你从他们的对话得到的很多信息都是有用的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秦彧有些不满地瞄了她一眼，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近乎讨好地帮她开门和倒茶的事。
    “是的。”楚伊人应得也够爽快，“除非你能说出几个关键的信息。”
    其实她也很忧郁，她觉得他们那一番对话，其实不过是亲自印证了她之前的怀疑，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可言。
    “你先说。”秦彧倒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认真思考。
    楚伊人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她有时候真是不懂，她都已经认了他这个大靠山了，为何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想将她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女子？
    唉，难道她注定不能成为凡事依靠男人的弱女子吗？
    心中是如此抱怨自黑，可是她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沉吟了一下，缓缓地开口，“第一，他们的对话印证了我们之前的推测，司徒楠跟舜英是义兄妹，两人狼狈为奸，从我进门便开始谋划着要怎么除掉我，先是刘刈，再是刘靖，最后企图利用九皇子心中的芥蒂来除掉我，不，是除掉我们。不过，舜英应该没有想过要害你。”
    秦彧点了点头，不置一语。
    楚伊人知道他这是不满意自己的“分析”，继续说道，“第二，不管九皇子出于何种目的，他最后并没有站在司徒楠那边，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起码少了一个敌人。”
    听到她的话，秦彧的脸色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予苟同。九皇子怎么就不是敌人？冲着他对楚伊人那番心思，他这辈子注定是敌人！
    看到他冷漠的表情，楚伊人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吃醋，径直以为自己的观察没有让他满意，连忙继续说道，“第三，他们与‘鬼杀’算是彻底闹翻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鬼杀’或许可以信任，尤其还有哥哥们这一层关系在。”
    嗯，其实真正信得过的原因是她爹正是“鬼杀”的开山鼻祖——当然，这个原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他的。
    “第四，司徒楠对舜英似乎有着莫名的敬意，嗯，不对，是畏惧，嗯，也不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觉得司徒楠不敢对舜英这么样。可是不对呀，司徒楠是堂堂镇疆大将军，就算两人是义兄妹，他也不至于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对舜英啊。夫君，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楚伊人越想便越觉得奇怪，隐隐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是义兄妹那么简单。
    “就这么多？”秦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直地看着她，轻轻淡淡地开口问道。
    “呃，就这么多。”楚伊人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
    见状，秦彧也不多言，只是淡淡地补充道，“第五，对于司徒楠来说，‘潋兮’是绝对不能碰触的禁忌，反过来说，也是他的一个致命弱点。循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能够找出反击他的办法。”
    “不行！”楚伊人想也没有想便开口拒绝，“绝对不行！我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综合现在的线索，他们口中的“潋兮”极有可能就是她的母亲，如果真的循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不仅会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而且很有可能会使娘陷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她咽了咽口水，讪讪地解释，“呃，我的意思是，这条线索的年代未免过于久远，我看我们还是放弃比较好。而且，我担心这样的话，终究会查到羊脂白玉那里，我不希望娘入土十几年了还不得安生。”
    楚伊人弱弱地拿宜桃夭的亲娘来做挡箭牌。
    “放心，虽然这条线索很直接，可是我也没有打算要用。我不会让你娘涉险的。”秦彧意有所指地说道。
    然而楚伊人并没有听得出来他话中之话，只是着急地应道，“对，不能让她涉险。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闹了这么多动静，如今就连皇上和九皇子也并没有彻底站到司徒楠那边，接下来他们会不会消停了一下？”
    看到她这么迟钝，秦彧再次在心中默默哀叹两下。
    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她竟然还是毫无察觉？真正的宜夫人早就死了，又怎么会“涉险”？
    “夫君？”楚伊人不疑有他，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秦彧忍不住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暗暗发泄心中的苦闷。
    “你干嘛？”楚伊人一边摸着被他狠敲的额头，一边哀怨地瞪着他。
    “谁让你这么笨？”秦彧收拾一下心情，“穷则变！他们费了那么多心思都不能成功，接下来肯定要改变方法了。往后一段日子，你万事都要小心，不可冲动莽撞。”
    闻言，楚伊人有些不满了，她什么时候冲动莽撞了？
    “别这么不服气。你今晚冲动莽撞得还算少吗？竟然连番顶撞皇上，一点情面都不给。”秦彧看着她不忿的脸色，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刀。
    “可是，这不是在你的算计之内的吗？”楚伊人皱眉。
    “对，可是那只能说明我了解你，并不能说明你不冲动莽撞。”
    秦彧的反驳，让楚伊人一阵心塞，却突然灵机一动，“其实我是在配合你。否则凭你那点儿小计谋，哪里能破得了皇上的鸿门宴？”
    “是是是。”秦彧没继续跟她较真下去，反而一脸严肃地说道，“听着，接下来不管你是真的冲动莽撞，还是为了配合我，有一件事一定要深深地记在心里。”
    “什么事？”受到他语气里的认真劲所影响，楚伊人立刻端坐得就如在听夫子教授的学童，眼神灼灼，一脸凝重，生怕会错过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498章 穷则变（3）

    秦彧很满意她的表现，并没有卖关子，“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几个哥哥此刻就在‘鬼杀’那边，否则司徒楠一定会加大那边的兵力，到时候‘鬼杀’挡不住，你的哥哥们纵然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千军万马的围堵。 ”
    “照你这么说，不去救他们了？”楚伊人皱眉，“本来不是打算皇上一行人离去之后便去救人的吗？”
    “不，听司徒楠的语气，他不过是恼怒于‘鬼杀’的背叛，所以才要惩罚一下他们。‘鬼杀’的名号不是假的，里面的都是亡命之徒，一旦被逼急了也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动静。对于这一点，司徒楠应该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就算他们彻底闹翻，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轻易下死手。”秦彧冷静地说道，“所以，对于‘鬼杀’那边的事，你必须做到毫不知情，毫不关心。”
    “可是……”楚伊人还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在明知哥哥们处于如此的险地之后，还能装作不闻不问。
    “这是保护他们最好的办法。”秦彧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言安慰，“放心，我会让人暗中观察着，苗头一旦不对，我一定会马上出手的。”
    “真的？”
    “真的！”
    “当真？”楚伊人依然不甚放心，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见状，秦彧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她伸出了右手尾指。
    楚伊人愣愣地看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最后还是秦彧抓起她的右手尾指，轻轻地勾住，并轻轻开口，“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楚伊人迅速回过神，一边将大拇指上翻相挨，一边接话。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微微地扬起嘴角，笑了。
    常青等人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样的画风有些诡异。
    爷那么清冷的人，竟然主动去做这么幼稚的事，真心让人看着眼睛痛。
    第二天，总督大人早早就登门拜访，亲口告诉了秦彧一个消息，原来皇上一大清早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东篱城，说是继续南下体察民情。
    秦彧知道，所谓体察民情都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是要去牧静姝的家乡打听“潋兮”的消息。不过，云磊竟然没有带司徒楠一起去，而是责令他去督战对“鬼杀”的围剿之战。
    这让秦彧感到有些惊讶，细思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在对待“潋兮”这件事上，云磊其实对司徒楠是有意见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司徒楠呢？还留在东篱城吗？”秦彧淡淡地问道。
    总督大人拿出手帕急急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有些惊魂不定，“走了，都走了。我刚才亲自送他们出城门的。据说司徒楠本来是要留下来处理肖勇的，可是九皇子坚持要与他同时出城，据说还说服了皇上，让皇上亲自下旨不准他对秦府打击报复。唉，你不知道，刚才一路上，司徒楠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真怕他会迁怒于我。”
    总督大人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竟然会跟名震朝野的镇疆大将军司徒楠直接开撕。不过，这种撕逼的感觉竟然很好，他甚至觉得，那一次的口水仗，足以载入他个人的丰功伟绩之中。
    “那肖勇将军呢？”
    “他还算好，并没有别的责罚，只是被降为守城兵，所幸的是他是在自己原来的部属底下混，总算不会过得很惨。”总督大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不过，他得罪了司徒楠，想要升迁，只怕难于登天了。毕竟司徒楠以及他的爪牙把持着整个朝野的武官升迁。尽管如此，能保得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总督大人苦笑一声，这最后一句话不仅是肖勇的写照，更是他们这一帮“仗义执言”的人的共同心声。
    “是我连累了你们。”
    “秦老弟千万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总督大人连忙摇头摆手，“我们当然是想平步青云了，可是我们到底是南方的小官，底气不比京官足，即使帮他害了你，从而被提拔至京城，也不见得能有多好。”
    有时候，官场的斗争比战场的还要来得激烈。天子脚下的官场，水很深，想要立命安身，必须要找到一个大靠山。可是，这个大靠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斗倒，或者，什么时候会将他们这些虾兵蟹将给出卖。
    想想都觉得寒意透骨。
    与其在京城风雨飘摇，倒不如偏安于东篱城，起码活得富足，活得自由。
    经过这一役，总督大人总算看透了，没有了昔日的野心，只想与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东篱城安居乐业。他甚至打算待这件事缓一缓之后，便上奏朝廷辞官归田。
    秦彧听出来了他的退意，却没打算说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一切不过看个时机而已。
    “这一次的事，到底是由我而起。连累各位大人身心受创，迟些我会让常青给各位大人送上伤药费。”秦彧一点也不含糊。
    尽管和他们算是共过生死，可是他依然不愿跟他们有太多牵连。重金酬谢，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愿意做的。
    总督大人没有听出秦彧背后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笔重金不拿白不拿，也没推脱便笑纳了。
    至此，这件事总算暂告一段落。
    可是楚伊人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她一方面挂心着哥哥们的处境，一方面又要堤防舜英再次出手耍阴招。
    对了，还有华晓春那边，也不知道顾家人如今的状况怎么样了？她很想过去看一下，可是舜英一直不动，倒让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舜英竟然如此沉得住气，整整半个多月都没有动静。
    在这期间，“鬼杀”那边依然没有任何进展，秦彧派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一直都是说双方对峙，偶尔小打小闹一下。
    听到这样的消息，楚伊人不禁深深地鄙视了那些扭扭捏捏的人。要打要撤，就不能来个痛快？真是的，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等消息有多难受。
    就在她在心中暗骂着司徒楠和刘长空的时候，绿兰快步走了进来，“夫人，英姨娘求见。”
    楚伊人眼睛一亮，哟，总算出手了哈。

 第499章 穷则变（4）

    虽然楚伊人很想马上冲出去好好会一会她，可是一想到她的恶行，一想到自己的无从下手，立刻便改变主意了。
    “跟她说，本夫人很困乏，正在休息，让她等一会儿。”楚伊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绿兰微微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看着她袅袅而去的身影，楚伊人扭头对成蝶说道，“成蝶，我有些困乏，先进去睡一睡。”
    闻言，成蝶懵了，“夫人，您是真的困乏？”
    她还以为楚伊人只是为了要戏弄舜英才故意这样说的呢。
    “本来不是的，可是刚才那么一说，竟真的有些想睡了。”
    反正无论她说得是真还是假，舜英都注定要在外面干等，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好好睡一下？
    “夫人您最近好像比较嗜睡？是身子不舒服吗？”成蝶一脸担忧。
    “才不是，我身体好得很呢。”楚伊人摇了摇头，不过最近倒真的很容易困乏。
    成蝶皱眉想了想，然后一脸惊喜地看向楚伊人的小腹，“难道是有喜了？”
    “咳咳咳咳……”楚伊人被她的话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成蝶连忙上前帮她抚着后背，顺手倒了一杯茶给她，“夫人不要激动，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楚伊人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听到她这样说，差点又要被气到。
    她猛地站起来，对着成蝶的脑袋就敲了一下，“你的脑瓜子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没有怀孕，你别乱嚷嚷。”
    她和秦彧都还没洞房呢，哪里来的怀孕？楚伊人暗暗撇了撇嘴，并没有将夫妻间的私密事拿出来解释。
    成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她会这么笃定自己没有怀孕？
    不过她是夫人，她既然这样说了，那么作为奴婢也只好相信了。
    想是这样想，成蝶还是低声嘀咕着，“老爷明明黏得那么紧了，怎么至今还没有动静？”
    楚伊人耳力棒棒地听到她的嘟囔，忍不住又敲了她脑袋一下，“别以为我没听到。我要去睡了，你别再叽叽咕咕的吵着我睡觉。”
    “可是……”
    “没有可是！你别进来吵着我。”楚伊人佯怒地瞪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房。
    一进房，目光马上就离不开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床，脱了外衣和鞋子就爬了上去。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被床诅咒了一样，一躺下去就能睡着。
    只是，她知道自己嗜睡，却不知道自己这么能睡。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房内一片漆黑，外面透进来的也不是日光，而是走廊以及外室镶嵌的夜明珠光芒。
    “不会是睡到天黑了吧？”楚伊人低喃着，摸索着下床，拧开机关。
    房间里的夜明珠柔光缓缓倾泻而出。
    这些光芒以及房里的动静，立刻便让守在房门的绿兰和成蝶反应过来，“夫人，您请来了吗？”
    “嗯。进来吧。”楚伊人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看着她们，“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晚膳的时辰。”绿兰一边应着一边仔细打量她，却没有在她脸上发现什么异常。
    “是吗？奇怪，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饿了？”楚伊人微微皱眉，“算了，你们快些备些热水，我要先沐浴。”
    绿兰深深地看着她，却是没有动一下。
    “怎么了？快些去呀？”看到两个人像石头一样杵在那里不动，楚伊人连声催促着。
    绿兰和成蝶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觉得楚伊人是完全忘记了舜英还在蒹葭园的大厅里等着，不禁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可是最后还是决定顺着她的话去做比较好。
    然而，她们没有想到，楚伊人洗澡洗一半的时候会突然大叫一声，“啊！我忘记了。舜英是不是还在外面等着？”
    果然是忘了这回事啊。绿兰和成蝶对望一眼，才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楚伊人懊恼地捶了一下浴桶里的水，“你们两个怎么不提醒我呢？”
    “对不起，是奴婢错了。”
    她们这么直截了当的道歉，倒让楚伊人一时适应不了，“算了算了，你们快些进来帮我吧。”
    换了往常，楚伊人绝对不会让她们伺候自己沐浴的，可是现在急着要出去，只好吃亏一下。
    在绿兰和成蝶帮她梳妆打扮的时候，楚伊人一直在喋喋不休，“真是的，我怎么会睡这么久？竟然完全忘记了舜英还在外面等着。成蝶，你为什么不早些叫醒我？平时聒噪得如烦人的蛐蛐，今天倒是安静了这么多。”
    “夫人，是您吩咐奴婢不可以进去朝着您的。”成蝶为自己打抱不平，先是被嫌弃聒噪，现在又被责怪太过安静，真是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啊。
    楚伊人愣了一下，似乎还真是有这么一回事呀。
    “可是我没有这样吩咐绿兰啊，绿兰为什么也不来叫醒我？”楚伊人一点也不含糊，直接转向绿兰。
    绿兰脸色淡淡地应了一句，“夫人并未吩咐奴婢何时叫醒您。”
    听着她的话，楚伊人觉得一阵心塞。
    是谁说做人奴婢甚艰难的，看看她家的两个贴身丫环，哪里有艰难的模样？她倒觉得自己这个主子才是太艰难。
    “哼，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动作快些啦。”楚伊人自知理亏，却硬是装出了硬气的气质。
    然而绿兰和成蝶依然一副施施然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帮她梳着头，选着衣服，完全没有很急的感觉。
    更气人的事，绿兰甚至还开口安慰她，“夫人不要急，反正英姨娘都在外面瞪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现在当务之急，是让您的从气势上压倒她。”
    成蝶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不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她对舜英的印象都很一般。
    咦？对哦！自己就是要给舜英一个下马威的，怎么一觉醒来却完全忘记了呢？
    缓了缓，她的心沉静下来了，“对，我怕什么呀！就算让她再等到天亮也是可以的。好了，你们慢慢来，务必要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要从外形和气势上狠狠地碾压她，好好出一口拿她无可奈何的恶气。”
    嗯哼，既然没有证据让她绳之于法，那么至少，要让她心里难受才行。

 第500章 穷则变（5）

    在看到舜英的一瞬间，楚伊人便从她那双充满了嫉恨的双眸里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舜英见过夫人，夫人金安。”舜英暗咬牙龈，福了福身子，低眉顺眼地向她请安。
    楚伊人点了点头，没有让她起来，也没有让她坐下，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所为何事？”
    她故意不提舜英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的事，这让舜英越发地觉得忧愤。
    知道楚伊人在休息的时候，舜英本来打算另外再找个时间过来，却没想到绿兰竟然说夫人让她在这边候着。
    当时舜英就不爽了，可是碍于楚伊人的身份，便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甚至连晚膳都没得用。
    这也就算了，楚伊人睡醒后竟然还沐浴了，甚至还故意打扮得这么华美，摆明了就是要来嘲笑自己吗？
    看来自己隐忍太久，倒让这些人觉得她是好欺负的了？
    想到这里，舜英脸色变得冷淡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着若珠已经不能回来了，木槿园的许多事都被拖延了。于是我物色了一个还算伶俐的丫头，准备擢升为我的贴身丫环。”
    “只是这件事？”楚伊人装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些小事，你自个儿拿主意便是了，何须特意过来跟我汇报？”
    闻言，舜英恨不得吐她一脸。
    “夫人，府中只有您有人员调配的权力，别说擢升贴身丫环了，就连一般的粗使丫环的调配，也必须经过您的同意才行。”
    “有这样的事？”楚伊人故意装傻。
    “是的，这是夫人您亲自定下的规矩，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等了那么久。”舜英看着她那拙劣的演技，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嘲讽，就连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暗藏着不满。
    楚伊人偷偷在心里笑了，终究还是她先沉不住气呀。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么你挑出来的那个人呢？有没有带过来，让我好好瞧上一瞧。”楚伊人故意忽略她的最后一句话，再次将这件事冷处理。
    对方越是在乎和在意的事，自己表现得越是无视，那就能让对方慢慢变得心浮气躁，从而出现破绽——这些是秦彧对她言传身教的真理，现在正好可以验证一下真假。
    果不其然，因为她再次避重就轻，舜英的脸色渐渐隐藏着些许的浮躁，尤其是那双眼睛，不时地闪过各种忧愤、恼怒的情绪。
    “怎么了？”看到她没有反应，楚伊人笑着开口。
    对敌人来说，笑是一种极其有效的武器，尤其是楚伊人这种带着胜利者姿态的笑，更是让舜英觉得吐血不已。
    她就想不透了，这个“宜桃夭”为什么这么大命，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她手里逃脱离开，甚至还因为这些事而不断拉近与夫君的距离。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亲手将宜桃夭推向夫君怀中一样——这是最让她愤怒和不能忍受的！
    经过几次交锋，她确定了。这个宜桃夭跟牧静姝不是同一样的人！宜桃夭缺乏了牧静姝那悲悯天人的心怀，而且比之牧静姝，夫君似乎更为信赖宜桃夭。
    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好事！也就是说，即使自己一如既往地隐忍着，装出一脸无害的样子，宜桃夭也不会像牧静姝那样对自己有任何的同情心。
    她根本就不能有一丁点儿取胜的机会啊。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客气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这么想着，舜英嘴边扬着一抹冷笑，语气淡淡地对着身后站得笔直的丫环说道，“芳儿，过来让夫人好好瞧瞧。”
    “是。”芳儿低垂着头，款款走到牧静姝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跪地磕头的大礼，“奴婢芳儿向夫人请安，愿夫人万福金安。”
    “起来吧。让我好好瞧一瞧你。”楚伊人眼里闪着玩味。
    芳儿依言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楚伊人。
    “嗯？你有些眼熟呢？之前在哪里做事的？”
    “回夫人，芳儿自小孤苦伶仃，前段时间因为太饿，偷了别人一个包子，差点要被打死的时候，是英姨娘挺身而出救了我。”芳儿无惧楚伊人的打量，缓缓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破绽。
    “然后她就带你回来做事？唉，这种既救生命又救人生的恩情，最是难报了。不知道你当算怎么报答舜英的恩情呢？”楚伊人说着，故意看向了舜英，“舜英你说，你准备要她怎么报答这个大恩？”
    “夫人言重。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全凭心意使然，并没有要以此相挟她为我做事。”舜英冷冷地应道，“我一向都学不来夫人那施点小恩惠便抓住人心的御人之术。”
    她这大不敬的话，让绿兰和成蝶同时皱眉。
    反倒是被呛了的楚伊人，一脸笑意，“哦？是学不来呢？还是不屑学？我这人心软，只能用这些小恩惠来收买人心，哪里像你这样厉害，恩威并重，既施恩又威胁，让她们不得不全心全意为你做事。”
    这是要撕破脸皮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舜英恨恨地看着她，“夫人，何出此言？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既施恩又威胁的事？”
    “哦？没有吗？”楚伊人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那么，小五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五？舜英的脸色苍白了一下，却很快地稳下心神，“小五因为内疚发了疯，伤了我之后跳湖自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为何要将她牵扯出来？”
    楚伊人冷哼一声，脸色变得异常冷峻，“真的是这样吗？你别以为我现在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小五伸冤报仇的！”
    “虽然你是夫人，但是也不能随意污蔑我。我舜英指天发誓，小五的死跟我无关！就算去到阎罗殿上，我还是敢这么说！”舜英双眼怨毒地看着楚伊人，一脸正气地说道。
    “啊哈。真不知道我刚才哪一句说过，小五的死跟你有关？”楚伊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反击。
    舜英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可恶！一切都怪自己过于心急了！
    “今个儿，我就如你所愿将芳儿擢升为你的贴身丫环。不过，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第501章 穷则变（6）

    “什么事？”舜英眸色冷冷，不以为然地开口问道。
    “我想起来了。”楚伊人端起一杯茶，风轻云淡地说道。
    “什么？”虽然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舜英的心没来由便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楚伊人抬眸看着她，笑意盈盈，“那天晚上，在归荑园发生的事，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舜英双眼蓦地睁大，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不过，她的心理素质向来很强，眨眼间便收拾好情绪，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眼里闪着一记阴厉，“想起来了？其实是从未忘记吧？”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告诉夫君呢？”楚伊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着反问一句。
    “你若想污蔑我、陷害我，尽管去便是了。如今你得势，想要扳倒我何其容易？你随时都找个借口就可以让我永远不得超生。”舜英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开口。
    舜英这个回答，既没有被绕进楚伊人的逻辑，也反被动为主动，假如楚伊人手头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么之后无论楚伊人对她做什么，也只会落得“得势欺人”的名声。
    这一招可真狠啊！楚伊人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赞了一声，没想到舜英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快，两下就看穿了她没有确切证据，竟然这么老神在在地轻易反击。
    没错，如果她有确切证据的话，就不是在这里虚张声势吓唬舜英了。楚伊人有些抑郁地想到。
    尽管这样，可是楚伊人向来不愿意在面上服输，“对哦，被你这样一说，我倒有个想法了。”
    顿了顿，她双眼闪着促狭的光，坏心眼地开口，“我今天故意耍你，害你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甚至都没得用晚膳。你说你会不会一时恼怒，进而对我出手了呢？”
    闻言，舜英双眉忍不住狠狠地皱了起来，她都能猜到楚伊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楚伊人没有理会她的表情变化，继续贼贼地说道，“我想，你应该会气到一发不可收拾，然后发了狂地想要杀我吧？就好像小五一样，你觉得会不会是这样呢？”
    舜英咬着下唇，她没想到楚伊人竟然敢当众这么说，虽然所谓的“当众”只是当着她们的三个贴身丫环而已……
    “这似乎是一个好办法。我想夫君一定会不问缘由地就站在我这边，嗯，就算他明明知道我是在冤枉你，也不会在意吧？毕竟在他心里，我比你重要。你说是吗？”
    楚伊人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毫不手软地专门挑这些直戳心扉的话来刺激她。
    不是！气得发抖的舜英十分想这么硬气地回答，可是她知道，楚伊人说的都是事实，那个狠心的男人，不但可

 第502章 穷则变（7）

    不过尽管如此，他心中的唯一都只是牧静姝，而不是“宜桃夭”！——这样想的话，舜英会觉得好受一些，毕竟她宁愿永远输给一个死人——她坚信这个事实！
    这么想着，她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角流泪，“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大言不惭！我再一字一句地跟你说一次，他的唯一是牧静姝，而不是你这个替身！哈哈哈哈哈，你算是什么唯一？”
    看着她近乎癫狂的笑，听着她的嘲讽，楚伊人并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舜英，很是严肃地说道，“我是这个世上唯一的替身。 ”
    “什么？”舜英的笑戛然而止，“你……”
    楚伊人不恼不怒地开口，“虽然在夫君心中，牧静姝是唯一，可是我是这个世上唯一能成为牧静姝替身的人。不管夫君怎么想，我就是唯一中的唯一。而你，别说三年了，就算是三十年、三百年，都不可能成为夫君心中那个唯一的唯一。”
    “哼，什么唯一、唯二，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你只是一个可怜可悲的替身而已，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觉得这很光荣？真是好笑，爱得那么卑微竟然还说出这样的狂言。”舜英岂会不懂楚伊人的意思，只是她依然口硬，绝对不愿意率先认输。
    “卑微？我再卑微，能有你卑微？”楚伊人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瞬间堵上了舜英的嘴。
    论卑微，她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明知道他不会搭理自己，却还是一次次殷勤地扑过去，伤痕累累却不知痛，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楚伊人的话，彻底将舜英击垮了。
    看着她失神颓废的样子，楚伊人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哼，“穷则变”这个道理谁不会呀？反正也不知道司徒楠和舜英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不如就主动出击，率先变一下让他们措手不及。
    两个人的这一场对战，最终由楚伊人毫无悬念地赢了，干净利索。
    绿兰、成蝶和芳儿站在隔壁，全程沉默不出声，心中有着属于自己的波澜。
    “你是叫芳儿吧？时候不早了，你快些扶英姨娘回去木槿园吧，记得要好好伺候，让她吃好睡好，然后好好等我找出证据让天下人评断。”楚伊人淡淡地吩咐芳儿，话里威胁的味道甚浓，直指舜英。
    芳儿一下没有回神，直到绿兰轻轻咳了一声，她才迅速跪了下来，“是，谨遵夫人吩咐。”
    说着，芳儿急急上前扶着舜英，“英姨娘，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舜英咬着牙瞪着她，随即又愤恨地看向主位上的楚伊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要太得意了。哼。”
    冷哼一声，她一手甩开了芳儿，便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跟楚伊人打个招呼。
    然而，楚伊人却一点都没有在意，她正沉浸在自己“大胜”的喜悦之中呢。
    就连绿兰和成蝶，此刻脸上也都挂着愉悦的笑。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亲眼看着夫人怎么碾压英姨娘来得高兴呢。
    与她们两人的轻松愉快相比，紧紧跟在舜英身后的芳儿却一脸凝重。
    她低着头跟着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撞在了突然停了下来的舜英身上，英姨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舜英缓缓转过身，她一脸阴郁地开口，“你没有帮我说过一句话就算了，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对着那女人下跪？”
    芳儿微微一皱眉，“英姨娘，那毕竟是夫人……”
    “住嘴！”舜英猛地抓起她的手腕，狠狠地恨不得折断一样，“我今天在蒹葭园收到如此大的侮辱，都是为了你这个卑微的臭丫头。可是你竟然如此反骨，怎么，想要进去蒹葭园做事？”舜英一想到自己竟然被楚伊人如此对待，心中便忧愤难当，一双眼睛直接气得通红。
    芳儿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凌厉的舜英，心中不禁慌了一下，“奴婢没有，奴婢只是……”
    “不用狡辩了，王芳！”舜英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既然是为了报仇而来，就有点报仇的骨气。竟然对着杀姐仇人下跪，这是要是让九泉之下的王芬知道，你以为她会原谅你吗？”
    闻言，芳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还快地垂下眼睑，装出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样，“对不起，是芳儿错了。”
    “哼！”舜英再一次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如果你能有若珠千分之一的护主之心，那我一定去烧高香了。”
    “是，芳儿一定会好好想若珠姐学习。”芳儿十分恭谦地回道，心底却在吐槽。
    若珠那人虽然忠心护主，脑袋却缺根弦，有勇无谋，简简单单便被扳倒。而且这对主仆也真是儿戏，竟然如此禁不起挑拨，她原来还以为她要花上一番大功夫才行呢。
    “算了。若珠那个蠢货，有勇无谋，冲动莽撞，到底逃不过做炮灰的命运。而你倒是和我有些相像，坚毅、隐忍，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要对付的人。”舜英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刚才你亲眼看到了，宜桃夭那女人是多么地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竟然还威胁要陷害我。唉，也不知道她当时对王芬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故意提起王芬的事，就是为了要刺激芳儿，激起她心中的怒火。
    果不其然，芳儿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绝对不会放过杀害我姐姐的人！一定不会！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
    芳儿恼怒得都忘记了“奴婢”的自称。
    夜色中，她的双眼亮闪闪的，仿佛点燃了熊熊的怒火，看得舜英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
    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好。舜英连忙摇了摇头，要将这种诡异的感觉撵走。
    “你有这种觉悟是最好不过的。接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情绪，直至我们彻底击溃她。”说着，舜英率先往木槿园走去。
    这一次，芳儿并没着急跟上去，而是抬头看了舜英的背影一眼，再回头深深地看着蒹葭园，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姐姐，你等着我的好消息，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芳儿默默在心中喊了一句，回头看着舜英的身影，连忙小跑跟上。

 第503章 穷则变（8）

    她们这一次针锋相对，虽然只有绿兰、成蝶和芳儿在场，可是关于两人撕破脸的消息还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传遍了整个秦府，甚至慢慢地竟然还变成了两人大打出手。
    秦老夫人和玉念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均感到震惊不已。
    在她们印象中，舜英一向隐忍，善于伪装，怎么可能会在“宜桃夭”正值盛宠的时候闹这样一出。就算是“宜桃夭”故意挑衅，舜英应该也是忍得住才对啊。
    她们对于这个消息有着深深的怀疑，不惜花费重金和人力前去蒹葭园和木槿园打听。然而，这两个园子的人像是商量好似的，不论是面对多大的人情，还是面对多么诱人的赏金，竟然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
    “真是奇怪，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守口如瓶的话，之前那些消息又是怎么流出来的呢？”春娘在汇报完之后，忍不住皱眉问道。
    秦老夫人此刻正双眼紧闭，在佛堂里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轻声念诵佛经，看似虔诚，心里却有着杂念，“应该是她们故意让人散发出来的消息吧。”
    “故意散发？那到底是夫人还是英姨娘？这样散发出来对她们有什么好处？”春娘实在想不通。
    “对宜桃夭来说，这是立威之举。你也知道，虽然她才是当家主母，可是实自从分权之后，她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对府里的事务爱管不管，还成天不见人影。对府中众人来说，或许舜英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当家主母。这一点，宜桃夭向来聪明，或者已经有所察觉。因此才会故意闹出这样的动静，为的就是立威，让府中众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
    春娘对秦老夫人的这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对英姨娘呢？又有什么好处？”
    “对舜英来说，这是控诉之举。宜桃夭此时此刻的盛宠，比之当年的牧静姝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只要说一句话，彧儿不仅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而且还会倾尽所有地去支持。面对这样的宜桃夭，舜英那家伙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以前她熟知牧静姝的性格，总能轻而易举地将牧静姝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可是现在的宜桃夭看似心软柔弱，实则坚毅自主，不但不会被舜英牵着鼻子走，甚至还会化被动为主动。无论是看靠山还是看个性，舜英都输给宜桃夭，这样一来，舜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向大家控诉宜桃夭恃宠而骄，仗势欺人。大家出于同情弱者的心理，肯定都会偏向舜英。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迟早要传得满城风雨。”
    秦老夫人的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可是春娘听了，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就算全城的百姓都对夫人笔伐口诛，老爷也不会有动摇啊。”想想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夫人早已名声在外，老爷何曾嫌弃过？
    “的确是这样。只是这毕竟比不反抗，任由对方嚣张打脸来得要好一些。”秦老夫人淡淡地说道，“再说了，任何人多多少少都会在意自己的名声的，舜英这一闹，宜桃夭以后在对她的时候，应该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闻言，春娘如醍醐灌顶一样，不住地点头，“原来如此，还是老夫人看得透彻！”
    她的赞美，让秦老夫人很是受落，面上却故意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行了，看来是打探不了什么的，你快些让那些人回来吧。还有，将我刚才的话转告给春儿，让她不要冲动莽撞，傻乎乎地跑去招惹宜桃夭和舜英，首当其冲地作为炮灰。到时候，就算是我，也不一定救得了她。”
    春娘默默地撇了撇嘴，说句实话，她还真的看看玉念春会有什么出彩的表现呢。
    只是想是这样想，秦老夫人吩咐的事，春娘还是一丝不苟地认真执行，不过想想，那笨女人应该不会听吧。
    春娘这么想着，不甚在意地将秦老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玉念春，却没想到玉念春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问了一句，“所以姑婆认为这件事是舜英命人传出来的？”
    “是的。”虽然心里惊讶于她淡然的反应，春娘还是低着头回答，“老夫人认为，这件事传出来之后，大家在心里应该都会站在英姨娘那边，都会在背后对夫人指指点点。所以夫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应该？”玉念春冷哼一声，“你们以为，宜桃夭是那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的人吗？不是我说，你们还真是天真。”
    听出她话里的鄙视，春娘瞬间觉得不好受了，好心好意来提醒她不要趟这浑水，现在倒好，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却还要被她鄙视？
    “既然表小姐不爱听，那不听便是。老夫人并没有要老奴必须阻止您。”春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招呼也没打，便转身离去。
    让人奇怪的是，玉念春并没有因此而大怒，只是冷冷地看着春年的背影，泛着冷笑，“这么久了，竟然连宜桃夭的性格也没有摸清，真是愚蠢之极。”
    宜桃夭那人，岂是会在意那劳什子名声的人？这件事，摆明就是宜桃夭一手一脚闹出来的。
    映红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向玉念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玉念春这段时间想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见了往日的傲慢轻狂，反而多了几分沉稳低调。
    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她觉得玉念春是对的，或许真的是夫人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
    “哈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多的人念着，正在用晚膳的楚伊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可恶！是谁在想念我？”楚伊人揉了揉鼻子，紧接着又打了一个。
    “两个喷嚏！原来是诅咒！谁这么可耻，竟然在背后诅咒人？”楚伊人这次直接捏了捏鼻子。
    一旁的绿兰和成蝶听了，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白眼。
    如果真的是这样，以她这样的性格，她这几个月该是喷嚏打不停了吧？
    才这么想着，楚伊人又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只是这次，她还没来得及吐槽些什么，便听到秦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个喷嚏，该是着凉了吧？”

 第504章 穷则变（9）

    “夫君，你回来啦？”楚伊人惊喜地跳了起来，直直朝他飞奔过去。
    秦彧伸出手稳稳地接住她，“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别以为春天到了，就不用保暖。难道你没听过春寒吗？”
    虽然她此刻衣着打扮十分娇俏，让人移不开目光，可是感受到她身子的冰冷，他还是忍不住要责骂几句。
    楚伊人撇了撇嘴，心里只骂他是不懂情趣的老古董。
    难道不应该先赞一下她吗？她可是为了让他能见到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而特意没有换装的耶。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彧便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刚好将她那一身光华遮掩，“别冻着。”
    他的外衣，满满是他的气息。
    楚伊人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轻轻拨动着她的心田。
    他这样的表现，恰好说明了他并不是只在乎她的容貌呀。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有了好转，“夫君，你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秦彧淡淡地说道，在看见她眼底闪过的一抹失望后，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可是还没饱，你这儿的份够两个人吃吗？”
    “够！”楚伊人眉眼弯弯地应着，连忙拉着他坐到饭桌旁，“绿兰，快去准备多一套碗筷。”
    “不用了。”秦彧淡淡地说道，“你我共用一副就可以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绿兰和成蝶应声而退。
    楚伊人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脸色有些苦恼，“夫君，两个人用一套碗筷，这实在太恶心了。”
    秦彧看着她那一脸鄙视，不禁摇了摇头，“你安心吃吧。我负责给你布菜。”
    “你不吃吗？”
    “等你先吃饱。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恶心了吧？”说着，秦彧伸手拿起一只虾剥了壳就放到她的碗里，“慢慢吃。”
    楚伊人实在是饿了，也没有矫情，放开心怀地吃着他为自己细心布好的菜。
    只不过，她也没有一直自己吃，而是突然就会喂他吃几口，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是何其地嫌弃这种共用碗筷的行为。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用着晚膳，安静且温馨。
    在酒足饭饱之后，秦彧终于开口询问，“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没有呀？”楚伊人喝了一口茶，十分爽快地应道。
    “嗯？”
    “哦，那点小事，不劳夫君费心了。”楚伊人笑意盈盈，“我应付得了。放心，今天是我赢了，大胜！”
    一想到舜英最后灰头灰脸的模样，她嘴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秦彧淡淡地说道。
    她的能耐，他还是知道的。
    暗箭就算了，如果是明枪的话，别说舜英了，就算是府中三个女人群起攻之，他这个小妻子也不会被欺负。
    “那你在意什么？”楚伊人愣了愣，“难不成你在意的是舜英有没有被我欺负了？嗯哼，是不是心疼你的爱妾了？”
    “胡说八道。”秦彧伸手捏着她的脸，“以后再说这些胡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他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可是看到他眼底的那抹认真，楚伊人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开的这个玩笑。
    “好啦。我错了。”楚伊人倒是爽快地道歉，只是脸被捏着，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滑稽，“所以，你在意的是什么？”
    “你不是替身。”秦彧放开她的脸，改而抓着她的手，“静姝是我唯一，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才是我唯一。你不是我的唯一的唯一。”
    唯一的唯一？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楚伊人皱眉，稍微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是自己刚才跟舜英说过的话。
    奇怪，当时说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拗口？不过，更奇怪的点并不在这里！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话？”楚伊人狐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像以前那样躲在暗处偷窥我吧？”
    看了她的反应，秦彧简直想大哭几声。
    “娘子，你抓的重点，跟一般人还真是不一样啊。”秦彧忍不住鄙视。
    说的话跟表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楚伊人瞪着他，“你这是在鄙视我吗？”
    “再清楚不过了。”秦彧应得大方，完全不在意她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怒气。
    楚伊人果然立刻炸毛了，“哼，我还没鄙视你在暗中偷窥我呢！鬼鬼祟祟的，岂是大丈夫所谓？”
    “我没有。”秦彧淡然地回答。
    “没有？没有你会知道这些话？”楚伊人狠狠地瞪着他，恼怒于他将她当猴耍。
    “真的没有。我今天一直都在纵横楼，常青可以作证，纵横楼的人都可以作证。”秦彧将她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毛。
    “他们都是你的人！你说一他们不敢说二，你指东他们不敢往西。找他们来作证？那还不如我直接相信你得了。”楚伊人没有挣扎，只是撇了撇嘴说道。
    秦彧一听，轻轻笑了出来，“如此说来，你是相信我了？”
    “夫君，你的理解能力，跟一般人还真是不一样啊。”楚伊人学着他的语气，鄙视地说道。
    “嗯，的确是这样。”
    他的回答，让她心塞。
    “不跟你唠叨了。”楚伊人一拳捶向他胸膛，并以此借力挣脱他的怀抱，“快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话？”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彧不答反问。
    “我先问，你先答。”
    “我后问，我后答。”
    两个人都紧紧地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后退一步的打算。
    最终，楚伊人占了上风——只是占上风的，是她的八卦心。
    “好吧，我先答。”楚伊人悻悻然地投降，谁让她就这么地、这么地、这么地想要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话啊？那时候在场的明明只有五个人！绿兰和成蝶是绝对可以相信的，舜英更不会傻到自己跑去跟秦彧说这些事，至于那个芳儿，是更加不会这么做。
    “洗耳恭听。”秦彧得了便宜还卖乖，惹得楚伊人不爽地又捶了他一下。
    “因为我无聊了！”楚伊人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说道，“你说了她会‘穷则通’，可是我等了这么久都没见她有反应，与其‘以静制动’，倒不如‘主动出击’。而且你也说了，她越急躁便越容易露出破绽，而你，便是可以让她急躁的最佳毒药。”

 第505章 穷则变（10）

    “我是毒药？”秦彧眼神一冷，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
    “嗯，没错。”楚伊人煞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在瞧见他的眼神之后，还是讪讪地打哈哈，“只是一种比喻而已。她呢，最在意的就是你，要是用你来攻击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然而，她越是解释，便描得越黑，秦彧的脸色也越发地阴沉。
    到了最后，她索性耍赖了，“哎呀，你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不听了。”秦彧瞄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从她刚才那句话，他就已经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楚伊人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才刚准备进入正题呢，他竟然就不听了，这太耍人了吧？
    “不行，你要听。”楚伊人不乐意了，没有理会他，径直说道，“我故意让她等了一个下午，故意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惹得她心浮气躁。她一急躁，对我的敌视情绪就出现了，甚至开始攻击我了。所以，我也不用跟她客气……”
    她事无巨细地将刚才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
    这个精彩的过程，秦彧却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想扫了她的兴，便仔细地再听上一遍，而且她说得这么地眉飞色舞，他觉得这绝对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我觉得，对他们来说，所谓的‘穷则变’，其实就是‘穷’凶极恶，‘变’本加厉。我这么做，就是要打乱他们的部署。”楚伊人不无得意地说道，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乐意，顿了顿，她拉着他的胳膊，十分认真地问，“夫君，说一句实话，我今天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能将她惹得急躁。她向来冷静能忍，今天不知道怎么地，竟然两下就忍不住了，真是太奇怪了。”
    “一点都不奇怪。她虽然冷静能忍，但人的容忍限度是有限的。她已经隐忍了三年，如今对付你，却又三番五次地出了岔子。甚至，连司徒楠亲自出马也没有成功，其实她早就已经奔溃了。况且……”秦彧突然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她，带着些许的戏谑。
    楚伊人正听得入了神，并没有留意他眼里的戏谑，不疑有他，直接追问，“况且什么？”
    “况且，她遇上的对手又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狠女子，想要继续忍下去，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着，秦彧嘴角微微扬起。
    明明知道舜英的弱点是什么，竟然毫不留情地对着她的弱点狂轰滥炸，没有一丝手下留情。
    这次，他对自己的小妻子算是另眼相看了，而且深深地感觉得到她和牧静姝之间的迥然不同。
    楚伊人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让她觉得别扭，总觉得听着很不舒服。
    “夫君，你说的气死人不偿命的狠女子，是我吗？”半晌之后，楚伊人才疑惑地开口询问。
    “除了你还有谁？”秦彧轻松地反问一句，惹得楚伊人忍不住又翻了翻白眼。
    看着她喜怒随心的样子，秦彧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像三年前那样，希望牧静姝凡事按着他的意思去做，以致于牧静姝的笑容越来越少，以致于他们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冰，直至无法挽救。
    “好了。你问我的，我全部都已经回答了。现在轮到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跟舜英说的那些话？”楚伊人没有察觉他一霎那的分神，直接开口问道。
    “那不是你吩咐绿兰她们传出去的吗？”秦彧回过神，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闻言，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抿着唇，无言以对。
    她的确是让绿兰和成蝶不经意地将这件事传出去，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正常情况下，不是都应该怀疑是舜英做的吗？这种“恃强凌弱”的戏码，弱者通常都会迫不及待地昭告世人自己的委屈的嘛。
    “你怎么知道的？”楚伊人既不心虚也不害怕，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还知道你并不是故意要让舜英等一个下午，而是自己贪睡，睡过头了。”秦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滔滔不绝地说着下午的事——那些他应该不会知道却又知道得十分清楚的事。
    楚伊人腾地站起来，沿着屋子转了几圈，突然打开了窗户，对着浓厚的夜色大喊了一声，“出来！”
    她清脆的声音，回响在静谧的春夜之中，可是回应她的，却只有阵阵风声。
    秦彧跟着走了过来，站在她背后，伸出双手直接将窗子关了起来，“虽然穿了我的外衣，可是你身子依然单薄，春寒夜风的，你就这么想去找华晓春吗？”
    面对他的关系，楚伊人此刻却并不买账，她转过身子，背靠着窗户，双手死死地抵着他的胸膛，“说！是不是派了常青在暗中偷窥我？”
    “娘子，你未免将我看得太过心胸豁达。我怎么会派人去偷窥你？况且，常青一直都跟在我身边……”
    “所以你们一起躲在暗处偷窥我！”楚伊人会这么想，绝对不是因为自恋，而是因为秦彧和常青有“前科”。
    秦彧忍不住伸手夹着她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道，“听好了！我和常青都绝对没有在暗中偷窥你！”
    “那……四……虽……在……偷……龟？”楚伊人的脸颊被他狠狠压着，说话也不顺畅了，甚至发音也变得怪怪的。
    秦彧听了，忍不住一阵好笑。
    楚伊人也很忧郁地扒拉走他的双手。真是可恶，一个那么认真严肃的问题，竟然活生生地被他弄得不伦不类。
    也不知道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丢脸，楚伊人瞬间脸红，那粉嫩粉嫩的红，就仿佛诱人的蜜桃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秦彧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猛地被挑拨了一下，忍不住往她脸颊直凑，并缓缓朝着她的嘴唇攻陷过去。
    楚伊人的所有心思，一下子被彻底清空，只知道下意识地回应着。
    两个人缠绵的身影，透过房间的柔光，自窗子透了出去，就像窗花一样。只是这样的窗花，充满了让人耳红心跳的暧昧。
    屋外的绿兰和成蝶看了，尴尬地低下了头，待了一会便匆匆离去。
    今晚，应该是用不着她们伺候了。

 第506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1）

    第二天，楚伊人幽幽醒来，完全不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她在逼问他的时候，他很是狡诈地使出了美男计，趁着她不注意便亲了下来，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楚伊人皱着眉，努力想要回忆起那之后的事，可是怎么也没想起来。
    可是，从身子的反应，她是知道的，他们昨晚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对此，她竟微微感觉到些许的失落。
    “算了，太在意反而显得我在期待什么似的。”向来随性的楚伊人并没有继续纠结，稍微做了一个心理暗示，便扬着声音喊道，“绿兰、成蝶，我要洗漱了。”
    说着，她刚要伸手将床帐掀起来，却被人抢先一步掀开。
    楚伊人抬眸看去，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夫君，你怎么在这里？”
    这种感觉真让人怀念。
    他总是一大早就起床去纵横楼，她已经有好久未曾在早上醒来的时候能见到他了。
    “我为什么不在这里？”秦彧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递上温热的手帕，“来，洗漱。”
    楚伊人呆呆地接过手帕，却是愣在那里不说话。
    见状，秦彧索性直接动手了。
    楚伊人也不矫情，由着他帮自己洗漱，“夫君，你今天不用去纵横楼吗？”
    “嗯，今天不去。”秦彧淡淡应着，帮她洗漱完毕之后，又帮她穿好衣服，“今天带你去两个地方。”
    听到他的话，楚伊人瞬间蹦跶了，脸上笑开了花，“当真？夫君要带我我哪里？”
    “等会便知道了。”秦彧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么爽快。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反正秦彧是她的大靠山，跟着他混，有肉吃！
    两人用过早膳，便双双出了门。
    他们的这一举动，让秦府上下立刻就与昨晚的谣言联系起来，新一轮的谣言又开始发酵——
    看来，英姨娘这次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啊！
    唉，英姨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做什么不好，竟然得罪了最得宠的夫人！
    ……
    府中大部分人都对舜英充满了同情，却在转眼之间又立刻跑去蒹葭园，企图和蒹葭园的人打好关系。
    他们这种既同情又无情的举动，让本来就心里窝火的舜英更加地悲愤，直接将自己关进书房，拿出纸笔奋笔疾书了许久，随后拿着一封信匆匆出了府，什么人也不带，就连芳儿也被她留在木槿园里。
    舜英走得匆忙，并没有关好书房。
    芳儿趁机溜了进去，翻了好一会都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墙角的兰花花盆里，发现了一些已经烧没了的纸屑。
    “可恶，还真是小心翼翼呀。”芳儿不甘心地暗骂一声，却也知道于事无补，便趁着没人发现，迅速离开了书房。
    舜英出了府，便找了面生的人帮自己将这封信拿去寄了。
    她实在是等不及了，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疯掉不可。所以她不得不再次催促司徒楠，要快些搞定“鬼杀”，收拾好心情，和她一起狠狠地对付宜桃夭那个妖孽。
    宜桃夭，你等着吧！你给我的所有屈辱和不快，总有一天我会十倍奉还！舜英眼神阴狠，双手狠狠握成了拳，指甲直掐手心也不觉得疼。
    此刻，正坐在马车上的楚伊人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随即又打了一个狠狠的喷嚏，“哼，又是谁在诅咒我？”
    “什么诅咒，是昨晚开窗乱吼，受了凉才对。活该。”话是这样说，可是秦彧还是从成蝶手中拿过一杯温茶，小心翼翼地递过去给她。
    楚伊人接过茶一饮而尽，双眸斜斜地瞪着他，“什么乱吼？我敢肯定，你一定是安排了人来偷窥我。”
    “说了不是偷窥。”秦彧不置可否，“我只是让人暗中保护你。昨晚看到舜英跑了过来，暗卫担心你的安全，才会靠得这么近。平常他们都会自动自觉保持一段距离，不会听到你在说什么。”
    “狡辩！”楚伊人才不吃他这一套，什么“保护”，只不过是穿着“伪善”外衣的“偷窥”。
    “咦？不对！”楚伊人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直直地瞪着他，“你刚才说，他们？你特么地到底派了多少人在我身边？”
    看着她这么激动的模样，秦彧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大约十几个吧，除了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其余时间便轮流着保护你。”
    十几个！假如不是被他钳制着，楚伊人肯定要气得跳起来了，“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做？”
    以前还只是“关禁闭”，现在竟然还加强了手段。
    她不发威，他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任他捏吗？
    “我只是不能冒着一分一毫让你受伤的风险。”秦彧猛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声音闷闷地说道。
    又是这一招！楚伊人心底无比地鄙视！可是，她更加鄙视的是自己——她对他的这种装可怜、装深情、装害怕的无耻行为，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免疫。
    “算了。”楚伊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就算她很激烈地反对，也始终不会争得赢他。
    在别的事上，他对她是完完全全的放任，甚至纵容，可是唯独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有一步退让的。
    被他这样神经兮兮地护着，她都要怀疑自己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那些易碎的瓷娃娃了。
    在对面坐着的绿兰和成蝶看着他们两个再一次上演这种明明是你情我愿却又要闹得剑拔弩张的戏码，不由得同时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声：夫人一向聪明，可是在老爷面前，似乎总是只有被碾压的份。
    就在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到了？”楚伊人皱眉，这路程并不算远，她估摸着连城也没出。
    “嗯，到了。”秦彧应着，便直接抱着她跳下了马车。
    下了车，楚伊人定睛一看，他们竟然身处在某条后巷之中，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厚重的大门。
    想必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后门吧？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而且，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去？
    “夫君，这是哪儿？”楚伊人疑惑地问道。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常青上前敲门。
    常青敲门敲得很有规律，楚伊人一听便知道这是他们约好的密语。

 第507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2）

    要不要闹得这么隐秘？楚伊人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撩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
    “咯吱”一声，门缓缓地从里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张让楚伊人大吃一惊的脸。
    “华晓春！”楚伊人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后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搞什么呀？原来这是华晓春的地方？那他们为什么非得这么鬼鬼祟祟地走后门？楚伊人甚至觉得，这都是华晓春故意闹的，想要装作高深莫测。
    她的鄙视，透过她清澄的大眼，完完全全地全部反映出来。
    这让华晓春觉得有些冤枉，他收起了笑容，不满地看向秦彧，假意质问，“真是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兮兮的，非得要从后门进，还要我在这里候着给你们开门？”
    嗯，这样的话，楚伊人应该会知道“罪魁祸首”是秦彧而不是他了吧？不会再这样鄙视地看着自己了吧？
    谁知道，楚伊人眼中的鄙视更深了几分，甚至出口维护秦彧，“夫君会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开个后门也这么多抱怨，真是不够爷儿们。”
    她的话，让华晓春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喷出来。
    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原来她不爽的并非要偷偷摸摸走后门这件事，她只是纯粹看不惯他吗？华晓春无语地看着她，再一次深深地怀疑这对夫妇绝对是偷偷给自己下了什么迷惑心智的药，不然他为什么会如此犯贱地总是热脸贴冷屁股？
    哼，他可是堂堂医圣，没有他的帮忙，看他们要怎么办？华晓春第无数遍傲娇地想道。
    “别挡着。”秦彧冷冷地开口。
    华晓春下意识便后退一步，站到了旁边，当他们都进来了，伸头看了看外面，便又把门关上。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又犯贱了，忍不住狠狠地皱起了眉。
    瞅着他那双抑郁难抒的眉，楚伊人忍不住笑倒在秦彧怀中，这样华晓春更加郁闷了，“哼，还要不要去看顾家的人了？”
    “他们好了？”楚伊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华晓春。
    “还没。只是能吃能睡能跑能说话而已。”华晓春故作谦虚地说道。
    “只是这样而已啊？唉，还说自己是医圣呢。”楚伊人看穿他明着谦虚实际得瑟的心态，故意顺着他的话回道。
    这下子，华晓春忍不住了，直接爆发，“什么叫做‘只是这样而已’？他们受到了非人的摧残，本来是连小命都不保的，就算有些运气遇上一个好些的大夫，能保住性命那也得终身残疾。只有我，能让他们恢复如初！哼，还而已，什么叫做而已嘛！”
    看着他歇斯底里地狂吼，楚伊人并没有在意，“医圣大人，不要激动。我当然知道你的厉害……”
    “哼，算你识货！”难得听到楚伊人的赞赏，华晓春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的话，尾巴差点就要翘到天上去。
    “可是，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而已’，我不过是顺着你自己说的话来回话。”楚伊人特意强调了“你自己的话”这几个字，表示自己相当无辜，“而且，我说你厉害，这是真心赞美，并非因为识货。唉，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把自己说成了是‘货’呢？”
    楚伊人的这一番话，堵得华晓春哑口无言。
    偏偏这时候，秦彧竟然还一脸认真严肃地搭话，“因为他是蠢货。”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华晓春满腔愤懑，却在看到秦彧眼中的戏谑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罢了罢了，难得秦彧能有这样的转变，他就不跟这对腹黑夫妻一般见识了。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走吧，我带你们去顾家人的厢房。”
    说着，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抬脚就走。
    “等一下。”
    众人疑惑地看向秦彧。
    “你先帮她诊一下脉。”秦彧看向楚伊人，“她最近吃得多，睡得多。”
    “这不是好事吗？”华晓春一脸地鄙视，“难不成你还想她吃不好睡不好啊？”
    “好跟多是两个不同的意思，医圣大人。”秦彧的话里也充满了鄙视，惹得华晓春脸上浮起可疑的暗红。
    今天起床绝对是忘记看黄历了，要不就是身子起来，脑子还在沉睡。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接二连三犯这些低级的错误。简直真的是“蠢货”了有木有？
    “夫君，我没事，只是最近特别容易累而已，补一下眠就可以了，不需要把脉。我们还是快些去顾家那边问问情况吧。”楚伊人皱眉拒绝。
    她又没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只因为吃得多了、睡得多了就非得被当成病人啊？而且，她是真的心急着要问顾家关于舜英的事。
    经过这么多事，她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很顺利，至少不会达到她心目中最理想的效果。这次也一样，她隐隐就觉得有种不安，或许顾家的人并不能帮得很多。
    “不行！”秦彧很果断地拒绝，随即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睡得多就算了，还会不分场合突然说睡就睡。不查清楚，我不放心。”
    他一想起昨晚的情形，就觉得忧郁。在他如痴似醉地亲着她的时候，她竟然睡了！而且还是睡死的那种睡！甚至还想起轻微的鼾声。
    当时，他大丈夫的尊严马上就被狠狠践踏。可是受伤的感觉过后，却是立刻想到她才睡了一个下午，不应该这么早睡觉才对。
    本来他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让楚伊人去跟顾家见面的，只是因为这事，他决定提前到今天。
    楚伊人迎视着他灼灼的目光，脑海里立刻想起昨晚的亲吻，她该不会是在亲吻的中途睡着了吧？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侧过脸。
    他们的这小小的互动，看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各种想歪。
    “咳咳，我知道。我会好好帮嫂子把脉的。”华晓春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呢，如果真的有喜了，你们可得悠着点。”
    “医圣大人，您也这样认为对吧？”成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华晓春。
    “嗯，吃多睡多，还特别容易累，跟害喜的一些症状还是挺像的。”重点是这两个人总是黏在一起，他都要嫌弃他们的孩子来得太慢了。

 第508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3）

    华晓春的话，让常青、绿兰和成蝶齐刷刷地将视线全部看向楚伊人的腹部。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宝宝吗？那是他们的小少爷或者是小小姐呀。一想到这个，三人的眼睛都扑闪着激动的光芒。
    这样赤果果的视线，让楚伊人隐隐有一种浑身难受的感觉，连忙躲到秦彧后面，甚至都忘了要驳斥华晓春的话。
    秦彧同样不爽，这些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毫无忌讳地看着他的妻子？
    他冷冷的一个视线扫过去，吓得常青三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忙收起探询的眼神，可是脸上还是难掩激动之意。
    “她没有怀孕。”秦彧十分笃定地说道。
    这样的笃定，跟楚伊人昨晚的否认如出一辙。
    “世事难料，说不定真的有了呢？”华晓春一脸坏笑。
    虽然他对这方面接触较少，可是作为一个全面发展的医圣，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事呀，八九不离十。
    华晓春自信满满，差点就想要开口跟秦彧打赌了，然而，真正世事难料的是，在把脉之后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这不可能啊！”华晓春皱着眉，紧紧地盯着把脉的地方，不死心地继续把脉，甚至还闭上眼睛。
    只是，事实是残酷的。
    “医圣大人，怎么样了？”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绿兰她们一阵心惊，急切地开口询问，仿佛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
    反观秦彧和楚伊人这两个当事人，却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心底不禁都觉得有些好笑。
    “她忧思过度，情绪不佳，所以才会导致过度吃喝，特别容易困乏。”华晓春有气无力地开口回答。
    “那孩子……”
    “没有孩子。”华晓春既失望又挫败地摇了摇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唉，枉费他行医多年，竟然还会被自己的私心左右，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世事难料”。
    华晓春的话，让常青三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失望。
    楚伊人看着，突然觉得委屈。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怀孕而已，用得着露出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么？
    “忧思过度？严重吗？”秦彧无视众人，只关心她的情况。
    楚伊人刚才一肚子的委屈瞬间消散，她双眼亮晶晶，感动地看着他，这果断是亲夫君啊！不像那些人，只关心她有没有怀孕，嗯哼。
    华晓春悻悻然地看了楚伊人一眼，才无精打采地对秦彧说道，“不算严重，不过说到底都是心病，还是要注意一下。所谓心药还需心药治，只要把嫂子忧思的事情给解决掉，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把忧思的事情给解决掉？谈何容易啊？如果能这么容易解决掉，她也不会所谓的忧思过度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一直都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并没有什么事会让她忧思过度啊。嗯，只除了哥哥们的安危。
    “常青，马上派人将‘鬼杀’那边的情况详详细细地打听回来，尤其要注意那三个人的动向。”秦彧看向常青，沉静地补充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
    知妻莫若夫。除了这件事，估计并没有其他的事能让她忧思过度了。
    就在常青领命而去之际，楚伊人猛地开口说道，“别去。”
    常青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秦彧。
    “夫君，虽然我很担心哥哥们，可是你这样派人过去，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司徒楠上次虽然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毕竟是征战了大半辈子的将军，在行军作战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次他亲自过去督战，‘鬼杀’想来也不会占得了便宜，可是，我相信哥哥们，他们不会有事的。”楚伊人一脸认真地说道，“尽管我是这样相信着，但是心中依然会担心。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继续这样的。”
    对，以哥哥们的本事，应该至少能保住性命。现在她应该安心处理这边的事，然后等他们各自完成各自的事以后，就，一起回去悠然岛……
    想到这里，她的心因为不舍而微微发疼。
    她的话，让秦彧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能想通透，只是太快了！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的双眼，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却没想到她的眼中只有一片清澄。
    “常青，不用去了。”秦彧最终屈服，只是依然放心不下，便问华晓春，“有没有办法让她舒缓一下？”
    “当然有，最简单的就是用温水冲服珍珠末，能起到安神精心的作用。不过我看一般珍珠的效果可能不会很好。”华晓春朝他挤了挤眼，“或许要北海的万年珍珠才会有效。”
    这万年珍珠可遇不可求，华晓春寻遍天下也只能寻得一两颗，根本就不够用。他曾多次要秦彧帮他寻来，可是秦彧总是爱理不理，这次的机会正好可以好好利用！
    “常青，马上去办这件事。”秦彧毫不犹豫地吩咐下去。
    “是。”常青领命而去，眨眼便看不见身影。
    见状，华晓春觉得自己又深深地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敢不敢不要将重色轻友的“恶习”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他一想起过去每每因为这件事在秦彧面前碰钉子，差点就要鞠一把辛酸泪。
    楚伊人不明所以，只是知道自己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便急切地催促华晓春，“顾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华晓春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便带头往客院厢房走去。
    他们一走进厢房，还没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便看到两道小小的身影迅速从厢房窜出，直接冲去抱住华晓春双腿，声音响亮地喊道，“医圣哥哥，早安。”
    “早！身体好些没有了？”华晓春笑着看向正仰脸望着自己的两个小男孩，声音温柔地问道。
    看到这样的华晓春，楚伊人表示十分吃惊。
    那个自负、傲娇、没个正经样的华晓春，竟然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才想着，她便听见两记闷闷的敲头声响起，“小混蛋，吃过早膳还没洗手就敢碰我，信不信我把你们揍回原来那副惨样？”
    楚伊人嘴角微抽地看着华晓春的无耻行径，当着人家父母这样喝骂真的好吗？他就不怕小男孩的父母过来找他麻烦吗？

 第509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4）

    果不其然，这边的动静让原来正在屋里吃早餐的人纷纷走出来。
    只是他们并非来找麻烦，而是一个个低头哈腰，十分恭敬地朝华晓春道谢。
    “医圣大人，实在对不住！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这个混小子的，不会再让他们弄脏您的衣服。”其中一个长得跟那两个孪生小男孩有些相像的女子说道。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两个小男孩的母亲了。
    华晓春挥了挥手，“算了，只是小事。小男孩还是活泼一些比较好。我也就随便吐一下槽而已。”
    楚伊人听得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都动起手来了，竟然还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只是小事？看来自己对他的厚脸皮真的得重新评估才行。
    不过，这些人便是北安城顾家一口？楚伊人细细地打量着他们，恰好在这个时候，他们也看了过来。
    除了两个小男孩，其他的人全部都一脸惊讶。
    看他们的这个反应，楚伊人便知道，他们认得她的这张脸——果然，他们见过牧静姝，并印象深刻。
    只是不知道这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你们认得我……的这张脸？”楚伊人本来打算以牧静姝的身份去套话的，可是看着他们震惊却依然纯净的眼神，便在最后的要紧关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顾家的那几个人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倒是后来出来的一个老者在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的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楚伊人的双眼。
    只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视线灼热而坦然，让那名老者下意识地避开，却依然感觉到浑身难受，最后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对着顾家那几个人说道，“你们都回去用早膳。我有些话想要和医圣大人说。”
    “是。”顾家的人疑惑地再看了楚伊人一眼，便很听话地回了厢房。
    “顾老，你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华晓春心知肚明，却故意这样问道。
    顾老苦笑一声，“医圣大人明明就心里有数，又何必在这里耍老朽？”
    华晓春微微一笑，“顾老真是一个直肠直肚之人，你这样坦白倒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这样吧，我给你们腾一个说话的地方。”
    “谢谢医圣大人。”顾老真心诚意地说，他行医一辈子，救人无数，却没有办法救得了自己的家人。
    假如不是华晓春妙手回春，他们顾家就真的绝后了。
    他们一行人进入华晓春特别安排的厢房。
    一进去，顾老便直接对着楚伊人跪下了，更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老朽感谢夫人对顾家的救命之恩，定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楚伊人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顾老快起。”
    “不！医圣大人都跟老朽说了，假如不是夫人大义，顾家一门十口必定命绝于那些人手上。”顾老十分固执地又跪了下来，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秦彧使了一个眼色，常青便上前将顾老扶了起来，并安置到一边的椅子上坐着。
    “顾老，我这么做并非源于什么大义，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楚伊人坐在他对面，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开门见山地开口。
    顾老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笑道，“原来并不知道，在见到夫人的一瞬间，便知道了，只是依然会觉得惊讶。没想到这个时间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顾老为何不觉得我便是你口中的那位姑娘？或者是孪生姐妹？”
    “老朽年纪虽大，却没有老眼昏花。你与那位姑娘，气质不同，年纪不同，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是孪生姐妹。”顾老淡淡地说道。
    “佩服。顾老果然老而弥坚，心眼清明。”楚伊人真心地笑着赞道。
    顾老点头一笑，“正因为如此，老朽知道，不管夫人出于何种目的出手相助，夫人确确实实救了老朽一家十口，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此恩此德，老朽报不了，自有儿子来报，儿子报不了，自有孙子来报，生生世世，无穷无尽。”
    听着他的话，楚伊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开口就问，“顾老，你祖籍可是在北山？”
    顾老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了一个这么风马不及牛的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认真地回道，“老朽祖上一直在北安城郊居住，城郊虽然有山，却不是叫北山。夫人何出此言？”
    除了秦彧以外，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楚伊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摇头晃脑地吟道，“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什么？那些人的脑子显然还没转过弯。
    “难道你们不觉得顾老刚才那番话，跟《愚公移山》的这一句十分相像？”楚伊人皱眉，真心为这些人的迟钝感到捉急，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顾老刚才那番话，简直就是把我当成了太行和王屋两座大山。”
    因为她跳跃的思维，众人一阵无语。
    不过她这样一说，严肃的气氛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顾老，内子向来喜爱开玩笑，请你见谅。”秦彧轻轻拍了拍楚伊人的手，淡漠地对着顾老说道。
    “无碍！无碍！夫人这种真性子是极好极难得的。”顾老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看向楚伊人，“夫人，有什么话尽管问，老朽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状，楚伊人也不客气了，单刀直入，“顾老，我就想问问，三年多以前，是否有两名女子曾经找过你？其中一名女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是！”顾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老朽对这两名女子印象十分深刻。当她们敲开医馆大门时，老朽还以为是天女下凡。老朽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只是定睛一看，她们两人衣衫狼狈，其中一个更是只有一件外衣裹着……”
    说到这里，即使是活了大半辈子的顾老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脸上泛着可疑的暗红。
    除了华晓春以外，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只有外衣裹着的人便是舜英，刚遭受了侮辱的舜英。

 第510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5）

    果然，她们离开慈悲山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去寻大夫。
    楚伊人这么想着，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然后呢？”
    她的心砰砰直跳，因为知道顾老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她一直想要追寻的答案，是舜英的破绽。
    顾老有些不自在地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继续说道，“老朽的老婆子是稳婆，于是老朽马上让老婆子帮忙，给那名姑娘净身、检查。而老朽则先帮另外那名姑娘诊治。那姑娘只是崴了脚，并无大碍，情绪却一直很激动，老朽刚帮她上好药，她便直接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甚至把额头都磕出血了，不断地求老朽救救那个姑娘。”
    他口中情绪激动的牧静姝，让秦彧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为了舜英，那个生性淡漠，好像什么事情都撼动不了她的淡然的牧静姝，竟然会激动地下跪磕头？
    舜英，你最好值得她这样做！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想到。
    楚伊人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只是着急地想要知道后面的事，但是又不好一直追问，便目光灼灼地盯着顾老。
    顾老不知道是被她瞧得不自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竟然微微地别过眼，“就在老朽劝慰这个姑娘的时候，老婆子静静地站在门口招我过去。于是我便趁机让这姑娘好好休息，趁机走了。”
    看着他有些心虚的神态，楚伊人双眉微微皱起，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顾老在这件事中，并非只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顾老，三年了，我们依然孜孜不倦地追着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十分重要！而对于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子来说，更是重要！你说我卑鄙无耻也没关系，请你看在我总算是救过你们一家十口的命，把所有事情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不管是你知道的，还是，”楚伊人顿了顿，才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你做过的。”
    楚伊人适时开口，让顾老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尔后想到什么似的，蓦地睁大眼睛看向她，“你说，那名姑娘没了？”
    “是的。在这件事之后不久，她便没了。”楚伊人直直地看着顾老。
    “怎么会？她为什么会没了？”顾老连忙问道，那急切的神情让人不禁疑窦丛生。
    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总之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至今还顶着一个不好的名声。我们一直追查着，好不容易有线索了，却是指向北安城顾家。只是北安城何其大，顾家何其多，我们只好让人逐户排查，等查到你们那里的时候，发现你们已经被灭门。后来无意间得知你们并非被灭门，而是被人捉走，于是赶紧派人去将你们救了出来，甚至重金请来天下第一名医，医圣华晓春出手相救。我不求你们做牛做马，子子孙孙不息地报恩，只希望你能告诉我全部的事，不要遗漏，不要撒谎。”
    楚伊人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你一家十口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特么的别扭扭捏捏地隐瞒。
    顾老颤抖着手喝了一口茶。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想要略过一些事，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些细微的心理变化，竟然一下子就被她发现。
    好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如果当时那个姑娘没有“关心则乱”，或者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
    楚伊人的那番话，让原来还微微有些发愣的人都回过神，但是没有人着急地开口追问，全部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顾老，等待他主动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老朽也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有什么羞耻的事不能说呢？”
    他抬头看了看楚伊人，又看了看其他人，才颓然说道，“是老朽错了！是老朽被利益蒙蔽！老朽对不起那个姑娘。”
    “此话怎讲？”急着追问的人，是秦彧。
    他永远记得，那时候自己去了关外谈生意，回来之后还没好好地跟牧静姝温存一下，便听到她让自己将舜英纳为侧室的话。
    顾老又叹了一声，深深陷入当时的回忆之中——
    “老头子，你快看，这是什么？”顾老婆子摊开手掌，一枚鸡蛋大小的白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掌心上，晶莹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
    顾老的眼睛直了。
    他们的医馆生意虽然不错，可是最近被奸商讹诈，花了一大笔钱却买了完全不能用的药材。坚持用吧，医馆几十年来辛苦建立的名声毁于一旦；果断不用吧，医馆根本就支持不了，随时会倒闭，他们不但保不住医馆，甚至还会露宿街头。
    在这个时候，这价值连城的白玉就是医馆的救命稻草。
    “天啊！”顾老眼睛一亮，随即压低声音问道，“你从哪里拿来的？”
    “那个姑娘给的。”顾老婆子朝着舜英的房子努了努嘴，“她根本就没事，身上那些伤痕都是假的，大力搓一下就没了，身子也没破，冰清玉洁得很呢。”
    闻言，顾老皱了皱眉，脑子里马上想起牧静姝刚才求自己救人的场景，那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实在做戏啊！
    “怎么可能？”他喃喃低语。
    “真的，这都是她自己说的。她说最近主子家里发生一些变故，可能要遣退大部分的下人，她为了不让自己被遣退，才想出这么一个笨方法。”
    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顾老听着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一个小小的丫环，哪里来这么贵重的白玉？”
    “她世代都在这家伺候，这是她好几代人累积下来的财物。为了能留着自己钟爱的小姐身边，她也真是拼了。”顾老婆子不经意地就站到了舜英那边，完全相信了她的说辞，“我也劝过她了，可是她死脑筋得很，说以后有机会就会将真相说出来。而且啊，她还威胁说，如果我们不帮她的话，她就要死在医馆里。”
    顾老忍不住一惊，要是舜英死在医馆里，对医馆的名声势必造成影响。可是让他这样撒谎，他是真的做不到。
    犹豫许久，他依然拿捏不住，便试探地开口，“那她要我们如何帮她？”

 第511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6）

    闻言，顾老婆子的眼睛猛地一亮，连忙继续煽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也帮着她骗骗那个姑娘，就说她确实被那个了。 ”
    “只是这样？”顾老有些不敢置信，以那么贵重的白玉为代价，却只是这样而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小小的谎言，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
    像是看出了顾老心中的想法，顾老婆子紧紧握着手中的那枚白玉，语气有些急切，“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帮忙撒一个小谎而已，能有什么事？就当是体谅那个小姑娘的一片忠心。”
    她的话，让顾老心中微动，可是心底深处还是有着微弱的反对。
    顾老婆子眼看有戏，立刻佯怒，“你个老顽固，难道你真的想医馆倒闭，我们一家大小全部露宿街头吗？一个小谎而已，不但能帮到那个小姑娘，还能救我们一家人，而且又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伤害，何乐而不为？”
    顾老抿了抿唇，回头看了看牧静姝所在的厢房，咬了咬牙，闭上双眼狠狠地点了点头。
    ……
    顾老将过去的事全部说出来以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从他点头答应的那一刻开始，这件事就一直压在他心头上，每逢夜阑人静之时，他都自责难眠，总担心自己的这一个小谎，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不可逆转的严重后果。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全然没有人发现厢房里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许久以后，楚伊人才深呼吸一口，冷冷地看着顾老，“所以，你们就联手欺骗了那个跪着磕头求你救人的姑娘？”
    她的声音很淡很淡，淡得完全听不出任何喜怒，却让人莫名地感觉到心惊。
    顾老点了点头，“是的，老朽昧着良心撒了谎。”
    “哼，原来前因在你这里。”楚伊人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你的这一个小谎，害了多少人？”
    没有这个小谎，舜英便不会成为牧静姝的救命恩人，不会成为秦彧的妾！
    没有这个小谎，牧静姝便不会死，舜华便不会失踪三年！
    没有这个小谎，她便不用代替宜桃夭去做秦彧的续弦，小五也不会因此而死！
    没有这个小谎，秦彧和牧静姝能好好的，常青和舜华能好好的！
    还有至今生死未卜的哥哥们，以及那些被司徒楠和舜英联手对付的所有的不知名的人……
    楚伊人将牧静姝的死、小五的死，以及自己嫁进秦府后经历的一切，还有由此引发的所有的一切，全部归咎于此。
    顾老被她的这句话给吓得脸色苍白，“害，害了很多人？”
    “是！”楚伊人毫不犹豫地说道，“坐在的人，除了医圣大人，无一不是你这个所谓小谎的受害人，而最大的受害人，便是已经香消玉殒，跪在地上求你救人的姑娘。而你竟然如此狠心，帮着那个人来害她！”
    “娘子！”秦彧猛地出手，将她抱在怀里，“不要说了。”
    他看了被楚伊人这番话刺激得面无血色的顾老一眼，心中虽然有恨，却知道就算顾老当时不怎么做，也会有其他人这么做。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舜英，她处心积虑想要成为他的人，运筹帷幄这么久，为的究竟是什么？绝对不仅仅是一个侧室的身份，即使是“秦夫人”的头衔，也抵不过她的这一番“努力”！
    楚伊人双手紧紧地攥着秦彧的手臂，满腔的愤怒怎么也压抑不了，可是看着顾老如秋风落叶那般没了精气神的样子，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劝说着她。
    “医圣大人，请你好好照顾他们一家人。”楚伊人低下头，垂下眼睑，“夫君，我们走。我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些为了一己私利而昧了良心的人。”
    秦彧没有异议，点了点头，揽着她就往门口走去。
    常青、绿兰和成蝶连忙跟上去，在转身之前，都朝顾老投去一抹夹杂着愤怒、鄙视、以及冷漠的视线。
    他们的视线，让顾老心中一紧，脸上是羞愧的燥热。
    “请留步！”就在他们要跨出的厢房的刹那，顾老蓦地开口喊住他们，“如果，如果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上老朽的话，尽，尽管开口。”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唯有这样，他才能稍微赎一下自己犯下的罪孽。
    “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楚伊人冷冷地回了一句，便和秦彧离开了厢房。
    对啊，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啊！顾老将头埋进双手之中，老泪纵横。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当初的“举手之劳”竟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个姑娘竟然还因此殒命，还有那几个人都因此受到伤害吗？
    华晓春静静地坐在那里，随他在那边发泄。
    对于刚才听到的话，华晓春也感到十分震惊，真的没有想到牧静姝强迫秦彧纳妾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插曲。啧啧，那个舜英看起来就像大家闺秀一样，没想到她的城府竟然这么深，为人这么阴险。
    “医圣大人，老，老朽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贪念，竟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顾老的声音闷闷的，“没想到刚才在这里的人之中，除了你以外都因此受到伤害！”
    闻言，华晓春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说道，“谁说我没有因此受到伤害？我受到的伤害也很大好不好？”
    他一想到楚伊人讹了他这么多珍稀的药，以及这些日子以来被秦彧和楚伊人联手“欺负”的事，就觉得自己的心严重受创！他绝对是受害者耶！
    听了他的话，顾老又愣了一下，没顾得上自己如此一脸难看，倏地抬起头看向他。
    那个小谎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顾老不敢置信，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便被华晓春没甚耐性地撵回顾家的厢房，“快回去吧，每日问诊的时候到了。我得确保你们一个个都健健康康，可以应付嫂子的随传随到。”
    虽然偶然会对楚伊人那霸道娇蛮的劲儿颇有怨言，可是对于她吩咐的事，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毕竟她身后有秦彧这座大靠山，而且就连风渺渺也是站在她那边。
    咦，他干什么要想起风渺渺？风渺渺跟他有什么关系？华晓春努力摇了摇头，阻想要将这个无厘头的念头狠狠摇走。

 第512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7）

    回到马车后，绿兰和成蝶很是自觉地跟常青坐在马车外，将满心悲愤的楚伊人交给秦彧来安抚。
    “还在生气？”秦彧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当然！如果他们不是贪图那一枚白玉而对牧静姝撒谎，她就不会因为心生内疚而听信挑拨，强迫你纳了舜英为妾，更不会因此丢了性命！”楚伊人愤愤不平，十分激动地低吼着，“而我也不用嫁入秦府，遭到这么多的暗算，更因此连累了小五！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自私之人，只为了一枚白玉，就助纣为虐！太过分了！”
    秦彧没有企图要阻止她，而是任由她发泄。
    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原来你是这么不愿意嫁给我？”
    原来还在挠着马车内壁发泄的楚伊人听了他如此清冷的话，一颗焦躁的心立刻平静下来，扭过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亮晶晶的，扑闪着一丝慌乱。
    “不，不是，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是哪个意思呢？”秦彧看着她，风轻云淡地问道，看不出喜怒的黑眸闪动着让楚伊人心惊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说错话了。
    “呃，我，我的意思是，早知道顾老他们是这样的人，那我就不要救他们了。”楚伊人小心翼翼地措辞，“我并没有不愿意嫁给你。”
    “这么说来，你愿意嫁给我？”秦彧不动声色地挖了一个坑。
    “当然，我愿意、很愿意、非常愿意嫁给你的！”楚伊人立刻接话，更重重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的认真。
    秦彧嘴角微扬，“你最好狠狠地给我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这句话。”
    楚伊人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知道自己此刻并无其他选择，只要他大爷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别说一句话，就是一百句话、一千句话，她都会狠狠地记住的！
    “我一定会狠狠记住的。不过，”楚伊人看着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脸，“夫君你真的不恼吗？假如不是顾老他们这么做的话，你就不用纳舜英为妾了，牧静姝或者也不会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闻言，秦彧并没有搭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那种清冷却炽热的视线，让楚伊人微微皱着眉，心中不禁嘀咕，难道她又做了什么蠢事吗？
    “蠢！”才这么想着，她便听到秦彧很是果断地骂了她一句。
    虽然心中有所不满，但是她这一次却没有急着去反驳，而是很聪明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嗯哼，她倒要看看他又要怎么冤枉她。
    “你以为顾老拒绝帮忙，舜英就会放弃吗？她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要让静姝内疚。尽管没有顾老帮忙，她肯定还有后招，这个还没来得及使出来的后招，会带来什么后果，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以舜英的行事方式，或许这个后招带来的后果，会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你将一切责任全部推到顾家身上，有失偏颇。”
    楚伊人眨了眨眼，有些呆愣。
    天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她竟然没有想到，只是一味地将责任都往顾老身上推。
    顾老固然有错，但是不至于被她那样对待。
    “停车！我要马上去道歉。”楚伊人说一不二，话才刚出口，便直接往马车门走去，想让常青调转方向回去华晓春那里。
    秦彧眼明手快地拉住她，“道歉也不至于。他们也应该要受一些教训了。”
    “可是要是他们想歪了，会不会……”楚伊人担心顾老太过内疚会做什么傻事。
    “放心吧，有华晓春在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于这一点，秦彧对华晓春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楚伊人却还是不折不饶地想要回去道歉。
    不道歉，于心不安啊！
    见她如此坚持，秦彧也没有说些什么，直接吩咐常青往回走。
    对于楚伊人的道歉，顾老受宠若惊，心中内疚，如同噬心的小虫不断撕咬着，连连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协助他们。
    “那白玉还在你手上吗？”秦彧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嗯，老朽将白玉藏在了家中花园的那棵桂花树下。”说起这个，顾老一脸羞耻，“当年，老朽贪图这白玉，对那位姑娘撒了谎，可是那位姑娘不明就里，因为感恩老朽救了她的丫环，过后差人送来了一大笔银子和一大批上等的药材。老朽因着内疚想要拒绝，并将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可是那些人放下了东西便走了，老朽找了许久都没那姑娘的消息。后来，想着那白玉或许有什么用，便一直藏着。这事，连老婆子也不知道。”
    “那可否给我们？”
    “当然可以！”顾老连忙应道，将藏着白玉的地点和包裹特征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再次拜别顾老的时候，顾老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楚伊人亦然。
    “心情好了？”秦彧笑着问道。
    “当然！”楚伊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了然地看着秦彧，“不过夫君你可真是阴险狡诈，竟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去问顾老那白玉，还把我算计进去了。”
    秦彧挑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不承认便不承认吧。”楚伊人冷哼一声，微微噘着嘴。
    还真把她当成笨蛋了，他根本就是算准了如果一开始便问顾老白玉的下落，顾老肯定不会立刻就说出来，这样让她狠狠地刺激一下顾老，又回头道歉，顾老一时感动，也就推心置腹了。
    “不过，夫君你要那白玉做什么？”楚伊人始终敌不过心中的好奇，立刻又发问。
    “白玉本来就稀有，向来只是达官贵人才有。而如果一枚白玉形如鸡蛋大小，晶莹通透的话，那必定是皇亲国戚之物。我们寻着这白玉寻过去，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线索。”秦彧淡淡地说道。
    楚伊人下意识地伸手按着胸口，隔着衣服，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娘给的那枚祥云白玉，脑海不自觉地便想起皇上、司徒楠以及潋兮的事，心中一阵烦闷。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总是遇到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见状，秦彧揉了揉她的头，轻言安慰，“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总会水落石出的。”

 第513章 一步之遥的真相（8）

    “原本以为去了慈悲寺，就能知道真相，可是到了之后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本以为可以从顾家的人口中问出真相，却带来了更多的秘密。如果真如顾老说的那样，舜英那件事是假的，那么，她到底是怎么跟慈悲寺附近的盗贼勾结上的？那些盗贼不比寻常人，可不会讲什么道义，就算是收了舜英的重金，又怎么会放过这么手无寸铁的两个美人，只是配合舜英演戏而已？”
    楚伊人皱着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是顾老撒谎，二是舜英背后的人或许不只是司徒楠。”秦彧淡淡地说道，舜英背后的人，或许是比司徒楠更有权势的人。
    天底下，比司徒楠更有权势的人，用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楚伊人也正好想到这个，情绪有些低落，“她背后的人，该不会是皇上吧？”
    如果舜英背后的人是皇上，那还有得玩儿吗？再不济，她也还是知晓“一手遮天”的道理的，更何况那个就是天子啊！
    “是的话，你害怕吗？”秦彧笑看着她。
    “害怕？”楚伊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语气是深深的不忿，“之前对着皇上，我何曾怕过？”
    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回去悠然岛。
    呃，虽然这样想是不太好，但是事实的确如此啊。况且照她看来，夫君也没多怕那个皇上嘛。这么想着，楚伊人刚才一瞬而起的愧疚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她这副得瑟的模样，秦彧只是笑着，不予置评。
    他才不管她怕不怕皇上，他在乎的只是她的不开心。
    在楚伊人不经意的时候，秦彧以自己的方式，让她从悲观的情绪中拉了上来。
    “夫君，那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楚伊人习惯性地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身上，轻声问道，“现在越查越多问题出来，一个接一个，一环接一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真让人头疼。”
    话是这样说，可是她话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消极。
    “顺藤摸瓜，总有一天能摸到瓜的。”
    “那要是根本就没有瓜呢？”谁说顺着藤摸，就一定能摸到瓜的？说不定季节不对，还没结瓜，或者那个瓜早就已经被人摘走了呢？
    对于她这种故意要找茬的行为，秦彧表示很鄙视，却还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去将她绑起来，严刑拷问。”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楚伊人无比鄙视地看着她。
    “你能我就能。”秦彧同样鄙视地看向她。
    楚伊人撇了撇嘴，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没事找事，可是，她还是不爽他这种嘲讽她的态度。
    “哼。”她冷哼一声，傲娇地扭过头。
    看到她这模样，秦彧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去哄，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管怎么说，现在离真相只差一步，我们除了继续查下去别无他法。”
    说着，他瞄了楚伊人一眼，发现她完全不为所动，于是继续说道，“当务之急，除了要尽快找出那枚白玉，还要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楚伊人愣了一下，立刻忘记傲娇，转头看向他，“夫君，我们要去见什么人？”
    看着她如此现实的态度，秦彧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你要不要这么现实？”
    然而楚大姑娘完全没有在意，她急切地看着秦彧，“我从来都是这么现实的。夫君，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我们还要去见什么人。”
    “等会儿便知道了。”秦彧依然没有爽快地告诉她。
    又是这样！楚伊人恼怒地瞪着他，却深深地知道她的亲亲夫君是一个威武不屈的真英雄，嗯，既然是英雄，应该难过美人关吧？
    这么想着，她换上一脸妩媚的表情，却搭配着谄媚的笑，看起来竟完全没有一点儿的“媚”意。
    秦彧强压着鄙视和吐槽她的冲动，冷冷地看着她施展的美人计。
    他倒想知道，她在风渺馆混了的那些日子，到底有没有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话，嗯哼！
    “夫君……”楚伊人回忆着春花当初喊自己“林公子”的场景，努力还原她那千娇百媚的语调，还故意学着将尾音拖长。
    不过，这一声“夫君”还没煞到秦彧，她自己就首当其冲被煞到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差点就要被忍不住干呕几下。
    她下意识地看向秦彧，却见他一脸平静，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一样，心中既庆幸又挫败。
    庆幸的是，他没有被自己吓到，挫败的是自己显然还是不够媚。
    想到这里，楚伊人往他身上靠了靠，更加放软了自己声音，吐气如兰，“夫君，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这一次，秦彧依然没有回答。
    可是，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
    虽然她的所谓美人计是如此地拙劣，可是看着她媚眼如丝、柔若无骨的样子，闻着她散发出来的清淡香味，感受着她似有若无、撩拨人心的气息，他觉得她成功地点燃了自己心底的一把火，并以燎原的速度将他整个人置身其中，让他的自制力逐渐流失。
    秦彧赶紧稳了稳心神，闭上双眼排除杂念。
    可恶，他绝对不容许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被她如此拙劣的美人计秒成渣渣！
    然而，在楚伊人特别缺心眼地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搂上他颈脖的时候，秦彧果断临阵倒戈，置“自制力”于无物，双手猛地搂紧她的腰身，什么也不想便低头去寻找记忆中的香甜。
    楚伊人被他搂得一动不能动，只能睁大双眼，懊恼地看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颜。
    啊啊啊，为什么事情不是顺着她的设想来发展的？她都没没有问问题呢？她想要反抗，只是这种微弱的反抗完全不够看。
    如果有下次，她绝对不会再选择这种没脑子的办法，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亏本的买卖！——在楚伊人的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脑海里只剩下这个想法。
    正在驾着马车的常青此刻直怨自己的听力太好，竟将马车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绿兰和成蝶对马车里的事浑然未知，端坐在他两边，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们的手臂偶然会碰到他的手臂，这让他不禁也有些杂念。

 第514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1）

    常青为了不让自己的杂念丛生，赶紧加快了马车的路程。
    “爷，到了！”到了目的地，常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稳稳地告诉马车里的人。
    太好了，无惊无险，一路安全。他暗自在心底庆幸着。
    然而，当他看到秦彧脸色的时候，心狠狠地又惊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
    爷跟夫人在温存着，他去急着赶路，这不是变相地缩短他们温存的时间吗？难怪爷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了。
    想通了这一点，常青简直想要自裁谢罪了。
    尤其是在看到楚伊人那嫣红的脸颊，微肿的双唇，以及颈脖处那若隐若现的某些啃咬的痕迹，他绝对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捣乱，爷肯定要在马车上吃了夫人。
    那样的蓄势待发，却最终不能发。啧啧，常青觉得如果秦彧肯让他自裁谢罪，那都是他占了大便宜。
    他低着头站在马车旁，努力想要降低自的存在感，可是没有用，那双喷火想杀人的眼眸如影随形，让他越发地感觉胆颤心急。
    绿兰和成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依然看不懂，便直接看向楚伊人，一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楚伊人却游离在众人的情绪之外。
    她被吃了一路的豆腐，心中又恼又羞，根本没注意到众人的眼光。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在熙攘的大街上十分引人注意。
    秦彧冷冷地再瞥了常青一眼，便转过头看向楚伊人，“娘子，我们进去吧。”
    啊？楚伊人一愣，顺势抬眸往旁边的建筑物看了一眼，十分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在纵横楼大门前。
    “夫君，我们不是要……”她没有一丁点儿的警觉，下意识便张嘴。
    “工作上有些事要马上处理。你陪我处理好，我就陪你去逛街。”秦彧的声音淡淡的，声调不大不小，恰好让周围对他们行注目礼的路人都听得到，一个个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情。
    对于他的言行，楚伊人虽然不知道原因，却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十分贤惠地说道，“好的，夫君。”
    面对她的默契配合，秦彧微微扬了一下嘴角，便牵起她的手相偕走进了纵横楼。
    虽然他嘴角的笑意不算深，可是看在路人们眼里，却是震得他们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之前就已经听过那个如寒冰一样不笑不恼的秦老爷在秦夫人面前会笑的，却没想到今个儿竟然有这荣幸可以亲眼目睹！
    不消半天，这个消息马上传遍了东篱城。所有人都知道，秦老爷竟然毫不避讳地让秦夫人跟着自己办公，秦老爷竟然笑着陪秦夫人逛街。
    传着传着，最后的版本竟然是，秦老爷跟秦夫人逛街后，便相偕回去纵横楼，秦老爷甚至笑着教秦夫人生意上的事……
    竟然让女人插手生意上的事？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大家会觉得那个男人无能，但是发生在秦彧身上，他们却一致觉得这样纵容宠妻的秦彧很爷们。
    一时间，东篱城许许多多的眼睛同时看向了纵横楼，他们都在幻想着，这纵横路迟些会不会走出一个南方女霸主？
    然而，纵横楼里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事情。
    楚伊人这是第二次来纵横楼，依然没有去别的地方，一路朝着纵横路的顶楼而去。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在顶楼随意打发时间，而是被他拉着走到中间的柱子前。
    “夫君，这是……”她还没问完，便看见他快速朝着柱子的某几个地方按了按。
    只听到熟悉的“咔擦”声，楚伊人循声跑到他的桌子后，之间在凳子隔壁出现了一个暗扣。
    密道！她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词。
    对于密道，她现在是完全不陌生了。她的蒹葭园有密道、宜府有密道、风渺馆有密道……
    到处都是密道，真不知道东篱城的地下，是不是都被他们给掏空了？
    “常青，你们在这里候着。”秦彧说着，一把揽着楚伊人的腰便倏地往下跳。
    “呀！”楚伊人没有料到这密道竟然没有阶梯，更没有料到他没有提前打招呼便突然给她来这么一招，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狠狠抱着他的腰，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前。
    因着她的举动，秦彧嘴角高高扬起。
    楚伊人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可是此刻形势不如人，她根本不能拿他怎么办，更何况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至今还没缓过气。
    直到双脚落地，她依然觉得浑身无力，虚软地靠在秦彧身上，不断地拍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娘子，还好吧？”秦彧淡淡的声音带着得逞的笑意。
    “死不了。”楚伊人翻了翻白眼，赌气回道。
    她原来还想着要狠狠跟他算账的，可是所有的注意力马上便被眼前那扇既没锁也没门把的大铁门给深深吸引了，“夫君，这铁门的机关在哪里？”
    秦彧看了她一眼，双手按在铁门之上，咬牙一运功，铁门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缓缓地朝旁边移去。
    楚伊人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原来这铁门得用深厚的内功来打开啊？
    秦彧牵着她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很是宽敞的密室，密室的墙上镶着几颗夜明珠，正中间立着一道铁栅，恰好将密室一分为二，铁栅的外面什么都没有，里面有一张床，此刻床上正侧躺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依然能辨析出是一个女人，而且那一头的白发看着相当眼熟。
    “夫君，我们要见的人就是她？”楚伊人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问道。
    秦彧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她是谁？”
    “你认识的人。”秦彧依然卖着关子，却牵着她走近了铁栅。
    楚伊人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微微有些抗拒想要离开，可是秦彧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后退一分一毫。
    “秋姨。”秦彧轻轻地喊了一声。
    楚伊人觉得他的这一声，与往常的感觉很不一样，特别地小心翼翼，就仿佛担心会吓到对方一样。
    可是，为什么？
    她还来得及细想，便看见床上的那个人缓缓坐了起来，转过身直直地看了过来。
    她，她竟然是……楚伊人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

 第515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2）

    疯婆子！楚伊人的脑海里不禁想起了上一次见到疯婆子的情形。
    那是在随风园的主房之外，疯婆子双眼发狠地想要冲向自己，嘴边怒吼着那句让人胆颤心惊的话——不祥之火终将燃起，不祥之人终将归来！冤魂索命，没有人可以逃得掉！
    楚伊人脑袋突然就变得清明起来，她谨慎地看着疯婆子，咬紧了牙，默默做好心理准备等着那一句瘆人的经典之句。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疯婆子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楚伊人有些呆愣，显然不习惯变得“正常”的疯婆子。
    “夫君，她没事了吗？”楚伊人小心翼翼地向秦彧求证。
    她本来是打算问疯婆子的脑袋是不是没问题了，但是又害怕自己这样问会刺激到疯婆子，于是便婉转地问道。
    然而，这似乎只是她自以为是的“婉转”，却依然让疯婆子受到了刺激，她猛地蹿下床，朝着楚伊人直扑而去。
    “不祥之人！不祥之人！不祥之人！”
    楚伊人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后退，却被疯婆子透过铁栅一下子抓着手。
    她看着疯婆子那张苍白得瘆人的脸近在咫尺，看着那双睁得滚圆的双眼，原来的一丝惧意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她反手紧紧地抓着疯婆子的手臂，“夫君，你能先出去吗？”
    闻言，秦彧愣了一下。
    他之前觉得有铁栅隔着，自己也在隔壁，以为就算秋姨对楚伊人出手，自己应该能及时反应过来，出手阻止，却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了，而他反应慢了。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楚伊人在惊了一下之后，竟然会反手抓着秋姨，更冷静地让他离开。
    “不行。”秦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在他眼皮底下都能出现意外，在他视线之外呢？谁能保证不会出问题。
    说着，他伸出手就想将两个人强硬拽开。
    “夫君！”楚伊人加重了口中的语气，抓着秋姨的力度不禁加强了几分，“你先出去一下！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秋姨也一样。相信我，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她双眼不曾离开秋姨，一直很仔细地注意着秋姨神色的变化，可是那张苍白的脸上，除了疯狂，就是疯狂，根本就没有别的什么。
    难不成刚才是自己看错了？楚伊人不禁有些怀疑。
    然而不管她有没有看错什么，秦彧是绝对不允许她独自一人在这里面对秋姨的，而且还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他没有说什么，但是双手不断加大的力度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楚伊人，他的答案是什么。
    “夫君！”楚伊人挫败地再叫了一声，直接扭头看向秦彧，一脸着急。
    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秦彧原来十分坚定的立场顷刻有些松动，他看了看密室，“一人退一步，我在那边看着。”
    “不行。”楚伊人摇头拒绝，“你就在密室外等我，不能偷看，也不能用内功偷听。”
    听着她这么无理的要求，秦彧好看的眉微微皱起，刚想拒绝，却被她眼底的那抹祈求深深打动。
    他发过誓的，绝对会让她做一切想做的事。
    “好。”秦彧最终屈服，一手扶着她的头，在她的额际亲了一下，“一切小心，有什么事就大喊，我就在外面。”
    说着，他朝着秋姨看了一眼，便快步走到密室之外，铁门关上一半，留下刚好够他快速闪进去的空位。
    楚伊人目送着他离开，确保他已经走出了密室之后，蓦地放开了抓着秋姨手臂的双手，淡淡地说道，“秋姨，放开我吧。”
    闻言，秋姨脸上的疯狂慢慢凝结，继而完全消失，一脸沉静，跟她的白发倒是显得没有违和感。
    然而，秋姨依然没有放开抓着楚伊人的手臂，她一如之前那样，狠狠地盯着楚伊人，不发一言。
    “秋姨，别装了。你的眼神出卖了你。”面对秋姨这样的眼神，楚伊人竟一点惧意都没有，甚至还有心情跟秋姨打趣，“本就不是这么狠绝的人，再怎么装也只是徒然，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么多年来，我画的虎已经唬了不少人。”说着，秋姨放开了楚伊人的双手。
    楚伊人毫不意外地看着她，双手下意识地互相揉着，“听秋姨的口气，你是承认了自己这么多年来都在装疯卖傻？”
    “装疯是真，却没有卖傻。”秋姨悲凉地扯了一下嘴角，随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见状，楚伊人连忙跟着坐在了地上。
    隔着铁栅，两个人静静地打量着对方，许久都没有人率先说些什么。
    “你见过她了吗？”秋姨没来头地问了一句。
    楚伊人瞬间意会过来，点了点头，“是，我看过她的画像，也曾装扮成她那样，从镜中看到完全不一样的自己，而且夫君也带我去过她的坟前。”
    “是吗？少爷带你去过她坟前了？看来少爷对你是真心的，而非因为你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秋姨轻轻一笑。
    其实，从秦彧带她过来的举动看来，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了。秋姨这么一说，其实不过就是要帮帮秦彧而已，怕楚伊人的心里会留下疙瘩。
    秋姨的用意，楚伊人是知道的，“就算他把我当成是牧静姝的替身，我也不在意，毕竟在他眼里，这个世上也只有我有这个资格，可以成为做他心尖上那个人的唯一替身。”
    楚伊人再次将那番忽悠舜英的话说出来，不过这次不是忽悠，而是她内心真真正正的想法。
    她的这一番话，却听得秋姨完全愣住，过了许久，她才以很是干涸的声音说道，“你的爱就这么地卑微？”
    “卑微？也许吧。”楚伊人笑了笑，“只是我的这种卑微，是建立在他对我的绝对真心这个前提下的，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感受得到他的真心，那么我会毫不留恋地离开，永生不复相见。”
    “你……”秋姨震惊地看着她，随即淡然一笑，“你真是一个爱恨分明、得失潇洒的奇女子。”
    “爱恨分明我受了，只是得失潇洒嘛，说出来是一回事，将来真有这么一天，能不能真的做到如此决绝，谁也不知道。不过呢……”楚伊人顿了一下，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第516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3）

    “不过什么？”秋姨正听得入神，不解地问道。
    “不过呢，秋姨特意暗示我，要与我独处，只怕不会只是想着要与我讨论这个问题吧？”
    秋姨眼中精光一闪，“我什么时候暗示你了？”
    “没有吗？你扑过来的时候，虽然口里不停地喊着‘不祥之人’，可是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有话跟你说’，而且，你抓着我胳膊的时候，看似很用力，却一紧一松，而且还暗暗地朝着夫君的方向拐过去，难道这还不是示意我将夫君赶出去，然后你我慢慢说话吗？”楚伊人看着她，淡淡地解释，“当然，如果你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那就当我自作多情了。”
    秋姨脸上浮现起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不过，我希望自己能误打误撞，能让秋姨对我打开心扉。”楚伊人笑了笑，聪明地不去猜测她想要跟自己说什么，只是点到即止。
    秋姨赞赏地点了点头，她对这个少奶奶是越来越喜欢。
    这样的人待在少爷身边，只要少爷惜福，两个人一定能好好地走下去。想到这里，她心里对老天爷的怨气因此而平复不少。
    “你真的很聪明。”秋姨笑了一笑，一脸认真地说道，“她也一样，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而且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放在她身上，都不会觉得突兀。可惜的是她太善良，说得难听一点，便是心肠软、耳朵软、手段软。而你却是完全不同的。”
    听着秋姨的话，楚伊人的眉不由得微微皱了皱。
    这算是褒呢，还是贬呢？听秋姨的语气，她觉得牧静姝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这一点不好。那么那句“你却是完全不同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伊人越想，便越觉得秋姨是在拐着弯说自己不善良。
    嗯，虽然她与大善有些距离，可是她本质依然是善良的啊，不会杀人害人，也不会对无辜的人出手。
    没错，她对那些主动招惹自己的人是有那么一点毒舌、心狠，不过这才是“人”啊！
    楚伊人杂七乱八地想着，不断地在心中为自己洗白。
    秋姨不明所以，继续巴拉巴拉地说着她心中的牧静姝是多么美好。
    然而，她口中的牧静姝，楚伊人早已从太多的人口中认识了。那些人提起牧静姝都是那一副喜爱得接近崇拜的表情。
    不过他们都会同时忽略了牧静姝身上的闲言杂语以及香消玉殒这两件事。
    不知道秋姨是不是也一样？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到秋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得这么一发不可收拾。我就奇怪了，一个那么美好的女子，怎么会因为丈夫纳妾便与人私通？更别说这个妾还是她主张要纳的。所以，对于她私通一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楚伊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牧静姝札记里的一字一句都深刻地记录着她对秦彧的感情，深陷在这样的感情之中，她又怎么可能会与外人私通？
    没想到传说中的疯婆子竟然会跟她有一样的想法！楚伊人有些激动，可是激动过后，马上有感觉到不对劲了。
    “等等！”楚伊人伸出手阻止秋姨继续说下去。
    看着秋姨疑惑的眼神，楚伊人咽了咽口水，不自在且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那个打断一下，纵火的人不是你吗？”
    既然不相信，那为何又要纵火？
    “不是！”秋姨想也没有想，倒是爽快地否认。
    楚伊人懵了。
    在她一直以来的观念里，疯婆子就是纵火的人，只不过纵火的原因或许是受到了别人的挑拨和蒙蔽而已。
    而且，她以为也正是这样，秦彧才会带她来见疯婆子。
    可是，此时此刻，疯婆子本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让楚伊人一下子就有些无从下手了。
    “怎么？你不信？”秋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不出喜怒。
    “不是不信，只是需要想想而已。”楚伊人伸手揉了揉眉心，“你昏倒在归荑园的角落，手里拿着火石，大家理所当然地就会这样认为的。你没有纵火的话，那么就是说，你被人陷害了？可是为什么要陷害你呢？是因为你最有动机吗？你视夫君如亲子，费尽心力养育他，在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或者看到了什么的时候，一时冲动做出这样惨烈的事也是有可能的。躲在暗处的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设局陷害你，同时又让自己游离于这件事之外。”
    楚伊人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通。
    说到最后，她自己已经被成功说服了，蓦地睁开双眼，犀利地看向秋姨，“秋姨，你好好想一下，在你昏倒之前，曾经接触过什么人？或者经历过什么事？”
    听着她的问题，秋姨双眼蓦地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相信自己！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能让自己敞开胸怀将事情说出来吗？
    “秋姨？”
    “你，你相信我？”秋姨的声音有些哽咽。
    “为什么不相信？”楚伊人反问一句，“不论是你是真疯还是假疯，疯子说的话总比装傻的人说的话，来得更真实一些，不是吗？”
    这样的话，让秋姨眼中的泪水缓缓滑落，可是她并没有抹去，而是急切地点了点头，“是！和秦府其他人相比起来，我是疯子，可是总比他们那些装傻的人要强百倍。”
    楚伊人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秋姨充分信任。
    不过她没有急着追问秋姨当年的事，只是给她递过去一块手帕，“这些年，辛苦了。”
    秋姨接过手帕，整个人像是崩溃了一样，整个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秦彧在外面听到了，心中一动，连忙窜到门边，却看到楚伊人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反而是秋姨趴在地上哭得那么地伤心欲绝。
    他嘴边露出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又走到原来的地方，静静地等着里面两人结束谈话。
    此刻，楚伊人整副心神都放在了秋姨身上，对他的出现和离去毫无所觉。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秋姨终于停止了哭泣，背对着楚伊人整理了一下仪容，便重新端坐在楚伊人对面，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十分恭敬地说道，“少奶奶万福金安。”

 第517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4）

    对于她态度突然变得这么恭敬，楚伊人表示十分不习惯。
    “秋姨，你这是在做什么？”楚伊人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是秋姨却是下定了决心，额头紧紧地贴着地，愣是没有抬起头，“少奶奶，刚才是老奴逾越了。可是在不确定您是否可信之前，老奴心里对您始终有着一层隔阂，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原谅老奴。”
    楚伊人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绿兰之前跟她说过的话，这个秋姨原本是秦彧母亲的贴身丫环，尽管对秦彧有着如山重、如海深的养育之恩，可是却一直恪守着主仆的界线，从未恃恩而骄，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所以说，刚才她一直都是在试探自己了？幸而，自己顺利通过了。
    “秋姨，你这样的大礼，我承受不起。”楚伊人向来知道如何对付这些脑袋一根筋的人，想也没想便笑着说道，“仅仅是冲着你对夫君的养育之恩，就该是我来下跪磕头了。”
    说着，她还真的挪了挪身子，惊得秋姨马上阻止出手阻止，“少奶奶，使不得，使不得啊！”
    楚伊人笑笑，“那我们继续席地而坐，好好说话？”
    秋姨一愣，知道自己被她算计了，却没有恼，反而跟着笑起来，“好。不过在此之前，老奴还有两件事想要向您道歉。”
    “你说。”
    “第一，所托非人，害得您的手受伤。第二，少爷看到您的那身红衣而暴怒，我却不能帮忙，害得您身心受伤。”秋姨说着，再次深深地朝她磕了一个头，“对不起。”
    听到她的话，楚伊人不禁愣了一下，想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小厨房被烧火丫环烫伤了手，以及第一次走近随风园主房被秦彧羞辱的往事。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蓦地，楚伊人像是终于了解到什么似的，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姨，“难道说，你那么做都是为了提醒我？”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只可惜最后都弄巧成拙。”秋姨羞愧地垂下眼睑，“那个烧火丫环本来就神经兮兮的，于是老奴便想通过她来示警，希望您能留意到静姝少奶奶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个丫环竟然这么粗手粗脚地害您受伤，更没想到您对此一点儿也不在意。”
    闻言，楚伊人一阵汗颜，当时她一心想低调熬过半年，然后偷偷溜走，虽然有好奇，可是哪里会在意那么多。只是没有想到人心可怕，到最后逼得她不得不跟那些人死磕到底。
    秋姨并不知道楚伊人此刻心中所想，径直说下去，“第二次，少爷在主房少爷在主房看到你身穿红衣而来，老奴抢先一步走了出去，本想着发疯狂骂来将你吓走，却没有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爷那样对您……”
    原来，虽然两次被辱骂为“不祥之人”，却源于眼前这个人的和善之意。楚伊人的心微微泛着感动。
    “不过，老奴当时这么做，全然是冲着您的这张脸，并非因为您这个人。”秋姨是个实在人，在认定了楚伊人之后，便毫无顾忌地将当时的动机没有任何遮掩地地说出来。
    听着她直白的话，楚伊人咬了咬下唇，立刻便将刚才不小心自心底溢了出来的感动悉数全收回，“秋姨，你说地这么直白，真的好吗？难道就不怕伤害到我弱小的心灵？”
    殊不知，秋姨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会。老奴知道您的性子，并不像其他千金小姐那么娇弱，也不像她们那么脸皮薄，一点儿重话都听不得。”
    这是在称赞她坚强呢？还是暗讽她脸皮厚呢？楚伊人有些抑郁，可是看着秋姨脸上那一抹认真，她又觉得自己如果开口纠结的话，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不过，比起这个，她觉得秋姨话中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
    “秋姨，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你竟然就说知道我的性子？”楚伊人狐疑地看着她。
    闻言，秋姨微微一笑，“老奴与少奶奶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可是关于您的事，却是知道得不少呢。”
    这话听得楚伊人的双眉轻轻皱起，难不成秋姨和夫君一样，一直都躲在暗处偷窥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那张藏不住秘密的脸上。
    秋姨见状，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意会到自己不恰当的行为，连忙正色，“对不起。”
    楚伊人撇了撇嘴，“嗯哼，我不会说‘没关系’的，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不少的事？”
    秋姨看了看铁门，轻声说道，“是少爷说的。你没进门前，老奴一直辗转在府中各处。所谓的神出鬼没，其实不过是老奴在府中的日子久了，知道何时何地躲哪里比较好而已。而这些年来，少爷虽然吩咐了众人不许为难老奴，可是未曾和我见过面说过话。直到您进门后，闹出了烧火丫环那一件事，少爷便主动找到老奴，耐着性子跟老奴解释你并非静姝少奶奶，让老奴不要攻击您。”
    竟然还有这事？楚伊人一脸惊讶，那个时候他不是很讨厌自己的吗？
    看出她的不相信，秋姨继续说道，“是真的。而且老奴那次之所以会出现在随风园主房，也是少爷准备将老奴软禁在那里，方便监视。少爷以为，尽管您和老奴同处于随风园，可是您应该不会主动跑到主房那里，却没想到老奴前脚才进主房，您后脚就出现了……”
    秋姨的话，对楚伊人来说太过震撼，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已经不会思考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秦彧竟然早就在暗地里为她做着这些事。
    “老奴自小看着少爷长大，他的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老奴的双眼？那次，老奴想要装疯撒泼将您吓走，少爷也一样，故意装出那般冷血无情的样子，不过就是担心老奴会因为您当时那身红衣而受到刺激，进而对您不利。然而尽管如此，他对老奴依然放心不下，没几天就将老奴带到这儿了。”
    听了她的话，楚伊人心中觉得内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软禁在此，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并不是这样的。”秋姨笑着摇了摇头。

 第518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5）

    在楚伊人开口之前，秋姨继续说道，“事实上，老奴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您知道吗？自从小姐去世后，老奴便什么也不想，只希望少爷健健康康地长大，最后能亲眼看着他成家立业，老奴觉得这一生值了。没想到后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以致于老奴一度以为，少爷这辈子都不会理会老奴了……”
    说到这里，秋姨双眼泛红，语带哽咽。
    楚伊人没有急着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对不起，老奴失礼了。”秋姨抹了抹眼泪，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在静姝少奶奶去世以后，少爷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和老奴说过一句话了。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少爷抽空便会过来看看老奴，还会跟老奴说您的事。这样的日子，对老奴来说，很是美好。”
    “秋姨……”直到此刻，楚伊人才深深地感受到秋姨对秦彧那种深深隐藏在心中的母爱，只是这种母爱因为她顽固的主仆等级观念而被狠狠压抑在心底最深处。
    “看着少爷慢慢走出过去的心魔，老奴打从心里感觉到高兴，也打从心里感激您。老奴看得出来，您在少爷心中有着不输给静姝少奶奶的份量。”
    楚伊人看着她，并没有矫情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她直率的举动，让原来有些忧愁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对了，秋姨你是装疯这件事，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吗？”
    “是！就连少爷也蒙在鼓里。”说到这里，秋姨有些担忧地看向楚伊人，“少奶奶，您……”
    楚伊人将她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我不会告诉他的。等有一日时机成熟了，你自己告诉他。”
    说到这里，楚伊人心中突地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说不定，夫君老早就知道了秋姨是在装疯的吧？否则也不会特地带自己过来听她说些“疯言疯语”。
    “秋姨，你假装疯了以后，夫君有没有让一个俊得如谪仙一样的大夫给你诊治？”
    秋姨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少爷请了东篱城最有名的那几个大夫过来。”
    一想到这里，秋姨心中溢满了内疚。即使她被指责为纵火杀害牧静姝的凶手，即使少爷不想再跟她说话，可是少爷依然会待自己好，不但未曾为难过她，甚至还花重金请来大夫帮她诊治。
    只可惜她却不得不选择欺骗他。每次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狠狠地抽痛着。
    而秋姨的回答，更加印证了楚伊人心中所想——秦彧并没有找华晓春过来，看来他根本一早就知道秋姨是在装疯的！
    想到这里，楚伊人豁然开朗。
    她本来还担心要怎么做才能骗得过精明的秦彧呢。看来，根本就不用骗嘛。
    秋姨疑惑地看着她突然一脸轻松，不懂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能让人变得这么开心。
    “没事，我们言归正传。”楚伊人换上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一字一句地缓缓开口，“那么，你现在能将那天晚上的事，不，应该是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了吗？”
    秋姨点了点头，便将自己那段时间经历过的所有事，没有一点遗漏地全部说出来。
    当她说完以后，却发现楚伊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少奶奶，有什么不对吗？”秋姨有些心惊地看着她。
    楚伊人摇了摇头。
    秋姨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让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明显却一直被她忽略了的问题。
    秦彧是因为与牧静姝冷战，所以才以谈生意为借口离开东篱城的，后来是接到牧静姝的死讯而快马加鞭赶回来。而牧静姝与人私通的传言，是在秦彧不在东篱城的这段时间而传开，甚至还言之凿凿地直指牧静姝之所以会红杏出墙，全是因为秦彧外出而耐不住深闺寂寞。
    明明有着这么明显的时间差，那为什么会传出秦彧因为戴了绿帽而虐妻杀妻的谣言？而且，这个不靠谱的谣言传了这么久，秦彧都未曾做些什么去阻止过。
    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真相，还牧静姝一个清白啊！
    他什么不这么做呢？
    楚伊人突然觉得心有点塞塞的，脑袋一片混乱。
    “秋姨，对不起，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将你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了呢？”楚伊人有些突兀地开口。
    “是，全部说出来了。”秋姨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少奶奶，您的气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楚伊人的脸色依然冷凝着，“你刚才说的话，还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您。当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老奴深怕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便装疯自保。本来准备等少爷回来之后，寻个合适的机会悄悄告诉他的，可是没有想到，他回来之后，整天失魂落魄。后来他的情况好转了，老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他后来的表现，让老奴很是失望……”秋姨垂下眼睑，不太习惯在背后“指责”秦彧。
    楚伊人悲凉一笑，失望吗？只是失望吗？
    应该不止吧？她脑海里想起了牧守安对秦彧的滔天恨意，想起了绿兰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对秦彧的恨意，瞬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秋姨，我还有事，今天就先聊到这里。我下次再来看你。”楚伊人双手抓着铁栅，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隐忍的语气，以及颤抖的动作，让秋姨眼中不禁多了一抹担忧，“少奶奶，您真的没事吗？”
    楚伊人紧紧地抿着嘴，轻轻地摇了摇头，便脚步踉跄地往铁门走去，将秋姨的担忧完全甩在身后。
    她憋着一口气，终于走出了密室，可是在门口看着前方静静等着的秦彧时，大脑“轰”了一声，整个人虚软无力地往前跌去。
    她背着光，秦彧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她异常的表情。因此在看到她突然就跌倒的时候，秦彧心中一惊，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了一步，直接跃了过去将她接了个正着。
    “你怎么了？”秦彧皱着眉，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楚伊人半张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那张着急的脸，无力地开口说道，“夫君，你真是太……”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已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519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6）

    虽然她昏迷着，可是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还是很清晰。
    她能感觉到秦彧紧张地抱着她急速地跃出密道。
    她能感觉到到常青、绿兰和成蝶的震惊和担忧。
    她能感觉到秦彧没有任何犹豫便从纵横楼的顶楼一跃而出。
    她能感觉到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也隐约听到身下传来的阵阵惊呼声。
    全东篱城的人都看到了秦彧抱着一个人在半空中快速掠过，脚下轻轻一点，竟然飞出了这么远……
    稍微想象一下那些人的样子，楚伊人就好像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不止笑不出来，也睁不开眼睛，手脚同样不能动一下。
    这种无力感，让她觉得很不爽快。
    “华晓春！”秦彧一进入药庐，便用内力大喊一声，“出来！”
    那种狂烈，把药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都以为是华晓春得罪的人太多，如今终于被仇家找上门来。
    就连华晓春本人也吓了一跳，连忙从房间跑了出来。
    看见是第二次去而复回的秦彧，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今天怎么老是往我这边跑？而且还这么惊惊咋咋地……”
    咦？不对呀。他认识的秦彧何曾这么惊惊咋咋过啊？之所以会这样，大约也是因为……
    华晓春定睛一看，发现秦彧果然是抱着楚伊人来。
    他二话没说，马上腾出一间厢房，认真地帮楚伊人把脉，一边把脉一边絮絮叨叨，“唉，这才离开多久啊？马上便出事了。真不知道是嫂子天生带煞，还是你天生煞气重，与你亲近的人都特别多灾难……”
    华晓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倏地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彧一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彧紧紧地盯着楚伊人那张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声音淡漠，“没关系，你说的都是事实。”
    不管是他的父母、秋姨，还是牧静姝，全部都没有好下场，就连常青，也因为他而与舜华别离三年，而她更是如此，自从嫁入秦府之后，更是灾难不断，掌掴、毁容、毒蛇、下毒、暗杀……花样层出不穷，从来不重复，想想都觉得心疼。
    她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要承受这些灾难？
    想到这里，他的理智开始慢慢消退，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立刻便去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揪出来好好算一下账，从牧静姝开始，一直到现在！
    华晓春偷偷瞄着他愈发难看的脸色，心中悔得都想要撞墙了。
    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脑子真的进水了！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解释或者开解一下秦彧，却被秦彧抢先一步开了口，“她怎么样了？”
    华晓春一愣，随即明白他问的是楚伊人，便假意咳嗽了两声，迅速进入角色，“没什么大事，只是受到的刺激有些大，一时承受不了而已。醒过来等她醒过来，好好开解一番大约就没事了。不过，这回又是什么事？嫂子强壮如牛，竟然也能刺激到昏倒过去，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对于他最后一句无礼的话，秦彧懒得理会，脑子里浮现出她昏倒前说的那一句话——夫君，你真是太……
    当时，她到底想说他什么呢？
    看着秦彧一脸深思的模样，华晓春知道，自己这次又是讨了个无趣，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出一个碧绿的小瓶子，一打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立刻溢满了整个房间。
    “这是什么？”秦彧回过神，有些不放心地看着。
    “清神剂。用了多种提神药材，用了好几个月提炼出最纯粹的精华，严格按照比例混合。平时就这样打开放在房间里，可以明脑清神，而遇上这种昏睡不醒的人，只要放在鼻下让她嗅一下，便能很快醒过来起来。”一说起他自个儿研制的药，华晓春的话便如缺了堤的水，滔滔不绝。
    然而秦彧一如既往地拒绝听他的自卖自夸，“别废话。”
    华晓春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撇了撇嘴，便将小瓶子放到楚伊人鼻下，让她嗅了一会儿。
    “行了，她很快便会醒过来。”华晓春很识趣地退到一边，只等着楚伊人醒来，他便可以功成身退，不用在这儿被某人鄙视。
    秦彧也是一点也不客气，看也没看华晓春一眼，抓着楚伊人的手静静地等待着她醒过来。
    见状，华晓春幽幽地叹了一声。
    所谓兄弟啊，最后依然是重色轻友的。
    过了一会儿，楚伊人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映入眼睑的，便是秦彧那双担忧的黑眸。
    “娘子，你感觉怎么样了？还好吧？”秦彧急切地问道。
    然而，楚伊人却像没有听见一样，直接看向他身后的华晓春，“医圣大人……”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华晓春看着秦彧吃瘪，心中暗爽，故意上前一步，一脸得瑟地笑着问道。
    “清神剂，一百瓶。”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嫂子，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土匪了？”华晓春皱着眉，一脸不乐意，“人才醒来，便立刻惦记着我的药，这太过分了吧？”
    最重要的是，她这样一说，弄得他刚才是多么地自作多情啊！
    “不过分。”楚伊人微微摇了摇头，“你说我强壮如牛，赔偿我五十瓶，你说夫君天生煞气重，赔偿五十瓶，不多不少，正好一百瓶。”
    华晓春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不是昏迷了吗？怎么会……”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蓦地感受到秦彧那冰冷的视线，立刻改了口，“好，我现在马上去给你准备一百瓶清神剂。”
    “谢谢医圣大人。”楚伊人微微笑着道谢。
    面对这张绝世笑颜，华晓春却没有多看一眼，和欣赏如花笑颜相比，他还是觉得保住小命更加重要。
    看着他逃跑似的溜出房间，楚伊人嘴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天下人都说，医圣华晓春性格怪、脾气坏，可是在她看来，华晓春实际上就是一个猴子派来的逗比——当然，之所以能看到医圣的真性情，全是因为她身边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让天下人都误解了呢？
    这么想着，楚伊人缓缓地看向秦彧，眼中闪着心疼，“夫君，你真是太傻了。”

 第520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7）

    秦彧原本还因为她的漠视而不爽快的，突然听到她这么说，整个人愣了一下，“太傻了？”
    原来，她昏倒之前想说的是这个？
    “对。 傻，太傻了。”楚伊人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她觉得躺在床上说话，不管她说的是什么，都会少了一种凌厉的气势，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或者别的什么，气势弱得让人不能直视。
    见状，秦彧连忙扶着她，本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可是楚伊人却是相当坚持要靠在床柱。
    无奈之下，秦彧便随她想怎么靠就怎么靠，可是却小心翼翼地用身子护着，以防她一个不稳摔下了床。
    楚伊人将他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感动，可是嘴上却是不饶人，“夫君，你说说，你平时是不是故意装出这么一副高冷的模样来遮掩你的傻？”
    看她三句不离说他傻，秦彧在确认她没大碍之后，终于正色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对牧静姝的死，最伤心最难过的人明明是你，可是你却什么都不做。不但不去追查真相，揪出幕后黑手，而且还任由身边的人对你诸多怀疑，甚至，还要让自己被虐妻杀妻的谣言伤害这么多年。这不是傻是什么？以你的能力，明明能够查出来真相！”楚伊人眼神犀利地看着秦彧，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秦彧皱着眉，“娘子，你真的没事吗？”
    说着，他伸手朝她的额头探去。
    楚伊人恼怒地拍掉他的手，“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你！我问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了秋姨的失心疯是假的？你知道她对当年的事肯定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今天才带我过去，对不对？”
    秦彧深深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可是楚伊人知道，他这个反应其实相当于是承认了。
    这让她忍不住一拳揍过去，“你这个大笨蛋！”
    秦彧没有反抗，也没有避开，结结实实地接下了她这一拳，更顺势用大手包着她的小粉拳。
    “为什么要生气呢？”秦彧淡淡地问。
    “为什么不生气？”楚伊人低吼一声，“就因为你什么都不做，不去查清楚，不去将幕后黑手揪出来，才会，才会，才会……”
    她的双眼慢慢变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对不起。”看着她的眼泪，秦彧毫不犹豫地道歉，“都是因为我什么都不做，才会让你受到那么多的苦，还要经历死别……”
    的确，如果他一开始就去追查这件事，直接将幕后黑手查出来，那么她嫁进来之后，便不会因为长得像静姝而刺激到那些人，进而被多番暗算。
    说起来，事情的一切源头，都是他的无能。
    “住嘴！谁准你说这些了？”楚伊人娇蛮地打断他的话，一双泪眼死死地瞪着他，瞪着瞪着，便再也忍不住扑向他怀中，“你这个大笨蛋，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是心疼你啊！你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独自承受着失去牧静姝的锥心之痛，却还要承受着来自牧守安以及其他人的敌人，甚至还有整个秦府、整个东篱城，以至整个南方地区的所有人的中伤！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当时只要肯去查一下，就能发现牧静姝是被冤枉的，就能发现她的死有蹊跷。她对你而言，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人，你为什么不还她一个清白？为什么不把自己解放出来？”
    她的话让秦彧的心受到了深深的冲击。
    他下意识地抱紧她，狠狠地，仿佛要将她揉进怀中。
    楚伊人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生疼，却还是没有开口告诉他，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胸膛，感受着他那颗猛烈跳动着的心。
    整个房间很安静，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秦彧才意识到自己抱得太紧了，便稍微松了一些，“在静姝去世以后，我也生无可恋了，那些人想要怎么样，都跟我无关。我每天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甚至一度想要随她而去。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无法做出自戕的举动，更何况还有秋姨在，如果我不在了，说不定她就真的疯了。”
    楚伊人安静地听着，并不搭话。
    她知道，秦彧是准备将埋藏在心底的所有话全部说出来了。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不还静姝一个清白，那是因为如果我真的去查了，那反倒显得我不相信她了。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品性德行都让人打从心底佩服，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她是真的恋上了别人，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苟且之事。”秦彧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对她而言，清者自清，从来不会解释什么。即使我曾经因为她跟牧守安深厚的兄妹之情而吃醋发怒，她也不曾特意解释过什么。有时候我觉得，她是故意装出那么一副淡泊的姿态来遮掩自己的傻。”
    听到他“盗用”自己的话，楚伊人微微一皱眉，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至于那个谣言，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有人利用这个谣言来阻止别的女子对我有非分之想，而我则利用这个谣言来保护静姝。这样的话，大家便会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而慢慢弱化了静姝红杏出墙的谣言，甚至可能会在心底对她产生一种同情。我知道自己的沉默，会让牧守安他们很不爽，每次看到他为静姝出头，看到他为了静姝而如暴怒的狮子一样，我打从心底很是羡慕。”
    “羡慕？”楚伊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羡慕。”秦彧轻轻抚着她的背，“羡慕他能为了静姝这么地愤怒，羡慕他能出口谩骂、出手教训那些中伤静姝的人。而我却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听着。”
    “夫君……”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妻子被中伤杀害，我却什么都不做，只是不知所谓地活着。”说到这里，秦彧的身子不受控地颤抖着。
    “不是！”楚伊人猛地紧紧抱着他的腰，“夫君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心完全地死了！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被你身上的寒气吓到了。我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会有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冰冷得就像完全不属于这个时间一样。”

 第521章 众人皆傻我独疯（8）

    “如果，一个人心已经彻底死了，那么报不报仇又有什么关系呢？”楚伊人继续说道，虽然她是属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耿直型女子，但是她能理解秦彧的心情。
    不过，理解并不等于认同。而且，正因为理解，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有多苦，才会在密道看到他的一瞬间因为太过心痛而昏厥过去。
    虽然昏厥，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能清楚地听到华晓春说的什么天生煞气重的混话，如果不是不能动弹，她还真的会蹦起来狠狠教训一下那个口无遮拦的二货。而更让她心痛的是秦彧的反应，竟然还说那都是事实？
    傻，真的傻。她的夫君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夫君自信傲然，卓越不凡，深思远虑且运筹帷幄，怎么会将一些意外赖在那些虚无缥缈的煞气上呢？
    想到这里，楚伊人缓缓从他怀中坐直，抬头与他四目交接，“夫君，求求你，不论是为了牧静姝还是为了我，或者是为了你自己，请你一定要振作，找出当年的真相，告慰牧静姝在天之灵，而你也从这些年的黑暗中走出来。好吗？”
    看着她那么认真严肃的表情，尤其是那双充满了祈求的双眸，秦彧实在不忍心破坏这样的气氛，可是又觉得有些话不说好像不太好……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娘子，难道你不认为我现在正在这么做吗？”
    楚伊人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我不是正在和你一起努力，找出舜英的破绽，希望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吗？不然你以为这些日子，我真的是闲着无聊陪你玩儿吗？”秦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早在成亲的那天夜里，看到她容貌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就已经变了。
    因为他知道，她这张跟牧静姝一模一样的脸，肯定会让那些人疯的。既害怕她会如牧静姝一样独宠，也害怕当年的事会被揪出来。
    他不能允许，这张熟悉且鲜活脸再一次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逝者如斯，生者不能再逝。
    “所以……”楚伊人皱眉，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么神情、苦情的苦口婆心，似乎都成了笑话。
    “所以，谢谢你这么心疼我。”秦彧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她的心思，十分有技巧地说道，“为了报答你的恩义，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地帮你找出所有的真相，还静姝和小五一个公道，也让我自己得到重生。这样，可以吗？”
    楚伊人幽怨地看着他，“勉勉强强算是可以吧。”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
    可是，秦彧心中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处理。
    “不过，你最近身子是不是有点太弱了？一点儿小事就能刺激到你昏厥过去。”秦彧一双利眼将她认真地从头开始扫描。
    楚伊人心里透出强烈的不安。
    这种眼神，就跟当时知道刘靖会对她出手时候的眼神一样——太危险了。
    果不其然，秦彧紧接着便说道，“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准想，什么都不准做，给我好好地养好身子，知道吗？”
    “我不要！”楚伊人连忙拒绝，“如今事情才有些头绪，就这样半途而废，如果因此错过了好时机，让舜英占得先机，我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你的身子更重要，两者选一，我宁愿白费心机。”秦彧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抢在她反驳之前又一脸鄙视地开口，“而且，接下来的事，并非离不开你。让常青去处理绰绰有余，你给我安心养身子就好了。”
    闻言，楚伊人狠狠地瞪着他，“养什么养，事情结束了，我的心情好了，身子自然会跟着变好。”
    “不行！”秦彧依然拒绝，“回头我让华晓春开些宁神养身的方子……”
    “什么？这是还要吃药的意思吗？”楚伊人心情抑郁地打断他的话。
    “非也，只是药膳。”秦彧无视她的抑郁，径直淡淡地说道，“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跟你一起调养身子。”
    听出他话里的坚决，楚伊人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愤愤地扭过头，低声嘟囔着，“调养，调养，明明都没什么大问题，把身子养这么好做什么？”
    在她看来，天大地大，没有扳倒舜英这件事大。
    又不是五劳七伤，随时会死翘翘，干嘛闹这么大的动静？
    虽然她是自言自语地低声发着牢骚，可是秦彧却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这丫头！
    他伸出手，牢牢地裹着她的双手，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因为，只有把身子养好了，才能生出健健康康的孩子。”
    楚伊人浑身一僵，惊讶地扭头看着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生，生，生孩子？”
    “嗯？属于我们的孩子。”秦彧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顺利的话，事情应该很快就告一段落了。
    到时候如果她还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那么他就绑着她直闯悠然岛，当面请求楚氏夫妇将他们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他。
    那时候，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爱她、要她，然后生一群孩子……
    看着她瘦不拉几的身子，他估算着现在开始给她养身子就差不多了。
    楚伊人并不知道秦彧此刻的心思，却因为他灼热的视线而感到十分不自在，连忙别过眼，“现，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我们先来说说秋姨的事。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放秋姨出来？”
    她觉得那个话题好危险，必须立刻、马上转移话题才行。
    “秋姨装疯三年，确实是太委屈她了。可是她在那里是最安全的，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会亲自将她请出来。”秦彧淡淡地回答。
    就在楚伊人以为自己成功将话题转移而偷偷舒了一口气的时候，秦彧接着又说道，“毕竟，以后还要仰仗秋姨帮我们带孩子们呢。”
    好吧，她认输！楚伊人觉得自己是说不过秦彧的，索性闭上眼睛和嘴巴，眼不看为净，不搭话为妙。
    “娘子……”秦彧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离她很近的地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推到在床，惊叫声完全被他堵住。
    “唔！唔！”楚伊人略有些慌乱地挣扎，该不是要在这里洞房吧？刚才不是说了要养好身子再生娃的吗？

 第522章 一败涂地（1）

    秦彧压着她，亲了一会儿便放开了，直接翻身躺在她旁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再不赶快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总有一天要被活生生憋死啊。
    “夫君。”楚伊人带着媚意的声音轻轻传来。
    “嗯？”秦彧闭着眼睛，随口应道。
    他正在不断地念着《金刚经》，希冀能将心中的邪念驱走。
    “我们不是要生孩子吗？你怎么停下来了？”楚伊人娇笑着，故意说道。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可是却能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让他即使懊恼也不得不中途叫停。嗯，她觉得，这样逗他，也是很好玩儿呢。
    “闭嘴！”秦彧咬着牙，扭头狠狠地剜着她，看到她眼眸里的促狭的笑意，恼怒地低吼一声，直接将她揽进怀中，恶狠狠地骂道，“总有一天将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听着他凶恶却无奈的威胁，楚伊人唇边的笑意不断加深，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从纵横楼跟着过来的常青、绿兰和成蝶，此刻正站在房门外，听着楚伊人银铃般的笑声，不禁面面相觑。
    到底是医圣大人的医术厉害呢，还是爷的深情厉害呢？不久前还奄奄一息，好像随时会没了的人，竟然恢复得这么快，还能如此大笑，实在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嗯，或者是夫人的体质好，壮如牛。最后，三人不约而同地一致这样认为。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否决了。
    只因为，华晓春开出了厚厚一沓方子，更大方慷慨地将药庐最上等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蒹葭园搬。
    这就算了，秦彧竟然还打破了不得在园子设厨房的百年家规，特意在蒹葭园给楚伊人开了小灶，从小厨房找来最好的几个厨子专门为她掌勺。
    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每一次都让绿兰和成蝶在旁监看着，而且每一顿都让那些厨子先尝了，没事再端去给楚伊人。
    这样大的阵仗，让蒹葭园瞬间成为了秦府上下的瞩目点。
    上午的那个传言他们都还没消化好呢，这才到了下午，老爷又来这么一出，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啊。
    这一次，根本不用其他园子出动，秦府的下人早就按耐不住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通过各种渠道去探听消息了。
    “芳儿，怎么样？”木槿园内，舜英一脸急切地问道。
    秦彧的反常举动，真的让她乱了分寸。
    以前他再怎么宠着牧静姝或者宜桃夭，都不曾打破秦府的家法家规，可是这一次，竟然毫无征兆地就这么做了。
    没想到，这个宜桃夭竟然这么有手段！
    “回英姨娘，蒹葭园那帮人的嘴巴一如既往地紧，还是很难探听出

 第523章 一败涂地（2）

    说着，也不等舜英有所反应，芳儿直接转身离开。
    “后悔？”舜英看着她的背影，吃吃发笑，“宜桃夭，去死吧！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帮我向牧静姝问一声好！”
    此时正在用晚膳的楚伊人突然一个激灵，瑟瑟地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正在帮她夹菜的秦彧担心地看了过去。
    楚伊人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感到心慌。”
    闻言，秦彧直接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而帮她盛汤，“那还是多喝一碗汤吧。”
    “我已经喝了两碗了！”楚伊人一脸嫌弃。
    华晓春开出来的这些药膳药汤，虽然色香味俱全，十分对她的胃口，可是也不能一次吃喝这么多吧？
    “显然不够。”秦彧目不斜视，直接将汤放在她面前，“自己喝？还是要我喂？”
    楚伊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这样下去，我非得变成胖姑娘不可。”
    “只要是你，胖瘦我都喜欢。”秦彧一脸淡然地看着她，眼神清冷。
    原本因为他的话有些心动的楚伊人，抬眸一看却看见他这样的表情，瞬间便觉得他这话只是为了哄自己胡吃海吃这些药膳的甜言蜜语。
    她微微撇了撇嘴，满心不忿地将那碗汤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完。
    只是才放下汤碗，秦彧立刻又给她夹了满满的一碗菜。
    “夫君，我真的吃不下。”她苦着脸求饶。
    只是秦彧熟视无睹，“你每一顿要吃的量，华晓春都计算好的，你若是吃不够，那留着下一顿，”
    闻言，楚伊人早已在心底将华晓春痛骂了千百遍。她又怎么会知道，难得秦彧会主动要开这种调养身子的方子，华晓春肯定是卯足了劲，狠狠卖弄一番。
    “开心点，吃饭的心情是很重要的。”说话间，秦彧又给她添了菜。
    “嗯哼，难得夫君还知道呀。”楚伊人翻了翻白眼，懒得跟他继续纠结，埋头苦吃。
    秦彧毫不在意，继续为她夹菜，“你太瘦了，吃得胖一些才更好看。”
    就在他这种软硬兼施的手段下，楚伊人不知不觉就把一整桌的饭菜全部吃完。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撑死了。”楚伊人摸着肚子叫嚷着，企图要引起秦彧的怜惜。
    “要不要出去散步？”秦彧看穿她的心思，配合着她说道。
    楚伊人双眼一亮，急切地点了点头，“要！要！要！”
    “那我们到花园走走吧。”秦彧朝她伸出手。
    花园？楚伊人愣了一下，“哪里的花园？”
    “当然是府里的花园。”秦彧回答得理所当然，看着她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眸，故意坏坏地开口，“难不成你不想去？那么我们就在蒹葭园的花园走走算了。”
    “不不不！府里的花园就府里的花园。”同样是鸟笼，她还是宁愿去更大一点的鸟笼。
    她满心郁卒地跟在他身边，缓缓走在秦府华美的花园小道上。
    微微的夜风拂过，如水的月光流泻而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得长长的，楚伊人低着头看着，突然有了一些兴致，猛地向前小跑两步，狠狠地跳着，狠狠踩着他的影子，以示宣泄。
    秦彧好笑地看着她的孩子气的举动，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提醒她，“小心不要摔倒了。”
    楚伊人扭头看向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更加欢乐地往前跑去。
    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的树荫窜了出来，直接和楚伊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惊呼一声，双双跌倒在地。
    秦彧刚才完全沉浸在楚伊人的欢乐灵动之中，一时大意没有及时拉了她一把，此刻一脸紧张地上前走到她身边，“娘子，你没事吧？”
    他毫不留情地将和楚伊人一起摔倒的人拉走，小心翼翼地扶起楚伊人仔细查看。
    楚伊人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受伤，不过是真的被吓到了，一颗小心脏至今还在扑通地跳个不停。
    确认她没事以后，秦彧冷冷地看向正浑身哆嗦地跪在一旁的丫环，“你在哪里做事的？”
    “奴婢，奴婢，奴婢做木槿园做事，是英姨娘的贴身丫环。”芳儿低着头，颤声回道。
    舜英？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秦彧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他刚想开口，却被楚伊人抢先一步说道，“你是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夫人，奴婢进府不久，今夜贪恋美景而迷了路，正寻路回去木槿园的时候，看见一只老鼠自脚边掠过，心下一惊便冲了出来，却没想到冲撞了夫人，实在罪该万死！求夫人原谅，求夫人原谅！”芳儿磕着头求饶，哭腔已起。
    “原来如此。”楚伊人点了点头，“不过这事我也有错，是我太过得意忘形了。对了，你有没有受伤？”
    楚伊人的反应，让秦彧和绿兰、成蝶都感到惊讶——芳儿的这一番话，一听就知道是在唬弄人的！
    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在知道芳儿的手流血之后，楚伊人竟然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拭去血迹，甚至还让绿兰回去蒹葭园拿华晓春特别炼制的冰清玉洁膏过来，亲自帮芳儿上药。
    “绿兰，成蝶，你们送芳儿回去木槿园吧。”楚伊人甚至还如此吩咐道。
    绿兰和成蝶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秦彧，似乎在等他发话。
    楚伊人不乐意了，眯了眯眼，“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奴婢不敢。”绿兰和成蝶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可是还是偷偷看向秦彧，等他表态。
    秦彧点了点头。
    两个人马上便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马上带芳儿回去木槿园。”
    楚伊人看着她们三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十分不爽快，“什么嘛，还真的不把我当一回事啊。”
    “你不也没有把我当一回事？”秦彧冷冷地声音从旁边传来。
    楚伊人瞪了他一眼，“夫君，你已经抢走我的丫环了，还怎么得瑟地抢我台词，是不是有些太不厚道了？”
    “恶人先告状。”秦彧没有理会她的指责，眼神淡漠地看着她，“你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在筹谋着什么？为什么这么轻易便放过她？还对她这么好？别跟我说，你相信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第524章 一败涂地（3）

    “我就是没脑子不行么？”楚伊人撇了撇嘴，故意负气地说道。
    真是的，观察力要不要这么好？在他面前，她还真是一点儿秘密都没有。
    嗯，幸好她的真实身份还是被她很完美地隐瞒着。在这件事上，楚伊人终于找回一丝自信，全然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其实早已被知道，甚至也被哥哥们出卖得一干二净。
    秦彧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你没脑子，但不相信你没脑子到这个地步。”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楚伊人被他气得无语应对，又怕继续纠结下去会露出马脚，直接转身朝蒹葭园走去，“我要回去了。”
    秦彧一把拉住她。
    “干嘛？”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楚伊人的语气特别冲。
    话一说出口，她心中就后悔了。
    其实秦彧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而已。
    “对不起。”她低下头，主动道歉。
    “不管这么说，凡事小心。”秦彧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道歉，淡淡地说道，抓着她胳膊的手改为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率先朝蒹葭园走去。
    楚伊人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就在此时，秦彧停下了脚步，半转身看向她，“我们回去吧。”
    “嗯！”楚伊人狠狠地点了点头，什么也不管不顾地朝他冲了过去，一把抓着他的胳膊。
    秦彧低下头看着，发现她的肩膀微颤着，本想揽着她回去的，可是胳膊却被她狠狠地抓着，心中一热，便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握。
    他们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这让蒹葭园的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到楚伊人出门时的郁卒全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娇羞”——在他们的观念里，夫人这种低头靠着老爷的举动就是娇羞——他们也就彻底放心了。
    回到主房，楚伊人算着时间，估摸着绿兰和成蝶应该快要回来了，便主动吩咐下人帮秦彧准备热水沐浴，自己则在外室等着。
    在进去内室沐浴之前，秦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楚伊人有些心虚地别过视线。
    等了一会儿，绿兰和成蝶匆匆而回，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让人猜不透。
    “夫人。”两人走到楚伊人身边，十分恭敬地说道，“奴婢们已经将芳儿安全地送回去木槿园了。”
    “路上还顺利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顺利。”绿兰一把抓住成蝶的手，淡然地说道，“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是吗？”楚伊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即看向成蝶，“你说，不许隐瞒。”
    成蝶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绿兰。
    “我问你话，你看她做什么？难不成在你心中，夫君的话要听，绿兰的话要听，而我的话就不用听了吗？”楚伊人故意威胁道。
    要是换了绿兰，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便被她吓到，然而成蝶从小便跟在牧静姝身边，虽然养成了事事护主的母鸡性格，可是牧静姝是那么正儿八经的主子，并不会随便跟她开这种玩笑。
    即使她后来跟了楚伊人一段时间，但很显然，并没有彻底适应楚伊人这古灵精怪的性格，尤其是之前曾经因为类似的事惹得楚伊人不快——这件事简直就是她的心理阴影。
    因此，在听到楚伊人这样说的时候，她心中一惊，连忙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奴婢并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你的言行分明就是这个意思。”楚伊人冷漠地说道，“除非，你能将刚才路上发生的一切给我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成蝶皱着眉抿着唇，心中挣扎着。
    回来的路上，绿兰的话言犹在耳，可是说真的，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啊！
    她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豁出去，“夫人，对不起，可是如果有下一次，请您不要对芳儿那么好了。她不值得！”
    一想到芳儿刚才的那副嘴脸，以及那些忘恩负义的话，成蝶就觉得十分恼怒。
    “哦，是吗？”楚伊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脸上却十分淡然，“你先站起来吧，然后慢慢告诉我，她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她的问题，仿佛是一条钥匙，成功打开了成蝶的话匣子，“是，她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夫人对她这么好，还亲自给她上药，她不感恩图报就算了，竟然还说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话！甚至还说夫人之所以会对她这么好，不过是因为诬陷了若珠，从而对舜英心怀愧疚而已。”
    “啊？竟然这么过分？真是狗咬吕洞宾。”楚伊人装出一脸惊讶，饶有兴趣地继续开口，“然后呢？她还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得到楚伊人的赞同，成蝶说起话来便又多了几分硬气，“她还说舜英最近精神不济，情绪暴躁，全部都是夫人害的，害得他们这些在木槿园做事的人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舜英不快。真是的，明明就是舜英小心眼，妒忌心重。这个芳儿年纪小小的，诬赖别人的手段倒是一流。”
    说到激动处，成蝶气得浑身发颤，她当时真想狠狠地揍芳儿一顿！
    楚伊人挑眉，“她是这么说的？我害得舜英精神不济、情绪暴躁？”
    “是的！可是这怎么会跟您有关系呢？”成蝶愤愤不平地应道，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啊，对了，她还把夫人包扎在她手上的手帕给扯掉扔在一边！”
    “手帕呢？”楚伊人面露急切，眼光的余角瞄到绿兰那耐人寻味的目光之后，才稍微收敛了一下，“那手帕可是我最喜爱的呢。”
    面对她这么蹩脚的理由，绿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在这儿！”成蝶连忙从怀中拿出手帕，“她一扔在地上，奴婢便马上收起来了。”
    楚伊人接过手帕，低头缓缓凝视着，默不作声。
    绿兰和成蝶疑惑地对视一眼，看来这手帕有问题啊。早知道刚才就好好看一下啦。
    “你们快去帮我备些热水，我累了想休息。”
    “是。”绿兰和成蝶异口同声地应道，然后退出主房，在退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忍不住抬头看了楚伊人一眼，发现她已经把手帕摊开，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第525章 一败涂地（4）

    秦彧发现，自从那晚与芳儿相撞以后，楚伊人便有了一些变化。
    她的心情变好了，嘴边总是挂着藏不住的笑意，而且对于华晓春开的那些药膳，竟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抗拒，甚至还十分主动地去吃，经常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楚伊人的异常，对绿兰和成蝶来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似乎就是从那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开始，楚伊人就变成这样了，两人一合计，同时想到了那条手帕。
    那条手帕，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里，两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想尽各种办法，希望能找回那条手帕，并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找了几天都没有任何收获。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某个花瓶中发现了已经被烧成了灰的手帕，两人才停止了寻找。
    不过，楚伊人这样小心谨慎的举动，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让绿兰和成蝶越发感觉到不安。如果常青在的话，她们绝对会找他商量，让他从旁提醒一下秦彧，可是常青早就被派去顾家寻找那枚白玉，还要去“鬼杀”那边打探情况。
    要是等他回来再处理，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这么想着，绿兰和成蝶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找了秦彧，将那晚的事情以及手帕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让她们意外的是，秦彧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这种出卖主子的事，不能有下次。”
    听着他的话，绿兰和成蝶瞬间觉得异常委屈。她们这么做，怎么就变成出卖主子了呢？她们不过是担心夫人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啊！
    然而秦彧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们看着秦彧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放弃反驳。
    反正她们已经跟他说过这件事了，虽然他嘴上不赞成她们的这种“背叛主子”的行为，可是心里面肯定也会疑惑和着急，应该会多加小心才对。
    根据秦彧一直以来对楚伊人的在意，绿兰和成蝶心中十分笃定地认为他一定会干涉这件事，却没有想到，他没有干涉就算了，竟然还突然说什么把工作丢一旁太久，接下来一段时间又要启动那种早出晚归的工作模式。
    对此，绿兰和成蝶是无语，而且不满的。
    但是对楚伊人来说，却是突如其来的大惊喜。
    她一大早就起床，亲自端热水给秦彧洗漱，亲自帮他梳头穿衣，亲自张罗他的早膳。
    看着她这么殷勤的表现，秦彧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临出门的时候，他弯下腰，双目与她平视，一脸似笑非笑，“你就这么希望我不在你身边？”
    闻言，楚伊人一直挂在眼里、嘴边的笑意立刻凝住，眨了一下眼之后，才迅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大爷冤枉啊！我不过是想要努力表现一下，希望能成为不让夫君丢脸的贤妻良母而已。”
    “所以你一点都不希望我出去？”秦彧双眼闪着狡黠，淡淡地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楚伊人犹豫了。
    说不希望吧，要是他当真了，真的不出去那怎么办？
    说希望吧，这不是自打嘴巴吗？而且还会惹得他不高兴。
    真是的，有事没事竟然给她挖坑！楚伊人心中悲愤，恨不得时间倒退，看她还会不会这么殷勤地伺候他？
    看着她既纠结又悲愤的样子，秦彧忍不住轻轻地笑了，最后甚至笑出了声。
    “好了，逗你玩儿呢。”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出去了，你回去好好睡一下吧。”
    楚伊人眉眼立刻迸发出光彩，点了点头，“好！夫君早些回来。”
    说着，她主动在他的脸颊印上一吻。
    秦彧当场愣了一下，随即深深地笑了，一手将她扯进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的长吻。
    楚伊人懵了。
    老天爷，她还没洗漱呀，这样还真有点恶心呢。
    不过，管他呢，现在并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在清晨这个热烈的亲吻中，楚伊人的脑袋很快便变得昏昏沉沉的。
    “这是回礼。”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那压抑着的清冷声音，让楚伊人一下子便清醒过来，一张小脸红彤彤的。
    看着她这模样，秦彧忍不住又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
    楚伊人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他，“时候不早了，快去快回吧。”
    秦彧一笑，“知道了，我的贤妻。”
    贤妻？听到他的话，楚伊人自己都感觉到不好意思了，她明明是“闲妻”嘛……
    秦彧越看，越觉得不想走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一直待在她身边，她便不会放开手脚去做心中筹谋着的事，便还是忍下了满心的不舍，强迫自己说了一句，“我出去了。”
    说着，他放开了她，直接转身离开。
    当下，楚伊人便觉得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浓重的失落。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开口让他不要出去，或者，让自己跟着过去纵横楼。幸好，残存的理智还是很给力地阻止了她的冲动。
    她一脸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却见他走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
    该不会真的不去纵横楼了吧？楚伊人心中闪过一丝惊喜，但是更多的惊慌和后悔，自己刚才想的事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可是有一条铁则。”
    “铁则？”楚伊人愣了一下，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
    “无论做什么，都不要伤害到自己。”说着，秦彧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为了你的家人，为了我，希望你做任何事、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三思。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这一刻，楚伊人觉得他是知道她准备做什么的。可是，他没有干涉，只是静静地给她支持。
    她的心中溢满了感动，张了张嘴，很想将一切都告诉他。
    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话，说不定，不，是一定会阻止她的。
    因为她要做的事，恰恰就是违反了他刚刚说的的铁则。
    看着沉默的她，秦彧再次开口问道，“知道了吗？”
    “嗯。”楚伊人胡乱地点了点头，语焉不明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却不代表一定要做到。她故意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第526章 一败涂地（5）

    秦彧离开以后，绿兰和成蝶寸步不离地看着楚伊人。
    尽管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她们知道，她心中绝对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楚伊人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该吃的时候就吃，该睡的时候就睡，无论作息还是心情，竟然都和过去几天一模一样。
    这让她们愈发地感到不安。
    “哎呀，这糕点做得真不错，味道超棒。”楚伊人双眼发亮地看着眼前精致的糕点，有些浮夸地称赞道，然后看向绿兰，“这也是医圣大人开出来的药膳吗？”
    绿兰一听，娥眉轻蹙，心底泛着不安，“是。”
    她点了点头，十分谨慎地回答，总觉得这话有猫腻。
    果不其然，楚伊人立刻笑眯眯地说道，“那就是有宁神静心的功效咯？你们马上吩咐下去，让他们多做一些，我要送一些给奶奶和舜英试试。”
    闻言，绿兰和成蝶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难得那些人都不来找茬了，她竟然还要自个儿送上门？
    “快些呀。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去给奶奶请安了。啊，这个时候表小姐大约都在奶奶那里，也给她准备一份吧。至于舜英，多准备些，上次芳儿不是说她精神不佳吗？吃些甜点，心情肯定会变好，更可况这还是医圣大人特意开出来的药膳。”楚伊人假装没有看到她们的脸色，絮絮叨叨地说道。
    “这是医圣大人特意给您开的药膳。”成蝶顺着她的话，故意强调道。
    “反正一样。你们都别说了，快让人去准备。”顿了顿，楚伊人又说道，“对了，你们别想着在糕点里做手脚，下泻药或者下毒这么低俗的做法，不该是我们蒹葭园的风格。”
    绿兰和成蝶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们虽然十分看不惯那些人，可是作为一个正直善良的模范丫环，她们绝对不会做出这些谋害主家的恶行，而且说真的，下毒就算了，下泻药这事，她们倒觉得夫人能做得出来。
    当然，这样的想法，她们是断然不会让楚伊人知道的。
    就在绿兰准备去厨房吩咐的时候，楚伊人突然又开口喊住她，“等一下，你顺便帮我准备一些话梅、蜜饯之类的零嘴。”
    绿兰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的小腹一眼，便领命而去。
    嗯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哦，不，是只欠一把火，妒火的火。楚伊人一边轻轻抚着小腹，一边得瑟地笑着，丝毫没有留意到成蝶的神情。
    她咽了咽口水，很想开口询问，可是想起上一次的事，又不敢出声，一脸欲言又止。
    一切准备就绪，楚伊人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碧玉园而去。
    正如她所料，玉念春正好也在陪着秦老夫人吃着茶点。
    楚伊人的突然造访，倒让她们两人有些惊讶。
    “姑婆，表嫂这么久都没有过来请安，如今突然过来，还说带来糕点，我瞅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小心一点啊。”玉念春不由得皱眉提醒道，“不过，或许也是我杞人忧天而已。”
    “春儿你说得对。我跟你说，等会儿你给我沉住气，千万不要冲动行事。难得她跟舜英正面对上，两虎相争，你我千万别趟这浑水，等她们争得两败俱伤，我们之后才好行事。”秦老夫人脸色冷凝地吩咐。
    其实，她觉得自己这番话也真是多余。
    玉念春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整个人跟换了个人似的，性子沉稳了许多。不但心性安定了，不再毛毛躁躁的，而且脑子似乎也长出来了，想事情做事情也很是周全，有时候甚至比她这个老太婆还看得远看得深。
    “春儿知道。”玉念春点了点头，一脸沉静。
    看着这样的玉念春，秦老夫人心中不免有些抑郁。
    这样的玉念春，才是她所期待的玉念春啊！
    唉，倘若她早些这样，那自己也不会招惹宜桃夭这个难缠的主进门啊！
    不过，在见着宜桃夭之后，秦老夫人的这个想法马上便烟消云散了。
    “啊，表嫂送过来的这些糕点还真是好吃呢。有专门的厨房就是不一样，真让人羡慕嫉妒恨啊。”玉念春招牌式的刻薄嘴脸又露出来了，“据说，还是按照大夫的方子来做的药膳？表哥对表嫂可真好。”
    看着她这模样，秦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这个笨丫头可真是赞不得啊！谁说她变得沉稳了？
    面对玉念春的挑衅，楚伊人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夫君对我们确实很好。”
    我们？秦老夫人和玉念春眼神一凝，心中疑惑，却在看见她抚着小腹的肚子而面露恍然。
    原来怀孕了啊！不过还真是奇怪，之前打听回来的消息，明明是养好身子来怀孕的呀，怎么才几天时间，便已经怀上了？
    楚伊人好笑地看着她们的神色，微微一笑，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去皱眉，猛地用手帕捂着嘴干呕起来。
    她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吓得绿兰和成蝶立刻上前，一个递给她一杯温开水，一个递给她一颗早已准备好的话梅。
    楚伊人无视众人带着震惊的打量目光，喝了一口水后，便轻轻地咬了话梅一口，然而缓缓地在坐在那里调顺气息，好半天才终于缓过气。
    “对不起，我失态了。”楚伊人轻轻拍了拍胸口，一脸歉然地看向秦老夫人和玉念春。
    “没，没事。”秦老夫人还有些愣神，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些难以消化，“桃夭，你，你这是……”
    楚伊人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让人猜不透的迷之微笑，秦老夫人想要深入询问之前，抢先说道，“奶奶，我还要送这些糕点过去给舜英，就先告辞了。希望你喜欢这些糕点。”
    说着，她便款款站了起来，对着秦老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绿兰和成蝶立刻便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姑婆，她这么快怀上了？”玉念春至今才回过神，呐呐地开口问道。
    “应该是吧。”秦老夫人看着楚伊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最后变成抑制不住的大笑，“哈哈，秦府终于有后了！”
    玉念春皱眉，满心狐疑，完全不懂这事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么高兴。

 第527章 一败涂地（6）

    “姑婆，她一旦生下这孩子，地位更加牢不可破。 ”玉念春沉着声音提醒道。
    闻言，秦老夫人眯着眼瞪着她，“闭嘴！我警告你，收起你那满肚子的坏水，她的这个孩子是我秦家的血脉，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她立刻起身离开，“春娘，你快些去库房选些上等的燕窝，炖好了给夫人送过去。还有，马上去将帮她调理身子的大夫请过来，我要仔细问问她的情况，以及要怎么安胎。”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玉念春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宜桃夭那女人怎么突然就怀了孩子呢？可恶！她绝对不会让这个来得不及时的孩子顺利出生的！
    不行，她要好好想个法子，既能让宜桃夭腹中胎儿不保，也能让自己置之事外。
    就在玉念春在一旁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稍晚的时候，木槿园就传出了消息，舜英竟然对夫人动了手！
    平常的时候，这一动手大不了就是家法伺候，或者逐出秦府，可是问题在于夫人当时竟然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一直捂着自己的小腹喊疼。
    有些眼力的人都知道，夫人这样的举动代表着什么。
    一时间，整个秦府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秦彧收到消息，一脸着急地赶了回来，浑身散发着慑人心魄的冷怒。
    那个可恶的女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不会伤害到自己，可是还没到晚上，便已经闹出了这样的事！
    不明就里的下人看着秦彧匆匆而过，一个个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老天爷，他们从来没见过老爷这么生气！英姨娘这次犯下大错了！每个人心中都为舜英的命运感到担忧。
    不过话又说回来，英姨娘虽然和夫人闹翻了，那也不至于要对夫人下手啊，甚至还害了秦家子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么想着，他们对楚伊人的同情心腾腾上升，瞬间压过了舜英。
    “老爷！”绿兰和成蝶正在门口挡着秦老夫人和她请来的大夫，一看到秦彧匆匆而来，连忙上前请安。
    “彧儿，你看看这两个丫环，竟然挡着大夫进去帮桃夭诊治！”秦老夫人早被绿兰和成蝶的态度气得脸色发青，如今看到秦彧，忍不住上前告状。
    然而秦彧并没站在她那边，甚至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看着正站在一旁颤抖的大夫，“滚！”
    大夫马上吓得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彧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闹什么？桃夭动了胎气，不赶紧让大夫去诊治的话，孩子很容易会不保的，甚至还会可能一尸两命……”秦老夫人本来还理直气壮，可是说到最后，便被秦彧那冷峻无情的眼神给吓得僵在原地，整个人变得心虚起来。
    “绿兰、成蝶，立刻将闲杂人等全部赶出去。”秦彧声音冷然，完全没有给秦老夫人一点儿面子。
    秦老夫人颤了一下，抿了抿唇便带着自己的人愤怒地离开。
    见状，绿兰和成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秦彧一个极冷的眼神给震住了，嗫嚅着往后退了一步。
    秦彧直接推门而入，他看向内室，心中既愤怒，又有一丝害怕。
    他害怕她是不是真的受伤了？担心她的伤要不要紧？尤其是现在内室一片安静，这种静更加让他感觉到心惊，一种让他不敢继续走过去的心惊。
    突然，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声从内室传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身影一闪，直接跃进了内室，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冷？哪里不舒服吗？”
    原来的一腔怒意，因为她双手的冰冷而立刻被担心而取代。
    看着他，楚伊人双眼立刻便红了。
    “夫君，我疼。”她委屈地开口，完全忘记了在他回来之前，自己是多么害怕见到他。
    一听到她喊疼，秦彧的双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哪里疼？小腹吗？”
    楚伊人扁着嘴点了点头，“对。”
    闻言，秦彧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位置按了按，“这里吗？还是这里？”
    “都疼。”楚伊人眼里含泪，尽情撒娇。
    秦彧立刻双手覆上去，缓缓地给她输了些真气，“舒服些了吗？”
    “嗯，谢谢夫君。”楚伊人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秦彧用衣袖帮她印了印额头的汗水，依然有些担心，低声问道，“真的没事？”
    “没事。”楚伊人笑着回道。
    “没事就好。”秦彧露出一个舒心深长的笑容。
    楚伊人正沉沦在他的笑颜之中花痴着，却见他的笑容突然就收敛了起来，眼神一冷，“你没事，我却有事。”
    一看他这模样，楚伊人的心立马“咯噔”了一下，嘴边的笑容慢慢隐去，之前的担心慢慢又浮现上心头。
    “夫君，我……”她有些心虚地张了张嘴，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然而，秦彧也没打算听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解释，“直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楚伊人讪讪一笑，“我，我不过觉得今日的下午茶很好吃，便想给奶奶她们送过去，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出现意外而已。”
    “意外？你确定是意外？”秦彧的眼神更冷了。
    楚伊人看着他冷得快要结冰的眼神，下意识就想要将全部事情都告诉他，可是一想到他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她就退怯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能知道了吗？”秦彧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想让绿兰和成蝶受苦，你最好亲自告诉我。”
    “你不可以！”楚伊人吓了一跳，直接抓着他的胳膊顺势坐了起来。
    “你可以试试。”秦彧的眼睛闪过一抹狠厉。
    这一抹狠厉，让楚伊人一阵心惊，没来由便想起刚进门那会儿，他那无情残忍的神情以及手段。
    “夫君……”她稳了稳心神，呐呐地开口，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委屈。
    “撒娇是没有用的。”秦彧的脸上，是那副让人寒彻心骨的表情。
    楚伊人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
    秦彧长臂一伸，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冷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你最好乖乖将事情全部说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第528章 一败涂地（7）

    绿兰和成蝶一直在主房外候着，心急如焚。
    她们很担心楚伊人的身体，可是又不得不按照她的吩咐，阻止任何人带大夫进去——除了老爷带着华晓春过来。
    然而，她们等来了老爷，却没见到华晓春的身影。
    里面真的没有问题吗？绿兰和成蝶再次担心地对看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却见门猛地从里面打开。
    两人抬头一看，发现秦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吓得她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老爷的脸色怎么看起来竟然比刚才还要难看？难不成他们两个人在里面谈了这么久都没有谈妥吗？
    绿兰和成蝶心中的不安更盛了，也不知道老爷会不会气得直接杀了夫人，毕竟这样省事，也省心。
    “成蝶，马上去把华晓春请来给夫人诊治。”秦彧目视前方，没有任何表情，“绿兰，马上吩咐烧多些热水过来。还有，将木槿园一干人等全部关进地牢，舜英送官办。”
    绿兰和成蝶听了，当场便懵了。
    益气补血？舜英送官办？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老爷，夫人她，她……”绿兰也顾不得上秦彧那让人胆颤心惊的冷峻表情，着急地开口询问，心中溢满了不安。
    听他的语气，难不成夫人腹中的孩子没有保住？
    “立刻去办。”秦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声音更冷了两分。
    他虽然没有给她们肯定的答案，可是这样的态度，让绿兰和成蝶意识到什么，眼圈不禁红了两分，心中又惊又悲，最后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咬了咬牙应了一句，“是！”
    说着，便按照秦彧的吩咐各自去办事。
    秦彧抬头看了看天，咬了咬牙，转身回了房。
    这一晚，对秦府上下来说，绝对是难忘的。
    那种悲痛，那种苍凉的感觉，就仿佛回到三年前，牧静姝去世的那个晚上。所不同的是，这次没了的，是那个还未成形的无辜小生命。
    真的没有想到，英姨娘竟然这么狠毒！不过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老爷这次竟然这么仁慈，只是将她送去官办，而没有用私刑了结她！
    秦老夫人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一阵虚脱，差点就要昏厥过去。
    舜英那个贱人，反应竟然这么迅速，如此快、狠、准地就下手对付！害得事情一下子又回到原点了！不，不对！经过这件事之后，那宜桃夭的地位可能更甚之前，牢不可摧。
    可恶！秦老夫人红着眼，咬着牙，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恼怒。
    “老夫人，如今要怎么做？任由老爷将英姨娘送去官府吗？这恐怕要影响到秦府的声誉，倒不如将她以家法处置算了。”春娘到底跟了秦老夫人大半辈子，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秦老夫人双手握着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几次之后，才猛地瞪眼看向春娘，“将她送官办这件事，是彧儿亲自说的，你如果有异议，自己去跟他说！”
    “老奴，老奴不敢。”被她这样一喝，春娘吓得连忙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回道。
    “不敢的话就闭嘴！不要在这里啰里吧嗦的！”秦老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她。
    看到这样的情景，玉念春心中那番话也就没有说出来了。
    在她看来，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古怪。
    舜英向来聪明冷静，这么多年都能忍下来，又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冲动，明目张胆地对宜桃夭下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宜桃夭总不能用自己的孩子还陷害舜英吧？
    算了，这件一石二鸟的事对自己而言，绝对是好消息，跟自己原来的计划总算不谋而合。
    接下来几天，秦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除了一小部分的人是真心为当家主母被姨娘陷害没了孩子而痛心之外，更多的人是在担心老爷的怒火会不会殃及无辜。
    毕竟，除了英姨娘被关进官府的牢狱之中，木槿园其他的人都已经被关进秦府的地牢，能不能出来，或者什么时候出来都还是未知之数。
    因着上百人受到牵连，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不断地在府外奔波，企图用各种关系将他们救出来。可是，事关秦府子嗣被谋害之事，整个东篱城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趟这浑水，更别说去找秦彧说情，这简直就是自动送上门做炮灰啊！
    而此时的蒹葭园主房，某个小女子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表情木然地看着床前的绿兰和成蝶。
    “你们，走开。”楚伊人眨了眨眼，努力咽了咽口水，有气无力地开口赶人。
    绿兰和成蝶对视一眼，很是坚决地同时开口，“夫人，这是老爷特意吩咐奴婢们做的，是医圣大人特意开出来的益气补血的方子，对您的身子恢复大有好处。”
    益气补血？楚伊人冷哼一声，她敢肯定，这寡然无味的清淡菜肴，绝对是秦彧联合华晓春一起来恶整自己的！
    别说她根本没有怀孕，没有滑胎，就算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只吃这些！哼，以为她没有生过孩子就能随便糊弄吗？
    “我，我要吃肉！”楚伊人目光如炬，咬牙切齿地说道！
    “夫人！您已经几天没有好好进食了。请您多少吃一些吧。这些膳食对您有好处。”绿兰直接忽略她的话，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
    “对对对。夫人，等您的身子养好了，奴婢一定给您准备最好吃的肉！”成蝶看着楚伊人那苍白的脸，心急得就要哭出来了。
    本来她们就因为自己的保护不力而自责不已，如果再伺候不周而害得夫人身子不好，那她们还有何颜面面对老爷和夫人的宽大原谅？
    楚伊人看着她们的表情，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为此，她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总算体会得到了！唉，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欺骗她们呀！如今好了，两个人还真当她滑胎了，内疚之余还费尽心思想要好好将功补过，简直把秦彧的话当做圣旨。
    “我不吃！”她倔强地说道，虽然她很饿，可是一看到她们端着的药膳，她便觉得宁可饿死，也不能吃这些看着就反胃的东西。
    绿兰和成蝶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便作出了一致的决定。

 第529章 一败涂地（8）

    “你们想干什么？”楚伊人警惕地瞪着她们，“我警告你们，别想着要灌我吃啊，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们。 ”
    “夫人恕罪，奴婢宁愿被您责罚，也不愿意看到您这样自残。”说着，力气稍大的成蝶放下手中的端盘，上前一步将楚伊人狠狠压制着，绿兰看准时候将一碗粥全部给她喂了下去。
    几天不进食，楚伊人差点就要虚脱了，面对她们的“残暴”，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抗之力。
    “咳咳，你们，可恶！”楚伊人倍感屈辱，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这么糗。
    “请夫人恕罪！”绿兰和成蝶眼看计谋成功，连忙跪下来请罪。
    就在楚伊人恼怒地想要跟她们算账的时候，一把熟悉且清冷的声音自门口悠悠地传来，“你们做得很好，起来领赏。”
    三人一惊，同时看过去，竟是已经好些天没见着的秦彧。
    “老爷。”绿兰和成蝶深深地磕了行了一个大礼，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之前因为楚伊人硬是不肯吃东西，她们还特意悄悄去风渺馆找过他，没想到他对于这件事竟然无动于衷！
    她们想不懂，夫人没了孩子，老爷不在旁安慰着、照顾着就算了，怎么可以一走了之、不闻不问呢？当然，这只是在她们看来而已，不知情的人看到的都是老爷连续几天足不出户地陪着夫人，哪里知道他早在华晓春过来诊治之后便已经偷偷溜出了蒹葭园，跑到风渺馆了呢。
    “夫君……”楚伊人低喃着，眼睛红红的，硬是以手肘撑起自己看着他。
    那一天，她将事情都坦白了，原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骂一下她便算了，却没有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之大！虽然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他勉强配合，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一直气这么久。
    自从两人变得亲密之后，似乎还不曾出现这样的冷战。说真的，还真是不习惯，尤其是半夜冷醒，或者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时候，又冷又饿又困的时候，却触碰不到他的温暖。
    秦彧看也没看她一眼，扭头看向绿兰和成蝶刚才端进来的药膳，“你们下去领赏吧。”
    绿兰和成蝶偷偷看了楚伊人一眼，发现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秦彧吸引住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深深地行了个礼，便相偕退下。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
    楚伊人看着几天没见的他，很想开口，可是那铁青的脸色却让她怯步，不敢开口，生怕又惹得他更加生气。
    而秦彧看着脸色苍白、身子虚弱的她，心中既恼怒她不爱惜身子，又气自己竟然狠下心对她不闻不问，脸色比起前些天，自然难看得多。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楚伊人饿得支持不住，整个人重新跌回床上。
    秦彧身影极快地跃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很自然地流露出那紧张的神情，“怎么了？”
    看着他紧张的脸，楚伊人心中有什么在崩塌一样，扁了扁嘴，一把抱住他，哇哇大哭，“夫君，我饿！”
    其实，她并不因为太饿而哭，只是以此为借口，想要将这几天的委屈狠狠地宣泄出来。
    秦彧何尝不懂？只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如此惯着她。
    没错，他是下定了决心让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她也不能不顾自身地安危横冲直撞啊，甚至还自动送上门！
    虽说这次并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下下下次呢？谁能保证没有意外？
    一想到这个，他心中的怒火又腾腾地往上冒，让他恨不得再次狠狠地削她一顿。或许，他真正恼的，是她竟然瞒着自己去做这种危及自身的事，让他好有挫败感。
    “夫，夫君……”楚伊人哭得都快要岔气了，可是秦彧依然无动于衷，这让楚伊人实在忍不住了，在喘气的间隙哀怨地喊了一声。
    秦彧低下头看着一脸泪水的她，心中确实不忍心。
    可是当眼角扫过放在一边几乎没动过的药膳时，那抹不忍心马上就消失不见。
    “自找的，活该。”他冷冷地说出这五个字，让楚伊人稍稍有些收敛的泪水又奔腾而出。
    这一次，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喊着他，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哭着，肩膀微耸。
    她这么隐忍、委屈的模样，让秦彧彻底投降。
    “好了，别哭了。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扔下你不闻不问。”秦彧轻轻地揉着她的头，极尽温柔地说道。
    刚才那想要振夫纲好好教训她的念头，霎时无影无踪。
    这会儿，轮到楚伊人傲娇了。
    她没有理会秦彧，继续默默地哭着，偶尔来几声哽咽，愣是将秦彧听得心抽着痛。
    “不哭了，不哭了。你这样哭，对眼睛不好，对身子不好。”秦彧决定晓之以理。
    没有任何反应。
    “娘子不哭了，好吗？你这样哭，我会心疼。”秦彧决定动之以情。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哭的话，我马上给你准备烤全牛、烤全羊、烤乳猪、烤鹅、烤鸡、烤鸭，还有虾蟹鱼，以及你想到的各种肉菜。”秦彧决定以食物诱之。
    依旧没有反应，可是却能听到几声可以的“咕咕”声。
    这个小吃货。秦彧嘴边微微扬起，再接再厉，“如果你不哭的话，除了这些吃的，还可以让你去见见舜英。”
    楚伊人浑身一僵，随即抬起头，不顾自己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此话当真？”
    她的反应，让秦彧稍微有些忧郁。
    他还真没想过，在她眼里，她自己的身子以及他的心疼，竟然比不过去见舜英这件事。
    “夫君！”他的沉默不语，让她着急了，生怕他会突然反悔。
    秦彧掏出手帕将她的小花脸擦干净，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谢谢夫君！”楚伊人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就变得面店，吞吞吐吐地开口，“那，那个……”
    “嗯？”
    “呃，就是那个，烤肉什么的，能不能快一些？”楚伊人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彧一怔，敢情在她心中，烤肉也是比她的身子和他的心疼来得重要？
    “知道了，小吃货。”他无奈且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第530章 一败涂地（9）

    楚伊人曾经去过秦府的地牢，虽然有些暗，但好歹是用夜明珠照明，而且很通风很干净，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恶心。
    可是府衙的地牢，充斥着一阵阵恶心的酸臭味、腐败的霉味，通风很差，阴暗潮湿，除了进门那里点了两盏灯，整个地牢仅有的一点光亮就是从高墙上那手掌大的通风口传来。
    楚伊人一进门就想要后退了。
    这样的地方，真是多呆一秒都觉得受不了。
    可是她才稍微退了一步，便感觉得到来自身后那充满了鄙视的注视。
    不行！她不能这么丢脸！这么想着，她深呼吸一口气，想着要鼓起勇气走进去，可是这一吸气，却让她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地牢那差点让人窒息的臭味，可怜的胃不禁翻腾了几下，差点将刚才吃下去的烤肉全部吐了出来。
    “如果实在受不了，就算了。”秦彧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楚伊人没有回答，却握着拳稍稍给自己打打气，然后倔强地往地牢走去。
    “秦老爷，您真的不跟上去吗？”狱卒低头哈腰地站在秦彧身后，看着自个儿的脚趾头，低声说道，“这女子地牢虽然没有大奸大恶之人，可是里面的情况真的很差，而且这里的老鼠又大又不怕人，小的担心秦夫人可能会被吓到。”
    他们颤抖着，心中着实很担心，不过并不是担心楚伊人有没有被吓到，而是担心如果楚伊人被吓到了，他们就得惹祸上身了。
    “没事。”秦彧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们出去吧。”
    关于老鼠什么的，他还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上次甚至还抓了一只老鼠嚷着要吃呢。区区老鼠，还真威胁不到他呢。
    对于秦彧略带着命令的话，狱卒一点儿也不觉得有问题。只是因为不知道楚伊人和老鼠的个中缘由，一致在心底默默为她叫屈。
    多么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啊，竟然独自走进这样的地牢，要是被老鼠吓得惊慌大哭，那多煞风景啊？
    唉，都说秦老爷疼爱妻子，这会儿怎么就不知道疼人了呢。狱卒暗暗摇了摇头，默默退了出去。
    秦彧没有理会他们，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幽黑的地牢。
    楚伊人感受得到他灼灼的视线，心中不由得安定了许多，也就没那么在意如此肮脏难耐的环境了。
    她顺着狱卒说的话，一直走到最后。
    这里是整个地牢最幽暗，也是最难闻的地方，楚伊人忍不住重重地皱起眉，用手帕捂着嘴巴，努力朝着牢房看去。
    只是，什么也看不到。
    最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那柔和的光芒倾泻而出，让她足以能够看清楚这里的摆设。
    所谓的牢房，并非单间隔开，而是以粗大的铁栅栏隔开，因着年久失修的缘故，铁栅栏早已生满了铁锈，斑驳不已。
    牢房里，并没有床，只是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但是因为整个环境都很潮湿，那些稻草其实都是湿漉漉的，角落放着一个马桶，散发着浓郁的臭味。
    楚伊人低头一看，之间门口放着一个木碗，里面只有一个干瘪的小馒头，上面长满了黑黑绿绿的霉，让人又是一阵倒胃口。
    这样的环境，也真是太夸张了吧？
    楚伊人被吓到了，她愣愣地抬眸去寻找舜英，在发现蜷缩在牢房角落的身影后，双唇下意识就紧紧地抿着。
    此时的舜英，依然穿着她从木槿园被带走时候的衣服，只是头上的装饰已经全部被府衙的人扒拉走了。
    说是以防犯人利用那些坚硬的首饰越狱或者作出伤害自己的事，其实都是为了要合理地顺走犯人的财物而已。但是明知道她是秦府的姨娘，竟然还敢这么做，那些人还真是吃了豹子胆呀。
    不过想想也对，人是秦彧亲口说送过来的，如此差的牢房也是他指定的，更何况舜英进牢的理由也早已传遍了整个东篱城。在那些人的眼中，舜英根本就是一个因妒使主母滑胎的恶毒女子而已，更是被秦彧视若敝帚的女人而已。
    看着看着，楚伊人心中突然就有些不忍。
    舜英虽然是丫环出身，但是毕竟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就算是当丫环的时候，牧静姝对她也是极好，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舜英？”楚伊人低声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楚伊人没有继续喊，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等着。
    等了许久，她终于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幽幽地响起，然后看到舜英慢慢地站了起来，有些虚弱却还是很优雅地款款走到她面前，低眉顺眼地说道，“舜英给夫人请安。”
    原本温润的声音，此刻变得十分沙哑，就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你，你没事吧？”楚伊人皱眉，有些不敢置信。
    她设想过舜英的许多反应，就是没有想到过她会是这样平静。
    “没事？”舜英低着头，自嘲地一笑，随即收起笑容，猛地往前扑去，双手狠抓着铁栅栏，抬起头怨毒地瞪着楚伊人，“你来试试！你在这个鬼地方待试试！又黑又臭，没吃没喝，还有会跑到你身上撒野的老鼠蟑螂！”
    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倒让楚伊人刚才的不适应和不忍心瞬间消失了。
    “这一切，不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吗？”楚伊人看着舜英，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颊，布满了血丝的双眼，又黑又紫的大眼袋，干涸起皮的嘴唇上面微微有几道血口子，就连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娇嫩肌肤此刻似乎也粗糙了许多。
    才短短几天，她竟然变成这么丑，如果有镜子，舜英顾忌会被自己吓到了吧？
    “咎由自取？”舜英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好意思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这明明就是你设下的陷阱！是你陷害我的！”
    楚伊人挑眉，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舜英竟然能这么快便想通了，“陷阱？你有何证据？没有是吧？可是我有，我不但有物证，还有人证，都证明了你知道我怀孕之后，先是对我下毒，又动手将我推倒在地上。”
    “人证？绿兰和成蝶都是你的人！”舜英冷哼一声。
    “除了她们，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楚伊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第531章 一败涂地（10）

    舜英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楚伊人冷冷地说道，“那个至关重要的人证，便是你的贴身丫环芳儿。 不，不是芳儿，是王芳才对。”
    闻言，舜英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狠毒地眯着眼，“你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嗯，我想想，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是绿兰和成蝶送她回去木槿园的那天晚上呢，还是你带她过来的那天呢？抑或是更早之前呢？”
    “更早之前？”舜英喃喃低语，心中蔓延着不安。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很早很早之前便掉进了一个大坑。
    “对，更早之前。”楚伊人故作思考状，然后粲然一笑，“例如，你把她救回木槿园的那一天？”
    “你！”舜英抓着铁栅栏的双手更加用力了，“你竟然……”
    看来，她终究是小看了宜桃夭。
    没想到芳儿，竟然是宜桃夭派过来的人！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楚伊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没错，她是我的人，不过，我们的关系并非主仆或者雇佣，而是伙伴。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说到这里，楚伊人的笑容猛地凝住，眼神一冷，“为了要将你杀人的证据找出来，我们联合了。在你找到王氏父女之后，我也已经找到了。王芳虽然对我怀有嫉妒之心，可是在她心里，终究是王芬的事占了上风，她被我说服了，成为了我安在木槿园的绝对眼线。”
    “不可能！她一直认为你是杀她姐姐的凶手。她不可能会这么做的！”舜英不相信她的话，“你这么做，只是在挑拨离间而已，我不会上当的。”
    闻言，楚伊人也不着急，“这几天，你应该没有喝芳儿泡的茶了，为什么性子还是这么急躁呢？”
    她的话，让舜英如遭雷击。
    很多事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为什么她的脾气会越来越急躁？为什么她的情绪会越来越低落？为什么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和隐忍会一再破功？
    如今想来，一切的变化，都是在芳儿进了木槿园开始的。
    “你到底让她做了什么？”舜英咬着牙，语气有些不稳。
    “在你的茶里加了一点东西而已。放心，并不是毒药，只是让人急躁一些。”楚伊人风轻云淡地轻笑着，“若珠性子本来就属于理智不足，冲动有余的人，假如你没有了冷静和隐忍，是很难容得下她的吧？”
    “若珠，若珠。”舜英低声呢喃两句，随即有一种悔恨猛地紧紧攫住她的心，“一切都是芳儿在背后搞鬼？”
    “芳儿的确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她比你冷静，比你隐忍，她忍受着若珠的欺负，重要的是，她知道如何笼络人心。她在木槿园游刃有余，不但成功离间了你和若珠的关系，更让若珠被众人孤立，更重要的是，她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了王芬去世的真相。”楚伊人淡淡地说道，“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会更加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楚伊人的一字一句，全部化成利刃刺进了舜英的心窝。
    没想到她聪明一世，竟然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错信了芳儿这个叛徒，而将真正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若珠推上不可回头的路。
    看着她备受打击的模样，楚伊人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九皇子的事，顾家的事，若珠下毒的事，以及这次的事，全是芳儿暗中出手。是她给你献策，却又向我暗通消息，否则，我早已被你谋害了。”
    舜英冷哼一声，原来自己一早就引狼入室啊？
    “啊，还有，其实若珠并没有下毒。都是栽赃陷害，就跟这次一样。”楚伊人尽情地打击着舜英，丝毫不留情。
    闻言，舜英一下子又激动起来，猛地踮着脚又朝着楚伊人靠过去，只是冰冷的铁栅栏无情地挡在两人之前。
    “栽赃陷害！你承认了！你承认你陷害我了！”
    “对，我承认了。我并没有怀孕，那都是假的。下毒的人是芳儿，却是我授意的。你那一撞也是突然失去平衡所致吧？”楚伊人狡黠地笑着，“所有的一切，早在你吩咐芳儿对我下手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什么也没有察觉到，顺着我们的计划，傻乎乎地跳了下来。嗯，不过也难说，毕竟你一直以来都喝着芳儿泡出来的茶。”
    “啊啊啊！宜桃夭！你这个卑鄙的女人！贱人！贱人！贱人！”舜英歇斯底里地吼着，恨不得伸手掐死楚伊人。
    “卑鄙？贱？比得过你吗？牧静姝待你如姐妹，你却设下那样一个局，让她心怀内疚，从而让夫君纳你为妾，这还不算，最后竟然还要算计她，让她背个不贞的名声丢掉性命。还有成蝶，不，舜华，她在北安城遭到意外以致失去记忆一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至于顾家更是无辜，他们帮了你，你却要将他们灭门。”楚伊人浑身散发着怒意，“而最无辜的是小五！她对你而言，根本没有一点威胁，可是你竟然如此残忍地杀害她！”
    舜英听着她逐个数落自己的罪行，没有一点内疚，“我没错！凭什么你们能那么轻易地获得夫君的感情，而我努力这么久，却得不到他怜惜的一眼！”
    楚伊人静静地看着，“无论怎么样，这都不是你忘恩负义的理由。其他不说，牧静姝待你可曾有过一丝刻薄？你耍阴招抢了她的夫君不说，竟然还要如此污蔑她，置她于死地！”
    “我没有置她于死地！她不是我杀的！”只有这件事，舜英坚决否认。
    “疯婆子什么都说了，她说亲眼看到你鬼鬼祟祟地拿着火石走进归荑园的主房。而我们正对木槿园进行彻底搜查，总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这一次，你没得狡辩，也没得翻身。”楚伊人深深地看着她，似乎在打量什么。
    “疯婆子？”舜英鄙视地冷哼一声，却也没有继续反驳，“算了。反正我这一次是彻底输了，一败涂地。”
    楚伊人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牧静姝的札记呢？”
    舜英愣了一下，眼神闪了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牧守安藏在牧静姝坟前的札记，是你偷走的吧？”楚伊人冷冷地开口。

 第532章 专属你的承诺（1）

    舜英沉默半晌，嘴角忍不住高高地上扬着，“是又怎样？那天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收到消息，马上带人过去找了。 ”
    “交出来！”
    “凭什么？”
    楚伊人冷然地看着她，“如果你交出来，我可以放你出去。”
    “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能不能出去？”舜英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夫君对我不闻不问，但看在牧静姝的份上，总算保着我在秦府的脸面和地位。可是现在，是他亲口要将我送过来。他的彻底厌烦，于我而言，是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死刑。在我没有把握的时候，我是不会出去的！”
    把握？楚伊人皱眉，总觉得她话中有话，难道直到此时此刻，她依然有着后招？
    不应该啊，就算是司徒楠，也不能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这么明目张胆地将人救出，更何况舜英谋害的是秦彧的“妻子”和“子嗣”。
    刚在他们手上吃过亏的司徒楠，应该不至于这么笨才是！
    然而，舜英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坚定和狡黠，却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你真的无论如何都不交出来吗？”楚伊人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冷静地开口问道。
    “也不是。只要夫君亲自开口问我拿，那我二话不说就会交出来。”舜英冷冷地笑着。
    闻言，楚伊人简直想要伸手抽她一巴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因为夫君对札记漠不关心，所以自己才那么劳心劳力啊。假如夫君想要看的话，她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了。
    这么想着，楚伊人不由得幽幽地从身侧看向后面，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矫情，太矫情了。
    “你真的不交出来吗？宁愿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愿交出来？”楚伊人不死心地追问。
    舜英看着她，突然低垂着头，幽幽地回了一句，“说实话，其实我是很想交出来，可是那本札记，早就被我烧毁了。”
    “什么？”楚伊人一惊，也顾不得要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猛地上前，双手抓着铁栅栏，一脸凶狠地看着舜英，“你烧毁了牧静姝的札记？”
    她手中的夜明珠直接掉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到一边，原来还算光亮的牢房霎时黯淡了许多。
    然而两人都没有在意。
    舜英看着楚伊人那种不信、不舍的心痛表情，暗爽在心头，“没错！那种东西，留着也是没有用，倒不如烧了来得干脆。”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慢慢伸手，一下子拽着楚伊人的胳膊，用尽吃奶的力，拼了命地将楚伊人的双手使劲往牢房里扯，“贱人！去死吧！”
    肩膀处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楚伊人一下子回过神，眼圈忍不住红了，“你，放开我！”
    真的太大意了！这样下去，就算不死，她的这双胳膊也得报废了。
    “放手？你不要太天真了！”舜英冷哼一声，一脚踩在铁栅栏上，以力借力，拽着楚伊人的肩膀又往牢房扯进了几分。
    “嘶！”楚伊人觉得自己的胳膊真的要被她扯断了，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抬起脚直接透过铁栅栏踹向舜英。
    单脚站着的舜英一时不慎，为了避免失去平衡跌倒，硬生生地扛下了她这一踹，奇怪的是，不止是被踹中的脚痛意难耐，拽着楚伊人胳膊的双手也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
    舜英条件反射地收回双手，一个不平衡直接朝后直直跌在那既潮湿又肮脏的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撑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到那把她早已刻在心头上的熟悉且清冷的声音，“娘子，你没事吧？”
    是他！舜英心头一震，在回味到他声音中的温柔和着急，一颗心更是灼痛得厉害。
    似乎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她很想抬头将他再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可是一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样子，她便强行忍下心底那种强烈的“看看他”的念头。
    站在一边的两个人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痛和矛盾。
    “胳膊痛得好像要断了。”看到他，楚伊人的小女儿姿态马上便出来了，一脸泫然欲滴。
    她不会承认，自己之所以这么矫情，除了要恶心舜英，还希望能让他心疼，让他不要追究自己的大意……
    对，她是真的很痛，很痛！楚伊人一边委委屈屈地哭诉，一边不断地对自己进行心理催眠。
    此时此刻的秦彧，哪里顾得了去揣测她的心思和用意，直接将她抱起。
    “夫君，你这是要干嘛？”楚伊人愣了一下。
    “看大夫。”
    看大夫？可是，可是她还没跟舜英说完话啊！楚伊人皱眉，刚想开口拒绝，却发现他眼神冷冷地瞅着自己，立刻便噤声不语。
    矫情吧，矫情吧，竟闹得要立刻离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此时的楚伊人，心中是悲愤的，她千算万算，把秦彧的心疼算上了，却算低了他的紧张！
    脑子进水了吧？
    楚伊人十分无耻地将自己这么愚蠢的行为归咎于牢房的潮湿，水气入侵脑子才害得她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就在两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舜英强忍着手脚的痛，摔倒的痛以及心底锥心的痛，艰难地开口，“夫君……”
    秦彧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没有理会。
    “等一下！”眼看着或许还有机会继续谈下去，楚伊人急切地喊了一声，她倒是想知道舜英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秦彧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听舜英废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夫君，听她说一下也无妨。”楚伊人努力想要说服他，说不定能知道札记的去处呢。
    她才不相信舜英真的将札记烧毁了呢。
    秦彧低头看了楚伊人一眼，最后还是妥协地转过身子，漠然地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舜英。
    舜英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只是她马上发现自己避或不避都一样。
    不管她是以前那样风光盛装，还是如今这样破败不堪，在他眼中都没有差别，没有惊艳、没有温柔、没有恋慕、没有鄙视、没有厌恶……
    真是悲哀呀。
    舜英突然就笑了，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妾，秦彧没有一丝怜惜，只是漠然地看着。
    他的漠然，让舜英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慌。

 第533章 专属你的承诺（2）

    舜英觉得一股寒气自心底猛地往上窜，寒气侵入她的四肢，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哀戚地开口哭诉道，“夫君，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下毒，更没有对她动手，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一切都是她联合了芳儿，使计陷害我。 夫君，求求你，看在静姝姐姐的份上，还我一个清白，还我一个公道。”
    楚伊人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舜英，“你……”
    天啊，怎么有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将牧静姝搬出来？在无耻下限这里，楚伊人对舜英是彻底拜服了。自己就算再修炼个千百年也比不上吧？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舜英以为楚伊人的震惊是因为自己的当面拆穿，底气立刻便足了。
    楚伊人看着她那副得瑟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狠狠地回击，却被秦彧抢先了一步，“你说得对。正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
    言下之意，假如楚伊人真的怀孕了，舜英真的下毒了，下手了，那么此时此刻的舜英，早已被他杀了。
    “嗖嗖”两下，他的话宛如利箭一样直直射向舜英的心窝。
    他早就知道宜桃夭没有怀孕，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宜桃夭在背后使计陷害，早就知道她其实是冤枉的，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心虚、毫不犹豫地将她送了进来，送到这个肮脏恶心的牢房之中！
    “夫君你……”舜英喃喃地张了张嘴，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心中那个英明神武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秦彧没有再理会她，果断转身，快速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身影，舜英再也抑制不住，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慢慢变成嚎啕大哭。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走不进他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牧静姝和宜桃夭都能这么轻易地得到她这辈子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好恨！她真的好恨！
    舜英猛地止住了哭，爬去捡起楚伊人遗落下来的夜明珠，狠狠朝着地上狠砸，“宜桃夭！今日之仇，不共戴天！啊啊啊！”
    在输得一塌糊涂的抑郁以及秦彧无情的打击之下，舜英的情绪依然崩溃。
    当她看到狱卒去而复回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过去，“我要见司徒楠！我要见司徒楠！我要见司徒楠！”
    那些狱卒像看失心疯的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敷衍地应着她，一边快步前去捡起那颗夜明珠，随后匆匆离去，将地牢的大门狠狠关上，完全没有理会如负伤的野兽一样发着狂的舜英。
    地牢一下子又彻底暗了下来，如同舜英的心一样。
    “她其实也挺可怜。”被秦彧抱着的楚伊人，没来由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秦彧低头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矫情。”
    “我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很可怜。不过可惜的是，她遇上的人是我。换了别人，说不定就心软饶过她了。”楚伊人一边说一边点头，心有戚戚然。
    “因果报应而已。”
    舜英以前遇上了凡事忍让不计较的牧静姝，以致形成咄咄逼人的性格，做事不懂得留一线，如今风水轮流转，摊上这么个斤斤计较、护短且腹黑的楚伊人，活该舜英倒霉了。
    楚伊人没有听出秦彧话中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他刚才用一句话将舜英噎得想马上撞墙的英姿，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他，“说起来，夫君你刚才好帅！”
    “只有刚才吗？”秦彧声音淡然，好似不受她的话影响一样，可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彻底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一直都很帅，刚才更帅！不费一兵一卒，不随便一句话就能将人气死，真不愧是奸商，大大的奸！”楚伊人眉飞色舞，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秦彧脸色一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好好地称赞到了她那里也能变了味道，没个正经样。
    感受到他情绪的轻微变化，楚伊人连忙狗腿地说道，“就算是大奸商，也是我最喜欢的大奸商。”
    秦彧没有搭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可是从他稍微缓和的脸色看得出，他大爷很是受落这一套。
    见状，楚伊人默默地呼了一口气。
    “咦？夫君，我们这是去哪儿？”
    “找华晓春看看你的胳膊。”
    “我不去！”楚伊人下意识便拒绝，她觉得自己要是再过去的话，又得被华晓春笑话了，说什么招伤的体质，更不能原谅的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又说秦彧天生带煞什么的——这才是她最不能忍的。
    “你的胳膊受伤了。”秦彧没有理会她的拒绝，“难道不怕从此废了吗？”
    “怕啊。”楚伊人应得很顺口，“不过，并不是伤在胳膊，而是伤在肩膀，难道你真的要让华晓春看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秦彧猛地停下脚步，直接转了个方向，朝风渺馆方向跃去。
    楚伊人在心底暗笑，可是面上还是一副不懂的表情，“夫君，你走错方向了。”
    “没有。”
    “可是我们不是要去华晓春那里吗？”
    “我也可以给你治。”
    “行不行啊？我怕胳膊从此废了呀。”楚伊人贼贼地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嗯哼，感觉好爽有木有？
    “废了就废了。”秦彧的话，让她一下子就感觉不好了。
    什么叫做废了就废了？楚伊人刚想发飙，却听到他马上又说了一句，“反正有我在。”
    真是奸诈啊！
    一股怒气本来都已经憋到喉咙了，却因为他这句话而生生地消散了。楚伊人撇了撇嘴，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骂了一句，“大奸商。”
    秦彧听了，会心一笑，加快步伐往风渺馆跃去。
    他们一进去，风渺馆众人就被吓到了。
    夫人那么就没来，怎么一来就这么狼狈？一双胳膊脏兮兮的，又是污水又是黑手印，再看看爷的脸色，啧啧，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色胚对夫人下手了啊？
    楚伊人只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的心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眼尖地看到边上的常青。
    “常青！”她一时激动，忘记自己受了伤，想要朝他挥手，只是刚动了一下，便痛得她龇牙咧嘴，“痛！”

 第534章 专属你的承诺（3）

    秦彧抬眸，冷冷地给常青投去极度不满的眼神。
    接收到这样的眼神，常青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没有任何思考便冲了过来，“爷，夫人！”
    “在我的房间外候着。”秦彧清冷地扔下一句，便抱着楚伊人回到三楼的厢房。
    被留了下来的常青眼泪直往心里流，真心无辜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过来找爷而已，没想到才赶到便直接当了炮灰。
    还有比他更心酸的倒霉蛋。
    在一旁看热闹的风渺渺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幸灾乐祸地取笑道，“看来青爷今天出门并没有看黄历啊。”
    常青看了她一眼，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口回击，却是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异常，让风渺渺，也让风渺馆众人呆了。
    这家伙不会是被爷刚才的冷然给吓傻了吧？应该不会呀，要是他这么脆弱的话，老早就去向阎王报到了，怎么可能苟延残喘到今天。
    风渺馆的人，对常青和风渺渺的不咬弦一事，虽然不明缘由，却是司空见惯，更是全部站在风渺渺这边。只是突然看到他这样，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胜之不武似的。
    其中，以风渺渺的感觉最为强烈。
    “你没事吧？”风渺渺担忧地看着他，却改不了早已成为习惯的毒舌，“该不会是吓傻了吧？啧啧，看不出你竟然这么不中用……”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常青压着声音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风渺渺像是见鬼一样看着他。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常青猛地跃向三楼。
    “姐姐，他这是撞邪了？还是故弄玄虚？”夏汐皱眉轻问。
    以前，他对风渺馆不屑一顾，更把风渺渺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时常在风渺馆看见他，现在更对着风渺渺鞠躬道谢！
    诡异！真是太诡异了！
    风渺渺看着常青消失的身影，只是愣了一下神，马上便意会过来了。
    他应该是为了舜华而道谢的吧？唉，当年她费尽心思隐瞒着爷和常青，就是为了让舜华抛去过去，过上平静的生活，却没有想到天意弄人，到了最后，舜华到底还是回来了，而且依然不可避免地陷入这样的漩涡之中。
    不过值得庆幸的，夫人不仅护短，而且对待敌人毫不手软……
    这样的结果，总算能让人稍微能接受一下。这样的话，她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
    “姐姐？”夏汐看着她突然沉静下来的表情，疑惑地开口。
    风渺渺立刻便回过神，淡淡一笑，“谁知道呢？你去问问他啊。”
    夏汐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故意不说的，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着一句“吝啬”之后，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开，继续去补眠。
    见状，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风渺渺抬头看了看三楼，叹息了一声，便缓缓离去。
    常青躲在三楼的某根柱子后面，直直地看着风渺渺刚刚站过的地方。
    果然有蹊跷！在舜华回来之后，听了她说自己一直待在北安城郊的时候，常青的心里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风渺渺和舜华之间，或许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不然，风渺渺为什么要冒着欺骗爷的风险，谎称找不到舜华，更在言语之间暗示舜华已死？诚然，她这样做明显是在护着舜华，可是两人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常青眯了眯眼，实在想不透风渺渺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护了舜华三年安逸，这是事实。为此，他对她满心感激，他可以朝着她鞠躬道谢，可是原因他也一定会追寻到底的。
    就在常青兀自思索着的时候，厢房内的战争也一触即发。
    秦彧拿着华晓春的移花接木膏，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伊人，脸色十分难看，“松开。”
    “不！”楚伊人满脸通红，强忍着胳膊的痛意，紧紧护着胸前。
    见状，秦彧也不啰嗦，放下移花接木膏，直接伸手将她的外衣和里衣扯了下来，才惊愕地发现她竟然没有穿肚兜，那美好的身姿一览无遗。
    “你……”秦彧看呆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在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楚伊人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就被他轻易扒开了衣服，只觉得一阵凉意袭来，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又遇上他那灼热的目光，一张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不许看！”楚伊人双手护胸，敏捷地转过身子，完全忘了自己受伤的肩膀。
    秦彧看着眼前洁白如玉的美背，双眼迷离，缓缓地坐了下来，像是被诱惑到一样地伸出手抚向她的背。
    感受到他的轻抚，楚伊人浑身一僵，不清不楚地骂道，“流氓！”
    她的僵硬，让他回过神，恰好听到她那一声“流氓”的娇骂声，嘴角微微上扬，“故意不穿肚兜的人，才是流氓吧？”
    “什么故意？我，我只是……”楚伊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这几天因为“绝食抗议”，一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又因为他消失了几天，所以也就懒得去穿了，怎么会想到他突然会出现，又突然要带她去见舜英。一时情急之下，忘记其实也算正常……吧？
    “只是什么？”秦彧听出她的为难，却没有放过她，一边肆意地摸着她的背大吃豆腐，一边凉凉地问道。
    楚伊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反而不胜他的烦扰，“夫君，你可以住手了吗？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么做跟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丈夫疼爱娘子，天经地义。”秦彧没有一点羞惭，反而理直气壮地说道，“何况，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没看过没抱过，现在才来害羞，不觉得太晚了吗？”
    听到他这么暧昧的话，楚伊人真想一脚踹他，说得他们很什么似的，其实根本就没有圆房啊！
    “当然会害羞！承蒙夫君怜惜，本姑娘至今冰清玉洁，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楚伊人愤愤地说道。
    “娘子，这么露骨的话，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说出来相当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说的都是……。”
    “闺怨！我明白。”秦彧说着，一把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身子，低头亲上她不满的嘴。

 第535章 专属你的承诺（4）

    楚伊人闭上眼，肆意享受着他的温柔。
    她知道到了最后，他就又会强行忍了下来。
    果不其然，就在她开始喘不上气的时候，秦彧终于停了下来，一个翻身躺在她旁边，与她一起喘着粗气。
    对此，楚伊人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
    “夫君……”
    “嗯？”秦彧懒懒地应了一声，以为她又要回到刚才的“闺怨”话题。
    “我疼，可以上药了吗？”楚伊人扁扁嘴，可怜兮兮地回了一句。
    本来就有伤在身，经过刚才一番拥吻，现在她痛得真想直接将胳膊砍下来算了。
    听到她的话，秦彧马上便坐了起来，一把拿起刚才被扔到一边的移花接木膏，小心翼翼地帮她上药。
    他是那么地专注和认真，仿佛刚才的打诨插科不过是虚假的。
    突然，他的视线那枚羊脂白玉给牢牢吸引过去。
    如此近距离地看，才发现这玉佩确实是上品之中的上品，非一般皇亲国戚可以拥有。
    她的母亲，身份或许比他猜测的还要来得尊贵。
    这么想着，他突然就有些心慌。
    所谓的南方霸主，不过是一个虚名，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商人。
    士农工商，排在最后的便是“商”。
    如果她的身世真的跟皇家有所牵扯，以皇上的那性子，断然不会将她许婚给自己。
    秦彧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没有自信。
    因为太在乎，所以更害怕失去。
    “夫君？”楚伊人感觉到他的失神，微微皱眉，“在想什么呢？”
    秦彧拿起她的白玉，“在想着这白玉祥云。”
    楚伊人低头一看，突然想起了皇上一行人正前往牧静姝的故乡探寻这白玉的事，推算一下，估计也寻得差不多了。
    “你说皇上会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楚伊人伸手把玩着他的手指，心不在焉说道。
    华晓春的药确实神奇，才涂上没多久呢，痛楚就消了大半，在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她绝对要狠狠地搜刮他一番。
    “不知道。”秦彧淡淡地应着，心中却没什么底气。
    皇上这样追寻过去，是肯定会发现蹊跷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发现是他们在暗中筹谋，从而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楚伊人身上。
    想到这里，秦彧深深地看了楚伊人一眼，没有多加考虑便开口，“娘子，你这白玉能给我吗？”
    楚伊人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整个人懵了一下，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给，给你？可，可是，娘说过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更，更不能给，给人……”
    “娘子，我们是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娘口中的‘别人’，所以你可以给我的。”趁着她发懵不能思考的当口，秦彧开启了忽悠模式，“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妥，那么我们便交换一下，算是定情信物，可好？”
    “定情信物？”楚伊人眨巴着眼睛，依然懵得一脸萌。
    见状，秦彧忍不住低头又亲了她一下。
    “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之吻，那么现在轮到你将这白玉给我做定情之物了。”秦彧继续忽悠着，完全没有一点儿的羞惭之意。
    可怜楚伊人现在脑袋一片浆糊，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更是将楚夫人的话彻底抛之脑后，傻傻地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首肯，秦彧亲手将白玉自她的脖子取下挂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他总算安心一点了。
    至少皇上就算杀回来了，也不会找到“物证”。
    “娘子，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里，从此刻起，你都只能是我秦彧的妻子，一辈子都别想逃。”秦彧握着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羊脂白玉，沙哑着声音对她许下诺言。
    楚伊人此刻还是晕晕乎乎的，只是呆呆地开口，“一辈子都别想逃？你这是恐吓吗？”
    “不，是承诺。专属于你的承诺。”秦彧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脸上绽放出一个至今为止最让人动心、动情的笑。
    楚伊人傻傻地看着他的笑，心中不断地冒着粉红的小泡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别说一枚羊脂白玉了，就算是将她本人送出去，那也是值了！
    远在悠然岛的楚夫人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只以为是天气变凉，却没想到是宝贝女儿给惹的。
    吃了定心丸的秦彧，此刻心情大好，低眸一看，却发现她依然是刚才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为免刺激过大以致把持不住，他努力压着内心的躁动，快速帮她穿好衣服，遮住一片大好风光。
    “好了，现在我们要进入正题了。”秦彧收敛了心神。
    “正题？”楚伊人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对哦，现在的重点是扳倒舜英。呃，不，不对，是彻底扳倒。”
    “彻底？”秦彧皱眉，怎么说得现在一点儿也不彻底似的？
    “夫君，我刚才跟舜英谈话的时候，总感觉得到有些不对劲。或许她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后招。想想也对，她的本性是那么冷静隐忍、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不会给自己留有后路呢？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快刀斩乱麻才行。”楚伊人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才发现秦彧鄙视的眼神，“怎么了？”
    “这就是你说的要将她绳之于法？”秦彧鄙视地打量着她，“我早就说过，直接将她扣下严刑拷问，可是你当时反对得这么激烈。如今呢？还不是串通了别人对她使计陷害？”
    说到底，都还是简单粗暴的方法啊。拖到现在，还不如一开始就这样做来得痛快。
    “不一样！”楚伊人坚决不肯承认，“你那是无人证、无物证地诬陷，我这是有人证、有物证的揭穿。何况，她确实对我动了那样的心思啊，我不过稍微刺激一下她，让她把计划提前而已。”
    “那你的人证、物证，能帮小五洗清冤屈，能帮静姝找出真相吗？”秦彧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直中红心。
    楚伊人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别过眼，有些底气不足，“现在不是正在搜查木槿园吗？我才不相信不能找出一些有力的证据呢。”
    “如果没有呢？”秦彧没有放过她，犀利地追问，“如果她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出证据呢？那你不是功亏一篑吗？”

 第536章 专属你的承诺（5）

    楚伊人想要反驳，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毕竟她当时也没想到舜英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如今想来，芳儿应该是加大了药量，才会让舜英的烦躁情绪加倍。
    在这一点上，楚伊人承认自己确实是被芳儿牵着鼻子走。
    可是，事已至此，根本没什么说的，只能顺着情势而为。
    况且，这样的情况也不全是坏事，将舜英关在那里，既能慢慢击溃她的心底防线，也能隔断她跟司徒楠的联系，最重要的是现在可以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在木槿园的搜索证据啊。
    嗯，这样想的话，心里好受得多了。楚伊人微微地点着头，算是成功说服了自己。
    然而，秦彧一眼便看穿她的想法，忍不住鄙视地吐槽一句，“这样想会舒服一些的话，那就多想一些吧。”
    楚伊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不做声。
    沉默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开口，“那现在怎么办？”
    “你不是想好了吗？慢慢击溃她的心底防线，割断她跟司徒楠的联系，去木槿园无所顾忌地搜索证据。”秦彧将她心底的想法一字不差地说出来，那种鄙视是这么地明显，让楚伊人一阵汗颜。
    “那，那除此以外，我们还要做些什么？”楚伊人露出谄媚的笑容，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秦彧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这丫头无论怎么闹，到了最后都会依赖他！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自虐，可是他真的感觉到很感动。
    “夫君？”楚伊人眨巴着双眼，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彧一把将她揽着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感动，“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啊？楚伊人惊了一下，想要抬头却被他牢牢地压在胸前。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都交给我。”秦彧压低声音说道。
    这么久了，应该够了。
    一直以来，她做得够好了，接下来的事，应该由他出马了。
    然而，听到他的话，楚伊人没有一丁点儿的感动，反而觉得十分不爽，就好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了孩子，快要长大成人的时候却被人拐走了似的。
    这么想着，楚伊人直接开口拒绝，“不行，我不能中途放弃。小五的事，牧静姝的事，都是我自己想着要去查的，不查清楚我誓不罢休。更何况，有仇不报非君子，是舜英先招惹的我，我一定要亲自报仇。”
    “你是女子，又不是君子。”
    秦彧抓的重点让楚伊人特别难以理解，可是却也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孔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子，我就是要亲自报仇。”楚伊人反应很快，马上反驳道。
    只是她的头一直被秦彧压在怀中，声音闷闷的，显得一点气势也没有。
    秦彧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楚伊人有些拿捏不准，一颗心跳得飞快，静静地等他开口。
    “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以后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无论你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提前跟我说，不准有所隐瞒。”考量过后，秦彧决定再次跟她定下约定。
    楚伊人抿了抿唇，这样的话她是第二次听了，之前她很聪明地给自己留了后路，这一招显然不能再用了。
    所以，除了答应，彻底地答应，她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楚伊人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然而正如她所料，秦彧马上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黑眸闪着熠熠的光，紧紧地盯着她，“这里的答应，是指答应做得到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楚伊人依然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到，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是！我发誓，我一定做到，从此刻起，无论做什么事之前，都会提前跟你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秦彧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一片清冷，让楚伊人看着，心中发憷，鸡皮疙瘩毫不留情地全部发了出来。
    她很想潇洒地自我安慰一句，反正事情结束以后，她就会回去悠然岛了，原不原谅没所谓……
    可是这个念头刚起，她便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潇洒不起来。
    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扑进去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到的，夫君不要不原谅我。”
    秦彧低头看着她，心中一热，很想狠狠回抱着她，可是最终还是抑制下来，冷着声音提醒她，“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他的话，让楚伊人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阵发颤。
    她突然想起自己瞒着他的那个最大的秘密，嗯，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呢？不过这个秘密，是很久以前开始的，并不是此刻开始的，应该不算吧？
    楚伊人惴惴不安地想着，最后越想越害怕，一咬牙便直接转了话题，“夫君，常青回来了。那个，我着急想要知道……”
    “好。”秦彧应着，再一次帮她整理好衣服和妆容，打量一次发现没有什么不雅，便抱着她走到会客厅坐下，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常青。”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常青立刻便走了进来，低着头走到两人面前，十分安分恭顺地行礼，“爷，夫人。”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刚才的心酸遭遇，为免继续招人厌，他还是低调一点好了。
    然而他的低调显然没有用，因为楚伊人半个身子都往前凑去，一脸急切，“常青，你快说，哥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动作又急又快，假如不是秦彧稳稳地揽着她的腰，她肯定要整个人扑过去。
    为此，秦彧不满地看了常青一眼。
    这让常青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好无辜！
    “常青！”看他没有回答，楚伊人再次叫了一声。
    常青抬头，飞快地看了秦彧一眼，连忙言简意赅地回道，“回夫人，他们走了。”
    “走了？”楚伊人眨了眨眼，不敢置信。
    “对，走了。”常青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的肯定，让楚伊人猛地睁圆双眼，水汽猛地浮上眼眶，颓然地坐了回来，呜呜地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他们那么厉害，他们明明那么厉害！”
    哭着哭着，她直接哭倒在秦彧怀中，“夫君，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怎么就死了呢？”

 第537章 专属你的承诺（6）

    死了？常青一愣，皱眉努力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他怎么记得自己根本没有提过这个字啊！夫人到底是怎么听的？这赤果果就是陷害啊！
    常青简直不敢看向秦彧了，可是知道自己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
    “说清楚！”秦彧一边轻拍着楚伊人安慰她，一边恶狠狠地看向常青。
    常青第三次在心底呐喊着冤枉。
    “这，我并没有说楚爷他们死了。”他吞了吞口水，一边解释一边为自己叫屈，“我只是说他们走了。”
    “他们没死？”楚伊人从秦彧怀中抬眸看向他，梨花带泪的脸上带着一点希冀，“你是说他们没死？你确定吗？”
    被她这样一问，常青本来的笃定瞬间变成而来了不确定，“呃，应该吧？”
    他的回答，惹得楚伊人又是一颤。
    楚伊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削他一顿，秦彧已经率先开口，“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的声音十分森然，前所未有地森然，让常青双脚一软，差点就站不稳跌倒在地上。
    “能！能！”他唯唯诺诺地应着，靠着一点意志力十分坚强地站在那里，深深呼出一口气，“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朝廷的军队正在发起猛攻，‘鬼杀’的人靠着地理优势在顽强抵抗，只是双方力量悬殊，眼看撑不了多久。我千辛万苦混了进去，却发现‘鬼杀’内部只剩下刘长空等人在指挥着‘鬼杀’的人撤退，根本就看不到楚爷等人的身影。”
    “他们去哪里了？”楚伊人着急地发问，“你啰啰嗦嗦地说了这么多，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真是的，谁会理会“鬼杀”什么情况？他们要被灭或者不被灭，都跟她没有半毛线关系好吗？
    见状，作为她坚实的后盾和守护者的秦彧，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地瞥了常青一眼，眼眸里的责难甚是浓烈。
    常青好想哭！
    “是！”他应了一声，不敢有任何停留，马上开口，“我想刘长空询问三位楚爷的去向，刘长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说他们家里有急事，早在几天前便赶回家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楚伊人腾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家里有急事？你知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急事？”
    她的反应，显然把常青吓了一跳，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不，不知道。不过，楚，楚爷他们给你留了，留了一封信……”
    “快拿来！”楚伊人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冲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快！”
    常青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愣愣地呆在那里，完全不懂得反应。
    看着他的呆样，耐性全失的楚伊人心中一恼，直接朝他的胸前伸出手，想要亲自动手。
    可是还没碰到，就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一把揽住她的要，“娘子，非礼勿动。”
    “夫君！”楚伊人有些恼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劳什子非礼勿动？
    “你这么急躁，事情会变得好起来吗？”秦彧将她抱回椅子，一把将她锁在怀里，省得她等下又激动乱跑乱碰。
    他清冷的声音，沉稳的心跳以及身上那熟悉的气息，让她本来急躁的心很神奇地安静了下来，也让她的理智彻底回来。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才沉静地看向常青，“信呢？”
    她表面上像是恢复了，秦彧却从她依然微微发颤的身子中知道她依然担惊受怕着，便狠狠地瞪向常青。
    可怜的常青接二连三被瞪，却依然没有免疫，心中一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信递了过去。
    秦彧伸手接了过来，随手给了楚伊人。
    楚伊人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竟微微有些颤抖。
    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事，会让哥哥们如此急匆匆地赶回家？是爹出事呢，还是娘出事？
    在这一刻，楚伊人突然就不敢打开信了。
    “夫，夫君，你帮我看，可以吗？”楚伊人失神地看着那封信，很轻很轻地说道。
    秦彧垂眸，看着她微颤的眼睫毛，知道她内心的恐惧，“你确定吗？他们的家事，或许并不愿意让我知道。”
    楚伊人愣了一下，递信给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之中，一时之间不知道给继续递给他呢，还是该收回来。
    对哦，要是哥哥们是跟她说悠然岛的事，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秦彧看到的。
    她的举动，让秦彧微微有些失望。
    到了今时今日，她竟然还不打算向他坦白吗？
    常青不明所以，可是眼看着气氛突然变得沉闷，便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开口，于是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夫君，你帮我看吧。”许久以后，楚伊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说道。
    如果哥哥们真的在里面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事，那么她就向他坦白吧。这样也好，顺着这个机会，那她便没有什么隐瞒着他，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秦彧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浑身僵了一下，有些激动地接过那封信，微微颤着打开了信封。
    “我真的看了。”在将信纸打开之前，秦彧再次低声询问。
    “嗯！”楚伊人闭着眼，狠狠地点了点头。
    她默默地做着心理准备，认真地组织着语言，甚至默默地在心底演练几遍，就等着他看完信之后开口询问了。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开口询问，楚伊人不由得有些慌了。
    她偷偷扬起眼皮看过去，发现他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暴风雨前的平静吗？楚伊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夫君，那个……”
    “你自己看。”秦彧将信递了过去。
    楚伊人没有接过来，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心中没底，不断地推测着他的用意。
    “有，有什么不对吗？”她问得战战兢兢，只等他开口问一句，她便会将全部和盘托出。
    秦彧没有说话，直接将信塞进她手里。
    楚伊人垂眸瞄了一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鬼？”
    明明留言是给她的信，为什么是写给秦彧的？
    “他们说家中父母催得急，让他们速回。”秦彧淡淡地开口说道，“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识字！我只是不懂，为什么这封信是写给你的？”楚伊人不解地看向他。

 第538章 惊见故人来（1）

    “不知道。 信又不是我写的。”秦彧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句，直接堵得楚伊人无话可说。
    “夫君，我们还能愉快地聊天吗？”楚伊人轻轻剜了他一眼，颇有不满。
    秦彧朝着她假笑一下，“我觉得我们一直都聊得很愉快。”
    “你愉快便好。”楚伊人撇了撇嘴，违心地应了一声，随即低头认真地再看了一下那封信，“夫君，他们在这里写了一句‘他们知道了你知道的秘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绕得我舌头都打结了。”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秦彧故意装傻，“不看这封信还不知道他们的表达能力竟然这么差。”
    “夫君，装傻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装傻。”秦彧回得十分应心。
    楚伊人被他堵得无话以对，心中早已将楚天阳等人骂得狗血淋头。难道不能好好写信吗？写下那么拗口又模棱两可的话，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还真是想不清楚了，哥哥们和秦彧四个男人之间，还藏着什么秘密来着？
    该不会是她的身份吧？不，不对呀，哥哥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而且如果夫君知道了，又怎么会一直按兵不动，早八百年就向她兴师问罪了。
    这么想着，她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他们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楚伊人骨血里的八卦天性被彻底激发，忍不住朝他狠狠地眨了眨眼，娇声喊了一声，“夫君……”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撒娇也没有用。”在她开口以前，秦彧率先打断了她的所有念想。
    闻言，楚伊人的态度也立刻变了，“哼，装，继续装！大不了我回头问哥哥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像你这么小气。”
    她很聪明地选择了激将法。
    可是对秦彧来说，这完全是免疫的——毕竟那三个人不在这儿，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说不定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现在乱成一锅粥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身份都已经全部摆平了。
    常青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看似无聊实际亲密的对话，冷汗流了一额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竟然会如此之低，以致于能被人家直接无视，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
    最后，常青实在是不能忍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再三思考，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插话话题。
    “爷，这是在顾家找到的白玉。”嗯哼，也只有这件事，能让自己插话之余不会被爷责骂了吧？
    果不其然，一听到他的话，秦彧和楚伊人马上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这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手掌上的那颗如鸡蛋大小的白玉。
    秦彧收敛心神，伸手将白玉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白玉竟然是一颗原玉，质地虽然不如楚伊人的羊脂白玉上乘，没那么温润也没那么剔透，可是仗着大小，估计也是价值连城，非一般的富贵人家可以买得到，不，即使是一般的皇亲国戚也不能拥有。
    舜英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块白玉的呢？难道是司徒楠给的？可是如果他们两人早在那时候便已经这么相熟的话，舜英又为何要一直待在牧静姝身边当一个小丫环？秦彧一双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并没有很自恋地认为舜英这么做全是为了要嫁给他，可是就上次跟司徒楠稍微交了交手，也总算摸清他的一些底细。
    司徒楠，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没有利益的事。只是为了帮助舜英成为“秦夫人”，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所以说，司徒楠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单纯地要帮舜英除掉“秦夫人”，还隐含着更大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里，舜英也扮演着很是重要的角色。
    楚伊人看着他紧紧皱眉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抚向他的眉心，“怎么了？这块白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垂眸看着她一脸担心的模样，秦彧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白玉质地上乘，价值连城，一时想不透舜英到底是从哪里拿到的而已。”
    楚伊人顺着他的话看过去，伸手轻轻抚着他掌心中的白玉，“质地上乘？比我那块还好吗？”
    “没得比。”秦彧说着，轻轻拍了拍胸口，意有所指地说道，“娘子送的玉属于玉中极品，而且意义深重。”
    楚伊人的脸稍稍红了一下，随即用恶巴巴的语气掩饰，“谁知道你会不会贪新忘旧，有了这鸡蛋那么大的白玉原玉，便看不上我那小玉佩。”
    “嗯，好大一股酸味哪。”秦彧轻声取笑她，“但是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我就是一个贪新忘旧的人，只不过贪的是你。”
    “不要闹。”楚伊人一脸认真严肃，可是嘴角上扬着的优美弧度却彻底出卖了她。
    秦彧情不自禁地在她嘴边偷了一个香，吓得她连连后退躲闪。
    赶在他说话之前，她已经伸手抵着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常青。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他们太过招摇了。
    秦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色淡淡，眼神淡淡，却让常青心里一阵发毛。
    “爷，夫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觉得自己还是走得慢了呢。
    “找人查一下这块玉的来历。”秦彧将手中的白玉扔了过去，“还有，跟总督大人打声招呼，不要让舜英出一点儿意外。”
    “是！”常青接过白玉，应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厢房。
    楚伊人看着他打发常青离开，心中有些紧张，有些羞赧，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继续之前的事，反而直接站了起来，直接走到门口喊了风渺渺过来，对她低声吩咐一番。
    离得有些远，楚伊人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是她却看到风渺渺先是惊喜地笑了一下，随后神色变得特别凝重，一边点头一边答应着，没有跟她打招呼便急匆匆离去。
    “夫君让渺渺去做什么事？为什么她这么着急而去？”楚伊人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问道。
    “没什么。”秦彧淡淡地回道，“只是让她再城里多派些人盯着，特别留意一些生面孔而已。”
    “只是这样？”楚伊人有些不相信，“可是渺渺刚才的表现，似乎不只是这样简单的事啊！”

 第539章 惊见故人来（2）

    “很可惜让你失望了。 真的只是这样。”
    “不可能！”楚伊人一脸认真，“只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兴奋？”
    风渺渺到底是经历大风浪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露出惊喜的笑，甚至还一脸严肃地匆忙而去，怎么看都是去干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秦彧淡淡看了她一眼，牵着她走回厢房，“还不是你害的？”
    “什么？我害的？”楚伊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让你不能信任了。”秦彧看着她，“渺渺这人心眼很死的，一旦认定了你，就算让她粉身碎骨都不会眨一下眼。可是自从北安城回来之后，你便一直没有让她做些什么。我想，她应该曾经多番暗示过你，只是你一直逃避，这让她产生不再被你信任的不安，以及对上次的事帮不上忙的愧疚。”
    楚伊人愣了一下，无话可说。
    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会被他们都看出来。
    “其实，我不是信不过渺渺，可是我真的害怕那样的事会再次上演。你知道吗？上次看着风渺馆的人直直地躺在华晓春的药庐里，看着意气风发的渺渺那副失神的样子，我真的好害怕。与其让她丢掉性命，我宁愿委屈她。”楚伊人低声开口，“回头想想，华晓春错了，真的错了。”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会提到华晓春，但是秦彧也没有开口发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明明我才是那个天生带煞气的人啊！小五被我煞到了，渺渺也一样……”楚伊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们都是意外！你身边明明有那么多人，怎么偏偏要将出事的人对号入座？你的父母、你的哥哥，有出什么事吗？还有绿兰和成蝶，她们又出什么事了吗？”秦彧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冷，“还有我，我出什么事了吗？”
    楚伊人抬眸看着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弱弱地开口，“他们是没有出事，可是，可是，你有……”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秦彧刚才的话，提到了她的父母……
    真正的宜桃夭早已没了母亲，他这样说，显然是知道她的秘密。然而，楚伊人并没有深思，直接导致她后来如白痴一样，差点心碎至死。
    不过，就连秦彧没有留意到自己说漏嘴，他的全部心思都被她那句“你有”给全部吸引了注意力。
    “我有出什么事了吗？”
    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以前明明是那么清冷，就想让人只可远观的神仙一样，可是现在，却像个老头子一样，总是啰啰嗦嗦地对我说教。没了自己的性格，没了自己的原则，那可是比丢了性命还让人受不了。”
    听到她的话，秦彧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崩塌，恨不得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大吼一句“都是为了谁”！
    不过，他到底顾虑到自己跟她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硬是跟一个全方位被自己碾压的人计较，这岂不是侮辱了自己？
    想到这里，秦彧无比鄙视、轻视、蔑视地看着她，“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要是换了别人，没有我这样的自制力，不是气得将你掐死，就是被你活活气死。”
    闻言，楚伊人冷哼一声，以一模一样的鄙视、轻视、蔑视的模样回敬他，“这世上，自制力最差的就是你了。”
    秦彧挑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辜负娘子的评价了。”
    逃！楚伊人虽然没反应过来他准备做什么，可是心中条件反射地这样想到。
    只是她还来不及有所行动，便已经被秦彧封锁住所有的退路，连挣扎都没有就已经被他亲得脑海一片空白。
    两个人在房间里你侬我侬，直到天色开始变暗了，才施施然地从后门溜出去，往秦府方向走去。
    在夜色的掩护下，路上的人并没有认出他们。
    他们手牵着，旁若无人地走在路上，偶尔对望一眼，轻轻笑着，都倍觉珍惜这样静好的时光。
    秦彧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心中荡漾。
    是预感到事情快要结束吗？刚才差点就要忍不住了，自己的自制力果真变差了啊。脑海里一想起刚才在厢房里发生的一切，突然又觉得口干舌燥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折磨了啊。
    “娘子。”
    “嗯？”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动作要快一些，然后土归土，尘归尘，我们好好过日子。”秦彧再次暗示道。
    “好。”楚伊人随口应着，她的脑海里也一直在想着刚才的旖旎，根本就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
    见状，秦彧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让他主动将她所谓的秘密说出来算了。如果再矫情地等待着她因信任而主动坦白，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就在他默默考量着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回到了秦府。
    “咦？那里怎么坐着个姑娘？”楚伊人突然开口说道，打断了秦彧的思绪。
    秦彧循声看去，发现宏伟的秦府大门对面，一个姑娘双手抱着双腿瑟瑟发抖，头埋进双膝之间，看不清模样。
    此时，秦府的守卫已经跑了过来请安，看到他们都在看着那个姑娘，生怕他们会责怪自己，连忙解释，“这个姑娘在这儿坐了几个时辰，怎么赶也赶不走。问她找谁，她也不说，只是一直对着手中的画喃喃地喊着‘楚姐姐’，言行都像一个小孩儿，可能是个傻子。”
    闻言，楚伊人的心狠狠地惊了一下，连忙甩开秦彧的手，冲到那个姑娘面前蹲了下来，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夭夭，是你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个姑娘抬起头，一脸混沌，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楚姐姐？你是楚姐姐吗？”
    楚伊人心酸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宜桃夭，只见她头发乱糟糟，灰头灰脸的，还带着明显的泪痕，衣服也是又脏又破，显然许久都没有换过，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样的宜桃夭，哪里还有半点被宜老爷精心呵护的样子！
    “夭夭，你爹呢？翠娘呢？”楚伊人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第540章 惊见故人来（3）

    “爹？翠娘？”宜桃夭眼巴巴地看着楚伊人，喃喃低语了两句，眼泪随即不受控地流了下来，“不知道，夭夭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夭夭找不到他们了，姐姐，爹和翠娘是不是不要夭夭了？”
    看着宜桃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伊人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夭夭乖，爹和翠娘不是不要夭夭，只是有事要做，暂时离开一下，等他们的事情处理好了，就会回来找夭夭的。 ”
    “真的吗？”宜桃夭抽噎着。
    从小到大不曾独自一人面对过这样的情景，对她来说，此刻能全心全意相信着的人，也只有楚伊人了。
    “楚姐姐一定不会骗你。”楚伊人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眼神坚定，十分认真地说道，还伸出右手尾指，“我们拉钩约定。”
    宜桃夭摇了摇头，一把抓着她的手，“我相信楚姐姐。”
    “好孩子。”楚伊人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来，跟姐姐进去，先洗个澡再吃点东西，好吗？”
    “嗯。”宜桃夭怯怯地点了点头，在楚伊人的搀扶下慢慢地站起来。
    可是就在楚伊人想带她进入秦府的时候，她却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硬是不敢朝秦府迈进一步，还一脸害怕地看着刚才那个守卫。
    看着她吓成这样，不用想都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了。
    楚伊人眼神冷嗖嗖地看向守卫，吓得那个守卫下意识后退一步，连忙跪下，“夫人，对不起。小的不是有意惊吓这个姑娘的。”
    刚才他们在不知道那个姑娘是傻子的时候，确实很凶恶地驱赶过，可是后来发现她脑子有问题，而且又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便也没有再赶过她了，只是在一旁留意着，以防她突然冲过来疯闹。
    真没有想到，这个脏兮兮的疯姑娘，竟然能得到夫人的怜悯和垂青……
    看着守卫的跪下来道歉的模样，楚伊人心中突然浮现一种既怪异又好笑的感觉。
    站在她身边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秦夫人宜桃夭，可是守卫却对着她这个冒牌货道歉，而且道歉的原因竟然是冲撞了正牌秦夫人。
    “起来吧。你并没有做错，只是方法不对而已。”楚伊人心底明白，守卫不过也是尽忠职守罢了。
    “谢谢夫人！”守卫暗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如果夫人不原谅他，那么老爷那一关可就难过了。
    楚伊人点了点头，对着宜桃夭轻声说道，“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宜桃夭轻轻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进了秦府。
    看着她们两人消失在大门处的身影，秦彧有些无奈，自己这是被遗忘在角落的节奏吗？
    不过，这个疯姑娘到底是谁？既然唤她做“楚姐姐”，那么就应该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可是之前并没有听楚天阳他们提过这一号人的存在啊。
    这个人疯姑娘甚至还知道楚伊人如今正在秦府。
    夭夭、疯、楚姐姐……猛地，他脑海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你马上去把常青找回来。”秦彧脸色冷峻，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便走进秦府。
    可怜那个守卫的心才稍稍缓了过来，却立刻又被秦彧的冷峻给吓得惊慌失措，欲哭无泪。
    老天爷，青爷最近特别神出鬼没，他要上哪儿去把青爷找回来啊？自觉命苦的守卫不由得鞠一把泪，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心塞塞地转身朝纵横楼方向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见常青远远地走来。
    “青爷！”守卫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脸上的笑让常青忍不住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干嘛？我好累，别来恶心我。”常青刚从北安城回来，就又被派去跟总督大人打交道，早已累得像狗一样，实在没有心力再来应付这些越来越不够爷儿们的下属。
    听到常青的话，守卫差点崩溃了，他哭丧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常青，“青爷，是老爷急着要找您。”
    常青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可怜的守卫大吼一声“你不早说”，然后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进去，留下守卫在那里独自抑郁。
    等他赶到蒹葭园的时候，发现那里早已乱成一锅粥，这让他心惊不已，等他赶到主房，看见秦彧正直直地站在花园那里，静静地看着房门紧闭的主房。
    “爷！”常青连忙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去找华晓春过来。”秦彧淡淡地说道。
    常青愣了一下，爷那么着急要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
    瞬间无爱了。
    “快去！”秦彧脸色十分难看。
    他也是抑郁得很，一直跟着楚伊人进来，却在准备跨入主房的时候，被她转身一推给推了出来，直接让他去找华晓春过来帮那个疯姑娘诊治。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这么简单粗暴地拒之门外！当年的牧静姝，尽管对他的某些言行有所不满，都不曾这样对过他，最多只是话少了一些。
    不过，说句实话，他似乎更喜欢这样的楚伊人。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受控地微微上扬着。
    一旁的常青见了，只觉得十分惊悚，“爷，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我马上去。”常青哆嗦了一下，立刻离开。
    他在心中默默有了一个决定，待会顺便要华晓春帮忙治一治脑子，毕竟脑子进水进得多了，迟早要被唾弃的。
    常青离开后，秦彧继续站在那里等着，偶尔看到绿兰和成蝶忙出忙进的，想要进去，却因为没有楚伊人的允许，始终没有动一下。
    “夫人，老爷一直在外面站着呢。”成蝶终究是看不过眼，寻着一个空隙开口说道。
    “什么？”正在给宜桃夭洗澡的楚伊人听了，不由得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意识想要出去看看。
    然而，宜桃夭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双眼含泪，声音发颤，“楚姐姐！我怕！”
    楚伊人低头看了她一眼，莞尔一笑，轻声安抚，“我在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朝窗口方向看了好几眼。
    绿兰见状，连忙上前，“夫人，我来吧。”
    “还是我来吧。”楚伊人强压下对秦彧的在乎，专心致志地帮宜桃夭擦拭着身子，可是心中到底放不下秦彧，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第541章 惊见故人来（4）

    接下来几天，楚伊人带回一个疯姑娘的事传遍了整个秦府。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她是当家主母，别说带回来一个疯姑娘，就算带多几个，那也是没有问题。
    然而问题在于，她对这个疯姑娘极好，好像恨不得要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全部都要分一半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在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疯姑娘各种羡慕妒忌恨的时候，只有常青、绿兰和成蝶三人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有多么地糟糕。
    夫人的所有心思，全部都在这个叫做“夭夭”的疯姑娘身上，不但好吃好喝伺候着，而且日夜相伴，直接将老爷甩一边当深闺怨夫。
    更严重的是，在他们或明示、或暗示给她之后，她终于舍得将自己的注意力分点给那个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的人了，只是，为什么每次都要拉上那个“夭夭”？
    这样的情况，跟三年前的情形差不多一模一样了好吗？所不同的是，夭夭并不像舜英那样，对老爷有着非分之想。
    但这种情况，一点儿也不能让众人感到松一口气。因为，他们感觉，夭夭看中的人是夫人！
    回想起风渺馆春花姑娘的事，他们忍不住要为夭夭捏一把汗，尤其是夭夭宛如天真的孩童，一点儿都看不出某座冰山随时要变火山。
    正如此时——
    “楚姐姐！这是我帮你画的画儿，你喜欢吗？”夭夭拿着一幅画，腼腆地走到楚伊人身边问道。
    “喜欢！夭夭画画最厉害了！”楚伊人笑着接过画，将手中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并亲自喂给她吃。
    宜桃夭双眼发亮，“啊”的一声将楚伊人为她精心准备的苹果一口吃了，“好甜！谢谢楚姐姐。”
    “夭夭喜欢吃就好。”楚伊人满足地笑着，继续叉起苹果喂给她吃，完全没留意到秦彧的脸色是多么地难看。
    一旁的绿兰和成蝶心惊胆颤地看着相亲相爱的楚伊人和夭夭，生怕秦彧一个不快，一掌呼过去，直接了结夭夭这个强劲的情敌。
    “夫君。”楚伊人突然看向秦彧，将手中叉着的苹果块递了过去。
    终于想起自己了？秦彧想要傲娇一下，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睛，就装不下去了，张嘴就想吃下去，可是嘴巴才微微张开，就听到她说，“夭夭吃不下了。剩下的你吃了吧。”
    说着，还把手中的叉子直接放进了秦彧的手里，随后看也不看秦彧一眼，便扭过头跟宜桃夭说，“夭夭，楚姐姐等下带你出去逛逛街好吗？”
    “不好！”秦彧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吓得原来还是一脸期待的宜桃夭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畏缩地摇了摇头。
    “夫君！你为什么又要吓她？”楚伊人皱眉，责难地看了秦彧一眼，“她好不容易才没那么害怕你的！”
    见状，绿兰和成蝶忍不住扶额悲叹一声。
    就算是天真不懂事的夭夭也能感受得到老爷的怒气了，夫人这是有多迟钝才会毫无所觉？竟然还用这种语气顶撞老爷，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果不其然，她们看着秦彧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楚伊人拉进怀里，用极其危险的声音说道，“娘子，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谈一谈！”
    再迟钝的人，也终于能感受得到他散发出来的怒气了。
    楚伊人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便强颜欢笑地安慰被秦彧的动作吓了一跳的宜桃夭，“夭夭，你乖乖在这儿。楚姐姐跟秦哥哥说几句话，就带你出去逛街啊。”
    宜桃夭眨巴着一双闪动着害怕的大眼，动了动嘴巴就是说不出话来。
    “别怕，我们在这儿呢。”绿兰和成蝶幽幽叹了一口气，相继走上去安慰宜桃夭，不过也没敢靠得太近，以防将她吓到情绪崩溃。
    与此同时，她们还很有主仆爱地默默在心底为楚伊人祈祷了两句。
    秦彧一身冷怒地将楚伊人挟持进了主房内室，直接将她扔在床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欺身上前，又快又准地封住她双唇，狠狠地发泄自己的愤怒和抑郁。
    “唔！唔！唔！”楚伊人挣扎着，十分抗拒他这么野蛮的行为。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这一次她竟然真的将他推开。
    “你干什么？”楚伊人用手背擦着嘴唇，一脸嫌弃。
    见状，秦彧的脸色更加阴沉，什么都没有说，一把抓着她的脚踝，再次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再次封住她的双唇。
    只是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不像刚才那么恣意发泄自己的怒气。
    感觉得到他明显的怒气，却感受着他的小心翼翼和温柔，楚伊人心底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甚至主动地回应着他。
    她的主动，让秦彧一阵心喜，慢慢放缓自己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再次破坏了这种温馨的感觉。
    暧昧的情绪在不断蔓延，害得秦彧差点又要控制不了自己。
    “小坏蛋，我该拿你怎么办？”秦彧贴着她的耳垂，低声叹息。
    楚伊人喘着气，根本没有留意他说的是什么，“夫，夫君，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有话要说？”秦彧一把抓起她，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我……”楚伊人看着他的黑眸，像是受到蛊惑似的点了点头。
    “想说什么，那就说吧。”
    秦彧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继续用低沉的生意蛊惑着。
    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一天，要用美男计来套她的话。
    “我，我想说，”楚伊人顿了顿，垂下眼睑想了想，再抬眸的时候眼神清澄，“我想说的是，夫君能不能快些找到爹的下落？”
    这几天，她一边要装作没事地开解安慰宜桃夭，一边又要为宜老爷、宜管家和翠娘的下落，心累得差点就要顶不住了。
    秦彧原本以为她是要准备向自己坦白的，却没想到她竟然是问这件事。
    “派出去的人已经沿路搜寻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秦彧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过，我想知道，这个夭夭真的只是你的奶娘之女吗？”
    “当然！”楚伊人快速且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不觉得你对她太好了吗？”
    楚伊人也知道自己的言行夸张了一些，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拥有的东西，其实都是宜桃夭的，就恨不得将一切都还给她了。

 第542章 惊见故人来（5）

    不过，这样的话，是断然不能当面说出来的。
    “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奶娘为了照顾我，而忽略了自己发高烧的女儿，最后导致夭夭烧坏了脑子。”楚伊人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那套说辞再次说了出来。
    “你确定？没有对我有任何隐瞒？”秦彧眯着眼睛，冷冷地问道，并没有戳穿她这一点儿也不高明而且还错漏百出的谎言。
    楚伊人的心咯噔了一下，脑海里马上想起自己前几天才信誓旦旦地不会再对他有任何隐瞒……
    “当，当然确定。我能有什么隐瞒你的？我对夭夭这么好，既是内疚，也是报恩。”楚伊人咽了咽口水，讪讪地笑着说道。
    豁出去了！谁叫自己之前就是这样回答的呢，还说什么她的小名是楚楚，所以夭夭才会喊自己楚姐姐，如此拙劣的谎话，就算是自己听了也觉得不可信啊！
    秦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就在楚伊人以为自己瞒不住他的时候，却听见他冷哼一声，“你对她确实很好，就差要把我也分出去了。”
    “不！”楚伊人下意识地开口否认，随即扑进他怀里，“什么都可以分给他，只有你，不可以！”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这样加倍地对宜桃夭好。
    秦夫人的头衔，以及带来的一切权势、财宝，甚至是风渺馆，或者绿兰她们，她都可以分给，或者全部给宜桃夭，但只有这个男人，她不愿意分出去。
    对于她的反应，秦彧有些惊讶，他刚才那句话，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竟然会让她说出这么一番动人心弦的话。
    因为她这情不自禁的言行，他觉得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不管是这几天积压下来的所有恼怒、不忿以及抑郁，还是从三年前起就如影随形缠绕着他的不甘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没骨气，双手却不受控地揽上她的肩膀，惬意地喟叹了一声。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
    突然，楚伊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夫君，你说的谈一谈，到底是要谈什么？不会只是谈夭夭的事吧？”
    秦彧正在享受着她给予的感动，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煞风景。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真的就承认自己之所以掳人过来“谈一谈”，其实就是因为吃醋了……
    这么想着，他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否认，“不是。只是看你这几天都只顾着那个人，完全不管舜英的事，所以想要问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那不是有你吗？”楚伊人一脸理所当然，“夭夭的事，我不能放着不管，调查舜英的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好。”
    他这么爽快，楚伊人倒有点不习惯了。
    “可是，有什么进展你记得要跟我说啊。”楚伊人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连忙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你专心看着那个人吧。”秦彧之前就想将这些事全部揽过来，只是她一直坚持要亲自来，如今她自己提出，那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那个人？她叫夭夭。”楚伊人觉得他这样称呼宜桃夭有些碍耳，便顺口抗议了一句。
    秦彧挑眉，“难道你希望我喊她‘夭夭’？”
    呃，如果他真的这样喊的话，那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那不行！”楚伊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不能喊‘夭夭’，也不能喊‘那个人’，至于你想要怎么称呼她，你自己决定。”
    “矫情。”秦彧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站了起来，“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带她出去逛逛街吧。”
    “真的可以？”楚伊人双眼发亮，整个人跳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以。不过要让人随行保护。”虽然如今在东篱城，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可是谁知道还有没有一些不长眼的人啊。
    况且，她身边还带着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宜桃夭，为免发生意外，还是让排场闹得大一些比较好。
    说到底，这个宜桃夭，还是他名义上正儿八经娶的妻子呢……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忧郁，眼前这个笨女人竟然还以为真的瞒得过他了呢？简直就是侮辱了他脑袋。
    “谢谢夫君！”楚伊人乐呵呵地跳了起来，在秦彧怀中蹭了几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马上如蔫了的茄子，“可是爹的下落依然不明……”
    “行了，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吧。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陪你这个小姐妹，华晓春那边也正在研究要怎么治好她。”秦彧揉着她的头发，不愿看到她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楚伊人抬眸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遇上这样的他，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冲着这一点，楚伊人决定在找到宜老爷之前，一定要好好照顾宜桃夭。毕竟没有他们，她就不会阴差阳错地嫁进秦府，成为秦彧的妻子。
    她不知道的是，她想的恰恰也是秦彧想的。
    虽然宜老爷只是名义上的岳父，可是没有他脑洞大开，想出替嫁这一招，自己也不会遇上楚伊人这么美好的女子。
    因此，在楚伊人带着宜桃夭出去之后，秦彧马上便找来常青。
    “查得怎么样了？”
    “没查到她是什么时候怎么进城的，只知道当天她突然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就跑到这里等夫人了。她当时邋遢得像一个小乞丐，并没有特别引起注意。”
    秦彧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常青，“那宜老爷呢？有消息了吗？”
    常青摇了摇头，“问了那几个护送宜老爷前去沉香木林的人，他们都说已经安全将人送到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不过我已经飞鸽传书到沉香木林询问情况了，不日应该就会有消息。”
    “好，一有消息马上报告。”秦彧暗自后悔着自己的疏忽大意，一直以来竟然疏忽了宜老爷这边的事儿。
    “爷，还有一件事。”常青脸色一凛，“司徒楠偷偷留在城中的人，最近除了跟踪监视以外，也多了很多小动作。除了频繁进出官衙以外，还有几次想要偷偷溜进来。我猜测，他们突然变得这么积极，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
    闻言，秦彧沉吟了一下，“知道他们在哪里落脚了吗？”

 第543章 惊见故人来（6）

    秦彧原本打算静观其变，看看司徒楠留下这些人是有什么用意的，可是如今，真正的宜桃夭突然就冒了出来，这让他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总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这种莫名的焦虑让他最终放弃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改为快刀斩乱麻。
    “知道，也一直安排了人暗中盯着。”
    “好。今晚就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秦彧双眸闪着寒光，轻声说道。
    常青看着秦彧这副模样，忍不住替那些人感到担心。
    “另外，通知渺渺，继续让人留意城中是否有生面孔，同时派人去寻找宜老爷的下落。你的人全部召回来，待在城中守着。”秦彧想了想，再次开口，“还有，告诉伊城，尽快将南山县的事了结，然后带人过来候着。”
    早在收到“鬼杀”被围剿的消息时，秦彧已经让伊城着手将整个南山县收入囊中，成为了南山县的地下王者。
    尽管秦彧早就已经是南方霸主，但这仅表现在财力上，所谓权势，说到底还是和官府的人互相依附的。
    他之所以要拿下南山县，就是看中那里的三不管，如此一来，他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大本营，做起事来也便利许多。
    这也是他一直让伊城潜伏在那里的原因。只是后来牧静姝发生意外，他的心也跟着死去，没有再理会这件事。
    所幸伊城一直在那边韬光养晦，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可是，真的有必要用得上他们吗？常青狠狠皱着眉，完全想不明白。
    “只是未雨绸缪罢了。”秦彧看穿他的心思，轻声说道。
    未雨绸缪？能让爷这样未雨绸缪，恰好说明这次的情况相当严峻，当然，也说明了夫人在爷的心中有着无比重要的地位，重要得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风险。
    假如夫人出点什么意外的话，那对爷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或许会比当初静姝夫人逝世的打击还要来得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常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也不赘言，马上按照秦彧的吩咐去做好安排。
    对此，楚伊人浑然不知。
    她很单纯地以为，秦彧现在只是帮她找出宜老爷的下落，以及搜集舜英害人的所有证据而已，之后的事情她依然可以参与，甚至主导……
    正因为有了这一层笃定，她此刻是真的放下了心中所有的烦事，心情轻松地和宜桃夭相处，希望借此能让宜桃夭熟悉并适应这里的情况，放松心情之余，也可以稍微回想起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单独一个人前来秦府。
    “楚姐姐，我怕。”刚走出蒹葭园，宜桃夭看着偌大的秦府花园，以及偶尔路过的下人，心中发憷，拽着楚伊人的肩膀弱弱地说道，愣是不敢再迈开脚步。
    宜桃夭自小便与人隔绝而活，一生中见到的人屈指可数，这些天在蒹葭园的生活，已经到了她可以承受的极限了。
    此刻要她出去大街晃荡，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楚伊人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她希望宜桃夭即使不能如正常人一起生活，但至少不要害怕人群。
    “夭夭不怕，楚姐姐一直在这儿呢。”
    然而宜桃夭依然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浑身颤抖。
    看着这样的她，楚伊人心中不禁有些狐疑。
    如此害怕人群的宜桃夭，究竟是怎么走得到秦府大门前的？这个念头，像是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着她的心，慢慢地收紧，让她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
    宜桃夭到底是如何得知她在秦府？又是如何知道怎么来秦府？
    “夭夭！”一时心惊，楚伊人蓦地大喊了一声。
    原来就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的宜桃夭，此刻听到她一声大吼，眼泪直接就飙了出来。
    “呀，对不起，对不起！”楚伊人连忙道歉，可是被吓坏了的宜桃夭此刻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地嚎啕大哭。
    看着她哭得这么畅快，楚伊人突然也想大哭。
    “是谁在此嚎啕大哭？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一把威严的声音传来，楚伊人扭头一看，竟然是许久未曾见面的秦老夫人。
    “奶奶。”楚伊人在心底暗骂老天不待见自己，竟然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了秦老夫人。
    一看到楚伊人，秦老夫人便想起那个没了的“孙子”，心中不禁窝火。
    这舜英固然可恶，可是她认为，最大的责任还是在这个人身上，明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还前去木槿园挑衅，这不是作死吗？
    秦老夫人越想便越觉得不忿，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就是你带回来的疯姑娘？难道你都没有好好教她规矩的吗？在花园这样嚎啕大哭像什么样？简直丢人现眼。”秦老夫人语气冰冷，一脸嫌弃。
    对她这样直接出口伤人的行为，楚伊人是有些惊讶的，毕竟秦老夫人向来伪善，总是装出一副宽容大度、淡泊名利的慈祥、清高模样，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呢？
    不容她细想，宜桃夭早已被秦老夫人的气势威慑到，整个人哆哆嗦嗦地直往楚伊人身后退，哭声是止住了，却还是低声呜咽着，宛如一只可怜的小狗。
    见状，楚伊人的护短性子马上就冒出来了。
    她一把将宜桃夭挡在身后，面容沉静地看着秦老夫人，眼神冰冷，“奶奶，您是念佛之人，难道就没有一点慈悲心怀吗？她都已经这样了，您不懂怜悯就算了，竟然还如此呵斥，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老夫人没有想到，楚伊人竟然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姑娘当众顶撞自己，“你目无尊长，难道就不过分了吗？”
    “老吾老以及，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不过是向奶奶学习而已。过不过分，大家心里都清楚。”楚伊人伶牙俐齿地回道，一点儿情面也不给秦老夫人留着。
    “你！”秦老夫人被她的歪理气得差点就喘不过气，幸好春娘在一旁扶着。
    见状，楚伊人虚伪地笑了一声，“奶奶，我们还要出去逛逛，就不陪唠嗑了。”
    说着，她牵起宜桃夭的手就直接往外走。
    在和秦老夫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宜桃夭有些胆怯地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惊慌地低下了头。
    这匆匆的一面之缘，却让秦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冷笑。

 第544章 通了天的秘密（1）

    被秦老夫人这样一闹，楚伊人的心窝火得很，带着宜桃夭逛遍了整个东篱城，只要宜桃夭对某样东西显示出一丁点儿的兴趣，她就毫不犹豫地下手购买。
    绿兰和成蝶跟在后面，不懂她的发泄方法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低俗。
    她们带出来的银票和银子两下就没了。
    不过楚伊人是东篱城的风云人物，直接刷脸就可以了。
    基本上，宜桃夭一个眼神，楚伊人一个动作，一单生意就成了。那些人屁颠屁颠地将各种胭脂水粉、锦衣布料、奇珍宝物等等的东西全部打包送过去秦府，甚至还有各种肉菜水果……
    所有人都在猜测，秦夫人是不是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
    才逛了一会儿，楚伊人差不多就把半个东篱城都买下来了。
    “夫人，要回去了吗？”绿兰瞅着宜桃夭累得直打瞌睡，忍不住开口问楚伊人。
    然而楚伊人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说着，她拉着昏昏欲睡的宜桃夭往求珍阁的方向走去。
    绿兰和成蝶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身边那些笑嘻嘻地将各种货物往秦府里送的商人小贩，连忙跟了上去。
    楚伊人一头热地冲进了求珍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掌柜一脸谄笑地走了过来，“秦夫人金安。小的刚想过去找您呢。”
    “找我？”
    “是的。之前秦府在鄙店求购的夜明珠已经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送过去？”问这话的时候，掌柜心里是很紧张的。
    毕竟当初说要买夜明珠的人，是那个因为毒害夫人而下狱的舜英，也不知道秦夫人到底认不认这个账。
    楚伊人愣了一下，经过这么多事，她还差点忘了这一茬。
    当时夫君明明是那么害怕火，却因为她的一句无心的话而将随风园的夜明珠都移到了蒹葭园。原本想着等这批夜明珠到了之后就还过去的，可是现在他不怕火了，随风园也一直空着，再镶回去岂不是浪费了？
    她静静思索着要怎么处理这批夜明珠的沉默，让掌柜以为她是不想要了，深感不妙，马上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她。
    “夫人，这次寻到的夜明珠，比起上次那一批更加光润，是难得的极品啊。”掌柜一边说一边招呼小二马上去将其中一颗夜明珠拿出来，更吩咐众人将门窗紧闭，下了布帘。
    在一片黑暗中，掌柜缓缓打开夜明珠的盒子，柔和的光缓缓流泻，果然比随风园的那些要来得更纯粹。
    掌柜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暗道游戏，指着盒子的夜明珠，黄婆卖瓜，“夫人，您看看这珠子多么圆润……”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噎在喉咙，双眼狠狠地瞪向一旁的小二。
    这个眼瞎的家伙，那么多圆润的夜明珠不拿，偏偏拿了这么一个残缺的！
    为免求珍阁的招牌被耻笑，他下意识就想将盒子关上，可是楚伊人动作更快地将盒子抢了过来，更拿起那颗并不完美的夜明珠。
    这么看着，有点像心形呢。楚伊人越看越喜欢，最后直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了。
    “掌柜，你回头将夜明珠都送到秦府吧。”楚伊人一边说着，一边在他早已准备好的账单上签下大名。
    掌柜立刻眉开眼笑，连忙招呼伙计将夜明珠装车送出去。
    “夭夭，这个给你。”在他们忙活的时候，楚伊人突然将那个心形的夜明珠放到了宜桃夭的手上。
    “给我？”宜桃夭懵懂地看着她，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楚姐姐！”
    楚伊人笑了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宜老爷费尽心思想护女儿周全，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会让她孤独一人。
    如果一直找不到宜老爷，那么等事情全部落下帷幕的时候，她到底要怎么安顿宜桃夭呢？是让她正名待着秦府呢，还是让她跟自己回去悠然岛呢？
    一时之间，楚伊人乱了。
    心烦意乱之下，她随手又将店里的东西都点了个遍，求珍阁就这样被彻底清空。
    败家！大大的败家！绿兰和成蝶不知道楚伊人在想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在心底吐槽，她们都可以想象得到如今的秦府，是何等的热闹了。
    事实也正如她们所料，随着楚伊人买的东西不断地搬进秦府，秦府众人都被震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老，老夫人，这，这次买的是，是夜明珠！”春娘收到消息，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报告。
    “夜明珠？”秦老夫人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是的，满满一大车，全部送去蒹葭园了。所有贵重的东西也是送去蒹葭园，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塞得整个花园都是。”春娘口气不善，可是双眼却闪着羡慕嫉妒恨的强光，心想着蒹葭园那些人估计又能沾光得到大赏赐了。
    “彧儿如何反应？”秦老夫人咬着牙说道。
    “老爷，老爷他……”春娘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秦老夫人一记狠厉的目光瞪过去，直接将春娘吓得跪了下来，“老爷他吩咐将随风园清理出来，说，说如果蒹葭园放不下了，就放在随风园。”
    “啪”的一声，秦老夫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向来慈眉善目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这两个人竟然这么肆无忌惮地乱花秦府的银子？那是她的银子！全部都是她的银子啊！秦老夫人从来未曾如此恼怒过，这都是在切她的肉啊！
    春娘看着盛怒中的秦老夫人，噤声不语。
    她就知道老夫人会特别在意这件事的！
    毕竟在老夫人的眼中，秦府所有的一切，包括一花一草都是属于她的啊。
    就在此时，玉念春拿着一幅画匆匆走了进来。
    “姑婆！我发现一件事！很严重的一件事！”她无视秦老夫人的脸色，径直走上前摊开那幅画，“我刚才在您的书房抄写佛经的时候，在柜子角落找到了这画像。您看看，这应该是表嫂进门前，画师送过来的画像，可是名字虽然一样，可是容貌却完全不同。这画上的人分明不是表嫂啊！”
    “住嘴！”秦老夫人猛地呵斥她一声，随即抢过她手中的画像，刚想要揉成一团，却猛地住了手，一脸阴冷地看着画像，“是你逼我的！怪不得我！”

 第545章 通了天的秘密（2）

    "春娘看着突然变脸的秦老夫人，心中既疑惑又八卦，尤其是玉念春刚才那一番话，更是让她在意得很。
    那似乎是在说，现在的夫人并非当初宜府送过来的画像中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春娘很快速地否决了这个念头，可是脑洞已开，怎么也也止不住这个念头。
    她忍不住悄悄地看了看一脸阴笑着的秦老夫人，又看了看一脸懵样的玉念春，不知为何，总感觉玉念春刚才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只是春娘还没来得及细想，便看到玉念春有些惊慌地喃喃开口，“姑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是不是春儿做错了什么？”
    这演技！春娘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玉念春这个人是不是看走眼了？
    “没有，你做得很好！”秦老夫人止住了狂笑，慈祥地看向玉念春，“看来春儿真的长大了。如今彧儿被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守安也不知去向，姑婆往后能依赖的人，只有春儿你了。”
    说着，她将玉念春招到身边，低声对她耳语几句。
    春娘在一旁，努力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她们在说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自己寻个好时机，看着办便是了。”秦老夫人拍了拍玉念春的肩膀，一脸大任既付的严肃感。
    玉念春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想不到这个老太婆还没老糊涂啊，竟然想出这招借刀杀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她肯定会将所有的事都赖在自己身上吧？
    玉念春愤愤不平，可是碍于不能这么快暴露自己，别无选择之下，只能迟疑地缓缓点了点头，暂时先答应了，以后再寻机会脱身。
    春娘被冷落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人低声密谋、互打哑谜的互动，心里泛起一丝酸涩，虽然跟在老夫人身边大半辈子，然而终究没有血缘关系……
    玉念春并没有坐很久，很快便告退离去。
    “春娘，你不要觉得委屈。这件事我之所以不交给你来做，只是觉得她来做更适合一点，假如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们两人想要脱身也会容易一些。”秦老夫人闭上双眼，一边拨动着玉佛珠一边低声说道，“说到底，我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你的忠心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可惜，只有忠心而已。这也是秦老夫人一直很忧郁的地方。
    春娘并不知道秦老夫人心中所想，径直为她的话而感动着，刚才的委屈烟消云散，立刻跪了下来，眼眶微红地深深磕了一个头，“老奴能够伺候您，那也是老奴此生最大的幸运。”
    “反正，从此刻起，我们就作壁上观，什么都别理。相信我，总有一天，整个秦府都是我的，到时候，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秦老夫人睁眼看着春娘，里面闪动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光芒。
    春娘呆呆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到底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想也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会让人有一种倾覆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倾覆的，到底是什么。
    楚伊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这种买买买的肆意放纵，会这么招人怨，让人下定决心收拾自己。
    她只知道，这样花钱如流水的行为很爽快，只是爽快过后，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她将觉得心在尖锐地痛着。
    老天爷，她的脑子到底是进了多少水，才会这么疯狂地败家啊？
    虽然她的夫君是天下第一大奸商，富甲天下，根本不会将这么一点花费看在眼里，可是看着自己胡乱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大多数还是没什么用处的，她真的觉得很羞耻。
    与她这边的低落相比，坐在窗边看书的秦彧却显得神采飞扬，为自己终于能夺回主房领地而兴奋不已。
    早知道她带宜桃夭出去逛一圈就能让她们不再挤在一起睡觉，他早就应该将她们两个扔出秦府好好在东篱城逛上几圈，不够的话，还能护送她们过去南山县，或者周边任何一个地方。
    只要回来之后，她终于能想起自己这个几乎要被她打进冷宫的可怜丈夫。
    “怎么了？”秦彧看着她一脸纠结，终于发扬夫妻同喜同乐的精神，主动询问。
    “夫君，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败家了？”楚伊人扁着嘴看向他，“我是不是买太多了？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嘛。”
    秦彧没想到她只是为了这样的小事而苦了一晚上的脸，托着腮直直地看着她，“不会。事实上，我觉得你买得太少了。”
    “夫君，我说认真的！”楚伊人跺了跺脚，一脸不忿。
    “我也是。”秦彧微微一笑，“你别小看了秦府的财力，你今天花的银子，还不够一天赚的多。你就算天天这样买，也是可以的。”
    “重点不在这里！”楚伊人有些烦躁，“重点在于，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我只是为了发泄，就这样胡乱买东西，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发泄？”秦彧一下子抓住了他最在意的重点，“我记得你出去的时候，心情很好。”
    楚伊人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她和秦老夫人的那番对话说出来。
    说出来吧，像是在告状；不说吧，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左思右想，楚伊人果断选择告状，将在花园遇上秦老夫人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可是她义愤填膺的哭诉，竟然没有换来他的半点同情和安慰。
    “就这样？”秦彧面容冷冷的，“只是这点挑衅而已，你竟然也沉不住气？”
    楚伊人哑然。
    换了以往，她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气到，可是一想到秦老夫人攻击的是身世可怜的宜桃夭，她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忍。
    “夭夭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委屈！”楚伊人一脸认真严肃。
    “她对你很重要？”他轻轻淡淡地问了一句。
    楚伊人瞬间回过神，“很重要，不过肯定不及你。”
    “嗯。”秦彧很是受落地点了点头，嘴角微扬，“明天我会让人那些东西派给有需要的人，你有什么要留着的，列个清单给绿兰。”
    楚伊人的心情豁然开朗，只是一想到她还要列清单就头疼。
    天知道她连自己买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管了，直接交给绿兰得了。"

 第546章 通了天的秘密（3）

    "话是这样说，可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楚伊人还是亲自带着宜桃夭，与绿兰和成蝶一道穿梭在那堆东西之中，仔细挑选着宜桃夭喜欢的东西。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经过不懈的努力，楚伊人挑了几匹上好的布料给秦彧和宜桃夭做了几套新衣服，再挑了一些闪闪发亮的珠宝给宜桃夭当玩具，也没有忘记挑了几样好东西给华晓春送过去。
    常青、绿兰和成蝶也在她的坚持下选了些合眼缘的，然后让绿兰做主，先给风渺馆众人留了些好些的，再打赏了一部分给蒹葭园的人，剩下的那些便以秦夫人的名义全部捐给了那些穷苦人家。
    一时间，整个东篱城对楚伊人一片称颂。
    本是一场疯狂的败家行为，却因为秦彧的纵容，而变成了让人口言相传的赞美，这样的结果，对秦老夫人而已，毫无疑问就是火上浇油。
    只是，恼怒是恼怒，却对此无可奈何。
    起码，此刻是无可奈何，只能静静地在一旁隐忍着，却不断暗中地催促着玉念春。
    然而，一向急躁的玉念春此时却显得十分淡定，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急不躁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而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宜桃夭总算变得开朗一些，和绿兰、成蝶相处甚好，不再只是围着楚伊人转了。
    在平静的日子中，华晓春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据说他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顺利的话，宜桃夭或许能恢复正常。
    面对这样的顺境，楚伊人的心情简直不能好得更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也稍稍归位，总算可以打起精神继续去揪舜英的罪证出来。
    “夫君，舜英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寻了个好天气，楚伊人带着秦彧最爱吃的点心，亲自到书房去找他。
    秦彧挑眉，“不是说全部交给我来办吗？”
    “话虽如此，可是我心疼夫君呀。”楚伊人心不跳脸不红地说道，“作为你的贤内助，我一定要帮忙的。”
    看着她一脸谄笑，秦彧也不戳穿她其实是以为太闲而后悔了。
    不过他也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一盘精美的点心。
    楚伊人会意，连忙端着点心盘子，小心翼翼地拿起点心送到他嘴边，“夫君，来。”
    秦彧轻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口就将点心咬了一大半，差点咬到她的手指。
    楚伊人吓得连忙缩回手，可是却被他眼明手快地抓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就已经在某人的嘴里了。
    “你……”楚伊人的话，因为他的动作而狠狠地顿了一下，一张精致的脸狠狠地红了起来。
    他，他，他咬着她的拇指和食指就算了，竟然，竟然还用舌尖轻轻地舔着……
    这简直不是暧昧了！
    楚伊人羞涩地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反而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点心贿赂”竟然会变成“豆腐贿赂”，套点消息还得献身，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能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的亲亲夫君虽然是一个奸商，但还是有原则的。
    在她的豆腐几乎被吃光之后，他很是大方地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进展全部说给她听，只把她听得目瞪口呆。
    经过常青一翻“思想工作”，被关在地牢的木槿园众人纷纷“弃暗投明”，将木槿园发生过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其中有几个和若珠走得比较近的丫环，更是在小五和王芬这两个人的被害事件中，提供了最关键的说辞。
    尽管她们没有亲眼目睹这两个人的被害过程，可是还是听到些动静，而且在处理小五和王芬尸体的时候，若珠也找了她们帮忙。
    不过，问题恰恰也出在这里：她们的言之凿凿，其实都只是指向若珠。
    如果她们不是有意维护舜英的话，那只能说明舜英真的是一个城府极深、心思缜密的人，一直都让若珠出面。就算出了事，也只是牵扯到若珠而已，自己大不了就担个管教不严的责任，不痛不痒。
    “可恶！”楚伊人一脸挫败，“难怪她那次在地牢一点儿也不怕！原来早就算计到了这个地步。”
    “也不全是。”秦彧淡淡地说道，“你安排进去的那枚棋子，并非如若珠那么蠢。她现在担下了谋害你的罪责，只是一直咬定是舜英教唆的，而且还留有证据。”
    “王芳？怎么可能？”楚伊人一脸惊讶。
    她所了解的王芳十分聪明冷静，所以能做到这个程度，她一点都不惊讶。她惊讶的是，王芳怎么可能担下那些罪责？
    “王芳说，这一次是她沉不住气了。所以一听到舜英让她对你动手，她没有认真筹划，便煽动了你。她知道现在的罪证不足以彻底毁了舜英，所以她决定以这个方法来扳倒舜英。”秦彧也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姑娘，竟然会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
    她这样一说，其实相当于将自己往绝路上赶。
    “她为什么会沉不住气？”直到此刻，楚伊人依然想不通这一点。
    “她无意中找到了杀害王芬的凶器，而且也发现了王芬命丧之地和一开始的埋尸地点。甚至，在那里发现了王芬的戒指，上面刻着王芬的名字。”
    闻言，楚伊人双眸“腾”地亮了，随后又黯然，“这些证据，依然不是直指舜英，对吧？”
    “没错，正因为如此，所以王芬才选择玉石俱焚，以身入罪指证舜英。”
    “所以她现在已经被送到官府了吗？”
    “是。就关在舜英对面的牢房。”
    楚伊人沉默了。
    她从来就没有这样打算过，以一个无辜的人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定舜英该定的罪。
    “夫君，我想要救她出来。”
    对于她的决定，秦彧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谢谢。”楚伊人低声应着，微微有些低落。
    王芳这边的事算是了了，可是依然没有找到舜英杀害小五和王芬的罪证，想到自己到了最后，竟然也没能找出证据帮小五洗刷冤屈，她没来由感到一阵心酸。
    不行！她要振作，接下来她还要帮牧静姝好好跟舜英算账呢。
    舜英总不会依然能从牧静姝这件事上全身而退吧？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如果真是这样，哪里还有天理了？
    “那白玉呢？有什么消息？”
    "

 第547章 通了天的秘密（4）

    "楚伊人期待的目光，在秦彧轻轻摇头的动作变得黯淡。
    “白玉珍稀，能拥有的人不多。可是正因为如此珍稀，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要找出这白玉的来历，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秦彧一边说一边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失望且失落的她，“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必要的时候，可能要找九皇子帮忙。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忙就是了。
    楚伊人无力地靠在他胸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追查她的罪责，关于小五和王芬的，失败；关于牧静姝的，失败；关于我的，原本成功，却因为牵连到王芳，失败。这一次，我真是输得一败涂地了。”
    “还没到垂头丧气的时候。”秦彧抚着她的额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此刻，楚伊人感到十分自责。
    隐忍了这么久，查了这么久，到头来竟如竹篮打水般，根本什么都没有查到。
    而这一切，都源于自己太容易受到王芳影响，太过操之过急。
    “傻！不是说了还没到垂头丧气的时候吗？虽然她很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可是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她入罪。”
    闻言，楚伊人整个人精神了，原来没什么生气的双眼也变得有精神。
    “什么办法？”
    “让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楚伊人眨了眨眼，很是认真地开口，“夫君，认真点。”
    “我很认真。”秦彧也是一脸认真严肃。
    “算了。”楚伊人翻了翻白眼，直接从他怀中跳了下来，“懒得理你，我回去慢慢想一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找出更多的证据来让她入罪。”
    说着，她看也没有看秦彧一眼，很是潇洒地往门口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秦彧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来太宠一个人，是会让她变蠢变钝的。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是了。
    秦彧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转身拿出一幅画，打开，上面栩栩如生的画像，郝然就是刚刚离去的人。
    只是，那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让人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气质。
    “静姝……”他轻声喊了一句，修长的手指沿着画像的眉眼轻轻滑到下巴。
    还差一点点，事情就能结束，全部结束了。
    他抬起头，眼神幽幽地看向窗外的蓝天，希望他们三人心中的蓝天也能尽快到来。
    “哼，总是忽悠我。”楚伊人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缓步走回主房。
    在经过某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丫环在窃窃私语。
    楚伊人本来没打算理会的，可是偶尔飘进耳中的几个词却让她下意识听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那儿偷听。
    宜府千金？替嫁？
    这，这说的不是她吗？
    楚伊人心中一惊，屏住呼吸仔细地聆听着她们的谈话，可是她们说得太小声了，根本就听不出个所以然。
    她情急之下，直接现身，“你们在说什么？”
    “夫人！”两个小丫环吓得脸色苍白，直接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
    楚伊人皱眉看着她们一边自我张嘴，一边嚎啕大哭的模样，没好气地开口，“停下！我现在不是追究你们过错，而是要你们将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地给我说一次！”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们本来就因为无视规矩，在背后讨论主子这件事被当场揭穿而感到惶恐不已，此刻听到楚伊人这样说，更是吓破了胆，完全没有将楚伊人的话听进心里，一边哭着求饶，一边不断地掌掴着自己。
    楚伊人生怕这边的动静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无可奈何之下，凶狠地开口威胁，“再不停下来，你们就去地牢下跪掌掴吧。”
    闻言，两个丫环立刻停下动作，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不会再说了，不会再犯了，求夫人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
    “谁让你们不说了？”楚伊人简直要被她们的蠢钝给气疯，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好，“我命令你们，现在、马上、立刻，将你们刚才说的话，一字不少地再说一次！要是敢有任何隐瞒，我就治你们一个以下犯上、陷害中伤之罪。”
    被她这样简单粗暴的威胁，两个可怜的丫环根本没得选择，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听到的传闻，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听完以后，楚伊人整个人都懵了。
    她挥了挥手让两个丫环退了下去，自己则如同没了三魂七魄似的，面容呆滞地走回房间，完全无视绿兰和成蝶，就连宜桃夭走到身边拉起自己的手也没有反应过来。
    “夫人，您没事吧？”成蝶倒了一杯茶过来，轻声问道。
    话才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度白痴的问题。
    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呢？
    成蝶和绿兰担忧地对看了一眼，刚才还那么兴高采烈地去找老爷，怎么转个头就变成这个模样了？难不成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楚姐姐……”宜桃夭也感觉得到楚伊人的失神，怯怯地开口。
    见状，成蝶缓缓上前，轻轻拉过宜桃夭的手，“夭夭姑娘，奴婢带你出去摘些花回来给夫人，好吗？”
    宜桃夭看了看她，又扭头看了看依然失神的楚伊人，抿着唇点了点头。
    只是她才刚站起来，却被楚伊人猛地拉住了胳膊，顺势又坐了下来，“夭夭。”
    “楚，楚姐姐……”宜桃夭胆怯地开口，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害怕以及将落未落的泪水。
    这样的楚伊人，深沉地让人害怕。
    听到她害怕的声音，楚伊人猛然回过神，歉然地看着宜桃夭，微微一笑，“夭夭，吓着你了？对不起啊。”
    看到熟悉的笑容，宜桃夭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微微回以一笑，“没关系。”
    楚伊人瞬间又怔忪了。
    从来没有这样一种感觉，她是这么地想成为真正的宜桃夭。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怕身边被揭穿了，也可以肆无忌惮地一直待在他身边……
    她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妄想。
    她是楚伊人，再怎么伪装，她都只能是楚伊人。
    就算她瞒得过全世界，也瞒不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外面突然就传出了她替嫁的流言？
    哦，不是流言，而是一个通了天的秘密。
    "

 第548章 通了天的秘密（5）

    想着想着，楚伊人突然就流下两行清泪。
    “夫人！”
    “楚姐姐！”
    她的泪水，让那三个人的心一下子就灼热起来，一脸焦急。
    楚伊人呆呆地看着她们，伸出手抹了抹脸颊，呐呐地开口，“奇怪，我为什么会流泪了？”
    “楚姐姐，你怎么了？”宜桃夭被她的异常吓得，也跟着哭了起来。
    “夭夭乖。不哭。”楚伊人强颜欢笑地安抚着她。
    可是，一种压抑的感觉突然袭来。
    不管是蒹葭园的摆设，还是眼前因为她哭而跟着哭的宜桃夭，还是一脸担忧的绿兰和成蝶，都让她感觉到压抑且难受。
    她想逃，想逃得远远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便如奔腾的千军万马一样，狠狠地拽着她所有的神经。
    “我想出去走走。”留下这句话，还没等绿兰等人反应过来，楚伊人便轻轻一跃，施展轻功飞出了秦府的高墙。
    “夫人！”绿兰和成蝶连忙跟着跑了出去，抬头寻找她的踪迹，可是湛蓝的天空中，那里还有那抹纤细的身影？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开。
    绿兰去了书房找秦彧，而成蝶则去了找常青。
    宜桃夭被彻底遗忘在大厅之中，幼儿的心智让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在她的认知里，只是看到楚姐姐走了，绿兰和成蝶也走了。
    她又变成一个人了，就如当初爹和翠娘突然都不见了那样。
    “呜呜。”宜桃夭一边哭着一边不知所措地走出了蒹葭园的主房，走出了蒹葭园。
    一些家仆丫环看到了，却故意装着看不见，甚至故意绕路避开她。
    而书房的秦彧收到消息的时候，整颗心仿佛被人一下提拉着，脸色青白地跃上屋顶，居高俯瞰，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狠狠地皱了皱眉，猛地一点，直直朝着风渺馆方向跃去。
    常青赶过来的时候，恰好跟他迎面对上。
    “秦府交给你。低调。”擦肩而过的一刻，秦彧冷冷地说了一句，
    “是。”常青点头应道。
    他们的反应已经很迅速了，可是奇怪的是，楚伊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就渺无音讯。
    不但风渺馆那边毫无头绪，就算是一直隐藏在东篱城外围的伊城等人，也没有她的半点消息。
    到了夜晚，秦彧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不断地在东篱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着，希冀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只是，现实总是太过残酷。
    看着他紧绷的神色，发红的双眼，常青心里十分难受，“爷，要不您先歇着吧。我带着其他人去找就行了。”
    “有这个废话的时间，还不如多找几个地方。”秦彧完全无视常青的好意，冷然地说道。
    常青默然了。
    这种突然不见人的感受，他是领教过的。
    比起知道对方已死，更加让人感到心痛、焦急。
    货真价实的比死还难受的感觉。
    “爷，夫人会没事的。”常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就冒出这样一句话。
    “嗯。”秦彧轻轻应了一声。
    他真的想不透，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在离开书房的时候，还是那么地欢脱，甚至还跟他撒娇，故意闹着小脾气，怎么转个头就已经要离家出走？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常青，府里的人知道夫人不见这件事了吗？”
    “知道了。虽然我们一直很激动，可是府里传播消息的速度还是让人始料不及。”说起这个，常青都要觉得郁闷了。
    秦彧沉吟了一下，果断地说道，“回府。”
    闻言，常青愣了一下。
    刚刚还一副找不到誓不罢休的坚决，怎么转眼之间就要回府了呢？
    秦彧没有解释太多，一回到蒹葭园便立刻让绿兰将蒹葭园的人全部集中到了大厅。
    “跪下。”秦彧对着站满了大厅的人，冷声喝了一声，吓得那些人立刻趴了下来。
    老天爷啊！向来清冷的老爷，竟然也会这样暴喝？
    他们的小心肝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常青、绿兰和成蝶分站在秦彧两边，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却不敢发问。
    蒹葭园的人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老爷该不会因为找不到夫人而迁怒他们吧？还是准备给他们安一个没有看好夫人的罪责呢？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觉得自己弱小的小心脏根本就承受不了！
    就在他们暗自猜测秦彧的用意的时候，秦彧再次冷然地开口，“今天谁见过夫人，或者跟夫人说过话的，出来。”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寂。
    他们都不是傻子，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的后果。
    “主动站出来，可以免于责罚。否则所有的人都去地牢，逐个审问。”秦彧的声音没有平仄起伏，淡淡地，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跪在地上的人心底一惊。
    他们知道所谓的“逐个审问”是什么意思？如果身子差点的，只怕夫人还没找回来，他们就已经先熬不住了。
    本来安静的人群突然就变得骚动起来。
    每个人都狐疑地看着身边的人，希望能看出些端倪，希望能有人主动站出来。
    那两个丫环对望了一眼，咽了咽口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们早就收到小道消息，说夫人突然离家出走，当时还在担心着会不会跟她们说的话有关，没想到还没担心完呢，老爷就直接杀出来了。
    可是，她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啊！
    “常青！”秦彧耐性全无，“全部押到地牢，逐个审问。”
    闻言，众人呆若木鸡，就连求饶也忘了。
    “老爷饶命！”那两个丫环被吓着了，异口同声地说道，“今天奴婢曾和夫人说过……”
    “带去书房。”秦彧阻止她们继续说下去，淡淡地吩咐常青。
    然后，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没有任何赘言地就转身离开。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之际，却听到常青淡淡且残忍地说道，“绿兰，成蝶，扣了这些人三个月的月俸！”
    三个月？那些人震惊地看向常青，一脸懵逼。
    “夫人就算了，可是你们竟然连夭夭姑娘也看不住。这不过是小惩薄诫而已。有异议的话，可以去找爷申诉。”常青眼眸冷然，押着那两个丫环前往书房。
    绿兰和成蝶对望一眼，心中了然。
    他这是在帮她们出气呢。
    【结局难写，所以悲催地卡文了~前方高能预告：虐！关于结局，亲们有什么想法？】

 第549章 通了天的秘密（6）

    “唉！”楚伊人幽幽地叹了一声。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她可算领教得透彻了。
    好端端地干嘛要这么冲动跑出秦府呢？
    这都算了，反正她也只是跑回宜府，钻进宜老爷为宜桃夭亲自打造的世外桃源。
    只是，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就变糟糕了呢？
    她不过就是好奇了那么一点点，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翻过那高墙，想看看世外桃源的外面是什么样子而已。
    真的就这样而已。
    只不过在发现宜桃夭住处的外面竟然是一处山谷的谷底时，她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竟然没有多想便跑了过去，然后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好不快活。
    心底还不断地称赞宜老爷的能干，竟然能将东篱城的房子跟不知道哪里的山坳坳联系起来。
    可是，没有过多久，她就悲催了。
    因为，她迷路了！
    而且，她不仅迷路了，还没有吃的！
    甚至，她没有带火石，没有带夜明珠，晚上只能在树上过夜。
    她想过原路返回，可是因为滥用轻功到处飞的缘故，“原路”早已将她抛弃。
    简直欲哭无泪嘛！
    楚伊人顶着一身臭汗味，又饿又累，真恨不得直接倒头就睡，什么也不管。
    可是她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说，突然就离开的举动，肯定会将那几个人吓着。
    尤其是夫君，估计在发了疯地找她了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特别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呜！好想他！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三天三夜了，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不是饿死累死，就是因思念过度而死。
    唉！唉！唉！楚伊人抬头看天，连叹三声，也不知道到底这样走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
    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能在天色暗下来之前找到走出树林的路。
    以她现在的体力，她也不奢求能直接走到秦府或者风渺馆的门前，只要走到城门就可以了！
    到了那里，她就能求救了。
    光亮的房间，丰盛的食物，舒畅的热水，以及夫君温暖的怀抱，都在向她招手啊！
    凭着这股气，楚伊人擦了擦眼泪，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走。
    然而幻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她越走越疲乏，最后竟然不小心被枯叶盖着的树根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像狗吃屎一样扑倒在地上。
    “有没有这么衰？”楚伊人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喃喃低语。
    她强撑着站起来，脚踝处传来锥心的痛意让她不受控地又跌跪在地上，膝盖刚好撞在了尖锐的石头上，直接就流血了。
    这一刻，楚伊人是真的想放弃了。
    当初她逃出悠然岛的时候，也没有试过这么狼狈啊！
    “算了。”楚伊人轻轻叹了一声，靠坐在树干上，抬头看着天，喃喃低语，“好累……”
    在放弃意志的那一瞬间，疲劳和困倦的感觉十倍地增长，直接将她击倒。
    这一刻，就跟上次以前被毒蛇咬了的情况一模一样，只是那次夫君突然如天神一样出现救了她，这一次他会不会也突然出现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多好啊。
    在昏睡过去之际，她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在一片黑暗的状态之中，楚伊人感觉到一个人在身边细心地照顾着她，帮她包扎伤口，帮她擦汗，喂她喝药，喂她喝水……
    “夫君？”她闭着眼睛，看不清照顾自己的人，可是心底认定了只有他会这样及时找到她，这样细心地照顾她。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立刻跑开了。
    楚伊人急了，努力睁开双眼。
    可是映入眼前的，却不是熟悉的摆设，而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房子。
    这是哪儿？她微微皱眉。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一把慈祥的声音传来。
    楚伊人扭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婆婆。
    “我没事。”楚伊人低声说道，声音很是沙哑。
    见状，老婆婆马上给她端来一杯温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给。”
    楚伊人努力撑起身子，接过温水贪婪地喝着，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老夫妇，“是你们救了我吗？”
    “嗯。我家老头子出去砍柴，发现你昏睡在地上，便将你背了回来。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你们。”两天两夜吗？难怪她会感觉自己饿得这么难受了。
    楚伊人抿了抿唇，看着他们不算富裕，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饿了，只能强忍下饿得要反胃的感觉。
    “姑娘，饿了吧？”老婆婆端了一碗粥，还准备了一些烙饼给她。
    楚伊人连忙摇手，可是看着那香喷喷的食物，理智终于输了，犹豫地伸手接过，然后狼吞虎咽就给解决了。
    吃完以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舒服多了。
    “老婆婆，我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我想回去东篱城。”楚伊人算了算，自己离开秦彧已经五天五夜了，夫君该担心得要杀人了吧？
    等她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他会不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呢？不管了，到时候她就撒娇、卖萌双管齐下，她就不信他不会心软。
    这么想着，她想见他的心越发地炽烈。
    甚至已经挣扎着想要下床，可是老婆婆上前阻止了她，“姑娘，莫要心急。这里离东篱城不算远，可是想要下山也不是那么容易。等老头子回来，再让他带你回去吧。”
    楚伊人看了看自己的脚，知道老婆婆说得很有道理，“谢谢。是我太着急了。”
    话是这样说，她对秦彧的思念越发地浓厚，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幸好，老公公很快便回来，而且还给她带了一个消息。
    “您说什么？东篱城封城了？”楚伊人睁大双眼，急切地开口，“请问您知不知道原因？”
    “不太清楚，只知道现在里面的人不能出，外面的人不能进。我问了一下，据说是为了找一个人。”老公公很是疑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要找的是什么人，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该不会是什么汪洋大盗吧？”
    什么汪洋大盗啊？是她好不好？楚伊人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可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隐藏不了。
    她想立刻回去！不，她要立刻回去！

 第550章 生死不复相见（1）

    看着不远处“东篱城”三个字，楚伊人恨不得自己的脚没有受伤，这样她就可以马上使出轻功，回到他的身边。
    才短短五六天时间，她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自己根本就离不开他。
    不知不觉，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不但变得重要，而且是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来得重要。
    “姑娘，老朽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老公公停了下来，不愿再往前一步。
    “您真的不进城吗？”楚伊人收回放飞出去的心神，“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一定要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老朽夫妻二人隐居山林大半辈子，只会偶尔出来买柴换些食物和衣物，如非必要，实在不想与其他人有所牵扯。”老公公依然淡淡的拒绝。
    一路上，楚伊人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样的话。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应该说城门有认识自己的人。这样，他还会将她送回到秦府，到时候她就能好好道谢了。
    不过，这种强人为难的事，她其实也坐不惯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强求了。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将来一定亲自报答。”楚伊人差点就想要顺口说“以身相许”的，幸好及时回过神。
    她现在身不由心，身心都只能属于一个人。
    “回去吧，你的家人应该很担心了。”老公公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淡淡地说道。
    他早从她的衣着看出她出身不凡，应该是城内大户人家的家眷。他向来厌恶那些人的嘴脸，不过楚伊人却完全没有给人眼中嚣张跋扈的感觉，使得他对她能多几分友善。
    老公公在树荫下，看着楚伊人拄着他做拐杖，一瘸一瘸地往城门走去，城外的士兵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马上便打开了城门。
    他一直等她进了城，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楚伊人进城之后，却是马上被守城士兵抓住了。
    此刻，她正被人反手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没有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情况来得太突然，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放开我！”
    她的声音冷然且愤怒，却没有一丝畏惧。
    然而士兵却没有理会她，用绳索将她五花大绑，直接扔到角落。
    这下，楚伊人是彻底地怒了，不过依然保持着理智，没有破口大骂，深呼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开口，“我要见肖勇。”
    虽然肖勇在这里只是一名守城兵，但是他余威仍在，这些人不可能不认识他。
    楚伊人知道，在某种意义上，肖勇是秦彧的人，只要找到肖勇，一切就好办了。
    然而那些守城兵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仿佛没有抓过她，也没有将她扔在角落一样。
    他们的无视，让楚伊人充满了挫败感。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狼狈，就不要甩秦彧的名号出来，省得让他跟着自己一起丢脸，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只有这样一种方法能让她得救了。
    “我是秦彧的妻子，请你们马上送我回去秦府。”楚伊人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
    本来一直无视她的士兵听了，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用满是嘲弄的眼眸看着她。
    “你是秦夫人？你还好意思这么说吗？冒牌货！”
    楚伊人一愣。
    她差点就忘记了这件事了。
    然后，她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她那天离开的时候，便是知道了东篱城正在流传着她不是正牌宜府千金的消息，一时震惊且害怕，说着要散心跑了出来。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跑竟然折腾了这么多天。
    在这几天时间里，夫君肯定翻遍东篱城来找她，那些消息应该就会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吧？
    稍微有些想象力的人，都会觉得这两件事是有着必然关系的吧？都会觉得她是“心虚潜逃”的吧？
    想到这里，楚伊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嗯，不过夫君是那么英明神武的人，绝对不会听信这些流言的。楚伊人如此自我安慰道。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次走得实在鬼祟，更遑论夭夭这个正主儿还待在蒹葭园。
    别的不说，冲着自己之前随口说的“夭夭是奶娘的亲女儿”这个谎言，如果秦彧稍微问一下夭夭，那个傻姑娘肯定会被吓得忘记自己的叮嘱，什么都说出来吧？
    不需要说太多，只需要说她和她爹叫什么名，那就足够自己喝一壶了。
    楚伊人从来没有如此抑郁过。
    她简直可以想象到秦彧的怒意有多冲天了，毕竟她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有什么隐瞒他的。
    唉，这次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闹什么不好，竟然闹离家出走，在外面没吃没喝，也没地方好好休息，回来还要面对秦彧不知名的怒火，楚伊人觉得这次这是亏大了。
    楚伊人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搭理守城士兵的冷嘲热讽。
    “怎么不出声了？”这时候，轮到那些士兵不放过她了，“昧着良心做出这样的事，难怪就连秦老爷也跟你恩断义绝了。”
    什么？
    楚伊人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们，脑海一片空白，只有“恩断义绝”四个字在不断地回响着。
    “哈，看你这神情，你是不知道吗？难怪你会回来，是以为自己能继续骗下去吗？真是不要脸！呸。”守城士兵冷哼着，义愤填膺地说道。
    这些守城士兵，原来都是肖勇手下的人，之前受了秦彧的捐助而不致冷死饿死，而在肖勇出事以后还从中斡旋，保住肖勇的性命，也使他们没有丢掉小命。
    因此，他们对秦彧充满了感恩，充满了膜拜。
    可是在他们心中如神祇一般存在的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女子欺瞒玩弄，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不，你们说谎。夫君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楚伊人脸色苍白，弱弱地反驳。
    他是那么、那么地纵容着她，那么、那么地疼爱着她，甚至还曾许诺过会一直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恩断义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守城士兵的身后，一把声音恰恰好地给楚伊人浇了一盆冷水。
    楚伊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人逆着光缓缓走过来，“是你？”
    【绝对不是悲剧！绝对不是悲剧！绝对不是悲剧！重要的事说三遍撒！——小虐怡情，不怕，云井井是心地善良的好妹纸！】

 第551章 生死不复相见（2）

    “肖将军。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守城士兵恭敬地朝着来人行礼。
    “得了，我如今跟你们一样是守城兵，并不是将军。”肖勇循例地又说了一次。
    当守城兵的这些日子，这句话几乎要成为他的口头禅了，可惜收效甚微。
    “肖将军，你刚才说什么？”楚伊人分明听得很清楚，可是在她心底，还是有着一丝希冀的。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
    “秦夫人，不，姑娘，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肖勇在楚伊人面前蹲了下来，“秦老爷对你，确实是真的失望透顶了。”
    楚伊人摇了摇头，“他失望是应该的，但是不会就此跟我恩断义绝。这是不可能的！他明明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
    肖勇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与楚伊人没打过交道，却也是知道她在秦彧心中的重要性。
    只可惜，这个姑娘却没有珍惜，或者，没有这个福分吧。
    “肖将军，请你帮我找夫君过来，好吗？”楚伊人此刻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一心只想见到秦彧，“或者，你送我过去？再不行，送个口信给他也可以！”
    她不相信秦彧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赶离他的身边！
    她要见他！迫切地想要见他！她要好好地跟他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看着她如此“顽固不化”的表现，肖勇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更多的坏消息。
    楚伊人误以为肖勇的摇头，是不答应她的表现，一下子便急红了眼眶。
    “肖将军，求求你，让我跟他见上一面吧。”她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
    “你求我也没有用的。并不是我不让你见他，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跑一趟送口信，只是……”肖勇看着脆弱的她，心中十分不忍。
    楚伊人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突然就很害怕，害怕他那句“只是”后面的话，是她不能承受的。
    守城士兵一直默默地在后面看着，不懂肖勇怎么会对这个女骗子如此地好，如今看到肖勇这么为难的模样，想也没想便直接开口，“只是秦老爷说了，要与你生死不复相见。”
    “生死不复相见？”楚伊人的脑袋“轰”的一声，彻底不能思考了。
    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么她一定不会去问那两个丫环在说什么。
    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么她一定不会那么冲动地冲出去散心。
    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么她一定不会因为好奇就跑进那个树林。
    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么她一定不会在林间乱跑，一定不会受伤，一定不会昏迷，一定不会……
    如果，如果世上有如果，那么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要跟他坦白自己的替嫁身份。
    不！不是！
    她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不要以替嫁新娘的身份嫁给他。
    然后，第二件事要做的，便是以“楚伊人”的身份去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
    她想了很多的如果，却恰恰没有想过一件事——不与他有任何交集。
    即使因为这件事，他彻底恼了她，离了她，可是她依然不后悔与他相识、相恋一场。
    “楚伊人，你好笨，好没骨气啊。”在那个念头升起的时候，楚伊人立刻便自嘲道。
    幽幽叹了一口气，楚伊人靠在墙上，眼神木然地看着前方的铁栅栏。
    真是讽刺啊！想不到她也有这么一天，被人关在官府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低落影响了嗅觉，之前还觉得难以忍受的腐败酸臭味，现在竟然完全闻不到了。
    看了看对面的牢房，那里原来关着舜英的，可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心，突然就又彻骨地疼了起来。
    脑海里又浮现起肖勇那天说的话。
    夫君与她生死不复相见？
    夫君亲自迎了舜英回府？
    夫君宴请东篱城的大小官员，希望他们对她彻查到底？
    听了肖勇的话，她当时就傻了，整个人处于一种缥缈的感觉之中，不但再没听到别人说话，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送过来都不知道。
    只知道浑浑噩噩中，突然就醒了。
    一清醒过来，脑海里就不断想着她做的事，和他做的事。
    她做的事，让她悔恨得想要掐死自己。
    而他做的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像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剜着她的心，让她承受着锥心之痛。
    这种痛，让她彻底无视了自己受伤的双腿，任由伤口发炎化脓。
    夫君，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楚伊人越想越难受，双手掩脸，默默地又哭了起来。
    突然，地牢的大门传来一阵动静。
    楚伊人连忙用那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袖胡乱地擦着自己的脸，完全不顾这样只会让她看起来更脏兮兮。
    她不顾脚上的伤，直接跳下那张简陋的石床冲到铁栅栏处，双手紧紧地握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是夫君吗？楚伊人目光灼灼地看向走廊，甚至还踮起脚，似乎这样可以更快地看到他。
    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的心跳得也越快。
    那个人手上拿着夜明珠，缓缓地走近了。
    看到来人逐渐清晰的脸庞，楚伊人喜出望外，连忙又伸长脖子往那人身后张望，却没有任何发现。
    “只有我一个人来。”华晓春右肩上挂着药箱，淡淡地说道。
    闻言，楚伊人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之情，颓然地放下手，转过身缓缓走回石床。
    华晓春忍不住狠狠地翻了翻白眼，要不要这么直白啊？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都已经落魄到如斯田地了，竟然还能轻易将他秒杀，让他心塞、心紧、心累。
    华晓春气不过，刚想开口为自己讨回公道，却猛地想起秦彧吩咐的话，连忙将到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一脸傲然，清冷地开口说道，“我是来帮你治脚伤的。”
    然而，楚伊人靠坐在墙边，双眸紧紧地闭着，并没有搭理他。
    “喂，我是来帮你治脚伤的！”华晓春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决定不跟她计较，再次喊道。
    楚伊人依然不理。
    见状，华晓春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直接走到她面前，第三次开口，“我再说一次，我是来帮你治脚伤的！”
    这一次，楚伊人终于抬起眼皮看他，却只说了两个字，“不治。”

 第552章 生死不复相见（3）

    不治？
    华晓春一听到她的回答，就炸了。
    “你好好看看你的双脚？都已经发炎化脓了，这里环境又那么阴暗潮湿，不及时处理的话，轻则双脚不保，重则丢掉性命！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的？”华晓春再也装不出冷漠的样子，大声吼道，“作为大夫，我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对自己如此不负责任！”
    话一出口，就连华晓春本人也觉得汗颜。自他初接触艺术以来，便不是以“救死扶伤”为原则，随心而行，任意而为，完全没有一点作为大夫的自觉和情操。
    楚伊人与他多次打交道，自然知道他的底细。
    然而，楚伊人并没有反驳他，而是微微上扬嘴角，嘲讽地笑道，“医圣大人如此伟大的从医情操，当真让我敬佩不已。”
    华晓春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决定不与她计较，“不管这么说，你先让我把你的脚伤治好。”
    楚伊人直直地看着他，“华晓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你放我出去，我也走不远。而且，”楚伊人顿了顿，“虽然这里只关着我，可是我想外面应该有人严密看守着吧？毕竟，我是秦府要抓的人。”
    华晓春没有答话。
    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这里虽然没人看管，可是大门外，却是明哨、暗哨地布下了很多人，绝对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
    这样的阵势，堪比重刑犯。
    从他的反应，楚伊人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华晓春，念在你我总算相识一场，你能不能答应这个交易？”
    闻言，华晓春沉吟了一下，便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可是除了让他来跟你见一面。”
    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这个，我不觉得你还有什么要求。”
    楚伊人沉默了。
    没错，她无论如何都要跟他见上一面，只有这样，她才能亲口跟他道歉，亲口跟他解释。
    华晓春也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许久以后，楚伊人才轻声说道，“那么你告诉我，他真的要与我生死不复相见吗？”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戚。
    自两人认识以来，仗着秦彧做靠山，楚伊人一直都是这么张狂、娇蛮，即使偶尔会因为身边的人受伤而显得急躁、担忧，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此时此刻的情绪。
    这样的楚伊人，让华晓春的心中微微升起一丝不忍，思量再三，他只能避重就轻地回道，“我不知道。诚如你所说，念在你我总算相识一场，我听到你受伤的消息，便直接赶过来了，其余的，一概不知道。”
    “不知道？”楚伊人冷冷地笑了两声，依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医术天下无敌，可是说谎真的一点儿天赋都没有。你我虽然相识一场，却不至深交到能让有洁癖的你，纾尊降贵到这个阴暗潮湿的鬼地方帮我治疗。你会这么做，都是他吩咐的，对吗？”
    她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到了最后，她似乎都不用他回答了，仿佛事实便是如此。
    看似无情，却还有情。起码她是这样认为的。
    华晓春被她说得无言以对，下意识地将视线转移到一旁，弱弱地回道，“不，不对。我，我说了，我这么做，只，只是因为我是大夫，而且念在你我相，相识一场……”
    “够了。”楚伊人极有气势地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不愿意说事实？是他吩咐的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诱敌之策吗？”
    华晓春向来知道她伶牙俐齿，却不知她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连忙稳了稳心神，深呼吸一口，以极其冷漠的态度和声音反问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这么自欺欺人吗？秦彧的性子和能力，你不了解吗？即使是面对当今皇上，他有过一丝退缩吗？你以为这世上能有什么能难倒他，逼得他不得不用这样的计策？你以为，他如果还有一丝在乎你，会任由受伤的你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待着？会几天不出现，对你不闻不问吗？”
    哼，问问题谁不会呀？华晓春内心不禁有些得意洋洋。
    楚伊人瞬间蔫了。
    华晓春说得没错，以秦彧的性子和能力，如果他对她还有一丝在乎，还有一丝情意，又岂会这样对她？
    “也对。这样看来，他是真的不愿意原谅我了。”这个念头，让楚伊人的心痛得无以复加，“甚至都不愿意见我一面，听我一句解释？他真的这么恨我？”
    华晓春心中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虽然他一直想着要在口条上痛痛快快地赢她一次，但是看着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总觉得自己这次有些胜之不武。
    “他没有恨你。”冲动之下，华晓春如此说道，愣了一下，马上又说道，“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不会理会的。”
    “你这句话真是伤人，实在报仇吗？”
    “我说的是事实。今个儿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楚伊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得真好。”
    “好了，现在无论说什么也是枉然。还是先给你治疗腿伤吧。”华晓春一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除了这里的脏乱实在难以忍受之外，还发现自己的心肠太软，这样很容易会被她成功套话的。
    楚伊人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交易取消。”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治！”
    ……华晓春一阵无语，敢情他刚才都是在做无用功了？
    早知道如此，他还真懒得动口皮子。
    这么想着，华晓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伸了过去。
    楚伊人只觉得一股异香窜进口鼻之间，而后天旋地转。
    “华晓春，你卑鄙……”话还没说完，楚伊人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华晓春早已不在了。
    她看向双膝，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雪白的包扎布条显得那么现眼，仿佛在嘲笑着周围的脏乱。
    楚伊人微微动了一下，膝盖处便袭来一阵强烈的痛意。
    可恶！华晓春那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偏偏选了最普通的，根本就是要折腾她！
    哼，如果夫君知道的话……

 第553章 生死不复相见（4）

    所有的想法，戛然而止……
    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呢？会责怪华晓春擅自来帮她疗伤吗？还是会不以为然？
    嗯，应该不会当一回事吧，毕竟现在对他而言，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楚伊人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
    她再次躺回在床上，看着牢房潮湿发霉的墙壁，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就在此时，牢房大门传来一阵动静，熟悉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在她的牢房面前听了下来。
    “吃饭了。”狱卒没甚感情地开口，冷漠地将食盘的东西放在脏兮兮的地上，眼睛一转，看到之前送过来的食物都没有动一下，“你还是不吃饭吗？”
    然而楚伊人并没有搭理他。
    “哼，也不知道还能吃多少顿了，竟然也不珍惜。”狱卒冷哼一声，冷漠地转身离去。
    听他的话，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对哦，哥哥们都回去了，她在这里只有他可以依靠，没有了他，她还能怎么办？啊，不对，现在就是他要这样追究自己啊，无亲无故的她，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啊。
    楚伊人睁着茫然的眼，开始胡思乱想。
    对于自己前面的路，她竟然奇迹似的没有感觉到一丝惶恐，只是希望能在最后，能再跟他见上一面，即使不能解释，但至少还要话别一下呀。
    咦？这么幽黑的牢房，为什么她能看到发霉的墙？楚伊人眨了眨眼，连忙扭头朝着铁栅栏看去，一颗夜明珠竟然就这样挂着铁栅栏那里。
    楚伊人一个激动，不顾膝盖的痛，一瘸一瘸地往夜明珠走去。
    这不是她之前给夭夭的夜明珠吗？楚伊人看着那颗形状就像心形的夜明珠，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她当时给夭夭这颗夜明珠的时候，就是想着自己占了秦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占了秦彧的疼爱和纵容，才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稍微补偿一下夭夭。
    没想到，到了最后，这颗夜明珠还是回到她身边。
    是因为她最终失去了一切，所以这颗夜明珠还是用来补偿她比较好吗？
    真是好讽刺啊，看来天意如此，她应该要认命了。楚伊人想着，伸手将那颗夜明珠握在手里。
    深陷负面情绪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来送饭的狱卒对于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竟然没有表现出惊讶，更没有表现出一丝贪婪。
    她更没有发现，今天晚上送来的饭菜很是清淡，甚至还多了一碗汤。
    第二天，华晓春战战兢兢地过来帮她换药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看她一眼。
    “华晓春，如果我今天还是不配合，你还是要将我迷昏吗？”楚伊人开门见山地开口问道。
    “怎，怎么可能？”那些药虽然全部是由他亲自调配的，但是说到底还是会有副作用，一直这么用的话，就算是健康的人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她这个伤员？
    楚伊人冷哼一声，继续摆出一副不配合的姿态。
    见状，华晓春暗自伤神。
    实在不得已，他就还是将她迷昏比较好吧。这么想着，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了，连忙垂下头稍微忏悔一下。
    就在低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在铁栅栏的边上，竟然摆着好几份的饭菜，几只老鼠正围着那边大快朵颐。
    “你都没有吃饭？”他惊讶地抬头问道，才发现她此刻脸颊有着不自然的红，“你发烧了？”
    华晓春连忙掏出钥匙，走了进去，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擅自扯掉了包扎布条，膝盖伤口处的药也已经被她用布条抹走扔到一边。
    这下子，华晓春怒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丢掉小命的？”
    “那也是我命该如此。”楚伊人扭过头，不看他。
    看着如此不配合的楚伊人，华晓春简直想要将她的脑袋狠狠敲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事到如今，你以为用苦肉计能派上用场吗？你现在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一下。”华晓春不留情面地说道。
    “我也这样觉得。”楚伊人一脸淡然，“所以，医圣大人你也可以不必管我了。”
    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华晓春真的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掴醒，“你以为我很想理你吗？要不是……”
    冲动的话依然及时被理智拉回来。
    “要不是什么？”楚伊人有些狐疑地开口问道。
    “要，要不是我重情重义，我才不理你的死活！”华晓春咬了咬牙，硬是圆了过来。
    楚伊人翻了翻白眼，决定不再理会他，闭眼假寐。
    华晓春站在那里看着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们做个交易吧。”
    “没兴趣。”这一回，轮到楚伊人傲娇了。
    “即使是跟绿兰和成蝶的生命有关，你也没兴趣吗？”
    楚伊人猛地睁开双眼，“她们怎么样了？”
    “树倒猢狲散，还能怎么样？别说她们了，就算是王芳，此刻的处境也不是很好。”华晓春微微笑着说道，“至于蒹葭园的其他人，倒是很懂得明哲保身，只是被发配去做最低下的活。”
    她一早就知道，蒹葭园的人是养不熟的，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更不关心他们。
    她在意和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贴身丫环，“绿兰和成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常青没有好好保护她们吗？”
    说到底，绿兰对常青有救命之恩，成蝶，也就是舜华和常青更是有着缘定终身的缘分，他不会不管她们的！
    “你觉得，常青能反抗得了秦老夫人和舜英吗？她们现在对秦府当家主母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争得头破血流，可是在对付绿兰和成蝶这件事上，却是出奇地一致。”华晓春淡淡地说道，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不信她不会担心。
    “不，不是还有夫，秦，秦彧吗？”她习惯性地想要称呼秦彧为“夫君”，却终于硬逼着自己改口。
    华晓春听出她话中的端倪，微微挑了挑眉。“你应该知道，他从来不过问府中的事。”
    “我知道，可是成蝶是舜华啊，是牧静姝的人啊！难道常青也没有去找他吗？”楚伊人急了，突然觉得他们的智商很让人捉急。
    看到她急躁了，华晓春反而微微一笑，“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如果你肯做个交易，或许我就知道了。”

 第554章 生死不复相见（5）

    “卑鄙！”
    “跟你学的。 ”华晓春看到她吃瘪，心中爽快得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楚伊人没有说话，却是极合作地将双脚伸了出来。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华晓春并没有帮她上药，只是塞给她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些治疗脚伤的药，我已经这些药的用法用量都写好了，你自己亲自来。还有，这里是治疗发炎和退烧的药。”
    楚伊人呆呆地接过包袱，“这就是你作为大夫的自觉和情操？”
    “嗯哼。”华晓春不自在地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个沙漏你留着，看着时辰来吃药。哦，还有这个水壶，水温着，足够你吃两天的药。两天后，我会再过来，到时候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楚伊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华晓春继续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通的注意事项，才终于发现她竟然在愣神，“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着没有？”
    “没有。”楚伊人回答得倒是很爽快，一点儿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你……”华晓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伤虽说不算严重，可是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处理不好的话，轻则残废，重则没命。”
    楚伊人点了点头，“你所谓的交易，就是要让我自己处理脚伤？”
    “是。”华晓春点了点头，“你不自己处理脚伤，我就只能将你迷昏，但是那些药即使是我调配的，用得多了依然会对身体不好。所以二选一的话，我希望你能自己动手。”
    “为什么是二选一？如今你掐着我的命门，我就不会抗拒治疗。”楚伊人深深地看着他，心中深处燃起一种期待。
    难道是秦彧吗？他向来霸道，即使是治病疗伤，也不会让大夫碰她的……
    她知道不应该再有什么期待了，可是真的抑制不住，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华晓春看着她，眼神似乎带着那么一点哀怨，许久以后才幽幽地说道，“你这么多天没洗澡没换衣服，太脏了。”
    ……楚伊人无语了。
    刚才燃起的期待瞬间破灭。
    是啊，昨天还不是华晓春帮她上药的吗？
    楚伊人啊楚伊人，你真是不争气啊。楚伊人垂下头，默默在心底骂着自己。
    华晓春不明就里，以为是自己的话过分了，连忙解释，“其实不是我要嫌弃你，只是我真的受不了这样脏兮兮的环境，嗯，以及病人。”
    “没事，反正你说的都是实话。”楚伊人抬起头，一脸淡然，“你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上药、吃药，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绿兰和成蝶到底怎么样了吗？常青为什么没有去救她们？”
    “她们只不过被关进地牢而已。至于常青，好像被派出去办事了。”
    “关进地牢，那她们有没有受刑？还适应不适应了？”楚伊人着紧地问。
    “秦府的地牢，比你这鬼地方好多了，能有什么不适应的。况且，地牢的人都是常青的人，总不会太难为她们的。”华晓春淡淡地打消她的担忧。
    闻言，楚伊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但是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医圣大人，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华晓春挑眉，撇了撇嘴，“你敢不敢不要老是把‘相识一场’挂在嘴边？说得这一场相识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样。”
    面对他的挖苦，楚伊人完全不在意，直接开口请求，“我想请你，以你的名义保护绿兰和成蝶。”
    “我的名义？”华晓春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能有多大的能耐？凭什么能保护得了她们？”
    楚伊人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就凭你是华晓春。夫，秦彧口上不说，可是我知道他是把你当成很重要的兄弟。所以，如果你开口的话，他一定会保住绿兰和成蝶的。”
    华晓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正面答应她，“不是我说，你与其担心别人，为别人谋划，还不如将更多的时间和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知道自己这次倒霉，得有多少人盯着。只要他不原谅我，担心再多也没有用。”楚伊人一语中的，十分冷静，“我也想自救，可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
    “那也是。”华晓春尴尬地回了一句，就再也找不到话继续说下去了。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过了半晌，华晓春终于顶不住了，拿起药箱，匆匆说道，“好了，你的事，我只能帮到这里。你记得准时上药、吃药。如果我下次过来，发现你的情况没有变好的话，你就不要想着我会帮你做其他事。”
    “谢谢你。”楚伊人知道，他这算是答应自己帮着保护绿兰和成蝶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就在华晓春准备走出牢房的时候，楚伊人考虑再三，还是开口问了那颗心形夜明珠的事。
    “夜明珠？”华晓春皱眉，“什么夜明珠？”
    楚伊人愣了一下，“没事，我只是想着如果这里镶着一颗夜明珠，那该多好。”
    “天还没黑，先别发梦了。”华晓春翻了翻白眼，直接转身离开，嘴里还不忘嘟囔着，“真是的，都没有自由了，竟然还想着这些破事。”
    楚伊人直直地看着华晓春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听到地牢的大门再次关上，才缓缓地从怀中掏出那颗心形夜明珠，失神地看着。
    “是你吗？是你亲自拿过来的吗？”楚伊人忍不住又哭了，“可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生死不复相见吗？为什么又要让我察觉到你在身边？奸商，大奸商！”
    楚伊人哭着骂道，攻心为上，这招好狠哪。
    狠狠哭了一顿之后，她才抽噎着打开华晓春留下的包袱，里面除了药以外，还有几条干净的手帕。
    她用水壶的水沾湿了其中一条，缓缓擦了擦脸和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上药、吃药，一丝不苟，甚是认真。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她也要为绿兰和成蝶好好地对待自己，否则惹恼了华晓春，他不帮着向秦彧求情，也不知道秦老夫人和舜英会如何对付她们。
    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想起小五，一阵恐惧感突然就狠狠地攫住她的心，既惧又忧的情绪之下，她忍不住又默默掉眼泪了。

 第555章 生死不复相见（6）

    “夫君！”舜英端着茶点，站在随风园的书房前，轻声朝里面喊了一句，“我可以进来吗？”
    秦彧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见状，舜英立刻眉开眼笑，缓步走了进来，“这，这是我让小厨房准备的茶点，你尝尝。”
    秦彧没有搭理，继续在不知道写着什么。
    舜英瞬间便觉得尴尬，端着茶点傻乎乎地站在书房中间，不知道该走向书桌，还是该走去窗边的炕上桌。
    “放去那边。”秦彧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指了指炕上桌，“你先吃。”
    “不，我等夫君一起吃。”
    “嗯。”秦彧随意回了一句，“你等等。”
    “好！”舜英心情极好地点了点头，然后坐在炕上，痴痴地看向他。
    正在写字的秦彧，面无表情，可是那专心致志的神情竟然人看着砰然心动。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在他忙着的时候，能为他端上茶点，然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忙碌的他。
    虽然他没有像对待牧静姝或者那个冒牌货那样温柔、细心地对她，可是她知足了，真的知足。
    在他亲自去牢房接她回府的那一刻起，舜英就再一次彻底沦陷了，比之前的死心塌地还要死心塌地！
    她决定了，这一次绝对不要再默默地站在一旁等他发现自己的美好。
    她要主动出击，即使是飞蛾扑火，即使是灰飞烟灭，她也要狠狠地拼上一次。
    不然，以后如果再出现一个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或者十分相像的人，那要怎么办？
    她，舜英，绝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这时候，秦彧已经放下毛笔，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低头看着这些茶点，并没有动手去吃。
    “夫君，这些茶点都不合你的胃口吗？”舜英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能啊，她特意吩咐小厨房，按照之前蒹葭园的茶点准备的，而且多数是那个女人亲自吩咐的。
    难不成那个女人都只是做自己爱吃的，完全不顾夫君？舜英脑海中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可是马上又觉得不可能。
    那个充满心机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去讨好夫君？
    如今想来，那个女人之前让自己将牧静姝的小习惯全部写出来，说着是为了让秦彧厌恶她，实际上就是想以此来讨好夫君吧？
    “不是。”秦彧淡淡地回了一句，端起燕窝鸡蛋羹就吃了起来。
    本来因为秦彧的回答而暗喜不以的舜英，看到他在吃什么之后，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燕窝鸡蛋羹，不正是那个女人最爱吃的甜品吗？
    舜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依然努力忍着，也端起鸡蛋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舀了一勺。
    就在她准备吃的时候，一只大手伸过来阻止了她。
    还没等舜英反应过来，她手上的碗和调羹便已经被秦彧夺了过去，“这个不适合你吃。你吃别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舜英忍不住一阵感动。
    没想到，夫君竟然知道她不能吃鸡蛋！
    所以说，夫君吃这个燕窝鸡蛋羹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而是因为她吗？舜英在心底偷乐着，然后略有些兴奋地说了一句，“谢谢夫君。”
    “嗯。”秦彧随口应了一句，根本就没在意她在说什么，心底满满都是楚伊人的身影。
    他还记得，第一次跟她一次吃燕窝鸡蛋羹的时候，她脸上那满足的笑容，以及在吃完之后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小表情。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问她想不想吃的时候，她那腾地就亮了的双眼，那神态就仿佛一只走失的小猫突然找到主人。
    他还记得，那一次，他是用嘴为她吃的。
    他还记得，她的唇比这个燕窝鸡蛋羹更要滑嫩香甜。
    ……
    因为一碗燕窝鸡蛋羹，他突然就找到了很多跟她有关的记忆碎片，那么地美好，那么地温馨……
    “夫君？”看着他想事情想得入神，舜英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她知道，尽管那个女人欺骗了他，可是对他而言，并非说放下就放下。
    在某些时候，他肯定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女人。
    而她要做的，便是阻止他的这种不自觉。
    当务之急，是赶在他的怒气消了之前，彻底将那个女人扳倒，将那个女人狠狠地从他心底抹走。
    秦彧回过神，淡淡地看向她，并没有说话，却用眼神在询问。
    被这样清冷的眼神看着，舜英一下子就乱了，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那，那个，我想问一下，关在地牢里的人，要怎么处置？”
    她问得很有技巧，故意提醒他地牢，却又不指名道姓。
    “绿兰和成蝶送去宜府照顾宜小姐。”秦彧淡淡地说道。
    舜英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自己提醒没有起作用之余，竟然变相将绿兰和成蝶放了出来，而且还放到自己控制不了的地方，“可，可是她们……”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受害者。”秦彧不紧不慢地说道，“宜府也一样。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闹出来的，宜老爷和宜小姐都是受害者。况且，宜小姐还是名义上的秦夫人，绿兰和成蝶过去照顾着，并顺便监视，再好不过了。”
    “绿兰和成蝶信得过吗？”那两个人可是那个女人的贴身丫环啊！
    “我信得过她们。”秦彧的话，彻底将舜英的心思堵死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秦彧冷凝的脸色，最终只得悻悻然地开口，“舜英转头就去安排。”
    好吧，就当是牧静姝在天之灵保护那两个贱婢吧。
    可是有两个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那么王芳呢？嗯，还有那个冒名替嫁的女人，要怎么处置？”
    “她们都已经交给官府了，要怎么处置，是官府和律例的事，我管不着。”秦彧的气息徒然变冷，隐隐有着肃杀的感觉。
    “对，对不起。”舜英下意识就道歉，果然不能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女人啊。
    这样，她还能安心一下。
    “官府那边传来消息，这两天就要提审她了。你和奶奶准备准备，多找些证人过去吧。”秦彧淡淡的话，让舜英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夫君，你不去吗？”
    “不去。”秦彧十分坚决地说道，“我不想见她。”

 第556章 入罪（1）

    舜英一愣，随即喜上眉梢。
    “可，可是说到底，她，她也算是……”她努力压抑着心头的雀跃，想要装出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
    “她什么都不是。”秦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站起来直接离开。
    虽然惹得他不高兴了，舜英心底却是高兴的。
    她双眼含笑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知道看不到了，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缓缓地扫视了一下书房。
    之前，她曾经在这里看到他们两个人腻歪，当时她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都要死了。当时的她，真的没有想到终有一天她能自由地在这里出入。
    这么想着，她缓缓走向他的书桌，低头看向他刚才写的字。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低声念着，双眉微微蹙起，不懂他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写这句话。
    等等！这句话好像是出自《诗经》中的《国风?秦风?蒹葭》，蒹葭，蒹葭，是还想着那个女人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舜英就好像将眼前那一沓写满了字的纸撕得粉碎，可是，她要忍着，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依然小心眼，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耐烦。
    既然她不能立刻将那个女人从他心中抹去，那么她就立刻将那个女人从这个世上抹去。
    心思一动，她连忙往碧玉园走去。
    一进去，就发现秦老夫人和玉念春早就坐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她。
    舜英心中有些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朝着秦老夫人行礼请安。
    “坐吧。”秦老夫人不甚热络地应了一声。
    自从楚伊人因为身份败露被抓进官府地牢，舜英被接回来主持大局后，秦老夫人和舜英之间的争斗就直接进入白热化，而玉念春理所当然地站在秦老夫人身边。
    “有什么事吗？”秦老夫人甚至都没给舜英准备茶水，直接开口问道。
    舜英也没在意，淡淡地将秦彧那番话说了一遍，“……所以，舜英特意过来问问奶奶，审问那个女人的时候，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当然要！我们秦府的脸面都给这个冒牌货丢光了，我要去好好质问她。”秦老夫人恨恨地说道，“枉费我一直以来这么相信她，她真是让人太失望了。”
    闻言，舜英不由得在心底深深地鄙视她。
    在那个女人的假身份被揭穿之后，她便静下心来好好地回想了这件事，发现秦老夫人的表现实在太让人怀疑了。
    宜桃夭虽说是宜府千金，可是搬来东篱城的时间不长，而且就那么点儿家底而言，根本就不能跟秦府门当户对。秦老夫人向来注重脸面，又怎么可能会对上这样四处跑商的亲家。
    更何况，在上门说媒之前，秦老夫人就已经对宜府以及宜桃夭的一切查了透，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宜桃夭真正的容貌以及她宛如孩童的心智？
    说白了，秦老夫人帮秦彧续弦只是幌子。她故意为秦彧找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妻子，就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躲在宜桃夭身后把握着秦府的当家主母大权。
    然而阴差阳错之下，嫁进门的竟然不是宜桃夭。一个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替嫁进门，秦老夫人在奉茶的时候感受到秦彧的态度，立刻便想出了另外的办法——让“宜桃夭”和舜英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则躲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等到“宜桃夭”将舜英彻底扳倒之后，她再去揭穿替嫁的谎言，那么“宜桃夭”势必要被逐出秦府。
    这样一来，秦老夫人就能独揽府中所有事务。
    她的算盘打得如此响亮，却没料到秦彧和“宜桃夭”竟然生出感情，秦彧甚至为了她不断地打破原则。
    这样的情况让她感到焦虑吧？幸好“宜桃夭”不但是招黑体质，甚至还是闹腾的主，多次作死，这次更是将自己作到牢狱中去。
    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对秦老夫人还是对舜英而言，都是皆大欢喜的。
    只不过在舜英看来，秦老夫人这一系列动作，实在是有够老谋深算了。
    看来，相比秦老夫人而言，自己到底是嫩了一些。
    舜英这么想着，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对着这只老狐狸，“既然如此，奶奶这两天就好生歇着，待确定了具体什么时候提审，我便差人过来告诉你。至于寻找人证的事，也请放心交给我。”
    “好。”秦老夫人竟然很爽快地点头，没有一点儿的犹豫。
    她的反应，让舜英微微有些不适应，不过也没细想，寒暄几句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玉念春突然开口了，“我说，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们道谢？如果不是我们让人传出表嫂替嫁的消息，你至今还是阶下之囚，哪里能穿得这么风光地重掌府中事务？”
    闻言，舜英的脚步稍顿，侧过身子，睥睨地看向玉念春，“表小姐，你说错了吧？那个女人替嫁之事，我一早就知道了，之前隐忍不说，只是为了寻得证据。你别忘了，宜老爷是我托人找回来的，没有他在指证，纵然你们传出再多的消息，也不过是诬陷的传言而已。所以，你们才应该像我道谢，毕竟如果不是我，你们或许会因为诬陷之罪，被夫君狠狠地惩治了呢。”
    说完，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碧玉园。
    “可恶！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春娘看着她的背影，愤恨地说道。
    “也就得意这一段时间了。”秦老夫人冷笑一声，闭上双眼默默念着经，完全没有被舜英的嚣张气着。
    春娘不懂，下意识就看向玉念春，却发现玉念春的神情同样十分轻松，完全没有被舜英那一番话堵得心里难受。
    不对呀！春娘满心狐疑，却又不敢反问。
    走出碧玉园，舜英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泛着冷笑，等她办了那个冒牌货，这一老一小的两个臭女人也不能逃出她的手掌。
    不过，刚才老狐狸竟然那么爽快地答应着不插手寻找人证这件事，还真是让她有些意外。想了想，舜英觉得还是不能冒险，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便急匆匆地回到木槿园的主房，关上门窗。
    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入偷偷跟在她身后的那几个一直躲藏在暗处的人眼中。

 第557章 入罪（2）

    “你！出来！”狱卒走到楚伊人面前，粗声喝道。
    楚伊人抬眸看着他，一脸清冷，“去哪里？”
    这几天，因为华晓春拿绿兰和成蝶来“胁迫”，她不但按时上药、吃药，也有好好吃饭，脚伤是彻底好了，身子也总算恢复了一些。
    只是那一颗丢失了的心，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
    “问这么多做什么？让你出来就出来！”狱卒态度极差。
    这要是换了往常，吃软不吃硬的楚伊人肯定要跟他死磕到底。
    可是现在，她倒无所谓了。
    反正都已经被关了这么久，要杀要剐，都轮不到她说话。
    这么想着，楚伊人便缓缓走了出去。
    一出去，狱卒马上用一条大铁链将她的手脚都铐起来，更狠狠地推了她的肩膀一下，“走！”
    楚伊人没有防备，趔趄了一下，连忙稳下心神，一手抓着旁边的铁栅栏，才不至于被他推个狗吃屎。
    然而狱卒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竟然一把抓着她的胳膊，直接将她往前扯。
    “放开我！”楚伊人低声吼了一声。
    此刻的她虽然狼狈至极，可是这一声低吼却有着千钧威势，竟然真的让狱卒放开了她。
    狱卒皱眉看着自己听在半空的手，想到自己刚才的丢人行为，连忙抖擞一下，想要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只是才刚刚挺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身后传来一把冷冷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狱卒扭头一看，连忙哈腰，“华大夫。”
    华晓春没有理他，径直看向楚伊人，竟然扬起一抹欢快的笑，“啊哈，这手镣脚镣跟你还挺配的。”
    楚伊人扭头，实在不想跟他说话。
    见状，华晓春自感无趣，直接看向狱卒，“你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的脚伤还没完全好呢，肯定受不了你们的酷刑。”
    他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想要吓唬一下楚伊人。
    可是，最后被吓到的人却是狱卒。
    “华，华大夫，话不能乱说啊！小的怎么敢私自对犯人用刑？”自从楼大人因意外丢了官以后，朝廷新派下来的官大人因为害怕被楼大人的破事牵连，连忙将楼大人时期的事重新理顺了一下，所有的陋规都被纠正过来，其中最突出的便是“不准对囚犯用私刑”。
    “不然你要拉她去砍头啊？”华晓春玩心大起。
    “不不不！”狱卒差点就要被华晓春玩坏了，只差没跪下来求饶，“其实是总督大人安排了要提审她，所以大人吩咐小的带她去沐浴，并更换上干净的囚衣。”
    闻言，华晓春收起了玩心，微微皱眉，语调有些怪异，“你带她去沐浴？”
    狱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找死咯！华晓春故意挤眉弄眼，“安排了几个人围观？”
    他的话一出，别说狱卒，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楚伊人也回过神，恶狠狠地瞪向狱卒。
    “没，没，没。沐浴的地方是总督大人安排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狱卒一时心慌，连忙辩解，甚至不小心便出卖了总督大人，“至于总督大人会不会躲在一边偷看，小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这下子，楚伊人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不顾脚镣的重量，直接抬脚踹向狱卒，并狠狠地啐了一口，“下流！”
    毫无防备的狱卒直接往前扑了个狗吃屎。
    “可恶！你这个贱女人！”恼羞成怒的狱卒显然忘了华晓春还在，立刻跳起来，朝着楚伊人大吼一声，然后想要上前狠拽她离开。
    他的手还没碰到楚伊人，就被华晓春挡住了去路，“如果你不想丢了小命的话，最好不要动她一根毫毛。”
    这句话，华晓春说得很是真诚，他是真的不想狱卒因为无知丢掉小命，可是在狱卒听来，这赤果果便是威胁啊！
    “华大夫，尽管您是大人的座上客，可是也不能干预我们府衙的事。”狱卒一反刚才的谄媚奴才样，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华晓春一头雾水，“我没有啊。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你而已。”
    “你！”狱卒说不过他，直接拔刀相向。
    就在此时，总督大人突然出现在牢房门口，“你在干什么？带个人出来带了老半天，现在竟然还敢对着医圣大人耍狠？是不是嫌命长了？”
    狱卒一愣，连忙哈腰点头，“小的错了，请总督大人原谅小的，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总督大人没有搭理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楚伊人一眼，轻轻说道，“你跟我来。”
    之前，楚伊人跟在秦彧身边，与总督大人总算打过几次交代，对他的印象也很好，可是听完华晓春和狱卒刚才的对话，心中就没底了。
    自己这样模样，想要挣脱似乎难了一些。
    “我不去！”楚伊人冷然地说道。
    总督大人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华晓春插话进来，“要不我也跟去吧。”
    真是的，凑什么热闹？可是总督大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也好。你一起来吧。”
    唉，既然他想要死，那么自己又何必拦着？
    总督大人这么想着，独自带着华晓春和楚伊人前往府衙后院走去。
    这后院，除了是府衙的休息室以外，也是客用厢房。
    总督大人一直将他们带到尽头的厢房，“就是这里了，你进去沐浴吧。”
    楚伊人皱眉，迟疑地看着眼前紧紧关着的厢房大门，突然就心生怯意。
    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这下，就连华晓春也感觉到不妥了，没有经过大脑便开口问道，“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话一出口，他便感觉到有两道冰冷且熟悉的视线直直戳着后脑勺，让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连忙扭头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华晓春，你没救了。”楚伊人翻了翻白眼，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华晓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里面有埋伏，你一个姑娘进去太危险了。”
    ……总督大人一阵心塞，敢不敢不要当着他的面讨论这些？
    你自己不想活，也不要扯我下水啊！总督大人在心中腹诽着。
    楚伊人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直接推开了房门，两个身影立刻迎面扑来。
    “夫人！”绿兰和成蝶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558章 入罪（3）

    楚伊人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她们狠狠地抱住了。
    “你，你们……”她眨了眨眼，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夫人，您没事吧？之前受到的伤好些了吗？”突然想起她双膝受伤，她们连忙放开她，围着她打转，一脸急切和担忧。
    “没，没事。”楚伊人依然木讷。
    匆匆检查了一下，两人终于稍微安下心，对着总督大人和华晓春恭敬地鞠了一个躬，“谢谢总督大人，谢谢医圣大人。”
    说着，也没有任何赘言，直接将楚伊人扶进厢房，当着总督大人和华晓春的面，将房门关上。
    直到此刻，华晓春才算是明白过来。
    “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他僵硬地扭头看向总督大人，语气里带着那么一点惊惧和责怪。
    总督大人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拽着他往后面退去。
    走到足够远的地方，总督大人才放开他，摇了摇头，“医圣大人，你的警觉性这么低，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接连被人深深地鄙视，华晓春也真是郁卒，却无言以对。
    “反正你自求多福吧？”总督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然而朝着华晓春身后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总督大人的这一下点头，直接让华晓春当场僵住。
    老天爷！刚才感受到的那一记冰冷且熟悉的视线，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吗？
    华晓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僵硬且缓慢地转过身，脸上挂着不知道能否还被称之为“笑”的表情，“嗨，你，你怎么来了？真巧。”
    话一出口，他就想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了。
    什么真巧嘛，秦彧明明每天都会过来的啊！
    “你刚才说，你要进去陪着？”秦彧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没有抑扬平仄，却让华晓春打从心里感到害怕。
    “我，我，我只是，你，你，担心，总，总督，没有说，不，不知道……”华晓春简直吓到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他急了，好好一句话怎么就愣是说不出来呢？
    尽管如此，秦彧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总督大人站在我这边的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还真以为他对娘子起了色心？即使有色心，量他也没这个色胆。”
    华晓春一阵汗颜，却还是口硬，“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闻言，秦彧淡淡地扔给他一句话，“我很高兴你有这个自知之明。”
    ……华晓春气得差点要捶胸顿足。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个男人？之前爱理不理，后来使唤得像牲口一样，甚至还使唤他那个阴暗潮湿的鬼地方疗伤！
    他有洁癖的好不好！他每次去完回到药庐都要泡几个时辰的澡啊！更加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第一次给楚伊人上药的时候，秦彧竟然还不放心地跑进来亲自动手！
    华晓春简直都要怀疑，秦彧是不是算准了楚伊人不肯乖乖治疗，才会提前让他准备迷药？
    看着眼前的秦彧，华晓春深深觉得，这个男人病了，患了无可救药的病——集妒夫、过度保护于一身的爱妻病。
    作为一个大夫，华晓春决定不跟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计较。
    “你不是要瞒着她的吗？这会儿让绿兰和成蝶伺候她，没问题？”
    秦彧远远地看着厢房，“我跟她们说了，夫人能不能成功度过这次的难关，能不能毫发无损，就看她们能不能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了。”
    太无耻了！这根本就是威胁嘛。华晓春在心底狠狠地骂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久前也是拿绿兰和成蝶的安慰来威胁楚伊人，让她好好治疗脚伤。
    嗯，不过这都是秦彧的主意。
    所以说，秦彧才是幕后黑手，心机深深，心肠坏坏。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成功的大奸商，秦彧这一招“攻心为上”确实十分高明。
    起码，绿兰和成蝶在伺候楚伊人沐浴、上药的时候，多余的话是一句都没有说。
    只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楚伊人竟然也没有问什么，安安静静地让她们帮她搓着身子。
    看着楚伊人消瘦得厉害的身子，成蝶双眸含泪，最终忍不住呜咽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楚伊人抬头看着她，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微微一笑，“怎么哭了？”
    “奴婢心疼夫人。”成蝶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绿兰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听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发红的眼眶同样出卖了她心底最真实直接的情绪。
    “有什么好心疼的？我现在能吃、能喝、能睡，脚上的伤也都好了。瘦下来的这些，权当是减肥就好了。”楚伊人看着一片漆黑的浴桶，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能不能换些干净的水再洗一遍？”
    绿兰和成蝶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也没有戳穿，只是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去准备。”
    楚伊人披着衣服一遍，看着她们两人忙出忙进的，心中突然就温暖了。
    “绿兰，成蝶。”她蓦地开口，沉稳地喊了一句。
    “夫人有什么吩咐？”绿兰和成蝶连跑到她面前。
    “谢谢你们。”楚伊人眉眼弯弯地说了四个字，却听得绿兰和成蝶忍不住狠狠皱起眉毛。
    这分明就是告别的口吻啊！
    “夫人，府衙里外面布满了暗哨，朝廷甚至派了重兵过来东篱城驻守，您现在冲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她们都知道楚伊人会轻功，心中不禁急了。
    如果外面不是有埋伏，她们绝对毫不犹豫地帮她逃走。
    楚伊人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们以为我要逃走吗？”
    “难道不是吗？”
    两人条件反射的异口同声，让楚伊人忍不住想要反省一下自己过去是不是真的那么劣迹斑斑。
    “真的不是。”楚伊人呼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你们突然出现在这里，如往常一样伺候着我，让我感觉到一阵心暖，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是奴婢该做的……”
    “不，不是。我根本就不是宜桃夭，我只是一个冒名替嫁的人。”楚伊人泛起自嘲的笑，“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夫人。”
    绿兰和成蝶对看一眼，同时跪了下去，斩钉截铁地说道，“在奴婢心中，您永远都是夫人。”

 第559章 入罪（4）

    楚伊人看着，竟然没有感动，反而被她们逗笑，而且是抑制不住的笑，好像要借这个机会，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抑郁全部发泄出来。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好了，你们快些去烧些热水来吧，这么久没有洗澡，我觉得自己浑身脏兮兮的，难受得很。”楚伊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一直都很沉默。
    直到要更衣的时候，绿兰和成蝶看着那单薄的囚衣，眼眶不禁又红了。
    见状，楚伊人伸手将囚衣拿在手里，径直穿了进去，还笑着打趣，“总算穿到一件干净的衣服了。你们不知道，那件衣服又脏又破又臭，我好几次睡着被熏醒了呢。”
    绿兰和成蝶知道她的心意，便迅速收拾心情，回给她一抹淡淡的笑。
    “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能问太多，或者就算我问了，你们也并不一定会回答。”楚伊人傲然站在那里，淡然地说道，“可是，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问，也希望你们能看在我们过去的主仆情分上，认真地回答我，不要有任何隐瞒。”
    她认真严肃的表情，让绿兰和成蝶心中警铃大作。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她们没有应允下来，似乎说不过去。可是，老爷也说过，为了保护夫人，她们什么都不能跟夫人说……
    就在她们纠结着的时候，楚伊人也没等她们应允，便径直开口问道，“你们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绿兰和成蝶瞬间便不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她们两个？
    “回，回夫人，奴婢们很好。老爷刚刚将奴婢们指到宜府照顾宜小姐。”
    “照顾？她怎么了？”楚伊人敏感地察觉到什么。
    绿兰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她，“那天夫人出去以后，大家都急着要找您，一时没注意，宜小姐便走丢了。寻了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问了门房也说她没有出去过。后来再次见到她，便是宜老爷带着她上门，控诉您冒名替嫁。”
    闻言，楚伊人蓦地睁大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他，他们上门控诉我冒名替嫁？”
    “是。”绿兰点了点头。
    楚伊人沉吟着，最终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日一别，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再见，我没别的念想，只希望你们能好好保护自己，一定不要步小五的后尘。”楚伊人双眼一片清澄，微微有些水汽，脸上却笑靥如花。
    这样的她，更加让绿兰和成蝶感到心疼。
    楚伊人上前一步，分别抱了她们一下，便潇洒地朝门口走去。
    在手刚刚碰上手把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能不能帮我带一句话给秦老爷？”
    秦，秦老爷？
    她的称呼，不但让绿兰和成蝶感到惊讶，而且让一直在厢房外默默注意着房内动静的秦彧脸色一沉。
    “好，奴婢一定将话一字不差地带给老爷。”绿兰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帮我告诉他，谢谢他。”楚伊人说着，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微微看向花园的某个角落一眼，随即朝着地牢方向飘然而去。
    谢谢？秦彧站在那里，一开始有些不懂，随后了然，看着她越发单薄的身姿，一颗心猛地揪在一起。
    可恶！他默默地捶了身旁的墙壁一拳，马上破皮流血。
    他长这么大，没有一刻这么懊恼过，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笼罩着，使得他就连呼吸也痛。
    虽然每天晚上都会跑去地牢陪着她，可是那种只能看，不能碰触的瘙痒感，生生将他折磨了好几宿。
    他知道，自己的办法或许很笨，也让她很是吃苦，可是为了彻底解决她的事，他不得不硬起心肠对待她，甚至为了不让人起疑，直接瞒着她本人。
    等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骄傲如她，肯定会气得不愿意和他说话吧？秦彧苦笑一声，却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以后的事。
    他现在要做的，是确保她的安全，确保她家人的安全。
    即使这样，会让她难受，也让他百倍地难受。
    在这件事上，秦彧是做好了觉悟。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楚伊人同样做好了觉悟。
    因此当她看到宜老爷作为原告跪在那里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意外，眼眸里甚至闪过一丝玩味。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王芳竟然也跪在一旁，看那衣着，估计是人证吧？真是讽刺，她是断然没有想到王芳竟然会成为指证自己的其中一个人。
    “跪下！”一把粗狂的声音响起，楚伊人抬头看去，郝然便是司徒楠。
    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双脚同时被人从后踹了一脚，直直地跪了下去。
    幸好之前肯听华晓春的话治好了脚伤，否则这伤上加伤，她那两条腿肯定要废掉了。
    不过这次，她是真的感到惊讶，讷讷地看着由司徒楠、总督大人以及接替楼大人的房大人组成的会审阵势。
    没想到小小一件替嫁的事儿，竟然要闹至三方会审？
    而且……
    她用眼光余角瞥见了正坐在旁边的秦老夫人和舜英。
    看来是要将自己往死里整啊！
    也罢，反正她已经做好了觉悟，也做好了准备。
    思及此，楚伊人眼眸再次兴起让人忽视不得的玩味。
    舜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心中的嫉恨挠得她十分难受。
    她明明穿得那么雍容华贵，光鲜靓丽，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的自己，竟然比不上跪在地上，身穿囚服的素衣女子？
    分明已经落魄至此了，为什么她不但没有一丝寒酸之气，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高贵大气的感觉？
    舜英咬着牙，愤恨地盯着楚伊人。
    楚伊人感受到她的注视，微微侧头看过去，脸上挂着一抹不可名状的挑衅笑容。
    嗯哼，输人不输阵，先装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唬唬她。
    舜英皱眉，心中不禁嘀咕，难不成她还有后招？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让这个跟牧静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她不能大意，不能！
    越想便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惊疑之下，舜英甚至顾不上要隐藏她和司徒楠的关系，直接朝他投去一个眼神。
    惊堂木起，东篱城史上最瞩目的替嫁新娘一案正式开审。

 第560章 入罪（5）

    “堂下犯妇人，你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司徒楠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楚伊人抬头看着他，脸色淡淡，“林楚。”
    “林楚？”司徒楠假笑一声，“你姓林？”
    他的假笑，让楚伊人心中一震，却依然坚持自己的说辞，“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嗯，不过跪着的时候就可以改一下。楚伊人默默地在心中补充一句。
    闻言，司徒楠用力一拍惊堂木，“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撒谎？你明明姓楚！”
    楚伊人彻底不淡定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姓楚？她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啊，即使是宜老爷也并不知道她真实的名字。
    “你的父亲，就是当年杀人如麻的贼头楚向天！”司徒楠再抛出一句话。
    这下子，不仅仅是楚伊人，公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宜老爷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作为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怎么没有听过楚向天的名号？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杀人完全只看心情，二十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现在他的后人竟然就突然冒出来了，而且……
    他咽了咽口水，惶恐地看了楚伊人一眼。
    而且，他还使计逼楚向天的女儿签下契约，代替自己的女儿嫁进秦府，现在更准备要颠倒黑白地状告她抢了自家女儿的身份……
    “我不懂司徒将军在说什么。”楚伊人跪在那里，腰板挺直，硬压着心中的震惊，面色如常地说道。
    “不懂？”司徒楠也懒得计较她的那一声“我”，冷哼一声，“楚向天当年杀人如麻，并创立‘鬼杀’，之后更是挟持了先帝的湘云公主。被朝廷围追堵截之下，坠入悬崖不知去向。世人都说他坠崖身亡，可是上次在围剿‘鬼杀’的时候活抓了几个人，一审之下，竟然发现楚向天不但没有死，甚至还派了他的女儿混进秦府。怎么？楚向天现在年纪大了，不直接动刀动枪，而改为筹谋智取吗？说！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司徒楠的话，引起一片哗然，进而窃窃私语。
    秦老夫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她没有想到楚向天这个大魔头以及“鬼杀”竟然都在觊觎着她的秦家……
    “肃静！”司徒楠再拍惊堂木，双眼紧紧地盯着楚伊人，“事到如今，你就别再想着那些花花肠子了。‘鬼杀’的那几个人，都在外面候着，随时可以进来指证你。”
    然而，楚伊人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后面说的话，她的心思都在那一句“挟持了先帝的湘云公主”……
    湘云，湘云，不就是娘的闺名吗？
    还有娘给的那块珍稀无比的羊脂白玉，祥云造型，祥云，不正是湘云的谐音吗？
    所以，她亲爱的娘，就是先帝的湘云公主？
    娘就是潋兮？潋兮就是娘？
    难道说，爹之所以被朝廷通缉追杀，并不仅仅是因为杀人如麻，最根本的原因是拐走了公主？
    不对呀，爹娘那么恩爱，怎么看都不像相爱相杀的感觉。难不成是日久生情了？
    原来她还是公主之女啊！好尊贵的身份啊，可惜现在却是阶下囚，嗯，而且，司徒将军似乎对娘不甚友善。
    咦？难道说……
    这个人，该不会因爱成恨吧？他们三人到底有什么纠葛呢？这么想着，楚伊人抬眸看向司徒楠。
    可是在看到司徒楠那一脸恼怒的神色，楚伊人便在心底狠狠地自我鄙视，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说！你的真名叫什么？混进秦府到底有什么目的？”看到她有反应，司徒楠再次喝问道，“怎么？难道说你耻于以楚向天为父？”
    耻？
    尽管楚向天的逗比性格让她觉得心累，尽管楚向天当年留下来的烂摊子让她心塞，可是她从来没有都没有以楚向天为耻。
    而且，她一点儿也不相信父亲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不过她也知道，一旦承认了自己的父亲是楚向天，那么意味着什么？
    她被判以极刑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朝廷还是武林，都会想尽方法通过她对爹娘穷追不舍。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叫林楚，是‘鬼杀’大当家刘长空的养女，并不认识你口中的楚向天。”楚伊人一脸淡然地回答，眼神带着“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蔑视。
    看着这样的神情，司徒楠不自觉地想起多年前那个狂傲张扬的男子，也是面带这样的神情，抱着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从悬崖一跃而下。
    “啊！可恶！”司徒楠失控地怒吼一声，“你不用狡辩了！你根本就是楚向天的孽种！”
    孽种？楚伊人眼神冰冷，不过她依然没有被司徒楠挑拨到情绪失控。
    “不，我不是楚向天的孽种。”
    哼，她可是爹娘相亲相爱，名正言顺生下来的女儿呢！
    “公堂之上，竟然敢撒谎？来人，掌嘴一百，我看你还嘴硬不嘴硬！”司徒楠怒吼一声。
    看着如狂暴狮子一样的司徒楠，其他人都被吓到了。
    这样的人，当真是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大将军？难不成他平常带兵打仗就是靠着这一声声吼叫激励手下将士，威慑敌方？
    眼看没有人执行他的命令，司徒楠直接对着身后的亲兵吼了一句，“你们去！”
    “是！”亲兵应了一声，刚想走出去，却被终于反应过来的总督大人给拦住了。
    “司徒将军，您这是要屈打成招吗？这要是传出去，被一般人听到倒还能压着，如果一个不小心传入皇上耳中，似乎不太妥当。”总督大人明着为他着想，实际上却是在威胁他。
    其实，乍听到楚伊人是楚向天的女儿的时候，总督大人也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么柔弱的绝世佳人又怎么可能是大魔头的女儿呢？
    “你在威胁我？”司徒楠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下官不敢。只是凡事讲求法理，没了法理，就算屈打成招，也是徒然。”
    “法理？本将军说的话，就是法理！”司徒楠猛喝一声，对着亲兵大吼，“还愣着做什么？掌嘴！”
    看着那几个高大魁梧的亲兵，楚伊人都可以想象他们一巴掌呼过来的后果了！
    虽然她在过来之前就做好了认罪的心理准备和觉悟，可是她并没有想到会被人呼巴掌啊！

 第561章 入罪（6）

    舜英眼含着怨毒地看着，心中偷笑，急切想要看到楚伊人被掌掴的情景。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
    “谁敢！”总督大人怒吼一声。
    随即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猛地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看着司徒楠，“司徒将军，虽然说您位居高位，可是终究是武官，公堂审案一时，本就不该你来管。况且，这三方会审的事也不是皇上亲自下令的，只是由安定侯传来口谕而已。”
    闻言，司徒楠神色凶狠，眼眸里溢满了杀气，“你的意思是，安定侯假传圣旨了？”
    “下官不敢质疑安定侯。”总督大人咬牙说道，“只是司徒将军的言行倘若太过火了，为了安定侯的声誉，下官必定要上奏朝廷。”
    “她明明就是楚向天的女儿！不相信的话，可以让‘鬼杀’的人来对质。”
    “司徒将军，那些人背叛了‘鬼杀’，既然堂下女子自称是‘鬼杀’头领的养女林楚，那么他们的证词也就不足为信了。”总督大人这会儿脑袋转得还挺快的。
    司徒楠一下子就被噎着了。
    “可是，她自称是‘鬼杀’头领的养女这件事也只是她片面之词！况且她之前被‘鬼杀’追杀的事闹得天下皆知，如果是养女，又怎么会被追杀？”司徒楠愤恨地看着总督大人。
    “我相信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傻乎乎自认是‘鬼杀’的人吧？况且，她被追杀是事实，可是‘鬼杀’最后还不是没有杀她，还闹了个‘禁伤令’，这明显是在演戏啊。”
    总督大人据理力争，他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件事：不能让她跟楚向天扯上关系！
    “那，那是因为她的父亲楚向天是‘鬼杀’的创始者，‘鬼杀’自然不会对她痛下杀手。”司徒楠本来就烦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绕进死胡同。
    只能说，作为武官，运筹帷幄、挥刀砍敌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可是论到辩驳之道，他绝对会被总督大人这种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秒成渣渣。
    “按照司徒将军所言，她与‘鬼杀’关系密切，所以‘鬼杀’叛徒的话，根本就不能相信。即使她不是‘鬼杀’头领的养女，也绝对不是楚向天的女儿！否则，以楚向天的性格，不可能不来救她！”
    总督大人说到最后，早已带着几分铿锵有力。
    司徒楠愤恨地看着总督大人，许久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公堂上弥漫着一股让人心惊的沉默。
    楚伊人惊讶地看着总督大人，难不成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秦彧吩咐的？
    先是华晓春，再来是绿兰和成蝶，还有总督大人，这一切明摆着就是秦彧安排的，可是他都说了与她“生死不复相见”，又为何要为她做这些？
    蓦地，楚伊人脑海中突然就想起哥哥们离开之前，留给秦彧的那封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他们知道了你知道的秘密。
    当时她不解其意，可是现在好多事情好像可以慢慢串联起来了。
    哥哥们一直在“鬼杀”那边抵抗着司徒楠的围剿，却突然全部离去，想必是收到消息，知道“鬼杀”出了叛徒，因为担心爹娘和悠然岛而匆匆赶了回去。
    他们认为她顶着“宜桃夭”的身份待在秦府是安全的，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通知了秦彧而已，却没想到宜老爷会反咬一口，将她置于这样的凶险之中。
    嗯，关于宜老爷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她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
    等她没事了，就得好好跟他算账了。
    此时此刻的楚伊人，完全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件事中死翘翘。
    因为，有他在嘛！
    她现在总算知道了哥哥们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所谓的“他知道的秘密”，应该就是她的替嫁秘密，以及她的父亲为朝廷和武林的头号追缉的楚向天。
    回想起来，她还真是长了一颗猪脑袋啊！
    之前他明明暗示过这么多了，她也已经在怀疑了，为什么就不去寻根究底呢？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她并不是“宜桃夭”！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因为她的隐瞒而“生死不复相见”呢？
    他这么做，绝对是有理由的。
    楚伊人的心情瞬间就灿烂起来了，之前受到的罪一下子就忘个精光。
    她相信，无论她发生这么，他一定都有后招救她的。
    她之前做好准备和觉悟认罪，只是想着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绝情放任她不管，可是现在既然笃定了他会救自己，楚伊人突然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嗯哼，这就当送给他的礼物吧。
    楚伊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于是，在以司徒楠落败为结果的对峙结束后，总督大人作为主审官，开始按着案桌上的宗卷逐个询问楚伊人的时候，楚伊人的表现堪称是犯人的典范。
    “林楚，你以宜府一家的性命为要挟，顶替宜桃夭嫁入秦府。你可认罪？”
    “认罪。”楚伊人跪在那里，低着头回道。
    宜老爷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抽。
    “林楚，你指使王芳潜伏在秦府姨娘舜英身边长期在她的茶水中下了药，更诬陷舜英下狱。你可认罪？”
    “认罪。”
    王芳忍不住扭头看着她。
    “林楚，你勾结‘鬼杀’多番作恶。你可认罪？”
    “认罪。”
    “林楚，你和‘鬼杀’勾结，混进秦府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钱。”楚伊人一脸理所当然。
    这次，总督大人也忍不住了，略带提示地开口说道，“林楚，此事非同小可，本官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回答。”
    “回大人，我想得很清楚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林楚全部认罪。”楚伊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见状，总督大人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司徒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既然犯人全部认罪，接下来只需画押便可收押大牢，听候处置了。”
    他话一出，总督大人便不好再劝什么了，只好让她画押。
    看到她稍显欢快的动作，总督大人简直想哭了。
    敢不敢犹豫一下？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认罪认得这么爽快！
    唉，算了，反正秦彧也没吩咐什么，那么他就不管了。况且，说句实话，就算想管，也是管不起啊！

 第562章 入罪（7）

    总督大人看着她的画押，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默默烦恼着到底要怎么写她的罪状书。
    按她这样爽快不计后果认下的罪，别的不说，单单是跟“鬼杀”勾结这条罪状真的就足够她喝一壶了。
    其他人在旁边默默看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是接受不了。
    明明是震动了东篱城，甚至是整个南方地区的“大案”，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怎么突然间就匆匆结束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
    就算是舜英也略感意外，随即深深不忿。
    她想看到的戏码，明明是楚伊人面对众人的指责而不断解释的困窘，而不是这么洒脱的认罪，还有那一身的淡然，让人看了就觉得碍眼。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案就这样以楚伊人这么轻易地全部认罪而结束的时候，楚伊人突然就开口说话，“总督大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总督大人皱眉问道，他突然觉得自己再继续跟她打交道，迟早会抑郁而亡。
    公堂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她这边，有着疑惑，也有着期待。
    对嘛，继续闹腾，这样才能有更多的事可以茶余饭后说啊。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楚伊人缓缓地开口了，“其实，我是牧静姝……”
    ……
    “砰！”一张紫檀木的书桌被人狠狠地砸成两半。
    秦彧浑身紧绷，冷若冰霜地站在那张破书桌前，“你再说一次。”
    纵然是风渺渺，此刻也是紧张得不能言语。
    她咽了咽口水，才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爷，据传回来的消息，夫人刚在在公堂上，亲口承认了三年前，她故意冒充静姝夫人，让静姝夫人背上行为放荡、失贞失德的恶名……”
    说到最后，风渺渺实在说不下去了。
    她感觉得到眼前男子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冷怒。
    秦彧眼神冰冷地看着挂在墙上的两幅画，一幅是静若处子的牧静姝，一幅是动若脱兔的楚伊人，一模一样的容貌，却有着南辕北辙的性格。
    那个笨女人！她以为她这样做，他就会感激她吗？
    秦彧心中，突然猛烈地升起想要狠狠教训楚伊人的冲动。
    念头刚起，他就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完全将还站在旁边等吩咐的风渺渺扔到脑后。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风渺渺默默在心中为楚伊人默哀了一下。
    爷这次是真的怒了呢？
    她刚想离开，突然看到那地都是书桌的破烂木头，不禁哀怨地又为自己默哀了一下，然后蹲了下来慢慢捡着地上的木头屑。
    唉，情况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正常一些啊？夫人啊，可真是爷的命门呢。
    此刻，秦彧正提气赶往他的命门那儿。
    他迫切地想要当面质问她，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主动背上这样的黑锅？还有，那些潇洒认下的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长空的养女？那是什么鬼！
    越想越生气，他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可是当他感到府衙的时候，楚伊人早已被关进了大牢，并且由司徒楠的亲兵亲自把守。这次是真正完全飞不进一只苍蝇了。
    秦彧在暗处顿了顿，决定还是先找总督大人了解具体情况。
    谁知道一看到秦彧，总督大人马上就大吐苦水，将公堂之上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秦老爷你说，大庭广众之下，她那么轻易、那么爽快地认下那些罪就算了，还胡扯什么是‘鬼杀’头领的养女，甚至还为了混进秦府而挟持牧静姝，然后冒充她的身份在秦府为所欲为，还说什么牧静姝奋力抵抗而被灭口！这下子，她算是有命案在身了，司徒楠那边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说起这个，总督大人就觉得好忧郁。明明都已经据理力争，让她免于被扣上“楚向天之女”的帽子，谁知道她竟然如此作死。不但说自己是“鬼杀”刘长空的养女，硬是跟“鬼杀”扯上关系，而且还主动交代了自己冒充并杀害牧静姝的事实。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
    噼里啪啦地诉苦的总督大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秦彧一直冷着脸，默不作声，便逐渐安静下来。
    “她认下的罪，全部作数吗？”
    “对，她都画押了，还打了指模。”一想到她当时的洒脱模样，总督大人就觉得心塞。
    画押？秦彧心中一动，“那些宗卷呢？”
    “全部在司徒楠那里。我记得她画押写下的名字是林楚。”
    总督大人很是醒目地回答道。
    林楚？亏她还真是喜欢这个名字。
    “我想去跟她见一面。”思虑再三，他决定还是要跟她当面将话说个清楚。
    闻言，总督大人面露难色。
    “司徒将军说她是朝廷重犯，要特别关押，重点看守。我实在没有办法安排你进去。”顿了顿，总督大人抿了抿嘴，略有些尴尬地说道，“不过，如果真的想进去，那还是有办法的。”
    秦彧挑眉，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我找个借口，就说她漏了一份宗卷没有画押，这样就可以带着你进去了。只不过要委屈你化装成衙差了。”
    “没问题，谢谢你。”秦彧毫不犹豫地回道。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么他应该一早就去和她见上一面，好好地将事情都说给她听。
    “林楚，你过来。有人找你。”司徒将军的亲兵站在铁栅栏外，粗声喝道。
    然而楚伊人依然背对着，不为所动。
    “林楚，你还差了一份宗卷没有画押。”总督大人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
    楚伊人皱眉。
    她知道总督大人是夫君的人，这次过来，难道是夫君授意的？
    这么想着，她连忙转身下床，隔着铁栅栏看着总督大人，“不知总督大人找我有何事？”
    “还有一份宗卷，你忘了画押。”说着，总督大人侧身，“拿上来。”
    “是！”一把熟悉的清冷声音猛地传入耳中，楚伊人惊讶地抬眸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衙差。
    “你，你，你……”楚伊人没想到，她一直心心念着的秦彧，竟然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表现引起亲兵的怀疑，“怎么了？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衙差好帅啊！”楚伊人随口胡诌，说的却是事实。
    ……
    她的话，让在场的三个男人瞬间无语。
    【网络延时！下一章发了重复章节的！不要订阅下一章！不要订阅下一章！不要订阅下一章！等我明天网络好了再修改。标题也会联系责编修改滴！订阅的亲，明天下午刷新一下哈！！泪目！！】

 第563章 坦白（1）

    “果真是恬不知耻的‘鬼杀’妖女！”亲兵不无嘲讽地说道，“空长着这么好的皮相，骨子却透着无耻。 ”
    秦彧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反正又不是无耻你！”楚伊人感受到秦彧的怒意，生怕他会对亲兵出手，连忙抢在他面前开口。
    “你！”亲兵被她噎得无话可说，最后恼羞成怒地吼道，“赶紧画押！”
    眼看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总督大人连忙将他拉到一边，“画押这事交给他就好了，我们边喝酒边等着。”
    “大人，小的正当值，不宜喝酒。而且画押并非复杂之事，在这里看着等就可以了。”亲兵完全不受总督大人的诱惑。
    总督大人很恼怒，可是对方毕竟是司徒楠的亲兵，而且说的话也占着理，自己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得无奈地看了秦彧一眼，“既然如此，你快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秦彧突然上前，伸手在亲兵面前轻轻扇了一下，那个亲兵眨了眨眼，愣着晃了几下，突然就倒在地上。
    总督大人直接被吓到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秦彧，“他，他死了？”
    “昏了。”秦彧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只扇了那么一下就昏了？真乃神人也！总督大人不知道秦彧手中拿着华晓春特制的药粉，满心敬佩地朝秦彧伸出大拇指。
    他摸出亲兵身上的钥匙扔给秦彧，然后拖走亲兵，让他们两人独处。
    秦彧打开了牢房的门，缓缓走到楚伊人面前，一双黑眸紧紧地看着她。
    楚伊人微微抬着头，也紧紧地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彼此有一种
    无声胜有声的默契。
    最后，还是秦彧率先开口，“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他原本是满腔怒意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开口的一瞬间，苛责的语气瞬间变得压抑，声音也变得沙哑。
    楚伊人看着他，第一反应便是想要为自己的隐瞒道歉，接着想到他之前的狠心行径，又觉得应该先要质问他……
    不行，好不容易才见面，怎么可以一开口就质问的呢？
    她应该要问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还要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这样她才能好好应对，至少不能像之前那样懦弱地躲在一边伤心难过啊！
    对，就是要这样！
    楚伊人立定主意后，又酝酿了一下情绪和措辞，可是话都已经到唇边了，却突然变成了简单的六个字，“夫君，我很想你。”
    秦彧一怔，马上就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用尽力气，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楚伊人被他抱得很痛，呼吸也变得很困难，可是却一点都不难受，甚至还高兴得红了眼眶。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颤着，都觉得自己飘了好些天的灵魂终于找到栖息的地方。
    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
    然而旁边那个不通心意的总督大人很是煞风景，着急地朝着他们吼了一句，“时间很紧，你们不要只抱着不说话啊！”
    ……秦彧和楚伊人瞬间无语，却又不能反驳。
    “你还好吗？”秦彧淡淡地瞪了总督大人一眼，拉着她坐到石床上。
    楚伊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开始不好，现在好了。”
    说着，她伸手抚向他的脸，两行清泪就这样潸然滑落，“我要牢牢记着你的脸，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能好好想起你的脸了。”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秦彧抓着她的手，眼神坚毅地给她承诺。
    “夫君……”楚伊人目光潋滟。
    “终于肯叫夫君了？不是秦老爷？”秦彧抓着她的手轻声问道。
    楚伊人蓦地睁大眼睛，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真的以为我会对你不管不顾吗？你在这里度过的每个夜晚，我都在你身边守着。你跟他们说的话，我也全部都听到。”秦彧没有告诉她，从她口里听到那一声“秦老爷”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疼。
    楚伊人眨了眨眼，对于他这种见死不救而又默默守护的行为，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生气，最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立变，“所以你看到我那一身脏兮兮了？乱糟糟的头发，黑乎乎的脸，又脏又破还散发着一股酸臭的衣服？”
    “嗯。”秦彧淡淡地应了一声。
    楚伊人不淡定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而她竟然让他看到了自己最脏最丑的样子！
    这不能忍！果断不能忍！
    “你怎么可以这样？”楚伊人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雌虎，瞬间炸毛，“我的天，就连我自己都嫌弃那狼狈不堪的样子！你竟然躲一边偷着看？太过分了！”
    “我不嫌弃。”秦彧嘴角轻扬，一脸和煦的笑意，眼里的深情一览无遗。
    楚伊人被噎到了，脸微微红了一下，依然愤愤不平，“不行！我就不乐意给你看到那么糟糕的样子。”
    “更糟糕的都见过了。你一身血污躺在归荑园的时候，你饿得要吃老鼠的时候，还有，”秦彧顿了顿，目光深深，“你中了蛇毒奄奄一息的时候。”
    楚伊人的嘴慢慢张大，呆若木鸡。
    不是因为找到了偷走她那顿老鼠大餐的真凶，而是因为，他竟然知道她就是当时那个被他救下一条小命的小乞丐？
    “你，你，你……”可怜的楚伊人此刻已经震惊得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秦彧无视她的震惊，径直继续说道，“当时的你，又干又瘦，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臭味，还神志不清。比之这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没有那么糟糕！楚伊人听着他的话，微微皱眉。
    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她就是觉得不爽，“那你还救？”
    “我本来真的没打算救的，不过你半昏迷的时候一直拽着我的裤腿。”秦彧一脸认真，“我当时真想砍掉你的胳膊算了。”
    ……如此冷酷无情，简单粗暴，还真是他以前的风格啊！楚伊人一脸唾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你产生一丝怜悯。”秦彧笑着安抚她的情绪，“幸好，不然我现在要后悔。”
    楚伊人冷哼一声，“现在也不见得有多怜悯我。”
    她突然就想跟他算账了。
    可是她却忘记了，他作为一个成功的奸商，论起算账的本事是多么地卓越，让她望尘莫及。
    【昨天重复的章节替换好了！标题要明天找责编修改！！已经订阅的亲刷新，还没看的亲可以看了！】

 第564章 坦白（2）

    “现在是怜爱。 ”秦彧一脸淡然地说道。
    楚伊人听了，真想呸他一脸，“哦，原来你所谓的怜爱，就是将我扔在这个鬼地方吗？”
    “你一直欺瞒我就算了，竟然还一声不吭地给我跑得无影无踪。我只是把你扔在这里思过就很怜爱你了。换了别人，你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待遇？”秦彧淡淡地说道，三言两语就点出了谁错谁对。
    “还待遇？你看看这里多脏！我脚受伤了，在这里容易发炎！我浑身脏兮兮的，在这里容易发臭！而且这里还有老鼠！”楚伊人忍不住又发飙了，这人不道歉就算了，竟然还强词夺理！
    真是无耻到极点了！
    然而，秦彧接下来的一番话，赤果果地告诉楚伊人，在这个世上，“无耻”是没有极点的。
    “你的脚受伤了，我就请了医术天下第一的医圣过来诊治。你浑身脏兮兮，我就买通朝廷大官，安排绿兰和成蝶帮你沐浴。而且，一个连老鼠都敢吃的人，又怎么会怕老鼠？”秦彧耐着性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咦？被他这样一说，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啊！楚伊人顿时无言以对，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没有体谅他。
    可是秦彧却没打算放过她，看着她双眼，慢悠悠地说道，“我甚至还安排了那么多人在牢房外面的暗处日夜看着，保护你不被暗箭所害。除此以外，我并没有苛刻你的三餐，甚至还准备了茶点和夜宵，可是你总是不吃。我每天晚上都来默默地陪着你，可是你睡得太死不知道。我担心你怕黑，担心你太难过，我还故意留下那颗心形夜明珠，可是你太笨没有猜出来。所有的这些，怪我？”
    认输！楚伊人没有一丝犹豫，二话不说就决定放弃跟他争论。
    她也真是蠢，根本就是送上门被人碾压的。
    “嗯？”看见她不说话，秦彧微微哼了一声以示询问。
    “没事了，你都解释得这么好了，我还能说什么？”楚伊人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回答。
    “那就好。”秦彧点了点头，“不过你没事了，我这儿还有事。”
    嗯哼，算账么，不就是应该互相算的吗？
    看着他的表情，楚伊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讪讪笑道，“你，你有事就，就先走吧。”
    闻言，秦彧微微一笑，“娘子还有心情说笑啊？”
    ……楚伊人收起笑容，等着他来算账。
    “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这些，秦彧都知道，可是他想亲口听她说。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呃，我说！我说！”楚伊人好忧郁啊，她明明是原告才对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将所有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次，从她那个坑女儿的爹乱点鸳鸯谱开始。
    在听的过程中，秦彧好几次差点要笑出来。
    例如她为了躲避楚氏兄弟而钻进猪圈，却被那些猪围攻的事，例如她放马去吃草却让马受惊狂奔而去的事，例如她跟着北极星走却在树林迷了路的事……
    这样的她，独自上路却能生存下来，还真是奇迹。
    “嗯，如果不是宜老爷，我现在的下场可能很凄惨。”楚伊人意有所指地看着他说道。
    虽然早就决定不原谅宜老爷“出卖”自己的言行，可是她终究是心软的。毕竟眼前这名男子的手段，并不是宜府的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嗯。我知道。”秦彧看出她的心思，应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点滴之恩，涌泉以报，你千万不要对宜老爷心存怨念，也不要想着要报复他这次的临阵倒戈，指鹿为马。知道了吗？”
    “知道。”楚伊人没有察觉到什么，很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皱起了眉，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刚想开口，却听到秦彧继续说道，“毕竟宜管家和翠娘都被抓了起来，宜老爷也只能采取这种下下之策了。”
    “什么？”楚伊人皱眉，“宜管家和翠娘都被抓起来了？”
    “嗯。宜府四个人都被抓起来了。他们先让哄骗宜桃夭去找你，然后伺机让宜老爷出来指证你。”秦彧慢悠悠地说道。
    之前宜桃夭出现得蹊跷，秦彧查了很久都没查到，等查到的时候，宜老爷已经出现了，让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应对。
    “太卑鄙了！”楚伊人骂了一句，随即着急地开口询问，“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看到宜老爷出现在公堂，就应该知道事情还没解决了。”秦彧扔给她一个鄙视的眼色。
    楚伊人被他的话堵了一下，随即反击，“对不起，是我高估了夫君的能力。我还以为你已经摆平了呢。”
    闻言，秦彧挑眉，“确实查到他们的下落了，只是没有急着去救。”
    楚伊人一愣，“为什么？”
    “反正那些人不会杀了他们，就让他们在那里待着，也算是给宜老爷一个小小的惩罚。”秦彧风轻云淡地说道。
    黑，太黑，十分黑……楚伊人一边默默在心底鄙视着，一边又因为他是在为自己出气而觉得十分窝心。
    “他们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已经让绿兰和成蝶过去照顾着，她们会寻个合适的时机跟宜老爷说清楚的。而且，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
    “我？我有什么要被担心的？”楚伊人一脸懵逼。
    秦彧眯着眼，“是谁毫不犹豫地画押认罪？甚至还谎称自己是刘长空的养女，谎称三年前挟持静姝，谎称为了钱而混进秦府？你什么时候这么爱钱了？我怎么不知道？”
    “呃，其实我一直都爱……”楚伊人讪讪笑着回道，却在他的瞪视中蔫蔫地闭上嘴。
    然后，又在他的瞪视中，弱弱地回答，“反正，我不能说自己是楚向天的女儿，不然他们就会死咬着不放。我又说不出自己哪里来的，就顺口胡诌自己是刘长空的养女，反正他们也找不到刘长空来对质。”
    “你是不是傻？”
    “我……”
    “你应该已经知道你娘的真实身份了，那也应该知道，司徒楠跟你娘是旧识。你觉得你跟你娘长得像吗？”
    “当然像！不过我娘比我漂亮得多了，我只有她的七八成而已……咦？”楚伊人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秦彧。
    【昨天因为网络延时，导致【第562章入罪（7）】发重复了一章，现在重复的章节替换好了！标题【第563坦白（1）】则需要明天找责编修改！已经订阅的亲请刷新，还没看的亲可以看了！对不起，都是我太蠢了！】

 第565章 坦白（3）

    看着她一脸恍然的样子，秦彧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司徒楠就认定了你就是楚向天的女儿，也知道你为了保护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撇清。 他是故意表现成那样引你入瓮的。而你竟然还真的傻傻地跳入他的陷阱。”
    “可，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的话，对他有什么好处？就只为了帮舜英扳倒我吗？”楚伊人不解。
    “不完全是。不过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判死刑。即使你不主动将自己跟‘鬼杀’牵扯到一起，他到时候也会想方设法将你们联系起来。只不过你还真是配合他啊。”秦彧语带嘲讽地鄙视了她一下，然后继续说下去，“只要你被判了死刑，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什么目的？”楚伊人自动忽视他刚才的嘲讽和鄙视，皱眉问道。
    “一是帮舜英，二是引你的家人现身。以逸待劳，一箭双雕。”谁说司徒楠只是空有一身武力的武将而已，他根本就是儒将，有勇有谋。
    楚伊人沉默了。
    假如她要被处以极刑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爹和哥哥们一定会来救她的！以前可以双耳不闻岛外事，可是哥哥们知道她在这里，知道了朝廷对她的身份起疑，肯定会留意这边的消息……
    这一刻，她好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逃出悠然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替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
    现在，爹娘可能要因为她而暴露身份了，甚至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夫君，你马上去阻止他们过来啊！”楚伊人一脸着急，她的大脑现在根本就不能思考。
    “你以为我能阻止得了吗？”别说他不知道该去哪里阻止，单是源于那份血缘之爱，他又如何阻止得了。
    楚伊人愣住了。
    爹和哥哥们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别说她被判以极刑，就算只是知道她被人关押起来，也会奋不顾身地跑来救她……
    怎么办？怎么办？楚伊人都快要急哭了。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夫君，我看着皇上对娘还是很想念的，你说能不能让皇上出面饶了我？只要我没事了，爹娘他们就不会过来了……”
    只要皇上顾念着兄妹之情，出手相助，那么他们楚家这一劫或许就可以避免了。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第一，朝廷当年昭告天下，说湘云公主‘病殁’，这说明皇家已经不承认你娘就是湘云公主了。纵然皇上念及旧情，那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你们楚家洗脱，毕竟楚向天的名号太过张扬。”秦彧冷静地帮她分析，“第二，你要如何证明你是湘云公主的女儿？”
    “我有娘给我的羊脂白玉！”楚伊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提得老高。
    “你还记得，当时皇上正是被我们误导了静姝才是湘云公主的后人。如今你拿着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去说，其实你才是，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楚伊人沉默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皇上根本就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而且就算我们主动找上门，那也是徒劳无功。如今整个朝廷，起码有一半人是司徒楠的人，不是心腹也是有着共同利益的人。你以为他们会让我们顺利找到皇上洗刷你的冤屈，然后让司徒楠陷入困境？”
    楚伊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换了是她也不能这么做啊！
    “就连最后一个办法都行不通了。”楚伊人呐呐低语，一脸失落，“所以说，真的毫无办法呢了吗？”
    “谁说这是最后一个办法？”秦彧皱眉，不满地问道。
    楚伊人眨巴的眼睛看向他，突然豁然开朗，“对哦，我还有夫君啊！夫君你快说，还有什么办法能破了司徒楠这一箭双雕之计？”
    “终于想到我了？”秦彧冷哼一句，傲娇地不看向她。
    见状，楚伊人马上讨好地上前搂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一直都想着你啊。只是不想你太操劳了，所以才一直不想麻烦你。可是我现在真的毫无办法了，夫君你就帮我出个主意吧。”
    说起擦马屁和奉承的功力，如今的楚伊人简直不可跟之前的自己同日而语。
    秦彧冷哼一声，却还是缓缓地开口，“很简单，让你出去，一切迎刃而解。”
    出去？楚伊人双眼蓦地亮了，“夫君，你这是要劫狱？”
    “不是。”
    “难道夫君有办法帮我洗刷冤屈？”
    “原本有的。可是某个笨蛋太过胡来，认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现在根本就不能洗刷得了。”说着，秦彧朝着她投去十分不满且鄙视的眼神。
    楚伊人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其，其实我这么爽快地认下这些罪，不过是相信你的能耐而已。啊，我不是说你没有能耐啊，只是，只是……”
    她着急想要解释，却怎么也找不到话来解释。
    秦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只是，你明明说过，有你在，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想怎么闹腾都可以。”楚伊人脑海中突然浮现这句话，委委屈屈地开口说道。
    这一次，轮到秦彧被堵得无话可说。
    沉吟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知道了。剩下的事全部交给我。但是在此之前，你不许再闹腾了。”
    “我发誓！”楚伊人连忙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头，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我不要什么都不知道。”
    秦彧低头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地开口说道，“鉴于你之前的糟糕表现，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就可以了。”
    又来这种“三不”政策。楚伊人略有些委屈，却不敢有异议。
    “秦老爷，时候差不多了。再不走，就会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了。”被遗忘在一旁的总督大人不得不上前打断他们的对话。
    秦彧点了点头，一把将楚伊人抱在怀里，“万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嗯。”楚伊人点了点头。
    离别在即，刚才各种鄙视、吐槽、嘲讽、马上成为过眼云烟，两个人只剩下依依离情。
    突然，秦彧低头深深地吻住她，然后在她晕乎乎之际，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等我来接你。”

 第566章 坦白（4）

    楚伊人没有想到，在等他救出自己之前，她竟然先等来另一个人——舜英。
    “舜英给夫人请安。”舜英一脸笑意地站在楚伊人的牢房前，隔着铁栅栏福着身子行礼请安。
    还没等楚伊人反应过来，舜英便“啊”了一声，然后直起身子，一脸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你并不是宜桃夭，而是‘鬼杀’的妖女。”
    “你来做什么？”楚伊人没有被她气到，只是盘腿坐在石床上，挺直腰杆冷冷地看着她。
    “我来探望你呀。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不过，”舜英扭头看了看牢房，“你真的很幸运，就连坐牢也比我幸福。我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这里的环境可没现在好。污水横流，发着恶臭，而现在，嗯，好多了。虽然还是比不上秦府的高床暖枕。”
    楚伊人微微翻了翻白眼，“所以你是特地想来恶心我吗？”
    “当然不是。我可不像你那么缺德无良，专门做一些落井下石之事。”舜英笑得无害。
    “是吗？可是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然，你这么矫情的嘴脸，真的会恶心到我。”楚伊人眉眼弯弯，很是淡定。
    “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你也真是心大。”
    “可惜心再大，还是容不了你的矫情，以及犯下的罪。”楚伊人反唇相讥。
    “容不下又如何？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人又不是我。”舜英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那么容易就被挑拨到情绪失控。
    “你不要太得意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终有一天你会尝到报应不爽的滋味。”
    “是么？可是我要如何报应不爽？你查了我这么久，最终只能靠着王芳那个贱婢的陷害来让我被抓。就算让你将木槿园掘地三尺，你能找到其他指证我的证据吗？”舜英柔美的脸上，挂着嚣张的笑意。
    楚伊人默然了。
    唯有这件事让她至今不忿。
    虽说有顾老在证词和在顾家找出来的那块白玉，可是这简直就是鸡肋的人证跟物证，不，那是比鸡肋更没有用处。
    说到底，这么久了，她根本就没有找到一丁点儿有用的证据，即使她已经将木槿园掘地三尺找了无数遍，却依然什么也找不到。
    舜英笑着欣赏着楚伊人有些挫败的神情，“从你进门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在心底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你后悔嫁进秦府，这个世上有你没我。第一次，我没有在归荑园解决你，以致后来被你陷害入狱，可是老天是公平的，即使我入狱了，你依然扳不倒我。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林楚，你等着下地狱吧。”
    林楚？楚伊人很敏锐地抓到重点。
    看来司徒楠并没有将她真实的身份告诉舜英。
    那是不是代表，司徒楠对舜英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真心无私？
    楚伊人暗忖着，故意说道，“你之前跟我说，你在京城有个义兄，那就是司徒楠吧？难怪你能这么淡定，原来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司徒楠？”舜英嗤笑一声，“就他还想做我的义兄？明着敷衍一下而已……”
    像是意识到什么，舜英猛地住嘴，一脸谨慎地看着楚伊人。
    嗯哼，听她的语气，在她眼里那司徒楠竟然不配做她的义兄？楚伊人心中既惊讶又怀疑，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是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事。
    “你依仗着他，竟然还在背地里这般嫌弃。看来你的忘恩负义，并非只针对牧静姝啊。”楚伊人冷嘲着，十分巧妙地将转移了话题。
    一听到牧静姝，舜英的脸色就变了，果然将刚才的事放到了一边，“你为什么要帮牧静姝背那个黑锅？三年前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
    “是我。”楚伊人微微笑着。
    “不是！我待在牧静姝身边那么久，怎么会分辨不出呢？”舜英冷哼一声，“你们的容貌虽然一模一样，可是彼此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即使你再怎么刻意模仿，只要跟她亲近的人，都能分辨出来。你身上根本就没有她那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可是，却有着让人更乐于亲近的气质！舜英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事实上，这是她最愤怒和伤心的。
    夫君明明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牧静姝，却还是将对牧静姝的感情完全倾注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留点给自己。这样，守了三年，盼了三年的她，究竟算是什么？
    幸好，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了。
    起码他现在不但拿正眼儿瞧她，甚至还会和她独处，说话、喝茶。
    “可是，三年前我确实挟持了她，冒充了她呀。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那会儿你已经使计抢走了她的丈夫，早就从归荑园搬到木槿园，又怎么会知道归荑园暗处发生的一切？”楚伊人轻轻笑着说道。
    舜英眯着眼看向她，突然意会过来，“我懂了！你知道夫君最在乎牧静姝，所以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让他对你心存感激，然后原谅你？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不管夫君信或不信，他都不会救你出去的。”
    信了，便会因为她是害牧静姝蒙冤三年的真凶，不会救。
    不信，便会恼怒她竟然利用逝去的人来耍花招，依然不会救。
    有着这一层笃定，舜英只当楚伊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心中不免看轻了几分。
    对于舜英这么大的脑洞，楚伊人只想呵呵笑两声，却也没开口解释什么。
    她的沉默，直接被舜英当成默认。
    “林楚，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是‘鬼杀’刘长空的养女这件事，以及你勾结‘鬼杀’觊觎秦府的事，早就被司徒楠上奏朝廷了，我相信过不了几日，你就要被判处极刑了。而且，已经闹得天下皆知，如今即使是夫君也不能保你周全。全天下的人都在翘首以盼，等着看你的下场。”舜英扬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天下皆知？”楚伊人愣了一下，这才几天，要不要传得这么快？
    “没错！你的所有罪状，早已被传了出去。天下人无不在唾弃责骂你。”说到这里，舜英忍不住眉开眼笑。

 第567章 坦白（5）

    闻言，楚伊人几乎可以肯定，这全是司徒楠故意为之的，他根本就不打算欺瞒皇上。
    只不过在让皇上知道之前，故意将消息透露出去。
    正所谓“众怒难犯”，纵然是天子，也保不了她吧？
    没想到司徒楠竟然有着这样的心思和胆量，竟敢对皇上如此阳奉阴违，更在无形之中摆了皇上一道，让皇上即使知道真相、即使有心相救也不能出手！
    更可恶的是，他这样明摆着就是要将她的处境高调地告诉爹娘和哥哥们。
    唔，以爹和哥哥们的暴脾气，随时就会杀过来呀。阿弥陀佛，求老天保佑他们多一点理智，不要这么冲动啊！
    楚伊人默默在心底祈祷着。
    “哦，顺便说一声，你也不要想着‘鬼杀’的余党会来救你，司徒楠手下最精锐的骁骑营在外面把守着，别说‘鬼杀’，就算是‘神杀’、‘妖杀’、‘魔杀’来了，也是有来无回的。”
    这下子，楚伊人是真的担心了。
    既担心父兄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冲了过来，也担心秦彧寻不到机会进来。
    她还想要告诉他，舜英背后的人，根本就不是司徒楠，而是某个比司徒楠还要厉害的人啊！她想要让他小心一点的啊！
    可恶，这样根本就是跟外面彻底断绝联系了啊！
    楚伊人很懊恼，舜英很欢乐。
    “你就乖乖在这儿等死吧。在你行刑之前，或许我会大发慈悲，给你送上丰盛的断头饭。”舜英得瑟地笑着，仿佛楚伊人下一刻就要被砍头一样。
    “断头饭就免了，我不想死了也不得安生。不过，既然你想要大发慈悲，不如现在就坦白吧，将你做的一切全部说出来。”顺着她的话，楚伊人很快便闪过一个主意。
    夫君一定会有办法进来救走她的，在此之前，她一定要竭尽所能地套舜英的话。
    舜英看着她了无生气的模样，以为她终于放弃了，便微微一笑，一脸施舍地开口，“那我就让你做一只明白鬼。”
    “谢谢。”看到她上钩，楚伊人真心诚意地开口。
    舜英无限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小五是不是你杀的？”
    “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傻而已。”舜英嘴边泛着冷笑，“在归荑园的时候，她都已经失心疯了。回到木槿园，突然就清醒过来，还想起一切。那个傻孩子，竟然跑去跟若珠说这件事，于是若珠便将她带进我房里。我当时连碰都没碰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就像发疯一样，一把夺过若珠的刀子就想杀我。”
    “若珠的刀子？你们是故意的！”无缘无故，若珠怎么会拿着一把刀子去找舜英？
    舜英呵呵笑了两下，“林楚，没有证据，你还是小心点说话。我手臂上的那道伤口确实是她划伤的，若珠看她发狂，情急之下一脚踩住她的裙摆，她失去平衡，整个人直直跌倒在地上，手中拿着的刀恰好刺中自己。这只是意外，哦，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舜英没有一丝同情心。在她看来，小五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楚伊人气得浑身发颤，“王芬也是你杀的？”
    “哦，那个蠢钝的丫环。本来将你的情况说给我听就能拿走赏银，谁知道她竟然这么不要脸，在我面前显摆着自己看到夫君的笑脸。哼，就连我也都三年未曾见过，那个低贱的丫环凭什么？”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虐杀了她？”楚伊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不，我只是打了她，下黑手的人，是若珠。”
    “没有你的默许，若珠怎么敢？”
    “随便你怎么说。”舜英一点儿也不在乎，“反正王芬是若珠杀的，尸体也是她处理的，甚至是她提出以此来陷害你。”
    闻言，楚伊人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甩她几巴掌。
    “很想打我吗？”舜英笑了笑，“也罢了，我就一次性告诉你吧。‘鬼杀’的人要杀你，是我委托的。你的蒹葭园，是我故意按照归荑园来建造的，底下的密道自然也是我的杰作。在意识到你们发现了密道之后，我便扔了一些毒蛇进去。而且密道的出口只有归荑园和念春园，我当时是希望顺便借你来除掉玉念春的，却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找到念春园的出口。”
    其实，是找到了，只是她没能打开而已……楚伊人默默想着，突然又想到，“可是为什么只有蒹葭园的出口需要爬上去？归荑园和念春园的出口明明就在花园。”
    闻言，舜英挑眉，“没想到你竟然能发现。因为那密道走着不觉得有什么，其实是有起伏的，你蒹葭园所在的地方，恰好是地道的正中央，如果失火了，那就集中在你那儿烧了。”
    ……真歹毒！
    “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沉得住气，竟然不找我问个清楚，只是默默地毁了密道而已。”当时舜英甚至已经想好了推脱的说辞，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不用说，那夜半琴声也是你搞的鬼？”
    “不仅是琴声，还有你第一天去仙乐楼出的意外，被禁足期间受到的所有冷遇，全部都是我授意的。王芬的家人上门闹事，也是我筹谋的，只是我没想到王芳那个贱婢竟然会反过来对付我。”
    楚伊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累吗？费尽心思害了牧静姝，竟然也不消停，千方百计地想要害我。”
    “从我第一眼看到夫君，就已经立定决心，今生今世一定要得到他，而且也要让他只注视着我。这是穷尽一生也要做到的事情，又怎么会累呢？”舜英双眼变得迷蒙。
    “所以，你不惜杀了牧静姝？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哈哈，当年的事，你们知道多少？救命恩人？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条命岂是她能救的？”舜英冷冷地笑道，“你们都说我是身份低贱的丫环，殊不知我的身份其实比你们都要尊贵得多。所谓的救命恩人，不过是寻个好的借口跟在她身边而已。”
    她的话，听得楚伊人云里雾里。
    舜英不是在逃难的路上遇到牧静姝的吗？为什么她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本来是想问清楚一些事的来龙去脉，却没想到越问就越懵逼。楚伊人不禁有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第568章 坦白（6）

    “你到底是什么人？”楚伊人直截了当地开口。
    舜英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镇定，“就凭你，还配知道我是谁吗？”
    看着她故意用骄傲来掩饰，楚伊人也没打算揭穿她。
    只不过，她既然连司徒楠也不放在眼里，那她背后的势力肯定是皇亲国戚了。就算不是皇上，总归是某个王爷之类的吧？
    一想到自己跟舜英可能还带着那么一丁点儿的沾亲带故的关系，楚伊人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想也没想便开口，“你该不会是哪个皇亲贵胄的家眷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都是快死之人了，还知道这么多做什么？”舜英是立定决心不说的，可是看到楚伊人脸上那微妙的表情就有些忍不住了，“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出身卑贱吗？一个败类收养的孤女，竟然还敢对我面露不屑？”
    闻言，楚伊人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淡淡的忧伤。
    听舜英的口气，她还真是皇亲国戚啊？
    不，不对！如果舜英真有这样的背景，大可光明正大地嫁给秦彧啊。为什么要这么曲折迂回地接近牧静姝？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成为秦彧的妾？甚至无论在什么困难的时候，都不拿出自己的这个身份？
    这下子，楚伊人是彻底地懵逼了。
    可是，看着舜英的脸，她突然就灵光一闪，“纵然你有着尊贵的身份，却是不被承认？或者是不能公开的，对吗？”
    她的话，让舜英的脸一下僵掉了。
    这样的反应，楚伊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花费那么多的心思来靠近牧静姝，难怪你那么执着想要成为秦府的当家主母，是看中了秦府的财富吧？你是企图用秦府的财富来换为你自己的身份？”楚伊人脑洞大开地揣测着。
    “不！”舜英情绪激烈地开口，“我对夫君是真心的！我并没有想着要秦府的财富！我想要的，只有夫君！”
    “所以，这就是你杀害牧静姝的真正原因？”楚伊人并没有沉浸在再次将舜英激得情绪失控的喜悦之中，而是趁势质问。
    “不！我没有杀害小姐！”舜英冲口而出。
    她固然很嫉恨牧静姝，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她心底最深处，对牧静姝还是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只是这样的感情终究还是输给了她对秦彧的痴迷。
    楚伊人显然也意识到她的称呼。
    “小姐？原来在你心中，还把她当做是你的小姐吗？”楚伊人看出舜英的激动，毫不留情地用事实直戳她的心，“在你花重金收买顾老为你作伪证的时候，你有没有将她当做你的小姐？在你立定决心要抢走牧静姝的夫君的时候，你有没有将她当做你的小姐？当你挑拨她和夫君的感情的时候，你有没有将她当做你的小姐？当你对牧静姝最疼爱的舜华狠下杀手的时候，有没有将她当做你的小姐？当你耍阴招让牧静姝深陷各种流言蜚语的时候，你有没有将她当做你的小姐？当你在归荑园点火的时候，你有没有将她当成做的小姐？当你狠心杀害了她的时候，你有没有将她当做你的小姐？”
    楚伊人的每一个问题，就如尖锐的的锥子一样深深地钉在舜英的心中，让她痛不可耐，让她不能呼吸。
    只是，在听到最后那个问题的时候，她才猛然回过神，“不！归荑园的火不是我放的！我说了，我并没有杀害她！没有！”
    舜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样，不断地摇着头低声轻喃，“没有，我没有杀害她，我没有，真的没有……”
    她的反应，是真的出乎楚伊人的意料。
    楚伊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舜英缓缓地跌坐在地上，无力地靠着铁栅栏，嘴边不断地低声否认。
    为什么她偏偏就否认这一件事呢？难道牧静姝的死，真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吗？可是她拿着火石的情景，秋姨是亲眼看见的。
    对秋姨，楚伊人还是很信任的。
    “你真的没有杀害牧静姝？”
    “没有，我没有……”舜英眼神涣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她的话。
    “你跟牧静姝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楚伊人虽不想趁人之危，可是也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舜英没有回答，转头看着她，眼神依然迷离。
    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
    楚伊人记得，在自己刚进门那会儿经常看到这样的眼神。
    这些人，都通过自己看着牧静姝。
    所以，如今在舜英眼里，她是牧静姝？
    这么想着，楚伊人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舜英面前，低头看着她，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喊了一声，“舜英。”
    神志一直混沌着的舜英立刻就哭了，“小姐……”
    果然啊！楚伊人不禁为自己的聪明伶俐点赞。
    “舜英，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并不想追究什么，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我难以瞑目。”楚伊人努力模仿着牧静姝，心中不断向牧静姝道歉。
    舜英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小姐，你真的不恼我？不气我？”
    “真的！”楚伊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然而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回答得不好会引起舜英的抗拒。
    “小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舜英微微牵着嘴角说道。
    就在楚伊人为自己的演技打满分，并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舜英却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惺惺作态的德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这样做，会让人觉得好恶心？你为什么总是装出一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呢？”舜英双手抓着铁栅栏，眼睛狠狠地瞪着她，“我明明欺骗了你，抢了你的夫君，害了你的丫环，更将你背上不贞的骂名！这样的我，你也要原谅吗？”
    楚伊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幸好，舜英并非真心让她回答。
    “有时候，就连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什么都不在乎，还那么信任我，让我予求予取。放着这样的便宜不去占，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舜英无奈地笑着，“说到底，你是咎由自取的。”

 第569章 坦白（7）

    这是什么强盗理论？楚伊人一阵无语，真想一脚朝着她的脸踹去。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很讨厌你了。不仅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有着沉静如水的性子，尽管因为家道中落以致衣着朴素，可是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清高气质。我明明是故意装成难民接近你的，却依然会产生一种你就是观世音菩萨的感觉。”舜英面无表情，完全陷入了回忆，“因为你的吩咐，舜华待我极好，十分细心地照顾我，但是她却经常在我耳边不断地说着你的好，将你说成天底下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子，让我一定要好好感念你的恩惠，用一生去报答你……”
    听到这里，楚伊人不禁抽了抽嘴角，成蝶那家伙以前简直就是“静姝控”嘛。幸好现在没有那么夸张，唔，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在没有牧静姝那么优秀。
    想到这里，她心中忍不住泛起淡淡的忧伤。
    舜英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她的情绪变化，径直说下去，“正因为这样，我对你的憎恶也越来越多。可是我惊喜地发现，你根本就是一个蠢货，对人掏心掏肺，不计较一点儿得失。我当时就想着要好好利用你的性格，让你成为我的傀儡，这样我就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牺牲自己的一生，就不用苦恼如何使计嫁入秦府。”
    “你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嫁进秦府？”楚伊人皱眉。
    “当然。东篱城秦府富甲天下，掌握一方财富，我想当然地认为秦府的当家必定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我竟却没想到，秦府当家是这么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一脸温和的笑意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让人不禁砰然心动。”想到当年的情景，舜英的表情瞬间柔和，眼神也溢满了春情。
    闻言，楚伊人不得不赞同地点了点头，想她嫁进来的时候，听到丫环称呼他作“老爷”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认为，甚至更骂宜老爷不仗义呢。
    “在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尽管知道他们两人有婚约，尽管看着他十里红妆迎她入门，尽管看着他对着她千般柔情万般疼爱，可是我依然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甚至写信回京城，让那个人出面正我身份，将我许配给夫君，可是传回来的拒绝让我如坠冰窖。”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不答应你？”楚伊人抓住重点迅速问道。
    舜英苦笑一声，“因为，他不愿意跟我有所牵扯。他让我自己想办法去争得自己想要的。我想了好久好久，终于想到办法了。”
    听到这里，楚伊人大约就知道后来的事了。
    舜英吃定了牧静姝的性格，一方面暗中利用牧守安离间秦彧和牧静姝的感情，一方面又带牧静姝到慈悲寺，以自己被人****的假象相求，牧静姝不知不觉就落入她一早设好的陷阱之中。
    “可是，明明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夫君却让我独守新房。他担心牧静姝心里不好受，整夜都在她那里。”舜英嘲讽地扬起嘴角，“真是可笑！他明明恨着牧静姝以死逼他纳妾，却还是担心她心里难受？如果真的会难受，又怎么会将他推到我这边？夫君真是太笨了。”
    “你才笨！”楚伊人不忿秦彧被骂，忍不住开口回骂，“你明明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人，即使以这样卑劣的手段成为夫君的妾，你依然是败者！”
    她太恼怒，以致忘记了要继续扮成牧静姝。
    幸好，舜英跌入回忆太深，并没有意识到楚伊人的话。
    她只是苦笑一声，“败者？不，我是胜者！我找到牧静姝，假意问她夫君是不是知道了我被凌虐的事？问她夫君为什么从来不来我这里？我根本不用说很多，只是这两个问题，她就又将自己当做观世音了，经常劝夫君来我这里。一次，两次，夫君尚且忍受，次数多了，他便恼了。没有动口吵架，也没有动手打架，可是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冷战。夫君甚至以巡查生意为借口到了外地，一去两个月没有任何消息。”
    一场彻底改变了各人命运的冷战。许多年以后，每每想起这件事，楚伊人都是这样评价。
    “以此为契机，你就开始诬陷牧静姝吗？”
    “不，这件事要怪，便怪牧守安。那家伙太过自以为是，他认为夫君先是纳妾，再是冷战远走，皆是夫君背弃牧静姝的恶行。所以他气不过，不分场合地嚷着要带牧静姝远走高飞。牧静姝有苦不能说，一边期盼着夫君回来，一边又要跟牧守安周旋。”
    以牧静姝那性子，所谓的“周旋”也实在无力就是了。楚伊人忍不住在心底鄙视道。
    假如换了她，早就一巴掌呼过去，如果牧守安还是不停，再狠狠地踹他几脚！
    “我根本都不用做什么，关于她跟牧守安牵扯不清的事就这样传开了。”舜英冷哼一声，眼神闪着得意。
    “而你在其中推波助澜了吧？”楚伊人打死也不相信舜英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这是当然的。我刚成为姨娘的那会儿，府中的人全部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各种难听的话都有，一个个都称颂着牧静姝，一个个都为她打抱不平。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又怎么会放过？”
    其实，舜英也真的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牧守安再一次在花园截住牧静姝，说要带她远走高飞的时候，为牧静姝仗义执言，声色俱厉地对牧守安说教而已。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就在暗处指指点点的家仆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牧静姝向来不愿让人太为难的，看着牧守安被人苛责，自然要站出来为他说上几句好话。
    “牧守安这傻子，肯定又闹出什么事吧？”对于牧守安这个大坑，楚伊人是深有体会的。
    “他向来爱护牧静姝，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恼得想要杀人。牧静姝怕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众目睽睽之下，连忙拉着他回了归荑园。”舜英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得瑟。
    可怜的牧静姝，就这样被坑了也不知道。楚伊人听得不禁连翻几个白眼，同时又不得不庆幸自己的三个哥哥都是正常人。

 第570章 坦白（8）

    “我后来去找她道歉，她竟然还安慰我，说知道我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她打抱不平而已。 哈，真是好笑。”舜英吃吃笑着，“林楚，换了是你，看着这样的蠢货，会不会觉得不好好利用，简直对不起自己？”
    楚伊人皱眉，这人真的有病。
    她才刚想开口反驳，却立刻注意到那一声“林楚”。
    “你……”楚伊人抿了抿唇，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说了，你跟她虽然长得像，可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你骗不了我的。”舜英冷笑着说道。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想给她一个大大的鄙视白眼。
    不过此时此刻，楚伊人也懒得跟她计较，“接下来呢？”
    “接下来，她继续想个没事人一样过着自己的生活，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完全置身在外。可是经此一事，她在秦府的地位和口碑一落千丈。冬至前几天，我偶尔发现舜华竟然被她暗中派了出去。本来以后她是要让舜华找夫君回来的，却没想到她竟然派舜华去北安城找顾氏一家。我知道，她开始怀疑我了。只是，我至今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说到这里，舜英缓缓闭上双眼。
    纵然是她，要杀害一个朝夕相处的姐妹，也是会有些感伤吧？楚伊人看着，知道她找人去解决舜华，只是舜华阴差阳错地掉落悬崖，竟然命大逃过一劫。
    “之后，我收到舜华掉落万丈悬崖的消息，便亲自登门跟她当面对质了。我走到门口，发现她竟然将家仆都打发回家，说什么佳节就应该跟家人一起过。真是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竟然还这样做，根本就是招人话柄。”
    对于舜英最后一句话，楚伊人简直不能同意得再多。
    牧静姝，也太没有警觉心了！
    “我一路畅行，可是到了主房花园，里面竟然一片黑暗。恰在此时，我发现旁边的栏杆上竟然有两块火石，便顺手拿着。”
    原来，疯婆子看到的舜英拿着火石进入归荑园主房的情景是这样来的。
    楚伊人皱眉，如果舜英说的是真的话，疯婆子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事实啊！幕后竟然还有黑手吗？
    “进了房，我把全部的事都挑明了跟她说。她一开始不相信，直至我说出舜华被打下悬崖这件事以后，她整个人就变了，竟然想要跟我算账。真是傻，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岂是我的对手？三下五除二，我就已经将她撂倒了。”
    “然后你就放火，将她活生生地烧死？”
    “不，我说过好多次了。我没有杀害她。我只是狠狠地嘲笑她，羞辱了她，然后就走了。对我来说，攻心为上，对于已经彻底崩溃的人，我不屑于毁灭。而且，”舜英顿了顿，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而且，我还很好心地将牧静姝情绪失控的事，告诉了牧守安。”
    ……楚伊人无语了。
    依照牧守安的性子，牧静姝又是一次被坑大的惨痛经历了。
    牧静姝打发所有的家仆离开，牧守安又夜入归荑园，加上之前各种流言蜚语，这次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到他们了。
    “我回到木槿园之后，没多久便传来了归荑园失火的消息，接着便是牧静姝香消玉殒的消息。所以，谁是真凶，我根本不知道。假如一定要为说一个，我猜就是牧守安因爱成恨。”
    “等等！”楚伊人灵光一闪，“牧静姝出事的时候，牧守安不是不在东篱城吗？这会儿怎么成了这件事的男主角了？”
    闻言，舜英不由得投给她一个十分鄙视的眼神，“看来，还真的没有人跟你说过啊？牧守安他失忆了。那一场大火之后，他完全失忆了，不，应该说记忆错乱了。”
    “怎么可能？”
    “眼看着钟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她的死还很有可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骄傲如牧守安哪里承受得了这样事实？想想也真是可怜，整个秦府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他自个儿不知道，还一直在旁边扮演着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舜英嘴上说着可怜，语气却全是幸灾乐祸。
    “秦老夫人怎么会放过他？夫君也怎么会放过他？”楚伊人还是消化不了这样的消息。
    “夫君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心里、眼里除了烧得面目全非的牧静姝，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理府中的所有人和事，就连牧静姝的事，也不追究了。他的态度，让秦老夫人那只老狐狸心中多了几分底气，直接将牧守安收为义孙，委以重任。秦府的人本来就势利得很，一看夫君不追究，而看老狐狸公然包庇牧守安，便对之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哦，不对，只是对牧守安的事绝口不提。”
    “秦老夫人为什么对牧守安这么好？”
    “谁知道呢？或许是合眼缘吧，或许是看到夫君那模样，也不打算将秦府的百年基业只交给夫君一个人。”舜英笑了笑，对于这件事，她不是没有好奇，只是她的心思更多的是在如何从妾变妻这件事上。
    楚伊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舜英的话竟然没有一丝怀疑。
    “这，就是当年事情的全部真相？”
    “是我知道的真相。反正你要指责我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指责我杀害了牧静姝。”舜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的这双手，还没沾上一滴血呢。”
    “自欺欺人。”楚伊人冷哼一声，却也更深一步体会到，舜英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假如她没有秦彧暗地里的全力护航，没有常青、绿兰、成蝶，没有华晓春和风渺渺，那么她应该会被碾压得惨不忍睹吧？
    “算是吧。我这辈子唯一亲自动手的人是你，可是你竟然这么大命地逃过一劫。而且还是夫君亲自救你出来，现在想想，或许是牧静姝在天之灵护着你吧。”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嗤笑，“牧静姝根本就不认识我，又为何要护着我？舜英，直到此刻，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夫君爱我、疼我、护我的事实吗？”
    “你！”舜英的眼神立刻变得怨毒，随即又平和下来，“爱你？疼你？护你？所以将你丢在这里？林楚，别做梦了。”

 第571章 各安天命（尾声1）

    楚伊人一阵语塞。
    她总不能告诉舜英，秦彧确实因为这样的原因将她丢到这里吧？
    看着楚伊人无话可说的样子，舜英脸上扬起一抹深深的冷笑，带着无尽的得瑟和嘲讽。
    她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坐在地上时沾到的脏东西，又整理了一下仪容，朝楚伊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夫人，时候不早了，夫君还等着和我一起喝茶下棋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您一定要多多保重，请千万要熬到行刑那一刻。”
    说着，她冷哼一声，十分高傲地转身离去。
    楚伊人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眉毛微微皱着。
    什么叫做一起喝茶下棋？她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
    难不成夫君要对舜英使出美男计？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楚伊人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哼，等他下次过来，她一定要好好跟她算账才行。
    美男计什么的，只对她一个人使就好！
    楚伊人憋着一口气，一直等着秦彧再次过来。
    可是，等了又等，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他过来。
    千辛万苦等来的，只是朝廷对她的判决——
    斩立决！三天后执行！
    来给她宣读判决的人，是司徒楠本人。
    “林楚，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司徒楠声如洪钟。
    楚伊人闭着眼，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的无礼，激怒了司徒楠的亲兵，他们一个箭步想要揪起楚伊人让她跪下来，可是司徒楠举起手阻止了他们，甚至将他们打发离开。
    当牢房只剩下司徒楠和楚伊人的时候，楚伊人警觉地睁开眼睛，紧紧地看着他。
    “你跟她长得真像。”司徒楠突然开口，“就连这种谨慎的眼神，这种对我深恶痛绝的眼神，也是一模一样的。”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楚伊人知道他说的人是潋兮，也就是她的娘。
    “你胡说，我娘是全天底下最善良、最体贴的人，她不会与人交恶。即使你长得这么讨人嫌。”楚伊人皱眉，不假思索地开口反驳。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不，我的意思是，你认识我娘吗？我只从养父那里听到过……”楚伊人这番辩驳，就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不靠谱，说话的底气自然越来越弱。
    “这里并没外人，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司徒楠打断她的话，“你我心知肚明，你就是楚向天和潋兮的女儿。”
    楚伊人默然。
    许久以后，她才开口，“我娘不叫潋兮。她叫楚楚。”
    “楚楚？”司徒楠冷笑一声，“楚向天的楚？没想到她离宫之后，竟然用这么一个恶俗的名字。”
    人身攻击？楚伊人最容不得有人说她的父母，“什么恶俗？楚楚者，姣美貌也。这个名字说的恰恰就是我娘倾国倾城的美貌。”
    “她的美貌，我从来不会否认。只是，‘楚楚’这个名字，绝对跟她的容貌无关。她之所以用这个名字，只不过因为这是楚向天取的而已。”
    霎时，楚伊人竟无言以对。
    她突然就想起，爹从小就跟他们说，别的不说，但看他们的姓名就知道他跟娘是天生一对。
    当时他们还很相信来着，竟没想到根本就是他给起的。
    真是恶俗。楚伊人忍不住也在心底吐槽。
    然而，尽管这样，她面上还是不能跟敌人有一样的立场。
    “是又怎么样？这是爹娘恩爱的表现，你羡慕嫉妒恨吗？”
    司徒楠看着她张狂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你这张狂的性子，完完全全就是楚向天的翻版。真是可惜，你虽然继承了她的容貌，却没继承她的性子……”
    “别说得你很了解我娘似的！”楚伊人皱眉打断他。
    “我当然了解她，我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司徒楠听不得楚伊人这句话，略有些激动地开口，“我和她青梅竹马十几年，她的性子温婉，对什么人都那么友善，那么温柔，而且最懂得体贴人，从来不愿让人感到为难。”
    司徒楠一口气将潋兮的优点都说了出来。
    楚伊人听了，只觉得耳熟，这样的话，她隐约、貌似从秦府的人口中听过，只不过那些人说的是牧静姝而已。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她脑海浮现。
    牧静姝该不会才是娘真正的女儿吧？啧啧，真的是这样的话，皇上一路追查牧静姝的身份，或许并没有追差错？他肯定以为自己找着潋兮的女儿了，他肯定不知道潋兮的女儿被判了死刑了。
    唉，自作孽啊，不可活啊！
    司徒楠并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思早已不在这儿，径直说下去，“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她竟然会用那样狠绝的方法来打我的脸——我不但不懂她，甚至完全不了解她！”
    楚伊人皱眉看着他，虽然很想问究竟是怎样狠绝的方法，可是一想到他之前对娘的种种憎恨的反应，还是很努力地压下了心中的困惑。
    她不能主动发问，一定不能主动，否则这个人就又该趁机发飙了。
    “你怎么不问问，她到底用了怎样的狠绝方法？”司徒楠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她。
    “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走。”楚伊人故意露出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司徒楠看着她，嘴边扯起一个冷冷的笑意，“真不愧是秦彧的女人。”
    楚伊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称赞还是贬低，司徒楠就再次开口了，“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在大婚前一天，不顾皇族的脸面，不顾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独自一人避过皇宫那么多人的看守，成功逃婚。”
    逃婚？楚伊人的眼睛“噌”地一下变得亮堂了。
    真没想到，娘竟然也是逃过婚的人！逃的还是司徒楠的婚约！
    棒！楚伊人忍不住给娘点了个大大的赞，差点都要拍手称好，甚至觉得娘是提前帮她出一口恶气。
    更重要的是，娘果然和她一样，很有找良人的眼光。
    和这个司徒楠相比，爹虽然很逗比，却可靠得多！嗯，就连容貌也是完胜的好吗？至于气质，她觉得还是不要讨论了。
    毕竟，娘可能比较喜欢逗比……
    “所以第二件事就是她在逃婚的过程中，遇上并且爱上我爹。对不对？”楚伊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原来，逃婚遇良人这种事，竟然是遗传的啊。

 第572章 各安天命（尾声2）

    “对，也不对。 ”司徒楠淡淡地说道。
    在看到楚向天的那一瞬间，他便有了预感。
    毕竟楚向天那样妖孽的容貌，那样痞子一样的性格，对女子是有着致命的吸引的。
    更别说潋兮一直活得规规矩矩，她的内心更加渴望那种与众不同。
    因此，对于潋兮爱上楚向天这件事，他是没有一点意外的。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他带着人将他们逼至悬崖的时候，在他趁乱射伤楚向天的时候，在他让她要么跟他走、要么跟楚向天一起去死的时候，她脸上浮现的那种决绝，以及眼神里的那种憎恶……
    那个一直从善如流，只会温柔笑着的潋兮，脸上竟然出现了决绝和憎恶？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觉得虐心的。
    真正让他崩溃的是，潋兮紧紧抱着楚向天的腰，扭头对他说，“楠哥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用这种卑劣的行径让他受伤。”
    话一说完，她便与楚向天同时一跃，双双掉入悬崖。
    他知道，他们是死定了。
    纵然楚向天有着通天的本事，可是先中了迷烟，后中了毒箭，只要他一运功必死无疑。
    万丈深渊之下，是谁也估计不到的危险。
    两个人这样跳下去，断然没有了活路。——当时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劝说匆匆赶来的云磊。
    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那两个人竟然如此命大，不但活了下来，甚至还成亲生子，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而他，却日夜被她最后那句话折磨着，终日不得安宁，只能在战场上不断地冲锋、不断地杀敌，以此来麻醉自己。
    他的战功越来越显赫，然而他的内心也越来越空虚。
    经年累月，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她负了我的一片情深，负了我的用心守护，让我如同傀儡一样活着。”司徒楠恨恨地说道，“即使皇上不断用加官进爵来弥补我，可是那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楚伊人静静地听完，只觉得上一辈的事情可真是狗血。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这些年，我不断地派人寻找、打听，却一直铩羽而归。所以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我要用你来引他们出来。然后，在他们面前杀了你！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司徒楠的双眼闪着熊熊怒火。
    “司徒将军，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这又是何必呢？”楚伊人轻声说道。
    在听了他的叙述之后，楚伊人心底对司徒楠是有着那么一点点同情的。
    爱谁不好，偏偏爱上娘。
    娘这人温柔似水，可是在坚持一件事的时候，那可是无人能撼动得了。
    “何必？”司徒楠冷笑一声，“我是这么、这么、这么地爱着她、疼着她、护着她，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拒绝我？为了那个相识不过个把月的男人，将我和她这么多年的默契和情谊全部抛诸脑后。换了是你，你能放得下？”
    在这一刻，楚伊人突然就知道了，他们三个人的这些狗血剧情，其实都源于司徒楠的看不开。
    “娘固然有做错的地方，可是你当初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你就该潇洒……”
    “不！我这么爱她，她怎么可以不爱我？”司徒楠情绪激动，“不过你说得对，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该过去了。她既然不义，那就别怪我不仁！”
    楚伊人听得白眼直翻。
    难怪他跟舜英能成为义兄妹，两个人都有着一模一样的死脑筋。
    你爱着，就必须让人家爱回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么想着，楚伊人也懒得继续跟他说道理了，省得到时候说不通她，自己还得心塞得要死。
    “三天后，我会亲自监督你行刑。你别怪我，要怪便怪自己摊上他们这样不知廉耻的父母。”司徒楠深呼吸一口气，“不想死的话，便好好利用这几天祈祷一下老天，让他们能赶得及来救你。”
    楚伊人闭上双眼，并没有答话。
    见状，司徒楠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闭着双眼的楚伊人隐约听到他吩咐亲兵要严加看管，绝对不能让人进来。
    哼，就凭你们，还拦得住夫君？楚伊人在心底狠狠地鄙视道。
    面对三天后的斩立决，楚伊人一点儿也不担心。
    她很笃定，秦彧一定会想到办法来救自己的。
    他说过，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他。
    他说过，在此之前，不许她再闹腾。
    他说过，等他来接她。
    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而且，他向来是言出必行之人。
    楚伊人就这么安静地盘腿坐在那儿，一点儿惊慌失措的感觉都没有。
    那些看守着她的亲兵都觉得奇怪，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警觉，生怕在她行刑之前有什么变故，例如劫狱什么的。
    这个人可是“鬼杀”头领的养女啊！说不定“鬼杀”会倾巢而出来这儿救人呢。
    思及此，亲兵马上向司徒楠请求增援。
    于是，这一次，真的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
    一直到行刑那一天，总督大人带着行刑确认书前来找她画押。
    “总督大人，这次只有你过来？”楚伊人朝他身后看了过去，却发现他这一次竟然没有带任何人过来，心中不免失落了几分。
    “是啊，这些小事，本官来做就好。”总督大人知道她在找谁，可是身边的亲兵虎视眈眈，他哪里敢多说什么，待楚伊人画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下子，楚伊人抑郁了。
    掰着手指算了算，她还有两个时辰就要被处死了。
    夫君怎么还没有动静？
    该不会放弃了劫狱，直接劫法场？
    楚伊人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的心情竟然因为“劫法场”这三个字而雀跃起来。
    可是，没雀跃多久，她就冷静下来了，然后不由自主地感到担心。
    司徒楠一心一意想要利用她来抓爹娘，肯定会在刑场布下重兵。
    这样的话，就算是熟悉情况的秦彧，也难以抵挡得了这些人啊！楚伊人越想越不安，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不行，在被押送到刑场之前，她要想办法逃出去。这样的话，司徒楠便没了筹码。
    对于自己的轻功，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时辰到了！上路吧。”两个亲兵拿着一副厚重的脚镣手镣出现在牢房前。

 第573章 各安天命（尾声3）

    至于么？楚伊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黑得发亮的脚镣手镣，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会轻功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什么坏心思了。”狱卒无视她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地将她铐起来。
    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楚伊人再一次因为只懂轻功不懂其他武功而吃亏，心中不免抑郁。
    然后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念头是，为什么她不找华晓春拿些迷药、痒粉这些神奇的东西？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至少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点点逃脱的时间啊！
    真是太蠢了啊！楚伊人一边暗暗骂着自己蠢，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也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会动手。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在前往刑场的路上，围观的人脸上那愤怒的表情。
    就是这个女人！不但以卑劣的手段强迫宜氏父女，冒名替嫁进了秦府，而且早在三年多以前就对牧静姝下手，害得她蒙受不白之冤悲凉地死去不说，死后还要承受各种各样的骂名！
    这些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日是如何在私底下边传着牧静姝的流言边骂着她水性杨花，全部都在这里装出一副清高模样为牧静姝暗暗不平。
    突然，一颗生鸡蛋轻悠悠地砸在楚伊人的脑门，力度不太够，只破了一点儿，流出一些蛋白和蛋黄。
    楚伊人愣了一下，不等伸手去摸，便条件反射便扭头想要找出扔鸡蛋的人。
    她一扭头，原来还挂在她头上的鸡蛋就掉了下来，在她脚边“啪嗒”一下彻底碎了。
    楚伊人低头看了看鸡蛋，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一把稚嫩的声音忿忿地骂道，“妖女！”
    妖女？楚伊人皱眉看过去，只见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男孩，衣衫褴褛，一双清亮的眼睛倔强地瞪着他，手中还紧紧握着一颗鸡蛋。
    楚伊人微微皱眉，还没想到要怎么做，便被亲兵团团围住。
    原来，因为那个孩子的煽动言行，围观的人瞬间就被点燃了。
    一时间，“妖女”、“贱人”等骂声不绝于耳，一些菜头、剩饭等脏东西不断地扔了过来，甚至还有人想要撞开围在她身边的亲兵，冲过去狠狠地揍她。
    “住手！住手！”面对群情汹涌的百姓，押送楚伊人的亲兵也在歇力地嘶吼着。
    他们密不透风地围着楚伊人，替她挡下了全部的脏东西。
    可以的话，他还真的不想这样护着她，可是司徒将军早就吩咐过了，在押赴刑场的路上，一定不能让这个犯人出一点儿状况，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尤其不能伤到脸……
    真是命苦啊！明明都是马上就要执行死刑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好好护着呢？
    想是这样想，可是他们还是很坚决地执行司徒楠的命令。
    到了后面，实在扛不住了，才不得不大声吼道，“你们这群刁民，再不住手就全部抓起来了！”
    然而，他们的威吓却完全起不了作用。
    那些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拼了命地只想要冲过去。
    楚伊人从亲兵围成的人墙缝隙中，看到那些人脸上那凶狠的表情，心中不禁一动。
    这些人说不定是受雇于人？
    难道是夫君吗？不，不可能，夫君才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方法。
    楚伊人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到舜英，该是想看看她被砸得一身狼狈的样子吧？
    “可恶！兄弟们，拔刀！”其中一个亲兵混乱中被人呼了一巴掌，实在忍不住了，愤怒地大吼一声。
    楚伊人一个激灵，抢在他们动手之前，冷然大喝一声，“全部都住手！”
    她的声音清透，威势十足，让所有人都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就真的停下了动作。
    楚伊人一脸清冷地环视着那些围观的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第一个骂她“妖女”的孩子身上。
    刚才这么混乱，他原本就褴褛的衣服显得更加惨不入目。
    楚伊人拖着沉重的脚镣，缓缓走到他面前，淡然地看着他，“这么好吃的鸡蛋，扔了多可惜。回家水煮了来吃多好。”
    说着，她还伸手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顶。
    随后，楚伊人又转身回到马路中央，对着还呆愣着的亲兵说，“走吧。”
    亲兵默默地点了点头，围观的人默默地让开了路，身穿囚服地楚伊人在中间默默地朝刑场走去。
    这样泰然自处的气场，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难道她在等着“鬼杀”的人来劫法场？
    不对啊！司徒将军早就在周围布下严密的看守，就算是全盛时期的“鬼杀”也不敢轻举妄动，更遑论现在的“鬼杀”早已经因为拼死抵抗司徒将军的围剿而元气大伤。
    更何况，除了朝廷的重兵把守，据说不少跟“鬼杀”有仇恨的江湖人士也悄悄地潜了进来，等着机会要报仇雪恨。
    这样的阵仗，别说救人了，就是只露个脸那也是随时死翘翘的啊。
    “鬼杀”的人怎么可能会蠢得自投罗网呢？
    可是，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为什么一点而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呢？是太蠢看不清眼前的形势，还是对“鬼杀”那些恶人太过信任？
    事实上，楚伊人的淡然全是因为她的所有心思都只在猜测着一件事：秦彧到底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来救她？
    总不会是在刑场上动手吧？那里的看守应该会更加严密啊！
    楚伊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看到不远处的刑场时，更是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只是再怎么拖延，她终于还是走进了刑场，并被押上了特意为她架起来的刑台。
    刑台大约两人高，下面全部用黑布遮了起来。这样的设计，明显就是围了埋伏啊！
    司徒楠这也太明显了吧？楚伊人不禁有些鄙视。
    烈日下，她孤零零地跪在刑台之上，台下围观的人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圈，不断地对着楚伊人指指点点。
    距离行刑还有个把时辰，正常情况下，现在正是犯人的家属送上“断头餐”的时候，让犯人能吃饱上路，不至于成为饿死鬼。
    从昨天晚上就滴水不进的楚伊人，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可是，她在这儿无依无靠，根本就不能指望有人给她送饭……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林楚，有人给你送‘断头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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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4章 各安天命（尾声4）

    楚伊人一怔，连忙扭头看去。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该不会真的是舜英吧？她带来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楚伊人正纠结着呢，却见拾阶而上的人，竟然是宜老爷，而且是头发花白的宜老爷。
    底下围观的人一脸惊讶地看着，都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这个妖女明明用威逼的手段抢了他女儿嫁入秦府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台上的两个人对此却毫无所动。
    宜老爷微颤着走到楚伊人面前，狠狠地跪了下来，朝她磕了一个响头，肩膀抖动着，却没有说话。
    楚伊人看着，一阵心酸。
    她本想着要好好跟他算一下背信弃义的帐，可是看到他这模样，她还是心生不忍，他终究只是一个为女儿心力交瘁的可怜父亲啊！
    面对这样的人，纵然有很多的牢骚，最终却还是化为一句话，“宜管家和翠娘救回来了吗？夭夭现在怎么样？绿兰和成蝶有好好照顾她吗？”
    她连续三个问题，都是站在关心他们宜府的角度，既没有质问也没有控诉，这让宜老爷浑身一僵。
    抬起头的时候，早已老泪纵横，“救回来了！绿兰姑娘和成蝶姑娘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夭夭，他们都很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尽管那个男人什么也没说，尽管那些人都说会这么做是因为宜桃夭还是名义上的秦夫人，可是他知道，秦彧之所以会派人将宜管家和翠娘救回来，肯定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
    没想到，自己这么对待她，她竟然还以德报怨。这让他的老脸简直无处可搁。
    “谢我什么？我一直关在牢里，对你的事爱莫能助。”楚伊人微微笑着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宜老爷以为她在责怪自己的出卖，连忙又朝她磕了三个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宜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楚伊人连忙说道，然后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是被逼的，而且即使这样，你还是没有将那份契约拿出来，没有将我的真实名字告诉他们，我真的很感激。”
    “那份契约，早在你出嫁当天就被我烧毁了。”宜老爷呐呐地说道，眼中闪着心虚，“而且你的真实姓名，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并没有很认真去看那契约……”
    闻言，楚伊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要不要这么实诚？敢情她一直在帮一个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干活了？而且还是会丢性命的活！一想到这里，楚伊人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肚子好饿了。”她的情绪说收就收，眼睛直直地看着宜老爷带过来的木饭盒。
    对于她这么大煞风景的行径，宜老爷只是愣了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打开了木饭盒，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饭菜全部拿出来，“这些饭菜都是绿兰姑娘和成蝶姑娘准备的。”
    “她们该不会给我下毒吧？”楚伊人开着玩笑。
    “怎么可能？”宜老爷立刻反驳，“她们并没有相信外面那些谣言的，甚至还会驳斥那些听信了谣言的人。”
    楚伊人点了点头，她对绿兰和成蝶的智商还是有信心的。
    只不过在看到她们准备的全是她爱吃的菜时，心中溢满了感动，差点就要忍不住哭出来，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来缓和一下气氛。
    “宜老爷，我想吃那个鸡蛋羹。”楚伊人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即将崩溃的情绪，沙哑着声音说道。
    闻言，宜老爷连忙拿起鸡蛋羹，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吃。
    楚伊人本来饿得已经快要虚脱的，可是她知道绿兰和成蝶此刻肯定混在人群中看着，因此她吃得很慢，很仔细地品尝着她们用心做给她的“断头餐”。
    “咦？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加害者和受害者，你们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司徒楠的声音嘲弄地从监斩台传来。
    “司徒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草，草民不过是……”宜老爷一脸惶恐地辩解。
    然而，司徒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哦？好生之德？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心大。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何要揭穿她的身份？”
    “那，那是因为……”宜老爷一脸汗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那是因为，宜老爷是一个行事光明磊之人，不像有些人，竟会在背地里耍阴招。”楚伊人接过宜老爷的话，意有所指地对着司徒楠说。
    司徒楠看向她，冷冷地扬起嘴角，“不管是阴招，还是阳招，最重要的是能成目的。”
    说着，他扭头看向看守刑台的亲兵，怒喝一声，“谁准许犯人吃‘断头餐’了？”
    亲兵一怔，连忙跪了下来，“属下错了。”
    “赶走。”司徒楠凉凉地吐出两个字。
    闻言，那些亲兵马上冲了过去，很是粗鲁想要将宜老爷和他的木饭盒甩走。
    “司徒将军，你不能这样做。”宜老爷鼓起勇气反抗。
    司徒楠冷笑一声，“不能？你再不走，这就是你的‘断头餐’！”
    宜老爷一愣，随即一脸恼怒，“你，你，你这简直是目无王法！你不能这么做！”
    “他能！”楚伊人淡淡地开口，“宜老爷，你还是快些离开吧。不要为了我而得罪了他。”
    “可是……”宜老爷还想说些什么。
    他实在不甘心啊，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宜老爷！夭夭还在等着你回家。”楚伊人有些头疼他的固执，可是马上便想到他的命门。
    一提到宜桃夭，宜老爷马上便蔫了，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心中愤恨着自己的无力。
    他后悔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一个自私的决定，竟然会害这个姑娘以这种完全无力反抗的方式枉送性命。
    “司徒将军，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好心人，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楚伊人生怕司徒楠不放过宜老爷，连忙说道。
    司徒楠冷哼一声，挥挥手让亲兵放了宜老爷。
    宜老爷看着楚伊人，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些什么，转头离开。
    “好了，现在我们就静静地等着你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吧。”司徒楠脸上浮现一抹扭曲的笑意，甚是冷血。
    “你不会如愿的！”
    “是吗？那就等着瞧。”司徒楠靠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地看着她。

 第575章 各安天命（尾声5）

    时间慢慢地过去，楚伊人一直顶着烈日跪在刑台正中央，已经开始头昏眼花。
    现在就算没了手镣脚镣，她也没有力气使出轻功了。
    这下子，她真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况。
    心中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谁来救她谁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如果没有人来救她，她就真的要死翘翘了。
    好矛盾啊！不过聪明如夫君，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吧？
    到了此时此刻，楚伊人依然全心全意地信任着秦彧。
    “将军，行刑的时辰到了。”一个亲兵上前，轻轻地对着司徒楠说道。
    坐在一旁的总督大人不由得紧张地掏出手帕抹了抹汗。
    秦老弟怎么还不来？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被斩首吗？总督大人在心中嘀咕着，皱眉看了看司徒楠，不禁犹豫着要怎么拖延时间。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根本不需要他开口，司徒楠自个儿就说道，“再等等。”
    “是！”亲兵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应了一声，直接退下了。
    总督大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偷偷瞄着司徒楠，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司徒楠完全没有察觉到总督大人的注视，他闭着双眼养神，看起来一片悠闲，可是不断点着椅把的手指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可恶！楚向天怎么还不出现，难道他没有收到消息吗？不可能啊，他都已经广告天下了，平日那些躲在山旮旯的所谓江湖人士也都纷纷冒出来了，楚向天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安排那两个投诚的“鬼杀”杀手用他们特有的联络方式，将楚伊人行刑的时辰和地点这些消息全部透漏给“鬼杀”。
    即使楚向天不来，“鬼杀”应该也会来啊。
    这样反常得近乎诡异的状况，实在很让人着急。
    他可不相信自己步在四周的看守能难得了他们。
    事实上，他虽然派了重兵把守，可是他们守的只是想趁机捡漏的江湖投机人士，无论是楚向天还是“鬼杀”，根本就不会将这样的把守看在眼里。
    时间流逝，眼看着比预定的行刑时间已经迟了快一个时辰，可是刑场之内除了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不砍啊？”
    “就是啊。该不会是等人来救这个妖女吧？”
    “应该是了。司徒将军可能在等‘鬼杀’派人过来救她，以她为诱饵一网成擒。”
    “什么？这也太那个了吧？”有人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
    ……
    刑台下面的围观者不断地交头接耳，可是他们却忘记压低声音，楚伊人将他们的交谈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在耳中，不禁要为他们的聪明狠狠地点赞。
    没错，这就是司徒楠的目的，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正当楚伊人有气无力地想要看看是哪个张眼睛的人不齿司徒楠的卑鄙行径，却又听到那个人再次开口，“没想到司徒将军竟然想出这样的妙计，真是有勇有谋！”
    顷刻，楚伊人差点就要喷出一口老血了。
    到底是有多蠢，才会这样称赞司徒楠啊？拜托不要侮辱了“有勇有谋”四个字好吗？
    这么想着，楚伊人最终还是撑不下去了，晃悠了一下，整个人就直接往旁边跌去。
    见状，总督大人连忙站起来，对着司徒楠拱手说道，“司徒将军，再这样等下去实在不妥，不如……”
    “好！”司徒楠猛地睁开眼睛，对着下面大吼一声，“开始行刑！”
    什么？总督大人脸色一变，连忙扭头看向刑台。
    啊啊啊啊啊！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只是想说不如择日再行刑而已啊！
    总督大人的这个神助攻，让楚伊人立刻被亲兵用冷水泼了一脸，立刻清醒了不少。
    “犯人林楚，乃天下恶贼‘鬼杀’刘长空之养女，凶狠成性，杀人如麻，觊觎东篱秦府家财，先以卑劣手段杀害秦门牧氏，后禁锢宜氏一门，冒名替嫁。潜伏秦府期间，再添两条人命。此贼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按律判斩立决！”司徒楠站起来，缓缓地说道。
    底下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尽管早就从各种渠道听到“鬼杀”妖女的所作所为，可是如今得到官方的证实，心中还是受到冲击。
    明明是一个那么娇小柔弱的姑娘啊，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而楚伊人在刑台上听着，嘴边冷冷地上扬着，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小五和王芬这两条人命也算在自己头上了。
    “林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司徒楠一边问，一边用眼睛余角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他很确定，楚向天和“鬼杀”的人肯定早就已经到了，而且就在附近埋伏着，可是他想不透他们为什么一直不现身。
    哼！比耐性吗？既然如此，那么他就马上对楚伊人行刑，看他们这些人能冷静到什么时候？能按兵不动到什么时候？
    楚伊人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司徒楠，看出了他一直在搜寻着什么，心中竟然没有了将死的怯意。
    “司徒将军，别找了。”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你！”司徒楠恼怒地瞪着她。
    楚伊人冷笑两声，抬头看着深蓝的天，朗声说道，“朗朗乾坤，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便是不能看到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我相信，无论是谁，只要做了错事都会得到惩罚的。各安天命，好自为之吧。”
    说着，她缓缓地垂下闹地，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是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她不仅遗憾不能亲眼看到那些人得到报应，而且遗憾要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遗憾不能见到爹娘和哥哥们最后一面，遗憾不能见秦彧最后一面……
    她不会怪秦彧，毕竟司徒楠这次是真的卯足了劲，秦彧区区一个商人，纵有万贯家财，又怎能与之抗衡？
    唉，也不知道刽子手的刀锋不锋利？
    “哼，既然你迫不及待想要死，那么我成全你。”司徒楠一把将令牌扔到楚伊人面前，“行刑！”
    他话音刚落，刽子手便仰头含下一碗酒，对着明晃晃的大刀狠狠地喷了一口，然后将刀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来了！司徒楠眼睛发亮，连忙站起来看了过去。

 第576章 各安天命（尾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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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又是一年冬至。
    此时的东篱城，纷纷攘攘地都在准备着囤货过冬，“鬼杀”妖女的事，似乎早已淡出了众人的记忆，偶尔有人提起却鲜少有附和的声音。
    所有人都有一种默契，要以这样的方式抚慰无辜逝去的牧静姝、为被他们用言语伤害了这么多年的牧静姝。
    至于林楚那个妖女也终于得到了应得的下场。
    这样平静的生活，是极好的。
    “英夫人，老爷让人带话回来，说今晚会来木槿园用晚膳。”一个伶俐的小丫环面带喜色地对舜英说道。
    舜英微笑地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准备。夫君最喜欢吃我亲手做的菜了。”
    小丫环贼贼一笑，“是啊，老爷最喜欢英夫人了。”
    被她这样打趣，舜英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胡说什么？”
    “奴婢才没有胡说！奴婢年纪虽小，可是心眼亮着呢。”小丫环眉飞色舞地说道，“老爷对每个人都冷冰冰的，就连对着老夫人也一样。可是每次来这儿，脸色却是那么地柔和，而且还会跟您轻声说话，如果不是最喜欢您，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区别对待？”
    这个丫环是舜英最近一个月才从外地买回来的，对秦府之前的发生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
    而且舜英如今一人独大，府里的人也自动自觉地过滤掉有关“牧静姝”和“宜桃夭”的所有过去，作为舜英的贴身丫环，更加不会有人主动跟她说些什么。
    因此，在小丫环的心中，舜英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长得那么好看，做事干练，明明那么高高在上，脾气却是那么好，从来不会责骂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而且，还能让那么一个俊帅冷酷的男人为之倾倒。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舜英将小丫环的崇拜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
    经过上次被木槿园的人集体出卖的事以后，她心有余悸。
    在重掌当家权之后，她立刻就给府中的人下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让他们闭紧自己的嘴巴，别有事没事瞎嚷嚷。
    尔后，亲自去外地的奴市买了一批奴仆随伺在身侧，并从中挑了一个看着最无害，而且最伶俐的丫头带在身边。
    这个小丫环年纪不大，却很聪明。
    “英夫人”这个称呼也是她率先喊起来的，其他人慢慢地也跟着这么喊了。
    而更加让舜英觉得心喜的是，秦彧对此并无异议。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他们还没圆房之外……
    想到这里，舜英的脸忍不住又红了。
    上次跟他下围棋的时候，她趁着下子儿的机会，终于鼓起勇气，十分不矜持地抓着他的手，唯唯诺诺地提起了这件事。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待你的名分定下来之后再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却让她雀跃不已。
    她忍不住猜测着他话中的含义，难道他终于要将她扶正了吗？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又将冬至家宴的事交给她一个人处理，不用过问老夫人和他的意见，但是必须要将与秦府有往来的达官贵人以及商贾名流全部都请过来。
    这明显就是要给她正名的节奏啊！
    自此以后，舜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精神百倍地忙碌着，完全无视一旁黯然失色的碧玉园和念春园。
    对她来说，无论是秦老夫人还是玉念春，都已经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了。
    到了晚上，秦彧依时来到木槿园。
    “夫君，辛苦了。”舜英连忙迎上去，帮他脱下外衣。
    秦彧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径自走到饭桌旁，低头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菜，依然全都是楚伊人往常最爱吃的，脸色不禁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看到他这模样，舜英暗喜在心头，夫君果然是喜欢她做的菜呀，真是不枉费她特意跑去小厨房亲自学着怎么做。
    “夫君，冬至家宴筹备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过目？”入了席之后，舜英帮他布好菜之后，柔着声音问道。
    “不用，你做主便是。”秦彧淡淡地说道，夹起一块酸甜骨放进口里，脑中不禁想起楚伊人每一次吃酸甜骨的时候，因为酸味而皱着脸的可爱模样，声音不由得变得更加柔和。
    舜英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暗喜。
    “好。那么我回头就让人将拜帖送出去。”
    “嗯。”秦彧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总督大人下午过来说，欢颜郡主要来参加冬至家宴，你把她加上去。”
    欢颜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舜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结了。
    “这个欢颜郡主，就是皇上三个月前认下来的郡主吗？”
    秦彧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才轻声回道，“嗯，就是她。”
    舜英的心猛地一紧，体内的不爽马上就要暴走。
    如果不是半路跑出来这么一个欢颜郡主，让皇上欢喜之余而下令大赦天下，林楚那个妖女早就被刽子手一刀了结！哪里还要拖个十天半个月，最后才死在流放的路上？
    现在竟然还要跑来她面前扰攘？
    这一刻，舜英的心是拒绝的。
    只是，再拒绝又能怎么样？这个欢颜郡主虽然来历不明，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比当今九皇子还要受宠。
    “舜英一定会安排妥当。”舜英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端庄娴雅地应道。
    “辛苦了。”秦彧随口应了一声，便安静地用着晚膳。
    因为他的话，舜英忍不住又小小地花痴了一下，彻底将刚才的不满和忧郁抛之脑后。
    用晚膳，秦彧也没打算多留一会儿，直接站起来想要离开。
    “夫君！”舜英连忙跟着站起来，喊了一声。
    秦彧脚步微顿。
    见状，舜英深呼吸两下，也顾不得小丫环在场，以豁出去的姿态一把上前，从后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今晚留在这儿过夜吧。”
    她不想等了，已经等了这么久，真的不想继续等下去了。这么想着，她不禁用力了几分，甚至还磨蹭了几下。
    然而秦彧毫无所动地掰开她的手，“冬至家宴之后吧。”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冬至家宴？他果然要在冬至家宴为她正名！舜英一脸雀跃，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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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7章 各安天命（尾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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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当晚，舜英盛装出席，艳压全场，以绝对女主人的姿态周旋于众人之中。
    “姑婆，你看她这得瑟样！”玉念春坐在秦老夫人身边，一脸阴毒。
    秦老夫人却没有理会，只是闭着眼拨动着玉珠。
    她不是没有跟舜英斗过，在林楚被流放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去跟舜英斗，只是以惨败告终。
    原来，过去三年，舜英不仅隐忍低调，而且还一直藏着掖着，并没有下狠手，如今得到了秦彧的默认支持，她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更别说，堂堂镇疆大将军司徒楠，竟然是她的义兄……
    秦老夫人一点儿也没有忘记，司徒楠在对林楚下手的时候是多么地快狠准，眼都不眨一眼就将好几起命案全部往她身上栽。
    面对这样的随手，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秦老夫人不得不感叹自己确实是老了，确实是斗不过舜英了。
    眼看秦老夫人没有反应，玉念春娇蛮地哼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往舜英走去。
    “老夫人，表小姐她……”春娘眼看不对劲，马上开口提醒。
    “不必管她，她想死是她自个儿的事。”秦老夫人依然闭着眼，不为所动，“对了，找到守安的下落了吗？”
    春娘摇了摇头，“没有，派出去那么多人打听，愣是找不到一丝消息。”
    闻言，秦老夫人的眉头轻轻皱起。
    真是的，牧守安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会毫无消息呢？
    秦老夫人此刻********只想找回牧守安来为自己助力，根本没有留意到舜英和玉念春那边的剑拔弩张。
    “表小姐，我很忙的。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舜英一脸傲娇地看着玉念春，并没有把她当做一回事。
    玉念春直直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被她盯得有些恼了，舜英直接推开她，只是手还没碰到人，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舜英眼神犀利地看着玉念春手中那颗鸡蛋大小的白玉。
    闻言，玉念春嘴角微扬，“你的从哪里来的，我的便是从哪里来的。”
    舜英一惊，“你，你，你竟然也是他的人？”
    “当然。我比你更早进府，不过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出手罢了。”玉念春耸了耸肩，然后一脸凝重地看着她，“现在你已经独掌大权了，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呢？”
    舜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你以为你是谁？我，我要不要做什么，我自个儿心里有数，并，并不需，需要你在这边指手画脚！”
    “最好是这样。那个人的手段，不是你可以应付的。”玉念春冷冷一笑，“尽管你是他的女儿，也一样。”
    她的话，让舜英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玉念春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件事？舜英第一次觉得，玉念春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蛮横、愚蠢。
    她只是故意这样表现来迷惑人而已。
    “好自为之。”玉念春冷冷地说道。
    眨眼间，她便换上一副被人激得恼羞成怒的愚蠢表情，气咻咻地转身离开。
    看着玉念春的背影，舜英差点就站不住脚了。
    幸好小丫环突然及时从旁边跑了过来，一把扶着她，“英夫人，您没事吧？”
    舜英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没事。”
    “可是你的脸色好差。”
    “我说了没事！”舜英猛地低吼一句，吓得小丫环抖了一下，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她的样子，惹得舜英更加恼怒，心中熊熊的怒火腾腾地往上烧。
    “九皇子驾到！欢颜郡主驾到！”就在此时，一把清亮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舜英双手握拳，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压下心中的慌张和恼怒，转身走到门口，站到秦彧身后迎接九皇子和欢颜郡主。
    “九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欢颜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参加冬至家宴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喊道。
    然而，九皇子和欢颜郡主却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而是缓缓地走进大厅，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表妹，要不要先一口喝茶？”九皇子轻声说道，言语间的呵护之情不言而喻。
    “谢谢表哥。”欢颜郡主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茶杯细细地啜着。
    她的声音，让秦府的人猛地愣了一下。
    这，这声音，不就是，就是……
    想抬头看一下欢颜郡主一面的念头，挠得那些人心里难受得很，可是那毕竟是当今皇子和郡主，他们终究不敢动一下。
    “你们，都起来吧。”欢颜郡主喝完一杯茶，才对着跪了一地的人说道。
    那些人一边谢恩一边站起来，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抬头，就在此时，舜英率先抬头看过去，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主座上那个穿着华贵的女子。
    她的第二个反应，便是扭头看向秦彧。
    只见他虽然脸色如常，可是那双深邃的黑眸深处，分明闪着不可名状的光。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林楚不是在流放途中死了吗？为什么会回来？还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欢颜郡主？
    不，不对！她记得，当初林楚之所以会被赦免死罪，是因为皇上认下了欢颜郡主才大赦天下的！
    那会儿，林楚在东篱城的刑场之上，欢颜郡主则在京城的皇宫之内。怎么也对不上啊！可是，那张脸，那声音，分明就是林楚啊！
    舜英混乱了，牧静姝那张脸也太大众了吧？先是林楚，再来一个欢颜郡主……
    就在她犯浑的时候，欢颜郡主的一双美目也在缓缓地打量着众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站在人群最后的秦彧身上。
    “你就是秦彧？”她的声音一如楚伊人那般清脆，却疏离得很。
    秦彧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回道，“草民秦彧，见过欢颜郡主。”
    欢颜郡主看着他，突然嫣然一笑，“长得真俊，你要不要来做本郡主的郡马爷？”
    “表妹，不可胡闹。”云翼浚有些无奈地开口。
    “我没有胡闹。我就是中意他，要招他做郡马。”欢颜郡主娇蛮地说道，全然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也没有顾虑到自己的皇家身份。
    舜英听不下去了，刚想要开口，却听到秦彧清冷沉稳的声音传来，“谢郡主厚爱，只是草民早已有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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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8章 各安天命（尾声8）

    “有妻子了？”欢颜郡主一脸惊讶，随即看向全场穿得最隆重的舜英，“就是她吗？看着一点儿也不般配嘛。 ”
    “表妹！”云翼浚忍不住皱眉。
    欢颜郡主被他这样吼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眉微微皱起，抬手指着舜英，撒娇地说道，“你凶什么嘛？你自个儿仔细看看，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听着她糯软的撒娇声，云翼浚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随着她的手指看了舜英一眼，“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两人的对话，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给舜英，气得她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是慑于他们的身份，舜英敢怒不敢言，只能低垂着头，既躲避旁人的窥视，也好遮去自己一脸的愤恨。
    “你不如休了她吧。做本郡主的郡马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欢颜郡主不死心地看向秦彧，“加官进爵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秦彧默然，并没有回答她。
    见状，欢颜郡主索性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这么近地看，越发地觉得你好看。不行，我一定要嫁给你！”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此说话，当真让人觉得汗颜，甚至心生鄙视。
    但是因为她是最受宠的郡主，那些人连想都不敢想一下，只是看戏一样看着。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容颜，秦彧清冷的眼神有了更多的波动。
    他的沉默，让舜英一阵心慌。
    她知道的，尽管林楚是十恶不赦的妖女，可是在秦彧心中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
    眼前这个欢颜郡主，不仅身份上占着绝对优势，就连容貌、声音也跟林楚一模一样，甚至连性格也是差不多。
    如果这个人出手的话，那么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等待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碰触到的东西，可能还来不及握紧，就要被抢走……
    舜英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就在此时，欢颜郡主竟然还抓起秦彧的手，“呀，你的手好漂亮啊。”
    舜英只听得脑海里传来一声弦断声，所有的理智全部被抛诸脑后。
    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欢颜郡主的胳膊，猛地一拉。
    欢颜郡主显然没有料到竟然会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出手，一时反应不及，整个人往旁边跌坐，肩膀磕到了旁边的椅子。
    突入起来的状况，让众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秦彧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没事吧？”
    黑白分明的大眼扑闪着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肩膀疼。”
    闻言，秦彧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查看，幸好云翼浚及时赶了过来，从他手上将欢颜郡主拉到自己身边，紧张地问，“没事吧？”
    如果他让这个丫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的话，他真的要被父皇削死了。
    欢颜郡主摇了摇头，“没事。”
    看着她前后两次截然不同的表现和回答，再看向秦彧那好像一脸失落的样子，舜英更加觉得愤怒，红着眼狠狠地瞪着欢颜郡主，“贱人！你别装了！”
    云翼浚扭过头，恶狠狠地回瞪过去，“大胆！哪里来的刁妇，竟然敢当众辱骂欢颜郡主，来人，拿下！”
    “郡主？你以为这里的人都是瞎的吗？这个人明明就是林楚！‘鬼杀’的妖女！”舜英冷笑道，“你这个伎俩太低级了！”
    众人哗然。
    她竟然说皇上最疼爱的欢颜郡主是“鬼杀”妖女林楚？
    “林楚？‘鬼杀’的妖女？那是谁？”欢颜郡主一脸无知地看着她，又看了看云翼浚。
    云翼浚懒得说，直接指着站在人群中的总督大人，“那件案子是你经办的，你来说。”
    “协办，协办。经办的人是司徒将军。”总督大人连忙撇清关系，然后慢慢地将案子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欢颜郡主听得很认真，“哦？如此说来，还是本郡主救了她一命咯？那她现在人呢？”
    “死了。在流放边疆的路途中，‘鬼杀’倾巢而出想要救她，却与官兵发生激战，她在乱斗中被人错手杀了。”总督大人心有戚戚然，“唉，听说尸体也只是就地掩埋。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多嘴了，连忙捂着嘴巴怯怯地看向秦彧，只见秦彧一脸清冷，完全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欢颜郡主听罢，直直走到舜英面前，一字一句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本郡主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是行为不端正的妖女？”
    她凌厉的气势勃发，让舜英不由得顿了一下，可是看着眼前这张让人恨到极致的脸，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没错！你就是林楚！虽然有消息说她死了，可是谁知道真假？只不过是李代桃僵罢了。九皇子向来喜欢你，会帮你也是在情理之中。”
    口不择言的舜英，直接将云翼浚拉下水。
    欢颜郡主挑眉，“哦？你既然说得这么肯定，那么证据呢？还是说仅凭着这张脸？”
    “除了脸，还有感觉！”尽管没有证据，舜英依然说得理直气壮。
    她的话，引得欢颜郡主一阵轻笑，“感觉？你可真逗。”
    没得舜英反应过来，她神色一凛，“你没有证据，可是我有证据，证明我并非你口中的林楚！”
    什么？舜英心头一惊，却还是倔强地不服输，“你能有什么证据……”
    “看看，这是什么？”欢颜郡主捋起衣袖，露出右手一小节如玉般的手臂，上面郝然有一颗鲜艳如雪的守宫砂，衬于皮肤之下，“林楚嫁进秦府这么久，应该不是处子吧？”
    舜英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欢颜郡主冷笑一声，转身看向秦彧，“这个问题，秦老爷再清楚不过了。”
    “我和她是真正的夫妻，一直都有行房。”秦彧睁眼说瞎话，完全不觉得有问题。反之，如果他说至今还没推倒过楚伊人，那才是有问题呢。
    闻言，欢颜郡主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连忙避开秦彧的视线，直接看向舜英，“你作为女子，应该知道守宫砂不是说点就能点得上的吧？所以，我还是你口中的林楚吗？”
    面对她的逼问，舜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可能！”
    欢颜郡主一脸笑眯眯，“还真是执迷不悟。来人，掌嘴，给本郡主好好地掴醒她，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

 第579章 各安天命（尾声9）

    掌嘴？舜英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英明神武的大内侍卫就走了过来，两个人分别拉着舜英的胳膊，一个人狠狠地扇了舜英一巴掌，没有一丁点儿的怜香惜玉。
    清脆的巴掌声，吓得在场的人差点不敢呼吸，屏气凝神地看着。
    舜英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痛，怨毒地看向欢颜郡主，刚想说什么，却又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我不说停，不准停。”欢颜郡主笑眯眯地说道，转身坐到主座，一脸闲适。
    一时间，整个大厅就只有一声声的巴掌声。
    秦府的人看着，都觉得欢颜郡主这么做实在是欺人太甚，可是却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只是不约而同地看向秦彧，希望他能出手。
    让他们惊讶的是，秦彧竟然只是一脸冷然地看着，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
    看来英夫人终究没有走进老爷的心里啊。思及此，他们对舜英不由得心生几抹同情。
    感受到众人同情的目光，舜英觉得十分难受，而更加让她难受的是秦彧的无动于衷。
    四年的默默守候，竟然换不来他的一点儿心疼？
    舜英觉得，脸上的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痛来得剧烈。
    随着舜英逐渐被掌掴得面无全非，嘴角渗血，原本还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不敢出声的秦府众人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了。
    尽管英夫人得罪郡主在前，但是掌掴了这么久也够了吧？何况，这儿是秦府，在秦府的地头，当着秦府人的面这样掌掴形同主母的英夫人，再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欢颜郡主察觉到众人或多或少的不满，却依然没有开口喊停的意思，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
    最后，一直将秦府的声誉看得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的秦老夫人实在看不过眼了，上前一步，对着郡主行礼说道，“郡主殿下，舜英年少不经事，在言语中对郡主多有得罪，受罚固然是应该的。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请郡主固然有错了，可是这惩罚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欢颜郡主挑眉，“你是谁？本郡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口了？”
    秦老夫人一愣，心中恼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咽了咽口水，十分压抑地开口说道，“民妇秦玉氏，是秦府的老夫人。”
    “哦。”欢颜郡主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理会，而是看向舜英，调侃地对侍卫说，“力度有点变小了啊，是在怜香惜玉吗？”
    闻言，侍卫马上加大了力度。
    比刚才更加响亮的巴掌声，马上让秦老夫人闭了嘴。
    她虽然在意秦府的声誉，可是如果让她为了舜英而得罪郡主，那也是不可以的。
    然而，又不能放着秦府的声誉不管啊！这么想着，她悄悄看了秦彧一眼，想以眼神示意他出面解决。
    对此，秦彧却依然毫不在意，一脸风轻云淡。
    眼看着舜英差不多要被掌掴得晕过去了，云翼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表妹，差不多就得了。”
    欢颜郡主无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住手吧。”
    在场的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她马上就又说道，“你的手估计打疼了，换人继续。”
    ……众人一阵无语，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就算刚才出言不逊，打成这样鼻青脸肿也就够了吧？
    欢颜郡主无视众人不苟同的视线，一脸轻松地看着。
    见状，云翼浚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静静地坐到一边，决定不再管这事。
    舜英一直被掴得耳朵、鼻子也出血了，欢颜郡主才示意侍卫住手，却还是将舜英架着。
    她缓缓走过去，冷笑着看着舜英，此刻的舜英头发凌乱，鼻青脸肿，口鼻流下来的血将原本精心搭配的华美衣服染出一片斑驳的红。
    “怎么样？你还好吧？”欢颜郡主一脸无害地笑。
    舜英无力地抬起眼皮看着她，虽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可是眼神还是很有脾气，愤恨地看着那张如同噩梦一样萦绕在她心头多年的脸。
    “你……别……得意……”嘴巴被打肿，舜英说得不是很清楚，声音也很轻。
    “嗯？你说什么？”欢颜郡主像是听不清楚，没有任何防备地往她凑了过去。
    见状，秦彧微微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舜英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一样，用尽剩余的力气，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欢颜郡主。
    “呀！”欢颜郡主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舜英虽然被掴得头昏脑涨，可是依然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踢中她，也看到了她在倒地过程中嘴边那一抹计谋得逞的冷笑。
    “你这个贱人！”舜英大吼一声，愤恨地瞪着跌坐在地上一脸无辜的欢颜郡主。
    她恨的，不是欢颜郡主的凌虐，也不是欢颜郡主的陷害，而是欢颜郡主刚才故意凑过来轻声说的一句话——
    这一顿掌掴，是还给小五的！
    小五！所以她没有说错，眼前的这个欢颜郡主，就是林楚！就是那个早已经死在流放路上的林楚！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阴魂不散？她明明就要成为夫君的妻子了，渴望了那么多年的东西马上就要到手了，可是这个女人竟然回来了！
    舜英好恨，好不甘心，可是她早就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那一脚也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彧紧张地跑过去扶起欢颜郡主。
    “没事吧？”秦彧向来清冷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紧张，以及隐隐的苛责。
    苛责？舜英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早就知道了欢颜郡主就是林楚！所以才会苛责她的莽撞！
    舜英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过去三个月，她与他相处的情景，心中既甜又痛。
    假的，原来全部都是假的！
    “竟然敢袭击郡主？来人，拖下去砍腿！”云翼浚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不，杖打就好。”欢颜郡主轻声说道。
    杖打……舜英心底冷笑，这次是要还给王芬吗？
    她如破娃娃一样被人扔在地上，咬着牙扛着那毫不留情的杖打。
    周围的人皱眉，不忍地别过头，这欢颜郡主还真是下手毫不留情啊。
    而且，秦彧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明明是那么英明神武的男人，为什么却总是被同一张脸魅惑了？是太蠢，还是太专情？

 第580章 各安天命（尾声10）

    “你没事吧？”秦彧看着她，再次问道。
    “还好。”欢颜郡主随口应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地上被打得完全没有脾气的舜英，心中觉得十分解恨。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残暴”的人啊！她忍不住在心底腹诽起自己。
    看着她这般敷衍的模样，秦彧压低声音威胁道，“楚伊人，你信不信我立刻将你扛回房去检查？”
    信！当然信！楚伊人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三个月不见，他怎么变得如此****？
    “我没事，她根本就没有踹着我。”楚伊人压低声音说道。
    两个人站在一起，低声说话，一副亲密的姿态。
    正被杖打得死去活来的舜英见了，一时怒气攻心，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泼水。”楚伊人毫无感情地说道。
    在场的人看着舜英那惨状，脑洞大开，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开始怀疑欢颜郡主真的就是“鬼杀”妖女林楚，有的人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阴谋，认为秦彧早就在背地里跟郡主好上了，故意闹出这样的动静来对付舜英……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猜测，目测都是站不住脚的。刚才欢颜郡主就已经用一颗守宫砂证明了自己并非林楚，再者舜英不过是妾，秦彧若想迎娶郡主，根本就不需要问她意见，又何苦闹这么大的动静？
    只是三人成虎，不论这些人的脑洞有多大，如果任由他们这样胡乱猜测下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讹传讹也不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
    更何况，欢颜郡主可是皇上亲封的。假如她有什么不好的传言，那么皇上的圣明势必会受到影响。
    这么想着，云翼浚便站了出来，朗声说道，“表妹，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们要如何审她？”
    审？众人立刻被云翼浚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齐刷刷地看向刚被泼醒，奄奄一息的舜英。
    她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让九皇子和郡主千里迢迢过来审问？
    就在众人犯浑的时候，九皇子对着早已在一旁候着的大内侍卫一声令下，“你们马上去将秦府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下子，众人心中更加笃定，舜英应该是犯下了很重很重的罪了。只是，她一直都在秦府之中，能犯什么重罪？
    他们的思绪完全被云翼浚牵着走，竟然没反应过来这儿是秦府而非府衙，一点都没觉得在这儿审问犯人有什么不妥。
    “你还能说话吗？”云翼浚看着舜英，冷冷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见状，云翼浚不由得有些哀怨地看向楚伊人，耍太狠了，这样要怎么审问？
    楚伊人回给他一个傲娇的眼神，随即看向秦彧。
    “华晓春。”秦彧轻轻地喊了一声，一直隐在人群中看好戏的华晓春一怔，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他就知道！今年无缘无故亲自上门给他发拜帖肯定是有原因的！
    华晓春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走到舜英身边，嫌弃地看着一脸血污的她，最后从怀中掏出两个瓶子递给旁边的大内侍卫，“这瓶外敷，这瓶内服，一会儿就能说话了。”
    大内侍卫接了过来，呆呆地按照他说的去做。
    趁着舜英恢复的时候，云翼浚立刻命人将秦府的大厅收拾了一下，主审席、旁听席划分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划定了围观的距离。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他看了楚伊人一眼，发现她依然十分迟钝地跟秦彧站在一起，不由得暗暗翻了翻白眼，“表妹，可以开始了。”
    “哦。”楚伊人应了一声，拉着秦彧就想往主审席走去。
    云翼浚不动声色地挡住她，“别闹！你现在是欢颜郡主。”
    楚伊人一愣，然后抬头看了秦彧一眼，有些依依不舍。
    见状，秦彧暗暗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便率先松开了她的手，径直走到旁听席坐了下来。
    楚伊人的脸有些发烫，连忙低着头走到主审席。
    真是够了！云翼浚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走到主审席。
    紧接着，秦老夫人、总督大人以及一些大官也跟着落座，小官以及商贾名流等人分站在旁听席后面，秦府的家仆则在花园外站在，翘首张望。
    “你可以说话了吧？”楚伊人笑意盈盈地问舜英。
    舜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恨恨地说道，“你不要太得意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闻言，楚伊人冷笑一声，“可是我还偏要动你呢。我劝你还是将自己做过的事从实招来吧，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听着她故意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舜英也不恼，只是回以一个更冷的笑，“等着瞧。”
    “等着？难道你以为，司徒楠会来救你吗？还是觉得安定侯会来救你？”楚伊人一字一句地开口，“云嘉嘉，你不要想太多了。”
    云嘉嘉？众人愕然。
    这不是舜英吗？怎么变成云嘉嘉了？还有，云嘉嘉是谁？为什么又跟安定侯扯上关系了？
    而舜英的所有淡定和冷静，在听到“云嘉嘉”三个字的时候，原本就惨不忍睹的脸，此刻更是因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而更显得狰狞。
    “什么云嘉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什么安定侯。”她呐呐地回答，没有一点儿底气。
    “云嘉嘉，安定侯的私生女。四年多以前，为了能认祖归宗，遵从安定侯的安排，设局让牧静姝救下来，以‘舜英’为名成功潜入秦府，伺机而动。我说得对吗？”楚伊人缓缓说道。
    舜英如遭雷劈，心慌得浑身发冷。
    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些事，她明明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啊！不行，她必须要镇定，她不能任由她牵着鼻子走。
    对，她要否认，要彻底地否认。
    “不要白费心机了。这些事，都是安定侯亲口说的。如果你们真的不认识，我想堂堂一个安定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陷害你吧？”
    亲口说的？舜英心中泛起不安。
    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说起这件事？这明明是绝密的啊。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这种深深的不安，让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楚伊人没有回答，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不认识他吗？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第581章 各安天命（尾声11）

    “你！”舜英恨恨地瞪着楚伊人，却无从反驳。
    楚伊人坦然地迎视她的目光，“你与其在这儿瞪我，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舜英闭上眼，深呼吸两下，“没错，我就是云嘉嘉，安定侯的私生女。”
    全场一阵哗然。
    安定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据说当年为了抢夺皇位而闹出不少动静，心狠手辣，却因为一次意外致残，不良于行。
    皇上登基后，宅心仁厚，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甚至赐封“安定侯”，希望他的野心能因此安定下来。
    舜英，竟然是安定侯的私生女？
    堂堂安定侯的女儿，竟然做了秦府的姨娘？
    这也太让人感到震惊了。
    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秦老夫人。她没有想到自己斗了那么多年的对手，竟然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份。
    “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爹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舜英睁开双眼，怒目而视。
    尽管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打算让她认祖归宗，也从来没有为她做些什么，可是他们终究是父女，血浓于水，亲情是割断不得的。
    楚伊人没有回答，扭头看向云翼浚。
    这是他们家的事，还是他来回答比较好。
    云翼浚会意，“安定侯意图谋反篡位，如今已经被收押进了天牢。”
    他的话，让舜英整个人愣住了。
    不可能啊，她还没帮他夺得秦府的财产，他怎么可能会行动？
    “哦，还有你的义兄司徒楠，有串谋造反的嫌疑，兵符已经被收了，人暂时被软禁在将军府。”楚伊人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刀。
    背后的两座大靠山一下子就轰然倒地，舜英有些猝不及防。
    “在审问的过程中，他主动交代派人潜伏在秦府，以谋资金壮大手下的军队，于是父皇便让本皇子和郡主前来调查。”云翼浚补充，丝毫没觉得那一句“主动交代”对舜英来说是有多难受。
    到头来，他依然没有将她当做女儿来看啊。舜英苦笑一声，悲戚地看向秦彧。
    她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为什么这辈子总是求而不得？父爱如此，爱情亦如此。
    看着她那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围观的人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像是看穿了他们心中的想法，楚伊人状似无意地对舜英说道，“你摊上这样一个为求自保，不惜出卖你的父亲，固然是可怜。但是，你最可怜的地方，却是为了他而出卖了自己，不分是非地帮他，遵照他的吩咐潜入秦府，并且伤害待你恩重如山的牧静姝，更心狠手辣地铲除一切对自己不利的人。”
    楚伊人的话，成功止住了众人泛滥的同情心。
    “我没有。”舜英用力握着拳，坚决否认。
    既然他那个做父亲的不理她的死活，那么她就自己理！
    “你竟然还在否认？”楚伊人冷笑一声，随即对着侍卫喊道，“将他们带上来。”
    不一会，顾老夫妇、莫念师太、成蝶、若珠一并被带了上来。
    舜英看着，脸瞬间变白了。
    “若珠，你……”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若珠，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为了自己扛下所有罪的若珠，此刻竟然要调转枪头指证她吗？
    若珠低着头，有意识地避开了舜英的视线。
    “你们知道些什么，尽管大声地说出来。”楚伊人朗声说道。
    “是！”
    接着，莫念师太和顾老夫妇便将当年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听得在座的人一愣一愣。
    天啊，原来当年秦彧纳妾的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离奇的事！
    “成蝶，到你了。”楚伊人示意成蝶说话的时候，不由得看了秦彧一眼，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了成蝶接下来要说的事呢？
    “是。”成蝶点了点头，“奴婢原来的名字叫舜华，是牧静姝小姐的贴身丫环。四年前，舜英跑到小姐面前哭诉，说姑爷不知道是不是了她身子不洁的事，从来都不去她那边留宿。为此，小姐劝姑爷多去舜英那边，姑爷恼怒，因此两人陷入冷战，姑爷更是在隔天便外出了。”
    秦彧听着，心里一阵抽痛。
    成蝶不明就里，继续说道，“冬至前夕，小姐越发地思念姑爷，在打听到姑爷在哪里之后，便写了一封信让奴婢带过去。只是途径北安城的时候，受到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袭击，掉下悬崖并失去记忆。一直到最近，才终于想起所有的事。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奴婢分明听到他们说了一句——走，回去找英姨娘要赏钱。”
    全场静默。
    尤其是秦彧，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起来。
    原来牧静姝主动想要与他和好。
    “信呢？”顾不得此时的情况，秦彧沙哑着声音问道。
    成蝶摇了摇头，“不知去向。”
    秦彧微微皱眉，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哀伤。
    一直盯着他看的楚伊人发现了，知道他有多悔恨，心不由得也跟着痛起来。
    可恶！如果不是舜英，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这么想着，楚伊人对舜英又多恨了几分，连带着语气也凶狠，“若珠，你快从实招来。”
    若珠唯唯诺诺地磕了一个头，才颤抖着声音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例如小五和王芬的死，例如舜英对“宜桃夭”所做的一切。
    上至人命，下至谣言，舜英所做的一切，简直要引起众怒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楚伊人直直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舜英，缓缓开口问道。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真是好笑，随便找来几个人，就想入我的罪？”
    楚伊人料想到她会这样说，淡淡地说了一句，“物证。”
    嗯哼，还真是被舜英小看了呢，怎么可能只有人证而没有物证呢？
    经过这么多次的交锋，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她是绝对不会出手！
    物证？舜英一愣，心中狐疑。
    自己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上次木槿园被搜了那么久，也没有搜出什么。这会儿怎么突然就有物证了？
    楚伊人举起一枚鸡蛋大小的白玉，“白玉向来珍贵，如鸡蛋般大小的白玉原玉更是难求。我查过了，这是产自安定侯的玉矿，而且这玉矿的白玉并无对外售卖。”
    “她当时就是用这块玉来收买草民夫妇的。”顾老连忙指认。

 第582章 各安天命（尾声12）

    “白玉原玉虽然难得，却并非只有一块，如何能说明这是属于我的？”舜英淡淡地说道。
    “看来你并没有认真看过这块玉。”楚伊人微微一笑，拿着白玉对准了烛台，“虽然是原玉，却极晶莹剔透。经过打磨加工，甚至能在里面刻字。你看看，这刻的是什么字？”
    舜英不语。
    她确实从来未曾认真看过这块玉，因为她觉得这块玉不过是安定侯用来打发自己之物，而且就在刚才，她甚至发现玉念春也有一块。
    “云嘉嘉，这里面是你的名字耶。”楚伊人故作大惊小怪地说道，“还是说，同名同姓而已？”
    她故意这样问，却更加让众人认定这块玉确实是舜英之物。
    然而，舜英是不服的。
    楚伊人却赶在她开口之前，将一叠信件扔到她面前。
    “这是你与司徒楠的信件，还有司徒楠与刘长空的信件，里面清清楚楚地交代了你让司徒楠向‘鬼杀’买秦府夫人宜桃夭一条命的事。”楚伊人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一沓信，“哦，还有，这是你亲笔写给‘鬼杀’三当家，要他将北安城顾氏一家灭门的信。”
    众人哗然，低声对舜英指指点点。
    舜英懵了。
    她没有想到，当时因为对司徒楠和“鬼杀”多留一个心眼而没有烧毁的信，竟然会被找到。
    “这些信件，一部分是从司徒楠府邸中搜到的，一部分是剿灭‘鬼杀’的时候找到，还有一部分，”楚伊人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得瑟笑容，“是你的贴身丫环送过来的。”
    舜英一怔，连忙扭头瞪向若珠。
    可是若珠也是一脸懵逼，她根本就不知道舜英的这些事，更不知道有这些信件，怎么可以找出来并交出去？
    “不是若珠。”开玩笑，若珠哪有这么聪明伶俐啊？
    难道是芳儿？舜英马上想起曾经狠狠出卖自己的芳儿。
    楚伊人笑了一笑，朝人群中的某人使了一个眼色。
    一个娇小的人缓缓走了出来，朝着楚伊人福了福身子，“奴婢参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脆生生的声音，让舜英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竟然是你！”她愤恨地看着自己从外地买回来的小丫环，心中悲愤，恨不得冲上前去开揍，可是华晓春只是缓解了她脸上和嘴上的伤，因此她现在别说冲过去了，甚至动一下都痛得撕心裂肺。
    “小芯儿，辛苦你了。”楚伊人无视舜英的吼叫，笑意吟吟地对着那个小丫环道谢。
    “不辛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小芯儿一脸纯真地笑着，“奴婢可以回到郡主身边了吗？”
    之前被楚伊人丢在悠然岛独自面对盛怒的楚向天，小芯儿抑郁了好久，也准备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她的，可是在重新见着楚伊人的一霎那，所有的委屈和忧愤一下子就化成泪水。
    然而还没好好地诉衷情，便又被楚伊人甩过来潜伏到舜英身边。
    幸好，总算熬到头了。
    “过来吧。”楚伊人笑着点了点头，小芯儿便如粉蝶一样跳着过去了。
    “你们……”舜英马上就明白了，楚伊人根本就不是收买了这个小丫环，“她是你的人？”
    “不止是她，你特意跑去别的地方买来的人，全部都是本郡主精挑细选给你的，用着还舒服吗？有没有伺候不周的地方？”楚伊人笑嘻嘻地回答道。
    那可是风渺馆的精英啊！想想还真是便宜舜英了呢。
    顿了顿，她看了身侧的小芯儿一眼，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啊，对了，小芯儿是属老鼠的，对于找东西特别在行，所以我特别让她表现好一些，嘴巴甜一些，希望她能贴身照顾你，谢谢你给她这个机会啊。”
    这下子，舜英彻底不淡定了。
    一个芳儿就算了，再来一个小芯儿，不，是再来一百多号人！她到底是有多得意忘形，才会完全没有察觉到啊！
    “你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难道你以为从外面找来的人就安全吗？你对他们根本就不知根底，与其这样，还不如重金收买秦府这些见利眼开的家仆。”楚伊人一想起那些势利眼的家仆，就忍不住开涮。
    无辜被扯下水的秦府家仆，嘴角抽了抽，却没有人敢反驳。
    “啊，差点忘了。若珠，你刚才的指证，可有物证？”
    闻言，若珠下意识地看了舜英一眼，随即畏缩地点了点头，声如蚊呐，“有，有的。”
    舜英猛地看了过去。
    “英姨娘，对不起。”若珠连忙说道，“可是你让奴婢销毁的东西，奴婢一件都没有毁。”
    说着，杀害小五和王芬的凶器，还有舜英行凶时候穿的衣服，以及绣着她名字的手帕、耳环等等，全部都拿了上来。
    看到这些，舜英气得浑身发颤。
    就连若珠也一直在防着自己？所以才留着这些东西吗？
    看着舜英的神色，楚伊人心情十分舒坦，忍不住又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以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到是声音，轻声说道，“你很奇怪为什么就连若珠也出卖你吗？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派人绑了她的家人。在家人和你之间，她有过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家人。你懂得家人的意思吗？”
    “卑鄙！”舜英咬牙切齿。
    楚伊人微微一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威胁宜老爷吗？”
    不等舜英反应过来，楚伊人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云嘉嘉，面对这些指控，你可认罪？”
    舜英沉默以对，她的底牌已经全部亮出来了，也已经全部被掀掉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可是，即使输了，她也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认输。
    她深呼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楚伊人一声惊呼给打断了，“啊，差点忘了，还有你当年诬陷牧静姝与他人私通一事也还没问清楚。”
    “我没有。”舜英心虚地看了秦彧一眼，急切地否认，“我没有这么做。明明是你挟持了牧静姝，并故意陷害她的！”
    “第一，本郡主并不是林楚。第二，你以为本郡主会无缘无故地污蔑你？”楚伊人轻笑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上，“把牧守安带上来。”

 第583章 各安天命（尾声13）

    在两个大内侍卫的带领下，依然一身白衣的牧守安缓缓走了进来，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而且，那神色看着十分不妥。
    秦老夫人一下子就激动了，也顾不上这是什么场合，连忙站起来，“守安，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闻言，牧守安抬眸看了过去，一脸冷漠，双眼中带着浓浓的憎恶。
    秦老夫人一怔，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儿不懂得反应。
    “牧守安，你可还认得这个看起来惨不忍睹的女子？”楚伊人轻轻地指了指舜英。
    惨不忍睹？这个形容词真好。众人的嘴角不受控地抽了一下。
    牧守安看了过去，原本冷漠的神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舜英！你这个贱人！”
    说着，他上前一脚踹了过去，舜英不由得痛呼出声。
    见状，楚伊人急了，“拉开他！”
    真是的，好不容易可以让舜英说话，如果因为他的冲动而让舜英伤上加伤，那她还怎么跟舜英对质？怎么让舜英承认自己的罪恶？怎么让舜英画押认罪？
    “放开我！”牧守安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着，却一直被大内侍卫制着，动弹不得。
    “牧守安，如果你想指证她，就给本郡主安静下来。否则你可以走了，反正有没有你的指证，她都已经难逃入狱的命运。”楚伊人冷冷地说道。
    对于牧守安，她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的。
    如果不是他太过自以为是，而又特别蠢的话，又怎么会被人利用来对付牧静姝。将自家妹妹坑得这么惨，转头来个记忆错乱，又自诩为守护者，对着秦彧各种冷言冷语、针锋相对，简直就是贼喊捉贼。
    一句话，人渣中的人渣。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的容貌，反正牧守安终于安静下来了。
    只是他那一双眼，依然狠狠地瞪着舜英。
    “牧守安，你确定你的记忆没有错乱了吗？”楚伊人淡淡地问了一句，同时有些担心地看了秦彧一眼。
    先是成蝶说的话，再来就是牧守安的话，她觉得这样的真相对秦彧来说，或许残忍了一些。
    “我确定！”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秦府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尤其是秦老夫人，竟然被吓得跌坐回椅子上。
    他瞪了舜英一眼，一口气便将舜英暗地里使的绊子全部说出来，说到最后，他越发地激动，“静姝待你如此好，不但救了你的命，甚至连丈夫也分了一半给你，而你，就是这样‘报答’她吗？算计她，耍弄她，让她连死也要背上这么不名誉的骂名！”
    面对他的指责，舜英没有反驳，只是冷哼一声，“我承认，我设下圈套，并煽风点火。可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真正害她的人，是你。”
    她的话，直直击中了牧守安的心，“胡说！我没有！”
    “没有？既然没有，你为何会记忆错乱？你根本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害死牧静姝这个事实，刺激过大而导致记忆错乱。”舜英冷冷地说道。
    尽管她此刻趴在地上，一脸血污，整一个惨不忍睹的模样，可是她说这话时候的气场，依然轻易将牧守安秒杀。
    楚伊人看着牧守安往后退了一步，心底不禁涌起深深的鄙视。
    难得华晓春花了这么多功夫帮他恢复记忆，原本还指望着用他来打击舜英的，却没想到他的战斗力这么弱，瞬间就被舜英给秒杀了。
    罢了，反正舜英刚才已经承认了是她陷害的牧静姝。
    楚伊人忍不住又看了秦彧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因为牧守安的话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心中不禁疑惑了一下。
    就在此时，秦彧恰好也看了过来，朝她投去一个淡淡的笑。
    楚伊人的脸不禁红了一下，连忙避开他的视线，深呼吸一下平复心中的悸动。
    “你胡说！”牧守安猛地大吼一声，直接将楚伊人满心绮念给震到九霄云外。
    她皱眉看着情绪并不稳定的牧守安，示意侍卫将他带下去，少在这儿丢牧静姝的脸。哼，牧静姝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丢了牧静姝的脸，岂不是也是在丢她的脸吗？
    “你竟然找来这么一个疯子来作证，真是太可笑了。”舜英好笑地看着楚伊人。
    “嗯。他的确是疯子，可是他起码能让你主动承认，是你设局陷害牧静姝啊。”楚伊人懒懒地回了一句。
    反正牧守安的作用，根本就不在这里，她也就懒得和舜英费唇舌了。
    “云嘉嘉，面对这些指控，你可认罪？”楚伊人再问了一次。
    舜英依然没有回答，目光却是痴痴地看着秦彧。
    现在他知道了所有的事，该是恨绝了自己，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吧？舜英嘴边泛出一抹苦笑。
    然而她的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
    不爱就算了，那么至少恨吧，这样的话，自己总算在他的心底留下过痕迹啊。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秦彧一脸淡漠，眼神平静如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舜英万念俱灰，一脸呆滞地在侍卫递过来的一沓纸上画押。
    楚伊人满意地看着，微微勾起了嘴角，“其实吧，你不认罪也是可以的。毕竟你作为安定侯的亲生女儿，安定侯因谋反入狱，你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不过你现在画押了也好，罪证确凿。”
    嗯哼，这样一来，无论是安定侯，还是司徒楠，抑或是舜英，都难以翻身了。
    楚伊人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画押纸，一页一页地看着，心中溢满了感动。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能将舜英绳之于法了。
    这个念头，让楚伊人不由得一阵感慨，一时没忍住便红了眼。
    不行，现在还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
    楚伊人迅速调整心情，朝着舜英看了一眼，“事已至此，你不如将你的同伙供出来得了。不然黄泉路上，一个人走多寂寞呀。”
    其实她说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是——你一个人将所有事扛下来，独自走上黄泉路，而另外的人，却有可能全身而退。
    她了解的舜英，绝对不会接受这样天渊之别的对待。
    果不其然，舜英没有一丝犹豫便开口说道，“除了我以外，他还派了别的人过来。那个人，就是玉念春。”
    玉念春？秦府的表小姐？众人一愣，下意识便找寻玉念春的身影。

 第584章 各安天命（尾声14）

    然而，这里哪里还有玉念春的身影？
    幸好，云翼浚早已吩咐侍卫将这里包围起来，不一会儿，两个侍卫便压着玉念春走了上来。
    “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老夫人一脸惊疑不定地问道。
    玉念春明明自小便被她带进秦府的，怎么会变成安定侯的人呢？
    “姑婆！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玉念春一如往常那样，只会哭着求秦老夫人为她做主。
    “玉念春，你别装了。”舜英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没有！”玉念春脸上满是泪水，随即一脸恍然地指着舜英，“我懂了！你这是在报复对不对？这些年，我们没少斗，可是我竟不知道，你会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临死还要将我拉下水。”
    楚伊人在旁边看着，不禁在心中感叹，玉念春跟舜英这两个人的城府心机还真是半斤八两。
    不过她感觉玉念春更胜一筹，这么多年来将那个明明寄人篱下却那么自以为是的刁蛮无脑的表小姐形象刻画得那么深刻，硬是将秦府上下千来人全部都给骗了。
    唉，遇上这两个人，毫无心计的牧静姝的惨败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行了，都别装了。”楚伊人懒懒地说了一句，“你的白玉在这儿呢。”
    说着，她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跟舜英那块一模一样，只是略小了一些。
    玉念春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慌乱，可是很快便平静下来，“我没见过这块玉。”
    楚伊人挑眉，然后将玉对准烛台，“宋媚。”
    “看吧，都说了这块玉不是我的！”玉念春的底气很足。
    秦老夫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连忙端起脸色说道，“郡主，民妇年纪大，受不了惊吓。请您大发慈悲，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不要随便给人定罪。”
    “看来秦老夫人对本郡主的意见颇大啊。”
    “民妇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秦老夫人憋了一晚上的气，此刻已经开始忍不住了，根本顾不上对方的郡主身份。
    楚伊人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她的冲撞，淡然说道，“把他们带上来。”
    看着缓缓走上来的那个男人，秦老夫人一脸疑惑，而玉念春则面无血色，颓然地低下了头。
    “玉超，你来做什么？”秦老夫人皱眉，心中浮起不安。
    名唤玉超的男人却没有理会她，径直参拜九皇子和楚伊人。
    “玉超，你可认得跪在你旁边的女子？”
    玉超扭头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回郡主，草民认得。她叫宋媚，这些年一直假装是草民的女儿玉念春。”
    他的话，引得在场的人一阵哗然，秦老夫人更是惊得用手狠狠地按住胸口，“玉超，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大约十年前，老家发大水，断水缺粮之下，春儿被活活饿死。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领着一个小姑娘找上门，给了一大笔银子让我们将她当成春儿一样养着，还说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将她接到秦府享福……”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
    真正的玉念春已死，所以眼前的这个“玉念春”根本就是假的？
    “胡说！”秦老夫人接受不了自己被欺骗多年的事实，激动地反驳，“她明明就是玉念春，是你的女儿！”
    玉超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对着楚伊人说，“郡主，春儿夭折这件事，老家的邻居都晓得，而且她虽然不能葬入祖墓，可是草民将她的墓修在祖墓附近，每年还会偷偷回去祭拜。”
    听到这句话，秦老夫人如遭雷噬，脸色青白，晃了几下后便直直地跌坐在了椅子上，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被强制跪在地上的玉念春，“你，你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你到底是谁？混进秦府有什么目的？”
    一直低着头的玉念春突然吃吃发笑。
    她没有理会秦老夫人，而是抬头直直地看向楚伊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好对付，却没有想到你这么有能耐，竟然连我的老底也给掀了。”
    显然，她也看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死而复生”的林楚。
    楚伊人微微一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见面而已。你身份的败露，也是安定侯和云嘉嘉害的，我不过是循着安定侯给的线索去追寻了一下而已。”
    骗鬼呢！玉念春冷冷一笑。
    此刻她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充满了好奇，假如她坚持否认的话，这个女人能拿她怎么办？
    “你还是别打什么坏心思了。”只消一眼，楚伊人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果你想知道我还有什么后招，直接说便是。”
    说着，她使了使眼色，玉念春的贴身丫环映红颤悠悠地走了出来。
    “映红？”玉念春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地看向楚伊人，“想不到你用的尽是这些老伎俩。可是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不是舜英。事实上，映红并非我的心腹，她什么都不知道。
    “对，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人却很细心，而且对你总是威胁要将她赶出秦府的行为心怀怨怼，所以呢，她平时就特别地留意你的一举一动，关键的时候说出卖就出卖，不带一点犹豫。”
    闻言，映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确实对玉念春心怀怨怼，却不曾想过玉念春竟然是假冒的，更没有想到玉念春背后的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安定侯。
    只不过，正如欢颜郡主说的，若想活命，就要及时弃暗投明！
    这么想着，她便将自己观察到的异样全部说了出来，一点儿隐瞒都没有。
    “上次英姨娘出事前，表小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但沉稳了许多，而且，嗯，还变得比较有脑子，脾气也收敛不少。奴婢觉得奇怪，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映红顿了顿，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后来偶然发现了表小姐偷偷跟外面的人通信，而且每次都会将信件烧了。有一次，因为老夫人召见，她没来得及等信件全部烧完就匆匆离开，趁着这个机会，奴婢便将那封没烧完的信件留了下来。虽然有一部分烧没了，可是依然清晰看得出信的内容。”
    “映红你这个贱婢！”玉念春大骂一声，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败在这个碍眼的蠢丫环手上。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剩下一章今晚发~关于更新，我一直都想快些结束这一本，然后安下心写新的那一本，可是又怕有些事交代不清会有草草结局的感觉。为免在填坑过程中漏了什么坑，请亲们还有哪里不清楚滴，给我说一下哈！谢了，么么哒】

 第585章 各安天命（尾声15）

    “你确实比舜英聪明，没有留着证据，可惜下场都一样。 ”楚伊人嘲讽地笑着。
    看了舜英一眼，她再次开口，“话又说回来，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隐忍。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装草包，一边被他们蔑视没脑子，一边又蔑视他们的愚蠢，也算是一个人物了。安定侯弃你而重用舜英，真是失策了。”
    闻言，玉念春冷冷一笑，“想不到懂我的人，竟然是你。没错，安定侯本来是让我嫁进秦府的，为此，他不惜暗中耍阴招让牧家家道中落。可是没想到牧静姝福大命大，竟然撑了过去，还顺利找了过来。当时我还琢磨着是要成为秦府的姨娘，还是应该彻底除掉牧静姝，却没想到安定侯给的指示竟然是让我住手，静观其变。”
    一想起这件事，玉念春眼里就满是愤恨，她自小潜伏，到了关键时刻却如同弃子一样被人扔到一边。
    “后来我才打听到，原来安定侯派了他的私生女过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舜英并不是全心全意为安定侯做事，于是暗中使了不少绊子离间他们。安定侯向来多疑，一时受不了挑拨，便没有很强烈地支持舜英。只是没有想到，舜英会因此大受刺激，竟然多次暗地对牧静姝下手。于是，我也就顺势做了一些事。”
    听到这里，楚伊人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这些事中，包括了你故意在牧守安面前对牧静姝冷嘲热讽？”
    “没错，我故意将牧静姝说成一个可怜的下堂妻，牧守安受不了，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不适宜的举动。不仅如此，我故意‘不懂大体’的闹腾，更加让他们的谣言弄得漫天飞。就连牧静姝在冬至给园子里的人放假，也是有一次我故意在她面前指责她不懂体贴下人的结果。”玉念春一脸笑意，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什么丰功伟绩似的。
    “原来你才是幕后的黑手。”
    “不，我不是。”玉念春意有所指地看了秦老夫人一眼，“与某些佛口蛇心的人比起来，我这些充其量就是小伎俩。”
    楚伊人顺势看了秦老夫人一眼，看到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眼眸里更是泛起滔天恨意，与平常那个念佛的慈祥老人相去甚远。
    “舜英见到的火石，是你放的？”
    “对，那天晚上是冬至，牧静姝将园子的人都遣走，牧守安知道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归荑园，肯定会因为心疼而过来的。我本打算等他进去主房之后，就放火引起大家注意的，却没想到在他过来之前，疯婆子和舜英竟然相继过来。疯婆子一来便躲了起来，估计是想捉奸夫吧。趁着她没注意，我便将火石放在门口，舜英那笨蛋来了之后，竟然真的捡起了火石。我知道疯婆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于是便将她打晕，然后再偷偷溜去重新找了一块火石。”
    听到这里，楚伊人不禁唏嘘了。
    什么叫做螳螂在前，黄雀在后？这就是了！
    “之后的事，便如舜英和牧守安说的那样了。”玉念春一脸笑意，“我没有想到的是秦彧回来之后，竟然什么都不管，更没有想到安定侯依然不愿意帮舜英取得正妻的名分。”
    舜英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鄙视着的没脑子的玉念春，城府竟然深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更加没有想到，打从一开始，她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算计着，可是自己却一无所觉。
    “玉念春，你这个卑鄙的女人！”舜英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咬牙切齿地骂道。
    闻言，玉念春扭头看了过去，“论卑鄙，我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你。苦肉计、装可怜什么的，随手就能使出来，装出一脸无辜，还一装就这么多年，我是真心佩服啊。不过，人终究是蠢了一点。你知道吗，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你一心想要嫁给秦彧，而我，虽然也这样想，但我看得比你透彻，我更在乎的秦府的财富。”
    “啊！”舜英愤恨地大叫一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楚伊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女人相斗，却碍于时间紧迫，不得不出声制止，“停！你们的战争，回头自个儿解决。现在，我想要问的是，玉念春，不，宋媚，是你杀了牧静姝吗？”
    楚伊人双眼直直地看着玉念春。
    “不是！我只是放了火而已。早在我重新拿了火石赶回来的时候，牧静姝就已经被杀了。”说到这里，玉念春脸上竟然挂着深深的笑。
    看着她的笑，楚伊人觉得自己不能直接问她到底谁是凶手。
    “你自幼潜伏，为的就是成为秦彧的妻子，掌握当家主母的大权。牧静姝一死，你便是最大的得益人，你怎么可能不下手？”
    “你说得对，我的确准备下手。可是有人比我更着急。”说着，玉念春扭头对秦老夫人笑了笑，“对吧？姑婆。”
    秦老夫人马上炸了，“你问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个妖女，枉我平时这么疼爱你，你竟然欺骗了我这么久？现在竟然还想着要污蔑我吗？”
    面对她的暴怒，玉念春冷冷地笑了笑，“疼爱我？你宁愿找宜桃夭那个傻子来给秦彧续弦，都不愿意找上我，这算是什么疼爱？”
    “那是因为你表现得太过不靠谱！不过我现在倒是庆幸，不然让你成功当了秦府的当家主母，也不知道会不会将我的秦府双手奉给那个劳什子安定侯！”秦老夫人一脸狰狞。
    闻言，玉念春不怒反笑，“你的秦府？呵呵，其实你并没有比我好多少，不，相对你来说，我可真是善良得人神共愤。”
    秦老夫人从来不知道，在她眼中智商不足、冲动有余的玉念春，竟然会这般牙尖嘴利，一时被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既然今年的冬至家宴已经成这样了，那不如顺便将你作过的恶也一并说出来得了。要清算，便清个彻底，算个明白。”玉念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闻言，楚伊人不由得乐了。
    她原来就打算用玉念春引秦老夫人上钩的，却没想到玉念春竟然这么配合，主动开口。
    看来安定侯的人，都跟他一个样——出卖别人不带一点儿犹豫！

 第586章 各安天命（尾声16）

    “你闭嘴！”秦老夫人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什么作恶，什么清算，你都要下地狱了，竟然还想污蔑我吗？你也不想想，这些年，究竟是谁护你周全，给你享尽荣华富贵！”
    闻言，玉念春冷冷地笑了。
    “老狐狸，你就算了吧。这些年你有多少次想赶我离开，到了最后不过是怕被人在背后议论才作罢。如今倒在这边显摆自己多么地宽大为怀了？”
    “你！”秦老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口气差点就提不上来，“春娘！茶！”
    她伸出手，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奉茶。
    原来，不知道何时，春娘竟然不知所踪。
    可恶！秦老夫人朝四周看了一下，都没有发现春娘的身影，心中不禁大骂春娘的不仗义以及胆小。
    “怎么？春娘不见了？呵呵，那是自然的，她知道你那么多龌龊的事，做了你的帮凶这么多年，眼看着你自身不保，怎么可能不快些溜走，省得到了最后你将所有的事都推到她身上。”玉念春一脸嘲讽。
    她的话，让围观的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秦老夫人向来自以为是，处于受人敬仰的地位，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指指点点？
    “玉念春！你不要这么过分了！”
    “过分？”玉念春吃吃笑着，“其实吧，我跟你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很多时候你还是我对付舜英的最可靠‘盟友’。只是说真的，我太过看不惯你自以为是的嘴脸，明明是那么龌龊，却非得摆出清高的嘴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真叫人恶心！”
    闻言，楚伊人不禁心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早在她第一次进入碧玉园，看着那满园的珍惜玉石的时候，心中便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玉石明明是那么地清雅脱俗，生生被秦老夫人给弄得庸俗不堪，看了直想作呕，如今想来，应该是物似主人吧？
    虽然楚伊人很想继续看她们互相撕逼，哦，不对，是看玉念春手撕秦老夫人，可是她急切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便假意咳嗽两声，对着玉念春淡淡地说道，“你啰里啰嗦那么久，到底要不要揭她的老底？”
    “当然要！”玉念春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口，“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要指证秦府老夫人，就是杀害牧静姝的真凶！”
    什么？一阵沉默之后，大厅之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讨论声。
    楚伊人猛地站起来，第一时间看向秦彧，却见他竟然没有一点儿反应，就好像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她没有想到，玉念春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地就说了出来。
    “你胡说！”秦老夫人尖着声音喊道，“我没有杀害静姝，我没有！杀她的人是疯婆子！”
    “我刚才说了，疯婆子早被我打晕了。她根本就只是你的替死鬼而已！”玉念春冷冷一笑，“当时我拿了火石回去的时候，舜英已经走了，牧守安正在主房里纠缠着牧静姝，说要带她离开。牧静姝很坚决地拒绝了，可是牧守安依然不折不挠，拉着她的手就要将她带走。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你出现了。”
    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死死地瞪着玉念春，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玉念春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牧静姝当时被你吓着了，连忙上前抓着你的手想要解释，可是你却狠狠一甩手，将她甩到一旁。她的额头狠狠撞上桌角，血流如注。牧守安见状，也没顾上你，连忙上前查看牧静姝的伤势。可是心狠如你，竟然拿过一个花瓶狠狠砸在牧守安的后脑上，让他立刻便昏死过去。”
    听到这儿，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秦老夫人的呢喃声逐渐变大。
    玉念春却没有理会她，径直说了下去，“我记得，当时牧静姝只是受了伤而已，并没有死，可是你怎么做来着？你好像是骑在她身上，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将她活活掐死吧？”
    “老妖婆！”一旁的九皇子听了，忍不住拍桌怒吼一声！
    由他开始，周围的人那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大，最后慢慢变成了大声的指责和谩骂。
    站在一旁的成蝶听了，猛地冲上去揪着秦老夫人的衣襟，疯狂地摇着，“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残忍？小姐她对你那么尊敬，那么爱戴，只要是你吩咐的事，她都竭尽全力地完成，甚至，还主动对你嘘寒问暖。对她而言，你是那么德高望重、那么慈祥和蔼的人啊！可是，你竟然杀了她，竟然亲手杀了她！”
    秦老夫人一脸木然，完全听不到成蝶的质问。
    她眼神涣散地瞪着玉念春，突然将成蝶扯到一边，飞扑到玉念春身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有人看见的！”
    “可是我真的就看见了。我还看到你将牧守安拉走，我还帮你放火毁尸灭迹。不然等秦彧回来彻查，你就别想继续待在秦府了，哦，不，可能连性命也是不保的。”
    她的话，让秦老夫人猛地受了刺激，连忙看向秦彧，“彧儿，你不要听她胡说。你知道的，奶奶最喜欢静姝了！奶奶没有这么做！奶奶真的没有杀害静姝啊！”
    “你有！”不等秦彧回答，牧守安愤怒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楚伊人冷冷看过去，发现他已经稍微镇定了一些，不像刚才面对舜英那么癫狂。
    “守安？”秦老夫人看着他，努力扯了扯嘴角，“守安，你在说什么？我是奶奶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奶奶？”
    “闭嘴！”牧守安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竟然将如斯狠毒的秦老夫人当作尊敬的长辈那样尊敬和伺候，胃就忍不住一阵闹腾，差点要吐了出来。
    他缓缓走到秦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我现在的记忆并没有错乱！我清楚地记得你出现时候那一脸的狠绝。你是带着杀意过来的。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杀害静姝？”
    “我没有！”秦老夫人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依然不肯承认。
    她知道，自己一旦承认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有。”一把唯唯诺诺的声音再次反驳她。
    秦老夫人循声看去，竟然是春娘！
    “春娘你怎么……”

 第587章 各安天命（尾声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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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娘匆匆看了她一眼，对着楚伊人行了一个隆重的跪拜礼。
    见状，秦老夫人立刻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竟然收买了春娘？”她恨恨地看着楚伊人，“你除了收买我们身边的丫环，还有什么能耐？”
    若珠、映红、春娘，都是一样的套路。
    “不不不，我并没有收买她们。”楚伊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只是对她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已。她们会站出来指证你们，不过是源于心中那一点尚未泯灭的人性。她们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正义执言！”
    她一脸得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多么地虚伪。
    众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鄙视，却不能不否认，这样的做法虽然卑鄙而且老套，可是从别人的心腹下手，确实能够事半功倍。
    而且这种“日防夜防，心腹难防”的挫败感也更加地打击人。
    高傲如秦老夫人，被陪伴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老奴出卖，这样的打击比之舜英或者玉念春，感受更深，也更加容易狂躁。
    “按着她。”楚伊人一个眼色，侍卫就毫不留情地按着秦老夫人，让她不能动弹。
    “放开我！放开我！”秦老夫人叫嚣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东篱城秦府的老夫人，你们怎么敢对我无礼？怎么敢？”
    楚伊人暗暗翻了翻白眼，正寻思着要不要问华晓春有没有哑药的时候，却见云翼浚猛地拔出一把匕首扔到按着秦老夫人的侍卫面前，“她再吵，就割下她的舌头。”
    哇塞！狠角色！
    楚伊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自认识以来，虽然他一直有着九皇子的优越感和贵气，可是总是觉得他少了一些上位者的霸气和狠绝。
    现在他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云翼浚感受到她震惊的视线，撇了撇嘴，“最讨厌佛口蛇心的老妖婆。”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是楚伊人知道，自小在皇宫长大的他，肯定也有过一些不堪的回忆，毕竟安定侯争夺皇位失败以后，他的母亲以先帝皇后的身份依然被云磊尊为皇太后。
    这个皇太后，心中恐怕很不忿吧？自己的儿子，不但连个王爷也捞不着，而且还落得终身残废的下场。她不能对付皇上，却能暗中对付皇上的人。
    云翼浚作为皇上最疼爱的九皇子，肯定受到不少绊子。
    突然，楚伊人觉得云翼浚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其实也是他的一种能耐。
    被她这么盯着，云翼浚微微感觉到尴尬，他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看在我一路护你过来的份上，给我留一条生路，可以吗？”
    楚伊人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她感到两道冷冷的视线直直朝她射了过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人正一脸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迅速回过神，一脸认真严肃地看向春娘，“春娘，你马上将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吧。”
    春娘看了秦老夫人一眼，心中依然在挣扎着，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楚伊人看出她的犹豫，冷冷一笑，“春娘，事到如今，你以为你不出声就行了吗？”
    当然不行！春娘心知肚明，自己早就将所有的事写出来并画了押，现在不过是来个当面对质而已。
    看着楚伊人冷冷的眼神，春娘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活命的方法了。
    咽了咽口水，春娘低着头，缓缓开口，“表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晚上，老夫人吩咐奴婢帮她把风，因此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本来还想着要毁尸灭迹的，可是老夫人急着要将安少爷拽走，因此就放弃了。后来听到归荑园失火，老夫人和奴婢心中都觉得很惊讶，却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趁着那一夜混乱，老夫人便安排人将安少爷送了出去。只是没想到安少爷竟然会记忆错乱……”
    这样听起来，秦老夫人还算是牧守安的救命恩人呢。楚伊人心中冷笑，或许对牧守安来说，这才是最难受的。
    “你胡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秦老夫人依然不愿意承认，“春娘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快说，你到底收了多少好处？还是说，他们挟持了你的家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快说出来！我就不信了，天理昭昭，他们两人还能一手遮天了！”
    “天理昭昭？你还好意思说这四个字？”楚伊人懒懒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好意思？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秦老夫人坚信，那一场大火，肯定已经将所有痕迹都烧了，除了人证，根本就不可能有物证。
    证据！证据！证据！每个人都问证据。楚伊人很抑郁，更让她抑郁的是，唯独这个，她还真的没有证据……
    “证据在这里。”秦彧冷冷的声音响起，随即从怀中的掏出一个小布袋。
    闻言，全场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他有证据的话，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不，应该说，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去追究？
    楚伊人更是惊讶，他竟然有证据？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他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彧缓缓打开手中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块玉牌，周边微微泛着暗黄。
    这玉牌不算大，楚伊人目测自己能用一只手稳稳地握着。
    难道这是牧静姝的东西？楚伊人刚想发问，却发现秦老夫人的脸色“刷”的变得惨白，“你，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秦彧平静无波地看向秦老夫人，“在静姝的掌心里找到的。”
    “你无凭无据……”
    “因为高温，玉牌上的名字烙印在她的掌心里。你想要亲眼看一看吗？”秦彧的声音依然冷冷的，没有任何变化。
    闻言，秦老夫人马上蔫了，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想不到，她死了还要害我……”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陷入癫狂的状态，不断地低语喃喃。
    情势徒然变化，让楚伊人有些猝然不及，“这玉牌……”
    “这玉牌是老太爷特意找人打磨的。正面是老夫人的模样，背面则是她的名字，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春娘直直地看着那玉牌，心中庆幸自己能及时弃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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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8章 各安天命（尾声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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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她的话，楚伊人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想到，秦彧竟然握着如此关键的证据。
    奇怪，她应该感到欣喜才对的，可是为什么心中却有一种透凉的感觉？
    眼看着楚伊人在晃神，云翼浚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把审问权接了过来，“秦玉氏，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可是秦老夫人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不到别人说话了，径直低着头喃喃低语，“为什么死了也不放过我……”
    看她的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了吧？
    云翼浚转而看向春娘，“这次证据确凿，她肯定是逃不掉的了。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言，春娘一怔，先是看了秦老夫人一眼，然后在慌张地看了看秦彧，心中依然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将所有的事实说出来。
    闹腾了一晚上，被这么多真相给惊着，众人心里此刻乱腾腾的，只想事情快些结束，好让他们有时间捋顺一下今晚听到的所有信息。
    “春娘，事到如今，你还会是快些说出来吧。”总督大人忍不住开口催促。
    他一开口，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出声劝道。
    春娘恍若未闻，依然直直地看着秦彧。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下头，缓缓地开口，“静姝夫人一直都很尊敬老夫人，对老妇人的意见从来都只会遵从，不会有任何异议。这让老夫人感觉很满意，心底也很喜欢她。”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将她杀死？”云翼浚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春娘低着头，结巴了许久，最后狠狠地深呼吸一口，直接豁出去，“因为静姝夫人无意中发现了老夫人的秘密，老夫人知道以后，便打算杀人灭口……”
    因为一个秘密就要杀人，而且还是杀一个自己满意和喜欢的人。看来对秦老夫人来说，牧静姝知道在这个秘密是具有很强的毁灭性。
    众人不约而同地如此想着，都竖起耳朵听着春娘接下来的话。
    春娘吸了吸鼻子，她不由自主地又抬头看了秦彧一眼，生怕自己待会要说的话，会让秦彧失去理智。
    看着她这么扭扭捏捏，云翼浚忍不住狠狠地翻了翻白眼，一掌拍在桌子上。“说！”
    春娘吓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连忙收起视线，“静姝夫人无意中知道了，老夫人当年杀害老爷爹娘的事。”
    什么！众人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蓦地全部齐刷刷的看向秦彧。
    一直淡漠的秦彧在听到春娘的话以后，也是一脸惊讶。
    他站起来，有些不稳地走到春娘面前，“你，刚刚，说什么？”
    秦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可是所有人都能轻易听出他话里的不稳。
    春娘猛然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老夫人当年为了抢得当家权，下毒害死了您的爹娘。之后，她便以您年纪尚幼，掌着府中的当家权。”
    秦彧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可是他依然硬撑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夫人是丫环出身，虽然后来因为老太爷的正妻去世而得以扶正，可是当时老太爷已经逐渐让您的父亲独当一面，因此当您的母亲进门之后，老夫人的当家权很快便移交出去。而且，您的母亲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人，对老夫人并非事事听从。久而久之，老夫人便对她充满了怨恨。您出生之后，老夫人有感自己的地位肯定会更加不保，便寻了个机会下毒害死您的父母。”这一次，因为是秦彧亲自问，春娘倒不像之前那样吞吞吐吐，两三下便将事情全部交代了。
    “那她为什么不顺便将我也杀了？”
    “她有想过的！可是后来又觉得偌大的秦府连一个男丁都没有，便没有对您下手。她是希望能将你培养成她的傀儡，只是您却没有让她称心如意。”春娘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她一直想找个人来替代你，帮忙打理秦府外面的生意。最后终于选中了牧守安，更在发现牧守安记忆错乱的时候成功将他忽悠了。如果不是您后来对什么事都不管不顾，让她没有感受到威胁，她早就对您下手了。”
    秦彧双手握拳，狠狠地闭上双眼。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双亲和妻子，都是被那个每天吃斋念佛的恶毒那人给杀了。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秦老夫人的虚伪，也知道她对秦府的权势虎视眈眈，可是他一直都不管，随她跟舜英去争去抢，却没想到自己的不闻不问竟然是变相地放过自己的杀父、杀母、杀妻仇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在他的心上，让他鲜血淋漓。
    他缓缓走到已经陷入疯癫的秦老夫人面前，冷冷地看着。
    那种寒得刺骨的感觉，让秦老夫人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微微抬头看过去，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彧儿？你怎么了？”
    秦彧没有说话，一把将她揪了起来，单手紧紧地捏着她的脖子，冷然如地狱来的使者，“闭嘴！”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加大手中的力度。
    秦老夫人逐渐感到呼吸困难，“放，放开我！咳咳。”
    见状，楚伊人终于回过神，连忙跑上去拉着秦彧的手，“不要杀她！”
    “她杀了我的父母！她杀了静姝！”
    “你疯了？杀人是要偿命的！”虽然秦老夫人罪有应得，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杀人，那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啊！
    “所以现在就是她偿命的时候了！”秦彧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可以！”
    “放手！”秦彧猛然扭头看向楚伊人。
    他的眼神，让楚伊人一怔，下意识便松开了手。
    “常青，清场！”秦彧猛然喝道。
    “是！”常青应了一声，挥一挥手，一群蒙面人突然就冒了出来，挥动着明晃晃的大刀。
    见状，众人尖叫着纷纷逃出秦府。
    “走！”云翼浚也没打算让侍卫硬抗。
    “我不走！”楚伊人拒绝，然后看向秦彧，“夫君，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颈脖处一痛，整个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你……”云翼浚没想到秦彧下手这么狠。
    “带她走。”秦彧眷恋地看着楚伊人。
    “那你呢？”
    “我来结束这一切，让她们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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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9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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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京城。
    皇宫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糟了！糟了！”一个宫女脸色苍白地从欢颜郡主的宫殿跑了出来。
    “怎么了？”云翼浚刚好过来，皱眉瞪着一惊一乍的宫女，不满地开口，“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哟呵，我的太子表弟，你别这么严肃行不行，她不过是一个年纪小小的宫女而已，哪里受得了你堂堂太子殿下的呵责？”楚天月冷笑着打趣。
    他就是看不惯云翼浚，也看不惯云磊。
    这两个人竟然毫无道理的就冲过来跟他们争抢小妹。
    这就算了，堂堂天子和太子，竟然仗着是小妹的救命恩人，以小妹是郡主为借口，硬要小妹住在后宫。
    这就算了！为什么他们楚家的女儿要在皇宫出嫁！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不，是他们兄弟三人，是他们父子四人都不能忍的，甚至楚家的列祖列宗也不能忍！
    他们是如此有骨气，有硬气地想要夺回小妹，可是，他们最终还是败下阵。
    不为别的，只因为楚夫人、他们的娘，湘云公主云潋兮能忍，不，不是忍，是相当乐观其成，还说什么自己当年不能从皇宫出嫁，现在就由女儿来代替……
    这种事也能代替的吗？他们表示不爽，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忍气吞声地看着云磊和云翼浚一脸喜色地操办着他们小妹的婚礼。
    一想到这个，他们就好忧郁啊！
    云翼浚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因此他转过身，虚伪地笑了笑，“可是今天是表妹的大喜日子，我也只是过于担心她这样咋咋呼呼的，会有什么冲撞着。唉，你们没有操办，自然不懂得我的心情。”
    看着他一副得瑟的样子，楚氏兄弟心中那叫一个悲愤啊！
    说到底，都是秦彧那家伙的错，当初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招？
    不让他们出面救人就算了，竟然还让人带着那块祥云状的羊脂白玉去找皇上，让皇上随便找个借口大赦天下来将小妹从死刑改成流放。
    流放途中演了那么一出“鬼杀”救人反被覆灭的戏码，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有戏份，反而是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家人连个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小妹早已成了劳什子欢颜郡主！
    简直太过分了！
    “哼！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不过如果你觉得会太麻烦的时候，我们不介意换人。”一把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他们转身一看，郝然就是怒气冲冲的楚向天。
    “向天！”站在他旁边的云潋兮不敢苟同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为什么要跟小辈们起哄胡闹？”
    闻言，楚向天不爽了，“我楚家唯一的女儿现在差不多都送给他们了，就连出阁这样的大事也轮不到我这个当爹的做主，现在不过是说两句也不行吗？”
    “行！”相处这么多年，云潋兮自然熟知他的脾气，放开他的手，一脸委屈，“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冲着我来就好，不要拿无辜的小辈开刀。”
    见状，楚向天才刚刚雄起来的夫纲马上就蔫了，拉着她的小手，一脸谄笑，“娘子，别这样。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会跟一个小毛孩计较呢？”
    嗯哼，要计较也是跟那个老奸巨猾的云磊计较才对。
    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帮着铲除安定侯、司徒楠以及他们的党羽，现在肃清奸臣了，就恩将仇报祸害他的女儿！
    只一眼，云潋兮便看穿他心底的想法，却也没有跟他计较，径直看向眼前四个优秀的男子，“你们过来做什么？”
    “小妹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们当然过来作最后的话别啊！”
    “嗯，顺便让她考虑清楚，如果不想嫁的话，作为哥哥一定会给她无限支持的！”
    “没错！就是这样！”
    楚氏兄弟七嘴八舌地说道，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妹控！”云翼浚撇了撇嘴。
    “你比我们好很多？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为了延迟小妹出嫁的时间，暗中使了多少绊子？这件事要是让未来妹夫知道，保准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翼浚语塞，“我，我不过是按照父皇说的去做。”
    说到底，楚家、云家的男子都是不希望最疼爱的楚伊人这么快出嫁的，只是既然之前就已经答应了，现在又怎么能反悔了？
    嗯，重点是已经拖了这么久，如果继续拖下去，估计某人会发飙直接拆了皇宫，炸了悠然岛吧？
    云潋兮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几个男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看向那个被遗忘在一旁哭丧着脸的小宫女，“你怎么了？”
    存在感瞬间破表的小宫女一个抖擞，连忙说道，“大事不好了！”
    众人一听，立刻皱眉，刚想驳斥她的乌鸦嘴，却看到她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郡主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云潋兮连忙拆开信一看，心中一凛，脸色变得有些严肃，“那个臭丫头，竟然又逃婚！”
    什么？逃婚？
    楚氏兄弟眨了眨眼，瞬间笑开了眉，击掌相庆，“小妹，好样的！”
    “胡闹！”楚向天骂道，可是语气却显得相当欢快，他迅速看了云潋兮一眼，“赶紧去找人回来啊！”
    “爹，小妹的轻功你是知道的，我们怎么追得上？”楚氏兄弟摊摊手，一脸爱莫能助。
    云潋兮看着，知道他们指望不上了，连忙对着云翼浚说道，“翼浚，麻烦你马上派人将这件事告诉一方，并让他马上去东篱城秦府接回伊人。”
    “东篱城秦府？那早已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小妹怎么可能回去？”楚氏兄弟显然不信。
    可是云潋兮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母女连心，她自然知道女儿的心事，那里的事那里的人，楚伊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始终是放不下啊！楚伊人站在破落的秦府大门前，怔怔地看着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神情哀戚。
    那三个女人被烧死了，牧守安去云游四方了，春娘等人也被收监了，秦府的所有产业都被南山县的伊城接收了，而她的夫君……
    “姑娘，你怎么站在这里？这秦府邪门得很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看见她站在这儿，好心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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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0章 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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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伊人吸了吸鼻子，“邪门？”
    “是啊，这里死了不少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就是一身冤屈的可怜人。没到晚上，这里就阴风阵阵，鬼影重重。”老妇一脸凝重。
    眼看着楚伊人并没有反应，老妇便继续说下去，“谁能想到，那么风光的秦府竟然藏了这么多的不堪。唉，那三个恶毒的女人，不但葬送了秦府的百年基业，也害得无辜的秦老爷葬身火海。话说回来，这一场火也真是离奇，有说是秦老爷放的，有说是安少爷放的，也有人说是秦夫人回来报仇的，甚至有人说这是秦府祖先大义灭亲。唉，要我说的话，我觉得这是天谴哪。”
    天谴么？楚伊人怔怔地看着前方，没有理会老妇，也不知道老妇是什么时候走的，更没有察觉有个人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你在看什么？”那个人轻轻地问道。
    楚伊人吓了一跳，连忙跳开，却因为脚绊脚，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幸好身后的人随手一捞，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娘子，小心！”
    “放开我！”楚伊人激烈地反抗，“秦一方，我不是你的娘子！”
    “不，你就是我的娘子。”秦一方笑了笑，在她的脸颊偷了一个香，轻声说道。
    楚伊人瞬间就想暴怒的小老虎，手脚并用，“不是！我是秦彧的妻子，不是秦一方的妻子。”
    闻言，秦一方放开了她，“秦彧的正妻是牧静姝，续弦是宜桃夭，妾是舜英，而你是楚伊人。再说了，秦彧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闭嘴！”楚伊人双眼发红，“不许你胡说八道！夫君没有死，她没有死！”
    “秦彧死了。”秦一方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可是秦一方在这里啊。”
    楚伊人猛地打掉他的手，“我不要你！”
    “我要你。”秦一方目光灼灼，十分坚定地说道。
    楚伊人瞪着他，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见状，秦一方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别哭了。你明明就知道我是谁。”
    他的温柔，让楚伊人哭得更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是秦彧，而你是秦一方。我讨厌秦一方。”
    秦一方幽幽叹了一声，“秦一方就是秦彧，秦彧就是秦一方。你为什么就是转不过弯？”
    “明明是你一直强调秦彧死了。”楚伊人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习惯性地抓起他的衣襟来擦眼泪，“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改名叫一方，难听死了。一方一方，就像个老和尚的法号。”
    “秦彧已经随着那把火离去了。从今以后，陪你终老的人是秦一方，只有你一个妻子。”秦一方淡淡地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你我都能重新开始，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欺欺人。”楚伊人撇了撇嘴。
    “自欺也好，欺人也罢。我只想知道，娘子的气可是消了？消了的话，回去好好成个亲好不好？”
    “不好！除非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不过时间紧迫，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秦一方将她揽着怀里，朝着城外走去。
    “你真的一开始就知道牧静姝是谁杀的吗？”这个问题萦绕了她一年的时间，不问不舒服。
    “不知道。我是去找札记的时候才发现那玉牌的，而且那玉牌也不在静姝手里，我那么说不过是唬人而已。”
    楚伊人一怔，觉得自己真的太笨了。
    就是说嘛！牧静姝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还会看到她的掌心？
    “那把火是谁放的？”
    “牧守安。他要以牙还牙。”
    夜色中，两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有些长，在一问一答的互动中，两颗心又开始逐渐靠近……
    在秦一方不远万里，亲自下南方抓逃妻的努力下，他终于如愿抱得美人归。
    第二次被送进新房，穿着一身华美厚重喜服的楚伊人依然不能适应，她没有忘记她的“第一次新婚之夜”过得有多凄惨，一想到又要呆呆地坐差不多一个晚上，楚伊人都想哭了。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新郎官这次回房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夫君，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回房了？”在完成所有仪式，将所有人都屏退以后，楚伊人忍不住问道。
    秦一方没有说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双手也没有闲着，快速帮她褪去那身繁重的喜服。
    “夫君！”穿着一身里衣的楚伊人脸红地抓住他的手，“你要不要这么急？”
    “娘子！”秦一方紧紧地盯着她，“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了，能不急吗？”
    闻言，楚伊人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可是，她马上又想什么似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秦一方一愣，轻轻地笑了，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伸开双手，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如你所愿。”
    楚伊人讪讪一笑，有点颤抖地将他的衣服全部脱掉。
    哇哈哈，终于轮到她扯掉他所有的衣服了！楚伊人念念不忘之前秦彧几次将她脱光衣服的事，当时就已经想着要这样做来报仇，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得瑟完，就被他抱着扔在床上。
    “娘子，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会不会很快结束。”秦一方也对她之前无意中的质疑而念念不忘。
    他伸手扯下喜帐，欺身压了上去。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吃了。”秦一方沙哑地说道。
    他的攻城略池让楚伊人颤抖着，娇喘着。
    在她成为他的女人的那一瞬间，楚伊人突然想到，她这样的报仇，简直就是送羊进虎口嘛。
    不过，她好喜欢。
    他们这一次成亲有名有实，两人的感情越发地深厚绵长。
    成亲的第五个年头，楚伊人接到了常青的来信，得知南山县的众人一切安好。
    早在秦一方准备舍弃“秦彧”这个身份的时候，便已经安排好了常青和伊城将秦府的产业转移，并以伊城的名义在南山县成为一方霸主。
    待南山县一切安定下来，绿兰、成蝶、风渺馆众人以及宜府四人便都迁到了南山县，而他们夫妇二人则带着一对儿女回到了悠然岛，只是偶尔去看一下。
    不过，这一次他们或许要回去一段时间了。
    毕竟，常青经过五年的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抱得美人归，而且一抱就是两个。
    楚伊人兴冲冲地跑去书房，往常这个时候，秦一方一定会在书房给儿子上课的。
    她走到门口，还没打开门便听到了两把稚嫩的声音响起——
    “妹妹，哥哥背书给你听好不好？”
    “好！”
    “听着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秦一方。”
    咦？楚伊人微微皱眉，突然推门而入，“大宝，你背错了。是‘在水一方’才对！”
    “不对，是‘在秦一方’。是娘错了！”大宝皱起好看的眉看着楚伊人。
    “大宝，错了就要认。明明是你背错了。”楚伊人直接翻开《诗经》，“你看，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没有！”大宝看也没有看一眼，眼里蓄着泪水。
    见状，楚伊人有些不忍了，毕竟只是四岁的小孩子，“大宝，错了的话，改回来就好了。不要哭。”
    可是，大宝并没有听进她的话，反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宝没有错！错的人是娘！”
    看到哥哥哭了，才两岁的小贝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两个人的哭声就想魔音一样，让楚伊人瞬间头痛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秦一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他不过是帮他们拿些点心而已啊。
    “爹！”大宝迈着小短腿，委屈地跑过去抱大腿。
    小贝也不甘示弱地跑了过去抱大腿。
    见状，楚伊人突然也很想哭着跑过去抱大腿啊。
    大宝抽噎地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爹，大宝没有背错，对不对？”
    “对，大宝是个聪明的孩子，背得特别棒。”秦彧蹲下身子，摸着儿子的头，一脸温柔地说道。
    “嗯！”大宝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楚伊人，“娘，爹说大宝没有错。”
    楚伊人微微翻了翻白眼。
    见过宠孩子的，没见过这么宠的。
    明明就是背错了啊！
    “娘！”看她没有说话，大宝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大宝真的没有错。”
    看着这张简直就是秦一方缩小版的脸，楚伊人的心融化了，她一把抱起大宝，帮他擦干眼泪，“对，大宝没有错，错的人是娘。”
    闻言，大宝开心地笑了，小贝也跟着笑了。
    唉，看来她这个当娘的，也是乱没有原则的。
    等到两个孩子被奶娘抱走，楚伊人决定要好好跟秦一方商量一下孩子教育的问题。
    “夫君！大宝明明背错了，你为什么要骗他？”
    看着她一脸凛然地样子，秦一方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你不也骗了吗？”
    楚伊人一阵语塞。
    “况且，大宝根本就没有背错，他是按照我教的来背的。”秦一方将头埋进她的肩甲出，闷闷地说道。
    “你教的？”楚伊人皱眉。
    “嗯。”秦一方应着，双手开始不规矩。
    楚伊人不舒服地扭着身子，“夫君，这是大白天呢。”
    秦一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热情将她攻陷，让她彻底沦为同犯……
    在意乱情迷之际，楚伊人突然想通了，为什么他要改这个名字了。
    所谓伊人，在秦一方……的怀里嘛。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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