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女驭香:高冷皇叔彪悍妃》
第1章 重生名节受损
泉城。农历七月十五。夜已深。
天空中电闪雷鸣,整个晚上,雷声隆隆,闪电交加,好象老天爷发怒了一般。
泉城全城关门闭户,天威之下,岂有完卵?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天威。
临近午夜,靠近城门的香神娘娘庙,被天降的滚地雷砸中,庙宇残破过半,除了砖石瓦块滚落而升腾起的烟尘,偏殿亦有明灭不定的火光。
若是换了平时,早就有人来救火了。
但是这个夜里,由于雷电过于强横,大家早早就歇下了,竟然没有人发现香神娘娘庙被天火击毁的事。
就在香神娘娘庙的主殿墙角下,一团一直蜷缩不动的黑影此时动弹了一下。
疼!
太疼了!
全身的皮肤火烧火燎地疼。
黑影呜咽了一声,勉强睁开的眼睛里迷糊看到眼前满目的狼藉。
这是哪里?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没有一点力气,除了身上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还活着,也就和一个死人差不多了。
她无力地讪笑了下,但是嘴角的笑容还未消失,便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由远至近,迅速笼罩住这个破庙。
“大人,这里有一座破庙,不如先在这里躲避一二?”
夜色中,那股杀气越来越浓,竟然渐渐逼近了香神娘娘庙。
才出虎口,又入狼嘴吗?
林染香才微一动弹,就感觉身边一个黑影蹲了下来,接着两根手指放在了她的鼻子前。
手指上的血腥味带着股死气,林染香的嗅觉敏锐至极,绝不至于嗅错。
这个人,刚刚杀过人。
而且不止一个!
林染香索性屏住呼吸,装死。但是不觉间,汗水已经涔涔流出,浸湿了后背。
这个人想要杀她,也就是一刀的事情。她绝无反抗之力。
这个人没有探查到鼻息后,竟然在站起来后又踢了她一脚。
身上皮开肉绽,被这一脚一踢,林染香再强悍也禁受不住,不由低低呼痛:“哎哟!”
“大人,臭哄哄的,是个乞儿,似是被天雷击中,快被烤熟了,仅剩一口气!真臭!”
原本浓烈的杀意随着这几句话而飘散。
林染香松了口气:谁会对一个臭哄哄的乞儿感兴趣呢?尤其是快死的乞儿!
谁知,又一个黑影蹲在了她的身边,还是两根手指伸到她的鼻端前。
林染香知道瞒不过,索性照常徐徐微弱地呼吸,却嗅到那手指上有淡淡沁人的馨香。
作为林氏第八代香女,林染香岂会不知道,这种沈香的气息,其香如蜜,来自沈香中最上等的熟香,乃是香料中的极品之一。
一般人,或许偶尔能接触沉香,但沈香,绝大部份人根本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拥有了。可见眼前这个黑影,大有来头,非富即贵。
不过,除了沈香高贵的气息,这个男人身上,还有一股几乎微不可察的霸道强横的香气。
这股香气,缠绕交织在沈香的气息里,莫说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出来,恐怕连男子自已,也不知道。
但是这种味道,却令林染香一凛,如果任凭这道香气再缠绕下去,这个男人离死也不远了。
“气息微弱,但不至于死。”
随着两根手指从她的鼻端转移到她腕上的脉带处探诊,一道低沉的男音刺入她的耳膜,谈不上悦耳,但却带着天然浑成的高贵韵律,令人过耳难忘。
看着拂开的残破衣袖下露出的一小截如雪一般的皓腕,这个男人有一刹那的略微楞神。
“大人,对手神出鬼没,这不过是一个乞儿罢了,不必管她了。何况她身上的血腥味,没准会招来强大追兵,咱们还是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避过锋头为宜。”
似是下人的男子着急地道,声音在同样的低沉里略带了嘶哑,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出来是多日奔波所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林染香衣着残破,极邋遢地躺在墙角,从前高贵至极的香女竟然会被当成乞儿,她心内只能苦笑。
一股淡雅高贵的香味靠近林染香的身边,有人在动手掀开她的衣服……
他想要干什么?
林染香惊得毛孔竖起。
不会吧,这个男人竟然对一具残破之躯也有兴趣?
但是虽然心里惊惧,林染香奈何也动弹不得,只能任凭对方施为。
一股淡淡的清凉从身上传来,原本被天火烧灼而火辣辣的身子,顿时舒服了许多,她的身体就象从被炙烤的火炉上被移到了冰窖一般,别提多惬意了。
“大人,这么珍贵的香药用在她身上,太浪费了。”
下人似在劝阻。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既然没死,就姑且一试吧!至于能不能活,看她的造化了。”
随着话音落下,林染香觉得那个男人为她抹完药,便霍地起身离开。
原本是想让吴虎动手敷药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吞了下去,夏承峻错愕间发现自已已经动手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为一个陌生人敷药,而且还是个女人,然后还是一个臭哄哄的女人!
林染香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对方,却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巨大的玄色风褛从头罩住他的全身,根本看不清面貌。
“你,有,生,命,危,险……”
林染香努力嗫嚅着嘴唇,想要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告诉这个有恩于她的男人。
不过,人家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了,只见身影一闪,已经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破庙外响起了“得得”的马蹄声,声音渐行渐远……
伤口涂的香药和男子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林染香知道这种香药,就算是在她的年代,也是一克难求,贵逾黄金。但是对治疗外伤有奇效。
这个人竟然舍得用在她的身上?
随着身体的清凉之感愈发明显,林染香疲惫已极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眼睛一闭,便昏睡过去。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穿越前的日子。
毒妇!竟然设计害她。
亏得她把那个恶毒的女人当亲姐妹一样看待,一起享用世上最贵的美食、穿世上最名贵的衣服……但是为了一个男人,她竟然给她的汤里下了毒!
虽然只喝了一口她就发觉了,不过已经来不及了,那是一种极为霸道的烈性毒药,一入口就迅速渗透至全身,让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
醒来却是在这个破庙里。
随着灵魂和这具身体的融合,她已经知道,自已死后灵魂穿到了这具破败的身体上,重生了。
身体的原主名叫林染香,竟然是城里四大制香世家之一的林家的三房大小姐。
原主在被天雷劈中时已经死去,所以她的灵魂才能夺舍。
看来,她以后就是林染香了,必须借助这个躯壳在这个朝代活下去了。她心内暗道。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她这个代表制香巅峰水平的香女,竟然重生在三百年前一个制香世家后人的身上。
梦与现实迷糊交织在一起。
“染香,染香,你怎么会睡在这里?还不快起来?”
林染香也不知道自已睡到了什么时候,但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她还是懵懂地醒来。
“娘,你怎么来了?”
看到眼前清瘦不失清丽的妇人,林染香原主的记忆迅速浮上脑海,她脱口而出,倒也十分自然。
“染香?你昨天一夜未归,就是在香神娘娘庙里睡了一夜?”
邱氏看着女儿破衣烂衬、十分狼狈的样子,不禁心内暗暗吃惊,这因为这样的错愕,才没有发现女儿的眼神竟然十分清明。
染香虽然痴傻,但是毕竟也是女儿家,一夜未归,衣衬褴褛,如果这付样子被外人看到,名节肯定受损。
但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就在这时,香神娘娘庙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嚣吵闹之声,似是有一大帮人往这里来了……
第2章 判了死罪
邱氏听到这阵喧哗,脸色一白,心里暗暗叫苦:坏了,要走也迟了。
昨夜染香夜不归宿,她就在城里顶着被雷击的危险四处寻找,奈何染香踪影全无。
今天一大早,她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香神娘娘庙,谁知道女儿竟然衣着不整地躺在这里睡得正香。
天知道染香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如果赶在众人来之前把染香带走也还能遮掩一二,但是现在,被天雷击毁的香神娘娘庙显然招惹了城里人的关注,大家一发现这里情况不对,就纷纷跑这里来了。
邱氏正惶惶不安之际,纷沓的脚步声已经迫在眼前,数个身影闪念间到了香神娘娘的正殿前,一眼就看到了邱氏和地上半蜷的林染香。
“大胆林染香,你竟敢衣不蔽体地出现在香神娘娘面前,你这不洁的痴傻儿,正因为你,才得罪了天神,降下天雷,击毁了香神娘娘庙,致我赵家祈雨不成,林染香,你罪不可恕!”
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如莺啼燕转,正是赵氏香长赵金豹的长女赵香侬,别看她嗓音动人,但她每说一句话,却都带着让邱氏步步惊心的杀机。
说林染香衣不蔽体,是暗指她在香神娘娘庙里做了不洁之事,腌臜了神圣的神灵;
说林染香不洁得罪了天神,致香神娘娘庙被击毁,是给牵头出面祈雨不成的赵家一只现成的代罪羊!
细思极恐。
邱氏虽然不是支撑门户的长房长媳,但到底也是制香世家的媳妇,哪里会不知道眼前的局势对女儿极为不利呢?
女儿是痴傻,但再傻也是自已的女儿,邱氏岂容女儿成为赵家祈雨不利的替罪羊?
林染香依然半趴在地上,听到赵香侬的指摘,她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
高贵的香女,什么样的妖娥子没见过?赵香侬这点小心思,在她面前不足一提。
不过,此时她倒正好借机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人对自已如何?所以她并不动声色。
泉城自开春以来,四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
于是泉城的四大制香世家赵氏、林氏、东方氏、刘氏便顺遂民意祈雨,这也是身为制香世家责无旁贷的义务和神圣使命。
而这一次祈雨的牵头人,轮到了四大制香世家之一的赵氏。
赵家在香神娘娘庙里摆开祭坛,点上最好的龙涎香,三日祈雨后,眼看着昨夜雷声隆隆,全城百姓都纷纷盛赞赵家香火有灵,沟通神灵得力。
但谁知道,这一夜干打雷不下雨,而且天雷竟然还击毁了香神娘娘庙。
赵家祈雨失利,眼看着就要在全城百姓面前丢尽面皮,这样的话,赵家出产的香恐怕也会遭到百姓的抗拒。
和神灵不能沟通的香,百姓肯定不会买,祈雨不成,将直接影响赵家今年制香的收成。
这时候,能有一只替罪羊出现,是多么重要啊!
赵香侬指摘一番林染香后,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浅笑。
当然,这抹浅笑转瞬即逝,如果不是邱氏一直盯着她看,也难以察觉。
“赵香侬,你从小和染香一起长大,虽然我儿略有痴傻,但你也知道,染香断不是那种不贞不洁之人,你怎么能信口胡说,毁人清誉?”
邱氏奋起反击。
但是看到赵香侬身后一排冷漠无情的香长们,邱氏的心突然一阵瓦凉。
是了,不光是赵家急于寻找替罪羊,香神娘娘庙竟然在制香世家祈雨时被天雷击毁,四大制香世家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可怕的后果。
香,本是俗人用来沟通神灵之物,将俗人的心愿和祈求上达天听的媒介。
但是现在,香也不灵了。
如果全城的百姓都这么想,谁还来买香?
恐怕,除了用做计时用的刻香之外,什么线香、盘香都不会有人问津了。
四大制香世家,吃的就是制香这碗饭,如果百姓们不来买香,后果简直不要太严重。
邱氏也是心机灵巧之人,此时看到香长们冰冷漠然的眼神,顿时心下明白了赵香侬敢于出头指摘染香的缘由。
看来,大家竟然是默契地达成了一致,要把祈雨不力、香神娘娘庙被毁这两大罪状,推到女儿染香身上了。
毕竟,牺牲了一个痴傻儿,能挽回全城百姓对四大制香世家的信任危机,那这个交易还是很划算的。
“扑通”一声,邱氏跪在了自家的香长林庭祖跟前:
“香长,救救染香,她才15岁,脑子又不好使,什么也不懂,她不可能得罪神灵,求求你,救救她,她到底是林家的后人。”
邱氏重重咬字在“林家的后人”这几个字上,由不得林庭祖一番思量。
是啊,林染香虽然是痴傻儿,也是现成的替罪羊,可是她毕竟姓林,如果她充当了替罪羊,别家都好了,尤其是赵家,直接从祈雨不力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但是他们林家却肯定会因此受到影响。
心念电转间,林庭祖立即改变了方才以四大制香家族为重的想法,不行,他必须出面保住林染香。
林庭祖摸了一把颔下的山羊胡子,眼角的鱼尾纹轻轻聚拢,正要发作,赵香侬的父亲,也是赵家香长的赵金豹,却抢在他面前出声道:
“香侬说得对,林染香夜不归宿,衣不蔽体地出现在香神娘娘面前,若不是如此惹怒了香神娘娘,以昨夜的雷电之势,赵家早就祈雨成功。
林染香惹怒神明,致祈雨失败,按四大世家宗法,林染香当****以祭神明,然后我等再开祭坛祈雨,方显诚心。”
这是直接就判了林染香死罪啊!
邱氏心神欲裂,知道和赵金豹说再多也没有用,他们赵家已经盯死了染香做替死鬼。
否则,制香世家的宗法规定:祈雨不成的话,轻则重开祭坛,花费上千银两重新布置,重则带头祈雨的那家必须有童女焚献神香娘娘。这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
死赵家人还是死林家人,赵金豹当然算计得清清楚楚。
邱氏顿时嗑头如倒蒜,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庙里的青石板上,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嗑出了血。
慈母护儿的拳拳爱心,可见一斑。就连林染香在边上看了,心都为之抽动。
这个娘亲,是真心护着自已孩儿的。
血从邱氏额头上流下来,整个脸都是血糊糊的,一时间让围观的人心悸。
“求香长救救染香,神灵降下的责难,不该让一个傻子来承担。”
邱氏边嗑头边恸哭。
除了四大制香世家家族的人怀惴心思,围观的市民无不动容侧目。但是事关全城求雨大事,谁也不敢插嘴,只能默默无声地看着。无形中却显出了几分冷漠。
林庭祖干咳一声,心内暗恨赵金豹抢了他话头的先机,一下子就把林染香的退路封死了。
但是邱氏的举动,又把他逼到一个必须出头的尴尬局面。
做林氏香长二十年间,还未有一个象现在这般难以开口说话的局面出现。
林庭祖正在努力开动脑子,想要找出一个能救下林染香又封住赵金豹嘴的办法时,形势突变。
大殿里,林染香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地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走到了赵金豹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
“祈雨,你不行!我行!”
第3章 傻儿不傻
谁也没有想到,衣不蔽体,身上还带着焦糊伤口的林染香,站起来第一句话,竟然是挑衅赵氏的香长赵金豹。
“哈哈,祈雨,我不行,你行,这话是你说的?”
就在众人以为被一个傻儿指着鼻子呵斥,赵金豹会恼怒的时候,谁想,老奸巨滑的赵金豹竟然生生忍住,转而大笑着面对林染香。
“是!”
林染香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十分吃力。
没办法,她还掌控不好这具身体,除了说话吃力之外,全身到处都不得劲。
皮肤上的灼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是仍未痊愈;身体步伐与她灵魂节奏里的惯性并不匹配,步伐的轻重缓急,也不是她来这个世界刚迈出第一步就能运用自如的……
就连用手指着赵金豹的鼻子,也是费了她老大的力气,才能抬起手臂来……
“染香,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快给赵香长赔礼道歉!”
邱氏也不敢站起来,而是用跪着的双腿在地上挪到林染香身边,呵斥她。
林染香又不是痴傻的原主,自然晓得邱氏这么做,是为了她好。
故意一直提她傻这个话题,就是让赵金豹不要和她计较。
正因为她傻,所以说出来的都是傻话,赵金豹如果一味和傻子较真,那是自降身份了。
可是,赵金豹今天明显认准了林染香这只替罪羊,并不打算放过,何况这只羊还自已跑到虎口来了呢?
“闭嘴邱氏,这里没有你的事!林染香,你说你能够祈雨,那你便为全城百姓祈雨如何?”
赵金豹阴恻恻地笑道,话题牢牢盯在林染香身上。
“赵香长,我家染香都傻了十几年,泉城谁不知道她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祈雨呢?求求你,放过我家染香吧?”
“是啊,赵香长,林染香痴傻,是我林氏家门不幸,你叫一个傻儿替你祈雨,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这时,林庭祖总算插上了话头。
现在林庭祖算是明白过来了,林染香绝对不能做赵金豹的替罪羊,如果林染香被牵进祈雨这件事里,甚至会牵连致整个林氏家族沉沦,所以醒悟过来的林庭祖,撕破面皮保护林染香。
“然也!林染香在香神娘娘庙里卧睡一夜,天降雷火虽然伤了香神娘娘庙的偏殿,但是主殿却毫发无损。且林染香虽然被雷火灼伤,但是竟然保得命在。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林染香或许就是香神娘娘选中的香女。让林染香来祈雨,一切都是天意!”
赵金豹卖弄玄机的话,不仅让四大制香世家哗然,就连边上围观的百姓,也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香女,历代以来在制香世家中也不是没有出过,只是从上一代的香女在东方世家中出现,到这一朝,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出现过香女了。
香女和各家作为统领的香长不一样。
香长是家族继承人就可以担当。
但是香女的出现,却有着天启的意味,不是任何一个制香世家的女人就可以承载这个称号的。
香女要出世前,会有种种隐喻和神迹。
经赵金豹这一解说,大家顿时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林染香昨夜遭遇的这一切,细细品味起来,还真有香女将出世的意味。
林庭祖看着围观众人渐显狂热的眼神,心内不由暗暗叫苦,同时也暗恨赵金豹的老成狠辣。
先是他的女儿指责林染香不洁,一计不成,又把香女的帽子扣在染香的头上,这是逼染香非得主持祈雨仪式的节奏啊!
而赵金豹已经成功激发起了围观群众对香女祈雨的热切!只要看看他们闪闪发亮看着林染香的眼神就能感觉一二了!
“赵金豹,说染香不洁的是你们赵家,说染香是香女的也是你们赵家,这可是两个极端的说法!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林庭祖一心要揭破赵金豹的险恶用心。
他现在才发现,刚才一时犹豫,失了先机,竟然已经将整个林氏家族放到了火上炙烤的地步。
“解释?问问染香不就知道了?”赵金豹讪笑,然后走近林染香,挑衅地问道,“林染香,你说的,祈雨,你行,我不行?”
“是,你不行,我行!”
林庭祖没料到这个傻儿竟然还执着于这句话,不由一阵张口结舌,只好顺着邱氏的思路道:
“她就一个傻儿,她说的话你也信?”
“香神娘娘面前,没有戏言。”赵金豹忽然走到邱氏面前,俯下身,耳语道,“如果林染香不祈雨,她不洁的罪名马上坐实,今天就让她焚身献祭香神娘娘。”
这段话微不可闻,只有邱氏能听到,在外人看来,却好似赵金豹上前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请邱氏不必再跪一般。
林染香耳力惊人,赵金豹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却并不担心。
因为这会儿,她才尴尬地发现,林染香这位原主,竟然是个痴傻儿。难怪她说话,都没有人重视和相信!
邱氏站了起来,她知道再跪也没有用。
赵金豹都把话说到她耳边了,想必心里有了万全的主意。
坏就坏在染香衣不蔽体睡在香神娘娘庙里的样子,被众人亲眼看到了,这是无可辩解的事实。
要挽回染香的名誉,要嘛就是祈雨成功,要嘛就是拒不祈雨,但后果是:依然会被赵金豹当成替罪羊,并立即被焚身献祭香神娘娘。
这赵金豹,可是与城中的知府傅大人交好。说黑说白,还不是他一句话?
其实,就算不逮着染香,今儿也会逮着旁人,赵金豹都会想办法找出祈雨不成的替罪羊。
邱氏心中一阵酸楚。
站起身后,她看向自家香长林庭祖。
林庭祖正待要说话,林染香却又抢先了,她摇摇晃晃,用怪异至极的步伐,走到了香神娘娘庙的主殿外面,对着主殿外围观的百姓,张开了双臂,以这样怪异的姿势道:
“林氏女染香,通达神明,僻除众恶,三日后借赵氏祭坛祈雨。”
“林染香,三日后此时,我们在此恭候!哈哈!”
这就是一锤定音了。
赵金豹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而林庭祖和邱氏脸上一片煞白。
祈雨这事,是好揽到自已身上的吗?
在泉城的四大制香世家里,祈雨是每家轮流祈祷,这一次轮到赵家,赵家就必须拿下这事。
现在赵家偷奸耍滑,把这事撇给了一个傻子,自已摘得干干净净。
果然只有傻儿才会上这样的圈套!
“慢着,赵香长,既是代你们赵家祈雨,若是祈雨成功,你们赵家用什么来酬谢?”
没想到,林染香虽然口齿不太清晰,但说出来的话大家都还听得一清二楚,她竟当众开口喝问赵金豹。
是喽,林染香被至交好友毒杀而亡,一肚子怨气正无处发泄,赵金豹主动送上门来让她泄愤,何乐而不为?
林庭祖看着林染香说话的表情和语气,不由惊觉,这傻儿林染香,似乎并不傻!
第4章 拿命做赌注
赵金豹听到林染香这么说,不由地一楞,但随即一想,这个傻儿若是能祈雨成功,也不会被叫傻儿了。
赵金豹倒是不疑林染香痴傻有假。
毕竟四大制香世家之间来往频繁,这个林染香小时候原本也是个正常的孩子,只是七、八岁时听说染了风寒,发了高烧烧坏了脑子,痊愈后虽然捡回一条小命,但却从此变得痴痴傻傻,言语无状。
再说,看林染香今天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知道了,如果不傻,她能当众接下祈雨的事吗?
赵金豹眼珠一转,拿定了主意,笑道:
“祈雨是造福万民的事,你若祈雨成功,我赵家独自出钱重修神香娘娘庙,如何?”
“啊?!”
围观的众人听到赵金豹的话,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赵金豹此言一出,就连他的女儿赵香侬也吃了一惊。
神香娘娘庙这次毁于天火,虽然主殿还保留着,但是偏殿及大门等都被天雷击中烧毁,如果要重修,普通小庙最多两三千两银子就可。
但是由于神香娘娘庙用料考究,虽说是偏殿,但是大梁也得用上好的檀香木,林林总总下来,至少得上万两银子的事情。
别说赵家人,就连林、刘、东方三个世家的香长们,都不由地暗道:
都说赵家底子深厚,现在看来,还真如外界传言一般。
但是他们没有料到另一层的是,赵金豹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林染香会祈雨成功。
他现在只不过找一个赵家祈雨不成的代罪羊罢了,自然敢在众人面前张口就来。
林染香被天火熏得黧黑的脸上,突然嘴角微微向上一扯,赵金豹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眼花,总觉得那是一个嘲讽和洞悉一切的笑,然后只见她启唇迸出一句:
“准了!”
赵金豹气得一翻白眼。
竟然是把他当下人看待了吗?用这种语气?仿佛她真的是高高在上的香女似的。
可是一时间又无处反驳!
林染香扔下这句话,摇摇晃晃地上前,一把拉住邱氏的手,然后心疼地看着她嗑肿的额头,还用破烂的衣袖擦着邱氏脸上的斑斑血迹。
女儿虽然傻,但是懂得疼人。
邱氏一颗为娘的心一下子变得很软很软,一点也不后悔刚才在众人面前嗑头求赦的行为。
“慢着,如果祈雨不成你又如何?”
这时,赵金豹竟然还不肯放过林染香,或许是林染香方才那挑衅式的嘲笑还有那句“准了”刺激了他。
“若是祈雨不成,我****以祭香神娘娘!”
“咝!”
围观的人群听到林染香竟然拿命做赌注,不由齐齐从牙缝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光听着就糁人。
当然,也有听到林染香说这句话时,心里暗自放松的人。
林庭祖就是其中一个。
至少林染香这么说,可以把她对林氏的最坏影响减到最低。成败与否,就是林染香自已的事了。
“好!这句话是你说的啊!”
赵金豹脱口而出。
不过话一出口,赵金豹突然有点懊悔,他也应该回一句“准了”不是吗?
话多,气势反而弱了。
赵金豹烦躁地一挥手:
“散了!看什么看?”
人群就象刚才突然出现时一样,突然消散一空。
“傻孩子,你怎么能和赵香长赌气呢?这会要了你的小命啊!趁着现在还没有人看着你,你快逃吧,去乡下外婆家住一段,等过了风声就好了,他们不会和你这个傻孩子计较的!”
邱氏忽然有了主意,眼睛一亮。
由于太着急,她不由自主地就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或许是受刚才林染香气势的影响吧,她脱口而出时,完全是有商有量的样子,忘了自家的孩儿是个傻子。
“娘,不妨事,咱们先回家吧,你这额上的伤口,也该处理一下。”
谁知道林染香一点也不在意,还扯了一下邱氏,让她回家。
“娘,染香,你们不要紧吧?”
大殿外面,匆匆跑来一个身材壮实的少年,憨厚的眉眼,一脸焦急的表情。
林染香脱口而出道:
“哥!”
“哎,娘,染香,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林祐辉看着母亲和妹妹,一个额头流血、一个全身黧墨、身上还发出焦糊的味道,着实吓人,不由大骇。
“回家再说吧!”
邱氏心里的无力感愈发强烈。
等到了家里,染香的哥哥林祐辉一听事情的始末,气得不由地跳将起来:
“他赵家竟然拿我妹妹的性命去填他家祈雨不成的窟窿,太欺负人了!染香,你为什么要和他赌?”
“没事!”
林染香学着用原主习惯的方式说话,然后脸上就被邱氏拿了一块湿布,蘸了温水,细细擦洗起来。
沈香入药,果然是生肌绝品,林染香身上被天火的灼烧,此时已经接近痊愈。在此湿布擦在林染香脸上,倒没有刺痛的感觉。
反而是邱氏额上坟起的肿块令人触目惊心。
林染香待邱氏洗净脸后,摊开她的手心,是一个精致古朴的瓷瓶,她拔开瓶塞,把里面的香膏倒在手上,然后细致地揉开,轻轻擦在邱氏的额上。
“染香,这是什么香药?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上乘的味道?”
邱氏只觉得额上被嗑瘀的皮肤,从原本的火辣辣变至现在的清凉舒服。
“娘,这是香神娘娘赐的药,若不是有这昂贵的香药,我估计也活不到今天了。”
林染香一字一句,费力地道。
没办法,痴傻儿过去很少说话,现在她要用她的身体说话,舌头简直僵硬如石。
邱氏楞了下神,不由大骇:难道,染香昨夜在香神娘娘庙真地撞见了什么?否则,哪来的这种香药?
不说它的药用功效,就是光闻味道,也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上乘香料,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染香,你真的见到香神娘娘了?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邱氏顿时来了精神。
如果染香真的被香神娘娘看中,那祈雨自然也不是问题了。她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并且这才猛地发现,这孩子,今天说的话,比过去几年都要多。
而且,染香的一举一动,也不再象是个傻子了。
莫非,香神娘娘把染香变聪明了?
林染香想了下,这才发现,邱氏还真是给她找了一个现成的好借口,看来,她再也不用顶着傻子的面目出现了。
第5章 香神娘娘庇护
“娘,香神娘娘并不是直接和我说话的。”
染香话说得虽然缓慢,但由于渐渐适应了这具躯体,所以口齿正在慢慢变得清晰。
“什么?香神娘娘没有直接和你说话?那你怎么得到这么贵重的香药的?谁给你的?怎么给你的?”
邱氏大骇,不由一迭连声地发问。
其实,直到现在,邱氏还没从方才发生的惊人的事情中缓过劲来。
女儿衣不蔽体地在香神娘娘庙里躺了一个晚上,她这当娘的心里没有想法才怪呢!
她都担心了,别说那些围观的看客,心里不知道瞎想成什么样了。
虽然女儿是傻儿,自从傻了以后没少受人欺负,但是再傻也是个女娃啊,名节事大。如果染香真地受香神娘娘庇护,就会让邱氏心里好受一些。
没想到,女儿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邱氏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娘,我被天火击中,全身伤痛难忍,昏了过去,后来依稀有人来到我身边,为我涂了疗伤的香膏。
我好像做梦一样,梦里,她和我说了好多话,然后又用手指轻点我的额头,顿时我的脑子里好象被一道白光击中,等我清醒,你就在我身边了。
再后来,你和赵香长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抬起头,正对着香神娘娘的塑像,没想到,我一眼就认出来,梦里的那个女子,长得和香神娘娘一模一样。”
“咝”一声倒响凉气,不要说邱氏了,就是林祐辉也大为震动。
“天灵灵地灵灵,香神娘娘显灵了。祐辉,快去街上采买一些肉食和面什么的,我要祭谢香神娘娘!”
邱氏此时彻底相信了女儿的话。
如果不是香神娘娘显灵,一个傻了七八年的女儿,怎么可能突然恢复正常?被天火击中也没有死掉,还得了名贵的香药疗伤?
邱氏被染香透露出来的内情惊得,都忘了染香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条理清晰的话才该是最震撼的事。
“哎,娘,我马上就去!”
林祐辉嘴里说着,两腿已经到了门边,结果由于跑得太快,还差点在门槛上被绊倒了。
“都快说媳妇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邱氏嘴里念叨着,不忘大声说,“小心别摔倒了,快去快回!”
林染香看到这样的情形,知道邱氏和林祐辉是彻底相信了自已的话,安心了许多。
因为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更加惊世骇俗,如果邱氏和林祐辉都不相信自已,那等看到她做出的事,恐怕会认为她是妖孽附体了。现在有了香神娘娘这个由头,有什么都可以推到她身上。
亲人,永远是可以依靠的最坚强后盾。
只有亲人相信了她,支持了她,她才能放开手脚,大展作为。
定下神,染香稍稍打量了下这个今后就要生活的地方,不由地舒展了一下眉头。
这个房间应该就是林染香的香闺了,虽然香闺不香,不管是陈设还是家俱都和她以前的居所没有办法比,但是重在简单干净,被褥上也没有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邱氏果然是好的,就算女儿是傻儿,她也疼到了骨子里,一点也没有亏待她。
其实看邱氏自已的妆扮就知道了,她穿的是布裙,并不是什么高贵的绫罗绸缎,头上的金钗样式早已过时,没准还是陪嫁的嫁妆,显见十几年都没换过。
林家三房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能尽力维护着染香闺房的洁净体面,足见邱氏对女儿的怜爱了。
“染香,把衣服换了,好好躺在床上歇息不要乱跑。娘要出去一下。”
邱氏看到女儿听话地乖乖换下破旧的外衣,这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急匆匆地迈出院子,又从外面锁住了门,然后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不过,染香大概能估计出来,以邱氏这种老母鸡护崽的性子,肯定是去找香长林庭祖或者其它她认为有希望求助的人,求他们帮自已渡过难关。
染香很想对母亲说,不找也罢,当着众人的面,林庭祖都推推托托不肯帮忙了,何况现在她已经激怒了赵金豹,还当着众人的面押出了自已的小命。
林庭祖不可能帮助母亲去得罪比林氏强大得多的赵氏。
作为林氏的三房,染香的父亲林志高本应撑起这个家,但是林志高并不争气,完全被排斥在了林家的制香产业外围,只混了个粗使制香工的最低身份,对家里一点帮衬作用也没有。
最糟糕的是,林志高还是个酒鬼,一天不沾酒就浑身不舒服,沾了酒就发酒疯,说浑话,骚扰一家老小昼夜不得安宁,惟一的好处就是他就算喝多了,也不会动手打家人。
林染香还真的累坏了,她听邱氏的话,钻进了床上的薄被里,脑子里不断闪现着原主并不清晰的生活记忆片段,努力整合着她的生活轨迹。
林染香又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还是高贵的香女,不管走到哪里,皇室宗子也罢、平民百姓也好,大家看到她,无不敬畏顶礼。
香气氤氲,她穿行在香雾间,身着金丝银线绣出漂亮花纹的宽袍广袖,就象仙女一样美丽,走上高台,万民的欢呼响彻耳边。
这时,一个侍女拿起一面玉镜,放到她的眼前,让她观赏自已美丽的容颜,玉镜里,猝不及防地是林染香那张被天火击得黧黑的丑陋脸孔,她吓得猛得惊醒过来。
一摸额头上的汗,再看看这间陈设和从前她的居所相比称得上简陋至极的厢房,林染香知道自已再也回不去了。
也罢,她的性子里就没有认命这两个字。
就算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她也要活出自已的绝代风华!
只是,容貌呢?
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已的容颜?
林染香忽然一阵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梳妆盒上的铜镜,走到窗户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已照去。
镜子里,依然是一张斑驳的脸孔,黑一块白一块,黑的是曾经被烤焦的肌肤,白的是原来皮肤的底色。
“碰”地一声巨响,林染香放下铜镜,走出厢房一看,是大哥林祐辉手里提着一挂猪肉还有其它纸包撞门跑了进来,看到染香,林祐辉这才尴尬地笑道:
“染香,方才街上都传开了,说你得了香神娘娘的庇护,要为泉城百姓祈雨,大家都想来沾沾你的福气,一大群人都往这里过来了,我怕你吓着了,赶紧跑回来报信,还好来得及。”
林染香听完林祐辉的话,并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祐辉的背后,那定定的眼神让林祐辉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第6章 挨了两巴掌
“染、染、染香,你盯着我后面干嘛?”
林祐辉被妹妹的眼神盯得发毛,大惊之下,他鼓足勇气转身一看,这下真的吓着了。
原来,自家屋门外的场院里,就在他进来的功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站满了人也没什么,偏偏这些人也不说话,大家都用又惊又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林染香。
林染香扫向他们的眼神,清明而自带威势,就如一道凛冽的眼风,扫得窥视着她的人都不由心内一凛,有些乍被惊到,竟然步伐不稳,还向后退了一步。
“香神娘娘,果然是香神娘娘显灵啊!傻儿竟然不傻了!”
人群中有一个六旬的老者,瞠目结舌地看着台阶上的林染香,当他看到染香那上位者十足气势的眼风时,震惊中不由捻断了颌下的山羊胡子,嘴里“哎哟”了一声,竟不觉得疼。
“王老伯,你从哪看出来傻儿不傻了?她一句话都没说呢。”
一个浑汉敞开着胸,露出胸前的大片浓密的毛丛,一看就知道是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闲趁乱捞好处的闲人,但凡集镇上哪里热闹,哪里人多,就有他这种人,今天也不例外。
“你看她的眼神,清明凛冽,哪有一点痴傻的浑沌?”
王老伯哂笑地看了浑汉一眼,不再说话,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期待。集市上大家都在说早上发生在香神娘娘庙的事情。原本他也不相信一个傻儿能和赵家香长赌命,现在他开始有点相信了。
染香并不惧人群,亦不惧人群中魑魅魍魉的眼神。在她曾经生活的世界里,她可是万民景仰的香女,这点人算什么。
“染香,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算了,你身体还未复原,还是回屋歇着吧?”
林祐辉见到这种情形,心里也多少明白了过来,他一时不晓得如何应付这种场面,下意识地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躲过这个风头再说。
躲?歇着?
她过去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这几个字,今后也不会有。
林染香拨开林祐辉尽力遮挡她的身子,跨步上前,把自已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现场,少说也有五十多号人,还有不少人正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
“啊?”
这下看清了林染香的脸,站在前面的人不由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还没有站定,便嗑嗑巴巴地道:
“她真的被天火击中了,看她的脸被烧得都是疮疤!”
“被天火击中还能活下来,不是香神娘娘显灵是什么?”
“可是这个样子好难看啊,香神娘娘难道就不知道挑个好的显灵吗?又是个傻儿!”
“你才傻呢,当然是要挑她这样的人,才能显出香神娘娘的玄妙之处!”
人群一时间议论纷纷。
不管别人怎么说,林染香始终将背崩得直直的,林祐辉傻傻地从后面看着妹妹,虽然染香没有他高,但是这时候从后面看她,却忽然觉得这个从小傻到大的妹妹,突然具有了一道不会被摧垮的铁骨脊梁一般。
林染香站得高,看得远,此时忽然侧耳细听了下,好象在认真听远处的声息。
“林家傻儿和赵香长赌命啦,香神娘娘显灵,傻儿不傻啦!”集市上,也不知道谁高喊了几声,顿时引起了一阵哄动。
集市上的人潮随着这一声喊,开始向林氏聚居地涌动,有人知道那是林家三房住的外院。
集市上,两名身长玉立的男子站在人群中,他们的气息散去,和四周的环境融在了一起,乍一看,貌似平平无奇。如果染香在这里,或许就会发现,这二位正是昨夜香神娘娘庙里她的救命恩人。
“大人,这次的追击我们的是排名刺客榜第十的息隐,此人擅长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藏伏一段,等他找不到我们,自然会离开这里。”
吴虎站在夏承峻身边,虽然身形不动,但是实则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要发现一个不对,他就会立即舍生忘死的出手。
不过这一次,面对刺客息隐,他却觉得十分棘手。
龟息伏隐,大隐于市,息隐,曾轻松取下敌国王侯的首级,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似乎四面八方都可能是息隐的来袭之处。
吴虎护主的压力极大。
躲?藏?
他夏承峻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
不动如山的夏承峻看着眼前原本往来有规律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就象被扔到簸箕里筛的沙子一般,零乱过后,都顺着一个方向流动,他眼神一凝,对吴虎道:
“混进人群里,伺机找出息隐。”
“是,大人!”
吴虎的建议,似乎从来没有被夏承峻采纳过。
可是他还是就这样一直跟在夏承峻身边,继续提着他从不会被采纳的建议
然后,在大人否定后,默默跟着大人的脚步而做出反应。
夏承峻将头上的笠帽压低,低调地跟着人流方向而去。并不华贵的穿着,让他在人群里显得普通无奇。
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老百姓,都在眉目生动地议论着香神娘娘显灵的事迹。
吴虎已经不在夏承峻的身边,好象突然消失了一般……
香神娘娘?
夏承峻心中一动,想起昨晚上经过的那个被天雷击中的破庙,好象进门时,看到门楣上是写着香神娘娘庙五字。
鼻端隐隐传来一股香气,夏承峻警惕地四下察看,映入眼帘的都是市井百姓样貌平平的脸孔,没有可疑的人物。
夏承峻隐隐有些不安,这股香气,这两三日一直若隐若现地在身周飘过,是他从未接触到过的香味,他一度怀疑这是息隐身上的味道。
但是息隐既然是个刺客,就不可能会在身上使用香味持久的香料,否则,他早就死了,也轮不上今天他来刺杀他。
夏承峻发现,此时如果他不随着人群流动,就会象潮水退去的鱼一样,暴露在沙滩上。
于是,夏承峻便跟着人群前进的方向缓缓前行,把自已藏在人群里。
“到了,到了,听说林家傻儿染香昨夜被香神娘娘显灵点醒了灵识,现在已经不傻了,你们看,那台阶上站的可是她?看起来的确不象傻儿了。”
夏承峻抬起头,才发现原来人流涌动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一户青瓦小宅院外。
这里此时已经聚焦了有上百号人。人群的尽头,便是一个姑娘高高在上地站在台阶上。她傲然挺直的背,脸虽然奇丑无比,但面对人群镇定自若的神情,仿佛这就是她颐指天下的神坛一般。
夏承峻一眼就认出了林染香。
咦,这不是昨天夜里他施救的那个乞儿吗?
“林染香,你这个傻儿,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你在香神娘娘庙把林家的脸都丢尽了,现在又要让这么多人来看你丢脸吗?让我替香长来教训你这个专门招惹麻烦事的傻儿!”
一个泼辣不屑的女声,突然从人群中传来,接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现身,走上了台阶,直直对染香走去,一只手上还拽着一只冰糖葫芦,另一只手就对染香的脸“啪”恶狠狠地打了过去。
看到她高举手落下的动作,想必这一掌不会轻,站得近她身的人被这掌风一扫,不由地眼一闭脸一歪,好象自已被打到了般。
“秋香,住手!”
喊停的是林祐辉,可是明显来不及了。
“啪啪”清脆两声巴掌响,接着,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嚎哭声。
傻儿被打了!
傻儿哭了!
这哭声还真傻气!
看来,香神娘娘显灵,也未必是真的。
“林染香,你这个傻儿,竟然敢当众掌掴我?”
吓得闭上眼睛的人眼睁开眼一看,再次惊呆了,原来,被打的不是林染香,而是想要打人者,林秋香!
傻气嚎哭的人,自然也是林秋香!
此时,林秋香手里的糖葫芦也掉了,她捂住一边脸,另一边脸则高高坟起,让人一眼就看到上面五个清晰的指印。
第7章 你死我活
笠帽遮掩下,夏承峻冰山一般冷峻的脸,不由地抽动了一下。不过,随即便恢复了平素铁板一块的形像。
笑,对夏承峻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
虽然此刻他很想笑。
但是早就不习惯笑的脸部肌肉,根本做不出相应的反应。
“哄”,倒是四周的人群,大家看到恶意满满的林秋香反被她要教训的傻儿林染香教训了,大家抑制不住,不由大笑出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林染香傲然地说完这句话,习惯性地一甩衣袖,事实上她穿的是短襦装,并没有原来宽广的衣袖可甩,但这个动作依然显得高贵不凡,众人眼睁睁地看她转身走进了小宅院里,门迅速地被林祐辉关上了。
“林染香,你有本事就出来,不要当缩头乌龟!你等着,我要叫我娘来收拾你!”
林秋香斗不过染香,开始口头上搬起救兵来。
边骂,林秋香边抹着眼泪、气呼呼地离开了染香家的宅院,消失在巷子深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搬救兵了。
“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散了?哎,香神娘娘显灵,这样就结了?”
露出胸毛的浑汉一看人群笑得东倒西歪的散去,不由着急了。
别看他闲,专往人群里凑,其实他最知道自已时间宝贵了。但凡往那热闹里凑,多少都是要从中捞到好处的。
原本他看着秋香骂染香,正津津有味地算计着,当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时,如何煽动人群把事情挑得更大,然后待官府的人赶来现场,他居中调停又能获得多少银两,没想到大家就散了。
“还看什么看啊?你没听傻儿说话这么利落,她不傻了,香神娘娘显灵了,我们都看清楚了。”
长着山羊胡子的王老伯笑呵呵地从浑汉身边走过,抛下了一句话。
“大人,刚才大家都笑了,只有他没有笑!”
好象消失不见的吴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出现在夏承峻身边,用唇语对夏承峻道,并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人群中的目标人物。
“跟上去。”
夏承峻同样用唇语无声地回道。
人潮退去之后,一个手里拿着油纸伞的朴拙汉子默默走在人群背后,刚才,就是他没有笑。
大家都笑了,只有他不笑。
据说,刺客息隐就不爱笑。
夏承峻没有想到,一直隐伏着的息隐,这一次竟然被林染香两巴掌“打”现了形。
这个“乞儿”,还真是自已的福星呢!夏承峻心情愉快地想着,脚步略滞了一下。
吴虎跟在他的步伐,突然两腿交错,差点把自已绊倒。
气息紊乱、步伐略滞,吴虎不由大为诧异,这可是从来没有在大人身上发生过的事啊?
不过只是一瞬间,夏承峻又调整了过来,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吴虎几乎怀疑刚才自已是错觉,略呆了一下之后,继续如影随形。
不过,前行不到十步,夏承峻忽然停下。吴虎眼神一凝,就见前面,那个中年汉子已经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们,似乎空门大开,但其实,却根本无懈可击,浑身透露着圆融至极的杀气,把夏承峻和吴虎笼罩其中……
林家的宅院内。
“染香,手疼吗?”林祐辉把门关上后,一把就抓起染香的手,仔细察看,然后心疼地道,“都打红了,你干嘛那么用力?自已也会疼的。”
“你不怪我打她?”
染香静静地看着哥哥。林秋香可是大伯母的心肝尖儿,打了秋香,后患无穷,会给一家人招惹来大麻烦。
“干嘛怪你?明明是她先要打你的。如果不是你反击得及时,这两巴掌都落到你脸上了。你没听到吗?大家都笑你打得好呢!”
好吧,林祐辉虽然老实本份,但也是个护妹狂好不好。
林染香笑了,嘴角微微向上一扬,林祐辉看到她笑,不由心情立即变得明朗起来,拍着胸脯道:
“放心,有哥哥在,谁来都有我顶着,不会让她们责罚你的。”
她们,指的是林秋香的家人,林家大房的大伯、大伯母们。
林染香点点头,虽然只是打了林秋香两巴掌,但着实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这个身体如此孱弱,三日后的祈雨能堪大用吗?
“吱呀”一声响,门开来,邱氏白着一张脸,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然后一转身,又把门合上了。
“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身上怎么有血?”
染香抬头一看,邱氏一支血巴掌正对着他们乱摇:
“嘘,不要说话,外面的巷子里,死了一个人,血流了一地,我走得急,没看到,被尸体绊倒了,手上按到了血。”
难怪邱氏吓得和见了鬼似的。
“娘,快把手洗干净,不然让官府的人看到了说不清楚。”
林祐辉已经用葫芦瓢舀出了一瓢水,邱氏就势冲洗起来。
还好,邱氏按到的血渍并不多,一会儿就洗干净了。
“娘,你身上是什么味?你刚才去哪了?”
林染香凑近邱氏身边,鼻子里除了灌进来一股血腥味之外,在这股味道之外,还有一股淡若游丝的霸道香味。
这种味道,和昨夜授药给她的男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染香绝对不会闻错。
这香味,更浓了。
意味着,那男子身上的毒,已经浸染进肌肤……
“我去找了香长,你堂伯母说他不在,我就回来了。”
邱氏一脸懊丧,看来果然求人没求成。
染香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碰碰”,这时,林家的门被砸响,接着一个公鸭嗓子响起:
“有人吗?官府缉拿犯人,赶快开门!”
几个人对视一眼,邱氏镇定了一下,道:
“你们都别动,一会也别乱说话,我去看看。”
说完,邱氏便上前把门打开,外面果然是穿红皂衣的衙差和捕快。
“各位大人,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请进,请进。”
邱氏一脸坦然,几位衙差倒也不意外,只是道:
“前面的巷子有个外乡人被捅死了,你们就住在左近,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什么?死人了?没有啊,大人,我正在准备祭拜香神娘娘,都在厨房里忙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邱氏一脸惊慌的样子恰如其份。
这些人也只是过来做做查案的样子,现在见这些土著问不出所以然来,哼了两声也就走了。
林染香透过自家打开的院门,看得分明,远处那条巷子的尽头,倒卧着个人,身边还放了把油纸伞……
第8章 骂上门来
正看着,染香觉得身后有人将自已用力一扯,她回头一看,却是邱氏。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祐辉,快把门关上。”
这母子二人配合得果然利落,邱氏话音才落,林祐辉已经顺势把左右两扇大门都合上了,并且还从里面上了木闩。
染香觉得那个人的死好象和自已有关似的,因为他方才的人群中,她分明见过这个男人。
香女的五识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管是听力、眼力,都异于常人,别看染香方才只是站在高台上视线一扫,其实早就把下面人群的异动看进眼里。
染香这个躯壳,体质孱弱,和她强大的灵魂融合得并不完全,还有一些本事,她现在无法施展出来,当下之计,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染香,你去躺吧,我和娘炒些供食,祭谢香神娘娘。”
林祐辉看到妹妹身体微微晃动,知道她久站之下,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便招呼她去休息。
而看他脸上的神情,分明是长期照顾染香习惯了。
染香也不矫情,而且她现在感觉浑身酸麻,被天雷击中的身子骨,第二天就能行走自如,如果不是她强大的灵魂在支持,这个奇迹根本不可能发生。
屋子里,随着林祐辉和邱氏洗洗刷刷,升火做饭的一系列动作,开始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祐辉,把火升旺点,这红烧肉啊,开始炖的时候要旺火,后面再用小火慢熬才好吃。”
邱氏的性格,正是林染香喜欢的明快简单,该为女儿求情的时候,她奋不顾身,该在家生火做饭时,马上拿出家庭主妇的利落劲。
林染香小睡了一会儿,就被柴火饭的香气熏醒,空空的肚子里也饿得叽咕乱叫。
“染香,起来了,吃午饭了,娘说你早上也没吃。”
林祐辉就在这时一脚迈了进来,还用手摩挲了下染香的头发。
林祐辉今年16,染香15,虽说都到了男女必须避嫌的年纪,但因为染香从小痴傻,林祐辉一直很照顾她,所以这些举动也不足为奇。因此,他们兄妹反显得比别的兄妹要亲热。
“爹呢?今天都没看到他。”
林染香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自然而然冒出这句话。
“爹去上工了,最近祈雨活动频频,不光官府和我们几个世家在祈雨,就连一般百姓家里,也是要供奉的,所以这段时间,香供不应求,生意特别好,爹在帮工那也忙不过来,过午都不回来吃饭了,要到入夜了才能回来呢!
唉,这雨啊,再不下明年夏至就会饿死好多人了。”
林祐辉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过,话题转到这里,他便想起妹妹正面临性命攸关的祈雨大事,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怜爱地扶着染香起床。
不管怎么样,还有三天才祈雨,而他肯定不会让妹妹拿命去赌的。染香睡着的时候,他已经和邱氏计划好了解救染香的办法。
别人不肯救妹妹,他们自已来救。
作为妹控和女儿控的林祐辉和邱氏,天生有这个自觉。
别看他们平时老实巴交的,但是一触到他们的底线,他们立即就反弹起来。
染香就是他们的底线。
因为染香当年的痴傻,是他们心中的隐痛。他们自责当年照顾不周,导致染香才一病而傻。要不然,小时候谁不夸染香是个聪明伶俐、漂亮可人的小女娃?
染香没有搭林祐辉的话,话说得再多,也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效。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染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邱氏捧着盆菜,做完了祭拜,从中厅里走出来,看到染香,邱氏咋咋唬唬地叫道:
“染香,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中午多吃点。”
汗,染香从前根本不吃红烧肉的好不好?
不过,或许这具身体十分需要,被邱氏一说,肚子竟然有了动静,“咕噜”地叫了几声。
她被林祐辉扶着进了厨房,果然饭桌上放着一大盆热腾腾的红烧肉,三碗米饭也打好了,放在桌上。
“染香,多吃点,不然身体好不了。”
林祐辉拿了一双筷子,递给染香。
见染香并没有象平素那样看到红烧肉,捧起碗来大口大口埋头就吃,林祐辉有点担心。
“哥,等下娘,一起吃。”
染香的话,正好被捧着菜盆进来的邱氏听到了,邱氏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会心疼人了。
邱氏一瞬间觉得自已过往的付出都值得了。
“染香,妈陪你吃。”
对于女儿突然变聪明,邱氏一点违和感也没有。相反,她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这才是她的染香。
林祐辉的眼睛里也有水光闪了下,他快速地抹了下眼睛,然后对两个女人道:
“大家都吃饭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个人坐定,染香姿态优雅地吃饭,虽然眼前是简陋的饭桌,但却仿佛这是宫廷宴席一般。不知道怎么的,邱氏和林祐辉看到这一幕,两个人一点诧异也没有。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就是染香,女儿、妹妹,被香神娘娘显灵点化后的亲人。
红烧肉意外地好吃,并没染香想像中的油腻,相反,她吃得津津有味,食物给她带来了温暖的能量,染香吃饱饭,搁下筷子,才发现自已竟然吃了三碗。
“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事实上,染香知道这是她身体修复需要能量的缘故。
“不多,不多,你昨天晚上、早上都没吃饭呢。”
林祐辉和邱氏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
染香是彻底明白了,这二位,就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主,惯得她找不到东西南北最好。
不过,吃得饱饱的的确很舒服。
染香正想站起来走动一下,毕竟饭吃多了胃袋还是有些撑的。
但是今天好象就是不想让她们家好过似的,突然,院门外又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还伴着一个粗大嗓门的骂声:
“邱氏,在不在?快点开门,别以为你们都缩在家里就能装乌龟躲起来了,快开门,不然我把你家的门砸了。”
“娘,染香,别怕,我去开门。”
林祐辉挺像个男子汉的,听到这个粗暴尖刻的声音,他脸上顿时冰寒一片,挺身而出,往院门那走去。
“娘,是谁啊?”
染香并不怕,她只是觉得原来女人说话还可以狂暴至此的,不禁对院落外的女人大感好奇。
第9章 逮了个正着
“天杀的小贱坯,竟然敢当众打她的堂姐,以上犯上,这是没有了王法呀!”
林祐辉刚一开门,就见一个重量级吨位的“母老虎”迎面冲撞了进来,气势汹汹,把闪避不及的林祐辉都撞开了。
“大伯母,哎,你悠着点走,别把我妹吓坏了,她全身都受了伤,人还没好呢!”
林祐辉见势不妙,赶紧跟在大伯母赵氏后面跑了上来。
赵氏是赵家那边出来的,赵家在四大制香世家中从实力来说排行第二,因此平时仗着娘家的身份,做威做福,尤其是对一向弱势的林家三房,更是视为蔽履。
哪曾想,今天自已的心肝宝贝女儿会被染香给欺负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这让赵氏的面子实在抹不开,被秋香一番哭诉后,立即找上门来了。
“娘,揍她,狠狠地揍她,看这傻儿还张狂不!”
紧跟在赵氏后面的林秋香有了倚仗,立马来了精神,边小跑跟着,嘴里煽动唆使两不误。
“哎哎,大嫂,你这是干嘛呢?你一个大人和孩子置什么气啊?”
林祐辉是赶不及挡在染香身前了,邱氏及时补位,张开双臂,挡在赵氏和染香中间,让赵氏够不着染香。
“哟,我说呢,染香一个傻子,怎么可能突然学会打人了?原来子不教,母之过啊?弟妹,象你这样护着她,早晚会护出事的。护短也不是你这样护的啊!”
赵氏叉着腰,从个头和身形上完胜邱氏,再加上她一向不把林家三房看在眼里,此次更是得理不饶人。
“是啊,傻子打人,力道都不懂得控制,我的耳朵都被打得嗡嗡响。”
林秋香上前,把脸伸给邱氏看,上面坟起的手指印更加清晰了,两边各一掌,秋香的脸肿得象猪头一样。
邱氏忍住笑,秋香这熊孩子,这几年没少欺负染香,被染香打真是活该,当然,她脸上依然一本正经地道:
“染香再傻,但从来不会主动打人,必是你招惹了她,否则她怎么可能打你?”
“好哇,弟妹,你居然张口就颠倒黑白?方才上百号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染香打了秋香,你还想狡辩?若是这样,我们一起去见香长,让他来明断是非。”
赵氏虽然身高体壮,但是此刻是在人家地盘,林祐辉一个半大小子,怎么说都是男人,真要打起来,她肯定吃亏。
赵氏一向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人,此时倒也懂得进退。
“好,去见香长就见香长,谁怕谁?是非曲直,让香长来明断。”
赵氏便拉着邱氏就要走。
邱氏自是不怕,她正愁没机会见香长呢,摆明了她去见香长时,林庭祖是有意避开她的,所以她回头招呼道:
“染香,我让哥哥用公鸡车推你,我们一起去。”
鸡公车是一种独轮的木车,邱氏让染香坐鸡公车,是知道她身体还没复原,走不了远路。
染香明白邱氏是为了再次争取给她说情的机会,她虽然不想去,但却想看看林庭祖私下里对这一家人的态度,所以犹豫了下,便没拒绝。正好她对这里的人认识得也不多,借机多见识一些人也好。
邱氏和赵氏走在前头,林祐辉用鸡公车推着染香走在后面,秋香跟在边上,耀武扬威:
“哼,染香,别以为你装着走不动香长就会轻饶你,告诉你,罚你跪上一夜宗祠那是免不了的。”
林氏的香长林庭祖正是秋香的二叔公,自然和秋香一家更亲,秋香当着邱氏的面不敢说,当着染香的面便显摆开了。
“秋香妹子,你别太得意了,我想香长会明断是非的。”
林祐辉还想说什么,却被染香止住了。
“哥,你别和她多说了。”染香鄙视地扫了秋香一眼,“白费力气。”
“染香,你这个贱坯!傻子,你等着瞧,跪祠堂还是轻的!我告诉你,祠堂晚上黑乎乎的,说不定鬼就飘出来了。不怕你,真的有人在祠堂看过鬼,穿着长衫黑衣,飘忽忽的。”
秋香还把染香当成了往日那个好吓唬的傻子,故意绘声绘色,把声音压低了,渲染得十分可怕。毕竟,染香打她巴掌时,也没说话,她并没有意识到染香已经不傻了。
“秋香,你别太过份了!”
林祐辉差点又往秋香脸上盖了一巴掌。他这才发现,有人天生就长着招人打的脸。
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护妹狂林祐辉。
“嘻嘻,傻儿傻哥哥,我娘说你家有这个傻子,以后你是娶不到媳妇的,谁家好好的女儿肯嫁到一个傻子家啊?”
秋香看到林祐辉变了脸,自在染香那吃了一巴掌后她就学乖了,赶紧跳开,临走还丢下了一句难听的话,然后便往赵氏那跑去。
“染香,别听她瞎说,我才不在乎没有媳妇呢,哥以后把制香技艺学好了,成了制香师,一定能让你们活得更加逍遥自在。”
染香微一点头,并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心里。
但是林祐辉把话说出来,心情好多了,更加用力和自信地推着染香往前走。
染香心中暗道:看来,林家三房积弱已久,就连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都敢爬到她们头上来欺负。
她想要这里过得舒服,看来,就必须先把三房立起来。
不过,作为从前的傻子,她脑子里关于林家可资利用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断和画面。
暂时也急不来,最大的危机来自于三天以后,如果祈雨不成功,她相信自已肯定会被赵金豹架到柴火垛上烧了。
走了一里多地,才来到林庭祖住的地方。染香现在才发现,原来林家的产业还是挺可观的,一路绵延过来,晒香的、做香脚的都是林家的工人,只可惜,这些都和被边缘化的林家三房没有关系。
制香世家,只是世人因为这几家香场规模较大、绵延几代都以此为生而给的称呼,并没有得到官家的认可。
这些制香世家内部,自成规矩,几代繁衍下来,亲疏有别,虽然不至于兵戎相见,但在占据家族资源的明争暗斗中,也不是温情脉脉,谁强谁就上位,内里也是争得你死我活,林家三房就是在这样的争抢中落败的一支。
“香长啊,我苦啊,被一个傻儿踩到头上了。”
一来到林庭祖宅子前,赵氏就开始嚎啕起来。
“什么事啊?大白天的在这里嚎?”
林庭祖心情挺不好的,大老远就听到宅子外面赵氏的嚎叫,气呼呼地冲了出来。
没想到,一出来就和邱氏打了个照面。
林庭祖大为后悔,邱氏一大早就来找过他了,不过他却让家人假称外出,避而不见,没想到这下被逮了个正着。
第10章 英雄救傻子
“呃,老五媳妇,你也在啊?”
林志高在几个堂兄弟中排行第五,所以林庭祖这么称呼邱氏。当然,这口气敷衍和尴尬极了。
“是啊,香长,大嫂拉着我过来评理,说让你来断个是非。”
邱氏本来并不是一个弱势的人,只是自家多年积弱,男人又不争气,女儿是傻子,所以说话一向挺不起腰杆来。
但是自从女儿恢复了正常的神智,告诉她香神娘娘的事后,邱氏陡然就象蔫了好久的大白菜吸足了水一样,精神抖擞起来,说话也不知不觉变得利落大方了。
看到林庭祖一脸想要马上闪避的样子,邱氏说完话,便顺势挪动身形,挡在了林庭祖身后的大门上,这样,就算林庭祖想退进屋里躲她们也不可能了。
“香长,你看看这丫头的脸,被染香打的,都肿成什么样了,这傻儿心狠手辣,你可不能轻易饶了她啊!”
赵氏趁机上前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如果这事放在以往,林庭祖没准就训邱氏一顿,让她把染香带回家好好管教。傻是傻了,但也不要去招惹别人嘛!
没想到,林庭祖扫了秋香的脸蛋一眼,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
也是,一个敢和赵金豹顶牛说话的染香,扇秋香两巴掌这样的事,还真是挺正常的。
“不就是两个孩子吵嘴吗?这事值得你到这里嚷得这么大声?我这个香长,难道是整天来处理女人打架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走吧走吧,下不为例。”
林庭祖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赵氏带着秋香离开。其实主要是他心虚,不想理会染香祈雨的事。
“什么?香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家秋香就白白被这傻儿打了?”
赵氏瞪大了眼睛。
林庭祖心里叹了口气,人家傻儿连命都敢不要,你家秋香这个丫头自已送上门去找打,活该!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好一瞪眼道:
“我的话你还听不听了?”
赵氏没想到林庭祖竟然不是训斥邱氏,而是教训她。
这下她觉得太没有面子了,以前她都在邱氏一家面前作威作福惯了,她哪里吃得下这口气,再加上林庭祖是自家的二叔公,于是便不管不顾地撒泼道:
“如果香长不教训这个丫头,那我这口气也咽不下来,也成,染香打了我儿两巴掌,我也还她两巴掌。”
说完,赵氏几步上前,对站在边上观战的染香冲过去,扬手伸出了巴掌。
林祐辉正解着脖子上套的鸡公车的绳子,看到赵氏突然发难,他一着急,绳子却把自已的脖子套住了,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氏动手。
邱氏离得远,同样也赶不到染香面前制止赵氏。
大家都没料到赵氏这么强横,竟然不顾香长在此,说话间就动开了手。
惟有秋香在边上拍手称快,笑嘻嘻地道:
“娘,打得好,用力打,狠狠地打,谁让她敢打我了!”
染香听到耳边的掌风声,奈何身体不灵便,闪避不及,她只好闭上眼睛,准备硬生生挨这一耳光了。
“住手!不许打人!”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响起,染香感觉到赵氏的指尖堪堪擦到自已的脸颊时停住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赵氏的手腕被一名玉树临风的男子牢牢挟住,但这个男子却不是哥哥林祐辉。
急切间,男子如点漆般的俊朗双眸对上了染香的,似乎发现了染香身上的异常,他有些错愕地道:
“染香,你没事吧?”
“东方公子,你竟然为这个傻儿出头?”
赵氏挣了下手,却挣不开,只好气呼呼地质问。
男子身长玉立,身着白衣,纤尘不杂,剑眉星眸,端的是一个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染香隐约记得,这个人正是四大制香世家中最强势的东方家的东方申。
他竟然肯为她出头?染香一阵迷惑。
“赵大婶,你何必和染香计较呢?染香她不懂事,赵大婶你可是知书达理的贤良之人,在外面谁不夸你善良大度?”
东方申握着赵氏的手稍加了点力,赵氏的脸就扭曲起来。
见东方申铁了心为染香出头,赵氏自知惹他不起,又见他话说得好听,只好骑驴就坡:
“既然东方公子这么罩着染香,那我今天就暂且放过她。不过,这可都是看在东方公子的面上。只是不知这个傻儿有什么好,值得东方公子对她如此特别关照?”
东方申是东方氏香长东方硕的长子,英俊潇洒不说,还习得一身武艺,赵氏哪敢得罪他?
不过,虽然不得已要放过染香,但是赵氏嘴上却还要讨些便宜,故意挖苦东方申,有意把他和傻儿染香牵扯到一起。
这世界上有种人说话就是夹枪带棒、明嘲暗讽。
见赵氏放软,东方申英挺的浓眉向上一扬,对她的挖苦也不以为意,松开了她的手腕,道:
“承谢了。”
然后也不理会赵氏,而是直接走到染香面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染香,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天雷击中,伤势如何?”
染香看着眼前的东方申,只见他白衣胜雪,在朗朗的青天下,面如冠玉,眉目分明,实是一个阳光温润的美男子。
染香纵是前世美男子见多了,看到东方申,心里也不由赞了声,只是面上仍不动声色,淡淡疏离地道:
“没事。”
“没事就好,我看你脸上犹有伤痕,这是我家秘制的檀香油,对愈合伤口很有用,你拿去吧。”
东方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瓶,塞到了染香手里,染香感觉这个银瓶上还带着东方申身上的体温。
看到边上赵氏妒忌的发红的眼睛,染香有些呆滞。
她不记得原主是不是和东方申很熟了,但是看东方申的举动,分明和原主关系不太一般。
不过,说不感动是假的,如果她现在还是原来高贵美丽的香女,东方申接近她或许是受她美色的诱惑,如今她外表只是一个被天火烧伤、毁容的丑女,东方申还能这么对她,染香心里便对他产生了淡淡的好感。
“东方公子,你看我的脸上肿得这么大,你这个檀香油还有吗?也给我一瓶吧?”
这时,秋香腆着脸上前,伸手向东方申讨要。
东方申一出现,秋香大气都不敢出,只恨不得今天出门有穿上压箱底的漂亮绸衣,佩上最珍贵的紫玉金钗。
秋香手足无措的样子也不奇怪,实是泉城待字闺中的少女们,都把东方申作为未来夫婿的理想对象无限意淫中,他可是被列为泉城最有女人缘的四大公子之一。
“不好意思林姑娘,我身上只带了一瓶檀香油,实在没有更多了。抱歉。”
东方申冷淡地对秋香道,态度和对染香完全不同,一下子就不客气地拒绝了秋香。
秋香还想再厚着脸皮说什么,但是边上的赵氏已经听不下去了,今天她可是一再遭受打击,林庭祖不向着她们也就罢了,现在东方申竟然也公开袒护染香这个傻儿。
赵氏一把拉起秋香,怒冲冲地道:
“走,檀香油有什么稀罕的,咱家也有,跟这个傻子抢什么?”
“且慢,大嫂你先别走!”
没想到,这时候邱氏突然出面阻止赵氏,不让她离开。
第11章 落败而去
“哟,弟妹,你这是干嘛呢?看到东方公子怜惜那傻子,你很开心是吧?”
赵氏说话一向不经大脑,尤其是在她气愤的时候。
今天真是走够了霉运,不一会儿面子就连落两次,赵氏说话更是百无禁忌了,只顾发泄自已内心的不满。
“大嫂,你这话说的,你没看到东方公子是因为我家染香受伤的缘故才送她药油嘛?东方公子现在师从名医王太医,所谓医者父母心,难道他送药给患者不正常吗?”
邱氏一番话,有理有节,一下子就把赵氏明里暗里说东方申和染香有男女私情的意思摘清楚了。几句话顶得赵氏说不出话来,她气得脸色发白,怒道: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一个个伶牙利齿的。秋香,走!”
不曾想,邱氏却上前挡着赵氏的路道:
“大嫂,走可以,不过刚才你说要让香长评理的事还没结果呢,刚才大嫂可是一路嚷嚷过来的,但凡在赵氏香场做事的工人都听到了吧?就这么走了,没说清是非,对两个丫头今后的声誉都不好吧?”
赵氏没有想到,过去一向看着软弱低调的邱氏,今天突然腰杆硬起来了,就连嗓门也大了,一付不依不饶的模样。
所谓恶人更怕恶人。不叫的狗咬起人来更狠。
赵氏心里突然虚了一下,不过,从前仗势欺人的惯性迫使她端着架子,上前叉着腰,虚张声势地道:
“明明就是你家丫头打了秋香,还有什么好说的?”
“香长,你来评判个是非。我家染香,病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怎么可能打秋香?而且你看,秋香的脸都肿得这么高,那得多用力啊?你们看看染香现在的样子,有可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吗?”
染香听着母亲的话,心里不由一阵窃笑。
她也是醉了,邱氏这不是张着眼睛说瞎话吗?
可是看着赵氏气鼓鼓的样子,瞠目结舌,被邱氏张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气得快吐血的模样,染香便在林庭祖视线往她这飘过来的时候,装做病弱无力的样子,一下子就倚倒在林祐辉的身上,一手还按在心口上,做西施捧心状。
林庭祖是知道染香昨天的情况的,如今眼光一扫之下,见染香全身无力的样子,心里就信了邱氏。
话说邱氏平时一向也是老实规矩的,倒是赵氏,从来都是强横霸道,而且仔细一想,染香三天后就要代赵氏祈雨,此时倒是不宜再横生枝节,于是便沉下脸来,摆出香长的威严道:
“赵氏,我看邱氏的话有理,明明是秋香不知道被谁欺负了,把这事赖到染香的头上,你看看染香的样子,能把秋香打成这样吗?”
林庭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明摆着是要袒护染香的,赵氏看看四周聚拢上来看热闹的香场工人,感觉她这十几年的面子都丢光了,不由地“嗷”地一声跳将起来:
“冤枉啊,香长,我们秋香冤枉啊,染香打她,可是当着几百人的面打的,不信,你可以去取人证,大家都看到的!”
“混账,赵氏,你这无知妇人,还在这胡搅蛮缠,今天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染香没有打秋香,你以后也不许再因这件事来责难染香,否则,我罚秋香跪祠堂了。”
林庭祖一看赵氏居然当着自已的面喊冤,这不是指摘自已处事不公吗?
一个香长,被一个晚辈妇人当面指摘做事不公,他以后还怎么混啊?
所以林庭祖当即怒了,用上了重语气。
“啊?娘,我不要跪祠堂啊,吓死我了,祠堂里有鬼啊!娘,算了,咱们走吧!”
秋香万万没有想到,路上她还吓唬染香祠堂里有鬼,晚上会出来祸害人,可是这下跪祠堂的事却罚到了自已头上。
秋香最怕鬼了,所以当即吓得“嗷嗷”乱叫。
赵氏看到林庭祖真的发怒了,也傻眼了。如果说她不怕林庭祖,那自然不是真的。
刚才之所以敢质疑喊冤,是因为自已端了十几年的面子被扫了,她一向觉得林家三房是林家最没用的一支,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邱氏一反击,林庭祖就反水不护着她了,一时受不了,才出言无状的。
这下赵氏见女儿害怕,便清醒过来,不能再得罪香长了,虽然他是自家二叔公,可是真板起脸来,不怒自威,她便软了。
“好,好,我们走,我们走!秋香别怕,不会让你跪祠堂的。”
赵氏说着,恨恨地看了一眼邱氏和染香,然后拉着女儿,逃也似地跑开了,不过,才刚跑出不远,可能是因为慌张吧,还在香脚垛那拌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引得围观的工人哄堂大笑。
染香看到这一幕,嘴角也不由上扬,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东方申回头看到染香这一笑,不由略略一滞:染香这一笑,一点也不傻气啊?似乎又恢复了她小时候的灵秀。
染香,小时候是一个多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啊!
东方申想着那个穿着细竹布短袄在荷花池中向他笑的小姑娘,眼神不由地一黯。那时的染香,荷花都没有她美丽,撞中了他还是孩童时鹿跳的心。
染香这时却不再是“病弱无力”的样子,她施施然走上前,对着林庭祖道:
“多谢香长主持公道,染香有礼了。”
“哎,你,你,你不是好好的吗?”
林庭祖一看染香稳稳地走到自已面前,发现自已好象上了她的当,不由用手指着她,无语地道。
“是啊,染香如果不赶紧康复,那三天后怎么可能代赵氏祈雨呢?现在赵氏关心我的人可不少。”
话说到这里,染香眼神向四下里扫了一下。
人群里,有几个人的眼神躲开了。
赵氏好不容易抓住这次祈雨的替罪羊,怎么可能让她轻易脱身呢?
邱氏想把染香送走,赵氏的人也不傻,时刻防备着她逃脱,从染香一回家,就派人明里暗里盯着了。
林庭祖也是老奸巨滑之辈,听懂了染香的话。身为林氏的香长,他护下无方,连自家子弟的小命都难以保住,这让他怎么说呢?
看着染香的目光好似无声的谴责,林庭祖的老面皮红了,他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道:
“染香,祈雨的事,是你自已的要求。不过,你肯出头祈雨,是为全城百姓造福,身为林氏的香长,我支持你做这件好事。你有什么要求,我也会尽量满足你的。”
第12章 不能破了祖宗规矩
林庭祖说得正气凛然,好象染香去祈雨是一件多么高大上的事似的,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果然会对染香肃然起敬。
可是如果知道当时染香被逼祈雨的情况,恐怕他这个香长的形像就会落于下乘了。
所以,林庭祖赶紧抛出诱饵,许以丰厚的条件,如果染香肯吞下的话,那他就不用担心染香祈雨失败,她的家人会怨恨他了,至少,他体恤自家人的形像也能保住。
不过,四周香场得闲来看热闹的工人们都有点目瞪口呆,谁不知道林染香是三房的傻儿啊?经常看她面目呆滞、头发零乱地游走在街上,看到地上掉了什么吃的,捡起来就直接往嘴里塞。
他们没看错吧?堂堂林氏的香长,竟然在和一个傻儿讲条件?
染香要的就是林庭祖的这句话,听到老奸巨滑的林庭祖被逼出这些话来,她不禁胜算在握地莞尔一笑,道:
“多谢香长。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让我哥进入制香坊,学习制香技艺,我爹不再做粗使制香工,香长看着照顾他一个轻一些的活计吧!”
林庭祖眉毛一抖,这傻儿丢失了七八年的灵智一朝回来,可不简单啊!
如果只是找他要些银两他虽然心疼,但那是公账上的钱,还不至于让林庭祖对她刮目相看。
现在林染香只要求让哥哥进入制香坊,父亲不再当粗使香工,条条都是安身立命的长远根本。
本来林家子弟进入制香坊学习制香的技艺是完全合理的要求,可是,三房那里,却有个禁忌,那就是:三房的子弟不能进制香坊学习制香技艺。
林庭祖皱起眉头来,一时难以决断。
当然,关于三房子弟不能进制香坊的禁忌,其实是一个不能向外人言说的秘密,染香公开提出来,林庭祖如果公然拒绝,除了道出这个秘密来,却再没有更好的方法来阻止。
不过,这个禁忌成为秘密却又是闭关的老祖宗立下的,林庭祖怎么敢公开说出来呢?
一想到那老怪物似的老祖宗,林庭祖背上便是一麻。
虽然现在谁也不知道老祖宗自从闭关后是不是还活着,但是在没有明确他的死讯前,林庭祖可不敢不当他一回事。
“香长,林家子弟都能进制香坊,这有何为难?”
偏偏林染香看出了林庭祖的豫色,毫不留情地追问。
聪明如她,几番试探之后,终于对林家三房落败至此摸出些端倪了。
制香坊,是制香的世家为了传承制香技艺而办的类似学堂的机构,自家子弟进入制香坊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制香坊里学习一段时间后,经过正常的优胜劣汰,择优培养,有灵性的,便成为制香师。
制香师能调香、研制新的香品配方等等,一品的制香师还享有与天地神灵沟通的能力,通过他们自已研制的香,将万民的意愿传达给上苍……
当然,一品制香师只是传说,至少四大制香世家之中,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一品制香师。
不过,如果能成为一名较为出色的二品、三品制香师,就已经能极大地改善自身和家庭的境遇了。
出色的制香师备受尊重,能成为家族分布于四处的售香店的掌柜,再不济也能做个善经营的伙计,或者更甚的,直接成为家族制香核心成员,掌握大量祖传的制香配方,得到家族财力的倾力支持。
对于林家其它几房的子弟来说,进入制香坊是很正常、很普通的事,但是对于林家三房来说,他们却从来没有那个机会。
所以,林家三房只能沦落为粗使制香工,靠着微薄的工薪过活,哪有其它几房制香师层出不穷,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来得痛快。
林染香此举,是要一举击破这个只会意会不可言传的藩篱,给林家三房一个新生的机会。
听到染香说出这个条件,不光邱氏、就连林祐辉,也攥紧了拳头,心情激动无比。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进制香坊,但是却屡次投师无门,回回碰个软钉子。虽然不明说,却也让他们深深地感觉到,他们林家三房要进入制香坊是不可能的。
染香她,怎么知道要提这个条件呢?这可是他们三房中兴的重要时刻啊!林祐辉心里碰碰地跳着,别提多紧张了。
他有把握,自已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如果能进入制香坊的话,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制香师的。
只要自已出息了,家里的生活就会好起来。
这一刻,林祐辉已经看到三房中兴的金光大道在自已眼前铺开,他紧抿着嘴唇,额头上沁出了汗水,紧紧盯着林庭祖一张一合的嘴唇,期待能从他嘴里蹦出好消息。
林庭祖被染香当面诘问,又看到四周围观的香场工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知道这件事被捅破后,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过去,大家只看到三房一年比一年败落,但是作为外人,大家都不会去关注个中的原因。
就算林祐辉和林志高在香场做粗使制香工,他们也只以为是这两父子俩没有天份,进不了制香坊,再加上林家又出了个傻儿,更加坐落了林家三房智商较弱的看法。成为制香师,那可是需要灵性的。
没想到,原来是因为林家三房没有进过制香坊吗?
“祖上的规矩,林氏子弟人人都可以进制香坊学习制香,莫非对三房有什么特别规矩?”
这时,有大胆的旁系子弟发问了。
因为这件事,不光关系到林家三房,还关系到象他们这样旁系的林家子弟。
今天香长不让林家三房进制香坊,明天香长就有可能不让他们这些旁系子弟进不了制香坊。
而谁都知道,只有进制香坊,才能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而进制香坊,也是他们在辛苦的制香劳作中,惟一的念想。
他们今天辛苦劳作,供养幼年子嗣,等孩子们长大,进了制香坊,就可以成为制香师,从此改变生活。
祖宗的规矩留下来就是这样,林庭祖要破了规矩,这绝对不可以。事不关已的话,没有人管。但是现在林庭祖显然已经踩到了众人的底线,便有人着急了。
这人一发问,林庭祖的脸色白了一下,心内不由暗骂一句:狡猾奸诈的傻儿!
第13章 借力打力
“这,这,事情不是这样的。”
一向在众人面前威严有加的林庭祖,此时不禁张口结舌,第一次舌头打起了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在边上起哄地问。
人多势众。
法不责众。
所以人一多,话就多,气势也足。
林庭祖头上微微出汗。
有多少年了?或许自从他任香长以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谁看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香长。
哪里有一刻被这样当众诘问过?
林庭祖张口结舌,这时,林染香却在边上发声道:
“我想这是个误会,香长并没有说我们三房不能进制香坊,毕竟,这是祖宗的规矩,是吧?香长?”
“是,当然啦,祖宗的规矩哪能破呢?祖宗的规矩是我们林家安身立命之本,等染香祈雨成功后,祐辉就进制香坊吧!”
林庭祖正下不来台,染香递了个梯子过来,他还不懂得借势下楼,他就是傻子。
不过,林庭祖也发狠了,不会轻易让染香好过。他话里说了,等染香祈雨成功后,祐辉就进制香坊。
那如果染香祈雨不成功呢?
当然林祐辉就进不了制香坊了。
有了这个活扣,到时候他也好向众人解释。
再说,现在众人气势正盛,他不好直击锋芒,过后各个击破,肯定不会有人再敢这样当面诘问他。
林庭祖此言一出,先是围观的众人松了口气,那成群的人群散发出来的巨大压力顿时消散,让林庭祖顿时觉得身上一轻。
民心不可违!
民意难测!
林庭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
众人纠集在一起的压力,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书上看到的人向向背的力量。
“多谢香长。”
林祐辉到底还憨直了点,一时没有听出林庭祖话里的活扣。倒是邱氏,虽然听得分明,但是她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相比以前看着制香坊的门不得而入,至少林庭祖能入下这句话来,也算是有个盼头了吧?
可是,可是染香真的要去祈雨吗?
邱氏又愁开了。
边上的东方申已经看呆了。
在制香世家长大的他,作为被倚重的嫡长子,也算经历了许多事,学医师从的亦是从京城太医院告老还乡的王太医,强将手下无弱兵,可谓见多识广。
但是看到染香的表现,他还是心情复杂莫明。
染香,真的不傻了!
不光不傻,甚至比在场所有的人更聪明、更……想了好一会儿,东方申觉得,只能用更可怕这三个字来形容。
别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是几句简单的话,就挑起了大家的情绪,并且借着这股情绪的强大威压,逼得看似深有隐情的林庭祖不得不松口,答应林祐辉进入制香坊。
人群得到满意的答复,就此散去。而林庭祖也一甩袖子,脸色阴晴不定地进了自家的宅院。
这一次能逼迫林庭祖松口成功,她巧妙地借助了众人的“势”。但是这个“势”的形成,她要算计众人的情绪、把握好利用这股情绪的时间,然后看似简单的一句话抛出去,才能达到借力打力的最终目的。
其实正如东方申感觉到的,整个过程中,围观的人群看似都在自由发挥,但一切都在染香的掌控之中。
天地之间,人和人之间,事件和事件之间,言语和言语之间,在她眼里,似乎又是一番不同的情像,有着如白丝发散般粘稠的联系。
如何把这发散的联系串起来,形成共鸣,造成气势,需要她审时度势,这就是香女沟通天地的能力表现之一。
不过,象这样的算计和沟通,对林染香现在来说,极其困难,耗费心力极大,事情结束后,她已经严重透支身心,觉得极度疲乏。
东方申还在思忖,这,还是他认识的染香吗?
难道集市上那些百姓说的是真的?染香真是遇到香神娘娘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染香不傻了,这是好事。
一直默默观察着染香的东方申,此时不禁走到染香面前,带着喜意对染香道:
“染香,你好了?”
东方申指了下脑子,既然染香不傻了,他也不愿意再说那个傻字。
“嗯,谢谢东方公子。如果不是你出手,今天就要挨巴掌了。”
染香微微一笑,配合她脸上或黑或白的疤痕肌肤,实是丑陋无比。
染香故意的。
她看出来了,东方申对原主肯定怀有好感。这样的好感恐怕是幼年时未痴傻前打下的基础。要不然,她现在脑子里为什么没有记忆?
于是她突然调皮了,露出了丑脸,想要考验他一下。
要不然,这个时候她不是得将脸遮起来,远远躲开才对吗?
看着阳光下染香丑陋的脸孔,东方申双眼却一眨不眨地,他仔细打量过后,对染香道:
“你这是被火灼烧后的伤痕,不过尚在浅表,及时用药的话,还能治愈。”
其实染香的烧伤昨夜十分严重,血肉模糊,如果不是用了沈香膏,早就溃烂了。
现在东方申看到的情况,正是用了沈香膏后的结果。
“东方少爷,染香真的还能治好?”
邱氏喜出望外,一付拼了全部家产也要治愈染香的架式。
染香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到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的话,那就是遇到了邱氏和林祐辉,否则,她也不会借机向林庭祖争取让哥哥进入制香坊的机会了。
“当然可以,要不,我现在就带她去求我的恩师王太医看看,相信他一定有应对之计。”
王太医未告老还乡前,是专门给皇帝、妃子们看病的医生,泉城老百姓久仰他的大名,不过,王太医可不是什么人的病他都给看的。
不是他摆架子,主要是他年纪大了,接不了那么多病人。
邱氏想都不敢想,染香竟然能有让王太医看病的机会,她顿时欢喜道:
“好,现在就去。不过,王太医现在有空吗?”
“没问题,别人如果没提前预约可能不行,但是我是他的关门弟子,王太医十分看重我,我带去的人,肯定没问题。”
东方申自信地道,俊秀无边的脸上神彩飞扬,如果是初谙人事的小姑娘,早就迷得七荤八素了。
第14章 别有用心
其实更让染香诧异的是,东方申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她已经不傻的现实,现在甚至兴奋地向她推荐起医生来。
邱氏和林祐辉是最亲的家里人,他们一下子就接受染香恢复的现实,染香倒不奇怪,毕竟家里人哪个会希望自已一直傻下去?
倒是东方申,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抽取到关于他的记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为什么会对染香这么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穿越前林染香身为香女,如果不是那个毒妇处心积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取得她的信任,她也不会轻易着了对方的道儿。
所以穿越之后,林染香在原来不会轻易相信人的性格上,又增添了几分对人性的不信任,而且现在染香也不肯轻易欠下人情,所以她便道:
“东方公子,多谢你的美意,不过我想还是算了,这些都是小伤,养养就好了。”
说完这些,不待东方申回话,染香又对邱氏道:
“娘,咱们走吧!”
“染香,你这些伤可都是在脸上的,虽然能愈合,不至于要了命,但是肯定会留下疤痕的。”
东方申见染香竟然拒绝了这个旁人求之不得的求医机会,大为诧异。
别说能让王太医治病了,平素自已随便和哪一个妙龄女子说话,对方都会激动得象中了大奖一样,兴奋雀跃不已,表现得极为白痴。
没想到,染香竟然对他如此无动于衷,还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
东方申心里格登了一下,不由地又认真地看了染香一眼:染香小时候的性格,可不是这样。比这要随和亲切得多。难道傻了几年,性情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若是换成别的女子,东方申被人当面这样拒绝,早就沉下脸走人了。可是一想起染香的特殊之处和自已未来的需要,东方申便按下了性子,眼里依然是暖意融融地道:
“邱夫人,染香年纪小,不晓得个中厉害,你还是劝劝她去就医吧。王太医手上的药物都来自宫廷里的配方,让他开个药用用,有百益而无一害。”
邱氏极为心疼女儿,本来就担心染香的脸上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再让东方申一说,便跟着劝染香道:
“女儿啊,我知道你怕看大夫,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大夫不会拿银针扎你了,王太医只是看看伤口,然后开药给你敷敷,一点也不疼。”
邱氏会这么说,是因为原来染香还傻着的时候,邱氏时不时就带着染香去求医问药,她总觉是女儿不是天生就傻的,抱着一线希望期待大夫能看好女儿的病。
前不久她还带着染香看了一个江湖郎中,对方说要给染香扎什么华佗十八针,称只要一天扎一次,每次54个穴位,连扎一个月就会让染香神智恢复正常。
邱氏心诚,也是急病乱投医,果然坚持不懈地带着染香连扎了一个月,扎得染香一听说要去看大夫,就吓得直哭,不肯去。
当然,针是扎了,染香事后依旧傻着。
邱氏还当女儿现在也是那种情形,不敢去看大夫,所以便安抚她。
“是啊,妹妹,王太医可不是轻易给人看病的,我那天在他寓所门外,看到有个男人卖王太医排队的号,一个号卖到十两银子呢!”
林祐辉虽然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但是事关妹妹的身体健康大事,尤其是关系到女孩子最重要的容貌,林祐辉也力劝染香去看病。
染香一听,母亲和哥哥都极力劝她去,看到他们关切的眼神,似乎她不去的话,今天他们心里肯定发堵。
来到这个世界后,至今为止,对她最好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虽然才短短相处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染香对他们已经产生了家人一般的好感,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染香无奈,只好点头道:
“好吧,那就去吧!”
见染香同意了,东方申脸上露出暖熙的笑容,高兴地道:
“那咱们现在就走。我在前面带路。”
“染香,你来坐车,我推。”
林祐辉示意染香坐上鸡公车。
因为动用了强大的神魂之力,所以染香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疲惫至极,真要让她一路走到王太医的寓所,她肯定走不到了,于是她也没有客气,依然坐上鸡公车,让林祐辉推着她走。
邱氏满心欢喜,护在一双儿女身边,喜孜孜地跟着东方申往王太医的寓所走去。
王太医告老还乡后,皇帝为了表彰他在太医院多年服侍的贡献,特意在他的老家泉城赏了一块地给他盖宅院。
而王太医回乡后,自然也不可能闲着。大夫的年纪越大,诊疗的经验愈丰富,患者愈是信赖,何况王太医还曾经是御医呢?
于是王太医寓所门外,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
王太医只好规定,每天给十名患者看病,并且这十名患者须提前排号,没有号牌者就必须顺延到次日。
当然,也会有些病患等不及,因此才有了林祐辉说的,王太医号牌被炒到一个号十两银子的事情出现。
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王太医青砖黑瓦的宅院前。
染香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王太医的寓所。
虽然有皇上赐地的荣耀,王太医也尽可以把宅院盖得豪华气派,但是王太医还是盖起了这座朴素的三进院落。
而这据说也为他在当地的士人举子中博得了一个廉义的好名声。
染香摸了下自已的脸颊,感觉伤口在收紧,长疤的地方还有些发痒,这是疤要痊愈的特有现象。
不过,这样的恢复速度也太惊人了。好吧,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看看也好,等脸上的疤复原了,尽可以把这个功劳推到王太医的身上。
染香拿定主意,打算好好配合东方申的好意。
一行人停在王太医寓所的宅门外。
“请几位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通报一下师傅。”
东方申对染香三人道,然后微施了个礼,便走进了王太医寓所的大门内。
虽然可以叫下人通传,但是因为这回要为染香求医,东方申还是觉得自已亲自进去和师傅知会一声为妥。
邱氏满怀希望地看着东方申走进王太医的寓所,不禁双手合什,向着虚空中拜谢道:
“香神娘娘保护我儿,一定能治好脸上的疤啊!”
第15章 另一个绝境
东方申进去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他就匆匆从宅子里出来了。
邱氏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却见他脸上神情不明朗,不由地心里有些紧张起来。
东方申见染香若无其事地站着墙角,抬头看着王太医院墙的一角露出的香樟树,眼睛一动不动的,那姿势,就好象以前他看到的那个傻儿似的。
东方申心里不由一紧,心内暗道:染香不会再变傻吧?
不过,这也只是瞬间掠过的念头,面对邱氏和林祐辉期盼的目光,东方申面皮微红,不好意思地道:
“夫人,实在不好意思了,家师现在正在诊治一个重要的病人,没有空分心出来,他让我明日再来。”
“哦,这样啊!”邱氏的语气,掩不住浓浓的失望,她本以为有东方申出面,让王太医看病是十个指头捏田螺的事情,没有想到也会不灵,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微笑道,“那我们就明天再来了。”
染香在边上早就听到东方申的话了,她本来就无所谓治病,所以听说王太医没空,也不以为意,脸上神情并未变化。
她倒是比较稀罕王太医院内的这棵香樟树,应该是从别处移植来的吧?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树干有一个人合围粗,这种年份的香樟树提取的香油具有多种妙用,染香的脑子里,已经盘算出一份配方来……
“染香,咱们走吧,明天再来,今天王太医没空呢。”
林祐辉上前拉了一把妹妹。
染香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边上突然传来一个女子不屑的声音道:
“东方公子,我听人说你和这个傻女混在一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啊?你不怕和她在一起自掉身份吗?”
这么刻薄的声音,不是赵香侬是谁?染香一醒来,第一时间除了邱氏,便是听到这个判她生死的声音。
“香侬,如今染香不傻了,你也勿再以傻女来称呼她。”
东方申一正颜色,一本正经地对手里拿着枝水灵灵荷花苞的赵香侬道。
染香抬眼一看,便知道赵香侬是精心装扮过的了,比起早上在香神娘娘庙那套较为素色的藕色套装,现在的赵香侬身上是翠绿短袄,下面是同色的襦裙,脸上肯定抹过脂粉,将眉眼衬得更加俏丽分明。
不过,让染香很不解的是为什么赵香侬手上要很傻地拿着枝刚剪下来的荷花苞呢?还倚在腮边,她不知道这个动作很傻吗?和早上她在香神娘娘庙里一字一句夺人性命的气势相比,差了许多。
她却不知,赵香侬拿这荷花苞是讨好东方申的。因为泉城嫁的少女们都知道,东方申最爱的花就是荷花了。
这边厢,赵香侬见东方申果然如秋香报告的一般,一门心事地为染香辩解,心里不由气坏了。
泉城待字闺中的少女都以东方申为未来夫婿的模板,赵香侬自是不例外。
对东方申,她从情窦初开,就已经暗暗喜欢多年了。
今天听到秋香跑来和她哭诉,说东方申护着染香,她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一上来就吃了个憋,同时也坐实了秋香说的确有其事。
“谁说染香不傻了?不傻她会在三日后祈雨吗?祈雨不成,她就要被烧死了。”
香侬又妒又恨,心智还未磨砺成熟,此时不由地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看到邱氏和林祐辉为之变色的脸,不由地才后悔起来。
有些话放在心里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她被把这些原本该放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香侬,你不要太过份了!”
东方申见赵香侬不管不顾,心内不由微恼,觉得这个赵家的嫡长女真是不堪重用,这么敏感的事情,如何能在事主面前脱口而出呢?
“谁说我会被烧死?”染香淡漠地看了赵香侬一眼,“我看,三日后不好过的是你们赵家吧?”
这语气,竟然十足十地自信,不把赵家放在眼里。
赵香侬气得直跳脚:
“若不是你玷污了香神娘娘庙,也不会招致我赵家祈雨不成。
染香,我看你有什么本事祈得雨来?到时候,你不光会被烧死,以平息香神娘娘的怒气,还会被全城百姓唾骂,你们全家必象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泉城。”
赵香侬恶狠狠的语气,简直就象诅咒一般,字字句句就象匕首一样直戳林家人的心口。
染香当然不以为意,倒是邱氏和林祐辉气得脸色发白,邱氏一手捂着心口,话不成句地道:
“你,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子,如何能这么恶毒?”
看到邱氏生气,染香才有所动容。
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现在邱氏和林祐辉成为她新的底线,赵香侬气坏邱氏,这就是赵香侬不对。
染香看出来,邱氏绝对不是象她刚才在林庭祖那里演戏一般,假装捂着胸口,而是真被气坏了。
“我恶毒?难道她衣不蔽体躺在香神娘娘庙里,那不是事实吗?四大制香世家的香长都看到了,也不是我随便张口说就成的啊?哈哈!”
赵香侬看到东方申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暗自痛快,一心要往染香身上抹黑。
“赵香侬,就算我不收你,天也会收你!你触犯了天威,老天爷必将降下天雷惩罚你。”
染香语气淡定地道,一句话干脆利落地判了赵香侬的生死,毫不留情。
“你又不是阎王,更不是天帝,你有什么本事能知晓天帝的意图?还天雷呢,我呸!”
赵香侬只当傻子发癫,狠狠地淬了一口,同时也有把这句不祥的话淬掉的意思。
大家还是不太喜欢不吉利的话套在自已身上。
“染香!”
邱氏张口喊了一声,开始担心了。
早上赵香侬指摘女儿,致女儿不得已走入绝境,被迫代赵氏祈雨,现在女儿反咒赵香侬,把自已又逼入另一个绝境……
“你听听,你听听,东方公子,真正恶毒的是你身边的这个傻儿。不过,我才不会怕呢,天意不可揣测,傻儿的话若是能当真,我赵香侬坟头肯定不长草。”
赵香侬也是年少无忌,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东方申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两个女人吵架,字字句句性命攸关,他觉得比化解一场武斗更辛苦。
东方申的额头上,不由地沁出了汗珠。
第16章 不是普通人
眼前这些人,已经占到三大制香世家中的三个,一句话不慎,都可能引致他们之间互相产生猜忌、仇恨。
四大制香世家之间虽然纵向有所联合,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各做手脚的事情,从来就不少。
不过,暗地里虽然见不得光的事多,但是明面上大家都拿捏着分寸,东方申几时见过象染香和香侬这样上来就是生死争斗的?
“哎,你们非要争个死活吗?染香,香侬,收回你们的话,在祈雨前说这些话,太不吉利了。”
东方申知道自已不说话也不对,此时不由暗暗后悔,刚才知道师傅不能看病,说清情况就可以走了,何必在这里又拖了一会儿,结果卷进这事里。
不过,现在他想甩也甩不脱了。
“祈雨成功不成功,和我们之间说什么话并没有关系。”
染香看着东方申为难,便幽幽地道。毕竟人家刚才好心要帮她联系大夫看病,否则,她连话都懒得说。
“染香,就算要死,你也会死在我前面的。”
赵香侬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不曾想,却差点一头撞到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的身上。
对方却不可能让她撞上,也不知道身形怎么一晃,赵香侬眼前就不见了那个人影。
“走路不看路吗?你眼睛长到天上去了?”
那名男子身边,一名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喝了一声。
赵香侬何时被人这么大声喝过,在泉城地面上,她是有钱有势的赵家香长嫡长女,一般百姓看到她都恭敬地称她一声大小姐,可是这个人的口气,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算什么东西?能骂我赵香侬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在东方申面前,赵香侬不想失了面子,甚至边说话,还边将手里的荷花苞往那名络腮胡子男身上抽去。
“香侬,不可放肆。”
东方申看到赵香侬的举动,大惊,急忙叫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香侬把那粗长的荷花苞一甩,若是抽中那男子的面门的话,恐怕会留下血痕。
不过,东方申是个练家子,方才看到那名玄衣男子身形晃动轻而易举绕开赵香侬,便知道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而且那名男子虽然容颜不可察,但是站在那里,自然便散发出一股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明显不是普通人。
赵香侬主动挑衅,这不是找死吗?
“嚓嚓嚓”,只听一阵切菜瓜一般的响声。
赵香侬手里捏着只剩手掌里那段荷梗,不禁吓傻了。
原来,那名络腮胡子男拔出腰间的斫刀,亮出一片刀花,就寸寸削断那枝荷花苞,然后将刀锋直指香侬的面门。
东方申喝出这句话时,一切都已经结束。现场只看到那名络腮胡子男用刀尖对着赵香侬。
赵香侬惊呆了,看着眼前就差两指不到,便切到鼻子的刀尖,叫也不敢叫,动也不敢动。
赵香侬五识也不弱,此时又和这名络腮男靠得这么近,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名男子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杀气凛然的他,绝对敢下手杀了她的。
“东方公子,救我!”
这时候,赵香侬面色惨白,只能赶紧向东方申求救了。
“这位好汉,能否看在在下薄面上,原谅赵小姐则个?王太医是我的师傅。”
东方申早就看到这二位是从王太医宅子里出来的,想过去他大抵猜到了,王太医方才正在诊治的重要病人,就是这名玄衣男子。
所以东方申才施礼报出自家来头。
“放过她!”
边上的玄衣男子沉静了一会,然后方开腔。
“是!”
络腮胡子男立即收回了刀,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他是如何收刀的,等大家眼前一花,那把刀已经插在了他腰间的刀鞘里。
随着杀气的消散,赵香侬这才吓得脚一软,差点没趴在地上。
林氏一家人在边上,并未有人发言。
赵香侬骄横跋扈,早就该有人来惩罚她了。看到玄衣男子放过赵香侬,林祐辉甚至还可惜地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把赵香侬的鼻子削掉多好,这样她就不会端着一张自以为美丽的脸到处显摆,踩低妹妹了。
林染香心内微微一动,因为她发现玄衣男子的身形好熟悉。
不过除了开始的时候差点被赵香侬撞到,一直到后面玄衣男子从头至尾头上罩着一个巨大的斗笠,压得低低的,并没有正面以示人,根本看不清容貌。
直至两个人离去,染香上前一步,专注地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傻儿傻相!”
赵香侬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东方申面前丢了脸,心内羞恨不已,看到赵香侬的样子,禁不住又骂了一句,然后才拔脚开溜,甚至没有向东方申道一声谢。
若不是东方申帮着解围,今天这事情就没好这么快揭过。
但是赵香侬却纠结自已面子被全扫的事,所以赶紧开溜了。
“染香,你在干嘛?”
邱氏看到女儿的举动,也诸多担心。
女儿神智恢复,自是喜出望外,但是这份恩典来得太突然,她一直暗暗担心香神娘娘会不会又把染香的神智收走。
“娘,我只是要闻这香樟树的香气,不错,味道很好。”
染香淡淡地道,算是解释了自已的奇怪举动。
其实,染香是嗅到,玄衣男子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股淡淡微不可闻的香气。
这股香气和她在香神娘娘庙里嗅到的完全一样,只是这种香气虽然变淡了,但其实更加霸道了。
这个男人性命堪忧。
难怪会去看病。
可是染香知道,这种病,一般的医生解不了。就算王太医也不行。
“东方公子,老太爷让小的来看看,若是你还在的话,就带病人进去看病吧。”
这时,一个王家的下人从宅子里跑出来,左右打量一番后,看到东方申,赶紧上前通报。
“哟,这可是好事,我们马上进去。”
邱氏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还能等到王太医看病,不由喜出望外,把刚才一幕惊吓、生气都冲淡了不少。
于是,一行四人便跟着下人进入到王太医第二进院落的厅堂内。
……
王太医的宅院外,不远处的湖岸边,玄衣男子和络腮男边走,络腮男道:
“大人,看来咱们和这个丫头挺有缘的,不到一天,已经撞见她三次了。不过,我听她说话,着实有够狠辣。”
“嗯!有意思!”
玄衣男子抬起脸,嘴里喃喃了一句,眼睛却看向路边池塘里,那里一池荷花开得正艳。
“吴虎,你可听说说过南疆养蛊的事?”说完,不待有吴虎回答,玄衣男子又自问自答道,“据说,蛊总要不断吞食同类才能成就自已!十几只蛊互相吞食,最后剩下的才是蛊王!”
第17章 需要劈柴工吗
满脸络腮胡子的正是玄衣男子夏承峻的侍卫吴虎。
听到玄衣男子此言,他不由地一怔:
“大人,你的意思是?”
吴虎是个莽夫,但是和大人在一起久了,他也多少学了些计谋和心思,此时听到大人这么说,眼前不由浮现出群蛊相残的画面,身上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颤。
“呵呵,走吧,王太医的熏蒸疗法似乎有效,我现在感觉轻快多了。吴虎,去找个宅子,咱们在这里住一段。”
玄衣男子夏承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
吴虎见大人并不解释,他也习惯地不追问,满满地应承了下来。
不过,他们一路往南边走来,最长的地方也不过停留三五天,都是住的客栈,大人从来没有要租宅子长住的习惯,这回是怎么了?
莫非,是为了那个丑丫头?
不可能,京城那么多名门贵媛明里暗里主动投怀送抱,大人一向不苟言笑,淡然疏离,怎么可能对一个又丑,呃,又臭、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有心呢?
吴虎觉得自已的脑袋走偏了,怎么能这么想大人呢?他用力拍了下自已的脑袋,好让自已清醒一点。
“吴虎,你拍自已的头干嘛?”
夏承峻听到“啪”的一声,这才从荷花池里抽出目光,淡淡地扫了下吴虎一眼。
“呃,大人,有一只蚊子,好大,哈!”
吴虎尴尬地傻笑了下。
……
不提这主仆二人,染香一行在东方申的带领下,包括邱氏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神往已久的王太医。
王太医宅子的第二进院落被他僻成坐堂的地方,一张硕大的紫檀医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另一侧靠墙的地方就是巨大的药橱,一个伙计正无所事事地拍着苍蝇。
倒不是伙计没事做,实是因为王太医今天一天都因为一位特殊的病人,停了一天的看诊,没有病患抓药,所以伙计才难得清闲了下来。
染香嗅到空气中有一股较浓的药香。
龙脑、麝香、苏合香丸……
染香在心里一一点数这股药香中的成份。
虽然能延缓那名玄衣男子身上的毒性发作,但是却不能根治,那名玄衣男子拖不了多久了。
染香心中有了分数,但一时也急不得。
那名玄衣男子身份高贵,能让王太医闭门谢客的患者……染香瞳孔一缩:除了皇亲贵胄,还能有谁?
这辈子,染香都不想和皇亲贵胄搭上关系,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牵联。
染香正在思忖之间,耳边却传来王太医的话:
“东方,你说的就是这位姑娘?过来,我看看。”
王太医坐在那张巨大的紫檀医案后面,只见他颔下三缕长须,银发长髯,正所谓鹤发童颜,看上去颇有名医风范。
看到东方申和邱氏一行,王太医也不虚礼,直接便问染香看病。
染香上前坐在王太医的医案前,依言伸出自已的右手让他诊脉。
王太医诊完脉,望闻问切一样不少后,便对一脸着急等在边上的邱氏道:
“无甚大碍,贵千金的状况比我料想的要好,方才听东方说贵千金被天雷击中,我还以为要抬着进来呢,所以那位重要客人走后,才赶紧让人去追你们。没想到,她恢复得这么好,也算是神迹了。”
怪不得王太医开始时说没空,后来又出来追人,果然是医者父母心,染香对王太医的评价分顿时高了许多。
“王太医,那你说染香脸上会留疤吗?她可是还未出闺的姑娘,若是落个难看的疤,我怕……”
“这里有一盒烧伤药油,是宫里的秘方,每日为她敷伤处三次,其间不要接触到水,七日之内必有奇效。”
王太医说着,吩咐伙计拿过来一个玉瓶装的药膏,递给邱氏。
邱氏大喜,赶紧连连道谢。
染香扫了眼玉瓶,知道王太医所言不虚,这种玉瓶是宫里的专用药瓶,装的都是膏脂类的药品,如果不是贵重的药,也不会装在这种瓶子里。
看完了病人,王太医脸上露出了疲态,东方申便乖巧地道:
“师傅,你先回内屋歇歇吧,我留在这里帮忙,有什么要事再唤你。”
王太医点点头,虚回了一下邱氏的千恩万谢,便在东方申的搀扶下进内院去歇息了。
当然,王太医也没有老得到不能动的地步,这只是东方申的体贴之意罢了。
邱氏是把女儿当成心肝宝贝的,这回得了宫里的秘药,她已经完全相信染香只要用了这药就能恢复正常,高兴得眉眼都合不上,直到染香提醒她:
“娘,这药费可要记得算。”
邱氏这才恍然大悟,赶紧问伙计道:
“失礼了,麻烦结下药钱。”
“一块是五两八钱银子。”
伙计“啪啪”打了下算盘,对邱氏道。
邱氏脸色尴尬了,呃,她身上是有银子,不过只是一个银角子,还不到三钱。
别问林祐辉了,他身上只有十个铜子,此时一听到要这么贵,他也不由得大眼瞪小眼。
染香苦笑一下,知道最贵的是那宫廷秘方药膏,她便劝邱氏道:
“娘,要不这药膏我们不要了,反正我的伤也快好了,最贵的应该就是这瓶药了。”
“是啊,这瓶药价值五两,八钱只是问诊费罢了。”伙计见染香识货,便开口解释道,“这瓶药用料极为精贵,百年人参粉什么的,都是难得一见的药材,我们这药铺不是以赚钱为主的,所以只收的成本价。
这样的秘药,若是放到京城,至少一瓶要十两银子以上。”
如今买一个丫鬟只要一两银子,但是一瓶药却要价五两银子,可想而知这药有多贵了。
邱氏倒抽了口凉气,心里却更加舍不得放弃这能治好女儿疤痕的药,可是身上一时又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邱氏眼巴巴地拿着药瓶,舍不得交回。但是不光是口袋里,就算是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银两啊!
邱氏现在心里,简直是天人交战,惨烈无比。
“那个,先生,你们这里可有需要粗使工的活?”
这时,一直窘迫地站在边上,手在空空的口袋里掏啊掏的林祐辉艰难地发问了。
“哦?这两天因为一个客人药浴治病的需要,倒是需要一个劈柴工,怎么?难道你有合适的人手推荐?”
伙计扫了眼林祐辉。
第18章 丢了饭碗
客人治病的需要?
染香听了心里一动。几乎已经确定了,这名客人应该就是那名玄衣男子。
她在空气中闻到的浓烈的药香,应该是薰蒸疗法后散发出来的味道,否则不会如此持久和无孔不入。
这时,林祐辉热火朝天地和伙计聊上了:
“这位先生,你看我这样的合不合适?”
伙计打量了下林祐辉,见他身材结实健壮,并且嘴巴也甜,都改口叫他先生了,便笑道:
“我看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先生,我来这里帮着干粗活,我不收工钱的,工钱就抵这药了,那就打粗工一年吧,一年五两银子,正好抵这瓶药钱!”
林祐辉这时道出了内心真实的打算。
“哎,这个,不是我能做主的,要不我问过主人再答复你,如何?”
伙计没想到林祐辉打的是这个算盘,不由为难起来。
染香一怔,她万万没有想到,为了帮她赚到这瓶药,哥哥竟然愿意付出一年的劳役时间。
说不感动是假的。
再看邱氏,脸上并没有不悦的神情,相反,她亦是急切地道:
“先生,我家祐辉很能干的,一个人一天能劈那么多柴火呢!”
说着,邱氏还做了个一大捧柴火的动作。只是她手臂不够长,不然她恨不得这个动作能横扫整个院子,以表示儿子的能干。
“夫人,药钱我都结清了,这个你们不用挂心。”这时,从内宅走出来的东方申,估计是听到了他们几个人的对话,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赶紧上前带着歉意道,“都怪我刚才话没说清楚。”
“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还是让祐辉来做粗工吧!”
邱氏虽然穷,也是轻易不肯落下人情的人,再说,穷也要穷得有骨气,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她不能等着别人施舍。
“祐辉还要去制香坊学艺呢,你们忘了?这可是染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再说,染香祈雨,也是全城百姓瞩目的大事,我出一点区区药费算什么?
身为四大制香世家之一,我也只能这样出点绵薄之力。”
东方申说得很客气,但是这个理由却极为正当,不会让林家人觉得下不来台。
邱氏还想推辞,染香却上前道:
“娘,东方公子既然一番好意,我们就先收下,这份人情我们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再还。
还有,为了表达对王太医的谢意,哥可就到王太医府上做十日粗工吧,所谓雪中送炭嘛,王太医正缺人手,只是哥,就辛苦你了。”
邱氏没想到染香竟然落落大方地受了东方申的好意,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染香竟然又提出让儿子到王太医府上做粗工,虽然只有十日,但听着感觉有点不对啊?
不过,这时染香却朝她眨了下眼,似有暗示之意。
邱氏也是机灵的,当即闭口不言,只是频频点头。
“呃,这个,其实没必要。”
东方申知道林家三房虽然弱势,但祖上也曾经辉煌一时,只不过现在落魄了,在外面大几大制香世家间大家依然称呼邱氏夫人、称呼祐辉公子,现在让祐辉来做粗工,怎么也说不过去。
“呵呵,东方公子,没关系,我妹说得对,我也就一身蛮力,反正只做十天,也不耽误去制香坊。”
林祐辉却一口应承了下来,回头又对伙计道:
“先生,那我明日就来上工啦?”
伙计犹豫地看了一眼林祐辉,又看了一眼东方申。
东方申只道是林家不愿意落他人情的缘故,一想这件事只有自已和王太医这边的人知道,应该不至于落了林家的面子,只好勉为其难地道:
“那林公子你自便了。”
这就是应允了。
邱氏倒不觉得被扫了面子,林家三房落魄多年,这几年为了撑起家里,她们一家人什么没干过?
夫君在香场日日搬香,洒得一头一脸都是香粉;祐辉上山砍制香的竹子卖,她在家里劈香脚,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维持下来的。
何况,现在女儿恢复了神智,又变得如此聪明,邱氏简直是睡着都会笑醒过来。
不过是来王家做十天粗使工嘛,没什么,比上山砍竹子轻松多了。至于面子?他们家就算曾经有面子,也早就败光了,真无所谓面子了,邱氏很想得开。
一家人辞谢了东方申,便高高兴兴地走出王太医家的宅子。
他们正往家里走去,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全身沾满红色香粉的大红人匆匆跑来,跑到近前,看清楚了是他们,不由对他们跳脚道:
“祐辉,你是得罪了香长了?这下你爹我连粗使工的活也没得做了,你这是要让咱们家喝西北风的节奏啊?”
染香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大红人,原来就是自已的爹,林志高。
林志高估计是从香场上直接回来的,不光身上沾满了红色的香粉,就连头发、脸上也是红色的香粉,根本看不出真面目呢,如果不说话,还真认不出他来。
“爹,我没得罪香长啊?”
林祐辉停下推着染香的鸡公车,抓抓自已的脑袋,一时没领悟过来。
“还说没得罪呢,你大堂伯到香场直接通知我说不用干了,我就被灰溜溜地赶出来了。”
林志高还一脸怒气,看也没有看染香。
傻女有什么好看的?
再看也不会变聪明。
“爹,那是大堂伯没和你说清楚,香长答应你和哥哥进制香坊了,你自然不用在香场做粗工了。”
染香看着父亲,平静地道。
她的语气虽然平缓,却有一股安抚人心的节奏,听得林志高因为丢了饭碗而暴怒的心好象被流过一湾清水一般,立即平静了下来。
不过,才平静下来,林志高又跳了起来,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染香道:
“染香,方才是你和我说话?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林志高大惊,是因为这个傻女,昨天他出门时还傻乎乎地蹲在地上冲他傻笑,连话都讲不完整。
怎么今天就能开口说话了?而且条理清晰,言辞流利。
林志高脸上的神情比见了鬼还见鬼!
“夫君,染香好了,她又和小时候一样聪明了,是香神娘娘显灵把她治好的。”
这进,邱氏才高兴地进言道。
“乱讲,怎么可能?”
林志高一点也不相信:人只有从聪明变成傻子的,还没听说过傻子能再变聪明的呢!
第19章 父爱
“哎,女儿的事,我怎么敢乱讲,咱们回家说话。”
邱氏很豪迈地一挥手。
别看邱氏娘家在乡下,但也正是山乡原野培养了她城里的闺秀没有的丈夫气概,这个家,如果不是邱氏撑着,早就跨了。
林志高没喝酒的时候还是很听老婆的话的,要不然这个家也不可能撑下来,所以老婆说回家,林志高便乖乖地跟在他们身边回去了。
不过,一路上他当然没有少打量染香。
染香看到林志高身上全部都是制香的染料红粉,或许是原主的某种情绪在,心里不由地一阵酸楚。
到现在为止,她对邱氏和林祐辉的认同感最高了,反而家里最重要的人物,林志高,她才刚刚要开始接触。
“爹,以后你就不要去廉价香场做粗工了,如果你不想进制香坊,香长会安排一个轻闲的管事给你做。”
染香斩钉截铁地对频频打量她的林志高道。闻到林志高身上的香粉味,染香差点没呛得咳嗽出来,也太低劣了,不管是配方还是用料,完全是下等香嘛!
呃,林志高没回应染香,明显觉得女儿似乎真不傻了,不过好象是疯了?
或者发热说胡话?
林志高上前摸了一下染香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热,这才发现她脸上的黝黑之色并不是在哪抹了脏污沾上去的,而是疤痕。
林志高不由吓了一跳,问邱氏:
“孩儿她娘,染香脸上是怎么回事?”
邱氏便徐徐道来。
林志高这才知道女儿竟然被逼得要替赵氏祈雨的事,不由气得又跳起脚来,这回当然不是骂家里人了,而是骂赵氏仗势欺人,他道:
“要是我在场,非拿把篾刀劈了赵金豹不可。”
“好啦,这种话不要在外面说,咱们还是回家好好商量些事吧。”
邱氏上前捂着林志高的嘴,左右警惕地看了几下,确信这附近没有赵家的暗哨后,这才松开捂着林志高嘴的手。
林志高心知有异,点头不再吭声。
算起来,赵氏的香长赵金豹和林志高是同年,年少时还一起打打闹闹过,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家成了一族之香长,而林志高则沦为制香的粗使工。
但是就是这样,林志高也没有觉得自已比赵金豹哪里差了。
他是那种对自已和自家人有无比自信的男人,虽然喝了酒后人品值急速降低,但是酒醒后绝对会对自已酒后所犯下的行径忏悔不已。
染香在边上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看出他所言不虚,林志高的确还残存着几丝血性。
只是染香就奇怪了,这样个性的父亲,怎么会让其它几房埋汰着过上如此落败的日子?
看着女儿清明的眼神,林志高脸上原本坚硬的线条一点一点柔和下来。
“孩她娘,你说,染香真的好了?”
林志高的眼神柔软无比,牢牢锁定在染香的脸上。染香能感觉得出来,这种眼神叫父爱。
原来她竟然掉进了一个福窝里了吗?
穿越前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的染香,坚硬的心里一角,不由地开始融化了。
“嗯,好了,当然好了。”
邱氏坚定无比地回答,然后一手紧紧抓着染香的手,似乎害怕一松手,染香又变傻回去,现在的邱氏,其实也如做梦一般,在努力适应中。
林祐辉推着鸡公车,“吱吱扭扭”响着前进着,虽然推了一路,但他一点疲累的感觉也没有。
染香变傻后,从小到大,不知道被人多少次明里暗里欺负着,嘲笑着,林家为这早就憋足了气。
这股气,随着染香的复原,大家都迸发出来,化成了全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强大动力。
染香,能隐隐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大。
显然,这股力量是因为她的“康复”而带来的。
一家四口人,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家里,邱氏立即让儿子把院门落了锁,确定厅堂四周说话不可能被外人偷听去后,邱氏和林祐辉便你一言我一语,低低地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林志高时而愤起,时而长嘘短叹,时而颓然而坐……
“不能让染香去送死!”
等邱氏把前因后果说完,林志高一掌击在厅中的木柱上,恨恨地道。
“爹,放心吧,有香神娘娘庇护,我会成功的。”
邱氏和林祐辉说事的时候,染香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徐徐道。
林志高抬眼看了下天井里露出的天色,只见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太阳火辣辣地照着,这种天气,哪有可能下雨啊?
“唉,你年纪小不懂,这祈雨之事十分凶险,祖上有个传说,能与天地沟通的香女,的确能求来雨。但是你不是香女啊,女儿,别傻了,香神娘娘显灵,只是为了治你的伤,又没让你代为祈雨,你是中了赵金豹的计!”
林志高再不济,也知道赵金豹是要拿自家的女儿做替罪羊的,所以心中忿忿不平。
怕林志高继续生气下去,染香顾左右而言他。
“爹,你先去洗洗换了衣衫吧,我看这件以后你可以扔了,反正你再也不做粗工了。”
染香笑嘻嘻地看着林志高,一直以为这个爹会是全家最糟糕的,没想到,只要不喝酒他看起来也是好好的。
至于喝酒什么的,染香一点也不怕,酒瘾嘛,好治,她自然有手段,她懂得几十种醒酒的配方,自然也懂得用什么香料放在酒里,能让人喝了就觉得恶心的。
只要一看到酒就恶心,谁还会想喝酒呢?
这时,邱氏已经烧好了热水过来叫他,于是林志高便点点头,欣慰地看着染香道:
“女儿,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听到你叫一声爹!放心吧,爹以后绝不喝酒了,我要好好待你们,把过去亏欠的都弥补回来。”
林志高心情愉快,立即主动给自已下起了戒酒令。
听到夫君如是说,邱氏自是十分愉快,她乐道:
“我说了你几年了,你都不改,没想到现在自已主动要求改了。”
“染香都好了,我心里的大石头也搬走了,没有必要再借酒浇愁了嘛。”
林志高明朗地笑了一笑,一脸的红粉遮挡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却能看到他露出整齐的白牙。
沐浴净身换上干净的衣衫走出来后,染香这才看清楚自已爹的真面目。
只见他眉眼俊朗,年轻时足见样貌不差。除此之外,眉宇间却隐隐有晦暗之色,林染香不由一楞,脑子里浮出了个凶字!
第20章 几文钱的零工
看到染香楞怔,林志高不由笑了,他爽朗地道:
“染香,莫非不认识爹了?”
“是啊,没想到爹也沾染了岁月风霜。”
染香掩饰地一笑,她总不能一开口就说林志高眉宇间的凶气十分凶险,会危及性命吧?
不过,既然林志高不是那种不可救药的烂酒鬼,染香也不介意拉他一把。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林志高会摊上什么大事,但是至少她已经看出吉凶,可以时刻小心观察提防。
凶吉并不是不可以互相转换的。
林染香想定,脸上便舒服开了。
可是她的性子一向高贵淡漠,自然不会象一般儿女一样,承欢膝下。
林志高也不勉强,哈哈一笑,道:
“都七八年了,爹整天做粗工,风里来雨里去,当然老了。”
“孩他爹,来帮个忙。”
这时,邱氏从墙角抱着一怀的竹筒走过来,边喊。
林志高便上前熟练地接过竹筒,然后放在院子天井中间的阴凉处,自已坐在板凳上,拿了把劈竹刀,开始劈起竹筒来。
看他娴熟的手法,染香一眼就看出来,林志高是在劈线香用的竹脚,这就必须将竹子劈成比筷子还细的竹签才成。
“爹,这些竹签是做香用的吗?”
染香想要多了解泉城制香业的情况,便要从自家人下手。
“是啊,一斤香脚一文钱,平素回到家里,大家都劈香脚卖,可以多赚一点钱。”
林志高动作很老练,不一会儿,整只圆圆的竹筒就变成了筷子粗细的香脚,不过还不够细,还必须再削。
这第二道削细的工作就由邱氏来做,她拿了只矮板凳坐在林志高身边,手里拿的是巴掌大的竹篾刀,十分小巧,但却锋锐无比,几下子就把筷子粗细的竹条切成了细长的竹签。
随着夫妻俩配合有序的动作,他们身边的香脚逐渐堆高起来,不过,染香看这速度,估计劈到晚上,最近劈个十斤这样,不过才赚十文钱。
所以可想而知,那买药的十两银子,对这对夫妻来说,已经是天价巨款了。
这时,厨房里飘过来一阵饭香,林祐辉鼻子上抹着柴灰,走出来笑呵呵地道:
“爹,娘,染香,吃饭了。”
看来,这个家平素里的生活就是如此了,父母回家也不闲着,打零工赚钱,烧火做饭的事就由林祐辉来操持了。
“我叫祐辉把中午的饭菜热了下,今天祭拜香神娘娘,所以多做了些菜。”
邱氏边对夫解释着,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染香,吃饭啦,你还发什么呆?”
林志高看到女儿坐在边上,手托着腮,看着他们身边的竹脚,不由笑笑发问。
“爹,娘,我在想你们一晚上能劈多少竹签?能卖多少银两?”
“傻孩子,劈竹脚得趁有天光才行,一会天黑就不能劈了,不然浪费了灯油钱还亏了。
所以劈不了多少,也挣不了几文钱,不过聊胜于无吧,好歹能赚个买盐的钱。”
林志高酸楚地道。
身为林家的顶梁柱,却不能进制香坊,不能做制香师,只能靠出卖苦力来赚钱,看着同族的兄弟们好歹都混个管事、伙计什么的,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的,林志高早就积郁于心了。
因此,林志高才会有借酒浇愁的事情发生。
现在女儿突然恢复神智,虽然被天火烧伤,但是再怎么也比傻子要好得多,林志高心情愉快,方才就连劈竹脚手脚都轻快多了。
“爹,咱们家可不可以自已开店卖香?”
染香的话,让林志高大吃一惊:
“开店卖香,咱们一来没那个本钱,二来说实话,现在泉城的香店都开满了,如果咱们家开香店,没有香长的支持,让制香师供一些独特的香品给咱们,恐怕没开三天就门庭冷落关门了。”
林志高说的话,正在染香的意料中。
开一家香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泉城四大制香世家盘恒于此,已经形成大夏国最大的供香基地。
而依附着四大制香世家也形成了一条相应的产、供、销一条龙的产业链。
在每一个家族中,既然有人做位高权重的香长,肯定也有人象林志高那样沦为最下层的粗使工。还有更多的家族子弟,依附家族产业链,或开店或走船,把自家产的香品行销到全国各地。
林家三房要开自家的香店,不光是有本钱就能开的问题。香店里的品种,如果卖的是普通的香品,肯定比不过老牌的商家。
人家早开的店根基深厚,恐怕只要压低价格一个月,林家就会顶不住关店走人。
所以,就象林志高说的,既要有香长的支持,店里还要有特别的主打产品,人无我有,这样才能取胜。
染香听完,微微一笑。
对她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脑子里成千上万的香品配方,还有可以随时根据需要而调配香品配方的能力,她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宝库。
见女儿不说话,林志高以为她只是随口问着玩的,也就没有再深究。
邱氏依旧是把好吃的都挟到染香的碗里,身为长子,林祐辉一点也不嫉妒,反而笑嘻嘻地劝染香要多吃点。
可想而知,一家人过去为她操碎了多少心。
染香虽然是高贵淡漠的香女,但也晓得知恩图报是天地大道。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也不可能成为名符其实的香女。
染香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家人过上好日子。
“染香,过来,妈帮你搓上王太医这瓶药油。”
邱氏自已额头还稍有青肿,却顾不上自已,吃完饭便拉染香到她闺房为她上药。
其实,染香现在的伤势,不上药过两日也能痊愈,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拥有雄厚的灵魂之力的缘故。
香女从万民景仰中得到的信仰之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如果没有这股雄厚的灵魂之力,在她喝下毒药之时,也早就香消玉殒了,轮不到她穿越到染香的躯壳里。
“咦,染香,你的伤口的疤痕,有些都变小了,看来,只要再用上这药油,你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邱氏察看了一下女儿身上的伤势,不由又惊又喜。
第21章 露天沐浴
染香估摸着自已明天的伤势就能好得七七八八,本来还担心这恢复速度会吓坏邱氏,现在有了王太医这个现成的借口,倒是不怎么担心了。因此顺势道:
“是啊,娘,那你帮我涂上药油吧!”
邱氏喜不自胜地将药油帮女儿细心地涂到伤口上,想像着女儿痊愈后肌肤不留疤痕的情形,不禁乐得合不拢嘴。
“娘,你额上的瘀伤也涂点药膏吧,这样能及早化开。”
染香拿出那瓶玄衣男子送的沈香膏,就要帮邱氏涂抹。
邱氏虽然并不知道这沈香膏比王太医的药油贵百倍,但是仍然闪避开来,不安地道:
“这是香神娘娘赐的药,是要给你用的,可别在娘的身上浪费了。”
“娘,什么叫浪费?香神娘娘最是慈悲了,如果她知道我私藏药膏不给娘亲用,那才会生气呢!”
在这个时代,不孝可是大罪,所以邱氏想了下,只好勉强地答应了,因为她不想让女儿背上不孝的罪名。
万一香神娘娘不知道是她珍惜药膏不肯涂用,还以为是染香不孝不舍得给她用,降罪染香,那就适得其反了。邱氏道:
“乖女儿,那你就帮娘涂一点点吧,娘只是瘀伤,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口,别浪费了珍贵的药膏。”
染香听得心肝儿微颤,唉,换成穿越前,她还是香女的时候,身边尽数都是整个天下最珍奇、名贵的香料,要什么没有?何必这么俭省?
沈香虽然贵重,但是对她来说,只要一声令下,亦是随手可得的香料。
所以,染香并没有听邱氏的话,而是认真地为她涂抹了额上的瘀伤,这都是邱氏为了她能活命而留下的。
所幸沈香功效甚好,邱氏原本肿得青紫不堪的额头经过沈香膏药力推送,时间不长竟然就好得差不多了。若是在夜晚昏黄的土油灯下,还真看不太出来。
“染香,今晚上你早点歇着,我和你爹在削会香脚才睡。”
邱氏叮嘱道。
染香点点头,她这一天也实在累惨了。
新拥有的身躯一点也不给力,在孱弱的基础上更兼遭了雷击,还好,她原本拥有的浑厚的灵魂之力并没有因为穿越而丧失。如果这些灵魂之力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染香就能恢复到制香师的巅峰水平。
可是现在染香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自已的灵魂之力和这具躯体完全融合,因为现在如果把全部的灵魂之力强行贯注进入的话,这具躯体恐怕会因此承受不住,爆裂开来。所以还得将身体养好了再做打算。
看着邱氏走了出去,替她轻轻掩上房门,染香知道他们不会再进来打搅她休息,便把房门插好,然后盘腿坐到床上,开始打坐调息。
香女之所以成为香女,除了天赋异禀,这样日夜勤快地修炼和感悟天地是免不了的。
染香运用内息调理了下身体,发现这具身体的资质奇佳,或许因为从幼年时就傻了,所以这具身体的灵台明澈,毫无杂质,所以染香要将灵魂之力贯注进入并不难,这具身体并无排斥之感。
难的是这具身体要承受她的灵魂之力,还必须有一个恢复和成长期。
染香调息三个周天后,也只能苦笑一声收场,这事实在急不得,所谓欲速则不达。
不过,只要继续这样调理下去,应付三日后的祈雨应该不成问题。
染香得出这个结论后,便安心躺在床上睡去了,临睡前,迷迷糊糊地还听到邱氏和林志高正在劈削香脚的“嚓嚓”声。
这样的响声,正是今世父母呵护的最强音,染香在这样的气息中睡得很香甜,一点也没当家人忧心忡忡的祈雨是一回事。
第二天一早,染香是在公鸡的打鸣声中被唤醒的。
脸上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搓了下,发现手上是一层皮茧。
染香赶紧一“咕噜”地爬起床,这才发现,床上竟然落满了一层黑褐色的皮屑,都是从她身上伤口掉下来的。
“娘,我要沐浴!”
染香一看这层皮屑不由头皮一阵发麻,再摸摸身上,伤口竟然全部长好了,没有昨天刺痒的感觉。
染香知道这是灵魂之力融合和自已调息的共同作用,也不惊异。只是觉得这具身体比想像中融合得更快更好,十分欣慰。
“染香,一大早沐什么浴啊?你身上的伤口沾不得水呢!”
邱氏果然是勤快的,这么早已经起床在厨房里烧水准备做早饭了,此时听到染香叫她,匆匆跑了过来。
“娘,王太医的药果然神奇,香神娘娘的加持也发挥了效用,你看,我全身的伤口都好了,现在只觉得脏得难受,我要沐浴嘛!”
染香撒娇道。
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已是不是性情也跟着这具身体而改变了,完全是一付小儿女的娇憨口气。这要是让过去侍候在她身边的女侍们听到了,该大眼瞪小眼,难以置信了。
“让娘看看,你真的好了吗?”
邱氏半信半疑,掀开了染香身上的外衣,仔细察看了一番,脸上也爆出惊喜的表情:
“哟,真的是香神娘娘保佑,染香你没事了,最奇的是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
“我说就是嘛,你还不信。”
看到邱氏的笑脸,染香也由衷舒了口气,她也不想做个丑女啊!
因为昨天伤口累累,所以不晓得原主的容貌如何,但没有了那些乌黑的疤痕,至少她看上去是个正常人。
“娘正煮了一锅开水准备做饭呢,正好可以供你沐浴之用。”
邱氏一高兴,便赶紧去准备热水。
不一会儿,邱氏便惊动了全家大小,把林志高和儿子全叫了起来,父子俩一听说染香的伤好了,要准备沐浴净身,两父子毫无怨言地把沐浴用的木桶洗涮干净了,拖到天井里。
然后两个人又从天井的水井打了半桶干净的井水,邱氏把锅里的热水倒进大木桶里,用手试了下温度,才对染香道:
“乖女儿,水弄好了,可以沐浴了。”
染香看了下四周:呃,这么露天沐浴吗?太刺激了吧?她还没试过呢!
邱氏见到女儿的表情,打量了下四周,这才猛醒笑道:
“都忘了女儿大了,不能如此沐浴了,放心吧,我让你爹把这四周用布幔围起来,没有人会看到。”
原来,染香自傻了后,都是邱氏替她擦身换衣服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用木桶沐浴了,因此邱氏一时手忙脚乱……
第22章 铜镜里的容颜
说话间,邱氏果然指使还睡眼朦胧的丈夫把遮身的布幔围了起来,让染香有了一个沐浴的空间。
邱氏把门户关紧,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布幔外,边削着香脚,边对女儿道:
“染香,你慢慢洗,娘在外面给你看着。”
“知道啦,娘。”
染香习惯了在大木桶里沐浴,此时看到家里的这个木桶,不禁有些诧异,因为这个木桶不仅出乎她意料地大,足可以容两个人在里面宽裕地洗澡,而且竟然是檀木制成的。
热水冲泡之后,檀木的香味淡淡散发出来,用这浴桶洗澡竟然还有杀菌芬芳的作用。
“娘,这浴桶价值不菲,咱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浴桶?”
染香看浴桶上并没有手工匠坊的标记,知道这檀木浴桶不是从哪家大的手工作坊里买的,不禁好奇地问道。
邱氏在布幔外高兴地笑了,昨晚上她还做梦女儿又被香神娘娘把灵智收了回去,重新变成傻子了,吓得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还好,恶梦并没有变成现实。女儿一早嚷嚷要沐浴,眼神清明,伤势痊愈,喜得邱氏都手忙脚乱了。
现在见女儿竟然连沐浴的檀木桶都认出来了,手上劈香脚的动作不禁又轻快了几分,乐呵呵地道:
“这是你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檀木是他亲手到镇上渡口木材市场花了百两银子采买的,后来又请了能工巧匠来家里,前后用了两个多月才打制完工。家道中落,什么都败光了,就这浴桶,你爹舍不得卖掉,一直用着呢!”
“哦,原来如此!”
染香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听着邱氏絮絮地讲着林家三房祖上辉煌的故事,十分惬意。
从邱氏嘴里,染香大体勾勒出林氏三房在衰败之前极盛的场景。
原来,染香的太爷爷曾经做过林氏的香长,染香的爷爷林天楠年少时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原本他亦极具制香师的天赋,所以深受宠爱。
但是谁知林天楠16岁那年后风云突变,染香的太爷爷突然中风去世,死前未留下一句话。
林天楠原本过着悠闲富贵的小日子,所以娶妻生子后,制香水平只停留在三品制香师的程度,在失去香长父亲的庇护后,他靠着积存的产业过活,早年养成的大手大脚的习惯并未改掉,因此很快家底就被他掏空了。
林天楠养成了富贵闲人的生活习性,他育有一子二女,人丁并不兴旺,到了染香父亲这辈,林天楠过世后,林家三房便被彻底边缘化,就成了染香现在看到的局面。
惟有留下的这个檀木浴桶,可以让人怀想当年林家三房富贵一时的场景。
染香听着邱氏的闲话,浸泡在热水中,觉得身上慢慢变得清爽起来,果然这檀木水对皮肤极好,难怪爷爷会把家产败光,光是一个浴桶就这么讲究,不过,比起穿越前染香身为香女的生活,这种奢侈程度还差得远了,所以染香听在耳里,并不啧舌,早晚有一天,她还会让林家三房所有人过上比这更豪奢的生活。
染香用浴巾裹起身子,从浴桶里出来,才发现自已一身皮肤浸泡之后,皮痂全部被洗净,皮肤就象新剥了皮的鸡蛋一般光滑白嫩,再摸摸脸上,亦是如此,手指抚触下的肌肤嫩嫩的、滑滑的,还富有弹性,和刚穿越过来时的狼狈身体不可同日而语。
染香换上邱氏搭在布幔淡绿色的夏布短衫,同色的布裙,虽然布质略显粗糙,倒也齐整。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布巾兜着,准备慢慢擦干。
掀开布幔走出来的染香,让邱氏眼前一亮,只见眼前的少女:鹅蛋脸、乌发如云、脸光滑如鸡子、美眸若点漆……
“染香,这,这是你吗?”
邱氏激动地上前摸着染香的脸,确信她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疤痕之后,不由喜极而泣。
“娘,不是我是谁?香神娘娘的赐药和王太医的秘方果然有奇效,我身上的伤处全好了。”
染香不忘把功劳推到这二位身上,免得世人觉得太惊世骇俗了。
“哎,染香,让你爹和哥哥过来看看。”
邱氏昨天虽然很高兴女儿恢复了神智,但是女儿今天更加完美,不光人变得机灵了,就连容貌也恢复到了幼时出众的模样,邱氏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哟,染香,这还是我的染香妹妹吗?”
林祐辉揉着眼睛,听到娘亲的喊他的声音,也房里迷糊地跑出来一看,被眼前的美少女震住了。
染香,实在是比赵香侬这样自以为臭美的少女美上一百倍啊!
“傻瓜,不是你妹妹还能是谁?我家染香,从小就是美人胚子,长大自然是极好的。”林志高也高兴地夸道,“她爹我年轻时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人见人爱的!染香有我这样的爹,自然样貌也不会差到哪去!”
“你这个老不羞的,看你面皮都比城墙还厚三尺了,有这么夸自已的吗?”
林氏笑骂,眼里却是点点泪光。
染香只觉得一身轻爽,撒娇道:
“娘,拿面镜子让我瞧瞧?我还不知道自已长啥样呢!”
这话说的,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染香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拿镜子照过自已,也不关心自已的容貌,所以此言一出,邱氏不疑有它,赶紧找了面自已用的黄铜镜子递给染香。
这面镜子看来也属于祖上留下的贵重物品之一,镜子边上有着精心的花纹雕工,镜面十分清晰,染香举着镜子一照,当即心里表示十分满意。
虽然比不上穿越前原身的富贵大气,不怒自威,但是至少年轻了十岁,而气质是可以养成的,青春可是花钱买不到的。
身为女子,哪个不爱美?染香放下心来,把铜镜递给邱氏道:
“娘,现在身体无大碍了,我想去街上走走,散散心可以吗?”
“哎,你别乱走,一会你爹和你哥要送你出城呢,你这样子,正好人家认不出来,也不用化妆了,等租的马车到了,咱们就走。”
原来,家人对她今天的行程早做了安排吗?
“娘,出城干嘛?”
染香不解地问。
第23章 最贵的洗澡水
“傻孩子,咱们怎么能乖乖地听赵氏的驱使,替他们祈雨呢?这活可揽不得,你当时全身是伤,神智不清,说的话不算数的。所以送你出城,是要到乡下外婆家去躲开风头。”
邱氏道出了她内心的盘算。
染香并不想躲,但是家人一番拳拳爱女之心,她当然能体会得到,于是便道:
“娘,就算想躲,也不急在一时,如果我现在就失去踪影,还有两天,赵家的人肯定起疑,还会到处找我,不如到最后一天看看情况再说。”
“染香说得有理,如果从今天起她在城里没了踪影,赵家的人盯得那么紧,没准会找到乡下去。
其实最重要的是躲开祈雨的那个时间,所以不如我们在后天上午博博运气。”
林祐辉握着拳头道。
“嗯,祐辉说得有理,不如我们就依他的计行事吧。”
林志高点点头,拍了下儿子的肩膀,觉得这小子遇事果然成熟了不少,开始变得有担当了,心里十分欣慰。
邱氏见大家的意见一致,也只好点头应承下来。
早饭过后,林祐辉正要依言到王太医家做劈柴的粗工,染香把他拉到边上,悄悄耳语了一番。
“啊?洗澡水?你要那个干嘛?”
林祐辉听到妹妹的请求,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反正有用,你拿些回来给我就是了。”
“好吧。”林祐辉这个护妹狂捏着鼻子答应下来,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偷人家的洗澡水……
离开家,林祐辉快步来到王太医宅子外,通报后,药柜的伙计走出来,见他果然讲信用,便笑道:
“其实你不来也行,东方公子已经把药钱都付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林祐辉笑嘻嘻地说完,便跟着药柜的伙计往后院走去,边问道,“先生,那个需要药浴的客人一般什么时辰过来?”
“快了,接近午时会过来,王太医说接近正午,阳气盛极,七窍毛孔全开,此时用药浴熏泡最有效了,能把毒素尽力驱赶出来。”
伙计见是东方申的熟人,也不隐瞒。
东方申都能替人家付那么贵的药费了,两家的关系肯定差不到哪去嘛!
“哦,那我得加紧劈柴了,否则会赶不上点了。”
林祐辉赶紧道。
“也是,病人药浴时所需柴火量不少,到时候你看着就知道了。”
伙计一想到那位病人坐在滚水里的情形,不禁身上的皮肉都跟着一阵发烫,心想:哎,也是奇了,病人在滚水里被泡一个时辰,竟然不会被泡熟!
说话间,两个人来到后院一处桂花树下的空地,此时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桂花的香气。
林祐辉看到,桂花树下,放着一个仅容一个人的大木桶,已经有人在往里投掷药材,还有人正在边上新垒起的简易柴灶上,用一口大铁锅烧开水。
“王汉,劈柴的粗工给你找来了,你可得爱惜点用,人家和东方公子有熟!”
药柜的伙计冲着正在投掷药草的一个中年汉子叫了一声,言语间还颇有照顾之意。
林祐辉略一拱手给他道了谢,就听那叫王汉的汉子道:
“废话少说,先把柴劈上,一会共要烧五锅滚水,柴火供应不上,我们都得剥皮,别说别人了。”
林祐辉听得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什么重要的病人?让这些在泉城横着走的伙计都小心侍候至此?
他赶紧上前,主动捡起地上的斧头,劈起老木桩来。
见林祐辉动手娴熟,王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理会林祐辉,依旧边拿着秤子称草药,然后边往浴桶里投掷着。
林祐辉边劈柴边看得心惊。这些草药,作为制香世家的子弟,因为药香里也需要药草的成份,他当然会识得一些。
这些草药,都十分珍贵,别的不说,他看到其中有一株千里红,其叶片下的药根就有成人拳头大,一看就知道价值非凡。
因为千里红有解毒去淤的作用,药根越厚实越大解毒的功能就越强,林祐辉以前见过象婴儿拳头这么大的千里红被叫价二十两银子,而王汉把这么大的千里红切成薄片投到木桶里,估计得上百两银子吧?
别更说这个木桶里其它奇奇怪怪他不认识的药草了,看那稀罕劲就知道珍贵异常。
这下,林祐辉算是自以为明白,为什么染香要他偷一些“洗澡水”回家了,因为这“洗澡水”实在太贵了。
“染香,你等着,哥一定给你偷来。”
林祐辉边劈着柴,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不时偷看几眼王汉的动作,嘴里喃喃地念道。
“还有半个时辰,贵客就要来了,快用大火烧水,等客人来时,要正好达到沸水入桶的温度。”
王汉看了下点在院子里的盘香,见一盘五个时辰的盘香已经烧得只剩下五分一了,院子里计时用的土圭影子也在渐渐变短,知道时辰快到了,便大声吩咐道。
于是整个院落里就忙碌起来,大铁锅里被倒上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清水,锅下被塞入大块大块的松脂油木,锅底的火舌很快燎烧起来。
看着架在锅边的柴垛慢慢变矮,林祐辉也不禁急了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劈起柴来。
“王头,水烧好了,可不可以倒入木桶?”
就在王汉把最后一棵药草投入木桶时,柴灶边上的下人也大声地问。
“可以,抬过来。”
王汉手一挥,小头目的架式显露无疑。
于是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用厚布垫着大铁锅发烫的两耳,齐齐用力,把铁锅小心地抬了起来,然后走了十几步,将滚烫的水倒入木桶里。
随着滚水的注入,顿时一股药香扑鼻,林祐辉被这股香气一呛,脑子亦是猛然变得清醒。
七月的阳光十分火辣,还好桂花树下较为阴凉,林祐辉只不过劈了一个时辰的柴,就已经汗流浃背,他呆呆看着木桶里滚烫的沸水,不禁怀疑,什么样的病人需要这种特殊的疗法?
想像着如果是自已泡在这热水里,肯定变成一锅肥肉汤了,林祐辉不禁打了个哆索。
就在林祐辉发楞之时,只听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王太医恭敬的声音率先传入他的耳内:
“大人这边请,汤水已经都预备好了。”
王太医可是泉城最牛的人物之一,什么人能让王太医如此谦恭呢?
第24章 泡澡的男人
随着王太医进入内院,和他并排一起走的玄衣男子也露脸了。
林祐辉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确定这名玄衣男子正是昨日在王太医宅子外遇到的那一位。
原来这名玄衣男子身份来历如此不凡,竟然连王太医也要对他恭恭敬敬的?
林祐辉想着一会要做的偷洗澡水的事情,不禁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对方看出他内心的端倪来。
还好,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在两名小厮的服侍下,对方褪去衣衫,露出肌肉结实的躯体,将自已精赤条条地投入滚烫的木桶中,林祐辉听到他入水的响声,不觉身上一热。
可是再偷偷抬眼看对方,却觉得对方一脸怡然自得,并未有任何高温下的不适感。
而那名和玄衣男子形影不离的络腮胡子男人,手放在腰间的刀把上,站在木桶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保护着木桶中的这个男人。
半个时辰后,王太医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已经走到天空正中,他用手探入木桶中一试温度,然后便吩咐道:
“加水!”
随着王太医一声令下,已经烧好的第二锅水被倒入小桶中,再由两名小厮从木桶边上徐徐注入旧水中。
林祐辉正在好奇木桶怎么不会满的时候,却看到王汉伸手将木桶底部一个塞子拔开,便有一部份木桶里的水徐徐排出。
让林祐辉大吃一惊的是,排出的木桶水竟然是黑色的。
就算是里面的药材尽数化开,水也不可能变成黑色的吧?
林祐辉这下明白,这名男子不知道怎么的中了厉害的毒,王太医是用这种办法来帮他驱毒,看来效果还是不错。
只是这么毒的“洗澡水”,妹妹拿来干嘛用?方才林祐辉还觉得这“洗澡水”有药用价值,现在看到这一幕,却又视如虎蝎。
“大人,这院子里的人都和昨天一样,是王太医信得过的人,只有那名劈柴的小厮,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莫非他是京城那些人的探子?”
吴虎站在木桶边,手按在腰间刀上,随时可以拔刀一击,他背对着林祐辉,用唇语和夏承峻交流。
夏承峻看懂了他的意思,脸上却未有任何表情,只是把一块白布在木桶里泡了下水,然后拧得半干,敷在眼睛上,自已惬意地躺在木桶里,对吴虎唇语道:
“他是破庙女子的家人,无大碍,留意观察就是了。”
哦?吴虎转过身,装着无意中看到的样子打量了一下林祐辉,发现的确是昨天看到的那个小哥,而且看他的身手,并不是个练家子,只是普通人,便放下心来。
木桶里的热水重新注过四次,而从木桶底下排出来的旧水一次比一次颜色浅,吴虎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松了口气,感觉大人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排得七七八八,他最近绷得如石头一般的脸上,也松驰了下来。
“行了,最后一次加注热水即可,不用再烧水了。”
王太医一声令下,随着最后一锅热水正要被提起,这时出了点意外,其中一名提水的粗工手被锅沿烫了下,顿时便灼起了一个大泡,由于被烫到的位置正在需要发力的关键部位,所以他只能捂着手惊惶地看着王太医道:
“先生,我的手烫了个大泡,提不了水了。”
王太医一听急了,道:
“谁来替他一下?”
林祐辉一看机不可失,立即上前道:
“我来!”
说完,还不等王太医点头,便上前对着那个烫了手的粗工挥手示意让开。
林祐辉一入手,才发觉原一这锅水特别沉,他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和另一个伙计把水倒到两个小木桶里。
倒完热水后,林祐辉又规规矩矩地回去劈柴火了。
“这小子玩得什么花样?”
吴虎忍不住用唇语嘀咕了一下,他看到林祐辉主动要求上前提水,便兴奋起来,以为林祐辉的狐狸尾巴终于憋不住了,他还特别留意了林祐辉的动作,却见整个过程都没有异状,吴虎便没有发作。
“好了,大人,可以起身了。”
王太医看了土圭,表示夏承峻可以“出浴”了。
夏承峻走出浴桶,伸开双手,让小厮帮他穿上衣衫,又感觉了一下,才道:
“果然身子又轻快许多。王太医真是药到病除。”
不曾想,王太医并没有放松的神情,只是苦笑一声道:
“大人,这边请。”
说着,带着夏承峻往前院去了。后面的话,林祐辉自然没有听到。
“大人,如此再泡五日,应该能排除大部份毒素,抵制毒素向身体深部的蔓延。不过说实话,这种毒素我见所未见,想必大人已经中毒许久,所幸下毒的人用量极微,属天长日久缓慢下毒,所以如今毒素只及腠理。
不过,目前我的这个办法,也只是压制毒素一时三刻不侵入骨髓罢了。如果不找到解药,我怕毒素到了骨髓就……”
“就什么?”
吴虎是个性子急的,听到王太医这么说,不禁一拍桌子,吓得王太医一哆索。
“吴虎!不得无礼!”
夏承峻喝住吴虎,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吴虎自知失礼,只好讷讷地上前给王太医施礼道歉。
王太医受了这礼,轻咳一声继续道:
“吴虎也是着急大人的身体,但是据本太医看来,这种毒素纵然是宫廷里的诸位太医,想要解开也不太可能。反倒是民间,或许有解毒高手也不一定。小老儿帮大人暂时压住毒性,大人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寻访解毒高手,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如何?”
吴虎不禁又着急地问。
“三个月后,若是毒素压制不住,恐直入骨髓,纵有解药也无可奈何了。”
王太医索性道出实情。
宫廷里的那些医生都是他的同僚,他说他们不会治就是不会治,这点吴虎倒不疑,只是一听大人只有三个月时间可以寻访民间解毒高手,吴虎不禁又心急了:
“大人,要不然我们叫那位告昭天下,许以重赏,寻访能解毒的名医如何?”
夏承峻线条刚毅的脸上从头至尾一直保持着淡然,听到吴虎的建议,夏承峻皱了下眉头道:
“不必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我夏承峻,还未到气数必绝之时。
第25章 大逆不道
一听夏承峻将生死置之度外,淡然地吐出这句话,吴虎不由有心肝欲裂之感。
“够了大人,你为了扶持今上上位,已经耗尽心血,现在又要为了不想惊动今上而丢了性命吗?”
一听吴虎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王太医不禁吓得正捻着白胡子的手一抖,扯掉了三根白须。
“混账,这种话是你说的吗?”
夏承峻脸色顿时变得如冰山一般严峻,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息爆发出来,吴虎不禁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道:
“是吴虎无礼,请大人治罪!”
王太医站在边上,只恨不得自已的耳朵没有听到这种话。
听说康王有十八死士,武功高深莫测,只听康王的号令,对康王忠心耿耿,言听计从,看来,吴虎便是其中一位了。
不过,吴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难怪康王发怒。
今上年初甫登基,年方十八,若不是有这位英勇果敢的皇叔辅佐,今上恐怕已经在半年前的宫廷惊变中丢了性命。
而满朝文武中,也不乏人传说,若是康王想要取代今上的位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在半年前的宫廷惊变中,康王初步显示了他惊人的实力,仅仅一天便控制了宫廷内乱,血染战甲之余,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皇亲贵胄的鲜血,落下了大夏朝第一杀神的“美名”。
就在大家以为康王要取而代之,自已登基称王时,谁知道让天下人大跌眼镜的是,康王竟然拥其皇兄的次子、亦是半年前驾崩的皇上的亲生儿子夏启灏为皇帝。
满朝文武震惊之余,夏承峻又利落交出手中所掌兵权,摆出一付卸甲归隐的架式,然后便消失在满朝文武的视野里,缈缈不知所踪。
两天前,夏承峻找上门时,王太医才知道原来这位满朝文武遍寻不着的闲散王爷如今竟然身处泉城。
夏承峻虽说如今赋闲,但昔日以一已之力撑起的杀神名头,余威不减,王太医自是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伺候起了这位浑身杀气的“杀神”,其实还有一句话他不敢说:
这种毒素之所以能霸道地盘恒于夏承峻的体内,恐怕与他体内的杀气纠葛盘结有关。
如果夏承峻能散尽体内的杀气,这种毒素便不会继续发展,还是有机会待他琢磨出处方,慢慢驱除。
可是这样的话,王太医如何说得出口?一说便扯到往日的宫闱秘辛,他若是嫌自已死得不够快倒是可以说说,可惜王太医还想多活几年呢。
见吴虎低头认错,夏承峻不再说话,只是扫了王太医一眼,这一眼犹如利刃划过,王太医头一低,声音平稳地道:
“小老儿耳背,大人说什么我都没听到。”
夏承峻点点头,昂首挺胸迈步向前厅走去,吴虎赶紧站起来紧紧跟上。
看着这主仆二人走远,王太医不禁才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叹道:
“本以为处江湖之远可以避开宫廷纠纷,可是现在看来,是祸躲不过啊!”
他惴惴地叹了口气,黑着脸继续去为其余病人做诊治了,也只有面对平民百姓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心里放松许多。
“大人,那小子偷了你沐浴的水,鬼鬼祟祟地回家了,也不晓得要干嘛。我已经派人继续盯着了。”
吴虎离开王太医的宅子回到自家租住的宅院,不久便接到耳报,赶紧便对夏承峻通报道。
夏承峻,当朝皇帝的叔叔,辅佐今上登基的康王,虽是微服出访,但一路上亦不会断了情报来源,整个天下,其实尽在掌握之中,只是这个天下,他不屑去窃取罢了。
吴虎汇报时,夏承峻正坐在租来大宅的槐树荫下,看着树洞边一群来来往往觅食的蚂蚁发呆。那股一直困扰于他胸臆中的哭泣声、求饶声混杂在一起的浊气,在这样呆滞的午后都渐渐远去。
“大人!”
出门在外,夏承峻不许吴虎再称他为王爷,吴虎只好以大人称呼之。见夏承峻少有的发呆,吴虎不禁又唤了一声。
王爷自从辞去朝中一切职务之后,便每日奔走在民间,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而他们身后,总是有无数刺客如影随形,往往刚打发走一批,另一批又来了。
这两日自从刺杀了刺客息隐之后,总算消停了一阵子,或许是幕后的指使者认为他们不会停留在当地吧,竟然因此风平浪静了几天。
但是大人体内一直压制的毒素却终于发作了……
若不是因为身体有疾,大人是不是能一登朝堂、成为九五之尊呢?吴虎一直在心里有这种偷偷的想法,当然,他从来不敢当面问王爷,心里却总觉得王爷栖身于江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谁知,夏承峻不理吴虎的话,却指着地上他发呆地看了好久的蚂蚁,对吴虎道:
“吴虎,世人皆看不起蝼蚁,其实,你看这人的一生,岂不是如蝼蚁一般,毕生营营碌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次风暴、一阵大雨,就能把它们打得七零八落。”
“呃,大人,吴虎是粗人,听不懂这话。”
吴虎抓了抓脑袋,觉得王爷现在怎么变得和那些酸文人一般多愁善感了。
夏承峻难得地哈哈一笑,不再提这个话题,只是道:
“你方才说的事,我知道了,继续盯紧那对兄妹就是。对了,醉月楼上,你去订一个靠窗临水的雅座。”
“是。”
吴虎最轻松的时刻就是得到王爷明确指令的时刻,订个酒楼嘛,这事,太简单了,他想都没想,立即答应了下来。
……
离开王太医的宅子,林祐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手里提的葫芦摇了摇,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家里,林祐辉便大声嚷嚷道:
“染香,你要的洗澡水我帮你带回来了。”
“你咋唬什么?你妹妹才刚刚睡着,你怎么叫得这么大声?怕吵不醒她是吗?
啊?洗澡水?什么洗澡水?”
邱氏正在捆昨天和今早上劈好的香脚,听到林祐辉一进门便放大嗓门喊,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祐辉一听染香又睡着了,不禁一摸脑袋,傻笑了下,正待说什么,却听染香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哥,把东西带到我屋子里来。”
“好咧。”
林祐辉应了一声,赶紧往染香屋里跑去。
“这孩子,都快娶媳妇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办事一点也不靠谱。”
邱氏见儿子没回话,和女儿两个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第26章 还情
邱氏偷偷踱到染香的窗户下,正想偷听墙角,还没听到任何动静呢,突然,她的肩膀不知道被谁从后面拍了一下,邱氏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却是夫君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孩子娘,你这是在干嘛?”
“呃,祐辉那毛小子说带了什么洗澡水回来,奇奇怪怪的,我这不是来听听他们在做什么吗?”
“哎,你听错了吧?祐辉做事一向稳重,你就别瞎掺合了,来,帮我把那些香脚抬上鸡公车上交坊里才是正事。
咱们染香看病欠了东方公子的钱,还是及早想办法还上为宜。”
林志高一听娘子在做这种听墙角的无聊事,不由乐了,便教训她道。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就想赖着不还啊?不是没现钱吗?”
邱氏有点难过地道。
“哎,孩子她娘,是我没用。等我和祐辉都进了制香坊,好赖也要混个三等制香师,到时候一定让咱们家过上宽裕的日子。”
林志高又难过,又信心满满。
“行啦,又不是你的错,过去你们也不是没争取过,香长不让进制香坊有啥办法?”
在制香世家里,只有成为能调配香料配方的制香师才有发家致富的机会。
所以,林志高和儿子进不了制香坊,注定一生穷困。
没想到,一切都因为女儿备受香神娘娘青睐而改变。
邱氏被林志高的语气带着,也恢复了对生活的信心,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夫妻俩不再理会儿子和女儿的事,勤快地搬起香脚来。
林志高不用再去做粗使香工,所以这两天先赋闲在家,但是家里的生计却也不能拉下,当然需要多交一些香脚来换取生活费了。
染香其实在屋子里早就听到邱氏在墙角的动静了,以她的耳力,岂能不知道墙角下蹲了个人?
不过,见林志高一会儿就把邱氏叫走了,夫妻俩还唠叨着说了一会体已话,染香抿嘴一笑,这种民间夫妻生活的烟火气息,让她有一种顿悟。
过去作为高高在上的香女,她虽然有沟通天地的灵力,但是却从来没有被民间这种平凡而真挚的感情所触动过。
一点灵光闪过脑海,染香忽然觉得,自已身上突然轻快了许多,脑子驱使身体手脚更加灵便了。
染香有点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果然,她发现手腕和指尖的灵活度已经恢复了八成,她心下了然,这是灵魂与躯体结合得更加稳固的缘故。
而之所以神魂能与躯体结合得更加完美,全是因为刚才那小小的顿悟。
对于香女来说,具备了沟通天地的能力后,再想要有顿悟,已经是难上加难,没想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第一次顿悟。
染香对于民间的生活,更具信心了。
林志高只看到染香略发了下呆,还以为她走神干嘛了,便上前讨好地亮出那个葫芦,对染香道:
“妹妹,你看,你交给我的事情,我都给你办妥了。为了偷这点洗澡水,我可是亲自上阵当劳力,帮着王家的粗工多干了好多活,最后才趁着他们不注意,打到了这些洗澡水。”
“这不是洗澡水,是药浴后排毒的毒水,还好是好几遍之后的了,毒性没有那么强烈,如果是第一遍的水,排出来手指沾染到就会中毒。所以我让你打最后一遍的,毒性基本很轻微了。”
染香闻了下葫芦口,从里面的气味立即就判断出来,她猜测得没错,王太医是利用药浴的办法,将那个玄衣男子身上中的毒熏蒸出来。
不过,王太医这个办法,只能排出部份毒素,没有办法根治。
染香微闭上眼,脑子里分析着药浴水里的香料和药物成份……
“你明天设法告诉王太医,千里红减二两,七里香再加一斤,微白草减三两……”
染香睁开眼,突然对林祐辉道。
“染香,你怎么知道这药浴水里的配方?”
林祐辉大奇。
“我闻到这股香味就知道了,或许这是香神娘娘赋予的神力吧?自从我被天雷击中苏醒过后,就有这个能力了。”
染香笑笑,继续把功劳记在香神娘娘的头上。
“可是我告诉王太医,他能信吗?”
“你告诉他,他就信了。”
染香自信地道。
“那好吧,我试试。”
林祐辉可不太自信,心里暗暗祈祷自已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要被王太医乱棍打出去。
因为他就算没有接触过多少贵人也看出来了,玄衣男子不是一般人,虽然刻意收敛,但他身上高贵天成的气势却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就能装出来的。
这么重要的病人,王太医能听他的话吗?
染香知道林祐辉心里打鼓,笑笑也不理会他。玄衣男子救了她一命,一命还一命,也算圆满了这段善缘,她就不欠他了。
香女是从来不欠别人的情份的。
不过,仅靠药浴还是不够的。
王太医调整药方后,便可以克制那药毒继续渗入,但要彻底驱除,还缺最后一样东西。
不过,这样东西,却不是玄衣男子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想到这里,染香也有些苦恼,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玄衣男子这件事。
算了,等待机缘吧,至少通过药方的调整,玄衣男子一时半会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林祐辉见妹妹有一会不说话,还以为她又累了,便晃了晃手里的葫芦道:
“染香,你继续睡吧,我去把这洗澡水倒了。”
“哥,除了告诉王太医配方的事,我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办,而且必须办成。”
染香的话,让林祐辉又紧张起来,他抓了抓脑袋道: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能做到的,哥一定给你办好。”
想着妹妹后日要被赵家架去祈雨,林祐辉心里就多了几分怜惜。
“这洗澡水,我要头遍的,打这么一葫芦就够了。”
染香晃了晃,葫芦里的水哗哗地响。
“什么?又要洗澡水?我的天呀,我真的会被王太医乱棍打出去的。”
林祐辉一下子就苦巴着脸,脸上露出怕怕的神情。
第27章 你想干嘛
染香抿嘴一笑,道:
“哥,我知道你很能干,今天能办到的事,明天也肯定能办到。”
“哎,染香,这有毒的洗澡水你拿它来干嘛用?你想要洗澡水那还不简单啊?哥这就洗一桶送给你!”
林祐辉不由地起了疑,故意这么说道。
“哥,告诉你吧,这洗澡水我祈雨时有用,多的就不透露了,省得泄露天机。”
染香一本正经地道。
林祐辉楞了下,他还真不相信了。
这有毒的洗澡水祈雨时能用上?
可是看看染香的神情不象是在开玩笑,而且自从妹妹恢复神智后,做的每一件事都达成了效果,林祐辉也就硬着头皮相信了,何况,染香身后还有个大靠山:香神娘娘。由不得林祐辉不相信。
“染香,你不用去祈雨的其实,后天早上咱们就偷溜出城了,那时候赵家乱哄哄地去拜祭坛,正是咱们逃走的大好时机。”
林祐辉提醒染香。
“总要做万全准备吧!”
染香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告诉林祐辉她才不打算逃走呢!省得林祐辉现在就开始替她担心。
“好吧,听你的。”
林祐辉也是带着安慰染香的心理,所以耷拉着脑袋想了下点点头。
……
夏承峻租住的宅子。
“吴虎,我看这宅子不错,索性买下来吧。”
夏承峻坐在老槐树下的石椅上,突然对伺候在边上的吴虎道。
“是,大人,我即刻就去办理。”
夏承峻的话,对吴虎来说就是圣旨,即便心里有疑问,他也会先把事情办好再说。
王爷想买下这宅子,是宅子主人的福气,对吴虎来说,这世间就没有王爷不能办的事情,也没有王爷办不到的事情。
吴虎抬脚刚要走,突然眼神一凝,抬头望向天空,接着,他做了一个手臂伸出向天空招展的动作。
不一会儿,就见天空中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向吴虎这里快速地飞来,原来是一只花羽信鸽。
待它落在吴虎胳膊上时,吴虎便把它抓在手里,从它腿上解下一个小竹筒。
竹筒打开,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吴虎看后,递给夏承峻道:
“大人,那两兄妹拿着浴水进了房内嘀咕了半天,哥哥把水倒了,他们听到妹妹说,要让哥哥再多偷一些浴水。大人,要不要去把他们抓来问问?不晓得要搞什么妖蛾子?”
原来,染香和林祐辉在房内谈话,声音时高时低,那些派去刺探的手下并没有听完全。
“哦?有意思。”
夏承峻的眼底浮出冷意。
“大人,他们会不会和京城那边有染?意图对大人不利?”
吴虎也有点急了,觉得王爷这回做事拖拖拉拉的,不象以往那么果决利落。
要是换在以往,王爷早就把这一家人拘回来,痛快地审问了个够。
想起京城王府里地牢中的斑斑血迹,里面不乏皇亲贵胄的血,吴虎不由兴起一阵嗜血的杀机。顿时,老槐树上被惊飞出几只落鸟。
夏承峻扫了他一眼,吴虎被王爷这一眼洞穿心思,不由吓得低下头,身上的杀气尽皆消散。
“不许乱来。且静观其变吧!这女子,后日不是要祈雨吗?”夏承峻的眼底的冷意散去,浮出了几分期待,“我倒是要看看她能不能祈雨成功。”
原来大人留着她的命是为了这个?
吴虎是个粗人,此时心中自以为疑惑顿解,眉开眼笑地道:
“怪不得大人要我去订醉月楼临江的位置,那里可是观祈雨仪式最佳的地方。”
呃?自已说错什么了?为什么四周的气温急剧下降?看到夏承峻冰山脸突现,吴虎不由大悔:
“大人,我去办买下宅子的事!”
吴虎仓促地说完,赶紧“咻”地趁着大人还没有翻脸的时候飞快地爬墙头消失了……
……
第二天。王太医内宅。
一切就象昨天一样。林祐辉卖力地劈着柴,时不时眼睛滴溜着看着夏承峻泡“澡”,哎,那可是热腾腾的第一桶水啊!染香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是看着吴虎把手按在刀上那付凶神恶煞的样子,林祐辉一时找不到昨天那样的机会,也不敢随意动弹了。
夏承峻一脸惬意,泡得美美的,似乎浑不在意。热水蒸腾,虽然是夏天,但是夏承峻似乎一点也不怕高度的热水,一边泡着,还一边用布巾擦着额上沁出来的汗。
“时辰已到,换水。”
王太医在边上紧张地看着用做记时用的盘香,见半个时辰已到,便呼喝一声。
两名粗工抬着热水便要上前换水,林祐辉眼见王汉拔起泡澡木桶的塞子,那黑乎乎的热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哎,这下他领了任务卡却完不成任务了。
看着林祐辉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夏承峻伸了伸胳膊,“泼啦啦”地拨动了水,又在木桶里翻了个身。被他这么一动,那些水流出来更快了。
林祐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水渐渐变淡,因为上面兑入的热水正在增加,林祐辉圆嘟嘟的脸都噘了起来。
护妹狂林祐辉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他“噔噔”走到王太医面前,涨红着脸,鼓起腮帮子,还没说话呢,只觉得突然脚下一松,“咻”地整个人先飞了起来,然后便趴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小子,你想干嘛?”
放声大喝的正是吴虎。
原来,吴虎看到林祐辉突然冲到王太医面前,一直崩着的弦终于爆发了,对付没有武力值的林祐辉,一扫下盘就把他扫倒了,轻而易举。
你才小子呢,你全家都是小子。早晚有一天你要叫我大爷。
林祐辉心里恨恨地想着,脸上却不敢放出狠色,只是委屈地解释:
“我没想干嘛,我只是想对王太医说,他今天给大人泡的药需要加减,方子不对。”
啊?
内宅里的佣人们都傻眼了,这小子,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居然敢对泉城名医王太医的药方指手划脚?
王太医倒还稳健,他一手捻了下长须,笑吟吟地问道:
“如何加减?你且说来听听?”
“哼,你小子,如果敢乱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吴虎又放话道。
“凶什么凶?这可关系到你家大人……哼!”
事已至此,林祐辉也豁出去了,索性不管不顾。
第28章 和杀神谈条件
“好,且让他说。”
这时,夏承峻发话了。
夏承峻一发话,吴虎就安静了,只是仍然把手按在刀把上。
“那王太医我就说啦?”林祐辉见贵人开口,便看向王太医,王太医点了点头,林祐辉便道,“千里红减二两,七里香再加一斤,微白草减三两……”
随着林祐辉道出的药方加减,王太医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严峻,他的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比比划划,在比较药草的配合与禁忌,就在这时,林祐辉忽然停住了嘴。
“说啊,小伙子。”
王太医正听得入神,此时见林祐辉停住嘴,有点急了。
“说完了。”
林祐辉也是个机灵的,见王太医抓耳挠腮,听得入味,一颗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知道染香说的八成没错。
这下小命得保。林祐辉偷偷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见王太医脸上突然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正想问王太医听明白了没有,王太医突然快步走到夏承峻面前道:
“大人,他说得没错,药方的确需要如此加减,你且起身,我让伙计重新备药。”
夏承峻自是相信王太医不疑,于是起身披衫退到内宅里。
这边厢,王汉指使伙计把大浴桶清理干净,重新放药。
而林祐辉正傻楞楞地想要帮忙,却被吴虎提溜进了内宅的一个小院落内。
夏承峻一袭玄衣,脸上生硬冰冷如铁块一般,对着他负手而立,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林祐辉心头一凛。
“你不过是一个粗使制香工,如何懂得用药?”
夏承峻淡淡地语气,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好似林祐辉一个回答不对,就会有天大的祸事降临似的。
林祐辉鼻尖上沁出汗珠,他嗫嚅了下,一时没想出好的说辞来。
一听贵人的话,明摆着人家把他的老底都摸透了,他要编个什么理由好呢?
“我,我……”
“说,不说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吴虎“唰”地抽了下刀,摆出一付我不是吓唬你的架式。
“呃,大人,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一不能为难交出方子的人,二能给我个东西交换吗?这件东西我保证对你来说一文不值。”
林祐辉灵机一动,麻着胆子,想着妹妹昨日在林庭祖面前的所为,效仿她提出了条件。
他猜测,如果王太医也认为妹妹的药方没有问题,那么妹妹就有恩于这位大人。因此他们不可能会杀了他。
越是富贵的上等人家,越是讲究一个“信”字,这位大人就算私下里想搞什么小动作,也不至于青天白日答应事情会赖掉吧?
果然,等了好久,林祐辉不敢抬头,却听头上“扑”地有人笑了,是吴虎。
“大人,你瞧瞧,这小子够有胆,还敢和你提条件?”
是啊,和名动京城皇族的“杀神”提条件,这是觉得死得不够痛快的节奏吗?
所以吴虎才觉得好笑。笑这小子,人之将死还不知道。
“嗯,准了。”
夏承峻轻飘飘的一句话扔过来,象金元宝砸到了林祐辉身上,他顿时红光满面,这下可算是完成妹妹交办的事了。
但是吴虎却被大人这句话给砸晕了。
什么时候,这种平民百姓也能和王爷谈条件了?
“大人……”
吴虎想说什么,看夏承峻古井无波的脸色,只好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却恨恨地看了一眼林祐辉。那眼神里带着刀:算你狠,全天下只有你敢和大人讲条件。
护妹控林祐辉得到夏承峻这块免死金牌,顿时放松下来,这才美滋滋地道:
“这方子呢,是我妹妹染香告诉我的。”
“你的妹妹染香?就是前天给我看过病的那个女子吧?被天雷击中的?”
王太医吃了一惊。
林祐辉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妹子名气这么大了,连王太医也知道这件事了。这还省了他的解释之功,于是便道:
“是的,我家妹子被天雷击中后,所幸得香神娘娘相救,不光神智恢复,还突然多了几分本事,这个药方就是她告诉我的。”
林祐辉的神色不似作伪,结合之前搜集到的情报,夏承峻相信土生土长、和京城完全没有牵扯的林家三房,并不是京城那些人的手下。
至于染香被香神娘娘相救的事情嘛?夏承峻不由眸子一深,心里自是不相信。不过一想,当初亲手为她上药的可是自已。人家姑娘这么说,自是有她的考虑。
于是夏承峻劝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过份渲染为好。”
“是,小民明白。以后不会再向外人随便讲起这些事了。但是大人,你答应我的事……”
“哦?”
夏承峻一挑眉头,凌乱的眼神看向林祐辉。
“你答应我要给一件东西交换的……”
林祐辉眼神一闪,提醒他。
他可不敢和夏承峻眼神对视,那眼神里似有凌厉的杀气喷薄而出。
“什么东西?”
夏承峻不禁有些好气和好笑。这兄妹俩是一个娘肚子里生的吗?一个性情泼辣果决,一个温吐但是死缠不放。
“我想要你的第一桶洗澡水,呃,不是,第一桶药浴后的剩水。”
林祐辉打了个顿,赶紧解释道。
“啊?”
院子里三个老成持重的大男人不禁大跌眼镜,都把嘴张得大大的:
“你,你一个大男人要我们王、呃,大人的洗澡水做什么?”
吴虎不敢往深处想,风景太旖旎,他不敢看。
“误会,误会,不是我要,呵呵,是我妹妹染香要。”
“你妹妹要?她要来做什么?”
夏承峻这下来了兴致。这个小女子,竟然有这么奇怪的僻好?要一个大老爷们的洗澡水干嘛?
“我也不知道,她没说。大人你给个痛快吧,看到底给不给。”
林祐辉这下感觉到夏承峻身上原本逼人的气势因为这一搅闹,已经消失,不由放开了胆子,大胆讨要。
“嗯,可以给,但是要告诉我拿去做什么用。”
夏承峻想了下,眸子一闪道。
这个女子,越来越有趣了。
呃,或许是夏承峻过去的生活太沉闷了吧,突然找到个乐趣,他倒有意纵容一下,所以竟然答应了。
当然,话一出口,不光吴虎,就连他自已也有些吃惊,怎么就答应了林祐辉。
“行,我回家问问妹妹,过后一定给你们答案。”
林祐辉知道不说肯定完不成任务,便一口答应下来。
夏承峻悠悠地道:
“让你妹妹到我府上亲自告诉我才可。”
第29章 画面太美
夏承峻此言一出,林祐辉面皮立即皱巴了起来,为难地道:
“这个我可不敢应允大人,未征得我家妹子同意,我随便答应大人的话,她会生气的。”
“大胆,有你这样和大人说话的吗?”
边上的吴虎一听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了,一再挑战大人的底线,顿时一只手“嚓”地顺势把腰上的刀拔出了三寸。
“呃,事实真是如此,我妹子说天机不可泄露,我现在若是逼问她真相可就泄露天机了。大人若是想要我妹子亲自到府上去,也得等祈雨过后吧?”
林祐辉见势不妙,便退了一步道。
“也好,只要祈雨过后,你家妹子还有命在,让她即刻到我府上。”
夏承峻脸上露出一丝在林祐辉看来有点阴恻恻的笑容,他不由地心里一阵焦急。
但再一想,妹妹肯定不会去祈雨的,明天早上,他们一家就要溜之大吉了,怕他们做甚?
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先答应下来过了关再说,于是林祐辉便点头道:
“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
“臭小子,这才对嘛!走,去劈柴火去!”
吴虎把林祐辉赶出了宅子。
夏承峻转脸问王太医:
“这个新药方王太医认为如何?”
“这个方子大妙,原本我的方子只能暂时扼制大人体内毒素向骨髓处渗透,有了这个方子,可保大人性命无忧,不过,毒素却依然不能根除就是了。”
“王太医,如此说来,这方子也没有什么大用啊?”
吴虎不解地道,不理解王太医为什么这么激动。
“此言差矣,这方子虽然不能根除毒素,但是却保得大人性命无忧,解决了毒素继续向大人身体深部渗入的大难题,这就给了小老儿我充足的时间去想解毒的药方。
更弥足珍贵的是,这位姑娘并未诊视过大人的病情,但却能想出这个药方,如此精准到位,让小老儿我着实有不可思议之感。”
王太医连连点头表示叹服。
但是吴虎这个粗人这次却不粗了,他猛地惊喜道:
“王太医,这位姑娘未经诊视便能开出药方,是不是如果诊视了大人,就能彻底治好他的病了?”
王太医身在局中,所以并未想透,一心只想着自已来破解这个解毒的药方,此时被吴虎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道:
“有此可能!”
王太医此言一出,三人俱是身躯一震。
“先生,新的配药准备好了。”
这时,王汉走进来对王太医通报情况。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夏承峻随着王太医来到熟悉的桂花树下,闻到浴桶里的药香和往日大不相同,不光
味道更加芬芳,还似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夏承峻脱了衣衫,泡进桶里,顿时,一股暖暖的热流从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蹿了进去。
夏承峻微微讶异。
往日他泡在木桶里,虽然外人看着水温极高,但是其实热水一触到他的肌肤,便化为一股看不到了潜流钻入他的皮下,根本感觉不到热度。只有在换水的片刻,皮肤才有微微温热的感觉。
而这次换了新的药方后,竟然能感觉不到源源不断的热力,夏承峻明白了,这是因为新配方的药力强大,在持续不断进入他身体的缘故。
夏承峻此时对这个新配方充满了信心,他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
“换水!”
王太医见夏承峻没有任何不适感,相反,脸上还露出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情,便让下人如前几次一般把热水续上。
泡蒸疗法,主要依靠热水的热力,将药力逼入毛孔,然后中全毒素。采用这个办法,主要是因为夏承峻中的这种毒十分霸道,渗透至全身各处,光是靠喝药,药力并不能布及全身。
随着换水声响起,王汉把浴桶边上的塞子拔开,只见流出来的水不光是黑色的,而且竟然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林祐辉等这一刻好久了,此时见第一桶浴水流出,他赶紧拿着早就备好的葫芦上前要接水。
站在浴桶边上如泥塑一般的吴虎眼皮眨了一下,就不动弹了。
见贵人身边的护卫都不阻止,有点摸不清楚情况的王汉也就随林祐辉去了。
林祐辉喜孜孜地接了一葫芦浴水,并且还小心地不让自已的手指碰撞到,然后塞上盖子,把葫芦放妥,便继续卖力地劈柴去了。
看到林祐辉的这个举动,吴虎眉毛不由跳了几跳。
呃,这葫芦水,那姑娘拿回去做什么用呢?
思绪飘得太远了,画面太美,吴虎不敢再往下想了。
如此一连换了五桶水后,夏承峻从浴桶中站起,脸上不由一闪而过一抹欣喜之色。
他被毒素抑制的功力,竟然恢复了三成有余。
“快伺候大人更衣。”
见夏承峻有些发楞,王太医赶紧叫下人为他披上衣服。
夏承峻走后,王汉溜达到林祐辉身边,“唰”地扔过一个精致的锦锻口袋,对林祐辉道:
“大人打赏你的。快拿去吧,你今儿运气不错!”
林祐辉接过锦锻口袋,松开封口一看,里面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至少得有十两。
林祐辉大喜,谢过王汉后,自是回家向妹妹报喜。
“染香,你看,这是那个贵人泡了你的药方后赏下的银两。”
林祐辉把锦锻口袋塞到染香手里,染香并未露出欣喜的表情,只
是问道:
“我交待你的事可成了?”
“成了,当然成了。”林祐辉这才想起比银两“次重要”的事,那葫芦洗澡水,道,“这次的洗澡水更恶心了,又黑又臭,你要这干嘛?对了,这位贵人有一个条件,他给我这水,但是要你亲自到他府上讲明这水的用途。染香,我没办法才答应了他,你不会怪我吧?”
林祐辉担心地问妹妹。
染香这回并不打开葫芦观看,听到林祐辉这么说,只是淡然一笑,道:
“不怪你,就算我不亲自到他府上去说,他明天也会明白的。”
染香看着手上的锦锻口袋,这丝品、这精美的工艺,分明是皇宫里才有的,这个人,的确不简单!正是那种她最不想接触的人!
第30章 买家
听了染香的话,林祐辉作出一付不明觉厉状:
“妹妹,什么叫明天他就明白了?”
“天机不可泄漏。”
染香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林祐辉的嘴,好吧,他只好苦巴着脸,带着深深的好奇不能满足的抑郁,去帮邱氏削香脚了。
由于林家大伯父一句话,现在林志高和儿子都暂时不用去香场做工了,他们一向是做一天工赚一天的钱,如今虽然从苦役中解脱,但是不做工就没有工钱,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们一天手脚都不敢歇。
还好,削香脚这样的活是可以接到家里来做的,虽然工钱低微,好过没有,因此林家一家人除了染香,大家放下饭碗就都齐齐来削香脚了。
染香痴傻时一向也是不干活的,邱氏只要染香能不乱跑、乖乖地呆在家里就很满足了,因此染香病好以后,大家也习惯了她一个人蹲在屋子里倒腾,没人叫她来帮忙干活,因为过去的染香也是如此。
“夫君,明天早上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没有?”
邱氏一边削着香脚一边对林志高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安排好了,马车也雇了,是街上侯家马铺的,他们最讲信誉了。守城的兵丁吴甲也塞了银子,到时候他们会放我们出去的。”
林志高把握十足地道。
事关女儿的生死,他能不小心谨慎的安排吗?
“嗯,希望明天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邱氏合起双掌,向虚空中虔诚地拜了拜。
“娘,我要上街逛逛。”
刚想着染香安安静静地不要惹事呢,染香就提出要上街了。
邱氏大惊道:
“染香,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呆在家里好。”
“是啊,女儿,你若真要去,让祐辉陪你去吧?”
林志高亦是慈父。
“爹,娘,没必要让哥陪我,赵家的人会好好保护我的。”
染香笑嘻嘻地道,一派纯良少女的模样。却听得邱氏脸色为之一变,因为她知道女儿的意思是指:为了让她能明天做祈雨的替罪羊,赵家的人肯定会暗中寸步不离地跟着染香。
的确,现在最不容染香出现任何闪失的,当属赵家的人了。
染香说完,不待家人反应过来,就随手从门边拿了个竹斗笠戴在头上,跨出了院门。
过去染香脑子还傻的时候,做事情随性惯了,家里人早就习惯了她这种作派,此时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染香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时,邱氏才一拍大腿,对林祐辉道:
“还不追去?”
林祐辉应了一声,赶紧扔下手中的竹刀和削了一半的香脚,脚底抹油地追了出去。
可是谁知道,他速度已经
不慢了,染香却走得似乎更快,才这会功会,院门外的小巷子里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染香走到街市上,泉城不愧是沿海繁华的城市,这条街道集中了四大制香世家及一些零星小香场的所有售香生意,除了香铺林立,还有提着竹篮兜售香粉、香饼、香豆的小贩。此外,售香料和制香需要用到的草药的香药铺亦是入目皆是。
染香纵是识遍天下香料的香女,一时间看到这热闹繁华的市井景像,不禁也有些目眩神迷。
她边走边看,不时停下来,和街边卖香料的小贩交谈,或者翻拣着一些一般人看不出名堂的草根树皮。
染香发现泉城这里的香料品种还是蛮齐全的,虽然规格品质一般,昂贵的香料罕见,但她也知道,象这样的集市,能有中品香料供应就算很不错了。
染香走了大半条街,手上虽然沾染到了诸多香料的气息,但是终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不禁有些失望。
看来,她还是高估了那种香料的产量,以为随便找找就会有的。
不过,看看面前还有两公里长的街道,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店铺,染香心里重新染起了希望。这么多店铺,不可能没有安息香料吧?
“姑娘,买香料吗?我这可是上等的龙涎香,价比黄金,不过我正急着钱用,十两银子卖你一块如何?”
就在染香左右四顾时,或许她的样子暴露了她是个买家,这时,一个长得面目清秀、大约十岁左右的男童,上前扯了下染香的袖子。
龙涎香?
真的龙涎香当然贵,不过这里能有真的龙涎香?真是笑死人了。
龙涎香是上流社会达官贵人的心头好,真有龙涎香早就被收刮走了,哪可能在这里出现?
染香看着男童手心里拿着那块不到半个巴掌大黄乎乎的“龙涎香”,飘来的异样气味差点没让她反胃。
“小孩,龙涎香太贵,我买不起,你还是卖别人吧!”
“别叫我小孩,我叫小贵,今年都十岁了。”没想到这娃还不服气了,一挺胸膛,得瑟地挡着染香的路,硬是要把染香当成肥羊宰了,“你要是嫌太贵,我再让让价,八两银子总成了吧?要不是我娘生病急用钱买药,我还舍不得卖呢!”
说着,小贵还硬把手里的香料往染香鼻子前凑:
“我没骗你,这种香料很贵重的,是我爹早年出海在一个小岛上捡到的,如果你嫌小,我家还有一块更大的,这么大,一并卖给你。”
小贵看样子也是急了,他不敢找大人下手强买强卖,见染香是个女孩子,身上也穿着干干净净、没有补丁的衣服,然后她在街上徘徊了好久查看香料,所以小贵便死缠上
她了。
不过到底是小孩,也不懂得判断染香这样的衣着打扮,实也是买不起他口中贵重香料的。
不光如此,还把家里有更大块香料的事情说了出来,一点防范心理也没有,如果遇到个心怀歹意之人,这孩子就危险了。
染香正要一笑而过,突然鼻端嗅到小贵手中香料的香气,不由心内一动,不对,这香料虽然不是龙涎香,但也不是那么简单。
“小贵,你家还有这种香料?”
染香终于发问。
“是的,还有这么一大块呢!”
小贵脸上露出了终于有人要买的欣喜。这也让染香看出来,其实小贵还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一点经验都没有,丝毫沉不住气。
“那你带我去看看,远不远?”染香问。
“不远,往前面那个巷子里拐进去一会就到。”
小贵欣喜地道。
第31章 天价香料
染香听小贵这么一说,感觉并不是太远,便点头答应了。
染香戴着大大的竹笠遮着容颜,不过在热闹的街市上,因为天气热,倒也显得正常,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到,这正合染香的意。
凝神感受了一下,觉得四下里并无异常,知道自已方才三拐五绕地,已经甩掉了赵家背后盯梢的人,染香便让小贵带路,往他说的巷子里走去。
果然城市繁荣富裕的背面就是贫穷。才拐到背角小巷后面,一股萧索的气息便迎面扑来。
臭水沟、阴暗的宅子、地上的青苔……简直难以想像只要穿过一条小巷就是繁华的街道。
“小贵,你这死孩子,又跑哪去玩了?你是男儿,整天就知道玩玩,你爹不在了,娘还指着你撑起门户呢,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你这是要气死娘啊?”
才走到小巷尽头一间最破败的宅子前,一个面色腊黄、身体瘦削的妇人冲了出来,生气地指着小贵骂着。
不用介绍,这位自然是小贵的娘了。
骂完了,妇人却因为太激动而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不一会儿,因为咳得喘不过气来,脸色也发白了。
小贵一见吓坏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扶着那妇人道:
“娘,你别生气,我上街卖香料去了。”
边说,小贵还边拍着那妇人的后背,手法极为娴熟,看来是平日做惯了的。
染香心道:还是个孝顺的孩子。
那妇人听了小贵的解释,果然气消了许多,再加上小贵把她拍顺气了,她的咳嗽声渐止,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道:
“卖什么香料?咱们家哪有香料?”
这妇人一开口,染香就楞了,难道她被小贵骗了?
“娘,就是爹留下的那块大料,爹说,那应该很值钱的。”
“哎,你这傻孩子,那块丑疙瘩如果值钱早就卖掉了,你娘也有钱治病,不会这么半死不活地拖着了。
你爹啊,穷了一辈子,那是穷疯了做梦呢,临死前都说有了这块大料就会发财,我被他骗了半辈子,呸,我再也不相信他了,你也别受他疯话的影响,等娘身体好些,你还是去香铺里设法做个伙计吧!这才是正途。”
妇人听了小贵的话,再看看他的小脏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的,是刚才急的冒汗时用脏袖子抹的,不由地一阵心酸,又习惯性地骂起了死去的男人。
听到娘这么说,小贵却急得差点跳起来,他好不容易才哄得染香和他一起来看香料,这下自家的香料被娘说得一文不值,这还卖什么卖啊?
染香见小贵急红了脸,不由地笑了笑道:
“小贵,没事,你娘的话不会影响我的判断的,让我看
看你家的丑疙瘩。”
“什么?你要来买我们家的丑疙瘩?哦,不,香料?”
小贵娘大吃一惊,顿时心里十分后悔自已方才一通乱说。
“我家小贵爹姓蔡,早年是水手,跟着官府的大船飘洋过海的,有一次路上遇到大风暴就在一个无名小岛上歇脚,结果他在小岛的林子里,捡到了这个香料。
他生前老是说,这是名贵无比的香料,有一天哪个识货的东家买去了,就能让我们娘俩吃穿不愁。可惜啊,小贵爹回泉城后就一病不起,没有机会把香料带到京城去卖。”
因为染香戴着竹笠,所以小贵的娘看不清楚染香的容貌,但见她虽然衣着平平,但笔直如松柏地站在那里,身上的仪态却浑然天成地高贵大方。
小贵娘心知财不露富,有许多有钱的东家收购名贵香料时,往往故意穿得平常。所以小贵娘一听染香是要来买香料的,顿时心思就活泛了起来,赶紧解释了香料的来历,当然,这时她也不叫它丑疙瘩了。
染香冲着小贵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对小贵道:
“闲话少说,小贵你且先把香料拿出来让我看看。”
小贵见染香并没有被娘的话吓走,顿时来了信心,痛快地应了一声,立即招呼染香进到小院内。
染香进了之后,见这是个狭窄的偏院,天井只有五尺宽不到,多一个人就嫌挤,小贵冲进屋里,“扑通扑通”地捣估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吃力地抱出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来,放在天井的泥地上。
染香放开五识,感受着这块“丑疙瘩”,一股淡淡隐忍的香气,从丑疙瘩上散发出来,若有若无。
这种香气十分特别,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后才能感受得到,就算是一品制香师,也不一定能体会到这种香气中的神韵。
染香静静感受着,已经察觉到了这块丑疙瘩的内蕴,实是如被丑陋石皮包裹住的美玉一般。
这块丑疙瘩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牛头旃檀。
“小贵,我想买下它,要多少银两?”
染香确定这虽然不是她急需的香料,但却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贵香料品种,便问小贵。
就象伯乐看到千里马就挪不动脚步一样,染香作为香女,对珍贵的香料天生就有一种向往。
小贵娘和小贵四目交接,有点难以置信。
“呃,姑娘,你确定这是块香料?”
小贵娘小心翼翼地问。
“是,还是个珍贵的香料。”
染香肯定地道。
巧取豪夺对香女的心境会有影响,所以染香不可能蒙骗小贵娘,把这块香料贬得一文不值,再占为已有。
这样贪婪的制香师,就算通过大量
财物的堆积最终达到一品制香师的境界,也只是下乘的一品制香师,永远无法制出能真正沟通天地神香。
染香作为香女,自是不屑用那种手段来夺取香料。
“姑娘,你看着给个价吧,我也不知道这值得多少银两。”
小贵娘这时候并没有喜出望外的感觉,在她看来,香料就算珍贵,也不可能卖个天价,至于小贵爹说的,一块香料就能让他们母子吃穿不愁,不过是临死时的胡言乱语。
或许,小贵爹是内疚这一生没能好好照料妻儿,所以临死时才把希望寄托在他从海外带来的不明资产上。
“小贵手上的那块小香料,他原本出价八两银子,这一整块香料价值更贵,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钱,买不起。”
染香平静地道。
第32章 治病救人
半晌,染香没有听到小贵娘和小贵的回复声,她微微掀起竹笠一看,只见小贵和小贵娘嘴巴都张成了0形,原来,不是他们不想回复,是染香的话把他们惊呆了。
“这、这么值钱?一小块就值八两银子?”
小贵娘的脑子里掠过成千上万头狂奔的野马,思绪的缰绳无论如何也拉不住。
“是的,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银两,我先买这小块的吧,这大块的,你们先且放好,我回头再来买,如何?我给你们九两银子,多的一两算是订金,怎么样?”
染香平静地道。
人世间比这更加昂贵的香料也有,身为香女,她阅尽天下香藏,自是不会象小贵娘俩这么震撼。
“可以,完全可以。”
小贵娘忙不迭地点点头,现在一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丫头,城里大半年没下雨了,听说明年就会有大饥荒,大饥荒来临的话,一两银子恐怕买两个丫头都能买到。
九两银子,在现在的小贵娘眼里,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染香身上只有一锭银子,就是夏承峻赏给林祐辉的那十两银子,本来依她的性情,直接给小贵娘十两银子就得了,可是她还有一样香料必须买,所以只好抠出一两来。
“蔡娘子,你的病是肺疾,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调理一下。”
染香看着小贵娘腊黄的脸色,徐徐道。
“姑娘,你还是大夫?”
小贵娘疑惑地问道。
“大夫倒不是,蔡娘子这病,应该是长期制劣质香品,吸入大量劣质香料引起的吧?”
染香走近小贵娘,就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劣质香料气息。这气息不是从小贵娘的衣物上散发出来的,相反,是从她的呼吸间传出来的,来自肺腑之间。
小贵娘咳嗽、憋气,都是因为太多的劣质香料积存在她的肺腑之间,不能被肌体吸收,所以导致了她久病不愈。
“咦?姑娘所言,颇有道理。我早前也给大夫看过,只是他们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是我身体虚弱、寒体入体云去,吃了好多止咳润肺的药物,都不得其法。”
说话间,小贵娘又咳了几声。
染香凝神,小贵娘咳嗽的动作,仿佛在她眼前放慢放大,一道道掺合着肺内气息的痰雾在眼前高度放大,染香能看到里面夹杂着不少微尘颗粒。
可以确定无疑。
染香镇定地道:
“如果蔡娘子相信我,我可以一试。”
小贵娘点点头。正想着染香会给她怎么治病,突然,染香绕到她的身后,趁着她发楞的时候,猛地对着她后背连续猛击了四五掌。
小贵娘受不了这样的猛击,“呕”地一声,一股腥气
直冲喉头,突然张口,喷出了一团血块。
“娘,你怎么吐血了?姑娘,你为什么打我娘?”
小贵一看娘亲吐血,不由吓得大哭起来,手脚无力,四肢冰凉,竟然连要上前扶着娘都忘了。
染香不理会小贵的哭喊,突然继续再度猛击小贵娘的后背。
“呕”一声,更加剧烈地呕吐,小贵娘吐出一团更大的血块,接着,抚着心口喘息不定。
“娘,你要紧不?”
小贵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这时,短路的大脑稍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前去,紧紧抱着娘。
“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胸也不闷了?气也不堵了?”
谁知道,染香只是淡定地问。
“咦,还真是如此,姑娘,这就是你的治病手段?”
蔡娘子捧着胸口,气息渐渐平复,发现果然如染香说的,胸不闷不堵了,除了还有些带着血腥味的微微涨疼,她不由惊喜地问。
“你体内的劣质香料,是天长日久累积下来的,你身体虚弱,这些香粉,一般人勉强可以化解,但是由于你身体孱弱,不能全部化解,慢慢积在体内,变成了结块,我刚才猛击之下,有散结之功,你吐出的血块,其实是那些香粉的凝结物。
你找医生开一些养气补血的药方,自已煎了服用,再有几日,就可调理完全。
只是记得,日后别再去接劣质香料的活了。”
染香说完,小贵又惊又喜,顿时高兴地要跳起来道:
“姑娘,太谢谢你了。”
“小贵,你扶你娘回屋歇着吧,你和我上街换银两。顺便抓点药给你娘服用。”
染香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对小贵道。
“嗯,好。”
小贵听话地扶着蔡娘子进了内屋,毕竟刚吐了两大口血,蔡娘子身体有些发虚,便也不再说什么,乖乖地进屋去躺了,但是虽然如此,呼吸间的确比以往轻快许多。
小贵走出屋,将一块白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染香。
染香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块比小贵最初展示的更大的香料,她不由一楞,小贵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你治好了我娘的病,这多的香料就算是我们谢谢你的。”
染香笑笑,把香料收好,便和小贵来到街上的银铺里。
染香拿出那锭十两的银子,让伙计换成散碎的银两后,将其中的九两银子递给了小贵,并嘱咐道:
“把银两放好,你娘休养还需要滋补,多买点好吃的给她吃,我回头会来买那块香料的。”
小贵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按理说,你救了我娘,那块香料送给你也是应该的,只是家里实在太穷,日后有机会,
我会再行回报的。”
“没关系,那块香料可是你爹辛苦得来的,哪能随便送人呢!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娘。”
染香摸摸小贵的头,目送他走远。
却不妨,在热闹的街市上,赵香侬正好经过,看到染香站在银铺里和一个陌生的小子亲密地说话,她便起了疑心。
接着,赵香侬看到那小子接过银铺伙计的银两,蹦蹦跳跳开心地离开了,她心里的疑惑更强了。
于是,趁着染香不注意,赵香侬抓起边上卖竹笠小摊的一顶竹笠,戴在头上,然后尾随那小子而去。
至于染香,赵香侬并不担心,父亲已经私下叫了人盯着她,就算染香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第33章 缉拿凶手
小贵拿到九两银子,这可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钱,高高兴兴地去了药铺。
赵香侬一路跟了下来,见小贵边等着抓药,边和伙计说着话,显然是经常来这里,和伙计很熟。
“小贵,不是断药好久了吗?怎么又有钱来抓药啊?”
一个伙计不经意地问小贵。
“呵呵,小贵刚刚发了点小财,早就和你们说了,小贵不会永远穷的,早晚有一天会发达的。”
小贵腰包里有了沉甸甸的银子,顿时腰杆挺了起来,说话也硬气许多。那人小鬼大的模样,逗得店里的伙计笑了一场,道:
“臭小子,这银子哪来的?别让人家追到这来。”
原来,伙计也怀疑小贵这银子来得不干净。
“哎,你们别乱说啊,这是我家卖了一块香料得来的,早年我爹做水手,在海外的小岛上得到了一块香料,今天有个客人慧眼识珠,把它买下了。这可是正经来路的银两。”
小贵到底人小,经不住刺激,嘴里就说出一些真相出来。
赵香侬在边上听分明了,又看店伙计对小贵熟稔的模样,于是便走到店外,看到一个正打扫地板的粗工,赵香侬叫住他,道:
“大爷,那孩子是哪的?看着挺面熟的。”
粗工抬眼看了下小贵,不以为意地道:
“这里乌衣巷尾的蔡娘子家,他娘身体不好,经常来抓药。”
赵香侬是本地人,乌衣巷自然知道,她谢过之后,便悄然离开。
……
染香并不知道赵香侬一路跟了小贵去,摸着腰包里剩下的一两银子,染香犯了难。
安息香的香料竟然这么难找?实在大大出乎染香的意思。
不过,从小贵手里买到的香料也弥足珍贵,用来治疗那位玄衣男子的隐疾,药方凑齐了九成。
最后一味比较为难……
染香想了下,先不管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先找安息香的材料吧!
染香看到眼前有一间偌大的香铺,她便随机走了进去,正好以后也想让老爹开家香铺,顺便了解一下这里的行情。
“大人,那个小乞儿在街上逛了半天了,明天就要祈雨了,她还挺悠闲的。”
街头,吴虎抱着刀,饶有兴味地看着染香进了香铺。
夏承峻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位女子,举动颇有章法,明天应该有好戏看了。走吧,咱们明天静候观戏就可以了。”
染香一进香铺,就被一股熟悉的香味吸引住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安息香在香铺里就有卖,她一直在街头贩子那里找香料,倒是小看了这里制香业发达的情况了。
染香不由暗笑自
已还真变傻了。
不过,如果不是在街上溜达,也不会找到那块珍贵无比的香料,这么一想,染香的心情就又变好了。
“伙计,安息香怎么卖?”
听到染香问价,伙计很殷勤地上前道:
“一束五钱银子,您要多少?”
“一束就够了。”
染香掏出银子,递给伙计,伙计便把包好的香递给了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功告成,染香转身离开香铺,便准备回家。
林祐辉一路找来,想起染香说要逛集市,便直接往人多的地方扎,有好几次,他几乎就是和染香堪堪错过了,不过,最终仍是没有遇上。
林祐辉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似乎有谁在背后盯着自已似的。
林祐辉觉得背上毛毛的,便闪身进了一个巷子,准备好好观察一下,是不是自已的直觉出错了?
原本林祐辉也不会这么警惕,奈何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逼得这个淳朴的少年也成长起来。
谁想,林祐辉这么想着,跑进偏僻的巷子里却突然头上被谁猛地敲了一下,林祐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快点,把他绑上,塞进麻袋里。”
林祐辉迷糊中听到有人这么说,接着,他瘫软无力的身子便被“扑通”一声扔到了马车上。
然后,有人往他鼻前嗅了个什么香,他这回彻底晕了过去,人事不知了。
染香回到家,邱氏见她平安无事地回来,不由地松了口气,对染香道:
“染香,你出门大半天跑哪去了?有遇到你哥吗?他去找你了。”
“我就在街上逛逛,没看到哥啊?他出去多久了?”
染香心里暖暖的,虽然才来几天,但她开始真正把这家人当做了她的家人,因为他们总是这么无私地关心着她。
“这就奇怪了,你一出门他后脚就跟去了,你都懂得回来,他怎么不晓得要回家呢?都快吃晚饭了。”
邱氏看看天色,夏天天暗得迟,这时候虽然夜鸟归林,但是太阳还没有彻底下山,不过时辰也不早了。
与此同时,在乌衣巷边,小贵手里提着两大提溜的滋补药品,带着娘亲的病马上就要好的喜悦,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跑去。
“娘,我抓药回来了,还切了条肉,晚上炖肉吃好吗?”
小贵想到娘亲手烧的红烧肉,就不禁吸溜着口水,可是他直到跑进院子,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木桌上,一直都没有听到娘的回应,不禁有点奇怪。
莫非是娘亲睡着了?
于是小贵便蹑手蹑脚地推开蔡娘子住的房门,但是刚一推开门,门内骇人的景像便吓了他一大跳,小贵猛醒后,
便发出凄厉的惨叫:
“娘,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
边上的邻居听到小贵的惨叫声,有人乱纷纷地赶来:
“小贵,出什么事了?”
“我娘,我娘她不动了,没气了!”
小贵的眼睛都红了,却没有泪水,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的泪水根本就被这意外的打击憋住了。
“怎么回事?你娘这样子,不太对劲啊?”
邻居徐大娘胆子大,看到蔡娘子躺在地上,嘴角还有血迹,她上前一探鼻息,不由吃惊地提醒。
“蔡娘子没气了,报官,快点报官,这是横死啊!”
有邻居提醒。
“我娘,莫非是被那个姑娘打死的?”
小贵这时看清楚娘嘴角上的血渍,脑子里浮现出染香击打娘亲后背的画面,顿时恍然大悟状。
“什么都别说了,快去报官吧!这样才能缉拿凶手。”
有邻居提醒。
就在众人纷乱间,一个健硕的身影比夜鸟还轻微地从房脊上掠过,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并未被众人察觉……
第34章 赵家的暗哨
“好,报官,一定要报官,我娘一定是那个姑娘打死的,我要报官为我娘报仇!”
小贵一抹眼泪,脸上浮现出超乎年龄的倔强。
于是街坊邻居一阵哄乱,有人便往官府跑去……
……
“大人,那个女子着实心狠手辣,竟然敢对一个病妇下手,但是我赶到时,那个女子已经下手成功,病妇倒毙房中,不过,却不晓得她用的是什么手段,导致那病妇口吐鲜血而亡,而外表完好全无异样。”
吴虎禀报完毕,夏承峻神色不动,依然淡漠。
也是,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康王夏承峻来说,死个把人,这算什么事?
吴虎忽然觉得自已有点小题大作了。
“在官府那里找个人跟进下,看看死者是什么情况。”
就在吴虎觉得自已太婆婆妈妈的时候,夏承峻忽然悠悠开口道,幽深的眼眸虽然乍看平静无波,但是如果谁敢细看,却可以发现里面漾起了涟漪。
王爷这是要管这件事了?
吴虎眼里浮出一抹讶异,随着夏承峻犀利的眼刀刮过来,吴虎赶紧正正颜色道:
“遵命!”
夏承峻静静喝了口茶水,自从王太医依林祐辉的话换过药方后,他体内的毒素骤减,让他顿时有了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如。
林染香或许能解他体内的毒。
早就饱尝过体内毒素苦头的夏承峻,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解毒的机会。
林染香,他护定了!
……
染香家里。
“女儿,多吃点,你现在还得养着,爹和娘已经一把年纪了,吃再多也就那样了。”
林志高用筷子将一个邱氏特意煎的荷包蛋挟到染香的碗里,一桌子三个菜里,这是惟一的荤菜了,而且是独此一味。
荷包蛋放到染香碗里后,桌上只剩盐水煮花生米和一个咸菜,林志高和邱氏就着这两样菜吃饭,还吃得挺香的。
女儿好了,他们比什么都开心。
“爹,娘,哥还没回来,要不要紧啊?不然一会咱们再去找找他看?”
“没事,他一个半大小子,没准找不到你不敢回来,跑去刘大头那混了。”
林志高喝了几口稀粥,不在意地对染香道。
刘大头是四大制香世家中刘氏的子弟,年纪和林祐辉相仿,两个人从小一起混到大的。往常林祐辉也经常歇宿在刘大头家里,所以林志高并不以为意。
“爹,娘,别怪哥哥了,都是我不好,心里只想着贪玩,下回不敢了。”
染香想到要责罚那个护妹狂哥哥,不禁浮起一丝内疚。
她一向是恩怨分明,对她好的人,她加倍好之;有负于她的人,她肯定要加
倍讨回。
奈何,穿越前的恩怨却是没有办法讨回了,想到这里,染香内心不禁有一丝忿忿不平。
估计自已那边的身躯死后,对方肯定高兴坏了,赶紧接收自已的一切……
“你平安回来就好,不会责罚他的,放心吧。看你们兄妹两个相处甚好,爹娘心里也很高兴。一家人,就应该这样和和美美、互相帮助扶持。”
林志高连着两个晚上没喝酒了,一向苍白的脸色也显出了些许红润,女儿恢复神智,摘去了头上傻儿的帽子,他顿时觉得生活豁然开朗,有了奔头。
“染香啊,晚上早点歇息。”
邱氏收拾碗筷的时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月朗星稀,天空中一朵云都没有,不由心里十分沉重。
这样的天色,别说明天下雨了,就连刮风也是不可能的。
染香,一定不能去祈雨。
去祈雨就是一个死字!
林志高打开门户,探头四下张望,突然阴影处冒出一个人来,对方也不避讳林志高,上前双手环抱着胸,俨然是一位孔武有力的壮汉,道:
“林志高,你们一家给我好好呆着,到了这个时辰,哪也别想乱跑!告诉你,你家女儿想要躲避祈雨是不可能的,老老实实等到明天早上为全城百姓祈雨求福吧!
赵老爷让我交待你一声,如若你们想逃,就是和泉城全城的百姓为敌,你自已好好想想,好自为之吧!”
说完,那个人也不看林志高脸上的神色,又退回屋檐下的阴影里,和那团阴影融为一体,好似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
但是林志高却知道,这样的人,恐怕不止一个,从今天晚上起,他们就会一直周密的防守在自家周围,防止染香逃脱。
恐怕,从染香答应代为祈雨的那天起,这些人就躲在这里监视他们了,只不过今晚有现身警告罢了。
林志高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赵金豹,竟然想让自已女儿去做替死鬼,他可是绝不答应的。身为一个父亲,若是不能护得儿女周全,那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林家,虽然穷,虽然落败,也不是全无底蕴的。
林志高打定主意,亦是冷哼一声,并没有马上关门,而是走出院门,故意装着若无其事似地到处溜达了一番。
对面檐角下那个自已现了身,斜对面屋梁上还有一个,隔壁人家屋角还有一个……
林志高一一记在心里。
这些哨位,轻易不会发生变化。
这些人,把他们林家三房想得太简单了,也把一个父亲救女的决心想得太简单了。
只是让林志高有点生气的是,儿子今晚竟然真的不回来了。马上要做一件大事,这浑小
子竟然不晓得厉害,还留连在外,真是太混蛋了。
不过,林志高哪想到,他着实冤枉了儿子,林祐辉当然想回家,可是也要人家肯放他回去啊?
他被人打了一闷棍,苏醒后,就发现自已被塞进一个麻袋里,嘴里塞了破布团,说不出话来,耳边则不时听到马车轮转动的辘辘声,不知道对方要把他弄到哪去……
林志高在心里骂完儿子,然后伸伸手踢踢腿,好象无所事事出来闲逛一般,也不理会屋檐阴影下潜藏的赵家暗哨,转身进了自家的门,“吱呀”一声把院门合拢,门闩也闩上了。
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林家屋内如豆的灯火就彻底熄灭了。
看样子,似乎睡得还不错,屋内气息平稳。
林家对面屋檐下,那团阴影倒是不时动弹一二,防止困意袭来。今晚上是最重要的一晚,赵老爷交待过了,切不可大意走失了林染香。
“天杀的,睡得再舒服也是将死之人,爷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阴影里的大汉见林家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刻还能酣睡如猪,自已却要在屋角经受寒露袭侵,不禁愤愤地骂了一句。
他没有注意到,几缕烟雾正从四角向他合围过来……
第35章 夜逃
遴遴的马车声渐近,林家的院门已经被林志高上了香油,所以这回轻轻打开,一点声息也没有。
“孩她娘,快,把染香背出来。”
林志高打开门探头一看,见侯家的马车静静停在门前,而四周并没有任何异样,便对身后的院子小声喊道。
不一会儿,邱氏从暗影里有点费力地走了出来,背上一个无力的身躯,正是昏睡的染香。
邱氏手里叼着点燃的茼草,借着茼草这点如豆的灯光,照着眼前一点路。
见邱氏摇摇晃晃的,林志高赶紧上前帮她接过手上还艰难提着的布包,道:
“拿那么多东西干嘛?把孩子送出城重要。”
“放在染香身边的,她收拾得好好的,可能很重要吧,我就顺便拿来了。”
邱氏指的是林志高接过的布包。
两夫妻配合,把染香一起抬到了侯家的马车上,然后,林志高回身关好院门,两夫妻钻上车,马车又遴遴地驶远了。
“啊啾!”
一个巨大的喷嚏终于把一直昏睡的人弄醒。他睁眼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天光大亮,自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地上就睡着了,头靠着人家墙角,睡得还很香。
他赶紧一“咕噜”爬起来,看看对面林家的院子,门依然关得紧紧的,心里却不知道怎么忐忑起来。
最后,按捺不住他终于还是麻着胆子上前打探了下情况。
可是谁知道,手才触及院门,门就被推开了,他探头进林家院子,顿觉情况不对。
这个时辰,不是起床烧火做饭,就是在院子里忙开了,哪有这么安静的?
“糟了,林家的人跑了!”
大汉大惊,边跑出来边喊着,跑到另一个哨位一看,自已的好兄弟和方才他一样,脑袋靠着人家的门槛,睡得正香呢!
“睡得跟猪一样,着了人家的道还不知道!快起来,林家的人跑了!”
大汉气不过,恶狠狠地踢了熟睡的对方一脚。
四下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林家的人跑了”的呼喊声。大家这才发现,这些暗哨位上的人,全都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的,都睡得无声无息,发生啥也不知道……
……
侯家的马车穿越大半个幽暗的城区,一路上除了早起收夜香和打更的人,四下再无人影。
“染香她爹,到城门口了。”
邱氏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但是只要城门不开,她的心就悬着。
“嗯,城门一开,我们第一个出去,稍安勿躁。”
借着依稀的晨光,邱氏看到林志高脸上运筹帷幄的脸庞,显出近几年来少见的丈夫气概。
邱氏心中无由一阵欢喜,自从夫君变成酒鬼之后,这两天是他变化最大也是最好的。
有这样的一家人,日子就有奔头。
眼下是遇到了一点困难,但只要过了这个坎,他们家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看着夫君坚毅的眼神,邱氏的心热呼呼的。
截至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说明林志高安排得很到位,邱氏心里,不由地对林志高生出几分敬意,道:
“夫君,真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一环扣着一环,把整件事安排得这么顺。”
“呵呵,好歹年幼时家中富贵,我也是开过蒙,看过几本兵书的,什么叫瞒天过海、走为上计,我还是知道的。”
林志高颇为得意,不由又吹上了。
邱氏听夫君吹得厉害,不由“扑次”发出了笑声,脸上是愉悦的笑容,充满了说不出的欢快。
马车静静藏在阴影下,随着天光渐亮,胜利在望,气氛也越来越凝重,邱氏巴不得城门能马上就开,只要一出城门,染香就是天高海阔,不用再担心赵家的迫害。
街上渐渐有了人气,早起做小生意的、想要出城赶路的……兵丁们从街头“囊囊”走来的脚步声,都一一敲击在林氏夫妻的心上。
染香还在沉睡。
邱氏有点担心地问丈夫:
“他爹,你下的药量不会太大吧?染香怎么睡得这么沉?脑子不会受影响吧?”
“不会,这是我林家三房的独门配方,染香不让她睡沉点,她恐怕没那么配合,这傻孩子,还想着和赵家争那口气呢,却不知道有的气是不能争的。”
林志高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性子还不是象你?”
邱氏补了句。
林志高讪讪地笑道:
“倒也是,想我年轻时,也如染香这般倔强,要不是我得罪了香长,也不会祸及祐辉,害得他也不能进制香坊。”
原来,早前林志高因为进不了制香坊,也曾经借酒发疯过,大骂林庭祖,所以他一直觉得祐辉进不了制香坊,是他害的。
“他爹,别想这些了,染香好了是最重要的。”
邱氏抚了下女儿的头发,却没有看到,染香闭着的眼睛上,覆盖其上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染香哪有睡着,林氏配方固然霸道独门,但是一闻到那种香味,染香就知道有异,所以马上屏住呼吸,顺势装睡了。
谁知道,放迷香的竟然是林氏夫妻。自以为把染香迷倒后,他们便把染香送上马车,一路行来,染香已经明白,林氏夫妻是为了把她偷偷送到城外避祸,又怕她不配合,才用了那种手段。
不过,染香之所以没有挣扎反对,是因为她已经察觉出来,跟着马车的,还另有其人,并不是那几个暗哨被放倒就可以安全脱身的。
果然,随着城门堪堪打开,侯家的马车“囊囊”地就要出城,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却挡在了马车前,并朗声道:
“林兄弟,这么早出城啊?我正好也要出去,是不是搭我一程啊?”
马车里的林志高和邱氏闻言色变,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赵氏香长赵金豹的。
“不可能,我都把暗哨放倒了,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出城?”
林志高看着邱氏怀疑的目光,不由辩解道。
“是不是你的量放得不够?被对方察觉了?”
邱氏自从听到赵金豹的声音后,心就沉了下来。
“二位,不,三位,如果不出城,还是请下马车吧,祈雨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金豹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从车外传来。
林志高一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第36章 被拦下
“侯家的伙计,你只管往前冲,城门的兵丁我是早就托了人的,不会怪你冲撞城门,若是马车跑出什么问题,我全价照赔。”
林志高咬着牙,头上的青筋暴突,手紧紧抓着车身上的突起物,一付要和对方拼了的模样。
拼了,染香还有一条生路,不拼,染香就是死路一条!
邱氏的后背也沁出了汗水,她胡乱地抹了把脸,把脸上淌下来糊住眼睛的汗水抹去,虽然声音颤抖,但亦是十分坚定地道:
“伙计,我们当家的说话算话,不要担心我们赔不起,我家还有一个小院可以卖的,至少也值几十两银子。”
林志高诧异地看了娘子一眼,没想到娘子比他更加狠绝啊,林家没落后,只留了祖上那幢小宅院,如果卖了宅院,他们一家人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夫妻俩话都放得这么狠了,可是马车却仍然一动不动。
“哟,志高,没想到你还真疼女儿啊?不过,你心疼女儿,是不是会心疼儿子呢?”
半晌,伫立不动的马车外,赵金豹的冷言冷语又传了进来。
“儿子?祐辉?”夫妻俩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异口同声地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呵呵,没怎么样,只是我看林大公子整天在香场打小工,着实辛苦,所以请他到鄙府上歇歇罢了,不必紧张。”
原来,林祐辉一晚上没回来,竟是被赵府“请”走了吗?那是请吗?是当人质了吧!
林氏夫妻俩又气又急,马车内外一时僵滞住了。
而随着城门口渐渐热闹起来,越来越多要进出的人,把城门堵得水泄不通,这时候,就算想放马疾驰,也是不可能通过了。
林志高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跑,是不可能了,城门口被堵住了。
不跑,女儿就会没命了……
“染香她娘,你带着染香趁乱往外冲,能冲多远冲多远,我今天和赵金豹拼了!”
“唰”地一声,郑志高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袖子里。
邱氏一看这架式,“嗷”一声就哭了出来,不过,她马上用袖子堵着自已的嘴,哽噎地道:
“夫君,你别做傻事!”
“哎,我这没用的爹,都没能护儿女周全,不过,再怎么样,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女儿被赵家的人抓去烧死!染香她娘,这辈子你嫁我苦了你,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林志高说着,眼珠子都红了,然后“噌”地站起来,就要往车下跳。
“爹,娘,你们吵什么呀?”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染香幽幽地醒了。
“染香,你和娘冲出城,到乡下外婆那去藏一段,爹今天就给你杀开一条血路。”
林志高扔下这句话,就要往车下跳。
邱氏的眼圈也红了,她强忍着不出声,但眼里当然满是希望林志高留下来的祈求。
染香不忍再装下去,其实一路上她都是清醒的。只是没想到,爹娘两个,竟然为了她舍生忘死。
这样的爹娘,她从来不敢能奢求拥有,没想到穿越过来,竟然遇上了。
染香忽然觉得,这样的穿越并不是惩罚。
“爹,你冷静点,就算你拼了又能怎么样?你看看外面,赵家的人都把马车团团围住了,再说,哥还在他们手上呢!
如果我今天不去祈雨,咱们林家三房,这辈子都不要想在泉城立足了,只能永远低头做人。
爹,不必逃,不必躲,你放心,我自有谋划!”
染香按着林志高拿着匕首的手,眼神坚毅地道。
她镇定自如的语气、胸有成竹的架式,竟然把林志高镇住了,半晌,他慢慢松驰了身体,忧心忡忡地道:
“染香,你有什么谋划?那赵金豹心狠手辣,如若你祈雨不成,肯定拿你当替罪羊!爹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啊,什么名声、地位,哪有你的命重要?”
“放心吧,爹,女儿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林染香浅浅一笑,从马车厢里掀开帘子下到车外,临走,还顺手拿了邱氏放在车上的背囊。
那背囊里,装的是她的安息香和玄衣男子的“洗澡水”,还好邱氏机灵,还懂得顺手把这些带出来,省了她回头再寻的麻烦。
“哈哈,我说嘛,还是染香侄女懂事,来,请上车!咱们去渭河边的祭坛祈雨。”
赵金豹一看林染香从马车上下来,淡定自若地向自已走来,能和平解决这件事自然是最好的,他仰头一笑,做了个恭敬地“请”的姿势。
染香头也不回,上了赵金豹特意为她准备的华丽马车,赵金豹随后跟上,车里两名下女看到染香,便退让到边上,不过染香一上车,车厢便被锁上,看样子,是让她插翅难飞的意思了。
“染香,染香!”
邱氏这才回过神来,泣不成声地在后面追着染香的马车跑。
“娘子,回来,咱们乘上马车追!”
林志高叫住吓糊涂了的邱氏,把她扶上马车,让马车伕紧跟在赵家车队后面……
“赵香长,我哥呢?”
染香早就把赵金豹和林志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林祐辉落在他的手里。
“呵呵,我不是说了嘛,林公子在我府上,染香姑娘祈雨过后,我自然会放了他,放心,林公子在我府上吃饱喝足,过得很惬意呢!”
赵金豹一抚短须,得意洋洋地道。
把染香拘着,逼她去祈雨,不论成败如何,赵家已经找到了替罪羊,赵金豹心情自是大好,此时对染香摆出了一付和颜悦色的虚伪相。
“哼,如此自是极好。”
染香也不屑再理赵金豹,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感应着天地正气,也算是为即将到来的祈雨做好万全准备。
“夫君,这万里无云,天气晴朗,马上就要烈日当空,哪可能有雨啊?染香这下是不是死定了?”
跟在其后的邱氏一颗慈母心,简直是肝肠寸断,哭得泣不成声。
“娘子,先别着急,咱们跟着静观其变,如果此事不成,我拼了一条命,也要把染香救下来,哪有可能让赵氏这么轻易把罪名推到染香头上,拿她做替死鬼?”
林志高摸了下袖中的匕首,恨恨地道。
第37章 有模有样
渭河边上,人声鼎沸,赵家要再开祭坛祈雨,并且林氏女染香主动挑战赵氏香长,代为祈雨,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泉城。
当然,其中不乏赵家暗中广为传播的推动之功。
经过这几天的发酵酝酿,在染香和赵金豹约好祈雨的这个日子,人气终于到达了顶峰。
“瓜子,瓜子!一袋两文钱!”
“香瓜,井水里刚冰出来的香瓜!两块只要一文钱!”
甚至有提篮的小贩穿行于人群中,大声吆喝着,别说,还真有人买,生意挺不错的。
“来了,来了,赵家的马车来了。”
人群中随着这样纷乱的嚷嚷声,顿时如潮水一般向左右分开两条道,中间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来,让马车得以通过。
赵家华丽的马车,从人群中“得得”地穿过,停到了赵家搭在渭水河边的一个高大的蔡坛下。
“染香姑娘,请!”赵金豹两眼微微一咪,做了一个请下马车的手势,并语带威胁地道,“我想,你不愿意听到你哥哥出什么不好事的消息吧?”
“你敢?”
染香冷哼一声,虽然她是个弱质女流,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一喝之下,赵金豹顿时有居于上位者之前的感觉,心内一凛,却还强撑着道:
“哈哈,我倒是忘了,今日若祈雨不成,染香姑娘就要献祭香神娘娘,反正也不见你哥哥了,无所谓了是吧?
不过,你要是不乖乖完成眼下这个仪式,光是外面那成千上万的百姓的唾沫,就能淹死你!淹死你们林氏,淹死你们家!
祈雨这事,可是你自已争来的!”
染香冷冷地扫了赵金豹一眼,这种无耻小人,若是换成以前,她早就把他拉出去点天灯了,现在却不得不周旋一二。
赵金豹被染香的眼刀一刮,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好象受到了撞击一般,顿时有点心虚地垂下眼。
染香跨出马车,外面已经有人放了木阶,让她拾级而下。
“香女,看,祈雨的香女出现了!”
看到染香现身,四周的百姓顿时轰动起来,大家都不由自主朝着这里挤过来,一时间,让守护着警戒线的赵氏下人们紧张起来,不顿冲着人群吼着:
“退后退后,冲撞了香女,小心香神娘娘治罪。”
“还真是香女,看,人家赵氏的下人都这么说了。”
“哪有什么香女啊?傻女好不好?这个女子,都傻了许多年了,谁知道是不是赵家找来的替罪羊呢?她要不傻,能这样吗?”
“不要妄议,小心香神娘娘治罪!”
一时间,民众议论纷纷。
看热闹者有之,心怀叵测者有之,想要趁乱混水摸鱼者有之……各路人马齐聚。
染香放开神识,把这些议论点滴都听在耳里,却当做过耳的风,不放在心上。
人群只对权威信服。
她只要拿出行动来就行了,流言就象一堆堆白磷火,用手一一去掐的话,这边掐完,那边又燃起来了,而且,白磷火还会附在掐火的人手上,如蛆附骨,挥之不去。
染香衣着素净,虽然只是一袭布衣布裙,但却丝毫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端庄大气的气息。
而之前,她的脸上一直罩着一条白纱巾,就算是赵金豹在车上也没有看清她的容颜。不过毕竟可以理解嘛,脸都被天火烧毁了,自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染香并未揭下脸上的白纱,她随着前导的两名侍女,缓步走上高台,犹如脚踩莲花一般,步态显得神圣而高贵。两名引导的侍女在染香面前,此时便显得粗鄙不文,浑身破绽百出。
没有对比就没有区别,染香的出场,顿时在百姓心里,朦胧构建了一个圣洁香女的形像。
“香女,真的是香女,这样的姿仪,只有香女才可能有。”
一老汉虔诚地道。
“真的是香女吗?你们以前见过香女?香女是象她这样?”
有人疑惑地问,但却并不再早前那样强烈置疑,毕竟,眼见为实,染香如此高贵大方的仪态,是他们前所未见的。
除非是皇亲贵胄,否则,也只有香女才能有这样的姿仪了!
虽然是一块又一块结实的普通圆木搭起来的,但是祭坛一旦搭起来,就具有了神性。
染香一步一步走上祭坛,感受着与天地那种力量弥合的境界……
她并未注意到自已的步态身姿,只是那么走着。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就象吃饭拿筷子一样正常。
赵金豹眼神闪了一下,他抹了把头上的细汗,然后匆匆跟在染香身后,走上祭坛高处。
下面的民众都抬起头来仰望着他们,渭水河滩上,干涸的河道露出棕色的沙难,民众就挤在沙滩上,准备一睹祭坛祈雨的风采。
赵金豹没有想到,那么多普通人,黑压压的脑袋一起向上看着他的时候,他会那么紧张拘束。
之前的一次祈雨,地点是在香神娘娘庙,由于知道的人并不多,赵家又刻意低调,所以没有那么围观的人。
赵金豹只觉得太阳大得晃眼,阳光照在水面上,金色的光芒刺入眼底,让他有头晕眼花的感觉。
再一瞅身边的染香,风吹起她朴素的布裙衣角,朴素淡雅,如荷花池中最夺目的圣洁荷花一般。
这是一种与容貌无关的神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赵金豹强自镇定心神,双手向下一按,放大嗓门道:
“我泉城半年无雨,为造福桑梓,赵氏开坛祈雨仪式,林氏女染香,原为痴傻儿,全城百姓有目共睹,幸得香神娘娘垂怜,显灵恢复神智,林染香主动要求代为祈雨,以报香神娘娘大恩,造福全城百姓,幸哉福哉!”
嚷完,赵金豹便退居一侧,空出了中间的位置。
染香明白,这是把位置让给自已了。
染香淡然一笑,胸有成竹,徐徐上前。
天空中,万里无云,已近午时,烈日当空。
下方的民众戴着竹笠,或以手为遮挡,遮在眉眼上方,向上仰头看着祭坛。
染香高高在上,感受着民众的信仰之力……
“有模有样!”
夏承峻占据了醉月楼最好的位置,自是不用象普通民众一般在人群里挤挤挨挨,一身臭汗,看到染香站上祭坛,他忽然冒出一句。
吴虎扫了一眼王爷,接着继续装面无表情的面瘫侍立着。
第38章 祈雨
咳,怎么说呢?王爷现在的心思,比以前更难琢磨了。
以往王爷或喜或怒的时候,吴虎总是能准确地捕抓到。当然了,王爷九成九点九没有喜的时候,所以只剩下怒还是比较好猜度的……
所以,现在王爷忽然会“笑”了,会“夸”人了,吴虎真的发现自已离王爷越来越远了,这让他心里不禁浮起淡淡的委屈之感。
哎,王爷真是的……你的心思,怎么变得那么不好猜了呢?
还是装面瘫比较好,不会出错!
吴虎内心唱完一出小戏,把目光聚焦到对面祭坛上的那个女人身上。
染香似乎已经开启了祈雨的模式?
不过,没看错吧?她,她拿出王爷的“洗澡水”做什么?
吴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再也装不了面瘫了。
倒是夏承峻依然不动声色,冷峻如千年不化的雪山。
不过,如果吴虎能站在王爷面前,扒开他的眼睛仔细看,就能看到,其实淡漠的王爷眼里,那一抹好奇是掩藏不住的。
呃,毕竟,事关到自已的亵物,好吧,“洗澡水”,那谁?染香的哥哥是这么称呼它的。
夏承峻若不是多年带兵领将养成的镇定自若的大将之风,早就屁股如坐针毡了。
虽是“洗澡水”,但那毕竟是自已的贴身之物,这么隆重严肃的祈雨仪式上,拿洗澡水和天地开玩笑吗?
夏承峻脑子里忽隆隆地跑过一万匹大夏宝马,仿佛看到了染香拿着洗澡水洒向空中,于是天空中劈下一个炸雷,洗澡水化为滂沱大雨的画面。
不过,事实证明,夏承峻这回未免脑洞开得太大了。人家染香只是把装着洗澡水的葫芦放到祭坛长案桌上,那里原本就摆好了瓜果香烛还有一只整猪等形形色色的供品。
葫芦被放到这些供品里,毫不起眼。
染香动作起来,燃起了三柱安息香在手,用大拇指、食指将香夹住,余三指合拢,双手将香平举至眉齐,脑中观想天地接受香供养的情形。
然后将第一支香插在香炉中间,口中默念祈祷;第二支香插右边、第三支插左边,染香方才合掌启齿微微祝祷曰:供养一切众生,愿此香华云,遍满十方界,供养一切佛,尊法诸贤圣。
如此一番完毕,此时祭坛上一片肃色,就算是赵金豹,也面色凝重,不敢有任何亵渎的言行举止。
祭坛下,就算是凑热闹的百姓,这时也纷纷焚起神香,面带虔诚、微闭双目,喃喃祈愿。
渭河边上,一时香雾缭绕,宛若人间仙境再现。
得到百姓的愿力,染香突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渭河边上,一只脏兮兮、被囚禁的水龙展现在她的眼前。
附着在水龙身上的,正是无数的脏僻之物,这里面,有许多泉城的罪恶积下的怨气。
而正是这些脏僻之物的堆积,让一向生性好洁的水龙畏手畏脚,龟缩一隅,不肯动弹,貌似被囚禁住一般。水龙不动,哪来风起云涌聚云成雨?
哪怪泉城会大半年不下一滴雨。
染香见状,早有准备。
对付这些脏僻之物,莫过于以毒攻毒了。
夏承峻身上的“洗澡水”,既有那种霸道香料的剧毒成份,又与他身上的杀气相纠缠,用这“洗澡水”为水龙净身,再好不过。
夏承峻突然看到染香拿起祭坛上的葫芦,接着拔开葫芦的塞子,然后向虚空中一洒,并没有想像中的污水四溢,那些泼洒开来的水珠,一触到空气,就好象触到一块炽热的铁板上一样,蒸腾消失了。
染香只见水龙身上的脏僻之物触到那片水花,立即化为冰雪消融,不一会儿,水龙的身上干干净净的,它畅快地摇头晃脑,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接下来,该做你应该做的事啦。
染香看着因为身体洁净而享受至极的水龙,点上安息香,开始喃喃咒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承峻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阵鲜爽,好象有什么污浊被他的“洗澡水”驱走了似的。
“有意思!”
夏承俊不禁兴致愈浓,平时不动声色的脸上,也表现出了难得的一丝探究神色。
吴虎不晓得王爷看出了什么门道。好吧,继续装面瘫。
天空中,烈日当空,时已正午,一点下雨的迹像也没有。
而民众却仍在虔诚期盼着。
赵香侬站在人群的最前列,早就憋不住了。太阳晒得也头晕眼花,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流下来,一直流到她的眼睛里,辣辣地让她睁不开眼。
“林染香,你这是搞什么鬼?没有办法祈愿就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了,你让成千上万的百姓陪你暴晒,是要闹出人命才罢休是不是?”
赵香侬看着身后因为被暴晒而显得摇摇欲坠的老人家,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身上时而摇晃着靠近她,汗腥味熏得她头晕,让她的脾气更坏了,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在祭坛下大骂,指责林染香。
在她眼里,林染香始终是那个脑子被烧坏的傻儿,如若不是赵氏需要,什么时候有机会轮到她站上高贵的祭坛装神弄鬼了?
看吧,大家都被这傻儿耍了。
赵香侬觉得,可以直接把林染香架上火堆,献祭香神娘娘,或许香神娘娘一高兴,这还能更快达成祈雨的目的。
现在让林染香在祭坛上装神弄鬼,简直是愚人愚已,浪费时间,陪着傻儿出糗罢了!
全场一片肃静中,赵香侬指摘染香的声音格外地大。
赵金豹眼皮跳了几下,终究没有站出来说话,稳稳地在染香后面一排下人中站住了。
林染香安抚了下那条水龙,出定之后,她一扫祭坛下的赵香侬道:
“赵香侬,身为四大制香世家的赵氏嫡长,难道你没有学过祈福之道吗?在这种时候,妄议祈雨,破坏百姓的虔诚之心,一旦祈雨不成,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赵香侬一时语塞。
这该死的傻儿,什么时候那么精明了?她也是太性急了,忘了整个仪式还没有结束,她只好气哼哼地道:
“林染香,自已不够心诚,祈雨不成,不要把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你也是四大制香世家的嫡女,我且看你如何祈雨!”
赵香侬说完,赶紧闭上嘴,做一脸虔诚状。明知道染香在看着自已,她的眼神却故意飘忽地看了一眼就在祭坛侧方的一堆一人多高的柴垛上……
第39章 逼迫献祭
那一人多高的柴垛,就是堆来烧人的。
一旦染香祈雨不成,就会被架到这柴垛上,烧化成灰,献祭香神娘娘。
赵香侬这一眼,看似无意,实则恶毒无比。
林染香心知肚明,但她是谁?心智比赵香侬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即便是赵金豹,在她眼里,亦是完全不够瞧。
他们所仗的,无非是这个世界里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而已,若不是她起点太低,也不必如此艰难。
染香完全不受赵香侬暗示的影响。倒是身后的赵金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夏承峻敲了下桌子,吴虎把茶水奉上,夏承峻一饮而尽:痛快!
染香神色不变,香案上,一柱安息香已燃至香根。染香重新燃起一柱安息香,咒愿再发。
“大人,你看清了吗?那些洗澡水都到哪去了?”
吴虎终于憋不住了,发声问道。
“我也没有看清楚,似乎被天地吸收了。”
夏承峻也觉得十分诡异,摇了摇头,表示自已也不明白。
“这民间的奇人异士,真的是在朝堂之上时想不到的。”
吴虎一番感概。
“嗯,话说,这姑娘还欠咱们一个答案呢!”
夏承峻想起林祐辉在王太医宅子里时说的话,便道。
吴虎想了下,才记起,当时他们追问林祐辉染香拿这浴水做什么用途,林祐辉曾经答应说待祈雨过后,染香会告诉他们答案。
吴虎咧嘴笑了下道:
“倒是,我太心急了。到时候待她到咱们府上,问她不就得了。”
祭坛上,林染香不疾不徐,偶有阵阵河风吹过,掀起她洁白的面纱。
让夏承峻奇的是,那面纱之下的脸庞,似乎洁白光滑,不复初见时伤疤满面的狰狞。
这让夏承峻不由想起那日在香神娘娘庙里时,染香几近昏死,他无意中瞥见的那截皓腕。
“大人,要不要叫个下人给你扇扇风?”
“怎么了?”
夏承峻诧异了一下。
“你是不是热了?我看你耳朵都红了!这鬼天气,奶奶个熊的,哪有要下雨的征兆?热死人了!”
吴虎说着,还用熊掌一抹头上的汗水。后背上,也有一股汗水正沿着后背滑下。
这天气,真是够热的。
话说,这么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谁说要下雨,吴虎能和他急。
“不用,我不热!”
夏承峻的耳朵尖红红的,但是一口断然拒绝,“唰”地如冰山一般的语气,顿时让吴虎凉快了。
透心凉啊!
王爷,你又怒了吗?
吴虎想要哭了,这下不光猜不着王爷的欢喜,连王爷的怒气也猜不着了?
还能好好做主仆吗?
吴虎一脸哀怨地看着夏承峻。但人家根本没正眼看他,专注地看着祭坛上的染香。
天空中,一丝云都没有!日头愈发毒辣!
“扑通”一声,祭坛下的人群中有人惊呼: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随着一阵纷乱之后,晕倒的人被抬了出去,人群中的骚扰渐渐平静,但是却有窃窃私语传来:
“是晒晕的。”
“年纪大,中暑。天上一片云都没有,这祈雨能成吗?”
“莫非就象香侬姑娘说的,林染香根本不懂祈雨?我们都被这傻儿骗了?”
随着这样的议论声渐多,人群中开始传来嗡嗡营营的声音,如千百只苍蝇一般,闻之让人不寒而粟。
“民怨如洪水,一旦席卷而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夏承峻说完,又一敲桌子,吴虎续上水。
夏承峻一饮而尽,这时突然问吴虎:
“我这是喝的第几碗茶了?”
“回大人,第五碗。”
“第五碗?”
夏承峻手指不在桌上弹动,凝神看着远处的林染香,除了脸上的面纱,她一无遮挡,在高台上任凭烈日煎熬,可是她的身形依然屹立不动,亭亭如挺傲的荷花。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高洁清雅的意境,让夏承峻心内感受到一股平和的愉悦。
一直在胸憶间的躁动气息,此时突然也平静下来。他的眼里,就只剩下林染香的一举一动。
“她,难道不渴吗?”
夏承峻喃喃地道。
林染香继续咒愿着,那九寸水龙,此时已经在她的咒愿中慢慢胀大,待到身形宛然时,就可勾动天地的疾风骤雨。
“林染香,你还是算了吧?已经有五个人晕倒了,这样的天色,是个正常人就知道不可能下雨,是你玷污了香神娘娘庙,致赵氏祈雨不利,你还是乖乖地把自已献祭给香神娘娘吧,以平息她的怒火,及早为泉城百姓带来救命的雨水!”
这时候,赵香侬忍无可忍,再次发难。
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傻儿竟然在万众瞩目的祭坛上被众人仰视、膜拜。
“献祭香神娘娘!”
“献祭香神娘娘!”
听到大小姐发难,早就由赵金豹安排好,装成百姓的下人,在人群四处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只要把染香献祭出去,赵氏的祈雨危机也就结束了。雨下不下,也和赵氏无关了。
随着这些人的撺掇,百姓心思浮动,大家干渴欲裂的嘴唇里,也不由自主跟着喊出:
“献祭香神娘娘!”
这样的鼓噪声越来越大,渐似要形成夺人性命的声浪。
另一边上,东方申目睹了赵香侬的两次发难,见几家都无人开口替染香说话,东方申身形微动,站在他边上的父亲东方阳并未言语。林庭祖在其后方,亦是不动声色。
东方申想起父亲知道染香事后的授意,心里便有了分数,迈出几步,走到赵香侬面前制止道:
“香侬,少说气话!现在正是祈雨的关键时刻,不要干扰染香祈雨。”
看到风采翩然的东方申为林染香说情,赵香侬的脸都要气歪了,她一甩袖子,冷哼一声,更加大声地道:
“林染香,只有用烈火焚身,经过烈焰的净化,把自已献祭给香神娘娘,才能真正勾动天地元气,求得上天的怜悯,降下甘霖。”
这是逼得林染香要即刻牺牲自已了?
林志高红了眼,借着人群的掩护,手揣在袖子里,一步一步慢慢逼近赵香侬。
就是这个嘴巴呱噪的小丫头,从头至尾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染香怎么可能被逼到祭坛上?
现在又要逼染香去死,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40章 咒愿
隔着一个人,赵香侬的后背空门大开,完全暴露在林志高的眼前。
“大人,不好,事情恐有突变。”
吴虎惊呼出声,这才发现夏承峻依然是不动如山,显然早有预料。
“静观其变!”
夏承峻抿了一口新换了明前龙井的茶水,薄唇不带感情色彩地道。
吴虎楞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
东方申身手不错,有他在前,是不可能让林志高伤了赵香侬的。
“那名成年男子,是林染香的父亲。”
吴虎双目一咪,将那么持凶器的男子指给夏承峻看。
夏承峻微一点头,道:
“怎么不见那莽撞的小子?”
吴虎心知夏承峻说的是林祐辉,便道:
“林祐辉被赵氏扣押在他们柴房里,不过我见他没受什么罪,便也暂且不加理会了,生怕打草惊蛇,误了大人想要欣赏的好戏。”
“嗯,好。”
夏承峻将温热的茶水含在嘴里,徐徐咽了下去。醉月楼倚在江边,应该十分通透才对,但是由于泉城大半年未曾下雨,以至于醉月楼上这临江的位置,只能闻到腥腥的渭河水汽,感觉不到应有的清凉。
在这里,尚且要有茶水才能抵御暑气,祭台上暴露在烈日下的林染香,看上去依然淡定自若,即便赵香侬口口声声的指摘。
这一次,她不象第一次那般直接与赵香侬对质,似乎是进入了一种冥思的状态,不理物外。
呃,林染香会不会也热晕倒?
夏承峻心里忽然掠过这个疑问,好象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这时,祭坛上,一名体弱的下女,突然身形摇晃了几下,便软软地倒在了高台上,引得四下一片惊呼。
当然,很快就有人把那名晕倒的下女拖走了,祭坛上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平静。
不过,余下的下女,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忍耐的神情。
赵香侬犹自不知危机已近,看到林染香这一次甚至连自已的挑衅都放诸不理,她顿时感觉自已好象被打了一把脸似的,比这毒日的暴晒更加火辣辣地疼。
祭坛上下女晕倒,赵香侬并未注意到,她倒是听到身边不断有人鼓噪着:
“献祭香神娘娘!”
赵香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东方申道:
“东方公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民意,这就是民心所向!有这样虔诚的心,香神娘娘一定会感动的!”
东方申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讶异,他冷静地微微一笑道:
“祈雨仪式结束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干扰染香祈雨。”
“你以为这个傻儿被称为香女,她就是香女吗?香女有沟通天地的灵气,你看看她祈雨到现在,除了点香不出错,天地有没有任何异动?如果祈雨有成,现在就该风卷云聚!”
赵香侬说着,突然看到左近一个赵氏混在人群里的下人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赵香侬心知有异,突然感觉一凛,她吓得赶紧一闪身,避到了东方申的身后。
东方申伸出手,一把抓住林志高的手臂,宽大的衣袖顺带着把那把匕首掩住,夺到手里,顺手放进自已的衣袖中。
东方申这一系列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顺畅利落,发挥了他至今所学的武学大成。
别说赵香侬呆住了,就连醉月楼上的吴虎,也看得如醉如痴。
如果不是早知道林志高身怀利器,吴虎自信若是站在东方申身后,也看不清林志高到底是要干什么,只看到林志高扑通一声扑了个空,便摔倒在地上。
这时,东方申上前扶起林志高,双手用力按着林志高愤怒挥动的双手,使了个眼色,道:
“伯父,怎么这么不小心,容侄儿我搀你起来!”
“我,我晒晕了!”
林志高知道自已错过了最佳谋刺的时机,只能恨恨瞪着赵香侬,哑声憋气地道。
“既是身体不适,那就到边上休息吧,祈雨只要有一份诚心就足矣!”
东方申给了林志高一个充分的台阶下,然后便有两个下人上前,把林志高扶走了。
临走前,东方申还交待道:
“拿些冰水给伯父消暑解浊,他怕是要中暑了。”
下人喏喏应着扶着林志高走了。
赵香侬背上的汗水干了又湿了,这才知道堪堪躲过了一劫。
“多谢东方公子,只是为何不当场叫破?放任这凶手逃走?”
“染香正在专心祈雨,这时候,你说她父亲是杀人凶手?你确信这样好吗?”
东方申的话,让赵香侬一阵语塞。
还真是!
此时经过她们赵家人的煽动,百姓的心思已经被搅活,林染香眼看就要被架在火上烧了,她何必急于一时呢?
如果嚷出林志高想要行刺于她,那么必有人猜度个中因由,如此一来,赵家借势煽动的气势就会减弱许多。
“多谢东方公子。”
赵香侬不得不低头称谢。
祭坛之上,林染香依然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赵香侬只能气呼呼低声道:“装模做样!”
水龙渐长,染香继续咒愿……
渭河边上,一个少年哭哭啼啼地走来,看到渭河河滩上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他不由地骇得止住了哭,揉了揉眼睛,看着河滩上成千上万手拿神香祈愿的人群。
“花嫂子,这么多人,他们在做什么?”
小贵仰头,看到高高的祭坛上,有一个仙女一样的女子,脸上罩着朦胧的白面纱,正在喃喃低语,他不由止住哭泣,好奇地问边上正挎着竹篮卖瓜子的花嫂子。
“祈雨呢,赵氏祈雨,你没听说吗?”
“哦,我娘死了,官府把她带走了,说要差仵作来验尸,倒是把这事忘了。”
小贵语无论次地道,然后一屁股坐在渭河边的河堤上,边抹着眼泪,边看着高台上祈雨的染香和其下的人群。
可是,祭坛上的女子,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
小贵还以为是自已看错了,他又揉了下眼睛,这下把泥沙也揉进去了,他越揉眼越花,泪水扑落落地掉下来。
“唉,这没娘的可怜孩子,杀你娘的凶手抓到了吗?”
花嫂子是知道小贵家的事的,所以多问了一嘴。
第41章 异动
小贵的眼睛被他自已这么一揉,双眼视物更加模糊了,小贵听到花嫂子的问候,便胡乱地摇摇头道:
“没有抓着,但是官府已经下了缉拿令了。”
“那就是说有线索了?知道是谁干的吗?”
现在大家都在如醉如痴的祈雨,花嫂子卖瓜子的生意一时清淡了不少,正闲极无聊呢,听到小贵说了这个最新进展,双眼不由一亮,八卦之心大起。
如果不是碍着小贵双眼红肿,还“吧达吧达”地流着泪水,花嫂子没准就顺手拿起把瓜子边嗑边听了。
“还能谁干的?之前有一个姑娘,说她能治我娘咳喘的病,冲着我娘后背一阵猛击,我娘吐出了好多血块,当时感觉是有好一些,但是过后我去抓药回来,我娘就倒在地上没气了。肯定是被那个姑娘几掌猛击打死的。”
小贵总算把沙子揉出了眼睛,两眼红得象兔子一样,愤愤地道。
花嫂看着一阵心酸,赶紧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瓜子,塞到小贵手里道:
“可怜的娃,你娘命苦,你爹死后,好不容易把你快拉扯大了,又遇上了这样的祸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不过小贵,你要看开点,你娘那样死法,也不算最惨的,你看到没有?这祭坛上的姑娘,不一会儿就要被赵氏的人烧了献祭香神娘娘了!”
边聊边说,花嫂子看到小贵擦了把花里胡哨的脸,嗑起了瓜子,她终于也忍不住嗑起瓜子。
这一大一小,边对着祭坛指指点点,边把手里的瓜子嗑得满地乱喷……
“香侬,染香她娘,眼神好骇人呢,会不会疯了?”
赵香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突然觉得,就算自已不做点什么,天也会收了染香。
这不?只要看看天色就知道了。
时已正午,日头高高悬在空中,四周澄澈无云,一丝半点要下雨的征兆也没有。
而人群里,虔诚的百姓中,终有一些因为身体孱弱的,禁受不住毒日头的炙烤,陆续晕倒了。
于是,人群从开始的见到第一个人晕倒时的惊呼,转为现在看到有人晕倒,便老练默契地把晕倒的人拖走,扶到边上的树荫下纳凉,然后便有大夫上前诊治。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这种中暑、晕倒、拖走、治疗的模式一旦开启,就停不下来了。
赵香侬本来就不屑染香装神弄鬼,一个傻儿把成千上万百姓愚弄在手。当然,她也不会承认,站在祭坛上的染香,莫名地便显得仪容高贵,风姿卓然,让她升起了一股嫉恨之心。
相信除了她之外,别人也不是瞎子,一定看到了染香这吸引人、极具说服力的姿仪。尤其是东方申,竟然再次站出来为染香出头了。
赵香侬方才受了林志高的惊吓,又听东方申的劝,暂时把一腔怒火压在心里,此时听了秋香的撺掇,那股被压下的无明火“腾”地又烧了起来,她侧身低低地对秋香道:
“你去盯着邱氏,别让她乱来。再过一个时辰,染香若还是求不来雨,我要让那邱氏亲眼看着她女儿被烧死!”
说到这里,赵香侬好像看到染香被焚烧时痛苦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了略带狰狞的笑意。
秋香点点头,高高兴兴地退下,依着赵香侬的话,去盯着邱氏了。
被染香这个傻儿当众打了一巴掌,她娘又没替她讨回公道,反倒在林庭祖那碰了一鼻子灰,秋香气愤难平,巴不得染香这一次被活活烧心,那样才替她报了大仇、遂了她的心愿。
“大人,我看染香姑娘不妙啊,这祈雨怕是不成了。下面的百姓开始躁动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我怕咱们要亲眼看到活人献祭的场景了。”
吴虎虽然想装面瘫,但有鉴于现在不太妙的现场场面,他不得不发言。
王爷的心思既然不好猜,他索性就不猜了,直接了当问不就得了?看看王爷对此事有何定夺,然后他也好提前布局。
最重要的是,林染香有可能懂得解王爷的毒!
冲着这点,在吴虎心里,现下泉城也没有什么比保全染香重要。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出被架着烧的染香,吴虎觉得需要提前布局,否则,民意不可违,太明目张胆了也不好。
谁知道,夏承峻边挟了个水晶饺放入口中,不紧不慢地嚼着,半晌,才道:
“没必要!”
呃,没必要?
他看着王爷对这个女子挺不同的,难道他又看错了?
吴虎只好成了闷嘴葫芦,继续装面瘫。
时至正午,日头一览无余、毒辣地照在每个祈雨的人身上,手里的神香燃尽了若干次,又重新点燃了若干次。
突然,人群中有人暴起了:
“什么祈雨,叫一个傻子来蒙我们?到现在连一丝风都没有,好歹赵氏祈雨还打了一晚上的雷呢!我不上这傻子的当了,让老子白白晒了大半天毒日头!”
说完,这个人便将手里的神香狠狠扔在地上,转身拨开人群,气呼呼地走了。
“呃,我也不太看好这次祈雨。你们说,这是多么神圣的事啊,竟然让一个傻子来祈雨,算了吧,我也退出。”
“日头太毒,肚子太饿,我也受不了了。”
随着有人起头,四周原本就不太坚定的群众犹豫退出的竟然不少。
第一个退出的人,遥遥看了赵香侬一眼,赵香侬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对方满意而去。
能不满意吗?说一句话,就得到半两银子,这买卖也太好赚了,虽然说的话有点得罪神明,但是管它呢,肚子都吃不饱了,有钱先收了再说。
赵香侬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悄悄退出祈雨的队伍,对暗藏着的赵家的手下吩咐一番。
于是不知不觉间,祭坛四周,多了几个身形彪悍的汉子,看似闲散随意,其实已经把祭坛四周团团围住。
林染香,除非插上翅膀,否则,绝难从祭坛上逃脱了。
想着不一会儿林染香被架上柴火垛被活活烧死的惨样,赵香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
从小到大,她就盼着染香有这么一天,没想到啊,今天竟然真的实现了!
“大人,有动静!”
吴虎在醉月楼上,本来站的位置就高,整个祭坛一目了然,马上发现了祭坛周边的异动。
第42章 下雨了
“是啊,起风了!”
夏承峻接着吴虎的话道。
吴虎忽然想笑,大人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牛头不对马嘴了。
哎,不对,起风了?
吴虎这才猛醒。
一个上午,别说下雨了,一丝风也没有,就连渭河边上的柳枝都是纹丝不动的。
现在可好,不光柳叶象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缓缓飘动起来,就连沉重的柳枝,也跟着随风在河面上轻轻划掠,把河水划出一道一道的涟漪。
“大人,起风了。”
吴虎兴奋地道。
夏承峻根本没再理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都看到了。夏承峻的嘴角不由弯起一丝弧线,吴虎这反射弧,有够长的。
“起风了,起风了!”
鼓噪着要退出祈雨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这次不是因为要退出而骚动,是因为他们感觉到了身上的凉意,然后便突然发现:起风了!
一群人便开始乱糟糟的喊,很快这股声波立即沿袭到了全场,整个祈雨的现场都是起风了的声音。
“起风了?真的起风了?”
邱氏双眼微红,原本一直死死盯着赵香侬的双眼抬头四看,除了看到风吹动柳条,还看到从乌山边上,慢慢升起几朵灰色的云朵。
那是积雨云。
有云就有雨!
邱氏兴奋地大嚷起来:
“有云了,要下雨了,染香祈雨成了!”
“有云了,要下雨了!快快,家里的谷子还晾在场院上呢,快回家收谷子!”
有人惊呼!
“哎哟,我一早出来还晒了一簸箩海蛎干,赶紧收起。”
人群中又是一阵纷乱。
有人拿着神香告了个罪,赶紧拔脚往家里跑,边跑还边喊:
“要下雨了,收衣服收谷子了。”
大半年,泉城没有下雨,百姓都成习惯了,有什么需要晾晒的,出门就随手放在晒场上、院墙上,除了担心晒的生食被熊孩子偷抓去吃,象下雨啊这样的天气因素统统不用考虑在内。
现在突然就要下雨了,他们有模有样地祈雨了大半天,现在居然才醒悟过来。
哦,他们是祈雨来了。
这下雨真的来了,东西得赶紧收啊!
真的要下雨了?
赵香侬不由楞住了,插在祭坛边上的神幡忽忽地被卷起了边角,这风是越来越大了,而且还带着潮潮的水汽。
赵金豹的脸色也僵滞了。
林氏女祈雨,雨来了!可是这下赵家就要损失上万银两啊!一想到重修香神娘娘庙要花的大价钱,赵金豹顿时一阵肉痛。
其实,祈雨不成,对赵金豹来说,才是最合算的。
死的又不是他赵家的人。
另外,林染香若是不痴傻,赵家早就容不下她了。想起那个诅咒一般的传说,赵金豹的胸口就被撞了一下。
当日在香神娘娘庙里,赵金豹发现林染香恢复神智后,立即着了慌,决意趁着祈雨,名正言顺地置染香于死地。
没想到啊,天地竟然也帮着染香……
气象和咳嗽一样,都是瞒不住骗不了的。
雨来了就是来了,他赵金豹也不可能指天划地说雨没来。
林染香浑然忘我,嘴里的咒愿不断,水龙已经升至高空,它一吞一吐,口中的水汽就象一个聚云核,把越来越多的云朵聚到一起,形成浓重的云层。
雷鸣电光,都在浓重的云层上方打响。
天地间,慢慢昏暗下来。
林染香衣袂飘飘,在雷光电闪间,她镇定自若,挺直如松,看上去卓雅不凡,让人不敢兴起一丝丝亵渎之心。
“雨来了,这是我女儿祈来的!”
邱氏伸开双手,看着滴在掌间的水珠,又惊又喜地对周围的人嚷道。
“哎,真的来雨了,痛快,痛快,大半年没有雨了,下大点好啊!”
手掌粗糙的老农,兴奋地眼中泪花闪现。
有雨就好,有雨就有救了!
风越来越大,沉重的织锦神幡被卷起,在风中猎猎飘扬。
染香脸上的白纱被风卷起,若隐若现,她并未用手遮挡,水龙拼尽全力,喷出一口粗浊的水柱,天地阴暗,所有的电光雷鸣全部笼罩在泉城上空。
雨“噼噼啪啪”地下了。
“哎哟,小贵,快跑去对面廊檐下躲雨,没想到这次祈雨真成了。”
花嫂子一手提着篮子,一手就要揪着小贵往廊檐下跑。
小贵却是呆呆的不动,双眼定定地看着祭坛上的那个身姿高贵的女子。
一阵狂风卷来,把染香脸上的面纱高高吹起,露出她的大半个容颜。
“是她,就是她!”
小贵忽然用手指着染香,尖叫起来。
“她?她不就是祈雨的林家傻儿吗?哦,不对,是香女,香女。神明恕罪。”
花嫂子双手拜拜了下,表示祈求神明谢罪。
“她就是杀我娘的凶手!”
小贵一声尖叫,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不少祭台下的人听到了,都纷纷回过头来。
“凶手?”
赵香侬看到小贵,心跳了一下,两眼露出一丝惧色。但是看到小贵用手指的是祭坛上的染香,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把那孩子带过来!”
赵香侬低低喝令身边的下人。
有人领命而去。
“大人,雨真的来了,祈雨成了!”
吴虎跳将起来,差点没把夏承峻桌上的茶杯打翻了。
染香出定,感觉着泼到身上的大雨,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危机解除,她可以回去一家团聚,过安安静静的小户人家的生活了。
染香把手中三柱安息香插好,又拜了三拜,徐徐退下。赵家的下人,早就拿了油纸伞撑在香斗上,就算雨下得再大,也不会浇熄了香火。
安息香,能安抚引神,水龙最喜这种香味,若不是安息香也不成。
祭坛下的百姓,手里拿的都是一般的神香,包括赵家祈雨的时候,固然用了名贵的香品,但是却都不是水龙喜欢的。所以祈了也是白祈。
再加上无人能与水龙沟通,所以祈雨能成,那才是白日见鬼呢!
染香正要退下祭坛,突然,赵香侬带着几名身形彪悍的下人,气势汹汹地冲上祭坛道:
“林染香,你莫想走脱!”
“怎么回事?祈雨已成,我完成了和赵家的对赌,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干嘛?告诉你,最好马上实践你们说过的话,把我哥和我爹毫发无伤地放回来。”
林染香看到赵香侬又嫉又恨的样子,脑子里忽然闪现穿越前那个毒害她的女人的样子,那个女人一向在她面前装得温良恭俭,她的真实面目,其实是象赵香侬现在这样吧?
“别以为你祈雨成功,就大功告成,现在有人告发你是杀人凶手,苦主在这,来人,把林染香拘起来,带到官府。”
赵香侬冷喝一声,示意下人动手。
第43章 凶手
雨从如线如珠,开始变得如黄豆粒般大,接着变成了一条粗筷子一样的线条,从天下倾泻而下,泉城的百姓,笼罩在这久求而来的喜雨中,小孩子们在雨中又跳又闹,大人虽然不好如此失态,却并不象往日一般阻止孩子的胡闹。
有了这喜雨,明年的收成有保证了,不会出现饥荒饿死或者米价飞涨的事情了。
不论是商贾富户、还是穷家小户,大家眼底眉梢都染上了浓浓的喜意。
祭坛上风云突变。
染香听着赵香侬的指诉,不禁一挑眉头,道:
“好,很好,有本事你统统冲着我来,别又软禁了我兄长,又抓了我爹的。我杀了谁?你倒是说清楚啊?”
“小贵,她是不是就是打死你娘的凶手?”
赵香侬从背后拉出一个小孩来。
染香惊疑之下仔细一瞅,倒也不陌生,正是自已找他买了牛头旃檀的小贵。
“小贵,你娘出什么事了?我走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
“你这个坏人,我娘被你打得吐血了,你还告诉我她病快好了,等我抓药回来,我娘已经倒在地上死了!是你害死她的!”
小贵冲出来,就要对着染香一阵踢打,还大哭大闹起来。
还好,东方申及时出手,把小贵一把抓住,但是小贵犹在他手里挣扎着,两眼瞪得圆圆的,恨恨地看着染香,一付恨不得把染香生吞活剥的模样。
赵香侬心中暗喜,她巴不得小贵越生气越好,这样愈发衬得染香的狠辣和让人痛恨,染香就是有十张嘴也逃不掉啦,苦主都当场指认她是凶手了。
“染香,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申英挺的浓眉向上一扬,做出一付关心染香的样子,实是心里有些焦躁,眼看着事情进展顺利,怎么又闹出了这摊杀人的事?
雨下得很大,几个人都暴露在雨水里,被倾盆大雨浇着,但是并没有谁有挪动脚步去避雨的意思。
染香脸上的面纱半掩,她对小贵道:
“杀你娘的凶手不是我,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找错人了。”
染香相信自已的手法,绝无问题,蔡娘子肺间的结块被击出后,虽然会暂时衰弱,但是只要好好将养,蔡娘子的年纪并不算大,很快就能复原,而且体质肯定比生病的时候要好。
这其中,必有蹊跷。
“染香,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是你跟我们去官府,还是让官府里的人来抓你?”
赵香侬要的就是押着林染香去官府问罪的痛快感,但仍故意这么问。
两相比较,她觉得染香肯定会选择前者,谁不知道官府的兵丁如狼似虎,可不管你是男子或者妇人,一样穷凶极恶地对待,一样上铁链锁身是免不了的,推搡殴打更是小事一桩。
“我不是凶手,我不去官府。”
谁知道,染香很干脆利落地道。
“不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既然你不去,那我们只好叫官府的人来带你去了。”
赵香侬冷哼一声,并未动弹,其实她早就差人去报官了。她只想在官府的人到来前,押着染香在祈雨的百姓中走一段,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大家以为有灵的林染香,祈雨出尽风头的林染香,原来是个杀人犯。
“染香,我送你到官府吧?如果不是你杀的人,官府会放你出来的。”
东方申苦口婆心。被他抓在手上的小贵还在蹦跶着:
“谁说她不是凶手了?她就是,我娘就是被她杀死的!”
小贵嚎啕大哭,声音在“哗啦”嘈杂的雨声中,一点也不弱,传得老远出去。
“不可能,我的女儿怎么会杀人,你们认错人了!”
邱氏走上祭坛,一把用自已隔开染香和赵香侬,摆出了母鸡护雏的架式。
邱氏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是护着染香的时候,却是一付严防死守,谁要过来她就以死相拼的模样,着实让人动容。
“香侬,这是怎么回事?染香竟然是杀人凶手?”
直到这时,赵金豹才假惺惺地走过来。他当然不会在雨中淋雨,身后自有下人给他撑伞。
“赵香长,我女儿绝不可能是什么凶手,祈雨她也祈了,雨也来了,你该让我们走了吧?”
邱氏眼睛紧紧盯着赵金豹,一字一句地道。
她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逃脱计划,但是却凭着一腔做娘的热血,知道必须咬紧了口,不能让人把杀人凶手的帽子扣在染香头上。
染香祈雨,与水龙沟通,已经耗损了大部份心神,此时能撑着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邱氏赶来护着,那份浓浓的母爱,触动了染香,她忽然觉得身上多了几分力气。
突然,染香的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若隐若现的香味,这种味道,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染香微闭上眼,仔细追溯这股香气的来源,在锁定了目标后,染香心中顿时有了点底。
有些人,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明明你和她无怨无仇,可是她就是想着寝其皮、食其肉,纠结不已。
染香晓得答案后,更加平静,她拉着邱氏的手道:
“娘,别激动,我肯定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染香,既然你说自已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那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这时,赵金豹轻咳一声,问道。
“咣咣咣”,就在染香还没回答时,突然听到几声清脆的鸣锣开道声,又有衙差喊道,“知府大人出巡,闲人回避!”
听声音,竟然是知府傅大人出巡,而且还是往这边来了,在场的众人不由楞了一下。
赵香侬此时不禁得意地对父亲小声道:
“爹,我刚才已经差人去报官了,傅知府一定是听到这事,见是咱们家人去报信的,便赶来了。”
赵香侬当然知道父亲和傅知府关系匪浅,此时不免显摆了下,也有讨好父亲、歌功讼德的意思,却不防这些话都被染香听在耳里,她脸上浮出了冷笑。
赵香侬这个女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却再蠢不过。和穿越前那个女人相比,段数还差得远了。
“知府大人亲自来了,是来为祈雨添香吗?”
“什么呀,祈雨的林氏女是杀人犯,苦主亲自指证了,正在纠缠不下呢!傅知府是来断案的。”
一时间,祭坛下纷纷杂杂,响起一片百姓的起哄和议论之声。
第44章 雨中审案
咣咣当当的,知府大人的坐轿来到了祭坛下,便有一个身着红黑公服的皂隶手执油纸伞为傅知府遮雨。
傅知府整个一个土肥圆,最大号的官服穿在他身上还显小,但是身上虽然憋着挤了进去,官服的下摆却总是略显得有些长,还好,他穿的是厚底的官靴,这么着把自已勉强立了起来。
看看“哗啦啦”的大雨下得欢快,傅知府打了个喷嚏,然后便撅着屁股往祭坛上爬去。
“傅大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赵金豹赶紧上前伸出手扶着傅大人,让他小心脚下别滑倒的意思。
傅知府借着赵金豹的手,爬到祭坛上,登高远望,四下里一片水汽茫茫,整个泉城都笼在磅礴的烟雨之中,顿时心情一阵愉悦,笑道:
“赵香长,这回祈雨成功,让万民免受干旱之苦,我即日向圣上写奏章报告,实乃大功一件啊!圣上此次必有嘉奖!”
一番夸赞,提的都是赵金豹的功劳,一句话也没有提到林染香。
邱氏瞪圆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傅知府,染香却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淡漠如初。
此时,已经有赵氏的几名下人分别打了油纸伞了,给各人遮上了,就连染香母女也有,那是赵金豹不想落个刻薄染香母女的名声,才假惺惺地让人给她们打上伞的。
赵金豹一听傅知府前来,第一句话提的就是这件事,顿时乐得眉开眼笑,讨好地巴结道:
“此次祈雨,都是傅知府关爱百姓、感动了上苍,我赵氏,只不过是为傅知府和上苍做了一个祈愿的桥梁。”
赵金豹的脸皮也是忒厚的,此时大拍马屁,把功劳全戴在了傅知府的头上。
傅知府本来对泉城大旱这件事愁得头发都快全白了,因为今年大旱的话,明年的收成肯定不好,一旦发生饥荒,民众免不了流离失所,一旦发生流民事件,他的年底考核就会被画叉叉了,到时候,这个知府的位置还不知道能不能坐稳呢!
好不容易啊,真的赵氏把雨求来了,傅知府心情大好。因此一听赵家下人报信,称抓到了蔡娘子案的杀人凶手,傅知府便立马冒着大雨赶来了。
祈雨有灵这事,傅知府原本是半信半疑的,谁知道赵氏还真的有这个本事,傅知府原本颇为遗憾自已前期没有多介入一些,在民众中营造他也是祈雨有功者的形像。
因此,此次冒雨前来,参与祈雨的百姓尚未完全退去,借此机会,也是建功立业、打造形像的大好时机。
听到赵金豹这么识情识趣,把祈雨成功的功劳都放到自已的头上,傅知府自然是心花怒放,他胖胖的脸上,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道:
“闲话少说,回头再叙,方才接到线报,称抓到了蔡娘子案的杀人凶手,在哪呢?”
“报告大人,杀人凶手就是这位林氏女染香!”
赵香侬赶紧上前一指被邱氏护在身后的染香,得意洋洋地道。
“傅大人,这位的确是昨天借口治病,打伤了我娘亲的女人,就是她。”
小贵此时也被赵家的下人一暗示,立马机灵地低头跪在地上诉冤。
傅知府清咳几声,看着四下里民众纷纷再度围拢过来,顿时觉得塑造公正廉明、断案如神的好知府时机到了,他点点头对小贵道:
“即是你指认出凶手,便把事情经过说一遍,本知府今天就当众断案,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时,赵氏的下人们摆了好一张长案桌,后面放置了一把太师椅,还有一块檀香纸镇充做惊堂木,一个象模象样的露天公堂马上就搭起来了。
傅知府坐在大师椅上,皂隶在其后给他撑着伞,两边衙差分列开来,染香和邱氏被带到中间,对着傅知府站着,小贵跪在她们边上,傅知府一看染香这阵势,顿时有些恼火,一拍惊堂木道:
“大胆,看到本知府竟然还不下跪?”
林染香神色微凛,脸上并无惧色,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道:
“傅大人,我从今天上午便开始祈雨,此时又饿又累,还无端被人指责成杀人凶手,我林染香并不是犯人,有什么理由让我下跪?”
“呔,我让你下跪就下跪,你还敢顶嘴,来人,把她按下去!”
傅知府一听林染香竟然敢和他顶嘴,火气更大了,喝令衙差把林染香按跪下去。
“大人,我家女儿是香神娘娘显灵救回来的香女,此次祈雨成功,全赖她与天地沟通。大夏朝皇帝曾有过圣谕,香女只跪天地,不跪文武百官,甚至面圣也只是行礼便可,我家女儿,实不必跪你!求大人明鉴。”
此时,邱氏见衙差要动手,生怕女儿吃亏,灵机一动,想起从前夫君和他吹嘘过祖上香女的事迹,其中有一条就是这样的,便赶紧发声,并“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喊冤。
染香是香女,可以不跪,但是她是普通民妇,当然还是先跪了再说,省得被赵家的人抓住把柄。
傅知府听了,不由一楞,呃,真有这样的圣谕吗?他怎么没听说过?
不过,香女都几代没有出过了,所以这条圣谕早就被历届官员淡忘了,他也需要回去查查才知道有没有。
现在,还真说不准。
如果一旦真的有这条圣谕,他强逼染香下跪,那可就是抗旨不尊啊!
傅知府想定,便回过神道:
“林染香是香女?这事本官怎么没听说过?还有,此次祈雨是赵氏的功绩,关林染香什么事?”
邱氏一听这昏官整天关在衙门里,竟然连染香代赵氏祈雨的事都不清楚,只好一一道来。
傅知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在他治下,还出了这么一位高人,原来祈雨竟是这位染香的功劳吗?
赵金豹见势不妙,似乎傅知府的屁股坐歪啦,从开始看到染香的横眉立目,到现在神色渐缓,似乎对染香颇有好感。
赵金豹赶紧干咳一声,趁着邱氏把事情讲完,插嘴提醒道:
“知府大人,苦主小贵在这,求你为他主持公道呢!”
第45章 英雄救美
傅知府正听邱氏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突然被赵金豹这一提示,顿时回过神来,于是清咳一声,道:
“邱氏,关于林染香被称为香女的前因后果我已经清楚了。这个,本官允许林染香暂不下跪,不过,若证实林染香是杀人凶手的话,那本官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一样严责不贷!”
邱氏见傅知府放缓口气,不由心中一喜,没想到以为夫君是吹嘘的,竟然真有其事,原来香女见官真的不用跪。
能先免了女儿见官不跪之罪邱氏先松了口气,但是眼前的罪躲过了,杀人的罪名又套上了,邱氏也是有一说一的人,关于染香是否杀死小贵娘的情节她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她相信自已的女儿绝不是杀人的人,所以只是连连磕头喊冤。
“林染香,关于杀死蔡娘子一案,你有什么话要讲?”
傅知府见虽然下着泼瓢大雨,但是祭坛下的百姓不走反而人越来越多,他便端出了一付公正廉明的架式。
“傅大人,蔡娘子过去长期在劣质香坊做工,吸入大量劣质香粉,以致于蔡娘子肺部形成结块,影响其呼吸。
我在探查出这一细节后,通过击打蔡娘子后背,疏节散气,致其吐出结成块的劣质香料,蔡娘子经过一段时间调理,应该很快就能康复,至于蔡娘子为何突然死去,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求大人明察。”
得,林染香还把这个球踢回给了傅知府。
傅知府虽然胖,笨拙了一点,但在为官之道上倒也不傻,他“啪”地一拍惊堂木道:
“大胆林染香,你现在身背杀人凶嫌的嫌疑,还敢为自已狡辩?来人,先把她押回大牢候审!”
“大人,冤枉啊,染香没有杀人,若是她杀了人,两手沾上血气,怎么可能祈雨成功呢?”
就在这时,邱氏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傅知府一楞,也是,别管邱氏说得对不对,一个杀人凶手,断不可能如此气定神闲,悠闲祈雨。
就在傅知府犹豫之时,小贵在边上,得了香侬的眼色,顿时又跪在地上,“碰碰”地磕头:
“求大人做主,为小人母子伸冤雪恨!”
傅知府几下一逼,这才觉得今天这个案子着实有些棘手。正在左右为难之时,突然,祭坛上一阵轻微地震动。
祭坛是全木搭成的,所以若是有人在上面行动,免不了会有弹动。
傅知府眼皮一抬,正想着谁作死呢,这个台子上,如今已经是审犯人的公堂了,未经许可,闲人不得进入。
却见一个身形健硕的大汉,步履端正地走了上来,傅知府虽然是文官,但是一看这大汉走路的样子,便知道这是经过训练的行伍军人,别的不说,身上那股特意释放开来的煞气是假不了的。
“站住,傅大人正在审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公府的衙差这时候才好似猛醒一般,有人上前阻拦大汉。
大汉咧嘴一笑,这一笑比不笑更加瘆人,那两名拦着的衙差楞是生生后退了两步,只觉得遍体生寒,挡不住对方身上的煞气。
“来人,有人要袭官了!”
慌乱中,衙差们也不知道怎么喊出这一句,顿时“哗哗”的雨声中多了数道凌乱的刀剑出鞘的声音。
染香回头一看,这大汉却是旧相识,吴虎!
吴虎眼见染香脸上并没有惊异的表情,心里也不由暗念了句:什么鬼?
全场的人看到他突然一身煞气地出现,都惊慌失措,但是唯独当事人染香,脸上风平浪静,似是早已猜到他会出现似的。
吴虎本来是抱着英雄救美的心理出现的,哪怕是为了执行王爷的旨意,心里也抱着染香看到他,就一付天啊,总算有人来救我了的那种被抱大腿的感觉,没想到,染香依旧是一脸高冷。
吴虎心里一阵不舒服,呃,事情有些不对,莫非自已出场早就被染香算计到了?
染香见吴虎贼眉鼠眼地不时向这里瞟过一丝眼风,心里冷哼一声:当她是瞎子啊?这主仆二人在醉月楼上,又喝茶又打扇子,还摇头晃脑对她指指点点,把她辛苦祈雨当做下饭的美景来欣赏,她早就一目了然了。
有了林祐辉抛出的药引,染香就不信吴虎和那名玄衣男子还能坐得住?
若真是她进了大牢,万一出了什么差池,玄衣男子身上的毒就无人能解了。
染香的确是早就算计好玄衣男子会出手相救,只是不清楚他会什么时候出手。
不过,现在吴虎一出现,就代表她翻盘的时机到了。
“袭什么官?鬼叫什么?”
吴虎大吼一声,差点把逼近他身前的几名官差的耳膜吼掉,接着,他从身上亮出一个腰牌,几名近前的官差看到这块腰牌,脸上神色俱是精彩逆转: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退开退开,你们大家还不快退开!”
官差脸变得比变脸的七十二变还快,在吴虎面前堆上了讨好的笑容,另有人上前报告了傅知府对方的身份。
傅知府哪里还坐得住,一屁股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跟个皮球似的就滚到了吴虎面前,正要说话,却被吴虎用眼色逼住:
“闲话少说,林染香被告杀人一案,请傅大人现场秉公审理,我没有其它事了,告辞!”
吴虎利落地说完,双手一拱拳,转身就走,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干脆和突然。
虽然雨水很凉,但是吴虎此言一出,傅大人却听出了里面满满威胁的意思,后背上不由“唰”地一热,冒出了一身汗来。
“呃,林染香,你说和蔡娘子之死无关,可有证据?”
傅大人重新坐定,领会着吴虎说的“现场秉公审理”这句话的深意,不由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可见,吴虎那块腰牌不简单,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染香心知肚明,若真是让傅大人押回大牢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化,没准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整死在里面也不一定。
虽然染香不知道赵家的人为什么这么恨自已,一心想把她往死路上推,但是目前首要的事,肯定是先洗清冤曲,保住命重要。
第46章 都不是善碴
傅知府和那名煞气冲天的大汉对话过后,对待染香的态度就变了,这下言语的重点放在了“你和蔡娘子之死无关”的词句上。
染香会意,正要说话,不曾想这时林氏的香长林庭祖却上前跪地行礼道:
“傅大人,林染香今日祈雨成功,绝不可能是杀人的凶手。据流传至今的《香志》记载,祈雨者必须身心纯净,方能沟通天地灵气,达成目的。
林染香不光不是杀人凶手,还是祈雨成功的有功之臣,也是我们林氏满门上下的骄傲!
小老儿斗胆请大人为林染香立传!”
林庭祖这时候突然出现抢镜,不光惊呆了赵金豹等一干为了祈雨前后奔走的赵氏族人,就连林染香和邱氏都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后面这几句话才是重点。
原来,林庭祖并不象染香想的那般无用昏庸,相反,他这个人可谓胆大心细,竟然能从傅知府看到吴虎后的种种微妙变化,体察到这是一个振兴林氏香业的大好契机。
如果林染香能够洗脱杀人的罪名,而傅大人也肯为林染香立传,那么林氏香业借着今天染香祈雨成功之举,肯定能在百姓中树立林氏“神香”沟通天地有效这种牢不可破的印像。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林氏香业的崛起和大把大把随之而来的滚滚银钱。
泉城有四大制香世家,林庭祖是林氏的香长,傅知府自然认得他,此时见他突然冒出来为林染香说话,心里不由地打了个顿。
吴虎那块腰牌,来自皇城的监天府,这监天府,可以上达天听,直接向皇上报告搜罗到的一切信息,相当于皇上散布在民间的耳目。
傅知府只能揣测是泉城大旱祈雨成功惊动了监天府的耳目,否则,凭着林染香一介弱质女流,听说不久前还是痴傻儿,怎么可能认识监天府的大人呢?
但是既然有监天府介入,傅知府怎么也得摆出秉公执法的架式。不能再一味偏向明显要把染香置之于死地的赵氏。
不过林庭祖一出现可好,他的言语间不光直接洗白了染香,还要求官府为林染香立传?
立传,指的是把林染香今天的祈雨事迹写入《泉城志》,而一时林染香被写入《泉城志》,那就意味着她将名垂史册,至少是载入泉城的史册。
这小老儿,够狠。
傅知府眼皮不禁一阵狂跳,突然觉得今天自已来得太急了,这就是冒进贪功的祸患。
“林香长,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出杀害蔡娘子的凶手,就目前来看,林染香似有极大的嫌疑。至于立传之事,待案情明了后再从长计议。”
傅知府摆回审案的脸孔。
谁知道林庭祖也不就此事继续纠缠,只是行了个礼,复起身退到边上,看来是同意了傅知府的方案。
不过,细想之下,林庭祖出现的这个点掐得可是正好,就在案件将明未明之时,林庭祖把赌注押到了林染香身上。
别的不说,光看邱氏的目光就知道,她望向林氏族人的眼光,便柔和了许多。
有了族人撑腰,邱氏的腰杆自是硬了许多,也不再觉得一家人孤苦无助了。
倒是林染香,不动声色,一脸淡定照旧。
只要邱氏动容就够了,林庭祖不相信,林染香还能逃得出母女亲情的大义。
果然,能当香长的,都不是善茬。
经过这一下,林染香对林庭祖、赵金豹这些香长,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个个都非善类啊!
把经济效益最大化,才是这些香长的追求。
也只有能把经济效益最大化的人,才能在家族中博得一席之地。
林染香从另一个世界高高在上的香女,坠落至这个世界最低微制香人家的长女,正在逐渐认训到这个世界物竞天择的残酷性。
以往她是香女的时候,不管什么需求,只要开口,自然有人为她准备得妥妥贴贴,甚至举全国之力,也只为博得她的满意。
当然,她也做了历任香女应该做的事,通过与天地沟通,及时化解灾噩,确保所在的皇朝百代兴旺,基业永固。
而在这个皇朝,她情况未明,前途莫测,自是不会立即暴露自已的身份。
不过,谁知道时也运也,自已没有强求,却竟然一再被外力要求推上香女的位置。
看到在场的人再无异议,傅知府干咳一声,继续问道:
“林染香,你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此前民女之所以和小贵一家有所接触,实是因为小贵家中藏有一块特殊的香料,小贵主动在街上招揽生意,奈何识货的人不多,正好我经过那里,识得这种特殊香料的名贵之处,所以便应邀前往小贵家中察看,并且买下了部份这种香料。”
林染香一一道来。
“小贵,染香所说可否属实?”
傅知府摆出官府老爷的威严脸孔,小贵的腿本来就是软的,现在听傅知府点他的名,顿时嗑头如捣蒜,道:
“属实。”
“继续说!”
傅知府示意染香。
“后来就是帮蔡娘子击出肺部结块,并花了八两银子买下一小块香料,我就回家了。
至于后来蔡娘子如何身亡的,我想,肯定是这种香料引发了某些人的窥觑之心,所谓财不外露,杀人凶手恐怕就是要夺取香料,被蔡娘子发现,才招致其被杀身亡的。”
林染香说得头头是道,听得傅知府也频频点头,不过,他随即道:
“这一切都只是你空口白牙,所谓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证据?当然有,大人先去小贵家中搜寻,看可否找到余下的香料。那余下的香料,价值上万两银子,如果找不到,凶手为何杀人,一目了然。”
染香镇定地道。
“好,我马上着衙役和小贵到蔡娘子家中搜寻。”
随着审案的进行,那些回家收衣服、海蛎干的民众纷纷回访,看到方才祈雨的香女被扯进凶杀案中,大伙都在议论纷纷,让傅知府也不得不振作精神。
特殊香料?
赵香侬本来以为染香有什么证据在手,心里正在狂跳,但听染香说凶手是抢夺特殊香料才杀人的,不由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她根本就没拿什么香料好不好?
第47章 香料还在
既然她没有拿香料,那香料肯定是在小贵家中。
赵香侬也不傻,香料如此珍贵,蔡娘子必是放在极为隐秘之处,再说,她那日也不是冲着香料去的,只不过想借蔡娘子之死,给染香添些麻烦。
所以,当日击毙蔡娘子,她不光没有拿染香所说的香料,更只是在染香击打蔡娘子的旧处用上了“隔山打牛”的拳法。
这“隔山打牛”拳法,绵劲悠长,伤人之后,从外表看丝毫无恙,但内脏器官却早就被击得粉碎。
蔡娘子一个久病成疴的妇人,如何经受得起这一击打?虽然这一招赵香侬也只觉了个十之三四,但对付蔡娘子这个弱质女流,完全足够了。
妙的就是:赵香侬这一击,正好击在染香击打蔡娘子的原部位,就算是仵作剖尸也看不出端倪。
若论起来,真正有目的前往击毙蔡娘子的,其实还是染香自已。正因为染香知道这香料的珍贵,而她又买不起,所以才痛下杀手抢夺,导致蔡娘子身亡。
看来,从痴傻变聪明的染香,其实也还是不够聪明,至少不是她赵香侬的对手。
想着染香待会大失所望的精彩表情,赵香侬不禁心头一阵愉悦。
蔡娘子居住的乌衣巷离这里并不远,所以不到三刻钟,衙差便带着小贵去而复返。
这时,围观的百姓已经是人头攒动了,就算手上拿着油纸伞,也挡不住他们看官府审案的好奇心。
“来了,来了,去取证物的差爷来了,是不是林染香杀人,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人群中,有人热烫滚滚地喊道。
顿时,人群一哄而上,大家都想着要看最后的精彩结局。
“现场直播”到现在,大家伸长脖子,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吗?
因此,尽管衙差们努力维护着秩序,但是包围高台的人却越收越紧,直至把高台上的人围至正中心。
明明越是靠近高台越看不清楚,但是人总是有担心错失上好谈资的心理,就算看不到,但离得近啊!
于是,高台上的一众人等便被看热闹的百姓团团围在了正中央。
“小贵,你家的珍贵香料可在?”
傅知府问跪在面前的小贵,脸上肌肉却一阵抽动,因为他看到随小贵回去搜查的两个衙差,抬了一件东西上来,似是十分沉重,两名壮汉都抬得气喘吁吁的。
“禀大人,香料仍藏在我家秘处,毫发无损。”
随着这件东西抬近,傅知府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经久不散,萦绕在他四周,鼻息摄入,养神静心,难道这就是那珍贵的香料?
如果是,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
傅知府转念一动,想着监天
第48章 验身
随着其它三大制香世家向后稍稍挪动,这不约而同的动作,让赵氏族人和原本站得紧密的众人之间,露出了一条半尺长的空隙,远远看去,就象众人和赵氏族人划清了界限一样。
“嗞,没想到竟然是赵氏下的手,此前逼林染香祈雨,不光如此,心肠忒地歹毒,竟然还留了个后手,用一条人命栽赃林染香。”
下面的百姓听得分明,声波一道道向后传开,而站在离高台远一些的百姓,虽然能看得到画面,却听不太清楚声音。
此时前面传来的“解说”,顿时让他们疑团顿解。
“那赵氏族人中,谁是凶手呢?”
百姓们嗡嗡的议论声,顿时盖过了雨声。
赵香侬一阵心慌,她万万没有想到,林染香并不担心香料是否被盗走否,现在她才想明白,原来林染香要的是让傅大人亲自嗅到这种香料的气息。
她不由地举起双手,嗅了一下手上的味道。
这一嗅,她顿时如天打五雷轰。
平时,作为赵氏的长女,她也经常出入香坊,身上沾染香料的气息总是难免的,她也当成正常,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已手上是否沾到了什么不一样的香味。
不过,经过林染香这一“点提”,赵香侬才发现,原来自已手上,竟如蛆附骨一般,牢牢缠绕着和那块香料一模一样的香气。
本来赵氏族人被动和众人划开了界限就十分突出了,这下赵香侬下意识地嗅着自已的双手,又面色大变,是傻瓜也知道赵香侬有异。
傅知府神色明灭不定,一时拿不定主意。
若是没有监天府的耳目在此,他一定会护着赵氏,可是监天府的大人又不是傻子,他都能看出赵香侬不对,他们难道看不出赵香侬可疑?
为了头上的乌纱,傅知府还是一拍惊堂木,冷气森森地喝道:
“赵香侬,你可认罪?”
赵香侬放下双手,耳边就炸雷一般响起傅知府的怒喝声,顿时吓得脚下一软。
她生出来16年,从来都是作威作福欺压别人的,拿有被别人如此怒喝过,尤其是一条人命在手,被知府大人当场审问。
赵香侬究竟年纪小,涉世不深,此时正好天上一道闪电划过,“啪”地划过渭河边的柳梢,竟然把一棵柳树劈倒了,赵香侬心神一阵恍惚,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傅知府心里暗叹这是个色厉内荏的软脚虾,平时看赵香侬挺活泼大方的,谁想到也禁不起吓,竟是要招认了?
众目睽睽之下,还有监天府的耳目在此,他也顾不得平时和赵家交情不错了,继续喝问道:
“赵香侬,可是你杀了蔡娘子,从实招来!”
赵香侬这一跪之下,膝盖着地,一阵剧痛传来,她的神智倒是被这一痛击得恢复了清明,发现自已失态,把自已暴露了出来。
这时,她侧脸却看到父亲赵金豹正向她使眼色,赵香侬会意,这时再不机灵一点,马上就要当成杀人凶手了,她赶紧闭上眼睛,装着晕倒了过去。
“大人,冤枉啊,小女赵香侬并不是杀人凶手,她是因为连日来忙着筹备祈雨的事情,奔波劳累,又被这闪电一惊吓,所以晕倒了。”
赵金豹赶紧上前求饶。
这个借口和理由,要有多拙劣就有多拙劣,但是缓兵之计,能拖就拖,现在重要的是中止这个案件的审理,再拖个两三天,赵香侬手上的异味香气消散,就没有半分证据了。
赵金豹不愧是老奸巨滑的,一下子就算准了这点。
“大人,不管赵香侬是真晕倒还是假晕倒,大人只要派人上前一嗅她手上是否有这种香料的气息,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林染香不给赵金豹父女以喘息的机会。
“林染香,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祈雨成功,固然有你沟通天地灵地的功劳,但是我儿香侬,为搭建祭台,前前后后奔忙,也出力不少,以至于现在虚脱过去。
祈雨成功,对于泉城百姓是善事一桩,你自会得到福报,而我亦会遵守之前的约定,重修香神娘娘庙。”
赵金豹看似威胁,但语气中已经都是服软之意了。
那意思是:只要林染香不再继续咄咄逼人,他答应的一切都会做到。
不过,林染香却不屑地冷哼一声,赵氏族人为了自已家族的利益,手段无所不用之极。
先是逼她祈雨,然后又绑架她的大哥,现在她的父亲也下落不明,如果她一味姑息,拿点好处就退缩,赵金豹怎么知道她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林染香哼完这声,就不再言语,转而看向傅知府,意思竟然是把这个难题交给了傅知府。
傅知府那里,吴虎的出场想必是震摄住了他,所以林染香并不担心傅知府会偏袒赵金豹父女。
“呃,既然赵香侬行迹可疑,为了消除她身上的疑点,我劝赵香长还是让仵作去亲自一验真相,我会让柳娘子来验。”
傅知府说的柳娘子,乃是衙门里的一等女仵作,声名在外,由她出手查验,也顾全了赵香侬身为女儿家的名节。
在大夏朝律里,女人若是犯法,便不再将其等同为一般人,只视为罪囚,若投入狱中,一时三刻,在如狼似虎的狱差手中,恐怕贞节马上就保不住了。
久而久之,女子一旦入监,就算撑着能活出来,也成了众人鄙视的不知道几手货,无人敢娶,无人敢要。
傅知府这么说,表面上还替赵金豹撑着场,但其实被仵作验证过后,便给至今未许配人家的赵香侬身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赵香侬以后若是想再婚配一个好人家,是绝无可能了。
赵金豹恨啊!
但是如果不让柳娘子来亲自查验,傅大人若是魔怔了,硬要派一个男仵作来验证,赵香侬的声名便立马毁了。
思前虑后,赵金豹只能恨恨瞪着林染香,然后道:
“但凭傅大人作主,小女必定不会是凶手,我赵氏问心无愧。”
这就象抢劫杀人犯到了法场上,临刑前还要大喝一声:三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这样,纯是一种嘴硬。
林染香一笑置之。
第49章 王爷的热茶
场上众人怎么想的围观的百姓不得而知,但是假装晕倒在地上的赵香侬,实则气得全身都要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顾虑着自已现在是假装晕倒,赵香侬早就气得跳起来,对着林染香甩去一巴掌了。
没想到,这个痴傻儿竟然擅长用借刀杀人这一招啊!
只是一向心高气傲的赵香侬怎么肯承认,正是因为自已谋夺人命在先,才有这个下场的。
其实,做这样杀人取命的事,对于心狠手辣的赵香侬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次被林染香算计着了,看来难脱入监的结局了。
赵香侬想都不敢想自已被投入大牢后的情形。
听说里面的皂吏个个都是色中饿鬼,只要有女犯入监,都逃脱不了他们千般折磨、万般凌辱。
好好的女儿家清白,就算父亲能上下打点,保住自已的贞节,但一旦被投入大狱,名声尽毁,就算是城中普通商户都不会再娶她为正室,至多落个二房的命。
赵香侬越想越后悔,只是胸腔里一股不甘没有办法在这公堂之上发散出来。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不肯停歇,似乎憋足了劲要把这大半年欠下的雨债一次性偿还上。
渭河水面逐渐涨了上来,吞噬了原本因为干旱暴露出来的河床,百姓们并不惊慌,他们登临高处,打着油纸伞,披着蓑衣,随着审案进入高氵朝,愈发不肯退去。
“大人,这个傅知府和赵家明显有猫腻,要不要我再去警示他一番?”
此时,醉月楼上,早就没有了上午的燠热,随着雨水带来清凉,带着潮气的河风阵阵吹来,夏承峻占据的靠窗位置,成了整个渭河边上观看傅知府审案的最舒服位置。
见傅知府拖拖拉拉,此时已经一目了然的案件,到这个时候还在犹豫,吴虎的爆脾气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你急什么?人家自有分数,何必破坏了人家的大好谋划?”
“她能有什么谋划?有谋划也不至于呆站在那里淋雨了。”
吴虎不以为然。
“淋点雨有什么不好?这雨乃是天地雨云的精华,在雨水的冲涮下,可以涤尽尘埃,清静自省!”
夏承峻呷了口茶,眼神却飘忽开来,神思明显已经往别处去了。
吴虎素来是不懂文人雅士这一套的,可是偏偏他跟的这位有杀神名头的王爷,只要放下剑,给人的面目却是个斯文有礼的文士形像。
而且,他的作派也和文士无二,一样喜欢喝茶胜过饮酒;喜欢秉烛夜读胜过喝酒划拳……
所以,听着王爷酸溜溜的斯文话,吴虎浮动的气机也被他的不疾不徐按压了下来。
不过,看到王爷眼底的黑线,那是毒气压制不住的征兆,吴虎又急了:
“可是为了来这里,大人你今天没有去王太医那里用药,恐怕对身体不好,吴太医不是说得准时准点去的吗?”
夏承峻咳嗽两声,脸上一丝隐痛一闪即逝,嘴上却漫不在意地道:
“只差一时半会,不着急,不见得就立即毒发身亡了。与其去那里‘泡澡’,不如看看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虎想起林染香调配的药方,竟能克制大人身上的毒素,顿时也多少自以为明白了大人此举的目的。
这个姑娘来历不明,举止神秘,从一个痴傻儿,一跃成为运筹帷幄的才女,甚至还懂解大人身上霸道之至的毒,总要多方观察,才能确定是不是能为已用。
“明白了,大人。”
吴虎为大人茶壶中续上热水,巴结地倒了一杯茶给他。
夏承峻摇摇头:“你明白什么了?去,倒杯热茶给她喝!”
吴虎楞了一下,旋即又道:“明白了,大人!”
吴虎这如鹦鹉学舌的连续两次回复,让夏承峻再次挠头,他无语地看着吴虎端着一大杯热茶,稳稳地再次登上高台。
在众目睽睽之下,吴虎打着油纸伞,把热茶递到了林染香手上道:
“林姑娘,渴了吧?喝点热茶!”
此时虽是夏季,但是一个多时辰的飘泼大雨已经让气温骤降,又是在水汽湿重的渭河边上,饶是身强体壮之人,也觉得着薄衫的身上凉嗖嗖的。
吴虎莫名其妙地送来一杯热茶,不过这杯热茶,对于一个上午滴水未进,专心祈雨的林染香来说,却不呰于这场及时雨一般。
接过热茶,林染香并不马上喝下,而是端到邱氏身边,示意母亲先喝。
谁在这高台上折腾大半日不都是又渴又饿的,邱氏跪在地上喝了小半杯,剩下的硬是让给了女儿。
林染香也不客气,一口饮尽,只觉得身上十万八千个细胞都得到了滋润,欢快地唱起歌来,身心通畅,因为渴累而浑沌的灵台也顿时一阵清明。
玄衣男子这杯茶不好喝!
可是不好喝染香也不能拒绝!
拒绝了,她就借不了玄衣男子的势了!
高台上这诡异的一幕,让大家一时肃静下来。
傅知府和官差都没有阻拦,自然也没有其它的人敢喝止吴虎。
吴虎奉完热茶,带着空茶杯,和他莫名出现时一样,莫名走了,甚至连正眼也不看一下傅知府和其它众人。
康王的手下,除了眼里有康王和康王关注的人,啥时候会去看别人的眼色了?
天之下大,除了康王,吴虎他们眼里并没有别人!
傅知府看着吴虎离开,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里暗暗庆幸,原来监天府的大人果然没有离开,自已所幸没有象平日一般,把屁股楞是歪坐到赵家人这边。
泉城,恐怕有变啊!
监天府的耳目竟然关注到这个小小的杀人案件上来了?
傅知府只觉得屁股底下如坐针毡,脑子里想的是这个位置究竟还能不能坐得牢?能坐多久。
不过,看着眼前因为喝了热茶而神采焕发的林染香,傅知府突然眼睛一亮,他这是有多傻啊?
监天府的大人屁股坐在哪边,他就跟着坐在哪边不就得了?
人家在这个时候给林染香送茶,明显就是偏向林染香这边嘛!他这官是怎么当的?越当越回去了?
傅知府恨不得拍扁自已的脑袋,当然,万民瞩目之下,他自是不会做出这种有失礼仪的举止,看着还“晕”倒在地上的赵香侬,傅知府冷哼一声……
第50章 她是凶手
说来话长,但其实从赵金豹辩解到吴虎送热茶上来,整个过程只有五百息不到。
傅知府已经在这五百息里拿定主意,所以一整肃容,十分官腔地道:
“来人,柳娘子可带到?”
“大人,柳娘子已候多时。”
傅知府便利落地接着道:
“让柳娘子先嗅过这块香料,再去验证赵香侬手上是否有相同的香料气息。”
“是!大人!”
“大人,小女晕倒了,能不能让大夫诊治之后,再行检验?”
赵金豹急红了眼,事关女儿生死,他无论如何也要挣扎一下。
这时候,林庭祖等众人皆不发声了。
这时候,他们再说什么都不对。
帮着赵金豹?不可能!那岂不是给染香添乱?
和赵金豹对面对杠上?也不妙!毕竟四大制香世家之间,枝蔓相连,赵香侬这次是沾上了人命官司,此时再出言将死赵金豹,那就是逼死赵香侬的仇恨了。
反正这个仇,林染香和赵香侬结定了,别的人自是不会跳出来,把这桩仇恨往自已身上揽。
所以全场肃静。
除了赵金豹急切的恳求声!
傅知府皱了下眉头道:
“赵香长,事关人命,当场验证过后,若与赵香侬无关,也可一洗冤曲,何必遮遮掩掩,给民众陡留疑惑呢?”
“求大人做主!”
这时,苦主小贵也如梦初醒,趴在地上连连嗑头。
赵金豹知道傅知府已经不可能袒护自已了。傅知府态度的转变,明显与方才那个送热茶的汉子有关。
赵金豹哀求无望,只好默默地退到一边,另作它想。
这时,一个面色腊黄、身材削瘦的中年妇女走上了高台,这就是闻名泉城的女仵作柳娘子。
赵香侬就算再镇定,此时也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了。
她是真的害怕了。
柳娘子是摸惯死人的,让她来摸香侬,这让香侬感觉让一条蛇来碰撞她也没啥两样。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林染香变聪明之后,她和林染香交锋,就没有顺利过。
这一次,也是一样。
她感觉自已就象一条被打中了七寸,躺在地上等死的蛇一样,全身冰凉,但还有着很多不甘。
柳娘子俯下身子,冰冷的手犹如死人一般,捏住了赵香侬的手指,然后将赵香侬的手指放到鼻端认真嗅闻起来。
虽然明知道声音不能干扰柳娘子此时的鉴验,但是全场的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启禀大人,赵香侬手上的确有香料的气味与这块外形古怪的香料气味相同。”
柳娘子嗅闻良久,站起身来,向傅知府回复道。
柳娘子此言一出,顿时台上台下一阵哗然。
小贵也惊呆了,他心知肚明,当日接触过香料的,除了他、林染香,就是他娘蔡娘子了。
而这赵香侬从头至尾表现得和他家没有干系一样,但是手上却有这块香料的气息,她不是凶手是谁?
万万没有想到,真正杀死娘的凶手竟然是装着好心要帮他出头打官司的赵香侬。
小贵再傻,也明白自已被杀母仇人利用了。
何况小贵也不傻,跪在边上的他,顿时跳将起来,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冲到赵香侬面前,一下子就骑胯到赵香侬的身上,揪着她又打又骂!
“住手!来人,拉开苦主,将杀人凶手赵香侬押回大牢!择日再审!”
傅知府一看证据确凿,立即一拍惊堂木,几名人高马大的衙差上前,将貌若疯狂的小贵拉开,也不管赵香侬是装死装活,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赵香侬拖拽起来,然后哗啦啦的铁链立即从她脖子上套了下来,两只手也被木枷扣上。
只不过一时三刻,赵香侬便从高高在上的赵氏嫡长女位置跌落成女犯。
赵香侬已经全身瘫软了,她根本站立不起来,但如狼似虎的衙差们才不懂得怜香惜玉,两个人就把软成一瘫泥的赵香侬拖走了。
赵金豹脸色发白,似是不敢相信情势如此急转直下。
东方申英挺的脸上,隐隐露出同情,但此时此地,长者们都不敢言,作为小辈,他也不好擅自举动。
倒是林染香,依旧不动声色,似乎对赵香侬这个结局早有预料。
香,能沟通神明和天地。
作为曾经的香女,林染香早就能从香的烟气变化中,一窥日后的奥妙变化,只不过,穿越之后,她的这种能力下降得厉害,至多只能为自已占出一个凶吉来。
今天祈雨这桩事,林染香是占吉的。
所以,就算后面斜刺跳出个蔡娘子被杀案件,林染香也浑不在意。
再死的局也自有解局的人。
她虽然踏着死门,但是祸福相依,生死转化,从死至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当然,这生死的转化,离不开一个实力强大的人。
林染香微不可察地朝着醉月楼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的主仆二人已经不见了。
自从上次在香神娘娘庙救过自已一命后,自已又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高台上的人瞬间走光。
热闹看完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安慰也不是,高兴也不是,自然只好赶紧走人了。
此时,天地间除了风雨声,雷电交加声,只有高台下民众“嗡嗡”的议论声……
“染香,太好了,你没事了,我们回家!”
邱氏的腿都跪麻了,此时在染香的扶持下,艰难地爬了起来,眼里满是喜悦的泪水。
“赵香长,我哥哥在哪?三刻之内,你必须毫发无损地把他送回我家,否则,你懂的!”
林染香看向失魂落魄的赵金豹,脸上的神情并不温驯,口气却是斩钉截铁。
竟然敢用这种威胁的语气和他说话?
若换成祈雨前,赵金豹哪容林染香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但是此时,赵金豹却有一种无力之感,就好象一只猛狮,被拔去了爪牙一样,只能对着猎物发出咆哮的威胁,但却无力捕食。
赵金豹万万没有想到,祈雨这一局,他不光输惨了,还把寄予重望的女儿给折了。
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想起制香界的那些传言,莫非,这个传言落到了眼前这个曾经的傻女身上?
赵金豹心中一凛,但是面上却不愿再露狼狈,只是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不管他竭力想走得多么若无其事,但是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却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直到赵金豹走远,林庭祖才上前一脸正色地对染香母女道:
“志高和祐辉,明天就到制香坊去吧,我会让师傅悉心教导的。至于为染香立传之事,我回头还要再求傅大人的。”
第51章 赌会上瘾
染香母女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林庭祖的注押在染香这边押对了。
至少在染香的案情未决之前,林庭祖就把注押在了染香身上,这点心思,就容不得染香母女拒绝了。
不容拒绝的原因是:林庭祖把注押在染香这边,万一染香真的有事,那么林氏香业也会因染香出事而大受影响,毫不夸张地说,马上走向颓败之路也是有可能的。
这不,林庭祖把注押对了,就有一个林氏的子弟披着蓑衣匆匆跑上高台,高声对林庭祖道:
“香长,今天咱们城里林氏香铺里的神香都被百姓抢购一空,这些买香的人简直是疯了,看到香就抢,连店里最贵的镇店香都卖出去三成,现在店里统统缺货,全城告急,大掌柜的差我来问你怎么办?”
林庭祖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这就是他押对注后应有的盛景。
看到染香微微一笑,林庭祖老脸皮上不由羞红了一下,晓得这傻女已经通透玲珑,看破了他的用意。
没错,林庭祖是赌了一把,但这一把的赌注也忒大,如果染香输了,不光他这个香长做不成了,林氏香业的金字招牌肯定也会大受影响。
但是当时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气机浮动,顺势就产生了那个念头。
或许,染香祈雨的成功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或许,是因为那个制香业的传说似乎就要兑现在染香身上,让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林庭祖兴起了豪赌一把的决心。
不管怎么样,这一把,林庭祖赌赢了。
天下之大,除了以城、府、县来划分地盘,凡人活在世间,无不是以宗族来区分强弱。
当然,宗族之内,再以个体的能力和本事来划分强者、弱者。
人不可能离开宗族而单独生存。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和真相。
除非入山出家,做个孤家寡人以终老,若不是如此,染香实在看不出拒绝林庭祖橄榄枝的理由。
何况她现在由于身体素质方面的限制,对于自已原本掌握的本事,还有诸多不便发挥之处,这时更缺少不了背后一个可以拉虎皮扯大旗的宗族支持了。
“三日后,雨水必收,林家可以提前制香,准备晒香,到时候就能续上神香供应了。”
林染香的话,表明了她的立场:她是林家的一份子,她是和林家人站在一起的。
林庭祖听言知意,明白染香是个识进退的妙人,当下一阵狂喜,便对那林家子弟道:
“把香库里的所有库存都运到店里,三日后午夜,开始制香。”
林庭祖作为香长,自是对自家神香的库存了如指掌,这些库存全部清空后,大概能抵三日用量,三日后,如果正如染香所说的,雨收云霁,那就可以晒香,续上供应了。
“是。”
那名子弟正要领命而去。
林庭祖却又叫住他道:
“三日后收雨之事,勿传与外人知道,这是天机,晓得?”
“是!”
这名子弟态度恭谨地领命而去。
邱氏见林香长对女儿的话毫不怀疑,言听计从,心里却升起一股担心。
自已的女儿自已知道。
就算是没有变傻前,也没有见得多灵光。
这次祈雨,只能说诚心感动天,或者按邱氏私心里的想法,那是瞎猫撞上死老鼠,正好天要下雨,让染香蒙着了。
可是这一回和林庭祖,染香却是臆断晴天的事情。
一次蒙对了是运气好,第二次就不可能再有这样天大的好运了。
邱氏一颗心才刚踏踏实实地放进胸腔里,这下又提了起来。
唉,当娘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啊!
“香长,或者不要提前制香,等太阳出了再制香也来得及啊!”
邱氏忐忑地对林庭祖道。
制香业其实也是靠天吃饭的行业,因为其中最后一道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道叫:晒香。
香枝裹上香泥后,就必须靠大日头来晒干,烘干什么的绝不可能,因为香是易燃之物,用火烘干的话,可想而知是什么下场了。
所以染香这个判定晴天的情报,对林庭祖来说十分重要。
制出的香,必须当天晒,否则就得重新回炉,现在提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林庭祖就可以让人提前制好预备晒的香,等太阳一出,直接晒干了就能上货架销售。
而其它香场,如果没有这份情报,自然无从预判起,供货也不会象林氏那么及时。
当然,就算是他们中有人得到风声,也无法象林庭祖那么果决在三日后的下半夜就开始制香。
因为,天气变化莫测,本不是人力所能左右,在雨未收,太阳未升起来前,他们绝对是不敢冒险的。
至于林庭祖,他赌对了一次,这第二次,他也想赌一把。
看来,赌博是会让人上瘾的。
林庭祖不用扳指一算,就知道如果能把库存的神香都清出去,林氏香业将赢来多大一笔的进账。
林庭祖赌上瘾了,所以邱氏的话,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捋了下上唇的短须道:
“我相信染香自有分寸。”
是啊,祈雨能成功,知道太阳什么时候会出来,也是正常的嘛!
邱氏心里暗暗叫苦,见林庭祖一意孤行,一脸旁人劝不动的模样,只好悻悻地闭上嘴。
回到家不久,林志高和林祐辉先后都回了家。
看来,众目睽睽之下,赵金豹到底不敢把这父子二人怎么样,让他们完璧归林了。
“爹,哥,你们受苦了!”
染香虽然性子一向清淡,但是再世为人,遇到这一家子对她如此真心实意,她也不禁动情。
“哎,还好啦,我这胳膊腿什么的不都好好的吗?赵家的人把我关在柴房里,管饭倒没忘记了,虽然是粗茶淡饭,好歹没饿着,只是你们在家里担心了吧?”
林祐辉这个护妹狂赶紧安慰妹妹。
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就受不了,很想揍谁一顿,当然,目标首指就是赵家的那些坏人。
“自然是担心,只是为了护你妹妹逃出城里,当晚上我们也不敢闹多大的动静,让你受苦了!”
林志高内疚地对儿子道。这时候全家才想起了儿子……
第52章 不速之客
“哎,我那算什么啊,大不了就是被人揍一顿,在柴房里多关几天,我皮糙肉厚的,一点事也没有。染香那可是伤及性命的大事!”
林祐辉一点也不在乎家里人疼妹妹超过自已。
在他心里,保护好染香比什么都重要。
被儿子一说,林志高这才有所释然,不过随后他脸色却有些苍白,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
邱氏吓得和林祐辉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一迭连声地问道:
“孩他爹,这是怎么了?”
染香快步上前,一只手搭在林志高手腕上,竟是为他切起脉来。
邱氏本想问女儿怎么懂得切脉,但话到嘴里又咽下了,最近女儿的本事一项接着一项地,每一项本事都是过去的她不可能有的,邱氏也就逐渐见怪不怪了。
“爹没事,只是这几日劳心劳累,太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就好。”
染香切完脉,对邱氏道。
“我就说嘛,啥事也没有,只是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林志高喝着邱氏泡上来的绵白糖水,语气虚弱地道,虽然竭力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仍然力不从心。
邱氏看得一阵心疼,道:
“还说没事呢,为了能把染香偷运出去,你可谓心思算尽,我嫁了你快二十年,就没见你这么劳心费力过,晚上也没睡好,白天黑夜拿枝炭笔在地上写写画画的,研究逃出去的路线……”
邱氏越说越动情,到后面,虽然眼里泛着泪光,但是两腮桃红,那不是责怪,而是崇拜!
哪个女人不崇拜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尤其是在她们心里,这个大丈夫能撑起一个家,为他们遮风挡雨,提供庇护?
林志高平时是不顶用,还经常喝得烂醉如泥,但是关键时刻,他用自已的付出赢回了妻儿的心。
呃,这个温情时刻,染香扯了扯哥哥的衣角,示意林祐辉离开。
还好,林祐辉这个粗枝大叶的小男人此时倒有几分灵醒,被染香一拉,还真和她一起悄悄退出了。
“染香,咋了?”
一出厢房的门,林祐辉就问染香。
原来,他以为染香有话要和他说。
“爹的身体,是劳虚,再加上过去长期喝酒,肝气郁结,所以才会有方才的事,我这有个方子,你去街上药店抓几味药,让爹调理一下。”
染香顺势把哥哥打发出门,省得这个不谙风情的小男人在边上破坏气氛。
家庭和睦,对这个家的子女今后的成长十分重要,身为曾经的香女,身心的安宁根源于一个和睦敦厚的家庭沃壤。
来到这个世界,既然承了林志高一家的情,染香便要千方百计调理好这个家的家庭氛围。
林祐辉不疑有它,拿了方子,乐滋滋地上街了。
妹妹的性命之危解除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高兴了。
林祐辉才出门,林家的宅院外便响起了礼貌、节制的嗑门声,染香打开院门一看,外面站的人赫然正是东方申。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东方公子,一袭白衣,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衬着雨中的灰瓦白墙,简直象画中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一般夺人心魄。
看到清丽娇俏的染香出现在面前,东方申不由地大大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
“姑娘是?”
原来,染香在祭坛上祈雨,一直带着面纱,并未抛头露面,所以东方申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烧伤蜕皮后的真面目,也难怪他吃惊了。
眼前的女子腰肢盈盈一握,腰板却挺得笔直,胸前他不敢直视,但是鹅蛋脸上,一双美目如秋水含波,樱唇轻启间,声音却是那么悦耳动听,还带着少许的熟悉。
东方申简直眼睛有点直了。
“东方公子,我是染香啊?”
林染香有点奇怪地看了东方申一眼,因为几次三番地帮着解围,再加上原主记忆中,小时候的确有东方申的影子,所以染香对他并不排斥。
至少,他不是象赵香侬那样,处处要逼死自已,似有所图的人。
“染,染香?你是染香?”
东方申不由自主擦了一下眼睛,天,他没认错吧?这还是前几天看到的那个一身邋遢、脸上长满烧伤疮疤的丑女吗?
“我的伤好了,幸得王太医的灵丹妙药。东方公子,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林染香看到东方申并不是一个人独自前来,身后还跟着一辆低调但不失奢华的马车。
“哦,是这样的,家父知道此次祈雨,你必心神耗损,所以差我送来一些补品,还请笑纳。”
东方申见染香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也不勉强,手一挥,马车上下来两个下人,提着一溜的礼盒走了过来。
“染香,谁来了?”
邱氏服侍丈夫躺下,听到染香似在和一个男子说话,赶紧从院里走了出来。
“林夫人,东方这厢有礼了。”
东方申赶紧恭恭敬敬地向邱氏行了个礼,然后把来意说了一下。
“哟,东方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你们家破费了!”
邱氏激动得一脸通红,这有多少年了,不,从她嫁入林家这么多年来,何曾有个四大世家的其它人上门来相探过?
别说其它世家了,就连林家本家,一向也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祖上虽然出过香长,但是现在却是被边缘化厉害得宛若旁系一般。
“哪里哪里,家父因为大雨滂沱,所以在家中指派下人调度香场事宜,不方便亲自前来,便让我先送些薄礼过来,失礼了。”
东方申趁机委婉地解释了一下,眼里却随即又看了染香一眼,见染香正认真地看着他,他那一向谨慎冰封的心,突然被这目光撞了一下,恨不能破冰而出。
邱氏欢喜地收下了礼,倒不是她眼皮浅,贪图别人送的这些东西,伸手不打送礼人嘛,人家执意把礼送到门上,如果不收,便是嫌弃各种,反而不美。
染香心思一转,便知道东方申的父亲东方阳,和林庭祖类比,也是不遑多让,一样都是心思灵巧之人:现在见她有了可资利用的价值,便先来拉拢修好了。
第53章 登门拜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来下攘攘,皆为利往!
名利也是人情组成的部份,也是天地间存在的一种合理合法的追求,在染香的心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所以,就算看透了东方家的意图,染香也不并在意,见母亲收下礼物,她也一并表示了谢意。
这份情,她以后还是要还给东方家的。
邱氏热情地请东方申到家里坐坐,东方申却客气地告辞了。
同一条街巷里,有几家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打开了院门探头探脑。
东方申大家当然认识,见他对邱氏恭恭敬敬的样子,大家都十分吃惊……
邱氏过去在邻里间没少被人看不起,东方申的主动上门,给邱氏涨足了面子,邱氏不光腰杆硬了,说话也不由自主大声了一些。
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很快屏气凝声,把头缩了回去。
看来,林家和往日不同了!连东方公子都登门拜访啦!
东方申什么人?东方世家的嫡长子,其父东方阳,祖上来自海外大食。而神香的工艺,便是由大食经东方家族带进大夏朝的。
身为族中长房嫡子的东方阳还兼任泉城的市舶司,掌管香料进口大权,具有香料来源得天独厚的优势。
赵家虽然这几年发展势头不错,但是和东方家相比,还是九牛一毛,东方家掌控着最大的香料来源,香料便是香业的命根子,四大制香世家,明里暗里都要谦让他们几分。
不过,让街坊邻居们傻眼的剧情才拉开,东方申走后,又有人前来拜访林家。
“林家难道真地出了香女吗?我刚才没看错吧?真的是泉城人称四大公子的东方公子登门拜访?”
“衣冠胜雪,姿仪出众,还有腰上佩的价值一千两黄金的龙泉宝剑,不是东方公子是谁?真是不识货!”
街坊邻居们一时议论纷纷。
“谁说我不识货了?谁能想到东方公子跑到这酒鬼林家来?”
“嘘,别再说人家酒鬼了,人家那傻女儿,把雨祈来了,现在听说大家都尊称她为香女。”
“香女是什么东西?”
……
不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林家两三个时辰内简直是车水马龙,求交好、露个脸、留点印象的大小制香家族,比比皆是。
邱氏从刚开始的惊喜,欣慰,到后面的惶恐,不安……
染香一一看在眼里,待客人都走光,染香才上前拉着邱氏的手道:
“娘,看你吓的,是不是担心这些人情我们还不起啊?”
“哎,是啊,哪有平白无故受人大礼的,原来我们家从来未有人携礼登门拜访,我还暗暗羡慕那些有本事的人家,有人相求。
现在亲身体验,这才知道,有人相求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别看大家现在笑脸相迎,但是日后这份情,以我们穷家小户的,怎么还得起啊?”
邱氏担心地看着堆在院子里防雨处的大大小小的礼盒,她已经赔了不少笑脸,说了不少好话,但是人家却都不肯把礼收回去。
有时候,她拒绝得紧了,人家干脆把礼盒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当然,这样的人家也不用担心傻傻不知道是谁,因为每家的礼盒上都会附一张拜贴,写明姓甚名谁就是了。
“娘,放心吧,你不要多想。就当这些是大家送来祈雨成功的谢礼便是了。
若是祈雨不成,恐怕各大小香场的神香从此就不好销售了,祈雨成了,咱们林氏自是受益非浅,别家也沾到了不少好处呢!”
染香一席话,顿时说得邱氏心中敞亮。
“对呀,就是这样,如果不是我们染香虔诚,舍身祈雨,哪有那些香场的好日子过?”
邱氏一拍大腿,一直如骨梗在喉的那份难受劲顿时消失了。
也是,当初赵氏祈雨未成,城里大小香铺的神香销量跌至了底谷,有些百姓还念念叨叨,说祈雨不成,神香不灵什么的。
既然是不灵的神香,大家当然不买。
染香祈雨成功,神香又“灵”了,只要看看城里的百姓趋之若骛就一目了然了。
没错,邱氏就是有点这么单纯的“傻”劲。
染香笑笑,母亲能放下心结就好。
那些来送礼的人,当然不是一个“谢”字那么简单了,不过,就象邱氏说的,一味的拒绝,只会让人觉得她太过高傲。
现在她还立身未稳,不宜得罪众人。
所谓众口烁金,如果把人家得罪狠了,风头一转,集体对她说些难听的话,那就大大不妙了。
“哎,妹妹,咱家什么时候准备开铺子了?”
林祐辉去抓药,随性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到客人都散尽了才到家,一进院门,看到眼前堆了一座小山似的礼盒,不由地震撼地张大了嘴。
“你跑哪去玩了?说你去抓药,大半天才回来,刚才来了好多客人,都是来向染香道谢的,喏,这就是人家送的礼,什么开不开铺子的。”
邱氏有点生气儿子不在家帮着招呼客人,但一想到儿子之前被人绑架到柴房受的苦,骂他的话也轻了下来,变成了责怪。
“娘,我抓了药马上要回来,谁知道路上遇到刘大头,他听说了染香的事,非抓着我问来龙去脉,我只好在茶馆里和他摆龙门阵,谁知道说完天都快黑了。”
林祐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嘿嘿憨笑着。
实则他是为了自已有个万人瞩目的妹妹而感到高兴,另外,他也是估摸着父亲喝药也没那么快,所以才放心地和刘大头侃上了。
谁知道这说起染香的事来,高氵朝迭起,刘大头不听完不肯放他走,待口干舌躁地说完,头一抬,就见天都黑了。
没想到一进家门,就是这种盛况,不禁大为懊悔,看别人登门拜访可别和刘大头讲故事有意思得多了。
“娘,别怪哥了,他和刘大头是至交,刘大头这也是关心他嘛。看看,这里有一盒百年老参,切两片放在汤药里熬,一会让爹喝下去,能养神健体。
爹只要不继续喝酒,休养一段身体就会好了。”
染香拿着一盒参味扑鼻的礼盒递给邱氏,打断了她对儿子的盘诘。
第54章 幸福的一家
邱氏眼前一亮,登时忘了训儿子的事情。
邱氏和天下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对参啊、燕窝啊这些稀罕高价物,有着天然的好感。
她从染香手里接过参盒,打开后,见里面一枝土黄色的老参,参须完整,参味浓厚,一看这品相,邱氏就乐开了花。
“好,这枝参好,给你爹补补元气正好!”
说完,邱氏从林祐辉手里接过药包,拿着老参,喜孜孜地就往厨房去熬药了。
倒是染香眼尖,看到这枝参礼盒外的拜贴上写着东方几字,看这参的年份和价值,加上其它一堆大小的礼盒,染香倒是感觉东方家似有结交的诚意。
林祐辉手脚麻利地把礼盒分类收好,正好还有一间小厢房过去一直空间,林祐辉打扫干净了,然后把吃的用的穿的都归类,这才进了厨房给邱氏帮忙。
染香身体疲惫不堪,祈雨本来就耗尽她的精力,后来又在雨中和傅知府斗智斗勇,揪出真正的凶手,回到家还没坐稳,客人纷沓而至……
随着天色渐黑,林家再无人登门,这下总算清静了下来,染香也顾不上再帮邱氏了,走进自已的闺房,倒头就睡。
这一觉天昏地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直到一阵“吱吜”的开门声惊醒染香,她睁开眼睛,看到床头邱氏正要低下头来观察她。
染香不禁低低唤了声:“娘。”
“哎,乖女儿,你总算醒了,为娘我担心死了,不知道你睡到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邱氏担心地摸了摸染香的脸。
邱氏的手掌有些粗糙,那是长期削香脚、做家务活造成的,但是掌心却带着母亲的温度,还有人间饭食的香味。
染香发现自已意外地并没有厌恶之感,从前的她,高不可攀,谁敢这样轻抚她的脸?
染香意外地发现,这样地被抚触也很舒服,她把邱氏的手掌按在自已的脸上,不禁微笑着道:
“娘,这样真舒服!”
“当然啦,你小时候要是睡不着,或者生病难受,娘就这样轻轻摸你,你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可香了,象小猪,还打呼呼!”
邱氏笑了。
这就是她的女儿了,一个漂亮、健全的女儿,一个她十来年里,一直梦想拥有的女儿。
“我还会打呼呼?”
染香吓了一跳。
“小时候会,现在当然不会啦!我刚才进来,你就无声无息的,安静得象一只小猫一般。”
“那是之前太累了,我现在睡精神了。娘,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染香也迷糊了。
“你呀,睡了一天一夜了。爹和娘都进来看你好几次了,不敢叫醒你。不过,今天熬不住了,再不醒,无论如何也得叫你起床,不吃饭可不行。”
邱氏和天下所有的娘亲一样,认为吃饭皇帝大。
孩子只要能吃下饭,吃得香,那天大的事都没关系。
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怪不得现在外面看过去天色还是乌漆麻黑的,染香以为自已只睡了几个时辰呢!
“咕”的一声响起,听到这异样的声音,染香不禁好奇了下,一想,才明白是自已饿得“咕咕”响。
染香道:
“娘,那我起来了,肚子饿了,你不说还不觉得,现在被你一说,肚子觉得空空的。”
“这碗参汤先喝了,参汤虽然是大补之物,但是你最近劳心劳力,正好可以受补。”
邱氏从一边的桌子上,端来一碗黄澄澄的参汤,递给染香。
染香也不拒绝,接过来几口喝下,炖得浓浓的参汤里,加了冰糖,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这百年老参,味道和功效果然不同一般,喝到肚子里,身上立即就轻松了许多,精神也不由地一振。
喝完参汤,邱氏才放染香起床洗漱。
一番盥洗之后,染香才在八仙桌边坐定,邱氏就端来一面热汽腾腾的面条。
面条上卧着一个煎得焦黄的鸡蛋,撒了一撮碧绿的小葱,面条汤是熬得奶白的大骨头汤,黄、白、绿三色辉映,催发食欲,染香不客气地就把一碗面条吃完了。
“爹和哥哥呢?”
染香这才想到院子里并没有其它动静,尤其是好动份子林祐辉,如果看到她起床,早就应声而出了。
“他们俩啊,今天早上就去林氏制香坊了,那里中午管吃的,所以要入夜才回来,应该也快了。”
邱氏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丈夫和儿子都进入制香坊,以后好歹混个香铺的小掌柜,甚至制香师都有可能。
这下全家的日子都有了奔头。
染香侧耳细听,外面的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声如昨天祈雨一般,未见增减丝毫。
这样的雨,连下三天,泉城的水库、山塘里的水应该就可以装满了,不用担心会遇上大旱。
染香听到雨巷里传来“扑次扑次”的走路声,她转身对邱氏道:
“娘,应该是爹和哥哥回来了,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
邱氏应了一声,赶紧去开门,才把门打开,林志高和儿子就在门前。
“哟,娘子,你真是神机妙算啊?知道儿子和我这时候回来?”
林志高心情很好,笑着对邱氏道。
“是染香说听到你们的脚步声的,我赶过来开门,正是时候。”
邱氏笑吟吟地待二人进了院子,转身把院门合上,拿了门闩闩好。
“爹,哥,面条盛好在桌上了,快吃吧!”
染香在邱氏去开门时,就动手把锅里的面条盛出来,放在桌上,热呼呼地冒着香味。
“哟,染香你睡醒了?现在精神如何?”
林志高洗了手走进厨房,现在不用做搬香这样的粗活了,身上不再全身沾染香粉,不过手上要动手学制香,免不了还是有颜色,所以吃饭前要仔细清洗干净了。
“很好,爹,你身体还没养好,这么急着就去制香坊啊?”
染香嗔怪道。
“我们和别人不一样,父子同进制香坊,我这当爹的,总不能输给儿子吧?”
林志高笑着指了下林祐辉道。
“爹,放心,我会让着你的。”
林祐辉大大咧咧地拿起面条要吃,没有洗的手却在面条碗上留下了五指印。
“哥,你们今天学制的是什么香?”
染香闻到林祐辉手上的香味,不禁神色一变。
第55章 找上门来
“呃,不知道啊,反正师傅让我和爹一起先学揉香,香料的来源很杂。”
林祐辉这才想起自已还没洗手就要吃饭,结果被妹妹抓了个现行。
做完事后净手净面,这是制香工们基本必须注意的常识,为的是防止香粉微尘的危害。
象蔡娘子那样的肺部,就是这种危害日积月累的后果。
只不过,由于这种危害是滴水穿石一般的,所以有些大大咧咧的人根本不加注意,就如林祐辉这种。
肚子饿了,先填补肚子再说,哪还管手上些微的粉末?
不过,也正是因为林祐辉这么大大咧咧,所以染香才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
“制香坊的师傅让你和爹都去揉同样的香是吗?”
染香着重地问道。
“是啊,还单独辟了个房间给我们用呢,嘿嘿,这样倒好,不然象初学者,现在都是十二、三岁的小毛孩子,我们偌大的年纪,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染香蹙起了眉,道:
“这是销魂香,开始接触没什么,但是时日久了,它会沁入骨髓,损害人的生血机能,久而久之,接触的人会变得气虚劳损,不过从外表上看只是痨病之症,一般不会疑有它。”
“什么?学制香难道如此凶险?那夫君和祐辉都别去学了。”
邱氏一听,只觉得后背毛孔倒竖起来。既然能危及到自家人的性命,这活肯定不能干了。管它以后能赚多少钱,最要紧的就是身体康健,合家大小平安。
“错,不是学制香凶险,是有人要对爹和哥哥下手。”染香也生气了,“你们的制香师傅是谁?”
若不是得让爹和哥哥的传承有个出处,染香就自已动手教他们了。
“是林启。”林志高还有些懵懂。
“他是秋香的叔叔。”林祐辉一脸恍然大悟。
林氏世家,到他们这一代,共分为三支,第一支就是以林庭祖为代表的大房,位高权重,在整个家族中举足轻重。
第二支就是秋香家的这一支,虽然权势和财力没有林家大房这么足,但是秋香的父亲及叔叔们都把控了林氏制香业的各个生产和流通环节,因此论实力,也不容小觑。
第三支,就是染香父亲的这一支了,只有林志高一脉单传,势单力薄,早就沦为林氏显而易见的旁支了。
林启身为制香师,自是知道销魂香的利害之处,却让不明所以的林志高和林祐辉去揉销魂香,能安什么好心?
“不能不去,不去的话,我们就要过回原来的日子。”林志高长叹口气,道,“反正揉香的课不会太久,我们以前虽是粗使香工,但是揉香并不难,我们很快就能学会,应该不至于伤了身体。”
林志高抱着是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的心理。
但是邱氏却紧张万分,道:
“你说不伤就不伤了?那可是能沁入骨髓的香粉,一旦被侵入身体,排都排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林志高一时无语,他自已受点损伤还不要紧,但是儿子连媳妇都没娶呢,怎么能让人家明着这么害了?
染香也暗恨林氏二房如此歹毒,看来,林氏二房抱团抱得很紧,或许这是出于秋香一家的授意,更或许,是林氏二房同仇敌忾,生怕自家崛起,会削弱了他们原来的好处。
“爹,哥哥,你们明天照常去学制香,不过,去之前你们必须这么做……”
说着,染香把办法说出来,这下顿时让邱氏转悲为喜,她问染香道:
“用了这方子,真的可保无事?”
“娘,你不相信谁也得相信妹妹啊,她可是能祈得来雨的香女呢!”
林祐辉笑道。
知道有了可以不受销魂香侵害、又能学得制香手艺的法子,他的心情大好。
祈得来雨就可以称为香女吗?
染香觉得这个世界香女的称呼未免来得太容易了。
在她的世界里,香女代代传承,但是只有一人。
每一任的香女,都是上一任香女的魂魄转世轮回,她自打两岁懵懂无知之时,就被香宫里的长老们,根据上一任香女涅盘时留下的隐语提示而从民间寻着,进入香宫经受悉心教导,才能成长为真正的香女。
当然,符合香女涅盘时隐语提示的女孩有不少,这些人都会统统被带进香宫,经过数道筛选,最后只能留下一个。
为确证这最后一个是真正的香女,还要举行灌顶仪式,开启她隐藏的前世灵智。
灌顶仪式结束后,她的言行举止必须和上一任香女一致,并且找到上一任香女涅盘时藏在宫中只有香女才知道秘处的信物,这才能被确定为真正的香女……
而在这里,祈个雨来,就被称为香女?
染香不禁苦笑。
或许,这里太久没有出现过香女了,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香女吧?
染香有点好奇,魂魄既然能够轮回,自已身为香女,带着魂魄投身到这个世界,那么,自已原来世界里的香女呢?
没有了这具魂魄,岂不是那里的香女就此绝传?
第二天。
林志高和林祐辉天蒙蒙亮就出门到制香坊去了。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染香经过两天的休息,觉得自已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看着屋檐下滴下来的雨滴,染香伸出手接着雨珠玩耍。
雨还是那么大,不疾不徐,但是下了两天,已经让整个泉城的气温骤降,降到大约初秋时分的温度。
这一天,吴虎上门了。
“林姑娘,我们家大人请你到府上一叙!”
吴虎开门见山,也不遮遮掩掩。
这种性格,倒是正合染香的意。
其实她估摸着,玄衣男子中毒颇深,虽然有王太医的熏蒸药浴疗法撑着,但毕竟未及根本,按理说,她祈雨结束后就应该马上上门才对,其间却一直无声无息。
染香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泉城了。
若是如此,她麻烦就大了。
有恩必报,这是香女的信条和守则。
他们二人若是离开,她必定还得满天下去找他们。
还好,吴虎上门了。
邱氏并不认识吴虎,见他一身肃杀,不禁惊疑不定。
染香安抚道:
“娘,没事,这人我认识,我去去就回来。”
第56章 荷塘美景 暗卫重重
“染香!”
邱氏听到女儿劝抚的话,但仍然表示很担心。
“娘,他就是那天傅知府审案时帮助我们的人。”
染香对邱氏提示道。
被染香这一提醒,邱氏这才把眼前这位与印象中那位两次上到高台的汉子对应起来。
也不怪邱氏一时认不出吴虎来,那天公审案件时,她一直是跪在地上的,就算情知有异,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回身去看。
后来还是吴虎端茶来时,邱氏紧张地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但由于心慌意乱,只记得那汉子身材高大,其它的统统都被恐惧和紧张的心理压住了。
“原来是救了我们染香性命的大人,还要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邱氏说着就要行礼,但是吴虎却堪堪闪开了,他道:
“救命之恩不敢当,林姑娘本就不是杀人凶手,天理昭暲,善恶有报,不必言谢。”
要说起来,救了染香的自然是王爷,自已只不过扯虎皮拉大旗,怎么敢受了邱氏这个礼呢?
晓得了吴虎的身份,邱氏心头那份担心自然去掉了,相反还催染香道:
“既然咱们的恩人找你有事,你还是快快出门吧!”
染香不由心里暗笑,娘亲也真是太单纯了,一下子就信了吴虎。
她哪知道,接下来的仗才难打呢!
染香收拾了一下,手里提了个小包裹就上了吴虎停在外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大,但里面的陈设却意外地闲适舒服,不光铺了上好的湘妃泪竹毯,还有香炉散发着袅袅的清香,一嗅而知是名香的天然香料。
好吧,马车里甚至还有热茶,是用一个套娃一样的两个杯子保温着的,染香打开来,呷了一口,自是上好的茶叶,于是她也就不客气,一饮而尽。
这位的作派,完全符合皇宫里那些人平时追求极致享受的那一套。染香先行享用过了,却不由让她又想起自已所处的那个世界,如果香宫里少了她这个香女,又会有谁取代之?
染香不由自主地觉得,莫非是害她的那个女子?
她既然敢对她下毒,想必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吧?
易容术?幻术?
算了,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就算她想报仇,她的魂魄也不可能再穿越这缈缈的时空去找对方。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放下前身的恩怨,好好经营这里的小日子。
是的,小日子。
或许在那里,穷奢极欲的香女生活过厌倦了,养在香宫,就算被世人所羡慕,但对她来说,却象是被养在精致珍贵的鸟笼中一般,终身不得自由。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没有人知道她的本事,而且她的境界跌至低谷,现在的她只想过富裕安稳的普通百姓的小日子。
不过,想要过安稳的小日子,也不容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她逼不得已,屡屡展示让这里的人惊奇的本事。
这一次,若要是把玄衣男子身上的毒治愈,又给自已埋下了隐患。
但是,这毒,却不得不治。
染香沉吟间,只听雨声从“唰唰”变成整齐的“啪啪”声,原来马车已经平稳地停住,似是到了目的地。
“林姑娘,请下车。”
吴虎在一侧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并未披戴雨具,一任雨水淋在他的身上,但他却稳稳地骑着,连雨水流到他眼睛里时,也不轻易眨眼睛。
就算此时他护卫的不是王爷,他仍然用王爷身边一品侍卫的标准来严苛要求自已。
或许只是眨一下眼睛,但有可能就被敌人的暗器攻克防线。
看到熟悉的黑漆大门,吴虎松了口气。
在泉城的日子,意外过得闲适。
竟然没有了之前一路被追兵追赶暗杀的紧张。
染香掀起车帘,便有下人拿来一个三级的小木阶,还有另一个丫环打着油纸伞。
伞是精致的苏杭纸伞的样式,洁白的伞布,上面还画着朵朵盛开的荷花,光是这伞,就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染香在丫环的带领下,进了青砖大院。
这里曲径通幽,迈过了三重院门,也不知道走过几道回廊,小丫环终于停下脚步,微微行礼,示意染香到了。
染香举目四眺,这里是一个荷池中的凉亭,四面透风,荷叶碧绿,荷花红红地盛开,亭上有石桌石凳,桌上摆着茶几,好一个风雅闲适的所在。
“哗啦”,荷池中有些微的声响传来,听着象是游鱼,染香却知道不是。
这个人和谁有多大的仇?以至于连荷池里都布下暗卫?
染香相信若是有人想要在这里对玄衣男子不利,身上估计会被插个八九个洞的。
染香淡定四顾,好似在欣赏荷塘美景一般。
身后,一缕熟悉淡淡的香气飘来,染香知道,玄衣男子到了。她并不转身,因为对方飘忽无声,自已这么敏锐,恐怕说不太清楚。
仅嗅香气,染香便知道王太医的药浴法,只是把玄衣男子身上的毒暂时压制住罢了,那香味,愈发淡远了。这并不是好事,只能说明这香味和他的肌体更加融合了。
“林姑娘好兴致!”
对方干咳一声,似乎并不习惯用平等的语气和一个女子说话。
这种人,身上杀伐之气深重,一旦开口,便可以令千万条性命灰飞烟灭。
因此,此时以闲聊家常的口吻开口,别人不觉得奇怪,他自已先觉得十分别扭。
“荷塘景色,美不胜收,大人家的景致,自是别有洞天。”
染香这才做势回身。
如果对方不说话,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装傻站多久。
“呃,林姑娘请坐。在下夏承峻,听说姑娘对解我身上的毒有些把握?”
夏承峻开门见山地道。
面对眼前这个纤腰一握的弱质女流,他想了好多个引出这个话题的方式,但是都觉得不妥,最后还是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因为夏承峻觉得,不管自已怎么说,眼前这个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都能洞悉他的内心似的。
她若真有把握,将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接近自已身体的两个人之一,所以从开始就不必说谎。
夏承峻并没有意识到,自已花了这么多心思来揣摩染香的心态,这对过去杀伐果断的他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57章 心魔
直到这时候,染香才第一次看清了玄衣男子的真面目。
除去头上巨大的风褛帽子,夏承峻乌发如墨,束以白玉发冠,他的五官虽然不象东方申那样夺目,但是配合他自身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却象一杯沉酿的酒,越看越醇,会让人迷失其中。
最可怕的是,夏承峻似乎并未认识到自已颜值上的这一优势,一切都显得淡漠而漫不在意。这反而更增加了他身为男子洒脱的吸引力。
染香微微垂下眼帘,眼前的男子虽然身上带着杀气,但是于她而言,并未有受威胁之感。
夏是国姓。
那么,这名男子的容颜气质,加上此前透露的蛛丝马迹,种种端倪,让染香意识到,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她不得不和皇宫里的人又牵扯上了。
不过,对方不言明,她也不必道破。
“夏大人,你的毒至少蓄积三年之久,名为霸香,名字虽然强霸,但是如果大人不是催发了心内的杀气,霸香也不会这么快发作。”
染香在夏承峻走近时,就用五识观察了他的全身。
当然,动用这份能力,她颇有点力不从心之感,因为神魂和这具躯体结合得并不牢固的缘故。
说完这些话,染香的额上沁出了汗珠。
夏承峻并不意外。
因为象染香这样的诊断,有数位名医给出了同样的结论。
当然,染香比较特别的是,并未与自已的身体接触,就直接道出了病根、病源。
那些名医,是在自已毒发后,反复验证推断,才做出的结论。
光凭这点,染香就不可小觑。
夏承峻耳边不禁响起那些皇室子弟的凄惨哀号声。
“夏承峻,你屠杀骨肉血亲,你会不得好死的!你的下场会比我们惨一千倍,一万倍!”
“夏承峻,我在地府里看着你!我诅咒你的世世代代,子孙为奴为婢,不得终老,不得善死!”
……
那些早就化身为鬼的皇亲贵胄们临死悲惨的呼号,好象又在耳边响起。
他原本就幽深若千年寒冰的眼眸暗了暗,身周的气温顿时下降了十几度似的,连染香也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
她五识原本就比一般人敏锐,夏承峻身上气场的变化,她自是洞若烛火。
夏承峻闷哼一声,嘴角有一线鲜血沁了出来。
染香看他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竟是强自支撑的模样。
夏承峻不禁抱着自已的头,耳里灌满的都是地狱里那些厉鬼的尖叫哀号,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几欲沉沦在此,成千上百双从黑暗泥沼中伸出的苍白的手,正在把他的身形往下拖。
夏承峻任凭自已的身形随之坠落,眼看着泥沼在眼前一点一点上升,将要封住口鼻,直至完全要被泥沼淹没。
忽然,夏承峻的鼻端嗅到一股异香,这股异香味道十分奇特,猛然吸入之下,脑子顿时清醒,而香味所及之处,夏承峻看到,不管是脚下黑色的泥沼,还是那些惨白的手臂,全数化为灰烬,而整个身处的黑暗空间,也变得一片清明。
夏承峻猛吸一口气,张开眼睛,发现自已还站在原地,身边是荷池雨塘,还有一个淡定如前的林染香。
不同的是,凉亭的石桌上,升起了一缕袅袅的青烟,这股青烟的味道与方才救他走出心魔的清香味道一样,细看之下,这股青烟却是从一块燃烧的木疙瘩上散发出来的。
夏承俊只觉得嘴角一抹湿意,一抹,手背上竟是触目的殷红。
他不在意地随手从石桌上的茶盘边,扯过抹茶巾,将手上的血迹揩去,对染香道:
“这是什么香料?竟能解我心魔?”
“牛头旎檀,它的妙用还很多,但是清心袪邪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性能。
大人的心魔深重,所幸牛头旎檀正是治大人心毒的最佳辅助香料,只要大人能忍住心魔不发作,那么祛毒指日可待。”
染香不疾不徐地道。
夏承峻幽深的眼眸里有微光闪动,忽然笑道:
“你我素昩平生,姑娘为什么出手救我?”
装,让你还装。
染香心中自有分数,想起破庙中,他为自已涂拭烧伤药时的细心柔和,不由心里微微一跳,毕竟是肌肤相触,她脸上便不露声色地道:
“制香世家虽然不是以医药擅长,但是能救人于水火之时,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染香不提破庙里的事,因为那必定涉及到两个人有过的肌肤之亲;染香不提傅知府审案时吴虎两次登台的事,因为那涉及到妨碍公务……
现在,她只拿着大义在这里瞎诓,夏承峻听着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微微一笑。
两个人就此揭过,不再提那段尴尬的事。
“林姑娘……”
“夏大人……”
却是一阵不约而同的沉默后,不约而同发声。
“你先说。”
还是夏承峻先回过神来。
“嗯,好吧。是这样的,大人若是想驱尽体内毒气,还差几味草药,待我配齐后,再给大人开方子。
也是运气好,能遇上牛头旎檀,否则只要大人心魔犹在,要彻底拔去毒素还真不容易。其间大人依然去王太医那里每日药浴即可。”
“嗯,差不多要多久?”
夏承峻似乎十分淡定,并未因为听到身体内的毒素可去就松一口气,也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
“五天吧,我去附近的山上找找,看能不能采到草药。”
染香回道。
“珍贵的药材一般生长深山老林深处,你一个弱女子进山,诸多不便,不如我让人陪你进山如何?”
夏承峻眉头一皱,开言道。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夏承峻一个大男人,竟然心细如发,想到了这一点。
她想了一下,也觉得夏承峻言之有理,她对这个世界还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这里的深山老林里会有什么穷凶极恶的野兽,如果一个人进山,虽然她有一些手段和能力,但风险还是很大。
“好,可以。”
染香点了点头,表示承了夏承峻的情。
反正,这不算她欠他的,这一次舍命进山,本来就是为了给他找救命的草药。
“什么时候出发?”
夏承峻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往上一勾,和颜悦色地问道。
第58章 王爷的八卦
“后天吧,我稍整休一下。”
看到夏承峻嘴角往上一勾,染香不由心里莫名一跳。
这是什么感觉?
染香还没有体验过这种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的滋味,莫非是这具身体有隐疾?
她楞了一下。
这神情落在夏承峻眼里,却让他以为染香还有其它什么想法,他道:
“放心吧,我不急,你慢慢准备,若是再拖延个三五日也可。”
夏承峻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沉稳大气的样子,却透露出掌控一切气度,似乎有一头猛兽潜藏在他的身上,不过现在含而不发罢了。
“哦,不用,我刚才……想到了其它一些事情。”
染香脸上不自觉地微红。
这对她来说,同样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身为香女,无欲无波,心态淡然,才能在平静中捕捉到天地弦韵的节奏。
算了,她现在反正也不是香女了,而且甚至还换了具身躯,染香让自已不要无谓地纠缠在心绪波动的问题上。
“林姑娘,试试祈峰红茶!”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丫环烧开了红泥小火炉,开水在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汽。
边上精致的茶具里,已经倒出两杯颜色如琥珀一般颜色鲜亮的红茶,茶香飘远,闻起来令人精神一振。
染香也不客气。
美食美器,亦她所爱也!
在从前的世界里,她天天如此享受,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凭她目前的实力,断不可能有从前那样的舒服惬意的日子过。
轻啜了一口久违的好茶,染香不禁两颊染起红晕。
香与茶一向为伍,在熏香中品茶,或者在品茶时闻香,一向是皇宫贵戚们的兴致所好。
而皇宫贵戚们的品好便是整个皇朝的流行风向标。
见夏承峻如此热衷品茶闻香,染香也约摸掌握到,自已在这个世界里,还是有生存的一席之地的。
好茶、上等名香,怎么能没有琴呢?
染香和夏承峻终究只是医患关系,所以茶过三巡,未闻琴音,染香便适时告辞了。
依旧是吴虎送染香回家。
虽说吴虎送染香至家门时,神色并无异常,但是染香并不知道,吴虎在心里暗暗纳罕。
王爷别说和女子单独静坐超过一个时辰了,寻常女子,一般都近不得王爷身周三米以内。
而这个染香,看来对王爷的意义大为不同啊?
不过,吴虎暂时把染香和王爷的关系,定位在医患之间。
所以,就算心里有了些参须般茸茸的想法,吴虎也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他一向习惯了王爷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冷傲,对于王爷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吴虎还一时有点接受不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一直不肯有女人在身边,年纪一把,也到了娶妻生子立业的时候了,天知道王爷甚至把他亲娘送来的女人扔到门外池塘里去了……
这件事传出去后,京城就有人传说王爷有龙阳之好,甚至还有一些不怀好意之徒,每每看到吴虎在王爷身侧,背地里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也难怪,谁让吴爷和王爷形影不离呢?
如果不是吴虎早就发誓连性命都可以为王爷舍弃,否则这样的流言早就激怒吴虎了。
吴虎略微计了下时,从染香见到王爷起,对女人一向高冷的王爷,和染香待在一起大约一个多时辰,这已经突破了王爷和一个女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极限。
另一个能和王爷单独呆在一起超过一个时辰的女人,不用说,自是王爷的娘亲了。
看着染香下了马车,吴虎神色有点复杂。
他上前,递过一个包裹,道:
“大人吩咐给你的。”
染香接过一掂,便知道是银两,沉甸甸的,数目还不少。
“谢了。”
染香权当是医资了,再说她现在手里也真缺银两,利落大方才是她的本色,为了这几十两银子推推托托,那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染香不做这种事。
“吱吜”一声,染香把林家的院门关上,听着外面的马车“辘辘”地渐行渐远,回身却看到邱氏一脸急切地从灶房里小跑出来:
“染香,大人找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娘,后天我要上黑风山采药,吴大人家中有人受了挺重的内伤,只有我懂得一味独门的解药,喏,这是医资。”
染香把手里的银子递给邱氏。
黑风山是泉城外最幽深绵长的一座山脉,山里猛兽凶禽无数,等闲人一般不敢进山。
但正是因为如此,染香愈发认定这黑风山里一定有自已需要的草药。此时顺口便把这事透露给了邱氏,反正她早晚也要知道的。
邱氏虽然把钱看得很重,但那要看是什么钱,一听染香说要进山采药,不由地懵了:
“染香,黑风山哪里是你一个弱女子能进去的?要草药,去药铺里收购不就得了。
吴大人不缺银两的话,尽可以花大价钱,就算药铺里没有,也会有人看在钱的份上想方设法去采来的。”
邱氏的想法倒是不错,连染香也觉得自已的娘亲颇有生意头脑,懂得变通,不过她却摇摇头道:
“这味草药一般人不认识,药铺更没有见过,就算花了大价钱,也不定有人寻来。
再说,这受伤的人急用,等不得,这草药只有我认得,所以必须亲自走一趟。”
邱氏一听,担心得不得了,可是接下来,染香一句话打消了她不少的顾虑:
“娘,吴大人救过我的命,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人受伤而不顾吧?再说,届时,吴大人也会派三五好手随我上山,保证我的安全,你就放心吧!”
邱氏哪能彻底放心呢?
自从染香那夜在破庙里出事后,接下来的祸事一桩接着一桩,邱氏都有目不睱接之感,一颗心也整天提着。
好不容易祈雨成功,又甩脱了杀人的罪名,现在好端端地要上黑风山采药?
“染香,你不晓得厉害,本地俗谚语:黑风山,黑风山,有去无回,回头泪涟涟。
黑风山里,奇珍异宝是不少,名贵药材也很多,可是就算是香场里的伙计要上山采草药,也得十来个人结伴,才敢前行,并且还只敢在黑风山的外围打转。”
邱氏语重心长。
第59章 问罪
“娘,没事的,吴大人你看他的架式,象是一般人吗?多几个象他这样的人护着我进山,肯定不要紧的。
再说了,富贵险中求,没准这次我进山,还能顺便多采一些天材地宝,到时候咱们家要翻身也快些。”
染香主意已决,反复说了下一些让母亲安心的话,邱氏见女儿心意已决,她已经逐渐体会到女儿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只能无声地应允了。
染香自去收拾准备一些进山需要的物品,但是由于过去痴傻儿的身份,所以家里对她有用的物品并不多,她只能等明天再上街去采办了。
这天晚上,林志高父子回来,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林祐辉一看到染香,便笑道:
“妹妹,你教的法子真是好用,今天林启吃了大亏,你没看到那场面,他脸肿得象猪头一样,却又有口难言,说不出来,自已跑去就医了。”
原来,林祐辉高兴的是这个。
染香抿嘴一笑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妹妹,你对香理懂得真多真透,我听你的话,加了一些抹香粉进去,无臭无味,然后假意不懂,叫林启来教我们揉制的手法,林启随便揉了几下给我们看。
可是抹香粉加上还魂香后,药性顿时发生了变化,林启离开没一会儿,就痒得全身乱挠,脸突然肿起来,眼睛只挤得剩下一条缝,被人抬着走了。”
林祐辉抱着肚子,想着林启狼狈的样子,笑个不停。
“略施薄惩罢了,以后他还敢这么对你们,还有后招等着他呢。他若是不想天天变成猪头,就不敢轻易再对你们刁难。”
染香道。
“可是你们这么对他,他岂不也是心知肚明?”
邱氏有点担心,毕竟林启是制香坊的师傅,想要找志高和儿子的碴,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就是要他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林志高掷地有声地道,“当时他被抬出去时,还抬头恨恨地瞪了我们几眼,我回瞪过去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肯定心知肚明了。”
“害人之心不可能,他能伤害咱们,咱们也可以见招拆招。”
染香见父亲一直潜藏在心底的强硬正在慢慢被挖掘出来,心里十分安慰。
父亲怎么说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自已得先立起来,才能在家族中赢得尊重。
原来,林启自从林志高和林祐辉去制香坊后,处处和他们父子作对,还故意让林志高父子去揉对身体有害的销魂香。
染香便给了哥哥一个药方,让他到街上的药店配了一些抹香粉带在身上。
销魂香的药材与抹香粉的药材掺在一起,会发生剧烈反应,一旦手沾到触及肌肤,便会引发骚痒,并且沾到药粉的部位还会肿大起来。
林启估计是手沾到药材后,又在身上脸上到处抓,才会那么严重。
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人若害我,我必害人。
这是染香的底线和原则。
林启吃了这个亏,如果以后还敢再做什么手脚,染香也决不会对他再客气。
一家人出了口气,开开心心吃了晚饭。
顺带着,染香把要进黑风山的事情说了一下。
林氏父子自是极力反对,但是染香陈明利弊,见她心意已决,再加上吴虎他们也见过,看得出是一个武林高手,有若干象吴虎一样的护卫保护染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他们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或许,染香过去痴傻时,自由任性惯了,林家一家人,并没有刻意去约束她,反倒是见她能独立自主高兴万分。
“我听刘大头说啊,赵金豹还不甘心呢,想要给香侬翻案,到处托人打点。”
吃完饭后,一家人坐在中厅里,泡一壶清茶,听着淅沥的雨声聊天,林祐辉提起了这个话题。
刘大头是自家的香铺里做伙计,经常要为各个香场配送原料,流窜于各个香场中,所以消息还是蛮灵通的,各种小道消息真不少。
“打点吧,管她翻不翻案的,别赖到咱们染香身上就好。”邱氏撇了撇嘴,“真看不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肠这么歹毒,居然下得了手杀人。”
“哼,反正进了大牢,她的名声也没有了,以后不可能再嫁个好人家,就算她爹把她捞出来,也不敢在泉城地面上混了。”
林祐辉一想起赵香侬要害死妹妹的作派,不禁气愤至极。
“赵家在全国各处好多分号,如果能把人捞出来,随便往各分号里一塞,一样过美美的小日子。”
林志高不经意地道。
“我管她赵香侬过什么日子,别来招惹染香就好。”
邱氏一想到赵金豹父女一心想谋害染香,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隐隐的,邱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不对劲在哪里,她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你说,赵家父女为什么这么恨染香?祈雨成了,还要栽赃她杀了蔡娘子?”
邱氏无意中这一问,却正是点中了赵家父女的不正常之处,只是现在这家人还浑然不觉罢了。
“谁知道啊,想拿染香做替罪羊不成,恼羞成怒吧?我听说那个叫小贵的孩子,是无意中发现祈雨的是染香,并不是赵香侬有意指使的。”
林祐辉估计又是刻意去多方打听来的。
染香不由微微一笑,觉得自已的哥哥在打探消息方面还真是个人才。
“碰碰”,就在一家人聊兴正浓时,突然,已被邱氏闩上的门被人敲响了。
“谁呀?这么晚的?”
林家人被这一敲,不禁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好不容易那些破事才揭过,难道又有祸事临门?
林志高起身开了门,闪进来的却是林启的大哥,林发,也就是秋香的父亲。
“哟,他大伯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邱氏一脸若无其事,热情地迎了上去,假做没有看到林发阴暗如水的脸色。
“志高,林启的脸是怎么回事?城里的大夫都说没有看过这病,不是中了风邪,也不是沾染了脏东西,都说不懂得治!”
原来,林发是来问罪的呀!
第60章 不安好心
“哟,他大伯,林启的脸怎么了?”
邱氏故意装出这时候才知道的样子,一脸担心地问。
林发眼睛微朝邱氏这么扫了一眼,见她表情真诚,一脸关心的样子也不容置疑,心里不由高看了邱氏几眼。
没想到志高成亲这么多年,他才发现邱氏还是个能人。
依据过去的惯性使然,林发很不屑地对林志高道:
“林启说是你们在揉香的香粉里动了手脚,他一向身体好好的,是动了你们揉的香之后,才突发全身发痒、肿胀的急症的。”
“林发,你这么说就错了吧?林启说我们揉的香有问题,可是我和祐辉都揉过啦,我们俩现在全身好好的,哪有什么问题?”
林志高虽然要林启明白这个教训是谁给他的,却不会傻到当面承认是自已一家人做的,当然一口否认。
“呃,你们!”
林启没有想到,林志高这么痛快地把自已和这件事甩得一干二净,不由气结。
“他大伯,还是找个好大夫看看吧,别是什么急症,万一拖久了就不好了!”
邱氏趁机再次表示关心。
染香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林发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人看了有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想必是过往就对积弱的林家三房有诸多的看不起。
见林发求人还拿出这种高傲的态度,染香便打定主意让林发再多受几日苦。
其实要解林发身上的痒毒也不难,原本只要明日让祐辉带一些无色的药粉过去,偷偷洒在林启身上,就能解痒毒。
但是林发的态度,惹怒了染香,她用眼睛向哥哥示意了一下,林祐辉这小子机灵着呢,他本来就对林发不满,看到妹妹的眼色,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这痒毒不解也没有关系,时辰到了自然就好了,只不过这样一来,林启要多受三日罪了。
原来,这痒粉是染香用棕榈树籽的汁掺入抹香粉中制成的,抹香粉和销魂香合在一起,会让肌肤敏感肿大,而痒粉则会让人骚痒不止,两者的症状加诸于一个人身上,那是多么销魂可想而知了。
“哼,你们也别得意得太早,今天晚上,香长突然说要加量赶制神香,现在香场缺少人手,连制香坊的师傅也要上夜班,你们也不能闲着,现在就随我去香场赶工。”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林发也没有证据好直接拿捏林志高父子,只好使出手中的其它权力来。
林发站在林氏制香坊的大义上来使唤人,林志高父子一时倒奈何不了他,只好跟着林发走了。
临走,林发还回头,阴森森地看了染香一眼,这才迈出门槛。
从进门起,林发就没正眼打量过染香,直到要走,才这么深沉地看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染香现在可是泉城制香界炙手可热的新人,林氏制香业,这次承了染香的情,神香一售而空,狠狠地赚了一把。但是林发对染香却仍然抱着深重的敌意,并且不加掩饰,染香心里便十分留意,准备一会再问问邱氏,到底三房哪里得罪二房了,要对她如此敌视。
不过,还未等林发走出林家院门,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却正是林氏香长林庭祖。
“香长?你怎么来了?”
林发虽然狂傲,但是看到香长,也只能放缓神色,恭敬以待。
“嗯,我找染香有事,你来做什么?”
林庭祖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林发。
林发摸了下鼻子,却尴尬地没有马上回答。
毕竟,他是来找林志高父子碴的,弟弟虽然中了林志高父子的招,但也是弟弟挑衅在先,不该让林志高父子去揉销魂香。
一般外人对销魂香的药理不清楚,他们作为制香师却是一清二楚的。
既存了害人之心,就不能怪别人反击。
林发在弱者面前高傲自大,但是在强者面前,却只能遮遮掩掩,不敢透露自已真正的目的是来为弟弟讨药。
若是说出真实目的,怕是林庭祖知道了也会怪林启刻薄林志高父子,因此林发只能把这口气先强吞下肚,道:
“因晚上上赶制神香缺少人手,所以才来唤志高父子帮忙。”
这下还说得有几分亲热劲,林庭祖听了,也不在意,却道:
“志高父子现如今已不是粗使制香工了,他们是制香坊的学徒,你去唤别的人手吧!”
那意思,就是林志高父子晚上不用去加夜班了。
林发没想到香长竟开始毫不掩饰地维护林志高父子,这种态度和他以前淡漠以对,简直有云泥之别,林发心里一酸,不由地用恶毒的眼神再扫了染香一眼。
这一切,都是林家这个傻儿康复后才发生的,林家这个傻儿有什么好?让大家都趋之若鹜?
不过,在香长面前,林发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应了声是,匆匆走了。
林发那恶毒的眼神,虽然自以为在夜里很隐蔽,但是却被五识异于常人的染香接收到了。
看来,这林启、林发兄弟对自已一家都不怀好意,过去自已一家被边缘化,想来和他们也不无关系。
不过,现在是忍气吞声阶段,染香只准备待父亲和哥哥在制香坊开始学调香后,便开始亲自教他们调香秘方,到时候,他们的进境一定一日千里。
之所以要让父亲和哥哥先去制香坊学制香,也是以后他们从染香手里学到真正的本事后,对外界也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说法,以免引起外人对她能力来源的揣测。
现在她实力不够,高调一回,就招惹杀身之祸。如果有人知道她身怀无数的调香秘方,更不知道会疯狂成什么样。
林发走后,林庭祖倒是一脸和熙,在林志高的陪同下,走到中厅的茶桌前坐下,笑着对染香道:
“其实今晚上来,我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和染香说。”
邱氏听了,心中一惊,看到林庭祖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她心里就无由地紧张。
这些香长都是老奸巨滑之人,赵金豹想要拉染香去顶罪,林庭祖别看笑着,也不会安什么好心。
第61章 香长的安排
看来,刚才“喝走”林发,只不过是林庭祖顺手为之,为了现在这件“重要的事”打个人情基础罢了。
一时间,邱氏对林庭祖刚升起来的好感度又降低了。
只是染香倒是一贯地不动声色,问林庭祖道:
“香长,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妨直说,后天我就要出一趟远门,恐怕要有段时间才能回来。”
林庭祖听了,脸上笑意不减,从怀里掏出一迭银票,先放到桌上道:
“这次林氏制香业的库存神香能全部清仓,都亏了染香祈雨有成,百姓们纷纷说是林氏香有灵,所以争抢一空。
这些银票,就当林氏制香业对染香一点意思。”
林志高接过来一看,那迭银票是一张十两的,看着厚厚的一迭,总有一百多两吧?他不由吃了一惊,推回林庭祖面前道:
“香长,这么多银两,不敢当。”
林庭祖再度把银票推到林志高面前,不容置疑地道:
“我说收下就收下,别再推辞了。”
见林庭祖态度坚决,林志高只好无奈地顶着邱氏的眼刀收下了。
接着,林庭祖这才重新堆起笑容道:
“染香,我想让你去制香坊学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我去制香坊学艺?”
染香吃了一惊,不知道林庭祖为什么兴起这个念头。
“是的,咱们制香世家,学艺不拘男女,你既然可以与天地沟通,相信学起制香来,比起它人应该进境更快,我会让制香坊里资格最老的林琛师傅收你为徒。”
林庭祖的语气,分明不容染香拒绝。
染香思忖了一番,如果她去学制香,自已身上的诸般能力就有了一个出处,她总不能凡事都往香神娘娘身上推吧?
一旦不断往香神娘娘身上推的事多了,万一哪天也是会露出破绽的。
这么一想,染香便痛快地点了点头道:
“可以。”
染香一向话不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邱氏虽然有心阻挠,但是看到染香一口答应,又见识了女儿新长出来的牛脾气,便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好,那就待你出远门回来,便到制香坊学艺。”林庭祖见事情朝着自已希望的方向走,心里一松,便起身告辞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去香场看看。”
“放心吧香长,明天云收雨停,一定是个大好的晴。”
染香说话间,天上的雨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林庭祖微微一笑,似是十足信了染香的话,转身离开。
林志高在林庭祖背后闻听女儿此言,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他这才知道,原来林氏制香场连夜赶制香,都是因为女儿的这句话。
可是看这天色,和那天祈雨空中无有一丝云彩时不一样的是,现在浓云密布,大雨连绵,一点也看不出明天放晴的样子。
万一明天没有放晴,林氏制的香明天不能晒的话,就要做废了。
林志高一直把他送到院门外,这才赶紧把院门落锁,回身急匆匆地责备染香道:
“林香长这人做事动机并非那么单纯,他就是一头老狐狸,你怎么能轻易答应他呢?还有,你怎么能随意断天气阴晴呢?要知道,咱们制香的人,是靠天吃饭,万一明天不出太阳,造成了损耗,那林发还不来生撕了你啊?”
林发主管库房,进出原材料等都要经过他的手,他从中渔利,赚下了偌大个家业,所以把库房看得比命根还重要。
如果真的造成重大损失,对林发来说,也象从他身上割一块肉似的,肯定会跳起来。
染香知道父亲是为了她好,镇定自若地微微一笑道:
“爹,你别急啊,我在祈雨时,就感应到三天后必定会是晴天,不信明天早上答案就揭晓了。
至于答应林香长到制香坊学艺,不是你们说,艺不压身吗?我要是能学得一身制香手艺,对咱们家也是件好事。”
染香不疾不徐地道。
“可是制香多苦啊,一身泥一身粉的,我你娇滴滴的女孩子,哪能受得了?”
护妹狂林祐辉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这时候终于可以表现一下了。
“是啊,染香,你真的打定主意了?”
邱氏看到女儿表情不似作伪,便认真追问了一下。
“我知道大家是为了我好,但正是因为我我身无长物,所以象香侬这样的人,才能一再骑压在我头上,如果我学得一手制香手艺,成为人人尊重的制香师,也就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染香的话,让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其实染香说得正好刺中他们的内心。
林氏父子的情况和染香相同,如果他们现在身负制香绝学,恐怕林氏香场也不会如此轻慢他们,家里人也能过上小康日子。
染香见大家不说话,知道自已的话正切中他们的内心,便笑道:
“好啦,如果真的很辛苦,我受不了就退出,行了吧?”
“真的?”林祐辉抬头看着妹妹道,“要是真的觉得辛苦了,千万别不好意思,马上说,好吗?”
林祐辉自幼便在香场帮工,自然知道学制香过程中也有体力的付出,比如光是揉香一道,染香就不知道能否承受,更别说整天埋在香场里吸入香粉,心疼妹妹的他,自是不愿意妹妹去受那种苦。
染香见父母没有再反对,知道自已一番话打动了他们,便笑道:
“一言为定,如果我觉得苦,就马上和你们说,立即退出。”
经过染香一番劝解,总算把林氏夫妻哄得开心起来,就在这时,林志高从怀里抽出那迭银票,递给染香道:
“女儿,从小我们也没有给你买什么胭脂水粉新衣裳,这些都是你辛苦赚来的,你就拿去花吧,自已去街上看看,合意什么就买什么。”
这上百两的银子,换在普通人家家里足以庆付一年宽裕的花销,但是林志高却大方地要全部给女儿,染香心里又是被触动了一番。
不过,她现在正好需要银两,于是倒也不推托,从林志高手里接过银票,数出几张,把剩下的递还给林志高道:
“我有这么些就够了。”
第62章 劫狱
林庭祖送来的这一百六十两银票正是及时雨,要不,明天染香要去采买上山用的物资还不知道钱从何来呢!
如若不是急用,染香就会把这些银两全留给父母。
说起来,一百六十两银子虽然看着多,但是其实对于林氏制香业来说,这些银两和染香祈雨的效应中赚到的钱就是九牛一毛了。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染香在祈雨时表现出事,林庭祖甚至连一钱银子也不会给林家三房送来。
林志高却硬是把染香推过来的那迭银票里,又分出一多半,塞到她手里道:
“你娘说你后天要出门,穷家富路,多带点银两在身上总是没错的。这些银票,你明天就去兑成银两,有什么事也好应急。”
染香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父母对她真心实意的这份情意,她会牢牢记在心上的。
边上的林祐辉眼巴巴地看着银票,虽然眼里有渴望的光芒,但是却没有伸手去讨要。
倒是林志高这回好象突然发现了儿子的存在似的,从剩下的银票中抽出一张,塞到儿子手里道:
“这是给你的,请人家刘大头去吃一顿吧,每每都是听你说蹭人家吃的。剩下的这些,就攒起来给你娶媳妇用。”
林祐辉正乐呵呵地捏着父亲给的银票,但一听父亲说剩下的银两要留给他娶媳妇用,脸微微红了一下,接着,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举动,他把银票塞到父亲手里道:
“爹,这钱还是你帮我管着吧,请刘大头吃饭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是娶媳妇的事可不能等。”
原来,哥哥是想要娶老婆了。
染香和邱氏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笑意都在眼里泅染开来,邱氏笑嘻嘻地道:
“哟,我家儿子开窍了,好,回头这就给叫隔壁王媒婆帮你说亲。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我让王媒婆说说去。”
邱氏的话带着打趣的意味,但也透露出当娘急切的心愿,林祐辉嘴巴太大,直接说出心底的真实想法后,现在看到全家人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他,顿时脸皮厚如城墙的他也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我,我……没有看上谁!”
扔下这句,林祐辉赶紧落荒而逃,顿时在他身后爆出一阵愉快的笑声来。
有多少年了,林家三房的人,没有这么痛快的笑过了?
林染香直到睡下,进入梦魇中时,耳边还回荡着家里这串清脆、欢快的笑声。
染香是在邱氏劈柴烧火做饭的声音中响来的。
天色未亮,还能听到雨点淅淅沥沥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染香起床洗漱完走进厨房时,邱氏正一边烧火,一边担心地看着厨房木窗棂外的天空。
那方寸间的天际,依然是乌云压阵,黑压压的一片。
“这雨,真的能停吗?”
邱氏担心地嘀咕着,把手里的湿柴扔进灶孔里,灶孔里的火焰正烈,但被湿柴填入,还是冒起了一阵青烟。
“娘,放心吧,再过三个时辰就停了,误不了晒香的。”
染香知道娘担心林氏制香场晒香的事,便出言安慰道。
“染香,不多睡会?”林氏见自已的担心被女儿听到,便也不再隐瞒,道,“如果误了晒香,林家大房、二房那些人,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昨天能送银两天,今天就能让咱们赔回去。”
“放心吧,娘,你就相信我吧!”
染香连天色也不看,信心满满地对邱氏道。
笑话,水龙只和她商定了三天的雨量,现在三天时间将到,就算想再多些雨,水龙也不干啊?
果然,随着林志高父子吃过早饭去制香坊,雨势竟有渐收之势,从原来豆大的雨滴,慢慢降至濛濛细雨,但总归还是下着雨,太阳未出,邱氏还是一脸担心。。
染香手执一把油纸伞,一个人上街采买。
泉城因了香而全国闻名,也因了香招惹来四方客商云集。
在泉城里,最多的店铺就是香铺了。
各种各样的香铺,卖香成品的,卖香粉的,卖香原材料的,只要外地客商想要的、能想到的,统统都有。
染香走在这些香铺中,不禁有一种深接地气的感觉。
从前高高在上的香女,身处香宫之中,就算亲手磨制香料,也是下人精挑细选,剔除各种杂质之后,品相上等的原料。
她何曾见过各种带着泥巴须根的药材、一麻袋一麻袋的各种香粉……
染香目不暇给地走在街上,顿时有眼花缭乱之感。
染香到钱庄里,把银票换成银两后,边走边看边买,不知不觉,手里提的东西慢慢多了起来,而身上的银两渐渐少了下去。
“闪开,闪开!”
不管什么朝代,只要买东西,女人就会很开心。就在染香买得兴致勃勃时,突然,前方的人群一阵骚动,染香见随着呼喝声,人群纷纷向两边散开,她情知有异,也跟着往边上闪让。
果然,下一刻便有几匹健马从前方“得得”呼啸而来,马上坐着神情紧张的官差,他们不时拍动着马匹,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好象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染香正想着,却听边上的人议论道:
“听说了没有?府衙大牢被劫了,牢里关着的强盗头子,被人劫狱而去了。”
“哎哟,原来是发生这样的大事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别惹上麻烦,谁知道那些强盗是不是还在城里乱窜呢!”
竟然有人劫官狱?
染香听得心中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妙,似乎这件事与自已有什么相干似的。
“染香,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官狱被劫,听说连香侬也被劫走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封城全城搜捕了。”
就在染香狐疑之时,不防人群中东方申正好匆匆走过,一眼看到她,赶紧走过来,让她回家避让风头。
“什么?香侬被劫走了?和那些强盗吗?”
染香顿时明白自已刚才心机虚浮的原因,没想到赵香侬也趁机脱逃了?
想着赵金豹恨恨的眼神,染香忽然觉得,或许,这次劫狱的对象,并不是那些强盗。
第63章 痴了
“哦,多谢东方公子。”
染香见东方申眼中有道微不可察的光芒一闪,一时还来不及揣测他的意思,行了个礼道谢后匆匆往回走去。
东方申提醒得没错,赵香侬当天入狱和她不无关系,自已还是掩藏行踪好一些,免得被无辜牵连。
染香却不知道,她回身后,东方申看着她的背影,竟然有些痴了。
因为染香今天和那天祈雨不同,并未戴着纱帽,所以她的脸庞暴露无疑,疤痕蜕尽后,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竟然是一个绝色少女。
东方申把眼前染香的脸和记忆中小时候便美得抓人的染香的脸契合起来,饶是他走南闯北,阅人无数,亦是看得一阵心旌摇荡。
还好,他的克制力尚强,并没有完全表露出来。
作为四大制香之首的东方家,长期以来能力压其它三大制香世家一头,除了东方家的香长历代兼任官府的船舶司长外,亦有家族的不传之秘。
这秘密由历任香长代代传承,作为东方世家确定无疑的下一任传人,东方申已经略有体会到这个秘密的妙处了。
东方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已的心绪。
或许,是因为染香自从香神娘娘显灵恢复灵智后,身上的气息和自已修习的秘法相契合?
要不然为什么现在每次看到她,他都会克制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再深一步想,染香身上这种气息承袭自香神娘娘,亦是天地之力,这么一想,倒真和他修习的秘方同脉相袭。
或许,这就是他看到染香便不能自已的秘密所在吧?
染香回到家里,邱氏正在院中削香脚,看到染香进来,立即欢眉喜颜地道:
“染香,天放晴了,娘这下可放心了。”
“娘,城里出大事了。”染香明天就要离开家出远门,由不得要把重要的事交待一番,“官狱被劫持,不光牢里的强盗被劫走了,就连赵香侬也一并被劫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大牢被劫,我在这城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官狱不是守控最为严密的吗?听说苍蝇都飞不出去,怎么可能被人劫狱了?”
邱氏果然大吃一惊。
染香被邱氏一说,这才注意到两件事。
第一件:天确实放晴了。
第二件:原来官狱的防守竟然如此严密,就连一般的平民百姓也知道官狱难于劫人。
当然,第一件事,染香早就料到了,倒不如邱氏这么激动,轻轻放过。
这第二件事,却让染香深觉不妙。
如果这次劫案的目标是赵香侬的话,说明赵金豹对这个女儿的确十分看重,以至于不惜冒犯官府把赵香侬劫持出狱,这其中风险可想而知。
赵金豹对赵香侬愈重视,只能说明他对她的仇恨愈大……
“我怀疑,这次劫狱的目标不一定是那些强盗,反而可能是赵香侬。”
染香既已感觉到危机,肯定要提醒家人。
邱氏也不是蠢的,被染香一道破,立即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她道:
“放心吧,我会提醒你爹和祐辉注意提防的,我们都不要紧,最怕的倒是你,你这次出远门,一定要多加小心。”
染香点点头,不过其实她对自已倒不担心,因为毕竟有吴虎傍身,一般人是近不得左右的。
邱氏边叮嘱女儿,边把院门牢牢闩上,问道:
“劫狱之人是不是还在城里?”
“我在路上遇到东方公子,他说马上就要封城搜人,听他这么说,似乎那些人还在城里。”
“嗯,那这段时间要小心看紧门户了。”
邱氏叹了口气,天色放晴下来,眼见着自已一颗提着的心再度驰缓下来,没想到又听说赵香侬被从狱中劫走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赵香侬的入狱和染香还有着直接的关系,邱氏顿时一阵紧张。
“娘,放松,现在那些劫匪被官兵追捕,现在肯定不知道藏到哪去了,哪还敢直闯民宅啊?”
染香安慰邱氏。
被染香安慰一通后,邱氏的心慢慢放松下来,染香乖巧地坐在邱氏身边,帮她削起香脚来。
邱氏发现染香虽然是第一次削香脚,但不管是动作还是力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削出来的香脚一支支细长圆润,完全符合规范。
自已的女儿,心灵手巧自不待言。
邱氏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随着雨势收住,压在泉城上空三天的阴云也完全消散而去,太阳露出了脸孔,但是这三天充沛的雨量,已经灌满了泉城大小河道和山围塘,泉城的干旱危机已经解除。
在林氏的制香场上,工人们一看雨果然收住,便欢喜地搬出晒凳,把制好的湿香放在晒凳上让太阳晒干。
“没想到香长果然是神机妙算啊,知道今天会收雨,昨天大半夜让我们加夜班制香,我还当香长失心疯了。”
有工人粗鲁地巴结着林庭祖。
但这话怎么听起来象是诅咒他的似的。
“我看到四个制香场里,只有咱们的香赶得上晒,今天晒成一批,明天就可以供给各路客商了。
最近城里的百姓把咱们林氏神香搜买一空,外地的客商们收不到获,急得要命,这批晒出来,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制香工们议论纷纷。
林祐辉正好从香场走过,听到工人们的议论声,脸上不由浮出了得意的笑意。
妹妹还真是神了,竟然知道今天雨收云开。
林祐辉穿过制香场边的官道,钻进路边的丛林里,这里有一些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平时制香工们要方便都在这里就地解决,林祐辉现在可是肚子疼,想要解大手,因此便往里面再走了几步,省得被人打断。
再往里走去,虽然离大路不远,但也是人迹罕至了,他找了棵一人多高的小树边蹲下,解开裤带,美美地释放起来。
“嗯,不要,放开我。”
就在解到一半的时候,林祐辉突然听到深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异常的声音。
这声音,他听着似乎还听熟悉的。
林祐辉赶紧提起裤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探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第64章 杀人如杀鸡
“嘿嘿,小娘子,你长得这么娇嫩欲滴,还好你爹及时把你发救出来,要不然,便宜了大牢里那帮如狼似虎的狱卒多可惜啊?
哥哥我为了救你,可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来,让哥哥我亲一口!”
原来,林子的草丛里,一男一女正在纠缠不清。
女子身着白色的素衣,看不清面貌,听声音有几分耳熟,而男人则是一身葛布粗衣,身材粗壮结实,偶尔在草丛中隐现的脸上,长满了胡子,一看就是个江湖中人。
那名女子躲躲闪闪,虽然拒绝,但言语里并没有太多惊慌的样子,只是反复拒绝。
不过,有几次躲闪不及间,她的脸上也被那粗豪的男子啜了几口,或许是这样吧,那名女子最终竟然发怒了,就在林祐辉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救人的时候,只听“啪啪”两声,那名女子竟然翻掌打了那个男子两巴掌。
林祐辉大骇,因为他看到那名男子被这两巴掌打楞之后,突然站起身来,然后抽出一把腰刀,揪起那个女子,雪亮的刀刃架在对方粉嫩的脖子上,怒喝道:
“你找死啊!”
这名女子被揪起后,林祐辉这才看清了她的脸,不由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还好他还懂得赶紧捂着自已嘴,这才没有惊叫失声出来。
林中的光线明明灭灭,有一缕恰好打下来,照在那女子娇艳的脸上,却正是林祐辉的“熟人”,赵香侬。
赵香侬不是被傅知府当场抓入大狱中了吗?
这样确凿无疑的杀人案,就等秋后问斩了。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下,林祐辉把那名匪徒一样的男子说的话串联起来,便想明白了:肯定是赵金豹买通了人,想方设法把赵香侬救了出来。
这时候,林祐辉还不知道赵香侬是被劫狱的,只道她是被买通狱卒后被送出来的。
“哼,你才找死呢,我赵香侬乃是赵氏香业的第19代传人,岂容你这种下流肮脏的男人染指?”
赵香侬嘴里放出狠厉的话,林祐辉就听对面的男人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软软地倒了下来。
情势急转直下,但是局面对赵香侬来说,已经翻了个番,林祐辉看到,赵香侬手腕一翻,一道雪亮的刃光闪过,原来,赵香侬手里握着把锋利的匕首,刚才,赵香侬就是出其不意,用这把匕首伤了那名匪人。
见男子倒下,赵香侬冷笑一声,竟然还俯下身子,在那名男子身上摸索了一阵,好象在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她果然从那名男子身上翻出一包东西,接着她把匕首在那名男子衣服上蹭了蹭,似是拭去血渍,然后便又藏在身上,这才左右警惕地四下窥探了一番,这才提着从男子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消失在林子里。
林祐辉没想到自已就是来解个手,竟然现场看到了一幕杀人的惊险画面,饶是他平时胆子大,见识多,见到杀人也是第一次,不由吓得心“碰碰”乱跳。
林祐辉不敢多看那名男子,感觉赵香侬走远了,这才慌慌张张地钻出树丛,跑回了制香坊。
不是他不想报官,只是赵香侬的案子和妹妹多有牵扯,他直觉到如果自已去报官的话,恐怕又会有对妹妹不利的事情发生。
不说别的,赵金豹对妹妹的仇恨肯定又要加码了。
一整天,因为目睹了这件事,林祐辉一直心不在焉的,其间被脸初初消肿的林启借机骂了好几回。
被销魂香“咬”到之后,林启也学乖了,这下不敢再让林志高父子揉制销魂香了,改让他们学习调配香料。
调配香料,这是以后晋升为初级制香师的必由步骤,但是说是学调配香料,事实上,林启却是让林志高父子去晒草药,切草药,美其名曰:基础训练。
上好香料的香粉,都是从草药中提取而来,不光增香,还能保健,所以林启的要求也无可厚非,林志高父子只能强且忍下。
说是学制香,但是这几天在制香坊里,林志高父子做的还是粗使工,只不过全被林启使唤罢了。
林祐辉明知道林启这是故意为难他们父子,只好恨恨地看着林启那肿胀还未全褪的猪头脸解气,心道:回家还得问问染香,有什么法子能让林启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受受苦。
总算收工回家,林志高父子晒了一天草药,收工时浑身腰腿疼痛,但是一进门,却见邱氏紧张地把门闩上,两人不由一楞,问道:
“出什么大事了?”
“哎呀,城里进了劫匪,劫了官狱,把一些强盗连同赵香侬都劫走了,现在官差满城地搜人呢!”
邱氏咋咋唬唬地把事情说了个前后,父子俩这才明白过来,当然,林祐辉心里有鬼,知道得更多,只是他不好说出来罢了。
不过,私下里,他却找到了染香,把当天目睹的事情说了一遍。直觉里,他觉得这件事染香应该知道。
“你看清楚了,的确是赵香侬?”
染香也十分吃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赵香侬年纪不大,却学得心狠手辣,看来,赵氏的家风果然彪悍。
“肯定是赵香侬,我刚开始没看到脸,只听得声音耳熟,后来看到脸了,真把我吓了一跳。
看来,蔡娘子的确是她杀的无疑了,你没见她当时心狠手辣的样子,换成我都不敢下刀,她杀人跟杀只鸡一样。”
林祐辉连连摇头,又道:
“这样的女人,如果娶来做媳妇,恐怕晚上都睡不好!”
自从邱氏说要给他攒老婆本后,林祐辉便三句不离娶媳妇的事了,染香见哥哥把这事都能和娶媳妇的事挂上钩,也不由一阵好笑。
兄妹调笑一番,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看来,赵香侬出逃,果然和她父亲的策划有关,我出远门后,你们自已要注意,提防赵金豹报复生事。”
染香交待林祐辉。
“那是自然,不过,赵金豹要是敢找事,我也不会怕他,大不了把他是劫狱主谋这件事告诉官府,他还吃不了兜着走呢!”
林祐辉一副捏了赵金豹把柄的样子,胜算在握。
第65章 出发
染香听哥哥这么说,却是心内一惊,出言劝阻道:
“不可。赵金豹既然敢劫狱,谁知道是不是他和傅知府联手唱的一手好戏呢?不是听说他和傅知府私交不错吗?
明面上,傅知府没有办法帮他,暗地里,傅知府不知道吞了他多少好处,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赵香侬去死的。
所以,你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为好。放心,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保你们平安。”
染香眼睛微微凝神,立即想到了一个人,只有他,才有可能保得家人安康。
“谁?”
林祐辉脸上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
也是,妹妹自从恢复神智之后,经历了一系列起伏波澜,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以一已之力保家人平安呢?
“夏大人。”面对哥哥,染香也不讳言,道,“我此行是为了帮他寻找解毒的草药,那么他帮我保护家人也是应该的。”
夏大人,即他偷洗澡水的那名男子,林祐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倒也是,夏大人既然能在公堂之上以一杯茶之力替妹妹翻案,那要保护他们一家,也不在话下。
想通这一点,林祐辉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要知道,今天下午目睹的那一幕,对林祐辉的震撼极大。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现场直播这么“火爆”的画面。连带着,他对赵香侬这个女人也忌惮起来。
染香的话,给了林祐辉极大的安慰。
第二天,天朦朦亮,吴虎便亲自上门来接染香。
林家自是全家出动,起身送行。
邱氏纵有千般不舍和担心,一想到夏承峻是染香的救命恩人,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倒是染香临上马车前,和吴虎低语了几句。
吴虎听了,并没有为难的神情,只是很淡然地点点头,扫了送行的林家人一眼。
林祐辉知道,染香肯定和吴虎说的是如何保护他们的事情,看来,这件事对吴虎来说就不是事。
吴虎很细心,当看到两名英姿飒爽的女卫护卫在染香的马车边时,林氏一家人顿时把一颗提着的心放下些许。
这两名女卫身上都穿着软甲,骑着高头大马,腰上戴着佩剑,看她们的架式,都是练武的好手。
大夏朝有女卫并不稀奇,这里的民风开放,并不严禁女子必须待在闺阁之中。因此女子如男子一般活跃在整个社会的各个层面上,就连朝中,也有女官。
看到这两名女卫,邱氏觉得,至少染香出去,并不是和一帮大男人厮混在一起,这两名女卫,一定是吴虎特意备下的,也是让他们一家放心的意思。
目送着护送染香的马车走远,一家人才怅然若失地回到院内,对着早上邱氏特别准备的精美吃食,大家都有食不下咽的感觉。
染香上了马车,却看到车外林氏一家人看不到的别有洞天。
因为,车内夏承峻赫然在目。
染香上车时,夏承峻正盘膝呆坐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他面前,一张紫檀矮几上,一炉香烟正袅袅升起,边上是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茶炉水初沸,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汽。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映着天际刚刚探出头的晨曦,都给夏承峻原本刚硬的身姿,增添了一抹说不清的味道。
他身上原本收敛之后,仍然散发出来的淡淡杀气,此时俨然被这幅淡雅的工笔写意画面冲淡了,而他自已,再涂抹两笔,就会变成这画中的人物:英挺不凡,令人过眼难忘。
“夏大人,你也来了?”
染香微一分神间,发现自已竟然想了那么多,此时夏承峻已经从出神的状态中被染香微妙地唤醒,他一抬眼,那夺人心魄的眼神已经迎住染香。
似乎听清了染香的话,夏承峻微一点头,轻启棱角分明的薄唇,只吐出了一个字道:
“是。”
染香也不是话多的人,既然得到答案,她便淡定地坐下来。
车厢再宽大,也只是车厢罢了,所以染香只能象夏承峻一样,盘膝而坐,坐在他的对面。
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张紫檀矮几,但事实上,又隔着许多东西,比如:香炉、茶具……
夏承峻忽然动作了,他伸出一只手,拿起茶壶,倒起茶来。
迎着晨光,染香能看到他的手指颀长,骨节分明,玉白色的手指,若是放在一般男人身上,或许会增添几分阴柔,但是夏承峻的手指,却因此显出了几分清贵。
“茶。”
夏承峻依然只有一句话。
染香明白他的意思是请她喝茶,于是也不客气,端起眼前的茶杯,习惯性地闻了下茶香,然后才轻轻啜了一口,细细品尝。
夏承峻自已也拿起眼前的茶杯,动作几乎和染香一模一样,细闻茶香之后,这才啜入口中慢慢品尝。
两个人之间奇怪的尴尬在茶香和茶水的温润中被慢慢浸化。
染香抬头看他眉眼间的神色,细细凝望,夏承峻亦能感觉到染香的视线压力,他忽然抬头,锁定了染香的视线,锋刃一般的眼神,试图要切割解析染香眼里的内容。
夏承峻略略有些失望,因为染香看他的眼神纯净无暇,只有医者的探究。
“你的毒气暂时被封住了,没有再往里沁入。”
染香迎上夏承峻的眼神,似乎灵动起来,但是这些灵动的内容,却是有关他身体毒素的探究。
这本来就是染香此行的真正目的,但是夏承峻忽然发现自已对染香现在所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他似乎想听染香说些不一样的内容。
但是他希望让染香说什么呢?
夏承峻一时也迷糊了。
在万人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的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迷失过。
夏承峻漠不关心的眼神让染香楞了一下,他并没有她意料中的那般对自已的身体那么在乎。
“嗯。你改进的药方十分有效。”
夏承峻端起茶杯,好象觉得十分口渴似的,又呷了一口。但事实上,他刚才才喝了一大杯,此时的情况,犹如牛饮。
第66章 香料有异
夏承峻是在夸她吧?
染香心想应该没有听错。但是被他这一夸,染香也不好接话了,她不管说什么,此时都有往脸上贴金之嫌,于是她也拿起茶杯来,呷了一口茶。
还好有茶。
两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可是一杯茶总是有限的,他们也不可能这么一直喝下去。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
夏承峻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已鬼使神差地就安排了一辆马车。现在反而是他觉得尴尬了。
自从毒性发作得愈加厉害后,夏承峻在泉城安定了几天,这次出门,吴虎就不让他骑马了。
吴虎这个人,固执起来也是很固执的,根本不怕他的责罚。
夏承峻想着这些,心里一哂:这怎么都象是在找借口?
还好就在此时,染香开口了,她徐徐道:
“大人所中的毒十分奇怪,应该是日积月累而成。我想大人平时饮食一定十分注意,不至于被人动了手脚。
这种毒,如果只是微量,断不至于伤及人性命,恐怕是有人暗中长期投放蓄积的结果。”
染香的话,并没有让夏承峻吃惊。
因为同样的话,他已经从拜访的大小名医中听过无数次了。
见夏承峻不动声色,染香微微一笑,指了指眼前正在袅袅点燃的盘香道:
“这香的味道甚好,但是恐怕这香里有一味药,刺勾子,正好能诱发大人身上的毒素,大人如果再吸入半个时辰,恐怕被压下去的毒素又会有发作之势。”
染香此言一出,夏承峻这才动容。
这香气是他素来喜欢的,如兰似麝,没想到这香气里,竟然潜藏着对他身体不利的因素。
赶车的马车伕突然被喝止,正不知所以,夏承峻探身叫了吴虎。
马车停了一会后,旋即又开动。
吴虎从车厢里出来后,脸上神情不变,翻身上马,这个七人小队又随即继续往前行走。
不过,走着走着,队伍里便少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吴虎极为信任的亲信手下。
此去,估计京城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车厢里,随着盘香的撤去,如兰似麝的香气已经不在,夏承峻眼里并无异色,但是面上深沉了几许,车厢外或许不察,但车厢里的气氛却有些肃杀。
染香不慌不忙地从自已带的行李里,拿出一个木匣子,抽开匣子上面的盖子,让夏承峻意外的是,里面竟然是几种不同的枯叶。
不过,虽然是枯叶,却又有些不同。
夏承峻心知内里必有玄机,也不发问,不动声色。
染香从枯叶中挑出一片最大的叶子,然后将那些枯叶层层叠好,圏成一个紧密结实的圆筒,外面再用一条红线扎好。
接着,染香拿出火镰,点着枯叶卷的一头,随着青烟袅袅升起,她把枯叶卷放进原来点香的香炉里。
闻到这股清雅的香气,夏承峻只觉得胸中郁气一解,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原来这也是一种香?”
夏承启面色一松,发问道。
“是,这里工具粗陋,外形不甚美观,不过效果是一样的,能清神醒脑,驱除浊气。”
染香手上轻轻一揉,那些枯叶的碎屑即成粉沫,从她洁白的手指缝里滑下,手指弹动间,带着说不出的婉约写意,夏承峻从来没有发现,女人的手指竟然也会说话。
他的喉头一紧,不由想起当晚在香神娘娘那为她上药时,那一截皓碗,夏承峻只觉得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心底浮泛上来,他哑声道: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染香心里微微一跳,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即是监天府的大人,他哪里不清楚她过往的经历?
那天公堂审案时,傅知府和手下窃窃私语,她的耳力极佳,自是早就听出吴府出示的牌子是监天府的。
监天府的人,什么事情打探不出来?
但是关于她的来龙去脉,估计就是从香神娘娘庙那夜之后才有异常的。
染香沉吟。
她自是不可能说自已是一缕神魂占据了别人的躯壳。
染香抬头,正迎上夏承峻有些混浊的目光,他欺近染香,嘶声道:
“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染香不妨他迫近,脸颊已经贴到了她的耳边,夏承峻嘴里说话的气息直喷在她的脸上,她耳根痒痒的,他身上浓厚的男子特有气息已经将她包笼。
染香只觉得肩头一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往怀里拖。
“大人,不可!”
染香手上弹动,夏承峻忽然觉得手上的虎口一痛,那抹痛意直刺入识海,顿时他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已的手已经搭在染香的肩上,夏承峻缩回手,歉意地道:
“失礼了!”
“大人是受那毒香影响,被蛊惑了。”
染香不动声色地道,从夏承峻的虎口上拔出一枚银针。
夏承峻眸中冰寒,脸上露出一缕怒色。
“这种香,原本是不应该那么霸道的,但是是我疏漏了,大人体内原本积有余毒,所以虽然只是吸进去了少量,还是与大人体内的毒素互相反应,产生了致幻作用。”
夏承峻点点头,道:
“你对用香一道,倒是颇多了解,这份功力,至少要有数十年之功吧?”
染香抬头,看着眼神已经清明的夏承峻,微微启齿一笑道:
“染香出自制香世家,大人只要知道我能解你身上的毒就好了,何必苦苦追问呢?”
夏承峻脸上一滞,也是,人家好心好意救他,他还在这里盘根究底,这个女子,身上明显有着不一样的秘密,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他又何必苦苦盘查呢?
而且,现在看来,染香是友非敌……
想到这里,夏承峻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此时,车厢中淡雅的香气愈浓,夏承峻的眼神慢慢软了下来。
车子遴遴前往,一路上,只是中午时分车子才停下来打尖吃了些干粮,就继续前行。
看山跑死马,黑风山的山脉若隐若现,在城里就能看到,但其实走到山下,却需要一天的脚力。
入夜时分,也该安营扎寨了。
第67章 天空中飘来“鸟”人
染香下了马车,见随行的人已经在一处小山坡下扎起几顶帐篷,而其余人马和行李都围着帐篷形成一道有意为之的屏障,易守难攻,一看这架式,染香便知道这些人极有野外露营生活的经验。
马儿被拴在树上,悠闲地甩着尾马吃草,地上已经升起数堆篝火,有人在烤带来的肉干,有人在烤着面饼,食物香气混杂着马儿不时喷出的鼻息声,整个营地里开始散发出长途跋涉后惫懒的气息。
这一天的行程下来,光是在马车中困守了。
染香觉得腿脚都颠簸得麻木了,她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一天能安安心心地休息过呢,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地来,所以身体并没有恢复得很好。
下了马车之后,染香便围着营地随意走动,以放松下麻木的身体。两名女卫自染香下车后,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估计是接到了夏大人的命令。
染香绕营地走了一圈,便发觉营地的安防说不上是滴水不漏吧,但至少也是水泼不进。
左边的大树上有一个暗卫,几乎与树影融成一体,如果不是染香目力惊人,也发现不了;
右边开阔地带的岩石下被掏空了,上面松松地覆着草皮,下面有绵长的呼吸声传来,若有人袭击,地下的人随时可以暴起,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染香摸清了情况之后,心底倒有几分疑惑,夏大人这是得罪了多少人啊?以至于防备如此森严?
“林姑娘,此行辛苦了。”
就在染香四顾打量时,吴虎走了过来,染香注意到,吴虎从头到尾,都是刀不离身的,似乎身上的腰刀就是他身体的一部份似的,须臾不得离开。
“谈不上辛苦,权当郊游吧!”
染香笑笑,并不以为意。
这个世界是她所陌生的,正好有人护送她来周游,她还觉得自已赚到了呢!
“呵呵,林姑娘真是乐观,走吧,晚餐准备好了,有些粗陋,抱歉了。”
吴虎说着,领着染香来到营地中央最大一堆的篝火边上,这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案几,几上摆满了食物,夏承峻端坐几前,虽然没有站起来,却用眼神表示欢迎染香。
染香明白他的意思,落落大方地坐下,正落座于夏承峻的对面。
染香此举,又暗暗刷新了吴虎的三观,他心道:在王爷的威压面前,能如此坦然大方的女子,怕是只有染香一人了。
“林姑娘,请。”
夏承峻果然是个话不多的人,虽然经历了马车上几乎肌肤之亲的尴尬,他如今却很快把自已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彬彬有礼,以诚待医。
染香微微一笑,也不多言,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许是为了补偿下午伙食的粗陋吧,这会儿端上来的,虽然比不得府里的佳肴珍馐,但也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
而席间送上来的一道烤野兔,是侍卫们扎营时的所获,鲜香扑鼻,染香不客气地吃了个十成饱。
倒不是她饥不择食,主要是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迫切需要能量,如此才能及早与自已的神魂契合稳固。
以天地为席,以山风为伴,别有一番风味。
何况,眼前还有一位食欲不错的佳人,夏承峻看着落落大方、但吃相一点也不难看的染香,突然觉得食指大动,两个人吃得七七八八,让边上侍候的吴虎暗自欢喜。
王爷的食量,自病后,一直低迷,如果都能象今晚这样的吃法,他不知道有多欢喜。
“吴虎,去把那几只讨人厌的苍蝇打下来。”
席至结尾,夏承峻忽然脸色一变,对吴虎喝令道。
“是!”
染香转身顺着夏承峻的眼光抬眼望去,只见天际飘来几个豆大的黑影,远远看去就象空中盘旋的老鹰一般,但是这鹰飞翔的速度未免太快,很快从豆粒大变成手掌大、圆盘大……
以染香的目力,此时已经能看出来,那不是鹰,是人。
这个世界竟然有人能驭气飞行吗?
染香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在她的世界里,驭气飞行那是仙人手段,看来,她低估了这个世界的能力?
不过,待那些人飞近,染香这才释然,原来,那些人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驭气飞行,而是身上扎了牛皮蒙制的形似翅膀的工具,这工具伸长了一边约有两丈长,宽若门板,借助着这飞行工具,那些人快如疾风。
就在这些“鸟”人飞经营地上空时,天上随之落下了一阵箭弩之雨。
“小心。”
染香只听夏承峻一声呼喝,便见他把重愈百斤的案几拿起,将案几覆在染香和他的头上,案几之下,染香只听到头上响起“笃笃”持续数十息的响声,而四周营地上则响起了一阵刀剑交鸣之声。
“放心,吴虎他们应付得来。”
夏承峻宽慰染香道,火光跳跃中,染香见他镇定自若,不由地也安下心来。
好似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就听吴虎在边上报告道:
“大人,生擒一名刺客,其余来敌皆已全部击毙。”
夏承峻将手中的案几一扔,染香这才看到,朝上的几面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和短弩,如果没有夏承峻及时以案几傍身,恐怕她早就被射成刺猬一般了。
“林姑娘,你回帐中休息,我去处理一下。”
夏承峻并未有太多的惊异,淡定地和染香交待一声,转身便走了,而两名女卫即刻趋身上前护着染香。
染香看到她们的衣襟上有点点血迹,不禁问道:
“两位可有受伤?”
“不曾,姑娘切勿担心,夏大人在,保你无事。”
两名女卫中一位较年长者答道,脸上不期然露出骄傲的神色。
看来,夏承峻在她们的心目中,就是无所不能的神诋的象征。
染香坐在账内,静心凝听,却只听到营地的另一头,一名男子如野兽一般的嗥叫声后,便消失于无声。
看来,夏承峻并没有问出什么来,那名被活抓的刺客不知道怎么把自已弄死了。
果然,不到半刻钟,染香便看到夏承峻玄色的衣衫一闪,出现在她的帐中,淡漠的脸色,一丝怒气也无,不过却抬眼向帐子里四下打量。
染香扬眉,正要发问,却突然听到帐子四周一阵悉悉簌簌的异响……
第68章 驭蛇来攻
这种异常响动的声音,就象有无数的蛇在草叶上滑行一样,落入耳中,就象牙齿咬在坚硬的冰动上滑动一样糁人。
夏承峻脸色一变,立即将染香护在身后,手里从腰间一抽,只要一条腰带立即变成了一把三尺软剑,剑头如银蛇吐舌般微颤,搜索着声音的来源。
染香的两名女卫也机警地分立她身侧,一左一右,正好和夏承峻形成三人合围之势,将染香保护在中间。
声音继续“柒柒嚓嚓”地响着,好象四面八方都有这个声音,让人一时难以捉摸声音的来源。
夏承峻竭力稳定心神,但是由于这声响太细碎均匀,以致于他一时半会也没有判断声音从何而来。
而且夏承峻发现,这股音波还有一股扰乱人心神的强大功能,饶是他身经百战,听到这样的声音,脑子中还是出现了身处群蛇之中的幻像。
无数的腹蛇和眼镜蛇从丛林的四面八方游走而来,它们高高挺起昂扬的脖颈,嘴里血红的蛇信不时吞吞吐吐,狠毒的眼眸冰冷无情地看向敌人,似乎随时能发动致命的一击。
而作为森林中的潜伏杀手,这些蛇的确有自信的本钱,它们口中喷出的毒液,只要半息时间就能致人于死命。
“啊!有蛇,我被咬到了!”
“救命,眼镜王蛇!至少上百条!”
染香的帐篷外不时传来护卫们的惊呼声,并且还夹杂着吆喝声和扑打声,显然都有些惊慌失措。
这些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就算胳膊被敌人当场斩下来都不会失色分毫,但是毒蛇这种冰凉滑腻的冷血动物显然比断手断腿更令他们畏惧。
一阵山风拂过,掀起营帐的一角,夏承峻目光扫到帐外,这才发现,原来他以为是幻像,其实却真有大批数量的毒蛇攻击营地。
“大人,小心蛇!”
一名女卫的惊叫让大家发现,帐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条硕大的眼镜蛇来。
只见它昂挺着上半身,扁形的头部对着夏承峻,蛇信在空气中喷吐,感受着敌人身上的温度,似乎只要夏承峻一动弹,它就会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一旦被它的毒牙咬中,半息时间就会丢了性命。
死亡的威胁从来没有象这一刻那般接近夏承峻。
汗水从他额头上沁出,但是他却不敢动弹去擦拭,蛇也在寻找着攻击他的最佳时机。
两名女卫也不敢动弹,因为以她们的身手和击发速度,根本赶不上毒蛇出击的速度。
关系到王爷的生死,她们怎么敢轻举妄动?
人和蛇就这么对峙着。
就在夏承峻心神专注对蛇之际,突然听到身后染香的娇咤:
“乾位地下十寸,出剑!”
夏承峻闻言,心中虽然楞了一下,但这个方位所代表的西北方正好处于他面前,于是他迅疾如风地出手了。
软剑如灵蛇一般,精准地脱手钉入地下,剑尖刺入地下足有半尺!
剑一出手,夏承峻才意识到,他似乎是出错了方向,应该把剑刺向毒蛇的。这下可好,他动作之后,手上防身的武器也没有了,自已完全成了眼前毒蛇手下的猎物。
“啊!”随着软剑刺入地下,只听一声闷闷的惨叫,竟然真的有所斩获,夏承峻精神一振,随着这惨叫声停歇,那“柒柒嚓嚓”糁人的磨牙声也消失不见了,夏承峻眼前的幻像消失全无。
原来,那条毒蛇竟是幻像。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与此同时,地底下开始冒出一丝殷红,接着,这线红色变成红点、红梅……突然,地底下的泥底“碰”地一声炸裂开来,夏承峻反手护着染香迅速后退几步,边警惕地看着地底冒出来的物是。
一个血淋淋的矮小男子躺在炸开的泥土里,而这炸开泥土之力已经耗竭了他全部的精力,此时已然昏绝过去。
夏承峻观察对方没有异动之后,快速上前,迅疾如飞地伸出手指,点住了对方身上几处要穴,这才松了口气。
两名女卫机灵地上前,将这名已经昏死过去的男子手脚捆得如粽子般严实。
“群蛇已退,大家不必惊慌!”
就在这时,帐外又响起了吴虎洪亮镇定的声音。
原来,真的有蛇。
染香轻抚胸口,呃,长虫什么的,她最怕了。
别说是她了,就连两名女卫脸上也如释重负。
“他是驭蛇人,方才那奇怪的异响是蛇哨,如果任他一直吹下去,他能驱蛇把咱们都放倒了。”
染香恢复镇定,这才道出原委。
“哦?这你也知道?”
夏承峻的黑眸中闪现一抹浓重的好奇。
“自然知道,我们林氏的太祖,亦是林氏的香长,年幼时太祖曾独自上山寻找名贵的香料,所谓香药同源,山上虎蛇众多,太祖对驱蛇之道颇有研究,我们家学渊源,我自是知晓一些。”
染香眨眨黑白分明的灵动美眸,别看她平时象个淡然超脱于世的冰美人,但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暴露了她丰富的内心。
夏承峻心中暗自一笑,这丫头,说谎还真是不打草稿,当他的情报网都是死人吗?
她就一个普通制香人家的姑娘,还曾因为高烧烧坏脑子痴傻了若干年,只不过最近才恢复神智,突然就懂得那么多……
这其中的猫腻?
夏承峻微微一下,暂且按下,道:
“那这次的危机得解,还要多谢姑娘了。”
说着,夏承峻还向染香要行谢礼,染香避开,眼眸扫向那名昏迷在地上的男子道:
“大人还是赶紧审问他吧,注意他口中的毒牙!”
染香这话还是说迟了,夏承峻脸上神色微变,才回头要处置那名驭蛇人,可是只见一阵奇异的响动,那名驭蛇人身体突然如羊癫风一般颤抖起来,还发出“啊啊”的惨叫声。
夏承峻正要上前察看,衣袖却被拉住了,是染香:
“大人,来不及了,他吞毒自杀了。小心还有后招。”
果然,随着那名驭蛇人闭气而亡,突然,他的身上十分诡异地冒出缕缕黑烟来……
第69章 尸解
“闭气,十息后方可呼吸!”
就在帐内的人惊疑不定时,染香又出声道。
染香的声音里没有惊慌,只有十足的自信和淡定。
顿时,大家下意识地就如染香要求一般去做了。
只见驭蛇人身上的黑烟越冒越浓,不一会儿竟然“滋滋”做响起来,十息不到,驭蛇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们眼前溶解,化为一道浓重的黑烟,消失在空气中,地上,惟留下一捆方才女卫捆他的绳子,蜷缩如蛇。
“好了,毒气已散,可以呼吸了。”
染香出声道。
“你,到底是谁?”
夏承峻身形一晃,忽然出手,捏住了染香的下巴,并且把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俯下身喝问她,嘴里呼出的热汽却喷洒在染香的耳边,让她敏感的耳尖倏地红了。
染香本来就比他矮,夏承峻高出她一个头不止,被夏承峻这么捏着下巴,从边上的姿势看,就象王爷做势要亲吻她似的,暧昧无比。两名女卫看得眼神一滞,但是见王爷另一支手对着她们手指微动,便依令退出帐外防守。
夏承峻似是下意识地不想让染香的来历让别人知道。
“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从出城以来,这一行已经遭遇了两次杀身危机,我手下的这些护卫,都是跟了我十来年的家生子和亲卫,绝不可能泄露我的行踪,这里面的外人,惟你而已!”
夏承峻捏着染香下巴的手指微微搓揉,原来手下女子的肌肤竟是这么滑嫩丰盈,这手感让他在讯问时都能失神,他忍不住搓了搓。
好滑,好诱人,他心里绮念又起,好想把这滑腻化在手里,搓进胸膛里,尤其是眼前那诱人的红唇,象一株鲜美的朱果,他想要现在就采撷,霸占为已有。
夏承峻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俯低身子,火热的嘴唇就要凑到染香面前。
染香的脸颊微红,这是讯问吗?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夏承峻不防自已脸上竟然挨了染香重重的一巴掌,他一楞,随即眼神登时清明过来。
帐外的两名女卫听到这清脆的响声,不由担忧地互相看了一眼,呃,王爷竟然对女子用上了私刑?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啊!
王爷虽然不近女色,但是却是怜香惜玉之人,他经手的乱臣贼子的女眷,都往往网开一面,赐以全尸,从未见他对哪个女眷动过私刑的,王爷这回怎么性情大变了呢?
女卫们却不知道,夏承峻此时脸红得象鸡冠一般,眼神中浓重的****因为这一巴掌褪去。
染香见他尴尬,正色劝慰安抚道:
“大人,是我不察,其实你身上中了不止一种香毒,今天白天车上焚烧的盘香里,实则还有一味与刺勾子气味极其相似的桂香,桂香能勾动人心底潜藏的春意,并且令人迷失神智,放纵自已的欲念,不过,桂香是一味比较温和的催情香,一般吸入后十个时辰左右才会发作。大人正是中了这桂香之毒。”
夏承峻微哂,手早就依依不舍地放开染香的下巴,听她一番解释,这才明白过来自已方才的异样所为何来。
不过,染香边说,耳尖仍止不住微微发红,如白玉一般光洁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就象赫赫有名的“德化红”一般妖娆明艳。
呃,没错,桂香是种催情香,但是只有心中有情,桂香才能借势催动,否则,桂香就会一直潜藏隐而不发。
夏承峻,竟然对自已有情?
染香只是从《香典》上见过桂香的解析,但是从前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中过桂香毒的人,这一次,是第一次。
眼前高大英挺的男人,骨节分明、颀长养眼的手指,从她下颌处缓缓离开,若有生命一般,充满了召唤诱惑的力量。
染香垂下眼帘,看来,自已也不免受了桂香的影响。
同在一个车厢里,同吸入一样的香毒,只是她之前没有中霸香的毒,因此刺勾子对她无害,但是桂香却不一样,同样影响了她的心境。
否则,在夏承峻触到她的下巴时,她就会设法阻止了。
听完染香的解释,夏承峻一阵无语。
帐子里出现一阵沉默的尴尬。
“那么,你是如何知道驭蛇人藏在地下的?”
这一回,夏承峻的口气温和了许多,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迷失在桂香里时讯问的霸气,甚至,还带了点他自已没有察觉的一丝妥协。
“大人请看。”
染香也回过神来,强做镇定地走到方才驭蛇人消失的地方,指着地上一根草茎对夏承峻道。
“有何玄机?”夏承峻一时不解。
“这是芦管,芦苇生长在水边,长在这山里不是很奇怪吗?驭蛇人藏于地下,正是借这根芦管呼吸,所以,我看到地上的芦苇,便知道他藏身的位置了。”
这个解释似乎很说得通,夏承峻点了点头。
其实,如果不是染香五识过人,岂能一眼就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伪装得与普通草茎一般的芦管?
帐篷的驻扎地原本就在草地上,东一撮西一撮的草哪里会引人注意呢?染香却能在成百上千的草茎中发现异常,如果不是身怀一些独门的功夫,哪有可能?
夏承峻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接着问道:
“驭蛇人尸解,你又是如何提前让我们防范的?”
“驭蛇人身上有黄泉花的香气发挥出来,黄泉花的霸道之处在于,它依附于活人的血脉中,以活人的精气为食,一旦活人变在死人,它就会吞噬死者,来满足自已生存的需要。当然,这种吞噬对黄泉花来说,同样意味着死亡。
一旦吞噬完毕,失去依附的身体,它遇到空气就会被化解于无形。”
染香淡定自若的解释,让夏承峻微微闪避的眼神也不由凝聚起来,他目光炯炯地迎向染香,脱口而出,问道:
“你可知道黄泉花生长在何处?”
“知道,不过,却也要看机缘,很难获得。”
染香知道象夏承峻这种身份之人,若有黄泉花相助,用兵驭将自是大有助益。
试想,如果他让手下吞服下这种黄泉花,还有谁对他敢不忠心耿耿的?
不过,染香还是想错了。
第70章 夏大人讲的一手好故事
“能再说得具体点吗?黄泉花一般会长在什么环境里?”
夏承峻眉头一皱,好似在盘算着什么。
“一般来说,黄泉花生长的地方比较特殊,它吞噬人体血肉精气,所以战场周边,死者最多的地方,会是黄泉花生长最盛的地方。”
染香的话让夏承峻有点失望,他道:
“看来,没有办法通过生长环境来追溯幕后的指使者了。”
原来,夏承峻存的是这份心思,染香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不把这黄泉花用在人体里就好,否则,说出这个情报的她,罪莫大焉。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迫于无奈说出这个秘密,如果落到心怀歹意的人手里,怕是会大加利用了。
只是染香也有些好奇,夏承峻竟然对黄泉花的功效不窥觑吗?
若是这个消息给别个位高权重者获知,恐怕早就视若至宝了吧?
象是发现了染香疑惑的表情,夏承峻突然发现自已话有点多,但还是脱口而出了:
“用药物控制换来的忠心,不是真正的忠心。将心比心,才是根本。”
就在这时,吴虎掀开帐门进来,看到夏承峻安然无恙,脸色这才稍霁:
“大人,护卫有一人被毒蛇咬伤,没有死亡者。”
夏承峻听到吴虎这一报告,点点头,沉声问道:
“伤者如何?”
“受伤的是午牛,眼镜蛇咬了他的手指,还好他当机立即,立即砍断了自已的手指,所以并未中毒。”
夏承峻微一点头,又对吴虎吩咐道:
“另外腾一个帐篷给林姑娘,这里不能住人了。”
原本分给染香的帐篷,被驭蛇人潜藏其下,中间现在炸了个土坑,更别说还有驭蛇人惨死在其间,就算夏承峻忘了吩咐,染香也断不会再住在这里了。
染香随夏承峻和吴虎走出帐篷,两个守在门外的女卫最先看到的是夏承峻,不过,她们只稍稍看了一眼,眼睛就垂下了。
呃,那清脆的一巴掌原来不是打在林姑娘脸上的啊?
大人的脸上,那五个手指印,依稀还能看得到呢!
这?
太诡异了吧?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打了大人之后还全身而退的?
女卫不敢再胡思乱想了,正色跟在染香身后,随着他们穿行在被突袭之后,正在收拾整理的护卫群里。
染香见这些护卫果然训练有素,虽然刚被突袭,但是基本上已经开始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状态。
夏承峻显然在这些人中威望极高,他走过之处,护卫们都垂手侍立,不敢大声张狂。
夏承峻走近一名正从地上马扎站起来的护卫身边,把身形高大的护卫按压回原位,道:
“你既已受伤,不必多礼,安心养伤就是。”
看来,这就是吴虎口中所说的被毒蛇伤咬伤手指的午牛了,见夏承峻亲自探望,午牛不由感动地有些热泪盈眶,随后却露出悲伤欲绝的表情道:
“大人,这点痛不算什么,我只是担心,这手今后再不能握刀,就变成废物,不能再随侍大人了!”
染香借着篝火跳跃的光茫,看清午牛断的是右手的食指,少了这个手指,握刀的手便算是废了,难怪午牛如此伤心。
对他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汉子来说,或许性命丢了就丢了,但是如今变成不能舞刀弄棍的废物对他们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夏承峻是带兵领将之人,自是明白午牛的心情,他幽深的眸子一闪,开口道:
“不过是少了根食指而已。江湖上曾经有一个名动天下的剑客叫孤独雨的你们听说过没有?”
“孤独雨?不就是天下第一快剑孤独雨吗?他擅长右手使剑,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落败。”
有护卫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娓娓道来。
染香来了兴致。这个时候夏承峻说这位名叫孤独雨的江湖人士有何目的?
他不象是会讲故事说废话的人啊?
“嗯,你们只知道孤独雨擅长右手使剑,是天下第一快,实际上,孤独雨最快的,不是他的右手!”
一语惊起千层浪,护卫们顿时一阵惊诧:
“孤独雨最快的不是他的右手,那是?”
“是他的左手!”夏承峻启齿,说出这个答案,引得护卫们又轰一声议论开了,夏承峻扫了一眼护卫,重点最后一眼放在了午牛身上,继续道,“死在他左手下面的,都是自以为会比他右手快的人。”
“大人,我明白了!”
午牛激动地站起来,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染香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这么鼓励士气的呀?
是啊,右手不行了,不是还有左手吗?
看看午牛激动的模样,这士气果然是被鼓起来了,染香不禁眼神一闪,粗中有细,夏承峻难怪如此得军心。
染香此时借着火光,看到午牛坐的马扎下面有一物,不由得眼睛一亮,便上前道:
“午牛,把你的伤口给我看看。”
午牛自是认得染香,她可是此行他们要护卫的重要人物,见染香这么说,便信任地伸出手。
染香见他手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便摇头道:
“扎得太紧了,反而让伤处的血肉不易滋生。”
包扎伤口的是同僚,随行并未有大夫,大家只是依着平时行伍中的经验,潦草处理一下。
“你帮他再处理一下,可否?”
夏承峻竟然一下子就信任她了?
染香心里微微一动,那是被信任的舒坦,她笑道:“巧得很,午牛坐的马扎下便长有伤草,可捣碎后敷在伤处。能促进伤口愈合,现在把伤口解开,我来处理一下。”
便有一名护卫上前把午牛的伤处解开,染香让人擎着火把凑近了一看,便道:
“如果伤口处理不干净,恐怕整个手掌都保不住了。”
染香的话,顿时让午牛紧张起来:
“有劳姑娘了,我可不想整只手掌都没了。”
染香便动处为午牛处理起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出,他也是条硬汉子,虽然伤口被再度碰触,疼痛难忍,但他还是忍住了。
随后有人把染香说的草药采了捣好,钻进人群里递给了她。
染香接过草药糊,将草药敷在午牛的伤口上,然后虚虚用干净的布扎好,告诉他最近几天伤口不许沾水,一天找她换一次药就没事了。
“嗯,姑娘真是神医啊,这药敷到伤口上,凉凉的,不觉得疼了。”
午牛从伤处的抽痛中解脱出来,加上夏承峻方才讲的那个故事,他原本难过得要死的心情也好受了许多。
看到染香毫不介意地和这些大兵混在一起,还亲手为午牛上药,这如果放在京城里的千金大小姐里,肯定是不可想像的。夏承峻一念及此,眼神忽闪了一下。
第71章 宿疾发作
安抚好伤员,鼓足大家的士气,夏承峻淡然地便往自已的帐篷走去,吴虎指着边上的帐篷对染香道:
“这里原本是要我睡的,现在就让给你了。”
染香一怔,道:“那你呢?”
“我和大人睡一个帐篷。”
吴虎说完,脸上不期然却现出一丝别扭的神情。
呃,吴虎猛地想到,和大人睡一个帐篷……一个帐篷……
还好这里没有京城里那些心心念念、千方百计想要嫁大人的名门千金,否则,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了。
染香虽然奇怪吴虎脸上的神情怪异,但是也没有在意,就往吴虎说的帐篷里走去,自然,帐篷里一应俱全,全是崭新的寝具,自扎营以来,忙得团团转的吴虎还没来得及到帐篷里来过呢,所以染香并不用再换新的寝具。
“林姑娘,明天还要赶路,你早点休息吧!”
两名女卫承了染香救命的情,并且见王爷对染香态度大不一样,此时对她的态度也愈发恭敬起来。
染香环视了下四周,问道:
“那你们呢?”
“你别担心我们,我们带了简易的卧具,在这睡就可以了。”
女卫指了下染香床前的平整地块。
染香知道这是她们的职责所在,也就没有客气,稍事整理一番之后,便上床睡觉了。
不过,由于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战事,染香一时心绪浮动,有些睡不着。
她闭着眼睛,放松自已,倾听着山风吹拂草丛和树梢的歌声,却不期然听到隔壁帐篷里,夏承峻和吴虎的隐约对话。
“大人,我彻查过了,那些带翼飞翔的刺客,身上并任何线索,此前也未听说过有哪位皇族有这等手段,因此无法判断是不是九殿下或者其它仇人。”
这是吴虎的声音。
“应该不是九弟,他还至于这么快暴露自已的实力。这些翼人的装备极其巧妙,如果能善加利用,必能为我大军增添一件制敌的利器。你把缴获的翼器拿去令军器府研究,试制,我在年内要看到成果。”
夏承峻的声音依然不着一点感情。
因为两人之间的帐篷相距不到三米远,以染香的耳力,自然把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对话,彻底验证了染香的判断,夏承峻身份尊贵,应该是皇亲贵胄级别,因为,一个能让那个“九殿下”视为对手的夏承峻,绝不是普通人。
不过,身份再高贵又如何,染香只希望快点找到草药,了结了她和夏承峻这段恩情,从些过上平淡安稳的小百姓的日子。
皇亲贵胄,这辈子她是不想再沾了。
而且,从这段对话中染香能分析出来,大夏王朝的皇宫里,并不平静。染香深知走进深宫里的女人,个个在那架强大的绞肉机下,都会变成另一种可怕的样子……
“大人,你怎么了?”
就在染香略一走神时,却听到吴虎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咳,没事,只是今天阻拦刺客,一时不察,令气息紊乱,刺激了毒素发作得愈加厉害,我调息一番就好。”
夏承峻声音里夹杂着克制隐忍的痛苦。
染香不由心生同情,中了霸香之毒,如果不是夏承峻内家功夫达到一定层次,加上名医名药不计成本地调理,换成普通人早就压制不住,毒发身死了。
不过,难得的是夏承峻面对这天下第一毒,竟然还能坦然自若,若无其事地领兵带将,出手御敌,这让染香心里对他多了几分佩服。
其实现在染香就有多种手法能让夏承峻好过一些,不过,夏承峻深夜毒发,吴虎又没过来叫她帮忙,如果她主动帮忙,岂不是暴露了自已听到他们的密谈?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染香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再观其变。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夏承峻低哼一声,似是吐出了什么。
吴虎惊道:
“大人,你又吐血了。”
“嗯,没事,吐出来好多了。是我把毒逼到血液里,再用内功将其逼出。”
似乎血吐出来后,夏承峻轻松了许多,不一会儿,那边的帐篷就没有了声音。
看来,夏承峻是熬过了这次毒发。
吴虎听了夏承峻的话,也只能忧虑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这种场面吴虎已经见过多次,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便不再有他担心的声息。
反正只要找到那味叫含珠子的草药,染香就能把夏承峻彻底治好,现在她着急也没有用,至多只是帮他缓解下而已,所以染香索性沉沉睡去。
天才方亮,染香从沉睡中就被一名女卫摇醒:
“林姑娘,夏大人宿疾发作,吴侍卫请你过去看看。”
染香一听,知道夏承峻昨晚上的毒气并未真正被制住,便一“咕录”从床上爬起来,稍做整理,走出帐外,就见吴虎正在帐子外急得团团转。
看他的样子,如果染香是个男大夫,他早就冲进来把她抓去给夏大人看病了。
看到染香出来,吴虎面上露出惊喜,道:
“林姑娘,有劳你去给我家大人看看,他昨晚上毒素再度发作,本以为他调息后压了下去,没想到今早我起来一看,大人昏迷不醒,还发起了高烧。”
“别急,我去看看。”
染香淡定的样子,让吴虎感觉一阵熟悉之感扑面而来,呃,这气息,和大人平时的作派好像,吴虎的心,无由地稳了下来。
染香走进帐篷,看到夏承峻仰面躺在卧榻之上,原本清俊的脸上一片红晕,鼻翼不断翕动,但是额上却无半点汗珠。
染香伸出手,一触他的额头,便觉热得烫手,染香又将手搭在他右手的脉上……
看着染香一系列动作之下,俨然坐堂十几年的老大夫,吴虎这下更加心定。
他是知道染香的本事的,只不过调整了下王太医的几味药草,就能令大人的身体好转许多,现在看来,找她也是对的。
“吴大人,让人准备烧几大锅热水,还有在王太医家药浴的那些药草有带吗?,准备药浴。
现在必须把夏大人体内横走的毒素逼出来,否则夏大人危矣,挺不过今天!”
染香的话,把吴虎吓得三魂丢了六魄,忙不迭地就出帐准备了。
第72章 不着寸缕
所幸,夏承峻长年有疾,所以他出门必带有相应的药草,吴虎又是长年侍奉他的,此次出门,他别的可以不带,但药草却是必得带全的。
吴虎一声令下,很快帐外就架起大锅开始烧水,天知道吴虎把浴桶也带了出来,不到几息便抬进了另外搭好的不透风的营帐里。
万事都在筹备中,现在就等水烧开了。
“呃!”染香有点为难地看着吴虎。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看着夏大人意识模糊,喘气声渐粗,吴虎心内十分焦急,但是看染香的表情,似有为难之处,吴虎不由地心内一紧。
这时候就是染香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帮她去摘下来的。只要能治好大人,他宁愿肝脑涂地。
“夏大人这次发作,来势凶猛,光凭药浴恐怕效果也不是那么好,我必须先为他做针灸,但是这样,就必须除去衣物,我……”
染香说到这里,十分为难。
吴虎当即明白过来,染香小姑待嫁,还是个姑娘,如果要针灸,势必与大人亲密相处,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恐怕对染香的声名影响极坏。
“林姑娘,你放心,这里都是我们的自已人,没有一个人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对了,要不我叫他们发毒誓。”
据染香观察,这个世界的人和她以前所处的世界的人一样,十分重信守诺,如果真是发誓,必会遵守。
不过,染香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她解释道:
“不是让你们发毒誓,我是让你帮着除去衣物。”
呃,也是,王爷身材高大,又值病中,让染香一个弱女子去替他解衣,自是十分不便。
吴虎一拍脑袋,傻傻地道:
“是我太愚钝了,马上就让人帮着大人解衣,不过林姑娘你放心,就算不发毒誓,他们也一个字都不敢泄露出去的。”
吴虎说完,果然叫来两名护卫,细心地帮着夏承峻除去外衣,待染香再进营帐后,便看到夏承峻腰间盖着一块淡绿的细夏布,除此外,身无一物。
这时候的夏承峻,安静万分,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外,并没有任何异常。但这却是巨毒崩溃前不妙的征兆。
如果针炙之术不能先把毒控制住,夏承峻就一命呜呼了。
躺在床上的夏承峻,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脸侧,因为生病微微有些发红的脸庞依然显得高贵无匹,露出的身体十分结实健硕,出乎他外表给人冷硬的印象,染香看到他匀称饱满却又充满力量感的身躯,突然耳边一阵微微发热。
染香重重吸了几口气,以调校自已的心神,防止气息紊乱,影响自已随后的施为。
她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她出行前置办的银针,艾团,加入自已独特的药香配方,然后便在夏承峻身上的十几处要穴上施行针灸引导之术。
身为香女,不光识香、辩香、调香,还能驭香治病救人,甚至是……害人!
或许这个世界里,吴虎他们并不知道香女真正的能力,要不然,绝不敢这么放心地把夏承峻交给她料理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吴虎也深知夏承峻的毒他们没有能力压制,不相信染香,也是死路一条,与其如此,不如放手让染香一博。
染香这么想着,手下却是飞快,支支长而尖锐的银针刺入夏承峻身上,银白的针体、葱玉修长的手指、略带苍白的男性的躯体交织在一起,看上去有说不尽的暧昧,却是染香在和死神争夺夏承峻的性命。
随着内力的发散,染香身上也开始沁出汗水来。
她的内力和练功夫的内家心法不同,是天生天养的,就如一泓清泉,用光之后,只能慢慢等待泉流再生,聚集。
而这具新的身躯,所能承载的内力不及原来身躯的十分之一,她必须计划着用,否则,一旦内力用光,夏承峻的毒还未缓解,那便傻眼了。
夏承峻此次毒发凶猛,如果不是染香施以内力驱毒,恐怕就是王太医在此,拿出最精妙的医术也无济于事。
随着插在银针上的炙草愈发火热,那刺入夏承峻身躯各大要穴的银针竟然慢慢由银白转黑,这是毒素被染香内力催发后由银针吸取出来的象征。
而神奇的是,一直身上无点汗的夏承峻,此时竟然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汗出来,烧就会退了。
染香的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虽然有精力耗竭的虚脱之感,但是总算一番用功没有白费。
夏承峻睁开眼睛时,正好迎面撞向染香的笑容,这对于身体突然觉得豁然一轻的他,就象撞进了一波清水里一般,清凉静谧,让他情愿一直泡在这清盈的水里。
他只记得自已昨晚上毒发之后,虽然努力克制,但是一阵巨痛袭来,他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没想到,一醒来就看到染香沁人心脾的笑容。
夏承峻发觉自已的五脏六腑都轻快起来,不复昨夜的绞痛和沉重。
“林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承峻忽然觉得身上微凉,他手一摸,摸了一手的汗水,然后才醒悟到自已竟然是不着寸缕,当然,所幸腰间还缠有一块夏布,不至于全身暴露在染香面前,他不由脸“唰”地一下红了,象煮红的大虾那般明显。
话说,夏承峻还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这么赤身露体过,而此时营帐里只有他和染香,他还这般暴露,莫非是他毒发后,做出什么失态之事?
或许,是那该死的桂香残毒?
夏承峻暗骂一声,却听染香虚虚地开口道:
“夏大人,昨夜你毒发昏迷,染香无奈,只能施针炙之术为你驱毒,所幸得解。”
夏承峻听到染香的解释,心里顿时微微一松,还好自已没有做什么禽兽的事。但是在心里放松的同时,却又暗自有些失望。
夏承峻还来不及检讨自已的心思,就见话才说完,染香便已软软地倒了下去。
夏承峻一翻身,一跃起床,正好一把抱住染香。
也亏得他身手敏捷,要不然染香这下摔下去,脑袋如果先着地的话,没准就又被撞成傻子了。
不过,由于起身太快,夏承峻腰上搭的夏布却自动滑落,夏承峻还来不及考虑什么,却见帐门一掀,吴虎进来了。
看到自家的王爷光着身子抱着瘫软的染香,吴虎也大吃一惊,张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主仆二人就这么呆呆地对峙了几息……
第73章 有蚊子
“吴虎……”
“大人……”
夏承峻才要开口,吴虎也说话了。
夏承峻尴尬地道:
“你先说。”
“呃,大人,你还是把林姑娘先放下吧!”
夏承峻这才意识到自已怀里还抱着染香。
搂得这么紧,这么近,一股处女身上的幽香扑鼻而来,夏承峻不由觉得身体某个部位一紧。
不过,身为端方君子的他,心里还是赶紧念着罪过,轻手轻脚地把染香放在了床上。
吴虎在夏承峻回身把染香放在床上的时候,赶紧关紧帐门,这时候如果有别人闯进来,不管是对王爷还是对染香都不好。
吴虎转身时,夏承峻已经把染香安置在床上,自已套上了外衫。
“大人,你没事了?看不出来,林姑娘还真是神医啊!”
吴虎随侍夏承峻多年,知道昨天晚上是他毒伤发作得最厉害的一次,所以吴虎其实已经做好了失去王爷的准备。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急病乱投医,染香居然把王爷救回来了?
“呃,原来她在营帐里是帮我治病啊?”
夏承峻看着地上脚盆里,扔着数十枚已经变成黑紫色的银针,不由得恍然大悟。
呃,不是给您治伤那是在干嘛?
吴虎心里轻轻嘀咕一声,不过他一想到正事,马上正色道:
“大人,林姑娘还吩咐,针灸治疗之后,你必须再泡药浴,现在外面的热水和药草都已经准备好了。”
夏承峻扫了眼昏睡在床上的染香,又不放心地趋身上前,搭了下她的脉,见脉息稳健,只是跳动得有些弱,知道她是为了给自已治病耗损了太多精力,便道:
“让女卫好生看护,她醒了叫我。”
“是。”
吴虎引夏承峻到了另一个帐篷里,里面已经倒上满满一大桶的热水,而各种能解夏承峻体内之毒的草药已经一一投掷入内。
夏承峻脱去外袍,熟门熟路地踏入滚烫的热水中,看得身边负责倒水的护卫不由“嗞”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往常,夏承峻去王太医那里就诊都是由吴虎单独陪同,护卫们自是没有见识过王爷泡滚水这一幕。
试想下也不奇怪,这近乎刚出锅的滚水,谁进去都会泡个皮焦肉烂的,但是看王爷脸上的表情,却是轻松惬意的。
“傻了啊你?快去再提两桶滚水来,随时准备加水。”
吴虎无奈地摇摇头,让护卫滚出帐外。
染香幽幽醒来,有好一刻不太确定自已身在何方。
但嗅到扑鼻而来浓厚的男子气息时,染香半欠起身,这才惊觉原来自已竟然是躺在夏承峻的床上。
刚才她因为耗损内力过大晕倒了,意识消散前,她只记得一个清俊的身影如猎豹一般暴起,然后把她搂在怀里。
染香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夏承峻。
而只要想到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他肯定不着寸缕,她的脸不由得红透了。
“林姑娘,你醒了?现在感觉好些没?”
就在这时,女卫看到染香醒了,赶紧上前关切地询问。
“哦,没事了,只是脱力晕倒了。”
染香尴尬地想要从夏承峻的床上爬起来,两名女卫急道:
“林姑娘切勿起身,大人交待了,要你好好休息。”
林染香救了大人的命,有恩于大人,再加上大人种种作派,对染香分明不同于往常他所接触的女子,两名女卫对染香自也是另眼相看。
“呃,这个!”
染香犹豫了下,倒不是嫌夏承峻的床褥邋遢,相反,夏承峻的帐内和他的人很象,收拾得清冷矜贵。
他的床榻之上,虽然有他身体的气息,但也不是难闻的男子浊重的味道,而是一股独有的男子体息,并不让染香讨厌。
“林姑娘,先别说啦,你好好躺着休息吧,不然万一起身又出了什么事,我们会被大人责罚的。”
两名女卫也是机灵的,立即打出了感情牌。
“好吧,我再躺会,如果感觉好了我就起来。”
染香只好暂且妥协。
两名女卫相视一笑,一个赶紧从边上的小几端起一碗汤,来到染香身边道:
“林姑娘,这是大人让我们熬的老参汤,你先喝下再休息吧!”
染香也不客气,她现在身体耗损得厉害,恐怕站直了都会气喘,于是便接过参汤,不客气地喝了个底朝天。
果然是皇族中人的作派,就算一碗参汤,也要保证品质,热呼加上年份足够,染香一喝下肚,就觉得四肢肺腑一阵阵暖流掠过,显然是参汤里的元气在发挥作用。
暖融融的元气让染香觉得虚耗的身子顿时温暖踏实起来,她的脑袋一挨枕头,立即就睡着了。
夏承峻泡好药浴,浑身更是轻快了许多,几乎象恢复了往日的精力一般。
他穿好衣衫,便来到自已的营帐。
两名女卫上前絮絮报告情况。
夏承峻便晓得她醒了,喝了参汤又睡了,知道这一回染香耗损真是够大,否则,不会出现受补之后更显疲惫的情况。
当然,现在对染香来说,最好的补足办法便是酣畅的睡眠。
帐里的光线较为昏暗,夏承峻借着黯淡的光线,看着染香瓷白光滑的脸庞陷入梦境中,似乎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还微蹙着眉。
夏承峻看得有此出神,不由地想伸出手来,替她抚平眉头,顺带着帮她解决掉让她为难的那些事……
“大人,是不是要拔营出发了?”
就在夏承峻沉思的当口,吴虎贸贸然地闯了进来。
夏承峻收住手,面上毫无表情地道:
“有蚊子!”
说着,还挥动了两下手掌。
大人,这么明显的事,你就不要找借口好吗?营帐四周,都布下了熏蚊草,半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吴虎心中暗自腹诽。
“在这里多留宿一晚,大家都有些力乏,明早再出发吧。”
夏承峻一锤定音。
吴虎不敢看床上的染香醒了没有,一拱手领命低头退出帐外,心内暗道:
今天可不能再冒冒失失乱闯营帐了。
夏承峻又扫了一眼染香,见她依然还在沉睡,不过,呼吸声平顺了许多,他嘴角上勾,涂抹出一丝笑意,然后转身出了帐子。
帐外,青山如黛,山风吹过来沁人气脾的清香,夏承峻觉得心情无由地一阵舒畅。
第74章 贵重的信物
染香再次醒来时,居然已是薄暮时分。
她起身的响动,惊动了女卫。
不过,这一次她们没有再阻止染香起身了。
因为,染香已经足足睡了一天,而且看她现在容光焕发的样子,体力应该在睡梦中已经恢复充足。
染香走出帐子,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小山包上,一名身材英挺的玄衣男子,背着双手,目眺远方。
他的身影与暮色渐渐融为一体,远远看去,颇有遗世独立之感,让染香突然觉得有几分共鸣之感。
象他这样的人,有权势有相貌有能力,但是此时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刻骨孤独之感。就象昔日贵为香女的她一样……
暮色苍茫,乱云飞渡,山风飒飒,斯人独立天地间,说不清的愁绪忽然在染香心中滋生。
染香猛地低下头,收回视线,跟着女卫往前走。
而偏巧在同一时刻,夏承峻似有所察,回头一看,暮色中那个正轻捷行走的女子,不正是染香吗?
她醒了?
看样子没事了。
夏承峻微蹙的眉头松开,信步走下小山包。
染香见他方才还远远地站着,几息之间,已经走到跟前,便知夏承峻内力深厚,这行云流水一般的步法,岂是普通人可以达到的?
“林姑娘,多谢。”
夏承峻一到,两名女卫自动退隐。
染香想起两个人相处的窘态,不由地面上微红,还好,有夜色遮掩,看着并不明显。
“夏大人现在感觉如何?”
染香索性大大方地问道,一脸公事公办,把自已和夏承峻明确定位在了医患之间。
医者治病救人,哪分男女?
当然,更不分这些男女是否衣冠整齐。
夏承峻的鼻端已经嗅到染香身上那缕他已经熟悉的幽香,然而聪明剔透如他,听了染香的话岂会不懂得个中含义,他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现一抹失望的神色,不过仍是正色道:
“很好,比毒未发前情况似乎更好。”
染香知道,霸香浸染入肌体,经常会时不时发作,让人肌肤如被蚁噬,寻常人会觉得痛不欲生,但看夏承峻的样子,分明就是霸香发作时也会强自淡定忍住。
“怎么说?”
染香还是忍不住要问。她察觉到自已心境中有一丝挂碍。既然如此,就迎其而上,畏畏缩缩,反而成为心魔,会令自已心境难以进步。
“想来你对霸香如此了解,一定知道霸香发作时,全身如蚁噬一般,痛痒难忍。以前差不多三个时辰就要发作一次,但是这一次,差不多五个时辰才发作一次,今天到现在还没有发作。”
夏承峻说得如此从容,好象这是一件饮茶品香一般平常的事一样,反倒让染香多了几分钦敬之意,她徐徐道:
“不要紧,待找到含珠子,就能彻底化解大人身上的毒,以后大人就不会再受毒发之苦了。”
夏承峻如玉一般高贵的脸在夜色中闪着清峻的光芒,他的呼吸干净而凝炼,听到染香说的话,他的呼吸只是稍为不稳定了几息,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不过他却突然郑重地道:
“多谢林姑娘。对了,我这里有一个信物,林姑娘持它,到京城万一遇到麻烦的话,出示这个信物,就有人帮你。”
哦?
什么信物这么神奇?
梁香还在思忖间,夏承峻已经递过一块玉佩。
玉佩静静地躺在夏承峻干净的掌心里,在染香眼前放着,玉白色的玉石在月光下发出和夏承峻身上一样清冷的贵气光芒,染香不觉伸手接了过来。
在这个陌生无依的世界,夏承峻的势力无疑也是一种保护伞。
玉佩入手,一股暖意直达手心。
原来竟是块珍贵的和田暖玉。
“太贵重了吧?”
染香有点犹豫。
她自是识货的,这样的暖玉,加上上面纹络繁复生动的雕工,造型古朴,放在市面上价值上万两银子也不为过。
更别说附加在上面的“信物”的含义了。
皇室中人出手,提到信物二字往往价值在这物件本身的市值之上,染香要的只是“信物”,但并未料到这信物的质料如此贵重。
若是别人的,染香也就收了。
但是夏承峻的,不知道染香怎么就犹豫了,她有个直觉,这个信物来历不一般,怕是有古怪。
“林姑娘,这就是个信物,你尽管收下。”
夏承峻话才说到这里,吴虎一阵风似地出现了:
“大人,晚餐准备好了。”一转脸看到染香手上拿的玉佩,吴虎不禁吃惊地道,“这块玉珮怎么在你手里?大人,这不是那块……”
“吴虎,话太多了吧?”
吴虎话还没说完,夏承峻就差没一个爆栗打过来了。
吴虎猛地收住嘴,强做镇定,念念有辞地道:
“大人,今晚上的晚餐有烤野兔肉、素炒金针菇、盐水鸭……”
染香还没回过神来,吴虎已经自动变成跑堂里报菜谱的小二了。
“好啦,知道了。就你话多。”
夏承峻掩饰地道,一双卧蚕凤眸向上扬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染香道:
“难为吴虎这么辛苦,整了好几样菜出来,咱们就赏个脸吧?”
夏承峻的话里,带了几分难得的开玩笑的语气,染香听了虽然觉得怪怪的,但也揣摩不出其中的深意,只好把玉珮收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向营地中央的篝火处走去。
正如吴虎说的,今天的晚餐依然丰富,染香也不奇怪,皇亲贵戚的什么享受和手段没有?山野间弄点美食也不是难事。
染香坐下来淡定地吃吃喝喝,她精力损耗巨大,又睡了一天,现在真的是饥肠辘辘了。
夏承峻只是一个劲地给她布菜,似乎知道她现在最需要进取食物的能量。
吴虎在边上看着,倒莫名其妙看出几分宠溺来了。
王爷吃饭,只有别人伺候的,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了?
再联想到大人方才把那块暖玉送给染香,虽然嘴里说的是信物,但是那块暖玉,却是先皇的遗物啊!而且,这块暖玉当初先皇赠给王爷时,可是大有玄机的。
没想到,大人竟然转手送给了染香?
吴虎不禁满心地为染香忧虑起来:一个家世背景如此低微的姑娘,如何配得上他家的大人呢?
当然,从人品相貌来说,染香无可指摘,只是,帝王之家,自有帝王之家的规矩和标准。
染香浑然不觉,津津有味吃得正香。
第75章 被掳
虽然是夏天,但因为精力耗损过大的缘故,此前染香一直觉得身上微微有点发冷。
不过肚子吃饱以后真舒服。
菜肴虽然谈不上多么奢华,但是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能拿出这样的菜式已经实属不易,而且做得都很到味:盐水鸭的嫩香、烤野兔肉的焦脆和劲道……
染香不客气地吃了个饱。
身体从食物里汲取了足够的能量后,变得暖洋洋的,染香微咪着眼,似乎又进入想要昏睡的状态。
护卫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不远的草地上,烤着面饼,吃着烤野味,不过,就餐的氛围并不代表了他们就放松了。
染香看到,更远的外围,亦有数名护卫在警惕地逡巡着。经历了昨夜一役后,他们更是提高了警觉性,片刻不敢放松。
而右手食指被切掉的午牛,已经笨拙地用左手拿着匕首在切烤山猪肉了,虽然还不太灵活,但是反而激起他的蛮性,一直在用左手动着刀子,终于顺利地切下一片,他用右手抓着那肉片填进嘴里,吃得比什么都香。
晚餐后,染香回到了自已帐中休息。
头挨着枕头时,染香突然想起自已今天竟然在夏大人的床上睡了一整天,还好这些护卫都是常年跟随他的手下,否则人家还不晓得怎么看呢。
当然,这属于染香睡前最后的一点意识,她突然就睡着了。
不太对劲!
当这种念头浮现在她脑海里时,她猛地坐起来,而这一坐起来,让她不由吓了一跳。
“碌碌碌”,身下是车厢剧烈的颠簸,染香睁眼发现自已躺在一辆马车上,她心里不由一惊:自已明明是在帐中睡觉,怎么跑到马车上呢?而且马车的风格明显不是原来自已乘坐的那辆马车。
“驾!”就在这时,染香忽然听到马车外面传来几声叱喝,还有一些陌生的声音喊道,“往左边的小路上跑,那里是葫芦口,他们追不过来。”
随着这几声呼喝,染香只觉得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车厢也随之左右晃动,染香在车里被上下颠簸,脑袋还猛地撞在了车厢壁上,她眼前一黑,顿时就晕倒了。
染香并不知道,在他身后,几骑快马紧随车厢其后,但是这辆马车仗着自已路熟,左拐右拐,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这些快马甩在身后。
当然,如果仅凭于此,也无法把这些快马彻底甩掉,路两边,他们又设置了陷阱、滚石等障碍,几匹快马最终被大大阻滞了速度……
“把她抬下来!快走!”
“哟,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啊!”
“哈哈,老大这下有福了,前几天山上刚来了个美貌如花的姑娘,把老大迷得五迷三道的,这下再来一个,不会争风吃醋吧?”
染香迷糊中,就感觉自已被抬下马车,然后有个人一把将她背在背上,然后快速地向上攀爬,好象是在爬山。
“到了,歇口气。累死我了。”
背染香的男人把她一下子放在地上,喘了口粗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染香其实已经醒了,但是仍然故意装着昏迷不醒的样子。
这副状态,有利于她伺机寻找机会逃脱。
虽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但是听语气就不象好人。
染香暗中偷偷打量身处的环境,原来现在他们置身于这一个巨大的溶洞中,奇的是,溶洞的入口并不大,只有一人多高,两人宽,洞口密密垂下绿色茂密的藤条,如果不知道这里有个山洞的人,很难从外面发现。
如果夏承峻一行要找到这里,还真有点难。
染香心里不禁暗暗担心起来。
谈到用香,她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她身上根本没有武力值,落到这帮粗汉手里,前景堪忧。
“哎,本来以为是大肥羊,谁知道那些人竟然是当过兵的,身手可麻利了,个个不怕死的货,白白折了四五个兄弟。”
一个粗豪的声音心有余悸地道。
“还好那些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咱们刚摸进去时,个个都昏睡不醒,好歹掳了个人,不过,这次一定要多要些银两,咱们折了那么多人。如果对方不交银子的话,就撕票。”
一个公鸭嗓气呼呼地道。
“呵呵,这个小娘子长得不错,老大看到她没准不会生气,说不定还褒奖我们呢!”
背着染香的男人声音细长,听起来便知道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染香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明白了,原来这些人竟然是盘踞于此的山匪,昨天晚上竟然毛着胆子去劫营,但是并没有讨到什么好。
知道夏承峻一行人没有什么折损,染香心里提起了希望,他们肯定会来找自已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不过,听他们言谈间,似乎他们也捡了个便宜,他们进入营帐时,所有人都在昏睡,若不是如此,他们应该也不会顺利地掳到自已吧?
染香心中隐隐明白,夏承峻这一行队伍中有古怪,大家伙昨天晚上肯定是中了什么迷毒,否则也不会全营昏迷。
“好了,继续走,那些当兵的极为彪悍,那些陷阱木障只能拦他们一阵,快走吧!”
公鸭嗓似乎是个领头的,一阵呼喝之后,染香又被重新背上,然后也不出洞,竟是顺着山洞,点着火把,借着火把的亮光又弯弯曲曲地向洞内走去。
走过一段两三公里的洞内的路,染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淙淙的水声,这溶洞内竟然有活泉?
染香接着便发现自已被放到一条只容得三四人的木船上,有人划动船桨,顺着水流往下划去。
又划行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洞里的水声渐大,光线也明朗起来,染香微睁开眼,这才发现,船竟然是从一个洞口滑行了出来。
这一伙人把船停靠了岸,和染香同船的把她背起,又走了不知道多远,染香都被背得快背过气了,这才渐渐听到人声渐近,竟是到了一个山寨。
“老六,把她关到柴房里,等她醒了,再带她去见大哥。”
公鸭嗓子喝道。
第76章 妖孽美男
当所有的人声都远离,染香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已被扔在一间柴房的草堆上。
还好,是烧火的草堆,并未有腐变霉臭的味道。
染香正在四下打量环境,就听到柴房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喂,大小姐,你可不能来这里!快出去!”
原来,柴房外竟然还有人看守,看来,这帮匪人对她这个肉票极为重视啊?
但是被阻拦的人是谁呢?
“哟,老六,我听说你们新绑了个女人上来,何不让我瞧瞧?长得要是水灵的话,我帮你联系城里的怡香院,如果对方交不起赎金,也可以卖到怡香院里大赚一笔。”
染香一阵愕然,因为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她熟悉万分,竟然是赵香侬。
想起哥哥说的,他看到赵香侬杀了人后逃走了,没想到竟然是落到匪窝里了。
联系一路上听到的话,染香明白过来,赵香侬怕是落草做了这里匪首的女人。
糟糕,如果让赵香侬发现被掳的是自已,肯定别想有好果子吃。
染香一颗心提了起来,此时她只愿那个看守老六能挡住赵香侬。
如果赵香侬不知道是她,还能多拖些时间等夏承峻来救她。
“大小姐,二哥说了,不能让外人进去啊,这个女人被药迷了,现在估计还没醒呢,有什么好看的?”
老六还在阻拦。
“哼,什么外人?你们还把我当外人吗?”
赵香侬生气了,又嗔又娇的语气,染香虽然看不到画面,但是脑子里能想像赵香侬那副含娇带嗔的样子,这下惨了,老六肯定被惊艳住了。
果然,老六似乎呆了一下,然后才口齿不清地道:
“哟,大小姐,我可没这个意思,你是老大的女人,自然是我们的人了。算了,你要看就看吧!”
染香有点明白为什么赵香侬一定要执着来查验她了。
估计是她听到那个公鸭嗓的老二说新掳来的女人十分美貌,所以生怕匪首老大会对她动了心思,便提前来瞄瞄。
“哐当”一声,柴房的门打开了。
到底还是来了。
染香心内一紧,只好继续闭目装晕。
悉悉索索,几阵脚步声后,染香觉得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入鼻孔里,接着,一只略显冰凉的手翻过她的脸,突然停住了。
“竟然是你?老天有眼,哈哈!”
赵香侬当然认出了染香,她还顺手在染香脸上用力打了一巴掌,然后才起身对老六道:
“看好了,别让她跑了,溜了,这个臭女人和我有仇,若不是她,我也不会闹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染香吃了这一掌,还是强行忍住了,若是现在突然暴起和赵香侬对恃,她占着地利的优势,自已是捞不到好处的。
打完染香,赵香侬气呼呼地摔门出去了,随着柴房的门被锁上,染香的身边暂时安静了下来。
身下的草堆扎人得很,染香努力让自已镇定下来,思索脱身之策。
现在她是羊入虎口,本来就孤弱无助,加上又遇到老仇人赵香侬,这次,恐怕不得善了了。
不过还好染香个性原本就坚毅,遥想当年她努力成为香女的年代,亦是靠着坚持和悟性、还有几分运气走到了最后。
她不信老天爷既然能让她重生一次,会让她这么轻易地交待在这里。
“老六,你快去威虎堂一下,大侄子晕过去几天了,好象是中邪了,不是说你家祖上是巫医吗?大娘子听说你回来,让你快去看看。”
随后,柴房外一阵“啪达”的脚步声,显然是老六急急跑了出去。
染香还以为外面没人了,便起身来到柴房门口,用力推了下门,门发出“啪达”的声响,随即有一个男人的凶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小娘子,别乱动,你一个人可跑不出雄鹰岭的。”
原来外面还有人看着呢,染香泄了气,只好先坐到草堆上,休息恢复元气,再慢慢想办法。
但是染香知道,无论如何,夏承峻肯定会来救自已的。
因为救她就等于救他自已的命。
只不过,这救人的时间长短就难说了。
再想想夏承峻队伍的阵容,染香还是提起了几分希望:这帮匪徒长期盘踞于此,看这山寨的规模,至少也积蓄了十年之功。
既然如此,当地的官府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只是往常这些匪徒只是小打小闹,没有直接杀到城里,官兵便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但是关于这里的情报一定不会少。
染香提起了信心,顿时觉得精神也好了一些。
“进去,老实点,告诉你,在雄鹰岭可是插翅难逃,你们好好呆着,有人来赎的话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如果想逃,外面虎狼成群,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染香思忖之时,突然柴房的门又开了,接着外面扔进了一个男子,押他的土匪还抛下了这几句狠话。
“哗啦”一声,柴房的门又关上了。
那名被扔进来的男子一动不动匍匐在地上,好象是受了什么伤似的,染香急忙凑上前,摇了摇他:
“喂,你怎么了?”
开始摇他的时候,他脸向下并未有动静,但是染香不死心,又摇了几下,那名男子突然一转身,脸庞朝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染香目不转睛地看,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染香的脖子上,嘴唇几乎都要触着染香了。
染香吓了一跳,赶紧直起身子,这才发现面前的男子面容俊美无双,一头黑亮的长发随意披散,高挺的鼻梁,幽深的眼眸,闪现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如果不是他脖子上的喉结让染香一眼看出他是男子,他那俊美的容颜说是漂亮的女子也有人会相信。
看到染香是个貌美如花的弱女子,这个长得如妖孽般的男子猛提起来的一口气顿时松懈了下来,顾不上回答染香的话,他眼睛一翻,又晕倒了过去。
随着他的晕倒,那股危险的气息也消失不去。
看来,这名男子如果身手还在,一定是个危险已极的人物。染香能敏锐的感觉到他方才面对自已时的杀气。
染香一搭他的脉,便对他的状况心下了然,惊惧之下,手赶紧猛地放开他的手腕,远远朝后急退去……
第77章 他也中了桂香
染香这才退下几步,那名男子突然猛地醒转过来,并且双手还做出虚空一揽的姿势,如果不是染香退得快,现在已经被他狠狠抱在怀里了。
“呼,呼……”男子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喘息声,俊美妖孽如同白玉一般的脸上,忽然抹上了一层红晕。
如果说方才男子第一次苏醒浑身散发出凶猛豺狼的气息,随时可能将他所处的地方变成血肉修罗道场,那第二次苏醒,眼神却欲望满满,甚至掺合了一丝妩媚,直勾人心。
染香后退不及,还被地上的柴枝绊倒了,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声响立即勾起了这名男子的注意。
他一跃而起,别看神识迷糊,但是下手却极为狠厉,半息之间就蹿到染香身边。
染香身上处子特有的芳香立即让他情#欲更加涨满,他伸出手,“唰”地一声,撕掉了染香胳膊上的衣袖,露出了她雪白的肌肤。
玉瓷一般的肌肤,在昏暗的微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就象冬天冰冻着的糖霜一般,散发着甜蜜闪亮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吃掉它。
那名男子突然俯身下来,伸出舌尖,轻轻在染香的胳膊上****了起来。
就算神智不清,他在迷糊中亦懂得怜香惜玉。
“来人,救命!”
染香在这狭小的柴房内,根本躲不开男子的追捕。此时的她,就象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被那名男子狂暴地压在身上。
随着男子身形的移动,一阵“琅琅”作响声响起,染香这才发现原来男子的脚上戴着一条精钢锻制的脚镣,怪道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原来是有所限制,若不是如此,染香早就被他生吞活剥了。
染香的呼救,并没有起到作用。在柴房外面看管的土匪十分漠然,一动不动。
染香心中一阵郁闷,来不及腹诽这名如此不尽职守的看守,而另一侧的袖子,又“嗞”地一声被那名男子撕开,她只觉得胳膊上一凉。
他涨红的眼球看到染香,似乎是看到一道美食大餐,只有把她“吃”进肚子里。
“啪”地一声,染香一掌打在男子俊美的脸上,这一掌力度不可谓不大,顿时让他的脸上坟起了五掌印。
由于是睡梦中被掳,染香身上所有工具都没有带在身边,如果能象上次应对夏承峻一样,用银针刺入他的虎口,估计就能让这名男子恢复清明。
因为染香已经从他喘气中辩识出来了,这名男子中的竟然是与夏承峻一样的桂香的毒,不过,他中毒的情况比夏承峻严重多了。
夏承峻只是短暂迷失,而他显然到了不发泄就会爆体而亡的程度。所以,他对女人身体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夏承峻那轻描淡写的亲密。
该死的守卫!
染香心中暗暗诅咒,只是不知道这名男子是不是赵香侬故意让人关进来害她的。
染香一边挣扎着,那名男子身上的媚香也多少影响到她了,她只觉得身体渐渐发软,挣扎的力道也小了许多。
似乎是感觉到了染香的退缩,那名男子愈发狂暴,竟然对着她的朱唇就要吻下去。而他完美如天神一般的脸庞,浮现了一阵浓厚的潮红,让他的眼神愈发迷离。
染香吓得伸手一挡,正好挡在他的嘴上,这才幸免于和他的唇亲密接触。
这时,染香突然灵光一现,张口大声喊道:
“来人啊,救命,我懂得驱邪!我能治好老大儿子的病!”
这话喊出去以后,时间过得好象有一个时辰那么长,染香正在绝望时,突然听到柴房的门“碰”一声打开了,那名看管的土匪懒懒地走了进来,慵懒地道:
“小娘子,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如若不然,一会就把你扒光了扔进这里。”
听土匪说的话,分明是知道这里面在上演什么,只是故意不管罢了。
是了,赵香侬,一定是赵香侬。
果然,除害不成,反受其患。
染香听到这道声音后,只觉得身上一松,那名压在她身上的男子,已经被土匪提起,用力扒到一边去,还顺手给了他一个掌刀,砍在脖颈上,顿时让对方陷入了昏迷。
染香这时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昏迷的男子,只见他身上锦衣玉带,一看就知道非富则贵,但是经过这一场狼狈的撕打,他的发冠也歪斜了,头发凌乱,看上去有几分落魄。
“快走,别耽误了治病。”
土匪显然想要立功,立即催促染香。
染香勉强把破败的衣袖拉好,遮住自已的胳膊,然后才跟着那名土匪往外走去。
穿堂入室,曲径幽回,不时在门厅转角处出现的暗卫,染香这才发现这个土匪山寨肯定是经营了许多年的,不然不会有此底蕴。
背靠险峻的山峰,来的路径还要经过那么隐秘的溶洞,一时间,染香对于夏承峻能否找到自已,不禁有些担心。
而在偶尔闪现的门楣残旧的春联中,染香终于知道这个山寨的名称叫雄鹰寨,名字是好名字,可惜了是个匪窝。
容不得她思虑太多,土匪径直把染香带到了一间内室。
染香看到内室里挤挤挨挨,有十数人,脸上都带着焦虑的神情,打头的一名中年美人,眼圈转红,手里的帕子不时在脸上擦着泪珠,嘴里还念道:
“我的鑫儿啊,他不会有事吧?”
“大娘,不会有事的,鑫儿吉人自有天相,老六不是在给他请神了吗?”
边上的莺莺燕燕都在劝慰着她,当然,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染香扫了几眼,心里大约估摸出来了,这名中年美女就是匪首的正房夫人,其余的恐怕都是匪首抢来的小妾之流的。
“碰”地一声,内室的门开了,那名背染香的土匪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看到一众女子抬头充满希望地看着他,他不禁摇摇头道:
“大娘,我使出了全身解数,可是大少爷还是昏迷不醒,对不住了,我别无良策,另请良医吧!”
“啊?我的鑫儿啊,可怜的鑫儿啊!”
一听老六这么说,大娘子立即“哇”一声哭了起来。这山寨上什么都不缺,吃的喝的,但是就缺良医啊!
再说,这鑫儿中的是邪,一时半会哪再找更好的巫医去呢?
就在这时,那名押着染香的土匪道:
“大娘别急,她说有办法救少爷!”
说着,一指染香。
顿时,全场的目光都急中到了染香的身上。
第78章 小心机
染香一怔,那大娘子看向她的眼光,闪过短暂的怨毒,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已现在所处的不妙情况,她立即收起那恶毒的眼神,转而喝问道:
“你真的能治好鑫儿的病?”
染香心内不由一阵莫名其妙,她都还来不及“得罪”大娘子,为什么她要用这种能吃人的眼神来看自已?
染香还来不及回话,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闪了出来,脆生生地道:
“大娘子,她只不过是个傻女,怎么可能会治好鑫儿的病,她是想混水摸鱼,趁机想办法逃出去吧?”
如此了解染香想法的人,除了赵香侬,还有谁?
果然,赵香侬走到染香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看到她衣衫破烂,眼里露出了得色。
但是当她眼睛停在染香右边的胳膊上时,突然眼神一凝,换上了一副更加怨恨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对那个大娘说了起来。
染香注意到,这个大娘子眼神掠过赵香侬时,亦是带上了同样的怨毒。
这下染香明白了,原来,但凡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娘子都会怨恨的,试想这些妖娆的女人,个个青春美貌,只要哄得匪首老大高兴,那她大娘子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而大娘子所傍的,恐怕就是膝下那被唤为“鑫儿”的孩子了,难怪她这么焦急。
从被关在柴房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到瞬间掌握了这么多情况,染香心里定神了许多。
面对赵香侬的挑衅和陷害,她也多了几分胜算。
“大娘子,既然山上没有良医,不如让我姑且一试吧?要不然拖久了,还会耽搁病情。”
染香不理会赵香侬的挑拨,淡定从容地道。
这个时候,她如果胆小害怕赵香侬的得势,或者直接和赵香侬吵嚷起来,反而落了下乘。
何况,在大娘子的心目中,赵香侬就算是比染香在山寨里先到几天,论起敌我情况来,和染香是一致的。她们的青春美貌同样让大娘子厌恶。
所以,和赵香侬争个你长我短是最傻的。染香抓住了事情转变的关键节点,那就是鑫儿的病情。
果然,染香此言一出,大娘子脸上的神情便发生了变化,她脸上坚硬的怨毒之色稍减,努力挤了个和熙一点的表情,问染香道:
“你真懂得看病?寨子里的人都说鑫儿中是了邪,熬了药汤给他喝,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现在更是粒米不进两天了。”
“让我先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吧!”
染香能拖得一时就是一时,何况,如果真的是中邪的话,她也不怕,最少有二十种办法,能让病人的病情缓解。
只要病人的病情得以缓解,她就是大娘子的救命恩人,肯定会得到善待的。
看着这满屋脂香扑鼻的娇娘,那匪首想必是个采花狂徒,而大娘子所能倚仗的,就是这个儿子,在儿子的病未好前,至少不会加害于她。
染香打定这个主意,见大娘子还在犹豫,便继续道:
“泉城祈雨成功之事你听说过吧?”
大娘子眼睛一亮,道:
“这倒是有听说过。如此轰动的大事,也插了翅膀传到我们山寨里来了,听说祈雨的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呢!咦,不会就是你吧?”
大娘子也是福至心灵,正眼仔细打量染香后,突然问道。
“没错,就是我。祈雨和巫医行医一样,都是要沟通神灵天地,所以,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试试。”
大娘子一听染香是泉城祈雨成功之人,顿时换上了几分尊敬的眼神,她打量了一下染香,就在染香以为她还在犹豫之时,大娘子却吩咐丫环道:
“来人,给这位姑娘换件新衣裳。”
染香一听大娘子这话,心便定了,知道大娘子以礼事之,必是相信了她的能力。
只有赵香侬脸上浮出忿忿的神色,但是看到大娘子凌厉的眼神,她知道大娘子爱子如命,这时候哪怕随便找个神棍说能救少爷,大娘子怕也是会信几分,赵香侬这回好歹识相地收了嘴。
染香趁着丫环去拿新衣衫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赵香侬。
只见她双目含情,发型亦从原来姑娘的双丫髻变成了盘得较高的妇人常梳的堕马髻,水蛇腰随着走路而婉转婀娜,浑身上下溢出一股****后春情盎然的气息。
看来,赵香侬已经随了匪首老大,这才能在山寨中来去自如。
见染香打量她,赵香侬似是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似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十分不自在。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知道了,染香过去在她眼里是什么也不是的痴傻儿,她可以随时欺负她、看不起她,而现在高高在上的赵家千金大小姐却不得不落草为寇,并且要委身于匪首谋生。
造成这巨大的反差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赵香侬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碎她,把她撕成一片一片才开心。
不,应该是把她送给山寨饥渴的土匪们都睡一遍才甘心。
想到她当初刚被带到山寨里来时,所有的土匪都盯着她,好象能把她的衣衫剥光的情形,赵香侬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还好,后来她立即搭上了匪首,心甘情愿地成为匪首的小夫人,让一个人睡总比让几百个人睡要好吧?
不甘心啊不甘心。
把那个中了桂香的男人送到染香的柴房里的确是她的主意,本来以为染香会被那个男人破了身子,没想到啊,她刚才打量染香时,却发现她右手胳膊上的守宫砂居然还在。
大夏国的女人,从生下来后就会点上一颗守宫砂,一旦这颗守宫砂消失了,也就不是处子了。
看来,染香还是想办法挣脱了那个男人……
室内安静了一会,这时,丫环送来了新衣衫,大娘子立即让染香进到侧室去换上。
这几下子一做,染香对这位匪首的大娘子顿时也觉得有了几分意思,看来,能成为匪首身边的女人,也不是简单的事啊!
明明儿子生病急得要命,但是在看到一线希望时,她还能先记得让染香换掉残破的衣衫,来体现她对染香的尊重。
只有这样的尊重,才能换来医者全身心的投入。
大娘子虽然眼神怨毒,倒也不是不明理之人。
第79章 回击
染香换上新衣衫,倒还勉强合身,急切之间,还能找到比较得体的衣服,染香已经很满足了。
想来必是山寨匪首的夫人众多,总有一个身材和她差不多的,所以才能这么快找来基本合身的衣衫。
除去破旧的衣衫,换上这质料不错的银白色绸衣,顿时染香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走出侧室之后,大娘子看她的眼神虽然带了几分嫉妒,但不复怨毒,而是客气地道:
“林姑娘,有劳了。”
想来,她是在染香更衣时从赵香侬嘴里得知她的姓名来历的。
染香点点头,也不托大,在大娘子的陪同下,走进了一直紧紧关着门的卧室。
一股浊重的病人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染香不禁皱了下眉头,她五识本来就敏感于常人,这下浓重的气息更是熏得她欲呕。
“把窗户打开,通风透气有利于病人身体康复。”
染香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浸泡在这种气味里,她就要晕倒了。
还好,医者为大,大娘子当即亲手上前把窗户打开了,还边解释道:
“因为鑫儿卧病在床数天,我们就怕他会着了风,所以才关门闭户。”
“过犹不及。”
染香应了声,便紧走几步到了那病儿的床前。
只见床上的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脸庞长得象大娘子,看上去有几分清秀,但是因为几天昏迷不醒,所以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人也显得瘦弱不堪。
染香搭了下他的脉,发现脉息微弱,确有性命之虞,再翻开他的下眼睑,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头,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便对大娘子道:
“其实少爷并不是中邪了,他是被人下了毒。”
“什么?被人下毒?”大娘子眼里顿时闪过一抹绝决残忍,“这些贱婢,知道鑫儿是我唯一的依靠,心心念念要取我而代之,对付我不成,现在竟然对鑫儿下手。”
许是太过愤怒,大娘子一下子就道出了自已的心声。
“来人,把外面那些女人统统拿下,全部关到地牢里,等我有了闲暇,再一一审问。”
这还了得,儿子如果死了,自已在夫君心中还有位置吗?自已的地位受到威胁,大娘子也顾不上装温良恭俭了,作为匪首夫人彪悍的一面登时发作出来。
大娘子一下令,外面的莺莺燕燕顿时哭声一片,喊冤的有,叫屈的也不少。
染香心中一动,顿时觉得这个大娘子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啊。
不过,再一想,若是想下毒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些小夫人了,没了儿子,哪个女人要是能多得匪首宠幸,很有可能就取而代之。
染香再一仔细探查,其实心里也有了底,这毒,与香毒一脉同源,是懂得调香的人才会用的。
如果这群小夫人中没有懂得调香之人,那最有可能对少爷下毒的就是赵香侬了。
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到哪都要挑事争上游。
如狼似虎的土匪们早就对这些女人虎视眈眈的,但是碍于她们是老大的女人,只好平时目润一下,这下得了大娘子的吩咐,有机会近身,岂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揩油机会呢?
于是,在拉扯喊冤的声音里,也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娇叱,好象身体什么敏感部位被摸到了似的。
大娘子微皱了下眉,但是并不理会那些娇滴滴的救饶声,脸硬心硬,儿子被下毒一事,看来着实刺激到她了。
染香便问大娘子:
“夫人能详说下少爷发病的情况吗?这样我也好判断用的是什么毒。”
染香其实心中已经知道几分,只是不想马上告诉这个匪首夫人罢了,能拖时间就尽量拖,多拖一会儿,没准夏承峻就赶到了呢?
皇室中人,如果真要倾尽全力对付一个山寨土匪,肯定是有办法的。
大娘子见染香一上来就说出病因,不由地对她信任了几分,便徐徐道:
“鑫儿是四天前发病的,四天前的上午,他还好好的,但是到了入夜,他突然晕倒,然后就再没醒过来。
由于鑫儿晕倒得突然,也没有发热等各种病症,所以寨子里的土医生都说他是中了邪,我们也请了跳大神的,各种办法都用过了,但是你也看到了,仍然无济于事。”
“嗯,这里就是少爷的卧室吧?他昏倒时就睡在这里?”
染香举目四顾。
“是,这里是他的卧室,他就是在这里昏倒的,丫环发现了,马上就通禀于我。”大娘子眉眼里忧虑之色不去,“林姑娘,你可有解毒的办法?”
染香不语,反而在卧室里四下查看了起来。
随着门户的打通,这时室内的空气渐渐变得清新起来,这里本来就是大山之上,空气好得没话说,有了这清新的空气,就算不解毒,少爷的病情也不会继续加重。
染香知道自从少爷生病后,卧室没准就一直紧闭着,结果造厉余毒一直在室内盘恒不去,更加重了少爷的病情。
不过,这话她才不想对大娘子说呢,说破就不值钱了不是吗?
突然,染香眼神一凝,找到了,一个香炉被放置在一堆药草之间,被大包的药草盖住,所以染香一时不察,直到走近闻到异味,她才从药草堆间扒拉出那个香炉。
染香拿起香炉,打开炉盖一看,里面还有一些余烬,她嗅了一下,便确定这就是让少爷中毒的元凶了。
“夫人,少爷这是中了香毒,这香料是谁换的?”
“啊?香毒?”大娘子脸上一惊,随即若有所思道,“四天前,那个赵香侬刚从山下被带进山里,说她能调香。鑫儿一向有夜里心悸惊醒的毛病,我便让她制了些安神香给鑫儿,没想到她竟然敢在这香里下毒?”
用香在大夏朝是极为平常的事,但是用香来下毒,还毒得不知不觉,纵是土匪,但对大娘子来说还是闻所闻。
“这香毒我能解,不过,有一味原料,却需要从下毒的人身上获得原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能治治赵香侬,染香也不会客气。
第80章 解毒
知道是赵香侬下的毒,大娘子已经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她沉声问染香道:
“你需要她身上的什么东西?放心,哪怕是她的心肝,我也会挖给你!”
说这话时,大娘子的脸上甚至现出了快意的神情,尽显土匪婆子的凶残底色。
染香从大娘子的身上看出了不经意间流溢出来的杀气,顿时明白,别看这个婆娘现在对她客客气气的,但是如果真的翻起脸来,绝对是杀伐无情的。
染香心中一跳,道:
“只需要取半升血即可。”
赵香侬肯定万万没有估计到,她身隐匪窝竟然也能遇上染香,所以她以为这个寨子里没有人能识破她的香毒,便落落大方地出手下毒。
要说起来,这个叫鑫儿的少年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染香已经认出来了,赵香侬下的竟然是香蛊里的情蛊,这种情蛊以男子的精气为食,如果心如止水,是不可能发动得这么迅猛的。
不过,看方才那个伺候鑫儿的丫环,身姿窈窕,丰胸细腰,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媚态,一看就不是处子之身,肯定早就被这鑫儿给破了瓜。
而这情蛊一旦男子行起鱼水交欢之事,便会迅速壮大,吞噬男子的精元,赵香侬下毒后,鑫儿必是拉着丫环做了那羞羞之事,所以迅速毒发。
这一点估计赵香侬也没有料到,因为鑫儿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她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让鑫儿缓慢中毒,死于被情蛊吞食精气后的虚弱之中。
反正慢慢衰弱下去的话,山寨里谁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她万万没有想到,鑫儿虽然还是个少年,但已经谙熟男女之事了。
当然,身处匪窝,本来就没有礼教的约束,而父亲又是个采花大盗,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样学样,鑫儿变成这样其父母也难辞其疚。
这毒发得太凶猛,刚给鑫儿调过香的赵香侬下毒之事,便是板上钉钉之事,不容得她辩解了。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染香解释之功,大娘子用小指头想都知道既然是中了香毒,肯定与赵香侬有关。
听到染香说解毒的原料只需要半升血,大娘子眉眼间的狠戾之色并未褪去,只恨恨道:
“太便宜她了。不过,我家男人对刚新得手的女人一向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加上这个赵香侬惯是会使手段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讨得我家男人特别欢心,要不然,我早就直接把她绑上擂木,滚入雄鹰岭谷底了。”
说完,大娘子便喝来老六,让他去地牢里取半升赵香侬的血来。
看来,大娘子对赵香侬是恨之入骨,染香好歹还呆在柴房里,赵香侬直接被押送入了地牢。
光听名字就知道那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染香虽然不想自已手上沾上人命,但是赵香侬屡屡加害于她,每次都使出让她必死之招,染香已经不想姑息她了。
不过听大娘子话中的意思,要取赵香侬性命,似乎还要通过匪首老大?
如何在这件事上加把柴火,让赵香侬殒命于此?染香一时苦无良计。
就在思忖间,老六已经从地牢里取了一碗的鲜血过来,对大娘子禀报道:
“大娘子,那赵香侬见我带刀去,还以为是要杀了她,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都出来了。看她那样子,我觉得还不如一刀杀了她呢!”
老六也是匪性十足,边说还边摩挲着手里匕首的刀刃,眼睛里竟有一丝血红。
染香不禁心里暗自摇头,这个匪窝里的土匪显然都是毫无人性之徒,一个时辰前老六还对赵香侬热呼呼的,现在就想取她性命了。
“林姑娘,血拿来了,接下来麻烦你为鑫儿解毒吧!”
大娘子将那碗还热呼呼的鲜血递给染香。
染香点点头,神色不变,接过碗,让丫环将床上的鑫儿扶起,然后她竖起食指和中指,大拇指向内扣紧掌心,形成手指剑的形状,然后在赵香侬的血碗上画了几道符。
大娘子只看到染香画完符后,那碗血水上竟有一道微微的红光闪现,接着顺着染香手指划向鑫儿时,那红光再顺着染香的手指射向了鑫儿的体内。
看到这一幕,大娘子不禁眼睛一亮,看向染香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多了几分慎重。
“呕,呕!”
随着这红光射入,突然,鑫儿一阵干呕,染香赶紧道:
“拿个脸盆接住。”
老六手脚算是麻利的,他赶紧扯过边上的一个脸盆,放到了鑫儿的跟前。
几声干呕过后,鑫儿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大娘子正在惊疑间,鑫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大娘子,便开口叫了声:“娘!”
“鑫儿,我的鑫儿,你好了?”
大娘子激动万分,立即扑了上前,抱着儿子痛哭流涕起来。
“呃,这是什么东西?怪恶心的。”
老六虽然祖上出过巫医,但是看染香的医治手法却并不熟悉,看不出路数。
染香消耗了些元气,这时脸色略显苍白,她强自镇定心神,对老六道:
“那是一种蛊,正是这种蛊吞食了少爷的精气,所以他才会日渐衰弱。”
“啊?要拿这东西怎么办?”
老六看着黑色的血污里,那蠕动扭曲如蚯蚓一般的黑色细长物,不由后背一阵发麻。
“拿无根之火烧化它即可。”
染香说完,又对大娘子道:
“现在可以给少爷服食一些参汤补元气,不过这也急不来,只能慢慢复原了。”
染香看到服侍鑫儿的丫环眉眼间此时已带上春情,曲意奉迎的样子,心下微哂,也懒得再做提醒。
这少年不是什么好人,他若不懂节制,一味纵欲,再加上这次受了赵香侬的情蛊毒害,不到二十岁就会不举变成阉人。
不过,这少年能不能活到二十岁还是问题,染香想着夏承峻那一行人若是到此,肯定不会对这个山寨手下留情的。
与此同时,关在地牢里的赵香侬突然“呕”地吐出一口血,脸色迅速地苍白起来,整个人立即瘫软在了地上。
“臭女人,我和你不死不休。”
赵香侬立即明白自已下的情蛊被破了……
第81章 逃
赵香侬的一口黑血吐在地上,眼看着血流四下流散,但是不一会儿,那些血流竟然象是有生命力似的,蠕蠕而动,慢慢聚拢在了一起。
与赵香侬同牢的那些小夫人,原本知道赵香侬就是对鑫儿下毒之人后,这些踩低就高之人,都对着她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若不是看她年轻美貌,又知道匪首老大是个喜新之人,早就扑上去撕打她了。
虽然被掳沦落为匪首的女人,但是这些女人平时毕竟过得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哪里蹲过这又黑又脏、鼠蚊丛生的地牢?大家知道始作俑者是赵香侬后,都恨得咬牙切齿。
老六进来取了赵香侬的血后,已经有人认为赵香侬大势已去,甚至上前打了她几个巴掌。
此时,看到赵香侬吐出的黑血,竟然如活物一般能凝聚成形,大家都叫得惊叫一声,纷纷往墙边上退缩,倒是给中间的赵香侬让出了一个位置。
赵香侬也是有仇必报之人,这情蛊原本是一公一母,母虫子留在了鑫儿体内,公虫子仍然放在她自已体内温养着,同时母虫子若是吸取了鑫儿的精元,日后召回时还能温补她自已的精气。
而这一公一母的虫子间是有着感应的,母虫子一死,公虫子就活不了,所以赵香侬吐出来的,看着是鲜血,其实是情蛊的公虫。
那公虫子在地上凝聚成一只浑身刺棘状的血虫子,身上的血沫不断翻滚,样子丑陋凶猛,还竖起脑袋,示威似地看着身周的女人。
那些女人尖叫更盛,生怕那虫子会跑到自已身上。不过,由于母虫子已经死了,所以公虫子现在的做派也是强弩之末,不到三息,那虫子突然身形瓦解,化为一阵黑烟,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老六正拿着从少爷体内吐出来的那些血,引来雷火焚烧。
无根之火,指的自是雷击产生的火,此火性为至阳至烈,天下邪物都能烧化。
雄鹰山海拔极高,因此夏天常有雷火击中这里的树枝建筑,便有人将雷火用香烛保存,这次可派上了大用场。
果然,无根火一至,那些在脸盆中翻滚不已的蛊虫,便化为黑烟消失不见,但也因此引得地牢中的赵香侬差点去了半条小命。
染香心机微动,便知道情蛊已彻底去除,心里不由暗暗奇怪,为何赵香侬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使出来的手段,也不象制香世家名门大户的手法?
而且,最奇怪的是赵香侬每每都想置她于死地,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了赵香侬,以至于她恨她至此。
这边染香被大娘子请到一侧厢房休息,有丫环端上了参汤,还有一些制作精美的糕点。
染香早就饿坏了,自是不会客气,喝了参汤,稍稍恢复了元气,然后便大啖起糕点来。
吃着吃着,染香忽然想起柴房里那个中了桂香之毒的妖孽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爆体而亡?
这些山寨土匪估计没什么见识,并不知道那男子身份似是非同一般,把他劫掠来,必将引来大祸。
不过,染香现在巴不得这寨子里的土匪事犯得越多越好,万一各路人马前来讨伐,她也好趁乱溜走。
补充完体力,染香假说要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丫环看到她躺到床上,便退出厢房,似是并不怕染香插翅飞走。
身陷匪窝,染香其实哪里睡得着。
丫环一走,她就立即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床边的雕花木窗,染香探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窗外,便是呈90度角的陡直峭壁,云雾缭绕,不知道往下有多么幽深。
染香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丫环不看着她,根本是无路可逃,无惧于她跑掉嘛。
可是,如果说要出逃,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了。
没有人跟着,活动自由。
染香想了下,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借着这个机会逃走的。
她微闭着眼,慢慢感受着悬崖上的一切,放开五识,扫掠着、谋划着,努力看清这个悬崖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个缝隙……
终于,染香有力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她定了定神,拿了块布将桌上吃剩的糕点全部包裹了起来,系到背上,然后把这屋子里所有的布料撕成较粗的布条,绞成布条绳,把它系在窗棂上,咬咬牙,便拉着布条绳往下慢慢下探着……
与其坐等,不如自已探求一条生路。
夏承峻一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看着赵香侬的处境就知道了,那个匪首采花如命,万一他回来,看到自已,难免横生歹意……
染香下探着,努力不往山底下看,脚尖不时因为踩到青苔而打着滑,还好有布条稳住身形。
就在染香下探了三丈远的时候,突然,上方的窗户上浮出一张人脸,是那个陪她的丫环,显然是进屋看不到人,又看到窗户开着,发现了端倪。
见染香直直吊在悬崖上,那个丫环惊叫一声,似是想去抽布条把染香拉起来,但毕竟力气小,拉不动。
她的脸很快消失在窗户中,染香知道她一定是去叫人了,不行,得马上摆脱布条的限制,否则只要那些土匪一来,砍断布条她就得摔下悬崖摔死了。
染香举目四望,便看到就在身体三尺外有一颗崖柏,那崖柏高不到二尺,但是染香知道崖柏一年才长几寸,根系极为发达,那崖柏虽不大,但应该能承受她的体重。
染香咬了下牙,手里抓着布绳,双腿在崖壁上用力一蹬,身体荡开了,不过,布条却是短了,荡不到崖柏的那个位置,荡到了极限还差半尺左右。
看来,就算是匪徒不来,染香也必须放弃依靠布绳的想法了。
她一咬牙,正要再荡一次,突然,窗户上又探出一张男人的脸,正是那土匪老六的。
他低头看到染香紧紧攀附在布绳上,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冷喝道:
“快上来,不然我把绳子砍断了。”
染香当然不可能听他的话再爬上去,她一咬牙,用力一蹬,身体就象鸟儿一样荡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山风掠过身体……而头上,老六已经拿出刀来在砍布绳了。
第82章 求生
就在染香在半空中荡的力气用尽,人已经甩到距离崖柏差不多半尺之处,与此同时,老六手中的刀已经毫不留情地斫断了染香系在窗棂的绳头。
这老六也是心狠手辣之徒,染香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他一点也不手下留情,不听话竟是直接要害死染香。
不过,象他这样落草多年,恐怕经他手上死的女人都不计其数了,自然也不会在乎多了染香一个。
染香只觉得手上抓着的绳子一松,好象失去了力道,但是她这时自已也扔开了手上布绳,借着一荡的最后余力,猛地冲向一扑,还好,一下子抓住了崖柏的一根粗枝。
“哗啦啦”,崖柏一阵剧烈地摇晃,被染香的冲坠之力带得一阵左右摇晃,不过还好,崖柏的根系如染香想像得一般发达,虽然崖柏也被染香的冲坠之力带着让一些细小的根系露出了泥面,但是最终还是稳住了。
染香松了口气,这时才有闲暇看了一眼脚下,但是马上抬眼不敢看了,脚下云雾缭绕,深不知道几百丈,上下不着地,看着头晕。
染香脚蹬在山壁上,一手抓着崖柏的粗枝,一手攀着石壁上坚韧的杂草,然后慢慢往崖柏主干上靠,如果不能攀到主干上,她这么抓着也不是事,早晚会因为体力不支松手坠崖的。
费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染香好不容易爬上了崖柏的主干,有了可以凭附的物体,染香放松之后,这才觉得浑身粘腻,原来早就出了一身大汗。
山风吹过来是很爽快,可是坐在崖柏上,染香却不由地再次发了愁,这光突突的崖壁上,只有这棵崖柏,自已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难道吊在这里做风肉干?
“哟,这小娘们居然没死啊?来人,下去一个,把她抓上来。”
染香这时忽然听到一阵粗野的呼喝声,原来是老六发现了她这里的动静,正在吆喝人下来抓她呢。
不一会儿,就见那窗口有个人被吊着粗绳下来了,人家的装备可比她齐全多了,除了系在腰上稳当的粗绳,手里还拿着一个铁勾子,看样子是准备如果抓不住染香,就把她戳到谷底。
染香心里一惊,难道这次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好,那个被吊下来的人,看到底下的万丈深渊,手脚也是发软,所以速度并不慢,看他的速度,染香估摸着自已还有半个时辰可以思考脱身之计。
只要事情还没有到最后的结局就可以逆转。
染香能成为香女,也是经过了重重磨砺和艰难险阻,心性自是十分坚强,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会继续坚持下去。换成一般女子,落到这种绝境之处,没准早就因为心中绝望而自杀了。
染香闭上眼睛,让自已的心神宁静下来。
慢慢地,她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呼传来,山谷里并不寂寞,野鸟虫鸣,当她将意识与这座山崖融合时,就好象成为了这座山崖的一部份。
于是,这座山崖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一切都呈现在她的眼前。
虽然这种意识和天地融合只不过几息时间,但是染香头上已经止住的汗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虚弱无力的感觉再次袭来。
再没有必要仪式的情况下,强行和天地沟通,会迅速抽****的精力。
染香强行打起精神,不行,在没有脱离危险之前,她不能松懈下来。她咬破了舌尖,一阵剧痛让她猛地清醒了。
而这时,那名下来抓人的土匪已经距离她不到十尺了,染香已经能清楚地看到他得意的狞笑还有听到他呼呼的粗气声。
“小娘子,你长得这么水灵,要是被我戳下去变成一摊烂肉就太可惜了,暴殓天物啊,你乖乖跟我上去,我们不会责罚你的,大哥身边正缺一个温枕席的呢!哈哈!”
说完,他向边小心翼翼地爬过来,边向染香伸出手,示意她把手递过来。
染香摸了摸背上的布囊,里面是几块糕点,这是她最后的口粮了,她不屑地扫了眼土匪,忽然打开布囊,从里面取出糕点,也顾不得没水,狼吞虎嗯地吃了起来。
几块糕点悉数扫入肚中,染香顿时觉得全身有了些力气。
土匪看到染香此举,虽然觉得怪异,见她不动声色,以为她已经屈服了,便也不再废话,继续向她这边爬来,眼看着再有六尺就到染香身边了。
这时,染香突然从崖柏上站起身来,土匪一喜,心道,这倒省事了:
“小娘子,把手递过来,我拉你过来,省得我再爬过去了。”
谁知道,染香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从崖柏的另一侧开始向右面山崖攀爬。
土匪眼见那面崖壁光滑如镜,但是染香却是手脚并用,好象壁虎一样,牢牢吸在崖壁上,不一会儿,就绕过山崖的突起面,在他眼前消失了。
土匪不由看呆了,半晌没有动作,不懂得染香是如何在这崖壁上来去自如的。
一阵山风吹过,土匪只觉得身上一冷,不由地一颤,再想起染香所为,突然不由自主地惨叫一声:
“来人啊,救命啊,是山魈,是山魈化成的美娇娘!”
他失了神,手脚一时忘了攀附,就觉得身体突然一松,猛地向下滑坠,惨叫一声,还好,这绳子是系在他腰上,总算没让他直接冲入崖底。
崖壁的每一个缝隙、每一寸凹陷,都在染香面前一一放大,她出手精准无比,也必须精准,否则就会掉下山崖,每一次出手,就会抠住那些石缝,脚也会踏到那些凹陷处借力。
就这样一下一下,染香借着吃完糕点恢复起来的力气,总算从崖壁的这端绕了过去,摆脱了那名土匪的视线。
但是其实,染香并没能爬多远,而且她的体力也不支了,糕点能带给她的能量只有这么一点点,还好,染香已经从刚才的天地沟通中看到,就在崖壁右侧角,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她的目的地就是那个山洞。
染香榨干了她身体里的每一分精力,就在她觉得自已再也支撑不住时,那个山洞的入口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染香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迅速地爬入洞中,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顿时软成了一滩烂泥一般。
第83章 收获小宠
这个山洞是葫芦口的形状,入口窄小,内里似乎还挺大的,染香之前用意识探查的时候,只能隐隐看到这里有个洞口,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无法隔着距离用意识对整个山洞进行探查。
逃进洞后,最后残存的精力都被逃亡的行动榨干了,染香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沉沉昏睡过去。
还好最妙的是,这个山洞上不着地,下不着地,洞口亦有大片茂密的草丛和荆棘遮覆着,那些土匪根本不可能攀爬到这里来,从人身上来说,她是暂时安全了。
染香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侧耳凝听,四下里除了山风,便没有其它动静,染香放心了。
睡了一觉,精力恢复了些许,染香便站起身,往洞内继续走去。早然洞内一片昏暗,但是她天生具有夜视的能力,就算没有烛火,也无碍她行走。
这是一个天生的岩洞,愈往里愈显宽敞,最让染香好奇的是,岩洞壁上星星点点,缀着深入石壁的贝壳残渣。
染香扒了几个下来查看,确定它们是贝类的残余后,心里便明白过来:所谓沧海桑田,这个高耸直立的山崖,想来在亿万年前是沉在海面下的,而自已现在所处的这个岩洞,说不定就是鱼虾贝类的巢穴。所以崖壁上才有这些残渣。
“扑落落”,突然,染香听到洞内有一阵异响响起,她警惕地用眼光四下探查。
这样的山洞,也极有可能成为蛇蚁的巢穴,希望不要碰上什么难对付的动物,否则,她还真没有力气来应付了。
这“扑落落”的声音一会响一阵,染香慢慢听出来了,这声音一直在某一处响起,并无攻击的意图。
于是,她麻起胆子,慢慢往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
原来,在山洞内侧,另有一个石壁向内凹陷进去的凹坑,“扑落落”的声音正是从凹坑里响起的。
染香近前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凹坑里躺着一只硕大的雕,躺在那里就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大的身形,若是展翅开来,两翼加起来足有二十多尺宽。那“扑落落”的声音,正是它拍打翅膀时发出来的。
看到染香走近,那大雕又用力拍了下翅膀,但并未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染香知道大雕一向凶猛,象身材这么大的雕,至少从空中俯冲下去,能抓起一头上百斤重的山羊飞到空中。她这小身板,还不够它抓起来扔着玩的。
不过,这头雕半天身形不动,加上扑翅无力,染香用神识略一探查,便知道这头雕身受重伤,气息奄奄,现在是垂死挣扎了。
染香慢慢走近它,身上努力释放出善意,以告诉它,她不是来伤害它的。
果然,大雕很快就接收到她的善意,不再做警惕性的扑翅动作,其实,它的生命力也残存不多,就算染香真的想杀它,它也无力反击了。扑翅示威,只是身为雕的一种尊严而已。
香女能沟通天地,达到极至时,神识甚至可以畅游四海天地,染香释放出善意,自然能与大雕达成沟通。
不过,大雕口不能言,染香只能从它目光的祈盼中,明白它虽然快要死了,但是还有所牵挂。
染香走近时,大雕艰难地挪开身体,露出背后的空间。
“啾啾”,这时,几声微弱的叫声从大雕背后传来。染香于是大着胆子通过大雕的身边,便看到一头毛才长齐的小雕,原本正被大雕羽翼环抱着,现在突然失去了羽翼的温暖,不满地发出了抗议。
“你是放心不下它是吗?”
染香问大雕,并且还指了指那正在抗议地啄着她手指头的小家伙。
大雕似是能听懂人言,努力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会保护它的。”
染香其实早就被这毛茸茸的小家伙萌化了,她上前抱起小雕,此时的小雕应该破壳而出不久,身上的茸毛还未尽蜕,摇头晃脑的,十分呆萌。
雕和大部份禽类一样,具有出生第一眼看到谁就认谁为亲的特性,按道理,小雕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大雕,自然是以它为亲。
但是染香接近小雕时,它却没有丝毫抗拒,并且亲热地啄食染香的手指,还一直往她身上靠,似乎和她特别亲昵。
大雕也看到了这一幕,眼里似乎流露出一丝疑惑的光芒,可是因为自已将死,而染香又答应它照顾小雕,所以又有一丝释然。
它拼尽全力,用雕嘴咬了下染香。
染香知道它有什么要告诉自已,便点了点头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待它的。只可惜,我发现你太晚,现在你生机只有不到十息,以我现在的能力,亦是回天无术。”
大雕对染香这些话并不以为意,只是摇摇欲晃、拼尽全力地站起来,然后扯着染香往洞室内走去。
染香走到洞室尽头,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另有乾坤。
洞室的尽头,竟然有一道通向上的石梯,石梯是依原貌而凿,并不规整,弯弯曲曲,向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知道了。是不是出去的路?”
染香点头问大雕,但是她回过身来时,大雕已经不动弹了,显然这一段路已经耗完它最后的力气。
“啾啾”,大雕身边,那只呆萌的小雕似是感受到亲人的逝去,围在它身边盘恒不去。
“小家伙,别伤心,以后就和我一起过了。”
染香上前抚着那小家伙的脑袋,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具有灵性的气息,那小雕十分喜欢,染香摸着它,它也就把小脑袋凑在她身上,不一会儿,染香看着它呆萌的样子,不由笑了,道:
“小家伙,以后和我在一起了,叫你什么呢?对了,小宠行不行?你就是我的小宠物。好吗?”
小雕并无意见,又“啾啾”地叫了两声,似是同意了。
染香把它抱起,放在背后原来装糕点的布袋里,把它背在背上,然后吃力地把雕尸拖到它的巢穴里安置好。
地点简陋,也只能如此了,幸好不会曝尸荒野。
染香做完这些,便来到大雕指点的那个石梯下,开始向上慢慢走了上去。
第84章 谁的卧室
石梯蜿蜒盘旋,此时更是没有一丝光线,换成常人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还好染香目光尚佳,她顺着依稀能看清的梯阶向上走去。
这梯阶很长,由于深处暗中,因此长了不少苔藓,石壁上还有水珠渗出,因此滑溜溜的,并不好走。
还好背上的小雕十分听话,自染香把它背上后,它便舒服地呆着,也不动弹,似乎睡着了一般。
染香知道自已身上的气息一向招动物喜爱,尤其是小动物,它们能感受到她身上纯净的天地之力,对她有一种本源的亲近。
见小雕不吵着自已,染香便加速往上走着。
可惜了那头大雕死了,要不然,染香只要坐在大雕身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山洞,平安离开雄鹰岭。
染香在方才安置大雕尸体时发现,原来大雕是中了箭伤,它的胸腹被一只利箭刺入,但是箭矢并未带在身上,显然是被它自已咬掉了。
染香边感概着,突然发现,石阶正在慢慢变宽,再绕过一个弯,就到了一个平台,平台尽头,是一道石门。
这里果然是有人有意为之,染香估算了下距离和方向,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道石门打开后,通往的地方估计仍在雄鹰寨中,看来,这里是山寨土匪精心打造的隐秘退路。
但是,不从这里出去,别无它法。
染香又饿又累,总不能呆在这个山洞里饿死吧?
既然是退路,开口一定是在隐秘之处,染香心一横,还是用力将石门推开,希望不要一出去就撞见土匪,反正现在是夜里,她努力找个地方藏起来也许还有希望。
石门吱吱地向一侧推开,染香待推开容得她过的缝隙后,便闪身而出。
一出石门,她却楞了。
原来,石门前方是一架大大的紫檀屏风,看来是在一间屋子里,除此外并无声息。
染香赶紧返身把石门再次闭合,想了下,突然脑中浮出一计,她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看来起十分奢华的卧房,所有的桌椅都是紫檀木打造的,窗前的案几上,点着安神香,青烟袅袅,勾勒出几分静雅。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能在匪窝里看到这样静雅的场所,她四下一打量,看到案几一处假山喷泉,她眼睛一亮,闪身而出,捞出几块放在里面观赏的石珠,然后把石珠塞到了石门的轴隙里。
就在这时,染香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看来,是卧房的主人回来了。
染香四下里打量着,见这房里实在无处躲藏,她便一矮身,钻到了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打造的床下。
不说别的,光是这屋里的紫檀家俱,就价值上百万两银子。
“相公,你要为我报仇啊,明明是染香那个贱蹄子使了障眼法,设计陷害我,大娘子还偏听偏信,把我弄到大牢……”
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一起,由远及近。
汗,这里竟然是匪首的卧室?
而且,匪首竟然把赵香侬从地牢里放出来了?
染香不得不佩服赵香侬的手段了,这样也行。明明大家都眼见的事实,她都能把黑说成白的,难怪大娘子对她这么忌惮了,一发现她可疑就把她投入地牢里。
可惜了,大娘子还是不够杀伐果断,不然在染香解毒后,她大可把赵香侬直接杀了,人要是死了,匪首回来,纵然心疼也来不及了。何况,还有鑫儿被赵香侬加害的事情,匪首恐怕也不会对大娘子发难。
“嘿嘿,宝贝,自从你来到山寨之后,本大王都觉得青春活力了不少,今晚上你陪本大王再战十场,你想要杀的仇人,不出三日,我一定会把首级放到你面前。”
“哟,那就多谢相公了,说起来,那林染香着实可恨,她就一个妖女惑乱世人,惯使得障眼法骗人眼目。
山寨里有些人愚昧,被她骗过了,她素来和我有仇,又从丫头那里听说相公十分垂爱于我,所以便把少爷生病一事栽到了我的头上。
你想想,若我是害少爷的人,现在他吃了我的药,怎么会如此龙精虎猛呢?
所以啊,哪怕林染香抓不到,我也要把她的家人抓来,凌迟处死!”
赵香侬说得咬牙切齿的,但是匪首已经迫不及待了,似是不耐听她再进馋言,道:
“心肝美人儿,我知道了,这些不必再说,咱们现在就来共赴巫山云雨吧!”
说着,就听“扯啦”几声响,竟是迫不及待地开始撕扯起赵香侬的衣物来。
染香心里不由恨恨地:原来赵香侬把对她的仇恨转嫁到她家人身上了,看样子,抓不到她,就要拿她家人泄愤。
还好,自已临行前有让吴虎派人保护家人。
不过,她说的让鑫儿龙精虎猛又是怎么回事?
染香思忖着,估计赵香侬又是使了什么手段,榨出鑫儿的生机来,不过,这种提前支取生命力的手段,反而会缩短那少爷的阳寿。
当然,那鑫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染香就不为他犯愁了。
现在她要应对的,是头上床榻都快要被压塌的嘎几声,那匪首和赵香侬颠鸾倒凤,极尽挑逗言语,听得让人面红耳热。
而赵香侬似也使出浑身解数,婉转承欢。
染香不得已,硬着头皮默默地听着这活春宫。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头上的匪首大叫一声:
“哎,怎么回事?又不行了?”
什么不行?染香正疑惑着。
就听赵香侬娇滴滴地道:
“相公,我来侍候它,一会肯定就行了。”
接着,染香就听到一阵好似吃冰糖葫芦一般的“吱溜”声,赵香侬似乎在吮砸着什么,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那匪首不时发出几声含糊的迷乱之声。
染香这才意识到这二位是在做那吹萧品箫之事,不由心里暗骂一声:花样真多!
当然,她心里也疑惑,赵香侬未来山寨前,亦是处子,怎么懂得这么多花样?难道是无师自通?
但是过了好一阵,那匪首突然疲惫地叹口气道:
“美人儿,怕还是不行啊!”
“相公,别急,我上山寨时带着一味固阳香,你让人取来用上,保证你马上龙精虎猛。”
赵香侬拿捏到了这个匪首的心理,果然,他马上道:
“你这香在哪里?快快去取来用。”
第85章 落入赵香侬手里
“嗯,在我的厢房里。不过相公,我现在不太方便啊,你看你,把人家的衣服都扯破了。”
赵香侬温言软言,甜得能腻死人。
染香在床下都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不知道匪首老大怎么能禁受得起?
或许,正是因为禁受不起,所以才特别在心吧!
匪首老大吃吃一笑,竟然道:
“好哇,全山寨也就你一个人敢把我当奴才使唤。”
说着,染香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匪首老大起身披了衣服,接着就听“啪啪”的脚步声,那急不可耐的男人竟然真地被赵香侬支使出去了。
染香一阵无语。
男人在这种时候智商为零,她算是亲耳听到了。
躺在床上的赵香侬却并不安份,见匪首老大出去,犹自冷哼了一声道:
“林染香,你这贱蹄子,若是落在我手里,必定把你千刀万剐。”
说完这些充满恨意的话,又在床上翻了一会儿身,哼几了会,又喃喃自语:
“这匪首老大也没啥不好,我说要把这卧室弄成紫檀的,他转眼就摆弄出来,识情识趣,要钱有钱,比一般男人强多了。
不过,毕竟是落草为寇,光不得宗,耀不得祖。
哼,我要是能早日生个儿子,待那鑫儿身体破败下去,这份家业早晚就是我的了。”
赵香侬在床上嘀嘀咕咕地发泄着,她只道这里是匪首老大的卧室,不可能会有人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但她哪里知道,染香就躲在她的床下,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小心思也揣摸得明明白白。
果然,赵香侬不安好心,那鑫儿所谓的龙精虎猛,可以肯定是赵香侬给他吃了什么激发精力的药物。而这匪首老大,也不知道吃了赵香侬什么迷魂药,被她迷得五魂三道的,连一应家居陈设都听她的话来摆弄。
怪不得染香就知道匪首老大这间卧室的风格不对,竟然还充斥着清雅之意,原来是赵香侬的主意。
就在染香暗暗思忖之间,只听“啪啪”的脚步声走近,匪首老大动作挺快地从赵香侬的卧室里取来她要的东西,递给了她。
赵香侬“嚓”地一声,擦动火鎌,把什么点着了。
不一会儿,染香的鼻子里就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呃,不好,是催情香,染香心里暗骂一声,只好闭气屏住呼吸。
不过,她不呼吸坚持不了多久,估计也就三十息的时间吧。
与其同时,她背上背的小雕也跟着躁动起来,好象被这香刺激得不安份了,在她背上动着,还好没有叫出声来。
这时,床上那对男女,都进入了活塞运动的模式,只听整张床板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吱嘎声,匪首老大也不再称自已不行了,而是提枪上马,快意纵横。
赵香侬莺啼燕转,发出种种令人闻之羞愤的声息。
染香憋气憋久了,只能无奈,放开鼻息,偷吸口气,然后把屏住气,尽量不让自已吸入太多的催情香。
好一会儿,一阵剧烈至极的撞击声响后,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头上的一男一女一阵粗喘,再一会儿,便没有了声息,竟然是做到了虚脱,直接昏睡过去。
染香心知此时是最好的机会,如果再不趁着这个机会逃离,她再吸入更多的催情香也会身受其害。
因为她辩析出来,这种催情香,和之前她在柴房里关在一起的妖孽男子身上的气息相似,都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催情香。
中了这种香毒,如果不发泄出来,就会爆体而亡,十分霸道。
匪首老大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只以为这种香能让他更加勇猛,欣然受之。
染香却是不敢再多停留,听到头上没有动静后,便趴伏在地上,四脚着地,慢慢地爬出了床底,然后向门边爬去。
爬动的过程中,染香回头看了一眼床塌,只见上面两个人都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心中暗暗祈祷,别让他们惊醒了。
染香爬到门边,悄无声息地就要起身打开门,却突然感觉自已身体僵住了,动弹不动。
她回头一看,原来,赵香侬从背后踩着她的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没想到啊,你胆子真大,竟然敢藏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赵香侬调笑着,这时匪首老大也听到动静,起身一看,见赵香侬脚下踩着一名女子,不由大吃一惊,问道:
“这是谁?”
“她呀,就是今天逃脱的林染香,谁知道她竟然潜回山寨,躲在相公你的卧房里。”
赵香侬不甘愿地说着,脚上继续用力,狠狠地踩着染香,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哎,我当是谁呢?一个女子罢了,让人把她拖出去,扔到地牢里,明天再发落。”
匪首老大黑暗中看不清林染香的样子,又正值剧烈运动后,睡意正浓,便不在意地挥手对赵香侬道。
赵香侬本来就是害怕匪首老大会看上林染香的美貌,把她留在身边,此时见匪首老大浑不在意,不由大喜,娇声道:
“相公尽管睡去,我来处理。”
说完,便把染香从地上提起来,然后打开门,走到卧室外喊道:
“老六,过来!”
黑暗中,闪现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正是今天抓染香不着的老六,卧室外的小厅里点着儿臂大的烛火,所以老六一眼就看清了是染香,不由面上一奇。
“老六,相公吩咐把这个女人扔进地牢里,明天再发落她。你把她带去吧。”
老六答应一声,上前一把抓着染香的肩膀,推搡着就往外走去。
“算了,我也跟去。”
赵香侬好象有什么不放心似的,并没有进屋,而是直接跟在老六背后,随他下到地牢。
“就关在最里面这间吧,我有事问她,你先出去。”
赵香侬挑了一间最阴冷潮湿的牢房给染香,然后把老六指使出去了。
林染香知道落到赵香侬手里,怕是讨不了好了,果然,那老六一出去,赵香侬就出手了。
“林染香,你很厉害是吧?能沟通天地是吗?你这么厉害,怎么没有神明来救你啊?”
第86章 毁容了
边说着嘲笑的话,赵香侬便往染香脸上又狠狠地扇了几巴掌,染香觉得自已脸上又痛又痒,马上就肿了起来。
“赵香侬,小人得志别太猖狂了。”
林染香想起那个匪首,虽然身上彪悍之气犹存,但年纪和赵金豹也差不多了,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为了争一口气,竟然委身于一个和她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染香都为她不齿,禁不住出口还击。
“林染香,你是嫌我打得太轻是吧?告诉你,后面还有得你受的。”
赵香侬说完,突然两手一抖,从袖中抖出一些红色的粉沫,洒到了染香的脸上。
染香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然后脸以能感觉得到的速度胀痛起来,两边的腮帮子不断鼓起,就好似吹皮球一样。
“赵香侬,你对我做了什么?”
哪个女子不注重自已的容貌,被赵香侬洒到粉沫后,染香便觉不妙,手再一摸自已脸上,已经象皮球一样膨胀起来,不由大惊失色。
“呵呵,你不就仗着一张脸到处讨好吗?告诉你,这下你永远破相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赵香侬做完这事,看到染香变得极为丑陋的大饼脸,笑得十分开心,见染香痛苦地摸着自已的脸,惊慌无措,她一时间倒把立即杀了染香的心思取消了。
最痛快的事情,莫过于看到仇人痛苦。马上杀了染香,就体会不到这种乐趣了。
“赵香侬,你好歹毒!”
林染香发觉自已的眼睛被迅速胀大的脸挤得只剩下了一条缝,不由又惊又急。
看到染香这副挫样,赵香侬得意地笑开了,她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道:
“好,很好,你就慢慢享受你现在的尊容吧,可美了。”
说完,赵香侬一摇一摆,步态婀娜至极地走出了地牢。
待赵香侬的脚步声一消失,染香已经放开了双手捂着的脸,脸上恢复了常态。
她才没有赵香侬想得脆弱不堪呢,其实,闻到那粉沫的味道时,染香就已经知道了其中的成份,没错,严重的话的确会毁容,只是她恰巧知道解毒的办法。
当然,现在她也不想解,把自已变成一个丑女人才好哪,至少不用怕土匪们的窥觑。
就算赵香侬不动手,染香都想把自已变丑一点。赵香侬此举,正中她的下怀。
她刚才装着伤心难过,只不过是为了蒙蔽赵香侬罢了,没想到这个傻瓜还真的相信她了。
所以说,赵香侬和她玩心机,段位还是不够,她赢得太轻松了。
染香解开背上的包袱,所幸方才赵香侬用脚狠踩的是她的腰,而不是她的背,所以才没有把小雕踩死。
染香把小雕放出来,这小家伙也挺懂事的,“啾啾”地叫了几声,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放在染香手上蹭着,特别温顺可爱,谁能想像到它长大后,会变成威风凛凛的巨雕呢?
染香逗弄了它一会儿,还是把它收进包袱里,依旧吊在背上,就象乡下的母亲背着婴儿一样。
因为染香怕把它放在外面,万一匪徒突然要把她提出去,只怕来不及带上小雕。
以它现在初出生的力量,无法觅食的话,早晚会饿死的。
地牢里又暗又臭,黑暗中还不时响起一阵阵痛苦的惨叫,象魔鬼的利爪刮擦着人的脑壳,让染香无法安静入睡。
迷迷糊糊地,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就听地牢里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有几间牢门打开了,随着土匪的踢打,还不时响起一阵阵哭声:
“大爷,放过我们吧,我们家里人一定会送赎金来的。”
“大爷,能不能再宽限两三天,不,一天,一天就好,他们一定能凑齐银两送过来的。”
染香听着这些哭诉的内容,便隐约猜到,肯定是这些肉票的家属没能及时送上银两赎人,所以这些土匪要对他们采取进一步措施了。
“林染香,出来!”
就在这时,染香听到熟悉的土匪老六的声音。
林染香只能见机行事,硬着头皮从地牢里走了出去。
老六看到林染香,不由楞了一下,不过眼神一闪,好象明白了什么,嘿嘿笑了几声:
“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老六是见过染香真容的几个土匪之一,此时见染香突然变得脸庞肥圆,原本一双美目也变成了一双咪缝眼,他当然明白是赵香侬搞的鬼了。
不过,作为老大现在最宠爱的女人,老六也不想去触赵香侬的霉头,见林染香没有回话,便道:
“反正也活不到中午了,是漂亮还是丑,也没关系了是不是?哈哈!”
老六的话,让染香心内一沉,难道今天土匪就要对自已下手撕票了?
极有可能!
肯定是赵香侬搞的鬼。
林染香虽然心里发急,但是也一时想不出什么良策,只能随着被从地牢里推出的十几个男女一起往外走去。
“呜呜,大王,不要杀我们啊,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
随着一名中年男子的悲鸣,被推着往地牢外走的人,都跟着大哭起来,顿时整个地牢里哭声一片。
“崔凤来,你哭什么?你的家人今天带银子来赎你了!”
老六不耐烦地对中年男子喝了一声。
“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没良心!”
那带头大哭的中年男子崔凤来,顿时化悲为喜,把眼泪收了,还嘻笑起来。
老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驱赶着肉票往地牢外走。
到了地牢外,染香看着才从山尖升起的太阳,便知道才是上午时分。
夏承峻他们还没有来吗?
染香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办事的速度,也太差了吧?
现在她身陷匪群中,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呀!
肉票们被推搡着来到一个平台上,平台下面就是万壁绝刃的山崖,上首是一个高台,台上,一个光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手持明晃晃的鬼头刀站在上边。
染香正好奇那是何许人物,就听老六喝了一声:
“邱喜!上高台上去。”
肉票中,走出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这便是邱喜了。
他被老六一点名,顿时吓瘫在了地上……
第87章 生或者死
“大爷们饶命啊!我不想死啊,你们暂缓一天行不行?我家里人一定能凑够钱过来赎我的!”
被点名出来的邱喜,见高台上站着一名手里拿着鬼头刀的土匪,哪里还不知道他面临什么样的下场,顿时两腿也软了,索性扑通一声倒在阶梯上,不断求饶,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染香抬头一看,高台之下,除了最夺目的那个拿着鬼头刀的土匪之外,背后还或坐或站着一群土匪。
坐在最正中太师椅上,大马金刀,一脸凶相的中年汉子,想来就是匪首老大了。
染香昨夜情急之下,并未看清楚他的真容,这会青天白日之下,算是看得明明白折。
赵香侬正倚立在匪首老大身边,一付小人得势的模样,迎着染香的目光,赵香侬脸上发出了“你今天死定了的”冷笑。
一股阴寒怨毒之意,从赵香侬脸上散发出来。
染香把目光挪开,哼,赵香侬想得瑟,她懒得理她,就是不给她得瑟的机会。
果然,赵香侬见染香把眼光闪避开,脸上就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似是那股想要发泄出来的积怨,顿时又找不到出口了。
染香把目光扫向赵香侬头顶上的青天,又看看赵香侬,眼神清明,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似有浓重的同情意味流转。
赵香侬头上一缕煞气入体,已经勾动了天地的惩罚程序,而身处其中的赵香侬尚不自知。林染香倒是在边上看得分明。
赵香侬把染香的眼神看在心里,不由地一跳,如果不是现在匪首摆出吓唬肉票的阵势,她真想立即跳下高台,问问染香,到现在这种情况,她还在同情她?
林染香,你有病吗?身首都快分家了,你居然还同情?还是同情同情你自已吧!
赵香侬狠狠迎上染香的眼睛,用眼神对染香说话。
染香似乎看出赵香侬言辞里的含义,脸上表情依旧淡定。
死到临头,还不悔改。林染香心里想着,也懒得再和赵香侬打眼仗!
高台之下,邱喜见哭跪无用,已经将声音转向绝望,他伸出手,指着那个拿鬼头刀的土匪,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要是敢杀了我,我做鬼都会记住你的,子子孙孙,永受我的诅咒!”
“切,凡人的诅咒一点力量也没有。你听过这句话吗?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生而为人,你就这么懦弱无用,别说做鬼了,也只能是被众鬼欺负的受气包!”
就在刽子手被邱喜这一诅咒吓得脸色微微一变之时,赵香侬挺身而出,指着邱喜喝道。
老六上前,一把揪起邱喜,把他象拖死狗一样拖到高台上,沉声道:
“和他几歪什么?他家的人不会来赎他了,他被绑上山后,听说家里的娘子就被一个货郎拐跑了,现在家里只剩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哪有能力赎他,杀!”
说完,把邱喜扔到了高台的地上,那名拿着鬼头刀的刽子手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用力一挥。
场下的人质,眼睛都不由得一闭,接着再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一颗人头飞起,一股鲜血从颅腔中冒了出来。而邱喜滚到地上的人头,双目圆睁,犹带着不甘和迅懑!
“啊!”
登时,大家都发出悲鸣。所谓兔死狐悲,便是如此!
都是被绑架的肉票,看到邱喜身亡,下面的肉票心里难过之时,也想到了自已的下场,顿时高台左近一片哭喊求饶之声。
染香心中一格登,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杀人,但是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看到。
只听“扑通”一声,高台上邱喜犹跪着的身躯,倒在了高台上,鲜血流着台子流出,滴滴答答,象雨打屋檐一般,滴到了高台下。
与高台下的肉票相反的是,高台上土匪们高声大笑,指手划脚,还有人在喊:
“果然是刘一刀,一刀砍头,真是痛快!”
“崔凤来!”
这时,高台上又一句匪徒喊着名字。
“大爷,饶命啊,我不想死啊!”
崔凤来看到邱喜被砍刀的一幕,再听到自已的名字被叫到,顿时两腿一软,接着就感觉双腿间流过一道热流,透过布裤流到了地上。
竟是吓尿了。
“哈哈!叫你是你家人送来了赎银,让你快滚!”
拿名字的土匪看到崔凤喜吓瘫的模样,不由一阵大笑,嘲谑地指着他的两腿之间,指指点点。
赵香侬也在这时候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林染香。
她并不急于叫染香的名字,她要好好享受折磨染香的过程。
林染香今天铁定逃不了了,她早就和匪首老大说好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砍掉林染香的人头。
不过,好菜不嫌晚,让染香着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多吓吓她,太有趣了。
活该!谁让你抢我的男人、坏我的名声、害我坐大牢!
赵香侬把自已最近的霉运统统推到了染香头上,她却从来不曾想过,如果不是她对染香起了坏心,自已怎么可能会落到这个下场。
看着赵香侬闪闪发亮的眼神,林染香的表情依旧淡定如斯,这让赵香侬看了很不爽,但她更宁愿相信,其实林染香心里是害怕的,只不过在强做镇定罢了。
崔凤来此时听到土匪这么说,简直有绝处逢生之感,也顾不上双腿间一片湿漉漉的,赶紧一骨碌地爬起来,就跟着一个小土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显然,来接崔凤来的家人就在那等着。
肉票们起了一阵小小的哄动,看来,有赎银就能活命,只是不知道自已家人是否会来赎自已。
他们又怕死,又担心,百味夹陈,象活在冰火两重天之间,煎熬至极。
可是偏偏土匪们不给他们一个痛快,接下来,土匪又念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还以为是自已家人象崔凤来一样赎了他,正在高兴时,却被架上高台,又是一刀,人头落地。
这下,肉票们都变得战战兢兢,听到自已的名字时,心里都胆战心惊,无法确定自已是否能够活命。
只有赵香侬是最不爽的,她看到林染香一直保持着镇定的表情,虽然林染香变得丑陋至极,但是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来,她真的一点也不害怕。
假的,是装的。
赵香侬心里想着。
就在台下的肉票只剩三个时,赵香侬出声了:
“林染香!”
这一声,就象丧钟敲响的声音一般,让已经看到七八个人头落地的肉票们都不禁颜色一变,知道染香在劫难逃了。他们两股战战,自已也是在劫难逃,当然顾不上染香了。
第88章 一刀砍了下来
染香抬头望天,见西方天际飘来几朵浅灰的云,再细算下时间,多少还是差了那么点。
不过,赵香侬似乎看出了她什么异样,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向她下手了。
见赵香侬喝到她的名字,染香也不能躲躲闪闪,只好从人堆里闪身出来,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迈上了高台。
高台上,地板上的人血有的已经开始干涸,颜色变得发黑,并且散发出阵阵腥臭之气。
林中一些嗜血的小飞虫,闻到这股异常鲜腥的气味,纷纷从林中嗡嗡营营地出现,一头扎进这些污血里,就再也不肯起来了,地上密密麻麻积了一层黑灰银白各色的小飞虫,看了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染香走上高台,就听脚下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咯吱声,鞋底似乎踩到了某种硬而发脆的物体,她低头一看,鞋底上踩烂的正是正在狂吸血的虫尸。
染香脚下一阵发怵,不过,她可不能让赵香侬看出来她害怕了,她越害怕,赵香侬的心理得到满足了,就越可能干脆利落地杀了她。
现在,生命对她来说是倒计时了,她只能指望奇迹出现,夏承峻一行能及时杀到。
所以,现在她能拖一分钟,就是一分钟。
因此,她万万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赵香侬看到林染香“咯吱咯吱”踩着饱脆的虫尸向她翩然走来,赵香侬的脸上也不禁露出讶异的神情。
随着每一具虫尸在染香脚下爆裂,便会从虫尸中溢出一股乌黑的鲜血来。
虫子本身是没有那么多血的,这自然是被虫子吸饱后的人血。
别说是赵香侬了,就连匪首老大看到这一幕,脸上也不禁露出好奇的表情来。
这种脚下踩着粘乎乎虫尸的感觉有多么难受,就连匪首自已也不想尝试。
而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淡定如斯?而且脸上没有一点怕死的表情,似乎生死都已经放开,就算明知道前面是地狱之门,她也会义无返顾、毫不畏惧地一脚踏进去。
染香慢慢走近,本来看染香自在天成的气势还有她窈窕的身姿匪首还有点兴趣,可是当看清染香的面貌时,匪首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放下怜香惜玉之心。
因为在他面前呈现出来的,是一个长得比嫫母还丑的女人: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眼睛只有一条缝,好象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似的,都快看不到嘴了……
好吧,习惯了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匪首老大实在对这样的丑女不感兴趣。
既然小夫人赵香侬已经向他请求了要亲自处置染香,他也就饶有兴味地架起二郎腿,斜倚在太师椅上,看小夫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山寨之中,岁月清寒,除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只有这种撕肉票的日子,是最刺激和激动人心的了。
在这样的时刻,人性的面貌彻底暴露无疑。肉票们有的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有的指天骂地,恨老天不公;有的直接屎尿横流,瘫软在地上……
而每见识一次这样的场面,这些土匪在心理上作为优势的一方,就会变得愈加没有人性,杀人如麻,毫无忌惮。
这时候的林染香,不该是象之前那些要被杀的肉票表现得那样吗?
林染香的镇定,彻底激起了在场土匪的注意。
可惜,这个小娘子长得太丑了,要不然,冲着她身上这份镇定,没准就算大哥对她不感兴趣,底下的小弟对她大感兴趣的人也不少。
赵香侬扫了四下一眼,便把这些土匪的小心思摸得清清楚楚了,土匪也是男人,尤其是更加毫不掩饰好色的男人,她暗自得意自已使计把染香弄丑了,不然想要杀了她还真没那么容易。
可是赵香侬却不知道,染香心里也暗自庆幸,幸好愚蠢至极的赵香侬,被嫉妒蒙住了双眼,没有意识到,其实她更害怕忍辱苟且偷生。
如果夏承峻一行真的没有办法及时赶到的话,那么染香也不介意自已死在鬼头刀下,至少,不用象赵香侬活得那么卑微。
场上几方,各自轮转着心思。
林染香走到刽子手跟前时,她鞋底已经都是鲜血了,有些血还漫过了鞋面,想来一定粘滑难受,但是她却一脸地毫不介意。
刽子手“霍”地挥舞了一下鬼头刀。
这柄鬼头刀,确下了五六个人头,但是锋刃依旧坚挺,毫发无损,看得出不是凡铁。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刽子手会二话不说,挥刀就砍,随着一道阴冷的风声袭来,染香不由闭紧了双眸,她知道,够快的刀在切过脖颈时,初始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待感觉到疼痛时,人头已经落地。
没有什么好怕的,染香心里暗自道。
怪只怪,她的神魂现在力量太弱,根本保护不了自已。
随着刀刃冰冷地切入脖颈,这是首级被切下来了吗?染香突然感觉一股暖流流在脖子上,热呼呼的。
是血。
哦,原来刽子手把原本要砍入脖颈的刀刃生生停住了,不过,锋利的刃尖还是切开了染香的皮肤,所以鲜血便不要钱似地流了出来。
“哈哈,林染香,被砍头的滋味如何?别看你这一刻还能感觉到刀刃夹在脖子上,下一刻,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怎么样?怕了没有?
如果怕了,你就跪下来,求我一声,没准我一高兴就放了你呢?”
赵香侬狡黠地看着林染香。
见虽然鲜血涌出,但是她脸上依旧平静。
赵香侬觉得有点没意思。
这么吓唬染香,竟然也不能令她害怕?
相反,林染香还如此淡定地看着她,就象看一个死人一样。
赵香侬不禁火了,她上前一步,一把揪起染香的头发,迫得她抬起下巴,正脸对着自已,然后恶狠狠道:
“林染香,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活活挖了你的眼珠子?”
“赵香侬,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没见过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象你这么嚣张无状的。”
林染香一开口,赵香侬眼里便流露出一股浓浓的难以置信。
第89章 “故人”再现
“哈哈哈,林染香,你是吓晕了头吧?我就知道你只是强做镇定,什么人之将死,你说的是你自已吧?”
赵香侬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嘲讽,走到染香跟前,喝令刽子手把鬼头刀拿开,然后“啪啪”地打了林染香两个巴掌。
痛快!
连着两天,狠揍林染香!
赵香侬从来没有觉得打人巴掌是这么爽快的事情。
不过,林染香眼里依旧流露出看待死人一般的眼神让赵香侬心里一格登,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升起。
“赵香侬,还有一支香的时间。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你会被雷公劈死的。现在你还有一柱香的时间,有什么遗言交待的?我可以托人告诉你爹去!”
林染香看着赵香侬因为猖狂而显得变形的嘴脸,忽然开口道。
“放屁,你是阎王吗?你能断人生死?”
赵香侬一伸手又要打过去,恨不得打烂林染香的嘴才好,看她怎么胡说八道。
“住手!”
赵香侬的手,意外地被一个人架住了,正是匪首老大,赵香侬口里的相公。
“呵呵,这个女人挺有意思的,夫人,你不介意的话,咱们就看看,给她一支香的时间,你活得好好的,也让她心服口服。”
匪首老大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笑嘻嘻地对赵香侬道。
也是,这种例行的撕票看多了,流血再多,土匪们也只当是常事了,倒是林染香的表现异军突起,让大家产生了不止一丝丝的浓厚兴趣。
“好,给她一柱香的时间,如果我到时候好好地站在这里,就把她点了天灯如何?”
赵香侬见匪首老大横插了一脚,心里不由地暗骂染香果然是惹事精,就算脸变得这么丑了,也有男人为她出头。
不过,眼珠子一转,赵香侬想出了一个更加狠绝的办法。
点天灯,就是把肉票的脑子钻一个洞,在里面倒上灯油,然后插上烛心点燃,让肉票痛苦地死去。最妙的是,这种死法并不如砍头的痛快,而是一种极为凌厉煎熬的痛苦。
听到赵香侬如此一说,染香脸上才稍微变了下颜色,赵香侬只当她是害怕了,更加确定要用这种刑罚来对付她。
但其实,染香只不过是发觉原来赵香侬的心理已经扭曲至此,一个名门世家长大的女人,才入匪窝不几天,就能想出这种办法来对待肉票。
可见,这个女人的心里,种的并不是善根,而是恶果。
对于除掉赵香侬,染香再没有一丝犹豫。
她已经高调示警赵香侬,可是赵香侬没有一丝警觉,不知道自已的所作所为已经天怒人怨,还以为染香是有意吓唬她,恶心她。
这时,已经有土匪依着老大的命令,取来一支神香,并当着染香和赵香侬的面点着,插在高台上的泥地里。
一支香燃烧的时间并不长,尤其是在野地里,山风一吹,烧得更快,比平时还要快几分。
不一会儿,那香已经烧至过半了。
赵香侬抬头看看天,除了东边有一团云,除此这外,万里晴空,并且随着太阳渐渐往中间移动,毫无遮蔽的头顶被晒得生烟。
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会有惊雷前来劈打的征兆。
赵香侬于是放下心来,笑嘻嘻地对染香道:
“染香,你看,你只有这几息的命了,香都快烧完了,你再求求我怎么样?让你多活几息?要不然,我只要上去吹几口,你的命就被吹没了。”
赵香侬指着那袅袅燃烧的香烟道。
林染香冷哼一声,回道:
“不是我的命被吹没了,是你自已的命会被吹没了。”
就在染香的话音刚落地,突然,有土匪指着天上惊叫:
“看,那是什么?好大的鸟啊,直朝这飞来了。”
“不是鸟,是人,上面那些是长翅膀的人!”
随着那些“大鸟”的飞近,有眼尖的土匪看清楚了,失声道。
“有古怪,来人,准备好弓箭,把那些鸟人给我射下来!”
匪首老大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顿时明白其中必有古怪,于是大喝一声,接着,群匪躁动起来。
不过,还没有等他们所有人都拿到弓箭,骑在“大鸟”身上的那些人已经从天下放箭招呼他们了。
这些人显是擅长空中做战的,几下拉弓射箭,就把高台上的土匪掠得七零八落。
染香这时候认出来了,那些鸟人,就和曾经袭击过夏承峻营地的人驾驭的工具是一模一样的,看到这些鸟人,身处绝境的染香却突然有重见故人的某种奇妙的亲切感。
土匪们一向自恃山寨踞守于高山一隅,道路崎岖难行,易守难攻,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用天上强攻这一招,所以一时间,这些土匪死的死,伤的伤,七零八落的,顿时高台上只剩下染香和赵香侬,匪首老大也不知道退守到哪里去了。
染香看着赵香侬,一脸嘲讽的表情,一点也无惧于天下飘下的箭雨。
赵香侬大恨,知道染香是嘲笑她,就算出卖肉体,匪首老大这时候本性毕露,竟然没有在危难之时呵护她,而是自顾自地逃走。
“笑,有什么好笑的,这柱香烧完之后,等收拾了这些鸟人,你一样会被点天灯的。”
赵香侬嘴上还不服输。
就在这时,天上那些“鸟人”有十几个已经降落在这高台上了,看到染香和赵香侬,他们面无表情,就象没有看到他们一样,而是直奔下方的山寨而去,显然,于他们来说,有比顺手杀一两个人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况,染香和赵香侬都是外表看上去娇弱的女子,更加没有人留意她们了。
但是他们的表现,也验证了染香心内的怀疑,那天那些鸟人,就是为了对付夏承峻而出现的,目标并不在于她。否则,看到她早就一箭射死她了。
为了躲开箭雨,赵香侬跑到一块突起的岩石下,一抬头,就看到染香也躲在对面的石头下,她心内大恨。
染香却笑笑指着那支她们都能看到的香,赵香侬发现,那香已经接近香根,快燃烧到了尽头,而就象应合染香的话似的,远远的从天际,传来了一阵阵雷声轰鸣。
而且这雷声越来越近,从遥远的天边到山寨顶上,也不过几息的时间,而这时候,赵香侬看到,那根神香,已经燃到底了,只残留了些香料还在冒着烟气。
第90章 我想要你死
赵香侬顿时明白了染香刚才手指神香的意思,那是提示她,雷击惩罚将至,她的生命只剩那么点时间了。
赵香侬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她万万没有想到,林染香自已亦是身处绝境之人,在这个时候还能发出那样嘲讽似的笑容。
要不是箭雨滂沱,此时赵香侬恨不得冲上前去,再痛痛快快地揍染香几巴掌。
赵香侬不由暗悔,刚才打的那几下,还真是太轻了。
就在这时,只听几声彪悍的呼喝,顿时二女就感觉落在身边的箭雨零落了起来,没有刚才那般密不透风,随时要取人性命一般。
赵香侬大着胆子探出头一看,原来是匪首头子终于组织土匪们发起了有效的防守反击。
这些土匪生性亦是悍勇,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山寨如此险要,竟然会有人从天空之上强攻,所以一时乱了阵脚,回过神来后,他们立即组织起来,弯弓搭箭,对着天上的鸟人们进行反击。
鸟人们在天上盘旋着,闪避着回击过来和箭矢,手上就没有那么利落了,所以一时间杀了个平手。
趁着这个空档,匪首老大一眼瞥到了正藏在突起岩石下的赵香侬,这才仿佛意识到刚才不管不顾的走脱,多少有损男子汉大丈夫的形像,于是便顶着一面盾牌,小跑过来要接赵香侬。
赵香侬得意地冲着染香甩了个眼刀,然后伸手搭在匪首老大的肩上,顺势站了起来,妖魅地笑道:
“夫君,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奴家。”
“乖乖我的心肝宝贝,你把这盾牌顶在头上,快退回山寨中就没事了,我和弟兄们把这几个鸟人杀光就回去!”
身为山寨的一寨之主,匪首一向冲杀在前,否则怎么能在小弟面前立威?
所以赵香侬也没有再说二话,见情郎到底还掂记着自已的安危,心里还真甜了下,顺手接过匪首老大递过来的盾牌,依言顶在自已头上。
天上鸟人们被土匪们一阵还击之后,也逐渐找到合适的避开反击箭矢的高度,从容飞高后,从天上射箭反击。
匪首的这面盾牌轻薄宽大,顶在头上,正好能把赵香侬全身罩住,而现在的威胁主要来自天上的鸟人发的射矢,所以赵香侬只要把盾牌顶在头上,再走几步,就能安然无恙地返回山寨中,倒不需匪首老大护送。
两个一番郎情妾意,林染香在另一边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匪首老大交待完事情,揪着赵香侬在她脸上吸了一口,便纵身回到自已弟兄们中,抓起一把大弓,专心对付起天上的鸟人来。
赵香侬这时不由志得意满,看到林染香还缩在岩石下,赵香侬此时冲着林染香抛出一个嘲讽性的微笑,然后顶着盾牌,从地上一名土匪尸身上拔起一支箭,走到林染香栖身的大石头下。
“你想要做什么?”
林染香只觉得一阵不妙。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要你死!”
说话间,赵香侬将手中的箭,狠狠地向染香胸口刺去。
染香大骇,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抓住了赵香侬的箭头。
赵香侬用力一抽,锋利的箭刃将染香的手心划出两道血沟,“唰”地鲜血就从染香的手指缝里沁了出来。
抽出带血的箭刃,赵香侬见染香吃痛,又是冷冷一笑,今天非要见个你死我活,她已经受够了染香整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指手划脚,破坏她的人生。
赵香侬继续将带血的箭用力往染香身上刺去,染香手上受了重伤,根本没有力气抵抗,她只是勉强伸出手,要挡住赵香侬手上的攻势。
可是赵香侬使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用箭矢往她身上戳着。
染香只觉得自已肩上中了一箭,手臂上中了一箭……
她下意识地往岩缝里缩身躲进去,但是岩缝并不深,她还有一小半身子露在外面,赵香侬并不打算放过她,所以只是拿着箭,杀红了眼一般地使劲往染香身上戳着,就象戳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般。
终于,赵香侬觉得自已全身边气都用光了,她并没有注意到,染香一直是正面对着她的,按道理,人在受这种危险时,肯定会以背部来防御。
见染香身上衣衫全部染血,一动不动,想必是死了,赵香侬才恨恨地放下手中的箭矢。
赵香侬头顶着盾牌,抛下林染香就往山寨里冲。
可是谁知道,冲到山寨门前,却发现入口处的大门被铁链牢牢锁住了。
赵香侬在外面大喝:
“我是香侬,速速放我进去!”
守门的匪兵是认识赵香侬的,听到她呼喝,犹豫了一下,正好打开门,就听另外一个冰冷坚硬的声音响起:
“住手,不准开门!现在正值外敌来犯,你知道她不是外敌派来的细作?自从这个女人进了山寨,这里就没有太平过!先是鑫儿出了事,现在又是外敌来犯,真是惹事精!扫把星!晦气!”
赵香侬一听,发出这质疑和阻止声音的正是大娘子。心里不由暗暗一阵叫苦。
她是有办法魅住匪首老大,但是匪首老大的夫人又不是百合,不吃她妖魅这一套啊!
而守门的匪兵一听大娘子这么说,自是不敢开门。毕竟,正主在此,赵香侬再怎么样,也只是大哥手里新上手的玩物啊,当不得真。
这几十年,大哥经手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凡几,但是大娘子一直稳坐第一夫人的宝座,其中自有手段,老成的匪兵自是知晓一二,当即便选择了站在大娘子身边,打开大门的手也停住了。
“大娘子,是夫君让我进来避敌的,你看,他把盾牌都给我贴身保护了。”
赵香侬说着,挥动手里的盾牌示意。
这是匪首老大用的武器,匪兵自是知道。赵香侬晓得用这盾牌做文章,只会激怒大娘子,但是无奈,她其实想说动的也不是大娘子,而是把门的匪兵。
她只希望,把门的匪兵能更怕匪首老大一点……
果然,把门的匪兵面露犹豫之色,这武器还真是大哥的呢,大哥能把这保命的武器给这个女人,说明大哥还是挺看重她的。
如果把大哥心爱的女人挡在门外,等战事结束,还不被大哥好一阵收拾啊?
第91章 身死
大娘子一看自家夫君的保命武器都被这扫把星征用了,而看门的匪兵面露左右为难之色,她更加生气了:她人还没死呢,这些没长眼的就开始偏向这个妖女了,于是她怒骂道:
“这扫把星一来山寨就霉事连连,这祸害不除,天地难容,就让她死在外面吧!死在外面,你大哥也没话说了!”
就象应合大娘子的话似的,这时,九天之上,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雷声轰鸣。
“咣咣咣!”
雷声越打越近,竟然是往山寨这个方向来了。
赵香侬不知道怎么地,突然觉得自已的鬓发都倒竖了起来,头皮和全身一阵发麻!她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盾牌,想要遮挡什么,给自已一点安全感。
可是就在这时,天下伴着巨雷轰鸣,“噼噼噼”打下一道雷光,不偏不倚,正好击在了赵香侬手上的盾牌上。
电光火石间,一道如银蛇一般的雷电“啪”地一声,透过盾牌,击中了赵香侬。
这一下来得特别迅急,眼前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赵香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就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匪首的大娘子和一众匪兵隔着寨木,看到雷电劈中赵香侬头顶,明亮耀眼的电光中,赵香侬毛发向上竖起,摆出一个可笑又惊悚的造型,不过也只是刹那,接着,雷电钻入地下,赵香侬“扑通”倒地……
匪首大娘子和一众匪兵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雷电击人的情形,个个瞠目结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堪堪过了十几息,整个高台上几乎是一片安静,就连那些天上的鸟人都停住了发射弓箭,大家都被眼前一幕震住了。
匪兵中,突然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天爷显灵了,那个姑娘说赵香侬活不过一桩香,你们看看,正好是一柱香时间啊!”
原来,这扑通跪下的,正好是方才得了匪首之令,去插地上神香的那一个。
此时方才染香和赵香侬对话的一幕一幕,都浮现在他眼前,由不得他胆战心惊。
老天爷显灵了?
由不得大家不信。
“扑通扑通”,登时,山寨里跟着匪兵跪下了黑压压一群,为首的正是匪首的大娘子。
一时间,人人脸上颜色失显,看向那正躺在巨石下面,一身是血的染香,脸上也多了几分敬畏。
在不远处巨石下,染香被巨大的惊雷声从昏迷中惊醒,她抬起头,正好看到赵香侬被雷电劈倒在地的情形。
染香脸上并未有意外的表情,她的心里只是一声轻微地喟叹:赵香侬太过于心狠手辣,小小年纪,便为了一已之私,不断加害于人。最严重的其实是,她在香神娘娘庙面前对染香往死里逼迫的一段。
如若染香还是那个傻女,不能沟通天地,那么赵香侬的所作所为,不一定会得到现世报。
但是偏偏染香已经换了芯,不是原来的那个染香,于是赵香侬施加在染香灵魂上的威压,便在染香沟通天地时,上达天听了。
冥冥之中,便有了一双无形的眼睛观察着赵香侬的一举一动。
如果赵香侬能悬崖勒马也就罢了,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赵香侬这个人无可救药……
这一刻,天道发威了!降下了惩罚!
染香早就隐约窥到了赵香侬的这一结局。
看到赵香侬被雷电劈中,并不震撼,她艰难地看向那柱插在地上的神香,发现,神香已经焚烧殆尽,不再冒烟了。
一柱香时间,赵香侬终究不信,没能留下遗言。
那些盘旋在高空之上的鸟人们并未听清地上的土匪们在念叨着什么,他们只看到这些土匪们突然停下了战斗,他们只是被雷电惊得停滞了一下罢了,看到情形有利,登时又继续发射起弓箭来。
地上的土匪们失魂落魄,一时半会竟然忘了防御,顿时被天上的飞矢射伤、射死了几个……
“掩护大人撤离。”
就在染香觉得身上气血虚弱,似乎又要昏迷过去之时,突然,她看到几名身上绑着飞行工具的男子,挟着一名男子,从山寨地牢方向跑了出来,边走还边嚷嚷着。
待他们跑近,染香见到被挟着的男子,吓了一跳,恨不得自已能缩进巨石缝里,让他们看不到自已。
可是偏生染香藏身的这块巨石,又恰恰在这伙人撤离的通道上。染香只能心里暗暗祈祷: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可惜,天不从人愿,偏偏这伙人在跑过染香身边时,那名被挟着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似乎迷瞪着打量着四周。
而他迷糊的眼神正和染香对上了……
“要她!要她!”
男子喃喃地道。
“大人,你说什么?”
“要这个女人!”
男子眼里,此时似乎是女的都感兴趣,一点也不在乎染香的模样是美是丑。
染香暗暗叫苦。
这名被挟的男子,正是在柴房里被赵香侬扔进来的妖孽美男。
原来,他还能撑那么久,竟然没有因为中了桂香爆体而亡。
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
那些鸟人原来是来救他的,看来是他的手下。见主子指名要身边这名女人,他们中的一个便毫不犹豫地一把挟起染香,在天上鸟人们的掩护下,往高台上跑去。
高台之下,三面独立,环靠深不见底的山崖。
匪首老大正心疼赵香侬被雷劈死,见这些搅扰山寨的来敌往高台上不知深浅地跑去,不由地杀红了眼,大叫道:
“把他们拦住,一个不许跑了,全部给我剁成肉泥!”
染香被挟制着,身上被赵香侬刺中的伤处,一阵阵扯痛,但还好赵香侬下刀并不精准,没有伤及要害之处,只是被人扯着奔跑,难免止住血的伤口又迸裂开来。
见土匪们围住高台,慢慢收拢了包围圈,染香心里不由地又一阵绝望,看来她落在谁手里根本无所谓了,反正也逃不出去,都是一个死字。
这高台四周,全无生路,而土匪们已经攻上高台,正挥舞着雪亮的砍刀向他们冲来……
第92章 绝处逢生
林染香并未闭上双眼,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直阴谋要暗算她的赵香侬才被天雷劈死,马上就轮到她了,不甘心啊真是不甘心!
“我断后,你们跳!”
林染香发现,挟制着她的这些人面对围拢过来杀气横溢的土匪们,脸上并无一点惧色,似乎有所凭仗。
这时候,染香边上有两个人迎着土匪杀了上去,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而挟着染香的那个人,走到高台边上,染香只看到下面一片云雾缭绕,依旧是那深不见底的模样,好象是要吃人的虎口一般。
突然,挟着染香的那名男子,纵身向下一跳。
染香不由身上一颤,莫非这男子知道逃不脱,想不开,所以带着她跳崖自杀了?
身子急速向下坠去,悬崖太高,一时半会并未见底,染香不由自主地四下一打量,便看到身边又多了几个同时坠落的同伴,正是挟着那名妖孽男子之人。
呃,不会吧,这是什么营救计划?带着主子跳崖一起殉葬吗?
快速下坠时,剧烈的风声在染香耳边呼呼响起,眼前的景物被拉成虚条,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接着,染香下坠的身形刺入了云海里,冰冷的水汽激得她一凛,睁开眼睛,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眼前一股濛濛的雾气。
看来,不是被土匪砍死,就是掉落悬崖坠死?
越来越接近地面了,就在染香闻到一股越来越浓重的土腥味时,突然,他们穿过了云雾之海,染香甚至还看到了长在黑色崖体上绿色的松柏枝条,旁逸斜出地伸展出来。
染香甚至有想要抓住这些枝条的冲动,至少这样能减缓下坠之势啊!不过,她身上各处的伤虽然看着不重,却已经让她全身衰弱无力,根本没有力量摆脱挟着她的人,自已去扯那些能救命的枝条。
挟着她的人,似乎是个死士似的,一点也不惧怕生死,视死如归,只管往下坠去,甚至身上一点怕死的颤抖也没有。
就在染香能够看清不远处的下方就是一处宽阔的谷底之时,她心内不由地暗道:此命休矣!
“呼”地一声响,染香突然感觉自已的身形,随着这一声巨响向上拔了起来。
奇了,明明是一直向下俯冲、不可阻拦的趋势,现在反而是向上飘浮起来,就象大雕突然展翅一般,一阵向上的浮动之后,开始慢慢平稳地滑动起来。
染香努力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挟她的人身后突然展现出巨大的羽翼来,正是这羽翼,借着浮动空气之力,把他们带上了天,避免了直接冲撞到谷底的命运。
“呼”、“呼”,几下响动,染香打量了下四周,便看到深谷之中,不断有羽翼升起,原来,这些从高台跳下来的人身上,都装备了羽翼,怪不得他们一点也不怕死,人家早就规划好了退路。
染香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他们肯定有办法平安降落的,自已就不用操那份心了。
放松心神之后,染香突然就觉得一阵由内到外的疲惫,竟然昏迷了过去。
染香并不知道,高台之上,夏承峻带了自已的人马,一路冲杀至此,突破土匪的重围之后,眼见染香被一男子挟持着跑到高台边上,突然跳了下去,夏承峻的心一晃,忽悠一下,好象空了一块。
夏承峻一番磋磨之后,总算查证了是雄鹰这帮惯匪劫走的染香,一经查实,他已经带着手下亲兵,一路直杀了上来,万万没有想到,还是差一点来不及了。
这也怪不得夏承峻动作迟缓,主要是,这一次他们的营地被偷袭,疑点多多,包括几次夏承峻被下香毒、还有营地最后被下迷香,都不是一群土匪能使出来的手段。
而且,历数这些土匪过去劫杀强夺的手法,没有一次是使用香毒的,手法也和这次不一样。
所以,一开始夏承峻虽然知道这附近有土匪做乱,但是并没有把劫走染香的人想到这些土匪身上。
后来还是多方查证,落实了是这些土匪把染香劫走的,夏承峻才赶紧带人一路厮杀上来。
泉城傅知府知道夏承峻的人被劫后,自是不敢怠慢,立即亲自上阵,调拨了一支号称千人的官兵队伍,声援夏承峻。
有了这一千人的官兵队伍,夏承峻行事起来自是方便了许多,不到半天,就把土匪山寨给攻克了。
当然,若是放在平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取得战果,夏承峻到时,天上那些鸟人才堪堪撤去,正是这些人的搅扰,才让泉城这些平素根本极少打仗的酒囊饭袋官兵意外取得了一个漂亮的战绩。
“大人,抓到匪首了。”
吴虎看到大人两手倒负,背着手站在高台边上,看着下方的烟雾缭绕,沉吟不出声,脸色象冰块一样冻结着,吴虎不由地也堪堪打了个寒战。
有多久,他没见过大人脸上这般冰冷至极的颜色了。
似乎,是来到泉城以后吧?
呃,果然欢乐的日子是容易让人记住并且短暂的呀!
吴虎这个刀口上舔血的粗人,无由地忽然想起自已在京城怡红院喝花酒时,一个姑娘悲秋伤月的如此感概!
吴虎莫名其妙地觉得,那姑娘这句话,放在大人此时此情,再合适不过了。
“把他押上来!”
夏承峻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吴虎就知道匪首死定了。
匪首老大畏畏缩缩地被押到了高台上,这辈子他就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一向只有他取人性命,威风凛凛的时候,哪曾想,有一天他也会被押着跪在这他取人性命的高台上。
本来,他已经逃到了自已卧房中,那里有个暗道,只要逃进暗道里,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可是谁知道,那个平时好好的暗道之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
匪首万万不会想到,那个门是被染香做了手脚。
当然,染香也没有想到,自已灵机一动,随手做的手脚,竟然直接导致了匪首的覆灭,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第93章 吓尿了
“启禀大人,所有残余的土匪都已全部押到,其余土匪若是负隅顽抗的已经尽数砍杀。”
听到身边这名长着络腮胡子大汉的通报,匪首老大不禁全身战抖起来。
这是说,他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山寨就这么覆灭了?
他的大大小小十来个夫人呢?还有他的独苗儿子呢?难道都死了?
匪首老大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这时,一直背对着他的那名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终于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
匪首老大手上由于积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所以寨子里的土匪们私下都议论他身上煞气逼人,说什么都不怕,就怕老大一生气,放出身上的煞气来,简直能要人命。
匪首老大自是知道手中的这些议论,但是他并不以为忤,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耀,十几年来,就凭着杀人如麻,他稳稳地坐住了老大这把头号交椅。
但是,此刻和眼前这名玄衣男子身上释放出来的煞气比起来,匪首老大就象婴儿见了成人一般,顿时不由得怀疑自已从前的手下是不是专挑他想要听的说。
因为,匪首老大发现,和这名玄衣男子比起来,自已身上那点凶名积累下来的威压,如冰雪见到阳光一般,消融散去,化为无形。
匪首老大其实只看了一眼夏承峻,便承受不起他身上那浓重的煞气,他低下头,忽然觉得自已两腿间一股热流流下,湿湿的,还带着尿骚味。
原来,在夏承峻的威压之下,他竟是吓尿了。
匪首老大在这个高台上无数次地看到过肉票临死前被吓尿的情形,他往往以此为乐趣,人命在他眼里一钱不值,那些被吓尿了的肉票,临死前还要被他嘲笑贪生怕死。
但是今天,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原来,被吓尿了的这样的事,真的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也和贪生怕死没有关系。
夏承峻皱起英挺的眉头,显然发现了匪首老大现在的异样。
见此情形,匪首老大心内不由一阵羞惭,当然,比羞惭更深远的,是对自已即将没命的恐惧。
“说,她被什么人劫走了?”
夏承峻淡漠地轻启唇,吐出这句话来。
“她?她是谁?”
匪首老大颤声问道。
他知道肯定是自已绑的肉票出了事,心里早就骂开了手下的十八代祖宗,天知道哪个肉票的背景竟然如此深厚,却被他们不知死活地绑来了。
当然,更奇怪的是这被绑来的肉票,竟然没有透露自已半点背景的声息
考虑到如果那名被绑来、和眼前这位玄衣男子有关系的肉票要是被杀的话,肯定会在死前透露自已的背景一二,以此来威胁他们。
匪首老大努力回想,近期他撕票的肉票里,并没有这样的人物,不由地颤声问道:
“大人,你说的是哪个她?”
夏承峻眉头微微皱起,身边那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唰”地一把掏出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哼道:
“刚才跳下高台的姑娘!她被什么人劫走了?”
夏承峻已经从自已的情报网确认了这些土匪能绑架到染香,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做怪,否则,就凭他们的那点实力,连他的营地都进不去。
所以,夏承峻开口并不问匪首是如何摸进他们营地并绑架到染香的,而是直奔主题:现在染香落到谁手里,生死如何,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大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匪首老大顿时明白过来玄衣男子说的“她”是谁了,连连叫屈道,“之前山寨里劫持了一名男子,那些有羽翼之人,似是来救这名男子的,然后顺带把她救走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没有其它更多了。”
“你撒谎,是不是想像你的兄弟们一样的下场?”
络腮胡子凶汉吴虎,见王爷脸上一脸不满意的表情,顿时把架在匪首老大脖子上的刀刃又切进去了半寸,一股鲜血立即从刀刃下方冒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流到匪首老大的身上,他却连动都不敢动,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手里的人命比他不知道多凡几,他们想杀他,就和杀一只鸡没两样。
“大人,小的真不敢说谎啊,那名女子的来历,原本是我的小夫人赵香侬最清楚了,据说和她有仇,所以那名女子被绑进山寨后,处置都是由我的小夫人赵香侬来动手的。你若要问情况,得问赵香侬她最知道了。”
夏承峻和吴虎对视了一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赵香侬居然落草为寇,成了这匪首的小夫人?
夏承峻和吴虎都知道染香和赵香侬昔日祈雨过程中的那些纷争往来,所以染香落到山寨里,赵香侬得势趁机寻仇也不出意料。
于是夏承峻继续问道:
“那赵香侬呢?人在何处?”
“大人,赵香侬她被雷劈死了!”
匪首突然意识到自已让这两名凶汉去问死人,不是自已找不痛快吗?不由吓得低声嗫嚅地道。
“被雷劈死?尸首在哪里?”
夏承峻和吴虎不由地大吃一惊。
话说,那天夏承峻去王太医那里诊治出来,正好遇到赵香侬和染香在王太医家外头打嘴仗,他们离开一阵后,虽然隔着距离,还是听到了染香预言赵香侬会被雷劈死的话。
现在赵香侬竟然真的被雷劈死了?
染香的话应验了?
“喏,就在山寨门前,那具焦尸就是。”
匪首老大赶紧讨好地示意。原本对如花似玉小夫人赵香侬死的怜惜,这时候也突然转变为愤懑。
唉,还真是象大娘子所说的,赵香侬真是个扫把星、灾星、倒霉星,就是她把祸事引进山寨的……
夏承峻走下高台,来到山寨的大门前,果然就看到一具被天雷劈中的焦尸,虽然面目被毁,但是看身形正是女子的。
“她真的是赵香侬?”
夏承峻问被押到边上的匪首老大。
“确实无误,山寨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亲眼看到天雷劈中她的一幕,不信大人可以去问问别人。若是我有一句谎话,便让我天打五雷轰。”
匪首信誓旦旦地道。
第94章 她没死
“没错,大人,她的确是赵香侬,这个小贱蹄子,我是亲眼看着她被天雷打死的!”
这时,一名中年妇人被官差押着,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匪首抬头一看,正是自家的大娘子。
面对着大娘子愤怒的眼神,匪首不由有些心虚和惭愧地低下了头,说起来,落到现在这个倒霉的处境,都是从他接受了赵金豹的托请后,把赵香侬带到山寨里才发生的事。
想起过去大娘子的吃酸拈醋,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你把当时的情形说一下!”
夏承峻见大娘子看向赵香侬的眼里充满了恨意,心下了然,后宅这些女子,此情此景说出来的虽然会略有夸张,但真相也差不到哪去,于是除了留下吴虎,喝退了其余所有官兵,让大娘子细说整个经过。
大娘子此时反正已经知道活不了多久了,而且她赖以凭仗的鑫儿因为受到官兵攻打山寨的惊吓,方才已被活活吓死,她所有的念想都没有了,万念俱灰之下,对赵香侬的恨意愈为浓重。
此时夏承峻让她来叙说整个事情的经过,她反倒似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从她让染香为鑫儿治病开始,絮絮说起。
夏承峻主仆二人凝神细听,都不由地为染香进入山寨中的经历感到一阵惊心动魄。
当然,主仆二人听的重点也不一样,吴虎着重听的是染香如何治病的经过,啧啧称奇,更觉得染香治愈大人有戏。但是一想到染香掉下悬崖,生死不明,吴虎又是一阵懊恼;
而夏承峻,重点听的是染香是如何利用自已所长,逃脱了土匪的控制。当听到染香后来又落入土匪手里,他攥着的拳头不由地捏紧了一下。
如果当时他能及时赶到,染香也就可以少受许多苦楚。
“你是说,赵香侬临死前,还捅了染香数十刀?”
夏承峻原本阴沉的脸,现在更象是夏天西北雨即将到来的天幕,沉郁得能滴出水来。
“是的,大人。这个贱蹄子的心太狠了,应该是恨染香断她生死吧,所以见她无力反抗,一口气捅了她十几刀,血把地上都染红了。”
大娘子见夏承峻关注染香,似是看出什么端倪,语气里,也不由地呈现出对染香的同情来,光听她的语气,好象曾经是和染香同仇敌忾一般。
夏承峻什么伎俩没见过?他自是知道大娘子现在似是同情染香,斥责赵香侬,但当时事情发生时肯定是坐壁上观,用这么讨好他的语气顺着说,只不过为了求他饶命罢了。
夏承峻只当没听出来,他转身看了看大娘子说的那块染香用于藏身的巨石,果然下面有一大滩已经发干的黑血,夏承峻眉心都要拧到一起了。
他也是见惯了生死之人,但是一想到染香那娇小的身躯,如何能流出那么多鲜血?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具焦尸所赐。
“该死!”
夏承峻看着地上赵香侬的焦尸,口里吐出这句话后,便背着手转身离开。
吴虎自是赶紧喝令官兵把这匪首夫妇押解回城不提。
看到夏承峻又站上高台,吴虎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讨好、劝慰地道: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染香姑娘或许并没有死,我已经着人下这悬崖探查,相信天黑前就会有结果了。”
吴虎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语气里,似乎早就断定了染香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夏承峻听得胸中一滞,暗哑道:
“这山崖如此陡峭,那些挟持她的人还敢大着胆子往下跳,想来必是有所凭忖,你让人仔细探查,有什么不对立即上报与我。”
吴虎忽然意识到,如果染香香消玉殒于此,那么世界上就再没有第二个人如染香一般,能斩钉截铁地说她能治好王爷的病。
这岂不是染香死,王爷也没救了?
吴虎攻破山寨的一点喜悦心情也消散为烟云,他闷闷地应了声是,便着手吩咐手下依王爷的话行事。
不过,吴虎到底是长久跟在王爷身边的人,在他亲自带人下悬崖探查时,忽然意识到:其实王爷是认定染香没有死吧?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寻找染香?
官兵们搜查了下山寨,倒是起出了匪首多年搜罗打劫来的金银珠宝,地牢里还关着五十多个肉票,此时意外获救,又哭又笑、大喜大悲的画面一直在上演着,整个山寨因此显得热闹非凡。
夏承峻站在高台上,任凭猎猎的山风吹起他的衣角,他脸上的神色已经从最开始担心染香身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变得淡然如水。
“大人,我们一路往下探查过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可以断定,染香八九成没事。”
吴虎攀着粗大的绳索从崖壁上爬了上来,看到夏承峻还站在高台上,赶紧上前禀报。
“何出此言?”
夏承峻自是相信吴虎的,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无由地轻快了许多。
“崖壁及附近的草丛中都没有发现尸体或者血肉痕迹,现在只要到崖底探查的人上来就知道结果了。”
吴虎有点小开心地汇报道。
如果染香没事,天下虽大,他们还是能找到她的,只要找到染香,王爷身上的毒就能解了。
“报告大人,崖底没有发现任何尸体,不过,我们倒是发现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一名官兵从崖底上来,他还拖上来了一架象翅膀一样的器具。
这个器具,夏承峻和吴虎当然认识,便是那天从天上攻打他们的鸟人所用的羽翼。
“所以说嘛,他们敢大着胆子往下跳,我想,一定是这器具发挥了作用。”
夏承峻上前拿着羽翼,仔细察看了一下,喃喃道。
“跳下去时,套着这翅膀,他们就能飞起来?”
吴虎也明白了大人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不太相信。
看着吴虎脸上不信任的神情,夏承峻淡然地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怎么试?”
吴虎听傻了。
“我看这翅膀并未损坏,我来试。”
夏承峻的话,犹如石破天惊,炸得吴虎跳了起来:
“大人是万金之躯,不可如此!”
第95章 你跳我也跳
“有何不可?这些羽翼那些人已经多次使用,我看没问题。”夏承峻淡然地道,然后拿起那架羽翼,对吴虎道,“之前你不是已经研究多时了?帮我装上吧!”
“大人,你可不能以身犯险啊,要试,也得我先来。”
吴虎急了。
最糟糕的是他知道,以王爷的性格,说出口了的话,就是无法更改的。
但是再无法更改,他也要努力说服王爷,这可是在天上飞啊,千古以来,谁见过一个王爷冒冒失失地飞上天的?
染香,真的是个妖女啊!魅惑了王爷,眼看着王爷竟然要被她忽悠上了天……
吴虎心里,忽然第一次升起了对染香的不满。
“装上,废话真多!”
夏承峻主意已决,吴虎知道这下不可能改变王爷的心意了,只好无奈地拿起羽翼,帮夏承峻一边装着,一边道:
“大人,你先别急,他们说下面还有一架翅膀,我先试试,如果可行,你再跟着。”
说话间,官兵果然又拖上来一架翅膀。
“看来,他们走得很仓促。”
夏承峻上前查看了第二架翅膀,发现亦是完好无损后,便沉声道。
说是吴虎对这飞翔的器具有研究,其实夏承峻对这器具的钻研也不比吴虎少,他仔细查看后,便知道这器具完好无损,因此断言那些人走得仓促,否则,如果带不走这器具的话,肯定会破坏它。
“大人所言极是,看来,他们自已也有麻烦。”
吴虎长年跟在夏承峻身边,对他的思考方式都了解得比较清楚,脑子稍一转弯,便知道夏承峻如此断言的依据了。
不一会儿,吴虎把翅膀架在了自已身上。
这翅膀的两翼是用一种极为坚韧的织物制造的,用手用力扯都扯不破,翅膀上扣着活扣,能伸展能收缩,收缩在背上时,就象蝉的薄翼一般,并不妨碍行动。
伸展开时,就象雄鹰的翅膀一般,有几丈长。
吴虎适应了一会,便对夏承峻道:
“大人,我先试试。”
为了稳妥,吴虎的腰上绑了长绳,长绳的一头绑在高台悬崖边一株粗壮的古松上,万上吴虎飞不上天,坠落下去,也会被长绳拉住,不至于摔死。
夏承峻点点头,吴虎便放胆去试了。
他走到高台边,看着下方深从的云雾缭绕,饶是他杀人如麻,此时面对这百丈高崖,也不由地脚下一阵发软。
但是一想到若是他不跳,王爷就会带头往下跳,没奈何,他只好硬着头皮,纵身向前一跳。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吴虎迅速地下坠,突然才意识到要展开双翼,于是他的双臂一展,羽翼灵活地随之展开,“碰”地一声,一股气流立即从双翼下将他的身躯托起。
飞了,我竟然飞了?
吴虎心下大喜,可是他扭头一看,不由脸吓白了。
原来,在他身边,同样展开双翼飞行的正是王爷本人。
看到吴虎扭头看到,夏承峻指了指他腰上的绳子,吴虎疑惑地看着自已的绳子,不明所以。
他再转身一看,不由吓得眼睛差点没掉下来。
因为王爷竟然挥起了刀,一刀砍断了他自已腰间系着的安全绳。
随着身上被绳子的束缚解除,夏承峻忽地飞得更高,并且离吴虎越来越远了。
吴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王爷的意思,就是让他象他一样砍断绳子。
吴虎咬咬牙,也抽出腰间的刀来,一刀将腰间的绳子砍断,“忽”地一下,吴虎顿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向天空飘浮了起来。
王爷呢?
吴虎抬头四下张望,见夏承峻已经飞得离他较远,他正急着没法追上王爷,情急之下,不由挥动了下双臂,顿时,整个人就象一只大鸟一般,向夏承峻的方向靠拢过去。
吴虎慢慢琢磨出羽翼的用法,不由得乐了,这还真是天地独行,任我自由啊?
吴虎乐呵呵地顺着气流,拍打着翅膀,往夏承峻的方向靠拢。
“不要再拍了,顺着气流而下吧!”
夏承峻看吴虎兴奋的样子,出声交待他。
“好。”
吴虎不知道王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听王爷的就没错了。
两个人展开双翼,由着气流,将他们慢慢带着,盘旋而下。
“我在高台上观察过了,这里的气流平稳,届时羽翼会带我们去他们离开的地方。”
夏承峻在天空中声音并不大,但凝聚了内力,所以吴虎听得一清二楚。
吴虎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高空之上,吴虎一脸兴奋的表情,这是他自出娘胎后,第一次飞上高台,脱离了大地的羁绊。
反观王爷,人家仍是一脸淡定,而且对身上的羽翼操控自如,就象这羽翼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吴虎嘿嘿一笑,努力学着王爷一般,尽量及早熟悉这羽翼的操控。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王爷飞上天,也不全是为了那妖女。
这羽翼,如果能装备在军中,那简直是不要太好用,俗话说的如虎添翼马上就能实现了。
吴虎一想透这点,立即对羽翼使用的揣摩更加上心了,细细地借着这高空中的机会品味起来。
当然,这只是吴虎自已内心所想,至于夏承峻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他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夏承峻扫了吴虎一眼,见他懂得他的意思,便不再作声,闷头向前飞去。
吴虎这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粗莽,但其实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要不然,夏承峻也不会长期把他带在身边。
而且,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其实吴虎是大夏国响当当的吴氏工匠坊的传人。
吴虎心灵手巧,这些羽翼,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他必能仿造出来,到时候……
夏承峻和吴虎在天上飞了许久,突然,夏承峻对吴虎道:
“可以降下羽翼,我看到似是他们的踪迹了。”
吴虎这下已经渐渐明白了羽翼的用法,把展开的羽翼收起来,没有了浮力的浮托,整个身形就慢慢往下降去。
夏承峻亦是同步收起羽翼,两个人缓缓地下降着,选中了一块平稳的草地,终于安全地落到了地上……
第96章 还好长得丑
染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已躺在一块荒坡地上,四周夜色苍茫,已经是入夜了,不远处,点着一堆一堆的篝火,耳边响着“噼啪”的烤肉声音,空气里传来新鲜肉脂被烧烤后的香味。
一切都很明显,这是一个露天驻扎的营地。
染香的肚子不由得“咕”地叫了一声,她费劲地撑起身子,却发现身上一阵阵牵扯似地疼痛。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原来自已是被那些“鸟人”挟着从雄鹰岭高台上跳下来,看这样子,是顺利着陆了。
这些鸟人对自已可并不客气,随便把自已往草坡上一扔,自顾自地做自已的事情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染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不要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一想到这些“鸟人”之前还曾试图刺杀夏承峻一行,染香便知道这些人是夏承峻的对手。
朋友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不是吗?
染香心中一紧,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夏承峻不能不称得上是她的朋友,但至少她目前是站在夏承峻这一阵营的,所以这些人如果发现她和夏承峻是一伙的,肯定会对她不利。
染香这么思忖着,摸了摸自已的脸,还好,脸还肿着,看样子依旧丑陋如斯。
而身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人处理,但是时间长了,血都凝固了,染香也就暂且不加理会。
反正赵香侬没有刺到要害上,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她只要瞅空找点草药自已敷上就好。
“哟,你醒啦?听到这边动静西西索索的,还以为是什么不开眼的小动物摸过来呢!”
就在染香小心翼翼地想打探营地里的情况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染香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疏林里,钻出一个手里还倒提着一只血淋淋野兔、仆从一样的男子。
染香凝神一想,这人不就是挟着她从高台上飞下来的那个鸟人吗?
“大爷,这是什么地方?”
染香装着害怕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她现在一身是伤,再加上样子丑陋,那名男子说话都懒得看着她,只是冷冷哼了一声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是荒郊野外,你要是机灵点的,就跟着我们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把你放下来。要不然,就直接把你扔在这里喂野兽了。”
染香一哆索,道:
“我可以帮你们烧火洗衣服,别把我扔在这里。”
就算染香不想和他们在一起,也不是现在。就象这名男子说的,如果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她就是等着被野兽吃掉的份。
“算了,别逞能了,你身上都是伤,血拉糊糊的,别恶心着了我们家主子,他可是最爱干净的。你记着,只管离我们主子的车远一点,别让他看到又脏又丑的你就行了。待走到有民房的地方,你再自谋生路吧。”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大爷救命之恩。”
染香一点畏惧的样子,再加上口口声声大爷大爷地叫,让这名仆从十分舒坦。
只可惜这名女子太丑了,不然他倒可以和她调笑一番,找点野外生活的乐趣。
可是凝神再看看染香,那肿肥的圆脸,咪缝着的小眼睛,心里一阵泛呕,只是随手把那只血淋淋的野兔扔给她道:
“你把野兔拿去自已烤了吃吧,这里有盐和火镰,懂得用吧?”
仆从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突然起了好心,对这名丑女有了一点照料的意思,还随手扔了一个小布囊给染香。
染香连声称谢,问道:
“不知道大爷尊姓大名,我回家以后,也好供个长生牌位,天天点香,感谢大爷的救命之恩。”
仆从一听染香如此郑重其事,不由地“扑次”一声笑了出来,道:
“我叫王四,长生牌位那就算了,也别叫我大爷了,我是个下人,承受不起,要谢就谢我们家主子吧,是他说要救你的。”
王四在雄鹰寨的高台上,当时得到主子的指示,随手救了染香,他还以为染香对主子有什么特殊的价值,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家的主子醒来之后,竟然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这个人了。
王四只好暗叹自已马屁拍到马腿上,大费周章救了个人回来,也没让主子承情。
还好,染香的小嘴挺甜的,王四多少心里舒坦了一些。
染香估计原身是傻太久了,她发现,自已做出傻样时,还挺有说服力的,所以她继续装傻充楞地道:
“王大哥,那你家主子是哪位?我可要好生谢谢他。”
“呵呵,我家主子是谁你就别打听了,他也不差你这一声谢。”
王四心想,主子的毒还没解呢,你这丑女可别去触他的霉头了。
“好吧,我知道了,多谢王大哥就是。”
染香挣扎着要行礼,王四摆摆,一摇一摆地往营地中间走去了。
染香从王四嘴里打探的情况,至少证明了王四和他的主子目前还没有加害她的表现,并且把她看成了一个无用之人,这下染香放心了。
她勉强撑起身子,拿起地上的野兔一看,竟然已经是挖了内脏的,难怪血拉糊糊的。
染香从四周随便拢了些干草,本来就在林子里,要找些枯枝也不难,很快,她就找够了足够烤一只兔子的干木头。
染香打开王四扔给她的小布囊,里面是一小袋盐巴,还有一块打火用的火镰,染香先引着了枯草,然后再压上细脆的干枝,待火势稳定后,再放上粗壮的枯枝,很快,一堆篝火升了起来。
染香把野兔子插在笔直的枝条上,内里抹上盐巴,直接伸入火中烤了起来,不时还翻转着,避免把肉烤焦了。
随着野兔表面的毛被火燎净,细密有油脂开始冒出表皮,油脂滴落在柴堆里,引发焦香一片。
染香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此时看到野兔快烤好了,更是腹鸣如鼓。
没办法,她几乎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此时一大块肥美的烤兔肉就在眼前,她只觉得食指大动,整只兔子都能吞得下去。
第97章 似曾相识
随着火舌的吞吐,野兔肉慢慢在火光中呈现出油黄诱人的样子,染香知道兔肉烤熟了,她撕了条兔子腿,小心地剥了皮,然后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虽然没有加除了盐之外的任何调料,但是染香可以发誓说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兔子肉。
就在这时,染香发觉,背上的背囊里,小宠动弹了几下,想来也是闻到肉香,肚子饿了。
染香这才猛地想起,自已还带着小宠,这小家伙一路都挺乖的,似乎极喜欢她身上的气息,被她绑在身后,一路上只是睡个不停。
当时赵香侬用匕首扎她时,她一直不敢以背面迎刀,就是怕会伤了小宠。
染香赶紧解下背囊,见小宠果然醒了,黑豆一般呆萌的眼睛看着她,十分可爱。
染香便又扯了条兔子腿,然后撕下肉条,喂给小宠。
小宠毕竟还小,只吃了半条兔子腿就饱了。
喂完小宠,轮到染香自已了,果然是饿狠了,不到半个时辰,一整只兔子都被染香大啖完毕,地上只留下了一些残剩的兔子骨头。
染香抚着因为填饱了食物而鼓胀起来的肚子,不由地心里一阵快慰。
原来吃饱的感觉是这么幸福。
果然是民以食为天,吃饱了肚子,染香不光精神好了起来,就连身上的伤也不觉得那么疼了。
不过,喂饱了肚子,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些草药来疗伤,否则,大夏天伤口不处理,不光会烂掉,还会引发高烧等凶险的病。
一旦病起来,染香知道,这些人可不是夏承峻那般有求于自已,肯定会把自已扔在这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的。
染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心满意足地摸了摸沉重的肚子,然后便打算围着营地,在四周的林子里找找,能不能找到自已有用的草药。
她怕小宠被发现会被做成烤鸟,只好把小宠继续收进布囊里,背在背上。
小宠吃饱了,又困了,听话地任凭染香施为,也不反抗,估计是又睡着了。
借着营地篝火的跳跃,染香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了她所需要的药材:那是被称为疗伤圣药的雪里红,白色的花朵,红色的叶瓣,在夜色中也是挺显眼的。
不过,一般人只会觉得它好看,只有懂得草药的人,才晓得这雪里红对于受过金铁之伤的人来说,实是必不可少的治伤良药。
当然,一般人在药店里也不是没见过雪里红,只是到了药铺里的雪里红,都是被晒干之后,颜色枯黄的成品,哪有这新鲜的花草夺目好看。
染香大喜,赶紧采了数十朵的雪里红,然后蹲坐在草地边上,把雪里花的花和叶片在嘴里嚼碎了,然后敷在身体各处的伤口上。
赵香侬下手还真是狠厉,染香的前上半身,几乎每隔几寸就有刀伤,一个姑娘家,身上这么多刀伤,若是让邱氏看到了,又要掉眼泪了。
以后嫁人怎么办啊?
还好,雪里红的一大功效就是收敛生肌,再加上染香自身的神魂之力,那些刀伤其实不久之后,也会象之前在天神娘娘庙里的烧伤一样,消失无踪。
雪里红敷到伤口上,顿时一阵清凉,火辣辣的感觉顿时消失全无,让染香精神为之一畅。
“谁?”
就在染香要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染香还来不及回应,突然地下伸出一条蛇似的长绳,直接卷住了她的腿,把她拉进了一个布账里。
染香好不容易才敷好的药,被这一扯,身体和地面一摩擦,登时所有的雪里红伤药都脱落了。
染香还没来得及生气了,一抬眼看到一双美目冰冷无情地盯着她,吓得到嘴边的抱怨咽进了嘴里。
因为,在她眼前出现的,赫然是那妖孽美男。
染香想到他身上的毒不知道解了没有,不过,看他眼神清明,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其实王四不说,染香也知道,眼前的妖孽美男正是他的主子。
“我,我要解手,走到这边,谁知道就被你们拉了进来。”
染香故意装着害怕的样子,嗫嚅地喃喃道。
“你是谁?”
妖孽美男眉头微皱,光洁如白玉一般的脸庞,让众多女子也要自形惭秽。
在他身边,环绕着三名侍从,人人都把手按到腰间的剑把上,看来,如果染香有任何异常,他们都会手起剑落,毫不容情。
妖孽美男没想到拉进来的是一个如此丑陋的女子,只是比较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象往常一般浮现出厌恶来。
或许,这个丑女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不忍下手吧。
他冷哼一声,道:
“还不快滚!”
这个女人既是跟在他的队伍,他的手下肯定审查过她的来历了,他也懒得再过问。
这时候,气息浮动,他一直尽力压制下去的那股骚动的感觉,又蠢蠢欲动起来。
这次中的毒如此奇怪,他手下用尽了带来的解药,还是不能尽数解开。
所以便喝令染香离开。
这女人,丑的真是一点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妖孽美男心中才暗忖着,突然,他看到染香手臂上扯破的衣衫,露出了一点血红,他眼神不由一凝,那不正是守宫砂吗?似乎,他在哪里见过?这时,腹下一股灼热突然升腾起来。
身为主子,他自是不能在下人面前露出丑态,只好强行忍住,手却是猛地一挥,染香被这股突如而至的劲风带着,登时脚步踉跄地退出了帐外。
呃,不让她接近最好了,染香从这股劲风里,嗅到一股异样的香味,果然,桂香之毒未解。
这名男子内力雄厚,想来必是强行压制着,否则,早就爆体而亡了。不过,染香也知道,中了这种毒,宜疏不宜堵,他越压制,总有一天压制不住时,爆发起来更加吓人。
若是这名男子不是与夏承峻为敌,染香或许能出手解开他身上的毒,目下这种情况,还是算了吧,有多远就离他多远。
染香忍着伤口的疼痛,快步离开帐子,往自已方才栖身的荒坡地走去,那里离营地较远,一旺篝火,却是她现在最安全的温暖所在。
第98章 发狂
染香走到自已的篝火边,看到粗疏的干叶都被烧成了灰,倒是那些大块的木头还“哔剥”燃烧着。
染香忍着身上因为被拖曳过后新擦伤的痛,往火势渐消的火堆里扔了几个木头进去,让火苗重新活跃起来。
从人类诞生以来,火就代表了光明、安全和希望。
在火光的映照下,染香这才觉得背后出了一层细毛汗,都是被那妖孽美男给吓的。
染香有点奇怪的是,为什么妖孽美男和夏承峻都中了一样的桂香之毒?莫非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可是妖孽美男的手下,分明想要刺杀的人又是夏承峻……
染香只觉得脑袋搅成了一锅粥,她索性不再去想了。这些本来就不关她的事。
象夏承峻那种层次,如今已经是她不想涉猎的了,最好和他们一丝半点关系也没有才好。
染香拿出雪里红,又给自已重新上了药,这才给自已用干草铺了个小窝躺了下来。
又困又乏的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碰”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把还在睡梦中的染香惊醒了。
这巨大的声响还夹杂着几声呼喝,似是有敌来犯。
染香醒来看了看四周,迷糊地发现,营地中间,一群人正赤手空拳地打在一起。
她以为是不是山寨里的那些土匪循踪追来了,但是在火光中仔细一看,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竟然都是妖孽美男的手下。
染香看了一会儿,总算看清楚了,原来这些人都是围着那妖孽美男在打斗。
那妖孽美男似是发了狂,左一下右一下,把他的手下揍得那个狠啊!
而那些手下本来功夫就没有他好,加上为了怕伤着主子,又不敢用刀剑,所以只能生生承受着。
染香看那妖孽美男发狂的样子,便知道是因为桂香之毒被他强行压下后爆发了,以至于他现在丧失了理智、神智模糊,所以见谁打谁,不分敌我了。
染香乐得坐壁上观,却不防那妖孽美男竟然挣脱了下人合力的围堵,冲着她这个方向跑来了。
染香待看到他突出重围,冲着自已来时,不由地吓了一跳,想要闪避,却是来不及了。
那妖孽美男几下就冲到染香跟前,火光的跳跃还是让他迟疑了一下。不管是人还是兽,骨子里对火都有一种本源上的恐惧。就算他现在丧失了理智,隔着火堆还是自然而然地想要避开。
不过,当他隔着火堆将身形停在染香对面时,茫然暴躁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然后抽动鼻翼,左右嗅闻着。
染香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却不知道妖孽美男此时狂躁的丹田中,忽然感受到一丝沁凉,火堆的对面,有一股清凉在吸引着他。
就算灵台失去清明,但是作为动物的本能,他还是敏锐地能够察觉到,只要把对面那团清凉纳入怀中,一定能抒解他此时的痛苦。
染香看到他的眼睛忽然专注地盯着自已这个方向,顿时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她下意识地向后倒退着。
与此同时,那些下人们也在后面追了上来,企图重新制住主子。
但是对妖孽美男来说,那团清凉的吸引力着实是个巨大的诱惑,他再也禁受不起,几步间,便蹿到染香的身边。
舒服啊!
把染香揽进怀里,他只觉得灼热的身上,到处一片清凉,就象夏天被暴晒之后,被浇上冰水一般。
发现下人们企图包围制服他,妖孽美男脸上现出不屑,在此敌我不分的情况下,他当然只会看紧自已珍爱的了。
于是,就在下人们的惊呼中,妖孽美男一把抱住染香,然后掠过近旁的一棵古松,几下点落,身影便如一头轻捷的大鸟消失在夜色之中。
“主人!主人!”
下人们齐齐呼喊着,面面相觑。
打头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好无奈地提气想要尽力跟上主人的步伐。
“放开我,放开我!”
染香被那妖孽美男抱在怀里,只觉得他胸膛火热,温度高得不正常,再看他双目赤红,嘴唇干裂,便知道被他压制下的桂香彻底发作了。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在这个男人两次桂香之毒发作时在他身边,不用想染香也知道,待这名男子落地后,会怎么对她。
不得不说,妖孽美男的功夫不错,抱着染香还能在丛林间奔跑自如,掠过树梢,虽然足下借力,但也如行云流水般地潇洒。
染香闻到他呼吸间那异常的香味,知道现在是桂香发作最迅猛的阶段,而妖孽美男怀抱着她,动作粗鲁又莽撞,让她感觉到身上伤口被压迫的疼痛。
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终于,妖孽美男跳下了树梢,接着,把染香放在地上,自已强横的身躯便压在了她的身上。
染香吓坏了,别说这个男人正处于发狂的时候,就算是平时,如果他要强行对她,她也没有力气阻止。
扭打间,染香忽然摸到一块石头,眼看着那男人又欺身上来,染香无奈,只好咬咬牙,趁着他迷乱之际,用石头在他头上狠狠地用力一砸。
妖孽美男倒是没有想到会遭到染香的暗算,体内桂香毒性的催发让他丧失了大部份理智,也失去了对染香的防范,所以竟然被染香一击中的,随着头上一阵巨痛,他的身子软软一歪,便晕了过去。
染香用力推开他的身躯,然后又探了下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息后,松了口气。
想了下,还是不放心,于是便解下对方的腰带,将他的双手捆扎了起来。
天色渐亮,染香能渐渐看清躺在地上昏迷的男子的眉目。
长眉入鬓,紧闭的双眼下,长长的睫毛象扇子一样微微颤抖着,高挺如刀凿斧刻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有些苍白……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染香叹了口气,站起来,却发觉浑身象被揉碎了一般地疼痛,要不是扶着树干,她都站不起来了。
必须把这男子的毒解了,否则,他醒了,还是会继续发狂的……
第99章 我救了你
染香原本忌惮的是妖孽美男和夏承峻互相敌对,自已若出手救他极为不妥。
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妖孽美男和自已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丝不应该有的牵扯。
染香才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呢,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安排的,非要每次在妖孽美男桂香之毒发作时,把目标对准了她。
现在这种情况倒是个极好的机会,趁着他未醒,把他的毒解了,相信他醒来后,神智恢复清明,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了,毕竟,现在她的皮囊这么丑陋。
王四不是说了吗?他的主子是个有洁僻之人,尤其对丑陋的女人不感兴趣。
染香打定主意,便着手开始准备。
她强撑着几乎四肢百骸都被揉碎了的身体,四下里一番探寻,终于找到了自已想要的东西。
那是几根尖利的松针,没有银针的情况下,只能用它们来凑合代替了。
染香发觉自已这一石头砸得还真不轻,对方到现在仍处于昏迷的状态中,当然,也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妖孽美男发狂后,抱着她狂奔了老远,导致乏力虚脱了。
看他乖乖直挺挺躺着的样子,让人一时想不到之前他是如何狂暴的。
只是,他的衣物下面,怎么会有一团异样的突起呢?
染香扫了一眼,以为是他身上藏着什么,便顺手抓了一把,这一下入手,那团东西又热又硬,带着某种质感,与此同时,那妖孽美男竟然身体动弹了一下,还哼了一声。
然后,那团东西突然富有弹性地又胀大了许多。
染香猛地意识到那是什么,吓得赶紧松开手,脸上亦是飞起红云一片。
染香解开他胸前的衣物,露出内里光洁的胸膛,然后开始用松针代替银针施为起来。
毕竟松针不如银针顺手,不能象银针一样,直接吸取毒素。一番导气之后,染香只能用手挤压针口,把引导到穴位的毒素挤出来。
一番折腾,总算把妖孽美男身上的桂香之毒解得七七八八,纵然还有一些残余,对内力深厚的他来说,也不构成影响了。
染香累得气喘吁吁,本来就一身伤痛,这时又动用了自身的元气为他引导,染香虚脱至极,竟然来不及收拾,趴在他胸口就睡着了。
说是睡着,其实是直接昏迷过去的状态。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染香突然发觉,自已脑袋下面的枕头弹动了几下。
这枕头真舒服啊,又温暖又有弹性。
染香习惯性地在迷糊中伸出双手,抓着自已的枕头又摸又揉的,每当她睡不足时,就会有这样的动作。
“把你的爪子拿开!”
染香突然听到一个冷酷至极的声音,她不由地惊醒了过来,呃,原来她刚才摸的不是枕头,她也没有躺在家里舒服的床上,而是脑袋趴在了妖孽美男的胸前睡着了。
她刚才又摸又捏的,竟然就是这个男人的胸膛。
难怪又热又舒服,还富有弹性……
“看够了没有?”
那个冷酷的声音又在她的头顶上响起。
染香抬头一看,妖孽美男那张能迷死千万少女的脸膛浮在自已脑袋上方,眼神里是满满的杀意。
而她,象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胸前,刚才还对着他敞开的胸,大肆抚摸……
拜托,我是摸自已的枕头,不是摸你的胸好吗?
染香立马清醒过来,吓得弹跳起来,撤离他的胸前。
意外的是,妖孽美男竟然没有对她施加杀手,染香退离他几步,这才发现,难怪他没有追杀过来,因为他的双手还被他自已的腰带绑着。
染香哪里知道,这男子此时心里憋屈着呢!
他自是知道自已中毒后的种种情形,那是一种媚香,如果不找女子发泄,最终的结局就是爆体而亡。
对他来说,随便找个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手一挥,家里的丫环美妾无数,尽可以让他得到满足。
但是对如此珍惜自已羽翼的他来说,因为中了媚香而随便找个女子发泄,然后失去童身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
因此,他才一路压制着香毒,准备离开这里后,再找药师解毒。万万没有想到,桂香之毒原来如此绵长,愈是压制,反弹得愈是厉害。
他只记得自已在营地的帐子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操控的能力,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大体能猜到,肯定是自已发狂了。
但是最让他感觉悲催的是,一觉醒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趴在自已胸前,并且这个女人,还长得丑陋至极。
他暗运内力,惊喜地发现自已体内桂香之毒已经消失了。但是让他感觉到悲催的是,他知道桂香之毒消失是要有条件的:要嘛是药师治疗后痊愈;要嘛是他已经发泄出来。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药师?
看来,自已是发泄在了这个丑陋的女人身上。
太悲屈了,自已的童身,竟然就这么交待了。
这种女人,换成平时,他是连正眼都不屑察看一眼的。
妖孽美男银牙狠咬,恨不得把染香咬了吃了。
没错,染香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机。
她吓得畏缩地往后又退了几步,准备如果形势不妙,就赶紧撒腿离开。
把她杀了,就没有人知道他失身于这个丑女的事了!
妖孽美男用内劲一崩,就想把手上的腰带崩断。哪曾想,这腰带是他自已精制的锦莽银鳞腰带,坚韧异常,以他现在的虚弱之势,根本就崩不断。
“你,过来!把我手上的腰带解开!”
眼看染香一脸要逃的样子,妖孽美男脸上浮现一层恨意,虽然只是平常的喝令,却如刀刃一般刮人。
“不,我不解,你会杀了我!”
染香摇摇头,害怕地道。
“你……”妖孽美男气急。
习惯了前呼后拥的他,平时一句话都被手下当成圣旨一般,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听话的女人。
“我?我救了你,你还想杀我!”
染香顶了过去。
原本她是不想暴露她救了他这件事的,不过,一看到他眼里浓重的杀机,染香知道这关难逃,只能如此说动他,用救命之恩来压制他的杀机。
第100章 气乐了
谁知道染香此言一出口,傲娇的妖孽美男气得一口老血涌上来,差点没当场吐了出来。
这桂香之毒只有两种解法,既然没有药师,那唯一的解药就是现场独一无二的女人,她了!
娇孽美男气得差点没有长啸一声,早知道爷的童真之身被这丑女夺走,还不如便宜了自家哪个美艳的丫环!
可是瞧瞧这丫头,还一付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不,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看看她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什么我救了你,你还想杀我?
这不是明明白白彰示她对他的主权吗?
妖孽美男心在狠狠地滴血啊!
他现在倒是可以自行脑补出后面的画面了:肯定是他发狂后,丧失了理智,然后便绕开护卫的阻拦,也不知道怎么的把这个丑女掳来了。然后,他狂性大发,便失身于她了。
想来真是一件极为不甘的事。
他堂堂一个王公,素来珍爱羽翼,多少名门贵女,向他投以青眼,他不为所动,一心想找到一个自已一眼就钟意的女人,然后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万万没有想到啊……
“我不杀你,你帮我把腰带解开!
哼,骗小孩子啊?眼刀凶厉得就象能从眼睛里直接飞了出来,还说不杀她?
染香冷笑一声,反而又后退了几步,然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真地崩不开手腕上的腰带,不由地一乐,哈哈,这还真是做茧自缚,也不知道他的腰带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如此好用。
然后,染香便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跑去了。
虽然林子里也是一派凶险,但是在林子里肯定不会马上毙命,如果不甩开他,只要他一挣脱这个束缚,她马上就会毙命。
看到他眼里浓浓的杀机,她毫不怀疑如果一挣脱束缚,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染香往林子里跑去,忽忽地听到耳边的风声响起,她知道自已跑得很快,但是她的胸口一阵阵扯痛,让她跑不了多远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染香再也跑不动了,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然后一手撑在一棵树上直喘大气。
“悉悉悉”,一阵异动的响声响起,染香听着只觉得一阵麻麻的,有一种异样的危机感在心头浮起。
这时,她鼻端忽然嗅到一阵腥风。
染香顿觉一阵不妙,她也顾不得伤口撕扯的疼痛了,赶紧七手八脚地爬上身边一株大树上。
她才堪堪爬到树上,便看到树下掠过一道黄色的影子,竟然是一只吊晴白额的大虎。
染香这才猛觉得一阵后怕,她拍了拍胸口,看到那道黄色的身影急掠而去,去的方向……
呃,是那妖孽美男所在的方向。
染香想起对方的双手还被自已束着,而且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在桂香毒发时耗尽了全部的精力,这样的情形,只能白白喂虎了。
染香犹豫了下,思忖了几息,她还是从树上溜了下来,往妖孽美男所在的方向奔去了。
希望不要太晚,那只老虎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种林中猛兽,总是在林子里蹿来蹿去的,也不一定就会发现他的踪迹就是了。
“你又来做什么?不怕我杀了你?”
染香气喘吁吁地赶到,却发现妖孽美男正气定神闲地倚在树边调息,看到她,还冲着她瞪眼睛,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脸又变得血红血红。
染香自是不知道妖孽美男其实是想到自已失身于这个丑女人的事了,所以涨红了脸,染香见他没事,气哼哼地转身就要走:
“真是不识好人心,本姑娘救了你一次,还打算再救你第二次,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态度,活该你去喂老虎。”
“闪开”。
就在染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一声断喝,接着,一个人影快速地将她推开。
那个人重重地压在她身上,正是妖孽美男。
染香又惊又吓,道:
“放开我,你这臭不要脸的。”
现在叫我臭不要脸的了?
妖孽美男脸顿时寒如玄阴之冰,不客气地道:
“要不是推你一把,早就被老虎扑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话才出口,妖孽美男已经抱着染香在地上打了个滚,让开了老虎的扑势。
染香这才明白自已的险境。
原来,方才那只吊晴白额大虎果然赶来了,只是,它悄无声息发动偷袭的对象是染香而不是那个妖孽美男。
对方刚才这一压,还真的是为了救她。
染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起了好心,之前他不是明明恨不得用眼刀就杀死她的吗?
话说,妖孽美男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救染香,看到她呆呆地看着他,他一个楞神,这个女人,身上竟然有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味道极为清爽。
他一扑之下,竟然舍不得放开手似的,好想再多靠近她一点……
还好,身后虎啸惊醒了他片刻的失神。
“滚远点,爬那边的树上去。”
他出声喝道。
如果不是精力耗尽,如果不是手上被腰带扎得死死的,一头老虎而已,扁毛畜生,也不值得他这么费力。
染香吓得一呆,当即醒悟过来,这个男人,现在好象真的不想杀她呢,是想救她吧?
“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染香这下醒悟过来,两个人的命,就系在他身上了。她可不认为光是爬上树就能逃过老虎的利爪。
老虎可是能爬树的凶兽,方才她在树上逃过一劫,也不代表着接下来的运气同样好。
染香快速地从自已的腰里抽出一把匕首,要替他割开腰带。
“蠢,这腰带我的内力都崩不断,你这把凡铁怎么可能割开?谁让你捆得这么紧的?”
老虎在对面,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一对男女,一时不急着发动进攻。
凭着生物的本能,它能从这名男子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这让它一时拿不定主意。
看到染香急出一身汗的割腰带,反倒让妖孽美男气乐了。
“我哪知道会遇上老虎啊?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不绑紧点,你早把我杀了。”
染香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
老虎的迟疑不定,给了他们一点时间……
第101章 逃过杀劫
“你这个蠢丫头,不知道什么叫绳结吗?把绳结扯开!”
看到染香笨手笨脚地浪费时间,而对面不足五步外的吊晴白额大虎已经毛发耸起,这明显是老虎即将扑过来的征兆,妖孽美男不禁气得大叫。
染香急得一头汗,也还好她素来心志坚定,哪怕在这即将命丧虎口的时刻,也还能尽力不受外物影响。
听到妖孽美男让解开绳结,她这才恍然大悟,瞅准了绳头,一拉,果然整个绑在妖孽美男手腕上的腰带就松开了。
就在束缚得解的同时,那只吊晴白额大虎也发动了攻势,只见它猛地一个跃起,直扑染香和妖孽美男而来。
“蹲下!”
染香听到妖孽美男对她这么一喝,她下意识地就往地下一蹲,接着,她感觉一股如小山一般的阴影朝着他们压了过来,还拌随着一股浊臭的腥风。
染香心想:完了完了,这下要被老虎咬死了。
一个毛茸茸、热呼呼的东西,在染香脸上划了一下,染香差点吓得尖叫起来,她睁开眼睛一看:战事已经平息。
那只吊晴白额大虎已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着,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无力地吊在屁股后面。
方才,在染香脸上划到的就是老虎的尾巴。
妖孽美男手里执着的却是电光火石间从染香手里夺去的匕首,匕首上还沾着殷殷的鲜血。
原来,老虎扑跃过来时,妖孽美男夺过染香匕首,顺势直接划开了老虎的肚子……
“死了?”
染香看着地上的老虎,不敢相信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一场生死危机就这么被化解了。
“死了!”妖孽美男淡淡地道。他把匕首扔给染香道,“一块凡铁罢了。”
想来是觉得这匕首材质平平,极不称手。
染香倒是老老实实地把匕首上的血拭净,复又藏好。
待她做好这些,抬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因为妖孽美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发出了危险的光芒,浑身上下,也因为神智清明,而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气息。
染香,不由地垂下了头。她感觉有什么不对。
“怎么?还想偷偷逃走吗?”
妖孽美男恢复了镇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染香,似乎一眼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呃,大人,之前在雄鹰寨是大人的手下救了我,不胜感激,但是这回,我算是救了大人一命吧,这份恩情我也还了,咱们两不相欠了。所以,现在我想回家了,还恳请大人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染香想了下,还是诚恳地道。
她手无缚鸡之力,唯一能打动对方的,就是自已救了他一命,哼,若不是她施针之功,他早就爆体而亡了。
染香心想他多少会有一些感动吧?
可是谁知道,她说出她救了他,他的脸色意外地阴晴不定。
染香哪里知道,她一提起她救了他的命,他就羞愤不已。
左近四下无人,只要杀了她,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他心机浮动,不由地泛起了这个念头。
染香只见他眼神渐渐凝结,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而起,染香不由地心生恐惧。
“大人!”
染香话才出口,妖孽美男已经欺近她,身形和夏承峻比起来,飘忽不定,似乎更具几分危险性。
染香心中一凛,知道眼前这名男子是动了杀机。
只是她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自已屡次出手救他,还让他一再对自已怀有杀意?
染香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只手暗暗地伸到背后,以身体挡住她随时可以从袖筒里抽出那把匕首。
“大人,大人,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就在妖孽美男杀机大盛之时,突然,几名下人掠过树梢,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被下人这一呼喝,妖孽美男身上的杀机突然消褪,染香只觉得笼罩在身上那凌厉至极的杀意顿时消退。
“喊什么喊?”
妖孽美男脸上神色不虞至极,下人们找到主子,见他安然无恙,心内欢喜无比,当然不会计较主子的脸色了。
一行人前呼后拥地回到营地,染香跟在下人后面,远远地就和妖孽美男分开了。
营地里,还是昨夜离去时的一片混乱,染香见无人注意到她,顿时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自已那堆早已熄灭的篝火前。
“哎,昨天大人把你掳去,你居然能安然无恙回来?我可是听说大人身中奇毒,发起狂来谁也不认识。”
没想到,染香一坐下来,王四就上来,一脸关心地问道。
“哎,说来话长,天亮大人就清醒了,还杀了一只虎,救了我一命!没看到吗?那只!”
染香指了指众人正在营地正中剥皮的老虎,转移了话题。
果然,王四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只吊晴白额大虎吸引走了,笑道:
“看来这一趟还颇有收获啊,这么大的虎,虎皮做成虎皮垫,那可威风啦,还有这么粗的虎骨,亦是入药的良品啊!”
染香叹了口气道:
“王大哥,你有什么吃的吗?我这一夜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王四这下醒悟过来,笑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虽然只在这个团队里一天一夜,但是人和人相处就会产生感情,王四见她和主人单独呆了一夜,心里自然有些想法,不过,反正现在不好说出口就是了。
见染香喊饿,他也正好借机和染香打点一下关系。
虽然这个女人丑,但是竟然能和大人在一起单独呆了一夜,丑女人有这种能力,就不能小视。
王四还是有点眼力劲的。
他离开了一会儿,就拿了一堆好吃的过来,竟然有两块面饼,一大块烤肉,还有一瓶清酒。
“这里没有水源,大家都喝这个,放心,没有度数的。”
王四把清酒递给染香。
染香也不客气,冷面饼就着烤肉,便大块朵颐了起来。
还好她现在一脸丑相,配合她这吃相还真不突兀,染香甚至觉得,当一个丑一些的女人也挺好的,至少这么饿的时候,可以放开大啖,而不必担心被人说姿势不够优雅。
第102章 反复查探
“王四,多谢了,要不是你的东西,我早就饿死了。”
染香吃了一阵,肚子稍有些内容了,这才想起还没有向王四道谢呢,赶紧表示了一下。
说起来,染香自从来到这个营地后,一路上还多蒙王四照拂了,先是给了一只野兔,现在又是面饼和肉。
染香不胜感激,这王四,还真是自已的贵人。
王四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
“不谢,我这也是假公济私,这是公中吃剩下的。你不嫌弃就好。对了,姑娘,你和主子出去这一晚上,都跑到哪去了?主子的毒,我刚才经过那边主帐时,听他们几个议论说已经解了?”
王四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自已的好奇心,又问了一次。
若是主子,他自是不敢如此苦苦追问,正因为对面的是染香,一个貌不惊人、甚至有点吓人的丑丫头,所以他问起来才百无忌惮。
“呃,话说,我被主子掳走,他几下蹿上树梢,我早就被吓晕了,最后,等我醒来时,就看到一只吊晴白大虎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还好主子英明神武,把老虎给杀了,要不,现在哪有命在。”
染香故意啃着面饼,做口齿含混不清状。
“哦,这样啊,你没有功夫,哪怪会吓晕了。我们主子的功夫啊,那可是,啧啧啧……”
说到这时,王四好象忌惮什么,没有继续吹嘘自家的主子,而是收住了嘴。
“对了,王四,象这么走,什么时候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啊?”
染香趁机问了这个她一直关心的问题。
“大约三天吧,如果不是怕目标太大,用羽翼的话一天就足够了。好啦,你吃饱好好睡吧,明天就要开拔了,没有体力可是跟不上大队伍的。”
王四对着丑丫头说话也特别放松,哄小孩似的,哄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了。
染香没有看到的是,王四离开她这里后,就转身溜进了主子的营帐,一五一十地报告了染香和他的谈话。
“哦?你确定她只说了这些?”
妖孽美男脸上冰山一般寒凉,“唰”地让这营帐里的温度下降了十来度,王四身上不由地一凛,低头正色道:
“主子,我探听过了,她的确只说了这些,没有再说别的了。”
“嗯,知道了。”
妖孽美男脸上冰霜不减,挥了挥手,把王四赶了出去。
王四躬身退出帐外,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感觉背上都起了一层细毛汗。
染香瞅着王四走了,便打开背囊,放出小宠,这小家伙真是通灵性,但凡需要它安静时,它从不出声吵人。
染香把它放出来时,它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到染香,就张开嘴讨要吃的。
染香估计它也饿坏了,赶紧往它嘴里填了几块肉。
还好,小宠的食量也不大,不一会儿就吃饱了。
染香发现小宠也太会睡了,才吃饱了就又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不过,看它的食欲,应该没有什么毛病,染香只好又把它放进背囊里。
这时候,染香才意识到自已全身都受了伤,也不知道骨头有哪里裂了没有,反正坐着躺着都不得劲,至于旧伤未愈,新伤那些细小的伤口更不要提了。
染香索性不看了,她现在只觉得又困又乏,便随便找了块平坦的地,躺下一会儿就沉沉入梦了。
染香睡得很沉,她却不知道,就在睡梦中,有人曾经来这里看过她。
见她睡得如此舒坦,那人绝美如花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厉,他真的想要一刀杀她而后快。一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自已的药引,他就想要发狂。
可是每次走到她身边,他又会觉得这个丑女人身上好象有什么气息,让他一时下不了手。
罢了,再观察三天,如果她有什么轻狂的举动,自已再处置她不提。
染香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那是因为翻身时,身上的伤处被压到了。
染香并不知道,自已在睡梦中时,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了。
天蒙蒙亮的时分,染香被营地里嘈杂的声音惊醒了,看到大家正在收整营帐,或升火做早饭,她也一“骨碌”翻起身来:
“哎哟,好痛!”
染香都忘了自已身上的伤口,这一用力,就牵扯到了。
不过,今天睁开眼,却觉得眼前的视线清晰多了,染香也没有在意。
“姑娘,喏,这是新做的面饼,你快点吃吧,吃饱点,不然中午都没得歇息,要连着赶一天的路呢,到晚上才能再扎营做饭。”
这时,王四十分好心地拿了一迭的面饼过来,递给染香。
“王大哥,多谢了。”
染香本来想问一下这支队伍进山的性质,但一想这事关人家的私密,人家肯定不会对她说。
再说,王四他们和夏承峻一行是死对头无疑了,或许,他们进山的目的就只是对付夏承峻,阻挠他采到治病的药。
还好她身份没有暴露,如果这一行人知道夏承峻采到药的关键在她身上,恐怕早就把她杀了。
只是不晓得他们主子最后怎么中了桂香之毒,会被雄鹰寨的土匪掳去。
虽然怀揣着一肚子疑问,染香还是当机立断地闭上了嘴,接过面饼只是道了下谢。
一个时辰后,这支队伍拔寨走人,染香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还好王四对她颇有照拂,找了一辆运物资的马车让她坐着,要不然,以染香现在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样子,肯定早就跟不上队伍,被抛在半路上了。
这支队伍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扎营之地,来了两个人,一身玄衣的,正是夏承峻,他身边长着络腮胡子的雄壮男子,正是吴虎。
两个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有所发现。
“大人,看这篝火还挺烫手的,他们应该走了才不久。”
吴虎蹲下身子,伸出手,试了下火塘的温度,对夏承峻道。
“嗯,继续赶路吧。”
夏承峻这几天身体还算舒服,被染香彻底调理一通后,霸香之毒没有继续发作,他也觉得神清气爽,心内对霸香之毒全解后的生活更加期待了。
吴虎自是知道染香对王爷的重要性,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营地,探查那些人行走的方向。
第103章 拉近乎
在山里住过的人都知道,看山跑死马。
当天,吴虎和夏承峻在发现人迹后,由于担心惊动对方,于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便从天上滑落下来步行。但是一路走来,由于林密草深,加上现在夏承峻不敢轻易提劲运功,所以竟是耽搁了一些路程。
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当他们赶上那支在天上发现的队伍时,才发现,对方竟然只是一只结伴进山的打猎队。
两个人失望之余,只好继续在深山里碰着运气。
还好,黑风山一向恶名在外,不光有吃人的猛兽还有穷凶极恶的土匪,所以山里除了结伴的猎人和采草药的伙计外,一向是人迹罕至,要发现一些人的踪迹并不难。
追踪了一夜两天,这次是距离染香队伍最近的一次了,这怎么能不叫吴虎精神一振呢?
他偷眼看王爷,发现他的面容虽然依旧沉静如水,但是脚下行走的步伐却又快了几分。
吴虎有些担心王爷竟然偷偷用上了内力,但是一想如果找到染香,能把王爷的毒解了,也不用担心王爷毒发,嘴上就没说什么了。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摇摇晃晃,也不知道妖孽美男这一行是如何在这山中找出路来的,竟然还能行驶马车。
还好有马车,否则,以染香现在浑身伤痕累累的样子,绝对是走不了十里地就被扔到队伍后头了。
一想到昨天那只吊晴白额大虎,染香坐在车里,虽然晃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还是乖乖闭上嘴不敢抱怨了。
“老伯,你们这是从哪来,要到哪去啊?”
染香看着驾车的老伯一脸慈眉善目的,便天真无邪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啊姑娘,我是前面山下沈家庄的,这家主人知道我路熟,雇我来赶车。待出了山,便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由于不是这支队伍里的人马,驾车的老伯说话随意了几分。
“哦,原来如此,我是他们从雄鹰寨里救出来的,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主子的尊姓大名,否则,我还想今后立个长生牌位供起来,好好感谢他们一番呢。”
染香淳朴的样子,逗得驾车的老伯笑了,一路颠簸,他也正无聊得很,有个小姑娘说说话也不错,便回道:
“主人肯定是富贵人家无疑,看他的吃穿度用就晓得了,只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不过,有听下人们叫主人为令狐大人。我想,主人家一定是姓令狐的吧。
不过,本朝好象没有一家名门官宦姓令狐的,他们应该不是做官的,或许是富贾之家吧!”
没想到,老伯的阅历还蛮丰富的。
倒也难怪,泉城距离京城也只有三百里,所以泉城的老百姓对京城中的一些时事还是比较了解、有所风闻的。
尤其是本朝有几家名门世家,大家更是掰着指头能数得过来。
当然,有一点老伯似乎没说对,虽然本朝没有一户名门世家姓令狐的,但是这位令狐大人绝不是一般富贾这么简单。
只要用小指头想就知道了,一般的富裕商户,哪怕是坐拥金山银山,也不可能拥有羽翼这样的精密、灵巧机械。
别说他们不会烧钱去琢磨这不能生钱的东西,就算是真有人脑子发热琢磨了出来,怕是一面世,就会被朝廷以谋反罪抄家灭族了。
只要看到夏承峻在发现这种精密机械时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了,这种东西一旦规模化地生产出来,装备在军队上,肯定是如虎添翼,战无不胜啊!
当然,要把羽翼规模化生产出来,就必须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除非是国家机器,一般人谁能投入得起?
染香心里琢磨着,嘴上却回应着老伯道:
“老伯来自沈家庄,想必是姓沈了?沈老伯真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啊!”
人总是喜欢被人夸的,驾车老伯呵呵一笑,道:
“小姑娘真聪明。我的确姓沈,那个王四交待过我了,待到了沈家庄,你就和我一起留下来,然后再通知你家人来接你。”
没想到王四还真细心,连她回家的事都安排了,染香心里安稳了几分,知道妖孽美男看来不会对她下杀手了,否则,王四也不敢做这样的安排。
但是染香心里当然奇怪,为什么王四对自已会如此热心呢?
染香却不知道,象王四这样的下人,惯是会揣摩主子意图的。眼见染香和主子在一起失踪了一夜,虽然染香说得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是王四被主子叫来打探染香的口风,他便知道,这失踪的一夜,绝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主子并没有要染香留下,但是至少,主子也没有说要处理掉染香啊?
这说明,在主子心里,染香还是有着不一样的地位的。
所以,王四自是极力妥善安置染香了。以免哪天主子突然想起染香来,他也有好个汇报去处。
身为下人,想要混得出人头地,自然要把眼光放远。
染香和令狐大人恐怕都没有想到,真正把他们都揣摩透的,竟是他们不在意的王四。
染香想不透王四为什么对自已这么好,但是既然有了妥善的去处,染香也就不再做无谓的猜想了,反正,只要出了山,离开这支队伍,她就获得自由了。
“那就多谢沈老伯了。到时候,还要蒙沈老伯照拂。”
染香见王四把自已托给沈老伯,当然赶紧趁着这个时候和他搭好关系,不然就算到了沈家庄,自已也是举目无亲啊!要让爹和哥哥来接自已,恐怕来回也得小半个月的。
“那是自然,你放心吧,王四还拿了食宿费给我,你到了沈家庄,就安心住下吧!”
沈老伯心里想的是王四和这个姑娘关系不一般,肯定是早就透过底的了,所以也不戒备,把王四给了银两交待他办事的事都说了出来。
染香不由微微一笑,这王四没想到还真是妙人儿,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不过,光看王四这办事手法,她也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商贾人家。
这份眼力和见识,也只有官宦世家的下人才能一脉相承……
第104章 我有好办法
路上有了一个能讲话的伴,时间也过得不那么难熬了。
染香和沈老伯说了一会儿,又不知不觉迷糊地睡去。
“不对,这里好象明明方才才走过,你们看,这棵大树,我刚才在这里撒了泡尿,上面的尿迹还未干呢!”
“啊?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你傻啦,大白天的什么鬼打墙……”
马车猛地停下来,染香正蜷着睡得正香,头一下子就撞到马车板壁上,被敲醒了。
染香揉了揉脑袋,便听到外面人声喧哗,议论纷纷,便好奇地问沈老伯道:
“沈老伯,这是怎么了?”
“哎,不好了,这怕是迷路了。”
沈老伯的声音也透出几分惊慌。
染香从马车里探出头,就看到十几位下人,正围着一棵树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神色看上去十分慌张。
“沈老伯,怎么知道是迷路了?”
染香刚从睡梦中惊醒,情况并不完全了解,便问道。
“我们驾车在这一带恐怕都转修了三圈,还是没有转出去,你看到他们围着的那棵树了没有?他们说经过了这棵树三次,我看着这棵树也挺眼熟的。
唉,这在林子里要是迷了路,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沈老伯看来,也迷失了方向,所以才显得六神无主。
染香跳下车,心想怎么这般荫凉?
她抬头才发现,原来这一段路,古树参天,浓荫遮天蔽日,看不到阳光,给人的感觉本来就压抑了,这时再加上“鬼打墙”等各类说法,自然让队伍骚动起来。
“你们吵什么吵?”
就在这时,王四打头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的,自是妖孽美男,令狐大人。
王四狐假虎威,一番训斥,那些人呐呐不敢言,但是看到令狐大人镇定如斯的样子,大家心里也就放松了一些。
密林、沙漠、深海、古墓,一向是长年外出行走的人最忌讳的地方,因为在这些地段里,会出现的不可测的事情太多了。
一旦出现什么异样,就很容易摧毁人的精神意志。
而令狐大人从容不迫地出现,顿时象定盘针一样,牢牢稳住了这些心思都快涣散的下人的心。
令狐陌语在心里暗暗唾弃了一下,这些低等下人是他在城里招募来的,核心护卫带的不多,否则,也不会有这样惊慌骚动的事情出现。
他的核心护卫都是出生入死、杀人不眨眼之辈,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好怕呢?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们害怕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呢!
“情况我都清楚了,不就是在森林里迷了一段路吗?有什么好惊慌的?”
令狐陌语说完,眼神向着那些低等下人一扫,呃,凌厉的眼神扫过之后,偏偏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个丑丫头饶有兴味的眼神,令狐陌语内心不禁一阵愤恨:这该死的丑丫头,怎么就没有被丢在路上自生自灭呢?
令狐陌语哪里知道,就因为他对染香不太一样,古古怪怪的,才激得王四一路小心呵护安排好染香,否则,如果没有人管染香,一身伤病的她,还真早就被拉在队伍后面了。
令狐陌语看到众人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神,赶紧轻咳一声,回过神来,当前最重要的事是走出这段迷路的林子,处理丑丫头的事倒可以放在最后。
令狐陌语挑了一颗最高的大树,轻捷地掠上枝头,众人眼看着主人一身白衣的身影消失在浓密的树冠中,不一会儿,就见他从树上依旧轻捷地落到地面,脸色微变,语气急急地道:
“这里是一片瘴气林,我在树顶上看到,整片的瘴气快将这里包拢了,大家必须在三刻钟之内走出这片林子,否则就是死!”
“啊?瘴气林?怎么这么倒霉,听说瘴气只要吸入几口就没救啦!”
一听主子这么说,当即有人恐惧至极地道。
“我,我肚子痛,胸闷,我肯定是吸进瘴气了,我要死了。”
这时,突然有一个下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肚子里滚来滚去。
被这人一搅,再加上令狐大人说的话,顿时大家面上都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大人,那我们要走哪个方向突围?”
还有人冷静一些,稍显镇定地问。
“这瘴气四面八方地包拢过来,说实话,往哪个方向走我并没有底,目前看来,大家只能捂着口鼻,尽量往一个方向突围,只要不被瘴气围住,就算是吸入部份,也不会有事。”
令狐陌语稍一沉吟,说出了自已的主意。
“大人,我们何不用羽翼逃离?”
王四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这里的树都不够高,羽翼滑行高度不够,你会摔死的。”
令狐陌语一脸无语。
王四讪讪地退下。
这时,林子里突然飘进几缕灰色的烟气,众人都是神色一凛,看来,这瘴气包围的速度,比预想得还快。
“走,上车上马,大家往东方逃。”
令狐陌语一声令下,但是看这情势,就算要逃,亦是十分危急。
“慢着,不用逃!我有办法!”
这时,令狐陌语突然听到一个令他厌恶万分的熟悉声音,他不由冷笑一声道:
“臭丫头,你有什么办法?要是耽误了大家逃命,到时候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众人疑惑地看着染香,又看看令狐陌语,见主子还有闲心骑在马上和这丑丫头说话,不由地有些楞神。
“你们现在这么鲁莽地冲,至少死伤十之八九,但是如果用我的办法,肯定一个都不会死。”
染香是什么人?她是用香的老祖,对付瘴气,自是胸有成竹。
“哦?真的?”
令狐陌语一脸狐疑地看着染香。
“当然是真的了,如果救不了大家,你们可以把我扔在林子里自生自灭。”
染香信心十足地道。
“大人,快做决定吧,瘴气越来越浓了。”
下人中有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倒是方才躺在地上说肚子痛的人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原来他的肚子痛只是一种过度恐惧产生的憶症的反应。
“好,你有什么好办法,就使出来吧!如果害死了大家,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令狐陌语自知以自已的身手,要逃出这片瘴气森林那不在话下,但是要救出所有人,却是不可能的,见染香口气这么大,不由心动了。
第105章 避瘴之法
不过,一想到染香当了自已药引之事,“无耻”地夺走了自已的童身,令狐陌语对染香不由一阵深恶痛绝,所以明知用人在际,刻不容缓,不好苛刻人家,但语气仍是冰冷刺骨的。
所幸染香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男人就没有几个温言软语的,夏承峻如此,眼前这位令狐大人亦如是。因此染香一点也不在乎令狐陌语对她语气冷淡,她淡然一笑道:
“其实办法很简单,大家赶紧去捡枯柴干柴,越多越好,然后把这些干柴围着营地堆成一圈,升起火来,瘴气就不得其门而入了。”
“哎,这位姑娘说得有道理,瘴气是阴毒之物,火是阳刚之物,正好是至阴至毒瘴气的克星。”
说话的是沈老伯。他不属于这支队伍的团体一员,因此反倒能放开了说话。毕竟是黑风山边长大的长者,多少有些见识。
再看其它的成员,身为下人,主子不开口,他们都不敢发声了。
沈老伯一赞声,令狐陌语眼珠子一转,原本这个道理令狐陌语听到染香一说便明白过来了,也不需要沈老伯解说,只是他一看到染香就有一种羞愤在心头,总是下意识地想驳斥她的建议。
不过,沈老伯一番话,倒是如醍醐灌顶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此时是生死关头,容不得他矫情。
说话间,丝丝缕缕淡薄的灰色烟气已经飘进众人所在的地方,有些机灵的人已经拿起手帕,遮住口鼻。
“捡柴,升火。”
令狐陌语脸色一沉,喝令道。
主子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行动起来。
这些都是身手上好的武者,捡柴火自是不在话下,不到一时半刻,很快,他们就在身畔堆起了一圈的柴火,而此时,瘴气已经变得愈来愈浓了,有些内力较差的,脸色开始发灰,甚至口鼻都沁出鲜血来。
“赶紧升火。”
染香率先拿起火镰,将柴堆点着。
若是大敌当前,这些人还能拿刀拿枪冲杀出去,不过,面对这无处不在、钻天入地的瘴气,大家似乎只能听眼前这位姑娘的了。
见染香升火,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也点着了周边的柴火。
随着巨大的火团升起,那原本围绕在大家四周的瘴气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滋”地消散,灰白的烟气也褪色全无。
不过,在营地正中瘴气消失了,反倒让大家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只见以火堆为屏障,灰白浓重的瘴气好象是一堵气墙一样,牢牢地被火舌锁定在火堆之外。
看到这情形,大家不由“丝”地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有幸”碰上这黑风山中最可怕的“毒物”。
多少人因为遇到瘴气,无法闪避,最终丢了小命。
这时,大家看向染香的眼光里,不由地多了几分感激。
还好这姑娘晓得应对瘴气之法,不然这回他们就危险了。
染香见众人看向她的眼光和熙了许多,不由得感觉多了几分安全屏障。可是这些眼光里,似乎有一道眼光并不那么和谐。
染香下意识地迎着那眼光而上,却正是令狐陌语的。
他的眼神冰冷无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她救了他和手下而有一点感激之情。
也是,上回她好心施针,免得他爆体而亡,又及时警报他,免得被老虎吃掉,他都一脸受之坦然,一个谢字也没有,哎,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啊,也别指望他有感恩之心了。
染香这么想着,迎着他的目光,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把脸扭向了别处。
令狐陌语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丑丫头竟然还敢回瞪他,他正想反瞪过去,人家已经不接招了,害得他的眼神白白抛掷在虚空里。
令狐陌语这难受得,就象一个壮汉狠狠出招,却打在棉花上一样,他正郁闷无语呢,却看到染香起身,从众人捡来的柴堆里翻拣着,然后从里面挑出一些什么,走到熊熊燃烧的火堆边,把那些翻拣出来的枝棍扔了进去。
不一会儿,大家都闻到一股象薄荷一般淡淡的清香,这股香味一出,顿时让这些多少都吸入瘴气而头昏脑胀的武者们意识为之清醒了一下。
“姑娘,你烧的那是什么?”
王四看出端倪,好奇地问。
“这是樟树枝,有驱瘴清脑的作用,我正好看到大家捡来的柴堆里有,怎么样,有作用吧?”
染香笑嘻嘻地问王四。
“有,舒服多了。脑子马上清醒了。”王四乐呵呵地,“没想到姑娘你还懂这些。”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染香并不想谈太多家世,她已经知道这些人、尤其是令狐陌语并不好惹,令狐陌语已经被她贴上不懂感恩的标签了,所以她不想让这些人知道她的来历,以免以后惹上麻烦。
“呵呵,我本以为是自已救了你,没想到,最后你还救了我们大家,所以这就是一种缘分啊!来,这只山鸡烤好了,给你。”
王四递过在火里烤好的山鸡,油光发亮,香喷喷的肉味传来,让染香食指大动,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和沈老伯分享了起来。
既然瘴气攻不进来,大家只要看着火堆不让火熄灭就行了,别看拾柴的时间短,但这些都是练家子,身手非同一般,捡的柴火堆成了小山,所以柴火供应充足,大家没有了瘴气的威胁,便索性扎营祭五脏庙了。
令狐陌语独坐在营地的另一头,他的吃喝自是有专人伺候,就算是山野间,他的吃食亦是不会比平时差太多。
可是吃着吃着,令狐陌语看到另一侧的染香啃着半只山鸡,津津有味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已嘴里的吃食一阵索然无味。
“拿一些给那个姑娘。”
令狐陌语对伺候他的下人道。
“是。”
下人立即拿了些精美的糕点、半壶美酒、一些鹿肉脯,放进一个大盘子里,端到了染香面前,恭敬地道:
“姑娘,这是我们家大人赏赐与你的。”
染香心道:看来这人还是有点良心啊?自已吃好喝好,还记得我这个救命恩人?
这么想着,染香自不会有“嗟,来食”那种心态,落落大方地接了过来……
第106章 第一份大礼
染香乐呵呵地把美食和沈老伯一起分享了,边吃,染香边愉快地咪起了眼睛,对沈老伯道:
“这鹿脯是蜜制的,味道可好了,多吃点。”
沈老伯当然也不会客气,被刚才那瘴气一番惊吓之后,沈老伯体力也是消耗巨大,小半只山鸡根本不抵饿,此时有了如此美食当前,自是和染香大啖起来。
两个人吃一口糕点,啃一块肉脯,再喝一口美酒,真是美不胜收,乐不思蜀,全然忘了在火堆之外,还有想要夺他们性命的瘴气。
营火跳跃闪动,天色完全黯淡下来,浓重的灰白瘴气依旧被柴火挡在圈外,这是它们横行黑风山唯一遇到的阻碍。虽然它们一力想要突破这层障碍,但是依然不得不止步于它们的克星之前。
跳跃的火光星星点点,洒在令狐陌语的脸上,王四偷看了一眼,突然发觉主子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
染香吃饱喝足,发现营地里已经有人打了地铺,打算席地而睡了。她放出小宠,喂了它一些肉脯,暂时没有把它背到背上。
沈老伯看到小宠,不由地眼睛一亮,道:
“染香,这是什么鸟?似乎不是凡鸟啊?”
“沈老伯好眼力,它叫小宠,是只大雕。”
染香发觉也不必隐瞒小宠的身份,便直接告诉了沈老伯它的来历。
“呵呵,没想到你能捡到一只雕,运气不错啊!这黑风山上一直有雕存在,我们村民也经常看到,只是只能眼观接触不到。象这么小的小雕,从小养起,以后就是你的雕宠了。”
沈老伯羡慕地伸出手要去摸小宠,谁知道小宠虽然小,但是依然霸气十足,对陌生人的抚摸,它饱含抵抗之意,毫不客气地伸出尖喙,啄了沈老伯的一口。
“哎哟,你这小家伙,还挺有狠劲的啊!”
沈老伯缩回手,看看手背上已经留了一个红印,笑嘻嘻地,倒是不以为意。
“小宠,不乖啦,不给肉吃!”
染香吃饱喝足,心情大好,抓着小宠,却舍不得打它,只是轻轻抚了下它的小脑袋。
在染香手里,小宠倒是乖乖的,“啾啾”地叫了两声,然后凑着染香的身子,就舍不得离开了。
一番调笑之后,染香也找了个空地,较远地离开众人,准备在火堆边凑合一宿。
怎么说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好和这些莽汉凑一堆。
这时,王四却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手上夹着一床被单,对染香笑嘻嘻地道:
“深山寒露重,姑娘还是盖着点吧。”
染香不疑有它,接过来道了声谢,将这床单一半折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疲惫已极的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王四见染香毫不拒绝,放下心来,笑嘻嘻地和主子回去复命了。
王四原本并不是主子的亲随,但自从主子发现他和染香有些交情后,竟然会直接叫他去做一些事了。王四心里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禁暗暗佩服自已:有眼光呐!
迷糊之中,染香并未睡实,她只觉得自已鼻端,似乎有沉郁的香味飘来,她在睡梦中想要捕捉这道香气,但是怎么也抓不住。
“王爷,你看远处那片山林,全部被瘴气罩住,我们不能再前进了,否则,一旦进入瘴气的范围内,就难逃生天。”
吴虎爬上一颗巨大的松树,远远地打望着四周,看到远处灰雾笼罩的森林,不由得脸色一变。
“那里不正是染香他们前去的方向吗?莫非……”夏承峻心里十分着急,道,“无妨,我们即刻跟上去查探。”
“王爷,不可,你原本就身中奇毒,若是再接触到瘴气,恐怕立即会有性命之危。我观察这天象,清晨应该会有大风,不如到那个时候,风把瘴气吹散了,我们再行前往?”
吴虎一听夏承峻的话,就发急了,一力劝阻。
夏承峻知道吴虎说的是实话,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进入瘴气中,恐怕支持不到半个时辰,他无奈地道:
“那明天一早瘴气一被吹散,我们就出发。”
“是,王爷。”
吴虎一听王爷肯听劝,不由地欣喜不忆。但随即脸色又悄悄一变,他心思一转,随即醒悟道:如果王爷不是撑不住了,以他的性情,现在恐怕早就插翅而去了。
吴虎心内一怔,一缕忧虑浮上心头。他简直不敢想像,如果再找不到染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种香味的诱惑实在太大,染香醒来,发现还是半夜时分,天色未亮,不过瘴气却消散了不少,原本被灰白色瘴气遮得严严密密的天空,此时竟然能看到依稀的星星了。
这么点瘴气,对染香来说已经不足虑了,她此时清醒过来,已经知道那香味是什么了,心内不由一阵惊喜。
看到营地的人都睡着了,染香便用柴枝卷了个火把,然后点上火把,擎着走出柴火圈,往营地外走去。
营地外面,瘴气随着染香擎着火把前行被烧出一道空隙,染香也不担心,只是顺着香味的来源慢慢摸索而去。
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能找到这香味的准确来源,她可就要大发一把了。
味香如蜜,又被称为蜜香……
染香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在黑漆漆的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
香味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接近了。
染香知道马上要接近香味的源头了,饶是她是香女,从前不知道见过多少好香,但是这一次,心里也不禁一阵激动。
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收到的第一份大礼啊!
“扑啾”一声,染香突然发觉脚下一软,双脚陷进了一片淤泥里。
不好,这里有泥潭。
染香一阵欲哭无泪。
不带这么玩人吧?
好不容易才发现了昂贵的沈香,却在胜利近在咫尺之时,被淤泥吸住了?
她挥动手里的火把,借着火光闪耀间一探查,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在黑暗中不知不觉走到泥潭边缘,而此时她双脚陷进淤泥中,已沉至膝盖上,身体还在被淤泥吸着往下沉,十分危险。
怎么办?要不要喊救命?
染香心里快速打着算盘。
第107章 天上嫡仙
染香知道越挣扎,陷入淤泥越快,所以她只能按捺下恐惧的心理,为自已多争取一些时间。
果然,随着她镇定下来,身子不再左右摇摆之后,被淤泥吸入的速度便缓和了许多。
所幸,这时候染香手里还拿着火把,她想了一下,便有了主意。
她把手里的火把插到手臂可及的坚实地上,然后双手扳着火把,以此为借力,身子向前平躺在地上,然后拔动双腿,慢慢一点一点地将陷入的脚抽离了出来。
大约用了半个多时辰,染香终于把两腿从淤泥中完全拔了出来,她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而这时,她全身上下,都糊满了淤泥,粘糊滑腻。
染香站起身,拿着火把打量了一下这个日积月累形成的淤泥潭,只见它:
大约是一个60尺大小的地势低洼地带,正因为此,这里长年累月地积水,形成了淤泥潭,泥潭也不知道有多深,但是那股浓郁的香味却是从这泥潭里散发出来了。
染香四下小心翼翼地察看了一下地形,大约也弄明白了这里的门道,脸上不由露出了欣喜之色。
没想到,这一次进山,她竟然为自已发现了一个大福利。
不错,不错,正应了她和邱氏说的那句:富贵险中求。
只是,现在这个秘密还得能守住,否则,便成了空欢喜。
染香观察好地形,便折身回去,只是现在自已身上一身的泥浆,别说回去会露了行迹,就是这样穿在身上也难受啊!
还好,这泥潭天长日久地形成,是受了山泉的滋润,染香侧耳细听,便听到山泉水淙淙流动的声响,她心下一喜,便跟着水声往前走,不多远,果然就看到一条晶亮的泉流,在月光下煜煜生辉,如九天银河落入凡间一般。
染香小小地狂喜一番,把火把在岸边避风处插好,当即合衣跳下泉水中,痛快地清洗了起来。
自从进山以来,洗澡的机会并不多,染香早就难受至极了,此时看到泉水,就象看到了巨大的诱惑一般,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衣服上的泥渍被泉流澄净,染香便把衣衫脱下,只留内里的亵衣亵裤,然后欢快地在泉水里游动起来。
泉水并不深,但是水质很好,夏夜的山泉,沁凉入骨,给几天没有洁净身体的染香,带来了无比惬意的舒爽之感。
虽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被泉水一浸,带来一阵阵刺痛,但是染香反而有些沉醉于这种痛楚。这让她感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清洁了一样。
染香彻底地清洗了自已,然后才起身上岸,这时,她那薄薄的夏衣,因为挂在岸边树梢,任由山风尽情吹拂的缘故,几乎就要干透了。
染香无比愉悦地穿上七成干的薄衫,反正走到营地也差不多干了,这时候夜深露重,正是大被安眠的时候,一天里,人在这个时辰里是最放松、入睡最沉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醒来。
染香正暗自庆幸,自已一路走来居然如此从容,没有被发现行迹,突然,她心头一凛,因为暗夜里有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染香可以确定那是人的手,因为如果是动物的话,肯定她早早就会听到粗喘声,只有人,功夫极好、内力强劲的人,才会这般无声无息地靠近她的身边。
“谁?”
染香克制着内心的惊惧,并不回头。
回头也许就直接脑袋飞了出去,有时候,有的人不喜欢让对方看到他的真容。
“大晚上的,你跑去哪里了?不怕死吗?”
这冷漠至极、能把人冻成冰的声音,竟然是令狐陌语的。
染香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她微微出了口气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山魈呢,拜托你下次出现时,能不能有点声响?”
虽然下人们都很惧怕令狐陌语,但是或许是染香和他在密林中单独相处过一段,或许因为染香并不是他的下人,所以对他,染香并没有那种发自骨髓的害怕。
“哼,大半夜鬼鬼祟祟的,一个人去干嘛了?”
令狐陌语并没有注意到自已的语气里,附带了一丝淡漠的关心,他何曾在乎过一个下人的生死呢?可是他方才竟然问了一句这个丑丫头:不怕死吗?
“那里有道泉流,我去洗澡了。”
染香省略了前事,做老老实实状地回道。
树影遮住了染香的面容,这时,随着她说话时身体的移动,树影亦被闪移开来,令狐陌语打量着月光下染香的面容,眼神里突然掠过一道亮光。
他的手直接覆在了染香的脸上,突然用力地一搓。
染香一阵刺痛,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干嘛?痛死我了。”
虽然痛呼,但是染香心里也在想:咦,看这个人冷冷冰冰的,但是手却是温热的。
“哼!原来如此!”
令狐陌语的大手从染香脸上离开,反背在身后,在染香看不到的角度里,两根手指头还轻微搓了一下,确证了手指间并没有粉屑后,令狐陌语的心头忽然轻快了不少。
“回去,天都快亮了!”
虽然心头快慰,但是令狐陌语的语气依然冰寒。
月光之下,他白衣胜雪,山林间开始起了微风,吹得他如墨一般的长发微微拂起,美得就象嫡仙一般。
纵是染香见过天下美男无数,此时也不由一阵心旌摇动。
她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微笑,然后转身,便往林中营地走去。
令狐陌语看着她轻捷的身影,不由地把背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放在鼻端间,轻轻一嗅,似乎指尖还残留着她脸上独特的清香。
原来,你不丑!
令狐陌语心里总算舒服了。
染香边走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令狐陌语要用力搓自已的脸?他看上去不是那种登徒子啊?自已脸上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关注的?
染香不由地举起手摸了摸自已的脸,光滑如玉,很正常啊?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他为什么还用力搓?好变态啊!
啊?染香突然间明白了,不由心里惨呼一声……
第108章 令狐大人的包养之意
原来,染香一摸之下,这才发觉,自已脸上中的赵香侬的毒已解,再加上自已在泉水里开心地泡了好一阵,这时自已的面容已经恢复原来正常的样子了。
怪不得,令狐陌语会在她脸上搓了又搓,他肯定是怀疑自已现在的相貌和原来的不一样,是不是涂了粉,化了妆。
染香却不知道,令狐陌语走在她身后,此时心情无比振奋。
反正都失身了,但是知道失身于一个清丽的女子总比失身于一个丑丫头要强得多吧?
他已经验证了,现在丑丫头这张脸,才是她真正的样子。看来,原来丑丑的样子,就是为了遮掩容貌使的手段。
不过也难怪,都落到匪窝里了,要想保持清白,自是要把自已弄成丑八怪的样子。
对于染香的清白,令狐陌语倒是不怀疑,因为如果染香肯委身于那些土匪的话,那天也不会被带到高台上等被砍头了。
眼看着就要走到营地,能看到篝火的跳跃了,一直沉默不语走在染香身后的令狐陌语忽然道:
“明天就能走出山了,你是何方人氏?叫什么名字?”
奇了,高冷的令狐公子,竟然想知道她的名字?
染香才不会告诉他呢,令狐陌语和夏承峻是敌对的一方,或许,令狐陌语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她和夏承峻是同一阵营的,到那时候,如果让令狐陌语知道她家住何方,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染香正沉吟不语,令狐陌语又道:
“我叫令狐陌语,你和我一起回京城吧,我在京城,有好几幢宅子,你可以随意挑一幢喜欢的住。”
啊?这是什么情况?令狐大人这是想包养自已吗?
染香第一次从令狐陌语嘴里知道,原来令狐大人的名字叫陌语,不错,听起来别有韵味。可是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韵味了。
染香心内一阵恶寒,她哪知道令狐陌语那腔心思,只是冷哼一声道:
“令狐大人,承蒙你的恩情,把我从匪窝中解救出来,不过,你的救命之恩,我也还给你了,帮你解了桂香之毒,所以,一命还一命,我们两清了。
至于到京城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我也不会接受的。染香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还有父母兄长,并不是无依无靠,多谢大人一番好意。染香心领了。”
染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令狐陌语一楞,万万没有想到,染香竟然拒绝了他的安排。
拜托,他这可是本着为染香负责的心理才这么说的,谁知道这个丑丫头竟然不接受他的好意?
令狐陌语一脸黑气地回到营地,远远觑见那丑丫头已经钻进了马车,似乎不想再见他似的,令狐陌语心中一怒,当即也背过身,回到自已的帐篷里。
如此不解风情的女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过,令狐陌语发现,自已的心里,并没有因此而舒服多久,他的脑子里,竟然会断断续续浮现出他那天晚上掳走染香后的一些片断……
……
吴虎看到王爷的脸是黑的,虽然月光并不是那么晃眼,但是吴虎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不,或许说是感觉到王爷气色不对。
呃,他们待了一宿没怎么敢睡,远远地看到这边瘴气消褪了不少,就紧赶慢赶地摸了过来,果然找到了染香,却不防在夜色的掩护下,听到了令狐陌语企图带染香到京城一事。
还好,染香断然拒绝了令狐陌语,要不然,还不知道王爷的脸会黑成什么样呢。
吴虎心中暗暗庆幸之余,也替令狐陌语提了一颗心。
这小子貌美如花,气宇不凡,和王爷从外型上来说,各有千秋,竟然敢在虎口里夺食,怕是被王爷记住了。
染香并没有睡着,她钻到马车里,躲开令狐陌语的视线后,侧转反侧,马车里又闷又热,她只好又从马车里钻出来,所幸令狐陌语已经进了帐篷了。
不见对方的踪影,染香放松了许多,反正天快亮了,她也睡不着,于是便往篝火里添了些柴火,一会就该有人起来做早饭了。
“啪”地一下,一颗小石子砸在染香身上,把她砸得微疼,染香回头一看,不由楞了。
营火之外,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不是夏承峻是谁?
他负手而立,腰背挺拔,似乎并没有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也不屑于隐藏行踪。
倒是站在夏承峻身边的吴虎,把手指压在唇上,频频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染香乐坏了,与其待在这心怀异念、阴晴不定的令狐陌语身边,当然是回到夏承峻身边好。
她也知道此事不宜声张,于是悄悄站起身,慢慢走出营地,和夏承峻两人会合。
还好,营地里此时鼾声大盛,大家累了一天,又多少被瘴气影响到,因此竟然睡得很死,没有一个人被吵醒,染香得以顺利地走脱。
一阵急走慢走,远远地离开营地至少十里地了,染香才敢放声说话,道:
“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
吴虎摸了下鼻子:怪我咯。
“哎,染香姑娘,不是我们行动迟缓,实是那雄鹰寨……”
染香其实并不计较,她也知道雄鹰寨位置隐秘,易守难攻,刚才那句话,只是被解救后兴奋地脱口而出之言,并无追责之意,于是她打断吴虎的话道:
“我明白,不是怪你们,反正大家没事都好。”
见染香这么说,吴虎放下心来,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王爷沉默的背影,于是絮絮把雄鹰寨被破、寨主和那些土匪悉数被押解到泉城的事说了一遍。
哎,为什么自从遇到染香姑娘后,我就成了多嘴话唠的娘们似的呢?
说完这些,吴虎不由地又摸了下自已的鼻子,心内自怨自艾地道。
染香却听得津津有味,然后不无遗憾地道:
“要是我不被这些人带走就好了,一路上便少了一些曲折。”
“正是,我们都以为你被带着跳下崖摔死了,是大人不肯放弃,让我们一直寻找,最后才发现了他们用羽翼带走你的踪迹。”
吴虎总算把思路扭了回来,让正主现身了。
是夏大人一力坚持在找她吗?
染香听出了吴虎的意思,心里泛起了波澜。
第109章 含珠子
不过,染香再一想,夏承峻自是要尽力找到她,否则,他身上中的霸香之毒,可是天下无解的。
不找到她,夏承峻唯有等死。
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
为了自已的性命,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染香。
这么想着,染香收起那点旖旎的小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地边走着,或许觉得不回吴虎的话,气氛有点诡异,于是染香开口道:
“对了,你们方才摸进令狐陌语的营地里,他们那些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发现?”
“呵呵,我身上带着这个呢!”吴虎得意洋洋地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小玉瓶,晃了晃,道,“绝无掺假,迎风三步倒。”
“哦,那我怎么没事呢?”染香不用问,也知道吴虎这瓶子里肯定是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
“在你进入营帐前我们就动手了啊!”吴虎笑嘻嘻地道。
染香点点头,怪不得她回到营帐看到大家都睡得死死的,她还以为自已运气好,没有惊动众人呢,原来是吴虎在那里留了一手。
呃?什么?吴虎在她来前就动了手?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找到自已的?
看到染香充满疑问的眼神,吴虎心里打了个格登,自已和王爷偷听到染香和令狐陌语话的事,可不能让染香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该让染香知道,吴虎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想法,反正,如果让染香知道的话,估计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吴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王爷挺拔前行的背影,突然发现王爷好象打了个列趄:
“大人,小心脚下!”
吴虎象婴儿般地照顾着夏承峻,连走路都要提醒一番,实是夏承峻中毒太久,吴虎已经时不时地需要应对他突然毒发的各种意外了。
被吴虎这一叫,夏承峻顿了下,不过,他头也没有回,依旧是挺拔的身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山风吹过,将他衣衫底角掀起,猎猎飘响,衬得他姿容高贵无双、俊逸潇洒。
染香见夏承峻一脸淡漠,眼神甚至没有在自已脸上稍做停留,心里微微有点失望。
虽然自已和夏承峻也不是什么老朋友,但是自已失踪这么多天,哪怕是一般的交情,就算不嘘寒问暖一番,至少也问下这几天的情况吧?
可是夏承峻倒好,如此漠然。
原来自已的生死,对他之所以重要,只因关系到他的生死吗?
染香想透这点,也就把心里的失望权且放下,不再多想,只顾低头默默赶路。
吴虎紧赶慢走,虽然三个人的步伐一致,但是无论如何,他却依旧有种怪怪的感觉。
“染香,你说的含珠子,要在哪里才有?”
吴虎想到了正事,这才总算打破了三个人的僵局。
“含珠子性烈,生长在玄武岩的巅峰之上,对面那座山峰,或许会有。”
染香手指一指,吴虎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那山峰孤绝如柱,高约百米,上窄下宽,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好攀爬的,吴虎不由地道:
“染香,那不得猴子才能爬上去?”
“是个问题,到了看看再说吧。”
吴虎说得没错,染香心里一时也没辙,只能且走且观察了。
令狐陌语那里,却再无动静,或许,早上醒来看到染香失踪,他以为她愤而出走了吧?
这样也好,万一他还念念不忘,派人一路找来,遇到他们三人也麻烦了。
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说起来令狐陌语这一行还救过她的命,染香也不想他们这两队人马之间兵戎相见。死了伤了谁,她心里都过意不去。
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染香说的孤绝峰下,这山峰高而陡峭,站在峰底向上看,就象一只倒插着的剑一般,虽然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但是要爬上去可就不太妙了。
染香在峰底走了一圈,不时在峰底拨开茂密的草丛察看,好一会儿,才对夏承峻和吴虎道:
“这峰顶应该有含珠子,还是得想办法爬上去。”
只要有含珠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吴虎也干啊,何况只是爬一座山峰呢?
他立即道:
“染香,你告诉我含珠子长什么样,我上去采下来给你。”
“它的样子很普通,和周围的杂草挺像的,必须得我上去才能采下来,不然你要是采错了,岂不还耽误功夫?”
染香竟然是打定了主意自已要攀爬这险峻的孤绝峰。
“染香姑娘,你何以确定这峰顶一定有含珠子?”
夏承峻沉默许久,此时才堪堪开口。
“这含珠子是至阳至烈之物,而玄武石则是火山爆发后的产物,所以含珠子一定是长在玄武石分布的地方,而且它需要大量的阳光雨露,而象孤绝峰这样的山体形状,最符合它生长的要求。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含珠子与蕴母草是共生共长的关系,有含珠子的地方,一定有蕴母草,你们看,这就是我刚才在峰底找到的蕴母草。”
染香拔了一把看着十分普通的草递给他们看。
吴虎激动万分,不由地道:
“又有玄武石,又有蕴母草,看来这含珠子生长的条件已经完全具备,峰顶上一定有含珠子了!太好了,大人,你的毒有解了。”
不说吴虎激动,夏承峻脸上亦是动容,不过,或许是中毒太久,看过太多名医了,夏承峻已经习惯了希望、失望这个过程,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接着眉头一沉道:
“如果染香姑娘非得上去的话,我上去先开一条路,然后放下绳索,你缘着绳索爬上去,这样会轻松一些。”
吴虎万万没有想到王爷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赶紧劝道:
“大人,不可,还是我上去吧,你是千金这躯……”
“你可是比我沉重许多,你看看你这体形,若是爬到峰顶的话,是否能承受得起?”
夏承峻促狭一笑,指了指孤绝峰的上部。
果然,孤绝峰的上部收窄,大约只有两个磨盘那么大,而且玄武石也颇多风化,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牢靠,吴虎这下傻了眼了,他知道王爷说的是事实。
第110章 心神恍惚
所以最后,不管吴虎多担心,最终还是由夏承峻承担了爬上孤绝峰开路的活。
当然,爬上孤绝峰,夏承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染香弄上去,所以他们临时在周边找了一些坚韧的长草,把它们编成一条结实的绳子,让夏承峻盘在腰上。
看着夏承峻身手轻捷地往孤绝峰山腰爬去,吴虎眼里流露出浓浓担忧的眼神。
不过,相比吴虎此刻的担忧,染香更担心的是令狐陌语一行是否会追击上来。
毕竟,他们这一路走来,留下的线索也不少,如果令狐陌语有心的话,也能循踪找到他们。
“吴大人,你说令狐陌语他们会不会跟踪上来?”
染香眼珠子不眨地看着夏承峻往上攀爬,果然如猿猴一般灵敏,虽然不时也有碎石被他踩踏落下,但是看着没什么问题,染香便顺口问吴虎。
“哼,令狐陌语想找上来也没那么容易,否则,大人一身绝学岂不是白学了?”
吴虎言谈里对夏承峻充满了信心。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说咱们走得这么顺呢!”
染香做恍然大悟状。
看到染香的表情,吴虎脸上不禁得意洋洋的,旋即又道:
“告诉你,我们大人无所不能,无所不会,嘿嘿,不过平时他低调惯了。对了,以后你也别叫我大人的了,多见外啊,叫我吴虎吧!”
吴虎心想,大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假以颜色,但是和这位染香姑娘在一起,似乎光笑就笑了几次,大人这是开窍了吧?
想着染香没准能成为未来王爷身边的女人,吴虎也不敢托大了。
至于染香是否能成为当家主母否?吴虎倒是不敢妄加猜测,毕竟王爷身份高贵,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染香出身低微,如果能成为王爷身边的女人,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了,成为当家主母的,应该是京城里哪个王公重臣家的千金小姐才是。
“嗯,你叫我染香吧,这次要多谢你们救了我。”
染香自从昨夜容貌恢复后,看到令狐陌语盯着她的眼神,心下就惴惴,如果不是夏承峻二人出现,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要“包养”她的男人呢。
染香这时候想起了令狐陌语,却不知道令狐陌语带着手下的人围着林子绕了好几圈,找不到她的踪迹正在发飙:
“怎么睡得这么死?颈上的人头被人割走恐怕也不会知道吧?”
令狐陌语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大人,对方使了迷药,昨夜瘴气浓重,大家本来多少都吸入了一些,受了影响,再加上迷药,所以都睡死了。”
领队的耷拉着脑袋,勉强解释。
令狐陌语也知道情况正是如此,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在月光下那娇俏的脸蛋,胸中就不由一滞。
复又想起,自已其实即便“失身”在这个女子手上,似也不冤曲了,但是再想她竟然开口婉拒了自已供养的要求,又是一阵羞恼。
只是救走她的人道行也不错,竟然能设下迷踪结阵,让他们一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他们的逃亡踪迹。
一想到那个俏丽如林中仙女的女子,竟落入旁的高人手里,令狐陌语胸中就涌起一阵不甘。
“咻”地手指劲风弹过,林中的树上传来一阵哀鸣,接着,一只灰鹊从林中的树梢落了下来,竟是被令狐陌语泄愤的劲气贯穿而亡了。
王四在边上看了,不由暗暗心惊,没想到大人只是一缕指劲罢了,竟然能将树梢上的灰鹊打了下来。乖乖,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那不也是穿了个透心凉?立即死绝了?
领队见状,却立即上前面露喜色道:
“恭喜大人,弹指神功又上一筹。”
令狐陌语脸上淡然,似是无动于衷,只是哼了一声道:
“走,回城。”
领队心中一松,知道其实大人因为这一指境界的突破,已经收敛起怒气,赶紧恭敬地回道:
“是!”
染香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插曲,她抬头看着夏承峻已经将身形隐没在孤绝峰的草丛中,不一会儿,草丛中钻出一条“青蛇”,再细看,却是那条用杂草编成的草绳。
“好了,可以上来了,小心一些。”
夏承峻在上面一块突起的石峰上探出头,嘴里还交待着。
染香点点头,便走上前去,拉着绳子试了一下,见夏承峻绑得结实,绳子也能承重,便扯着绳子往上爬。
有了这绳子助力,染香爬起来并不费劲,她轻松地爬到了夏承峻止步的地方,和他会合。
“怎么不往上爬了?”
染香抬头问他。
一身玄衣的男子,从石峰上起身,阳光打在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一道金色的披肩,恍然如金甲神人一般,气势凌然。
染香纵是看不清他的脸,也知道他此刻脸上必定是一脸淡漠,却不防他突然伸出手,递给她,道:
“上来。”
染香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已的手,被他的大手纳入掌中,然后被他顺势一拉,就上了石峰。
夏承峻这是第一次和女子肌肤如此亲密地接触,在她面前,他似乎毫不设防,拉她,只是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似乎只有把她掌控在掌心,才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而她真地借着他的手上到石峰上,站在他面前时,她身上那股天然的体香袭来,夏承峻觉得自已心神一阵恍惚。
“怎么了?你没事吧?”
染香只觉得夏承峻手掌心传来一阵颤栗,她不由吓了一跳,可别在这里病发啊,他要是昏倒掉下去,她可抓不住他。
“哦,没事,你看,从这里往上爬几步就到峰顶了,你看看四周,有没有含珠子的踪迹?”
夏承峻稳定了心神,有点口干舌躁地道。
“好,我找找看。”
染香这才明白夏承峻不继续往上攀爬的缘故,因为峰顶便是光秃秃的石面了,根本没有长草。
染香低下身子,开始在四周找了起来。
下面,吴虎也紧张万分,能不能治愈王爷的毒,就在此举了,如果找不到含珠子……
他也不敢往下想了。
第111章 王爷的第一次
从吴虎的视角里,还能影影绰绰地看到染香和王爷在岩壁上晃动的身影,他紧抿着嘴,不敢动弹,生怕自已一个动作,就会影响到孤绝峰上的两个人似的。
“找到了,这就是含珠子。”
就在这时,染香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她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找到玄武岩,竟然就直接找到含珠子了。
虽然明知道有蕴母草的地方,出现含珠子的概率十之八九,但是能这么顺利找到,染香自是心神一松,然后手就往岩壁上伸去。
“小心!”
夏承峻眼角一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便惊呼出声,要阻止染香却是来不及了。
“啊!蛇!”
染香大吃一惊,伸出去采草药的右手缩回,看到那道黑色的影子飞射而来,吓得下意识地用脚想踢走它。
虽然踢到了蛇,但是却被它紧紧缠住,染香还来不及看到蛇是什么样的,就觉得脚踝一痛,她知道被蛇咬了。
“咻”地一声,一道白色的剑光闪过,夏承峻长剑出鞘,把缠在染香脚上的乌蛇一削两段。
可是夏承峻出剑虽然快,却没有快过蛇咬中染香的速度。
“我被蛇咬了。”
染香也是吓了一跳,此时才看清那乌蛇的模样:长约三尺,通体乌黑,被削成两半的身躯还在草丛里打着滚,不一会儿,两截蛇身都滚落到草丛中,往下坠落,消失不见。
染香知道自已大意了,她正想低头察看伤情,却听到耳边一道沉稳的男子声音:
“别动。”
说话间,染香只觉得自已的身子一轻,竟是被夏承峻抱在怀里,然后他若举之无物似的,轻松地跳上峰顶,把染香放在上面的平坦之处。
染香挣扎着正要起身,夏承峻却制止了她:
“我来看看。”
说完,也不管染香脸上一片云霞,俯下身子,跪在了染香身边。
吴虎从下面看上去,一时并不知道上面的情况,突然看到王爷一把抱起染香来到峰顶,接着,只见他把染香放在平坦之处,然后还俯身下去……
吴虎用双手蒙着眼睛,不敢看了。
我的天啊,王爷也太急色了吧?
怎么能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白日渲淫!
王爷,你要保重身体啊!等毒解了再……
哎!
吴虎低下头,用脚尖在地上划圈圈,捱着漫长的时光……
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这么煎熬!
“令狐大人,你看!”
就在令狐陌语一行慢慢地往山外出发时,突然,一名手下指着不远处地上的光影道。
令狐陌语停下马,凝目一看,不由地脸上一滞。
这光影,是两个人亲密交融的身影。
虽然看不到面目,但是可以看得很清楚的是,那是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的身影,两个人几乎缠叠在一起,男子不断地起起伏伏……
呃,大家都惊呆了,一行队伍全部停了下来!
谁都能看出来,这光影中的男女,似乎在做那种在夜里才能做的事情。
“这,这是什么情况?大白天的,竟然有如此伤风败俗的影像?”
王四脱口而出。
令狐陌语脸上的冰寒加剧。
那女子身姿窈窕,让他顿时想起了如月下仙女一般的染香。
没错,他越看越象是她……
出现这种影像也不奇怪,这对男女肯定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他们现在身处高处,所以影像才被投射到了这里。
令狐陌语举目四眺,四周都是莽莽群山,山峰连绵起伏,光影的传递可以几十上百里,无法找到确切的踪迹。
令狐陌语气愤地一跃而起,掠过树梢,消失在绿林中。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孤绝峰下,吴虎低头,心里默念着:大人,快点快点,实在有伤风化啊……
不过,大人也是童男子,憋了二十来年了,太快了也伤身吧?
吴虎心里突然打了个格登,不敢再祈祷这句话了。
孤绝峰顶,夏承峻“唰”地撕开了染香脚踝上的衬裤,见染香脚踝上赫然出现一个三角形的伤口,已经发黑,不禁心中大急:
“你忍着点痛啊!我用刀把伤口扩开一些。”
说话间,夏承峻抽出身上的匕首,看了染香一眼。
染香点点头,道:
“行,我准备好了。”
夏承峻“唰唰”两下,把伤口划了个十字,然后用手挤了起来。
脚踝处的皮肤本来就薄,夏承峻这么挤,也没挤出多少血来,眼看着黑色的毒血没有挤尽,夏承峻着急了,突然,他一低头,用嘴对准了染香脚上的伤口,用力吸吮起来。
“啊!痛!”
染香被这用力一吸,突然轻叫了一声。
吴虎在山下听到染香呼痛,不由面皮一红:大人啊,你轻点,轻点,别吓坏人家小姑娘了。
“不用力不行,你再忍忍吧!”
夏承峻看到染香脸都疼得变形了,只好鼓励道。
啊?大人,你太粗鲁了吧?做这种事,都是第一次,怎么忍啊?
吴虎不禁想起自已有一次去怡红院里,那个老鸨给他推荐了一个说还未破瓜的姑娘,人家一喊疼,他只能温柔从事……可是大人这,唉,毕竟是童男,太没有经验了!
这么粗鲁,人家姑娘以后看到他就怕了。
“好多血啊,不行,我头晕。”
染香看到夏承峻又吸了一口毒血,吐在她边上的草丛里,不由地一阵晕眩,也不知道是蛇毒影响,还是被吸了大量的血后的难受,或者是被夏承峻的举动吓呆了。
因为随着夏承峻的动作,她能感觉到,他嘴里的温热过渡到了自已的脚踝伤处,还有那用力吮吸的感觉……一阵阵抽痛啊!
唉呀,王爷啊,怎么弄得血淋淋的?你这样人家小姑娘以后都不会喜欢你了。
吴虎在山下急得直拍掌。
有心提醒王爷,却又知道,这种事,怎么好现场教学?
他若是乱插嘴,吓坏染香姑娘怎么是好?
一会这二人下得山来,他还得装着若无其事,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才好呢!
吴虎一直期待着王爷能找到钟意的女子,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王爷竟然如此刚猛,第一次就是在光天化日的野外……
第112章 :马上风了
“别怕,你再忍忍,我多来几下就好了。”
夏承峻一听染香喊疼,他的心亦是一抽一抽的,战场上血溅五步、人头飞起,什么样血腥的场面他没见过,但是不过是吸出几口毒血罢了,听到染香喊疼,他顿时有禁受不住的感觉。
不过,一看到嘴里吐出来的血,仍是乌黑乌黑的,夏承峻知道乌蛇的毒液还未被全吸出来,所以只能劝染香再尽力忍一下。
“哎哟,我的王爷啊,你懂得安慰人就对了。这样才对嘛,********抱满怀,也要懂得温言软语是不是?”
吴虎听到上方隐隐传来王爷安抚染香的声音,他忍不住喜不自胜地“啪”地拍了一下大腿。
如果是京城里的安平王妃知道王爷终于开窍了,就不会愁得整天叫丫环帮她拔白头发了。
要知道,在京城里,安平王妃的拔白头发可是很有名的。
据说,夏承峻每拒绝一次安平王妃为他求亲的千金,安平王妃就要拔一次白头发,听说那个专门用来装安平王妃白头发的玉匣都快装满了。
“好,你用力点,可以少来几次,我忍着疼。”
染香一听夏承峻放软了语气,那原本成天淡漠如冰的脸上,也满满地是关心和担忧,她心里不由“格登”漏跳了一拍。
“真是太让人害羞了。”
吴虎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大脸,顿时变得满面通红起来。
头上春光旖旎,山峰之下,吴虎走也不是,听墙角也不是,不由坐立不安地徘徊起来。
“好了,这下还感觉疼吗?”
夏承峻连呸了几口,感觉嘴唇都麻麻的,但是好歹再吸出来染香脚上的血已经变得鲜红了,看起来毒素已经完全被吸出来了。
不过,夏承峻却不敢大意,因为早前肯定会有一部份蛇毒已经进入身体内部,现在就看染香自已的抵抗能力了。
“不疼了,没事了,挺好的。”
染香的脸早就羞红了,因为夏承峻刚才竟然直接用嘴吸上了,那可是脚啊……
“夏大人,你没事吧?”
染香担心地看着夏承峻,他摸了一把自已的嘴,道:
“没事。”
话才说完,他身子一晃,就“扑通”一声倒在了染香身边。
“夏大人,你醒醒,你怎么了?”
染香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其它了,开口惊呼道。
“啊?王爷晕倒了?太刺激了吧?”吴虎在下面听到染香才说不疼,正无限意淫着,突然听到染香惊呼,不由吓了一跳,“难道是马上风?王爷啊,第一次,你也别这么兴奋,保重一点身体啊!”
吴虎嘴里象娘们似地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一边也顾不得自已身肥体健草绳能否撑得住自已的重量了,抓着垂下来的草绳一溜烟地就往孤绝峰顶爬去。
不过,峰顶和吴虎想象的春光大泄的场景不一样,他就看到染香满脸飞霞、但却是衣着齐整,躺在地上的王爷也是一样衣冠井然。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吴虎咋咋唬唬地喊,不敢正眼怎么看染香。
“我被蛇咬了,夏大人帮我吸毒,吸完了突然就晕倒了,我想他是中了蛇毒了。”
染香担忧不已。
“啊?你们……夏大人不是马上风啊?”
吴虎一听,不由一拍自已的脑袋,嘴里却把心里想的话也顺口说了出来。
“什么马上风?”
染香一脸不解。但是随即染香立即想起了什么,不由地“呸”了一口,道:
“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啊?”
吴虎一掩自已的嘴,得,一急把心思都暴露出来了,他干笑两声道: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我口误。”
染香脑子里的《香典》亦是记载过“马上风”这种疾病,指的是男子在与女子欢好时,因为动作太过激烈而导致昏厥甚至突然身死的事情。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染香想要翻脸,却碍于夏承峻因为救自已而昏迷了过去,只好强忍着气道:
“快把夏大人翻过来让我看看。”
夏承峻倒下时,是正面朝下,吴虎听了,赶紧把夏承峻小心地翻过身来,染香看着他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不过唇色依然红润,心下松了口气道:
“还好,中的蛇毒只在表理,我找点蛇药给他吃了就没事。”
吴虎一听,也是放下心来,道:
“这里找得到蛇药吗?”
“放心吧,有毒蛇的地方必须解其毒的良药,这和天地阴阳转换之理相同。”
染香笃定地道,然后起身,虽然略有眩晕,但仍然坚持在峰顶四周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染香就拔了几株样子奇特的野草,对吴虎道:
“找到了,这就是解蛇毒的药草。你把它们揉碎了,绞出汁液,滴入夏大人口中就行了。”
吴虎自是依言行事。
在吃了解毒草汁后半个时辰,夏承峻慢慢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到吴虎,不由骇了一下,问道:
“我这是在哪里?”他还以为自已是霸香毒发了,不过既然能看到吴虎,说明他不是在阴曹地府里。
“夏大人,刚才你不小心中了蛇毒,我们喂你吃了解毒药,现在感觉如何?”
染香的声音,让夏承峻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他立即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来,便坐起道:
“嗯,无恙,你呢?”
哎,王爷,我在这里呢,你都没有看到我?没有问我是怎么上来的吗?
看到夏承峻完全无视他的样子,一向梗直吴虎心里突然有一种淡淡的委屈之感。
“承蒙夏大人救命之恩,我现在也没事了。”
被夏承峻一问,染香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不自然地道。
夏承峻这时也意识到自已问得不妥,想必自已刚才那吸蛇毒的动作太……
好吧,他真的不是想轻薄染香,只是当时事态紧急,如果不用嘴把蛇毒吸出来,染香怕是得砍断脚才能保住小命。
染香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起刚才的事情,她就一阵心如鹿跳,最糟的是,吴虎还问了一句什么“马上风”。
染香恨不得把吴虎的嘴给封上……
第113章 召唤生魂
“呃,采到含珠子咱们就下去吧?天黑前还得赶一段路呢!”
夏承峻一看大家面面相觑的样子,最后还是他出声打破了沉默。
顿时,大家都如逢大赦一般,不约而同点头出声道:
“好。”
呃,默契感就是这么养成的么……
染香把含珠子交由吴虎保管,这个粗人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盛装,索性不管不顾地把含珠子一捧全塞进了怀里,还笑呵呵地道:
“这可是最宝贵至紧的药草,就算是我吴虎没了命,也不能没有它!”
夏承峻轻哂。
三个人夏承峻在前,染香居中,吴虎押后,一个接一个地从孤绝峰上顺利地下来。
森林的另一头。
“咻咻”,几道剑气闪过,队伍里有两匹马应声倒下,王四一干人大气不敢出。
令狐大人离开队伍一个多时辰后回来,脸上怒气更盛,手上软剑一出手,剑气便伤了两匹马。
这时候整个队伍都噤声了,就连领队也不敢吱声,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谁说话谁就触了令狐大人的霉头,那两匹马的下场就在眼前呢!
令狐陌语在林子里找了一圈,附近的山峰都找遍了,根本就没有看到染香的影子,他越想越恼火,只能如此泄愤。
泉城之中。
赵家的祠堂里。
一个身材矮壮的下人正在擦拭着祖宗牌位。
突然,只听“呯”地一声巨响,下人回头一看发出声响的地方,不由地脸色一变。
她扔下手中的抹布,跌跌撞撞地就跑出祠堂,跑向赵家主宅。
“赵嬷嬷,如此惊慌失措,小心老爷喝骂。”
看守主宅大门的下人看到赵老妪如此慌里慌张的模样,赶紧上前劝阻。
“不好了,快告诉老爷,大小姐的生魂牌位断了。”
赵老妪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才把话说了出来。
“什么?大小姐的生魂牌位断了?”
看门的下人也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冲进去向赵金豹禀报。
和所有的制香世家一样,赵家家族中但凡重要的人物,都会在祠堂里设一个生魂牌位,平时好生供养,但是若是生魂牌位的主人身死,生魂牌位就会自动碎裂。
这是因为制香世家家族中的子弟,外出经商甚至漂洋过海做买卖的不在少数,设立生魂牌位,也好让家中的人知道生死讯息。
大小姐的生魂牌位居然碎裂了,说明大小姐赵香侬已经不在人世,这怎么能令赵老妪和一众下人惊慌失措?
好一会儿,通禀情况的下人出来,板着脸的赵金豹紧随其后,让赵老妪眼前生辉的是,跟在老爷背后的,竟是游学在外、才返家不久的二小姐赵香凝。
赵香凝的眼睛红红的,似乎被姐姐生魂牌位碎裂的消息震动到了。
一行人匆匆来到赵家祠堂,赵金豹命下人在外等候,自已和赵香凝进入祠堂内。
“爹,碎了,姐姐的生魂牌位真的碎了。”
赵香凝一眼就看到在自已的生魂牌位边上,姐姐的生魂牌位已经碎成两片,心内不由一阵绞痛。
赵金豹面上一阵抽搐,可以看出他内心亦是疼痛难忍,毕竟是自已的亲骨肉,他甚至都为了赵香侬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讳,勾结黑风山上的土匪将赵香侬劫出大狱。
无论如何,只要人活着就好。
没想到,女儿还是香消玉殒了。
赵金豹脸上一阵阵不甘的神情变幻,良久,他突然对赵香凝道:
“去吧祠堂的门关上,爹要施展血祭大法。”
“爹,不可,血祭大法会损伤元寿。”
赵香凝听了,那容颜更胜姐姐赵香侬一筹的娇艳脸庞,不由流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赵氏世家,近百年来直追其余三大制香世家而上,大家都只道他们家族擅经营、会管理、能生财,却不知道,赵氏的发家,缘自他们掌握了一些邪气十足的秘法。
这些秘法,掌握在一代代族长的手中,赵家其余子弟,无缘得习,所以这是一个只属于核心圈子的秘密。
这血祭大法,赵香凝也听说过,但是却还从未见家族中人施展过。此时听到父亲要施展血祭大法,赵香凝不由地急了。
“趁着你姐姐生魂尚未走远,此时还能了解一二,再迟就来不及了,香凝,你不想给你姐姐报仇吗?”
赵金豹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赵香凝见父亲心意已决,只好点了点头,道:
“爹,我去把门关上。”
随着祠堂的大门被赵香凝牢牢地阖上,整个祠堂的光线顿时昏暗阴森了起来,除了常年不熄的长明灯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映照得站在生魂牌位前的赵金豹脸色一片明灭不定地狰狞。
“香侬我儿速速归位!”
赵金豹点上一支香,嘴里开始默默祝愿着,似乎念了一长串的咒语,然后突然猛地抽出一把匕首,将自已指尖划破,一串鲜血滴在了赵香侬断裂成两半的生魂牌位上。
奇迹一般的情形出现了,只见随着血液滴入生魂牌位,那两块已经断裂的生魂牌位突然蠕蠕而动,接着,竟然好似完好无缺地连接在了一起。
赵香凝眼神一凝,心中一阵哀楚。
却见父亲拿起姐姐的那块生魂牌位,放在手掌之中,接着,赵金豹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激动时而愤慨,良久,他才颓然放下那块生魂牌位。
“姐姐!”
赵香凝想要上前那拿起那块生魂牌位,赵金豹却出言阻止道:
“别动,你姐走了。”
好似要验证赵金豹的话似的,只听“呯”一声,那块已经自行融合好的生魂牌位,就在父女俩面前再次碎裂成两段。
而此时赵金豹的脸色晦暗,看上去好象老了几岁一般,可见召唤女儿的生魂回家,的确耗费了他的精元。
赵香凝眼泪“吧哒”一下就流了出来,想着她三年前外出游学时,姐姐还送她到了渡口,嘱咐她路上一切小心。
音容宛在,人却已经香消玉殒了。
赵香凝和赵香侬姐妹俩感情却是极好的,此时见姐姐突然暴毙,心中自是有极大的疑问,她咬牙切齿地问父亲道:
“爹,姐姐有说是谁害死她的吗?”
第114章 生魂附体
“你姐生魂十分微弱,不过,我却听到她一直在念叨着林染香三字,想来,必是林染香害死了她。”
赵金豹感应女儿生魂的气息,只有这么一点微弱的体会,但是却并不妨碍他立即将目标锁定在林染香身上。
细想从头,从林染香那傻子变精明以来,似乎就和赵家,尤其是香侬犯了冲,处处不顺。
女儿香侬一路走来,每个遭逢变故的节点,都有林染香的身影。
赵金豹把这份杀女之恨记到了林染香的头上,但是他却忘了,当初是谁祈雨不成,想要把民众的不满转嫁到染香头上的。
如果不是他先起了祸害染香的心思,怎么会有后面一系列的变故呢?
“林染香,我记住她了。姐,你放心,我一定要替你报仇雪恨!”
赵香凝止住泪水,脸上浮起一层仇恨之意。
赵金豹心里一动,对林染香,他何尝不是恨不得诛之而后快,赵金豹眼珠子一转,对赵香凝道:
“香凝,把手伸出来。”
赵香凝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地乖乖把右手伸了过去。
赵金豹抽出方才割自已手指头的匕首,在赵香凝掌心正中划了个拇指头大小的十字,接着嘴里喃喃念了一串什么咒语,就见一股淡青的烟状雾体,从赵香侬断裂的牌位上升起,接着,突然一头扎入赵香凝摊开掌心的十字里,进入赵香凝的肌体中消失不见了。
“爹!这是怎么回事?”
赵香凝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有点吓呆了。
“这是你姐生魂的精元,我将她种入你的体内,这样,你能慢慢体会到你姐姐的仇恨之心,不过,代价就是,你姐再也不能转世投胎了。”
赵金豹脸上露出了决绝的神色。
“爹,这样岂不是对姐姐不好?”
赵香凝一听姐姐投不了胎,不由地着了急。
“只要大仇得报,你姐怨气消散,生魂自会离开你的身体,现在我用的是障眼法,让你姐的生魂附在你的魂魄里温养,所以天道感觉不到你姐的存在,自然无法让她转世投胎。
等她的大仇报了,生魂离开你的身体,她就能转世投胎了。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能得到你姐姐经验阅历的双倍加持,对付那个心狠手辣的林染香就更有把握了。”
赵金豹的话,让赵香凝放下心来,她阴冷地一笑道:
“爹,放心,我一定会给姐姐报仇的。”
赵金豹看到赵香凝的笑容,不由地一阵错愕,因为他仿佛从赵香凝的笑容里,看到了赵香侬熟悉的样子,不禁一阵老泪纵横,道:
“林染香阴险奸诈,我折了你姐,你可不能再步她的后尘,千万小心,不可大意,不可鲁莽。”
“爹,我明白的。现在我感觉自已的脑子里闪过好多不属于我的画面,我想这一定是姐姐的记忆吧?”
赵香凝疑惑地问赵金豹。
“正是,你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番。或许这样的记忆维持不了多久了。”
赵金豹叮嘱女儿。
赵香凝听话地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姐姐的神魂留给她的一幕幕画面。
大约半个时辰,赵香凝忽然睁开眼睛,看着赵金豹道:
“爹,我看到了许多画面,也知道了姐姐是怎么死的。”
父女俩一番对话之后,赵金豹眼眸里的恨意又多增了几分。他恶狠狠地道:
“林染香肯定以为你姐姐已经身死魂消,万万没有想到,她还能以这种方式存在。香凝,不要辜负你姐姐的重托,一定要为她报仇雪恨。”
“明白。”
赵香凝此时似乎能感觉姐姐就在自已的身体里,她对林染香的恨意感同身受,更加浓烈了。
父女俩在祠堂里呆了很久,待到祠堂大门重新开启的时候,候在外面的下人都惊呆了。
因为,赵老爷进去祠堂时还满头乌发,面皮滋润,但是走出来的时候,却两鬓斑白,面上竟然长了老人斑,好象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似的。
不,分明就是老了十岁。
看到下人的眼神,再看看父亲骤然苍老的模样,赵香凝眼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她不由喃喃低语道:
“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死得比我姐还惨!”
林染香尚在黑风岭中,昼夜兼程地赶路,突然,她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不由地“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染香,着凉了?”
吴虎一脸巴结地问染香。
现在染香在他看来,不光是开启王爷对女人兴趣的香饽饽,还是能解王爷身上巨毒的一味“良药”,所以自是巴结万分。
“没有,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打喷嚏了,估计有什么人在念叨我吧。”
染香一笑置之。
“好了,今晚就在这歇息吧,不必赶路了。染香身上犹有余毒,还是抓紧休息为好。”
夏承峻停下脚步,回身对吴虎和染香解释道。
染香注意夏承峻的步伐很久了,她看出来了,夏承峻的步伐脚下有乾坤,跟着他的步伐走了一阵,再回头看来时的路,只见云雾笼罩,不知所踪了。
想来,这就是令狐陌语没有再出现在近旁的重要缘故了,八卦迷踪步,果然挡住了令狐陌语追击的步伐。
染香此时心里已经十分信赖夏承峻了,见他说可以休息了,便放心地停下脚步,对夏承峻和吴虎道:
“我去捡柴火吧,你们歇着。”
“这事哪能叫你做呢?染香,你还是听大人的话,好好休息,你等着,我打几只野鸡去,今晚上咱们吃烤野鸡肉。”
吴虎说话间,人就消失在林子里,不一会儿,林中便响起一阵鸡飞人跳之声,复又恢复平静。
夏承峻就近搂了几把柴火,先行升火,见染香默默地往篝火里添柴,便没话找话地对染香道:
“吴虎打猎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弓箭,但是他手巧,总能找到办法,我估计,他不是下绳套就是用陷阱,一会儿肯定大有斩获。”
难得夏承峻一口气说这么接地气的话,染香也不好敷衍,便笑道:
“听得我心里都很期待了。”
两个人说完这些,又对着篝火发起呆来……
第115章 去怡红院学习
兰后,兰后待吴虎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松鸡回来时,就看到染香和王爷正对着篝火呆坐,玩“猜猜我是木头人”的游戏似的。
“吴虎!”
染香和夏承峻不约而地叫出声,似乎吴虎是他们打破沉默的救星。
吴虎一头黑线,王爷啊,象这种勾搭女孩子的事情,你再没有经验,也不能拿我来救场啊?
吴虎下定决心,待回京城后,不,回到泉城后,就要带王爷去怡红院里,学学怎么和姑娘相处。
始终这样呆呆的样子,不会讨姑娘喜欢的啊!
明明没有和什么姑娘相处过的吴虎,此时看到王爷的表现,心里陡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优越感。
“嘿嘿,看,我用绳套套住了两只松鸡,又肥又大,够咱们吃了。”
吴虎嘿嘿一笑,算是帮这二位打了圆场。
看着吴虎熟练地处理松鸡,染香要动手帮忙,他还不让,染香便四下走动了一番,不一会儿,她回来时手上拿了些嫩草,夏承峻带着好奇地问她:
“这些是什么?”
“迷迭香,一会儿塞进松鸡的肚子里一起烤,味道好极了。”
染香一说到这些,就放松了下来,脸上神色十分自然。
夏承峻眼神亮闪闪的,似乎慢慢领悟到了什么。
这时,吴虎已经把松鸡处理好,还拿到不远处一条泉流里洗净,抹上随身带的盐巴,染香见状便上前接了过来,把手里的迷迭香分成两丛,塞进松鸡的肚子里,再串上木条,架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象染香说的,那迷迭香在松鸡的肚子里被焖出香味来,一阵阵异香扑鼻,加上松鸡肉本身的香味,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随着篝火愈盛,松鸡被火舌舔咬着,渐渐变得皮脂溢出,焦黄欲滴,随着油脂的溅射,染香正想翻转一下松鸡,手才伸出来,不妨却边上伸出另一支手来,率先把松鸡翻了个,随后,好听的淳厚男音在耳边响起:
“小心手被油溅着了。”
夏承峻的声音坦坦荡荡的,在染香听来,就和父亲林志高平时说话的关切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放弃了自已的举动,看着夏承峻熟练地翻转松鸡,不禁好奇地道:
“看来平素你们也没有少了野外露营。”
“那是自然,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王、呃,夏大人,早年征战沙场,餐风露宿的,烤个松鸡啊什么的自是不在话下。”
吴虎插话道。不过还差点露了馅,把王爷也差点叫出来了,好还临时改口。
染香微微一笑,道:
“看出来了。”
随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松鸡终于烤好了,夏承峻切了一个大大的鸡腿递给染香。
修长的手指,优雅的动作,就算是在荒郊野外,夏承峻举手投足间也自带高贵淡然。
染香肚子早就空空如也,接过鸡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当然,这不客气是她给自已的评价,夏承峻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着,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照顾和宠溺。
吴虎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也难为这位粗旷的大汉了,或许是福至心灵,他竟然能把这二位的点滴都看出个端倪来。
不过,吴虎也默默发愁。
染香虽好,奈何身份太过低微。
如果进了王府,依她的品阶,甚至侧妃都做不到,最多只能做个侍妾。
以染香这样的个性,怎么可能进王府做妾呢?
“吴虎,味道怎么样?”
染香不问夏承峻,却问吴虎。
“味道很好,尤其是加了你那迷迭香,滋味更是不同于往日。”
吴虎大块朵頣,连连点头夸赞道。
染香一笑,她也吃饱了,站起身,走到附近的泉流边,净了口手面,回到篝火边,悠悠想着心事。
这一次出门,冒险很大,收获不小,仇人赵香侬也无意中顺应天意被雷劈死,完成了此行的重要目的,采到了含珠子,甚至还发现了一笔重要的财富……
染香心事重重,以手支颐,但是月下美人,在边上的两人看来,却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夏承峻不自觉地抽出随身携带的玉笛,吹了起来。
一首清曲,悠扬动听,染香的思绪不觉顺着这笛声越飘越远,好似山高水长,关山迢迢,一颗寂落孤苦的心,都在乐曲声中得到慰藉。
一曲结束,染香只觉得心中一定,她不觉心下一喜,没想到夏承峻的笛声还有这种功效,竟然能让她的神魂得到修复。
篝火声“噼啪”轻响,三人在篝火边合衣而卧。
染香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在夏承峻悠悠的笛声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仨人加快了行程,很快就走出了黑风山,远远地依稀看到前方的平原,不一会儿,一行车队出现在仨人的视线里。
“大人!”
看到夏承峻,车队立即驱车上前迎接。
染香见了大部队,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夏承峻自是上了他的车厢,染香还是由那两名女卫侍候着,上了原来她的车厢。
见大家都平安无事,染香也十分高兴。
睡了几天荒郊野地,又在匪窝里出生入死,车厢里原本就布置得很舒服,染香一进车厢,躺下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听到耳边车声人声喧哗,她起身掀开车帘,才发现已经进入泉城城内。
“染香姑娘,大人让我问你,是要先回家歇息,还是直接到大人府上?”
“嗯,我还是先回家吧,明天再到大人府上。”
染香想着自已久未归家,夏承峻的毒也不在于一时,她现在去夏家府上就要过夜,也不方便,还是打定主意先回家一趟。
“好,那我们直接送你回去。”
两名女卫说着,马车便变了方向,染香认得出来,是向着自家的巷子走去。
“有劳姑娘了。”
染香心情大好,原来,家里有人在等着自已的感觉是这样。染香贵为香女,从来就没有体验过回家的感觉。
马车送染香到家门口,大门微开着,染香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下了马车,上前推开门……
第116章 :谋划提亲
“爹,娘,哥,我回来了!”
染香清脆了嗓音在院落里响起,此时已是薄暮时分,顿时,一家三口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下子就出现在染香的面前。
邱氏一脸欣慰,一把抓着染香的手道:
“女儿啊,你这一去就是半月有余,咱们一家人可担心死了。”
“妹妹,你好象变瘦了!”林佑辉看着妹妹,眼窝里都是心疼。
“怎么去那么久啊?”父亲林志高精神不错,双目炯炯有神,看样子这段时间并没有喝酒。
见到家人安好,染香一颗归心似箭的心也放了下来,她一直担心着赵香侬是否会对家里进行报复,现在看来,似乎也只是威胁之言罢了。
“林姑娘,既已安全到家,那我们先行离去,明天再来接你。”
两名女卫拱手和染香道别。
染香点头谢过后,目送她们离去,便在家人的簇拥下转身进了屋。
不过,染香不知道的是,那两名女卫并未走远,而是绕过屋角号,发了一个信号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几条黑影从四面八方现身。
“吴大人交待了,染香姑娘的安危事关重大,切不可放松警惕,一定要全力护卫好她及一家人。”
“明白!”
几条黑影齐声应过之后,见上峰再无它事交待,便又象来时一般,如鬼魅一般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两名女卫对视一眼,见事情安排好了,这才放心地踏上归途。
“染香啊,你快吃,这一大碗阳春鸡蛋面吃下去,袪邪保平安!”
染香方才落座不久,邱氏便端上一大碗香喷喷的阳春面,只见雪白的面条上卧着一对荷包蛋,碧绿的菜叶点缀其间,白色的大骨汤浓而不腻,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染香在家里,自是不会客气,便拿起筷子,自在地吃了起来。
一家人围坐着,打量着染香,好象有千言万语,但是看她吃得香,大家都憋着不说话,只是嘻嘻地笑。
染香才放下筷子,邱氏便迫不及待地问染香:
“怎么样?找到药草了没有?路上可过得好?”
“找到了娘,没遇到什么事,一路顺利。”
染香轻描淡定,这一路艰难险阻如果说出来,肯定会把邱氏吓得没魂的,以后她就别想出门了,所以染香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
“哦,那就好。没事就好。你不在家,你爹和哥多少还是学了点东西,现在已经让他们开始学制香了。你哥的垛香花,还让刘嫂子直夸他呢。
对了,染香,刘嫂子的女儿凤美今年和你同岁,听说还没有许人家呢,你什么时候去打探一下口风,看她有没有心上人?没有的话,也好说合给你哥。”
“娘,凤美不是大头的妹妹吗?不若让哥去问问大头。”
染香一阵汗,让她去打听这种八卦,她实在不太擅长。而且刘凤美从小和她玩得并不多,对她的记忆淡淡的,甚至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林祐辉见妹妹一回来,母亲就有心思来关心自已的亲事,不由地在边上欢喜得抓耳挠腮的。
邱氏一看儿子一说起媳妇这没出息的样子,不禁气得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
“整天只会和刘大头吃吃吃,人家妹妹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难得刘婶夸你,还不想办法趁热打铁啊?”
“娘,我也想趁热打铁啊,可是铁在哪?凤美她整天藏在深闺中,也不怎么出门,我哪有机会啊?”
林祐辉喊起冤来。
说起来,林祐辉和刘凤美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当然,那是少不更事时才有郎骑竹马绕青梅的温馨往事,后来初谙人事后,刘凤美便被刘婶牢牢地藏了起来,轻易不出院子。
染香听着娘亲说这些往事,心里便知道一二了,她道:
“娘,我看这亲事悬,不若待大哥更有实力一些,再去提亲把握更大,现在去提亲,我怕被人拒绝了,大哥反倒让众人看轻了。”
“哦?此话何讲?”
一听染香不看好这门亲事,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是林祐辉最着急了。
“娘,刘婶把凤美看得那么牢,无非是想冲着小家碧玉甚至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这说明刘婶是想高嫁凤美的,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恐怕落不得刘婶的眼。”
染香这么一说,邱氏和林志高也沉默了下来。
现实情况还真是如此,虽然现在父子俩都去制香坊学制香,日子似乎有了奔头,但是也只是他们家人自已觉得而已,论起来,他们的身家还没有一般小康人家滋润,至多只能称得上温饱而已。
林祐辉见大家都不说话了,脸立即耷拉了下来。
染香见状,笑笑道:
“哥,试探一下刘婶的意思是可以的,重要的是凤美自已能不能看上哥。”
是啊,光是大家各自着急有什么用,重点是当事人心里有什么想法。
“嘿嘿,其实,我和凤美也见过一两次面,我感觉,她还是对我有意思的。”
林祐辉这时见家里人对自已的亲事各有看法,赶紧抛出一颗定心丸。
“什么?祐辉,你怎么和凤美见的面?”
林志高听了,脸色为之一变。
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提亲,却不允许儿子做些私下里鬼鬼祟祟的事情。
“爹,不是特意相约,我也不可能约她出来,是我去找刘大头,正好无意中撞见凤美的。凤美现在长大人,嘿嘿,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林祐辉想起刘凤美的时候,不禁露出了一脸神往的表情,简直是浓浓的仰慕藏不住啊。
“凤美自身的资质越好,咱们求亲的难度越高。”
林志高掂量了下自家的实力,发愁地道。
见哥哥真的喜欢刘凤美,染香当然也不会反对,只是笑道:
“哥,别灰心,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往外财不富。我这次去黑风山,还是大有所获的,咱们什么时候去把那笔财富取出来,就有提亲的实力。”
“什么?染香,你在山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大家见染香一脸笃定,不禁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第117章 嫁谁好呢
“这个嘛,我回头再细说,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染香见大家一脸期待,她却没有马上说出来,倒也不是她想卖关子,因为她发现,家里的四周,从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物在晃悠。
染香现在五识比刚到这个世界时又增强了不少,林志高他们发现不了,并不代表她不能发现。
只是这种能力对于林志高他们来说,太过骇人,再说经过一段时间观察,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对他们一家似无恶意,染香猜测是吴虎派来保护他们家的人,所以染香并未把这些情况告诉家人。
只是隔墙有耳的情况下,她暂时也不想把拥有大笔财富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好吧,你这孩子自有主意,等你觉得能说的时候再说吧。”
见女儿不肯说,林志高也不介意。
或许祖上从大富大贵到贫贱的破败,让他养成了豁达的心性。要认真细究起来,他其实心里也不太想信女儿进一趟黑风山能发现什么大笔财富。
每天进黑风山的人那么多,非死即伤的也不少,女儿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他就已经感谢列祖列宗了。
“咦,妹妹,你带回家的这是什么动物啊?野鸡不象,若说是松鸡嘛,又小了一些。”
林祐辉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灶间那只正“啾啾”乱叫、灰不溜秋的小动物身上。
染香笑着道:
“你别看它不起眼,它可是只小雕。”
“什么?雕?这家伙要是雕,我就是大力金刚神了。”
林祐辉正蹲在地上逗弄小宠,此时听染香这么说,不由地有抱着肚子大笑一场的冲动。
“哎哟,你这小坏蛋,还会咬人啊,挺疼的。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劲?”
说话间,小宠仿佛能听出林祐辉对它的歧视,不客气地啄了他一口。
林祐辉把手缩回来一看,食指的指头上被小宠啄了个红印,这才相信小宠不是一般的野物,也不是可以用来吃的野味。
“哈哈,哥,这下你相信了吧?小宠若是长大了,它展开翅膀,至少有六尺来宽吧,到时候,这院子里就放不下它了。”
见林祐辉失手,染香笑了,上前摸了摸小宠毛茸茸的小脑袋,说也怪,小宠被染香一触,就显得乖乖温顺的模样。
“染香,小宠这么听你的话啊?哎呀,真是太让人羡慕了,话说这小家伙吃什么呀?”
“它呀,喜欢吃肉呗。不过不打紧,小时候喂喂它,等能飞了,它就能自已飞到林子里捕食了。”染香道。
“是吗?太好了,能自已捕猎,到时候记得给我们带点好吃的野味啊,小家伙!”
林祐辉一听染香描述未来的前景,不禁也是兴致大发,又上前摸了一把小宠。
这回小宠没有啄他了,许是知道他是染香亲近之人,只是还是斜睨着眼睛,一付我是雕大爷的模样。
“哟,这小家伙,还不理我呢!”
林祐辉被小宠逗乐了,兴致勃勃地拿了今天买的肉,放在手上递给小宠吃。
小宠倒真是很矜持,颇有鸟界的高冷范儿,直到染香摸了摸它的脑袋,道:
“吃吧,小宠,这是我哥,别装了。”
小宠好像能听懂染香的话似的,这才开始从林祐辉手上吃起肉来。
“原来它有名字,叫小宠啊!太神奇了吧?它好象能听懂你的话呢!”
林祐辉见小宠肯吃他给的东西,顿时也不计前嫌了,笑咪咪地看着小宠。
“哎,还说亲呢,就是一个没长大的毛孩子。”
看到儿子忙着逗小宠,邱氏不禁给了他一个白眼。
“娘,你这就说错了,我逗小宠和说亲有什么关系?”
林祐辉还不服气了。
邱氏被他气乐了……
……
“娘,我不想去,别让我去服侍人。”
与此同时,在刘大头家里,被林祐辉肖想的刘凤美泪水涟涟,一脸地不情愿。
只见她身着月白色的细绢衣,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一只金步摇在发髻上轻轻晃动,看上去颇有几分大家小姐的风范。
不过,刘凤美此时的内心却是极为抗拒的,从她紧紧攥着手帕发白的手指就能看得出来。
“傻女儿,娘也不想让你去服侍那位大人啊,可是……香长说了,刘家所有未出阁的闺女,都要被调用,我也没有办法啊!”
“娘,我们就不能脱离刘氏,自立门户吗?”
刘凤美心如刀割。
一向视她为珠玉的爹娘,这次竟然也无奈地只能把她献出去,叫她怎么甘心?
“傻孩子,我们只是小康之家,还是托了家族的福,让你爹在香坊做了个小管事才有这样的家底,你哥是个不懂事的,眼看着就该说亲了,若是脱离了家族,怕是连亲都说不上。
你暂且去服侍那位贵人,听说他来的时间不长,没准也不会选上你。”
刘婶同样也是红了眼眶,但凡有一点办法,她这个做娘的也不会把女儿的清白拱手献上。
“娘,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刘凤美一想到走出家门,哪怕没有被那位贵人选上,但是以后被人说起来,这就是一生莫大的污点,让她怎么在未来的夫家抬头做人,她不由地一阵颤栗。
“不光是我们,刘氏家族上下,怕是有二十来号人呢,凤美,想开点。”
刘婶一脸无奈。
刘大头在边上一跺脚,郁闷地道:
“早知道妹妹就应该嫁人了事,也不会被轮上这捞什子的晦气事。”
刘婶一向是把女儿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的,见女儿伤心难过,她也不好受,但之前她说的情况也是事实,离开了刘氏家族,他们在泉城还真是难以立足。
此时听到儿子刘大头的话,她眼珠子一转,道:
“只可惜现在没有合适的人家,要不然,让凤美赶紧嫁过去,不就能免了这事吗?”
“哎呀,是啊,临时哪里去找合适的人家?”
刘大头在地上转了一圈,一时苦无良策。
刘凤美这时候也不哭了,眼睛闪闪发亮,觉得这似乎是个可以逃脱那项可怕差事的办法呢。
只是,嫁谁好呢?
第118章 选定对象
一瞬间,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脑子里就象安了一个小马达似的,“嚓嚓”在转动着,寻找着一个可以让凤美摆脱眼前困境的对象。
可是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一时半会,这么紧急的情况之下,哪能想出一个好的人选呢?
刘婶额头的抬头纹不禁加深了。刘大头抓着脑袋,也没有了主意。
刘凤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能认识几个人啊?有的也只限于刘氏的子弟,这种时候,刘氏的子弟谁敢娶她呀?
“娘,明天早上就得把人送过去?能不能缓缓?这么急?”
刘大头把脑门都快给挠破了。
“是啊,听说那位贵人明天下午就要到了,所以香长让大家今晚上就要准备好了,并且叮嘱了,侍候那位贵人时,可千万不能露出不强愿的神情,否则,后果自负。”
刘婶子有话学话,一五一十地将相公告诉她的话,再次转达了一遍。
不过,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那就是:如果伺候那位贵人开心了,那家族重重有赏,随之发达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再怎么发达,也是卖亲生女儿啊!这话她能说出口吗?
听着母亲的话,刘凤美的身体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她喃喃地道:
“娘,我可是惯不会侍候人的,万一哪里让人家不满意了,咱们家岂不是遭罪了?”
刘凤美的话,让刘婶子不由地一凛。
女儿说得也是,虽然香长说了,伺候好了那位贵人有重赏,可是万一没侍候好,不光赔了女儿,还会赔了一家子未来的前程。
看来,当务之急,是替女儿找个女婿,立即嫁出去。
可是,谁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呢?看着儿子团团转想不出办法的样子,刘婶子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冷哼一声道:
“大头,我说你整天送货东奔西跑,和这个称兄,和那个道弟,就没有留意一下,哪家的儿郎适合你妹妹的?你这大哥怎么做的?”
“哟,娘,这你也能怪我?我也不想妹妹去伺候什么贵人,咱们只求平平安安、日子好过是不是?”
刘大头一听被娘怪,他也急了。
“哥,别怪娘说话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也别犯愁了,反正那么多人家都去,我也去就是了。”
刘凤美生性原本就温婉,此时看到娘和哥哥为了她的事吵起来,心下自是十分难过,一咬牙毅然地道。
“作孽啊,我这是缺了什么德啊,要让女儿去做那种事啊!”
刘凤美不说还好,她一说,刘婶子顿时觉得心如刀割,不禁一屁股坐在长条板凳上,拍着大腿哭道。
虽然女儿去伺候贵人不一定会被大人看上,但是抹了这个名声,以后哪里还能嫁个好人家?
就算嫁个好人家,人家能不看轻凤美吗?
刘婶子一想到未来女儿的命运,不由地悲从中来。
“娘,别哭了,这不是还没有去服侍人家吗?哎,对了,娘,我倒是想起一个合意的对象,之前他还和我透露过这种意思呢!”
刘大头一看娘亲哭得那么惨,突然倒是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人来。
“谁?你快说。”
刘婶激动万分,哭声也止住了,一把抓着刘大头开启了拷问模式。
刘凤美一双美眸也不再流泪,而是定定地看着刘大头。
“就是城东街林家的林祐辉啊,那小子天天和我混在一起,太熟了,我反而一时没有想到他。他最近正着急说亲呢,整天和我问东问西的,我看得出来,他是对凤美有意思,但是我之前想着妹妹怎么也要慢慢找个好人家,所以就没应和他。”
“林祐辉啊,这孩子我也知道,是不是最近到香坊去做学徒的那个?”
这么一说,刘婶其实心里已经有谱了。
“是啊,正是他。你觉得,合适吗?”
刘大头虽然觉得林祐辉做哥们挺不错的,平时也经常请他吃吃喝喝,但是论家底,似乎比他家还差,所以他内心其实也不太满意。
“我看行。反正只要是个好人家,嫁过去就没错,总比去服侍那个什么贵人的好吧?那可是毁了凤美一辈子清白的事。”
刘婶子不知道香长怎么会做出这么昏馈的事情来,但是总之,现在但凡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让女儿去服侍莫名其妙的男人。管它是哪路男人。
高门大户进去做妾,还不如穷家小户做个主妇逍遥快活呢。
再说,林祐辉不是去香坊做学徒了吗?以后没准出息了也不一定,前几天她还在香坊里看到那小子卖命地做事呢!
还有,邱氏和林志高她也是熟识的,两口子对儿女也是真心疼爱,虽然林志高爱喝点酒……
一转眼间,刘婶子就考虑了许多,但是和女儿的清白名声比起来,上述那些减分的事情,她似乎也不太在意了。
“凤美,你看呢?”
刘婶子把视线转向安静下来的女儿。
刘凤美心中一烫,这么快就要嫁了吗?
说起林祐辉,还是儿时的玩伴呢,她能隐隐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对她还挺好的。
见女儿羞涩不言,刘婶子知道了她的意思,晓得她女儿家不好说话,便点头道:
“好,就这么定了。儿子,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去林家。”
因为染香出门好久归家,林氏一家人都很高兴,把桌子搬到天井里,摆了些瓜果和茶水,在月下闲聊着。
染香身上的伤,在几天林中的行路中,因为神魂强大,所以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没有落下伤痕,因此没有特意向家人提起,她只是捡些林中有趣的事情和大家说,逗得大家都很开心。
就在这时,邱氏忽然听到院外响起了一阵“啪啪”的敲门声。
“咦,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大家一阵面面相觑,邱氏起身去开门。
“哟,刘婶,是你啊!”
邱氏一脸喜出望外的样子。
也是,晚上一家人才在说要和刘凤美提亲的事情,哪想到刘婶子就登门了。看她急匆匆的样子,似有事情?
“唉,今儿晚上我登门,实是有一件大事要和你们商量。”
刘婶子知道时间紧急,开门见山地道。
第119章 手忙脚乱办喜事
“啊?啥事?”
染香看到邱氏嘴巴张得大大的,然后就频频点头,接着,便一脸喜色地看向院内。
这是有多着急啊,连人都没来得及让进来,刘婶说完事情,转身出了院门,急匆匆就走了。
“娘,什么事啊?刘婶怎么来得这么急?走得这么急?刘大头呢?这小子!也不打个招呼。”
“什么刘大头,你这臭小子,言语无状,要叫大舅子了。”
邱氏笑嘻嘻地拍了下儿子的脑袋。
“大舅子?什么意思?”
林祐辉看到刘婶子来,心里自是打鼓想上前争取个好印像的,奈何看到刘婶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双腿好象是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步子来。眼见他还没来得及表现,刘婶子就走了,可把林祐辉急坏了,担心给刘婶子留下不好的印像。
“刘婶子是来说亲的,说要把凤美嫁给你。”邱氏喜吟吟地道。
“啊?”林祐辉大惊,“怎么可能?”
刚才家里人把双方的条件都分析得很透彻了,林祐辉自知现在家里条件不行,根本配不上刘凤美,正憋着一股志气,准备在制香业上大干一场,没想到天上就掉下这红鸾喜事。
“哎,说来话长,咱们赶紧准备吧,香烛什么的家里有,不对,喜烛没有,祐辉,你快去街上刘老头那买一对,鞭炮,呃,还有,志高,你意下如何?”
邱氏一时间也是晕了。
家里一向是小事邱氏做主,对外的大事林志高来谋划。邱氏这时才想起要征询下林志高的意见,但显然之前她把这件事,划入她管理的家事。
林志高也懵了,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他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身为男人,他自有一套处事的原则:
“什么亲事要这么仓促?”
染香倒没说什么,其实方才刘婶子和母亲说话时,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不好和父亲解释,否则,大家肯定会怀疑她怎么能听到那么远的窃窃私语声。
邱氏一番言语后,林志高也没话说了。要不然,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要找刘凤美这样的儿媳妇,简直是不可能的。
林祐辉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心内自是激动万分,他对那位大人,不光没有反感,反而是暗暗感激,如果没有他,凤美也不可能嫁给她,这岂不是因祸得福?
染香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能让刘氏举全族之力,全力去伺候对方?
甚至还不惜牺牲族内的黄花闺女?
原本染香一直以为刘氏挺低调的,现在看起来,刘氏只是韬光养晦罢了。
见家长都没有意见,大家便各自分头行动起来。
虽说事急从简,但是该准备的也必定要多少准备一些。
林祐辉欢欢喜喜地出门去采购了,染香则帮着收拾家里,林祐辉虽然本来就有自已一间卧室,但是毕竟是单身男儿的卧室,内里的凌乱可想而知。
染香好一通忙碌,好歹得把被褥啥的清洁一番,换上新的……
林志高打扫着公妈厅,厅里供奉着祖宗牌位,结婚势必得祭拜祖宗……
虽然此刻林志高心里也是云山雾罩的,不过他也听老辈人讲过,有时候遇上天子在民间选妃,也会有一些不想嫁入天家的好人家女儿迫不及待地赶紧嫁出门。
时间紧迫之余,甚至有些大户人家在街上看到长得差不多的男子就往家里拉。
儿子,竟然也是遇上了这等好事。
对于刘婶一家,林志高虽然不是了解得很透,但多年故交,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刘元汉也是一个耳根子软的,别看在刘氏香坊是个小管事,但是在家里还是听老婆的,因此,只要刘婶认定了的事情,刘元汉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再加上儿子本来就中意刘凤美,这门亲事在林志高看来也没有反对的必要。
费了一身力气,染香好不容易把哥哥的房间整理一新,看着比原来凌乱的单身汉的房间好多了,她这才停下歇了口气,轻抚了下胸前。
胸口几天前被赵香侬戳中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毕竟伤到了内里筋膜,要舒展恢复成原样也得有一定的时间,这么一劳作,牵扯到这些旧伤,多少还是会有痛的感觉。
“娘,我这边收拾好了,还有哪些要准备的?”
染香探头问邱氏。
“来厨房帮忙吧,帮我烧火,我炒几个菜。来不及准备什么,总得有一口热汤菜请送喜的人啊,是不是?”
邱氏又喜又忧。
喜的是天上掉下个好媳妇,忧的是太匆忙了,什么都没准备。
“嫂子什么时辰进门?你们方才说好了没有?”
染香这一提醒,邱氏才看了看厨房窗户上点的那块盘香,眼见盘香过半,便紧张地道:
“说的是亥时,也快了。你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他还得换上新衣拜堂呢!”
邱氏这也是急晕了头,不过,脸上始终是喜气洋洋的模样,嘴都合不拢,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染香都跟着点亮了心花,虽然忙一点,累一点,但她却觉得心甘情愿。
原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如此,坏事一起分担,喜事一起乐享。
说话间,林祐辉急吼吼地拿着一大竹筐的东西进来了,一进门,他就喊道:
“爹,娘,我没误了时辰吧?”
染香不禁抿嘴笑,这个哥哥啊,还生怕耽误了自已的好事。
“没有没有,你手脚还真麻利。快,去梳洗一下,换上新衣,准备拜堂。”
邱氏早把热水烧好了,林祐辉见状,放下手里买来的东西,就去沐浴更衣了。
虽然不是大红的喜服,但也是一套全身的夏布长衫,染香帮着林祐辉梳好头发,盘上玉冠,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这发冠啊,还是你爹和我成亲时用过的,后来就舍不得戴,一直留到了现在,正好让你派上了用场。”
邱氏一看面目一新的儿子出得房门,眼里的笑意也是快溢出来了。
“娘子,快快,新娘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前了。”
就在三人心神方定,林志高的几声急呼,又让大家乱了起来。
“我要做些什么?”
林祐辉已经是手忙脚乱了,虽然嘴巴咧得大大的,喜不自胜,但感觉完全像是在做梦一般,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都快飘起来了。
第120章 凤美是我林家的人了
就在大家伙的慌乱间,一顶红色的喜轿急匆匆地抬了进来,林志高这才醒悟过来,拿了一串鞭炮放了起来。
随着鞭炮的响声,小轿抬进了院落,刘大头随候在左右,看到林祐辉,嘿嘿笑了几声。
也是,多年的好兄弟突然变成至亲的关系,真是说不清的滋味啊!
染香上前,跟着随来的喜娘,一起把蒙着大红头巾的刘凤美从轿里扶了出来。
林祐辉晕乎乎地拜了堂,然后眼看着新娘子被送入洞房,接下来,便由他陪着送喜的大舅子刘大头喝起喜酒来。
“祐辉兄弟,不,现在要叫妹夫了,别看我妹妹这次出嫁得急,但是你知道,她不是找不到好人家,实是我们一家人都心底透亮,不想去做高攀贵人的事情,否则,我妹妹的亲事,也落不到你头上。”
刘大头喝了几杯,酒意上头,大着舌头说开了。
“明白,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对凤美的。如果我敢对她不好,天打五雷劈。”
林祐辉酒量其实也不大,这一高兴,多喝了两杯,自是一番热血沸腾。
两个人推杯换盏,加上林志高在边上劝酒,刘大头也敞开了喝。
新房里,染香巧手剪了些红色的喜字窗花,贴在窗户上,床头,无形中增添了些喜气。
刘凤美红盖头还没被掀开,染香便陪着她坐,免得她觉得惊慌无聊。试想,一天前还在家里做闺女呢,结果大晚上地就嫁入别人家了,换成谁心里也会惶惶不安吧?
染香打量了一下刘凤美,虽然看不清面庞,但是她身材还算高挑,个头和染香差不多,纤腰一握,不过却并不显纤弱,身上穿的,倒是正儿八经的新娘大红喜服。
显然,这套喜服是早就准备好的了,极大可能就是刘凤美自已一针一线缝好的,要不然,事出突然,哪里找合体的喜服去?
看来刘凤美也不是个没有打算的,染香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道:
“嫂子,我是染香,祐辉是我哥。”
染香先做了自我介绍。
由于蒙着红盖头,染香看不到凤美的表情,稍顷,凤美低声道:
“我知道你,染香,不久前泉城祈雨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好险。”
染香听凤美的语气十分温软,猜想她的性情一定也是如此,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好感,笑道:
“我哥是个心直口快的,说起来也是凑巧了,之前我们一家人还在商量着哥提亲的事,他第一个中意的对象就是你了。原本是想等时机成熟一些再去提亲,没想到天从人愿,能够和你喜结良缘。”
染香这话说得刘凤美和喜娘都不禁笑了。
说起来,刘凤美这次出嫁,颇有“抢亲”的意味,谁家女儿出嫁不是由别人主动****来求啊?
染香这话说得妥贴,顿时让刘凤美心中稍定。她还生怕这个厉害的小姑子会因为自已“主动送****”而看不起自已呢。
现在听染香说话,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她顿时原本有些委屈的心就放宽了许多。
谈话间,只听屋外“嘎吱”一声响,门被推开了,脚步有点晃走进来的正是林祐辉。
要不是陪贪杯的刘大头,林祐辉也不会多喝几杯,毕竟马上要入洞房嘛,他一颗心可是“碰碰”跳得厉害。
“哥,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啊?还有交杯酒要喝呢,可别醉了。”
染香见哥哥满脸酌红,禁不住出声怪道。
她这是生怕刘凤美会怪哥哥结婚第一晚就喝得醉熏熏的,所以责怪在前。
“呵呵,染香,我没事,就是陪大头,哦不,大舅子多喝了两杯,我的酒量还行,爹也不让我多喝。”
爹会让你多喝才怪呢!
染香心里嘀咕着,说话间,喜娘已经倒好了两杯交杯酒,递给祐辉和凤美,嘴里说着吉祥话,道:
“新郎可以挑开头巾了,喝了交杯酒,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一番话,说得林祐辉喜上眉梢,说得凤美脸“唰”地红了,还好有红盖头盖着。
林祐辉挑开了刘凤美的红盖头,看到烛光下刘凤美娇羞的面孔,林祐辉眼睛发直了,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新郎倌,喝交杯酒啦!”
喜娘在边上一阵叫唤,林祐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端起一杯酒,放到了刘凤美的手里,另一杯自已擎着,两个人喝了交杯酒,这成亲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虽然仪式简陋,但是好歹也算明媒正聚,总比不明不白地去陪那不知道哪疙瘩里冒出来的贵人好。
刘凤美知道,只要抹了那个名声,哪怕没有被那个贵人看上,自已这辈子的清誉就毁了。
这么想着,反倒嫁给林祐辉是正途了。
就在交杯酒堪堪喝完,染香准备和喜娘再说几句吉利话就退出新房之时,突然,林家的院落外,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谁?这么不长眼,不知道这在办喜事吗?”
林家宅子外的门楣上,也贴上了临时买来的喜联,挂上了大红灯笼,看上去颇有几分喜气。
回话的自然是一身酒气的刘大头,他摇晃着站起来,一下子就打开了林家宅子的大门。
但看到门外的人,他脸上立即僵滞了,不再发声。
林志高踏步出门一看,也楞住了,不过,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此时不由得要撑起一家之主的风范,朗声道:
“原来是刘香长,不知道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志高,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晚上来,是要接凤美回去的。”
刘檀越板着脸,那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到林志高出现,才勉强开口道。
“接凤美回去?那可不行,我们拜了堂,喝了交杯酒,她已经是我娘子了,为什么要和你们回去?”
这时,闻声出来的林祐辉听到刘檀越这么说,不干了,忍不住插话道。
“放肆,在刘香长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
林志高吼了一声儿子,然后又摆上笑脸对刘檀越道:
“犬子无礼,刘香长勿见怪,不过犬子说的倒是大实话,他和凤美已经拜堂成亲,现在凤美是我林家的人了。”
第121章 三书六礼在哪
林志高嘴上看着好似在训斥自已的儿子,但是后面一句话,则把自已的包庇之心暴露无疑。
看到刘檀越这气势冲冲的架式,林志高何尝不知道今天此事难以善了?
可是为了自已的家人,他还是用单薄的身躯迎难而上。
别说林祐辉楞了,连染香心里也都是暖暖的。
一家人,就应该这样,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是吗?
“林志高,今天这件事,不是林刘两家私下联姻的小事,是关系到我们刘氏家族的大事,所以,按理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但是看在你是蒙昩未知的情况下被刘元汉一家骗亲,我们刘氏族人可以补偿你们,你开个条件出来吧!”
刘檀越这话说得可不客气了,林志高张了下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来刘香长的气势逼人,再看看他身后相随的几十条莽汉,一个个摩拳擦掌,明显就是来抢人的;二来这件亲事也的确事发突然。
林志高正在沉吟间,林祐辉可急了眼,他正欲暴起,却突然被边上一个人按下了。
林祐辉回头一看,正是妹妹染香。
只见染香脸上沉静如水,她突然的挺身而出,让老谋沉算的刘檀越也是一阵错愕,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乍一看竟然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再仔细一看,却另有一种耀眼的光华,让人不敢直视。
刘檀越微微闪避过染香的眼睛,但是在旁边的人看起来,他似乎是直视着她,道:
“怎么?你有不同的意见?”
刘檀越已经知道染香的很多事,身为香长,他也从头到尾目睹了染香被逼祈雨和祈雨成功的全过程,更是目睹了一向视自已为泉城娇女的赵香侬败倒在染香手下的情形。
因此,对于染香的应声而出,刘檀越并不敢轻慢。
这也是他第一时间听说刘元汉的女儿竟然簧夜私嫁林祐辉后最大的顾虑。
如果刘美凤嫁的是一般其它人家,哪怕是城里的富户,他也有把握把刘美凤以家族大法为名,抓捕回来。
但是谁知道,刘美凤嫁的偏偏是让他觉得棘手的林家。
林染香,是他强行带回刘美凤的最大变数。
不过,如果以一族之力,仍然带不回刘美凤的话,那么他想好讨好那位贵人的事也就白搭了。
因为,献上自家清白的闺女,肯定不是族人愿意的事情,只不过慑于家族的威严,加上族法森严,所以族人才忍气吞声。
没想到,刘元汉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奇招。
刘檀越知道,大家虽然没有吭声,但是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
如果处理不好,他这个香长的尊严何在?说的话岂不是没人听了?每家每户都可以有借口不献出自已的女儿了?
刘檀越顶着染香目光的压力,简直有一种硬着头皮之感,但还是勉力让自已和染香的气场对抗。
当然,他心中也暗暗惊奇,这个傻女,难道真是香神娘娘给了什么点拨?否则,怎么气势和过往完全不同?
“刘香长,凤美和我大哥已经拜过堂,喝过交杯酒,所以,毫无疑问的,她已经是我的嫂子了。现在,她叫林刘氏,不是刘凤美,她已经不是你们刘家的人了,所以你们刘家无权处置她。”
“林染香,我知道你伶牙俐齿,巧言辞令,但是,没有三书六礼视为奔。请问,三书在哪里?六礼呢?你们这么匆忙地成亲,本就不是明媒正娶。没有三书六礼视为奔,儿孙都当不得嫡出,你愿意承受这样的代价吗?”
刘檀越的目光越过染香,看向了她的后面。
染香回头,看到的是刘凤美惨白的脸。
被刘檀越的目光直视,刘凤美身形晃动,被他击中心事,几乎不能站立。
“刘香长,事急从简,只要拜过祖宗天地,就是明媒正娶,我们穷家小户的,只认这个。”
染香心知不妙,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和刘檀越斗嘴,而是巩固凤美的心防。
刘凤美不想听从族中的吩咐去伺侯那位贵人,说明她心中对明媒正娶是极为看重的,现在她却被族长挑礼“不是明媒正娶”,因此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个时代的礼节,不是明媒正娶便视为“奔”,“奔”便是私奔的意思,《礼记》:“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良贱不婚”。那就是说,假如小儿女们自由恋爱受阻,相约私奔的话,则女方没有资格为妻,双方家族都只认为她不过是一个妾而已。
这个社会对于‘私奔’的惩罚极其严厉,男方被发现后,当事人会在氏族祠堂中被除名,其土地被充公,人被绑到门板上,用族棍将其打伤甚至打死;女的要么被送回家,要么放到井里淹死。但是无论男女,当事人家庭都会在社会上觉得‘抬不起头’。”
刘檀越正是拿捏准了这点,故意说给刘凤美听的。染香正在思忖间,却听刘凤美怯怯地道:
“香长,若是我回去,是不是就不再追究林公子了?”
“嗯,这件事,与我刘家的声誉亦有影响,只要你肯回来,听族中的安排,我们自是不会张扬。”
刘檀越不想和染香正面起冲突,见刘凤美服软,心中冷哼了一声,但面上仍做出和熙的样子。
说完这些话,刘檀越还向后看了几眼,那些跟随而来的族人亦是纷纷出声道:
“对,我们绝不张扬。”
说起来,如果刘凤美和人私奔的名声传出去,实是对整个刘氏家族待字闺中的女儿声誉都会有影响,即是族长做主了,大家当然也不愿意传扬出去。
这点,刘凤美心中清楚,倒也相信。
“好,我跟你们回去。”
刘凤美下定了决心,脸上虽然泪水泫然欲滴,但仍咬了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凤美,不可。你若是回去,岂不是要落到……”
眼见林祐辉要说出那句话来,刘凤美身体一颤,声音低哑地祈求道:
“林公子,是我们家一时糊涂,连累了你,此等大恩,凤美只能来世再报了!”
第122章 心死
“凤美,不可!”
林祐辉听到刘凤美这句话,不禁身子亦是一颤,抬头看到刘凤美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眸,他的心不由一阵抽痛。
这一眼对视,他等了十年。
凤美分明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怎么又变卦呢?
林祐辉脑子“嗡嗡”响着,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染香在边上不由皱起了眉头。
现在事情难办了。
如果光是刘檀越来抢人她还有办法,再不济四周不是还布有吴虎手下的人吗?到时候她只要装着和他们争抢,那些人看到有人威胁到她的性命,自是会现身。
可是哀莫过于心死!
刘凤美被刘檀越一番话之后,想是考虑良多,终于还是敌不过家族的压力了。
染香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刘檀越却是很懂得抓住时机,他也知道事不宜迟,速战速决,否则恐怕会生变,于是一挥手道:
“凤美,走,回家。”
在刘檀越挥手过后,身后闪现出一顶灰色的小轿,显然是早就准备好要迎刘凤美回去的。
“凤美给大家添麻烦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凤美一拜!”
刘凤美强忍着内心的惧意和对未知的惶恐,还是中规中矩地给林家人行了一个礼。
眼看着刘凤美从自已眼前走过,身上还穿着大红的新嫁衣,那身上的馨香触手可及,被从幸福的云天上摔到十八层地狱里的林祐辉觉得自已心碎了一地。
“凤美,别走!”
林祐辉脱口而出。
刘凤美正前行的步伐略一迟滞。
染香心想,只要刘凤美回心转意,她哪怕是拼尽全力,也要把她拦下,只要洞房花烛了,刘凤美就不能伺候那个所谓的贵人,刘檀越也就无可奈何了。
谁想,刘凤美只是身形略微停顿,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小轿。
刘檀越看着表情各异的林家人,满意地微微一笑,对林家人拱了拱手,道:
“我们刘家的小辈不懂事,打扰了!”
扔下这句话,刘檀越背着手,跟在小轿后面,施施然离去。
“凤美!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为什么?”
林祐辉再也克制不了心里的感情,猛地冲出家门,跑到门口,却见刘家的人抬着那乘盛满他幸福和希望的小轿,越走越快,很快绕过拐角不见了。
林祐辉正想发足狂追,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扯住了。
林祐辉回头一看,扯住他的人,正是父亲林志高:
“回来,别喊了,回家商量。”
林祐辉正想挣开父亲的束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已的妻子被人带走,那种心肝欲裂的滋味,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
林祐辉甚至想,不管天王老子了,他只要带着刘凤美走,私奔就私奔,一辈子不回来这个地方,只要他们俩能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这种生离的感觉,就象是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一块精美的点心,但是却突然在他要吃到并且吃下能活命的时候,那精美的点心被人无情地抢走了。
这让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挫折的林祐辉怎么能不发狂?
林志高的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嘴里“嗞嗞”地叫着,两眼发红,一个劲地想要往前冲。
“祐辉,你怎么了?”
邱氏冲出来,看到儿子眼睛发红,嘴角直冒白沫,不由骇住了。
“爹,娘,哥魔怔了。你们快打醒他!”
染香一看这种情况,就知道哥哥是为情发狂了。
没想到,哥哥竟然对刘凤美用情这么深。
不过,想想之前哥哥还********地想去和刘家提亲,染香也不难猜到,其实哥哥早就对刘凤美一往情深了吧?
“祐辉,你这臭小子,别疯了,你疯了,我妹妹岂不是守活寡了?”
虽然染香这么说,但是林志高和邱氏哪里舍得动手打他,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刘大头,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到林祐辉这发狂的样子,上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啪”地一声,如此响亮,恐怕半里地之外的人也能听到,别说,还真有效,林祐辉听到刘大头的话,再加上这一巴掌之功,眼神似乎变清明了一些,接着,他的身子晃了一晃,然后突然一软,晕倒了过去。
还好林志高及时把他抱住。
看到儿子变成这样,邱氏的眼泪“吧哒吧哒”地流了下来,嘴里不断念着“做孽啊,做孽啊!”
林志高不言不语,一把将儿子抱起,抱到了屋内他自已的床上。
邱氏抬眼看着儿子房里犹留有喜气的情形,刚收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刘大头耷拉着脑袋,沮丧地道:
“这一回,是我们家不地道,害了祐辉了。”
“唉!”
林志高长长叹了口气,并没有责怪刘大头。
这也怪不了刘家,林家之所以接受这门亲事,还不是之前祐辉屡屡提起嘛!
本以为成了亲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刘檀越竟然大半夜地****劫人。
如果他动强的也还好,他们也不会束手就擒,刘檀越厉害就厉害在把凤美说动了。
“说起来,凤美也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她愿意回去,为的是不牵连我们家。”
林志高这一表态,刘大头心里才稍松了一些,知道林家不会怪他们了。
“唉,可是凤美这下遭罪了。话说,凤美去,也不一定被贵人选上,只是如果她不去,刘香长怕别家的女儿也会托辞不去,所以抬也要硬把她抬回去。”
刘大头总算聪明了一回。
“是这个理。要不然,刘檀越也不会连夜来接人了。”
染香叹了口气。
“大头,那个贵人,留在泉城不会很久吧?”
林祐辉不知道什么时候悠悠醒来,听到大家在说话,他立即激动地插了嘴。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外地来的贵人,肯定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五个月,也有可能。”
刘大头道,他抓了抓脑袋,不明白林祐辉为什么这么问。
染香心里却是一沉,她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了。可是林志高和邱氏脸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不知道儿子这么问是为了什么。
第123章 对策
染香还没有想好对策,却见林祐辉脸上露出迷茫而又充满希望的神情,他喃喃地道:
“如果贵人走了,我就把凤美接回来。”
“祐辉!”
听到儿子这么说,林志高和邱氏不禁异口同声,想要劝阻他的话却又梗在喉咙里,毕竟,刘大头还在边上呢,他们怎么好当着刘大头的面,说出不要接纳凤美的话?
“好兄弟!”
刘大头早就心存这种想法,他为人也是较为憨直的,听到林祐辉这么说,顿时觉得心下一松,不再担心妹妹没有去处了,他顺手拍了拍林祐辉的肩膀以示欢喜。
邱氏和林志高对望一眼,却是满面苦涩。
也只有自家的傻儿子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此去伺候过贵人的女子,以后命好一些的,能给人做填房就不错了,一般来说,都得去给人做小妾。
自家儿子倒好,巴巴地说要把凤美再接回来。
接回来干嘛?当主母供着吗?
当妾也不可能啊,象他们这样的穷家小户,有媳妇娶已经谢天谢地了,哪有可能再养一个小妾?
染香看着家里人的脸色,哪里会不知道他们满心地苦涩。不过,说到现在,染香也不知道刘家说的贵人是何方神圣。
她突然想起夏承峻来,夏承峻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夏氏是大夏国第一国姓,再加上他的气度、用具,无一不透露出皇家的雍容大气,染香觉得,就算有贵人到此,夏承峻怕是也能挡上一挡。
虽然染香不屑于用救命之恩来和夏承峻交换什么东西,但是这件事关系到自已哥哥、关系到一家人的幸福,这时候,染香也顾不上矫情了。
“大头,你和我说说,到底这个贵人是何方神圣?刘香长要巴结至此?”
染香一开口,邱氏和林志高立即回过神来。
是啊,只听刘氏的人说贵人贵人的,但这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这个,我好象听我爹说了,这个贵人的家族对我们刘氏有恩,如果没有贵人背后家族的扶持,我们刘氏也不可能成为泉城四大制香世家之一。
不过,这个贵人的家族神出鬼没,并没有经常出现,有时候,一任香长都不一定能看贵人一面。
但是每一次这个家族有人到泉城时,我们刘家就会发达一次。据说主要是给了我们刘家一些配制香料的秘方什么的。
所以,历任香长传下了规矩,每逢这个家族有贵人到此,必须全力以赴让贵人满意。
至于把未出阁女子送去服侍贵人,我是听说,曾经有一位贵人有洁僻,不喜欢有浊物出现在身边,说是未出阁的女子身上香气天然生成,甚得他中意。
从此以后,我们刘家就形成了这样的规矩,只要这个家族中来人,去伺候他的,必须是未出阁的女子。”
刘大头估计是最近被自已妹妹要去伺候贵人的事逼急了,竟然把这件事情的秘辛打听得七七八八。
林家一家人,听到这里也都明白过来。
林志高不由叹了口气,一脸恍然大悟地道:
“怪不得你们刘氏百多年前还是籍籍无名,后来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助力,百年之内,竟然一跃成为泉城四大制香世家之一。想我林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算是快的了,但也用了三百多年时间。
不过,林氏这些年来,也慢慢没落了,竟从原来的榜首,跌至四大制香世家之末。”
不过,林家的人听了这番对话,心里却都暗暗庆幸,自已的祖上还好没有这种奇遇机缘,否则,岂不是也要折损一批林氏的闺女?
“当然了,选去伺候贵人,也不是人人就被他看中,我想,我妹妹或许能完壁归来。”
刘大头抓了抓脑袋,脱口而出。
真是心直口快啊!染香一阵无语。
这种事情,好拿到明面上去说吗?
果然,一听刘大头这句话,林祐辉的脸色又变幻了几下,但是随即,他却紧咬牙根,道:
“大头,你要是能看到凤美,你就向她传一句说,就说她既然和我林祐辉拜了堂,就是我的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家里等着她回来。”
邱氏和林志高对望一眼,沉默无语。
他们方才见了儿子发狂的样子,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再刺激下去,怕是连儿子也没有了。
染香傻过,他们知道有一个傻女儿是什么滋味,如果把儿子也刺激傻了,他们完全不敢想像。
所以,林志高和邱氏,反而比一般夫妻更能接受儿子的这种想法。不接受又能如何?儿子愿意啊!
“大头,那个贵人什么时候来?嫂子又是什么时候要去服侍那个贵人?”
染香一开口,大家都用心态各异的眼神看着她。
刘大头的心更定了,染香都继续叫美凤嫂子了,至少美凤的亲事是跑不掉了,而且听染香的口气,似乎还有什么办法?
于是他便尽其所知,道:
“听说那贵人是明天下午会到,刘家那些女孩子,现在临时都集中在宗祠里,由一个府衙里的妈妈帮忙教训着,明天打扮清楚了,会送到贵人住的宅子里。
对了,我们刘家还专门为贵人买了一幢宅子养护着,平时没人住,但是贵人来了,就会住在那里。”
刘大头果然打听得很清楚,这就省了染香的力气,否则,要找夏承峻帮忙的话,还要劳烦他去打探消息,那就麻烦多了。
“那宅子在哪里?”
染香想了下,还是问清楚得好。
“在柳枝巷尾,那幢青瓦大院,写着福德楼,很好找。”
刘大头这么一说,林祐辉也有了印象,道:
“我知道那里,偶尔路过,挺气派的院子,没想到是你们刘家买来闲放的,怪不得我每次经过,都没有看到那里的大门开过。”
一想到自已的娘子就要去那伺候那所谓的贵人,林祐辉不由得咬着牙齿,手也攥了起来。
“哥,你别激动,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那个贵人到来前,把嫂子救出来。”
染香眼神坚定地道。
“什么?妹妹,你有办法救美凤?”
林祐辉从床上一下就爬了起来,人马上精神了。
第124章 你有心事
“我也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你别太激动了,不过家里人自已的事情,我一定尽力。”
染香其实也没有完全的信心能够把美凤带回家,可是看到哥哥那疯魔的样子,她又不能不管。
染香虽然这么说,但是毕竟她是第一个给林祐辉希望的人,染香的话,就象给一个溺水将死之人,扔了一条希望的绳子一样,林祐辉已经牢牢地把绳子抓着了。
林志高和邱氏对看一眼,无语地摇了摇头,其实看刘檀越方才那阵仗,他们也知道要救回美凤,此事难度甚大。
这不仅关系到美凤一个人,还关系到刘氏祖宗的规矩。
这是别人宗族内的事务,以染香一已之力,能扳倒刘氏的祖宗规矩吗?人家可是靠着这些招数才发家致富的。
心里这么想,但是为了不刺激到儿子,林氏夫妇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家人一夜无话。
染香头挨着枕头,身上伤处因为结痂发痒,虽然很困,她脑子却很清醒。
现在能救出凤美的希望就在夏承峻身上了,若是能把夏承峻的毒解了,他一定不会推辞吧?
染香迷糊着才进入梦乡,就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不由地就被吵醒了,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染香起身,看到院中的天井,还散着红色的鞭炮碎屑,中间的公妈厅里,大红喜烛燃尽,中间摆着的八仙桌上,还留有残羹剩菜。
这一切喜事过后残留的痕迹,让染香惊觉,原来昨天晚上经历的并不是梦,而是真切的现实。
果然现实远比梦境还要荒诞。
染香拍了拍头,便抓紧时间洗漱。
她猜测,吴虎肯定会一大早迫不及待地来找她。
只是这个贵人来历不明,仅凭几个秘方,就能让一个制香小作坊崛起成为世家,看来这个家族底蕴深厚,不可小视,不晓得夏承峻若是对上,能否善了。
染香正用细布缠在手指上,蘸着精盐刷着牙,就看到哥哥从房间里出来,面容憔悴,一夜间好似老了十岁一般。
染香漱了口,对林祐辉劝慰道:
“哥,洗漱一下,人精神点,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新婚妻子被人中途劫走,对林祐辉的打击巨大。
“染香,哥没用,还得靠你了,不过咱们是一家人,美凤也不是心甘情愿去伺候那个贵人的,所以哥只能厚着脸皮,求你一定尽力了。”
林祐辉苦巴着脸,看来是一夜无眠,苦思无良策后,他只能腆着脸来求染香了。
不得不说,染香自从不傻之后,她做的几件事着实震撼了家人,但凡染香出手,似乎就无往而不利。
不管是轰动全城的祈雨,还是智斗赵香侬,或者气跑惯常欺负人的秋香,或者把他们父子送入制香坊,哪一处林家的胜利都留下了染香的身影和手笔,这也无形中增加了林祐辉对染香的信心。
“哥,你别想太多了,你是我亲哥,我不帮你,谁帮你?”
染香现在多少也接收了一些原主残留的意识,知道在原主痴傻的时候,这个哥哥为了保护她,没少和戏弄、嘲笑她的人打架斗狠。
这一家人亲融相助的家庭氛围,让染香受益良多,体会到了前世不曾有过的幸福感觉。
一家人沉默无语地吃着早饭,染香一碗粥才下肚,就听门口传来了“辘辘”的马车声。
果然一开门,门外站的就是吴虎和服侍过染香的两名女卫。
“染香姑娘,这么一早就来叨扰,承罪承罪!”
吴虎大大咧咧地拱手抱歉,但是脸上却是一脸急迫,恨不得染香立马就和他走的样子。
染香自是知道他心里着急,笑道:
“没事,我正好刚吃完早餐。”
林家其余仨人,此时心里已经了悟,染香要救凤美,恐怕希望就落在这监天府的大人身上了。
若是有人能和贵人对抗,也只有眼前的吴虎和他的上司。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染香被吴虎接上车,能做的,也就只是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待。
马车很快就到了夏承峻的寓所。
进入宅子里,染香放开五识,敏锐地感觉到今天这所宅子里那些细微的气氛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上一回,这里死气沉沉,阴冷中带着颓靡的气息。
主子的情绪的确会影响下人。
就算那些暗卫身负绝世武功,细微的心境亦同样会受主子情绪影响左右。
看来,大家都知道夏大人的毒能解,此时心情都十分昂扬。
染香走到上回和夏承峻晤面的池塘边的凉亭里,远远就看到一身玄衣的夏承峻,负手而立,面向一池荷花,似乎若有所思。
“夏大人!”
听到染香的脚步声,夏承峻回首,脸上神清气爽,表情却十分淡定,作为当事人,他却十分平静。
染香心下微赞,嘴里道:
“夏大人准备好了吗?”
“此次驱毒有何凶险?”
夏承峻听出染香话里另外的意思。
“凶险不好说,驱这种毒,我也是第一次,因此,各种莫测的风险都会有,所以我才问夏大人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染香把话摊开了说。
夏承峻冷峻的面容微微一松,染香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看错了,因为夏承峻竟然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露出了微笑。
这带笑的面容,让染香眼前不由一亮。
就好象,在冰天雪地里,看到傲雪的寒梅,让人心中顿生热意。
染香迎着他的目光而上,那里只有平静无波,并没有任何因为恐惧产生的波动。
但凡一个常年饱受毒发之苦的人,一旦听说缠绕身躯的毒素将得解,恐怕早就忘形失态了。
但是夏承峻竟然能平静如斯,染香反倒不忍再拖拉时间,她镇定地道:
“含珠子必须用文火煎煮一个时辰,待熬出精华汁液后,方可入药取用,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夏承峻微一点头,不过,当他欺身上前时,突然对染香道: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能否说与我听?”
染香微讶,她万万没有想到,夏承峻的五识亦是如此敏锐,竟能捕捉到她心思的波动。
第125章 哭得停不下来
染香原本是想等着为夏承峻解完毒再提这个要求的,但是现在被夏承峻发现了她情绪上的波动,若是这个时候矫情不说,待解完毒再提反而不美。
染香略一思忖,便自以为聪明地暗道:肯定是夏大人认为解毒必须全神贯注,担心我因为情绪波动影响了解毒的效果。
想清楚了,她心里自觉坦然,便点了点头,正色道:
“的确有心事,而且还和夏大人有关系,不知道我方便说否?”
夏承峻闻言,高大的身形逼得染香更近,他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
随着他身形的靠近,染香能清楚地听到他深浅有度的呼吸声,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打扰他的平静似的。
染香不禁心里掠过一阵好奇,她下意识地想知道,到底是谁,或者是什么事,能让夏承峻会为之所动。
他是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这样表现得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染香却不知道,这个答案,吴虎同样困惑了许多年,但是现在吴虎已经比她先行一步知道了。
那天亲眼看着染香被带着跳下悬崖时,王爷慌乱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慌乱的眼神,但是吴虎却清楚地看到了,原来,王爷也有不淡定的时候。
“方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夏承峻的声音清朗明澈,染香光听声音,就知道,他是个心口合一的人,内心坦荡,正气凛然。
说话间,他有些许气息扑面而来,染香并未闪避,却并不觉得心生厌恶。
“昨天晚上……”
于是,染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夏承峻听了,修长入鬓的剑眉一挑,淡泊地道:
“小事一桩,吴虎,着人去把这件事办好了。”
听他的语气,十拿九稳,染香顿时心下一松,眼前浮现出爹娘和哥哥的笑脸。
“这样吧,你要和吴虎一起去吗?”
见染香浑身的气息陡然变化,比刚开始崩着的时候放松了,夏承峻心情愉快地问道。
吴虎蒙蒙胧胧地,好象能看到两团明亮的光,在王爷和染香之间升起,泛射出温暖的光芒。
“我可以去吗?”染香心中一喜,能让她亲自去看着吴虎救人,自是更加放心,只是一想到自已还要为夏承峻解毒,她又犹豫了一下。
夏承峻脸上不禁露出笑意:染香,原来比在乎她的家事,更在乎自已的毒伤啊?
嗯,反正不管怎么样,康王夏承峻就是认定了染香把他的事排在了第一位,比家人还靠前,自然心中愉悦,他用力点了点头,道:
“我的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差不了这一两个时辰。你快点把事情办好,也好安心我解毒。”
染香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承峻笑,原来,他笑起来,竟然能如春天的太阳一般耀眼!
吴虎见状,嘿嘿一笑,带着染香领命而去。
柳枝巷。福德堂。
一群年轻的女子,挤在偏院的一个大厢房里,厢房地上,到处堆着放新衣裳的大木箱子,桌子上则摆着胭脂水粉。
有几个婆子正熟练地帮着坐在大通铺床沿边的女子化着妆。
“贵人喜欢淡雅的妆容,你们可别化得太浓了,浓妆艳抹的,贵人不会喜欢的。”
一名看上去象管事的婆子叉着腰吆喝道。
“知道了,刘大娘,我们怡红院的姑娘,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换几次妆,不同的恩客有不同的喜好,我们都是怡红院里拿捏得最好的化妆师,你就放心吧!”
一名婆子,一边将一块指甲大小的桃红胭脂放在掌心,用食指洇开,然后点挑起一些脂粉,对着面前姑娘的脸好一通涂抹,一边朗声回话着。
这些姑娘大约有二十来号人,她们都是还未开过脸的未出阁女子,不过,大家所怀的心思却各异。
有些人眉开眼笑,一脸期待,若是能被贵人看上,就能离开穷家小户,还能附带着让家人在家族中地位扶摇直上。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刘氏祖上就出过这么几个分支,便是因为姑娘被贵人宠幸,所以这些分支便在家族的制香业中占有了一席之地,荣华富贵,自是不在话下。
当然,也有些姑娘一脸抑郁,忧心忡忡,如坐针毡,恨不得能从这里逃走的。
奈何,祖宗家法,顶在头上,让她们束手束脚,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脸色抑郁的姑娘中,刘凤美表现得最为明显了。
从林家被带到这里后,她已经哭了一晚上了,两个眼睛肿得象核桃似的,就算是刘大娘着人拿了早晨最冰凉的深井水敷了也没有化解开来。
此时刘大娘这边麻利地吩咐完怡红院的婆子,眼神一扫,便看到刘凤美正低头涰泣。
看到刘凤美这个样子,刘大娘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拨开挡在眼前的姑娘们,走上前去,拿一根食指用力点在刘凤美的额头上,恶狠狠地道:
“刘凤美,你从昨晚上哭到现在,还没哭够吗?贵人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到时候,你拿这个哭丧的脸给贵人看吗?
你不自爱也就罢了,有没有想过你爹娘、你哥以后咋办?要是因为你一个人误了全族的大事,族长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你,关铁笼浸水塘那还是轻的了。”
刘大娘其实也是看到大家情绪不稳,而刘凤美首当其冲,所以拿她开刀,杀鸡骇猴。
刘凤美被刘大娘这一点戳,原本小声的抽泣便咽进嘴里,不过却变成了呜咽,听起来更是凄惨几分。
刘凤美本来以为成亲之后,能逃脱魔爪,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刘檀越竟然强势至如此,即将洞房了还被族人抓来,恶梦即将变成现实,再听那些化妆的婆子是来自怡红院的,那不是明摆着把她们这些人当成了怡红院里的姑娘了?
一念及此,刘凤美心里更是屈辱难言,所以那一点泪水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
“哭,你还有脸哭?这里面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了。”刘大娘一看刘凤美的样子,不光没止住哭泣,还哭得更惨,她不禁怒火中烧,“姑娘们为了咱们刘氏家族的兴盛不败,都心甘情愿、满心喜悦地来伺候贵人,并把这当成一件无上荣誉的事,惟有你,大半夜地私奔嫁人,你说丢不丢脸?”
刘大娘的话,削得刘凤美简直是无地自容,好好一桩亲事,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刘凤美红肿着双眼,抬头却看到屋内原本和自已坐在一起的女孩子们,纷纷退远了一些距离,似乎她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气息似的。
刘凤美不由地羞愤难当,不过,她生性本来就温婉懦弱,被众人一致摒弃,她只能心内万箭穿心,但是哭声却渐渐止住了,只是喉咙里还抽噎着,一时停不下来。
“刘凤美,你这个小贱蹄子,能伺候贵人,是族中女子最大的荣耀,看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是舍不得家里那个野男人吧?”
就在这时,一个刚化好妆的刘氏女子,一脸傲然和鄙视地站到了刘凤美跟前。
第126章 哭个不停
“刘绣,你竟然这么说我?”
刘凤美止住哭泣,但是说话声音依然是哽噎的。透过泪眼,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妆容清丽的女子,不敢相信刚才那么伤人的话就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
刘绣可是她平素玩得较好的姐妹伴,闲暇有空,刘绣也会和她往来走动。
可是今天刘绣的样子,怎么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刘绣此时换上漂亮的丝绸衣衫,她身材窈窕,虽然皮肤原本比刘凤美要黑一些,但是怡红院的婆子果然手巧,用了一些脂粉,把她皮肤调理得白里透红,明晳自然,和往常大是不同。
“好,象刘绣这样的念头才是正理。咱们刘家为什么能成为四大制香世家之一?今后还要争取成为御赐的世家?那就是因为有贵人经常光临,有我们刘氏的女子一代代奉献自已的功劳。
只要伺侯好贵人,难怕能从贵人嘴里掏出一个半个的秘方来,咱们刘家就会在四大制香世家中再进一步。
哪个姑娘有本事让贵人透露秘方给我们刘家,那一支必得到家族的器重和栽培。”
刘大娘要的就是刘绣这种识眼力的人,见刘绣站出来,刘大娘立即对她的言行给予了首肯,还趁机狠狠踩了刘凤美一脚道:
“象刘绣这样的姑娘,伺候贵人,我会把她排在首发的第一阵容,至于象刘凤美这样哭哭啼啼、影响大局的,不要以为轮不上伺候贵人就没事了,族长放声了,刘凤美的父亲管事之职,从今天起就被撤销了,刘凤美的哥哥,刘大头从今天起也不能再做送货的伙计了。”
刘大娘说完,恶狠狠地看着刘凤美,那眼神如刀一般剜进了刘凤美的心里。
刘凤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她万万没有想到,刘氏的族人竟然这么狠,只为了自已不肯伺候一个陌生的男子,竟然对家里人也下起了狠手。
“刘大娘,这些事都是我自已惹出来的,和我家里人没有关系,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
刘凤美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人群随着刘凤美的跪下,不由地散开了一个圈子,留下刘凤美一个人孤苦无依地跪在里面。
“哼,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不过,族长也说了,你的家人如何处置,还要看你服侍贵人的表现。”
刘大娘见这下刘凤美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了,不由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刘大娘,我会老老实实地伺候贵人的,一定让他满意。”
刘凤美的心里纠结极了,但是一想到一家人不能因为自已的固执而破碎,沦为贫贱,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违心说出了上述的话。
“哼,明白就好,蔡婆子,给刘凤美上妆,换上新衣。”
刘大娘双手叉着腰,活脱脱一副母老虎的形像。
刘绣在边上不屑地撇了撇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出声,虽然掐的机会不错,却是没有一下子踩死刘凤美,刘大娘让她伺候贵人的心还是不死。
不过也难怪,刘凤美肤白腰细,就连胸前两只小兔子,虽然未谙人事,也比自已大了不少,是男人都会喜欢刘凤美这样的。
刘绣暗暗嫉妒,但还好她也不是全没捞到好处,至少刘大娘把她排在了去伺候贵人的首发阵容。
刘绣早就听爹娘来时吩咐过了,一定要抓住机会,争取能伺候上贵人,只要把贵人伺候好了,家里就可以趁机翻身了。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刘绣堂伯那支,就是因为二十年前,伺候过贵人而在族中扶摇直上的,现在都做至族老了,每回看到刘绣的爹,虽然是堂哥,但是眼睛却长到了天上,主动问他都爱理不理的。
刘绣的爹混得并不好,家境清寒,仅能勉强温饱而已,从小受够了堂伯家的白眼,刘绣逮着这次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她并不象刘凤美那样难过委屈,反而视其为能获得荣华富贵的捷径。
刘绣翻了下白眼,看着怡红院的婆子给刘凤美化妆,她心内的嫉恨不由升浮起来,凭什么刘凤美哭天喊地、不甘不愿地还能受到刘大娘的青睐?
自已乖顺听话,刘大娘也没有把眼神多放在自已身上一会,方才若不是自已站出来狠踩刘凤美,刘大娘恐怕连注意都不会注意到自已。
刘绣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她走到正在给刘凤美化妆的婆子身边,假装体贴地抽出手帕道:
“大娘,这天气忒热,你也辛苦了,让我给你擦擦汗吧?”
说着,拿出手帕轻挥了几下,做势在那婆子额上和颈下按了几下。
那手帕晃动间,有些细微的粉沫飞了出来,如果不注意并不会察觉到。
婆子受了刘绣的好,嘴上轻哼了一声,手上并不停。
刘凤美却慢慢觉得,眼睛怎么火辣辣疼得难受,因为正在上眼妆,她也不能动弹,手不能揉,结果,眼睛里越来越刺痛,眼泪就“吧哒吧哒”流了下来。
化妆的婆子虽然觉得眼睛里有些微麻,但是她用手背搓了搓,感觉好受多了,便也没有注意。
可是刘凤美之前是哭了一夜的,眼里本来就刺痛着,现在被那些飘进眼里的粉沫一刺激,顿时又痒又辣,难受至极。
“姑娘,你消停点,刚刚把金豆子停了,又哭了,你这眼泪是不要钱的是吧?你这样我怎么化妆?给你一个人化,比给两个人化要费劲得多了。”
给刘凤美化妆的婆子不满地道。
看到刘凤美这里又出状况,刘大娘索性走了过来,上前不客气地“啪啪”就打了刘凤美两巴掌道:
“真是不长记性的贱蹄子,哭哭啼啼的,别把咱刘氏的财神爷给哭跑了。来人,也别让她伺候贵人了,把她拖到小黑屋里关起来,真是晦气!”
见调教刘凤美失败,刘大娘只好出了下策。
顿时,屋外冲进来两个如狼似虎的刘氏族人,一把扯着刘凤美就往屋外拉。
刘绣心中暗喜,脸上不由地带了笑,没想到啊,这胡椒面的效果竟然意外地好。
倒是怡红院的婆子看惯了平素姑娘们争斗的猫腻,此时看到刘绣脸上的笑容,心下突然了然了几分。
第127章 自救
婆子用手指在自已脸上微拂了几下,再把手指头凑到鼻子跟前,不由地微微冷笑了一下:胡椒面?这姑娘道行不错啊!
可惜不是怡红院里的姑娘,不然倒是值得好好栽培一番。能因人因时因势懂得使出恰当的手段,不去怡红院伺候男人可惜了。
这边厢,两个如狼似虎的族中壮丁就要上前拖刘凤美,刘凤美此时却止住了哭泣,镇定地起身,也不顾脸颊两边被打得坟起的五指印,对那两个男性族人道:
“不用拖我,我自已走。”
刘大娘本以为刘凤美会吓得被人拖着出去,没准还吓得大小便失禁都有可能。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说要关小黑屋,刘凤美反倒精神和镇定了下来。
刘大娘再一细想,就知道自已办错了事。
刘凤美原本就是不想伺候贵人才哭哭啼啼的,自已让她去蹲小黑屋,不用去伺候贵人,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
刘大娘恨不得再摔自已一巴掌,原来,对刘凤美最大的惩罚就是让她去伺候贵人才是。或者威胁她去伺候贵人才对。
现在可好,正遂了她的意。
不过,话既已出口,她也就不可能再变更了。不然出尔反尔,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何在?
要威慑这群哭哭啼啼、心思各异的小娘们,她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
不过,刘大娘自是不能让刘凤美称心如意,虽然是同一族人,但是其实刘大娘和刘凤美家早就隔了几代了,血脉淡薄,平时也没有什么往来交集。
再说这刘凤美家中,也没有什么出息的人,她爹和哥哥都被族中贬斥了。
对这种没有什么背景凭仗的女子,刘大娘自是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她自是不能让刘凤美称心如意。
“来人,你们把她拖到天井里,你们大家也出来,我就让你们看看,违背族长的意思有什么下场!”
刘大娘眼珠子一转,如果让刘凤美得逞了,没准一会会有更多心里不想去伺候贵人的女孩效仿。
现在刘大娘总算明白,为什么族长会连夜去抓人,就算要洞房了也把刘凤美抓回族中。
这是立威啊!
刘大娘现在也需要立威!
族长把这一大摊事交给了她,她自是要尽心尽力办好!
而且,恍惚间,刘大娘喝斥人时,也有了一点大权在握的感觉。这种感觉,当然是格外地爽啦!简直象喝酒一样让人上瘾,欲罢不能啊!
被刘大娘一声令下,那两名壮汉也顾不得刘凤美的哀求,一人一边扯着她,把她带到了厢房外的天井边上。
虽然八月的暑天让人一站到太阳下就立即全身冒出细毛汗,但是刘凤美的心里瓦凉瓦凉的。
她原本听到要关小黑屋,正暗自高兴不用伺候贵人了,只要清白得保,她就算出去以后声誉有损,但好歹也对得起林祐辉了。
但是她还是太稚嫩了,如果她任凭那两名族人拖走,一身狼狈也罢了,偏偏她不想让别人的男人动自已,所以才说要自已走,却让刘大娘误以为是对她权威的挑战。
刘凤美不知道接下来刘大娘要怎么惩罚她,但是不会善了那是肯定的。
刘大娘叉着腰站在天井里,扫了一眼身边围着的一脸好奇、或者惶恐的莺莺燕燕,冷哼一声道:
“来人,给我打几桶水,往她身上浇,狠狠地浇。”
原来,刘大娘竟是要让刘凤美当众出乖露丑。
试想夏天大家穿的衣服都单薄,如果让井水一浇,岂不是身形毕露?这对姑娘家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啊!
听到刘大娘竟然想出这么一个下三滥的主意,围拢而来的刘氏的姑娘们,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也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刘凤美。
当然,也不乏有刘绣这样幸灾乐祸之人。
刘凤美听到刘大娘竟然出了这样污辱人的招数,她不由地耳朵“嗡”地一响,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其它了,脱口而出道:
“刘大娘,我已经和林祐辉拜了堂,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是刘家的人了,我是刘林氏,你如果敢这么轻慢、污辱我,林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我的小姑子染香,可是与香神娘娘建立了灵通,有沟通天地的能力,为泉城百姓祈雨才立了大功,你若是知趣,现在把我关了小黑屋,这些事就罢了,否则,它日必有报应。”
刘凤美抬出她已经出嫁的事,这些姑娘早就耳闻,已经不稀奇,林祐辉是谁,她们也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泉城有四大公子,但是这四大公子里,却没有一个叫林祐辉的。因此,她们想来,这也是一个藉藉无名之辈。
但是说到林染香就不一样了。
林染香,为泉城百姓祈雨,竟然真的引来三天三夜大雨,让泉城旱情得解。
林染香的名字,以及她与赵香侬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成为泉城闺阁间热议的话题。
原来,林祐辉是林染香的哥哥啊!
这么说来,这林家还真是不可小视呢!
刘凤美的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就安静了一下。
刘绣脸上白了一白。她倒是万万没有想到,刘凤美嫁的男人,竟然是最近这些天来,在泉城声名赫赫的林染香的哥哥。
能把赵香侬几句话送进大牢中的林染香,还真是有一些凶名呢,听到这个名字,连刘大娘也骇了一跳。
不过,看到周围的姑娘们神色陡然不一样,刘大娘顿时觉得自已的权威再次受到挑战,转念一想,如果林家真的那么威风,刘凤美又如何会被族长老老实实地抓到这里,一点动静也不见林家掀起呢?
刘大娘于是冷哼一声,阴笑道:
“小丫头嘴挺硬的啊,还真把自已当林家的人了。如果林家的人在乎你,现在早就打****来了。你就别自做多情了,也别拿什么林染香来吓唬我,泉城谁不知道,那就是个傻姑,运气好,蒙对了一次天象而已。
来人,还呆站着干什么,给我泼水,我就不信还收不了你这刁嘴的小姑娘了。”
第128章 死到临头
不过,刘凤美的话好象还是起了效果,毕竟,林染香的大名,最近可是在泉城家家户户中如雷贯耳啊!
说起来,全城的人都承了染香祈雨的恩情。
若不是染香祈雨成功,隔年可就会大旱,一旦大旱,饿死的、妻离子散的悲剧肯定不少。
因此,不论城里四大制香世家或者是傅知府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泉城的普通百姓都还是感念染香的恩情的。
两名被呼来做打手的莽汉一听林染香的大名心里也有点发毛。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仅凭几句言语,就把平时高高在上、不可方物的赵家大小姐送进了大牢,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他们还不知道,染香和赵香侬之间的咒诅应验了,赵香侬在雄鹰寨中被雷劈死,要不然,现在没准早就甩头就走了。
在一般的百姓的心里,鬼神虽然看不到摸不着,但是却是无时不刻存在他们的生活中间的,他们的心里,威慑着他们。
刘大娘见使唤不动,不由一阵火大,此时怒火攻心,她也顾不上想着这些人到底为什么害怕了。
染香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曾经听过的名字,现在对于她来说,当务之急,就是狠狠打击刘凤美这个嚣张的小贱蹄子,树立自已的权威,让这些刘氏的姑娘老老实实、服侍好即将到来的贵人。
于是刘大娘立即变了脸,喝道:
“你们还敢不听话了?林染香是什么东西?有本事她早就来救你了,既然她没本事来救你,我就撕了你这张嘴,看你还嘴硬!”
说着,刘大娘趋步上前,喝令那两名壮汉拉紧刘凤美的两只胳膊,然后自已做势就要去撕刘凤美的嘴巴。
刘凤美自然不肯那么轻易让刘大娘来撕自已了,纵是两只胳膊不能动了,她的头还是能动的,于是就把脑袋摇来晃去地挣扎。
不过,刘大娘手上那尖利的指甲,在撕扯与挣扎间,已经在刘凤美脸上划出了血痕。
脸上的一阵阵刺痛加上被撕扯的恐惧,让刘凤美痛苦起来,她的脸上血糊糊的,头发也被扯散了,在场的姑娘们看着,都不由地噤声了。
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刘凤美的脸就彻底毁了。
这样被指甲撕成一道道的,这张脸以后还能看吗?
与其如此,还不如刚才老老实实被浇两桶冷水,然后去小黑屋蹲着,也比被毁容的好啊?
女孩子靠的是什么?
恭良温俭吗?
这些都是骗人的话。
男人嘛,哪个看的不是那张脸。
有姣好的容貌好才是最重要的啊!
刘绣看着刘凤美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却不由地浮出了惬意的微笑,对,刘大娘,干得真好,就这么把小贱人的脸毁了。
刘绣手上捏着的丝帕,早就被她兴奋又刺激地揉成了一团。恨不得那撕扯刘凤美的手是她自已的。
若是她的,她一定会用力再多划深几道在刘凤美的脸上,让她变成一个没人要的大丑女。
其实从懂事起,刘绣虽然一直装得和刘凤美是好朋友,但她内心一直暗暗嫉妒刘凤美长得比她漂亮。
就说这次伺候贵人吧,她是势在必得,但是却又一直担心比她更漂亮的刘绣会被贵人看中,冷落了自已。
所以,眼见刘凤美落难势微,她便忍不住跳出来落井下石了。
反正,只要能让贵人看上,服侍好贵人,自已全家就能一跃龙门,也不怕刘凤美一家报复。
刘绣不由喃喃地道:
“用力,多划几下才好!”
刘凤美一番挣扎,毕竟是女子体弱,被两名大汉挟制着,再加上刘大娘的凌虐,她终于受不了,眼看着脑袋软软地耷拉了下来,刘大娘见状,也停住了手上前察看。
就在这时,刘凤美忽然抬起头来,对着近在眼前的刘大娘狰狞的嘴脸,吐了一口带着血水的口水。
“啪”的口水被喷在脸上,刘大娘顿时怒了,两手狠狠地揪着刘凤美的脸,喝道:
“你这个小贱蹄子,真是给脸不要脸,先前抬出那傻姑染香来吓我,现在又冲我脸上吐口水,你还真是够贱啊!不想活了是吧,那我今天就动用家族宗法,让你不得好死!”
说话间,刘大娘果真起了狠心,手指向着刘凤美的脖子移去,然后用力掐着,转眼间就把刘凤美的脸都掐青了。
毕竟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看到眼前这幅惨景,除了刘绣脸上带了些快意,其余的姑娘都吓得用手捂着脸,不敢再看了。
倒是怡红院的那些婆子,神态淡然,惋若在看一场好戏,显然这样的画面,对她们来说已经是见惯不怪。
“刘大娘,别再掐了,会死人的。”
总算有个姑娘怯生生地提醒道。
“别说了,你没看刘大娘眼都红了,她已经疯魔了,你再说话,也会被她掐死的。”
边上有人小小声提醒着,声音微不可察,倒也是一番好意。
这下,再没有人敢再说话了。
现场就听到刘凤美呼吸不畅、难受至极的“咯咯”声,还有刘大娘掐得快意的冷笑声。
所有人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不敢了,她们再也不敢反抗了。
去服侍贵人,总比被掐死要强。
她们知道,就算在这里掐死了,官府也不会管的。
因为,只要刘族长给凤美安个罪名,什么私奔啊之类的,官府便会连理都不理。
毕竟,掐死还算好的了,浸猪笼才叫可怕呢!
这些姑娘,有的胆小的已经腿软倒在地上了,长这么大,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在眼前被活活掐死。
虽然刘凤美还在挣扎、喘气,但也差不多了,马上就会断气了。
“你、要是、掐死、我,染香会找你算帐的。”
好象是福至心灵似的,刘凤美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突然浮起了染香的样子,嘴里便艰难地冒出了这样的话。
“哼,死到临头,还用那傻姑来吓人。林染香若是能有本事来救你,我自已就跳井去!”
刘大娘果然已经状若疯魔,眼里散发出恶毒的光芒,根本无法克制手下掐灭一条人命的快感!
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么好!
第129章 凤临天下
刘凤美已经被刘大娘掐得说不出话来,她嘴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响声,但是却再也没有办法象刚才那样还能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所有的姑娘们都吓得脸色惨白,就连刘绣,虽然一直幸灾乐祸、乐见其成,但是毕竟年少心性浅薄,此时亲眼看到刘大娘杀人的一幕,也不禁一阵胆寒,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
“啊!”随着一声低低的惊呼,一个姑娘受不了眼前血腥的场面,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刘大娘已经完全沉浸在控制一个人生命的快感中不能自拔,眼前刘凤美的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看着刘凤美眼里生命的火光一点一点地黯淡,刘大娘知道,只要她再用下最后一点力气,刘凤美就死绝了。
“呕”,院子里已经有人吐了,几个姑娘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刺激,纷纷俯下腰,捂着腹部,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不敢了,她们不敢反抗了。
虽然心里还存着幻想,或许刘凤美反抗成功,她们也能逃脱这样的命运,脱离伺候贵人的宿命!
可是现在看到刘凤美这样在她们眼前被活活扼杀,她们真的被吓坏了。
虽然她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毕竟都是女孩子家的,连杀鸡杀鸭也是不敢的,哪有见过这么恐怖的杀人场面?
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就这样象被杀鸡一样杀死了!
人命太轻贱了!
她们悲哀的发现,和家族的荣华富贵和永续发展比起来,她们的闺誉、她们的清白、她们的幸福,跟本不值一提。
她们只能逆来顺受,承受家族安排给她们的使命!
她们的眼里,和刘凤美此时行将熄灭的生命火花一样,满满的都是绝望和悲凉。
“住手!谁让你杀人的?”
就在刘大娘准备激出身子里最后一点力气,把刘凤美掐死的时候,突然,一声凌厉的断喝响起。
接着,刘大娘只觉得后颈上挨了一掌刀,然后她就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晕了过去。
刘大娘晕了过去,手上自然放开了刘凤美。
染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住软软就要倒在地上的刘凤美,看着她全身狼狈不堪的样子,心内一阵抽痛。
虽然刘凤美和哥哥还没有洞房,但是看到刘凤美这样坚持着不肯去服侍贵人,染香自然早就在心里把她当成了唯一不二的嫂子。
自家人被欺负成这样,差点就被夺了性命,染香自是愤恨难当。
“嫂子,你怎么了?快醒醒。”
染香抱着刘凤美,见她眼神慢慢醒转,清明起来,再查了下她的伤势,除了脸上的划痕,还有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掐痕,倒没有其它伤势。
染香便知道凤美的伤势主要是刚才她进来时那个凶狠掐人的婆子造成的,她的眼里不禁浮出一丝杀意。
说时迟那时快,从刘大娘下手掐刘凤美,到染香进入院落中喝止,其实也不过是几十息的时间。
这几十息的时间前,染香已经进入院落的外围,只是因为隔着重重院墙,所以没办法及时赶到。
但是刘大娘威胁众人和刘凤美的话,她可是一字一句都听在耳内,她紧赶慢赶,还是来得稍迟了一些,让刘凤美受了重伤。
“来人,把她浇醒了。”
染香抱着凤美,一喝之下,不怒自威,吴虎带来的手下,自是七手八脚,两个熟练地制住了那两名刘氏的壮汉,另一个从井边提起装满水的水桶,“哗啦”一声就浇到了刘大娘的身上。
这桶水,原本是刘大娘吩咐要浇刘凤美的,这下自已尝到了冰凉刺骨井水的味道。
刘大娘只是被掌刀击中,晕了过去,被冷水一激,自然很快就醒转过来。
“你,你们是谁?私闯宅院,可知有罪!”
刘大娘醒转过来,正好看到染香正将刘凤美放在不知道谁抬出来的一张软榻上,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刘氏的人,便先狐假虎威的喝道。
“我是谁?你不是早就听说过了吗?我就是傻姑林染香,刘凤美是我嫂子,你又是谁?敢在这里白日行凶杀人的?谁给你这个胆子?”
染香是什么人?
她是香女魂胎穿越而来,平时刻意收敛着倒好,也就一个气质端庄的女子,但是怒极一喝之下,香女的威势完全释放出来,刘大娘赫然看到一位眩目至极的贵人出现在眼前,惊得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嘴里只能“嗬嗬”怪响。
吴虎在边上,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地一楞。
乖乖,不得了啊,染香姑娘这一下子,气势陡然大变,完全就象宫里的娘娘一般。
不对,今上的皇后娘娘,都没有染香这个气势。
这个时候,吴虎心里完全折服王爷了,怪不得王爷对染香姑娘与众不同,果然是慧眼识珠。
此时,再有任何人说染香配不上王爷,吴虎第一个就不答应。
染香此时散发出来的气势,完全如金凤一般,高傲贵气天成,甚至带着天家的威严,完全睥临天下,似乎在她眼前所有的人都如蝼蚁一般。
吴虎还好,毕竟皇亲贵胄他也是亲手杀过几个的,但是在场的其它人,看到染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大家都楞住了,因为这时候的染香,莫名地就有让人想要下跪的冲动。
似乎直楞楞地站在她面前,就是一种亵渎一般。
还好,就在此时,染香似乎也发觉自已气势太盛,复又收敛起来,众人一楞神,就觉得方才那种拼了命想要下跪的感觉没有了,大家定定神,才看清楚眼前这位女子,虽然年纪和她们无二,但是眼神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染香见美凤一时半会还能撑着,而刘大娘又说不出话来,其实不用问,只要想着刘大娘那些话,她也知道是七八成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是眼前这位刘大娘知道刘美凤不肯顺从,所以便拿刘凤美杀鸡骇猴,想要镇住眼前这帮姑娘罢了。
国有国法,族有族规。
本来刘大娘想教训族人,染香也管不着,也没权力插手,但是刘大娘选择的对象是刘凤美,那自是不同了。
第130章 天使与修罗的化身
“你不说话是吧?但是你方才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一句都听到了。”
染香斜睨着刘大娘,这个恶毒的婆子,连正眼也不值得她看一眼。
但是染香却不知道,她这付架式落在吴虎眼里,顿时让吴虎赶紧把眼睛移开了。
画面太美,只属于王爷,他可不敢多冒犯。
多看一眼,都是犯罪。
“我,你,你是那个傻姑?”
刘大娘明白形势不妙,终于还是努力憋出了一句话来。
“本人就是林染香,你有什么话要讲?”
染香的语气,冷冰冰的,好象看一条死狗似的。
刘大娘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话风不对啊?
为什么林染香说这话的语气,就象是让她说遗言似的?
“呸呸”,刘大娘在心里为自已的不妙预感呸了两口,以消除这股霉气。
“你林家的人,竟敢插手我们刘氏的族事,若是你现在放手不管,我们还能既往不究,否则,刘氏一族,定不会给你好看。”
刘大娘强撑起场面。
她眼见手下两个壮汉,已经不顶用得被两个精健的汉子踩在地上,如赖皮狗一般,动弹不得,目下她也只能靠自已了。
要扳回局面,也只能靠吓了。
刘大娘不禁暗悔,这是后院,福德堂外有刘氏族人把守,等闲人进不来。
但是这些人既然进来了,说明在大门外把守的族人也被放倒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让族长多派一些人来保护内院。
只是族长当时顾虑内院都是女子,又出了刘凤美私嫁的事情,他更怕若是男丁一多,那些女子若是头脑发热,也学刘凤美那般行事,族中女子伺候贵人的规矩就会被打破了。
所以,除了看好前院,后院也就这两个人手。
染香却是秀眉飞扬,眉眼间竟带了几分飒爽的英气,戾气外泄,风华无双的面庞上,露出了浓浓的杀意。
这一幕,看得在宅院上,一棵傲然挺立的钻天杨上方隐身的夏承峻心不由地又漏跳了一拍。
他看过的女子千千万万,何曾有一个象林染香那样,将天使与修罗的气质融于一身的?
不对,有一个人有。
那就是他自已。
杀神康王,这个“美誉”就是这么来的。
一般的杀手,是称不上神的……
有染香热闹的地方,怎么能少了夏大人?
吴虎自是不知,他所希望能让王爷看到的染香风华绝代的一幕,早就被王爷尽数纳入眼中,藏于心底。
染香徐徐启唇,却一字一句判定了刘大娘的死刑:
“刘凤美已经和我哥拜过堂,入过洞房,是我林家的人了。你们刘家处罚自家族人,我没有权力管,但是你想要弄死我嫂子,那就是我林家的事了。
你自已也说过了,若是林染香能来救刘凤美,那你就自已跳入井里,现在,我林染香来了,你是不是也该践行自已说的话呢?若是言而无信?又岂能立威?”
染香似笑非笑,刘大娘听了,却是后背一阵发凉。
这还是傻子吗?
分明是金凤下凡,一个气势,就能威吓倒众人。
刘大娘哪里知道,染香早就换了个芯,壳还是那个壳,但是内里强大的神魂,散发出来的气势,一般人哪能禁受得起?
刘大娘当下已经心神恍惚了。她不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就往水井边上走去。
“刘大娘!不要跳啊!”
一个被踩在地上的刘氏壮汉终于还是开口了。
这一声喝,猛然让刘大娘心神一荡,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力一下子咬破了舌尖,一阵剧痛传来,她猛地清醒了。
自已什么时候走到水井边上了?
如果不是刘二一声喝,她没准已经跳井了。
“你,你不是普通人!”
刘大娘活了一把年纪,又是在制香世家长大的,自是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东西。
此时看染香的眼神已经大大不同,充满了畏惧。
“我当然不是普通人,我是林染香,刘凤美的小姑子,我要带走她。”
染香见刘大娘清醒过来,只能遗憾自已的神魂之力果然还是不够稳固,竟然没有完全掌控对方的心智,让她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
不过,一切都是天意,染香也不会强求。
再加上,刚才那丝蛊惑之力也不是她刻意所为,而是之前因为救下刘凤美怒极时,不自觉释放出来的,现在刘大娘已经清醒过来,她也就没有第二次施为。
每一次的神魂震怒,都会损耗她的心力。
现在神魂与躯体结合还不够牢靠,染香也不想滥用这份力量。
而且,天道循环,自有因果。
方才刘大娘想要杀刘凤美,染香予以反击,那是事出有因。刘大娘没有死成,那就是上天还容有她存活的理由。
如果染香强行用自已的神魂之力迫刘大娘去死,那就会种下新的因果,对染香今后神魂的巩固,或会有不利的因素存在。
所以,面对刘大娘似有所悟的指摘,染香轻轻一句话带过,很容易就掩盖了刘大娘言下之意,话题一岔开,让刘大娘就算想指责染香是祸害她去跳井的凶手也没有人相信了。
刘大娘在染香的气势面前,早就如土鸡瓦狗一般,溃不成军。此时竟无力反驳,只是喃喃道:
“贵人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刘氏的贵人,是你们惹不起的。一旦贵人震怒,举你们林氏族人之力,也无法平息。若是不想有灭族之灾,你还是乖乖地留下刘凤美。”
刘大娘这句话,真的是扯虎皮做大旗。
贵人即便来到福德堂,安知就看上了刘凤美?若是没有看上刘凤美,林氏何来灭族之灾?
染香轻蔑地一笑,不再与落水狗做言辞上的交锋,而是上前半扶半抱着刘凤美,问道:
“你能走得动吗?”
刘凤美微闭着双目,喉咙间不再有令她窒息的双手,但是喉骨上的巨痛却是一阵阵传来,不过,一想到能逃离这个可怕的魔窟,她当即振奋起精神,点点头道:
“我没事,可以走得动。”
这时,吴虎稍一示意,两名伺候过染香的女卫上前道:
“我们来背刘姑娘。”
就在这时,院落外忽然一阵纷扰,接着有数道声响传来,清清楚楚地传入院内众人耳中:
“贵人到了,大家打起精神来迎接!”
第131章 贵人到了
染香他们现在所在的院落,是内宅中的偏院,原本位置就比较偏,加上这里又软禁着一群姑娘,所以一时半会刘氏的族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竟然没有人发现内院的意外。
吴虎他们在进来时,清理了福德堂外面守宅子的刘氏族人,但是估计是贵人到来的巨大惊喜,让刘氏的族人在赶来宅子时,竟然没有发现这点异样。
也难怪就是了,这福德堂原本就是专为历代贵人到访专门准备的宅子,平时荒寂无人,甚至由于贵人有好多年不曾到访,所以这幢宅子刘氏族人上层圈子中也有大部份人未曾到过。
因此紧张惊喜之下,没有发现宅院内外的异状,倒也正常。
反而是偏院里的刘大娘,听到族人的呼喝纷扰,眼里顿时闪现出希望的光芒,看向染香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得意和威胁,她竟然呵呵一笑,开口道:
“你们逃不掉了,刘氏的族人都过来迎接贵人了。我劝你们束手就擒吧,这位贵人的来历背景,你们是想像不到的,得罪了我们刘氏一族还不打紧,得罪了贵人,你们林氏一族就彻底完了。
你若现在把刘凤美留下,看在你们不姓刘的份上,还能全身而退,否则,你们肯定会后悔的。”
吴虎也是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贵人会这么早来到福德堂。
不过,吴虎岂是被吓大的?
只是刘凤美现在负了伤,要带她撤离,又要小心不加重她的伤势,实是有点难度。
吴虎踌躇地看了一眼染香,要怎么办,那还得看染香的意思了。
染香脸上并没有慌张的样子,她的镇定自若,让刘大娘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哼道:
“别死鸭子还嘴硬,我不是吓唬你的。不光是你们,就连我,一会势必也要因为调教不严,出了纰漏而自去领罪。我这是忠言逆耳,听不听,你们随便。”
说完,抬头向天,一副超然物外的悠闲样子。
也是,现在该急的不是她,而是染香她们了。
刘大娘现在是带着看戏的样子,饶有兴味地想着染香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不过,估计染香一会的待遇也不会比她现在更好。
染香没有杀了她,但是族里的人,一定不会轻饶了染香。
反正都是刘氏族人,在这深墙大院内,捂了嘴抹了脖子塞进井里,还有谁能知道?还有谁能找得到?
“刘大娘,伺候贵人的姑娘们在哪?”
就在这时,刘檀越的长子,刘栖梧匆匆和几个族人走了进来,边走边追问着。
刘栖梧亦是泉城四大公子之一,性素喜洁,气度当然不凡,否则也不会位列泉城四大公子之中了。
只是现在这付迎迓贵人的嘴脸,却好似老鸨一般,有点不堪。
刘栖梧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情形不对。
几名他素不相识的精健汉子拔刀相向,刘大娘一身湿透,站在水井边,另两名刘氏族人被人踩在脚下。
再看看被扶着站起来的刘凤美,刘栖梧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嘿嘿一笑,转身向染香拱手道:
“原来是染香姑娘,不知道染香姑娘到我们刘氏的宅院里,意欲何为?”
刘凤美的事情,刘栖梧自然是听说了。林染香祈雨的当天,他也在现场,所以并不陌生。
一眼扫过去,他便明白是染香带人打算劫走刘凤美,还好,被他截胡了。
吴虎他们收起气势,刘栖梧扫了一眼,见他们平凡无奇,还以为是染香哪里雇佣的地痞,也不以为意,他身后跟的,可是刘氏请来的武林大家,练家子,拿下这些人不在话下。
再说,这里毕竟是他的主场,在他们刘氏的地盘上,所以刘栖梧并不担心,而是显得从容淡定。
当然,若不是林染香此前祈雨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刘栖梧发现事情不对,早就让人拿下她了,哪里会这么客气?
他觉得自已的态度算是好的了,好歹还给染香留下了一点颜面,只要她主动退走,留下刘凤美,他也不会再追究了。
谁知道,染香真是给脸不要脸,她冷哼一声道:
“原来是刘大公子,我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凤美是我的嫂子,我要带走她。”
“林染香,你这话未免太狂妄了吧?刘凤美是我们刘家的人,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们刘氏的族事,你不要太过份了,留下人,我可以不计较刚才你的所作所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栖梧因为贵人已经到了宅子里,所以暂时忍下气来,不想把事情搞大,免得影响到贵人的休息,再说这事处理不好,也让贵人觉得他们刘氏族人太不会办事。
“刘公子,对不起了,今天得罪了,凤美是我嫂子,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任你们捏圆捏扁。”
说完,染香一挥手,那两名女卫得令,一个背着刘凤美,一个拔出腰上的剑来,就要做势往外走。
“林染香,我早说过了,你救不走刘凤美的,你是欺我刘氏无人是吗?”
从刘栖梧进来后一进沉默不语的刘大娘,此时突然冒出来一句,顿时,刘栖梧面上一凛,面皮顿时火辣辣的,象被人打了一掌似的。
染香心内一哂,这老虔婆,放了她一马,现在竟然还心不甘情不愿来挑拨离间,看来是嫌死得太慢啊?
“来人,把他们留下。若是束手就擒者,饶他们一命,否则,就地处决了。”
刘栖梧的话一出口,吴虎不由一震。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城里的世家,竟然还能如此草菅人命?
看来,夏氏的治下,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吴虎面上一凛,冷笑道:
“爷就等你们出招了,我看看谁能把我们留下。”
说完,吴虎腰刀一出,向着迎着他来的武者大开大合地杀将起来。
一时间,内宅内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刘栖梧双眼一凝,这局面太出他的意料,他手下这些武者,都是以重金从各大门派里聘请来做保镖的,谁知道竟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第132章 不能善了
情势急转直下,刘栖梧醒悟过来不妙的时候,他的手下已经有八成被摞倒,躺在地上哼哼几几的。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刘栖梧总算明白过来,染香带来的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地痞,绝非好相与之人。
尤其是那个打头的络腮胡子,打斗起来时,身上气势猛然升腾,以一敌三,轻松得就象大人打小孩一般。
形势比人强,面对这种不利的局面,刘栖梧只能暂时喊停。
但是刘栖梧出声并没有用,他的手下倒是有了退意,可是对方并不罢手,反而趁势攻其不备,让刘栖梧多折损了几个手下。
染香淡淡一笑,轻启芳唇道:
“先住手吧!”
染香的话倒有用,虽然声音不高,但却好似在每个人耳边说话似的,她这边的人顿时都停下手来。
但是这时候刘栖梧这边的人已经被放倒了九成。
刘栖梧狼狈地道:
“你们是什么人?看你们这身手和面貌,不象是泉城人士。”
“你的手下就是泉城人士吗?”吴虎冷哼一声,从对方的招数上来看,使的是北派的武功,和南边这里的武风并不相似。
刘栖梧干笑两声,他算是看出来了,染香才是这群人里说话有用的,于是他只好放低了身段,对染香客气地道:
“染香姑娘,刘凤美必须留下来伺候贵人,不过,我可以等贵人走后,再把她送回你们林家。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留下来,我不会让贵人接触到她的,如何?
说实话,这是我能做到的底线了,你们不如答应吧,要不然,你们想把刘凤美救出去,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刘氏族人今天都齐聚于此,怕是用人海战术,你们也打不出去。”
刘凤美急匆匆嫁人,就是怕伺候贵人;染香来救她,无非也是不想她伺候贵人。
刘栖梧自觉这个条件一出,他已经退了一大步,给双方都留下颜面,不怕染香不答应。虽然现在染香这边看着形势一派大好,但好歹还是在刘氏的地盘上啊!
若不是怕冲撞了贵人,刘栖梧才不会和染香讲条件了,早就呼喝外面的族人,把染香一伙人拿下了。
二十个人拿不住他们这一行七八个,难道一百个还拿不住吗?
“刘公子,染香姑娘今天来要回她的嫂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把话摞在这了,一,我们不可能把染香的嫂子留在这里,必须立即带走;二,染香的嫂子被你们刘氏族人折腾得半死不活,身心俱损,刘氏必须惩罚凶手,并且做出相应的补偿。
如果这两个条件不满足,没有二话可说,一个字,杀!”
染香的话还没出口,吴虎已经脱口而出了。
他早就看这个贼眉鼠眼的小子不顺眼了,一家子都是龟公,不,一家族都是龟公,靠着出卖家中女儿的清白,才谋得今天世家的席位,说出去,真是让满城的人笑话,为世人所不齿。
难怪刘氏的发家史从来无人知晓,成为泉城的一大秘辛。原来其中有这么一个不能见人的耻辱秘密。
染香没想到吴虎把这件事硬扛了起来,心内大定,冷眼旁观刘栖梧怎么处理。
刘栖梧见吴虎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自已的条件,晓得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
虽然不愿惊动那位贵人,但是如果让吴虎一行逃脱出去,那么今天伺候贵人的事便会大受影响,满院落躲藏起来的那些刘氏女,眼神闪烁不定,分明就是再看着事态发展。
刘栖梧心中大急,也恨这些女子不够乖顺。
刘氏这些年来,因为贵人一系久未到访,对女儿的管教也宽松许多,导致许多女子眼里并未有为家族献身的观念。谁知道贵人这回会突然到访。
刘栖梧知道,如果不把刘凤美截下,那么今天他经手操办的这件大事就要化为泡影,想到族老们苛责的眼光,刘栖梧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件事扛了起来。
他冷笑道:
“你们不听劝,后果自负。”
说话间,刘栖梧手向上一甩,只见他袖子里弹出一个红色的物体,从他袖中飞出后,直上云天,接着,很快在空中炸开,释放出浓浓的白烟来,在白天也极为显眼。
“信报?制香世家有此物不足为奇。”
谁知道,吴虎看了看那空中的烟雾,明知刘栖梧这是在呼唤援兵,但仍不慌不忙地道。
笑话,他于万军之中取敌首首级若无物,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刘家大院吗?
他倒是乐于看看,刘家到底有什么底蕴,敢要人死就要人死。
刘栖梧放出信报,自已迅速后退,残余的手下护着他,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西西索索”的异响,内宅的月亮门上,爬进了数不清的毒蛇。
这情形,和那天夏承峻在黑风山遇袭时的情形何其相似。
毒蛇吐着蛇信,如洪水漫地般,迅速入侵内院,转眼间,不论是花坛上,还是花丛中,或者院墙上,到处都挂满了吐着蛇信的毒蛇,吓得刘氏女们瑟瑟发抖。
还好,这些毒蛇只是威胁性地吐着紫黑的蛇信,并未主动发起进攻。
但是数目这么多的毒蛇,又不时游走着身躯,满院响起“索索”蛇身擦地而走的声音,也着实让人吓坏了。
不光是吴虎与染香,就连刘栖梧脸上都露出惊疑的神情。
“这是哪来的毒蛇?怎么这么多?”
刘栖梧也吓坏了,从他的表情来看,不似作伪,这些毒蛇不是刘家的。
染香和吴虎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对方所想,这些毒蛇,和那天在黑风山攻击他们的那些手法差不多,莫不是同一组人做的?
“呜呜”就听一阵低哑的蛇笛之声,只见这些毒蛇身躯游走更加剧烈,不断缩小包围圈,将院内所有的人都慢慢驱赶到了一起。
“染香,放下我,不要管我了,你和他们讲和,我留下了,不要管我了。”
刘凤美此时意志稍清醒,看到局面对染香不利,不由地开口恳求道。
“放心吧嫂子,我答应哥带你出去,就一定会带你出去。”
染香一边警惕地看着蛇群,防止它们突然发动进攻,一边劝慰刘凤美道。
第133章 原来他就是贵人
对于刘凤美嫁入林家后从头至尾的表现,染香可谓满意之至。
虽然嫁入林家,刘凤美有避祸的需要,但是刘檀越发难后,她第一时间考虑的是林家的安危,自愿随刘檀越回去,化解了林家当晚上的灭顶之灾。
但是到了这里以后,刘凤美又始终以林家媳妇的身份要求自已,面临生死决择以不妥协的强硬,让染香看到了她柔弱里带着的坚强。
到了现在,刘凤美还一心系挂着她的安危。
以哥哥较为平凡的资质,能找到这么一个好女人渡过一生,染香都觉得有些羡慕。
俗话都说,不羡鸳鸯只羡仙。但是只有做过“仙”的人才知道,其实她们内心是如何羡慕那相依相伴、终生只有一个伴侣的鸳鸯。
就算为了哥哥和刘凤美之间的这份情义,染香也要拼尽全力把刘凤美救出去。
“凤美姑娘,你稍安勿躁,我们大人一定有办法的。”
说话的是背着刘凤美的女卫。
她背着刘凤美,能感觉到刘凤美的异动,为了避免横生意外,她也立即出言劝慰。
“嫂子,哥哥在外面等着你呢,你走以后,他人都疯魔了,若不是大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他已经走火入魔了,所以你千万别做傻事,要相信我们。否则,我们这么辛苦来救你,也全白搭了。”
染香一听连平素不怎么开口的女卫也说了话,心思一转,就知道刘凤美在想什么了。
现在满院里都是昂首嘶立的毒蛇,若是刘凤美挣扎一下,从女卫背上跳下来,然后投进毒蛇群里,不用一息就会香消玉殒了。
染香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果然,染香的话出口后,女卫便觉得背上的刘凤美安静了下来。她赶紧向染香投以示意的目光。
染香明白,知道刘凤美已经被自已的话打动了,虽然此时被群蛇环伺,险境重重,仍不由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提起哥哥,刘凤美就安静了,看来,她也不是对哥哥全无情义。染香暗道:现在旁人看来的委身下嫁,必成就她今后的荣华富贵。
稳定好刘凤美的情绪,染香便专注对付群蛇。
这时,吴虎已经让自已的手下散开,环成一圈,将染香她们这几位女子置以自已的保护下。
有了上次对蛇群来攻的经验,他们知道,这些蛇真真假假,杂有幻相,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当然,害怕的不光是他们这群外来者,就连刘氏族下的众女子,也吓得号啕大哭。
这让染香和吴虎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刘氏的私宅中,会出现这么多外来的毒蛇?
还好,今天这些毒蛇似乎很听话,并未发动主动的攻击。
别人听不到,但是五识异于常人的染香,却能够听到极低频率的蛇笛声。
于是她知道,这群蛇,和上次攻击者果然相同,因为连蛇笛的声音也是一样的,她能听出来,现在的蛇笛声,是驭蛇者在安抚毒蛇,所以它们尽管骚动,但却不攻击人。
就在众人紧张的时候,院落里,忽啦啦地走进了一群人。
打头的是赫然是刘檀越,一族之长,同时也是刘氏香长的刘檀越,低眉顺眼,一身的谦恭,哈着腰,低着头,引着后面的人进到这个院落。
染香透过月亮门,先是看到跟在刘檀越身后那个人的下半身,雪白的衣衫,精致的牦牛皮靴子,步伐稳健,但是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待到这一行人全走进院落内,染香就惊呆了,不会吧,跟在刘檀越后面的人,竟然是一袭白衣、貌美胜过绝色美人的美孽美男,令狐陌语。
蛇群随着令狐陌语一行的到来纷纷向后涌退,很快让开了一条干净的路让他们通过。
能看得出来,刘檀越眉心也是一跳一跳的,对蛇群颇有忌惮。
妖孽美男令狐陌语眼波一转,院子里被蛇惊吓到的女子们,立即被看晕了,天啊,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吗?
原本还有一些对自已容貌比较自信的女子,此时看到令狐陌语,顿时不由得也自惭形秽,羞愧地低下头来。
院子里,正好有一朵月季花,“啪哒”一声掉在地上,看到的女子们心里不由地都暗叹一声:真是羞花闭月啊!
令狐陌语眼神冷冽,看向一众女子时丝毫不带一点情绪,但是当他的眼神扫到染香身上时,脸上的表情猛然产生了变化。
“她是谁?”
令狐陌语的脸色涨得象红色的鸡冠,突然充血的脸庞,让他的脸显得格外妖异,刘檀越看了,也不由吓了一跳,道:
“令狐公子,这位就是今天来咱们私宅捣乱的林染香,他们林氏,也是泉城的四大制香世家之一,本来看在同是制香界传人的份上,我们也不打算为难他们,没想到他们欺人太甚,硬要带走我们的人,所以才惊动了公子一行。”
刘檀越婉转一说,其实是刘栖梧发出求助信号时,正好刘檀越和令狐陌语在一起,令狐陌语对这个救助信号并不陌生,因为这种求助的信报,正是他们家族制作传承的手法,所以第一时间便驱使自已手下前去救助。
令狐陌语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驭蛇人发动后,刘檀越才来得及汇报是自已儿子有事发生。
令狐陌语反正办都办了,索性就跟过来查跟究底。
可是令狐陌语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了林染香。
他的眼里,复杂的情绪流转,思绪万千。
但是当他听到刘檀越报上染香的具体背景时,心里却有一点高兴,至少现在知道这个丑丫头是何方人氏了,只要知道她的根在哪里,她就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刘檀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令狐陌语,见他独独对林染香特别感兴趣,心里不由地格登了一下。
纵观整个大院,莺莺燕燕不下二三十个,这些都是刘氏族内的精华,难道竟然没有一个吸引住令狐大人的?
刘檀越想到这里,心里一阵苦涩,不行,得把令狐大人的注意力转移开了,不能让他一直专注在林染香的身上。
第134章 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令狐大人,这是个误会,既都是相识的,能不能劳烦您让手下把蛇群收起?”
刘檀越眼珠一转,对令狐陌语道。
“嗯。”
令狐陌语点点头,手一近,染香只听一阵低沉的蛇笛之声响起,那群蛇就象刚开始进来时一样,遍地游走,不一会儿,全部游出院落外,消失无踪。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驭蛇阵,还真是对敌的好帮手。
染香还没感叹完,令狐陌语却直面染香道:
“丑丫头,你怎么偷偷溜走的?好歹我们也算救了你一命,想走也得说一声啊?还以为你被林中猛兽裹腹了呢!”
令狐陌语对染香说话,竟然放轻了语调,眉眼间也带上了温柔之意。
染香看了刘檀越的阵仗,哪里不知道令狐陌语正是刘氏族人口中说的贵人。
染香气正不打一处来呢,原来这个可恶的令狐陌语,竟然还是一个好色之徒,为了他的到来,连刘凤美也连累至差点被掐死。
听到令狐陌语问话,染香完全无视他慑人心魄的容颜,冷哼一声道:
“你我之间的救命之恩,早就还清楚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还了你的情,腿长在我脚上,我又不是你的奴婢,想去哪都是自由,为什么要向你报告?”
染香的话无礼之至,刘檀越听了却不由大骇,他万万没有想到,染香竟然和令狐陌语是旧相识,现在听染香和令狐陌语的对话,这二人之间的纠葛还不浅呢!
刘檀越可没忘了,刘氏一族,正是因为贵人一代一代的传承秘方才发起来的,如果令狐陌语看上了染香,他们刘氏一族的没落,指日可待。
刘檀越万万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默默等待着机会。
“无礼!”
染香话出口的同时,跟在令狐陌语身边的手下不由喝斥染香道。
“自已掌嘴十个!”
令狐陌语听到手下如此喝斥染香,突然冰冷至极地道。
那名插话的手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顿时脸“唰”地白了一下,然后也不敢反驳,拿手在自已脸上“啪啪”地打着。
十巴掌下来,他竟然没有吝惜力气,把自已的脸打得肿得象猪头一样。
令狐陌语并没有管他,而是面对染香,又用了一种忍不住亲切的语气道:
“好吧,你走我不怪你,不过,你临走前,我和你说的话一直有效,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我派人去接你。”
知道了林染香的家世背景后,令狐陌语已经不怕染香脱离他的掌控了。
谁也不知道,白衣胜雪、一脸高冷的令狐陌语,看到“夺走”自已“童身”的染香,竟然有一种舍不得放手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染香前后形像反差太大,让令狐陌语反而对她有了深刻的印像吧?
或许,是因为自已的“第一次”栽在染香手里,让令狐陌语对她有了“收藏”起来的僻好。
就象自已用过的杯子,哪怕砸碎了,也不会再让别人撞碰它,拥有它,甚至拿它去喝水一样。
令狐陌语的话,激得一直显得淡定的染香,脸也愤懑地涨红起来,她郁闷地娇咤道:
“你就别青天做白日梦了,休想!”
染香当然知道令狐陌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临走前那些话,不就是打算“包养”她的那些话吗?她分明已经明确拒绝了,谁知道这个男人还死缠不休,恶不恶心啊?
染香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被恶心到了。
这个人,就是隐身在钻天杨树上的康王夏承峻。
除了染香,夏承峻和吴虎,亦是晓得令狐陌语话中的意思,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一直贼心不死,还想染指染香。
夏承峻冷峻的面容上,精芒一闪,好象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他的女人,哪容别的男人窥觑。
可是,接下来还要看染香的意思了,夏承峻怀惴着一番小心思,忽然打消了立即下去解救染香他们的心,继续隐身静观其变。
染香不客气拒绝的话一出口,令狐陌语这边气氛一下子凝冻了,包括那个脸被自已打成猪头的手下,也不由地哆索了一下。
天那个噜的,方才自已不过插了句话,就被公子喝令掌嘴。现在这个女人,竟然敢喝斥公子,是不想活了吗?一念及此,他不由地又打了个寒战,好象看到了染香惨死于公子剑下的惨景。
“林染香,姓林,泉城林氏制香世家的后人,是吧?”
就在气氛因为染香一句话而凝冻之时,令狐陌语忽然冒出这么句话,然后还颇有深意地一笑。
冷面的令狐陌语就已经让少女们的心骚动不已,这一笑,更是倾国倾城,如果不是气氛着实诡异,说不定有少女就要投掷以朱果、失声尖叫,惋若看到潘安一般。
染香听了,却是面色一变。
她当然知道令狐陌语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啊,知道她的家世,她的根底,他还怕她跑了不成?
染香话还未出口,令狐陌语却转头对边上沉吟不语的刘檀越轻描淡写地道:
“让他们走吧,剑拔弩张的,都是业内同仁,何必搞得这么不愉快?”
刘檀越一阵错愕,但是令狐陌语的话,他却不能不听,再说,能赶紧让林染香离开令狐陌语的视线,正是他乐见其成的,于是他恭顺地道:
“染香姑娘,还不谢过令狐公子?听见没有,你们可以走了。”
林染香瞪了一眼令狐陌语,她倒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可以轻易这么走脱了。看来,还得感谢令狐陌语才对。
不过,若不是令狐陌语到来也不会引起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现在他的所为,就当为他自已赎罪吧。
染香这么想着,自然不会象刘檀越说的那样向令狐陌语道谢了,而是冷哼了一声,便对已经收敛了气息,变得象普通武夫的吴虎他们道:
“咱们走!”
吴虎点点头,便示意手下放开刘氏的族人,然后跟在染香后面,就打算离开。
今天的目的主要是救回刘凤美,既已达成,便不必节外生枝。
令狐陌语行踪可疑,不过,他的具体来历和来意,却还要回去后通过加强监控来加以分析。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栖梧却喝了声:“慢着,把刘凤美留下!”
第135章 报仇雪恨的机会
刘檀越一听儿子说话,心内暗急,知道要糟,正想着如何打圆场,却听到染香道:
“刘栖梧,原来,你们就是这么招待贵人的?”
染香的话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刘栖梧一楞,他虽然年长于染香,但是却一向生活优渥,又是林氏未来香长的继承人,从小一直被人捧到大的,所以竟然一时未听出染香话里的意思。
不过,刘檀越听了染香的话,却是面色一变,知道染香此言一出,必定惹得贵人生气。
他还没来得及出言转寰,就听令狐陌语果然冷然道:
“原来刘氏已经强大至如此了?我们令狐家,似是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吧?”
言下之意,真的动怒了。
我的话,你一个小小刘氏的后辈也不听了吗?
刘檀越老奸巨滑,如何听不出染香话里的挑唆意味?更是听出了令狐陌语果然着了道,竟然顺着染香话里的意思猜想了。
这些贵人,一向习惯了他们这样的小家族毕恭毕敬地捧着,毕竟他们有了现在的家底,都是贵人手缝里漏出来的。
现在刘栖梧这句话,如果圆不好,就可能让刘氏世家自此没落,永不得翻身。
刘檀越背上已经激出了一身细毛冷汗,偏偏刘栖梧还不知死活,还开口解释道:
“令狐大人,这林家实在可恶,背上那女子,原本是我们刘氏族人奉献伺候大人的,可是这林染香偏说是她的嫂子,硬来我们刘家地盘上抢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轻易饶了她们!”
刘檀越急了,这种献女求荣的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儿子这个呆子,白披了一身好皮囊,那一颗心却离玲珑剔透还远着呢!
果然,令狐陌语脸上更加阴冷,哼道:
“哦?我几时让刘氏的女子来伺奉我了?这事可得说清楚了。”
令狐陌语眼睛一扫,看到院中那些女子倾慕的目光,原本他刚进来时,也看到了这些女子,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些人是刘氏的族人挑出来奉献给他的。
呃,真是桃红柳绿,什么货色都要塞进门。
小爷我就这么次吗?
一想到这里,令狐陌语面色立即变得如冰冻千年的雪山一样。而且,刘氏这样做真的好吗?难怪林染香看到自已,和看到色中饿狼一样。
原来是刘氏自作主张,在这里搞怪造成的。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祖宗风流公子来这里惹出这种献女求荣的事情,但是令狐陌语自已,至少没有这个僻好。
一想到林染香可能便是因为这样而更加讨厌自已,令狐陌语觉得自已有点要气吐血的感觉,所以言辞更加不客气了,冷厉升级。
“大人,是小的失礼了,多有得罪,这事是小的们自已商量出来的,只是为了表示一番诚意,一番妄测,玷污了大人的清白,我这就让人把她们都送走。”
还是刘檀越老到,看到令狐陌语面色不虞,赶紧补救。
令狐陌语沉默不语。
刘檀越背上的汗水汩汩流下,已经湿了月白的绸衫,令狐陌语不说话,他比什么都难受,不知道如何让他满意。
这时,刘檀越看到染香,忽然一道灵光闪现,他赶紧返身对染香道:
“染香姑娘,凤美既是和你哥哥已经拜堂成亲,就是你们林家的人了,你赶紧把她带走吧。”
刘檀越此时换了一脸恳求的表情。
他知道,今时今刻,恐怕只有染香满意了,令狐陌语才会满意。
万万没有想到,刘家一心巴结讨好的贵人,竟然和染香扯上了关系。
染香没想到刘栖梧这么弱智,一句话挑唆成功,她美目一闪,冷冷地加收利息道:
“我嫂子可是被你们族里的刘大娘差点掐死,这账怎么算?”
令狐陌语听到染香这么说,忍不住摸了一鼻头,呃,怪我咯!
刘檀越听了,知道如果不给染香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她又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妖蛾子。
那天林染香祈雨和赵香侬的争斗,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强势无比的赵香侬,在林染香面前节节败退,最后竟至被关进了大牢。
当时他虽然暗暗感叹林染香战斗力不可小视,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已一介香长对上林染香,依然是束手束脚,一败涂地。
刘檀越心一硬,梗着脖子,厚着面皮道:
“来人,是谁掐了刘凤美的?家法处置从严处置,杖二十,剥夺全家食禄,永不被族中录用。”
“族长,是你让我杀鸡骇猴,让她们听话的呀,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拿刘凤美下手,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呀!”
刘大娘从人群中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这时候她哪里还有方才教训女子们母老虎一般的威风。
一听自已要被杖二十,再加上全家都要被剥夺在族中的地位,她顿时崩溃了。
“哼,还敢巧言狡辩,掌嘴二十。”
刘檀越看着令狐陌语沉默不语,但是眼里的怒气愈盛,他头上的汗水都流进眼里,眼睛火辣辣地疼,也不敢去擦一下。
“香长,你打死我吧,只求你不要夺了我们家的食禄!”
就在这时,刘大娘忽然爬到刘檀越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衣角道。
刘檀越用力一拉,扯开她的手。刘大娘慌了,反正自已都要死,若是能不连累家人,自是最好的。
慌乱中,她也是灵光一现,突然又爬到刘凤美跟前,连连嗑头不止道:
“凤美,你大人有大量,我刘大娘虽然对不起你,也是为了族中办事,我差点要了你的命,现在我把命还给你,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求你了!”
刘凤美乃是一个善良至极的人,看到凶神恶煞一般的刘大娘突然老泪纵横地向她求饶,不禁犹豫了。
她抬眼看染香,染香却道:
“你自已拿主意。”
刘凤美知道染香是给自已一个报仇的机会,她看到刘大娘那狼狈样,已经于心不忍了,犹豫了一下,话还没出口,那刘大娘却是以已之心,度人之腹,当刘凤美是不愿意放过她,于是便突然又给刘凤美嗑了一个响头,道:
“求姑娘成全!”
话说完,也不等刘凤美回答,便突然起身,向远处跑去……
第136章 大仇得报
刘大娘万念俱灰、一身仓惶,知道今天的事轻易不能善了,族里怕是会念自家当炮灰,以熄了贵人的怒火,因此心中抱了必死的念头。
但是恍惚之间,刘大娘一时竟脑子短路,不知道自已该怎么死了。
正好,她在奔跑间,脚步停到了口井前,刘大娘回头看了一眼刘凤美和染香,见这二人似乎启唇不晓得在说什么,刘大娘心一横,纵身往水井里就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井里传来一声闷响,在场的人都楞住了。有些姑娘马上想起之前刘大娘说过的话:如果染香能来救刘凤美,她自已去跳水井。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应验了。
她们不由愕然地捂住了嘴。
刘凤美看得目瞪口呆,她看着刘大娘可怜狼狈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本意已经是想放过她了。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刘大娘突然跳起来,如离弦之箭一般,向水井那里奔去,接着竟然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水井里。
刘氏一族的男丁赶紧奔到水井边上,但是就见水面上冒出一串水花,然后就没有了声息。
“人没了。”
跑到水井边的男丁回来汇报。
众人皆默默无语。
染香也没有想到,刘大娘竟然也有这么有骨气的时候,为了保全家人,竟然舍得性命。
不过,说起来刘大娘也是咎由自取,若不是她想先取刘凤美的性命,染香也就做罢了。
“唉,罢了罢了。”
听到族人汇报刘大娘没了,刘檀越见令狐陌语没什么表示,只能挥了挥手。
也是,人都死了,还能再怎么折腾?
不过,令狐陌语不发一言,让刘檀越心里愈发没底,他不由地眼睛瞅了下刘凤美,他看出来了,这刘凤美是个心软的。
要说服染香,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所以,现在只能朝刘凤美下手了。
没想到,刘凤美见族长眼睛向她这边溜来,倒是立即主动道:
“族长,人死如灯灭,过往不究,剥夺刘大娘家人食禄的事情就做罢吧?”
刘檀越心中有愧,刘大娘之死,其实是她为家族忠心办事才发生的,加上刘大娘死前又苦苦哀求不要剥夺她家人的食禄,所以刘檀越见刘凤美提了个头,自是答应不迭道:
“既然凤美你提出了,族里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这件事还要让令狐大人来定夺。”
说完,刘檀越恭敬地看着令狐陌语。算是吸取了自已儿子的教训,不敢擅做主张了。
“这是你们族里的事,何须我来定夺?你们自已看着办吧!”
说完,令狐陌语眼睛朝着天,也不再说话,摆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刘檀越见状,知道令狐陌语应该是消了气,便对刘凤美和染香诚恳地道:
“至于凤美你被掐伤一事,虽然罪魁祸首已经认罪,但是毕竟造成了伤害,这一次,我们公中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凤美喜事的添妆,另外再拿五百两银,给凤美养伤,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刘凤美听族长的意思,竟然要给她添妆,那就是承认了她和林祐辉的婚事,既然承认了她的亲事,就不用再伺候贵人了,她不由地大喜过望。
虽然眼前的妖孽美男深得一众姑娘家的倾慕,可是在刘凤美心里,正儿八经地嫁人才是正途,哪怕是日子穷点、苦点,但求理直气壮地活在人世间就可以了。
至于银子多少,那还是次要的问题。
不过,刘凤美可没忘了,自已这份权益是小姑子染香帮她争取来的,于是便看了一眼染香,眼里带着征询的意味。
染香见刘大娘死了,自是懒得再做计较。
何况,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救嫂子回家,既已达成,便冲着刘凤美点了点头道:
“你自已拿主意吧!”
刘凤美毕竟还是刘氏家族里出来的人,她的爹娘还有哥哥,都是刘氏族人,也不好逼刘氏太紧了。
刘凤美染香同意了,心中有了分寸,道:
“但凭族长做主。”
刘檀越见染香没有继续出招,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至于你的爹娘,我们刘氏亦会善待。”
染香听完,便拱手行了一礼,道:
“打扰了,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染香手一挥,一干人便从刘氏族人及令狐陌语面前走过,跨过月亮门,消失在了院落外。
看着染香离开,令狐陌语收回了视线,对刘檀越冷喝道:
“把这些女子各自送回家中,真是胡闹!”
说完,令狐陌语袖子一甩,负手离去,昂扬潇洒,惹得那些原本心中对伺候贵人还有诸多委屈的女子,一阵神往失落。
其中,刘绣自是首当其冲。
大家万万没有想到,贵人竟然如此年轻,还是个不世佳公子,这样的贵公子,风华绝代,平时她们根本没有机会染指。
当然,这一次,也没有机会,怎么能不让人怅然若失呢?
……
“染香,你回来了?啊,凤美,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邱氏听到门响,打开门一看,劈头看到的是染香,再一看,后面进来两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其中一个背上背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女子,再定晴一看,那女子不正是刘凤美吗?不由地失声惊叫起来。
“娘,凤美回来了?”
林祐辉正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突然听到邱氏的叫声,顿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冲出门外。
“快,让她躺到床上,是受了些苦,但不致于致命!”
染香见大家惊慌,便赶紧安抚。
“我没事,大家不要担心。”
刘凤美眼里是满满的感激,若不是染香,今天她死定了。再看到林祐辉关切至极的目光,身上纵是有伤痛,也轻了几分。
“凤美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脖子上的青痕,是怎么回事?”
林祐辉关切着妻子,一扫过去便发现了太多不对劲。
“说来话长,先治病吧。凤美脸上的伤,用上回我用剩的沈香油,应该不会留下疤痕,至于脖子上的伤,只能慢慢将养着,我开一副药方,你拿去药铺配齐了药,熬汤喝下,七天里,应该就会慢慢没事了。”
染香一席话,让大家心定了许多。
第137章 狩猎的对象是人
贵为香女,名头不是挂来好看的。
染香在自已原来的世界里,经历的考验是常人所难以想像的。
但也正是这样的成长经历,铸就了她坚韧的性格和处变不惊的作风,否则,一般人若是处于她这样魂穿的境况,要嘛直接吓死,要嘛怨天尤人。
香女的成长经历,让染香此时拥有了最大的财富:知识。
身为香女,要懂得各种香料的搭配搭和,而香除了朝拜的功能外,亦有修身养性、调理身心的功效。
对每一种香都要精致拿捏,方能达到心中预想的效果。
因此,染香对每一种草药的药性,亦是拿捏得十分到位,香药同源,让染香开一副疗伤的药方,自是不在话下。
随着染香大笔挥就,林祐辉拿起那付方子,赶紧去街上抓药了。
事情虽然紧张、仓促,但是林志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女儿从未上过学堂,并不识字,痴傻了这么多年,怎么似乎换了个人似的?
该会的也会了,不该会的也会了?
看着略显憔悴的染香,林志高还是把这个疑惑压进了心里。
不过这时候,刘凤美彻底放松下来后,情况比她方才勉力支持时更严重了。
“染香,我觉得吸不上来气,难受。”
刘凤美捂着喉咙,对染香略带紧张地点。
“不要紧,这是被掐伤后,现在伤处水肿了,让你呼吸的气道变窄,会让你觉得呼吸好象不畅通了,其实并没有。放松就好,喝了药就没事了。”
染香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赶紧劝慰刘凤美。
“嗯,好,我知道了。”
刘凤美从昨天到今天的经历,简直是大悲大喜,一天一夜的经历比她前十六年的感受都要强烈刺激。
而染香在整件事中的表现可圈可点,让刘凤美对她产生了莫大的信任之感。
所以染香说什么,刘凤美自是不疑有它。
……
染香把人带走后,刘檀越等刘氏族人又是一阵狂拍和阿謏,令狐陌语耐下性子听完,便挥手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这时,手下的领队上前报告道:
“主人,方才林染香带的那几个汉子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却是之前我们在黑风山狩猎的目标之一,不过那次咱们失手了,还导致了大人的意外沦陷。”
领队说的话,让令狐陌语不禁面色一凝。
那次沦陷,被他划为人生最大的耻辱之一。
带着手下去狩猎对方,不曾想对方的营地里,却是布下了迷香阵,以至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招,后来才有了被雄鹰寨土匪劫去那一节。
令狐陌语眉毛向上一挑,沉声道:
“去查!”
“是!”
领队领命而去。
野狼狩猎队是他们对江湖上给的称呼,成立这支狩猎队的,正是令狐陌语。
作为一支江湖上刚刚树立名头的神秘队伍,这支狩猎队当然不是去黑风山打野猪的,他们狩猎的对象是委托人要杀的人。
狩猎队,收割的是人命。
狩猎队自从出现在大夏的江湖上后,一时间风头无俩,成为大夏国最强的一支神秘暗杀队伍,但是却在黑风山的两次伏击中,屡遭挫折。
令狐陌语阴晴不定的脸上,不禁有片刻的出神。
染香带来的人手里,有他们狩猎失手的对象。看来,林染香并不光是一个普通小户人家的女儿这么简单啊!
令狐陌语想了一会儿,脸上反而浮出一抹微笑。
有意思!
这个女人,身上似有好多谜团,激起了他无穷的兴趣。
现在令狐陌语可以肯定的是,当日委托人让他们去狩猎夏承峻,并不是只下了他们这一单。
否则,也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去行刺夏承峻时,会沾染了桂香之毒。
令狐陌语出身一个背景滔天的制香世家,但是他本人对制香业却并不感兴趣,自年幼时,便离家学武,反而在武道这一途上别有所长。
否则,换成家族中随便一个人,也不会象他这样竟然中了香毒,这事要是传出去,令狐氏的族人肯定会笑掉大牙。
当然,令狐陌语这枝制香世家大树上长出来的歪枝,具体情况刘氏族人也不清楚,从令狐陌语嘴里,根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制香秘方。
若是知道,他们就不会这么费心巴力地来巴结令狐陌语了。
就在令狐陌语沉吟不定时,他派出去的手下纷纷将打探的情报汇总而来。
令狐陌语,大致清楚了对手现在的底细。
领队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令狐陌语道:
“主人,那夏承峻现在也住在泉城之内,咱们是不是趁着这大好机会,继续完成狩猎委托单?”
令狐陌语眼珠子一转,冷哼道:
“如此粗暴的作法,你是以为夏府防卫不够森严吗?或者以为夏承峻本人是吃素的?他杀神的美名,可不是躺着睡觉得来的。”
“那主人的意思是……咱们放弃任务?”
领队不由楞了一下。
自从成立野狼狩猎队对以来,他们战无不胜,在大夏小试锋芒,已经磨砺出自已的锋芒,这样主动放弃任务,还是第一次。
“当然不是,用脑子想办法!”
令狐陌语负手转过身,站在窗前,一只手,狠狠地拧断了一根正袅袅燃烧的香枝。
……
“染香,还好我去得早,才把你药方上的药抓全了,再迟一会儿,就没有药可抓了,好险。”
林祐辉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提出一大提的药,炫耀地向染香展示着。
“哦,那就快去煎药吧!”染香说完,又吩咐道,“我和她们回夏大人府上,你把药煎好让嫂子服下,让她安心卧床静养即可,千万不要紧张害怕。”
“知道了,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们呢!”
林祐辉没有想到,妹妹本事这么大,竟然真的把妻子完璧归赵了,此时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哪还有昨天全身瘫软无力的样子?
染香笑笑,便和两名女卫上了马车,往夏大人府上赶去。
染香可没忘了,还得给夏承峻赶紧解毒呢。
现在心事已了,心绪更是平和,此次一定要一举解毒成功。
第138章 药材告急
回到夏府。
染香就看到夏大人神色安然,正坐在凉亭中悠然品茶,眼前的几上,还点着一炉神香,香烟袅袅,没想到夏承峻也有学着风雅的时候。
染香心中微哂。
但是不得不说,有些人骨子里的雅致是天成的,并不是刻意附庸就能学来。
夏承峻手擎细盏兔毫茶碗,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扣在黑色的茶碗上,仿佛如白玉一般,反倒比那雅致至极的茶碗,给人更夺目的印像。
“夏大人,我家嫂子已经安然脱困,多谢夏大人。”
这一次,染香是真心诚意的。
以夏承峻的背景来历,完全可不把染香的家事放在解毒之事的先头,待染香把他的毒解后,再去救刘凤美也不迟。
但是夏承峻还是听到了她内心急迫的声音。
光是这点,就足以让染香对他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之情。
“嗯,你自已的伤势如何?”
夏承峻似乎浑不在意这件事,反而话锋一转,问到了染香身上。
不知道怎么搞的,染香有一种感觉,似乎,夏承峻一直在等着个机会,可以问她这句话似的。
虽然语气淡漠,但是空气中却飘浮出些微温暖暧昧的气息。
染香心一激灵。
她的步子停住,离夏承峻隔着一个石桌的距离,却感觉好象有千山万水一般遥远,她低头恭谨地答道:
“染香很好,已经没事了。”
夏承峻拿着茶碗的手略一滞,似乎感觉到染香话里的疏离,不过,随即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道:
“那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好。”染香随即应承道,“有笔墨纸砚吗?”
“有。”
夏承峻传令下去,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拿了文房四宝过来,摆放在刚搬来的长案几上。
染香待下人磨好墨,拿起毛笔,写了一手娟秀的小字,写就一副药方,然后递给夏承峻道:
“这些是辅药,必备的,含珠子药性太烈,如果没有这些辅药,在解毒过程中,你怕是筋络血脉寸断而亡。”
听了染香这句话,吴虎的眉眼不禁跳了一下,赶紧从夏承峻手里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道:
“我马上亲自去拣药。”
“这些药并不是特别难找,大药房里都会备全了。我先把含珠子炼化了,待你回来,也差不多火候了。”
染香现在已经知道,吴虎别看外表粗豪,但实则办事极为稳妥,由他去采买药材,她也十分放心。
吴虎点点头,领命而去。
倒是夏承峻,眼眸里还印着那一笔秀气而有灵韵的绢秀小字……
这个女子,给人的惊喜是越来越多了。
可是为什么,她却刻意要拉开和他的距离?
想着在钻天杨上看到听到的,令狐陌语和她暧昧的对话,夏承峻眼眸一阵不明所以,薄而棱角分明的唇抿得紧紧的。
令狐陌语,大有可疑!
在福德堂里,驭蛇人的行径,已经暴露出令狐陌语和之前偷袭他们的人大有关联。
现在两事合一,夏承峻更不会忽视了令狐陌语这个对手。
夏承峻满腹心事地在凉亭里品茗赏香,染香却钻进药房里,开始忙碌起来。
这间药房,是特意为了这次解毒而辟出来的净室,里面炉灶、药炉等一应俱全,还有两名手脚利落的下人供染香驱使。
染香称好足够份量的含珠子,放进药炉里,点上无根火,然后便一眨不眨,仔细观察起煎熬含珠子的情况了。
火候太过了,含珠子的药性马上就被炙烤消失,火候不到,药性不足,所以这个时候需要全神贯注地观察。
同时,还要一边使唤两个扇火的下人,一会儿加大火力,一会儿减少火力……
还好,染香是做惯了这种事的,倒也不觉得手忙脚乱,反倒是被她驱使的下人,一会儿说风力大点,一会儿说风力小点,反而显得比染香更加忙乱。
眼看着含珠子慢慢被无根火煎化,凝冻出巴掌大的一团汁夜,染香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好,再加大一点风力,扇十下。然后停止扇动。”
染香眼睛盯着药炉,嘴上不停地指挥着。
“把火撤掉!快!”
突然,染香轻喝一声,还好药炉下边的无根火是可以移动的,装在一个铁制的托盘上,随着染香一声令下,两名下人手忙脚快,把托盘整个移出。
“成了,玉盒!”
染香手一伸,便有一名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装药的玉盒递到染香手上。
“咦,这就成了?怎么是变成软膏一样了?”
另一名下人弄好无根火,凑过头来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见原本呈绿色粘液状的含珠子,便成了一块碧绿的黏米膏一样的固体。
“这就是完美的成形,所有的药性和药力,都被充分熬制出来,又没有过火,不会浪费。”
染香得意地一笑。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炼药,第一次就取得了成功,让她信心大增。
她拿了一个扁形的玉铲,将如碧玉一般的药膏铲了起来,小心装进玉盒里,盖上盖子,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药性不流失了。
现在,就等着吴虎把其余几味辅药采买回来,加以辅用,便可为夏承峻解毒了。
染香问下人道:
“吴大人回来了没有?”
“没有。”
下人恭敬地道。
“奇怪了,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出去外面的大街上就有一家挺大的药铺啊?”
染香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好象,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还好,含珠子提炼出来后,又被盛装在玉盒里,保质期能长达一天,只要在一天里,吴虎能把其余药材配齐就行了。
染香拿着玉盒,先去向夏承峻复命,以免他等得心急。
“大人,不好了,我跑遍了全城,但是这几味药材统统缺货,好不容易凑齐了两味,还有三味没有买到,城里所有大小药铺都跑遍了,就是没有这两味药。”
就在这时,吴虎匆匆地回来了,一看到染香和夏承峻,便满脸懊丧。
第139章 两套救急方案
“什么?药材都售完了?”
染香一听,也急了。
没有那几味辅药,光靠含珠子是不能成事的。而含珠子又被她提炼了出来,药性只能维持一天。
也就是说,这一天里,如果没有找到辅药的药材,含珠子就没用了,必须重新去黑风山里找。
“这几味辅药是常见的吧?”
旁边的人都急得要上火,倒是当事人夏承峻悠悠地问了一句。
“是,很常见,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缺货的。再说,就是哪一两家药铺缺货,也不可能所有的药铺都缺货啊?”
染香脱口而出。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下的手。”
夏承峻一言盖棺定论。
吴虎的眼睛都发直了,他的手用力拍在长案几下,“哗啦”一下子就把长案几拍碎了。
吴虎和夏承峻在一起,早已学会了隐忍和克制,和他认识这些时间以来,吴虎一直给染香外表粗旷、内里细腻的印像,象这么情感外露还是第一次,可见他内心有多着急上火。
夏承峻扫了一眼吴虎,一脸微哂的表情,道:
“吴虎,本城没有,你不会到附近的城池去找找看?”
“大人,最近的城池路程需要一天,我们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啊!”
吴虎已经听染香说了,含珠子药膏提出来后,药性只能保留一天,如果到别的城池去调货的话,来回一天,根本就来不及了。
再说,就算到了附近的城池,对手既然深深了解自已的需求,或许把附近城池的辅药也买光了呢?
几年的等待,总算可以还王爷一个自由身了,但是,偏偏功亏一篑,吴虎哪能不着急?
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也顾不得在王爷面前失态了。
“大家别急,我再想想,什么地方会有这些辅药?”
染香边走边沉吟思考着。
夏承峻并没有预料中的着急,相反,看到染香********为他着想的样子,他心里却是暖暖的。
就好象,小时候挨了爹的一顿揍,过后娘总会更心疼他一样。
这种窝心的滋味,从他十二岁从军以后,就再也没有尝过了。
因为爹说了,既然成了男子汉,做了军人,就不可以再缩在母亲的羽翼下生活了。
是男人,就要铁血,就要无情,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当然,爹又放缓了语气对他说:这样的男人,才能保护好自已心爱的女人。
夏承峻彼时年幼,但视自已的父亲为心目中最大的英雄,自然把他的话全放在心上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做到爹爹的期望:铁血、无情,用自已坚实的战功,保卫着整个王府的荣耀,哪怕爹爹战死之后,也依然能让康王府如日上中天一般耀眼,让自已的母亲享受不变的荣光。
但是有多久没有尝这样暖心的滋味了?
染香着急的样子,让他心里甚至暗暗窃喜。
夏承峻端起一杯茶,闲适地喝了一口,倒是惹吴虎怪上了:
“大人,就你不急。”
“我急有用吗?”
夏承峻冷冷地抛给吴虎一句,差点没把吴虎噎死。
再一想,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正是王爷,吴虎也不敢怪他了。
“有了,吴虎你着人带着官差,去制香坊里,找他们的药材库,无论如何,多找几家,一定能搜罗齐了。”
染香忽然一拍栏杆,顾不上太用力手痛,兴奋地道。
“制香坊会有药材?这倒是新鲜。”
吴虎摸了摸脑袋,一脸莫名其妙。
“药香同源,许多养生香,正是用药材做的,所以制香坊里的药材储备决不会少。快去,不然没准又会被对方使计破坏了。记得,要带上官差,否则,那些制香坊的管事认不得你们,少不得争吵耽误时间。”
染香交待得很仔细。
吴虎一听就明白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自已到制香坊,别人肯定不买他们的账,但是官差就不同了,代表了泉城的官方势力。
“好,我马上着手去办。还是染香姑娘你有办法。”
吴虎心想,这套细腻的心思,管理一个偌大的王府也完全够用了。染香姑娘,如果不是出身低微,怕是王爷的正妃也能做得。
这么想着,吴虎心里一阵叹惜,转身正要离去,却被夏承峻叫住了,他附耳对吴虎道:
“吴虎,你命人用羽翼,到附近的城池里去购买药材,以防制香坊若是药材不全,耽误时间。”
原来,夏承峻悠闲自得之时,也不是没有在想办法。
“哎呀,大人你这也是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吴虎一拍大腿。
他们缴获了那伙刺客的羽翼好几套,用羽翼从空中飞行,只要不到一个时辰就能飞到附近的城池,自然赶得上时间。
吴虎一着急,竟然忘了已方的阵营里还有这套神兵利器。
拍完大腿后,他立即着手下去办理这事。
不过,用羽翼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滑翔高地,因此,光是找那高地也需要时间,所以这两件事是分头进行的。
见吴虎匆匆离去办事,染香没有刻意去听夏承峻给吴虎出了什么主意,但这时她想起林祐辉买药的事,便出声道:
“怪不得方才过来时,我哥出去买药,告诉我差点就买没有了,我一时大意,竟没有想到是有人在针对大人在收售药材。”
“无妨,这伙人的来历,我也大体清楚了。”夏承峻端起茶壶,为染香倒了杯茶,道,“你辛苦了,先权且歇息一会,等药材到了,又要你忙了。”
染香落落大方地入座,夏大人的好茶,不喝白不喝。
美食美器,亦她所爱也!
荷池里的暗卫依然潜藏于下方,染香毫不怀疑,一旦有人想对夏承峻有一丝半豪不利,不光荷池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卫,都会将对方捅一个万剑穿心。
染香暗自点头,道:防卫如此森严,难怪对方摸清了夏大人的病情,从外围入手。只要夏大人没有解开身体内的毒素,再撑也撑不了多久了。
对方,还真是一心想要了夏大人的命啊!
第140章 牵动心境
“我为夏大人焚一炉雅香吧?”
染香没有旁的能耐,用香却是她的所长。
再说,这一次要解夏承峻的毒,也会出乎大家的意料,现在点香,算是前奏吧。
夏承峻闻言,饶有兴味地看了染香一言,薄唇轻启,好听淳厚的男中间在染香耳边如珠玉弹跳般地响起:
“染香姑娘,既是出自制香世家,能亲自为我点香,不胜荣幸。”
现在染香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在大夏国,香道和她所在的世界一样,亦是上流社会、王公贵族们的所好,不过,和自已原身所处的世界比起来,大夏国的香道,未免简陋了一些。
不管是香方还是从仪式上来看,对染香来说都是简陋至极。不过细思之下,染香也觉得化繁为简,并没有坏处。至少王公贵族奢糜之风尚未养成。
王公贵族的一举一动,其实影响着整个大夏风气的养成。
象现在这样,挺好的。
一个国家,若是从享受入手便走向精致繁复,所谓盛极必衰,离亡国也不会远了。
不过,适当在现有的香道上进行更加精致合理的改良,应该不会有所影响。
看着染香动作娴雅的准备着,夏承峻一颗其实还是略有崩紧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隔火熏香不如直接烧香,气味更加醇厚宜人。”
染香拿出一块乌黑的木头疙瘩,用精致的银刀从上面削下几片薄片,放在盛满了香灰的香炉上面,取火镰打着,然后用一部份香灰掩盖其上,以减缓其燃势。
稍顷,屡屡不绝的白烟袅袅升起。
夏承峻眼里,就看到染香素白莹润的手指,在灵活舞动着,似乎在与香的缠绵间,诉说着某种况味。
夏承峻不觉被吸引了,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寻找这种况味的意境中,而心里其它的一切烦扰,已经一扫而空。
恍惚间,夏承峻觉得,最好时光停伫,岁月静好,能留在这一刻就好。
荷花满塘,凉亭静雅,这时,两道身影穿越院墙,手中剑光如电,直冲着凉亭中的夏承峻和染香直刺而来。
这一击,蕴蓄了刺客的毕生绝学,势在必得。
一点剑光,化作满天的星辰一般,以点连线,将整个凉亭都笼罩在剑影之中。
凉亭里,夏承峻双目微闭,似没有感觉到这剑意的凌厉气息。
染香拿起香挑,轻轻拨开香灰,将那段香木显露出来,凉亭寂静无风,烟灰笔直向上。
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把这凌厉的剑光放在心上。
就在剑影将至凉亭时,“唰唰”两声,就见荷塘里突然冒出两道身影,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后,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远处的荷塘水边,有一缕暗红色的血影。
笔直向上的香烟,略有凌乱,但随即就恢复了笔直的烟道。
夏承峻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的,但是染香能心如止水,甚至轻掸烟灰的玉手都没有颤抖一下,倒是让夏承峻十分意外。
这样的女子,就算皇宫里也没有几个呢!能和她一较高下的,怕是当今天皇后了。
夏承峻脸上神色不动,心内却是心思流转,绕了一大圈。
“你是觉得我都不害怕奇怪吗?”
染香忽然调皮一笑。
“嗯,正是。”
夏承峻老老实实点头道。
“你的功夫好,肯定早在我之前发现他们来袭,你都不动弹,我怕什么?肯定有护卫在侧。”
染香微微一笑,解释道。
夏承峻摸了下鼻子,微咦道:
“你观察得挺仔细的呀!”
“制香师境界的提升,最重要的是基于心灵的提升,所以要做一个好的制香师,必须提高心境。”
染香这么说,夏承峻心下了然。
他起身,负手,看着荷塘里阵阵涟漪波动,突然有所顿悟。
原来,天下间的学问是如此相通。
不论是武功、香道、或亦是治国之道。
除了功法、秘籍、导师的引导,最重要的,是心灵境界的提升。
夏承峻脑子里似有一道白光掠过,这道光影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以前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一幕幕地掠过,原来的一些困惑不解、抑郁沉闷,突然都被这道顿悟的白光洗涤一净。
夏承峻再回眸看染香时,眼神虽然深沉不变,却澄净透明了许多。
染香是什么眼色,自然知道夏承峻是境界突破了。
没想到,自已一句话,却是牵引得夏承峻突破内心的瓶颈,这对夏承峻来说,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对染香来说,化解夏承峻的香毒,亦是有所助力。
“多谢。”
夏承峻对染香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染香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佛祖捻花一笑,感化众生的境界,她自是还达不到,夏承峻心境的突破,更在于他平素的积累蕴积。
“扑落落”,几道拍翅的响声。
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夏承峻的肩膀上。
夏承峻伸手拿下信鸽,从它的脚脖子上解开一个竹筒,取出里面的蜡丸,展开看了一眼,随即对染香道:
“这边找药还比较顺利,已经在东方氏的药材仓库里找到两味了。”
“嗯,那就还缺三味。”
“报告大人,刘氏的仓库里找到两味药。”
这时,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进来禀报。
“我看看。”染香接过夏承峻手里的药材,又命下人报上在刘氏仓库里找到的药材的名字,这才笑道,“正好是四味,还差一味。”
“一定能找到的,别急。”
夏承峻安慰道。
染香听他说话,不由笑了,这人,还真是有意思,明明该急的是他,却来安慰她。
夏承峻看到染香展颜一笑,那刚刚明澈的心,好象看到了春天的太阳一样,顿时亮丽无比,愈加通透。
夏承峻不禁暗暗称奇,似乎染香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引着他的心境,这,究竟是好是坏呢?
“报告大人,泉城各方消息总汇到了,到现在为止,只找到四味药材,还差一味独地龙。”
“哦?”
夏承峻眉头一皱,下人心中一凛,赶紧低下头,道:
“全城的药材仓库都搜遍了,的确没有独地龙。”
第141章 缺了一味药
随着没有独地龙这句话脱口而出,下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夏承峻。
贴身近卫都知道今天是王爷的大喜日子,中毒几年,今天极有可能得解,谁知道,事情到了节骨眼上,偏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虽然事情不是他经手办的,可是是他把这个倒霉的消息带给王爷的啊!
是杀是剐,就由王爷便了。
一息过得就象一年一般难熬。
“无妨,下去吧!”
没想到,夏承峻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下人身体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夏承峻一挥手,下人站起来,倒退着下去了。
“还有羽翼军没有回来。”
夏承峻回首对染香道。
染香点点头,这的确是这次解毒最后的指望了。她安慰夏承峻道:
“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们再进山去采含珠子。这回是我思虑不周,以为那些药材都很普通,没想到会有人提前收购光了。”
“不怪你,想要针对我,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夏承峻的眼睛里,有一道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如果染香没有看错的话,那一定是杀气。
看来,夏承峻很清楚,想要针对自已的人是谁。
染香不禁想起在黑山风扎营时,她无意中听夏承峻和吴虎讨论的“九殿下”什么。
由此看来,这涉及到了皇宫秘辛。
染香知道自已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便装着浑然不知的样子。
吴虎此时也匆匆赶回来了,他一脸地懊丧,气呼呼地道:
“要是让我查到谁把这些药都抢光了,我非杀了他全家不可。”
话是这么说,其实吴虎心里也八九成能猜到是谁。
现在宫内的势力,处于微妙的平衡阶段,不是说想杀谁就杀谁。吴虎也只能这么嚷嚷泄愤一下罢了。
“吴大人,如果此次不行,咱们只能再进山去采含珠子了。黑风山里,象孤绝峰那样的地貌不少,应该还能顺利采到含珠子。”
染香劝抚吴虎。
如果有人比夏承峻自已还着急的,莫过于眼前这个外表粗鲁的汉子了。
“嗯,反正既然知道解毒的药方,不管前面有什以坎,都一定要过。”
吴虎胸中一阵激荡,信誓旦旦地道。
“现在还有羽翼军这线希望。”
染香的话,也让吴虎原本绝望的心再度被提起。
于是,三个人强自按压着焦虑的心情,忐忑不安地等着羽翼军返回。
太阳渐至正午。
荷池之中,忽然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染香眉头一皱,对于五识灵敏的她,这种气味尤其难以忍受。
突然,染香惊叫道:
“不好,夏大人赶紧闭气,退离此地。”
事发突然,但是夏承峻依然处变不慌,他抬起双眸以眼神询问染香。
染香点点头,于是三人迅速向后退离。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渐至飘远。
染香随着夏承峻走过一个月亮门,那里看来竟然是内宅的样子,整个厅堂简洁利落,没有多余的装饰。
“怎么回事?”
吴虎才开口发问。
突然,夏承峻“呕”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脸色变得发白。
吴虎赶紧上前扶住他,惊问道:
“大人这是怎么了?”
“刚才那血腥味,藏有诱发大人毒素发作的异味。只不过被血腥味挡住了。
原来,方才那两位是死士,真正的杀着不是剑,是异毒。”
染香说着,让吴虎把已经晕倒的夏承峻扶进内室的床上,然后,染香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唰唰”几下,扎到了夏承峻主要的经络上。
几个动作做完,染香头上已经冒出细汗。
“大人的情况如何?”
吴虎焦急地问道。
“情况不妙,毒素发作来势汹汹,夏大人必须今天立即解毒。我现在以银针封住他身体的要穴,但这也撑不了多久,至多四个时辰,那些毒素就会强行冲过这些穴道。到那个时候,夏大人恐怕就不治了。”
染香的话,听得吴虎一阵心乱跳,他慌乱地道:“那就解啊,快,马上。”
染香默默地看着他。
吴虎这才想明白,原来还少了一味药。
“事情紧急,如果实在没有独地龙,我只能用别的一味草药来代替,但是效果会差一些,没有了独地龙的完美配合,用药之后,大人会出现什么情况就难说了。”
染香把事情的轻重向吴虎说明白了。
“如果不治呢?等羽翼军回来如何?”
吴虎一听还有意外,觉得事情难办了,王爷又不是一般人,如果有一点差池,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可以先等等,但是我先去提炼草药,你照顾好夏大人。”
“好,那些草药都放在药房里,你自行取用。”
染香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夏承峻,转身赶紧离去。
药房里堆满了草药,那些辅药的用量可不象含珠子这般减省,染香目光一扫,便打开药包,然后称量份量,放到药炉上,有条不紊地操作起来。
染香的眼前,立即识剩下了药草提炼的世界……
两名打火的下人,也被支使得团团转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时辰过去了。
就在染香全神贯注之时,有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
“林姑娘,吴大人吩咐我们告诉你,羽翼军回来了,没有找到独地龙。”
染香心下一沉,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道:
“把替代的活络草拿上来。”
这替代独地龙的活络草是早就备好的,此时听到染香吩咐,便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染香撇掉所有的杂念,专注于眼前药草精华的提炼。
“成了。玉盒拿来。”
染香吩咐之下,玉盒便被送到了她手上。
染香从药炉里,取出眼前紫色的药草精华,放入玉盒之中。
“取两块寒冰,放入夏大人房内。”
染香边往夏承峻宅院走去,边急急吩咐。
“是。”
下人一迭连声地应着,这时候,染香恍若成了这里的女主人一般。
染香急急走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吴虎,他冲出房间,一脸希望地看着染香。
第142章 王爷的身材不错
吴虎知道羽翼军没有找到独地龙这味药草后几乎绝望了,但听手下回来禀报说染香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仍在提炼药草,因此,心底里那点奢望不觉又滋生了出来。
说来也怪,皇宫里那么多名动天下的国手、御医,都没有一个人此刻能象染香那样给吴虎信心。
“染香,怎么样?还有办法吗?”
“我用活络草代替独地龙,不过,活络草的药性成份比独地龙差了不少,我只能用双倍的活络草来代替。
虽然活络草其中的有效成份和独地龙差不多,但是注意,只是差不多,并不是完全一样。
正是这味药,让原本有九成把握的救治,多了不少风险,你确定要让我为夏大人解毒吗?”
染香看着床榻上的夏承峻,已经深度昏迷,面如金纸,但是却喘气不停,显然身体极为难受,她的心中突然一揪。
问吴虎只是场面上的话,其实,就算吴虎不同意,染香也要拼尽全力为夏承峻解毒。
很明显,夏承峻现在这种情况,让谁来了都无计可施,只有她的药方有效。
大家都不曾料到,原来那两名刺客并不是真正的杀着,看似凛厉决绝的剑影背后,原来真正的杀招,是他们血液中的血。
夏承峻身边防范森严,对手肯定知道仅凭两名刺客根本无法对夏承峻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在这两名刺客的血液中种下能使夏承峻体内毒素诱发的香药。
这两名刺客被暗卫一招毙命后,鲜血流进荷池之中,血液内的毒素遇空气便挥发,夏承峻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染香事后分析清楚这些,也不由暗生惧心,夏承峻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啊?对手心思缜密至极,杀招一环扣着一环。
再一想夏承峻中的毒,染香心下也不由一跳,莫非,派刺客进来的人,便是给夏承峻下毒的人?
否则,对方何以对夏承峻体内的毒素如此了解?知道哪种香药会诱发夏承峻体内的毒素?
而且,用药的确精准,一时三刻,夏承峻便被勾动体内的霸香之道,来势汹汹。
听到染香问话,吴虎为难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夏承峻,就在这时,面如金纸的夏承峻忽然又“呕”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吴虎惊得一个箭步上前,扶着夏承峻,把他倒腾舒服了一些,拿了温水替他净了面,这才转身对染香绝然地道:
“好,你放手施为吧,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出去把门关好,替我把着门就可以,千万不要让别人惊扰到。在我没有叫你进来前,千万不能进来,切记。”
染香道。
“行。你放心,谁敢来打扰,我的刀第一个不答应。”
吴虎“唰”地抽出腰刀,眼里冒出浓浓的杀意,眼睛里带着血丝,显然也是被夏承峻的伤势逼急了。
染香点点头,看着吴虎走出门外,把门关紧,她这才下放手中盛放着药物的两个玉盒,然后走上前,试图为夏承峻宽去上衣。
呃,正是因为此次解毒,需要宽衣解带,所以才让吴虎把门好不好。
染香微凉的手指接触到夏承峻火热的身体,他在昏迷中迷糊不清地呓语着。
染香解开他上衣的襟扣,指尖感受到他胸膛的火热。
突然,夏承峻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火热而固执。染香试图掰开他的手,但是他却抓得那么紧,好象一松开,就会再也抓不到一样。
“别离开我!”
迷糊中,夏承峻挤出这么一句话。
染香听了一楞,这话是对她说的?
不可能。
她和他,才接触多久?交往也是带着利益往来的成份,他肯定是烧迷糊了。
自已的手微凉,他现在全身发热,抓到冰冷的物体自然觉得舒服,才会有那样的话脱口而出。
想清楚这些,染香就不再迷乱。
但是为了哄他松手,染香还是应承道:
“好,我不离开你,把手松开好吗?”
没想到,夏承峻在高烧迷糊中,似乎还能听懂染香的话似的,竟然真的乖乖地松开了他的手,不过,嘴里仍然模糊地嘀咕着什么,染香能听出来,还是那句“别离开我。”
染香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她见夏承峻松开手,便把下人用移动架子放在屋内的两块寒冰推了过来,放在夏承峻身边,以降低四周的温度。
然后,她心一横,知道时间不能再拖了,便下手麻利地解开了夏承峻的上衣。
本来夏天就穿得不多,脱去上衣后,夏承峻的上身便完全呈现出来。
只见他身上精健结实,胸膛和腹部,随着他的动作,都能看到一块块结实分明的肌肉在涌动,显然平时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之人。
不得不说,夏承峻的身材不错。
当然,最让染香惊异的是,夏承峻心口上,竟然有一个小指长的疤痕,红色的疤痕触目惊心,让染香看了,心里都不由地一抽。
这是箭伤吗?还是刀伤?
看着都不象。
不过,看那疤痕坟起的程度,显然当日受的伤不轻。
这个部位,又在人体的重要的生死部位上,说不定,就因为这里的伤势,夏承峻已经在鬼门关上走过一回了。
除了这个最触目惊心的疤痕外,夏承峻胸前背后,亦密布着数十道大大小小的伤痕,不是刀剑就是剑伤,让染香看了,心里不由地都泛起了一阵怜惜。
宽去上衣仅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除去他的裤子。
染香脸红到了耳根,不过也没有办法,她不好让人来帮忙,更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只能自已动手了。
终于,一番折腾之后,夏承峻全身上下,只着一条亵裤,浑身精赤,乖乖地躺在染香面前。
染香从两个玉盒里拿出两块提炼出来的草药精华,将它们象揉面一样揉合在一起,反复搓揉,确保所有的药草成分都完全融合后,便着手在夏承峻身上施为。
室内,染香点起了一炉安魂香,先稳定了夏承峻的神魂,接着,她捻下一团药膏,将它们从夏承峻的额头开始,进行涂抹……
第143章 绝冷中的暖意
把这些草药精华一一涂抹完夏承峻的全身后,染香的两手累得直发酸。
两辈子她都没有亲自动手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光为一个男人解毒,为一个男人宽衣解带,还要为一个男人“按摩”呃不是“涂抹”全身……
手酸!
药草精华之力,在夏承峻身上逐渐渗透,从他十万八千个毛孔,钻进了他的全身。
夏承峻迷糊中,早就意识不清。
但是他还知道自已身体难受,热,热得他快要爆开了,而且,心跳得特别快,他觉得胸好闷,头好重。
这辈子,就算是被人刺中胸口那一次,也没有这么难受的。
就在这时,夏承峻忽然觉得好象有一手略带凉意的小手,手上拿了一团冰膏在自已身上涂敷,手和药所到之处,火烫烧灼一般的皮肤便觉得一阵冰凉,舒服,太舒服了。
夏承峻说不出话来,只是渴望着这种冰冷的感觉能及全身。
那双手好象能听懂他的意思似的,果然随着他的身体而移动,并且将那团舒服的凉意带至他的全身。
如果说之前夏承峻的身体就象一个关闭的火炉,郁热得不到发解,此时,经过冰膏涂抹,夏承峻只觉得自已的身体,就象被放入一张千年寒玉床上,惬意地身体一阵慵懒。
但是,舒服的感觉才持续了一会,夏承峻忽然觉得这寒玉床太冷了,那冷意直刺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传来一阵阵刺激的冰寒。
染香眼看着药草精华揉进夏承峻体内后,他身上滚烫的皮肤慢慢变温,眉眼也舒展开来,露出了惬意的神情,她松了口气。
此时,才有心情打量起夏承峻来。
若说容貌,染香也见过不少极品美男,不说原来的世界,就说眼前,温润如玉的东方申,喜怒无常的妖孽美男令狐陌语,光从容颜上看,一个个都比夏承峻要显得夺目许多。
但是夏承峻的身上,却有一种他们所没有的特质。
他的眉眼不是最完美的,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十分耐看。
他的神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松懈,眉心微皱,看了让人忍不住想用手去摊平他眉心的苦痛。
还有那坚毅的嘴角……
染香不知不觉,大胆放肆地看着夏承峻,竟然有些入迷。
或许,是因为平素夏承峻身上的光芒太盛,让人不敢直视吧?
现在他处在病中,完全被染香掌控在手里,所以她放心大胆地打量他,也不怕会被他发现。
就在此时,夏承峻忽然打了个颤。
染香吓了一跳,赶紧收起涣散的心神,专注地看着他。
接下来,夏承峻的身子狂抖,好象打摆子似地,抖个不停。
染香一摸他的身体,触手一阵冰寒。
不好,体温下降得太快。
果然缺少独地龙就是不行。活络草的药性不够,导致这些药草的药性没有完全均衡,所以现在夏承峻体温下降过快,打起了摆子。
染香努力按着他的身体,不过,夏承峻却忽然抖得更加厉害了,室内的温度,虽然有寒冰,但是依然不可能导致结冰。
夏承峻此时嘴里呼出的气体,象一团烟雾一般,在空中蒸腾直上,好象数九寒冬一般。
“咔咔”,随着数声异响,夏承峻的眉眼迅速结冰,身上的毛孔沁出来的汗水,亦是迅速结成一层白霜,覆盖在他的体表。
此时的夏承峻看上去白茫茫一片,好象扔在雪地当中,冻僵了一般。
染香大急,她把手按到夏承峻的胸前,正要往他体内输入神魂之力,但是突然,夏承峻跃起,就象行将冻死的人,紧紧追寻着冬日暖阳一般。
染香温暖的身体被夏承峻紧紧搂在怀里,夏承峻身上的狂颤终于慢慢平复。
染香眼见着夏承峻身体的冻结快速蔓延,以包围圈之势,向夏承峻的心口合拢。
染香知道,如果这片冰冻封住心口,那么夏承峻就没救了。
所以,此时纵是被夏承峻“无礼”地搂紧,染香并没有马上推开他。
因为她能感觉得到,夏承峻胸口的那片冰意,并没有扩展,在她身体的温暖下,那胸口依然温暖,心跳亦是执着。
染香松了口气,现在的情势,她根本不可能放开夏承峻,只能任凭他紧紧地搂着,用自已胸口的暖意,来维持着夏承峻的心跳。
如果现在染香放开夏承峻,那被她体温阻拦的冰封之意,就会立即封闭住夏承峻的心跳,让他当场冻毙。
染香额上的汗水涔涔流出,即是如此,她不可能放开夏承峻。
还好,她早有防备,让吴虎牢牢看着大门,现在没有人能够进来,吴虎也不会进来。
染香心一横,任凭夏承峻紧紧搂着自已,然后双手反扣着夏承峻的背部,十指扎进他背后的大穴中,将自已的神魂之力尽力输出。
现在若是有人从室外闯进,眼前的这副情形,肯定会让染香无路可走。
她被夏承峻紧紧拥住不算,还主动反手搂着夏承峻,怎么看,这姿势怎么暧昧。
还好,染香心神稳定,即是下了决心,就没有后退的路了,她收敛心思,专注地将自已的神魂之力,源源不绝地输入夏承峻的体内。
冷,无法克制地冷。
夏承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已被这么冻过。
不过,他是不信命,不服输的,在绝境之中,也要找到生机。
果然,他真的找到了。
他一把抱住那团温暖,终于,身上缓过劲来了。
夏承峻迷糊中,觉得这团温暖带着诱人的芳香和柔韧,让他想埋首其中,永远不放开。
染香红润的脸色慢慢变白,她本身的神魂之力到现在都仍未稳固,现在还要强行输一部份给夏承峻,自是对她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夏承峻身上的冰寒渐渐消失,嘴里也不再呼出蒸腾的汽体,身上慢慢变暖。
“扑通”一声,夏承峻的双手终于放开了染香的身体,向后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染香身子一松,从灵魂深处脱力的感觉,让她根本没有办法稳住身子,她全身一软,瘫倒在了夏承峻的身上,一动不动。
第144章 天人交战的画面
两个人各自倒下,多少弄出了一些奇怪的动静来。
吴虎守在门外,须叟不敢分心。
他原本就长得凶,这一下,更是横眉立目,一只手放在腰刀,随时准备拔刀出鞘的模样。
这下子,吴虎更是煞气十足,但凡人还没有到他面前,先被这冲天的煞气激得打了个颤。
有几个下人才到了他跟前,想要说什么,远远看到他一副凶神恶煞、想要杀人的样子,登时腿自就动打了个弯,绕道走了。
大户人家的下人,个个都是识得眼色的,知道再重要的事,也不能冲撞了主人的要事。
现在看吴虎这副模样,分明是天大的事都不许来搅扰的样子。于是那些鸡毛碎皮的小事,立马就地消化了。
吴虎别看外表凶悍,实则内心紧张、焦虑得要死,他只觉得若是自已把不好门,染香就会救不回王爷似的。
多少年了,他从一个小兵卒熬成王爷身边的亲信,做门卫,这是时隔多年后又捡回了老本行。
“扑通”一声响,吴虎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想去推开门,察看里边的情形。
可是一想起染香交待自已时斩钉截铁的神情,吴虎就缩回了手。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里面似乎安静了一会,接着传出一阵混沌含糊的声响。
呃,好吧,吴虎他偶尔才逛一两次怡红院,他是很纯洁的。不能往那个地方想。
再说,上次的教训他还记得呢!
当时染香在山上被蛇咬了,结果王爷帮她吸蛇毒,吴虎却误会了,回头没被王爷好一番无言的教训……
够了,绝对不是这种声音里想要传达出来的画面。
吴虎努力眼观鼻、鼻观心,澄净自已的思想。
不对,里面又有声音。
吴虎虽然努力纯洁,但是怎么听都觉得象耳鬓厮磨、布料交缠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声息。
肯定不是那样的。王爷病得这么厉害,染香姑娘这是在给他解毒呢!
不对不对,染香不是说缺了味独地龙,那药用后可能会产生莫测的后果?莫非,这后果包括这种暧昧声音里想要表达的事?
呸,才不是呢!
吴虎不想再次因为误会王爷和染香的关系,而被王爷冷落了。
想起上次下山后,王爷就有那么几刻钟正眼不看他一下,搞得他心里难受死了,总觉得自已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吴虎想到这里,再次缩回想要推开门一看究竟的手。
说到底,对染香,他还是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至少,王爷在用染香调整过的药方后,人立即就精神多了,上回在黑风山发作,也是染香救起来的。
要相信染香。
他伸手一推只是一个小动作,但是万一惊动了染香,让染香走神了,这才会把王爷害死呢!
吴虎心中天人交战。
还好,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里面没有再传出任何异响。
看来,一切都进行得还算顺利。
吴虎的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如果有什么不妙,染香也早就唤他了罢。
眼看着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吴虎一动不动地在夏承峻的门前站了三个多时辰有余。
吴虎不动弹,下人们也不敢有任何声息。
就在这时,吴虎忽然听到一阵巨大的“扑通”声从房内传出。他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推开房门了,但是马上,那声音消失归于寂静。
吴虎没有听到染香的惊叫声,他马上把手又缩了回来。
看看时辰,似乎也差不多了,王爷的毒能不能解,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吴虎打起精神,虽然晚膳的时间到了,但是吴虎依然没有片刻的松驰,腰背笔挺地站在大人房前,仍然保持了一有状况,随时腰刀出鞘的锋芒。
看吴虎这个样子,也没有哪个吃饱撑得慌的下人敢去叫吴虎吃饭。
还好,吴虎一直贯彻了染香的意图。
染香神魂耗损巨大,脱力之后,昏睡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醒来。
染香微微睁开眼,意识还有些不清楚,仿佛回到了从前自已住的香女宫中。
不对,身下是什么,热呼呼的,还带着气?
染香惊得一摸,张开眼睛一看,顿时才想起,原来自已给夏承峻解毒,累脱力了。
她看看门禁,还好,依然紧闭着,并没有人闯入的迹像。
要不然,看到她现在这样直接大马金刀地趴在夏承峻身上的样子,传出去那就热闹了。
染香赶紧一“骨碌”翻身起床,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夏承峻,就见他呼吸平和,面色也不复未解毒的苍白,摸摸身上的体温,一切正常,入手带着常温的暖意。
染香这下放心了,看来,霸香之毒已经被自已提炼的药草精华逐渐吸收了。
染香整好自已的衣妆,再看看窗外,已经是黑呼呼的一片了,自已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记得刚解完毒的那一刻,窗外还有一片光亮。
看样子,自已至少睡了一个多时辰。
还好吴虎始终没有闯进来。
染香平定了下心情,开始帮着夏承峻穿上衣服。
染香倒不担心他会醒来,这霸香占据他体内太久,一遭毒解,现在他身体的器官反而需要适应无毒的情况,还要一个恢复的过程,所以现在夏承峻睡得要有多沉就有多沉。
染香费劲地帮着夏承峻把身上的衣服都照原样穿好,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把门打开。
吴虎就听身后一阵响动,他立即回身看去,见染香脸色苍白地出现在门口。
此时,他心中紧张万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激动地用眼睛瞪着染香看。
染香晓得他的心情,见他不敢问话的样子,苍白的脸上竭力露出笑容道:
“毒解了,夏大人没事了。”
“毒解了?太好了!太好了!”
吴虎差点没跳起来,他目光闪闪地看着染香,那样子,简直视她为天人了。
“吴虎,别这么看着我,好吓人,我说,你能给我准备点吃的吗?肚子饿惨了。”
染香耗尽了全身的能量,现在放松下来,身体只有一个急迫的言语:饿!饿!饿!
第145章 解了
“好咧,我马上让厨房做,我先去看看大人。”
说完,吴虎便扔下染香,义无返顾地扑向屋内。
大人的毒解了,解了,解了……
吴虎看着面色稍显红润,躺在那里呼吸正常、一脸舒坦的夏承峻,不由地一阵百感交集。
他原本以为,这种毒要伴随王爷终身,虽然发下宏愿,要和王爷一起走遍天下,寻医问药,但是吴虎在屡番挫折后,实则已经不太抱有希望了。
没想到,奇迹还是出现了。
如果这个消息让京城里的安平王妃知道,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
吴虎想到这里,眼角都湿润了。
倒是染香,见这里已经没她什么事了,吴虎激动地早就把她摞在一边,忘了她的存在,她便摇摇晃晃地走出门。
走到宅子边上的小花园里,看到那里有张石几,她一屁股坐下去,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好,吴虎的忘情只是暂时的。他回头没有看到染香,追出来后,见她累得神虚气乏的样子,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
“染香姑娘,我让人带你移步用餐吧,不好意思,我还得陪着夏大人。”
染香表示理解。
每个贵人身边,都会有几个象吴虎这样忠实的手下。若是没有,这个贵人也该检讨自已的为人处事了。
染香不禁悠悠想起自已留在那个世界的手下,是不是,那个女人鹊巢鸠占之后,会对她们都下狠手呢?
染香这一出神,再回过神来,就看到吴虎更加殷切着急的目光,知道是她的样子吓坏了他,便乏力地一笑道:
“我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
吴虎点点头,诚恳地道:
“染香姑娘的大恩不言谢,你救好了夏大人,等于是我们的大恩人,此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染香姑娘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容我们日后一一回报。”
吴虎这话说得十分赤诚,染香心知他为人实诚,言出必行,突然觉得在这个世界里竟然也有了依靠,心下也欢喜了几分,便道:
“客气了,吴虎你放心去照顾夏大人吧,我用完膳,就让女卫送我回去。”
吴虎点点头道:
“好,我会交待她们的。”
说话间,已经有下人上前,引着染香往用膳的偏房去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气派,一句话传下去,当染香到时,桌上已经四碟八碗,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染香也顾不上客气,再不吃东西,她也会因为能量匮乏而晕倒了,所以坐下便尽情地吃了起来。
吴虎不再当门神,下人们心里俱是一松。这才有心情考究染香,发现她虽然吃得多,但是仪态优雅,一举手一投足,无形间便有穷家小户人家没有的高贵。
下人们一时也不敢看轻染香,俱是毕恭毕敬不提。
吃饱了之后,染香果然是精神一振。
吴虎这几年陪着夏承峻辗转南北求医问药,对药理滋补亦学到几分皮毛,所以早就着人炖了百年人参老母鸡这样上好的食材备用。
亏得食材用料大补,染香总算觉得脚底虚浮的感觉好了许多。
用完膳,她便让女卫送她回家。
夏大人的对手之前估计没有预料到,能解夏承峻毒的,竟然是她。否则,以其心机之深沉狠辣,恐怕早就对染香下手了。
反正,帮夏大人解毒的任务已经完成,染香估计,就算是有人想对付夏大人,现在也该用新招了,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什么风险。
果然,回家的路上,一路顺遂。
染香下了马车,两名女卫上前,其中一位拿了一个木匣子,递给染香道:
“吴大人说了,这是您的医酬,请您务必收下。”
染香本来给夏承峻解毒,也没有往报酬方面上,但是既然吴虎有这份心意,染香也知道他们不是出不起这笔钱的人,也就不客气了,落落大方地收下。
两名女卫转身离开,邱氏听到动静,早就开门来迎。
看到染香回来,邱氏一通激动,问道: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没有?”
“办成了。”染香的回答,顿时让邱氏心头一松,她喜孜孜地道,“你嫂子喝了你开的药后,说比较不难受了,今天晚上已经能喝一些粥了。”
邱氏并不知道染香去给夏承峻解毒,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只当她是去开开药方,坐着悠然等夏承峻喝下药就回来,所以并没有对染香特别关注。
染香也不介意。
她本来就是怕邱氏多想,现在见邱氏把心思放在刘凤美身上,倒是松了一口气。
最了解她的人就是家里人,所以她也最怕家里人问她为夏承峻治病的详情。
如果真问起,她得费多大的力气才能解释清楚啊?
染香吃了吴虎让下人精心准备的大补晚膳,现在感觉舒服了些,便迈步往哥哥房里走去,道:
“我去看看。”
林祐辉的房门开着,染香进去时,就看到林祐辉正端着个碗,给半躺着的刘凤美喂水,十足一个好相公的架式。
看到染香进来,刘凤美眼睛眨巴眨巴,想要欠身起来的样子。染香见她脖子上还扎着护巾,便道:
“别动,我来看看你的伤情。”
说完,染香上前,便看见哥哥给刘凤美喂的是红糖水,便阻止道:
“红糖水性温,虽然补,但是嫂子现在这里受了伤,实是不宜进温补,倒是白糖水可以补充一下元气。”
一听染香的话,林祐辉赶紧站起来,嘟囔道:
“哟,这是好心办了坏事,我赶紧去换掉。”
说完,一溜烟地一路小跑就端着碗出去了。
染香笑了,刘凤美也是脸带微笑,脸上红扑扑的,一脸的幸福感洋溢。
“我哥啊,就是这点好,勤快。”
染香赶紧趁机给哥哥脸上贴金。
刘凤美笑笑,因为喉部受伤,说话也柔柔的,道:
“看出来了。”
染香上前轻轻解开刘凤美喉部的护巾,看了一眼,见那青紫的狰狞颜色消褪了,比之前好多了,便满意地道:
“没事了,再休养几天就好了,这几天里,你尽量少说话。”
第146章 小心报复
刘凤美点点头,看到染香淡定的神情,她原本紧张的心情就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自家这个小姑子,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见染香说自已没事,一直担心自已会不会因此留下什么缺陷的刘凤美,一颗心算是回到了原位。
“我脸上会留疤吗?”
刘凤美问染香。
女人都爱美,脸上若是留下个疤痕,对她们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不容忽视。
染香摇了摇头,随手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道:
“用了这沈香油,不会落下一点疤痕的,放心吧。”
染香看着刘凤美脸上斑斑的指甲痕,不禁暗恨刘大娘下手狠辣,如果不是正好遇上她手里有沈香油,那么嫂子这张脸就毁了。
让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毁容,等于毁了她的一生。
这刘大娘心思阴暗,留着也是祸害人间,怪不得老天都不容她。
染香用一根洗净的鸡毛,慢慢地把沈香油替刘凤美涂好,又把那精致的玉瓶放在她的枕边道:
“让哥象我这样替你涂抹,一日三次,待结痂脱壳后就可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其间不要去抓挠,也不要浸到水。”
“明白了。谢谢你,染香,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刘凤美说着,眼里又盈满了泪水。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险变故的深闺女子来说,这一次的经历简直是一场噩梦。
还好,现在雨过天青,自已如愿以偿。
“嫂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也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你和哥好好过日子,就是我最高兴的事。”
染香笑咪咪地道。
如今,她俨然已经融入到这家人中,把这个家当成自已在大夏国新生的基石了。
刘凤美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染香听到邱氏打开院门,接着是一阵欢欣的声音响起:
“哎哟,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呢?抬这么多东西进来。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啊?”
咦,听情况是嫂子的家人来了?染香让凤美躺着,自已走出去一看,果然见刘婶子已经走进院落里,在她身后,还有七八个人抬着大大小小的木箱子。
“哎呀,亲家公、亲家母,拜堂那天事急从简,这些都是我们凤美的嫁妆,我寻思着赶紧让人带过来了。”
刘婶子脸上笑得象一朵花似的,满满当当的嫁妆,一下子就把刘家的小院落放满了,让人感觉到小院落的窘迫。
而刘元汉一向木讷老实,除了应酬几句外,就把话语权交到了刘婶子手上。
一听是嫁妆,邱氏也无话可说了,她乐呵呵地道:
“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到厅上坐坐,我做碗香菇面,马上就来,染香,泡茶。”
邱氏逮着染香,便示意道。
染香赶紧迎了刘婶子进公妈厅,陪着她泡茶说话。
几名抬嫁妆来的杂工领了工钱一散而去,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散落到院内四处。显见刘家对女儿极为重视,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准备的嫁妆也不少。
以刘家的家底来说,这样的嫁妆完全可以称得上丰厚了。
刘婶子和染香说了几句,便一头钻进女儿房里,见她伤情愈发好转,便放下心来,回到公妈厅和染香说话。
林祐辉此时也过来殷勤地伺候起丈人、丈母娘来。
虽然林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加上林祐辉手脚勤快,嘴巴也甜,哄得刘婶子挺高兴的,一时间,气氛极好。
林志高从制香坊回家,见亲家公、亲家母送嫁妆过来,赶紧上前招呼。
邱氏便让林祐辉去街上买了些酒菜,加上自已炒的几个小菜,仓促间还是置办了一桌象样的酒菜。
刘大头下工后,也循声而来,有酒有肉,正是他的最爱。
两家人吃饭喝酒,不亦乐乎。
染香慢慢泅染着这种平常人家的小温暖,神魂似乎变得更加凝固了一些,似乎这样平常的温暖,更有修复神魂的力量似的。
染香抿了一口葡萄酒,这种葡萄酒是邱氏自已用土法酿制的,滋味醇厚,只微微带了点发酵的酒味,加上邱氏将其放在井水中浸泡过了,因此冰凉沁口,实是一种上好的佳饮。
刘元汉喝了几杯水酒,神情间的拘谨也放开了些,他忽然拱手对染香道:
“染香,这一回凤美全靠你护着,其实说起来,整个刘氏的女儿,都被你救了,若不是你出手,我们刘氏的女儿这次遭罪了。”
染香有点意外,没想到刘元汉也会这么说。想来,刘氏族内高层的作法,其实早就引起刘氏族人的不满了吧?
让大家奉献女儿,但是自已享受贵人带来的好处最多,这么多年来,刘氏族内高层的行径,怕是早就被刘氏族人看得一清二楚了。
所以日积月累之下,才会出现象刘凤美这样反抗的女子。
染香微微一笑,依旧答道:
“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
刘元汉点点头,道:
“理是这个理,但是身为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好呢?我听说,那个贵人十分震怒,让族长把所有女子都遣散,让家里各自领回。族长现在十分狼狈,正想法设法平息贵人的怒火呢。
而染香你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贵人毕竟来去匆匆,现在他在,刘族长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他走后,染香你就要当心了。”
刘元汉也是一番好意,他的提醒,让染香心中警觉了几分,不过,染香也不是怕事的,她笑道:
“我知道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染香心中自有分寸,刘元汉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酒过三巡,刘家的人辞别。
邱氏却是犯了愁,她道:
“咱们家的宅子太小了,凤美的嫁妆却是放到哪里好?”
举目一打量,染香发现,自家的宅子多了个人之后,果然似乎就变小了。
染香微微一笑道:
“娘,不如这样吧,咱们买个新宅子如何?”
“什么?新宅子?咱家哪有那个银两啊!”
邱氏无奈地道。
第147章 狗眼看人低
“我这里有。”
染香打开吴虎交待女卫给她的木匣,里面放着满满的银票。
“这,这是哪里来的?”
邱氏乍一看到这么多银票,不禁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接过木匣子,仔细一数,竟然有一万两之巨。
其实,银票还在其次,染香想到临走前吴虎对她说的话,那才是最重要的。
那代表着大夏朝的一个贵族对她发下了承诺。这比银两什么的,都重要得多了。
“这是我给夏大人解毒,他们付的医资。买栋好一点的宅子,够了吧?”
“够了,当然够了。”
邱氏一听是夏大人支付的医资,心里马上就乐开了花,只要银两的来源是正当的,她就不怕了。
“那咱们明天就去找栋好一点的大宅子,再买些使唤的人手,然后再去街上看看,能不能租间铺子,咱们也要自已做香生意。当然,能买下一间铺子最好了。”
染香掰着指头,一一计算了起来。
呃,明天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行,明天咱们就去。”
邱氏捧着装满银票的匣子,乐滋滋地向相公和儿子报喜去了。
第二天一早,染香便和爹娘一起,到街上找买房的中介铺子,让他们帮忙推荐。
泉城这么大,虽然他们是本地人氏,但是要找到好的宅子,还是找中介最快。
“就这家吧,挺大的,他们手里的房源一定不少。”
林志高看着这间中介铺子有两间明亮的店堂,门口听招牌应该也是书法名家的手笔,龙飞凤舞的,便停下脚步,对染香和邱氏道。
于是一家人迈步进了中介铺子。
“哟,几位客官,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送来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一个看上去面目清秀的小伙计,见到他们,立即欢头喜脸地迎了上来。
林志高见这个小伙计态度不错,正要开口,却听边上一个脸上无肉的瘦高伙计,斜了一眼他们一家,一掌拍在小伙计的脑袋上,不客气地道:
“你脑子抽了,什么客官不客官的,象他们这种人家,不是来求上门做仆役的,就是来卖房还债的,你这是什么眼力劲?”
林志高没想到会被人如此嘲讽,脸上不由地有些挂不住。
染香仔细一打量,这才发觉,一家人只顾赶着出门,身上也没有仔细拾缀,一身布衣,两名女眷身上也没有戴任何金银首饰,落在这名势力的伙计眼里,他们一家就不值得他们以礼相对。
那名小伙计被那瘦高伙计一拍脑袋,不由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转身对那名瘦高伙计道:
“吴哥,客人还没开口呢,咱们不能乱下结论,再说,来的都是客嘛,以礼待之不好吗?”
瘦高伙计万万没有想到,这新来的小伙计竟然还敢教训资深的他,不由一阵火起,冷哼一声道:
“随便你,爱抛媚眼给瞎子看,我不拦你。”
染香微微抿嘴一笑,并不生气。倒是林志高心内一阵火起,不过他好歹也是有些社会阅历,按下火气,和颜悦色地对小伙计道:
“我们是来看宅子的,你有什么介绍?”
“看宅子?就你们这身份,也就在西边买一幢一进的小宅子,或者,想要大宅子的话,也可以租,但是大宅子你们租了也用不起啊,平时要有人打理,月租也必须年交。”
瘦高伙计还真是说上瘾了,见林志高不理睬他,只对小伙计说话,气便不打一处来,故意插嘴道。
“客官,这边来坐,你说说要什么样的宅子,我们这家是泉城最大的,手头宅子的信息不少。”
小伙计许是为了赌口气,反而对林志高一家加倍热情。
“哼,你就瞎子点灯,白费蜡吧!”
瘦高伙计见小伙计依旧热情,明摆着是和自已对着干,心内十分不满,冷冷地加了一句,还一脚踢在一只跑进店里的野狗身上,指桑骂槐地道:
“也不知道哪来的野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错了地方,就该挨踢。”
野狗挨了一脚,“嗷”地叫了一声就跑了。
瘦高伙计得意地大笑起来。
染香微微一笑道:
“狗眼看人低,自然识不得深浅。”
扔下这句话,她也不再理会这瘦高伙计,转身进了店堂,倒是把瘦高伙计噎得直翻白眼。
今天正好店里的掌柜有事临时出门,扔下这两个伙计看店,否则,倒也不会发生这样店大欺客的事情。
小伙计知道瘦高伙计一向对掌柜的有些不满,这回是趁机发泄,但是这种情况也不好向顾客说,便客气地带他们到店堂里,然后还泡了几杯热茶。
“我们要一栋三进的宅子,位置要在城东。”
林志高一一把条件说来,这是早在家里商量好的。
泉城一向素有东富西贵的说法,东边住的都是富庶的商人,而西边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贵人。
以他们家现在的身份,自然还是住在东城为好。
“好,我这边手头正好东城有三套宅子符合你们说的条件,你们不如都去看看?”
小伙计一听林志高这么说,便知道这是桩大买卖,不由地兴奋了起来。
外边的瘦高伙计听在耳里,不由一惊,难道自已真的错过了大买卖?
要知道,这样的大买卖如果促成了,他们可是有提成的啊!一栋三进的宅子,至少得三千多两银子,那得多少提成啊?
瘦高伙计心里一打算盘,得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数据,不由地心提了起来,便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们还要买一家铺子,你看看,有哪里比较合适的?要在制香街上。实在没有,就租也行。”
林志高又开口道。
染香早就把一应事宜交待给林志高了,所以她并未开口,只是在边上默默地看着。
又要买铺子?
这家人是发了什么横财吧?
瘦高伙计再次打量林志高一家人的衣着,明明朴素至极,怎么可能有银两又买房又买铺子的?
一阵风吹来,吹起一阵阵尘沙,也吹得对面张贴的一张悬赏通告猎猎飘动。
瘦高伙计看着那张悬赏通告,突然眼睛一亮,好象想通了什么,快步走出铺子,把那张通告用掌抚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第148章 江洋大盗
“嘿嘿,我说呢,看上去一般人家的他们,怎么能买得起三进的大宅子,原来是这样。”
瘦高个伙计认真地看了眼墙上的悬赏通告上的画像,然后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回头见店堂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为,那个小伙计正********地给染香他们介绍宅子,便冷笑一声,把那张悬赏通告放到怀里,转身迅速走了。
少了那个瘦高伙计的吵扰,染香一家子很快就和小伙计达成了一致意见,马上去看城东的三个宅子。
这三个宅子相距都不远,走路就能到,所以小伙计和店里其它人知会了一声,马上带着染香一家人往实地去看宅子了。
边看了前两处,一处虽然宅子挺大的,但是年代较久远,看上去阴森森的,一进去就感觉不舒服,自然是被否决了;
第二处虽然向着阳面,但是离街太近,市声不绝于耳。要居家住的宅子,自然不能太吵了。所以也被否决了。
到了第三处宅子,大家倒都是眼前一亮。
只见这处宅子,坐北朝南,户型方正,一水的青砖黑瓦,距离最近的香街还隔着两条巷子,入户的巷子是可以瓶骑两匹马的青石板路,可谓闹中取静,林氏一家人自是十分满意。
看到染香他们脸上露出的表情,小伙计心内暗喜,知道成了。果然,先去看看坏的宅子再看到好的,有个分明的对比,买家一下子就动心了。
算下来,这笔生意若成了,相当于自已多赚了半年的工钱。
小伙计手脚麻利,自我介绍让大家叫他小邱。邱氏看他伶俐,比起先头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顺眼多了,于是小邱小邱地叫个不停,显然对他挺满意的。
“小邱,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出售这栋宅子?”
染香见大家心动,当下便详细问道。
买宅子是居家过日子,价钱摆在哪里,自然不能随意。要不然,买了凶宅什么的就不好了。
小邱知道嫌货的才是买货的,于是便一五一十地道:
“这宅子的主人是海外的客商,原本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已经习惯居住在咱们大夏了。可是海外的娘子寻来,硬是要把他拖回国,于是便只好把这宅子卖了,回国居住。”
大夏物产富饶,商业发达,海内外皆有商贸往来,因此泉城之内,也有大量的海外人士居住。
见不是什么不干净的宅子,林志高便高兴地点点头道:
“就买它吧!”
邱氏见相公拿了主意,看着这宅子的眼光立即就不一样了,要在哪多种枝花藤,要在哪多放个多宝阁。
不过,思量了半天,她突然一拍大腿道:
“染香,宅子这么大,我岂不是要打扫得腰腿都断了。”
“呵呵,娘,所以说顺便让小邱帮咱们荐些下人吧,做饭的、打扫的,给娘捶腿的,都要备足了。”
染香笑嘻嘻地道。
中介当然不光是做宅子生意的了,一般买大宅子的,也都是富贵人家,家里少不得人伺候,所以这做中介的也顺便做人牙子的生意,小邱一听又一桩生意上门,顿时喜上眉梢,道:
“这个绝没有问题,我回去立即帮几位推荐,看上了谁直接相看,看中了写了卖身文书,直接就可以带回家使唤了。”
“我这是做惯粗活的,哪有让人伺候的命啊!”
邱氏一听,买人要花银两,买回家还得养着,长久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细算之下腿都软了,哪里敢要,赶紧笑着推辞。
心想,宅子是大了一些,大不了她和凤美每天慢慢收拾一点,也不至于败破了难看。
谁想,染香却斩钉截铁地道:
“娘,银两花销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钱是赚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放心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邱氏听了,虽然觉得也有道理,但到底还是底气不足,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林志高。
还好林志高还有几分破落户的气魄,大手一挥道:
“既然女儿这么说了,咱们就买,该置办什么,一次置办齐了。”
林志高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儿子娶了一门好媳妇,女儿又变得聪明能干,现在手里有了钱,他当然也想在族人面前扬眉吐气了。
“好吧,置办宅子是正经事,但是买人太费钱了吧?”
邱氏还在犹豫,由贫乍富,她一时还放开不手脚。
“大娘,我给你推荐的,肯定都是上好的人,手脚勤快又能干又忠心的,你就放心用吧。”
小邱趁热打铁,心里当然是恨不得做成这笔买卖。
被大家一劝,邱氏也不再言语了,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染香又道:
“小邱,你看手头有合适的铺子没有?有的话,我们也想趁机看看。”
小邱方才在店里就知道他们的想法了,自是心中早就有了分数,笑吟吟地答道:
“这不,抬脚就到了。”
原来,两条巷子外的香街上,就有一个合适的铺位,却是这家宅子的主人一并要出售的。
染香和林志高一看,就十分满意。
只见这个铺位就夹杂在几家香铺间,店堂也宽敞明亮,正适合卖香,一问价格,一千五百两银子,倒也还在预算之内。
小邱见生意成交有望,便赶紧带着染香一家回到自已铺子里,叫来东家,开始着手写买卖文书。
这间宅子和铺子,是中介前几天才自已先垫钱买下来,待价而沽的,没想到一转手就卖了出去,东家自是喜笑颜开,好一通夸奖小邱不提。
一番折腾之后,双方签订了买卖文书,林家交了二百两定金,只要把这文书拿到官府盖了章,就是正式的买卖文书了。
交了钱,剩下的就是中介的事情了,他们自有一套门路。
邱氏看着林志高画上自已的大名,不禁一阵百感集,万万没有想到,自已有生之年,还能有住上大宅子,使唤丫环的命。
就在一家人高兴的时候,突然,瘦高伙计带着几名衙役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进来,瘦高伙计就指着染香一家道:“他们就是那江洋大盗。”
第149章 英雄总是能救美
江洋大盗?
染香一家看着瘦高个伙计得意洋洋的样子,不明所以,露出了一脸愕然。
不过,染香心里清楚,这家伙,肯定是生气另一个伙计小邱不给面子,所以才生出这些妖蛾子来。
染香娥眉轻轻一皱,冷静地问道:
“凭什么说我们是江洋大盗?”
店里的掌柜闻声也赶了出来,他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正在心花怒放了,没想到却被自已手下的伙计来搅局,不由地十分生气,道:
“史进,什么江洋大盗,你不要满口胡言好不好?”
“掌柜的,人家来举报,有凭有据,你就不要威吓伙计了,小心把自已也牵扯进去。”
打头的衙役咣琅琅地拿出捆人的铁索,扔到了桌上,顿时把掌柜的吓退了好几步。
看着如狼似虎的衙役,染香知道这一回不能善了了,不过,染香什么大阵仗没有见过?
衙役的虎狼之威,并不能吓到她。倒是邱氏和林志高,两个人吓得有些腿软,脸色发白。
看到爹娘被吓成这样,染香生气了,她冷冷道:
“你说有真凭实据,就亮出来给我们看看。虽然我们是平头百姓,但也不能任人指摘。”
打头的衙役一看染香竟然不卑不吭,不由楞了一下。要真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她敢这么说话吗?
衙役不由认真上下打量了几眼染香,顿时觉得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姑娘似乎在哪见过。
不过,认真想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也难怪,染香当天祈雨的时候,脸上蒙着面纱,虽然泉城老少都知道了林染香祈雨的名头,但是却少有人在当天看到她的真面目。
衙役凭着点印象,能看出染香身形有点眼熟,已经算眼力不错的了。
因此,衙役楞了下,一时间倒也不敢放肆,而是歪着头,对那叫史进的瘦高伙计努了下嘴道:
“把悬赏通告给他们看。”
史进得意洋洋地展开手里的悬赏通告,笑嘻嘻地道:
“这下有图有形,看你们还敢嘴硬。”
“唰”地那张悬赏通告在史进手里展开,染香一看上面画的图形,不由“扑次”一声笑了出来。
染香为什么笑?
因为上面画的那三个人形,没错是一男两女,但是或许是画师的技巧太过拙劣吧,这一男两女,除了基本的轮廓,你说要安在谁头上不是啊?
“笑,笑什么?”
史进没想到自已亮出致胜法宝,染香还能笑得出来,嘴上不由地打了嗑巴。
“哦,我笑这张图画得太差劲了,不行吗?”染香止住笑,一把扯过史进手里的那些悬赏通告,道,“你们看看,这张图能看出是谁吗?说是你、你、你,也会有人相信啊?是不是?怎么能凭着这张三脚猫一样的图,就指摘我们是江洋大盗呢?栽赃诬陷可是大罪。”
染香气势不减,反而咄咄逼人的问史进。
一个小小的中介店铺伙计哪里经得起染香的气势,顿时就萎顿了下来。不过,一看身边衙役目露凶光地看着自已,他的腿不由地打了个哆索。
史进原本就看不惯小邱,见他出头为客户说话,心里更加怀恨,看到悬赏通告后,鬼使神差地觉得那一男两女,就是染香一家。
没想到,染香如此强横,他心里又不自信起来,不过嘴上仍然强硬地道:
“你们衣着平凡,一看就是小户人家,若不是江洋大盗,哪里能有那么多现金,一下子就要买一幢三进的大宅子?你们的银两,肯定来路不对。”
咦,这小子话说得有道理啊?
衙役被染香的气势一压,虽然心里有几分畏缩,但是毕竟心里不爽,自已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对眼前这个弱女子心生惧意呢?
这史进虽然不靠谱,但是方才的分析似也有道理,于是他狞笑一声,开口道:
“来人,把他们先带回衙门,不管是不是江洋大盗,他们身上的银两肯定来路不明。”
说话间,几名衙役就上前,一把拉着林志高,然后在他身上搜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们便如获至宝,把一大迭纸放到了打头的衙役面前,道:
“大人,你看这名男子身上竟然搜出了这么多银票。”
打头的衙役拿起来一看,不禁眼睛瞪圆了,一百两,一千两……,这回可真逮到个大的了,顿时,傅知府的嘉奖表彰种种画面立即在他眼前浮现出来,他强做镇定,恶狠狠地道:
“从实招来,这银两是哪来的?”
林志高见他们在银两上大做文章,不禁看了一眼染香,染香镇定地道:
“这位大人,银两是我看病的医资,如果不信,你可以到这个地址去询问那位病患,看我说的是不是属实。”
“哼,花言巧语,是不是想找机会逃走啊?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看个病要一万两银子,你当是皇亲国戚啊?来人,把他们押回大牢里,容后细审。”
打头的衙役一声令下,众官差便立即上前,要把林志高一家押走。
邱氏早就吓坏了,双腿发软,喊冤道:
“这钱真的是我们女儿看病赚来的啊,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衙役们哪肯相信,大家纷纷上前,推的推,拉的拉,就要把染香他们带走。
“住手,谁允许你们胡来的?”
就在现场乱成一团的时候,忽然,一个染香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用内力送到每个人耳里,却如春雷灌耳一般,在每个人耳内炸开,令他们不由地一滞。
染香抬眼一看,不由地一阵郁闷,眼前这位,正是她最不想见的妖孽美男,令狐陌语。
真是阴魂不散啊!
染香低哼一声,懒得看他。
令狐陌语一袭上等绢丝白衣,面如冠玉,腰间饰着昂贵的玉佩,一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的大家公子,衙役见有这等贵人出头,便停下动作,打头的衙役闷哼一声,问道:
“官差执法,你是谁啊?不要挡了我们的路!”
“我?我是你家大爷!”
令狐陌语也不客气,手中的纸扇一挥,“啪啪”几下,那些衙役都吃痛打在了地上。
第150章 凑合着收了你
令狐陌语的身手,对付这些官差何其简单,在大家眼睛还没来得及从他妖孽一般的绝美容颜上转移开来的时候,转眼间,那几个官差就不知道怎么趴在地上哼叽了。
“你,你竟敢藐视官府!来人,把他抓回大牢。”
打头的衙役趴在地上,不由地眼睛红了,在泉城横行这么多年,还没有象今天这么吃瘪过。
“我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滚蛋,下一回,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令狐陌语手指轻轻一弹,只听“咻”地一声,也不知道他身上安装了什么机括,就听一支手指长的小箭,从那名打头威吓的衙役鼻端擦过,恰到好处地刮下一层油皮后,“笃”一声,插在他身边的墙上。
“你,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收拾你!”
被这一箭之威吓住了的官差们,立即从地上仓惶爬了起来,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去。
话说,能在官府衙门里混一碗饭吃的,那眼力劲也不是盖的,他们已经了然,眼前这位贵公子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这个人既然要替染香他们出头,他们只能吃瘪认输。
这些人是最擅长吃软怕硬的,如果没有这份眼力劲,他们也不用在衙门里混了。
嘴里说着狠话,脚下撤退的速度却一点也不含糊,保命“绝学”此时发挥到了极致。
话说,其实林志高一家是不是悬赏通告上所说的江洋大盗,他们其实一点也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是,正好有人来举报了,他们就可以查了,查了就能从对方身上敲诈到或多或少的好处。
有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和命比起来,那点好处似乎也无所谓了。
眼看着这些官差一个个狼狈逃走,史进看着掌柜瞪着自已恶狠狠的眼睛,不由地惶恐起来,边追出去,边大喊:
“官差老爷,他们是江洋大盗啊,你们怎么能不管呢?”
追到门口,许是太心急了,史进没看清楚脚下的路,被一道门槛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看到史进狼狈的一幕,小邱不禁在背后哈哈大笑起来,掌柜看了,也尤其解恨,恶狠狠地对史进道:
“你滚了就不要再回来,我们店里不欢迎你这种人!”
“看来,你真是个惹祸精啊,到哪里都能搅出一堆事来。”
令狐陌语看着染香,脸上露出了饶有兴味的模样,让染香不由警惕地一“格登”:
“令狐公子,多谢你的解围。不过,这件事是那个小伙计诬告,我想,就算闹到官府里去,也是会还我们清白的。”
染香的话,让令狐陌语很不爽地向上一挑眉毛:什么意思啊?是说就算他不出手,她也一样能摆平那些衙役吗?
还是嫌他多管闲事?
染香看到令狐陌语眼角的寒光一闪,以为他会发飙,当下便挡在了不明所以的爹娘面前。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若不是看在你是本公子的女人的份上,我还懒得管这闲事呢!告诉你林染香,本公子还会在泉城待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后悔了,什么时候来找我,你知道我住哪!只要本公子心情好,还能凑合着把你收下了。”
令狐陌语说完,一收折扇,也不理会店堂里一番大眼瞪小眼的林志高和邱氏等人,转身翩然离去。
什么?他的女人?原来他是护短来了?
林染香哭笑不得。
她也不知道令狐陌语到底误会了什么,口口声声认定她就是他的女人。
“女儿,这位公子是什么人?不光人长得这么漂亮,功夫也好,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邱氏震惊了,先是为了令狐陌语的容颜,接下来听到令狐陌语说染香是他的女人,更加惊愕不已,赶紧把染香拉到边上询问。
“娘,他是我进黑风山时遇到的,路上有一些交集,但是可能是一些事情让他误会了,其实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染香无奈地解释道。
在外面偷看的林志高,一副掏心挠肺的样子,恨不得立即从邱氏嘴里知道染香和那令狐公子有什么干系。
而店里的掌柜,此时正忙不迭地对林志高道歉。
当然,若只是因为史进诬告林志高一家,他还不会这么殷勤,关键是,方才出手的贵公子,一看就不把官府的人放在眼里,非富即贵,还称染香为他的女人。
嘿嘿,能巴结上这样的贵人,总是好的。
人都是趋炎附势的,掌柜忙不迭地让小邱为林志高上香茶,陪他小心说话,但是林志高一颗心全不在这里。
“哎,如果真的是这样,太可惜了。”
邱氏竟然不无遗憾地道。
“什么可惜啊?娘?”
染香不解地问。
“这位令狐公子,英俊潇洒,气宇不凡,是我平生看到的最俊帅的男子,如果他对你有意,我也不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他。”
邱氏早就领略过女儿祈雨时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风采了,在她眼里,如此优秀的女儿,要在泉城找一户合适的人家,还真是为难呢。
突然横空冒出一个身手不凡、人又漂亮得没边的令狐陌语,邱氏顿时心动了。
“娘,你乱说什么啊,那令狐公子,来历可疑,身上有种种玄秘,一般人接近不得他的。”
染香见邱氏心存幻想,无奈,便把令狐陌语便是刘家费尽心机要伺候的贵人一事说了出来。
邱氏一听,顿时傻了眼。
由于儿媳妇刘凤美的遭遇,邱氏对刘氏所捧的贵人,心里早就暗生恨意,没有好感,此时一听说令狐陌语便是那贵人,她心里顿时那点好感也消失了,恨恨地道:
“原来他就是害人精,若不是他来泉城,凤美也不会被害得那么惨。”
“对,他就是害人精,以后看到他,咱们还是绕道走远吧。别以为他救过咱们一次就是好人了。”
染香趁热打铁,断了邱氏这份念想。
笑话,令狐陌语脾性喜怒无常,而且一副眼高于顶的死模样,染香对他,除了警惕之意,一点好感也没有。
何况,令狐陌语一路上还曾要行刺夏承峻,他和夏承峻这桩“官司”还未了结,染香才不会去踩这趟浑水呢。
第151章 落到福窝里
本来看令狐陌语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对女儿似有别样的情愫,邱氏还想着能不能玉成这件好事,但一听说原来令狐陌语就是刘氏最看重的贵人,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话间,邱氏带着染香来到大堂,和掌柜告辞后就打算回家。
掌柜也是实诚的,见林志高一家得了贵人照顾,又在他这里成交了一大笔买卖,热情地送出门外,道:
“我会尽早把办好的文书送到府上,几位尽管放心。至于几位要的下人,我会尽快挑好,以供挑选。”
林志高几人点点头,虽然被那史进搅了心情,但是仔细一想,终究是置办了自已的产业,心里不觉又高兴起来。
“娘,咱们买些菜回家,做点好的吧,怎么说今天也要庆祝一下是不是?”
染香见路边的集市上,有不少新鲜的菜蔬,不觉来了兴致。
“好,依你。是该庆祝下,最近咱们家可是喜事连连,你哥如愿以偿,成了亲,咱又买了宅子和店铺,这是奔着地主家的生活去啊!”
邱氏开心地道。
嫁林志高几十年,今天是她最扬眉吐气的日子。走在路上,邱氏也不觉挺起胸膛,看起来神清气爽。
“呵呵,已经是地主的生活了。”
林志高眉眼间,也透出了满足。
染香暗笑,心道:爹娘还真是容易心满意足,不过,这才是好日子的开始呢。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更加精彩。
仨人采买了一大堆新鲜果蔬、肉食,用竹篮子提着回到家里,邱氏义不容辞地开始蒸炒烹炸起来。
而染香去查看了下凤美的伤势,见她并无大碍,说话也渐渐没有阻碍,便放下心来,坐在她身边,和她细细说起今天去买宅子的事情来。
刘凤美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带着避祸的想法嫁到林家,大家都以为她是下嫁了,但是林家竟然内里这么殷实,一下子就在城里最好的地段买了三进的宅子。
看着刘凤美错愕的样子,染香笑道:
“除了买宅子,还准备开个香铺,现在先找林香长要个卖香的牌照,今后,待哥和爹制香学成了,咱们还要卖自已调的香料。”
刘凤美也是出身制香世家,对于调香一途,虽然没有精研,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亦是兴趣所在,听得兴味盎然,道:
“太好了,我也喜欢调香,在家里时就自已凑合着用普通材料调过一些,但是怎么也调不好,以后夫君要是学成了,我也可以向他请教。”
见刘凤美有兴趣,染香亦是目光一闪,觉得一家人心往一处想,连做事都有一样的爱好,这可太美了。
这边厢两人谈着话,外边,饭菜的香味,已经随着菜刀“笃笃”切菜板的声音飘来。
“染香,凤美能起来吃饭了吗?”
林祐辉在厨房在着杀鸡宰剖鱼肚,事情都忙完了,便忙不迭地赶来看媳妇。
嘴里叫着染香,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凤美。
“可以啦,嫂子如果没有什么大碍,可以起身试试,但是还不能吃硬的食物,必须吃流食。”
染香叮嘱道。
“凤美,你能起来吗?”
林祐辉好声好气地问道。
看到哥哥一副老婆奴的样子,染香不禁乐了,她掩嘴轻轻一笑,走了出去,留给小夫妻两个亲热。
染香走到厨房里时,就看到邱氏已经把七八样菜做好,放在厨房里的八仙桌上,不过,邱氏依然在往锅里放着菜。染香不禁奇道:
“娘,咱们自家吃,这几个菜就行了,不用再炒了吧?”
“不是,你爹亲自去请亲家一家了,咱们这几天都受了惊吓,今天晚上得好好吃一顿,压压惊。”
邱氏边说,手下却也不停地翻炒。
“那得把菜端到公妈厅里,那里才宽敞。”
染香说着,见邱氏点头,便动手把菜装进一个竹簸箩里,端到了公妈厅里那张大的八仙桌上。
由于男女不同席,所以分成了两份,林志高陪刘元汉在公妈厅里吃饭,她和邱氏、凤美还有刘嫂子就在厨房里。
不一会儿,刘元汉一家就过来了,见邱氏还在厨房里忙乎,刘嫂子便捋起袖子要上前帮忙。
邱氏赶紧挡住道:
“亲家母,使不得,你今天是来做客的,心管安安心心上桌吃吧,我也就再炒一个让他们下酒的花生米就好了。”
刘嫂子一听,这才松了手。
不过,却依然是在灶下帮着往灶孔里塞柴火、打下手。
都是小户人家,平时做惯了事情,没有使唤丫头,一向都是亲力亲为。
不一会儿,花生米炒好了,邱氏端到公妈厅后,便退回来厨房吃饭。
公妈厅里,林志高说起今天买宅子的事,刘元汉不禁十分诧异和惊喜。刘大头也瞪大了眼睛,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林家竟然这么有实力。
“看来,我妹妹真是嫁对人家了,哈哈。”
刘大头喝了酒,原本就没把门的嘴,顿时更加肆意。
“你少说点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刘元汉一阵尴尬。
“亲家公,没事,这是喜事,我们也没有想到,今年真是喜事连连。”
林志高往常喝惯了劣酒,今天晚上喝着染香特意买的竹叶青,不禁也多喝了几杯。
染香听着厅堂里的对话,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刘凤美虽然喉咙还疼,但是原本就担心的危局得解,嫁的郎君比想象中意外的更好,不由得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伤痛也跟着减轻了。
刘嫂子自是一番心疼,但看着女儿精神爽利了许多,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和邱氏亲热地聊了起来。
言谈间,邱氏道:
“搬入新宅,还需得请亲朋好友过来共庆暖宅,到时候你们也要一起过来。”
“什么时候搬新宅子?”刘嫂子自是十分高兴。
“拾掇下,总得十天半个月吧,到时候我会另外再让祐辉去请你们。”
邱氏扳着指头算了下,觉得十天半个月能搬进去,也算快的了,便没有给一个确切的日期。
“行,到时候一定去,凤美这是落到福窝里了。”
刘嫂子听邱氏描述着那三进的大宅子,眉眼都笑得弯弯的,直替女儿高兴。
第152章 族中要培养你
第二天,染香听着鸟鸣惬意的醒来,不由地在床上伸了下懒腰。
这么多天以来,昨晚是在自家床上睡得最舒服的时候了。不论如何,至少醒来不用再怕是在荒外野外,会遇到什么不测的事情。
染香并不习惯赖床,稍顷,她还是起床洗漱。
神清气爽之宜,就见小宠满院子地乱跑,看到她,便凑过来讨好。
林祐辉笑咪咪地端了一小碟切好的肉条,拿在手里喂给小宠吃。
果然,有得吃就能获得小宠的欢心,这下小宠也不啄林祐辉了,甚至还让他摸了摸它的脑袋。
“哥,你在制香坊这段时间学得怎么样?林启还有没有拿捏你?”
染香其实并不在乎林祐辉在制香坊能学到多少,但是师出有名,以后他们自家调香,也好有个说法。
“林启上次吃了个亏,不敢了。这段时间还算安份,没怎么为难我们。”林祐辉喂完小宠,转身对染香道,“不过,我昨天听街上的人说,赵香侬落草为寇,还被雷劈死了?”
染香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的,山寨里人多嘴杂,总会传出一些风声,只是没想到传得这么快,便坦然地点了点头道:
“的确,还是在我眼前被雷劈死的。”
“哼,活该她嘴巴那么毒,做人那么狠。老天爷真公平,立马就收了她。”
林志高是亲耳听到赵香侬和妹妹上回的争吵的,那句被雷劈言犹在耳,没想到成了事实。
发生在妹妹身上和周边的这些事,林祐辉已经渐渐习惯了,并不以为不可思议,所以谈起这件事时坦然自若。
染香笑笑没再说什么,更多的详情,她不愿意细谈,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不过,染香还是问了句:
“雄鹰寨里的土匪都落网没有?”
“土匪落网没有我倒是不知道,只是听说,匪首夫妇都被押到大牢了,最蹊跷的是,匪首一押入大牢,当天晚上就在牢里暴毙了,也不知道是自寻死路,还是有人下的手。”
林祐辉果然是包打听,竟然还能打探到这样的消息。
染香暗忖道,没准还是赵家的人下的手。
因为匪首一旦过堂,肯定会说出赵香侬是如何被劫,并且进入山寨落草为寇的。
一旦匪首供出真相,那赵家脱不了干系,不光主使者要被抓入大牢,恐怕还得服大刑了。
所以,早早把匪首弄死是必须的。
不过,染香也知道,目前凭她的能力,是动不了赵家的根基的。何况,明面上与她为敌的赵香侬已经死了,她也就不想再去惹事生非。
用过早餐后,十分意外的是,林庭祖竟然来了。
“染香,我们族里的几个族老议了议,觉得你既然有与天地沟通的能力,那在制香方面,肯定极有天赋,我们想让你进入制香坊,争取把你培养成为二品以上的制香师。你意下如何?”
“把染香培养成二品制香师?”
邱氏听得一哆索,家里最近是撞了什么大运,喜事连连,这下,好事落到了染香头上。
一个家庭要培养一个三品制香师,都不知道都花多少人力财力,还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品阶。
制香师的养成,基本上是大把银子地花钱:那些名贵的香料、香粉、药材,须叟不可缺少。尤其是在养成阶段,用废的香料无数,所以培养一个制香师,不是穷家小户所能负担得起的。
而现在族里愿出公中的钱来培养染香,还是以二品以上的制香师为目标,邱氏怎么能不激动呢?
染香沉吟了下,隐隐直觉得林香长给了这般天大的好处,不会是白给的,便微微一笑道:
“香长,明人不说暗话,族里培养我,我得为族里做些什么?”
“哈哈,染香果然玲珑剔透。”林庭祖被叫破心事,也不以为忤,笑道,“族里自老祖宗闭关之后,已经有近五十载没有出过一个二品制香师了,现在,族里的调香用料、香品的开发,都到了一个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再不下决力,倾全族之力,培养出一个拿得出手的制香师,怕是我们要从四大制香世家之中除名了。”
染香一听,便微微摇了摇头道:
“林香长,我怕是要拒绝这份好意了。”
林庭越听了一楞,不解地道:
“为什么?但凡族中随便哪个人,如果听说公中要出力培养,无不欢呼雀跃,你却要拒绝?”
“香长,染香对自已的能力极有信心,香长要培养我也可以,但是我有几个条件,你们必须接受。”
染香知道,自已的家族离不开家族为背景,在这个世界里,一个没有家族为背景的家庭是可悲的,不光会被世人看轻,单靠一已之力,也难以在社会上立足。
所以,染香还是采取了折衷的办法,但是她必须营造一个有利于自已的条件。
否则,日后她调制出的所有香料,都必须为家族所用,那她岂不是等于为它人做嫁衣裳,而自已捞不到一点好处?
要知道,染香一身调香的本事,根本不必去制香坊学习,浑然天成,至少在一品以上。
而到制香坊学艺,也有好处,便是给她的本事找个出去。
正因为各有利弊,所以染香才会和刘檀越再讲条件,否则早就直接拒绝了。
“哦?那你且说出来听听?”
林庭祖还是遇到第一个敢和自已讲条件的族内子弟,沉吟了下,意外好脾气地道。
“我学艺有成后,每年会给族内调十款不同的神香配方,十款不同的香料配方,我保证这些配方会在二品以上,除了这些配方以外的方子,其余调出来的,我们家要自行取用。”
“啊?染香,这个条件未免太苛刻了吧?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怎么能香长开这样的口呢?”
林志高一听女儿竟然开出这样的条件,顿时喝止她。
然后,又赔着笑脸,对刘檀越道:
“香长,染香这孩子心高气傲的,再加上她灵智才堪堪恢复,因此不懂得天高地厚,香长你可千万别答应她。”
第153章 拜师学艺
开玩笑,二品以上的香料配方?放眼整个泉城也只有指头数得出来的几个调香师能为,染香竟然一年要提供十个二品以上的配方?
疯了。
到时候万一调不出来,那染香岂不是要被族中众人踩扁了?
林志高心中暗暗腹诽,为女儿担心,因此明着是骂,实则是想要弥补染香捅出来的祸。
“如此,甚好。”
林庭祖想了下,并不理会林志高的话,反而一锤定音。
他虽然惊诧于染香的自信,但是一想到她祈雨时的风采,过后对天气的研判无不准确,便不由地相信了染香几分。
何况,把染香培养成二品制香师,并不光是为了家族调香所用,还有一个天大的用途,只是现在不可能让染香知道便是了。
“那么一言为定。”
染香调皮地一笑,心中轻松了几分。
林志高却是担心莫名,见女儿和香长都不理会他的意见,林志高有点生气地对染香道:
“你这是开玩笑嘛,你以为二品调香配方是这么容易能配出来的?”
染香听了,扁扁嘴,没说话,但神情却是不以为意的样子。
倒是林庭祖,干咳了一声道:
“志高,要相信染香的天赋嘛。身为制香师,重要的是与天地沟通的能力,在玄而又玄的意境中,找到与天气韵味协调的香料配方。若是能成为制香师,对染香也是一件好事。”
林庭祖的话,让林志高勉强镇定了一下,他想了下,对林庭祖道:
“染香若是受了族中的栽培,以后遇事,族中也会出面支应吧?”
林庭祖听出林志高话中似有所指,他也晓得上回染香被赵家逼得祈雨的事情族里做得不厚道,都没有为他们出头,不禁面皮一红,答道:
“那自是当然,族中花了莫大的心血,染香有什么事,族中第一个不答应。”
林志高得了林庭祖这个保证,总算是心里找回点平衡,至少他们不再是低微的家族旁支了,有什么事族里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就象上回,染香被逼着去祈雨,也就一家人自行谋划,族里完全当做没那回事似的。
林志高经此一役,也深深体会到人微言轻,不管是在族里,还是在社会上,都孤苦无依的感觉。
反倒是女儿杀出一条血路后,各方纷纷重视,一家人在族中的地位明显提高,连林启林发这骄横的两兄弟也不太敢欺负自已了。
见染香拿定主意,林志高一想再大的场面、最难的事情也经历过了,还怕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事?
于是一番犹豫之后,也没有再反对。
林庭祖见这事办妥,便道:
“染香明天就可以去制香坊了,我会让族里资格最老的调香师教授染香。”
说完,林庭祖便起身告辞。
林庭祖一走,邱氏也围上来,对染香道:
“乖女儿啊,这件事喜忧惨半,我听得心里直打小鼓。一年十份二品香料配方,你有把握吗?”
“娘,放心吧,过去没机会进入制香坊,现在有机会可以学做制香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染香并没有正面回邱氏的话,总之,先把她哄得放心就可以了。
第二天。
染香早早便随父亲和哥哥一起去制香坊。
父女三个同入制香坊,这在林氏族人中实属罕见,尤其是染香从前还是个傻子。
林志高和儿子自是按原来的课程学制香不提。
按照林庭祖的吩咐,指导染香制香的,是族里二品资深制香师林元畅。
林元畅是族里唯一一个二品制香师,今年六十有余,须发皆白,但是面色红润,正应了鹤发童颜,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也是族中地位最高的制香师。
见了染香,林元畅说了些学制香灵性重于匠气之类教导的话后,便着手开始今天的第一项课程。
燃香。
没做,就是燃一只神香,根据神香烧结出来的烟气形状,让染香进行解判。
染香若是一般的学徒,第一天来上工,林元畅断不会如此为难。
不过,染香祈雨,能与天地神明沟通的名头早就打了出去,林元畅当然要好好考验一番染香的资质了。
染香抽了一支檀香,熟练地点着,插在香炉上。
室内寂静无风,神香袅袅直上,上升半尺有余后,又在空中泅染开来,好象一幅涂抹在空中的水墨画一般。
有灵性的制香师,就能从这样的图画中,解得天地的言力,从而判断这支香是否获得天地神明的喜爱。
一支神香,烧结出来的图形在外行的人看来千变万化,但是在内行的人看来,无非是“静”、“雅”、“闲”、“散”等数种。
其中,当然以静、雅、闲为上,散为下。
神香除了祭拜之用,还为闲人雅士所青睐,神香点燃后,烟雾直上,烧结出来的图形如花、鸟、草、鱼、龙等各种图形,再加上香内的配方散发出来的安神入定的气息,能让人身心愉悦,感受天地灵通。
这些都是上等的神香。
而神香烧结出来的图形,烟雾消散,不成形状,便是失败。
这些,染香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见这支檀香点燃之后,烟气直上,接着,在烟雾的顶端,竟然绽放如一朵莲花,染香不由地赞道:
“好香。须叟间,竟有莲荷雅象出现,这支香,至少是三等上的配方。”
林元畅点点头,心中却颇为惊异。
染香过去是什么样,他多少也有耳闻目睹,看她今天的表现,果然如有神助。
怪不得刘香长一力坚持要培养她,看来,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林元畅心中舒坦多了,又点了几支香让染香细品,她一一都道出了这些香的香品,并进行了解判。
当然,染香完全都说对了,并且在解判中还加入了自已的想法,让林元畅心中更是欢喜,觉得染香果然是一等一的资质,自已一身绝学,若是教给她,也不枉了。
染香面上认真,但是心里却对这等低级的考核有些不以为然,原来这个世界里抨判一个制香师是否有灵气的标准这么低吗?
第154章 奴才欺上脸
染香却不知道,整个大夏国里,一品制香师也只有两位,一位在皇宫,一位便是他们林氏闭关数十年的老祖宗。
其实,外界都在猜测,林氏这位闭关的老祖宗早就死了,要不然,哪有一闭关就是几十年的?何况,这位老祖宗闭关的时候,年纪也有六十多了,几十年过去,就算没死,也傻了吧?
不过,猜测毕竟是猜测,在林氏还没有对外正式放出老祖宗身故的消息时,大家多少还是有几分忌惮,要不然,以林氏现在的式微,早就被其它三大制香世家吞并了。
所以,象林元畅这样的二品制香师,对于整个林家甚至泉城制香世家来说,也是国宝级的人物了。
染香能得到他亲自点提指导,若不是林香长发话,那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比如林志高和林祐逃,他们就只能象普通的学徒工一样,从最底层的事情老老实实做起。
染香被荐入林元畅门下学制香的事情,一下子就在泉城制香世家中传开了。
或许,这也是林庭祖有意放的风吧。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赵家。
“爹,你听说了没有,林染香那个小贱人,竟然被荐到林元畅门下学制香,而且还是林香长亲自发动族老会议同意的,姐姐冤死,这林染香却是越活越惬意了。”
赵香凝一张原本看上去漂亮的脸,因为仇恨而扭曲着,显得十分狰狞。
“香凝,林庭祖要染香学制香,怕是想在贡香的争夺上有一番作为啊!不可小觑!”
赵金豹几天之内,须发又白了许多,再加上气色不济,竟然显得老了很多。
赵香凝看着父亲衰老的脸,十分心痛,她道:
“爹,我到大食国学制香时,师傅说以我的能力,只要再有突破,就可以位列大夏国二品制香师之列,我不信就会输给刚学制香的林染香,你放心吧,这贡香商户一定是落在我们家。”
赵金豹欣慰地点点头道:
“爹没有白白培养你,你比姐姐还要出色几分,她就是性子躁,藏不住事才坏事的。”
这几天,虽然知道林染香回来了,但是赵香凝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直在搜集她的材料,这些赵金豹都看在眼里,他觉得,女儿早晚要接掌赵氏的香业,林染香,让她练练手也好。
“爹,你放心吧,姐姐的仇我也会报的。”
见父亲用信赖的眼神看着自已,赵香凝心里也是一阵欣慰。不禁将腰背挺得更直。
贡香,是制香世家向皇宫进贡神香的权力。谁家夺得贡香权,那么受这个名头的影响,订货的人自然是源源不断。
因此,三年一届的贡香权之争,是四大制香世家明争暗斗最激烈的时刻。
上一届的贡香权,是由东方氏获得。
东方氏借机一跃成为四大制香世家之首是有目共睹的。
三年到了,这一届贡香又会花落谁家?
四大制香世家之间已经开始磨拳擦掌了。
“爹,你说林香长会不会是脑袋进水了,还有三个月就到贡香选拔的日子了,他现在才让染香去学制香,来得及吗?”
赵香凝想了下,有点不屑地对父亲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没看到林染香祈雨的场面,大家都认为万里无云,绝不可能祈来雨的,但是她竟然是做到的。身为制香师,最一等一的功力,是与天地沟通的能力。这一点,你连门径都未窥到,所以千万不要大意。”
和林染香连挑几场,赵金豹是损兵折将,不光亏了几万两银子,连女儿赵香侬也折在林染香的手里,赵金豹对染香的警觉心提升到了最高的位置。
“是,女儿明白了。”
赵香凝面上乖顺,但是心里仍有不服。
她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在大食国师从名师,为人机巧,在大食国亦有一定的地位,哪里会真的把一个从前的痴傻儿放在眼里呢?
就在父女谈话时,赵家的管家匆匆进来了:
“老爷,咱们那批要重修香神娘娘庙的檀香木,被扣在了港口,说我们没有通关文喋,需要再补交海纳税。”
这批檀香木,是赵金豹和染香打赌输后,依赌约重修香神娘娘庙用的。
虽然对染香赵金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面对香神娘娘打下的赌约,又是重修香神娘娘庙,赵金豹倒是不敢毁约。
“爹,这是怎么回事?”
赵香凝一听自家的檀香木被卡在港口,顿时懵了,她家的香料、原木,一年从海外采买几十万两银子,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遭遇了?
哪一回,港口的衙役知道她们家和官府的关系,不是恭恭敬敬的放行的?
听到女儿的问话,赵金豹的脸色,不由地从白转红,冷哼了一声,道:
“还不是林染香害的。你姐姐被收押大牢后,那些最是擅长见风使舵的小人,觉得咱们家在官府面前的势力大不如前,也敢伸手讨要银两了。”
原来如此,是因为赵家被看轻后,连这些看港口的最低层官吏也敢伸手向她们要好处了吗?
赵香凝脸上的表情一滞,看关管家唯唯喏喏的样子突然一阵不顺眼,她不由地冷哼一声,对管家道:
“滚,你先滚出去,什么不好,大早上就带了这么一个破消息进来。”
管家被赵香凝一骂,不由吓得身体一缩,赶紧真的转身走了出去,他走得太匆忙,差点没有把身体撞到门上。
但是就是他那滑稽的样子,也没惹赵家父女发笑。他们的脸色沉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深刻的仇恨。
对,他们共同的敌人就是林染香。
不死不休!
“女儿,我出一趟门,你在家里潜心练习吧,若是突破成为二品制香师,我们赵氏就崛起有望了。”
赵金豹思忖一番,还是得亲自出门去有所动作一下,否则,那批檀香扣在港口,天知道会不会被人搞小动作,从上好的檀香木,换成其它杂木,那他才亏大了。
“爹,你是要去找傅知府吗?”
赵香凝胸口一滞,问道。
第155章 一起放松放松
“这么点小事,不用麻烦傅知府了。”
赵金豹笑得有点苦涩,自从上一次香侬被傅知府当众判押入大牢后,傅知府和他的关系便转淡了。
而且,傅知府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这次出了这样的事,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花点银两摆平就好。
和女儿说完,赵金豹随后便匆匆离开。
赵香凝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暗咬了下银牙。她也知道自已方才问得傻极了,姐姐赵香侬的事,已经在父亲和傅知府之间割开了一道裂痕。
又是那该死的染香害的。
赵香凝眸色一黯:林染香,你等着吧,我一定要连本带利,把你亏欠我们家的讨回来。
林染香,不就仗了那个神秘的监天府大人的势吗?以大压小,谁不会?
赵香凝不由地想起了她外出游学时,在海上的大船里认识的那位贵公子。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赵香凝早就从他的气度和所用的器具上,猜测到他的来历背景不凡。
赵香凝有意和他建立了一种暧昧的关系。当然,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对方来历时,赵香凝是欲拒还迎,不肯给对方最终下手的机会。
就这么钓着对方,赵香凝发觉,到她离船回家时,对方已经颇有不舍的意味了。
赵香凝随后便着人去调查对方的背景来历,时间一天天过去,算算日子估计那些相关的情报也应该搜集回来了吧?
就在赵香凝沉思这当天,一道黑影闪身进屋,赵香凝一喜,不由道:
“暗影,你查得怎么样了?”
暗影,是她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正是当天派去查那贵公子背景的人。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姐,对方大有来头!”
暗影的形容,就算是大白天的也看不清楚,因为他始终把自已全身笼在一件巨大的风褛之下,看上去就象一道游魂一般。
赵香凝仔细听完对方陈情,脸上不由露出一缕值得玩味的笑容,她的手紧紧捏了起来,对暗影一番吩咐之后,才恨恨地道:
“林染香,我看你还能蹦达多久!”
暗影身形一晃,随即消失在门外,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来去无踪。
……
“王爷,这么快就要回京,不去和染香姑娘道别一下吗?”
吴虎看着面色已经稍显红润的王爷,眼里是满满抑制不住的喜意。
这么多年了,遍寻天下名医无果,他心里甚至默默承认了某一天怕是王爷就撑不住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泉城找到了为王爷解毒的人。
“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夏承峻说到“这里”时,嘴角都不由微微上扬。这对于性情一向清淡的他来说,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王爷会笑了?
说明,王爷对这里还有留恋,但是他身体才稍稍养好,转眼就让他收拾行李回京。
“走了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
夏承峻眉眼间掠过一抹柔情,眼神向远处放空,好象在考虑着什么。
“不过,还是象你说的,去和她告别一下吧!”
夏承峻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好咧,王爷,我说这才对嘛。”
吴虎嘿嘿地笑着,他早就看出来了,王爷对染香不一般。
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染香又不是一般女子,怕是很快就有人上门求亲,万一订了亲,那还有王爷什么戏啊?
至于染香嫁给王爷,会是什么名份,吴虎脑子暂时短路,不愿意去想了。
“这个,吴虎,你说,女人一般都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夏承峻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问吴虎,一脸沉吟不定。
嘿嘿,王爷果然是喜欢染香姑娘的,他没看错,要不然,以王爷的性情,才不会问他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王爷,要说起别的事情,我没有经验,但是说姑娘喜欢什么,嘿嘿,你还真问对人了。”
吴虎一脸大言不惭。
“哦?”夏承峻脸上似笑非笑,“还真看不出你有这种本事。”
“王爷,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你亲自上阵试试就知道了。”
吴虎脑子里忽然闪现出自已在黑风山上曾经冒出过的想法。
没错,他要带没开过荤的王爷,去怡红院里尝尝********的滋味,这样,王爷硬梆梆的语气,肯定能软化许多,也学学别人怎么哄姑娘的。
吴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与其他在这里说得唾沫横飞,不如让王爷亲自去体验一把。
“哦?上阵试试?”
夏承峻浓眉的眉毛一挑,眼里闪现出疑惑。不过一想吴虎办事,一向还算靠谱,便也不疑有它。
至于怡红院是什么地方,夏承峻自是晓得的,男人寻欢做乐的场所嘛,但是他并不曾去过,因为素来性情淡泊,他也不喜欢那种地方。
但是,一想起染香,他又犹豫了。
令狐陌语能说会道,甚至单刀直入,而自已和染香独处时,往往感觉憋了一肚子话却说不出来,这才是致命的。
而且,染香和令狐陌语在一起,总是能言善辩,似乎聊得还挺高兴的。
想起那天染香到福德堂救人的事情,夏承峻不禁又微微皱了下眉头。
而且,当天的情势,令狐陌语对染香明显是放了水的,要不然,哪有可能这么顺利就带出刘凤美?还顺带折了个刘大娘?
别看令狐陌语不动声色,但是转眼间就替染香办了两件大事,能不令染香心怀感激吗?
“好吧,去就去。”
夏承峻难得开口答应。
吴虎心中不由一热:哎哟喂,安平王妃如果知道王爷终于对女人有了兴趣,怕是立马烧香拜佛了吧?府中恐怕还要大宴三天……
……
“祐辉,这几天你都在家里照顾我妹,我这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咱们一起去放松放松?”
刘大头送货回来,正好在铺子门口逮着林祐辉,顿时双眼放光。
以前刘大头是自已的哥们时,林祐辉就没少请他,这下子,哥们升级为大舅子,林祐辉当然更不敢怠慢,他都开口了,林祐辉还能怎么的?
“好,正好凤美今天身子好多了,我娘说让她照料着就行了,嘿嘿,那就一起放松放松吧!”
林祐辉慨然应允。
第156章 被敲诈
“吴妈妈,小红呢?上回来的那个小红哪去了?”
刘大头一进怡红院,简直是熟门熟路,对迎上来的老鸨劈头便来了一句。
“哟,是刘公子啊,小红今儿个被贵客点去了,要不,你换换柳枝试试?这可是新来的姑娘,比小红也差不了多少。”
“什么?小红被贵客点走了?”
刘大头闻言,不由一阵失望,他想来怡红院,便是心里贪恋着这位叫小红的姑娘,没想到偏偏今天怡红院生意这么好,小红竟然被人点走了。
“哎,什么小红小绿的,不就是叫一个姑娘陪喝酒嘛,随便吧,吴妈妈,那便叫柳枝过来吧。”
说实话,若不是要陪大舅子,林祐辉还真不想来这种地方,一来花钱,二来他现在有了刘凤美,心早就不做他想了。
而且,他心里还有点害怕,要是被刘凤美发现了,不知道会把他骂成什么样子。
虽然至今刘凤美还没有机会发飙,但是老婆奴林祐辉已经能预想到刘凤美飙起来的模样了,肯定让他尸骨无存。
不过,当然这是他做贼心虚才有的夸张想法,其实以刘凤美那娇弱的性子,知道了至多难过和哭几声。
但是林祐辉偏偏不敢往这个画面上想,因为若是刘凤美哭,他会更加难受。
他心里强撑着,暗暗安慰自已,是陪大舅子来,要不然他才不会来呢,这么心理催眠着,听到刘大头还挑挑拣拣的,他就接口上了。
“好咧,马上让柳枝姑娘来陪二位公子。”
吴妈妈一听林祐辉准了,立马一阵风地走了。
客人有时候点的姑娘撞车了,她也挺难办的,能调开最好了。
林祐辉和刘大头在包间才坐定,便闻到一阵香风袭来,接着,一个穿得一身花红柳绿的姑娘走了进来。
一看到这个姑娘,两个人都直了眼了。
没错,叫柳枝是挺应景的,小腰一握,可是光看腰有什么用啊?那脸长得惨不忍睹的,不光厚唇小眼,还一脸麻子。
刘大头的脸一下子“唰”地就垮了。
林祐辉一看这脸打得“啪啪”的,这吴妈妈不是太看轻了他们,才随便塞了这三流货色进来吗?
看到刘大头的脸色,林祐辉也觉得脸上无光。
何况,现在刘大头升级为自已的大舅子,他这作为妹夫的,怎么也得撑点场面是吧?
现在家里有了点钱,林祐辉也稍抖了起来,因此见刘大头婚后让自已第一次请客,他是有心想让刘大头满意的。
没想到,不光刘大头喜欢的小红没点着,还来了这么一个丑货,林祐辉脸色也沉了下来,对柳枝道:
“算了,让吴妈妈再换一个过来。”
谁想到,柳枝丑是丑,但是口齿却是伶俐万分,这二位没瞧上她,她还看不起这两位穷酸呢。
一身布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
“进了怡红院就当你是大爷,称你为公子,你还真当自已是公子了,穷酸也人模人样的,想要选姑娘,怀里没惴着百八十两银子不要进来。”
“你,你一个小****,竟然敢这么毁损我们?”
刘大头是个浑人,一听这么丑的柳枝竟然敢这么诋毁他们,本来小红被别人点走了,他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被柳枝一嘲讽,便气得一拍桌子。
谁知道这个柳枝虽然人丑,但是却也不是一个怕浑的,反而跳起脚来,指着刘大头骂了起来:
“姐是****,你还是****养的呢,穷酸,穷措大,揣了二两银子,就进来充大爷啦?
告诉你,姐见过的贵人多了,象你们这么寒酸还敢来吃花酒的,真是没见到几个。”
柳枝一脸嚣张跋扈,还拿起扫把,一顿狠打。
“你,你这个臭****!”
没想到柳枝发起横来,这么野蛮,刘大头和林祐辉骨子里还是胆小怕事的,竟然被柳枝一顿扫打,狼狈地退出了包间。
“哟,公子,好走不送啊!”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吴妈妈站在包间门外,看到他们,脸上并不露意外,而是笑嘻嘻地道。
这下刘大头和林祐辉明白过来了,若不是有这吴妈妈撑腰,柳枝哪敢这么凶狠?
怕是这一切都是吴妈妈的主意,故意找一个柳枝来恶心他们?趁机把他们赶出去吧?
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
林祐辉可是比刘大头在关键时刻光棍多了,他猛地一把拽住柳枝挥过来的扫把,用力一扯,嘴里恶狠狠道:
“一个****还想翻天了,怡红院不是有钱就可以进来的吗?你们这样是待客之道?我今天还就不走了!”
说完,林祐辉一把扯住刘大头,道:
“走,进去!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咱们怎么样?”
吴妈妈一看这两位突然变得强横起来,不由得有些傻眼了,刚才林祐辉他们进包间后,怡红院突然来了位贵客说要包场,她都收了人家银两,也不好把人家赶走,就想了计,想让柳枝把这二位恶心下,让他们气走。
没想到这二位还屁股上坠磨盘,和他耗上了。
吴妈妈眼光向柳枝一扫,柳枝会意,马上一屁股借势“扑通”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哎哟喂,我的骨头断了,好疼啊,被这两个强盗打断了。”
柳枝不管不顾,开始撒起泼来。
“哎哟,我的姑娘哟,你的腿摔断了,以后还怎么接客人啊?”
吴妈妈见柳枝灵醒,顿时也拍着大腿叫起来,上前一把扯住林祐辉的衣领,她现在认定了林祐辉是打头拿主意的,便拿他先下手。
“哎,你们这是赖上我们了?”林祐辉也急了,“我只不过轻轻扯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在地上了,有没有断腿,可以请大夫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算了,我们也不玩了,大头,走吧!”
林祐辉也觉得头疼了,早知道不来这里喝花酒了。谁知道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真是花钱找不痛快。
“你想走?拿二十两银子过来,不然休想走!”
吴妈妈看这二位挺好吓唬的,便趁机想敲上一笔。
第157章 失手杀人
刘大头是个浑人,一听到要赔这么多银两,顿时气炸了,也不管不顾了,冲上去,对着吴妈妈一阵推搡:
“你以为我们是冤大头啊?这么丑的女人,摔断了腿活该,还想讹我们二十两银子?笑死人了,二十两银子你们的头牌花魁都能包上一个月了。”
吴妈妈不防刘大头竟然敢推她,也变了脸,气呼呼地道:
“来人啊,叫护院,护院呢?都死哪去了?敢情我花了白花花的银两,雇的都是瞎子和聋子啊?把他们给我打出去,打断了腿最好,算我的。”
说话间,几名气势汹汹的护院就冲了上前,林祐辉此时也是气急了,脑子短路,如果他就势和刘大头跑出去也就罢了,但是一想到刘大头如今是自已的大舅子,他总不能让刘大头看笑话吧?
林祐辉想着如果他不护着刘大头,回家凤美肯定不会给他脸色好看,于是他灵机一动,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一把揪着吴妈妈,猛地把她往地上一推,意在拦着那些护院的路。
不曾想,这下太用力,力道没掌控好,吴妈妈那个老货,“叭几”一声,脑袋撞在院子中间的一块假山石上,顿时晕了过去,一股鲜血,从她躺下的脑后缓缓流出。
“啊?杀人啊,死人啦!吴妈妈被两个土匪杀死啦!”
就在此时,响起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狂叫,赫然竟是那个丑女柳枝的。
林祐辉扁了下嘴,腿不由地软了一下:死人了?真死了?看吴妈妈脸色灰败的样子,还有那一滩越泅越浓的鲜血,林祐辉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柳枝这声音叫得真大,整个怡红院里的人都听到了。
林祐辉和刘大头看到真闹出事来,双腿发软,哪里还跑得来,被几名护院团团围住。
不过,所有的人,包括林祐辉自已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用力推搡吴妈妈的时候,有人从屋顶上发了一粒石子,直刺吴妈妈腿上的一处穴道。
这石子力道之大、之准,直接打在吴妈妈的穴道上,让她的那条腿不由一软,于是本来向着右前方趴倒的姿势改变了,变成了向后仰去,这一来,她身体失控,一个闪失,便撞在了假山石上。
电光火石间,大家都只看到了是林祐辉动的手,那些护院也只是身手平常的打手之类,哪有可能看出这是一道局呢?
一名护院上前探了下吴妈妈的鼻息,道:
“死了!”
“既然死了,赶紧报官。”
这时,有围拢上来看热闹的寻欢问柳之客大声道。
当然,留下的都是一些二杆子,一些怕惹上麻烦或者名声败坏的嫖客,已经悄无声息地从院子里退了出去,悄悄溜走了。
“死了?真的死了?”
刘大头茫然地看了一眼林祐辉,这下可惨了,想蹭一顿花酒喝,怎么演变成杀人事件了?
更惨的是,杀人的还是他的妹夫。
如果林祐辉被官府带走,那他妹妹岂不是要守寡了?
刘大头一想起从前在刑场上看到的刀起头落的画面,眼前的林祐辉在他看来,也恍若死人一般。
“大头,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我没想杀她。”
林祐辉辩解的。
“人是你杀的,我们已经报官了,你们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吧。”
一名山羊胡子、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出现了,看到吴妈妈惨死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怒意。
“这,人,不是我杀的。”
林祐辉还努力辩解。
他不过是推了吴妈妈一把,这老货,身手利落着呢,怎么可能就这么被他推死了呢?
“还敢狡辩,在座的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都知道是你杀的,你还想怎么样?”
柳枝插着腰,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模样。
“谁,谁杀了你的?”
就在双方言语混战间,突然,一阵铁链“琅琅”的响声从远及近,接着,几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官差大人,杀人凶嫌在此,还请大人作为,为我们怡红院的吴妈妈申冤雪恨啊!”
山羊胡子管事作为苦主,赶紧上前迎迓。
然后,趁着大家不注意,往打头的黑壮衙役手里塞了一锭雪花银子。
黑壮衙役手极麻利地掂了一下,感觉出份量,然后迅速地把银子向腰间一塞,冷哼一声道:
“来人,把他们俩带走。”
“我们没杀人,大人,我们没杀人,冤枉啊!”
刘大头此时只会喊冤了,可是如狼似虎的衙役已经“哗啦啦”地要把铁索往他们俩脖子上套去。
夏承峻和吴虎进了怡红院,虽然吴虎叫了一屋子的姑娘,但是夏承峻却不动声色,他其实只是想看看别的姑娘和男子在一起,会是什么模样。
夏承峻一身玄衣,一脸生人勿近的气息,身上带着天然高贵的疏离,让一众姑娘们又爱又怕。
爱他英俊高贵;怕他气势迫人。
生怕一个不讨好,就会被他喝走。
同时,在他面前,也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夏承峻漠然地喝着酒,也不多说话。这让吴虎好一阵为难:哎,王爷,咱这是来取经的,你得对人家姑娘好点啊,试着和人家说说话。
不过,当着一众姑娘的面,吴虎不好把这话说出口。如果说出来,岂不是当面削王爷的面子吗?
吴虎只好干笑两声,道:
“姑娘们,你们谁会唱小曲的,先唱一个听听,唱得好的话,大爷我有赏。”
这些姑娘们都是各有所长之辈,听到吴虎这么说,马上就有人站了出来,放声唱起了小曲,唱得还不错,总算把现场尴尬的气氛打消了不少。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院落中有人惨叫一声“杀人啦”,夏承峻和吴虎听了,都不由地眉头一皱:
“吴虎,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话间,夏承峻也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眼看着衙役要把铁链套在脖子上了,林祐辉激动地嚷道:
“我只不过推了她一下,我没杀人,你们不能带我走。”
想起从前听说过的关在大牢里种种可怕的事情,林祐辉下意识地不想被抓进大牢里。
第158章 出手救人
“住手!”
就在此时,有人发出一声断喝,止住了衙役的动作。
“你是谁?这可是我们要缉拿的杀人重犯!”
衙役打量了一下喝断他们行动的络腮胡子,再偷眼看了一下他身后负手而立的玄衣男子,那浑然天成的高贵气息,让衙役的气焰也消减了几分。
喝止衙役的正是吴虎。
他们走出包间,看到两名狼狈不堪的男子,其中一位劈面过来,却是极熟识的,不是染香的哥哥林祐辉是谁?
吴虎一看到是林祐辉,还不等夏承峻吩咐,便下意识地喝出声来。
林祐辉一脸凄惶,正六神无主呢,看到吴虎,便觉得来了救星,赶紧求救道:
“吴大人,救我。我没有杀人,只不过推了她一把,谁知道她倒在地上,正好头磕在假山上就死了。”
就在这时,黑壮衙役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塞银子给他的山羊胡子。
黑壮衙役会意,虽然有点忌惮吴虎他们的身份,但毕竟他们得理在先,于是他哼了一声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说不是你杀的,可是你亲口承认推搡了吴妈妈,导致她头部中地而亡,这还不是你杀的?大夏国还是有王法的,容不得你狡辩,现场那么多人证,难道都是瞎子?”
吴虎听了,轻哼一声,如果是别人,他也懒得管了。不过,偏生这个人是染香的哥哥,他就不能不管。
其实,见王爷没有阻止,吴虎也知道自已做对了,听到黑壮衙役这么说,他走上前去,俯身查探起吴妈妈来。
一般人见了死尸,早就避之不及了。但是吴虎屡上战场,是死人堆里钻出来的,区区一具死尸,他并不畏惧。
粗略看过后,吴虎也犯了难。
看情形,的确是被林祐辉推搡后致死的,当着众人的面,要把林祐辉洗白,那是极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杀人偿命,就算身为王爷,也是要受大夏国律法约事的。
吴虎抬眼看了下夏承峻,见他眼神微闪,并无退意,便明白王爷是让他在这件事中找出生机来。
于是吴虎索性亮出监天府的牌子,对那黑壮衙役道:
“这个女子死得可疑,我需要接手案情,你们必须协助我办案。”
黑壮衙役还好不是不识货的,一看吴虎手中亮出来的龙纹玉牌,便知道是货真价实的监天府的大人,他不由地一凛,知道今天挑上大事了,赶紧上前唯唯喏喏道:
“原来是监天府的大人在此,小的冒犯了。”
“闲话少说,着人把闲杂人等赶出院外,清场,把怡红院先封起来,然后你去叫忤作柳娘子叫来验尸。”
吴虎一番排兵布阵下来,竟然是十分熟稔。
黑壮衙役心中苦涩,知道今天这件事不能任他搓圆搓扁了,只能硬着头皮一一答应下来。
而且,最让他心中一凛的是,眼前这位大人,竟然连忤作柳娘子也知道,亲自点名,看来对泉城官府的大小事还是查得很清楚的。
监天府可是替皇上巡视天下大小官府的,如果有一点不对,人家直接把他人头落地,也是不需要理由的。黑壮衙役万万没有想到,他今天办案,竟然撞在了监天府的枪口上,自是提起十分精神来。
而让他更看不透的是络腮胡子后面那位玄衣男子。若是眼前这位大人井井有条,办起案件来比他还利落几分,他身后那名玄衣男子便是深不可测。
但是却不能让人小视,似乎只要他一举手一投足,就能决定一个人生死似的。
黑壮衙役此时心中不由暗暗大悔他收了山羊胡子管事的银两,若是没有收这银两,他此时面对这两个来历深厚可疑的大人,还能应对自如。
现在腰里惴了人家的银两,一个不好,就会被查没革职。
事到如今,想要退一时也来不及了,黑壮衙役只能打起精神做事,免得惹火烧身。
见吴虎这番有条不紊的样子,林祐辉一直打抖的双腿勉强站直了。
这时,又有衙役拿了一条长条板凳,让他和刘大头坐下。
这和刚才喊打喊杀的,简直是两个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祐辉明白这是看在吴虎那监天府的牌子上才有的待遇。
可是监天府又是什么衙门?
上一回救了妹妹染香,这一回,能救他吗?
吴虎也不上前和林祐辉说话,只是抱拳在院中走来走去,起先林祐辉以为他是等柳娘子等得不耐烦,后来才慢慢看出来,他似乎在测算着什么,走动之余,不时嘴里念念有词。
吴虎走完,夏承峻走了上来,对林祐辉招手道:
“你过来。”
林祐辉一脸诧异,不晓得夏承峻这时候叫他做什么。
“我们重新模拟一遍现场。”夏承峻清了下嗓子,温和地对林祐辉,“你就装成是那吴妈妈,我是你。”
“哦,明白了。”
林祐辉便站在方才吴妈妈和自已最后争吵的地方。
夏承峻上前,道:
“你是站在这个位置吗?”
“不,偏左一点。”
林祐辉此时事情刚发生,眼前还回放似地都是那些画面,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嗯,我知道了,是这里吧?”
夏承峻眼神一闪,竟然能准确地找到位置,林祐辉发现,别看夏承峻似乎一脸漠然,其实他的眼神很毒,竟然好象能看到地上吴妈妈曾经走过的脚印一样。
一定是他能看到,否则怎么能如此精准呢?
林祐辉心中才一分神,夏承峻却道:
“你现在确定咱们俩的位置完全和你们方才发生事情时一模一样?”
“呃,确定。”
林祐辉肯定地道。
“好,现在我要推你了,你必须象吴妈妈那样顺势躺下去,注意护着头。”
夏承峻说着,打量了下林祐辉的身材,然后用力一推。
这是出哪门绝学了?林祐辉心里嘀咕着,被夏承峻一推,顺势向后一倒。
“扑通”一声,林祐辉躺在地上,便是头部离吴妈妈撞到假山的地方还有点远。
夏承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林祐辉一脸不明所以。
第159章 真相是什么
“夏大人,这是?”
林祐辉还当夏承峻戏耍他,站了起来。
夏承峻却又是目光闪动,对他道:
“再来一次。”
好吧,看在夏承峻似乎想帮他的份上,林祐辉就忍了。
于是,坐在边上板凳上的刘大头,就成了这一幕瞠目结舌的看客。他看着夏承峻一次又一次地把林祐辉推倒在地,然后让林祐辉一次又一次地爬将起来。
这个,夏大人是耍祐辉玩吧?
“好了,可以了。”
夏承峻的眼神,明显轻松了许多,看向林祐辉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柔和。
林祐辉晓得夏大人的毒伤是妹妹给解开的,知道夏大人对他并无恶意,否则,这样一遍一遍地让他往地上倒,他早就“吓尿”了。
是的,吓尿了。
因为倒在那的,还有一个吴妈妈呢。
夏大人和吴大人都不让移动吴妈妈的尸首,称要让忤作验过伤后才能挪开。
这一点,大家并无异议,但是看到夏承峻一次又一次“耍”林祐辉玩,大家脸上都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
就在这时,突然怡红院外原本关起来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接着,一身寒气的柳娘子走了进来。
柳娘子一贯地英姿飒爽,见到吴虎和夏承峻,略行了个礼,便朗声问道:
“这就是要我查验的尸首?”
“正是。”
吴虎点头。
柳娘子便不客气,上前仔细查探了起来。
柳娘子查探的可比吴虎仔细多了,除了脑后的伤处,连吴妈妈的外衣也剥了下来,一一进行探查。
当然,这些画面太美,除了柳娘子,大家都被一道拉起来遮挡的麻布隔绝在外。
林祐辉只能看到柳娘子映在麻布上起起伏伏的身影。
“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
就在林祐辉六神无主之际,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回头一看,不是妹妹是谁?
林祐辉顾不上问染香是从何得知这件事的,但是一看到妹妹,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多了几分底气,他道:
“我和大头一起来的,谁知道会遇上这档倒霉事啊。”
于是,林祐辉便把来龙去脉细说了一番。
染香听着有点发愁。这可是几十位人证,亲眼看到哥哥推搡致人于死命啊。
这起案子,说起来不是故意杀人,但也是杀人过失,哥哥这大牢恐怕是免不了了。
染香心中暗急,但是看到夏承峻和吴虎也在,她心中稍定,便撇下林祐辉,上前向吴虎打探情况。
其实,还是吴虎着人通知染香的。不过,吴虎事前却没有告知夏承峻。
以至于夏承峻看到染香前来,还不禁皱了下眉头。
夏承峻心中暗道:怡红院,是姑娘你可以来的吗?
吴虎看到大人皱眉,却以为大人是怕染香来干扰案件,心内不由为自已解释道:大人,这可是让染香姑娘对你增加好感度的机会啊!
你是嘴笨,可是你行动利落,心思缜密,一定能给林祐辉找条活路。
到时候啊,染香肯定倾慕于你。
咱嘴笨,但咱用行动来说话。
可是看到大人一皱眉,染香表情略一滞,吴虎不由地在心里大摇其头。
得了,大人,你快吓着人家了,还不赶紧说两名好听的?
“夏大人,我哥这案子进展如何了?”
染香自觉得收了医酬,她和夏承峻已经两清了,并不指望夏承峻有所照顾。
夏承峻听了,微一摇头道:
“现在情况未明,还不好说。”
染香脸上立即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吴虎大急,心道:大人啊,大人,你就不能拍拍胸脯打打包票吗?若是你想娶染香姑娘,现在可是讨好结交的机会啊!得,这人情让你一句话凉拌了。
真是白瞎我替你忙活着把染香找来了。
吴虎原本是想让染香一睹夏承峻办案的神勇风采的,奈何夏承峻一向严谨惯了,就算有心为林祐辉脱罪,也是一板一眼的。
染香听了,心里直打小鼓,但是见忤作在查探,也只能耐心等待。
“夏大人,你进来看看吧。”
这时,柳娘子查探尸首完毕,隔着帘子招呼夏承峻。
吴虎看了染香一眼,也跟了进去。
染香想放开五识,听听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但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已引以为傲的听力,一时间竟然不产生作用了。
染香这才意识到,上一回救夏承峻,耗费了她太多心神,看来,要恢复状态,还需要时日。
最可恨的是现在需要知道案件进度,偏偏却听不到。
染香正心急如焚,吴虎出来把黑壮衙役叫了进去,一行人在里面嘀嘀咕咕的。
好一会儿,黑壮衙役和夏承峻、吴虎才走出麻布帘,唤那山羊胡子管事道:
“柳娘子经过探查,发现吴妈妈的致死原因,罪不在林祐辉身上。”
“什么?不是这臭小子推了一把,让吴妈妈失足滑倒,撞了脑壳才死的,那还能是谁?现场可是十几个人都看到的。”
柳枝一听是这个结论,也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道:
“我们几个正在扭头,就是他太用力,一推把吴妈妈推死的,怎么会说致死原因不是他造成的呢?”
“我柳娘子查验尸身,协助办案十年,还未有一桩失手的情况发生,你们可知道?”
柳娘子一听大家伙质疑,狭长的丹凤眼一翻,用眼白对着柳枝道。
柳枝吓了一跳,这柳娘子虽然也姓柳,但是身上因为常年查探尸首,总让她觉得沾了股尸首的腐味,此时看到柳娘子对着她说话,不由紧张了起来。
不过一想吴妈妈死得这么冤,她不由跳脚道:
“我知道你们几个都是相熟的,所谓官官相护,你们就是想要保他们两个是吧?我早就看透你们这些人了,哼!”
黑壮衙役一时哑然。
没想到这个怡红院的丑姑娘倒还有几分血性,敢说大白话。
不过,今天她打抱不平也没有用,因为,案件事情十分清楚,柳娘子听闻此言,不由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道:
“这位姑娘,你是怀疑我查探尸首的水平了?那你进来,我让你见识一下真相是什么。”
第160章 释疑
“不,我不进去看,我怕死人。”
柳枝被柳娘子一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那你过来。”柳娘了一招乎,对山羊胡子管事道。
山羊胡子管事硬着头皮,随着柳娘子进入麻布帘后,一阵西索之后,山羊胡子管事脸色苍白地走出来,不语了。
“咳,是这样,吴妈妈的确不是被他推搡致死的。”
山羊胡子管事走出麻布帘外,干咳了一声宣布道。
顿时,被拘在院内的十数名看客都窃窃私语起来:
“不可能啊,明明是他推死的,我们都看到了,柳枝说得没错,果然是官官相护啊!”
“监天府大人不是最清正无私的吗?看来,都是骗人的,和地方上的狗官一样,都是贪赃枉法的。”
“吴妈妈,你死得好冤啊!”
就在这时,也有一些平素受过吴妈妈好处的姑娘,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
“住嘴,你们敢再胡说,一人掌嘴二十。”
看到吴虎脸色不虞,黑壮衙役此时赶紧出来抱大腿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样指黑说白,为杀人凶手脱罪,老天在看着你们呐!”
柳枝不明就里,但仍是弱弱地回了一句。
“呱噪,掌嘴。”
黑壮衙役手一挥,顿时另一名官差上前,“噼里啪来”就给了柳枝二十个巴掌。
柳枝的脸,顿时肿得象猪头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见这些官差动了真火,大家还真的安静了下来。
只有林祐辉和刘大头不明就里,呃,这意思是说,他们和这桩死人的案件没关系了吗?
夏承峻扫了一眼憋屈的众人道:
“我知道就算是让柳娘子亲口和你们说,你们也不相信,所以,现在就让你们眼为实,来人,撤去布帘。”
说话间,两名官差上前,把遮挡尸体的麻布帘撤走,吴妈妈的尸首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胆小的姑娘吓得捂上眼睛不敢看。
实是大家认为,忤作验过后,肯定是开膛破腹,哪能全须全尾的?
未曾想到,展现在大家眼前的,依然是衣冠整齐的吴妈妈的尸首,略有不同的是,她腿上的裤脚被高高挽起到大腿根部,露出了两条终日不见阳光、白生生的大腿。
见到吴妈妈这样虽然有伤风化,但是毕竟比传说中的开膛破肚要好一些,顿时也有人不再捂着眼睛,而是大胆看了起来。
柳娘子利落地走到吴妈妈身边,道:
“柳枝,你说说,当时林祐辉推搡吴妈妈时,是不是推她的手臂,还有推其它部位吗?”
“没有,的确是只推手臂。”
柳枝虽然气愤他们互相包庇,但也还诚实。便一五一十地答道。
“嗯,你说的是实话,你看,在吴妈妈的手臂上,便有一些瘀青的手印,这说明这推搡还是有些力道的。”
柳娘子拉开吴妈妈手臂上遮的布料,果然,在吴妈妈的手臂上,几道青里带紫的瘀伤十分明显。
“除此外,还有推搡哪里吗?”
柳娘子继续问柳枝。
“没有了。最后一下,就是他用力一推,吴妈妈便被推至撞到假山身亡。”
柳枝声泪俱下,一时又激起了大伙的同情。
“好,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方才,我让林祐辉假扮吴妈妈,我用力推搡他,但是无论我怎么推,都没有办法将他推到吴妈妈摔死的那个角度。”
这时,夏承峻接话了。
染香眉眼一闪,原来在她来之前,夏承峻也做了充分准备了吗?
真的没想到,夏承峻贵为皇亲贵戚,也为会哥哥出头。
染香心里,一时莫名所以。
夏承峻眉目清朗,自有一番说服人的贵气,在他说话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再掺嘴。
再说,夏承峻推搡林祐辉这一举动,在场的人也都是见过的,因此大家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吴妈妈却会被林辉祐推到那个角度呢?”
“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预料的啊,偏巧就是他用力一推,便有了那种角度。”
这时,终于有胆大的抖索着说了一句。
“对,很好,你说得没错,虽然我们模拟了事件发生的过程,但并不意味着这就是事件本身,所以我们要扣除各种偏差,因此我才会推了林祐辉数十次,就是要琢磨出一个可以让林祐辉被推至吴妈妈摔倒的角度。
但事实证明,反复验证,在当时的情况下,林祐辉是不可能把吴妈妈推到那个角度摔在假山石上的。
所以,这时我就不得不考虑是外力的作用了。”
夏承峻说到这里,示意柳娘子继续。
“依着夏大人的思路,我在吴妈妈的右腿凤池穴这里,发现了一处明显的瘀伤,看到没有?就是这里。
根据这处瘀伤和吴妈妈手臂上的瘀伤对比,新鲜程度是一致的,说明都是在她死前形成的。
但是大家方才也听柳枝说过了,林祐辉他们在推搡吴妈妈之时,只攻击了手臂,并未触及它处。
现在,问题来了,这处瘀伤,是什么人造成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瘀伤?”
夏承峻接话道:
“凤池穴被击中,人的腿会不自觉地酸麻,我猜测,这处凤池穴正是被有心人有意击中,最后,导致了吴妈妈初初站稳脚步时,才又向后摔倒,造成了她的身亡。”
夏承峻此言一出,顿时举室哗然。
“哟,看起来真的是这样呢,吴妈妈腿上独独有一处伤。”
“编得和故事一样好听,我怎么听着好玄啊?”
还是有人不相信。
“所以,我在这里,找到了一颗石子,大家看看,形状是不是和吴妈妈腿上的瘀伤一样?”
夏承峻说着,摊开他的手掌,向众人展示。
果然,柳娘子拿过夏承峻手里的石子,对着吴妈妈腿上的伤处一比对,果然正好符合无误。
“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是有人有意加害吴妈妈。”
姑娘们尖叫着,顿时觉得十分惶恐。
“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什么我觉得还是不太相信呢?”
还有人仍然持怀疑的态度。
夏承峻知道如果不把这些人的疑虑打消,那他们口中的官官相护就会一直流传开来,他忽然清冷地一笑,喝道:
“吴虎,抓住凶手。”
第161章 花钱消灾
夏承峻这一喝十分突然,但是吴虎却是顺势而上,几个点跃间,吴虎看似笨硕的身材,竟然踩着假山、粉墙顺阶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屋顶。
“哟,看不出来这大个子的身手这么好?”
“他这是干嘛?为什么要跑到屋顶上去?”
“你没听夏大人说是要去抓凶手吗?”
就在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之际,突然,屋顶檐角的隐蔽之处突然跳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个黑色的身影就算是在大夏天的,也披着一件巨大的黑色风褛,象染香想起初见夏承峻时他的衣着打扮。
这副夜行衣靠,让人一时看不清楚这个黑色身影的容颜,但是他却是和吴虎在屋顶上剧烈地打斗了起来。
以染香的眼力,只能看出两个人似乎堪堪打了个平手。
夏承峻似乎也想上去帮忙,但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动弹,或许,是他相信吴虎的实力吧。
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的身影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体,对着吴虎脸上喷洒而去。
“小心。”
夏承峻也惊得一喝。
吴虎向后一个鹞子翻身,闪过那些粉红的粉沫,接着,那个人趁着这个空档,竟然头也不回地踩着屋顶的瓦片,迅速逃遁而去。
吴虎正待要追,夏承峻却喝道:
“吴虎回来,穷寇莫追。”
夏承峻眼见对方手段层出不穷,似乎还擅长用毒,他是尝过中毒之苦的人,自然不肯让吴虎再穷追不舍了。
吴虎听到夏承峻的话,果然停下追击的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几个起落之间,消失在远处的重重屋脊之处。
“吴虎,没事吧?”
染香自是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吴虎一落到地上,她便上前关切地询问。
待到近前,染香用手冲着吴虎的方向,用手掌扇了几下,似乎要把吴虎身上的气息扇过来。
夏承峻看了,心中微讶,但就见染香微微皱起琼鼻,嗅了一下,便道:
“没事,只是障眼法罢了,并没有毒。”
原来,染香是要通过这种方法来判断对方的粉沫中是不是有毒。
夏承峻心下释然,便道:
“无毒最好了。吴虎,你可看清对方面目?”
“大人,对方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实在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不过,对方的武功极高,而且,似乎不是大夏这一脉的。”
“哦?异邦人士?”
夏承峻一怔。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遇到的异邦人士不少,加起来,比他过去十几年里遇到的都多,而且,他所遇到的异邦人士,都不太友好啊。
大夏国自新皇登基以后,并不闭关锁国,大力倡导开放海陆的通商口岸,随着与异域商贸往来的愈发频繁,异邦人士进入大夏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只是,随着这几波刺杀事件的发生,夏承峻发现了一个新的不同动态。
似乎,除了商业之外,异邦人士对大夏国的渗透,还进入了另一个层面。
“对方的武功其实和我差不多,只是他功夫的路数我十分陌生,所以吃了点小亏。”
吴虎并不讳言自已的失利,他知道就算自已不说,王爷在下面亦是看得清清楚楚。
“嗯,看出来了,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我或许会上去和他过几招。”
夏承峻说这话时,下意识地捂了下胸口。
染香顿时意识到,夏承峻积毒方解,看样子是还未完全复原,所以才有刚才想要参与又止步的一幕。
“大家看清楚了,击中吴妈妈风池穴的,就是屋顶上的那个人,从他躲的角落,正好是观察这里的最佳角度,同时也是发动攻击的最佳距离。”
吴虎大声地道。
眼见为事,在场的人看到吴虎和夏承峻竟然在他们不察的情况之下,竟然能发现屋顶上藏着人,再对照柳娘子的堪验结论一想,大家也就相信起这件事,绝非林祐辉所为了。
看到柳枝看向自已的眼光变得和善起来,林祐辉顿时觉得这个丑女顺眼多了,不由地放松了下来。
“如此,可以结案了吗?”
吴虎看向黑壮衙役。
“当然可以,人证物证齐全,吴妈妈是被身份不明凶手所害,官府接下来会发榜悬赏缉拿凶手。”
黑壮衙役见没有人有异议,便顺手推舟。
“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刘大头这时站到林祐辉身边,眼里放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他本以为自已会和林祐辉一起被押入大牢,没想到,转眼间剧情反转,他们竟然洗脱了杀死吴妈妈的罪名。
“大人,吴妈妈虽然不是林祐辉二人杀害的,但是毕竟他们和吴妈妈争执推搡,才引起吴妈妈摔倒,给凶手一个杀人的机会,要说起来,他们和吴妈妈之死也不是全然没有干系啊。”
这时,山羊胡子管事上前,苦巴着脸道。
“你所言极是,不过,双方争吵,都是各有对错,吴妈妈若是言语温顺一些,不挑起事端,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林祐辉二人若是能更冷静一些,转身离去,也不会成了促使吴妈妈死亡的诱因。”
夏承峻眼神一凝,分析得倒也到位。
林祐辉和刘大头心头一紧,知道这件事还没真正完结,不由地提心吊胆地看了一眼染香。
染香会意,对山羊胡子管事道:
“悲惨既已发生,我哥他们又不是心存有意要杀害的,老伯是否能手下留情,我们愿意出丧葬费和抚恤金,厚葬吴妈妈,并给他们家人一些抚恤金做补偿。”
山羊胡子管理装模做样摸了把胡须,有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
“如此甚好,不过,吴妈妈上有老,上有小,这笔抚恤金数目可少不了。”
染香知道现在就是花钱消灾,夏大人已经帮他们至少,不可能再挑战他的底线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若能花钱消灾,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换句话说,就叫: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染香自是愿意花钱消灾。
第162章 私下和解
“那就请老伯你说个数字吧。”
染香见衙役也没有制止,看来是允许他们私了,心下轻松了一些。
“一千两银子。”
山羊胡子管事狮子大开口。
“什么?一千两?剥了我的皮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啊。”
刘大头一听这个数字,顿时傻眼了,也顾不得人命关于,对他来说,一千两银子就是命啊,顿时脱口而出。
“大头,别说话。”
染香轻声喝止。
夏承峻听到对方开出了具体的数目,马上就放心了。
只要给了钱,对方就不会再吵闹。
一千两,染香还是拿得出来的。
果然,染香喝止住刘大头后,便歉意地对山羊胡子管事道:
“行,一千两银子,算是我们的补偿之意。”
林祐辉心中一阵抽痛。
他知道现在家里能拿得出来一千两银子,可是这一千两银子是妹妹费尽心血才赚来的。
而且家里才刚置办了新宅、铺面,还请了下人,到处都需要钱。这下可好,为了喝个花酒,他把一千两银子生生弄没了。
染香听到吴虎说林祐辉在怡红院出事时,心里就已经觉得在那销金窟里出事,不花钱是摆平不了事的,所以出门前身上便揣上了银票。
此时便拿出银票道:
“各位大人做个见证,这是一千两银票,作为吴妈妈抚恤金和丧葬费用。”
说完,染香便马一张银票递给了山羊胡子管事。
“是,果然是一千两银票。”
山羊胡子管事接过银票后,验证了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此,结案。”
见银货两讫,黑壮衙役松了口气,其实,要是苦主不同意夏大人查证的观点,他们也不能强行结案。
毕竟,所谓的杀人凶手并未缉拿归案,而且夏大人所说的案情,又全部是出于他的猜想。
但是,既然双方达成了一致,自然没有他什么事了。
黑壮衙役当下便让手下写了案情经过,双方达成的共同意愿,弄成一式两份的完整文书,让双方都签字画了押,这才松了口气。
事情完结了,大家便分头散去。
出得怡红院外,染香便对夏承峻和吴虎致谢道;
“这次多亏了两位大人居中转寰,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哥和大头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林祐辉和刘大头此时后背已经湿得象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阵阵后悔席卷而来。
染香说得没错,要不是侥幸遇上夏大人也在场,他们今天不光被押入大牢,还会以杀人的罪名,被处于斩刑。
一想到颈上的这颗人头还在,他们不禁摸了摸自已的脖子,连声向夏承峻和吴虎道谢。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对方竟然会派出那等人物、用这等精妙的算计来暗害于你?”
夏承峻开口问道。
林祐辉一楞,他努力想了想,便道:
“最近我没有得罪什么人啊,如果说我们一家得罪最深的,怕就是赵家了。现在,赵香侬也死了,赵家还要花巨资重修香神娘娘庙,我想,最恨我们的应该就是赵家了。”
“可是如果是赵家的话,不是应该把目标对准我吗?我才是他们更恨的对象。”
染香听了不解地道。
“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恨一个人,并不是诛之而后快?”夏承峻淡淡地,好似提醒一般。
染香听了,心中一凛,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会想出不针对她,而针对家人的算计?
如果林祐辉今天不是正好夏承峻出面解决了这个危机,只要他被押入大牢里,是生是死,就由别人捏圆搓扁了。
而只要林祐辉入狱,染香一家就全乱了。
林祐辉一旦被判死刑,那染香一家就毁了。
一家人,一辈子,生活在失去儿子和兄长的痛苦之中。
是的,对方就是这么谋算的。
染香不由一阵阵心惊,当然,这个谋算她的人是谁,很清楚就摆在眼前了,染香不由一字一句地道:
“原来是赵金豹搞的鬼。”
“染香,是赵香长?他如何要对我下这么大的力气?”
林祐辉一想起方才那一幕,觉得赵金豹如果要派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对手来对付自已,一刀直接杀了不就了结了?干嘛要大费周章呢?
所以林祐辉忍不住问了出来。
“呃,你傻了,还这么问。你想想,要是你我被当成杀人犯关进大牢里,你我两家都完了。你想想,咱们爹娘会怎么样,凤美会怎么……”
没想到,这回是刘大头比林祐辉要清醒,居然一下子领会了夏承峻和染香说话的含义。
林祐辉也不是笨的,此时被刘大头和染香一人几句,便明白过来了,他一拍脑袋道:
“原来如此,我说我这个人也不出色,怎么要如此费心对付我,说来说去,还是要对付染香你啊。如果我因此获罪坐牢,甚至被处于极刑,恐怕染香你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中,是吧?”
“对,就是这样。”染香笑了,“哥,你果然聪明。”
“好啦,染香,咱们就不要在这里互相夸奖了。”林祐辉地着夏承峻道,“夏大人救命之恩,小子我没齿难忘。夏大人什以时候屈尊纡贵,若能到我家喝上几杯薄酒,定会使我们林府蓬荜增辉。”
染香不由想要掩嘴一笑,万万没有想到,哥哥也会说几句文诌诌的话,虽然半通不通的。
吴虎犹豫了下,王爷可是要回京城了,怎么可能再去林家呢?
没想到,就在吴虎犹豫的当口,夏承峻却点了点头,随意地道:
“好,明天我就登门拜访。”
吴虎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大大的。
王爷一般,是不会去有女儿未出嫁的人家家中拜访的,因为王爷实在害怕了安平王妃,一旦知道王爷去的地方有待嫁的女子,便想招揽为儿媳妇的可怕态度。
“瞪什么瞪?走吧。”
夏承峻一拍吴虎的肩膀,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吴虎楞了下,嘿嘿一笑,也跟着离开了。
“哥,我原本想搬了新宅子再请吴大人表示谢意的,这下倒好,你先开口了,明天,也太仓促了吧?”
第163章 借尸还魂
“哟,染香你不说我倒忘了。”林祐辉抓了抓自已的脑袋,“没搬新宅子,的确地方太小了,供不下夏大人这尊大佛啊!”
“你也知道夏大人是尊大佛了?”染香生气地白了哥哥一眼,又道,“说,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的?”
染香本来想说为什么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但她忍了下,这话到了舌尖又变了一番模样出来。
“这个,呃……”
林祐辉一下子张口结舌,又不好出卖自已的大舅子,只能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也是,如果今天不是夏大人正好也在这里,加上妹妹又有本事付那一千两让人肉痛的银票,他早就成死囚犯了。
“是我不好,是我想喝花酒,染香,别怪祐辉。”
刘大头还算仗义,此时知道自已再龟缩下去也不是事,索性跳了出来。
染香知道自家的哥哥办事还算靠谱,断不可能拉了刘大头来喝花酒,所以事实就是刘大头说的那样。
染香心内暗哼了一声,要巴结大舅子也不必巴结成这样,好坏不分。不过这话当着刘大头的面也不好说出口,只好轻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往家里走去。
“哎哟,扶我一下。”
染香才迈开步子,就听边上的林祐辉“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妹夫,你这是怎么了?”
刘大头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林祐辉。
“我腿软,走不动了,这是被吓的。大头,你背我。”
林祐辉眼珠子一转,其实也看出来染香对刘大头的不满,他索性借机惩罚一下刘大头。
不过,他倒没说谎,因为腿软是真的。
被吓了一场,他的心到现在还“砰砰”跳,双腿发虚,一迈步就不由地摔倒了。
“好吧,就你事多。”
刘大头无奈,欠身把林祐辉背了起来。
染香看着这俩难兄难弟龇牙咧嘴的模样,染香摇了摇头,这一次的教训,希望他们能牢牢记住。
想到这里,染香又回头对他们道:
“这次要对你们下手的人,一计不成,肯定还有后招,以后你们俩走到哪,都要小心留意,切勿中了别人的圈套。”
象今天这件事,很明显就是个套。
或许,从刘大头和林祐辉走进怡红院起,这个套就已经开始了。
否则,何以解释一向和气生财的吴妈妈,为什么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柳枝一介小小的娼妓,竟然也敢对着客人叉腰说话?
一切异常只能说明,这是个套。
如果没有夏大人出手,林祐辉和刘大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我们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刘大头难得看到染香气势带着几分凌厉,不由地结结巴巴地道。
“妹妹,别吓我,我小心脏才刚复位,这下又跳得加速了。”
林祐辉趴在刘大头的肩膀,有气无力地道。
“不是吓唬你们的,你们不觉得这次的事情,一环扣一环,进行得很巧妙紧凑吗?若不是请来柳娘子这位验尸高手,怕是你们俩都逃不脱这个局。”
染香知道只有把话说重一点,否则这二位还一脸懵懂,早晚会被害死的。
“是,我们明白,我们不敢了。这种地方,来一次再也不会来第二次了。哎呀,染香,我回去要和凤美怎么交待啊?”
林祐辉一想起回到家里,要面对新婚的小娇妻解释去喝花酒的事情,不由地犯了愁。
他平时也不是这种人啊,但是偏偏第一次去,就折了一千两银子,还差点把自已的命送掉,你说憋屈不?
染香美目一闪,当然不是在考虑怎么替林祐辉圆场的事情。
谁自已做错的事谁自已认错去,她才没心情掺合人家小夫妻的事。
“哎,染香,你怎么不说话啊?”
看到染香无动于衷,林祐辉有些慌神。
“别说话,你听,前面是什么动静?”
染香侧耳细听,林祐辉和刘大头也闭上了呱噪的嘴,也跟着伸长耳朵听了起来。
“没听到什么啊?就听到有人敲鼓的声音,挺热闹的,好象是哪家商铺开业了吧?”
林祐辉听了半天,一脸疑惑地对染香道。
“是啊,商铺开业不是很正常吗?这香品一条街上,每天都有人开业,也每天都有人倒闭。”
刘大头是刘氏专司送香的,自然对这街上的每一家卖香的店铺了如指掌。
“那你说,今天是谁家商铺开业?”
染香虽然五识受损,不能恢复到较好的状态,但是这一次的动静这么大,她随便就能判断出方位来。
那个热闹的地方,正是她家商铺所在的位置。
“咦,被你这一问,倒是很奇怪,按理说,哪家香铺开业,我肯定会提前知道啊?”
刘大头这回省悟过来,是有点不对劲。
一般商铺要开业,都会做一些装修等各种提前准备,或者去备货,他多少都会提前知道。
现在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有新的商铺开业?
“或者,不是香铺吧?不然我一定会知道的。”
刘大头断言。
染香想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隐隐不放心,因为毕竟那里是在她家铺面的对面。
“走,去看看。”染香道。
“哎,祐辉,你能走路了吗?我背不动了,腿疼。”
刘大头道。
“哎,我腿还是软,一步都走不动,你还是背着我吧。”
林祐辉一心要折磨下刘大头,好让他记住自已的教训。
染香不再理会这俩二货,自顾自往前走。
很快,走到自家铺面前,染香向着对面一看,居然是“赵氏香业”,赵金豹开的?
对面锣鼓喧天,舞狮弄龙的,十分热闹。
有一个娇俏的女子正站在店铺前招呼前来道贺的客商。
赵家的名头,在商界还是声名赫赫,因此新开了店铺,自然有人前来捧场。
染香眼神一凝,对面那女子,身形和赵香侬一模一样,虽然还看不清她的面容,怎么看着和赵香侬好像。
莫非,赵香侬又活了?
或者,赵香侬象她一样,又还魂了?
染香心内一紧,不由地举目向对方细看。
第164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
染香抬眼看去时,对方女子似乎也有所感应,也抬眼向她看来。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这一眼,恍若似有实质似的。
染香发现,对方虽然满面笑容,但是眼神却是凌厉冰寒如刀。
如果眼神能杀人,染香现在就已经被她杀死了。
不过,染香当然不会害怕。
她淡定地迎向对方……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战几息,稍顷,双方都把眼光移开。
头一回较量,两个人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占上风。
“她就是林染香?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对手。”
赵香凝从身边的父亲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后,不由冷笑了一声。再抬眼看对,对方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暗影出手不利,还差点被对方的人拦下,赵香凝已经初次尝到了林染香的厉害。
不,也不能说林染香到底厉害在哪里,她赤手空拳,似乎没有武力值,但是却有强人屡屡为她出头。
只能说,林染香的气运太好了。
赵香凝在大食国进修快至二品制香师,所以自然明白,对于气运正盛的林染香,最好不要迎面攻击,否则,如果攻击不成,反而可能受她所害。
这是她和林染香面对面的第一次交手,虽然打了个平手,但暗地里那第一次,她却落了下风。
怡红院里,没有算计成林祐辉,还折了一个人手,赵香凝只能心中发恨。
看来,对付林染香,还需要更慎密的计谋,不动声色为好。
帮助林染香的人,赵香凝也有几分眼力劲,知道对方不是她所能扳动的。
一个上品制香师,受天命而至,冥冥中如有神助。
而染香,正符合了一个上品制香师所应俱备的一切先天条件。
看她几次化解厄难,就知道老天爷有多么眷顾厚爱她了。
赵香凝心中虽然暗恨,但她比姐姐赵香侬更为理智,知道不能和天命所属意的人硬碰硬。
这次对付林祐辉不成,她还会想办法从其它方面下手。
当然,和林染香,她早晚是要正面斗上一斗,但是,先决条件是,必须在天命属意的正式场合。
或许,贡香权之争,是个大好的机会。
因为,从林氏内部传出来的消息是:林庭祖让族里的二品制香师教授染香制香技艺,正是为了三个月后的贡香权之争做打算。
“对,她就是赵香凝,虽然三年多没见,她漂亮了许多,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那打小的模样还在那呢,不会变。”
刘大头絮絮叨叨地对染香道。
“所以,她是赵香侬的妹妹,在外游学三年,现在才回乡,是吧?”
染香从刘大头嘴里知道了赵香凝的部份资料。
原来,是赵香侬的妹妹,怪不得和她长得如此神似。
只是,赵香凝似乎比赵香侬有智慧多了,光看她的眼神,目露精华,实而不虚,便知道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而且,赵香凝看向自已的眼神,充满着浓浓的仇恨,明显是把赵香侬死去的账记到了她头上。
和赵家的这个冤结,看来是解不开了。
林染香倒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是,听说她在外学艺有成,颇受赵香长的器重。准备百年后让她顶起赵氏香长的职位。哦,这下可好了,她居然把新铺子开到你们铺位对面,这是要和你们当面干上吗?”
刘大头说话并不斯文,但是情报的信息含量还是有的。
“或许有这份心思吧。”染香淡然一笑,“不过,谁怕谁呢!”
林祐辉本来还有几分担心,看到妹妹这么自信的样子,他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反正,现在妹妹能给他带来的安全感,似乎比父母还要强。
只要妹妹说没事,肯定没事。
不过,眼看着家门在即,林祐辉却苦巴起了脸。
“哎哟,这是怎么了祐辉,为什么要大头背你回来?”
邱氏一开门,看到在大头背上的儿子,就吓得脸色一白。
染香出门时并没有告诉她做什么去了,邱氏只好惴惴不安地在家里等消息,所以一看到儿子被背回来,还以为儿子受伤了,顿时腿就有点软了。
“哎哟,亲家母,你儿子没事,倒是我有事,我腿才疼呢!”
刘大头背了林祐辉一路,也是够了。他把林祐辉放下,自已扶着墙直喘粗气。
要不是对林祐辉心有愧疚,他才不会这么老实背他一路呢。
看到儿子好好地能走路,邱氏这才放心了,她拧了下儿子的耳朵道:
“说,做什么坏事去了?要染香这么急着去替你们善后?”
林祐辉抬眼看到娇妻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立即耷拉下了眼睛,这下惨了,如果让凤美知道他去喝花酒,被人讹了一千两银子,还不气得回娘家啊?
“娘,别怪哥,他们中了别人的计,差点被人算计进死牢了。”
林染香的话,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了。
“怎么回事?”
邱氏紧张地问,刘凤美也忘了追究林祐辉到底去哪了,走过来不安地看着染香。
“没事,其实就是赵香侬的妹妹搞出来的鬼。还好,我去后帮他们解了围,现在没事了。”
染香说得简单,轻描淡写的,邱氏看女儿的眼神,会过意来,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便点点头道:
“没事就好,咱们吃饭吧。”
呃,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林祐辉心中暗暗庆幸。
看来,妹妹还是很维护自已的,哈,没有把喝花酒的事拿出来说。
刘凤美刚到这个家,也不好当着婆婆的面追问相公,只好闷在肚子里,准备私下再找他问问。
当然,私下的事,林祐辉就好办了……
一家人围桌吃饭。
林志高被叫去熟悉林氏的药材仓库,说了今天不回家吃,桌上少了林志高,但是多了个刘大头。
染香吃饭,便交待邱氏和刘凤美道:
“赵家在咱们新买的铺面对面开了一家新店,我觉得他们是有意和我们针锋相对。除此外,哥今天遇到的事,也是他们设的局,大家以后都要小心,有什么异常,就及时和我说,不要轻信和贪小便宜,以免中了别人的圈套。”
第165章 屈尊纡贵
邱氏自不用说,马上明白利害,自是点头答应不提。
而刘凤美虽然新嫁来林家,但是过去她也早就听说过染香的大名,知道在祈雨仪式上,染香和赵家针锋相对,把赵香侬甚至逼入死牢。
现在赵家要用同样的手段来挤兑林家,刘凤美自是站在了自家人这边。
何况,上一回染香把她从陪侍贵人的梦魇里解救出来,她对染香早就佩服和感激得五体投地了,染香说什么,她自是无不答应。
不过,一家人里,染香最担心的还是经常在外面行走的爹和哥哥。娘和嫂子一般待在家里,以后搬进新宅子里,她请几个武功高请的护院严加防范就是了。
但是爹和哥哥总是要在外面应酬的,真是让人防不胜防。目前为止,染香只能提醒他们多加小心。
听到染香的担心,林祐辉倒是大大咧咧地道:
“放心吧,妹妹,光天化日之下,只要我们不贪不偷,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众目睽睽之下,想必他们赵家也不敢草菅人命。
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杀人也要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是不是?大夏国的天下,还是有王法的。”
一家人议论纷纷,林志高从外面回家,听到今天的事,也是脸色铁青。
赵金豹看来是盯死他们家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说起来,他们家世微小单薄,现在好不容易取得了刘香长的支持,但是那种口头上的允诺和积富有余的赵家比起来,简直是蚍蜉撼树。
“不用怕,我们林家人,不贪不偷不占小便宜,他们想设陷阱,主要是针对人性的弱点,大家听清楚了,我们必须严于正身,不让他们有罅可击。
这将会一场持续很长时间的战斗,你们明白?”
林志高用威严的眼神看着自已的家人。
大家都不由地点了点头。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能洞察到此次危机的关键,也说到了点子上。
看来,父亲并不光只是个酒鬼那么简单。
一念及此,林志高又负着手,微微一笑道:
“正人先正已,我宣布,从现在起,我彻底戒酒了,从今以后,滴酒不沾。喝酒易误事,这是我最大的弱点。”
邱氏第一个“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她眼里闪着泪花,激动地道:
“相公,你说话的样子,好有气势,让我想起了老太爷。”
老太爷曾经是林氏的香长,邱氏嫁过来后,还服侍了他一年多才去世的。
在林志高身上,邱氏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一族之尊长者的气势。
看着自家娘子泪光闪闪、充满崇拜的眼神,林志高不禁嘿嘿一笑,摸了下自已的鼻头,哟,原来被自家娘子崇拜的感觉这么好。
“老爷,我以前喜欢占点小便宜,上菜场买菜,总是爱多捻人家几根葱,以后打死我也不敢了。”
见林志高坦承面对自已的弱点,邱氏检讨自已。
“呃,我耳根子软,容易被人说动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了。知道这件事不利,一定不去做。”
林祐辉脸红红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去看刘凤美。
染香微微一笑,真好,原来灾难来临,不光不会压折了这家人的腰,还让他们更加团结,甚至提炼精淬了他们的生活品质和人品。
好吧,染香她是完人,她没有缺点,所以她就不检讨自已了。
刘凤美看着这团结一致的一家人,也不禁大感新鲜,这是她在家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氛围。
“明天夏大人要到咱们宅子里做客。”
染香说了这条惊爆的新闻。
“什么?夏大人要来?就是监天府的那个夏大人?你替他治病的夏大人?”
邱氏真是被一个接一个喜忧掺办的消息震惊了。
“对,就是那个夏大人。”
染香也有些窘迫,家里现在地方这么小,夏大人来到这里,可以说连转身的地方也没有,怎么接待,着实是个问题。
“哎呀,那可如何是好?我得赶紧想想,明天要做什么菜,对了,还要采买什么东西?”
邱氏已经紧张起来。
染香十分抱歉地一笑。
换成她是不会主动邀请夏承峻过来的,但是夏承峻自已提出要来,她总不好拒绝他吧?
监天府大人救过染香,邱氏是知恩图报之人,紧张自是正常。
第二天。
夏承峻和吴虎依约来到林家。
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了。
在香神娘娘庙里救下染香后,第二天他们在这里处理了一个行刺的刺客,染香则狠狠教训了秋香。
夏承峻站在林氏的宅子面前,仿佛还能看到染香当时的一举一动,面对众人,她从容不迫,似乎千百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处理起来熟稔自在。
夏承峻承认,当时他就为染香的气度所拨动了。
不过,也仅仅是琴弦上的一个颤音罢了。
直到一起相处日久,染香身上有一些莫名的东西,越来越深地吸引着他。
“大人,该进去了。”
吴虎见王爷盯着染香的家门微微发楞走神,便干咳一声,提醒他。
似乎是听到车马的声音,林家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了,出现在夏承峻面前的,是染香一家人。
林志高特意放了工,他是家里的主事人,自然由他出面来迎接夏承峻。
看到林志高要躬身行礼,夏承峻赶紧上前虚抬起他,道:
“不必多礼,染香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林伯父就当是小辈来访就是。”
咳。
吴虎差点没被王爷的话噎死。
满京城的王公贵族,也没见你自称小辈的呀!倒是跑到这小城里来,突然就屈尊纡贵了。
染香听了,也不由打了个楞。但是也没多想,就见林志高热情地邀请夏承峻进了公妈厅,在厅堂亮处坐着。
这小小的林家,只有一进的宅子,夏承峻一身贵气,身材高大,进了这个小宅子,好象顿时把这里显得更加挤迫了。
但是他却一脸地不以为意,还饶有兴味地四下打量起来。
这里,就是林染香出生长大的地方,有什么奥秘,能让林染香变得如此不凡?
第166章 胃口大开
“哦,原来制作神香的竹签就是这么削成的啊?”
看到院子里的角落里,堆着一些经过捆扎的香根,夏承峻也十发感兴趣,甚至自已动手削了几根。
他倒是颇有天分,或许长期练武,拿捏得法,很容易就把香根削得像模像样的。
吴虎在边上龇牙咧嘴,这么平民的玩法,王爷还真是甘之如诒。
“咦,这小家伙长这么大了?”
吴虎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然后看到已经脱去茸毛,长出些许硬羽的小宠,他饶有兴味地停下来,想要把它抓起来仔细打量。
谁知道小宠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直接不客气地狠狠地啄了他几口。
“哟,你这小家伙,倒是长脾气啦?”
吴虎笑笑,不再抓捕小宠。
“这小家伙,一天要吃好几两肉呢,真是个费钱的家伙。”
林祐辉见吴虎也被小宠啄了,颇引为知已,笑道:
“它就听染香的话,不啄她,其它人它都敢咬。”
染香和邱氏、嫂子在厨房里精心烹制。
邱氏倒是没有想到,染香做菜亦有一手。
反正,她这个女儿,自从变聪明以后,好象世间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邱氏开始惊叹,但是现在已经********了。
就算是有人告诉她,染香是香神娘娘转世,恐怕她也只会咂嘴赞叹几声,然后依然把她当自已的女儿染香使唤。
林志高倒是觉得,眼前这位监天府的大人,一身磊落正气,并且十分亲和,比起林香长来,还好接触几分,不禁也慢慢放松了心绪,和他有说有笑起来。
吴虎安上今天掉了好几次的下巴。
呃,真是的,王爷的作派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接下来,自然是吃饭了。
一盘炒青菜,一盘蒸鲈鱼,染香说鲈鱼有益于病后身体的恢复;两样炒肉,一盘蒸糕是饭后甜点……
总体偏清淡。
吴虎评价。
他这个武夫就喜欢吃熏蒸烤炸的。
不过,听说清淡是为了王爷的身体好,他就忍了。
不过,他就奇怪了,明明王爷平素吃饭的口味和他差不多,怎么吃这种普通的家常菜却津津有味呢?
而且,吃完一碗白米饭,还伸过碗,让吴虎再给他打一碗。
吴虎见王爷胃口大开,心情自然也跟着大好。
毒解之后,似乎是受常年毒发的压制,王爷的胃口一直不太好,每天三餐,吃得只有小半碗。
今天竟然吃了两碗米饭,吴虎仿佛看到王爷又仿佛了往昔龙精虎猛的样子。
“这些菜,都是染香做的,我只是打了下手。我女儿炒的菜,好吃吧?”
邱氏就象每一个家有待字闺中少女的妈妈一样,大肆地介绍着女儿居家的手艺。
夏承峻微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吴虎赶紧频频点头称赞捧场。
因为他看到,王爷明明又往嘴里又扒了一大口饭。
饭后,林志高留夏承峻喝茶不提。
但是吴虎却觑了这个机会,走进厨房,对正在洗碗的染香道:
“染香姑娘,我们再有几天就要回京了。”
染香听了,手上微微一顿。
夏承峻要走了吗?
她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但是他既然不是这里人,来了自然要走。
走了,恐怕也不会再来了吧。
毕竟,天下之大。
“我们大人毒解之后,身体是没问题了,但是胃口一直没有恢复,刚才大人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这是最近几天他吃得最多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染香姑娘能否答应?”
“好,你说吧。”
虽然不知道吴虎想说什么,但是染香还是一口答应了。就当做是看在他们马上要离开泉城的份上吧,染香这么想。
“我想这几天请染香姑娘帮我们做几顿饭,看来染香姑娘的手艺太合我们大人的胃口了,如果能把大人的身体调理好一些再进京城,大人的娘亲一定十分高兴。”
吴虎道,他忐忑地看了染香一眼。
染香脸上不动声色,沉吟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可以。其实我做的也不是什么绝味佳肴,你们的厨子应该可以做得出来吧?”
“是啊,他们做得也不差,但是就是没办法让我们大人多吃一点。”
吴虎也十分苦恼。
莫非染香做的菜里,有什么秘密的调料?能让王爷欲罢不能?
“好,没问题,只要他肯吃,我就去做。不过只能做两餐,中午和晚上的,早上太早了,我不方便。”
“没问题,这就太麻烦你了。”
吴虎心中一喜,满脸溢出了笑意。
这么大一个难题解决了,他心里能不痛快吗?
就为了王爷这几天不太爱吃饭,他已经炒掉了四个厨子,再炒下去,恐怕就没有厨子敢被他们家请来做饭了。
夏承峻告辞后,染香和父母说了吴虎请求她的事。
邱氏和林志高对夏承峻印像挺好的,人家是自家的救命恩人,不过就是做几顿饭嘛,自是可以。他们都点头答应了。
“那咱们家最近要搬,我就帮不上忙了。”
染香内疚地道。
“妹妹,搬家你一个女人家的有什么用啊,我和爹包了就成。”
林祐辉此时大包大揽,想好好表现一下,以弥补自已的亏欠。
“好,就你这个壮劳力在,我们搬家不愁了。”
林志高也打趣儿子。
染香抿嘴一笑,心里却暗暗想着明天要做什么给夏承峻吃了。
看夏承峻略带青白的脸,她也知道,夏承峻需要进补,只是吴虎若不说,她还不知道夏承峻竟然胃口不开。
看来,常年积毒的影响还在。
当下之计,只有把身体调理好了,残余在身体内的细微毒素才能被完全清除出体外,夏承峻才能完全康复。
第二天,染香在街上采买了一大堆食材,雇了马车,就往夏承峻的宅子走去。
吴虎见染香没有爽约,高兴异常,他乐呵呵地道:
“染香姑娘,今天做什么好吃的给我们大人吃?”
“蒜炒猪血,夫妻肺片,红菇豆腐粥……”
染香一一报上名来。
吴虎一滞:
“染香姑娘,我们大人不爱吃猪血,这玩意味道太腥。”
第167章 正对胃口
“放心吧,我会尽量去腥,让夏大人爱吃的。别小看了猪血,这种食材补血最好了。夏大人面色虚白,正是缺血的症状,多吃点猪血没有坏处的。”
染香自信十足的样子,说服了吴虎,他虽然还心存疑虑,但最后还是同意让染香做一道她所谓美味的蒜炒猪血。
为了保险起见,吴虎让府里的大厨另外做了几道菜备用。
染香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吴虎见染香象模象样的,洗手巧做羹汤,不由地问道:
“染香,你做菜的架式十足,是在哪学的啊?”
染香微微一笑,轻巧利落地切着姜丝,夫妻肺片需要爆大量的姜丝入味,同时也能去除肺片特有的腥味,她道:
“这哪里用得着特意学习啊?自已看着就会做了。”
染香眼前闪现自已香宫中数十位厨师忙碌在如今自家宅院般大小的厨房里的情形。
这一切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染香的话虽然没有让吴虎得到满意的答案,但是他也不好继续追根究底,而是离开了厨房,省得象不放心,在监督染香做事似的。
一番煎炒之后,染香把几个菜都一一做好。
下人们流水一般地将菜端到了用膳的厅里,就在染香净了手,准备告辞时,吴虎径自走到厨房内,对染香道:
“我们大人想请你一起吃饭,可以吗?”
若是平常人,染香早就拒绝了,但是她和夏承峻还有吴虎,有在黑风山一起朝夕相处的经历,所以并无心理压力,便欣然应允了。
而且染香直觉,夏承峻既然开口了,并不喜欢别人拒绝。
夏承峻还未动筷子,看到染香进来,他一向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欢喜,一闪即逝。
“来吧,一起尝尝,我吃你做的,你吃厨师做的。”
夏承峻示意染香坐下,然后便拿起筷子,大块朵颐,最让吴虎惊得嘴巴合不拢的是,夏承峻吃起蒜炒猪血,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王爷这个人,说好养也好养,在战场上随便面饼烤肉也就凑合了。但是说难养也难养,他不想吃的东西,别想能让他下咽。
这其中,让王爷最难以下咽的就是荤腥食物了,比如这猪血,还有肺片……
吴虎之前还在责备自已太粗心了,忘了交待染香王爷的口味。
可是现在看来,染香做菜,他似乎完全不必担心,因为王爷每一样菜都吃得津津有味的,并且还饶有兴致地问染香:
“这些菜真的都是你亲手炒的?”
“是的,象这夫妻肺片,是用姜丝加了茶油油爆去味,再将肺片放到茶油里中火煎炸,成品外焦内嫩,还能养肺润喉。”
染香见夏承峻有兴趣,便一一说起这些食材的作法。
虽然看着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是一个资深的厨师却知道,要把家常菜做得好吃才不容易呢。
夏承峻这一次的表现依然如在染香家一般,一口气吃了两碗,然后把所有染香炒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吴虎看到这种情形,不由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下,他道:
“大人,你胃口恢复了。”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染香姑娘做的菜很好吃,舍不得浪费了。”
一身英气凛然的夏承峻,竟然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让染香不禁莞尔一笑。
染香尝了一口夏家厨子做的菜,味道甚美。
其实,染香觉得夏家厨子做的菜,比自已做的好吃多了。
若不是看到夏承峻真的吃得很香,染香着实怀疑是不是他在骗自已。
但一想,夏承峻也没有必要在吃饭的事情上取悦自已吧?
从这一天起,染香便一天两次为夏承峻做饭。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夏承峻每次香甜地把她做的饭菜全部吃完,染香心里也是欢喜的。
但是除了第一天她有陪夏承峻吃饭外,便再也没有和夏承峻一起吃饭了。
吴虎来叫也不去。
染香明白两个人身份和地位的差距。
她能断然拒绝了令狐陌语,也就能拒绝夏承峻的好意。
象那样的高门大户,此时以她的低微身份,进去了也只能伏低做小。
染香情愿一个人过得开开心心,也不愿意为了嫁入豪门而去做那种和许多女人抢一个男人的人。
与此同时,染香一家人,也遇到了许多小状况。
先是邱氏出门,有人说在地上捡了一块银锞子,大约十两重,她一把拉住邱氏,说见者有份,要分给她一半。
但是,这人身上没有五两的银锞子,便把那十两银锞子递给邱氏,称只要邱氏给她五两银锞子,这一锭十两的银子就是邱氏的了。
邱氏本来觉得这到手的银两不要白不要,五两银锞子她身上倒是有带着,正要把这五两银锞子递给对方。
突然,邱氏忽然想起自已在家人面前说过的,再也不占小便宜了。邱氏猛地生起了警惕之心,于是最终忍痛拒绝了,把那十两银锞子还给了对方。
对方见邱氏不要,却突然硬要往她怀里塞,邱氏赶紧撒腿就跑。
后来,有人见来了一队衙役,把那捡到银锞子的人逮住押走,说对方私造银两,触犯了国家律法。
邱氏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自已没有贪那点小便宜,要不然,银子在她手上,现在她也说不清楚,肯定被一起带走了。
林志高好喝几口,这件事林氏香业的人都知道,过去他喝上了瘾,也没少做醉汉都做过的丑事,比如醉卧街边什么的。
这天,林志高轮到在林氏药材仓房值守,入夜后,便来了一个林氏的族人,带着酒和肉来了,约林志高一起喝酒。
长夜漫漫,有酒有肉,如果是从前,林志高肯定觉得象到了天堂一般。
但是这一次,一想到自已在妻儿面前发过的誓,不再沾酒,林志高断然拒绝了。
对方见林志高态度坚决,只能悻悻地走了。
不曾想,走的时候,一大卷火油纸却从他袖筒里掉了下来。对方没有发现,但是林志高捡到时,却吓了一跳。
大半夜带着那么一大卷火油纸来灌他酒,难道是想烧仓房吗?
第168章 主动找茬
林志高立即追上那刚离开不久的林氏族人,却见对方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鬼鬼祟祟地围着药材仓库的墙根下打着转。
接着,还从怀里掏出火石,似乎想要击打点着药材仓库下面堆的干柴。
“哎哟,天寒地冻,撒泡尿好睡觉。”
林志高灵机一动,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边嚷嚷边从暗处闪现。
对方听到声音,吓得一激灵,赶紧躲了起来。
林志高做势解了个手,然后才装着突然发现似的,念了一句:“哟,这药材仓库怎么会有一堆柴火呢?多不安全啊,得搬走啊。
还有啊,这里这么大,靠我一个人巡守多不靠谱啊,明天还是养条恶狗吧,如果有人来捣乱,先让恶狗咬死他!”
那躲在暗处的林氏族人默默无语。
林志高愈发认定对方有问题,把柴火搬走后,便没怎么敢睡,时不时起来巡视一下,撑到了天亮。
种种可疑的情况表明,赵香凝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谋求对他们下手。
一大早的,林志高打着大大的呵欠,从药材仓库交了班回来,染香看他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禁心疼地道:
“爸,你又没睡好。不是养了狗了吗?如果有事,狗会先叫的。”
“睡不踏实啊,有些事情想起来会越想越后怕。你说那天晚上如果我挡不住酒瘾破了戒,是不是会被灌醉?灌醉后那个人会不会点着药材仓库?那个时候,别说药材仓库被烧的银子咱们赔不起,说不定连人都被烧死了。”
“是啊,我在想那天还好没象过去那般贪小便宜。若不然,放在过去我就接了那十两银子,白赚五两岂不好?没想到那是私铸的银两。若是官府追究起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我现在想起来,心里也是一阵怕怕。”
邱氏也是两眼微红,估计这阵子提心吊胆,也没怎么睡好。
这几天,她出门目不斜视,完全忽略脚下有可能突然出现的莫名“财富”,比如人家掉落的银两什么的,她总觉得只要自已一捡起来,下一息就会有官差跳出来要拘了她。
“哎,我这几天学制香,老是遇到一些小事故,什么香粉突然炸开,跺香花时,香脚里藏着一根刺,若不是我机灵,肯定早不站在这里,躺着等你们伺候了。”
林祐辉也一脸迷糊地从自已厢房里走了出来。
林染香皱了下眉头,道:
“这赵家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什么阴险狡辣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哎,他们使这些阴损的招,就不怕缺德吗?”
邱氏没睡好,手里的柴都快抱不住了,林祐辉赶紧上前接了过来。
“是啊,整天做这些鬼鬼祟祟的事,防不胜防,真的很讨厌。但是我们却又必须防着,要不然,稍有不慎,马上就得吃官司了。”
林志高也觉得很头痛。
“象这样每天提心吊胆的,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林祐辉抓了抓头皮,害得他这几天学制香都得分神留意,是不是有人在香粉里下了什么莫名的毒之类的。
染香也觉得一阵为难。
他们势单力薄,而赵家财大气粗,虽然整了他们两回,他们损折了人和财,但毕竟还没有伤到根本。
现在的赵家,在他们面前,依然是不可匹敌和逾越的庞然大物。
所以,赵家用这种方式玩他们,真是分分钟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只不过付出一点银两罢了,自然有人愿意为他们效犬马之劳,对于林家,则就是必须打起全付的精神。
人的贪欲便是赵家控制行动的法宝,不见林氏的族人都有成为他们内应的吗?
染香一阵头痛。
“哎,赵家真象是个大脓包,长在我们的身上,太讨厌了。”
刘凤美经过上回的事,也陡然长大许多了,不再是以前被刘婶子养在家里的小家碧玉。
“大脓包?”染香听了,眼睛不由地一亮,突然笑道,“既然是脓包,何不把它捅破?”
“染香,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千万不要以身涉险,让娘担心死了。”
邱氏谨慎又紧张地看着染香。
“放心吧,娘,我自有打算。”
染香心内暗暗思忖着,打定了主意。
家里人都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染香,染香知道如果不说实话,他们会不放心,便迎着他们笑道:
“刚才嫂子的话给了我灵感,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我们主动迎前。”
“染香,我没有功夫,要和他们对打,怕是没走到赵金豹面前,就被他们打趴了吧?”
林祐辉担心地道。
“我打算这么做……”
染香说了一下她的计划,一家人顿时明白过来了,林志高眉眼一闪,有点意外地对女儿道:
“真没想到我的染香已经会出谋划策了。这个办法好,是脓包,就该挑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林染香劝阻了林志高和邱氏,只带了哥哥一起助阵。
这是小辈间的战斗,现在由她和哥哥出面,留下林志高,那日后还有转寰回旋的余地。
好牌不能一下子打尽了。
林志高明白了染香的意思,也就不坚持跟着去了。
反正青天白日的,对方能怎么样?
“咦,他们俩来干嘛?”
赵香凝新开的香铺里,一早上刚开门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看到他们,有眼力的伙计立即就直了眼,这两位客人,不正是赵家的死仇,林家的林染香吗?
一大早就往赵家的店里送,他们想找死啊?
机灵的伙计立即差人去叫赵香凝,自已则静观其变。
“哟,染香,这家铺子里香也不怎么样嘛,不是说赵家的铺子里,最次也是三品的香吗?怎么我看这些都是低劣药草制的下等香啊?”
林祐辉既是来找茬的,自然要做得象模象样。
“也是,这种低劣的香,若是点上,不光不能祈愿,还会折福,竟然摆在赵氏的香铺里,真是出人意外啊!”
随着染香声音的响起,有几个随后进到店里的顾客听到了,不禁也跟着皱起眉头。
第169章 赏辨斗香
顾客的心理都是一样的,一旦有人嫌货,他们就会觉得货不好,而且越看越不好。
被染香和林祐辉一嚷嚷,顿时有进来的顾客也跑了。
店里的伙计仗着赵家的名头,其实也强横惯了,现在他们已经确定,这二位一早就是进来找茬的,不由地彻底耷拉下脸,上前推了一把林祐辉道:
“你这是谁啊?林氏的公子不是?我看你不是来买香的,而是故意来找打的吧?”
林祐辉还没回话,就听店门口响起一个清脆而森冷的声音,道:
“就凭他们二位,也想在赵家的铺子里找事?”
林祐辉兄妹俩回头一看,哟,那不是正主赵香凝吗?果然来得还挺快的啊!
赵香凝身着一件淡绿绸衣,长得那个叫眉目如画,若不是眉宇间一点狠戾之色,看上去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看到林氏兄妹,赵香凝脑子里立即浮起了姐姐受辱的画面。
她暗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不过,赵氏家大业大,所谓树大招风,树敌也多,面对仇人,最好是慢慢折磨后,徐徐图之,让他们死得无声无形。
一来如此才能解心头之恨,二来在官府和民声中也不会留下什么劣行劣迹。
毕竟,制香世家,在一般人眼里,都是雅士,若是双手沾上鲜血,那就不美了。
赵香凝忍下怒气,刻意用冰冷的语气,不无威胁之意。
“赵香凝,我们是顾客,来找好香的,结果好香没找着,在你店里发现了一大堆劣制的下品香充当好香卖,这就是你们赵家的发家经营手段吧?
如此蒙骗顾客,怕是有损阴德吧?”
林祐辉一顿发飙,反正今天就是来撕破脸的,所以他刻意大声嚷嚷。
染香忍不住抿嘴一笑,眼神亮亮的,也是,带上哥哥来是对的,换成她,还没办法嚷得这么大声呢。
赵香凝气得胸中一滞。
哪家店铺不是好香和一般香杂陈着卖?如果光卖好香,那店铺还要生存不?
至于好香和一般香都标上同样的价格,那就得看顾客自已的眼力了,又没人逼着顾客买。这和收藏古董一样,若是买打眼了,只能怪自已眼光不好。
何况,这种香铺销售的主要是中下品香,顾客来自全国各地,并不是每一处都象原产地一样那般识香懂香。
这几年来,赵家的香一直卖得很好,如今落到林氏兄妹两人口里,却是如此不堪。
赵香凝也动了气,冷哼道:
“你们若是有本事,就把我店里的好香劣香一一区分出来,我就不计较你们今天来店里搅扰的事情,否则,我今天少了多少营业量,你们得一一照赔。”
好香和一般的香,外观上都是做得一模一样的,甚至调色也一样,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就连味道也差不多。要区别清楚,还真是颇有难度。
赵香凝听说染香才从一个傻子刚刚变好,能祈雨也就罢了,没准是天象的原因,正好那天该下雨,被这傻子捡到了。
但是识香,还真是一门功夫,没有深厚的功底,难以完全清楚地辩识出来。
赵香凝也把这当成考验染香的第一步。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赵香凝果然比赵香侬有智慧多了,人也冷静理智,染香闻言,心里给赵香凝评了九分。
如果是赵香侬遇到这种事情,早就跳将起来,又喊又叫,说不定就说出一些没有理智的话来,或者让人把他们打出赵家的香铺。
染香今天就是要来闹事的,巴不得场面越大越好。只要场面大了,造成了他们和赵家结下深仇的印像,世人皆知的话,若是他们林家的人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直指赵家。
没错,就象刘凤美说的,赵家就是长在他们林家身上的一个大脓包,要不受他们毒害,只有采用这样极端的办法。
可是现在看来,赵香凝似乎还挺冷静的,场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打不起来了?
呃,打不起来怎么弄得路人皆知?
一时间,林祐辉楞了。
林染香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她走上前,附耳对林祐辉说了几句。
林祐辉等染香说完,立马领命跑到香铺门外,扯开他最大的嗓门大吼道: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快来看啊,林氏染香和赵氏香凝斗品香啦!”
这个世道,就不缺少看热闹的。
林祐辉说完,顿时“呼啦啦”地跑来一群人,大家都交头结耳,眼神发亮,看两大美女斗法。
赵香凝看到这种情况,不由地楞了一下,不晓得染香搞什么鬼。
染香上前,站在赵香凝面前,爽快地道:
“香凝,我一个人辩识没意思,不如这样吧,咱们让围观的大叔大伯们,随手抽一些香出来,咱们一起辩识一下,看什么香,用的是什么配方,如何?”
赵香凝眉毛一抬,她万万没有想到,林染香还将了她一军。
“如此,甚好。”
赵香凝也不是善茬,辩香识配方,这是作为一个制香师基本入门的常识。
林染香笑道:
“这里都是你赵氏的香,不利于你表现,这样吧,我让我哥去各大香铺找不同的香来,咱们再一起赏辨如何?”
赵香凝眼神一凝,这招有点狠了。
她赵氏的香,她自然熟悉,怎么样也不会错太多,但是要换成别家的香,哪一家的配方都会有增减,如此一来,她却不太确定了。
看到赵香凝犹豫,便有人起哄道:
“哟,赵家小姐难道害怕了?”
“听说赵家二小姐游学有成,没想到也是一个怂货啊。”
赵香凝一听,便恶狠狠地道:
“赏辨就赏辨,谁怕谁?不过,要叫香院的院长来主持赏辨之事。”
“也好。”
林染香见赵香凝斗上气,也微微一笑,坦然地道。
不一会儿,便有人把香院曹院长请到了赵香凝的香铺里。
一听是赵林二家小辈斗法,曹院长也来了兴致,道:
“这赏辨之斗好多年未曾见到了,没想到你们两个小辈有这样的魄力,这一应事宜,就由我们香院来操办吧!”
第170章 都来看热闹
四大制香世家都自已花钱办了制香坊来培养人材,而一些零散的制香户想要培养自已的制香师,却不可能有那样的财力去办一个制香坊。
于是,香院应运而生了。
虽然招收的都是零散制香人家的子弟,但随着香院近百年来不断培养出一些有名望的制香师,进入香院,除了成为一些普通人家子弟学制香的学堂。
当然,这些年来,也有一些制香世家的边缘子弟进入香院学制香。他们在这里学会制香的基本常识后,再通过自已的努力,进入家族制香坊学习,也是一种被淘汰后曲径通幽的办法。
而且,这些年来颇有几位成功的例子,因此,香院的名气和地位,在制香界也是公认的。
随着香院培养的制香师逐渐在制香业中崭露头角,香院在制香业中,也成了一道金字招牌。
与其它四大制香世家相比,香院的院长,自是更加不偏不倚。
曹院长本身不制香,只教香,所以与四大制香世家之间没有利益上的纠葛,在赏辨香品的事上,更具权威性和公正性。
染香自是已经了解了这些情况,因此并无意见。
曹院长在自已香院内倒是经常办赏辨香品斗赛,但是在香院以外,而且是两大世家的新锐小辈,这还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因此也难怪曹院长摩拳擦掌,这也是了解新一代四大制香世家小辈实力的最好机会啊!
见赵香凝也颌首许可,曹院长便让香院的学员将现场稍布置了一下。
两张蒙着红毯的长条桌上,摆上了十件香品,都是现场去几大制香铺子里采买来的。
长条桌上,还放了两个香炉,这是供染香和香凝插香品香用的,除此外,自然是准备了笔墨纸砚,这是供她们赏辨之后写配方用的。
林染香和赵香凝竟然弄了一出赏辨香品的赛事来,再加上曹院长上蹿下跳十分卖力吆喝,顿时吸引了大批人前来围观。
“吴虎,染香今天还没过来吗?”
时已近午,夏承峻忽然发现少了些什么。
对,是染香灵动的身影。
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过来了,和他招呼过后,快活地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有她在,他便觉得安心许多,会更加专打打坐静养,排出身体的余毒。
随着染香到家里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他吃,夏承峻这几天食欲恢复得不错,眼看着脸色也一天比一天红润,吴虎当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被王爷一提醒,吴虎也才发现了今天的异常。
“咦,她或者是去买新鲜时蔬了吧?”
吴虎不明所以,只好这么应付着回答道。
“胡说,买新鲜时蔬用那么久吗?”
夏承峻想了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放心。
染香不是那种随便违背承诺的人,这点他也能看得出来。
“那我去找找看。”
吴虎说着正要出门,却见一个手下亲随匆匆跑了进来,向他耳语了几句。
吴虎一听,脸色凝了一下,打发走手下后,才能夏承峻道:
“染香还真是有事了。”
“哦?”夏承峻眼神里掠过一抹好奇,“什么事?”
“她和赵家二小姐斗上了,听说在赵家香铺门前摆了擂台,二人要进行赏辨香品大赛呢,现在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呵呵,这等趣事,不如也去看看。”
夏承峻突然来了兴致。
“好,那里对面正好是一家酒楼。”
吴虎果然是王爷的好帮手,来到这里不长时间,已经把城里的角角落落了解得一清二楚。
“那还不快走?”
夏承峻已经忘了肚子开始饿的这件事了,和吴虎乘上马车赶往现场。
“令狐公子,泉城现在已经是大夏国的制香业中心,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和海外的客商云集于此,来,这里就是制香产品集散一条街了,所有城里大小制香坊都在这里争开商铺。”
刘檀越一边引着令狐陌语在街上漫步,一边向他介绍着这里的风土人情。
上一回送闺女巴结令狐陌语的事落空之后,刘檀越一直忐忑不安,生怕令狐陌语会怒而拂袖走人。
万万没有想到,令狐陌语不光没有象他想象的发火,还坦然在福德堂住了下来。
这下刘檀越总算回了口气,少不得想着另外奇巧的玩意来巴结令狐陌语。
“咦,那里人那么多是出了什么事?”
令狐陌语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刘檀越拿捏不定他的性格,因此一路只是陪着小心说话。好容易见他突然提起兴趣,便赶紧吩咐人去打听。
不一会儿,打听的下人回来,一脸表功地道:
“前面的事可好玩啦,是赵氏的二小姐赵香凝和林氏的染香在举行品香辨赏赛,好象有很多年没有人当街斗过了,又是香院的曹院长在主持,所以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哦?林染香吗?”
令狐陌语俊逸无双的脸上,掠过一抹浓浓的兴趣,他入鬓的长眉一扬,道:
“走,去看看。”
“公子,不用那么辛苦,赵氏的香铺对面,就是一个酒楼,咱们去酒楼临街的厢房包一间,就可以舒服地看热闹了。”
下人惯是个会来事的,此时便出了主意。
“好,你带路。”
令狐陌语倒是想看看林染香又出什么路数。
这个女人还会品香?还敢和人赛?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每一次遇到这个女人,总是在意外至极的场合。
令狐陌语忽然觉得这一路走来,听着刘檀越的呱噪还是值得的,他唇角微微向上一扬,忽然对刘檀越道:
“你不是很想要新的神香配方吗?虽然我不懂,但是我的手下却有一个是二品制香师,你可以去他问问。”
“啊?多谢令狐公子。”
刘檀越大喜过望,他费心巴力地巴结,一来是讨贵人欢喜,二来不就是想要神香配方吗?
没想到一种无语的令狐陌语此时竟突然开口主动给他了。
刘檀越顿时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在前面点头哈腰地带着路,很快来到了下人所说的杏花酒楼。
第171章 赌注
下人赶紧上去订包厢。
令狐陌语打量了一下杏花酒楼,见这里由于当市,还是十分热闹的,食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就在这时,下人脸色苍白地下来,对刘檀越道:
“香长,楼上的包厢雅座都被人订光了。听说是因为那场品香辨赏赛,有好多客人冲到这里临时订了包厢,我们来迟一步了。”
刘檀越一听,“唰”地脸就涨红了,上前一巴掌“啪”地冲下人打了过去,道:
“你这个笨奴才,怎么这么没用,一个包厢都订不到。”
刘檀越心中暗恨,早知道订不到,也不提来酒楼看这场赛事的事了,现在倒好,难道勾起了令狐大人的兴趣,再让他去现场和别人挤吗?
看看令狐陌语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样子,刘檀越难以想象令狐陌语会去和别人挤出一身臭汗。
“没事,你去问问,没有包厢,是否厅中还有雅座,临窗的就可以。”
没想到,令狐陌语这么好说话。
刘檀越楞了一下,赶紧拍了一下下人的脑袋,道:
“还不快去。”
下人捂着脸,赶紧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又回来禀报:
“订到雅座了,是正正面向赵氏香铺的最好位置。”
下人为了保命,把自已的月钱都塞给了酒楼的伙计了,好不容易才调出一张最好位置的桌子。
刘檀越这才满意了,毕恭毕敬地把令狐陌语带到二楼的雅座下,几个人才座定,令狐陌语放眼一扫,突然,脸色微变了下。
刘檀越看到令狐陌语的表情不对,顺着他的眼前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就在自已的隔壁桌,坐着两名男子,那一脸络腮胡子的,他很面熟,不正是和染香带走刘凤美的那个武艺高强的大汉吗?
另一位玄衣男子,面色略带苍白,但是一举手一投足,却从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掩饰的贵气。
以刘檀越毒辣的眼光自然不难看出来,那络腮胡子大汉只不过是那名玄衣男子的手下罢了。
那么,染香是靠上了这样的大树,所以才敢那么嚣张吗?
刘檀越自以为是地想着。
令狐陌语眼角扫过吴虎,直盯着夏承峻。
染香和吴虎的关系肯定密切,否则也不会救人时还带上吴虎,只是这么玄衣男子又是谁?从来没有见过。
令狐陌语打量间,夏承峻连头也没有回,但是他却认出来了,这名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妖孽美男,正是掳走染香,然后又在黑风山的林中说要包养她的那位。
还好染香坚决拒绝了,不然,令狐陌语现在肯定早就埋尸黑风山了。
夏承峻心中凉凉地想着,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继续关注着楼下赵氏香铺那里的动静。
令狐陌语见那玄衣男子背对着自已,他只能从后方看到他的侧颜,但无形中,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一股生人勿近的杀气。
令狐陌语举起伙计刚斟好的热茶,思忖了一番,觉得自已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但是为什么对方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气就直直冲自已来呢?
楼下,林染香和赵香凝出现了。
两名正当青春韶华的绝色女子,一露面就引发了一阵轰动。
曹院长见万事俱备,便面向围观的人群,吆喝了几句,无非就是说的比赛的规则云云。
双方各取十种香品,进行现场辩赏,必须写出香的优劣及配方,最后以品赏正确数量最多的为胜者。
当然,比赛也规定了时间,双方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完成所有品赏,否则,视为弃权落败。若是不能完成十个香品的品赏,便以现下品赏的香品数量和对方比拼。
这些话说完,曹院长便要宣布比赛开始。
“慢着,曹院长,既然说是比赛,便要分出胜负,分出胜负,优胜者是不是要给予奖励呢?”
就在这时,染香却出言询问道。
“呃,这个……”
“赵香凝,是你主动约我品香辨赏斗胜负的,你有没有胆子和我赌。”
染香知道曹院长也只是做个裁判,做不了这个主,便直接问赵香凝。
“赌吗?你很喜欢赌是吧?行,你说,赌什么?”
赵香凝的脑海里,有似曾相识的画面闪过。那一定是姐姐的记忆,但是现在她需要专心应对染香,所以一时无暇细看。但是应赌的话却已经马上说出口了。
“这样吧,如果今天我胜了,你店里这些香,由我来处置,如何?”
赵香凝怎么也没想到林染香的想赌的是这个,不禁有些微讶,但随后冷静下来又道:
“可以,若是我输了,我店里的这些香任你处置。但是若是你输了呢?可有等值的赌注?我店里的这些香,可是价值两千两银子。”
赵香凝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浓浓嘲讽的微笑。
在她看来,林染香一家穷困潦倒,能有什么象样的赌注?怕是她店里十分之一香品的价值都拿不出来。
“我这里有两千两银票,先押在曹院长那,如果你赢了,就让你拿走,如何?”
林染香说着,果然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了曹院长。
曹院长验视了下,道:
“无误,是合正堂的银票。”
合正堂是大夏国最大的钱庄,它的银票,自然不需质疑。
赵香凝见曹院长开口,也知道他不会骗自已,不由暗暗惊奇,什么时候,林家那个破败的家族边缘家庭,竟然能拿得出两千两银票了?
别说赵香凝了,就连林祐辉看到妹妹又拿出两张千两银票,不禁心剧烈地跳了几下,心道:染香你可不能输啊,要是输了,咱们家最后的家底也没了。
昨天他在怡红院刚赔了人家一千两银子,之前家里买宅子,铺面、俱、买下人,又花了一大笔银子,算算染香赚的那一万两医资也花得差不多了。
这边林祐辉暗暗心疼,那边曹院长正容宣布开赛:
“好,那么双方达成一致的意见后,品香辨赏大赛正式开始。”
曹院长点上一盘三个时辰的盘香,宣布以盘香燃尽为准,品香辩赏在赛就在两个绝色美女间展开了。
第172章 惊艳天才
这里本来就是制香一条街,正如刘檀越所说,全国乃至海外的客商云集。
大夏国两大绝色美女斗品香,顿时不要太热闹。
一时间,聪明如夏承峻等人,早就包定了雅座,悠然欣赏,脑子不够机灵的,也赶紧人挤人的,恨不得能挤到里面看得真切。
一时间,整条街在赵氏香铺面前拥堵起来。
林染香并没有刻意打扮,一身朴素的月白夹细纹的绢衣,腰间随意束了一条样式简单的浅蓝腰带,袖子下面,露出一截玉白的皓腕,看得夏承峻不禁双眼一凝,想起了在香神娘娘庙里初见时惊艳的刹那画面。
赵香凝则明显精心妆扮过,头上的双丫髻一丝不苟,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手指葱白,指甲却涂抹成一抹绯红,看上去十指灵动夺人眼目。
夏承峻的眼里,却只看到染香的身影。
赵香凝动作熟稔,抽出香来,点香,品鉴,一会儿便胸有成竹地拿起笔,一一记录下她所感知的香品药材配方。
反感林染香,她拿起一支香,用鼻端轻嗅,然后点着之后,只是轻轻一嗅,便把香插在香炉上。
大家以为她已经了然,不禁一阵佩服。谁知道她却又拿起了下一束香来。并不象赵香凝那样在纸上马上记录下来。
看来,染香并没有什么把握啊?
吴虎看到这一幕,不禁为染香捏了把汗。他看看对面的王爷,见他依然不动声色,心道:光看这场面,应该是赵香凝赢了。
令狐陌语饶有兴味,看着赵香凝熟稔的品鉴动作,他看出了熟悉的意味。
没想到这位赵二小姐,竟然是……
令狐陌语再看染香,只见她似乎不慌不忙,但却也行之无物,并没有章法。只是随手拿起不同的香品,在鼻端嗅嗅闻闻,或者点着了,直接插到香炉上。
一看染香的手法,就是业余手法。
和赵香凝那雅致的举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赵香凝一举一动,足可入画;那么染香现在的举止,差了她十万八千里。
“看来,还是赵家二小姐有底蕴,不愧是去游学多年,现在的品香手法,俨然是大家风范。”
这些看客都是从事与香有关行业的,都有一点眼力,自然觉得赵香凝必胜无疑了。
盘香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时间,随着赵香凝从容淡定地执笔在纸上写下每一种香的配方,并封好上交给曹院长,而染香则依然无所事事,似乎还在捻着香灰玩。
林祐辉绷不住了,他忍不住上前对染香道:
“妹妹,你也快点写啊,不然时间就要耗尽了。还有,你确定你品得出香的配方吗?要不要我现场教你一些?”
林祐辉最近在制香坊学得一些皮毛,所以闻到这些香,也知道有的是檀香、有的是药香……妹妹实在不知道,他凑合着支点招吧,总比什么都不写好。
直到这时,林祐辉才意识到,其实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妹妹玩香。
两千两银子押出去作为赌注,他只是凭着一股对妹妹的信任,所以看着染香把银票交出去,并没有阻止。
也不能阻止啊,如果赵香凝都应战了,他们才退缩了,不是“啪啪”地被打脸了吗?
佛争一柱香,人活一口气。
但是现在看染香这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林祐辉真的着急了。
“没事,哥,还有时间呢。”
染香这才徐徐拿起了毛笔,对林祐辉:“哥,帮我磨墨。”
“哎,姑奶奶,要磨墨不早说,我早帮你磨好了,磨蹭到现在。”
眼看盘香只剩两格了,看不去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了,林祐辉也急了,拿起砚台,倒了水,便大力磨转起来。
赵香凝自是有下人伺候,在她开始品香时,就有下人把墨帮她磨好了。
赵香凝此时已经写完了最后一个配方,封好后,送到了曹院长手里。她这才有闲情回头看染香,见她才要铺开纸写字,不由嘴角噙上嘲弄的笑意。
其实染香在品香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对方根本毫无章法,哪里象她一样,按部就班,扎实地地把每一个香品严格依照程序鉴赏下来。那些配方,虽然不会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其中的用材不会差一到两味。
反正最终是以最接近胜,赵香凝毫不担心。
染香倒好,不提笔就罢了,一提笔,“唰唰”写得倒是飞快。
看着妹妹一下子就写出那么多字,林祐辉可乐坏了,看来,染香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哎,看不出来,林染香好象也略知一二啊?看她写字那速度,简直象不用思考一样。”
“呵呵,我看她是瞎蒙吧,比如说这药香,总是少不了那几味药材,如果她蒙对几味,也不至于扫了面子。”
边上的人隔着一段距离,并看不清染香在写什么,只是觉得她字写得飞快,有点诧异。
“好啦,你们让开,我妹妹要交卷啦。”
林祐辉其实识字不多,他只看懂了一小部份妹妹写的字,但似乎都挺象一个完整的配方的,于是在染香把十个配方写全后,便拿着封好的纸忙不迭地交给了曹院长。
“好,下面大家稍安勿躁,小老儿我详细审阅过后,再来评判是谁胜谁负。”
曹院长说完,退到边上,打开林染香和赵香凝写的配方,一一查看了起来。
曹院长面色开始还保护着淡定,但是愈到后面,就露出愈发惊艳的表情。
赵香凝虽然看不出曹院长是在看谁的卷子,但是她直觉应该是自已的。
因为,她相信自已几乎把所有配方的内容都写得十分详尽。曹院长不惊艳自已惊艳谁?
林祐辉抹了把头上的汗,他倒是真的紧张了。二千两银票啊,如果输了,就没有了。
这二千两,够开香铺进货的材料费了。
所以,林家等于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了这场赌局上,他能不紧张吗?
“天才,天才,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老夫为之惊艳啊!”
就在这时,曹院长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第173章 她是天才
听到曹院长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声,赵家的伙计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大声地道:
“听到没有,我们家小姐就是如此出色,连曹院长都忍不住赞叹!”
“是啊,我们家二小姐游学多年,收获颇丰,一回来就为我们赵家贡献了十来个新的香品配方,大家有需要的,还请捧场啊!”
有机灵的伙计还趁机做起了广告。
“哟,看来赵家二小姐果然厉害啊,年纪轻轻的,就得到了曹院长的肯定。”
“我可是听说曹院长今年会被内定为贡香选拔赛的总管呢!”
“什么?今年又到贡香选拔的年份了?”
一时间,看客们也是议论纷纷。
这些看客,绝大部份都是来自全国各地采买香产品的客人,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一听伙计的话,赵氏店里推出了新的香品,他们顿时有些激动了。
有些人还上前问道:
“伙计,新的香品在哪里?让我们看看。要是合意,就给你们订半年的单子。”
“哎,是我先来的,你先向我介绍吧,若是合意,我订一年的单子。”
一时间,人头攒动,都向着赵香凝的店铺涌了进来,大家摩拳擦掌,大有采买一空的架式。
若是这些人真的看上了赵家的新品香,就算是他们店铺里的这些都不够他们采买之用。
林祐辉一看急了,得,这结果还没有出来呢,反倒是给赵香凝做成了广告。
这些人可都是客商啊,如果真做成了生意,那至少赵家这新开的香铺一年的单子都不用愁了。
“哎,你们等等,别先下结论啊,曹院长只说有天才,又没说是谁,没准说的是我妹妹染香呢?”
林祐辉几步上前,一把拦住那些要向店铺里跑的客人。
“哎,也是哦,这个小伙子说得有道理。”
人群本来就有头羊效应,一个冲上去抢货,别的人生怕抢不到,也会跟着冲。
但是现在有林祐辉出来大喝一声,打头的几个停住脚步,冷静一想,后面的人也跟着止住了步伐。
“对呀,结果还没有出来呢,我们抢什么抢啊?真是魔怔了。”
顿时,大家都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往赵家的香铺里冲去,而赵家店铺的伙计,脸立即垮了下来,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林祐辉。
林祐辉当然不会示弱,也恶狠狠地向他们盯了过去。
“曹院长,你还是快宣布结果吧!”
大家被曹院长情不自禁的赞叹挠到了痒处,都想知道结果。虽然大家看了刚才现场的表现,都认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赵香凝获胜,但是结果没有公布,一颗心总是悬得七上八下的。
曹院长干咳一声,他倒也不是想要拿捏大家,只是真的是太激动了,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现在被众人一催,他也就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道:
“其实呢,今天两位的表现都很优秀,年纪轻轻的制香师,能有这样的五识感受,实属不易。赵香凝,我觉得完全可以达到三品上等制香师的水准了。”
曹院长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赵香凝不过年方十五,竟然已经达到三等上品制香师的水准,那成为二品制香师,是十个指头捏田螺,稳稳的事了。
而且,成为二品制香师后,也还有机会更上层楼,成为二品中上、甚至冲刺一品制香师。
毕竟,年龄是个宝啊。
“大夏国如今只有两位一品制香师,而且年纪都很大了。一位还失踪了,赵香凝如今年幼,即有三制上的水准,那岂不是说,赵香凝极有机会冲刺一品制香师?”
“那是自然,以她的年纪,如果冲刺二品成功,那国师也会收她做徒弟的。”
国师,指的就是大夏国皇朝的一品制香师,现在被供养在皇宫内,神秘不可及。
但是如果赵香凝以这个年纪冲刺二品成功,还真有可能被收为国师的徒弟。
顿时,众人一阵羡慕。
赵香凝自是听到人群的议论了,脸上也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林祐辉脸上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看来,曹院长夸的还真是赵香凝喽。
“赵香凝写的配方,基本上十对八九,在完全不熟悉别家配方的情况下,能写出配方的内容并且如此详尽的,也实殊不易了。”
“呵呵,看来,我家染香要落败了?不要紧,小爷我一会去替她撑场。”
一直专注看着场面上局势的令狐陌语,忽然轻启唇,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刘檀越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脸上不由一怔。染香什么时候成了令狐陌语家的了?
哎,难怪令狐陌语不接受他们刘家安排的那些女子,原来,已经被林染香攻下了。
刘檀越嘴中一阵苦涩,但是仍是唯唯喏喏,不敢反驳。心中却不断盘算着。
令狐陌语自言自语似的,眼睛并不看着刘檀越,而是越过他,看向邻桌的玄衣男子。
令狐陌语看到那名玄衣男子听到他的话,背上分明是一僵。
吴虎并没有仔细听酒楼内谁的说话,而是专注地看着下方的场面,他对夏承峻道:
“大人,似乎有些失控啊!”
“还没宣布最终结果呢,曹院长也是忒喜欢逗人玩。”
夏承峻眼神寒了一下,却并不是因为自已说出来的话。
白衣男子,分明就是故意把这话说与他听的。
夏承峻只觉得自已胸憶间一阵闷涩。
毒虽然解了,但毕竟长久被毒性浸染肢体,所以现在他还不宜动怒。
夏承峻吁了口气,舒缓了下自已内心的怒气,复又把眼神专注地移向下方赛事的现场。
“当然,赵香凝姑娘可喜可贺,但是现场还有一位更让我惊叹的天才,那就是林染香。”
曹院长的话出来,顿时举座皆惊。
“林染香?看她的样子,一点品香的常识都没有,那么随意,怎么可能是天才?”
“哟,还有人比赵家二小姐更厉害的?还真是稀罕啊!”
“不会吧,我听错了?林染香比我们二小姐还厉害?莫非是我耳朵被堵住了?”
赵家的伙计赶紧掏耳朵。
第174章 我们胜了
“林染香?怎么可能?她以前是个傻子,什么时候学会识香了?”
也有以前见过染香的街坊邻居,听到从曹院长口中传出来的爆炸性的消息,忍不住道。
吴虎听到曹院长这么说,也忍不住惊奇地看了一眼王爷,他实是想和王爷交流一下这意外的感觉,但是却发现,王爷的眉眼突然舒展开来,好象听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吴虎不由地嘿嘿一笑,看来,染香的一举一动,都牵着王爷的心啊。可惜,染香姑娘似乎还不知道呢!真是让人捉急。
“大家静一静!”
就在这时,曹院长听到四周一片意外地喧哗,声浪把他的声音都盖住了,赶紧举起手,压下声浪道:
“下面,我正式宣布这次比赛的结果。赵香凝,十个香品,完全鉴赏正确,能说出产地、制造商家,十个配方,有七个配方完全写对,两个配方写对九成,一个配方写对八成。这个成绩十分不错。”
“曹院长,这个成绩何止不错,已经是天才了吧?我想知道,在座的人,有谁能做到象我们家小姐一样成绩的?”
就在这时,赵家的伙计站出来出头了。
“呵呵,别急啊,我还没有宣布林染香的成绩呢。”
曹院长不慌不忙地道。
“就冲她,我也不相信她能有什么好成绩。”
赵氏的小伙计还嘴硬。但是赵香凝却是脸色一滞,喝道:
“住嘴,听曹院长说话。”
“还是赵小姐温婉识礼,大方得体。”曹院长肯定了下赵香凝的人品,似乎是为他后面说的话做铺垫。
其实,赵香凝一句住嘴,和温婉得体还真靠不上。
“林染香,十个香品,完全鉴赏正确,能说出产地、制造商家,十个配方……”
曹院长这时顿了下,故意停滞不语,看到众人期待的表情,这老头子似乎也提起了吊大家胃口的心思,笑吟吟的。
“十个配方如何?快说啊!”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道。
虽然已经有些猜到结果,但是酒楼上,两名俊逸无双的男子,似乎还是心跟着悬了起来。
林祐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天爷的,赵香凝的确厉害,光这么品香,就能知道产地配方,妹妹有这个本事吗?
林祐辉眼里只有那两千两银子,曹院长说什么,他都没怎么听进去,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不够用。
“呵呵,十个配方,全对。”
曹院长终于是舍得开口了。
顿时,现场“轰”地一声,热闹了起来,各种议论和惊叹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就在曹院长开口的时候,杏花酒楼上,令狐陌语轻启唇,道:“十个配方,全对。”
几乎是与曹院长同时出声。
“令狐公子,你还真是厉害,竟然能猜到结局。”
“呵呵,不是我厉害,只是对我们家染香有信心罢了。”
令狐陌语,完全就是为了刺探玄衣男子的举动,所以说得十分大声,就算底下声浪再大,也够玄衣男子听到了。
“你们家染香?染香是你们家的?”
“啪”地一声,吴虎拍桌子而起,并随手从腰上抽出一向不离身的腰刀,直指令狐陌语。
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一点也不害怕,定定地用双眼看住刀尖,笑道:
“你是谁?和我们家染香又是什么关系?”
“吴虎,不得无礼。”
夏承峻起身负手而立,站在令狐陌语面前,用冰寒的眼神看着他,嘴上却喝止了吴虎。
“看来,还是这位大人有眼力。”
令狐陌语看着吴虎慢慢地把刀从他眼前放下,漫不在意地道。
“不过,我也要问你一句,染香和你是什么关系?据我所知,染香是个自由身,并没有卖与谁为奴为婢,你这么说,对染香声誉极为不好,我劝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夏承峻身上的气势迫人,刘檀越都觉得一阵心颤,倒是令狐陌语浑不在意地一笑,似是把夏承峻身上的威势也化解了一多半,接着道:
“虽然染香没有写卖身契与我,但是为了救我,染香牺牲了很多,我不能对她放任不管。
听你言中之意,似乎和染香也颇为熟识?那么我就奉劝你一句,染香是我罩着的人,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否则,对你不利。”
“哈哈,笑死人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威胁我们大人,黄口小儿,瞧你长得如花似玉,这不象男人的东西,留下你的舌头来!”
吴虎气极,一个刀花闪耀,就向着令狐陌语面上而来。
几名侍卫呼啦啦地上前,和吴虎打斗起来,把令狐陌语护在中间。
“住手,不要打了,何必和那种自已粘上来的人置气呢?”
夏承峻一声喝令,吴虎边打边退,站到夏承峻身边,令狐陌语也挥手示意手下停手,冷笑一声道:
“谁说我是主动粘上来的?你问问染香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夏承峻,负手转身而去。
“大人,太气人了,这厮嘴里口口声声说染香是他的人。让我去割了他的舌头。”
吴虎气不过,指着令狐陌语离去的方向道。
“他是故意激我们的,你没发现吗?其实他手下的功夫路数,和上回想要刺杀我们的人一样。这个人,来历不是那么简单。”
夏承峻一说,吴虎回头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气不过他说染香。”
吴虎还在纠结。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承峻的眼神森冷。
令狐陌语敢当面挑衅他,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绝不是因为染香那么简单。
要查出令狐陌语背后的人,现在还暂且不能动他。
比赛现场,人群一阵沸腾。
因为,林祐辉高举双臂,大喊道:
“现在我们胜了,我们染香胜了,所以依照赌约,赵氏香铺里的香都是我们的了。”
说完,林祐辉便冲进赵氏香铺里,依着染香的吩咐,把所有的香都抱了出来。
他这一抱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名贵的上品香还是普通香,全部搂在一起,堆在了赵氏的店门外,堆成了一垛小山。
这是要干嘛呢?看客们不由一阵好奇。
第175章 烧了
“小伙子,你这是打算现场直接卖啊?我看这些香品质还行,你全部卖给我,一千两银子如何?”
人家赵香凝之前都说了,她店里的香价值在二千两银子以上,染香也在店里看过了,确证基本属实。
这人可狠了,一下子就把这些香的价格腰斩了一半。
“一千两银子?太少了吧,我出一千二百两。”
“一千三百两!”
现场的来采买的商人居多,见有利可图,一个个都报起价来。
在他们想来,这些香既然是林染香赢的,自然可以用来出售。
可是林祐辉却不动声色,任凭他们喧哗就是不回声。
指使哥哥做这些事,染香自已不动声色,站在边上观察着。她发现,赵香凝知道结果后,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却没有气得拂袖而去,而是同样站在另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什么。
而且,就在哥哥搬赵香凝店里的香时,香铺里的伙计也没有人上来阻挠,虽然都臭着脸,但是却是袖手站在边上,看着林祐辉动作。
染香明白,这些伙计肯定是得了赵香凝的吩咐,否则,人多势众,他们早就扑上来把哥哥架走了。
看来,赵香凝果然不是身无长物的赵家二小姐,光从处置突发事件的表现来说,比她的姐姐好了不止一百倍。
如果是赵香侬,现在肯定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指责她做弊什么的,还会让伙计把他们俩都扔出店外。
看来,这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对手。
也难怪赵家现在对他们家下手,都采取那么谨小慎微、却又不露声色的方式。
就象一条极毒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藏在草丛中暗处,就等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游近,给你以致命的一咬。
染香不由微皱起眉头。
虽然此次品香得胜,但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战胜一个区区三品制香师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若是放在从前,这样的三品制香师甚至到不了她的跟前。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要解决赵家不断对他们林家下手的棘手事情。
看着店铺外赵家的香越堆越高,就象一座小山似的,有些香是用珍贵的原料制成的,在太阳的曝晒下散发出氤氲迷人的芳香,于是不断有人抬高价码。
但是林祐辉就是不搭腔。
眼看着赵氏店铺里的香都被林祐辉一个人清空了,这时,一名胖胖的客商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问道:
“哎,小伙子,问你呢,怎么不答话?这样吧,我出二千两银子,买下这些香如何?”
“谢谢大家捧场,但是我妹妹说了,今天这些香,我们不卖。”
林祐辉拱了下手,擦了擦满脸的汗珠,这才正色答道。
“什么?不卖?不卖难道你们搬回家自用?这么多香,你们搬回家能用几十年呢!”
有些人笑了起来,觉得林祐辉的脑壳是不是坏了,才会这么做。
二千两银子啊,可以买一幢上好的宅子了,这个小伙子居然不卖?就算是自家用,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有认识这兄妹俩的,一边在心里扼腕叹息,一边笑道:
“祐辉,你是不是傻了?有银子不赚,二千两银子呢!”
林祐辉憨憨一笑,道:
“是不卖,我打算把它烧了,让大家闻闻赵氏的香也不错嘛,大家一起来享受染香胜利的成果!”
“烧了?你太傻了吧?二千两的白花花银子你竟然打算烧了?”
顿时,场外的人一片哗然。
却见林祐辉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掏出火镰,“卡察”几声,打着了火,先是点着了一张薄纸,接着把那泅出一旺火苗的薄纸塞到了香堆下面。
随着青烟袅袅升起,香本来就是易燃物,哪里经得起明火,不一会儿,那些香堆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现场,一阵阵浓郁的香味随着那些香的燃烧而散发出来。
现场的商人们都发出“太可惜”了这样的感叹。
“可惜什么呀?这样的香,我们林氏香铺随时能整出十个八个三品上的新配方啦!”
林祐辉声音洪亮地道。
“啊?真有这么厉害啊?”
“或许吧,你看这新生的一代,林染香在这个时候就胜过了赵香凝。你没听曹院长的说法,简直是惊才艳绝啊!”
“喂,小伙了,你说你们林氏的香铺在哪啊?我们回头去瞅瞅,要是好的话,我们也去订些香试试。”
客人是最现实的,一听说林氏有如此好香,当然大家都想争着去买了。
而且,林祐辉一把火毫不心疼地烧了赵氏价值二千多两银子的香,便说明,在林氏的心里,赵氏这些香,的确是比不上他们林氏的。
要不然,谁不会懂得直接拉回家,稍作包装当成林氏的香卖了?
也不是每一位前来购买香的客户都懂得区分四大制香世家手法的区别的,在他们眼里,香只要气味芬芳、味道纯净就可以了。
“是了是了,肯定是林氏觉得这些香摆在他们店里,有损于他们店堂的价值,所以才毫不留情地焚烧了。”
有些客商自做聪明地道。
忍无可忍。
再怎么强作淡定,毕竟也是一个从小一帆风顺、没有经受挫折的女子。
赵香凝手握着拳头,终于站了出来,她一步一步地走到站在香堆面前的染香身边,问道:
“林染香,你为什么要烧我家的香?”
“这香是你的吗?已经输给我们了呀!”
林祐辉在边上插话。
赵香凝不理会林祐辉,她知道今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林染香。
太欺负人了!
当着这么多客商的面,烧她们家的香,等于说她们的香不好,不入她林染香的眼?真是“啪啪”地打脸。
这样一来,赵氏的香在客户中岂不是价值大贬?
看那些客商发绿的眼睛都盯着林祐辉,就知道他们都期待着林祐辉说出店铺在哪里,然后就扑上去抢林氏的香。
赵香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染香损毁了他们的品牌。
“我家的香铺就在对面,看清楚没有?虽然只挂着牌子,但是再过三五天就会开业了,欢迎大家到时候前来采买,届时第一批一百名的客商会有九折优惠。”
林祐辉朗声道。
第176章 第二张脸孔
“好,到时候我们一定去捧场!”
一听有优惠,这些客商立即兴奋起来。
好啊,还现场招揽生意了?
“林染香,你这是借着踩我们家的机会,来抬高你们自已啊?”
赵香凝再也忍不住了,走到林染香面前,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哎,别动粗,我知道你是温婉有礼的赵家二小姐,动不动就打人巴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林祐辉一边说话,一边也注意着赵香凝的一举一动,见她想抬手打妹妹,当即伸出手臂,卡住了赵香凝的这一巴掌。
林染香笑了:
“赵香凝,算你聪明,我就是踩着你们家抬高自已如何?有本事,你就来找我们家的碴啊?
我可是听说,自从你姐姐赵香侬死了以后,你们一家人都恨我入骨,恨不得我们被抄家灭族呢!”
“林染香,你……”
赵香凝忽然发现自已上当了。
什么品香赛,什么烧香,什么趁机打自家店铺名声,恐怕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方才林染香那句话。
“哼,林染香,我们制香世家,知书达理,怎么可能象你说的打打杀杀,抄家灭族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赵香凝突然收回气势。
“呵呵,这话是你说的啊,那看来,从今天以后,我们家以后不会有路上捡到银子是私造的、夜里看仓房差点被火烧死种种经历了吧?”
这话是林祐辉说的。
赵香凝没想到自已一家使的阴谋诡计一下子就被对方识破了,不由气得脸上的肌肉乱跳,如果站得近就会看到,此时赵香凝脸上,似乎生出了两种表情来。
染香恰是那站得近的一个,看到赵香凝脸上的神情,她不由一怔。
要说赵香凝长得有点象赵香侬,那也正常,但是此时赵香凝脸色狰狞的样子,特别地象赵香侬。
错愕间,真的好象赵香侬重现人间了一般。
“哼!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瞎说。”
赵香凝终于克制住了自已的情绪。
她也不知道自已怎么了,自从林祐辉开始焚烧赵氏的香,一股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怒火就从心底升起,让她克制不住自已的情绪,而且脑子冲动之下,就想揍染香。
还好,她终于压制住了自已的情绪,留下一声冷哼,翩然离去。
“没有证据?你们去打听打听,三天前,谁在香街口捡到一锭十两纹银,硬要塞给我的娘亲,说见者有份的?如果我娘亲贪小便宜接下来,现在已经因为手上持有私造银两被打入死牢了。
还有四天前,有人在我们林氏族中的药材仓库里企图点火烧仓库,若不是我爹没有动他拿来的酒,说不定因为酒醉被对方烧死了!”
林祐辉索性把事情一一当场捅出来。
“我是有听说这几日有个私造银两的被抓起来的事情,好象能和这个小伙子说的对上号。”
人群中也有一些本地的好事份子,终日在街头闲荡,寻找发财机会的,眼观八路,耳听六方,一听林祐辉说起这件事,顿时还有印像。
“怪不得我林氏的药材仓库这几天都在把墙角下的柴火搬离呢,原来是有人企图纵火烧仓啊!”
一个看热闹的林氏族人转了转手腕,他帮着搬柴火时手腕还受了伤。
“哟,没想到啊,赵家的人还会使这样的小伎俩,太不象制香世家的手法了吧?”
“是啊,林氏看来真的令他们有威胁之感,否则,怎么会让他们失态做出那等可怕的事。”
赵香凝是克制住了自已的情绪,可是他们仨人的对话却被现场的客商听得一清二楚,她才走开,众人就议论纷纷。
赵香凝气得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还好及时扶住身边的墙。
林染香,你果然阴险毒辣,我和你不死不休。
赵香凝在心中暗暗发誓。
但是,现在却不是良机。
她们家使的手段,被林祐辉当面叫破,如果林家再有个什么闪失,肯定会算到她们的头上。
现场都是常年在香街采买的客商,所谓众口烁金,一件事情从开始传到最后,往往面目全非,但是内容肯定对她们赵家不利。
赵香凝忍气走开。
“染香,我有个不请之情,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就在这时,曹院长走了过来,对染香客气地道。
对这位秉持公正的老者,染香不敢怠慢,她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于是她也客气地道:
“曹院长请讲。”
“我们香院,正在调配一个新的香料配方,但是拿捏不准份量,染香姑娘的五识真是惊才艳绝,是我见过的人里天赋最出众的一位,不知道染香姑娘可愿意参与这个香料配方的研发?”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曹院长竟然如此器重自已。
要知道,一个制香世家的香料配方研发,是家族不传之绝技,整个流程如何操作,只有家族内信任的制香师才可参与。
曹院长的香院,其实也可比一个制香世家了。
香院虽然不卖香,却卖香料配方。
他竟然要让自已参与其中?
染香沉吟了一会儿。
曹院长还当她有所考虑,便笑道:
“放心,染香姑娘,到时候香料配方一旦研发成功,售出配方后,我们会按功行赏,你做多少贡献,就会拿多少银两。”
原来如此,不光可以学习本地的香料是如何调制的,还有钱拿。
染香点了点头,笑道:
“就算没有银两可分,我也会去啊,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呢!”
曹院长点点头,十分满意,道:
“那就定了,每天上午你到我们香院来,半天就可以了。”
只要半天,不耽误时间,太好了,染香自是答应了下来。
人群中,却响起一阵“啪啪”的拍掌声:
“痛快,没想到林染香你还有这等本事啊?当日在黑风山,我都看走眼了。”
林染香抬头一看,不由脸色一黑,得,令狐陌语什么时候也来看热闹了?
一想到令狐陌语说要“包养”自已的事,真的很膈应。
第177章 分别在即
不过,膈应是膈应,染香也不想令狐陌语在众人面前狂放地说出那些让人不忍卒听的话。
于是染香只好一笑答道:
“没想到令狐公子还有逛街的闲情逸志。”
“其实呢,你若是想要香的新配方,找我就可以了,我虽然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但是我手下可是有精于此道之人呢!”
令狐陌语一双比女人还好看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林染香。
只见染香白晳的脸上,因为方才一番和香凝的激斗而显得有些微红,看上去就象水灵灵的蜜桃一样,十分诱人。
令狐陌语的喉头不禁轻轻一紧,好想有把染香吞下去的感觉。
刘檀越在边上,听得心内一凛。
他这才发现,之前送女子给令狐陌语的打算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令狐陌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先认识了林染香。
如果刘氏族中的女子早染香一步认识令狐陌语,那什么事不就都好办了?
听听,令狐陌语为了挑起林染香的兴趣,竟然说要送她新的香料配方?
一种上好名香的配方,需要制香师耗尽心神,有时候甚至一年半载也配不出所以然来,而令狐陌语随随便便就应允了染香……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刘檀越的眼中,掠过一抹阴寒之色。
再看对面的林染香,果然面若敷粉,巴掌大的脸上,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透露出一股灵气。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整个刘氏会和一个傻女杠上了。
染香一听令狐陌语又胡言乱说,不禁滞了一下,还好这时候刘檀越一脸讨好地上前插话:
“令狐公子,咱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不是说今天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吗?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
令狐陌语被刘檀越一说,这才猛地想起正事,于是潇洒地一收折扇,突然上前对染香附耳笑道:
“好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有的是时间,林染香,你早晚会是我的人!”
抛下这句话,令狐陌语还没等染香反应过来,就带着刘檀越一摇一摆地走了。
“染香,这位公子对你说了什么啊?看你气的。”
林祐辉语气不善地问染香。
他虽然没有听到令狐陌语最后一句话,却看到妹妹听了他的话后,脸“唰”地红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没事,走吧,回家,和爹娘商量一下开香铺的事情。”
林染香说完,就扯着林祐辉走了。
才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吴虎,染香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有去替夏承峻做饭呢,于是不好意思地道:
“对不住啊,吴大人,我有事耽搁了,现在马上就过去。”
“不用了,染香,夏大人已经吃过了,我们是在杏花酒楼吃的。”
吴虎笑吟吟地道。
染香听了,还没反应过来,抱歉地道:
“那我晚上一定过去。”
“行,做完这最后一餐,以后你就不必辛苦了。”
吴虎的话,让染香心中一跳:最后一餐?什么意思?
“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去京城了。”
“哦,原来如此。”
染香本来想问还回来吗?再一想,夏大人和吴虎似乎也是因为临时有事才到这里的,肯定不会久住。
现在要回去,肯定事情办好了,这一走,基本上是不可能回来了,便没有再问。
但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或许,是因为人相处久了,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吧。
染香这么想。
也是,她睁开眼睛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接触的人就是夏承峻和吴虎,不知不觉,好象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也要离开了。
染香内心经过一阵挣扎,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
“看来我今晚上要多做点好吃的了。”
“夏大人特别喜欢吃你做的菜,不论做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吴虎别有深意地道。
他们人虽然走了,但是却还是会留下人手保护染香。
因为,令狐陌语在这里。
也正是因为令狐陌语在这里,所以夏承峻要赶紧回京城去,去见安平王妃……
当然,尘埃未落定前,一切都不好说。
所以,吴虎也只能说到这里为止。
不过,他好象看到染香姑娘脸上有些异样的神情……
和吴虎分开后,林祐辉禁不住问染香道:
“赵家这么一来真的不会再对付咱们了?”
“嗯,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狠狠得罪他们了,所以,若是咱们家有什么差池,肯定都是他们家的报复。
因此,现在他们家最好还祈祷咱们家人别出任何事,否则,大家也不会再买一个心狠手辣的制香人家的香了。”
“哦,被你这么一说,我放心了。吓得我这几天都不敢往背街小巷子里走。”
林祐辉拍了拍胸膛,一脸怕怕的样子。
染香不禁笑了:
“没事你往那种地方钻干嘛?别再犯错。”
“哎,妹妹,上次的教训够大的,我肯定不敢再犯。你也知道,我若不是刘大头扯着去,我才不会想去那种地方是吧?用脑子想下就知道了,凤美才过门呢,我就算再迫不及待,也不缺那会啊?”
“好啦,知道了,别说了,以后别让刘大头带坏你,相反,你要把刘大头带好了。”
染香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回到家里,林志高和邱氏正等得着急,见他们俩安然无恙回来,顿时一颗心放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一家人早上商议的结果。
由染香和祐辉去正面得罪赵家,把事情弄大,让大家都知道林赵不两立,这样,把两家人的矛盾曝于明处。
日后,一旦林家人出什么意外,大家就知道是赵家所谋算的。
为了顾及制香世家的脸面,赵家人就不好对林家下手了。
“行了,成了。”
林祐辉绘声绘色地把他和染香去做的事说了一遍,林志高夫妇捂着胸口,直觉得一阵阵惊险。
“染香,你真的要开香铺了?咱们家现在底蕴不够啊!”
林志高听出了女儿的意思,担心地问道。
要开香铺,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第178章 香系之道
每一家香铺,都要有一个成熟的制香师坐镇,能时不时推出新的香品配方,形成自已香铺独特的香系。
香系,是每一家香铺的根本。
香在大夏国,分为供奉神灵和品赏、修身养性的两种。当然,其中又有具体若干细节的划分。
供奉神灵的被称为定制香、格式香,有一个统一的制作标准,各家各户都是一样的。
因此,在供奉神灵的神香上,各家没有区别,也不能变花样。当然,竞争也是有的。
定制神香的竞争在于选材用料是否做到精细、极致,香的外形是否均匀美观雅致等等。
当然,一般民众可能不会那么讲究,他们会去选品质一般、价格较低的神香;而有钱人家,自然会选择品质上乘好的神香。
除此以外,定制神香的竞争还体现在销量上。谁家的客户拉得多,销量大,自然效益高,从而助推家族产业在香业内的影响力。
而决定一个制香家族真正在业内地位的,则是品赏香。
品赏香配方能看出一个制香家族制香师的底蕴,制香师需要不定时地推出品质香方。
一个上品的制香师能引领一个城区乃至一个国家品香的潮流。
而一个家族的制香师,能形成一个独特的香系,让品香者嗅到就知道此香出自于哪个制香家族。能品香而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这也让品赏者引以为豪。
当然,这是放在整个制香家族来说,对一个小小的香铺来说,若有制香师养成自家店铺独特的香系,就能牢牢吸引一批稳定的香客。
比如赵氏的香系,重在独特魅惑;刘氏的香系,重在浓愈芬芳;东方氏的香系,重在异域风情;林氏的香系,重在清和雅淡。
因此,林志高才有这份担心,担心自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制香师,若是没有制香师能形成拿得出手的林氏香系,那这家香铺注定也开不长久。
他和儿子才刚刚到刘氏制香坊学香,他现在因为年纪大,被林香长照顾到林氏的药材仓库当仓管管理了。而儿子才学了个头,虽然粗略懂得香,却根本不懂得香配方的调配。
而且,以他们家的实力,根本也请不起林氏家族内的三品制香师。
若是没有一个制香师坐镇,谁会走进他们的香铺,欣赏他们的香呢?
“爹,你是担心香系的问题是吧?”染香看到父亲脸上的踌躇,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来做这个制香师。”
“什么?染香,你才去学了几天制香,就要做镇铺的制香师,那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林志高大吃一惊,邱氏脸上也露出不确定的神情。
“爹,娘,那你们就看走眼了,妹妹的调香水平一定很厉害的,你们没有看到今天品香,她一下子就把在外游学几年的赵香凝打败的场面,整个香街都震动了。”
林祐辉反倒是对妹妹有极大的信心,毕竟他亲眼看到了当时的场面。
“呃,真有这么神奇吗?染香,莫非你是天才?”
林志高不禁摸了下自已的眉角,有点遗憾没有亲证染香战胜赵香凝的时刻。
“爹,真的很神奇,妹妹一下子就写出了十个配方,完全正确,让香院的曹院长都大为惊艳,还邀请妹妹去帮助香院写一个香料配方。”
“什么?连曹院长都看重染香?真的吗?染香?”
林志高这下看女儿的眼光,又有了新内容。
“这倒是真的,蒙曹院长看重,说一天里可以去半天帮他们,我虽然答应了,但是到时候还要和曹院长说一下具体的条件,不能白帮了香院。
毕竟咱们家现在实力还太弱,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
染香朗声道。
女儿亲口说的话,林志高自是相信,于是他胆气也壮了,坚定地道:
“既是如此,咱们就把这香铺办起来。”
“是啊,爹,你就痛快地办起来吧,今天一战胜了赵香凝,已经有许多客商要找我们订一年的货呢。”
“好,我这就找林香长申请个香铺的牌照。如果顺利,咱们明天就开始置办起来。”
林志高信心被一儿一女撑起来,斗志昂扬地就出发去找林庭祖了。
每一个制香世家下属的子弟需要开设香铺时,都必须找族里申请香铺牌照,凭这个牌照可以去找族里进货。
族里的生意,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族里自是鼓励自家子侄多开香铺才好。
当然,在香的价格销售上,也制订了统一的标准,防止恶性竞争。
因此,香系才会成为一家香铺的灵魂。
唯有香铺中供养的制香师,能调配不一样的独特香方,才有可能打出自已的招牌。
否则,每家香铺的香品都是一样的,那就缺管竞争力,尤其是新开的香铺,肯定接不到订单。
“娘,放心吧,我们开香铺,一定能赚钱的。你没看到妹妹战胜赵香凝的场面,当时整条街上的客商都一个劲地问我们家香铺在哪……”
林祐辉见母亲还是有点担心的样子,便绘声绘色地向母亲和新婚的妻子讲起刚才发生的情形。
染香抿嘴微微一笑,知道哥哥就是这种性情,也不阻止他,反正现在让他多讲一些,也让家里人了解一下自已的实力,增加家里人的信心,这是好事。
她自已挎了个竹篮出街,为夏承峻采买最后一顿晚餐用的食材,再不去,日头近午,卖菜的摊贩散去,就买不到新鲜的食材了。
染香走到街上,连着几个摊位摸索着,终于买到了自已满意的食材,然后才回家。
“染香,这些黄鳝是你买的?”
邱氏看到女儿把黄鳝倒在干净的水盆里吐沙,便问道。
“是啊,夏大人明天就要回京了,今天晚上给他做最后一顿吃的,这黄鳝最是补血养气,我琢磨着给他弄一道香焖小黄鳝,再炒几个时令小菜。现在不得让黄鳝吐下泥沙嘛!”
染香随口道。
“啊?夏大人这么快就要回京了?太可惜了。”
邱氏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第179章 可以开业了
夏大人在泉城的时候,邱氏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似乎夏大人经常来麻烦染香。
什么进山采药啊、治病啊、为他做饭啊……
夏大人如果细究起来,还真是一个麻烦的人呢!
不过,夏大人说要走了,邱氏忽然才意识到,其实夏大人在泉城,对他们林家十分重要。
染香几次涉险,如果不是夏大人出面,或明或暗地帮着,染香现在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其实,夏大人还真是染香的贵人。
夏大人陡然一走,邱氏心里这才觉得空荡荡的。
原来,这就是无依无靠的感觉啊……
染香并没有注意到邱氏的情绪变化,而是自顾自地收拾着今天买的时令菜蔬,趁着现在有空,把这些菜都收拾好了,晚上去做饭就麻利了。
虽然夏府那有下人可以帮忙,但是染香想着做最后一顿给夏承峻吃,还是必须样样亲自动手心里舒服。
似乎如此,才能对得住夏承峻对她的那份恩情。
固然从明面上来讲,两个人之间的账好象都互相还清了,但实际上,救命之恩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的,这点,染香心里明白。
正忙碌间,林志兴冲冲地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封红色的文书,笑道:
“我去找了林香长,他一听说我们家要开香铺,立马就答应了,马上着人给我办好了香铺牌照,你看,这就是。”
邱氏虽然多次在别人店里看过这个香铺牌照,但是自已家里拥有一个牌照,那还是头一回,自然心情特别不一样,十分稀罕,她拿过红色的文书,仔细打量后,不由惊问:
“夫君,我看到的牌照好象不是这样的啊!”
“哦?怎么了?”林志高被邱氏一说,也吓了一跳。
“我看人家的牌照,都是一块金色的牌子,然后立在店铺里,咱们怎么只是一纸文书啊?”
邱氏担心林志高是不是被人耍了。
“哎,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文书拿到官府备案之后,才能换来香铺的牌子,没有这文书,哪来的牌子哦!”
林志高不禁哑然失笑。
染香也跟着笑,不过还是替邱氏解释道:
“娘这不是担心办不出来吗?不过看来申请牌照并不难啊,我怎么之前听哥说得好象很难似的。”
之前,染香有问过林祐辉开香铺的事,知道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申请香铺的牌照,而且申请这个牌照,必须得香长同意。
倒是没想到这么顺利,林志高去了一趟,就把这个牌照办下来了,连染香都很意外。
“我倒是没有多想,找了香长之后,他马上就同意了。”
林志高抓了抓脑袋,方才是凭着一股兴奋劲直接冲去找林庭祖的,牌照申请文书拿到手后,也只记得高兴了,倒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申请这么顺利的事。
现在被妻女一说,他也觉得太顺利了。
“哎,我说你们是当局者迷吧,香长现在要让妹妹去参加争贡香权的大赛,肯定得给咱们一点好处啊,所以趁现在找他,估计只要不是出人命的事,他都会答应。”
林祐辉在边上插了句话,顿时大家都恍然大悟了。
也是,林庭祖现在有用得着染香的地方,自然会对他们的事网开一面。
“看来我还得趁热打铁,赶紧把这文书拿到官府换成正式的牌照,不然就怕夜长梦多。”
林志高也是急性子的,当下拿着文书又出门直奔官府衙门里去了。
香铺的申请,虽然要先经过各家香长的同意,但是最终还是要送到官府备案,并换取香铺牌照,这样才算是一家被各方承认的香铺。
泉城香铺正是官府税收一大来源,官府正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来控制香铺的数量。
“你爹去官府,应该不会被刁难吧?”
邱氏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林志高远去的背影。
“不会啦,娘,官府那里只是一个手续罢了,能多一家香铺,给他们多增加税源,他们还巴不得呢。
不过,哥,你还是去追下爹,拿点银子给他打点,我看他出去得急,不定身上有带银两。”
染香一想,赶紧吩咐哥哥。
官府衙役,还是由男人出面打点的好,她去做这种事不太方便。
林祐辉赶紧找邱氏要了银子,得令而去。
刘凤美已经乖乖地淘好米,就等着蒸米饭了。
林家的事情,她一时插不上手,她只能从一日三餐这方面来伺候好大家。
其它的事情,她也做不好,只能从女红等女子擅长的事物方面入手,虽然没有办法象染香那样风风火火,但是她也要尽力为这个家做点事情。
邱氏回过神来,见凤美已经把厨房一应的食材准备好了,就等她一声令下,心里大感安慰。
饭菜上桌时,林家父子俩一起回来了,看到他们眉眼舒展的样子,染香知道,开香铺的事,应该没有问题了。
“成了,我们去衙门,交了申请文书,他们核对之后,就给我们备案了。”
林志高一脸欣慰。
林祐辉则在边上做了一个塞了银两的手势给染香。
染香暗笑不语。
反正这件事,只要顺利办成就好,花些小钱是免不了的,公门中人,最贪图的不就是银两吗?如果这一次不给他们,下一次找他们就更难了。
林志高浑然不觉,邱氏赶紧问:
“那牌子呢?”
邱氏看来最看重的那块牌子了,一连两次都在纠结。
林志高摊了下手,吊足胃口道:
“没有。”
“啊?这是怎么回事?没牌子,你们又说办好了?”
邱氏又急又不解。
“哎,娘,哪有这么快,我告诉你,官府备案之后,他们还要去订制牌子,最后再送到我们香铺里。
不过,因为备案好了,我们是可以开业了。”
林祐辉补充解释道。
不用说,打制牌子,最后肯定还是要刮他们一笔。
染香偷偷问林祐辉花了多少银两,林祐辉比了五十两这个手势。
染香点点头,果然,一般人家要开个香铺还真难,如果这次没有夏大人的一万两医资,他们家什么事都办不成。
第180章 耽搁行程
“又要迁新宅,又要开香铺,还有凤美当时嫁进我们家,虽说是事急从简,但是毕竟没有宴请亲朋,十分遗憾,不如咱们趁着这三喜临门,好好宴请一番吧?”
邱氏一向是比较抠门的,没办法,作为当家主妇,身上没有银两,只能使出“抠”字诀来。
现在手上的银两宽松了,再加上这几件喜事,的确在寻常人家里都是最重要的大事,她自然想好好操办一番了。
“这个……”
林志高有点犹豫,他想得更长远。
一万两银子,七七八八已经花了不少,如果再大肆宴请一番,没有几百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
可是这时候染香却道:
“娘亲说得对,请,必须请。不说别的,光是哥娶了媳妇这样的大喜事,就得张灯结彩地办。”
这话一出口,林志高也没话说了。
虽然当时是为了避祸才匆匆嫁入林家的,但是凤美也是明媒正娶的,亲朋好友是必须宴请的。
“好,我赞同。”
林志高一点头,这事便一锤定音。
刘凤美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染香看到了,知道那天晚上刘檀越来抢人时,说的那番“奔为妾”的话,在刘凤美心里还是有阴影的。
现在林家大肆宴请要为她正名,刘凤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其实染香赞同母亲宴请的观点,也是为了凤美的这个心结。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毫无嫌隙、和和美美过日子更重要了。
这些天来,刘凤美虽然愁眉得展,但偶尔也有发呆出神的时候,脸上那一抹忧色,染香也看在眼里。
如果不借此次机会为刘凤美正名,恐怕刘檀越说的那番话,将成为她心里永远的结了。
郁结于心,对人体百般不利。
这点道理,染香还是懂的。
花点银两罢了,能把刘凤美心里头这个结去了,她觉得物有所值极了。
“对了,染香,凤美的事,夏大人他们帮了很大的忙,你今晚上去夏大人那里,问问他们是不是非急着回京城,如果不是,能不能请他们留一两天,吃过了我们的宴席再走?”
邱氏看到女儿略有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想起了这茬。
转眼间,金乌西沉。
染香赶紧带上一早买好的菜蔬,往夏承峻住的地方赶去。
“染香,今天准备做什么好吃的给夏大人吃?”
一个帮厨素来见染香亲切,看她提了时令菜蔬过来,便凑上来帮忙,边问道。
“嗯,都是做一些家常的吧,其实你们都会做,做得比我好。”
“哪里呀,我们的手艺,大人都吃腻了,前几天你没来做饭时,吴大人都愁坏了,掀了两次桌子,把我们都吓坏了,还好你来了,夏大人又喜欢吃饭了,否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帮厨一脸心有余悸,看染香的模样,简直象是她是大救星似的。
染香倒是有点愕然,没想到她来做饭前还有这样的插曲。
呃,自已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吗?
这些厨子,哪个不是刀工火候都比她强?
不过,看夏大人吃饭时一脸舒坦的模样,还真的不是装的。
好吧,染香只好自认为做出来的饭菜,恰好合了那个人的胃口。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点,染香就不由得想偷乐,嘴角微微上扬。
“凉拌小菜,这是由黄瓜、干豆腐、水菜切成细丝,拌合而成,上面撒上蒜末,再加上酱油、醋、盐调合而成的蘸酱。爽口开胃,夏大人你试试。”
染香把开胃小菜先推到夏承峻面前。
夏承峻已经把眼神牢牢地锁定了那道热汽腾腾的家常鳝段,看上去红、黄、绿相间,香气扑鼻,味道好极了。
更别说还有几样时令菜蔬了。
这也是染香的主意,不吃多而油腻荤腥,只要吃得爽口七八分饱就好。
夏承峻的身体久病沉疴,不能太着急进补,不然肌体吸收不了,反而对身体有损。
夏承峻把凉菜用筷子挟起,放进嘴里。
染香带着笑意看他入口,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自从知道原来之前他吃不好,吴虎发过那么大脾气后。
“味道如何?”
其实染香不用问,只要看夏承峻随后把一盘凉菜吃得七七八八就知道了,然后,他的筷子迫不及待地伸向了那盘热呼呼的黄鳝……
见他吃得高兴,染香随即开口道:
“夏大人,我们家最近因为香铺开业、乔迁新宅、还有我哥娶亲,准备三喜合一,宴请宾朋,我爹娘的意思,不知道你能否拨冗赏光?”
夏承峻嘴角上微微上扬,然后便点了点头,肯定地道:
“行,什么时候?”
“呃,夏大人,你不是明天就要回京城了吗?若是有急事的话,怕是就不好参与了吧?”
染香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似乎把回京城的事忘了,赶紧提醒他,免得误了他的大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出来久了,必须回去。但是推迟几天应该没关系,这样吧,吃你们的请的宴席再去。”
夏承峻的话,若是让京城里的名门千金们听起来,一定会哭笑不得。在她们心目中英明神武、帅气不凡的康王,居然一脸吃货的样子,留在这种小地方,就为了参加一个宴席?
染香见他说得浑不在意,觉得他肯定没啥要紧的事,便欣然道:
“后天宴请,明天太仓促了,那只好耽搁夏大人两天的行程了。”
“没事,其实我现在就一个闲人。”
夏承峻心情似乎十分愉快。
闲人?
这样的闲人,一般人还真伺候不起。
染香心内暗道。
但是心里却也有几分无由的欢喜。
似乎,是因为他能在这里多留两天吧?
染香回家时,夏承峻让吴虎用了马车送她回去,还装上了一大筐京城里运来的时令水果,让染香回家时,颇有满载而归之感。
“什么,你说夏大人同意了?要来参加我们的宴席?太好了,那我们得精心准备一番。”
回到家,听染香这么一说,邱氏喜出望外。
染香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邱氏这么欢喜是为了什么。
第181章 入香院
染香却不知道,邱氏一直觉得家里没个靠山,所以才会被人欺负。
夏大人是什么人啊,连傅知府也要给面子的人,他若能来,林家的宴席就被提升上了一个至高的档次。
你说邱氏能不高兴吗?
如此兴奋之下,邱氏自是愉快地准备不提,在新宅子里,把刚买来的下人支使得鸡飞狗跳。
而染香和父亲、哥哥,则是忙着准备香铺开业的事情。
还好,他们原来盘下的铺子本来就是开香铺的,屋内一应器俱都保留给了他们,而且前主人品味也还好,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制的柜台和展示的壁橱。
所以染香他们要做的,就是让人把铺子打扫干净,然后再去林氏的制香坊进货就行了。
进货这种事,染香自是得参与。
林志高辞去药材仓库看管的活后,林庭祖不知道怎么想的,借机又是一番调整,林启被调到了管理成品香仓库做看管。
染香知道这事后,自是担心林启会不会在批发给他们销售的神香中做手脚,于是便亲自前往查验。
还好,林启虽然一脸不甘,但似乎并不敢使坏,染香查验无误过后,便让哥哥和父亲把神香运回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香铺里,然后亲自动手把货摆上货架。
这间香铺前后明暗分隔开来,前面是店堂,后面正好做库房,因为原来的主人也是卖香的,所以一应细节都面面俱到,他们只要负责进香和把香上架就好。
看着货柜上逐渐丰盈起来的店堂,染香十分欣慰,她停下手,指挥着新请来的小伙计团子做事,自已则点了一根清心香放在店堂里。
随着香气氤氲开来,整个店堂就有了香铺的味道。
团子手脚伶俐,年方十六,但是口才却不错,染香也是经刘大头推荐,见他可堪重用,便请了他。
团子并没有姓氏,原本是泉城一流浪的孤儿,早不记得自已家住何方,还有什么人了。
不过团子生性聪颖,流浪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为餐馆洗碗打下手,后来又帮着香店送货进香,在其中和刘大头熟识,所以这次染香的香铺开业需要人手,刘大头就把他荐来了。
泉城的制香人家盘根错节,染香也不想请一个别姓的伙计,团子的家世背景,正好合她的意。
眼见着一切顺遂,团子由于熟行,上手也很快,染香便拍了拍手,准备去一趟香院。
之前应允了曹院长要去他那里帮忙,但是这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事。
曹院长和他的香院,可以说是独立于制香四大世家之外的庞然大物,因为旗下学子众多,如今已经越来越成为一股能左右泉城香坛的力量了。
当然,这还不是染香答应曹院长帮他做事的主要原因。染香看重的是当天曹院长不偏不倚、爱才如命、公正的态度。
若不然,当天曹院长一味地偏向赵香凝的话,染香肯定不会再理睬曹院长,更别说承受他的好意。
染香位于泉城香神娘娘庙边的一条小岔路上。
染香经过香神娘娘庙时,发现赵家倒是实打实地在重修香神娘娘庙。
毕竟,面对神灵,就象阴险毒辣如赵家,也不敢打马虎眼。
染香走近,便听嗅到木匠削下檀木时的清香。
这些檀木的刨花,其实也可以不浪费,回收了一样能做成上好的檀香。
但是赵家也不知道是财大气粗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人去做这件事。
染香看着地上的檀木刨花,只觉得一阵可惜。
因为,一棵檀木要长成材,需要上百年的时光。一点一滴,都要珍惜利用起来,才不负了上天的美意。
不过,这又不是他们家的工程,染香只能摇摇头,一脸惋惜地走了。
真是暴殓天物!
香院大门古朴,红漆大门前种有一棵低垂的古松。
染香走上前去,见大门敞开着,走近了,便有一名下人上前询问。
许是曹院长有交待了,一听是染香,下人便放行了。
染香没有想到,香院内还如此宽广,一条青石板路,弯弯曲曲,沿着绿萝古松环绕,将她带到了一幢宽广的独立的宅子前。
宅子就是礼堂的结构,长足有三百尺,宽却只有三十尺左右,染香才走近,便嗅到里面有阵阵异香扑鼻。
待她走近时才发现,原来,这礼堂式的宅子,竟然是学堂,学堂内有间隔整齐地摆着一张张矮几,矮几上有各种学制香的器具,有上百学员,正专注地听着先生讲课。
染香看到大家专注的神情,内心都不由为之一动。
原来,在大夏国,香业已经成了一门值得钻研和学习的礼仪产业,这些人学成后,或成为制香师,或成为名门官宦的赏香师,再次也能成为香铺里的制香师,都会有不错的前程和出路。
这也让下层的百姓趋之若鹜,纷纷把自家容颜清雅的子弟送进香院来,以博得一个可以衣食无忧的前程。
染香走过学堂,再往里又走了一阵,发现眼前是一座规模较小的院落,院前树木扶疏,鲜花绽放,边上一个小小的池塘,不时有蛙声传来,好一个修身养性的绝妙场所。
染香才在门前站定,曹院长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应声而出,见是染香,不由一脸高兴地道:
“老夫正在猜度是哪位贵客,原来是染香姑娘,快进来,这里就是我们香院的制香阁。”
染香一见曹院长如此心无城府,不由得十分感动。
一般制香人家,若是能自行研制一些香方,都巴不得当成宝贝藏着掖着,而曹院长则是心无芥蒂,似乎并不担心染香从中使坏。
“曹院长,你就这么信任我?”
染香不由疑惑地道。
“哈哈,上品的制香师,心地纯洁澄澈,才能入得天道的法眼,如若是一个奸邪之徒,怎么可能会有祈雨成功的神迹呢?”
原来,曹院长是如此评判自已的。
染香释然。
本来以为曹院长是个心性粗疏之人,没想到人家自有眼光。
曹院长说得,正中染香的心坎。
第182章 大夏危机
染香随着曹院长进入室内,眼前不由一阵豁然开朗。
只见这制香阁内,有三五名中年以上的男子,皆是文士打扮,看到染香进来,只是抬头稍打量了一下,也不过度关注,又一头对着眼前的香料认真研究起来。
染香见了这情形,内心一阵舒畅,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都是术有专精之人,把技术看得比命还重要,在这种人的心里,根本就不会在意对方的性别、容貌。
染香看到这种氛围,倒是和自已在另一个世界里创办的制香研究会性质类似,那里也搜罗了一堆全国最有知名度的制香师,那些人,也是一样扎堆埋头在对制香业的研究中不能自拔。
“染香,这些都是我们香院对制香最有专精的制香师,当然,今天也不是每一个都在场,不过,这些人已经是我们顶尖的部份力量。
之所以叫你加入,我发现,你对香品的鉴赏,令我惊艳。这说明你对香品的感知,十分有培养前途,你如果看不懂,可以暂且观察一下他们,我想这对你再提高自已的层次是很有好处的。”
曹院长一席话,让染香恍然大悟,原来曹院长是抱着培养自已的心思,她还奇怪曹院长怎么眼力这么好,竟然能通过一次不太正规的比赛,一下子就把自已纳入他顶尖制香师的圈子里。
这下,染香心头倒是更加放松坦然。
原本还以为得逼着自已多少拿出点让人惊艳的东西来,才能在这里站住脚,现在既然曹院长只是把自已当未来制香师培养,染香倒也不急于表现自已。
而象她这样的天才,想必在这些顶级制香师眼里,恐怕也不是一次两次见到。
只有在某一方面是天才还不行,要成为真正顶级的制香师,还必须有全方面综合的素质。
就象瘸子走路,单脚是不行的。
所以,即便染香在那一天有了惊艳的表现,也不一定就入了这些人法眼,至多,他们只会觉得,她在制香这一途上,有了入门的门票罢了。
染香笑而不语。
这个世界制香业的规则,她多少摸索清楚了一些。但是,现在她的家世背景,还不足以保护她所拥有的能力。
所以,能不必要展示,她也不会轻易展示。除非,她拥有了足以保护自已能力的深厚背景。
曹院长一番介绍后,果然,这些制香师只是冷淡地朝染香点了点头,一不为她容颜所惊艳,二不象所有看到她品香成果的路人们那般疯狂,染香心里很舒服。
其实细想那些为之疯狂追逐的客商,主要还是受了当时情境一步一步推向高氵朝的刺激,而这些制香师,没有受那些场景的蛊惑,自然不会有那么深重的反应。
说到根本上,作为曾经荣宠至尊的香女,染香的根本上还是一个制香的能手,她更喜欢别人关注的是她制香的技艺,而不是她的外表。
虽然香女随着与天地沟通能力的增强,容貌和气质都会渐渐更上层楼,甚至达到让一般人见到如“勾魂摄魄”、“惊为天人”的境界,但是若问初心,染香更喜欢让大家看到她能力的一面。
所以,在制香阁的这种氛围里,染香很自在。
突然,染香兴起了一个想法。
若是日后,她有了更强大的自保能力,她也要创办一个类似于制香阁这种充满研究氛围的场所。
“谢谢曹院长,我是个新手,确实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染香真心诚意地对曹院长道。
“好,你随意吧,有什么可以请教诸问制香师。”
曹院长一捻胡须,笑咪咪地走了。
待曹院长走回自已的书苑,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下人不禁问道:
“主人,为什么你要开放香院最机密的场所给这位姑娘,她只不过是一个初入门的新手,何以得到如此重视?”
“你不知道啊,现在大夏国的制香业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必须让有才能的人快速成熟起来,或许在他们中间,会脱颖而出一个半个人物,能挽救这场危机。
若是没有的话,别说香院了,就连大夏国的制香业都不会存在。”
曹院长没有说得特别详细。
但是这位亲信下人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秘闻,不由地脸色白了一白。
怪不得曹院长这半年来忧心忡忡,没有了平素的平和淡雅,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
原来,大夏国的制香业,竟然遭遇到了危机?
亲信下人知道曹院长别看只是偏居一隅,但其实与大夏国皇宫的联系并没有断,联系亦十分频繁。
从曹院长嘴里得来的消息,肯定是真的。
“是我多嘴了。”
下人拱腰致歉。
“不怪你,这场危机才刚刚开始,只有少数人知道。”
曹院长眉宇间又皱成川字形,然后满怀希望地看着制香阁的方向。
染香在曹院长走后,便四下打量了一番。
虽然大家都不理睬她,她在这种熟悉的环境里,却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从香味和工具上可以得知,制香阁所制的香品,恐怕都是专供大夏国上流社会所用的。
因为不光是香料还是器具,都是一等一的货色。
染香拿起玉锤,试了试份量,便引得边上的一个年轻人不满地朝她翻了一下白眼,道:
“小心些,粗鲁的丫头,这玉锤顶得上一个丫环的身价了,若是敲坏了,有你哭的。”
染香微微一怔,见这年轻人不过十三、四岁,说话却是如此老气横秋,不禁莞尔一笑,原来,这里的年轻人不光是她一个啊,只不过对方穿着灰色的布衫,掩在一群中年人中,她一时不察,没有发现: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学徒吗?”
染香把自已的身份定义为学徒,所以便如此问对方,实在是对方年纪也太小了,比她还面嫩。
谁知道,染香这句话让对方脸面“唰”地红了一下,气呼呼地纠正道:
“你才是学徒呢,你全家都是学徒。”
“哦,是啊,我全家都是学徒,没错。”
染香细想一下,自家人还都没有一个拿到制香师品阶的,不是学徒是什么?
第183章 调合精油
呃,对方万万没有想到,染香竟然点头承认了。
看染香一脸真诚的表情,对方能感觉得出来,染香并不是在戏弄他,不由地脸又“唰”地红了,嗫嚅道:
“我,我也是学徒。”
“是啊,我刚才就问了这个啊。这里的学徒,只有咱们俩吗?”
染香有点猜出来了,这个年轻人,若是能和她一样进入这里,一定是某个方面被曹院长看重的天才。
“是啊,反正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了你和我。其它的都是香院的制香师。”
爱脸红的年轻人总算学会正常说话了。
纤细敏感脆弱的少男心,被实心眼的染香治愈了。
“我叫林染香,你呢?泉城本地人氏。”
染香对少年所拥有的天份感兴趣,而制香阁浓浓的研究气氛也感染了她,此时在她心里,她就是一个制香师,根本就没有其它的概念。
爱脸红的少年低低哼了一声,傲娇地道:
“我叫司徒空,是城外刘家庄的。”
“刘家庄?有一个刘老伯你认识不?”
染香一听刘家村,那不是自已在黑风山和令狐陌语一行人混在一起时,那个赶车的老伯的村子吗?
顿时有了亲切感。
“刘老伯?哪个?”爱脸红的少年司徒空想了好一会,也不明所以,只好解释道,“刘家庄主要是姓刘的人居多,但是我们姓司徒的也有几户,我较少在村子里走动,再加上你说的刘老伯,村里姓刘的老伯可不少。我们村是远近闻名的大村子,至少有三万多人口呢。”
哟,一听三万多人口的大村庄,染香立即就蒙了,的确,要在这么多人中打听一个刘老伯,又不知道确切姓名,还真没地方打听去。
染香讪讪地笑了一下。
不过,因为她这个失误,反而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慢慢正常了起来,司徒空开始变得有问必答。
原来,司徒空的天才能力,是从珍贵的可以用来作为香料来源的植物中淬取精华。
染香见他手指修长,运作流畅,一株紫檀枝干,在他手里,很快被用工具分解成碎屑,接着,他又把这些碎屑掺入分解香味的溶液,很快从中榨取出淡黄的香油。
这种浓缩的香油,气味芬芳馥郁,一滴可以兑成百滴。
染香眉头一皱,似乎发现这里面有什么商机,但是一时没有领会,她便问司徒空:
“你们家也是制香世家?”
“不是,我们家就只是普通的农户。但是从小我就对提取精油感兴趣,记得小时候,闻到花草的香味,就希望那种迷人的芳香,不要只是短暂地存在花开的几天。
我想把这种香味保留下来,于是慢慢学会了淬取植物的精华液,你看到没有,这点浓缩液,我可以再兑开,足以制十盘檀香之用。”
司徒空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不过,其实还可以继续进行浓缩,我需要一些器具,能把这里面的水份蒸发掉,但是香味不走失的器具。
但是,我试过很多办法,都没能做到。
最好去掉水份的办法,自然是火烤,但是火一烤,香气就流失了。如果不火烤,用太阳晒,也是一样的。”
司徒空脸上露出苦恼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高度浓缩这种香油呢?”
染香不解地问。
“因为这是我兴趣的方向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司徒空一脸茫然。
但是染香能看出来,这种兴趣正是司徒空努力淬取精油的动机,没有兴趣为支撑,司徒空恐怕也没有办法做到象现在这样。
染香的脑子跳了一下,一道白光闪过,突然明白,司徒空的这份天赋有什么用了。
香料的运载一直是个大问题,香料要出售,只能车船运载,尤其是运到海外的香料,都因为路途遥远而耗费巨大。
如果能象司徒空那样,把香料所需要的香油淬取成浓缩液带上,那么到了销售的目的地,再按配方进行调合,再采用当地的原料,那就能节省大量的车船运费。
当然,这仅仅是染香的一个设想,要真正达到目的,还要许多细节构成。
还有,香油独特的杀菌消炎作用,也让它成为普通人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消毒药品。尤其是在行军打仗中,用处更大,处理伤口,防止感染什么的,军队的需求量极为巨大。
如果能象司徒空设想的那般浓缩,那么军队只要人人发一瓶浓缩液,在关键时候就能发挥大作用。
一念及此,染香不由地也对这种浓缩的技术大感兴趣,她设想了下香油浓缩的过程,便对司徒空建设道:
“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些精油放进一个瓶子里,瓶子口上必须接上一些长长的管子,这样,你把精油放在火上烤的时候,那些水汽会凝结在管子上……”
染香按着自已的思路提了建议,司徒空果然对此颇有天份,他立即道:
“我明白了。果然让我茅塞顿开,大好了,我马上去弄。”
好似得过曹院长的吩咐,香院这边,对他们需要的材料都是予求予取,不一会儿,司徒空所需要的材料都一一备齐了。
这两个年轻人在边上捣估,制香阁里的人见惯不怪,也没有人去注意他们,大家都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
染香替司徒空搭手,将一支一支的弯管接好,司徒空则将一瓶他之前提炼出来的精油,倒进一个空的铁瓶子里,然后再下面升起一堆小火,慢慢烘烤起来。
铁瓶子逐渐变热,里面的水气从弯管口被导出,有些变成沉重的水珠滴在地上,有些变成蒸汽飞走……
司徒空紧张地调控着火候,以免精油被蒸干。
一会儿后,司徒空约摸着水汽排得差不多了,便撤去火,然后便把铁瓶子里的精油便出来在玉盒上。
果然,原本稀薄如水的精油,变得浓稠油润,似乎味道还更上一筹,应该是火力将精油里另外一些成份激发了出来。
“太好了,成功了。你真是天才。”
司徒空的脸,又“唰”地红了,应该是被染香夸的。
第184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连两天,染香都在香院里,和司徒空一起研究着如何浓缩精油的事情。
两个人都是天才妖孽型的人才,不知不觉,他们的浓缩精油工作取得了莫大的进展。
举个例子来说吧,如果一方的檀香木,原本能提炼出的精油能装满十个定制规格的玉瓶的话,现在浓缩后的精油,只需要五个玉瓶就可以了。
浓缩精油的技术取得了莫大的进展,而如果继续研究下去,司徒空自称有把握将同样的精油浓缩至一个玉瓶能装下。
染香和司徒空捣估这些,在制香阁并没有引起注意。
因为制香阁太而杂乱,经常有制香师独自蹲在其间辟出的小室内,独自琢磨试验新材料、新配方。一旦遇到思路不通的,才会出来和大家交流探讨一番。
因此,染香和司徒空两个人把浓缩香油技术提升了一大阶,竟然没有人察觉。
而染香也下意识觉得,这项技术目前不必过于声张。
由于在浓缩技术推演中,染香的经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司徒空已经全然信任染香,并且答应她,不先把这项技术公开。
两个人继续当学徒,一边干自已的事,一边学习其它制香师的制香经验。
当然,主要是司徒空在学。
染香挂名点卯,这样做有个好处,日后若是有人问她这身制香技术拿来的,她只要拿出师从林氏那位二品制香师刘元畅及在香院的学徒经历就足以堵上众人的嘴。
和外界想像的不同,一个制香师的入门,其实时间极短,大约一个月左右专注学习就可以达到了。
而成为一个有品阶、能独自调配香料的制香师,所需要的时间就是一生的修行了。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句话在制香师这个行业上得到了最好的阐释。
染香在这边专注着为以后自已的前程找出路,而赵香凝那时,自是不能平静。
第一次交手,就折在染香在手里,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赵氏香业在林染香的香铺还未开业前,就被挫得一败涂地。
这是赵氏香业在泉城发展历史上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赵金豹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场气得吐了一口鲜血,回家就卧床大病一场。
而赵香凝心中的仇恨值,自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为什么林染香会如此顺遂?好象她从傻子的状态突然清醒过来后,立即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赵香凝不禁在香神娘娘庙里喃喃自语。
自从香神娘娘庙开始动工修复之路后,赵香凝都忍不住一天会来几次,跪在香神娘娘面前,向香神娘娘诘问这个因由。
香神娘娘无一例外,端庄而不语。
赵香凝甚至想着要学染香一样,晚上一个人独自在香神娘娘庙里住一晚,体验一下林染香曾经获得的神迹。
不过,这个计划恐怕得香神娘娘庙完全修复之后才可行,现在的香神娘娘庙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瞎了一只眼的老庙祝,而且没有居住的厢房,赵香凝可不想象林染香那样,在地上躺上一晚。
“二小姐,你看那边的两个人。”
一名手下指着从香神娘娘庙前走过的两名年轻男子。
赵香凝眼睛一扫,就见这两名男子,一个个头健硕一些,神情昂扬自信,不是林祐辉是谁?还有一位走在他身边的,身材矮圆,甚至笑起来还有一点猥琐的,则比较脸生。
但看他和林祐辉走在一起亲密的神态,应该是很熟悉的人才会这么旁若无人。
“林祐辉我自然认识,边上那个是谁?”
赵香凝眼神变得尖厉,和染香有关的人她都厌恶,别说林祐辉那天做染香的帮凶做得可开心了。
赵氏香铺里所有神香,可是由这位林祐辉一手点燃的。
赵香凝忘不了那熊熊的香火。
那么多上好的香啊,都被林祐辉一手化为灰烬了。
那香味,在赵氏香铺一带,可是足足盘恒了大半天都挥之不去。
赵香凝眼神一滞,和林祐辉好的人,自然也是她的仇人。
“那个呀,是林祐辉的大舅子,外号叫刘大头,是刘氏的族人,一向以帮人送货为生。我听说,这刘大头的妹妹嫁给林祐辉,十分急迫呢……”
说完,下人便添油加醋了说了一番刘美凤匆匆嫁人之事。
不过,这件事在刘、林两家都是属于秘辛,因此外人知道的内情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大家感觉刘美凤嫁得太快,在猜测罢了。
但是大家对这种事极为敏感,所以坊间也有一些传闻。
本来林家若是原来的穷家小户也就罢了,偏偏最近染香混得风生水起,于是这件事便让一些看他们过得好眼红的人掂记上来,连着这段时间都拿来嚼舌头。
赵香凝听罢下人说的坊间的一些传闻,脸上不禁露出了若有所失的神情。
好一会儿,赵香凝便对下人低低交待了一番话,并道:
“速速传播开来,哼,明面上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给他们添添堵也好。”
说完,赵香凝不由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下人听了,自是一番阿謏,道:
“还是二小姐好计谋,真是女中诸葛啊!”
接着,下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路上但逢遇到熟识的人,下人便跓足和人聊上了……
“大头,你死到哪去了?还知道回来?”
刘大头逼着林祐辉请了一顿好的,花酒虽然不敢喝了,但是吃香喝辣还是少不了,他没少拿着妹妹这个招牌来左右林祐辉,才回到家,就被黑暗中刘婶子的一个鞋底劈了过来。
“你这是干嘛呢?娘,想打死我呀?我都快娶媳妇的人了,你还这么没轻没重的,传出去,我怎么找媳妇啊?”
刘大头不禁急得要跳脚。
“你还说媳妇,我今天在外面听到别人在议论你,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气死老娘了。”
“什么?我吃什么天鹅肉?”
刘大头一脸茫然。
“你,你气死我了,外面都在说你要娶染香。”
刘婶子一脸气急败坏。
第185章 暗中使坏
“我?娶染香?真的?”
刘大头一听这话,大脑空白了几息,然后不由地涎着脸就上来了,他脑子里掠过染香娇美的容颜。
原本对刘大头来说,染香只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但是因为他娘的一句话,顿时激活了他的心思。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别人如果不说,自已内心也有一层隐隐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已配不上对方,眼里就只会有钦慕,而不会有“嫁娶”这么接地气的想法。
但是现在被别人道破,那点潜藏的心思就暴露出来。
“娶你个鬼,也不想想你自个啥样!”
刘婶子气得又要用手指弹大头的脑袋。
“哎,娘,你别急着揍我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凤美还嫁给祐辉呢,怎么染香就不能嫁我了?
若换成以前,染香能嫁到我,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再说了,咱们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呢?”
刘大头一旦动了小心思,便再也控制不住,如潮水一般奔涌而出,滔滔不绝话,把刘婶子立时淹没了。
“这……”
刘婶子毕竟向着自已的儿子,在娘亲的眼里,自家的儿子就没有什么错的时候,被刘大头一番花言巧语,她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也是,凤美嫁给林家,当时也是下嫁了,而且是倒贴着嫁了,林家也没有拿出什么象样的聘礼来。
象大头说的,以亲换亲,亲上加亲,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大头勤快,染香能干,这两个人结合起来,对振兴刘家亦是大有助力。
“娘,染香还没人去说亲呢,咱们想说亲一点,就必须快点。”
刘大头看出娘亲已经有些心动,赶紧趁热打铁。
“去,还说亲呢,我哪有那个面子。”刘婶子其实内心已经意动了,“不过外面倒是都在说,凤美嫁祐辉,林家得把染香配给你才是有情有义。”
其实林家搬新宅、开香铺种种活动还没有被泉城街坊百姓所知,在大家眼里,刘家的家境比林家好多了。
如果染香嫁给刘大头,似乎还高嫁了。
只有刘婶子一家人清楚,林家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刘凤美能及时嫁入林家,真的是她的福气,麻雀飞上梧桐枝变成了金凤凰。
但是,如果染香能嫁进刘家,那刘家是不是也会象林家一样一飞冲天呢?
刘婶子可是清楚得很,林家现在拥有这一切,全是染香的功劳。
这些内情,当然是凤美有时回娘家,和她闲聊中提起的。
刘凤美从小到大养在闺阁中,心思单纯,因此觉得和娘家人说说这些情况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让刘婶子知道了林家的许多内情。
染香,才是那只真正的金凤凰呢!
如果能把这只金凤凰招览到自已家里……
刘婶子都不敢想那些美好的前景,画面太美,她都要陶醉了。
“快,去拾掇下,咱们出门。”
刘婶子敲了下儿子的后脑勺。
“拾掇啥?”
刘大头脑子还没转过来。
“去提亲啊!”
娘亲的话,让刘大头立即展开笑颜:
“哎,我马上去,换上最新做的那件月白衫子,一定是帅气逼人。”
娘俩刚出门,巷子里就摇摇晃晃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娘子,刘婶子定晴一看,哟,这不是专做媒人的刘巧嘴吗?
说起来,还是本家人呢!
真是嗑睡遇上枕头,刘婶子顿时精神一振,上前主动和刘巧嘴搭起话来。
“哟,要去向林家提亲啊?不错不错,染香以前虽然傻了点,现在听说变得蛮伶俐了,大头也是个勤快的,刘婶子你自已也是利落待人可亲的,染香要是能嫁到你们家来,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刘巧嘴不愧是巧嘴,几句话便把刘婶子心里的惴惴打消了许多。
原来,在外人眼里,自家大头儿子也不是那么不堪啊?而且条件似乎还蛮好的呢。
刘婶子的信心竖了起来,她赶紧递了一块碎银给刘巧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们去林家提亲?事成之后,我还有厚谢。”
“没问题,小事一桩。不过,林家现在好象今非昔比了,听说林家又是置铺子,又是搬新的大宅子,我刚从那边过来,他们正忙得热火朝天呢!”
刘巧嘴皱了下眉头,好象有点犹豫。
刘大婶的心已经被儿子和刘巧嘴之前说的话打动了,既然动了那份心思,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此时一看刘巧嘴好象颇为难的样子,她就急了,道:
“巧嘴啊,你是有经验的,帮我想想办法,我一定重重谢你。”
“这样啊,对了,我听说林家明天迁新宅要大宴宾朋,明天喜气洋洋,如果那时候去,他们喜上加喜,一定不会拒绝的。”
刘巧嘴似乎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好主意来,一脸得意洋洋的。
“是嘞,刘大嫂说得对,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难怪你这个媒人越来越红火,大家都喜欢请你去说媒保媒。”
刘大头一听,一拍大腿,觉得刘巧嘴的话,正好说到了自已的心坎上。
明天那么红火的喜庆气氛,亲上加亲,那是多美的事啊?肯定能成。
一想到染香那能干娇美的样子,刘大头不由地乐开了花,嘴角笑得喷出了白沫,觉得能把这******揽在自已怀里,那可比什么怡红院的头牌还舒畅。
“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的贺礼也准备丰厚一些,为你去说媒打个底。”
刘婶子也是兴致盎然。
离小巷不远的一个墙洞里,一个人隐身于此,听着刘婶子和刘巧嘴的对话,脸上露出了奸笑。
见刘婶子母子二人和刘巧嘴谈定,向着街上走去,这个人也闪身离开,回去向赵香凝汇报了。
“哈哈,笑死我了,明天那么多亲朋好友,刘家去提亲,林染香若是不同意,那就和他们家的亲家结成仇了,哈哈,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赵香凝听着手下人的报告,不由地笑得肚子疼。
从回来知道姐姐的噩耗之后,这还是赵香凝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第186章 四方来贺
“啊啾”,林染香正在新宅子里指挥着下人摆桌子,突然无缘无帮地打了个喷嚏。
“哟,染香,怎么了?着凉了吗?”
邱氏看到染香突然打喷嚏,不由地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去,染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来,邱氏已经伸出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然后放心地道:
“哎,没事,好好的。”
“当然没事了,娘,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鼻子发痒。”
染香心里暖暖的。
邱氏作为母亲,对她关怀备至,这点,无论是她还是痴傻的时候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邱氏虽然也有小户人家目光短浅、贪点小便宜等种种缺点,但是因为她对子女那颗无私关爱的心,染香把她的这些缺点都自动忽略了。
“桌子椅子都摆好了,菜也备齐了,做菜的师傅一会就到,一切就等明天了。”
林祐辉喜气洋洋地冲进来报告进展。
“嗯,可得仔细安排好了,明天那么多亲朋,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林志高说着,不放心地又要检查一遍。
“我说相公,你就放过两个孩子吧,从早上到现在,他们都一直在忙着做准备呢,我相信他们一定是查过一遍又一遍了。”
邱氏拉着林志高,不让他再操心。
“呃,也是,孩子大了,我也必须放手了。”
林志高一脸遗憾地道,然后真地便不再去院子里巡视了。
林家新宅子的厨房外有一个庭院,现在临时砌了大灶,大块大块的内,被剁成方块状,正在锅里“咕嘟”地熬煮着,这是在做红烧肉的前奏。
厨房内外,新进的人手也各自忙碌着,大家吃饱喝足,脸上一派喜气洋洋。
新主人贫苦出身,虽然乍富,但是对待下人并不吝啬,不光给他们每人先置办了两套新衣,还提前预支了工钱,种种善待之举,让他们感觉跟着新主人也挺有奔头的。
泉城大宴宾朋,还保留着过去的习惯,需要的时候就临时砌大灶,自已备了料,请外面的师傅来做菜。
穷人家会在族里公中的庭院或祖祠中,而自家有场所的,象染香家这样的,就会在自家宅院里摆上桌椅请客。
林家上下,一派热闹欢腾喜气的模样。
邱氏自嫁入林家后,这还是她最长脸的一次宴请,她当然要紧张操心办好。
只是两个孩子实在是太急气了,加上儿媳妇一起,同心协力,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完美,让她无可挑剔,只好被动闲着了。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染香和香院告了假,司徒空听说染香家里请客不能来,十分不舍,染香索性也请上了他。
至于曹院长,染香也下了贴,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空来。
对曹院长,染香颇有几分知遇之恩的感动,不过,他要是不能来,染香也不会见怪。
毕竟,以染香现在的身份,和曹院长的地位,差了好多个阶层。染香可是听说,就连大夏国皇宫里的一品制香师,和曹院长也有密切的联系往来呢。
纷乱的事前工作一切就绪,林家两个男人,换上了崭新的新衣,站在自家新宅院前迎客。
染香和邱氏还有凤美,则在后院,迎接来客的家眷。
“林香长,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快往里面请。”
林志高一看林香长也是一身喜气,还面还着人挑了一担子贺礼,不由地一阵意外。
在他看来,林香长能亲自来就很好了,没想到还送上了厚礼。
林庭祖捋了把胡须,笑咪咪地看着身后跟随来的族人道:
“志高,我带族老们给你贺喜来啦,今天三喜临门,我们就送了一些吃的用的,不要嫌弃啊!”
“哟,香长和诸位族老能来,已经让我脸上倍感光彩,还送什么礼啊,来,快请进。”
林志高满脸喜色,赶紧把族里这些举足轻重的大佬们迎进屋内。
这些大佬,平素一个伸出手指,就能捏死他们一家。现在齐齐来贺,还个个带着贺礼,怎么能不让林志高受宠若惊?
接下来,让林志高意外的是,刘檀越也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光华耀眼的男子。
“在下令狐陌语,和染香姑娘曾经有数面之缘,听说林伯父家三喜临门,特来道贺。”
刘檀越自是不用介绍,但是令狐陌语却不等刘檀越介绍他,便一脸迫不及待地上前和林志高攀谈了起来。
林志高一听说眼前这妖孽美男和女儿是旧相识,不由面色微变了一下,染香没和他提起这个人啊?
可是伸出不打笑脸人,林志高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也不可能把令狐陌语赶出家门。
于是他只好敷衍地一笑,把刘檀越和林志高迎了进来。
东方申的到来,让林志高亦有意外之喜。
对于东方申这个未来东方家的香长继承人,林志高的印像还是蛮好的。
东方申一向彬彬有礼,在泉城也没有传出什么恶名声,反倒是一提起他,大家都交口称赞,见东方申意外到访,林志高脸上才变了喜色,赶紧把他迎了进来。
就在这时,夏承峻轻衣简从,只和吴虎一起,两个人各自骑马,来到林府。
“夏大人,快进来,人来就好,还带什么贺礼啊!”
林志高看到夏承峻,就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之感,但是还好,夏承峻下马之后,似乎把身上的威势压了下去,让林志高很快就没有感觉到压力。
林祐辉接过吴虎塞过来的一个精美的卡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张银票,林祐辉扫了一眼,是一千两银子的贺仪,不由地眼角跳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泉城本地人,所以失礼了。”
吴虎还对林祐辉拱手道。
看来,是觉得自已只送银票,似乎太粗俗了。
林祐辉早就心里乐开了花,笑道:
“哪里哪里,两位大人能亲自前来,我们林家已经不胜荣光。”
寒喧着,把二人请进了宅子里。
这一拨一拨的人,把来参加林氏宴请的林氏族人,看得有些眼热……
第187章 微妙立场
好吧,林香长来也就罢了,林志高是林氏的族人,他来自是不稀奇。
虽然也不是每一个林氏族人宴请林香长都会到,而且还带着一众族老到场,这分明是给了林志高一家十足的面子。
不说别的,今天这场宴请过后,林志高出门,怕是路上遇到的族人,看到他都会主动先打招呼、温言软语几分。
在林氏族人看来,林香长带着族老们到场来贺,已经很“过份”了,但是没想到,刘氏的刘香长也来了?什么时候,林志高和刘氏的香长也搭上关系了?
这不由地让大家费思量了一番。
不过,精彩的还在后面,随着刘香长进门,接下来,出现的竟然是东方世家的嫡长子东方申。
这让林氏族人不由一阵哗然。
东方世家在四大制香世家中居榜首,而且东方家一直掌控着泉城海外香料配额权,因此,泉城三大世家,举凡也不敢轻易得罪东方世家。
虽然这次东方家的香长没有亲自到来,但是东方申可是早就定好的东方世家的下一任香长,因此,东方申的到来,也就代表了东方家的态度。
如果说林香长的亲自到来,还只是提高了林志高在族内的地位罢了,那么刘檀越的到来,则让林氏的族人开始审视林志高一家暗藏的实力。最后,东方申的到来,则让大家心里完全相信了,原来,林志高这一房,真的要崛起了。
就连控制进口香料配额权的东方家都亲自来贺,这样的林志高,都要让林香长礼让几分了。
大家眼珠子一转,立即联想到林志高的祖父,还是林家的香长呢。看来,破船也有三斤钉啊,就算是林志高家曾经衰败过,现在看来,也开始崛起了。
不过,最后进来两个人,大家都不认识。看他们的姿仪,却不似本地人。
虽然衣着低调,但衣服剪裁的样式,还有衣面绸料上面繁复华贵的暗纹,却让大家猛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两位,肯定也不是普通人物。
眼看着亲族还有宾客们都陆续到场,林志高父子心情也格外爽朗,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宴请的人来了,没有宴请的人也主动来了。
尤其是林祐辉,少年心性,过去家里衰败时受到族里的白眼不少,这时见大家都换了热络的语气,极力想要和他结交攀谈,他不由地心花怒放。
就在这时,忽然门子来报,香院的曹院长也亲自到场来贺。
一听门子的通报,举座皆惊。
本来以为林、刘、东方三家都到,已经是泉城香界难得一见的盛事了,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除了四大制香世家之外的香院,竟然也亲自来贺。
本来,四大制香世家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彼此间也分出了强弱,而香院一向是独立于四大制世家之外的庞然大物,和四大制香世家间不分亲疏。
而这下,曹院长突然来贺,三大制香世家当家人的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而这时候,林庭祖立即站了起来,以主人的架式主动上前迎接曹院长。
林志高宴请,他是林氏的族长,自然可以摆出主人的架式,而其它两大制香世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庭祖和曹院长有说有笑的。
顿时,宴席上的气氛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刘和东方家带来的人,都不由地面色微变。
谁也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宴请,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值得思量的东西来。
染香在后院,并不知道前院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不过,在后院招呼,也够她忙活的了。
只是邱氏一直心心念念着对染香道:
“怎么亲家母还没有来?是不是我们没去接她们失礼了?”
“不会啦,刘婶子也是个做大事不拘小节的人。”
染香一想到刘婶子决断儿女婚姻大事时的老辣,也不禁佩服刘婶子的朴素智慧。
当时看着刘凤美是下嫁给哥哥了,但是外界谁也不知道,林家马上就要发达了。
如果按现在的条件来看,林祐辉现在哪怕是向泉城的诗书之家求亲,恐怕也不是件什么难事。
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是在城里,要娶县令、知府的女儿难,但是要娶一个普通秀才的女儿,林祐辉还是配得上的。
但是正是刘婶子的决断,让女儿找到了一个好丈夫,今后的前程亦是朝着少奶奶的康庄大道上奔去。
一念及此,染香都对刘婶子的雷厉风行和大气感到钦佩,她相信刘婶子绝不是象母亲说的那么小气的人。
不过染香也有点奇怪,按道理,现在两家结亲,这一次宴请又带着给刘凤美补偿喜宴的味道,为什么刘婶子迟迟不出面呢?
就在染香心里犯嘀咕的时候,林祐辉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看到染香,便把她扯到边上道: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毛毛燥燥的?”
染香说话的口气,颇有几分林祐辉姐姐的味道。林祐辉并未察觉到这点,在他心里,已经习惯了大事由染香拿主意,他听令行事就是了。
“刘香长来了,令狐公子也来了,东方公子没请他也来了,最让人吃惊的是,曹院长也来了。”
林祐辉引以为震撼的事,让染香略费了下思量,不过一想起这几个人所代表的各方势力,染香很快明白过来了,她道:
“是不是几方勾心斗角起来了?”
“是,林香长乐得脸上笑开了菊花,东方公子还好,神情镇定,可是我看刘香长恨不得揍林香长一拳。”
林祐辉绘声绘色地道,让染香忍俊不禁,她笑道:
“别管他们瞪乌鸡眼了,今天是咱们家请客,他们闹不起来。”
“好吧,不过还有一件比较有趣的事,夏大人和令狐公子似乎也有点过节啊?我看他们两个人情绪不对劲,还好我机智,把他们安排在了南北两极的位置,让他们谁也看不到谁。”
林祐辉忍不住要为自已的机智点赞了,染香听了,虽然有些莫明所以,但是今天最重要的是顺利举办宴请,便没有再多想。
却不知道,随着林祐辉走开,场面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188章 错开
由于来的人比预想得还要多,所以林志高只能调整了一下座席,把座席凑得更加紧密些,同时增加了一些席位。
他万万没有料到,今天林家宴席会来这么多泉城的大佬、头面人物,因此把宴席设在家中。
若是早知道会来这么多有影响的大人物,他直接把宴席设在了酒楼里。
这些大人物,过去哪个都是仰高弥止,随便哪个一句话都能决定他前程是好是坏的人物。
林志高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和他们平起平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所以,在调整席位时,林志高便按着自已的思维,把这些大佬们都调整到了同一个酒桌上。
在他看来,这也便以他的接待,而且他们都是地位相仿的人,在一起肯定比较有话说。
林志高没有想到,自已的一番好意,打破了儿子的精心安排,把一些微妙的人放在一起,很容易就擦出了矛盾的火花。
就在吴虎和令狐陌语手下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染香已经让林祐辉去打听,刘婶子一家为什么还没来。
毕竟,这礼节之事可大可小,万一刘婶子突然苛求起来,那哥哥还不傻了眼?
目送着哥哥匆匆离开,染香想着外院的夏承峻和令狐陌语,却也知道自已现在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出头露面。
今天这种场合,必须爹和哥哥来撑场。
染香正站在墙角下发呆,却突然听到外面墙的那一头,有几名女眷凑在一起八卦的声音。
染香正想退开,却听到对方提到了自已的名字:
“哎,听说今天这次宴请啊,是补偿祐辉亲事没有宴请的,怪不得这么热闹呢!”
“林家是要翻身了吗?怎么突然这么阔气?我可是听说,以前祐辉连媳妇都说不上呢,怎么凤美会突然嫁给他呢?”
“这我可不清楚,不过,我听说啊,他们是要换亲!”
一个极为八卦的声音用神秘的语调道。
“换亲?怎么说?”
“以前染香不是傻子嘛,这计划行不通,谁愿意换个傻子啊?可是最近染香康复了,于是刘婶子就计划着把凤美嫁给祐辉,然后让大头娶染香。”
“哟,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刘婶子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把凤美嫁个一无是处的祐辉。”
“嘿嘿,原来你们也知道这么多内幕啊?我告诉你们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哟?什么劲爆的消息?快说?”
“告诉你们,听说今天刘婶子要托那个专门说媒的刘巧嘴来说媒,正好双喜合一了。”
“哟,这下咱们有热闹看了。”
接下来,便是一群女人嘻嘻哈哈的调笑声。
染香听得脸上一凛。
不一会儿,那群女人边说边走开了,染香心里暗忖了下,顿时把刘婶子今天的反常表现,和这群女人说的话联系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女人说的,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真的。
染香想着,脚下不停,从宅子的后门离开后院,然后穿过小巷,走到了自家宅子的大门前。
这时,宾客都已入席,所以门前只有一个门子在迎客,看到染香,有点奇怪地上前施礼道:
“小姐,有什么事吗?”
“看到少爷了吗?我刚才叫他出门了,他回来没有?”
“我倒是看到少爷出去,不过没见他进来。”
“好,我知道了。少爷要是回来,让他在门口等我,别进去。另外,有身份不明的中年女子,也不要让她进去,尤其是一个叫刘巧嘴的。”
“是,知道了。”
门子有点奇怪,但是既然是主人吩咐的,他自是无不从。
染香匆匆离开,就要去找哥哥,但是就在染香走后不到几十息,林祐辉带着刘婶子几人,出现在了自家宅子的门口。
门子看到林祐辉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正想阻拦,林祐辉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带着丈母娘一行就兴冲冲地往宅子里走了进去。
门子一时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祐辉一行人从面前走过,而其中,正是有几位似乎挺符合小姐说的面貌的人。
只是,拦还是不拦呢?
门子正在犹豫间,这行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哟,祐辉,你这新买的宅子长得好大,我们凤美嫁了你,真是不亏了。”
刘婶子今天也是第一次来女婿家的新宅子,一看这场面,顿时就被震住了。
现在林家的这幢新宅子,可是她家的四五倍大,谁不爱住大房子啊?看到林家从原来一个小小的院落变成大宅,刘婶子不由一阵羡慕。
但与此同时,她的另一份小心思也缓缓开动了。
这家业,可都是染香赚下的呀?
今天一定要把染香拿下了,让染香嫁给儿子,那么今后自已家也能住上这样的大宅子。
这么想着,她就冲刘巧嘴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见机行事,看到人多的时候,就把求亲的意思表达出来。
这样,邱氏就算不答应,恐怕也只好答应了。
为了让染香能顺利嫁进她家,刘婶子昨天就开始和刘巧嘴一起大放风声,说当初凤美嫁给祐辉,就是为了换亲。
现在,城里认识染香的,估计都知道这桩事了。
所以,生米煮成熟饭嘛,不怕染香不从。
本来刘婶子这么做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发虚,但是现在一看到林家在短短个把月内便攒下这偌大的家业,她不由地一阵眼热,便把内心那点小小的内疚抛到脑后去了。
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呢?她肯定是会善待染香的不是吗?
刘婶子这么给自已打着气。
林祐辉在前边带路,把她们从另一道门,带进了后院,所有来宾女眷集中的地方。
“哟,亲家母,你怎么来迟了?”
这时,邱氏一看到刘婶子,便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嗯,亲家母,来迟了,怨我,怨我。”
刘婶子笑得象一朵花似的,而身后一身新衣的刘大头,则明显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邱氏看到刘大头眼神躲闪的样子,也不由楞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奇怪这里是女眷坐席的地方,怎么刘大头闯了进来?
第189章 环环相扣的圈套
染香在城里绕了一圈,到刘婶子家里,发现她家大门紧闭,看来是出门了,难道自已和他们错过了?
染香心中暗叫不妙,她赶紧回身,往家里匆匆跑了过去。
“染香,走得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染香回头,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突然心里紧崩的弦松了一下,便把自已的猜测告诉了对方。
看到对方冷静而沉着的脸,染香一点犹豫都没有,她现在发现,自已就欠在人手不足。
如果方才自已有可差遣的人,她也不用亲自出门跑这一趟了,只要候在家门前,把刘婶子拦住就好。
现在可好,两头落空。
还好他及时出现了。
至于他明明在宴席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染香暂时不想去推测。
“原来如此,我去找人,帮你拦着她。”
夏承峻俊朗的眉眼一闪,双足在地上一点,掠墙而去,身姿潇洒,就象一只矫健、敏捷的猎鹰一般。
席间,夏承峻出去透气,正好看到染香匆匆从后门走了,见她神色焦急,夏承峻知道她肯定遇上了什么事,于是便跟了出来。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
不知道是谁,暗中想要设计染香,夏承峻眉角向上一挑,如果是吴虎在,一定就知道,这是王爷真的发怒的标志。
那个设计染香的人,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看来,他回京后,染香堪忧……
夏承峻来去仓促,交加时间紧迫,染香并没有具体问他应对的办法,只听他说要让人去拦这件事。
待他走后,染香突然想到,夏承峻知道要让谁去拦吗?他自已去拦这种事的话,岂不是也成了笑话?
染香心中发急,却已经看不到夏承峻的身影了,无奈,她只好转身又往家里跑去。
“小姐,少爷带了几个人,进去了,我拦不住。”
门子一看到染香一脸着急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害怕了,结结巴巴地对她道。
这些下人都是新买的,因此彼此脾性不太熟悉,染香也顾不上怪他,一听哥哥带着人回来了,便知道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带着刘婶子来了,便问道:
“到底是几个?”
“两个,不,是三个,两个大婶,一个和少爷差不多年纪的年青人。”
门子见染香神色焦虑,也知道坏事,不由吓坏了,说话更不利索了。
“嗯,知道了。”
染香扔下话,赶紧就抬腿往宅子里走进去。
两个大婶?那一定是那些闲话人口中的刘巧嘴了。
染香这么想着,就往内宅快步走去。
“染香,你跑什么呀?我爹新买了一块香料,听说你能香料鉴别也很厉害,帮我看看吧?”
染香正穿行在宅院的回廊里,突然一个女子跳出来,一把揪着她。
染香抬眼一看,不是秋香是谁?
自从吃了染香一巴掌的亏后,秋香算是老实了好一阵子,看到她就绕道走,知道她不再是以前任她欺负的傻子了。
可是今天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呢?
染香不想理她,抬脚要走。秋香偏偏扯着她的袖子不放,一迭连声地道:
“染香,帮我看看嘛,我家急着要用的。”
说着,还把手伸到染香面前。
染香低头一看,就看到秋香手里一块黄呼呼的香料,居然味道还不错,是一小块的龙涎香。
龙涎香是抹香鲸身上的产物,一般在海里可遇而不可求,秋香哪来的这种香料?
染香眉眼一闪,眼看着过一个月亮门就能进内宅了,她还依稀听到刘婶子和娘亲的对话声。
“我这亲家母啊,对凤美可好了,我把凤美交给她,真是放心了,你们也知道,我最疼女儿的。
所以啊,谁家要是把女儿交给我家,也会放心的,不说我们大头是知冷知热的,就说我吧,肯定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
“哟,刘婶子,听你的意思,是想给大头说亲啊?今儿这位,不是咱们泉城有名的媒人刘巧嘴吗?难道,你说亲的对象就在这里?”
好死不知,有人掺着应合起来。
染香能听出来,这其中最热闹的声音,就是方才她无意中在墙角听到的那个刘氏族人的声音。
秋香这时候跳出来,族人又来赞声……
染香眉眼一闪,一抹戾色滑过。
这些人还真该死,一环套着一环,是想扣死她吗?
染香一甩袖子,要摆脱秋香,不行,不能让刘婶子或者刘巧嘴把那求亲的话说出口,否则,她们两家轻则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重则可能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而且,说出去对两家小辈的名声也不好。
换亲……
私下协商……
这些话,要是从这些宾客嘴里流传出去,那染香、刘大头、凤美、祐辉还要不要做人了?
人家肯定会说,凤美都下嫁给祐辉了,染香却不肯嫁给刘大头,林家失信于刘家。
商家最重一个信字。
若是儿女亲事这样的大事也失信,那以后他们林氏香铺还怎么在泉城立足?还想做生意不?
总不能,让染香真的嫁给刘大头堵人家的嘴吧?
染香心下发急,秋香却是死死缠着她不肯放手,这下不光是扯着袖子,还挽着她的胳膊,外表看上去很亲热,只有染香知道,她要是不用全力,根本推不开秋香。
秋香还真是卖命啊?
出现得太是时候了。
染香心中一阵郁闷,正要推开她的时候,却发现秋香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染香看了下四周,发现这里离前院很近,如果她出手把秋香推开,不难想像,秋香肯定会趁机装着跌倒,甚至弄出点伤来,然后大喊大叫,趁机败坏她的名声。
这样的小伎俩,染香在成为香女的过程中,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次。
她并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但是这一次,秋香挑的时候正正好,里面,刘婶子马上就要开口了。
外面,如果她把秋香推倒,秋香大呼小叫之下,引来外宅的众人,估计正好做了刘婶子求亲的见证。
染香恨不得分身有术,她脸一沉,对一脸得意的秋香道:
“放手!”
“不放,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香料,我就放手!”
秋香佯做天真。
第190章 危机解除
“龙涎香,无比珍贵,海上抹香鲸身上才有的产物,行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染香言短意赅地道。
现在冲进去阻止刘婶子应该还来得及。
里面刘婶子的声音拔高了,似乎有意要让在场的女眷都听到似的,她嚷道:
“亲家母,我有个不请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邱氏傻呼呼的,哪里知道一张阴谋的大网正向她们家撒下来,看到刘婶子一来都是满嘴吉利话、好话,不由喜滋滋地道:
“有什么事,尽管说嘛,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生份干嘛?”
“是这样的,凤美嫁给了祐辉,我十分满意……”
染香听了,头上的汗不由地冒了出来,让刘婶子再说下去,自已不进去阻拦就来不及了。
可是秋香还是不放过她,继续抱着她的胳膊,脸上笑嘻嘻的,但是神情却十分阴冷,她突然贴近染香的耳朵,冷笑道:
“可是我很想知道抹香鲸怎么会产出龙涎香呢?这个故事感觉听起来会很有意思。”
“哦?下回再告诉你吧,放手。”
“不放,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手。我爹说了,你好有本事,要让我多向你学习学习,这不是学习的好机会吗?”
秋香其实也听到了刘婶子在里面的话,她脸上的笑意愈浓。
一想到一会之后,邱氏脸上意外的表情,秋香就不禁心里乐开了花。
染香,没错是一朵娇艳的鲜花,可是这朵鲜花马上就要插在刘大头那堆牛粪上了,这岂不是很让人开心的事?
想到妙处,秋香都忍不住要“咯咯”笑出声来。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染香的胳膊,她只要再多拖几十息,等刘婶子把那求亲的话说出口就可以了。
这可是赵香凝千叮咛万嘱咐的。
染香并不知道,除了赵香侬,秋香和赵香凝的关系也好极了。小时候她们一起屠猫杀狗,干尽了许多在女童看来极尽残忍的事情。
赵香凝说香侬被染香害死了,秋香打定主意,要帮赵香侬报仇,染香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何况,这块龙涎香,价值堪比同等重量的黄金,香凝说了,事成之后,这块龙涎香就是她的了。
能报仇还有钱收,秋香怎么不肯呢?
何况,还是收拾这个可恶的林染香?
“再不放开,我不客气了。”
染香急了,见秋香如粘皮糖一样缠着自已,知道现在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她抬起了脚,正要狠狠一脚跺在秋香的脚上。
却听里面,刘婶子开口了:
“亲家母,其实我们刘大头想说亲的对象是……”
染香的头一阵“嗡嗡”地响,她知道,就算这一脚跺下去,再跑进去也来不及了。
人跑的速度怎么能快过说话的速度呢?
“老婆子,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把大头带到内院来?不知道这里是女眷吃席的地方吗?真是乱来,太不像话了!”
就在染香心里觉得“崩”地一声就要脆弱开来时,就在秋香眼里掠过一抹喜意、感觉大仇得报的畅快之际,突然,一个低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切断了刘婶子要说的话。
“相公,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我刚才出门时,到处找不到你。”
刘婶子确实正要说亲上加亲的话,刘巧嘴也做好准备,在边上搭把手,但是就在这时,刘元汉出现了。
刘婶子突然发现,相公一向喜怒不惊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气,一来就一把抓着她的手往外面拖。
“相公,你这是干嘛呀?我还没吃酒席呢,我还有事要和亲家母说呢!”
“你娘来了,正到处找你呢,你还不快回去?”
刘元汉的话,让刘婶子楞了下。
她乡下的娘亲都六十多了,每次要进城,都会提前让人带信来,她好在家里候着,这一次,来得太突然了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元汉一边拖着她往外走,一边抱歉地和邱氏道:
“亲家母,对不住啊,丈母娘乡下进城一趟不容易,我们夫妻俩得赶紧回去安置她一下,我们先走啦。”
“哎,好好,没事,回头我再补请你们!亲家公,亲家母,慢点走啊!”
邱氏不明所以,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是啊,刘婶子的娘来了,家里烧火做饭人手哪够啊,我看刘巧嘴你既然和刘婶子这么好,还是赶紧回去帮刘婶子忙吧!”
就在刘巧嘴错愕间,两名女眷突然上来,一左一右,把刘巧嘴夹在中间,就往外面走。
刘巧嘴“啊啊”地叫了几声,马上发现身不由已,就算她想赖着,那两名力大无比的女眷,已经把刘巧嘴架离了。
“哎,怎么人都走光了?”
刘大头抓了抓脑袋,正要说什么,林祐辉这时才发反应过来,笑道:
“大头,丈母娘和丈人有事回去,你可得多喝几杯,走,咱们前面就座。”
刘大头看了眼邱氏,但是求亲这种话,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再说,由他一个大男人来说这种,也不对啊。
他只好叹了口气,让林祐辉拉着走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不是吗?
染香听到里面的动静,抬起的脚不由轻轻地放了下来。
一场危机,顿时如冰雪消融一般,消失无痕。
除了身上还挂着的秋香,染香不由讪笑起来,对同样竖起耳朵的秋香道:
“来,你不是想听故事吗?不是想学习吗?咱们坐下,我说给你听听。”
秋香万万没有想到,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刘元汉,竟然搅了这局,顿时心内郁闷无比。
这时候,听到染香似笑非笑的声音,不由气得一跺脚,松开了染香的胳膊,道:
“谁爱听谁听,我才不耐烦听你这个傻子讲故事呢!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
说完,秋香转身一溜小跑地走了。
染香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秋香唯一肯卖命的,就是赵香侬了。
现在赵香侬不在了,看来,赵香凝和她的关系也不错啊!
还有院落里那几个掺话的林氏族人,染香也不会放过的,她抬步徐徐走进内宅,眼角一扫……
第191章 记仇
那几个簇拥在邱氏四周的林氏族人,突然看到染香进来,神色不善,都吓得打了个激灵,赶紧讪讪地走开了。
染香脸上一阵清冷,并不理会这些人,而是直接走到了邱氏的面前,道:
“娘,过来下,厨房说少了个菜,要你去看看。”
邱氏一听,着急上火地就跟染香出来了,边走还边嘀咕:
“怎么搞的?你爹不是都买足了吧?怎么会少了?真是的,办事怎么能这么毛糙?”
邱氏嘴里嗔怪着,但却没有责备的语气,染香能听出来,娘现在和爹更加亲密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但是邱氏见女儿把自已带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厢房,不由一阵奇怪,问道:
“染香,这不是去厨房的方向吧?”
“娘,当然不是,今天差点就出大事了。”
“什么?咱们请人,会有什么大事?”
邱氏一脸不解。
染香于是把刘婶子到来前后的因果说了一下,邱氏这才恍然大悟,大惊之后,一脸怒气地道:
“亲家母这是失心疯了吧?我们家从来没有说过要和她们家换亲的事。你大嫂看着还不错,但是那刘大头,怎么配得上我的女儿?不是我说不好,摆出去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邱氏忿忿不平,但她最生气的是刘婶子竟然会出这种昏招,企图在她家大喜的宴席上,把这件事公开,借助众人之口的力量,把刘大头硬塞给染香。
看到邱氏气愤不过的脸,染香便证实了林家的确从来没有换亲这一说法,便放了心。
她毕竟不是原主,不可能知道林家所有的事情。万一林家真的和刘家许诺过什么,就比较棘手。
现在既然知道林家并没有和刘家换亲一事,染香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劝解邱氏道:
“还好嫂子她爹不是不明事理的,及时把刘婶子叫回去了。”
“我说呢,亲家公怎么突然出现在内院里,想来是刘婶子没有和他商量,自作主张的吧?
还好刘家总算有个明理的,如果亲家公也这么想,染香你今天就麻烦了。”
邱氏也是一阵后怕。
但是她并没有想到刘元汉怎么会突然及时出现,倒是染香心下明白,夏承峻说要想办法,估计找的就是刘元汉了。
的确,由刘元汉出面,是最能制住刘婶子和刘大头的,也是最自然的办法。
方才女眷们除了早先几个知道风声的,其它都没有看出破绽来。
这下子,染香又欠了夏承峻一个天大的人情。
“娘,方才在边上掺嘴的林氏族人也有问题。”
染香一针见血地道破,邱氏也不是笨的,一下子就回想起来,顿时脸上露出怒色,道:
“我们待她们不薄,有些还主动要来说香铺供货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会耍我们一道。”
“娘,上回还有林氏的族人企图烧死爹呢,所以这林氏的族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你不要太相信人家。”
染香这么一说,邱氏可谓新仇旧恨,她点头道:
“知道了,这些人你怕是不太熟,但是我却一个个都认识,回头把名单告诉你,这些人谁要送家里人来做伙计的、谁想私下供货的,咱们都不要理会她们。”
“是啊,娘,这才是正理,离这些害人精远一些。你也别气了,这事有惊无险,也算是一件好事,把这些人的真实嘴脸暴露了出来,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受她们的害呢。”
染香见邱氏脸色不好,便转而劝慰她。
“嗯,我明白,一会回去不会翻脸的,毕竟人家只是在边上说了几句,我们也抓不到别人的证据。不过,她们若是以为我们就这么算了,那也太天真了。”
邱氏眼里掠过一抹冷色。
染香见邱氏提高了防范之心,便笑道:
“那就好,咱们回去应酬吧。”
母女俩商量好事情,回到内宅女眷的宴席上,神色不变,依然满面笑容地应对着宾客。
这边内宅暂时安抚好了,在外宅的男宾这里,却又出现了状况。
邱氏趁着个空隙,把儿子叫了进来,说起方才险险的事情,邱氏心还在“呯呯”乱跳。
林祐辉万万没有想到自已的好哥们、大舅子刘大头竟然肖想染香,还放出换亲这样的话来,不由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若不是邱氏拉着他,林祐辉就想冲出去,狠狠地揍刘大头一顿。
如果不是刘大头有了窥觑之心,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林祐辉心里清楚,刘大头哪有可能配得上妹妹,还好刚才及时化解,不然他岂不是害了染香?
看到林祐辉这么冲动,染香赶紧安抚了他一番,然后又吩咐了他一些事情,林祐辉见妹妹并没有责怪刘大头,这才心里稍稍宽慰。
无论如何,刘大头也是他的大舅子,如果染香不肯原谅刘大头,那他就变成了夹心面包,左右不是人了。
“刘大头肯定是受了人家的蛊惑,否则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产生这种念头,怎么突然就有了呢?你去好好问清楚,看是谁授意他做的。或者他怎么产生这样的念头的?”
染香吩咐完,林祐辉便带着将功赎罪的心理去找刘大头了。
依着商量好的计策,林祐辉知道明逼着刘大头他肯定不会说的,还好,刘大头好酒,林祐辉便举杯屡屡敬他。
刘大头本是抱着和染香结亲的心事来的,没想到竟然被爹杀出来破坏了好事,心里本来就郁闷着。
见林祐辉敬他,也就正好借酒浇愁了。
几杯黄汤下肚,刘大头便醉了。
林祐辉便扶他到厢房里休息。
把沉重的刘大头扔到床上,林祐辉便问道:
“今天听说你是来和染香说亲的?怎么回事?”
“嘿嘿,什么怎么回事,街上的人都在说啊,说我们是换亲。虽然我知道不是,但是觉得若是这件事变成真的,也是美事一桩,不是吗?”
刘大头说完,便沉沉进入了梦醒,醉倒不醒了。
林祐辉素是知道刘大头好酒但酒量不佳,今天灌了这么多酒给他,他这一觉醒来,肯定不记得自已问过他话的事了,便放心离去。
第192章 酒品如人品
不过,林祐辉万万没有想到,他才离开不久,一个黑影偷偷潜进了那间厢房。
见四下无人,那人打开厢房的门,转身关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着鼾声如雷,一醉不醒的刘大头,对方大手一按,捂在了刘大头的口鼻上,正在睡梦中的刘大头口鼻被捂住,不由得一阵剧烈地挣扎……
林祐辉闷闷不乐地回到席间,却发现邻席的夏大人和令狐陌语拼上了酒。
林祐辉从染香口里知道令狐陌语就是刘氏要巴结的贵人。虽然让刘氏女去伺候不是出于令狐陌语的本愿,但是想到自家娘子脖子上那骇人的青痕,如若不是眼前这位所谓的贵人,还不会落下,林祐辉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哟,原来兄台的酒品不怎么样啊?都说,酒品如人口,一杯酒推推托托不肯喝下去,我觉得兄台不够坦荡呢!”
夏承峻大病初愈,本来就要特别注意调养,怎么可能喝酒呢?
没想到和令狐陌语并到一桌上后,令狐陌语却主动敬他酒,他略表推辞,令语陌语就拿话激他。
如果是普通的小杯也就罢了,令狐陌语却是拿着大碗盛酒,逼夏承峻一口气喝一大碗。
说完这话,令狐陌语还一口豪爽地把自已碗里的酒喝干,道:
“我先干为敬!”
喝完酒,令狐陌语拿着空碗对着夏承峻,脸上似笑非笑。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夏大人对染香有意,否则,也不会一提到染香,眼里就流溢出不一样的神彩。
而据这几天他的线报,染香似乎与这位夏大人颇多交集。
此前他手下的刺客团其中接到一单的刺杀任务便是夏承峻,对方的要求是要死不要活的,无论什么手段。
而下单的人,据查一直可以往上延伸到大夏朝的皇宫里。
令狐陌语顿时对这位夏大人兴趣多多。
原来的情报里,夏承峻身有重疾,可是他近前观察夏承峻,呼吸平稳正常,脸色虽略有苍白,但也不至于让人联想到身患重疾。
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夏承峻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喝酒,令狐陌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刺探夏承峻的机会。
同桌的并不知道夏承峻的来历,倒是吴虎,有几个觉得面熟,当然,泉城并不大,看上去面熟也正常,所以大家就没往深处想。
而刘檀越,虽然一眼就认出吴虎是那天和染香企图劫走凤美的人,但他和刘栖梧事后分析,那些打手只不过是染香雇来的混混罢了,他们打死都不肯相信刚刚变聪明的染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大靠山。
今天吴虎也受邀前来,刘檀越愈发认定吴虎只不过是林家结交的什么混混。
因此,看到令狐陌语和夏承峻拼起酒来,只要令狐大人有兴致,他便坐山观虎斗了。
“你们二位,都是我们林家的贵客,既然夏大人酒量有限,不如我代为饮之吧!”
看到令狐陌语一脸咄咄逼人,林祐辉看不下去了,便挺身而出。
夏承峻眼波一闪,对林祐辉道:
“谢了,不过,这碗酒既然是令狐公子敬的,我还是自已喝了吧!”
说完,夏承峻一仰头,便把这碗酒喝了下去。
令狐陌语一看林祐辉帮着夏承峻,心中暗暗不爽。但是能逼夏承峻把酒喝下去,他心里也一阵快意。
他早看出来了,夏承峻目前似乎不适合喝酒,因此才故意一直用话挤兑夏承峻。
没想到,夏承峻竟然不顾身体喝下了这杯酒,令狐陌语的眼眸愈发幽深。
但是上下打量夏承峻一番后,令狐陌语突然眼神一凝,俊美无双的脸庞上,亦出现了一丝慎重的神情。
吴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然不语:这小子,要和夏大人拼心思,还嫩着呢!
染香是夏大人的,毫无疑问。
令狐陌语看到,随着那碗酒下肚,夏承峻的手指上,突然滴出了水珠。
这种季节,还带着烈阳的暴日,出汗很正常。
但是象夏承峻这样,从手指头上,一滴一滴地流汗,那就很不正常了。
令狐陌语一眼就认出来,夏承峻这是用了内力,把酒从体内逼出来。
会用内力逼酒也不稀奇,许多高手也都可以,但是最恐怖的是夏承峻才把酒喝下肚,马上就能把酒水从手指尖上排出来。
这份对内力拿捏得如此到位的功力,令狐陌语不由地对夏承峻高看了一眼。
难怪刺杀团无功而返,光是面对眼前这位冷峻的男子便有几分难度了。
“令狐公子,既然承你好意,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也敬你一杯可好?”
夏承峻说着,便掂起酒碗,送到了令狐陌语面前,不过马上又缩了回来了,笑道:
“不如这样吧,既然令狐公子说酒品如人口,那么咱们不如各自连干三碗,如何?”
令狐陌语一时语塞,他本意是趁他病,要他命,但是没想到夏承峻竟然还有力反击。
不过,他到底是少年郎,被夏承峻一激,身上的血性也被激了起来,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
说话间,他给自已倒上了三碗酒,谢着和夏承峻从容对饮了起来。
令狐陌语越看夏承峻越惊心,因为只见夏承峻小指上的水,已经成了线流,每一碗酒下去,就能看到他垂在桌下的左手下面,激出一股水流。
这样的内力何等惊人?
令狐陌语知道,今天拼酒,他绝对赢不了夏承峻,因为,虽然有很多高手会懂得用内力逼出体内的酒水,但是,他却偏偏是不会的那个。
令狐陌语喝到第三碗时,因为速度过快,他已经觉得酒水梗到了喉咙口,他勉力支撑着,如果再来一碗,他肯定会受不了。
就在令狐陌语满面通红想退路之时,突然,不知道从哪传出一个凄厉的叫声:
“来人啊,不好了,死人了!”
死人了?
林氏父子一听,立即从座位上惊起,往叫声发出的方向跑去。
夏承峻和令狐陌语对视一眼,两个人自是把酒碗放下,随后紧紧跟上了。
第193章 我来处理
林家死了人了?
这一下惊变,激得在坐的人都纷纷站起,欲往惊叫处查看。
但是还好,吴虎十分有经验地及时挡住月亮门,将一大波人挡在了门外。
于是,进入现场的,除了林氏父子,就是夏承峻和令狐陌语两人。
发现刘大头死的是一个下人,他依着林祐辉的吩咐去照料刘大头,没想到一推开门,就发现刘大头仰躺在床上,已经没气了。
说起来,林祐辉对刘大头酒后的禀性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会吐,会口渴,因为自已要招待宾朋,所以才吩咐了一个下人去照料刘大头。
谁知道,刘大头会突然横死?
林祐辉一看到刘大头口鼻淤青,眼睛翻白,头脑“嗡”地一下就傻了。
“是被人掐着口鼻捂死的。”
令狐陌语上前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夏承峻不语,说明他对令狐陌语的判断还是首肯的。
“哥,哥,你怎么了?相公,快让人救我哥啊!”
就在这时,刘凤美闻讯赶来,一进屋,就见哥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内知道大事不妙,便哭出了声,一把抓着林祐辉,下意识地摇晃着他的胳膊。
染香和邱氏是跟着刘凤美闻讯而至的,一进到屋里,看到屋内的情形,两个人都傻了。
屋里那股淡淡的酒气,还有一股从尸体身上弥散出来的死气,让染香觉得一阵晕眩欲呕。
“凤美,对不起,大头,大头他死了。”
林祐辉好半天,才失魂落魄地回过神来。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直面亲友的生死,何况,还是一个方才还和你喝酒、昔日朝昔相处的好友。
林祐辉的脑子就一直没转过来,活蹦乱跳的刘大头,怎么突然就没了?
刘元汉夫妻接到报讯,即刻赶到时,见林氏宅内,已经有官差在走动,便知道大事不好,待见到刘大头的尸身时,两夫妻立即眼一翻,晕倒在了现场。
“大头,我的儿,你死得冤枉啊!”
刘婶子膝下只有这个独子,眼见着刚才还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具死尸,顿时心如刀割。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大头。”
看到染香静默以立,刘婶子忽然好象想明白了什么,顿时暴起,用手指指着染香,大骂起来。
不明真相的众人一头雾水,只有刘元汉却面如土色,急拉老妻,让她不要开口说话。
“亲家母,大头死在我家,我们也是莫名其妙,所以第一时间赶紧报了官,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愿意的,但是你把事情说到染香头上,就不对了。”
林志高哪里容得下刘婶子大放厥词,马上反击。
“你,你们一家人,合伙起来欺负我们。”
刘婶子也是口不择言,一想到替儿子求亲失利,儿子不能得偿所愿,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在眼前,看着染香眉目如画,一股怒火便不由地升腾起来。
“不要乱说,和林家没有关系,和染香也没有关系,官府自会查清楚大头是怎么死的。”
刘元汉看了一眼边上同样面无表情的夏承峻,眼神畏缩地拉着刘婶子,让她别乱说话。
刘婶子看到夫君满脸惧色,突然好象醒悟了什么,那支持她暴起的那股气也消失了,全身瘫软了下来,只是伏在棺材上哀哀地哭。
“仵作已经验过尸了,不妨听听他怎么说的吧!”
夏承峻开口了。
在官府这里,他掌有绝对的资源,令狐陌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承峻在林家人面前表现一番,心下暗暗不服。
“死者是被人捂住口鼻,在酒醉的沉睡中死去的,可以看得出来,作案的人手法熟练,在死者挣扎时并无畏惧,鉴于死者身肥体健,因此能不动声色捂死者的,一定是个练家子。”
仵作说完便退下了。
刘婶子一听心里也清楚了,儿子绝不是林家的人下手的。
一来今天是林家的好日子,他们绝不会选在这个时辰杀人触霉头;二来林家的人想要不动声色杀死儿子,也是不可能的,他们都不会武功。
再想想女儿嫁在林家,以后还要在林家手上讨生活,刘婶子顿时一股悲痛和郁闷交集在心里,只能嚎啕大哭,却怪不得任何人了。
“我的儿啊,要怪只能怪你的命太坏啊!”
刘婶子一迭连声地哭泣着。
夏承峻眉头微皱,对随来的官差道:
“你们认真查究下去,一定要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私闯民宅杀人,简直是国法难容。”
官差听着监天府大人发威,心内暗暗发苦,今天来林氏誌贺的人那么多,中间有人出来偷偷杀了刘大头,让他从何查起?
不过,既是监天府的大人,连傅知府都害怕一二,他哪里敢说不?只能唯唯称是。
见刘婶子情绪开始稳定下来,不再跳脚乱骂人,刘凤美这才敢趋身向前,搂着娘亲低低安慰。
一场喜事因为刘大头意外丧身而染上了悲剧的色彩,这让染香也是始料不及。
“夏大人,这桩案子若是不破,恐怕我一家人之后生活会不得安宁,所以还烦请夏大人催促一二。”
染香心内暗叹,又要欠下夏承峻人情,但是奈何却只能请求夏承峻帮忙。
“嗯,我会安排的。杀死刘大头,必须得有人获益,有人受损,你把你的仇人名单,还有刘家的仇人名单列出来,我会让手下一一排查。”
夏承峻三言两语,一下子就解开了染香心头的郁解。
果然是监天府的大人,这么快就能快刀斩乱麻,直指事件的核心。
染香略一思忖,道:
“我省得了,马上去写个名单给你。不过,大人不是要回京城吗?”
“我先回去,让吴虎在这里替你查案。”
夏承峻不以为意地道。
他要回京,也是为了染香。
要不然,染香遇上这样的大事,他是应该留下来帮着她共渡难关。
染香哪里知道夏承峻心里的小心思,见他没有办法留下来,心头略有失望,但一听吴虎能留下来,又一阵欣慰。
第194章 死无对证
染香努力安静下心神,想着自已的仇人到底有多少,其中牵扯又有多少。
涨痛的脑袋在极速的思索中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染香发现,自已才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但是结下的仇人还真不少。
赵家这个巨无霸自是不用说了,如果他们使阴的,恐怕一根指头就能捏死自已。
而刘家自已目前也讨不了好,他们今天能来,其实也是看在令狐陌语居心叵测的份上……
但是经过这么一理,染香还是很快拿出了一份仇家的名单给夏承峻。
眼见夏承峻骨节分明、清俊修长的手指接过这份名单,染香心内一阵汗颜。
估计夏大人也不会想到,自已的仇家有这么多吧?
真是到处拉仇恨啊!
“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些人,都是他们先得罪我的。”
染香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解释了一下。
“我明白。”
夏承峻安静地笑了。
染香从来很少看到他笑,这一笑,竟象是冰天雪地里的梅花一般,醒目而孤傲。
一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白茫茫干净大地上的一株傲雪寒梅。
但是美则美矣,难免带了一份孤高。
虽然是笑容,但是染香却似乎从这个笑容里看出了凄清,让她有一种想好好安慰他一番的冲动。
染香捏住自已的手指,蜷缩成拳,努力克制着想抚平他眉宇间微微的收紧,淡笑道:
“有时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过,我不惹事,不代表我怕事,有事上门,为了一家人,我也会迎身反击的。”
这几句说得不卑不亢,却又充满了某种自信和豪气,和她柔媚的女子身姿很不相似,但是却不突兀,让夏承峻眉宇间的紧皱不由地舒展了。
看到夏承峻放平的眉峰,染香不禁松开了捏着的拳头。
“是,祸事找上门,非我们所愿,但是就象你说的,祸事来了也不必害怕,至少它让我们看清了某些人的嘴脸。”
夏承峻淡淡一笑,把手里那张仇人名单收了起来,然后又道:
“放心吧,这几天应该就会有个结果。”
染香点点头,知道象他这样的人,行事手段千万,他说能有结果,肯定就会有结果。
第二天,夏承峻就策马回京。
染香是从吴虎嘴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经过黑风山的相处,染香知道,即便没有了吴虎,以夏承峻现在痊愈后了的手段,也能自保,所以放心了许多。
否则,如果因为她家里的事,让夏承峻少了个得力的助手,路上有什么闪失,那她可担待不起。
但是染香并不知道,夏承峻一直担心他走后染香和安危,一直找不到一个借口,把手下得力的人马留给染香。
没想到,最终找到了这样一个契机。
“我查到泉城昨天有一个外号叫刀疤的混混连夜出城了,而这个刀疤,他的表哥正是赵家香铺的一个掌柜。”
吴虎的行动,不可谓不迅速,居然一下子就弄清了其中的关节。
“那么说,果然是仇家下手。”
染香眼前浮现出赵香凝那漂亮妖气的脸蛋,脸上顿时如冰雪寒霜一般。
“我已经叫人出城去查这个刀疤的下落了,但是好巧不巧的是,这个赵家香铺的掌柜,昨夜喝了酒之后,回家路上失足落水而亡,今天早上被人看到浮尸在护城河上。”
吴虎眼神一凝,心里也暗道这赵家行事着实狠辣。
“那就是说,即便抓到刀疤,也是死无对证了?”
“是这样。当然,只要刀疤开口,还是能指证凶嫌的,这点你放心,在我手下,就没有不开口的。”
染香点点头,既然赵香凝敢安排人混进宅子里杀人,肯定早就安排好了后着。
果然,一步步,环环紧扣,也不知道刀疤是不是被赵香凝也杀人灭口了。
染香心里郁闷,但是吴虎能做到这步已经超出一般人的能力了,至少,染香面对刘婶子时,也好有一个交待。
“什么?凶手逃出城了?那大头的仇还报不报了?”
刘婶子听到染香的话,立即跳将了起来,伸出手指质问染香,好似染香便是害死她儿子的凶手似的。
“大头的仇肯定会报,现在吴大人也在追查线索。”
染香知道丧子之痛对刘婶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她只能努力劝慰。
“哼,追查追查,这都过了几天了,也只查出个凶手出了城,这仇一天不报,我们大头就不出殡。”
刘婶子用断然的语气道,一只手攀在刘大头的红漆棺材上。
仵作验过尸后,刘大头的尸身已经着家里领回,刘婶子在自家宅子外面搭了个灵棚。
按民间的说法,横死的人是不能进祖厝的,这点让刘婶子也十分不满,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儿子死得这么糊涂呢?
这几天刘家搭着灵棚,林家自是鞍前马后,人和财都不断地往刘婶子这里送。
别说外人了,就连刘凤美自已也看不下去了,但奈何母亲正处于悲痛之中,她性情懦弱,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哀哀地哭。
现在见母亲又刁难染香,刘凤美知道再怕母亲,这时候她不出声也不好了,她狠了下心,便上前对母亲道:
“娘,染香这几天为了咱家的事跑前跑后,人都瘦了一圈,该托的人也托了,该花的钱也如流水般花出去,你就别怪染香了。”
“我怪她?你听到我哪句话怪她了?难怪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才嫁出去几天?就连你哥、你爹娘也不顾了?只向着婆家的人说好话?”
平时刘婶子不是这么不明理的人,但是儿子的死,让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控制自已的能力,说话也变得蛮不讲理起来。
染香知道刘婶子心里含着气,看着眼前大头的棺材,她也不能在刘大头的灵前责怪刘婶子。
染香脸上的为难之色,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他想起了之前和他打交道的那位大人,心中不由一凛,赶紧上前对刘婶子道:
“老婆子,你也不要胡乱说话,大头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也不想这事发生,咱们该发丧就发丧,这都是命!不能怪任何人!”
第195章 撞棺自杀
说话的人正是刘元汉,他一把拉住自家的娘子,话语虽然不是很凛厉,但是刘婶子却能感觉他攥着自已的手,生硬得象一块铁似的。
这是过去从来没有的事。
刘婶子从自家夫君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刘婶子那几乎要脱口而出伤人的话语,于是被这股不安带着,堵在了嘴里。
染香见刘元汉一脸明事理的样子,心下稍稍放松。
她倒是不怕刘婶子死缠烂打,不管怎么说,刘大头暴死家中,总是他们林家怀着一份内疚。
但是联想前因后果,刘婶子企图染指染香的不自量力,也不无关系。
如果她不是被赵香凝的人唆使,产生了不该有的贪欲,也不会进了赵香凝的局,导致了后面的事。
赵香凝肯定知道刘婶子求亲不会成功,但是只要刘婶子当众说出换亲这样的话,就能让染香名声受损。
然后她再安排了人将刘大头伺机杀死,那么谣言将对染香更加不力。
不明真相的,肯定会说,染香一家是因为气忿刘大头提亲,所以才将他杀了灭口。
虽然有理性的人想一想都会明白,染香一家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刘大头杀死在自家宅子里。
但是赵香凝不管不顾,她要的就是一个轰动性的效果。
只要把染香名声搞臭了就行。
甚至于不惜大开杀戒!
由于染香当天和她拼品香时已经让众人知道两家之间的仇恨浓得不能化解,如果赵香凝对林家的人下手,大家肯定会想到赵家身上。
现在死的是刘大头,反倒是把赵家撇清了。
染香细思赵香凝的毒计,不由地一阵阵心惊。
万万没有想到,赵香凝年纪不大,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若不是夏承峻正好在场,光是气势汹汹的官府来人,就不是她能抵挡的。
“谢谢刘叔,关于害死大头的真凶,我们一定会进一步调查,绝不姑息的。”
染香低低叹口气,死者为大,她能理解刘婶子心中的痛楚。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刘氏的子孙,怎么能横死它人宅中,然后等不到大仇得报,随随便便就下葬的呢?”
就在刘家灵棚里暂时平息了争吵声,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和哭泣时,一个听起来冷厉尖酸的声音响起。
“大公子,是你?”
刘元汉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刘栖梧,不敢不尊敬,只能上前行礼。
因为,刘栖梧可是未来刘氏香业的继承人,也是刘氏内定的族长,刘元汉见到他,自是只能伏低做小。
“哼,你们为人父母,也太不象话了,自家儿子横死,竟然糊涂地不等沉冤昭雪就随便要发丧。
你们这么做,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刘大头也不会瞑目的。
再说了,等人入土为安,这追查真凶的事,谁知道还会不会卖力认真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刘栖梧看着染香,声音拖得长长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安抚好刘婶子,又跳出一个捣乱的刘栖梧。
是了,刘檀越对自已当天把凤美带走一事,肯定还怀恨在心,所以便借了这个机会发难。
看着眼神又活泛起来的刘婶子,染香心里暗道不好。
染香总不能对刘婶子说,刘栖梧不安好心吧?
可是刘栖梧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毫无破绽,完全是一付为刘氏族人着想的理直气壮样。
“刘公子,官府里仵作已经验过大头的身体,真凶也在追捕当中,大头的命不好,我们现在能慰藉他的,就是赶紧入土为安,我也请地理师傅看过了,说明天午后发丧最佳。”
刘元汉何尝不知道刘栖梧的用意,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是有苦说不出。
那位夏大人何等来历,这些人在夏大人眼里,根本就只是蝼蚁。
“哼,我们刘氏的族人岂能如此含冤受屈?我觉得最好不要发丧,否则,让大头白白死去,我们刘氏的颜面何在?
林染香,是不是你从中唆使?
你可别忘了,大头可是死在你家的!”
刘栖梧见刘元汉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一心只想把儿子赶紧入土为安,顿时一阵火大,也顾不得其它,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染香。
“刘公子,这件事,我们和刘家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我想事发时你也在现场,当时并没有提出任何看法,为什么到现在才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要为大头出头呢?你到底有何居心?是有意闹得我们家宅不宁吗?”
染香见刘栖梧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自已,她索性也针锋相对上了。
她看出来了,今天刘檀越不敢亲自现身,只让刘栖梧来,那就说明刘檀越纯是来给他们添堵的。
一旦刘栖梧和她撕破脸,刘檀越还有退一步的余地。
所以染香索性强势了起来。
刘栖梧被染香直指内心,不由一阵张口结舌,他没想到,林染香竟然不畏自已的指摘,还倒打一耙。
不过,一阵慌神之后,刘栖梧强按心神,冷哼道: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准刘大头明天发丧,必须等到查出真凶才可以,这也是刘氏族老会的意见。”
刘婶子哆索着嘴,神情一脸激动,她倒是没有想到,刘大头的死,竟然还引起了族老会的重视,似乎,她的儿子死得挺有哀荣的。
“我,我支持刘公子!”
刘婶子迫不及待地道。
“混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没有说话,谁让你说话了?”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一向寡言的刘元汉怒了,竟然直接骂起刘婶子来。
“啊?你这死老头子,儿子死了你也不管,染香说几句话,你就都听到心里去了,我也不想活了,儿啊,娘和你一起去了!”
刘婶子说着,就往刘大头的棺材上撞去。
这一撞,力道至大,如果撞上了,肯定一命呜呼了。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于是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婶子往棺材上撞。
不难预料,接下来就是血花飞溅的另一桩命案了。
第196章 养老送终
“娘,你可不能死啊!”
就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刘婶子一头往棺材上撞去,现场的人谁也没有象吴虎那样的好身手,根本来不及拉住刘婶子,血溅当场的惨剧马上就要发生时,突然,一个女子从棺材边跳将出来,一下子挡在刘婶子前面。
这人,正是一直伏在棺边恸哭难过的刘凤美。
大家都在吵吵嚷嚷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刘凤美一直就在边上。万万没有想到,正是离刘婶子最近的她,把刘婶子救了下来。
不过,刘婶子这一下力道颇大,刘凤美一点武力值也没有,上前只是一心想拦下求死的娘亲,她唯一能挡着娘亲求死的,只有自已的身体。
所以这一下,刘凤美被撞得不轻,和刘婶子两个人“哎哟”一声,一起滚到了地上。
见刘婶子求死的危机解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刘元汉赶紧上前,一把扯住老太婆,任凭她挣扎,说什么也不放开,生怕她一冲动之下再次寻死。
倒是刘凤美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无人看顾。
染香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凤美,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嫂子,没事吧?撞到哪了?”
“我难受,肚子疼。”
刘凤美一手捂着肚子,脸上渗出了汗珠。
染香只当她是被撞了一下难受,也没有在意,道:
“我扶你到边上坐坐,一会就缓过来了。”
凤美点点头,依旧手按在肚子上,在染香的搀扶下,步履艰难地挪到了边上的椅子上,暂时坐定。
“我不想活了,儿子死了,老头子也生了外心,不帮着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刘婶子回过神来,见自已没有死成,便依旧一迭连声地哀哀哭起来。当然,经过刚才的冲动,其实她现在内心的死意已经减弱了非常多。
但是碍着面子放不下,她依旧得哭声连天。
“够了,混账,真是一出闹剧,你也别哭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天不查出凶手,一天不准刘大头下葬!”
刘栖梧见刘婶子没有死成,也大大松了一口气,顿时还过魂来,口气嚣张地道。
反正,他本来就是抱着恶心染香的目的来了。
没错,染香说对了,他就是要借着大头死在林家这个机会,挑拨离间这两家。
火从内部是最容易烧起来的,这个道理,刘栖梧一清二楚。
所以,抓着这个机会,刘栖梧继续火上浇油。
染香听了,一股恶气直冲上心头,她万万没有想到,刘栖梧把挑拨离间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用得这么娴熟。
只要刘大头一日不发丧,刘家的悲痛就会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伤口更加难以愈合。
而作为刘家的亲家,同时也背负着查找凶手之责的林家,看着刘大头触目惊心的棺木,肯定也是寝食难安。
不过,现在这种情形,染香再说话似乎会更加激怒刘婶子。
正在染香迟疑间,刘凤美说话了。
她显然被撞的地方还很难受,是强忍着疼痛的,声音因此显得十分虚弱:
“娘,哥的死,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林家。不管怎么样,哥是咱们自家的人,能早日入土为安,不管是他还是咱们,都能安心。”
刘凤美的话,让刘婶子打了个激灵。
她总算明白了,女儿现在的立场,就是站在林家这边,帮着林家说话,她边抹着眼泪,边怒气冲冲地道:
“好啊,才嫁出去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冤费了你哥当初那么疼你!”
刘凤美一听提起哥哥刘大头,眼泪又“吧哒”地掉了下来,一扁嘴,哭着道:
“娘,哥对我的好,我时刻难忘。我就记得,小时候不管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再馋,总是让我先吃;家里的新衣裳,他总是让着我先做……这一点一滴,女儿时刻都不敢忘记。
还有爹娘对女儿的恩情,女儿永远铭刻在心。
虽然说我嫁出去了,是林家的人了,但是今天我说这话,也不光是站在林家的立场上。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难过,日子总是要过的。把哥摆在家里,他也不能再活回来,不能再唤一声爹娘,不能再叫我一声妹妹了。
可是娘,你要清醒一点,现在哥哥不在了,还有我呢!
我虽然嫁出去了,但是肯定不会不管爹娘。
女儿还是要给你们养老送终!染香,你说是吧?”
刘凤美说到这里,一双姣好的眼睛泪水涟涟地看着染香,悲痛欲绝却又充满希望。
“嗯,肯定的。大头不在了,嫂子你肯定要尽力照料家人,别说你了,我们林家也会尽力照料二老的。”
染香对这一点丝毫没有意见,肯定地点了点头。
见染香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刘凤美便把视线转向家中的二老,征求他们的意见。
却不知道,刘婶子心里,此时早已掀起巨大的波澜。
唯一的儿子死了她很心痛没错,不过,悲痛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老无所依的惶恐。
没有了儿子,唯一的女儿出嫁了,她和老头子以后靠谁来养老?
一想到这件事,原本的悲痛里就夹入了更尖锐的剧痛。
养儿防老,没了儿子,难道他们就要做老绝户了?
凤美和染香的话,一下子正好击中了刘婶子最脆弱的内心,她振奋了下精神,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爹娘抚育我长大,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刘凤美道。
“嫂子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染香斩钉截铁地道。
刘凤美感激地看着染香,她知道其实林家在当家的,就是这个小姑子,她说的话,完全可以当准信的。
刘婶子慢慢安静了下来,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想通了。
刘元汉松了口气,只要老妻不寻死就好了。
“慢着,这件事还没完,不要以为你们两家私下说好了就行,刘大头是我们刘氏的族人,让大头延迟发丧,也是为了你们林家要给刘氏一个交待,所以,这件事不是你们两家能做决定的。”
就在这时,刘栖梧又跳了出来。
第197章 依着风俗来
刘栖梧的话一出口,刘元汉脸皮抽了抽,额上的青筋亦跟着暴跳。
其实,染香和女儿的表态,已经是他们现在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何况,还有那位大人的压力。
刘元汉一想起夏承峻那冷峻的面容,那无形的威压,他的心内就涌不起挣扎的力量。
“刘公子,小儿之死,事发地点虽然是在林家,但是我们和林家,远日无仇,近日无冤,更是结成了儿女亲家,林家根本没有对我们刘家下手的理由。
现在官府也已经介入追查,我们相信不久凶手是谁,一定会水落石出。
所以,我还恳请刘公子能让小儿入土为安!”
刘元汉走到刘栖梧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刘栖梧万万没有想到刘元汉会来这一招,他虽然是刘氏未来的族长,但毕竟现在还不是,怎么受得起长辈这一跪?
刘栖梧楞住了,正要伸手把刘元汉扶起来,却听边上又有一人急急赶来,语气森冷地道:
“元汉,你不想为儿子报仇,可是我们刘家想,你就忍心让大头这么不明不白地葬入地下吗?”
刘栖梧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喜:爹来了。
他治不了刘元汉,可是爹是族长,还怕治不住一个刘氏的晚辈?
“族长……”
刘元汉万万没有想到,族长刘檀越此时竟也不顾身份赶来了,他大惊,但是面对族长的威压,一时不能反抗。
染香见事情突然又因为刘檀越的到来而产生变化,不由地心内一阵愤懑,她走上前道:
“刘族长,你们为何要在大头发不发丧这件事上反复为难我们?死者为大,我想刘族长也不想看到两位老人整天对着棺木恸哭吧?死者已矣,存者且偷生!”
染香一席话,让刘檀越只是冷哼一声,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主场,他想怎么做,还要听染香的吗?
“我说了,大头必须等查出真凶才能发丧,不必多言了。”
说完,刘檀越转身正要离去。
“令狐公子?你也来吊唁了?多谢。”
就在这时,染香突然发声道。
她五识敏感,早就察觉到暗处一股熟悉的气息潜藏。
本来她不想理他,可是看到刘檀越这份拽得二五八的样子,染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呃,正是,当日我也在林宅,听闻噩耗,着实难过。刘兄弟太年轻了啊!可惜可惜!”
被染香叫破,令狐陌语不得不从巷子暗处现身。
本来他这个角度,一般人绝计发现不了,没想到染香却一下子就道破他的行藏,把他揪了出来。
这样的家族耗斗的事,令狐陌语才不想理会呢,可是都被人叫出名字了,他还畏畏缩缩,那还象话?以令狐陌语的性情,自是不可能如此猥琐。
所以,令狐陌语硬着头皮就出来了。
不过,令狐陌语也心中暗生警觉,染香为何知道他也在场?看来,染香也不简单啊,并不象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无害。
令狐陌语不理会刘檀越惊慌的目光,兀自走到香案前,在设好的灵堂里,点了香,祭拜了一番,又回身安慰了刘元汉夫妇。
一切都符合礼仪规矩。
刘凤美在边上蹙着眉,却是越看越心惊。
这位刘氏整个家族都不敢得罪的贵人,似乎一切但凭小姑子吩咐的样子。
但是刘凤美来不及想更多,这时候她只觉得小腹一阵阵绞痛,要放在平时,她早就哼出声来了。
不过今天,这么多重要人物在场,她只能强忍着,生怕因为自已而给这微妙的局势增加一分不利的变化。
刘檀越看到令狐陌语所作的一切,心就瓦凉瓦凉的了。
他这时候倒看出来了,令狐陌语和染香眉来眼去的,关系可不太一般呢。
对呀,从上回刘凤美被染香带走,到后来参加林家迁新宅的喜宴,一直到染香一喝,令狐公子便现身……
他这条老狐狸都不知道令狐公子尾随身后呢!
“令狐公子,死者是我嫂子的哥哥,我们这的风俗,凶死的必须在三日内入土为安,令狐公子是外地来的贵客,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风俗。”
就算再讨厌令狐陌语,染香也只能抓住这机会,借力打力了。
“哦?有此风俗?我这个外地来的,自然没有听过。”
令狐陌语好象一脸不上套的样子。
刘檀越听了心内一松,暗自得意,看来,染香和令狐公子,也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好”嘛!
染香心中一阵失望,心内暗暗恨道:这个令狐陌语,竟然不肯帮一点忙,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不过,既然有此风俗,我想,还是得遵循风俗来办理吧!”
令狐陌语其中在暗中已经听了好一会儿,大体知道双方矛盾争执的缘由,见吊足了染香的胃口,便又幽幽地来了一句。
呃!此话一出,刘檀越张大的嘴立即闭上了,就象被人封印了一般。
而染香则心下一松,道:
“那得多谢令狐公子了,象令狐公子这般贵人,竟然能体恤民间苦情,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染香自在泉城看到令狐陌语,一向没有好脸色,这一下还能放低身体,拍了令狐陌语一番马屁,不禁让令狐陌语有飘飘然的感觉。
哟,早知道获得美人夸奖这么容易,他早就该现身了嘛,还藏什么藏?
令狐陌语此言一出,刘檀越脸如灰败,知道有令狐陌语护着,这一回是恶心不成刘林两家了,他只好强笑着道:
“是,令狐公子一向体恤民情,不是我等所能比拟的。”
刘檀越也不得不低头了。
刘元汉总算松了口气,刘婶子也听出刘族长是放弃为难他们了,顿时不由地大哭起来,复又扑棺材上,儿啊儿地哀哭起来。
“娘,我肚子疼得厉害,染香,快来扶我。”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刘凤美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染香抬眼一看,就见刘凤美身子软软地要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她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扶着她,但她一低头,却是心内一阵狂跳,因为,她看到,刘凤美脚下,正慢慢泅出一滩血来。
第198章 还有希望
“嫂子,你这是……”
染香扑上去赶紧一把扶住凤美,但是她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只觉得凤美脚下怎么会有一滩血?
然后突然有点明白过来,脑子“嗡”地一响,染香开口道:
“嫂子莫非你有了?”
刘凤美这时候也顾不上害羞了,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轻声对染香道:
“估计是吧,我的小月子过了好几天没来,但就没往这上面想。 ”
染香顿时明白过来了,凤美是刚才挡着刘婶子一撞,被撞坏了。
“什么?凤美你有了?”刘婶子是过来人,还没来得及欢喜,一看到凤美脚下的血迹,脸色顿时就变了,“凤美你莫非是小产了?”
“咝”,一声倒吸凉气,一个身影迅速地走过来扶着刘凤美,心痛难忍地道:
“凤美,你有了怎么不早说?”
大家一看,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林祐辉。
“造孽啊,造孽啊!”
刘婶子吓得团团转,她心里也清楚,是方才自已一撞才害得女儿要小产的。
“够了,别说了,快扶凤美进去躺下。”
还是刘元汉比较冷静。
看着女婿和染香架着凤美走进屋内,刘婶子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直视女婿的目光。
她方才那一撞,可是撞掉了自已的外甥啊!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唉!”
刘婶子见没人理会她,大家都忙着看凤美去,她一跺脚,也往屋里跑去。
这种事情,令狐陌语自然不好再插手,他只能摇摇头,转身大步离去。
刘檀越父子对视一眼,心下明白大势已去,现在刘婶子把凤美撞得要小产了,刘家还怎么和林家闹?
原来有理也变没理了。
两个人便也灰头土脸地走了。
屋内,刘凤美平躺在床上,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刘婶子急得象无头的苍蝇,她知道流产对女人来说,可是一件伤身的大事,万一女儿因为这次小产以后不能再怀上孩子,那岂不是要怪她一辈子?
人越害怕时,就越会往害处想。
“祐辉,你,你别怪我娘,她也不是有意的,再说连我自已也不知道怀上了。”
刘凤美一边忍痛,一边用一双含泪的明眸乞求般地看着林祐辉。
这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孩子掉了,林祐辉心里会怎么想?
刘凤美一想到第一个孩子或许就这么没了,心内就一阵绞痛。
再说,现在哥哥死了,今后爹娘要仰仗林家的地方多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桩大事。
“凤美,别掂记着这些,我马上去帮你请大夫,只要你人好好的就行,孩子没了,不是以后还会有嘛!”
林祐辉果然是疼老婆疼到骨头里了,这时候第一时间想的是娘子的安危。
这话让凤美十分受用,她情绪安稳下来,似乎连肚子疼也减轻了许多。
染香把手搭在刘凤美的腕上,稍倾,对大家道:
“虽然胎相不稳,但也不是无可挽回。”
这一家人都在绝望难过中,突然听到染香的话,顿时如闻天籁。
林祐辉擦了下泪眼,激动地问妹妹:
“染香,有什么好法子?快说。”
“染香,你要能把凤美的胎保住,婶子从今往后,一切都听你的,不给你们添乱了。”
刘婶子简直是绝处逢生,一听这事还能有挽回的余地,顿时一把紧紧抓住了染香的手,就好象抓住了救命的绳子一般。
呃,这位也知道自已是给人添乱啊?
染香心内一阵腹诽,早干嘛去了?如果没有她添乱,也不至于让凤美难受。
这个教训可得让她牢牢记住了。
染香浅笑,尖刻地道:
“我只是说还不是无可挽回,但还要具体再试试。”
因为当着凤美的面,染香还是收敛了语气,否则,早就痛快地吓唬一通刘婶子了。
“染香好姑娘,我知道你一定行的,连雨都能祈来了,何况这点小病是不是?”
刘婶子满脸堆笑,一脸讨好。
“哥,你先去家里仓库拿几束安神香来,我来试试吧。”
染香以香入境,没有神香的助力,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听染香发令,林祐辉赶紧风一般地跑开了,反正,他对自已这个妹妹,有着莫大的信心。
凤美见小姑子有办法,也慢慢镇静下来,肚子也不觉得那么疼了,而刘婶子则赶紧去泡了碗红糖水,小心翼翼地扶女儿倚着喝下。
“染香,香我拿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祐辉很快去而复返,并把安神香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
“你们都出去吧,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染香坚定的语气,让大家不由不得听她的。
转眼间,屋内只剩下她和凤美二人,而门也被刘婶子吱呀一声关上了。
“染香,接下来要怎么做?”
凤美看到染香淡定的模样,心里的紧张忽然就没有了,似乎只要跟着染香的节奏,就平安无事一般。
染香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把香点上,随着一股淡雅的清香沁和鼻息,凤美脑子渐渐迷糊了,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林祐辉焦急不安地在屋外走来走去,他甚至还想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
但是又怕会骚扰到染香。
左思右想还是作罢了。
听着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刘婶子又嘀咕开了:
“染香一个姑娘家,懂得看病吗?再说,这种小产的病症,怕是高明的大夫都不懂看吧?”
嘴上嘀咕着,还不忘发出声来,听得刘元汉的眉头一皱:
“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刘婶子一听老头子敢封她的嘴,正想象往常一样瞪过去,看到林祐辉,猛醒今天不同往日,这么做哪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只好又低眉顺眼地等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眼看着染香不出来,刘婶子又不安了,她忍不住又道:
“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怎么这么久?或者我们该去叫个大夫来比较稳妥?”
所谓关心则乱,林祐辉心下也是一阵忐忑,他可没见过染香治病,只知道妹妹识香能力不错,其它的都是没亲眼见着的东西,被刘婶子一说,他的心也乱了。
第199章 唯一的希望
“祐辉,凤美怎么了?”
就在大家心慌意乱这时,邱氏和林志高也闻讯匆匆赶来。
“爹,娘,凤美她有了,但是现在胎相不稳,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林祐辉见爹娘来,言简意骇地说了一下。
刘婶子看到亲家来,眼里立即闪烁着惊慌的光芒,生怕林祐辉一个不小心,从嘴里吐出一两名对她不满的话。
谋害子嗣,这在大夏国可是个大罪名。
如果亲家翻脸不认人,直接把她扭送往官府也是这样。
虽然心里知道邱氏他们不会那么做,但毕竟这是长子长孙第一胎,万一女儿因此患不上能生育之疾,那就害了两家小辈的一生。
刘婶子能不惊慌吗?
邱氏眼光何其犀利,见到刘婶子畏畏缩缩,不似往常那般活泛,便知道事出有因。
不过,刘家刚死了人,她也不能和刘婶子计较太多,便道:
“大夫来了吗?怎么说?”
“没叫大夫,现在是妹妹在里面。”
林祐辉犹豫了一下,才道。
被母亲一问,他也觉得没叫大夫是不是失策了。
“染香在里面?乱来,她又不是大夫,还是去正儿八经的大夫叫一个吧。”
林志高闻言,大吃一惊。
这可是事关两条人命的大事,林志高虽然是男人,却也知道生孩子是多么凶险的事情。
凤美现在是保胎,染香一个姑娘家,懂得什么?
“那,我还是去找个大夫吧!”
刘元汉也没有了主意,见连亲家似乎都对染香心里没有底,他一下子就慌了神,边说边往宅子外跑去。
两家过去都是普通人家,家里都没有可以使唤的人,当然免不得事事亲力亲为。
刘元汉出去叫大夫后,候在屋外的人都陷入沉默,大家时不时侧耳细听,想从里面的动静里听出端倪。
不过,屋里竟然一点声息也没有,这不禁让邱氏心里打起了小鼓,她想了下,道:
“我进去看看,还能搭把手呢!”
“娘,千万别进去,染香交待了,不能进去。”
林祐辉一把拉住正要推开门的邱氏,紧张万分地道。
“为啥?这孩子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所幸现在邱氏和家里一众人等对染香都有一种全然的信任,被林祐辉一说,她立即收住手,停在门前。
不过,她还是把耳朵趁机贴在门上,仔细聆听。
“怎么样?有动静吗?”
林祐辉忐忑不安地问。
“没有,里面静悄悄的,难道都睡着了?”
邱氏把耳朵离开门,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动静。
“这孩子,也忒胆大。”
林志高也是一脸肃色。
“亲家,大夫呢?”
就在众人忐忑之时,林志高看到林元汉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来,不禁脸上掠过一阵忧虑之色。
“大夫不肯来,我好说歹说,他一听症状,就不肯来了。”
林元汉一脸失意之色。
大家听到林元汉这么说,心内都是一沉。
大夫也怕坏了名头,不敢来诊治,那就是说,凤美这胎,他们都认为保不住了?
“哎哟,我苦命的女儿啊!”
听到相公这么说,刘婶子顿时心里一阵发虚,不由地嘴一扁,呜咽地哭了起来。
“别哭,染香还没有出来呢。”
林元汉被大夫打击了一把,此时反倒专心把希望寄托在染香身上。
“是啊,是啊,染香可是能祈来雨的香女呢!”
刘婶子好象回过神来,言语间把一腔希望全放在了染香身上。
邱氏却听得心中一沉,道:
“染香这丫头,也不知道轻重,保胎这事,连大夫都不看好,她真是乱来。”
刘婶子这么一嚎,万一染香没能保住胎,事后不得把这事都怪在染香身上啊?
虽然还不知道凤美要滑胎的真正缘由,但是邱氏心里却明白,这事本来肯定和染香无关。
但是染香这一插手,却容易招致是非。
刘婶子如今一付一心一意等着染香来救治凤美的样子……
邱氏赶紧话头一转,明着责怪,实是维护染香。
三个大男人可能没听出其中的道道来,但是邱氏和刘婶子却是无形中过了一招。
此时见邱氏也不是傻的,刘婶子只能继续嚎啕,一会哭刘大头早夭进不了祖祠,一会又哭女儿保胎受罪。
“吱呀”一声门响,门开之处,染香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眼神却淡定执着,她倚着门框,道:
“你们可以进去看凤美了,但是一个月内,她还需卧床休息,不能轻易动弹。”
“染香,你这么说的意思,是孩子保住了?”
林祐辉一脸难以置信。
“是。你们不要声响太大,她现在正睡着。不放心看看她是可以。”
染香说着,让开了身子。
大家都一忽隆地往屋里匆匆走去,只有邱氏一把扶住染香,看出了她身体的虚弱:
“染香,你要紧不?”
“娘,不要紧,就是有点乏了。你叫辆轿子,我困了。”
染香见娘亲还掂记着自已,嘴角不由露出了微笑。
邱氏赶紧扯了把椅子过来,让染香坐下歇息后,然后便去叫了辆轿子,送染香回家。
其间,邱氏才有空隙去屋内匆匆打量了凤美一眼,见儿媳妇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神态安稳,呼吸平顺,便放下心来。
邱氏和刘婶子说过之后,便护送染香回家。
染香进了自家宅子,扎在床上,便睡得天昏地间。
现在她的能力和从前相比差了很多,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她却几乎觉得自已的精元快被耗尽了。如果再撑下去,染香觉得自已肯定会晕倒了。
一觉醒来,染香突然发现,疲惫已极的感觉已经明显减轻,而且自已对精细事物的把控能力,又再进了一步。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染香细细回想了之前的施为,明白凤美这一胎算是保住了。
“染香,来,喝碗参汤。”
听到染香翻身的动静,邱氏打开房门,拿着一碗热呼呼的参汤进来。
染香接过参汤,喝完之后,顿觉神清气爽。
“娘,嫂子现在如何?”
染香看天色已晚,晓得这一觉肯定睡了很长。
第200章 怀璧其罪
“你嫂子现在稳定了,也不流血了,只不过人还是有点乏。 我让她好生卧床静养着。”
邱氏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是凤美怀的第一胎,也是她的第一个孙辈,如果没了,多可惜啊!再说,真要没了,对凤美的身子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听说有些女人甚至为此一辈子不能生育。
“娘,只要好好养几天就可以了,待下腹不再酸痛,就可以适当走动走动,老躺着也不好。”
染香交待道。
邱氏心绪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儿,见她虽然喝了参汤,但是小脸上依然是一片苍白,不由地心里暗暗抽痛。
她不晓得染香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本事,但是再仔细一想,这些本事,都是利家安身之本,香神娘娘垂怜,女儿好生生的就可以了。
这么想通了,邱氏也不再纠结,笑道:
“知道了,凤美她刚才吃了一碗羊肉粥,又躺下了,临睡前还问了一番你的情况。”
“娘,我没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对了,娘,我睡了多久?”
“你呀,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了。”
邱氏摩挲着女儿光滑的脸蛋,心疼地道。
“哦,竟然又睡了这么久?”
染香暗暗感概自已的神魂之力还是差了许多,这种事情,换成以前,她轻松就能拿下。
“傻孩子,这件事我已经交待亲家不要外传,否则,恐怕会惊世骇俗,对你不利。以后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展示这种本事。”
邱氏吃的盐比染香吃的米还多,自然有另一番社会阅历。
染香点点头,见母亲并没有逼问自已细节,倒是松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了浓浓的感激。
看来,她押的这一注没押错。
出手保住孩子,她押的就是自已一家人对她无条件的爱和支持。
当然,也正是因为家人的爱,染香才有动力出手相救。
否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染香比在座的谁都知道。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染香能治病这件事,还是不知不觉地传开了。
事情的缘由是,凤美保住胎儿后,在身体恢复到舒适程度时,依着染香的话,闲时去走走动动,结果,却被街上一家福裕堂药铺的孙大夫看到了。
孙大夫晓得她就是刘元汉的女儿。
而刘元汉那天不是来求他替女儿保胎的吗?
一听说凤美已经见红,孙大夫心知无望,自是不肯答应,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看这个情形,凤美和孩子似乎都安然无恙?
孙大夫起了好奇之心,假做要帮凤美诊脉,三问五问下,凤美多少透露出一些端倪。
大夫惊叹不已,不过心中仍是不太相信罢了。
然而,象这样低调的神医国手,要让她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大夫于是眉眼一皱,转天,傅知府的三姨太差人来叫他,孙大夫背着药箱到傅知府宅子里一看,傅知府的三姨太月娘,亦是怀胎三月,但是却不小心滑倒,见了红。
至于这个不小心滑倒是怎么回事,里面便大有文章了。
反正月娘自被抬入傅府以来,虽然有了两次身子,但是却没有一次能保住。
这是第三次怀上孩子。
这一次,月娘千小心万小心,但是最终还是又“不小心”滑倒了。
天知道她怎么会踩到廊下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然后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华丽丽地摔在了地上。
一般人摔倒也就摔倒了,偏偏月娘是带着身子的,随着她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不能动弹,很快,大家便看到一缕殷红染透了她的襦裙。
傅知府至今只有两个闺女,并没有儿子,因此对月娘的孕事特别重视,见状,大发雷霆,他还指望着月娘能给他生一个能撑起门户的儿子呢。
于是,城里最有名的妇科大夫孙大夫便被紧急召进了傅府。
月娘不是一般人,孙大夫即便知道这孩子多半保不住,但也不能拒绝了如狼似虎的傅府下人。
到了傅府,看着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的月娘,孙大夫稍一把脉,脸色骤变:
“知府大人,夫人脉息紊乱,这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大胆,还未开药,竟然满嘴胡言乱语!”
一直焦急候在边上的傅知府闻言,不由气得把手里的茶盖都摔了出去。
当然,摔出去后,碎着紫砂壶茶盖的碎裂声,傅知府心里还是一阵肉痛。
这紫砂壶他可是辛苦温养了好几年,如今初见成效,平时丫环捧着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打坏了傅知府的心爱之物,今天却被他亲手摔坏了,傅知府不由地把这一笔账算在了孙大夫的头上。
“大,大人,夫人已经见红,这要放在城里哪个大夫身上,都是回天乏力啊!”
孙大夫一见傅知府动怒,脸不由地白了。
“我才不管这些,你今天必须把孩子给我保住了,如果保不住,以后也别想捧大夫这个饭碗了。”
傅知府脸色阴沉至极,山羊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
月娘抬进府三年,连着给他怀了三胎,前两胎都莫名就掉了,这一胎,他是可备加呵护,甚至单独开伙给她一个人做饭,千小心万小心,万万没有想到,又遇上了大事。
“大人,恕小人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不过小人却知道有一个人能保得住三姨娘的孩子。”
孙大夫着急之下,额上的汗珠也“哒哒”地往下滴,突然,他脑子中好象灵光一闪似的,忆起了凤美对他说的话。
不管凤美说的是真是假,权且先把傅知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饶过他也好。
果然,孙大夫此言,让傅知府脸上一喜,他赶紧放缓了声息,道:
“快说,谁有这等本事?若是能保住孩子,我恕你无罪。”
孙大夫闻言,不由地一脸苦相。
得,天理不公啊,这内宅阴斗的账怎么就算到他的头上了?听听傅知府说的,如果他推荐的人不能治,那傅知府还是不肯放过他。
果然,泉城的人说傅知府是铁公鸡,雁过也要拔三根毛,果不其然。如果这回月娘不能保住孩子,他怕是要破财了。
第201章 插手
“这个,小人只从当事人口中听得一鳞半爪,也不敢完全确定。 ”
孙大夫一看傅知府这张嘴脸,顿时猛然意识到自已给将要提到的那个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万一他掌握的消息不准确,那个人不能帮着月娘保住胎,估计下场会很惨啊!
所以孙大夫嘴上还是留了门,没有把话说死。
“混蛋,你这个大夫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医术差,人品也差!”
傅知府十分不耐烦,一脸吹胡子瞪眼睛。
孙大夫吓得舌头一打结,道:
“那名女子名叫染香,前几天才帮着她嫂子保住胎……”
孙大夫一番徐徐道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傅知府听罢,捻了几下山羊胡子,竟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
林染香?又是她。
最近这段时间,傅知府觉得所有让他烦心的事情,似乎都是因为这个名字而起。
自已暗中收了赵家的银两,给她下了不少绊子,但是没想到,最后有一天竟然自已也要求到她头上。
傅知府手一抖,不经意间拔断了一根山羊胡子,他不禁疼得一哆索。不过这一疼,倒是把他弄清醒了。
形势比人强。
看着唉唉叫唤的月娘,傅知府一想到自已偌大把年纪,月娘算是易受孕的体质了,要不然,换成别的女人,恐怕早生不出孩子了。
除了月娘,之前抬的两个姨太太再加上正室,都生不出儿子来……
傅知府略一沉吟,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开口吩咐道:
“备轿,本知府要亲自去请染香。”
孙大夫万万没有想到,傅知府竟然要亲自去请染香,不由愕然得张大了嘴。
他自已身为泉城名医,还是被三喝五令来了,这个小女子何德何能?
一联想到自已的遭遇,孙大夫不由恶意满满。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能让傅知府亲自出马去迎迓的小女子,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染香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宅子内的一枝三角梅,正在由殷红慢慢变紫,一篷的花把整株老藤覆盖了,一树繁华莫过于如此,看上去十分喜庆。
“小姐,小姐,不好啦,官府来人了,指名要见你。”
就在这时,染香手下的丫环秋菊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染香并未责怪她,若是在过去的香宫,秋菊这样的表现早就被宫里的嬷嬷拉出去打五板子了。
但是秋菊好就好在心地善良,人也不笨,而且现在她的表现,也不过是因为历炼少罢了。
“官府来人?”
染香眉头微皱,她不记得最近又有什么事需要惊动官府的呀?
莫非是为了上次怡红院的事?还是刘大头身死找到了凶手?
但是这些事,按理也不需要她出面啊?
不过,既然对方指名道姓要见她,染香也无惧。
她走到前院,正“吸溜吸溜”喝着茶的傅知府一看到她,放下茶杯,笑嘻嘻地道:
“染香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傅大人,不知道今日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染香不动声色,至少看傅知府现在的表现,似乎并不是踩到了老虎尾巴的事情。
“染香姑娘,咱们这是一回生二回熟啊,呵呵,明人不说暗话,傅某今天来,是有求于染香姑娘的。”
林志高听得心里一格登,堂堂一个知府相求,能有什么好事吗?
染香听了,也是一楞,不过脸上仍是笑吟吟地道:
“不知道傅知府所言何事?”
“是这样的……”
傅知府一番“吧啦吧啦”,染香楞了,没想到这件事也能传到傅知府耳朵里?
染香自是不会不相信家人,而且她眼光无意中掠过林志高时,林志高眼里也是错愕的光芒,一眼就能看出来,林志高也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所以啊,这回傅某的子嗣传承,全系在染香姑娘身上了。”
呃,说完这话,傅知府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林染香道:
“傅大人,染香不通医术,全在虔诚祈愿,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奏效。”
傅知府一听,这是有戏。
其实对染香,他也不敢用强,不说染香祈雨有效,就是染香背后那张监天府的牌子,也不是他轻易能得罪得起的。
“多谢染香姑娘,只要染香姑娘尽力就好。”
傅知府姿态放得很低,染香知道这一出是免不了的,再说,有些事情,如果她不知道也就过去了,既然她知道了,还刻意不为,未免有损心德。
傅知府让染香上了另一乘小轿,紧走慢走,很快来到了傅知府的宅邸,才进了内宅,染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情况,远比凤美当时严重多了。
毕竟凤美见红时,染香很快就赶到了,而月娘拖到现在,也过了好几个时辰。
染香皱起眉头,对傅知府道:
“傅大人,你这是耽搁了时辰,现在恐怕不太好办了。”
“染香姑娘,请你尽力吧,就算最后保不住,我也不会怪你。”
傅知府是抱着一线希望,此时看到眼前襦裙被染红了的月娘,躺在床上面如金纸,他也知道恐怕没指望了,语气不由一阵沉郁。
“染香姑娘,三姨娘脉息十分沉弱,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孙大夫把了下脉,对染香道。
随傅知府进来的,只有染香一个人,孙大夫不用介绍也知道她就是染香。
虽然孙大夫语气维持着平和,但是染香却听出一丝淡淡挑衅的味道。
这孙大夫,是别有心思啊!
染香也不是容易被激的人,她眉头一挑,对傅知府道:
“现在请傅大人把闲杂人等都清出去,室内只留下我和三姨娘。”
孙大夫一听,这不是明显被打脸吗?他也算是闲杂人等?他可是堂堂泉城名医啊,这话要传出去,他还怎么做大夫?
孙大夫站起身来,对傅知府拱手道:
“傅大人,保胎是考验大夫医术的硬活,如果没有人从旁协助,若是有什么意外,怕是不太好吧?”
孙大夫如果方才还只是言语里有暗示,这一回可是放到明面上了,他就是想插手这件事。
第202章 谁走漏了风声
染香一怔,但随即心里暗忖道:既然是能给傅知府家人看病的,肯定是泉城名医,他的反应之所以这么大,许是怕自已会夺了他的风头?
染香脸上清冷一笑,心道:这也不是街头摆摊卖艺,张口就能来。 每一次祈愿,自已都要损耗神魂的力量。
打定主意,染香笑着对傅知府道:
“傅大人,我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边上有人。”
孙大夫闻言,脸上不由一僵,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染香又道:
“上一次我出手,因为那是我嫂子,这一次出手,因为关系到傅大人的子嗣传承,这两次都有我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但是并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我都会出手,因为每一次都会对我有损,希望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截止到在场几个人为止,傅大人可能保证?
若是不能保证,染香就不敢动手了。”
染香这话虽然听着不是温言软语,但却把傅大人的事摆在了和她家人同等重要的位置上,让傅大人听了心里也是为之一爽。
再说,只要能救得了自家的孩子,傅大人哪管别人家的生死呢?何况这事还关系到内宅隐私,傅知府本来就有意遮掩,听到染香这么说,便痛快地道:
“没有问题,我可以让在场的人都发个毒誓,让他们不得再次泄露出去,你看如何?”
孙大夫听到染香这些话,老脸不禁一红,也不再坚持要留在边上帮忙这样的话了。
因为人家染香都说了,不让把这件事传出去。这事不传出去,就不会抬高她的名声,压倒他自已的,所以孙大夫还有什么必要和染香置气呢?
他是大夫,靠行医过活,人家染香可不是,这种事,她只是看在人情的份上,偶尔为之。
孙大夫脸上讪讪的,不再提刚才的话头,而傅知府也让在场的人发下毒誓,保证不把今天的事外传。
染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傅知府如此配合,虽然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是细想之下,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子嗣传承,他自然会全力配合。
而且,傅知府到底是泉城现任知府,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把他这里给应对好了,总是有好处的。
傅知府一行离开房间后,染香看着躺在卧榻之上,神智已显得迷糊的月娘,深吸了口气,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了安神香……
傅知府并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就在月娘宅子里的小厅坐下,让丫环送上香茶后,他问孙大夫:
“依你判断,染香成事的机会有多少?”
“这个,上一回孙家来找我时,听说他们女儿症状也是和三姨娘相仿,但是前几天我看到孙家女儿好好的,还特意叫她进药铺诊了下脉,发现脉息稳定,胎相良好。”
“哦,如此看来,这染香也是有大本事啊!”
傅知府听了,心中暗暗沉稳了下。
除了三姨娘,这几年来他亦是雨露均沾,每天都在各房深耕细作,但是屡有反应的就是三姨娘了,保不住胎的也是她。
这一回,傅知府下定决心,若是染香能保住这一胎,他肯定要把月娘牢牢看好了,绝不允许再出现让月娘受伤的事情。
一个时辰过去了,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傅知府还算淡定。
两个时辰过去了,屋内依然一片寂静。
傅知府有些坐不住了。
茶上了三巡,孙大夫也跑了两回茅厕。
“大人,加急案件,岳主薄请你务必先处理。”
这时,一名丫环引了一个衙役进来,对方呈上一份急件。
“没空,你让岳主薄看着处理吧,另外,告诉岳主薄,今天公务本府一概不处理,交由他全权受理。”
傅知府哪有心事处理公务,接续香火的人都没有,他这个官当得再好,也无滋无味。
衙役喏喏而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连傅知府心里也犯了嘀咕,他站起身来,在花厅里焦急不安地踱来踱去,他忍不住问孙大夫道:
“你知道染香上一回保胎用了多少的时辰?”
“这个倒没有具体听说,不过,看起来应该也不会简单。”
孙大夫想了下,的确没有问凤美当时染香的用时,而且既然染香掌握了这门保胎的绝活,也不可能向外人透露得这么详细。
入夜掌灯时分,丫环送上酒菜,傅知府食不知味,只是简单地用了饭,继续按下性子候着。
“碰”,终于,月娘的房门打开了,出现在房门口的正是脸色苍白的染香,她道:
“让丫环来帮三姨娘收拾干净,行了。”
听到染香这句话,傅知府也不知道怎么的,顿时整个人神清气爽,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上前对染香拱手道:
“多谢,多谢,今后染香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傅某说,只要是泉城地面上的事,傅某都能帮你摆平。”
这话说出来,就带了几分匪气,并不象是斯文的傅知府了。
染香不在意,笑了下道:
“那可好,不过傅大人现在还是安排下轿子,先送我回家。”
染香头痛得厉害,困乏之感强烈,还带着一些恶心,这一次的难度又超过了上一回救凤美的那一次。
“好,我马上安排送你回去。这是医酬,请染香姑娘笑纳。”
傅知府还算是个人精,还知道要给染香医酬,染香也不客气,接过那个应该是装着银票的匣子,告辞后,便随丫环出了庭院,乘上备好的轿子回家。
“染香,事情没办砸吧?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把这件事说了出去,哎,又让你遭罪了。”
邱氏一看染香脸色苍白的样子,一阵心疼。
“娘,是我不好。我想,走漏风声的人,应该是我。”
看到邱氏生气,刘凤美思前想后,忆起自已几天前在街上被孙大夫叫住的事,顿时想明白过来,索性上前大方承认。
“是你?怎么回事?”
邱氏没有想到会是儿媳妇,不由地也楞了一下。
“娘,我不是有意的。”
刘凤美把前因后果一说,染香也对上了,道:
“今天我在傅知府的宅子里,的确看到了孙大夫,估计就是他说出去的。”
第203章 看你不爽
林志高听说女儿回来,他亦是闻讯赶来。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随着自家的崛起,林志高向林庭祖申领了开香铺的执证后,便辞了林氏香业仓房管事的位置,回到家里专心筹备起林氏香铺开业的事来。
见女儿担忧着孙大夫会不会再次将她的能力外泄,林志高摸了下鼻子,想了想道:
“要不然,我叫两个混混明天去揍他一顿,让他懂得什么时候要闭紧嘴巴。”
染香吓了一跳,她可没想到平时看着还挺慎重的父亲会来这一招,看来兔子急了会咬人这话说得没错,她赶紧制止道:
“爹,别,刀棍无眼,万一把孙大夫揍出个三长两短,咱们不也得吃官司?官府这头,咱们是能不惹就尽量别惹吧!
别看傅知府嘴上说得好听,但是其实他也是个两面三刀之人,如果他怀着一点感激之情,平时不来惹咱们就好了,咱们可千万别有事求到他头上。”
林志高一听这办法也不行,便举目一扫,问大家道:
“硬的不行,大家还有什么好主意?”
林祐辉抓了下脑袋,道:
“或者我们不用管他?染香不是说,傅知府已经叫在场的人都发过毒誓,发誓不将消息外露吗?”
大家商量一番,一时间也拿不出更好的计策,再说,主要是前段事非较多,染香也不想再生事,以免祸及家人,最后,她还是劝大家要隐忍,家里的事情,尽量不要再拿到外头说事。
刘凤美晓得自已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心内十分歉疚,自是答应不提。
第二天,是刘大头的“头七”之日。
刘大头顺利入土为安后,按惯例,头七之后,刘家得再摆一次“拆桌”酒,宴请一下在丧事期间帮忙出力的亲友,同时也表示这次丧事的整个仪式到此为止。
林家自是全家出动,倒不是“贪吃”宴席,而是因为这一次的宴请,刘家还要给在丧事中帮忙的亲友发一个红包,民间称为“换红”,大体是驱走丧事带来的霉气保平安的意思。
不拿到这个红包,有些人一整年都会心不安,一旦家里有什么大灾小事,都会赖在沾了丧事霉气的上头。
后一点非常重要,所以不要多催促,有在丧事上出过力的亲友,都会如期前往。
剩着马车到了刘家,刘元汉夫妻自是一脸凄惶,不过经历了上一回的事,他们好象想开了很多,看到女儿凤美伤心,刘嫂子甚至上前劝阻,生怕凤美一激动,又对孩子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不过,出乎刘嫂子意料的是,刘家今天的头七来了不少亲友,一些甚至在丧事中没有露过面的,今天也出现在现场,其中不乏刘氏香业的管事。
虽然“拆桌”酒以换红为终极目的,但也不是说没有来帮忙办丧事的人就不可以来,换句话说,来的人越多,说明办事的主家人脉愈广,愈有面子。
刘嫂子本来一直担心自已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不在后,会被族人看清,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刘氏族人这么给面子。
不过,看到林志高一行到后,刘氏族人上前寒喧,刘嫂子心里算是看清楚了,原来这些族人给的是林家面子。
但是又如何呢?林家是自已的亲家,给林家面子就是给自家面子,刘嫂子想开了,心里的悲苦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当然,刘嫂子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这些面上看着友好的族人,还有其它人对她家的丧事感兴趣。
赵香凝脸上不动声色地听着去打探消息的手下报告着刘家现场的情况,脸上慢慢不再淡定,而是屡次露出了冷笑。
“哼,刘氏的族人竟然这么不要脸,不过是刘氏的一个旁支罢了,竟然这么多人去给刘元汉捧场?林染香,你的面子还真大啊!”
赵香凝想起姐姐被雷劈惨死后,家人都不能到雄鹰岭收尸,听说是被官府随便挖了个坑,拖去埋了,连个墓碑都没有留下,赵香凝的心中便有一股怨气徘徊不去。
刘大头虽然被暗影下毒害死了,但是赵香凝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本盘算的害死刘大头、卸了染香的助力,并离间林刘二家这一石二鸟之计竟然没有成功。
林刘二家非但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似乎还更亲近了。
赵香凝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刘元汉这样的人,自家的儿子死在了别人的屋内,明明十分可疑,但是他们反而因为这件事更加团结一致了。
一计不成,赵香凝不信刘家是真的淡定。
从她得到的情报来看,刘家因为失去了唯一传承的子嗣,现在隐隐有投靠林家的意思。那么,林家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拿捏得住刘家吗?
赵香凝一念及此,脸上又浮出阴冷的笑容,她叫来一个下人,喝退众人,然后对他吩咐了起来。
“小姐,这事太仓促了吧?搞不好,咱们布在刘家的这枚暗子,又会暴露了。”
下人听完赵香凝的计策,不禁担心提醒。
“本小姐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提醒?”
赵香凝横眉立目,下人被吓得一阵心肝胆颤,只好低眉顺眼退下,速去办事。
“忽”地一阵细微的破风声,身着黑色风褛的暗影出现在赵香凝面前,并双手呈上了一份蜡丸。
赵香凝接过蜡丸,才抬起头,暗影已经消失了。
赵香凝并不以为意,暗影一向神出鬼没,但是忠心耿耿,总是随侍她的左右,有暗影在,她心安不少。
当然,以她的能耐,自是无法招募到暗影这样的极品人材,暗影现在暂时投身于她,是出于一个大食国一个王公贵胄的馈赠。
赵香凝看完蜡丸,脸上浮出一抹艳笑,原来,那个在船上认识的贵公子,已经接到她的邀约,不日内就要到泉城来拜访她。
赵香凝走到内室,脱下身上的桃红薄纱外套,换上了一套粉绿低胸抹胸,对着镜子默默欣赏起自已来。
镜中的女人,二八年华,艳若桃李,不论是蹙眉还是浅笑,都有着勾人心魄的力量。
赵香凝转了个身,打量着自已背后的曲线,力求能在那个人眼前展示她的最诱人的仪容。
镜子无言,却照出她雪白似藕的右臂上,并无未出阁女子应有的守宫砂。
第204章 绝户
赵香凝的脸上,浮出一抹凄厉心酸的笑容。
族里只知道她外出游学有成,有望突破成为二品制香师,但却并不知道,在这学成归来的背后,她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
“林染香,我一定不会败给你的。我会慢慢折磨你,把你做成香饵,炼成香魂,让你生生世世,成为我的香奴,永世不得超生!”
赵香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她转过脸,不再看镜子中的自已。
只是她自已都没有发觉,就在她脸转过去的一刹那间,从镜子中照出来的面容,似乎更象是她的姐姐赵香凝一般。
赵家的“拆桌换红”宴席吃得热热闹闹,就连门口的灯笼,也由白色的,换成了普通的灯笼,不过这个灯笼下面却扎着红布条,预示着这家的丧事办结。
或许,还有一个寓意,意味着活着的人,可以慢慢放下伤心的往事,开始新的生活。
刘元汉和刘嫂子中年丧子,实为人生一大不幸,不过,人情往来的应酬上,他们还必须撑着颜面。
也不是儿子死了日子就不过了,他们还要强撑着活下去。
酒过三巡,一切还比较平静,就在刘元汉把所有的“红包”都分发完毕之后,当然,这红包只是象征性地里面装了一枚铜钱罢了。这时,有一个刘氏的族人,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倒了一杯酒,端到刘元汉跟前道:
“族兄,这一杯酒敬咱们不幸早夭的大侄子。”
这是体恤的话,刘元汉虽然心内苦涩,但自然还是要受了。于是便也自已倒了一杯酒,和那名刘氏族人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苦拉拉的酒还没有完全流到胃袋,那族人却说出一句让刘元汉十分震撼的话,他道:
“族兄,大头现在总算是入土为安了,可是他不管不顾地走了,抛下你们二人,可不孤苦伶丁吗?族兄有没有想过从族中过继一个承膝下?”
刘元汉的手一哆索,手里的酒杯差点掉了下来。
承欢膝下?
这个词现在他能听吗?
听到就是一阵刮骨剜心的痛。
刘元汉的脸色一阵惨白,刘嫂子还好没在边上,否则她一定能看出刘元汉的神情不对头。
这几天,刘元汉夜里一直叫胸口痛,刘嫂子半夜都要起来替他搓揉胸口。
不过在外人面前,刘元汉还是强撑住了,他勉强一笑道:
“这件事还为时过早吧?”
“族兄,不早了,你们夫妻俩年纪不小了,想要再生,恐怕也不容易,不如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把这件事说合好了,也省得以后麻烦。”
这位族人越说越来劲,脸上红通通的,嘴里喷着酒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
在刘元汉的印像里,这位族人过去没有那么多话。
今天怎么会是这样呢?
林志高父子倒是暂时不动声色。
这是关系到子嗣传承的大事,他们作为异姓人,虽然是亲家,却也不好插嘴说什么。
林祐辉虽然蠢蠢欲动,但是却被林志高暗中压了下去。
林志高也觉得眼前这位刘氏族人有些可疑。按理说,刘大头才下葬,家属还在悲痛期,常理来讲,不可能马上把这件事提出来,何况,这还是一位族弟呢?
“族弟,过继这件事,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到这方面上,接下来,我会尽量调养身体,等状态好一些再说。”
刘元汉说着,精神还略微一振,一向微躬的背还挺直了一些,而且他言语的重点放在了“调养身体”上。
林祐辉听了,不由地暗暗为自已的岳父在心里翘起了大拇指,岳父这么说,对方估计也无话可说了吧?
摆明了说自已要调养好身体,再生一个还是有可能的。
谁知道,对方依然不识趣地道:
“族兄,其实儿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重要的是血脉传承,如果你从咱们刘氏族人中过继一个儿子,就没有内外血缘的区别,和自已亲生的儿子又有什么两样呢?”
刘元汉的伤疤被一再揭开,饶是他性情再温厚,此时也禁不住气得手直发抖,他冷哼一声,对那位族人道:
“听起来,族弟你心中已经有了过继给我的合适对象了?”
“正是,族兄,咱们族中亦有失去双亲的孤儿,不如族兄把他收养了,一来做了善事,二来日后也有个依靠,真是两全其美啊!肯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这个人放肆地说着,林志高父子还没领会出什么来,但是刘元汉却觉得心口被戳了一刀,不由气得要喷血,这不是嘲笑他老了没用,生不出儿子,死了没有人祭拜烧香吗?
刘氏族人谁不知道,符合这位族弟说的条件的孤儿,只有那个叫刘疯子的八岁男童?
那孩子的娘亲隔代癫痫遗传,到他这一代,其父一时不察,把他娘亲娶回家中,结果这癫痫传到了刘疯子的头上。
平时看着还好,但从五岁开始发病以来,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痴傻。
正因为这样,刘疯子的爹一气之下,和他娘起了口角,一气之下,几菜刀砍死了婆娘,自已也投河自尽。
一夜之间,一个家庭就这么被毁了。
而刘疯子除了自已智力不行,也因为家中的祸事被视为不祥之人,所有的族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而行,生怕晦气染到自已的头上。
就是这么一个孩子,这位族弟竟然要过继给自已?
刘元汉不生气才怪呢。
这时,林志高父子也从同席人的讪笑和议论中,慢慢了解到真相。林祐辉见岳父被人轻视,不由地大为生气,顾不得自已女婿外姓人的身份,拍桌而起,道:
“这是哪里跑来的野狗,瞎比比的不会说人话,给了吃食还不安静,还到处拉屎拉尿的不干不净!”
这话说到这里,就彻底把对方得罪了。
果然,对方仗着酒劲,猛地狂跳起来,一把蹿过来,抓着林祐辉胸口的领子道:
“你算哪根葱啊?别以为你是刘家的女婿就能在这乱说,你丈人这是绝户了你懂不?”
第205章 不会放过他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绝户,这话说出来,比直接一刀捅了人还更加难受。
就连刘氏的族人听在耳里,也全不是滋味。他们都十分吃惊,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族人竟然说出这样失礼的话来。
林祐辉见丈人受了这莫大的污辱,顿时用力一扯,把对方揪着自已胸口的手用力扯开,然后反手攥紧了对方的领口,一拳就要打下去。
染香等人在边上皆看得分明,但是形势转变太快,一时间竟然也制止不住林祐辉。
染香心里一阵着急。这一拳头打下去,如果把对方打出什么意外来,那事情就闹大了。
也许,还会上升到刘林二族的矛盾上来。本来因为染香,刘氏就对林家有些看法,现在刘家的人要是被打伤一个,搞不好他们还会借机发难。
“竖子无礼,打人是要犯法的!你敢打我,小心我报官府!”
见林祐辉提着碗口大的拳头就要揍过来,对方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威胁出声。
林祐辉情绪上来了,激动之余,哪里还管对方的满口威胁,他怒目圆睁,拳势不减,眼看着拳头就要碰到对方的面皮上了,一场流血事件马上就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响起:
“祐辉,住手!”
这一声暴喝,竟然是一向老实温文的刘元汉发出来的。
若要说此时谁能制止林祐辉动手的话,也只有他的老丈人了。
果然,刘元汉一发声,林祐辉就生生停住了手,但是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攥着对方的领口,因为用力过大,对方的脖子都被卡紧了,脸上憋得通红。
“岳父!”林祐辉看着刘元汉憋青了的脸,不由大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什么要放过他?”
“哈哈,我就说嘛,一个老绝户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真的会报官府的!”
见林祐辉被刘元汉喝停,猖狂的刘氏族人不由大笑出声。听得林祐辉脸色又是陡然一变,眼看着马上就要发作出来。
“我说过要放过他吗?”
刘元汉脸上忽然闪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借着林祐辉攥紧的劲,他突然出手了。
一拳,直接打在了自已族弟的脸上。
这一拳打得够狠,在场的人看到,这名族人鼻孔里立即冒出了两条血河,鼻子好象也塌了下去。他当即捂着脸,跪到了地上。
“各位,族弟出言无状,我身为族兄,出手教训他,理所当然吧?”
刘元汉淡漠地一笑,还拍了拍手,仿佛抖去了接触到对方脸上时肮脏的皮屑一般。
如果是林祐辉打人,刘氏族人还能发发火,找回点场子,但是对方挑衅污辱的是刘元汉,刘元汉还击,那自是理所当然。听到刘元汉这么说,刘氏族人都哑口无言。
“好啦好啦,你就别丢人现眼啦,喝了二两马尿,就不知天南地北,胡言乱语,现在知道长进了吧?”
就在这时,一名刘氏的族人出来打圆场,一把扯起那被刘元汉老拳暴打的族人。
不过,也算是他老成,几句话间,就把场面转寰了,说得好象那名被打的族人是因为喝酒太多才出言无状似的。
“是啊,喝太多了,太不象话了,散了吧散了吧。”
又有几名刘氏族人出来帮腔。
于是,有的人拉,有的人扯,把那名被打得满脸开花的族人弄走了,剩下的人也识趣地走开了,于是,整个刘家便只剩下林家这几个人。
刘氏的族人走开后,刘元汉的脸整个垮了下来,顿时老了五六岁,连挺直的腰背也塌了下来,再加上脸上细密的皱纹不知道怎么统统浮现出来,让染香都有不忍卒看的感觉。
“亲家,有些话别往心里去。”
林志高也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安慰着。
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说没就没了,还是在自已家里,不管是谁害的,林志高心里都非常内疚,没得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
“我知道,没事,你们回去吧!”
刘元汉一脸疲色。
刘婶子则在边上低低涰泣,以脸洗面,是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常态。
“爹,娘,我留下来陪陪你们吧?”
凤美不忍心看到爹娘宴席散后变得更加寂寥,主动提出来,并看了林祐辉一眼。
她这么说前,并没有征求林祐辉的意见,但是林祐辉还是挺大方地点了点头,用眼神表示同意。
看到女儿女婿这么默契,刘元汉心里略有安慰,他道:“傻孩子,你现在嫁人了,怎么能老住在娘家呢?又该招人家说了。”
刘凤美一阵无语,也是,她现在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如果一直留在娘家,外头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可是爹娘这样子,再加上刘氏族人别有用心地激他们,刘凤美真的不放心。
“女儿啊,你和祐辉好好过我们就放心了,别担心我们,这些天我和你爹也慢慢想清楚了,日子还长,难过也要过,我们会适应的。你回去吧。”
没想到,一直在低声哭泣的刘婶子,此时哽噎着说出这番话来。
染香听到刘婶子这么说,不由地眼神微微一闪,刘婶子能说出这么深明大义的话来,和原来她的画风完全不搭呢。看来,挫折和磨难也会让人成长。
“那,那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们。”
刘凤美强忍着泪水,生怕自已一哭,爹娘就会哭个不停,她转过身,林祐辉小心呵护着她上了小轿。
看到林家的人都离开了,刘元汉和刘婶子对着一室狼藉,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在黑暗中坐了许久。
染香回到家,躺在床上细想今天的事,总觉得那名刘氏族人有异,一般人谁会在那种气氛下说过继的事情啊?而且他想要塞给刘元汉的还是个傻疯子。
一想到刘氏族人这些言行,染香心里不由发堵。她起身,支开窗户,让沉闷的厢房里透透气,就在这时,她看到对面爹娘和哥哥的厢房里,还点着蜡烛,原来,他们也没有睡。
一看这情形染香就明白了,他们肯定和自已一样,为今天的事郁闷不已。
第206章 私会
在香道里,倒是有一种办法,可以调养人的精气,让老树开出新花来。
可是,这种调养重在长久,并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就能奏效的,再说,要找到合适的药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染香知道要解决大家眼下的难题,唯有让嫂子的爹娘重新拥有子嗣,如此一来,大家的忧虑、外界的嘲笑,一切都迎刃而解。
不过,此事只能徐徐图之,染香想明白了,心里倒也不急了,所谓心静自然凉吧,她眼看着父母和哥嫂房间里的烛火都熄灭了,她也想关窗休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跃过院墙,出现在染香的视野里。
“染香姑娘,夏大人已经平安抵达京城,有信从京城捎来。”
染香看清是吴虎,心下稍安。
吴虎却低头不敢看她,毕竟是深更半夜,如若不是王爷所托,他还不敢如此放肆,夜闯染香的闺房。
染香听到夏承峻的消息,心里无由地欢喜了下,嘴上道:
“没想到夏大人这么快就到京城。”
“是,这是夏大人的飞鸽传书,特意叮嘱我要亲自送到姑娘手上。在下告辞。”
吴虎把手里一个蜡丸交到染香手上,身形随即向后隐没在黑暗中。染香正想叫住他,但是一想也就罢了。
她原本想让吴虎帮着查一下刘氏那个在“拆桌”宴上放肆的族人,但是再一想,不用查,反正不管对方是赵香凝的人也好,还是刘氏内部有所指,总而言之,都是对他们不太友好的。
在“拆桌宴”上的表现,更主要的是打他们林家人的巴掌,而不是针对刘元汉的。
染香心下明白,一个家庭崛起太快,难免遭人嫉恨。
看来,生活在什么的圈子里,都逃不过明枪暗箭这些事,染香舒服了下腰身,虽然她讨厌这样的事,但是和从前在香宫里遇到的各种算计,这样的也不算什么事了。
染香进了屋,展开蜡丸,发现夏大人写得一手好字,蝇头大小的字,细细密密写满了一张两纸宽的纸。
一看开头,染香心里波澜不惊,因为开头夏承峻纯是在向她致谢,感谢她解开了身上的毒,让他从每天炼狱般的生活里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接下来的话,却让染香眉毛一挑,脸上不由“腾”地涌起了一股热流。
原来,夏承峻竟然在信中信誓旦旦地称,“要对染香姑娘的闺誉负责”。
呃,这是什么意思?
染香心如鹿撞。
难道他想娶她?
想起救治时,与夏承峻的肌肤相亲,染香赶紧打住自已的想法,不让脑子里浮现他精健的身躯……
读了夏承峻的信,堪堪觉得身上的热度有所降低的染香,不由得又觉出一阵阵燥热。
一夜晚,染香竟然微微失眠了,直到天光发白,才迷糊地睡去。
与此同时,赵府。
赵香凝在黑暗中熟练地绕开有家丁看守的院落,转到后院一个墙角处,将那里一处被花藤掩没的小门打开。
小门估计有几年没人动弹了,门打开时,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香凝打开后,又站在原地四下里听了听,见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也没有惊动到院落里的家丁,她脸上微微一抽,自家的下人,也太惫懒了吧?这么大的响动,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打探下动静?
赵香凝矮身迈过那道小门,紧随她身后的暗影,已经老练地把门关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不时捡着街道的阴影走路,一路上又几次险险避过巡夜的官府兵丁,最终来到了香神娘娘庙前。
赵香凝在银白的月光下看着如今已经初步恢复规模的香神娘娘庙,脸上露出了一丝狠意。
如果不是林染香,赵家也不至于变得象现在一般狼狈不堪。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姐姐的记忆。
就是在这座香神娘娘庙里,赵香侬第一次和林染香正面交锋,把祈雨的事推到了林染香的头上。
当时赵香侬以为自已替赵家做了一桩美事,却不晓得却是自已走向落败乃至丧命深渊的开始。
待有一天,我若是拿下香女的神位,必将把这座破庙拆了,不如此,不解我心头之恨。
赵香凝脑子中闪现姐姐的回忆,眼里不由浮起恨意。
供奉的是香神娘娘又如何,她庇佑的是林染香,又不是她们赵家。
就在赵香凝感受着一股莫名的锥心之痛时,黑暗中,忽然有一双结实的手臂,用力把她揽在了怀中,接着,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美人儿,想我了吧?本公子回京后,可是把美人你天天挂在心上,这不,一接到你的信我就急匆匆赶来了。”
赵香凝并不回首,光听声音,她也知道抱着她的男人,就是她一直期盼的贵人。
有他在身侧,对付林染香,她又多了几分胜算。
“夏公子,我只不过是蒲柳之姿,哪能担得公子挂念呢!”
嘴上这么说着,赵香凝却悄悄一扭腰身,转过身来,把自已丰满的前胸贴在了对方身前,然后仰头,双手主动勾住了对方的脖颈。
那人哪经得起赵香凝如此的挑逗,当下也不客气,大手伸入她的小衣内,放肆地握住了她的娇小丰盈,用力揉捏了起来……
黑暗中,暗影的身影与四周的阴影连成了一片,早就看不到他的踪迹了。
但是赵香凝知道,暗影就在身侧,随时可以发动,因此她并不担心,这个时辰,会出来到处走动的人也不多了,所以便迎合地向着对方贴了上去。
一番辗转厮磨之后,那公子身子一阵剧烈地颤抖,这才紧紧地抱着赵香凝,满足地吐出一口粗气,附耳在她身侧道:
“想死我了,小美人。”
赵香凝见他对自已的热情一如往昔,心里就安稳了几分。她身上用的香粉里,是带着催发激情的药物,男人嗅入之后,便会对她越来越上瘾,这是她的师傅传授她的贴身密诀。
赵香凝是第一次用在男人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现在看来起,比她想像得要好。
第207章 不近女色的极限距离
“公子,咱们在船上一见如故,分别之后,我对你亦是朝思暮想,还好,今天竟还留得命在,能和你相见。 如果公子再来迟一些,我恐怕就见不着你了!”
赵香凝泪眼盈盈,在银色的月光下,如花的面孔楚楚动人,让刚刚得到满足的夏公子心内一荡,不由地用手指托起赵香凝的下巴,用激情过后火热的唇吻了上去。
他一点一点地把她的泪水吸干,心疼地道:
“小美人,是谁欺负你了?本公子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赵香凝心中一颤,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赵香凝徐徐收住眼泪,慢慢地把她和林染香的一些恩怨道来。
自然,她说的都是有利于已方的话。
果然,听得夏公子顿时对林染香心生恶感,他不屑地道:
“不就是一个傻女嘛,神神鬼鬼的,放心吧,贡香争夺赛上,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对方的慨然应允,赵香凝内心不由一阵欢喜,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还献上了自已的身体,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贵公子姓夏,夏姓可是大夏国的国姓,等闲人不可能被冠与这个姓氏,赵香凝在回到大夏国的客船上遇到他时,当时就存了勾引之心。
不过,那时候这位夏公子只不过还是她的备选之人,所以虽然给了甜头,却只是浅尝辄止,哪里像今晚一般,在黑天野地里就苟合上了。
不过,最出其不意的,才是让人印象最深的。
这句话,是赵香凝在大食国的师傅教给她的。大食国的那位师傅,不光教她制香的手艺,更教她做人成事的道理。
如果看到赵香凝把她的理念发挥到极至,大食国的那位师傅,肯定大有安慰。
赵香凝甜蜜地一笑,随即立即象水蛇一样,又紧紧地缠上了夏公子,嘴里娇嗔地道:
“公子,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嘿嘿,象这样就很好。”
夏公子也是识情识趣的人,立即紧紧地揽住了赵香凝……
香神娘娘庙里,响起了一阵阵奇异的声响。
墙角的暗处,有一团阴影,似乎是建筑阴影的一部份,直到里面响声越来越大时,那阴影,才不安地弹抖了几下。
赵香凝承受着夏公子粗暴的侵袭,突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总觉得夏公子的承诺还有哪里让她不太放心的。她还在努力想着,但是身体已经被夏公子拗转到一个不可能呈现的角度,然后被他抓着大力达阀起来,赵香凝只觉得一股让她厌恶的粗暴硬物不断刺进体内,她只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听着赵香凝压抑的声音,香神娘娘庙处那团暗影,不知不觉,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京城。
夏承峻展开蜡丸,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林染香的字了,所以一眼就认出来。
如此绢秀,一字一划,似乎都那么契合他的心意。
屋外,不时传来雀鸟的啼鸣。
看着王爷坐在露台上,眉眼舒展,显见心情很好,孔雀奴也放下心来,不再阻止孔雀争食的鸣叫。
似乎王爷现在对府里的一切都甘之如诒,这次外出回府后,王爷性情大变,比如就象现在的时候,竟然能从王爷身上看到一丝笑意。
染香在信中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但是夏承峻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染香对他上一封信中的话,没有拒绝,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怎么能不让夏承峻心花怒放呢?
下人看到他眼角的喜色,其实只是狂喜冰山下的一角。
夏承峻只觉得内心的喜悦无处可发泄,他把看完的信件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不禁叫了一声:“吴虎!”
话才堪堪出口,这才想起吴虎不在身边,被他留在泉城暗中护卫染香了。
夏承峻站起身来,他长身玉立,英挺如山,背着手站在那里,就象一副精美绝纶的美男图,经过的王府丫鬟脸上纷纷露出了爱慕的神情。
但是一想到王爷那不近女色的传说,她们的脸上立即露出了酸涩的模样。
也不知道有多少丫鬟刚进府时,仗着年轻貌美,想要近身吸引王爷的注意,但是无一例外,她们才稍近得王爷的身,就被他抓住狠狠扔到屋外去,毫不怜香惜玉。
因此,即便此时王爷看上去显得多么诱人向往,她们也只敢在暗地里散发着星星眼,一点也不敢近得身来。
最贴近王爷身的,就是他的近身侍卫吴虎了,以至于京城里早就传开了王爷好男风的传闻。
不过,据有心的丫鬟观察,王爷绝对不是大家口中传说的那种人,王爷对女人,并不是不感兴趣,只是,王爷似乎对女人,天然存在着一种深深的厌恶之感。
这一点,和王爷的父亲宁王是一模一样的。
宁王一直和宁王妃成亲后,才打破了京城他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不过,宁王亦是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宁王妃,只生了康王一个儿子。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康王竟然和宁王一个品性。
正因为如此,虽然康王至今都没有找到合意的康王妃,宁王妃竟然也不催他,虽然内里暗自发苦着急,但想想宁王的“德性”,宁王妃对康王的现状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了。
远远眺望着康王的丰姿,心内发苦的还有丫鬟们,其实她们大家都在暗暗流传,谁要能得到康王的青睐,甚至可以一跃升格为康王妃,因为宁王妃最近放了狠话:只要谁能入得了康王的法眼,不论出身,不论家世,都可以扶正。
惆怅啊!
隔着五十米,丫鬟们就能感觉到康王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再走近五米,她们的小腿就开始发软了,康王杀神的“美名”可不是白得的。再走近前十米,胆小的丫鬟干脆直接拜伏在地,不敢抬头仰视康王的丰姿美仪。
但是今天,康王身上的气息却有了微妙的不同……
有一个大胆的丫鬟竟然突破了康王身前三十米不近女人的极限距离,走到了他的面前……
第208章 王爷的斩获
“王爷!”
丫鬟战战兢兢,难以置信,她竟然近得能直接跪倒在康王的面前,鼻端甚至能嗅到王爷身上传来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
丫鬟简直要醉了,一丝喜悦在她心里骤然放大,她突然想起宁王妃最近放出的话。
她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希望。
看到康王俊逸无双的脸庞转身自已,那双黑宝石一般幽深的眼眸锁定自已,她的身子不由地颤了一颤,脱口而出的“王爷”二字,更象是在娇颤。
“上茶!”
夏承峻嘴里吐出的两个字,立即象一桶冰水一般,把丫鬟心里的无限期冀浇散。
“是。”
丫鬟俯低做小地退去,不退不行,因为她能感觉到从王爷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迫人的气息,简直能杀她于无形之间。
似乎王爷还是有所克制着的,否则,她肯定早就血溅当场了。
夏承峻叫没有吴虎,心里的狂喜一时没有得到抒解,转身他便看到跪在眼前的丫鬟,他并没有细想有什么异样,嘴里脱口而出让上了一杯香茶。
看到丫鬟微微颤抖的身形,夏承峻这才猛然想起,一般人还真是禁受不住自已的气息,赶紧收敛起来。
“红衫,如何,王爷是不是对你轻怜蜜爱?”
“红衫,若是一朝飞上枝头,可别忘了我们啊!”
那名在王府里拔了头筹,近到王爷身前的丫鬟若干天来,便一直被一众丫鬟羡慕嫉妒恨地打趣着。
只是没有人知道,红衫在应对这些或友好或恶意的打趣时,心里浓浓的不屑。
不屑这些人竟然敢肖想王爷。
王爷,不是一般女人所能肖想得起的。
当然,红衫也会骄傲,骄傲自已竟然是整个大夏国里,能离王爷身边最近的女人。
恐怕她之后,除了以后正牌的康王妃,不会再有其它女人了吧?
夏承峻的一举一动,自是逃不过某些眼目。
就在他不时强做镇定坐下又焦躁不安地站起身时,一个雍容华贵、仪容得体的中年美艳的女子缓步而来。
“承峻,我听下人说,你回到府里这些天,整天没日没夜地伏案做事,你身上的毒素刚解,还是把身体养好再为天下之事操劳吧。”
“母妃,我没事,至于身上毒解之事,还是不宜让外人知道为好。”
夏承峻此言一同,宁王妃脸上带着笑意,轻盈地点了点头道:
“放心吧,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知道峻儿你是想揪出那下毒的幕后黑手,母妃我也想看看,那个害惨了你的人的真面目。不管他是谁,峻儿你勿必不能心慈手软。”
别看宁王妃说起话来云淡风轻,但是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王妃,她什么样的皇室猫腻没有见过?
见母妃一开腔就完全站在他这边,夏承峻心里别提多么惬意了。这种家人相融的感觉,熟悉至极,他的脑海里闪现一个曼妙的身影,不是染香是谁?
和染香在一起,他有着和母妃在一起的无拘无束之感,甚至,是那种潜藏在心里,从幼时对家人萌发的天然自在的安全感。
和染香在一起,他愿意完全放开自已的内心,不在乎世人眼里所计较的家世身份。
而他的上一封信里,已经表明了那样的想法,染香没有拒绝他,夏承峻心里此时已经视染香为自已的人了。
看到儿子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幸福的笑意,宁王妃不禁浅笑道:
“峻儿此次外出颇有收获啊?听说,不光解了毒,还有别的际遇?”
“母妃英明,峻儿什么事都逃不过母妃的双眼,我正有一件要事打算呈报给母妃知悉。”
夏承峻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把染香的事情告诉了宁王妃。
父亲宁王,这一辈子只有母亲一个女人,他这辈子,也势必会和父亲一般,爱上一个女人后,相亲相伴,携手一生到地老天荒。
至于宁王妃会有什么反应,夏承峻有所预料,而且他也听到过母妃对外放过的狠话,所以今天他才会坦承地告诉母妃染香的事情。
“哦?看来这位林染香是个妙人儿啊,竟然能一下子就俘获了峻儿的心,嗯,我对她,倒是有几分好奇了呢!”
宁王妃果然听到夏承峻已经有了心目中的佳人,立即眉开眼笑,虽然之前隐隐有听到这种说法,但是还有什么是从自已儿子嘴里知道这个消息更让她开心的呢?
不过,儿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想要娶回来做妃子的女人,宁王妃身为母亲,也不可能完全不担心。
看着儿子提起林染香时眉眼都显柔和的脸,宁王妃心里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
母子俩又愉快地聊了一会天后,宁王妃便回到自已的寝宫。才坐定,她便吩咐道:
“来人,去把长乐公主叫来。”
长乐公主,是康王的堂妹,今上的姑姑,因为年纪和康王相仿,性格乐天,在皇族里颇爱宠爱,而她,也是和宁王妃最相处融洽的一位。
“放心,这事包在我的身上,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长乐公主大大咧咧地一拍巴掌,把宁王妃交办的事情立即就应承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又凑在一起,小声诡异地嘀咕了半天,最后,两个人都发出了含义不明的笑声。
宁王妃的寝宫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受这诡异气息的影响,顿时惊起了一群飞鸟。
夏承峻皱着眉,手指在紫檀木桌上轻敲,不一会儿,他又奋笔疾书,然后把书成的手札递交给一直拜伏在室外的下人手里,道:
“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下人顿时觉得手上捏着的原本轻飘飘的手札有千斤重一般。这里面,可是有数十条人命啊!而且,这些人背后的家世背景,都是一般人眼里必须仰望的。
可是王爷就这么轻飘飘地下了指令,这些人,今夜都会人头落地……
夏承峻舒展了一下身躯,名单既已列出,那些暗算他的人,忠诚的手下必会一一帮他铲除,那些人在他眼里,就已经是死人了,他自是不放在心上。
走到院子中间,夏承峻随手拔出兵器架上的长剑,舞弄起来……
第209章 真相如此
“染香姑娘,你看要怎么处置他?”
吴虎把一个浑身汗湿的男子,扔在了染香的面前。
染香细看,这名男子虽然低下了头,但是右侧脸颊上还是能看到一条明显的刀疤。
“你就是刀疤?”
染香沉声问。
“是,林姑娘饶命。”
刀疤早就没有了先前在林府宴客时的从容镇定,此时浑身吓得筛糠似的,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吴虎来前,想必对他早就用了些手段,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老实。
“即是叫我饶命,想必你是做了那些肮脏的事情,还不一一道来?”
染香明白吴虎把这个人带到自已面前,肯定早就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否则,以他的能力,也不会无的放矢。
“那天下午,我看到刘公子喝醉了,林公子扶着他进厢房休息,我瞅着四下无人,便进到厢房内,趁着刘公子酒醉没有反抗能力,用枕头按在他口鼻上,把他按死了。”
刀疤来之前,已经被吴虎好好“照顾”了一番,甚至有生不如死的感觉,这时候,刀疤明知道逃不过,他只求能速死。
因为在吴虎的手下,他感觉被那么折磨,还不如死了痛快,所以见染香查问,便索性态度很好地配合说了出来。
“那刘公子被窒息而亡,可痛苦?”
染香沉吟了下,突然又问了一句。
吴虎有点讶异染香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并没有插话,只是用力踢了下刀疤,示意他回答。
“不痛苦,因为喝醉了,他只是挣扎了一下,很快就不动弹了。”
刀疤被踢得痛哼出声,只好老老实实在回答道。
“为什么要在我家杀害刘公子?”染香又问。
“是因为,他们想挑拨你们两家的关系,让你们起内讧。刘公子死在你们林家,让你们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刘家夫妻,肯定会饶不了你们,这样有些人能混水摸鱼,做些落井下石的事。”
染香见刀疤说话还算痛快,便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
“谁让你来做这件事的?”
染香要某些人听分明了,其实,她心下已是了然。
“是赵……赵……赵……”
刀疤反正做也做了,此时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思,索性做出竹筒倒豆子的样子,准备把事件说个明白。
他也晓得,这样一会儿能让自已死得痛快一些。
否则,那位拿着腰刀的爷,手上的功夫能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种********的滋味,他可不想再享受一次了。
可是,谁知道那个“赵”字在他舌尖上打着转,他楞是没能说出口,而且,就在这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刀疤的身上,突然“蓬”地冒出一堆绿色的火焰,这火焰是从刀疤的身体内部冒出来的,星星点点在他身上燃烧着。
刀疤惨叫一声,然后用双手拼命扑打着身上的火焰。但是那火焰却象是活的似的,刀疤拍哪儿,它就从哪儿冒出来,很快从星星点点就绵延成片,在刀疤身上燃烧起来。
吴虎大惊失色之余,也下意识地想帮着刀疤扑身上的火,但是染香突然喝道:
“不要接触到他,那火会渡到你身上,别扑了,这火是扑不来的。”
听到染香的话,吴虎赶紧收回了手,这时他也想起刀疤原本就是要杀了偿命的,救他也没有必要,于是便闪身到边上,但仍然警惕地看着刀疤,生怕他会反扑别人。
还好,刀疤只顾着自已身上痛,满地打滚,但是那火焰却越烧越大,而且似乎温度很高似的,不到几息的功夫,刀疤已经停止了哀叫,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火焰犹自不停止,仍在执着地燃烧着,别看火光不是很大,但是不一会儿,刀疤已经被焚烧成一堆黑灰,如果再起一阵风,一卷就消失了。
吴虎看着地上那摊灰,一时无语,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
“这是什么火?如此霸道?”
“诅咒过的蚀骨香火,肯定是主使人在刀疤身上下咒了,让他不能提主使人的名字,只要一提主使人的名字,这香火就会自动焚烧。别看火焰不起眼,可是十分霸道,看看刀疤的下场就知道了。”
染香淡淡地道。
这种蚀骨香火,属于香道里的邪术,看来,赵家的香道已经浸染了邪气,看来,为了达成目的,赵家人已经不折手段了。
“邪门,不用说也知道是赵家人干的,这赵家心术不正,我大夏国自是容不下他们这样的邪门外道。”
吴虎一脸公门中人的正气凛然。
染香点点头,道:
“不过也好,这样自行了结,也省得脏了你的手。”
吴虎见此间事了,便欲告辞离去。
染香谢过之后,目送着吴虎离开,这才回首道:
“你们可以出来了。”
不远处大树下的暗影后面,绕出两个身影,走近了,借着月光能看出来,正是刘元汉和刘嫂子夫妻。
“染香,别说了,我们都听到了,是赵家人使的坏。”
刘元汉脸上一脸悲痛,刘嫂子则是战战兢兢地,她指着地上的黑灰道:
“赵家人太歹毒了,连自已利用过的下人也不放过。染香,我早前错怪你们了。”
林染香见二老已经了解了刘大头死去的始末,心头最后的疑虑也已经消失,甚感安慰。
自吴虎把刀疤押来之后,她有意询问刀疤,就是要让隐身边上的刘元汉夫妻听清楚事情的始末。
现在见刘元汉夫妻不再怪罪林家,染香便道:
“其实说起来还是我们家疏忽了,没想到赵家竟然为了挑拨离间我们两家,会潜到我们家下手,如果那时候有人看着大头就好了。”
“染香,别说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就算防过了一次,他们有心加害的话,还会有下次。不过,我儿不会白死的,我一定要找赵家的人算账,只可惜,这刀疤就这么死了,要不然就带着他去报官,让他们赵家杀人偿命。”
刘元汉愤愤地道。
“赵家的人早就算计到了这一步,才会下了蚀骨香火的咒。”
染香劝解道,“刘伯父不要激动,染香早晚会让赵家人为此事付出代价的。”
第210章 第一笔生意
“染香,这事多亏了你,大头的仇也报了,我们的心愿也了,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以泪洗面,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 ”
刘元汉激动之后,脸上又恢复了些许平静,说了这样的话,让染香心生佩服。
从前的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香女,随时左右着手下人的生死,一个生命怎么样来过,怎么样消逝,从来不在她的过问范围内。她只在乎自已要做的事如何达成,是否达成。至于怎么达成的,死了多少人,消失了多少条生命,那不是她必须考虑的。
而在这些天和大家相处的过程中,染香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视角,心情亦有不同的触动。
“伯父、伯母,你放心吧,我们林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你们安心过日子,其它的不必想太多。”
染香目送着刘元汉夫妻相扶持着走远,眼角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原来无论在怎么样的逆境中,能让一个人顽强勇敢生活下去的,唯有相互的依伴。
染香脑海里不由浮现了一张冷峻的面孔:他,现在也想着她吗?
转眼间,经过一番忙碌的筹备,染香家的“香韵”香馆即将开业。
林志高和林祐辉父子在香馆里忙碌着,别提多带劲了。
“把那灯笼挂得再往右一点,对,没错。”
“不行,香饼得放在下层……”
父子俩指挥着店里的伙计,一再地不精心调试着,力求达到心目中最完美的样子。
“哟,掌柜的,你们这家香馆的香品味道很独特啊,我隔着老远就被吸引过来了。”
香馆虽然还没有正式开业,但是由于店门开着,所以已经有客商陆续前来欣赏、品评,一探究竟。
这些客商都是常年在泉城香街上驻点采买的,所以对泉城香业一点一滴的变化都十分敏感。
一发现这里新开了一家规模气势不凡的香馆,早就想一探底细了。
奈何由于前阵子林刘两家出了事,所以香馆一直关着,好不容易等到香馆的门开了,他们就三三两两、不约而同地进来了。
“哦,我们家的香是林氏香系,不过,其中一些香品,则是我们家姑娘独家研制的香方,左边这些是林氏香系的产品,右边这些,是我们家姑娘自行研制的香方,你们有需要,可以看看。”
上门的就是客,林志高一边热情地介绍着,心里大有安慰。
之前,他还担心香馆装修花了那么多银两,会不会入不敷出呢!没想到,还没正式开张,就来了那么多客人。
香韵是染香立足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香馆,所以她自是用自已的品味进行了细致的装修,力求一炮打响。
所以客人进店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店里雅致的环境,光线错落的店堂,别有一番韵味,店堂里,用整根剖开的紫檀木做长桌,剖开的一面向上,整齐地间或摆放着香炉、香饼……
店堂的每一个角落亦自成景致:或有暗铜打造的莲花莲池栩栩如生,或是抚琴女子清雅地弹奏一曲雅韵……
一进香馆,就能感觉到动中有静、静中有雅的韵味。
再加上独特香品的气息,顿时让大家眼前一亮。
“林老板,先恭喜了,一看这香馆的店堂就知道你们家底蕴深厚,香品不凡啊!”
客商看着橱窗多宝格上展示的婴儿拳头大的龙涎香、巨大的沈香木块,都赞叹不已。
那些沈香木,正是染香进入黑风山和令狐陌语同行时,夜间发现的硕果。
家里的事情平息后,染香便带了一些得力的人手,在吴虎的护卫下,进山把那些沈香木,从泥沼地里大费周章地取了出来。
泥沼里的沈香木,比染香想像得数量要大得多,那个泥沼也不知道沉积了多少木料,几百年间,这些木料得天独厚地成为香品的原料,最后落在了染香手里,也算是一种缘分。
而这些沈香木,也成了染香研配新的香品的重要原料,客人们远远就嗅到了的新品香的气息,便是源自于此。
“哟,原来是以沈香木为原料,难怪香味如此氤氲绵长,嗅之提神醒脑,林老板,这批香有多少货,我都要了。”
就在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用胖胖的指头,指着展示柜上那些沈香新品,迫不及待地问林志高。
“这些是我店的新品,数量不多,但是价格可不低。”林志高微微一笑,心道,这倒是个识货的。
染香研配的这个新品,就连族里的二品制香师林元畅品赏之后,都大为叹服。
染香于是把便这个新方作为向族里缴纳的十个配方之一上交了。
当然,这个香方里,沈香作为重要的配料,林氏族里并没有那么多备料,于是,族里反而要向林家采买。
染香乐见其成,把香料卖了个高价。
林志高见了,这才明白原来女儿做买卖,一点都不会亏待自已。就算是把香方交给族里,但是里面的配料却是可以提前预知的,所以可以早早囤积原料,到时候,族里有需要,转手就赚了一份差价,真是完成任务和赚钱两不误。
“价格多少没有问题,但是这批货我要全包了。”
胖子一听林志高松了口风,他也松了口气,香韵还没有正式开业呢,原来还怕林志高不做生意,这么好的新香品,几年没出现过了,他知道这货一送到京城,肯定转手就能卖个高价,现在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好的就是这一口。
林志高微微一笑,道了个价格,胖子听了,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
林志高本来心还悬着呢,听女儿说这批香定价时,他还担心着,生怕价位太高了,万万没有想到,还没开业呢,这批香就赚了上万两银子。
难怪,赵家和刘家能如此暴富,原来,只要是好香,总会有人肯出大价格购买。
林志高做成了这一笔买卖,顿时对自已的香韵有了信心。
原来,财富的暴增,如此容易,指日可待。
第211章 开业
染香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香粉。 谁知道,就在这时,“啊啾”,一个大大的喷嚏打来,染香手下所有的香粉都被这个喷嚏打得飞起,染香赶紧闪避开来,嗔怒道:
“司徒空,你这是做什么?”
“哎呀对不住了染香,可能天气凉了,鼻子痒痒得难受,一时没忍住。”
香院里,染香和司徒空相对而坐,两个人正在增加新款安神香的配方。
说起来,实际上是司徒空在向染香学习如何搭配新香品。
对于司徒空这个天份绝佳的弟子,染香倒是乐得悉心指导,而且,在教别人的同时,也是她重新熟悉香品调配的过程。
毕竟换了一具新的躯体,这具躯体从前并没有接触过香品的调配,所以不论是从手的稳定性还是对相关仪器的灵活掌握度上来说,在精细程度上都差了太多太多。
染香在教司徒空的同时,也相当于自已从头练起。
家里一时整不齐那么多制香的工具,而香院里一应俱全,环境又好,所以染香每天基本上都扑在香院里练习掌握了。
曹院长私下里观察了几次,十分欣慰,暗中嘱咐香院里的人,不论染香需要什么原料和器具,都必须满足她。
这些,染香并不知道,香院里的人只能暗自咋舌,自香院创立以来,曹院长还是第一次对一个新手如此上心的。
要知道,香品的调配和品赏,因为原材料贵的缘故也许一次下来就有几十两上百两银子的花费。
所以曹院长一句话吩咐下去,那就是真金白银地在烧钱。
而染香又是一个不客气的,她所品赏调配的,几乎次次都是极品香。
看着染香再次来找他要原料,负责整理原料的山羊胡子先生不禁吓得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他颤声道:
“染香姑娘,这次又要啥?”
“邱老,龙涎香半克,谢谢。”
染香心思扑在刚才的失败上,根本就没听出邱老话语里的心痛。
“哦,好,这就给你。”
邱老嘴上说的好象很利落,可是动作却是拖拖拉拉,一点也不乐意的样子。
染香毫无察觉,脑子还沉浸在刚才失败的细节里反复推敲,她把手伸出去,等着邱老把龙涎香递给她。
龙涎香啊,价比黄金,半克就是半克黄金。
邱老一阵肉痛。
看着染香毫不客气伸出来的手,他只好切下一块龙涎香,小心地过了秤,见染香眼神涣神,注意力根本没有在他这里,于是又拿薄刃刀片,细细地切下了一层。
“给,拿好了,这可贵了。”
邱老心疼地看着染香随意捏在手里就走了。
“败家子啊!”
他低头嘀咕着,小心地把切下来的龙涎香屑用纸封好。
“邱老,您给的份量不够。”
谁知道,他一抬头,却正好看到染香探过来的脑袋,不由吓了一跳,手一抖,把那刚封好的龙涎香屑递给染香道:
“给你,这就是全部了。都快被你用完了,好好爱惜点用啊。”
“晓得啦,不会浪费的。”
染香接过纸包,掂了掂,愉快地一笑,然后离开,嘴里还说道:
“加上这里面的正好够份量。”
咦,她都没过秤,怎么知道份量不够?
邱老待染香走远,这才发现破绽,不由吃了一惊。
香韵已经完全布置好了,开业的黄道吉日也已经选好,林志高父子现在是在为写请谏发愁。
因为他们发现,要请的人还真不少,只是他们内心还有一些不自信,不晓得请柬送去,人家是不是会来。
如果到时候没人来,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
倒是染香这时候出面拿了主意,她列了一份名单,递给父亲道:
“这些人肯定会来的,放心吧,你尽管大大方方着人送去。”
林志高翻了下这份名单,看到的都是一些熟悉的名字,他略有吃惊地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道:
“他也会来吗?上一回,他不是还……”
“会的,爹,人家是地头蛇,怎么也得给他一个面子。咱们不请他,他没准心里还不高兴呢。”
染香一看父亲指的是傅知府的名字,不由地笑了。
她相信傅知府一定会来的。
月娘自从经她保胎后,一直胎相稳定,现在已经挺出了大肚子,只要留意一些,胎儿轻易不会掉了。
再说,保到这个份上,如果孩子再掉了,那月娘也太差了,现在能掉,以后孩子成长过程中,也是保不住的,她根本就不用混了。
“好吧,我就按你的名单请人吧。”
林志高自已斟酌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所以索性就按女儿列的名单来请人了。
转眼间,香韵开业的日子到了。
“恭喜,恭喜,林老板,祝你宾朋四海,生意兴隆!”
一个个贺客带着贺仪上门致庆。
林志高父子穿着崭新的衣袍,一脸光鲜,喜不自胜地在店门前迎迓着贺客。
林庭祖等自家族里的元老自是准时到场,除此外,东方家、刘家也派了人前来致贺,四大制香世家,除了大家熟知的和林家结下仇的赵家都来了,这也算是挺圆满的了。
除此外,香院的曹院长也带了一帮亲信亲自前来,给香韵增加了不少面子。
因为香院一向是超脱于四大制香世家的,已经成为泉城香业另一支重要的力量,所以香院竟然如此公然支持香韵,顿时让香韵在众客商心里,又增添了许多份量。
傅知府的到场,掀起了现场一个高氵朝。
谁也没有想到,一家香铺的开业,能得到泉城最高行政长官到场致贺。
而且,傅知府笑容满面,主动上前抓着林志高的手,称兄道弟,让现场一些人忆起几个月前林染香祈雨时,傅知府站在赵家这方的场景,都觉得这世事变化实在太快。
不过,人家傅知府一脸虔诚,似乎根本就忘了有赵金豹这号人物,眼里只有香韵,大家也捧场识趣地不再提赵家。
林染香在后院招呼女眷,听到前面热闹欢腾的场景,脸上也浮出了笑意。
这是她在大夏国的第一份基业,她也希望有个开门红。
第212章 闹事的
“林老板,恭喜恭喜,今天香韵开业,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就在大家宾主寒喧,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清朗但是却又充满傲气的声音出现在大家的耳朵里。
林志高抬头一看,哟,这个人倒不是不认识,上回林府喜迁新宅,他也不请自到。
这位神秘的令狐公子,为什么一个劲地盯着自已家?
据说他是刘氏的贵人,当时刘氏全族为了迎迓他的到来,闹得鸡飞狗跳,差点没跳井死几个姑娘。
现在可好,看他的样子,分明对林家比对刘家还要感兴趣?
林志高最近可算是经历了许多变故,心思不会再象以往那般简单,他抬起眼,貌似热情地上前招呼道:
“令狐公子,有失远迎,我们香韵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尊贵的客人,快请进。”
令狐陌语微一挑眉毛,觉得林志高果然有长进嘛,这话说得,一下子就把他归为客商的身份了。
令狐陌语心中微微不快,他可不是只想做个普通的客商,他对林染香的兴趣,是越来越浓了呢。
令狐陌语正想进一步说点什么,却突然感觉脸上似被一道利箭射中,有冷嗖嗖的感觉,他抬眼一看,对面吴虎正不客气地冷漠地盯着他,似乎他要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就会出手似的。
令狐陌语冷哼一声,知道吴虎的功夫深不可测,就算是他竭尽全力,在吴虎手下恐怕也讨不好了。
看吴虎今天的架式,分明是来给香韵开业保驾护航的。
令狐陌语于是收住话头,转为悻悻一笑,一拱手,进了香韵,十分自在地悠游起来。
不到大夏,不知道这里藏龙卧虎之辈众多。
这一回第一次来到大夏,令狐陌语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之前在自已国内,整天听师傅说大夏国能人志士之多,如过江之鲫,他还不相信,但是刚到大夏,就遇到了吴虎,他背后的夏大人,还有染香,这个看似简单的姑娘,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令狐陌语简直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了。
还好,他来到大夏国,除了游历之外,师傅尚托给他一个重大的使命,让他在大夏国内寻找一个人。
只要这个人没有线索和消息,令狐陌语尽可以在大夏国内多逗留一阵。
反正,对于他的师傅来说,找到那个人,比他回国的事情重要多了。
令狐陌语一进香馆,举目四眺,顿举一阵雅韵飘散于场馆之间,他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这香馆,一定是染香布置的。
否则,就凭林志高父子,谁信啊?
再说,整个香街上的香铺他都走遍了,音韵的独有韵味和氛围是别家香铺所不能比拟的。
转过一个多宝阁,令狐陌语便看到正拿了一枝香续上的染香,他不由心花微微一开,笑着道:
“染香姑娘,好久不见。”
也是,自从刘大头出事情后,令狐陌语手头也接到了一些事情,所以一时间没有空来纠缠染香,此时久别甫见,他竟然有心漏跳一拍的感觉。
“令狐公子,你对香看来也有几分浸染啊?”
看到令狐陌语脸上的表情,染香能感觉出来,令狐陌语能感受到香韵里的布馆,其实暗合了香道精气神的讲究,他应该对此十分敏感,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感应。
“呵呵,说实话,我的家族也是制香世家,但是我却是个例外,从小对制香不太感兴趣,一心钻研武道。只不过或许是家族的因素吧,不会识香也会闻。”
令狐陌语脸上露出一抹闪现即过的沉思,似乎他也十分困惑于自已作为香道世家的后人,竟然对制香会不感兴趣。
而且,最重要的是,令狐陌语现在懊恼的是,就因为如此,他少了一个和染香可以深入畅谈的话题。
他手头上是有几个新品香方,不过,却是家族用来收买刘氏家族作为他们在大夏的鹰犬的,绝不可能再交给外人。
若是他是二品制香师,随随便便就可以自已调配出香方来,送给染香。
可惜啊,如果他是大哥就好了,他的大哥可是大食国的二品制香师,接近突破一品。
这是令狐陌语第一次为自已不是制香师而遗憾。
不过,这种滋味他自是只能放在心里。
“那么,这个新方就送给令狐公子了,它是熏香,能养神安眠,看令狐公子眼神略有黯淡,眼角下方亦有一些青乌,肯定最近没怎么休息好吧?这款适合你。”
染香说着,白嫩得近乎透明的柔荑拿起一盒精致包装的香,交到令狐陌语的手里。
令狐陌语接过,正想道谢,突然,香馆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哗闹”之声。
染香侧耳细听,脸上神色不变。
令狐陌语看到染香淡定的样子,不由地增添了几分浓浓的兴趣。这个染香,和他在山里遇到的染香似是又有不同。
这个染香,多了几分淡然。这种淡然,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在她的处置能力之下。
这种感觉,令狐陌语只在自已大哥身上看到过。
而今天,他竟然在染香身上找到同样的感觉,他不由地一阵哂笑,或许,是被大哥影响太深了吧,染香只不过是一家小小香馆的主人,怎么可能养成象大哥那般尊贵的上位者尊严?
“团子,外面怎么了?”
染香问一个匆匆进来的圆脸伙计。
“主人,外面来了一群乞丐,一直围着我们香馆唱莲花落,还拉扯客人,把大家都惹恼了。”
“哦,我不是让人准备了打发他们的铜钱吗?”
染香皱了下眉头。
“是,可是给了他们,他们还是不走,看着就象故意来生事的。”
“哦,那我去看看。”
染香抱歉地看了一眼令狐陌语,转身向香馆外走去。
香馆外,果然围了十几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脏臭不堪不说,还故意凑近客人,用乌黑的手指在他们雪白、精美的衣衫上留下五爪印。
而摆在香馆门口的一筐铜钱,早就撒光了,每个乞丐的碗里,都装了半碗的铜钱,所以,染香一看就知道,这些乞丐就是有人主使来闹事的。
第213章 略放小计
傅知府露了个面就回去了,如果他在,这些乞丐没准还收敛点。
但或许,主使他们的人也算计到了这点,故意安排在傅知府回去后让乞丐们出现。
林染香一出现,就吸引了乞丐们的视线,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乞丐,一摇三晃地走到染香面前,不时抓爬着裸露在身体外的肌肤,露出黄色的大板牙,笑着对染香道:
“哟,这位小娘子,看你长得羞花闭月的,一定就是这家香馆的女掌柜林染香吧?”
“但逢新铺开张,你们来贺是规矩,可是按规矩,我们也给了足够的铜钱,你们是不是该走了呢?”
林染香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不客气地直接回道。
“哟,小娘子还挺泼辣的嘛!”
中年乞丐笑嘻嘻的,一脸无赖的样子,嘴里散发出多年不洗涮的臭气,直接扑在了染香的脸上,熏得她快吐出来了。
吴虎沉着脸,手按在腰刀上走了过来,对染香比了个手势。
那意思,是问要不要把这些乞丐直接赶走。
染香沉吟了下,对着吴虎摇了摇头。
乞丐是弱势的一方,他们香馆一开张,就传出打压乞丐的声名,恐怕对香馆不利。
开香馆的,一般讲德和善,打走乞丐这种行为,可是和德善不沾边呢。
吴虎见染香不想这么做,便退到一边,他相信染香自有应对之策。如果染香连这种场面都应对不了,那以后还怎么做康王府的女主人呢?
接到京城来信,吴虎已经笃信染香十有八九要入主康王府了。
没有人留意到,吴虎对染香的维护,俨然就象他对夏承峻的守护一般。
“我听这位大哥的意思,就是铜钱你们都领了是吧?”
染香并不避讳乞丐身上的臭气,继续笑咪咪地问道。不管这些乞丐是赵家的人还是香街上其它同业派来捣乱的,她都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是。
“是,都领了。不过领了又如何,哥几个饿了好几天的,还想吃一顿饱的。吃了饱的,哥几个听说香馆里香喷喷的,净是些好东西,我们也想香喷喷的。”
中年乞丐的话,听得林志高亦是脸色一变,这些人明摆着故意找碴啊,他们还想纠缠不散了。
“嗯,其实我们香馆的铜钱呢,有个讲究,为了吉利,抬出门前,都会在一种香粉里滚一遍,然后再抬出来。”
染香这时候笑咪咪地道。
中年乞丐闻言,突然脸色大变。
制香世家,总是会有一些独门手段,其中不乏一些诡异的行事手段,这些他在江湖混迹多年,肯定也听说过。
现在染香摆明了这么说,难道他们领到的铜钱里有异?
中年乞丐看了一眼碗里的半碗铜钱,忽然觉得这钱端得实在太沉重了。
“你们,你们的香粉有什么不对?”
他有点惊慌地问。
乞丐也是人,是人就会怕死。
染香高深地一笑,道:
“香粉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如果遇到一些闹事的、不懂事的人,我们会点一种熏香。巧得很,这种熏香的味道遇上那种香粉,就会让人痒入蚀骨,几天几夜都无法止痒。”
染香说完,中年乞丐已经吓得一扔手里的破碗,把那些铜钱扔在地上,亮闪闪、诱人的铜钱,此时在他眼里也不再可爱了。
“痒,老大,我怎么觉得背上痒得慌?”
“是啊,我腿上好痒,怎么爬也止不了痒。”
突然,几个乞丐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他们在边上也听到了染香和中年乞丐的对话,顿时发作了起来。
“快,把铜钱扔掉,这些钱不能要,趁着熏香的味道还没过来,咱们快跑。”
中年乞丐是带头的,此时见手下已经有人发作,不敢迟疑,还算是果决地下了决断。
一时间,乞丐们都把手里的铜钱扔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抱头鼠窜逃走。
顿时,香韵香馆面前,又恢复了清净。
“染香,真有你的,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闹事?还给铜钱上了香粉?”
林祐辉笑嘻嘻地道。
“哎,我哪知道啊。”染香也笑了。
“那你说给铜钱上香粉的事?”林祐辉不解了。
“骗他们的呗!”染香一脸嘲讽。
“啊?那他们不是都觉得痒吗?”林祐辉听了,更加迷惑。
“傻哥哥,你要三个月不洗澡,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会,又跳又闹,流了汗,也会全身痒痒的。”染香笑得很开心。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就是吓唬他们的。我明白了,真有你的。”
林祐辉也跟着畅快地笑起来。
“把铜钱收起来吧,他们不要,我们正好省了。把这些铜钱捡了,捐给慈善堂,他们比那些乞丐更需要。”
染香对哥哥道。
“好咧。”林祐辉抓抓脑袋,吩咐店里的伙计去把铜钱收起来。
来的客人一听说这些铜钱是要回收了捐给慈善堂的,大家少不得你十两我八两地添加了起来,最后竟然捐了七百两有余,一并由伙计拿到慈善堂捐了。
这桩闹事的结局结束得这么奇葩,听到三个月不洗澡就会发痒的话,令狐陌语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着阳光下笑得牙齿白白的林染香,明媚的女子似乎比花还要娇艳动人,令狐陌语的心再次微微一抽。
可是,他来大食国,不是来找红颜知已的。
一想到身上师傅的重托,令狐陌语不由得笑不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林染香教训了乞丐,接下来再无其它风波。
第一天开业十分顺利,香馆里屯的货竟卖出了十之八九,尤其是染香亲自调配的沈香香品,一下子卖断了货。
入夜,林志高一盘点今天的收益,自已也不由地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他这辈子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银两,可是今天一天都赚到了。
两万四千两。
这下,林志高突然明白了,自已的祖上,打造一个檀木澡桶的举止,实在谈不上奢侈,甚至可以算是低调了。
之所以视祖上的一些举止为败家行为,那是他们这些子弟真的没落了,遥想祖上,便视为奢侈至极的行为。
如果天天的收益都保持如此的话,林志高觉得,自家不久也能过上象样的生活了。
第214章 怒火
“染香,这是今天盘点后的账目,你看看。 ”
看到女儿在灯下专注察看香料的面孔,林志高喜气洋洋地把账本递给染香。
“爹,这种事你操心就行了,我呀,专注于香料的精研。还有半个月不到,咱们四大家族就要举行品香大赛了,想来赵家那边,也是摩拳擦掌啊!”
染香的话,让林志高兴奋的心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那肯定是的,我这一刻前还忘乎所以,飘飘然的,被你这句话一说,立即就清醒了。”
林志高一脸醍醐灌顶的模样。
是啊,赵家的香业崛起多年,最近就算受了些许挫折,但是人家这么多年积累,底蕴肯定深厚。
林家才刚起步,他就飘飘然,实在有失掌家之人的风度。
染香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以她的气度和阅历,赵家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一只蚂蚁罢了。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或许这只蚂蚁还能啃她几口,让她难受一下,但是现在,随着自已人脉的建立,在这个世界上基础搭得越来越结实,染香并不畏惧赵家的手段。
“爹,别紧张,我没有把赵家放在心上。”
听到女儿这么随意的口气,林志高又紧张了:
“染香,我听说赵香凝可能有接近二品制香师的能力了,你要是没有把握,咱们不参加吧?”
“爹,怎么可能不参加呢?我们香馆要崛起,香赛是必须参加的,否则,总是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必须把香韵的名气打响,广纳客商才好。”
见女儿主意已定,林志高也就不再劝阻。
“气死我了,没想到没有找成林染香的麻烦,那几个乞丐还找我要银子疗伤。”
赵香凝气呼呼地一扫,把放在桌上的青花瓷瓶扫到了地主,化成碎片。
丫环们吓得惊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从昨天起,伺候小姐的丫环已经打发了两个,听说直接从偏院叫人牙子带出去了。
让人牙子带出去的,还能有个好?听说有的直接卖青楼去了,有些就贱卖给贩夫走卒之流。
现在小姐又发火了……
大家都害怕了。小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
原本大家以为大小姐赵香侬挑剔,现在伺候了二小姐,大家才明白,原来伺候大小姐简直是太轻松了。
“你们,都是死人啊?我说话就没有一个人回应?”
赵香凝指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丫环道。
“扑通扑通”,顿时,房间里伺候她的丫环跪倒了一片,个个身体如筛糠一般,面如土色。
“出去,全部给我滚出去,换一批人来伺候,这些笨蛋!”
赵香凝怒极喝令下,那些丫环终于有人大胆抬起头来,对她道:
“二小姐,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还求二小姐饶过我们。不然二小姐一生气就要换人,以后没有人敢来伺候二小姐了。”
满室一下子寂静下来,就连赵香凝似乎也一时语塞。
看到二小姐一时语塞,这些丫环不由地心里提起了希望,看样子,如果二小姐被当场喝醒的话,以后她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呢!
谁知道,现实告诉她们,她们还是太天真了。
“你?还嘴硬?”
没想到,赵香凝立即变脸了。接着,她手上一抖,大家看到眼前一篷粉色的香粉一闪,接着,那个敢于仗义直言的丫环顿时被那篷香粉覆住。
大家肉眼可见那些香粉迅速渗入了丫环的面上,皮肤上立即灼起一阵阵水泡,但是很诡异的是,那些水泡也很快消失,就象滚水的沸腾一样,丫环的身躯又恢复了正常。
不过,这还不是最后的结果,就听那丫环忽然口中连连喊痛,一股奇异的血花在她脸上绽开,随着这朵血花的出现,她全身肌肤暴露处,开始出现了一朵朵血花,连接成片,泅染及全身,不一会儿,她就变成了一个血人,倒在地上,全身颤抖,随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听“碰”地一声,这个丫环变成一团血雾炸开了。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但事实上,这件事发生在大家眼前,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
这些丫环惊叫出声,迅速向后退去,但是还是有人来不及,被那炸开的血雾溅到身上,变得一头一脸的血。
“哼,你们谁还有话要说?”
赵香凝一看那些丫环都瘫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狞笑,得意洋洋地道。
“没有了,二小姐,我们不敢了,二小姐饶命。”
这些丫环现在只求让赵香凝息怒,不要把那些可怕的香粉再撒到她们的身上,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
现在就算是说立即把她们拉出去让人牙子发卖,她们也是满心欢喜的。因为,那至少还能保得一条命在。
赵香凝如今在她们眼里,就象是一个女罗刹一般。而且是会吃人的那种,能离她多远,巴不得离她多远。
“哼,知道厉害就好,滚。”
赵香凝喝令之下,不到两息,那些腿软战战的丫环都一个个跑没影了。
而这时,地上那滩血迹也在迅速变干涸,接着变成黑灰,随后黑灰转白,轻飘飘地消逝在室内。
“二小姐,夏公子求见。”
这时,暗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低头俯身禀报道。
他鼻息里似乎嗅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不由地疑惑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嗯,知道了,你告诉他,我马上去。”
赵香凝心头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夏公子要见她,好歹也能找个体已人说说话,当下就立即应允了。
一个时辰后,赵香凝从后院小路一路避着人,出现在了夏公子住的悦来客栈里。
“我的小美人,把我一个人孤单单地摞在客栈里,就不管我啦?我可无聊得紧呢!”
夏公子只穿着贴体的内衣,一脸慵懒的躺在床上,双腿还分得大大的,赵香凝正好往他腿间扫了一眼,一看那里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的,就不敢细看了。
“夏公子,父亲现在渐渐把家里的事情交到我手头上,一忙难免招呼不周,这不,你一叫我,我不就赶紧来了?”
赵香凝连忙讨好地解释道。
第215章 刺探
“嘿嘿,别讲那些虚的了,上来!”
夏公子说着,伸出右手食指一勾。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赵香凝心中一苦,知道夏公子好色,却不知道他如此好色,竟然白天也想做这种事。
不过,既已上了贼船,想要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香凝一咬牙,还是乖乖地披到了夏公子的床上。
一番耳鬓厮磨、抵死缠绵之后,夏公子瘫软在床上,怀里搂着粉雕玉琢般的赵香凝,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光洁的肌肤,满意地道:
“说吧,你想要怎么做?”
“我要林染香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赵香凝听到夏公子这么漫不在意地,却愈发显出他雄浑的底气,于是思忖了一下,满心欢喜地道,说这话时眼里还露出了凶光。
不过,这抹凶色她趴在夏公子胸前,并未让他看到。
“呵呵,很好,这些都不是问题,小小的泉城,什么林染香之流的,也就是手摁一只蚂蚁的功夫,若不是这里有你让我牵肠挂肚,本公子还不屑到这里来呢。”
夏公子一边说,一边用那只抚摸赵香凝的手,在她皮肤处微微挠着痒,赵香凝只觉得一阵阵舒畅,却没有发现,那夏公子指甲顶端,微微有些发黑。
听见夏公子说得如此大气,赵香凝顿觉这件事亦是十拿九稳,她只等着看林染香在赛香会上出乖露丑了。
但是赵香凝自已却没有发现,随着夏公子手在她身上抚摸时间的变长,被夏公子手抚摸过的肌肤,开始微微有些发红。
赵香凝回家沐浴时虽然浸水之后感觉身上有些肌肤麻痒,但是却以为只是两个人情到浓时,不小心的挫伤,也不以为意。
又过了几天,那些痕痒就消失了,赵香凝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刘家大宅。
“令狐公子,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刘家款待不周,让您受罪了。”
令狐陌语正在品茶,刘檀越通传进来后,第一句话就如此诚惶诚恐,弄得正喝着上品香茶、有滋有味的令狐陌语“扑啾”一声把茶水都笑吐了出来。
令狐陌语生性高冷,但是自从来到泉城之后,他脸上偶尔会闪现几抹神秘的笑容。
这种奇异的景象,让在他身边的侍卫亦是诚惶诚恐,生怕令狐陌语是不是练功太过,走火入魔。
因武而入魔,在令狐家族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据说当时为了制服走火入魔的某位令狐氏,死伤了十几位侍卫。
而走火入魔的一个征兆就是与平时的行为举止不同,明显异常。
令狐陌语平时并不是笑语晏晏的人,但是最近脸上经常浮现出的神秘笑容,让他的侍卫皆是一阵阵胆寒。
此时刘檀越的话,让令狐陌语的行为如此丰富,更让侍卫提高了警觉,总觉得令狐大人走火入魔之症似乎随时可能发作。
要知道,令狐大人上次在黑风山怒极之下,心境反有进展,但是与进展同样让人忧惧的是,如果心境不稳,说不定反而会造面严重的倒退,并且成为阻碍他心境晋级的阻碍。
几名侍卫不由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倒是令狐陌语自已抹了一把嘴,把水渍擦干净,然后又就着丫环奉上的热手巾擦了手。
令狐陌语一笑之后,不疾不徐做完这一切,才复又淡定地对刘檀越道:
“刘香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嘛,不用一进来就告罪。”
“令狐公子,得罪了,小老儿愚钝,原来令狐公子早就洞察了小老儿的内心。”
刘檀越干咳了几声,有点尴尬地道。
“不必如此,有话直说。”
令狐陌语晓得刘家是他们家族在大夏国布下的一个点,所以手缝里漏点好处也是必须的。
“令狐公子,本月我们四大制香世家之间就要赛香,这赛香关系到争夺贡香权一事,谁家在赛香大会上拔得了头筹,那个家族就争得了未来三年内向皇宫贡香的好处。
今年看来竞争十分激烈,不说赵家那外出游学归来的二千金实力深不可测,就连新近爆出的林染香,手底下也莫名多了几分功夫。前有儿狼,后有虎,相形之下,我们刘家反而是最弱势的。”
“现在的贡香权在谁手里?”
令狐陌语虽然懒理这样的事,但是毕竟刘家是自家的附庸,好处还是必须给的,便淡漠地问了一句。
“在东方氏手里。东方氏这几年凭借着市舶司被他们掌控大好机会,一跃成为四大制香世家之首,实力亦是十分雄厚。”
“如此说来,刘家是最不堪的了?如果刘家实力那么差,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你们的?”
令狐陌语突然不客气地话风一转。
刘檀越万万没有想到,令狐陌语话会说得这么不客气。
他对于争夺贡香权还真觉得没有希望染指,但是他最主要的却是想借这个机会,探探令狐陌语的底细。
毕竟,以前每一次贵人莅临时,都会给刘家留下一些与众不同的香料配方,帮助他们延续不败的旺盛香火。
而这次来的令狐陌语,一来年纪轻轻,二来似乎对于香道并不擅长,这让刘檀越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
不过,当面直接了当地直问令狐陌语,刘檀越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而这次香赛则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但是令狐陌语语气如此淡漠,听得刘檀越心内一阵发虚口苦,他晦涩地道:
“令狐公子,虽然我们能力不够,但是如果排名太靠后,对家族的声名亦是不利啊!”
刘檀越这么说,还有几分道理。
令狐陌语反正心中早有分数,并不跟着刘檀越发急,只是道:
“刘香长,喝茶!”
“呃,令狐公了……”
刘檀越还想再说什么,丫环已经把一杯热汽腾腾的香茶端了上来,刘檀越看到令狐陌语脸上已经耷拉了下来,迫于威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无奈地拿起香茶杯,内心十分苦涩,再香的茶喝到嘴里也没有滋味。
茶过三巡,刘檀越越坐越不是滋味,只好起身告辞。
临走,令狐陌语忽然道:
“你还忘了件东西呢!”
第216章 改变历史的人
“令狐公子,我忘了什么?”
刘檀越一时间十分茫然,举目四望。
“喏,这不是你的吗?”
令狐陌语笑谑地将一张玉板递到他手里。
刘檀越一看到这张玉板,顿时大气也不会喘了。
是了,就是它。
他们刘氏家族迫切需要的新的香料配方。
刘檀越迫不及待、甚至手还颤抖地接过来一看,这玉板温润如玉,光从它本身的材质上来说,就价值不菲。
关键是上面印的香料的配方,几克几钱都十分明晰,刘家人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按着上面的配方进行大量生产就可以了。
一个配方,相当于他们刘家又可以日进斗金。
有多少年刘家没有再冒出让人眼前一亮的香品配方了?
刘檀越心内激动万分,接过来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一不小心失手把玉板掉到地上,那损失的可不光是万金的事情。
“好好干,这样的配方,我身上可不止一个哦!”
令狐陌语看到刘檀越如此激动,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微微鄙视,心想,难怪刘家人材凋零,自已不振研发自家的香系,整天只想着抄别人的方子,别看能取得一时的捷径,但后劲就大大不足。
难怪直到现在还依附着他们家族过日子。
但是再一细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令狐家族才能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依然把刘氏家族牢牢地捏在手心里。
“令狐公子,真是及时雨啊!”刘檀越捏着玉板,声音颤抖地道,“我们刘氏家族一定肝脑涂地,不负令狐家对我们的厚望。”
令狐陌语此时完全索然无味,他挥一挥手,道:
“知道了。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刘檀越千恩万谢地去了。
他拿整个家族的脸面做人情,为的就不是这张玉板吗?
确证无误啊,老祖宗留下来的香料配方,都是写在同样材质的玉板上的。
打他能接触到玉板起,首先就被令狐家族财大气粗的架式迷惑了,写个香料配方都要在高品质的玉板上,平时这个家族过得是如何奢华的生活,就更不用细说了。
刘檀越哪里知道,令狐家族对外的确是显示出财大气粗的一面,不过,这就和做生意的人需要用豪车、首饰来装点自已的门面一样,也只是一种门面罢了。
令狐家族,亦有让他们自已焦虑得直挠头皮的事情。
只是这些事情,并不足向刘檀越这种人道之。
打发了刘檀越,令狐陌语只觉得一阵寂寥,他不由地信步走了福德堂,往香街上走去。
甫出门,便有一名手下贴身跟了上来,低低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
第217章 意外的发现
“慢着,我且问你,这家人姓甚名谁?你先告诉我,再说他们搬到哪去了。 ”
一个疑问如黑珠落入水中一般,开始还是圆润的,接下来迅速扩散、泅染,慢慢放大,直至渴求真相。
“哦,这家子姓林,是林氏制香世家的三房……”
老妪的嘴如死鱼一般,一张一合,唠叨个不停,但是令狐陌语已经听不清楚老妪嘴里在说什么了。
他只觉得耳朵“嗡”一声响,原来,方才自已就已经站在真相的边缘上了,只是这个事实太惊人,他不敢承认罢了。
现在借由老妪的口说出来,只不过进一步证实他心中的猜想罢了。
“走!”
“呃,公子,不听她说地址在哪里了?”
侍卫看到令狐陌语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然后转身就走,他不由得吓了一跳,紧紧跟在令狐陌语身后,边走边问。
“不用听了,那个人住在哪里,我知道。你我都知道,也去过。”
令狐陌语一向惜字如金,难得一口气爆出这么多话来,噎得侍卫都反应不过来。
但是随着令狐陌语一路快步疾走,一直走到香街的一家新开的香铺里,侍卫不由地楞住了,他喃喃道:
“公子,方才你不是说不急到这里来吗?”
香铺门上,那“香韵”二字古色古香的店名,赫然映入眼帘。
侍卫楞了,一时没有回过神。
这时他抬眼看了一下主子,见令狐陌语已经又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模样,心内不由暗暗焦虑:
一向喜怒不露于形色的主子,自从到了大夏国后,似乎喜怒哀乐就外化了不少。
细一想,似乎也不是从进入大夏国就如此,对了,应该是从遇到眼前这位女子,公子才变得有些不一样。
这名侍卫是从头至尾一直服侍令狐陌语的,所以细想之下,似乎感觉自已发现了什么端倪。
染香出现在令狐陌语的视野里,不禁令他喉头一紧,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也难以说出口来。
令狐陌语脸上僵滞,染香疑惑地移步到他跟前,伸出一支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浅笑道:
“令狐公子!”
令狐陌语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道:
“染香姑娘,生意不错啊,似乎我在香街上,都没有嗅到象你们店铺这么独特的香味。”
染香总觉得今天令狐陌语今天状态不对,但是一时说不出什么感觉。
见令狐陌语有点失魂落魄地在店堂里兜兜转转,忽然明白过来,对了,往常令狐陌语见到她,不是冷嘲热讽,便是借机“亲近”。
今天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难怪染香觉得他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呃,令狐公子,你随便看看,要是喜欢什么,你就带走,算我送你的。”
染香按压着内心奇怪的感觉,反而故意上前和他多说几句。
“这个可以吗?”
令狐陌语似乎不防染香会上前和他说话,随手拿起一盒香,然后他的耳朵尖竟然微微发烫。
染香看了一眼令狐陌语手里的香,一时无语,然后还是故作淡定地点了下头道:
“行,我让伙计包上。”
令狐陌语察觉染香有片刻的犹豫,他本是随手一抓,这下才想起要低头看看这香到底是什么,谁知道一看,不光是耳朵尖发红,这下他整张脸“噌”地一下烧着了。
原来,那香的主要成份是胡羊子,略懂药理的人都知道胡羊子成份的香是做什么用的。
一般是中年的男子才会喜欢这种香,有催发和助兴的作用,他一个如花美男,拿这种香岂不是让人误会?
令狐陌语一阵懊恼。
这些香品,是由林氏香业那批发过来的,各种兼具,每一家香铺都是这么卖的:一部份必须承销家族香业的产品,一部份才是自已家的独门秘方,假设有独门秘方的话。
家族香业批发过来的香品,那是无从选择的,也就固定按时推出的那几个必需的品种。
看到令狐陌语竟然红了脸,染香也是一阵讶异,突然猛醒到令狐陌语肯定是看明白了那种香的成份,原来他是拿错了。
染香不由一阵好笑,大方地道:
“如果令狐公子不喜欢这种香,我帮你换一种。喏,这种香能安神入定,对你们这些学武之人平心静气,或许会有一些好处。”
“好。多谢。”
这种时候,令狐陌语还能说什么呢?他紧接着道:
“你们香韵自已的独家香品呢?我看看,如果钟意的话,作为手信带一些回去给家人。”
染香一挑眉头,咦,令狐陌语这么说,莫非他就要走了?
呃,那可太好了。
染香眉眼一挑,喜气洋洋地道:
“令狐公子是不日启程呢?还是过一段时间再回去?”
“哦?这有什么区别吗?”
令狐陌语看着眼前突然欢喜的染香,一阵郁闷,自已真的有那么讨人厌吗?她竟然一听说自已要走,就这么开心?
不过,林染香,你还是开心得太早了……
令狐陌语心中暗笑,脸上一本正经地回了话。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不日回程,现在就可以挑好要的香品,我让人包装好了给你送过去。但是如果要过一段时间回去,可以先订下香品,待要启程时通知我一声,我再帮你装好送过去。这样,确保香品品质的完美。”
染香说得也不是胡诌,令狐陌语心里舒服了一点,笑道:
“还有半个月左右吧。”
“哦,如此,你先挑好香品,待要启程前一两天内通知我才好。”
染香探听出令狐陌语离开泉城的确切日子,心内一阵轻松。
令狐陌语虽然一直到现在都以礼相待,但一想到他说的话,那些亲昵的暗示,染香还是感觉到一阵阵无由的压力。
只要他离开,这些压力也就跟着离开了,所以,染香心里当然欢喜。
“嗯,这些,这些,都要了。”
令狐陌语对制香并不擅长,所以既然眼前都是染香的秘方,他当然要多采买一些回去,他不懂,并不代表国内没有人懂。
“呔,哪里来的不要脸的男人,长得和女人似的,看你那穷酸样,这些香是你买得起的?”
令狐陌语正挑呢,突然听到一阵尖酸刻薄的话灌进耳里。
第218章 用眼神杀死你
令狐陌语脸孔俊美,长相妖艳,在大食国有第一美男之称,但其实并没有人知道,令狐陌语有多恨自已长相阴柔。
这个人不管是谁,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触犯到了他的死穴。
令狐陌语脸“唰”地沉了下来,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令店堂变得象冰窟一样。
我不和你说话,但是我的眼神已经能杀死你!
染香看着店堂里突然出现的这个瞎呱几的人,一阵无语。
令狐陌语今天难得失神,这个人就以为他很好欺负吗?
染香可是亲眼看到他是可以手撕活人的。
呃,对方嫌命长,染香可还爱惜着自已刚刚开始的美好生活呢,她迅速闪边,但是心里默默为自已装修一新的店堂默哀。
不过,如果真有损失,事后肯定要找令狐陌语补回的。
一想到这点,染香心里就平衡了。
好吧,虽然这里是她的主场,但是只有损失有人负责她也能闭上眼睛不管了。
但是方才挑令狐陌语刺的人,染香定晴一看,觉得对方着实奇怪哦,一身蓝绸薄棉长装的打扮,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扎起来,脸如美玉,一双乌溜溜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嵌在脸上,儒雅斯文,温润可人,让人看了都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一番。
真是难以想象刚才那么尖酸刻薄的话是从他嘴里迸出来的。
染香微一皱眉头,怎么觉得方才那些话,是这个人特意挑出来说的呢?
“哟,看什么看?是不是觉得小爷长得比你阳刚正气不服啊?”
这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说出来的话都是夹枪夹棒的,而且专找令狐陌语的碴。
令狐陌语的侍卫低垂下眼眉,心里为这名粉嫩嫩的公子致哀!
咱家公子什么来历?岂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你还阳刚?笑话,你站着尿尿给我看看?”
那名佳公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令狐陌语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她的跟前,接着,一只折扇伸到了他的下巴下,还轻佻将他的下巴挑了起来。
那张被他骂为女人一样俊美的男人的脸,紧紧盯着他,距他脸不到五公分。
“放开我,混蛋。”
粉嫩的小公子脸立即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令狐陌语的话,还是因为自已突然被令狐陌语控制住。
而在他身边的几个男人,脸上神色突变,他们本来是派来护卫他的,谁知道眼前这妖孽美男功夫竟然如此了得,不动声色间已经探囊取物般地锁定了“公子”的首级。
“不要轻举妄动!”令狐陌语用威胁的眼神看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护卫一眼,冷笑道,“真是一群废物。”
冲在前面的中年男子脸上一红,被人骂做废物这可是此生头一遭,可是如果“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他虽然急红了眼,但是“公子”被那妖孽美男紧紧控制着,他丝毫不敢动弹了,硬生生停住了身形。
“放了我们公子,有什么话好说。”
中年男子只能忍气吞声地道,谁让自家公子成为对方的人质呢?
“哼,公子?小姐差不多吧?”令狐陌语故意把眼神往下瞅,盯着对方的胸口良久,才笑道,“太平公主啊?”
“混蛋,谁是太平公主,我是长……”
粉嫩的小公子脱口而出,但是却又突然收住话头,不再说话,只是小脸气得涨红。
“你很长吗?想长也长不了啊!”
令狐陌语说着染香听不懂的话,但是他的话,被他挟制的人似乎句句都听懂了,气得嘴唇直打哆嗦。
“你,你……”
“我什么?道歉,自打巴掌,否则,小心我捏断你的脖子!”
令狐陌语语气突然变得一阵凛然,杀气满满。
染香是见识过令狐陌语手段的,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不由地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粉嫩的小公子。
这谁家的孩子,也没教好,出来行走就不知道收敛低调一些吗?
染香见他衣着华丽富贵,肯定也是出身于什么大户人家,又见他突然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已,染香不由地一阵心软。
“呃,令狐公子,他还是个孩子呢,算了。”
听到染香为他求情,那小公子眼里突然闪现出一丝亮光,似乎意料中染香会如此似的。
“以后让你家大人好好教教你,出门不要乱说话,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有人替你求情的。”
令狐陌语一听染香张嘴求情,竟然一下子放开了那个小公子,拍了拍手掌,负手在身后,傲然地对那小公子道。
小公子心中愤愤,奈何形势比人强,他已经发现了,在场的令狐陌语武功最高了,他的侍卫几个人上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因此虽然心中不服,但是却只能忍气吞声,不过,骨子里的骄傲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哼”地一声冷哼。
“怎么?还不服气?”
令狐陌语手一伸,小公子吓得往后一跳,径自躲到了染香的背后,一把抓着染香的手,然后从她身后探出个脑袋,不服气地道:
“谁让你和染香几几歪歪的?你们也太亲热了吧?”
啊?这还扯上了她了?
染香一阵哭笑不得:
“你是谁啊?我好象不认识你啊?”
“现在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今天你救了我,这个情我承了。”
小公子这时站直了身子,倒是有点正儿八经地对染香道。
“公子,走吧!”
见危机解除,几名男子上前护住他,低声对他请求道。
风紧扯乎,这妖孽美男喜怒无常,不趁这时候走人,还能怎么样?
“哼,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小公子这时候显然迁怒于自家侍卫的无能,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跑了。
染香看得莫名其妙,抬眼看令狐陌语,却见他嘴上发出一阵嘲讽的冷笑,染香不由问道:
“你们俩有世仇吗?一上来就斗上了。”
“没有,我不认识她,这是今天第一次见她。你还没看出来吗?不是我对她有仇,是她对我有仇。”
令狐陌语道。
第219章 第一印像
“他对你有仇?第一次见面,你们能有什么仇?”
染香有些吃惊。
“有些仇恨拉得莫名其妙,或许后面你自已就明白了。”令狐陌语高深莫测地看了染香一眼,然后启唇一笑,道,“我也不一一细看了,但是染香姑娘出品,必属上品,这些我全要了,每样给我打包一百份,半个月后,我要带上船,记得用防水的包装,路途可是很长呐!”
说完,令狐陌语就一拱手和染香告辞了。
染香总觉得令狐陌语今天特别奇怪,来得匆忙,去得仓促,其间说的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令狐陌语走后,染香发了会呆。
但是随着不断有客商到店询看香品,染香很快把令狐陌语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再加上染香还有赛香的事要做一些准备,不一会儿,令狐陌语的种种奇怪表现,已经被染香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哎,染香姑娘,那个不男不女走了吧?”
就在染香忙碌的时候,突然,她的身后飙起一道正在发育变型似的声音。
这声音里带着一股娘娘腔的味道,但却又力图表现着雄浑。
由于特征太明显,染香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站的肯定是刚才那位粉嫩的小公子。
这熊孩子还真是不怕死的主。
方才惹了那般滔天的祸事,转眼就没事人似的又回来了。
染香回头,结果脸从紧贴在身后的那张光滑的脸蛋上贴着擦了过去,没想到,他竟然贴得离自已那么近?
染香只顾着招呼客人,所以神识有些分散,否则,断不会被他揩了这把油。
染香只觉得对方的脸蛋光滑如新剥的鸡子,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贵重清雅的脂粉香。
她恍惚地想,原来这大夏国的男儿也有如此雌化的时候,这样的香味,放在女人身上较好。
“哎呀,染香姑娘,你的脸蛋好滑啊,皮肤水汪汪的,太好了,真是让人羡煞!”
谁想,对方不惊反而上前进了一步,伸出柔嫩纤长的手指,用力在染香的脸上捏了一把,嘴里还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这一下,把染香惊了一跳,她用力拍去对方的手,正想发火,但是看到对方明澈的眼睛,里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亵渎之意,反而写满了真心实意的欣赏,染香不禁收起怒火,只是冷冷地道:
“公子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先生没有教过你吗?男女有别。这一次我原谅你,下一次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看到染香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对方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道:
“哎哟,你也太小气了吧?和那凶巴巴的不男不女说了半天话,轮到我就只有干巴巴的这几句。”
“你是谁啊?城里谁家的公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染香疑虑地道,皱起了眉头。
“哎,染香,你别老皱眉头啊,会长皱纹的,容易老。你看看我,天天笑嘻嘻的,多开心啊,这样就不会长皱纹。”
小公子却是顾左右而言它,根本不回答染香的话。
“嗯,你不想说也就算了,我要忙开了,你要是闲得慌,去别处逛逛吧!”
染香看到店门口不时有男人飘进来窥觑的眼神,一看是方才跟着他的护卫,染香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总而言之,她今天遇到了两个奇葩,一个是令狐陌语,说着怪话,语气也怪怪的;而令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小公子,动手动脚之余,却不惹人讨厌。
“公子,我们快走吧,那个,还要回城里找虎爷呢!”
终于,外面等的男人伸长了脖子,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声。
“哎,真讨厌,带着你们什么事也不会做,除了吃饭以外,就懂得催,真是讨厌!”
谁知道被人一催,小公子突然任性起来,一甩手虎着脸背着手不出声了。
染香心下不由暗笑,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如此任性刁蛮。
“扑通扑通”,谁知道,他发着脾气没啥,在外面等的男子见他发火,竟然个个吓得跪在地上,头低低在垂在地面,不敢抬头。
这阵仗,把染香也吓了一跳。
“快叫他们起来吧,不然让客商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店里怎么了。”
染香赶紧出声。
一群汉子跪在香店买门,不晓得的还以为又是什么人来闹事呢。
“起来,别跪了,没看染香不高兴了吗?”
小公子似乎挺在意染香的想法的,气呼呼的手一指,顿时所有的汉子“唰”地又站直了。
染香好无奈啊,她开腔道:
“你们在这里这样弄,让我怎么做生意啊?”
“是了,染香,我马上带他们走,你别生气啊,下次来我就不带那么多人了。”
唇红齿白、粉嫩嫩的小公子拉着染香的手,温言软语,这让染香还真的无法生气。
店里的伙计看直了眼,呃,这个,染香姑娘原来好的这口啊?
“你快带人走吧,再这样下去真没办法做生意了。”
染香看着小公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突然想起他还没有告诉她名字,但一想算了,这就是个惹事精,一来就招惹了令狐陌语不高兴,如果真来这里上瘾了,早晚有一天真会有人气得把她的店砸了。
今天若不是令狐陌语看在她的面上不计较,这小公子早不知道还有命在不。
小公子刚走,吴虎就匆匆走了进来,他抹了把额上的汗道:
“我刚听说方才这里有人生事端?”
夏承峻把吴虎留在泉城,就是让吴虎留意染香这边的动静,最近一直风平浪静,吴虎不由得也大意了,此时听说染香店里有人生事,他正在武场上练武,来不及收拾一下就赶来了。
“没事,是个富贵子弟不懂事,惹着了令狐陌语,还好,这次我说话他还听得进去,没拿那孩子怎么样。”
小公子如果听到染香的话,肯定会老郁闷了,一见面就给染香留下了不懂事的印像,哎!
“哦,原来如此,还好,还好。不过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直接让伙计去叫我好了,令狐陌语这个人喜怒无常!不好对付!”
吴虎多少了解到令狐陌语的一些底细,对他有一份警觉之心。
第220章 缠上了
“嗯,明白。 ”
染香并不知道吴虎留下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护卫她。所以总抱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心理,不会轻易麻烦吴虎。
吴虎见真的没有什么事,便告辞走了。
染香在店里忙了一会儿,见伙计基本能上手,想起今天还没有去香院,便净了手,换了套衣衫,往香院走去。
她和司徒空对香方的调配渐入佳境,而且现在司徒空越来越依赖她。
一天看不到染香,没有经过她的首肯,便对自已调配的香方不太有信心。
染香见不得他这毛病,正打算想个办法治治他,让他不那么依赖自已。
一路上边走边想,一不留神,便撞到对面走来的人身上,染香吓了一跳,赶紧收住脚步,一抬眼,真是冤家路窄啊。
可是人家不这么认为,满心欢喜地道:
“染香,真是缘份啊,一天咱们就遇到了三次。”
“哎,公子,你还没回家啊?这么在外面溜达,一会遇上令狐陌语怎么办?没准他还记恨着你呢,他最讨厌人家叫他不男不女了。刚才是我在,他才放过你,所以你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转了。”
染香叹了口气,今天出门该翻下历书了,不过总体看来不是黄道吉日,老是遇到这个熊孩子。
“染香,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太感动了。”熊孩子兀自沉浸在自我的憶想中,他笑嘻嘻地道,“既然你担心我被那个不男不女的伤害,他又听你的话,这样吧,我和你在一起不就安全了?”
熊孩子说着,立马靠了上来。
染香心里一阵叫苦。
不过说也奇怪,这熊孩子天真无邪,虽然男女有别,但是染香也升不起责骂她的心。
“哎,我可是要去香院,做很枯躁的事,你肯定不感兴趣的。”
染香尽力推辞。
“香院?一听名字就是有意思的地方,香喷喷的,我怎么可能会不感兴趣呢?好玩的地方就带上我嘛,染香姐姐!”
说到这里,小公子双手拉着染香的手不放,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竟然连姐姐都叫上了。
染香头一阵大,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熊孩子除了开始对令狐陌语莫名的尖酸刻薄外,还真没有让人讨厌他的理由。
小脸粉雕玉琢的,两只灵动的大眼睛象黑葡萄一样,里面写满了天真和祈求,更象一只期待主人私宠的小狗,此时一副生怕染香拒绝了他的模样。
“好吧,算你行,我服了你了。”
染香竟然不忍拒绝他。
再说,他看着年纪也不大,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除了无理一点,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就说无理吧,他在染香面前也是乖乖的,象温顺的小绵羊。
“太好了,染香姐姐,你是泉城对我最好的人。我叫长乐,你可以叫我乐乐,嘿嘿,其实和姐姐在一起,感觉挺快乐的!”
见染香终于被他求动,长乐开心极了,双手摇着染香的手,又撒娇开了。
“长乐,呃,乐乐,你这样可不好,象女孩子一样扭啊扭的,太没男子汉气概了。”
既然让人家缠上了,染香少不得教训他一二。
“嘿嘿,没有就没有吧,我都习惯了这么扭,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长乐一点也不脸红,步履轻快地跟在染香身后。
“公子!公子!”
长乐跟着染香走了一段,才听到后面传来了他护卫气喘吁吁的追逐声。
“你是撇了他们偷跑出来的?”
染香停住脚步,大吃一惊。
“他们笨死了,要他们有何用?留他们在眼前也是碍手碍脚的。”
长乐一挑眉毛,刚跑到他跟前的护卫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又低眉顺眼,肃手而立,虽然追得辛苦,却连大气也不敢喘。
染香无语了,只能继续教训道:
“以后你想出来找我玩,必须带上他们,否则,我就不带你玩了。”
“染香姐姐,你以后要带着我玩了吗?”
没想到,长乐一脸喜出望外。
染香看到惊喜的表情不似作伪,不由地一阵苦笑,得,自已把自已套进去了。
“行,我带你玩,但切记,不要一个人出来。”
看着粉嫩嫩的长乐,染香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小邪恶,她开玩笑得用手揪着他鼓鼓的包子脸,笑道:
“一定要记住了,一个人出来姐姐不带你玩了。”
“呃!”
长乐楞住了,没想到染香会揪他的脸。
护卫们更是无语了。
谁敢揪长乐的脸啊?
除了那几位,也就染香了。
服了。
他们心想。
不过他们还是识得好歹的,知道多亏染香在长乐面前替他们转寰,否则他发起脾气来,真不让他们跟,他们就该饮恨自尽了。
所以他们索性低头,闭上眼睛,装着没有看到染香的动作。
“哎,小包子,真是可爱,走吧,姐姐带你玩。”
染香从来没有过当姐姐的经历,此时见长乐十分可爱有趣,不禁也动了好玩之心。
两个人一路走到香院,司徒空正在香料调配室里抓耳挠腮呢。
看到染香带着一个小包子脸的贵公子进来,他来不及和别人打招呼,逮着染香就问:
“我加了三克洋地黄,再加了二钱艾草……为什么得出来的气味如此恶劣,闻到的人都说想吐。这个配方我验证了好几次,到底错在哪里?”
司徒空俊秀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倒是把长乐吸引得深深看了一眼,乐道:
“原来香院里的人这么有趣?一心只想着制香的事。”
“吵什么吵,小鬼,没有见到过卡配方的制香师吗?告诉你小鬼,我可是香院里最具潜力的天才制香师。”
司徒空一看对方比自已年纪小,说话又故作老成,不禁有意在他面前显摆。
“哼,还天才制香师呢,看你连一个配方都搞不定。”
长乐脸上露出了鄙视的表情。
司徒空顿时象吃了一嘴茅草,嘴里发苦,什么话都得瑟不出来了,谁让长乐说的是事实呢?
“我,我……”
“司徒,长乐说的没错,要想成为真正的天才制香师,你必须依靠自已。我点拨你一二,你能很快领悟,那是天赋,但那样也会害了你。有句话叫天才出于勤奋,具体的搭配细节,还必须你自已去摸索才对。”
染香一看是说教的好机会,当即立断地抓住了。
第221章 赖着她
司徒空脸上更显尴尬了。
被一个长乐嘲笑了也就罢了,这下连染香也看不上他了。
司徒空也是少年血性,被两个人一说,顿时志气茫茫,他一捏拳头,愤愤地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独立的制香师,以后再也不会依靠你了。”
说完,司徒空一拂衣袖,转脸到另一边上,真的开始一个人琢磨去了。
染香见状,也不生气,脸上微微一笑,心里一阵舒坦。
她就喜欢象司徒空这样挫而不折的少年,如果被人打击之后,立即消沉下去,那成就不了高品阶的制香师。
因为,制香之途,入门容易要精深难。
不知道一路摸索过来,要经过多少失败和磨难,尤其是心境,必须始终保持坚守如一。
司徒空年少难免轻狂,今天被俩人狠狠打击一下是好事,最可喜的是他并未因此放弃了磨砺自已。
不过,司徒空负气离开染香身边,长乐却不愿意放过他,依然涎着脸跟了过去,在他身边挤挤挨挨的,不时说几句调笑的话。
司徒空此时受了气,一脸傲娇地不打算理会长乐,奈何长乐坚持不懈,一直好奇地问东问西,最终司徒空虽然板着脸,但还是时不时挤出几句话来应对长乐。
染香看着这两个人还是蛮好笑的,见他们有了投机的话题,她就自顾自地开始摆弄起自已所需要的配方来。
“哎,还是差了两味药草,不行,明天我得再进黑风山一趟。”
染香喃喃自语,下定了主意。
这两味药草虽然并不是特别罕见,但是在大夏国一般的药材铺和香材铺里染香都没见过,可见这两味药草在大夏国并不用来入香。
也正因为如此,染香才对这个新的配方大有信心。
“什么?你要再进黑风山?太危险了吧?”
一听女儿的话,林志高和邱氏面面相觑,不肯答应。
“爹,娘,放心吧,这两味药草只会长在黑风山的外围,我不用特别进到深山里就能找到。”
染香努力说服。
“不行,不能去,就算有再大的利润我们也不同意你再进山冒险。”
邱氏和林志高异口同声地拒绝。
染香知道爹娘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是不采到这两种药草,她于心不甘。
但是看到爹娘坚决的样子,她知道说服不了他们了,于是她便不再争执,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志高夫妇以为说服了染香,心里一阵放松,便安心地去休息了。
院子里,刘凤美正绕着院落间的鹅卵石转圈,这是染香交待她的,平时要多走动,免得到时生孩子不利落。
林祐辉在边上陪着她。
俩夫妻边走边轻声说笑,灿烂的笑声如银铃般撒落在院落里。
染香听着这人间烟火和谐的动静,脸上露出知足的表情,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她拿定了主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天未亮,染香就准时醒了。
她侧耳细听,四下里一片安静。就连下人们也沉沉睡去。院子里还有夜虫在鸣叫,似乎诉说着深更苦寒。
染香蹑手蹑脚地拿起昨晚上收拾好的包袱,在枕下压下一封说明情况的信,免得爹娘担心,然后换上利落的男装,便轻轻推开门,从后院的边门上离开了家。
染香早就拿定了主意,既然爹娘不放心让她去,她偷偷去,这种草不会长在黑风山深处,她三四天就能打个来回。
再说,现在去黑风山,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她换上男装,又故意化丑了自已,就不会那么招人注意了。
黑风山的那些土匪也被官府打得零零落落的,不成气候,最近也没有听说黑风山有歹人出没的。
染香自信十足地出门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进黑风山,没有护卫、没有车门,全凭着自已的两条腿。
话说回来,一到城外,染香就有点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其实自已最好还是雇辆马车或者骑马,否则,光凭两条腿走到黑风山就得两天。
而且,才出城不久,她就觉得腰腿酸软。
不过,也是担心在城里天亮以后,爹娘看到她留的信会满城找来,所以她才城门一开就赶紧出城了。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染香在路边一棵树下打尖,她拿出包袱里带的煎饼,就着路边的泉水,啃了起来。
啃完一块煎饼之后,肚子饱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她正要拔腿前行,突然,远远地看到一辆挺气派的马车驶来。
这条路往黑风山,一般有马车也是普通的马车,这辆马车装饰别具一格,用的都是上好的质料,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用的。
染香有点奇怪,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就见那马车驶近了,车窗里突然探出一个人来,对方举手向她招呼:
“染香姐姐,是我,我和你一起去黑风山。”
染香一看,那不是长乐嘛,他怎么跟来了?
染香当下就黑了脸:
“长乐,回去,你一个粉嫩嫩的小孩子,去黑风山做什么?那里的蚊子比你的巴掌还大,咬一口就是一个大脓包,还有吸血的虫子,附在你的腿上,肚子吸得饱饱的才滚下来。”
“哈哈,染香姐姐,这些都吓不倒我,我才不信呢。大蚊子你不是有香嘛,肯定带了驱蚊香,吸血的虫子你肯定也带了涂抹的药,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我才不怕呢!”
染香没想到长乐虽然孩子气,但是也有精明的一面,不由一时语塞。
“你这么跑出来,家里不知道吧?”
一看长乐身边只有两名骑马的护卫随侍,染香“一针见血”地道。
“你不也一样,城里现在闹翻天了,我猜你爹娘快追上来了,你还是赶紧上车吧,要不然被他们追上来你也去不了。”
长乐得意洋洋的,一付你现在“欠用”我的表情。
染香无语了,长乐说得还真对,看长乐的样子,他是铁了心要跟她去黑风山。
也不知道这娃怎么这么喜欢赖着她。
“好吧,你要一起去的话,一路上要听话,否则不带你玩了。”
染香先发了警告。
第222章 贴近染香
“知道啦,我一定乖乖地听染香姐姐的话。 你快上车吧,太阳那么大,脸都晒红了呢!”
长乐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让染香无法拒绝他的好意。
再说,在染香心里,一直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所以也不介意,大大方方上了长乐的马车。
马车里意外地很宽敞,而且设施一应俱全。
长乐一上车,就招呼染香喝擂茶。
“染香姐姐,你没喝过擂茶吧?这是西南边陲的少数民族喜欢喝的茶,我把它改良了一下,里面除了有花生、芝麻,还有各种我喜欢的坚果,你试试吧,味道可好啦!”
长乐热情地让一个小丫环从一个温在炉子上的巨型大嘴壶里倒出一碗热汽腾腾的茶,递给染香。
染香虽然说刚吃了煎饼,但那毕竟是凉的,而且喝的还是山泉水,此时看到这一碗热汽腾腾、佐料丰富、味道诱人的擂茶,自是不客气地接过来开喝。
说是喝,其实不如说是吃更合适。
有芝磨特有的浓香,还有不知名坚果在嘴里的嚼劲……
一碗擂茶下去,染香觉得肠胃餍足,身心都十分愉悦,她不由笑道:
“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吃热的食物舒服。”
“那是自然,这擂茶江南都还未有人懂得制造,你是江南第一个喝上擂茶的人。”
长乐见染香喜欢,眉眼也不由笑得弯弯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的绸缎薄棉袍,衬得更是面如冠玉。一笑之下,长长的睫毛扑扇着,粉嫩嫩的包子脸噘了起来,让染香忍不住都想再捏捏。
“好啦,托你的福,竟然能在路上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过,这擂茶既然是西南边陲的产物,你如何知道捣估出来的?”
长乐微一语塞,他总不能说是贡品吧?略一思忖,他笑嘻嘻地道:
“染香姐,你看我这丫环,她现在还不太会说咱们内陆的话,她就是我爹去经商时从西南边陲买来的,这擂茶啊,就是她做的,我自已哪能啊?”
染香扫了一眼那个丫环,发现她的衣着的确和内地中原的人士略有不同,比如说衣襟边缘都滚上了绣花边,然后手上和脖子上都戴着银饰,这符合西南边陲人士的打扮。
染香便点点头道:
“若是你不说,我还没有注意到,的确是衣着打扮有些不同。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擂茶具有茶的清醒,提神醒脑,里面的各种坚果还能充饥,真是一宝。”
“是啊,出门必备的良友啊!”
见染香喜欢,长乐也暗自欢喜,笑咪咪地直乐。
马车很是平稳,染香感觉这架马车和之前乘过的夏承峻的马车也差不多,作工不见得多么精致,但工艺却很好,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染香不知不觉就被微颠得有些困了。
“染香姐姐,你要是困了呢,就在车上睡一觉,我躺那边去,你要是不放心,我让丫环躺在我们中间。”
长乐十分善解人意,见染香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便主动提议道。
“好吧,我也实在乏了,一早上偷偷从家里出来,还走了大半天路,累坏了。”
染香也不客气,便在车厢的一侧侧躺了下来,不过,临睡着前,她似乎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才离家出走,长乐就知道了?
还等不及想明白,一阵强大的睡意卷来,染香便睡着了。
这一觉,染香睡得十分悠长,等她醒来,已时近正午了。
染香醒的时候,恍惚还以为在自已的家里,但是马车的颠簸才让她猛醒,原来自已在前往黑风山的路上。
这一次,没有了上一回和夏承峻进压找救命药的巨大压力,也没有了土匪可能出现的威胁,竟然还“拐带”了一个不知道哪家的贵公子。
染香看着睡得象小猪一样还流着口水的长乐,不由露出了苦笑。这孩子,是把进黑风山当成郊游了吧?
还好,他还懂得带上护卫和丫环,好歹也能服侍他周全。
“公子,我们在这打尖吧?时辰不早,也该吃饭了。”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染香听到一名护卫在外面喊道。
染香摇了摇长乐,他才恍然如梦地醒来,看到眼前染香姣好的脸孔,他不由微微一失神,心想,母妃以前说过,一个女人刚睡起来的模样,如果依旧清新可人,这个女人一定会被许多人所喜欢追逐。
看来,染香就是这样的女人啊!
还好,染香是早就被订下的了。
他心中窃笑,然后那些笑意便洋溢到眼里,染香看了,心里也无由增添了几分欢喜。
这孩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讨人欢喜。看到他张开眼睛便喜气洋洋的笑脸,染香也跟着笑起来,道:
“小猪,睡得真香,快起来吃午饭了。”
“已经到了午时了?哎,这一觉睡得可真香。”
长乐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把身边小丫环的耳朵揪了一下,那丫环立即醒转过来,麻利地下了马车,不一会儿,竟捧了两条湿巾过来,让染香和长乐擦脸。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立即做到的,这湿巾竟然还是温的。
如今已经是秋凉的十月,虽然正午太阳还有热力,不过刚睡醒擦冷毛巾总是不舒服,而用温毛巾就不一样了。
染香见长乐果然是一派大家公子的作派,连生活的小事上也如此精致,染香是享受惯的人,在小丫环的服侍下,自是十分惬意。
倒是长乐暗暗惊奇,这一路上走来,深入民间,他已经知道一些民间的疾苦,但是染香的气度和作派,实不象一般粗鄙的乡野之人。
她的眼界颇高,为人亦十分有气度,长乐对染香竟是十分欣赏。
所以眼线报知染香出城,长乐自是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他此行的任务就是接近染香,了解染香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能有机会和染香单独相处,真是天公作美。
擦了脸,两个人神清气爽地下了马车,护卫和车夫已经在搬石做灶,开始准备中午的热饭食了。
第223章 堪称完美
四个人准备一顿饭食还是很麻利的,长乐倒也没有闲着,他饶有兴味地帮着往石头砌起来的灶孔里填柴,似乎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颇有前来体验的味道。
“公子,好啦,汤沸了,不要再加柴了。”
丫环的小脸红扑扑的,怯生生地喊了一声,似乎对长乐还有几分怯意,但是眼里却满是恭敬之意。
“嗯,知道啦。”
长乐拍了拍手,染香看到他转过来的脸,不由“扑次”一下笑出声来。
原来,长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被自已抹了几道黑灰,看着滑稽极了。
“怎么了?染香姐姐?”
长乐还不自觉,见染香笑他,不由嘟起小嘴,包子脸更加明显了。
而且眉目分明,青春气息洋溢间,竟然有几分明艳动人。
“你脸上,画了好几道灰,有铜镜吗?拿来照照就知道了。”
染香笑回道。
“小昭,去把铜镜拿来我瞧瞧。”
长乐闻言,赶紧叫丫环。
染香这才知道这个丫环叫小昭。
小昭去拿了铜镜过来,染香才趣觉还是长乐周到啊,出个门,好象把一整个闺房都搬来了。
染香并未察觉到自已用了闺房这样的词语,她几乎脑子里下意识地就用上了。
也是,如果不是闺房,哪个男子出门会带铜镜的?
长乐瞅着铜镜一瞧,自已也乐坏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太有趣了。
他看了看自已沾上草木灰的手,然后突然顺势一抹,直接抹到了染香的脸上,笑道:
“染香姐姐,这样漂亮多了。”
染香不防,没想到长乐会哪她来逗趣,一摸自已的脸,一阵粗涩,知道肯定也成大花脸了。
和长乐在一起,有一种无由的放松感,或许因为他的天真、无邪。
染香兴致起了,不管不顾地追在长乐后面,喊他讨打。
两个人一番嬉戏追逐够了,才在山泉边停下,用小昭递过来的湿巾就着山泉水擦脸。
“凉不?看你细皮嫩肉的,这么凉的山泉水会受不了吧?”
染香打趣长乐。
“染香姐姐,别以为我娇生惯养,其实,我也能骑得胡马,出得边关。”
长乐十分认真地对染香道,然后一把接过小昭手里的湿巾,就着山泉水搓了搓,自已把脸洗干净了。
染香被微微触动了下,长乐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郑重,她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作伪。
或许,在他的家族使命里,未来就包含了这样一节。
染香知道,名门世家里除了外界看到的权势和威仪,他们也在对国家朝廷默默做着奉献。
没有一项耀眼的荣誉和恩宠是平白得来的。
就算是皇族也是如此。
没有耀眼的功绩,就没有外人眼里令人羡慕的恩宠,荣华富贵什么的,更是不用提了。
染香默默地擦了脸,看着长乐略显单薄的身影,顿时多了几分沉重。
长乐能这么说,他肯定也是明白自已肩负的使命。
“染香姐姐,怎么不说话了?”
长乐和染香并肩回返,见染香忽然静下来,似是闷闷不乐,便笑嘻嘻地问,少了方才说那些话时的郑重。
“长乐,青春年少且放纵吧,咱们进山,一路上还是有很多不错的景致,你要练骑马,这里也是很适合的场所,下午上路时,咱们来比赛谁骑得好,好吗?”
染香察觉出长乐身上沉重的一面,她也不想让长乐因为游乐而荒废时间,便主动提出来。
而且,她来这个世界后,也从来没有骑过马,她也想试试,自已是不是荒废了马技。
“行啊,太好了,有染香姐姐陪我骑马,太开心了。”
长乐一听染香也骑,顿时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吃过热乎乎的午饭,稍事休息后,长乐和染香两个人便毫不客气地征用了两名护卫的两匹马。
护卫改乘马车,而染香和长乐则策马前行。
这一段正好是入山的缓坡路段,因此道路并不算崎岖,正适合她这样的“新手”骑行。
刚开始上马时,这具躯体还有些微不适应,但随着对马脾性的了解,染香和长乐都敢扯起马缰,策马快跑了。
护卫们虽然担心,但是奈何马车总是赶不上犍马,他们只能在背后吃着长乐和染香拍马前进扬起的粉尘兴叹。
“驾,驾!再快一点,染香姐姐,我就要赶上你了。”
长乐开心极了,在阳光下他如墨的长发飞起,俊秀的小脸洋溢着动人的光彩,染香回头看他,见他真的猛追了上来,并且马驾驭得很不错,染香轻踢了下马肚,催动马匹快速奔跑。
如风一样飞驰的感觉真让人陶醉,染香在放马疾驰之余,一阵阵畅快之感油然而生。
“染香姐姐,我追上你啦!”
长乐的马匹很快出现在染香后面,随着染香放缓马匹的脚步,一会儿,长乐便和染香并辔而行了。
“长乐,真不错啊,看来你学会骑马也有几年了。”
染香夸了一下长乐。
“嗯,是有两年了,不过在家里少骑,家里人不让,今天骑得可真痛快,一下子就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两个人逐渐放缓了马速,忽然,跟在染香身边的长乐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他道:
“染香姐姐,当年随马术师傅学骑马时,他教了我一个动作,现在我再试试啊!”
“好,你小心点。”染香不以为意地道。
长乐微微抿嘴一笑,红扑扑的包子脸突然绽放一个得意的笑容,就在染香还没反应过来时,长乐突然从自已的马身上跃起,然后一跳,跨到了染香的马上,紧紧坐在染香背后。
这下,他们变成了两人合乘一匹马。
“怎么样?染香姐姐,我的马术不错吧?当年师傅教我的时候告诉我,如果在乱军的追击之中,有此马术,可以在奔跑途中换马,可以迷惑敌人逃身。
我可是下了苦功练出来的哦。
没想到两年没试,身手还在。”
长乐得意洋洋的。
染香拍了拍胸口,道:
“被你着实吓了一跳。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套动作堪称完美。”
第224章 忘乎所以
被染香一表扬,长乐不由得有些忘乎所以,他紧紧地贴着染香,然后用双手环住了染香的腰,把小脸贴在她后背上,娇嗔地道:
“染香姐姐,为什么被你夸奖,心里觉得好舒坦。 嗯,你的身上好香啊,软软的,好舒服。”
说完,还用双手不由自主地上下摸索了下。
染香这才意识到长乐贴得自已太近了,不过同在一个马背上,位置就那么点,她也不可能腾挪开太大的空间。
“长乐,不许动!”
染香这时身体一僵,感觉长乐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染香姐姐,没想到你这里这么大啊……”
长乐啧啧地竟然还发出了赞叹声,一双手在染香身上继续摸索着。
染香这下可怒了,她立即喝停了马,然后一把甩开长乐,翻身下马,气呼呼地往前走。
“染香姐姐,你怎么生气了?”
长乐不满地,他噘起了嘴,粉嘟嘟的嘴唇象花瓣一样好看,只是染香根本无暇看他。
哎,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不过替王叔先试试手感嘛!
不过,染香的身材还真是不错,便宜了我那皇叔!嘿嘿!
长乐人小鬼大,在试出满意的答案后,不由地替自已的皇叔欢喜起来。
染香哪里晓得他这些心思呢,见他还装无知,气得停下了脚步,然后冷着一张结了冰霜的脸道:
“长乐,我看你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这里也到了黑风山,你就打转马头回家吧!”
“染香姐姐,黑风山这么大,野兽这么多,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行,我必须保护你,也有责任保护你!”
长乐一脸意气昂然地道,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说这话时豪情万丈,但是怎么看怎么幼稚。
染香快晕没边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惹上这小魔星了,还责任呢……刚才竟然趁机偷摸了她两把。
如果不是看他年纪小,眼里并无淫邪之意,她或许就一把化骨粉,将他化为一摊血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染香心里满满的恶意,长乐看着染香冰霜的脸,不由地打了个激灵,他赶紧娇笑道:
“染香姐姐,我真的是一番好意。”
染香现在怎么看他怎么别扭,一个好好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公子,也忒娘了吧?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异响,染香和长乐回头一看,是他们的马车跟了上来。
两名护卫和丫环小昭一看到长乐和染香,都高兴得不得了。尤其是小昭,还放松地拍了拍胸口,笑着跑下马车道:
“公子,你们马跑得太快了,我们追都追不上,吓死了,还好你们没出什么意外。”
小昭天真无邪的话,一下子让长乐笑了起来,于是染香和他之间才显僵滞的气氛一下子就化开了。
“能出什么意外呢?你没看本公子文韬武略,风神俊朗,遇佛杀佛,魔挡杀魔……”
大家憨憨地看着长乐瞎吹牛,居然没有一个人出言制止他,因为在京城里,长乐虽然相比其它人更自由一些,但也没有那么多话,没有那么多欢欣的笑脸。
“好啦,别再吹了,咱们走吧,得找个地方安营扎寨,不然天黑了就惨了。”
染香拍了拍长乐的脑袋,一时也原谅了他方才无礼的举动。
因为染香算是看出来了,长乐就是有口无心的。
染香拍了拍长乐的脑袋,现场除了长乐,大家都突然脸上一滞。
染香缩回手,问道:
“怎么了?”
看到大家惊异地盯着她的手,染香下意识地缩回手,问道,感觉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件十分纳罕的事似的。
长乐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要保持平静,然后笑嘻嘻地对染香解释道:
“他们没见过人摸过我的头的,所以震撼了一下。”
“哦,原来你的头不能摸的啊?这么珍贵?看来我得多摸几下,赚回本钱。”
染香被他们的眼神渲染的一时好奇心大起,索性就在长乐的脑袋上多摸了几下。
这下,护卫和小昭的脸都转白了。
只有长乐满不在乎,依旧保持着笑脸,脸上还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见过猫咪晒太阳时被主人摸的惬意吗?长乐现在就是那付表情。
染香看得有趣,不过毕竟男女有别,虽然长乐柔软的长发质地很好,摸在手里光滑如绸,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一时有些讪讪了。
而且这些人还急白了脸,似乎长乐脑袋上长着金花,怕被染香摘走了似的。
“好吧,上车吧,我们来骑马。”
两名护卫见状,赶紧打岔。
染香的这付身躯是第一次骑马,因此到底有些不适,便拉着长乐上了马车,两个人都是一阵腰腿酸麻之感。
小昭少不得这个按按,那个捏捏。
染香意外地发现,小昭还真是个宝,她连帮人按捏手法都很独特,一时间身体的不适也被她调理得很舒服。
马车遴遴地继续在山间行走,车窗支起,两个人喝着滚烫的擂茶,看着山林间的美景。
染香觉得自已也是醉了。
原本以为进山,靠着一双腿长途跋涉会是艰苦的旅程,没想到遇到长乐这个大好人,装备齐全地陪她进山,以至于现在哪里是吃苦?简直是踏青享受嘛!
虽然季节转入晚秋,但是泉城属于江南地带,因此满山葱郁,加上少了夏天的酷热,着实是外出的宜人季节。
闲坐马车中,染香不时和长乐交谈,才发现别看他年纪小,文采不说,就连基本的骑射也是会一两手的。
染香对长乐亦是愈看愈顺眼,若不是他时而会犯想要近身摸索她的毛病,染香觉得长乐就是一个完美的旅伴了。
不过,长乐虽然喜欢往染香身上倚,但是每一次他的眼神都如孩童般天真无邪,染香也相信以自已识人的眼光,长乐真的没有邪念。
否则,染香不是把长乐打下马车,就是自已弃车离开了,也不可能和长乐继续闲坐车中。
紧赶慢赶,夜色终于笼罩下来,他们把马车停住,找了一个背风向阳的平地,开始安营扎寨。
第225章 我忘了
中午匆匆赶路,所以只是热了下干粮,吃了烤面饼和切了一些卤牛肉。
晚上时间充裕,小昭几个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护卫去林中打了两只松鸡,还去山涧里抓了五条鱼,收拾干净了,撒上盐巴,架到篝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肉香就开始飘逸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染香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几个月,就进了两次黑风山,当然,两次进山的心情大不一样。
如果算上取沈香的那一次,她和黑风山还真是有缘。
“哇,好香的味道,我在京里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长乐见松鸡烤熟了,赶紧扯了一条腿塞给染香,自已扯了另一条,塞进嘴里狂啃起来。
“公子,注意点仪态。”
看到长乐啃得满嘴流油,香喷喷的样子停不下来,小昭只好出言怯生生地提醒。
“行啦,知道啦,这里山高皇帝远的,除了你们几个,谁还能看到?你就不能让我放松点吗?”
长乐哪里停得下来,对小昭嚷嚷道。
“公子,你……”
小昭还想再说什么,长乐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
“去边上坐着,好吵!”
小昭扁了扁嘴,却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真的一个人坐到边上了。
染香看得好笑,她慢条斯理地吃着,对长乐道:
“看你,比人家小昭年纪都要大,还欺负人家呢!”
“染香小姐,您别说公子,我只是个下人。”
小昭在边上听到了,赶紧怯生生地道。
“哟,谁在这里呱噪啊?吵到老夫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颇显苍老的声音从他们头上传来。
深山野林里,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两名护卫立即丢掉手里的吃食,拔出长剑来趋近长乐,警惕地护卫着他。
“哼,竖子无礼!”
就在这时,只听“当当”两声,两名护卫的手腕上着了一物,又麻又疼的感觉,让他们不由地放开了手里的长剑。
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顶下掠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只见对方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看上去至少有六旬以上,但是鹤发童颜,面色红润。
别看他刚才咋呼得很厉害,此时站到大家面前,竟然是一脸笑嘻嘻的,颇像个老顽童似的道:
“好啊,你们几个,吵着老夫睡觉了,偷偷烤了松鸡,竟然不分给我吃。老夫不小小地略施薄惩,心气难平啊!”
松鸡是生活在黑风山特有的一种珍禽,平时以吃松子为生,因此体形不大,但是味道鲜美,鸡肉中含有松子的清香,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也难怪这老顽童馋得流口水了。
两名护卫甫一交手,就知道不是老顽童的对手。
他们相视一阵苦笑,万万没有想到,在京城里的一等侍卫,出了京城之外,竟然处处遭遇了比他们强大得多的高手。
这不是要砸他们的饭碗吗?
奈何形势比人强,既然打不过人家,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地道:
“不知道高人在此,多有打扰!”
“老爷爷,你要不嫌弃,和我们一起吃吧!”
染香也看出两名护卫的窘境,赶紧上前解围道。
“哼,还是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可爱,说话如莺啼燕转,老头我听上去顺耳多了,好,那就凑合着和你们一起吃啦!”
老顽童说着,大赦赦地在篝火边上坐了下来,伸出手来。
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他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另一个护卫紧紧护在长乐面前,一点也不敢放松。
倒是染香比较随意,她一下子就猜出了老顽童的意图,把一只烤好的松鸡递到了他的手里。
“嗯,还是这个漂亮的姑娘心窍玲珑,老头子我就不客气了,你们也吃啊,别瞪着我哈哈!”
老顽童说着,扯下松鸡肉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呃,得了,他都把最后一只松鸡吃了,他们还吃啥啊?
还好这时候小昭灵机一动,道:
“埋在炭里的鱼应该熟了吧?”
“嗯,是熟了,有香味出来了。”
一名护卫用树枝从炭火下扒拉出用大片树叶包好的烤鱼,剥开树叶,那鱼的香味就四溢开来,那老顽童又吸溜了一下鼻子,道:
“这个也不错,我也要两条。”
老顽童好象饿了一段时间似的,一只松鸡根本就填不饱他的胃口,看到烤鱼,又伸出手指点着要。
染香心思一动,知道这个老者必须顺着他的话头,如果太忤逆他了,恐怕会生变。
她对颜色微变的两名护卫道:
“把烤鱼给老爷爷吧,我们再去山涧里抓几条,再说,还有烤面饼呢!”
长乐倒是一点没有惧色,看到老者,他只觉得一阵好奇。
老者似乎有点本事,自已手下的护卫都拿他没有办法。他可是知道这些护卫的,如果打得过人家,早就翻脸动手了。
哪里能象现在好吃好喝地供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士?
太刺激了。
这是她在京城里永远也遇不到的事情。
不过,这些护卫着实太笨了,长乐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把他们统统换掉。
可怜这些护卫根本不知道,在他们主子的心里,已经给他们下了离职通知。
长乐笑嘻嘻地打量着老者,对护卫道:
“老爷爷胃口真好,怕是这些也不够呢,把咱们带的面饼和擂茶拿出来请他才是啊?”
“哟,这个小公子也不错嘛,象个女娃娃一样漂亮,还热情好客。”
吃人家的嘴短,听到长乐这么说,老顽童似乎很开心,拿眼打量了一下长乐。
以他老辣的眼光立即看出了端倪,他只是装着不知道就是了。
不过,嘴上依然露出了风声。
长乐不以为意,见老者欣赏他,也乐了,道:
“老爷爷,你是不是传说中的武林人士啊?为什么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在山里?”
一听长乐不知道深浅地问,两名护卫脸色都急白了。
他们可是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喜怒无常,长乐要是把人家问急了,转眼翻脸要杀了他们,他们也招架不住啊。
还好,这老者吃了好多好东西,心情不错,听长乐这么一问,他脸上凝滞了一下,竟给出了个答案:
“我忘了。”
第226章 招募
“老爷爷,你忘了?我看你的样子,不象是老年痴呆啊?”
长乐果然是百无禁忌,脱口而出。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两个护卫都立马“唰”地白了脸,手悄悄地伸到了贴近腰的位置,他们刚才趁着老顽童吃东西的时候,已经把长剑捡起来了。
“哎,我也不知道啊,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清楚自已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顽童果然是一脸的困惑,说话间还伸出油腻的手指抓了下头皮。
“老爷爷,你在这呆了有多久啦?家里人一定急坏了吧?你别急,慢慢回忆一下,我们可以帮你找一下家人的。”
长乐单纯的心一下子就装满了同情,并没有嫌弃老顽童的举动。
“哦,我好好想想。”
老顽童一手举着鸡肉咬,一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染香观察着老者不似作伪,他真的认真在想。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山上有一种野果十分好吃,酸甜可口,一年只结一次果,我一共吃了十次,对,那就是十年。”
老顽童扳着指头点数。
“哇,你一个人在这住了十年?真厉害,要是我,都会觉得孤单极了,肯定呆不下去。老爷爷,那你身上穿的衣服是哪来的?”
听到长乐这么问,老顽童脸上立即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得意地道:
“这里不是经常有进山采药的人吗?我找他们要的。”
“你这么要,人家能给吗?”长乐不解地问。
“不给就狠狠揍他一顿呗。你看,我这套衣服就是揍了一个胖子抢的。”
老顽童乐呵呵的,光滑得没有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带着些许天真,和他的年龄一点也不符。
长乐和染香听了老顽童的话,不由跟着乐得笑了出来。
染香一边笑,一边想,难怪老者的衣服一看就明显不合身,挂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怪道是抢来的。
而且他还真不嫌弃,也不看看抢的人的身材,或许来个瘦子,他也一样抢来硬撑进去。
这个老者功夫好,年纪大,虽然会说几句话吓唬人,但是看上去并不是残暴之辈,黑风山里,一向没有他恶劣的传说流传出去,这就极大地证明了。
染香不由地对老者心生同情。
一个人年纪这么大,不知道自已从何而来,难道残生还要留在这黑风山里过?
象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武功,换成在外面,都是开宗立派的,被称为老祖宗的人物,进出前呼后拥,哪里会这么凄惶?
染香不由地问道:
“老爷爷,你记得自已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吗?”
“啊?这个着实想不起来了,别问我,一想这些我头就痛。我只记得,有一天早晨,我醒来时,便发现自已已经在这黑风山里了。
身上的衣物褴褛,之前肯定是走了很多路,至于是怎么到的这里,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染香和长乐都长得秀美可人,看上去带着几分纯真,所以老者也没有防备,或许是投缘吧,竟说了一些自已的来历。
“老爷爷,我在泉城开了一家香馆,正好也需要一些人手,我看你功夫很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去?
闲时帮我镇下场子,我给您养老送终,如何?”
或许因为老者的功夫太好,染香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咦?小姑娘,你真的愿意收留我?我一介老头,你不怕我给你们带去麻烦?”
没想到,老顽童眼睛一亮,似乎大感兴趣。
“是啊,我的香馆不大,但是以后发展肯定不错,少不了会有一些人来骚扰,你去香馆坐镇,我耳边倒是会清静了,怎么会嫌你麻烦呢?
到时候,你别嫌来烦你的人太多。”
染香见他意动,便坦诚地道。
“哦,让我想想。”
老者还有些犹豫,他在这山林里一向自由惯了,这下要回到城里,肯定有所束缚,他还真是要好好想想。
“老爷爷,你别怕,去我那,你想做多久都行,我会给你一幢独立的宅子,就在香街附近,是我们以前住的老宅,你一个人住,绝对不会嫌小的。我还会让人伺候你,给你做饭,洗衣服,如何?”
“哟,听着条件挺优厚的啊!好,那我就随你去了。不过说好了啊,我要是不喜欢,立马走人。”
人老成精。
别看老者好象脑子里少了些记忆,但一说起正事来,他又不象老年痴呆了。
染香笑道:
“完全可以。”
老者的武功那么好,连这两名身手不俗的护卫都忌惮他几分,如果有了坐镇香馆,一般的宵小之辈肯定望风而走。
见染香竟然借机招募起人材来,长乐的两名护卫也若有所思。
此时见染香说动老者,他们不由得暗暗后悔丢了先机,这老者的武功绝对是一代宗师级的。
如果他们刚才先染香下手,提出的条件绝对比染香优厚,只是现在人家染香已经和老者达成条件,他们再抢人,那就不厚道了。
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他们一刀抹了脖子,也就没人和他们抢了。可是染香不一样……
这次和长乐来泉城,就是奔着染香来的。
染香是他们的……
似乎看到两名护卫眼神不善,长乐冲着他们翻了下白眼,心思活络地道:
“你们现在想什么都晚了。不过,染香的人,就是咱们的人,不是吗?笨蛋!”
那两名护名被长乐一说,不由得恍然大悟。
不正是这个理吗?
怪不得啊,主子就是主子,眼界比他们高,见识比他们深远。
他们不由地相视一眼,咧嘴笑了一下。
再想起方才要抹人家脖子的念头,不由地觉得自已愚蠢至极。
染香正和老者热聊,听到他们说什么你的我的,也没太留意。她是想竭力唤起老者的记忆,但是一番畅聊之后,染香发现,老者的记忆恐怕是在练武的过程中走火入魔所致。
“老爷爷,你别急,回到香馆,我或许能配此养神香,助你早日恢复记忆。到时候,你就能找回家人了。”
染香恳切地道。
第227章 香宫的奇效
“香?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老者翻了个白眼,似乎不太相信,又似乎若有所悟。
“嗯,试试,我会尽力的。”
除了神香的催发作用,重要的是染香能建立起一个香宫。
香宫并不是一座简单的宫殿。
皇室的宫殿讲究风水,要体现九五之尊的气派,还要能旺昌国运子孙。
而香宫更讲究建在灵地上,有益与天地沟通。
以香入道,染香能彻底畅洗老者走火入魔后在体内的浊气,还他清明,到时候,他就能记起自已的身世了。
“那太好了,小姑娘,我跟定了。”
老者当年,想必也是爽快利落之人,此时被染香勾起一腔愁绪,听闻染香能还他记忆,便当机立断地拍板下了决定。
“老爷爷,你要跟着我们那就太好了,丛林猛兽什么的不用怕,有什么坏人强盗更不用担心了,你的功夫那么好,我这下放心了。”
长乐不经意说出来的话,让两名护卫脸红到了耳根。
得,他们是有多让主人看不上眼,当面就这么削他们。
长乐如此说,意思不就是他们在侧,不能让他安心了?
染香也想笑,还强盗土匪呢,最大的强盗就是这位老人家了。
还好,他现在被收归于他们的麾下,的确是不用再担心有什么强盗了。
“放心吧,这黑风山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你们在林子里横着走都没事。”
老者见长乐这么说,用力一拍自已的胸膛,拍得“碰碰”地响。
柴火噼啪地燃烧着,两名护卫不做“打手”,做起了“捡柴工”,也就这项工作他们做得好了。
也是,他们再不努力点在别的方面表现一下,长乐都快记不起他们的好了。
深秋的林子里,入夜寒气袭来,但是因为有了大堆的篝火,所以仍然显得很温暖。
染香注意到,长乐对野上露宿甘之如饴,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大家公子的娇气。
这倒是让染香很意外,不禁对长乐刮目相看起来。
入夜,大家都铺好了被褥席地而卧。
长乐看着染香在被褥上躺好,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已的穿着打扮,终于还是没有去钻染香的被窝。
他用小指头都能想到,如果他去钻染香的被窝,肯定会被染香暴打出来。
染香睡到半夜醒来,迷糊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长乐和小昭睡在一个被窝里,火光映红了他粉嫩晶莹的脸,他把小昭紧紧搂在怀里,小脸红扑扑的,怀里有人,这样应该不冷吧?
见他身上盖的被子好好的,许是小昭帮他拉过了吧?染香于是放下心来,也没有多想,钻进被窝里又睡着了。
天亮醒来,染香看到两名护卫和车夫已经在忙碌地烤制着早餐,小昭则在边上对着一个大石钵敲得“碰碰”地响,不时散发出一阵食物的清香。
林子一片葱绿,还有山林里一阵阵悦耳的鸟鸣传来。
恍惚让染香感觉就象在踏青一般的轻松惬意。
“小昭,你在砸什么呢?一大早的。”
染香走近了看,见小昭小脸红扑扑的,可是她还是有点力气的,砸几十下,只略带轻喘,看样子是干惯了这样的活。
“擂茶啊,新鲜的擂茶最好喝了,养气补神,马上就好,你稍等等啊,我很早就醒了,但是怕吵着你们,不敢一早就弄。”
染香一瞅,只见石钵里是花生、芝麻还有各种坚果的混合粉沫,有些已经被砸碎,还有一部份还是坚果的原貌。
“我来帮你砸吧?”
这时,老者不知道从哪里神出鬼没地溜达出来,一手便抢过了小昭手里的石锤。
“老爷爷,这石锤很重的。”
小昭话才说完,老者已经“碰碰”地砸开了,那沉重的石锤在他手里轻若无物,不一会儿,就把一钵的坚果都砸碎了。
“太棒了,老爷爷,你的力气真大。”
原本看着他的年纪还有些担心,小昭见状,立即拍起了手。
“哈哈,怎么样?我老头子还行吧?一把力气还是有的。”
老爷爷面带笑容,脸上露出了天真的表情。
难怪大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人到了一定年纪,果然如天真的孩子一般。
“水开了,小昭。”
这时,一名护卫喊道。
“来啦,大家等等,擂茶马上好。”
小昭从马车里拿出几块碗,把石钵里的药沫平均分配倒到碗里,染香这才看到,这里面还包括了茶沫。
小昭又问了众人的口味,便在这些碗里或加了蜂蜜,或加了盐巴。
随着滚水冲烫而下,碗里立即溢出一股香味,勾得大家食指大动。
就着热呼呼的擂茶,吃着烤得外壳焦香、内里绵软的面饼子,这样的早餐别有风味。
长乐一边吃,小昭一边上前伺候着,时不时揪块面饼,或者帮他把擂茶吹凉。
长乐也是怡然自得,并没有不自在的感觉。看来,平时也是小昭伺候惯了。
染香喝了一碗擂茶,吃了一块面饼就饱了。她问老者:
“老爷爷,你说这黑风山里你很熟悉,可知道哪里长百香根和醉魂草吗?”
“哦,这两种草药虽然普通,但并不好找,我曾经在南边的悬崖上看到过,要不要带你们去?
但是那里比较险,我怕你们爬不上去。”
“没关系,只是我一个人去爬,他们在下面等着。”
染香对自已的身手还是颇有信心的,到了这个世界后,她就一直按前世的一套柔姿术来训练自已,体能和反应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爬一个悬崖嘛,那是很轻松的事情。
染香这么想着,便坚定地道。
长乐在边上眼光一闪,似乎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但是并没有马上说话。
老者点点头道:
“只有你一个人是可以的,你的身手还行。”
原来,他不说,但是他什么都看出来了。染香微微一笑,知道老者的眼力好着呢。
“对了,老爷爷,你若是不记得名字,我们先帮你起一个吧?不然整天叫你老爷爷的,多不方便啊?
这在山里还好,万一到了泉城,满街老爷爷,我们一叫,整个大街都回答了。”
长乐说着,想着那样的情形,兀自笑了起来。
第228章 黑尊者
“哦,这还真是个问题。 ”
老者美美地喝着擂茶,肚腹间被这热食搅和得非常舒服,眉眼间也如被热熨斗熨过一般舒坦。
再联想一下长乐说的,他一叫爷爷,满大街的人跟着应和的喜感场景,不由地难得地认真思考起来。
十几年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他也没有和人交流,无所谓和人交流,但是在这染香一番好意的劝说下,他竟然产生了回归红尘的心思。
这么久没有名字,他想了半天,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道:
“我实在想不来名字,要不你们帮我起一个吧?不要小猫小狗什么的就可以。”
“扑次”,长乐先笑了,道,“老爷爷,我们要起,肯定是正儿八经的名字,怎么可能叫小猫小狗呢?”
“叫小猫小狗有什么好?我在黑风山看到的大猫和小狗,它们都比人可爱多了,看到我都乖乖地摇尾巴。人才坏呢,都想抢我的东西。”
老者反驳道。
“大猫和小狗?黑风山有这些小动物吗?”
染香也是好奇了。
“当然,就是这么大一只……”
老者比划了半天,一番详述之后,染香和长乐才弄明白,得,那是什么大猫小狗啊,那是黑风山出没的吊晴白额虎和狼。
这老者还真是妙人,在山林里把虎狼当成朋友,而把人都当成了危险的动物。
染香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她似乎猜到,老者隐入深山的背后,似乎还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也许,是和人的伤害有关?
看着老者苍苍白发,那是年龄的见证。但是他脸上天真的表情却也让染香心头陡然一松。
或许,忘记过去对他来说才是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老爷爷,这样吧,你长期生活在黑风山,我们就叫你黑尊者吧?待你想起过去的事情,记得自已是谁时,我们再改名好吗?”
染香想了会,对老者道。
尊者是对有能力长者的尊称,以老者的武功,绝对担得起这个尊称。
“黑尊者?好,这个名字挺气派的,我看行!”
老者,不,黑尊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染香姐姐,你真会起名字,黑尊者!这个名字是够气派。”
长乐其实不管染香如何都觉得好,一听染香起好了名字,当即拍手叫好。
从此,老者算是正式有了名字,叫黑尊者。
长乐则省事地把他叫成黑爷爷。
既然从此就是自家人,黑尊者武功又高,自是备受尊敬。
长乐让护卫取来了他们的衣衫,找了一套和黑尊者身材差不多的,让他换上。
果然是人靠衣妆,黑尊者到山泉里沐浴后,换上新衣裳,再加上小昭精心地把他披散的白发扎成髻,胡子梳松了,精心修剪过,顿时,整个人就堂皇起来。
再加上他本身高人一等的本事,沉着脸时,不怒自威,还真对得起黑尊者这个名字。
小昭拿出铜镜给黑尊者看,他看了镜子里自已的新形像,十分满意。
一切安排妥当,队伍里多了一个对黑风山熟悉无比的黑尊者,顿是大家的压力都大大减轻。
“等回来时,咱们要经过这里一趟。”
临离开昨天的宿营地,黑尊者突然一脸神秘地道。
“哦?为什么?你还有什么东西放在这要拿走吗?不如现在一起拿走,省得到时还得回来。”
长乐脱口而出。
黑尊者一见自已的秘密被戳破,便干笑了下道:
“我的东西太重,现在带着,怕你影响你们的行程,还是回来再取吧,放心,我有大猫护着,没人拿得走。”
听他这么一说,长乐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染香一听,黑尊者还有这般手段,让老虎给他看大门,不由地抿嘴笑了,想起和令狐陌语上回在黑风山里遇到老虎的事,不由地还是一阵心悸。
有了黑尊者这个对黑风山了如指掌的领路人,再加上知道目标草药生长的地方,顿时整个行程轻快了许多。
一路紧赶慢赶,正午打尖过后,又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黑尊者说的悬崖底下。
“我的天啊,这悬崖真够陡的,染香姐姐,你真的要一个人上去吗?”
长乐仰头看着有一半深入云海的悬崖石壁,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上去,制香师除了品香、赏香,平时还要修体,并不是弱不禁风的。而且一个真正优秀的制香师,对于制香的原材料也要有一手的了解,象这样的野外收集制材的日子不要太多。”
染香淡然地道,表情里一付这种事我经历多了的模样。
长乐钦慕地看着染香道:
“这下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大夏国的制香师,近百年没有一个突破二品,成为一品制香师的。
他们都太养尊处优了。
一个制香师,不到自然的环境中,不与制材相沟通,感悟天地,怎么可能有所突破?必定要陷在瓶颈的极限里。”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长乐的小脑袋瓜里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地奇道:
“长乐,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啊?看来,你家和制香也有关联吧?”
说着话,染香的手又摸上了长乐的小脑袋,看得两边的护卫眼睛都闭上了。
这尊贵的脑袋啊,在染香手里就和小宠物一样,揉啊揉的。
被染香一夸,长乐那难得出现的忧国忧民的小脸蛋,立即飞红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道:
“染香姐姐,我可不是只知道吃吃喝喝的酒囊饭袋,我也喜欢制香,所以特别喜欢和你在一起。”
“呵呵,你能走到黑风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你真的对制香有兴趣的话,我一定会认真教你的。”
染香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长乐好感与日俱增。
“真的?太好了。我听泉城里的人都说,染香姐姐是最厉害的年轻制香师,这下能得到你的亲传,以后我也会是最厉害的。”
长乐高兴得拍起掌来。
染香总算把手从长乐头上放了下来。
两边的护卫都松了口气:我的祖宗啊,天爷啊,你总算不再摸主子的脑袋了。这要是在京城,随便乱摸主子的脑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第229章 谁没有第一次
“那你可得好好学,别坠了我的名头。 ”
染香手刚抬起,想摸长乐的脑袋,突然眼角微微看到两名护卫神色不对,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哦,也是,虽然她觉得长乐是孩子,百无禁忌,但终归是男女有别。
倒是黑尊者在边上看齐了这一幕,心知肚明,为聪明的染香竟然犯了这样的傻而感到有趣。
“好啦,闲话等我把药草采下来再说吧。”
染香收敛心神,然后开始准备攀爬到悬崖的工具。
她这回是着了便利的男装出来,所以服装上只是把裤腿扎紧了,然后带上绳子,药篓、便准备出去。
“我和你一起去。”
就在这时,长乐突然语出惊人。
“公子,不可以!”
两名护卫闻听此言,大吃一惊,赶紧劝阻。
“长乐,悬崖很陡,你还是在地面上等我吧。”
染香当然也不愿意长乐去涉险。
他细皮嫩肉的,随便较粗的草叶子就会把他划伤了。
“染香姐姐,你说话不算数。”长乐一听染香也劝阻他,不由得嘟起了嘴。
“我哪说话不算数了?”
染香奇了。
“哼,你方才和我说,真正的制香师就是要亲临第一现场,了解制材的生长环境,加强与天地的沟通,然后又说收我做亲传弟子,又怕我败了你的名头。
现在我正是要做到你对一流制香师的要求,你倒好,又不肯了。这不是说话不算数吗?”
原来如此,染香一阵苦笑,倒是被长乐的理制住了。
这时,染香看到黑尊者在边上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模样,心中一动,便问道:
“黑尊者,这个悬崖你上去过?”
“是,我上去了不止一次。要不然,我哪里知道上面长有你要的药草啊?染香啊,我看你可以答应长乐的要求,那两种药草长的地方都不是特别险要,正好适合他锻炼一下。”
染香刚才看到黑尊者一付老神在在的模样,便知道他肯定对悬崖上的情况心中有数,果然一问之下,正是如此。
“好吧,你和我上去,要听我的话,不许擅作主张,好吗?”
染香只好无奈地道。
两名护卫脸顿时沉郁了下来,又出声阻止道:
“公子,不可,咱们出门时,家里已经交待要保护好你,你也答应家里不贪玩的,不把自已置身于险地。”
“哼,你们两个,护卫不得之罪我还没有追究呢,现在可好,倒是对指手划脚起来,你们这样是何居心?”
长乐一发怒,那两名护卫立即唯唯喏喏地低下了头,再不敢吱声。
长乐见拿捏住他们的短处,他们不敢再动不动拿家里人来压制他,立即欢乐起来。
他不再理会护卫,转身对染香道:
“染香姐姐,咱们上去吧。”
“好。你跟在我后面,留意周边的情况,遇事不要慌乱,知道吗?”
“明白。”
长乐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坚毅起来,眼神里透出明朗的决心。
染香很喜欢长乐这样的个性,平时看着娇嫩无害,但是遇到事情就有了自已的想法和主见,并且能付诸行动。
见长乐下定了决定,两名护卫和小昭被他喝斥一通后,倒也不敢再说话,只能满脸担心地看着他。
染香几步就攀上了悬崖,然后长乐便跟在她的身后,沿着她踩过的足迹,亦步亦趋,向上攀爬。
染香看得出,长乐是第一次爬这么陡峻的悬崖,为了长乐,她不能尽情利用五识,否则,只要所五识增强,她就能很快借势而上,用的行程耗时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包括来回。
但是长乐既是这么坚持,染香倒也不急,抱着带他的心理,慢慢地往上攀爬着。
见他爬得费劲但很努力,染香便起了欣赏之心,指点了他调息配合脚步的方法一二。
长乐试着用染香的指点做后,领悟得很快。转眼间,长乐感觉一直压抑在胸口影响呼吸的大石头好象被搬掉了,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攀爬的动作也灵活多了。
见长乐进境飞快,染香又仔细矫正了他细微的缺失。
接下来,长乐便把攀爬当成乐趣,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悬崖“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两个人爬到悬崖上三分一处,下面的人只看到他们的身影隐没在云海里,已经看不到人了。
“喏,这就是百香根。”
染香看到一丛开着黄色小花的野草,不由得眼前一亮。
“哟,名字起得这么好听,可是样子太普通了吧?”
长乐费力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万万没有想到爬得辛苦,却是来采这平凡小草的不值得。
“呵呵,你别光看外表啊,这百香根重占在根茎,咱们不取其叶片。你把药锄拿出来,别看上面的草叶和花不起眼,它底下的根茎可粗壮了。”
长乐从染香背上拿下药锄,染香则把带的绳子取出来,系在边上一棵粗壮的小树上,然后把绳子一头绑在长乐的腰上道:
“这样你就可以借力,放心地挖,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长乐点点头,这些野外采药的经验他统统没有,但是经历了一次,以后他就懂得了。
果然,人还是要多看多学,还得自已动手,才能增长阅历。
长乐抓着药锄,动起掘起百香根下方的泥土来。
这一片的百香根十分茂密,因此底下的根茎交缠,长乐挖开浮土后,便把根茎露出来的部份用手拂去泥,再小心翼翼地往下挖。
染香见他虽然平素显得娇嫩,但真正做起事来,却能躬下身子,放下身段,便耐心地为他讲解起挖掘药草的要义。
比如,根茎类的,要小心不能伤了表皮,因为表皮伤了之后,汁液的精华就全部泄光……
长乐倒是全部听进去了,第一条百香根完美地被他挖了出来,不过却耗费了一个时辰。
如果是让染香自已动手的话,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挖出来了。
因为染香可以利用神识,窥见百香根根茎在地下的走势,下锄精准。
但是长乐第一次能做成这样,染香已经十分满意了,人,谁还没给第一次啊!
第230章 走心还是走胃
看着自已手里如儿臂一般粗的百香根根茎,虽然身上流着汗,额上的汗水也不断滴流下来,但是长乐乐开了花,笑着对染香邀功道:
“染香姐姐,你教我香技,我不会坠了你的名头的,这就是证明。 今后还会更多证明给你看的。”
染香点点头,也欣慰地首肯道:
“很好,至少今天没有让我失望。”
两个人对视一笑,染香要接过长乐手里的药锄,长乐不肯,道:
“我继续来。”
“今天是你第一次动手挖药,不必急于求成。能这么完整地把百香根挖出来,已经说明你很有天份了。我来吧,你也看看我是怎么挖的。”
染香已经看到长乐的手心长出了水泡,见他依然还要坚持下去,心里很高兴。
“好,那我就看看染香姐姐是怎么挖药的。”
长乐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把手里的药锄乖乖递给染香。
在他看来,挖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枯燥而细致。但他也觉得自已做得很好了,染香不也夸他了吗?
能把在地下曲里拐弯生长的百香根完整地挖出来,已经是天份的一种证明。
他倒是想看看,染香自已的表现如何。
染香接过药锄,察看了一下,找准了一株看着貌不起眼的百香草,挖了下去。
让长乐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染香每一锄挖下去,都能抛去浮土,让百香草的根茎展现出来。而且落锄精准,一点也不犹豫,每一锄下去,都恰到好处地挖在根茎边上。
不到二十息的功夫,染香落了二十几锄,一支和长乐挖出来的百香草一样的根茎被染香挖了出来。
长乐还没回过神来,染香已经开始挖第二根了……
接下来是第三根、第四根……染香的速度这么快,落锄和第一根时一般精准。
长乐只能傻傻地在边上看着,终于忍不住了,问染香道:
“染香姐姐,你怎么好象眼睛能穿地似的?”
“呵呵,长乐,懂得这样问就对了。”染香边挖,边教他,“制香师五识必须强大于常人,所以,咱们在做一件事时,必须投入五识的灵力,只要把五识练好,自然就能做到象我这样。”
“哎,那要怎么把五识练好,你快教我吧!”
长乐急了,嘴巴撅了起来,声音拖长的尾音里不由地带了几分娇嗔。
“好的,首先,你必须调整气息……”
然后开始教了起来。
而长乐此是兴致被染香提到了极点,染香认真教,她自是认真地学。
“染香姐姐,这呼吸怎么象蛤蟆一样,肚子还一鼓一鼓的?和我以前不一样呢。”
长乐笑了。
初步掌握了诀窍后,她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呵呵,这叫腹式呼吸,如果你勤学苦练,把呼吸方式彻底改成这种,练到一定的程度,还可以增长你闭气的时间。”
染香见长乐对于训练五识的方法新鲜好奇,果然是以前一无所知,便晓得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这样的训练方式。
要不然,以长乐的出身,至少会见过这样的训练方法,也不至于那么好奇了。
“染香姐姐,闭气就是不呼吸吗?最长的话能不呼吸多久?”
长乐一脸新鲜的问。
和染香在一起,总能学到一些新鲜的本事,这让她兴致勃勃。
“如果练到极致的话,最长的可以三天三夜不呼吸。当然,普通程度,半天也是可以的。”
染香想了下,道。
长乐点点头,乐呵呵地道:
“好吧,我一定认真练习,有大半天不呼吸,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长乐和染香都不会想到,今天染香教长乐的本事,有一天会救了他的命。
两个人说笑间,染香也挖出了一些醉魂草的根茎,看到两种草药的根茎都有十来条了,染香这才拍了拍手道:
“够了,有这些足矣。咱们下山吧!”
长乐心情大好,看着脚下云雾缭绕的山谷,也不象刚爬上来时那么脚底发软了,她笑道:
“好,染香姐姐,把这些都数到我的药篓里吧。”
染香分了一半给长乐背,自已背另外一半,她把当做安全绳的绳子从树身上解开,这一头系在自已的腰上,然后才道:
“小心点,上山容易下山难。不过你也别太害怕,胆大心细,真不行了,这一头还系在我身上呢。姐姐和你共进退。”
染香说着,还扯了扯腰上和长乐连在一起的绳子。
或许是受了染香这种鼓励吧,长乐下山时,虽然战战兢兢,但是因为有了染香的保护,心里底气十足,两个人终是顺利地下了山。
看着长乐和染香平安无恙地从山上下来,两名护卫长长地松了口气,知道自已颈上这颗人头包括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算是保住了。
“公子,你,你平安回来了!你做到了!”
两名护卫颤声道,简直比见了他们多少天不见的媳妇还要亲热,眼泪简直是要夺眶而出。
“得,小爷我平平安安的,你们哭丧着脸是什么意思?”
长乐见不得他们这付样子,不禁有些着恼地喝斥道。
“是,笑,我们笑,太开心了。”
两名护卫赶紧露出了八颗牙。
长乐见状,皱起眉头又喝道: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笑比哭难看了。我以前听到这词,还不明白呢,今天你们算是帮我解开了心底的谜团。”
两名护卫这下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染香乐了,道:
“你们还是赶紧端碗擂茶来吧,长乐现在肯定又饿又渴,你们这样缠着他,还能让他休息吗?”
两名护卫一见染香解围,赶紧屁颠屁颠就要去端擂茶,但是一阵香喷喷的气息传来,只见小昭早就把一碗香喷喷的擂茶端来了,递到长乐面前道:
“公子,快喝碗擂茶解解乏吧!”
两名护卫傻眼了,这才发现原来小昭比他们机灵,他们想走心呢,结果没走成,倒是让人家小昭走胃了。
“去去,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
谁知道走胃也没走成,长乐也喝斥小昭了。
第231章 得偿所愿
“公子,我怎么没规矩了?”
小昭一脸委屈。
两名护名脸色不由一变,得,这小丫头,公了出来后对她挺好的,难道马上就仗着公子的宠爱,开始没大没小了吗?竟然敢质疑公子?
还好,长乐并不以为忤,他哼了一声对小昭道:
“你这碗擂茶该先端给谁啊?”
说完,拿眼睛看了一眼染香,这下小昭算是明白过来了,赶紧把擂茶端到染香面前道:
“是我失礼了,必须先端给染香姑娘的。”
“哼,这就对了,看来你还是孺子可教。染香是我的师傅了,以后你们都对她要尊敬点!知道吗?谁敢对她不敬,等着吃我的爆炒粟子!”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得,爷您最大了,您让我们尊敬染香,谁敢不尊敬啊?
他们当即躬身道:
“属下明白。”
染香卸下肩头的药篓,看到长乐一本正经地教训了他的手下半天,不由笑道:
“咱们也算是一起患过难的了,在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可是话才出口,小昭已经把擂茶端到了染香面前,另外两名护卫此时突然有了眼色,两个人一个端了一碗到长乐面前,另一个赶紧端了一碗给黑尊者,还顺带道:
“您老那一招特别管用,您老能不能也收我为弟子,教我几招呢?”
“收你做弟子是不可能了,你的天份也就到此为止,可是指点你几招还是可以的。”
黑尊者接过擂茶,美美地喝了起来。
护卫的脸顿时阴转晴,乐得找不到北了。
“染香,不错啊,你们这才四个时辰不到,就把药都挖齐了。”
黑尊者美美地喝了口擂茶后,闲适地背靠着一块石头道。
眼看天快黑了,往回赶也不现实,就在染香他们爬上悬崖后,几个人就在这崖底安营扎寨了。
所以染香他们下来的时候,崖底升起了熊熊的篝火,帐篷也扎好了,一股安逸油然而生。
“是,多亏有了您老的指点,正好这块悬崖上长齐了两种草药,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在这黑风山上找到什么时候呢。”
染香完成了任务,自是不吝惜夸奖。
黑尊者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道:
“小姑娘真会说话,就是眼力不太好。”
染香只当他说自已找不到草药的事,也没有在意。
回到山脚下的宿营地,染香还好,神色如常,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长乐却是提着的一口劲泄了,顿时趴在软垫上,觉得全身酸痛。
小昭心疼坏了,赶紧上前又按又捏的,长乐不一会儿,连饭也没吃,竟然呼呼睡去。
“染香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子从小锦衣玉食的,没吃过这样的苦,让你看笑话了。”
小昭赶紧替长乐圆场。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长乐********地想要学制香,如果让染香看不上他,不肯诚心教他,那公子肯定不依不饶。
“他今天的表现很好了,你不必替他担心,他会慢慢适应的。”
染香见小昭********地体贴长乐,也微微一笑道。
见染香没有责怪公子的意思,小昭总算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替睡着了的长乐盖上了被子,动作熟练,显见是平时做惯了这样的事。
染香见小昭举手投足间颇有世家子奴仆的感觉,便更加肯定了长乐出身不凡。
只是这样的长乐,真的能这么一直吃苦下去吗?
染香摇了摇头,不想想更多了,路都是人选的,也都是人自已走出来的,如果长乐能坚持下去,她就会悉心指点他,如果长乐最终放弃,她也不会责怪他。
强扭的瓜不甜。
黑尊者在边上,看到他们三人对话的这一幕,不由地发出了含义不明的笑声。
染香被他笑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由地问道:
“怎么黑尊者?有什么好笑吗?”
“你自已琢磨明白吧。”
黑尊者摇摇头,开始去护卫那里,弄过一块白面饼,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几十年没有吃这么好吃的食物了,虽然他时不时地会从进山采药人的身上打劫一些吃的,但是谁带的也没有这么精细的面饼勾人食诱。
尤其是烤得焦黄之后,外焦里嫩,再夹上一块腌烤得香喷喷的五花肉片,简直是让他美得不要不要的。
染香一时想不明白黑尊者的话,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一件严重到威胁生命的大事,便不再去想。
既然黑尊者说她以后会明白,那就交给以后吧。
第二天天亮,一行人简单吃过早餐后,便拔营往回赶。
长乐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意外地发现自已并没有全身腰腿酸痛的情形出现,长乐告诉染香这件事时,染香道:
“看来你腹式呼吸法有小成了。没想到你还真有天份。”
原来如此,长乐十分欣慰,顿时信心大增,更加勤快地练习着腹式呼吸,希望早一天达到象染香说的,于少能憋气半天的境界。
而且,这种腹式呼吸还能调理人的五识,让他更适合做一名制香师。
长乐虽然不需要以制香来谋生,但是大夏国这些年来,香道一直被大食国咄咄逼人的追赶着,几次国与国的赛事下来,大夏国甚至有黔驴技穷的感觉。
这让长乐很不服气。
这一回,染香说自已有天份,他希望自已能学会香道,没准能为振兴大夏国的香道出一份力气呢。
从小,家里的长辈都希望他快乐平安,所以赐名叫长乐,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表面疯疯颠颠快乐的他,内心亦藏着忧国忧民的宏愿。
不过,过去他一直很困惑,不知道自已能为家国做些什么,这成为他在人后不为人知的苦恼。
现在好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已奋斗的目标和方向。
只要和染香学好香道,他相信自已也能为家、国出一份力气。
长乐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斗志昂扬,精神爽朗,从内到外,真正快乐。
“哎,你们别忘了,回去的路上,要到我住的洞穴里帮我取样东西。”
黑尊者一路走着,突然提醒道。
第232章 突逢变数
“记得啦,放心,怎么可能忘了您老的大事呢?”
见黑尊者神神鬼鬼的样子,染香不禁笑了。
“哎,黑爷爷,你住的洞穴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啊?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的?如果是床垫被褥什么的,你就扔了吧,我们回去全部给你置办新的。”
长乐见不得黑尊者这付神秘兮兮的样子,又觉得他在山林里呆了十几年,估计是太久没见过世面了,什么垃圾都能当宝贝。
“哼,我不管,我就想要自已的东西。”
黑尊者初见时老顽童的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生怕长乐不管折返那里,还特别大声嚷嚷着强调了一番。
“放心吧,老爷子,不会少了你的。”
长乐一阵无语。
心道:人老就是事多啊,要把垃圾当宝贝,那就随他呗。
染香也暗中扯了下长乐的衣袖,长乐回望她,染香呶了呶嘴,长乐顺着她暗示的方向,看了下,正是气得嘴巴鼓鼓的黑尊者。
长乐不由笑了,点点头,伏在染香耳边小声道:
“染香姐姐,我就是吓吓他罢了,想让他告诉咱们,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在洞穴里。不会真的不去的。”
染香点头一笑,表示明白,也小声回道:
“年纪大了,就是小孩子的脾气,你还是少招惹他吧。”
长乐回了声好,长长的尾音,一脸娇嗔的模样,配合着他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看上去煞是可爱。
染香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捏着他两边的脸颊,笑道:
“这么漂亮可爱,如果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能变成闺蜜了。”
“啊?闺蜜?闺蜜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象很好吃的样子。”
小包子鼓了下脸颊,也不反抗,任凭染香捏着他肉肉的脸,似乎也特别享受的样子。
呃,这小子居然不知道闺蜜什么意思?
但是染香仔细一想,自已从前养在香宫里的时候,身边只有奴仆,也不晓得闺蜜是什么意思。
这个词,还是听嫂子刘凤美说起。
刘凤美虽然从小也被养在内宅长大,但是她到底是平民出身,可以接触的人比染香多多了,所以成亲后,时不时也会到她的闺蜜家里探访一二。
染香看到嫂子和闺蜜间的亲密互动,这才明白闺蜜原来就是极亲密好友的意思。
也怪乎她不懂闺蜜的意思了,她从前在香宫里高高在上,举敢当她的闺蜜啊?
看来,长乐也是这种情况,染香细思之下,不禁笑道:
“就算有,你也不能叫闺蜜啊,应该叫好兄弟吧!闺蜜啊,就是女子间极好朋友的意思。”
长乐讪讪一笑,道:
“原来如此,我才不管呢,我只想和你做闺蜜。”
“呵呵,好吧,闺蜜或者兄弟,都可以。”
染香也是大气的人,重活一世,她就没想按照上一世的模式来。
还是这一世如此潇洒随意舒服。
两个人说话间,马车不知不觉就来到当天他们遇到黑尊者的林子里,还能看到当天晚上他们烧篝火留下的灰烬。
“你们等着啊,我去取下东西马上来。”
黑尊者看来也不想他们跟,放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密林间。
“干脆我们就在这里打尖休息,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染香一看太阳已经升至当空,便建议道。
“好,这里还剩了很多那天捡的柴火,不需要再捡了。”
小昭还真能省力气。
一行人七手八脚,就把篝火升了起来,两名护卫到林子中照例去转转,看能不能打到一些新鲜的野味,也省得老吃干粮受不了。
小昭照例在准备擂茶。
烟火升腾,食物的香味袅袅,一切都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长乐明媚的小脸,在阳光下透明白晳,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浑然天成的贵气。
想到长乐说的,要成为闺蜜的话,染香脸上就泅染开了笑意,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长乐这个提议还是很可行的。
“吼!”
就在这时,林子中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吼叫。
“不好,遇到猛兽了。”
染香一“咕噜”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冲去。
“染香姐姐,危险,别去。”
长乐急了,赶紧跟在染香后面追了上去,他眼见染香蛾黄的衫子在密林里一闪就消失了,赶紧加大了步伐。
“公子,你不能去啊,危险!”
形势突变,小昭也扔了手里的擂茶,赶紧跟在长乐后面。
“碰碰”,几下狠闷的撞击声传到染香的耳朵里,她抬眼看去,就见两名护卫,正在对抗着一只黑色的大棕熊。
那头棕熊,直立起来足有一人多高,象一堵肉山一样,正挥开两个硕大的熊掌和两名护卫对战。
别看护卫功夫不错,在被激怒的棕熊跟前,两个人只能勉强抵抗,或许是反震力太大,其中一名护卫的嘴角还沁出了鲜血。
随着其中一个人战斗力减弱,棕熊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其中一名护卫不小心被棕熊扇了一下肩头,顿时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另一名护卫见状,正要闪避却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对着棕熊冲了上去,然后将手中的剑狠狠刺入了棕熊的腋下。
“吼!”
棕熊受伤,更是激发了它的凶性,它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大大的巴掌扇了过去,眼看就要扇中护卫。
这一巴掌,如果被扇中,那名护卫肯定头颅碎裂,性命不保了。
染香见状,情急之下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她从身上抽出一把银针,然后手一甩,“咻咻”只听一阵破风声,那些银针正好扎中了棕熊的双眼。
双眼自是皮糙肉厚的棕熊全身最薄弱之处,被扎到眼睛后,棕熊顿时也顾不上攻击人了,倒在地上,抱着头一阵狂吼乱滚。
“快跑啊!”
染香大喊。
两名护卫这才醒悟过来,于绝境之中突逢生机,赶紧拔腿就跑。
谁知道,听到护卫跑离的声音,这头棕熊竟然生生忍住痛,拔腿起身冲着护卫发出响动的地方冲去。
棕熊也是这森林之王了,一身皮肉厚硬结实,尖锐的树枝摩擦在身上,就象给它挠痒痒一样。
两名护卫听到身后的异响,回头一看,不由吓傻了……
第233章 准头
那头发了狂的棕熊,双眼滴着血,但是却不管不顾,狂追在他们身后。
别看棕熊平时笨拙,但是发起狂来,不顾一切地辗压,却显得如此灵活利落。
他们拔开了腿狂奔,但是却还是跑不过棕熊,转眼间,他们已经能听到棕熊鼻息喷在他们身后的声音了。
吾命休矣!
两个人闻到身后棕熊剧烈喘息发出的腥臭味,不禁心中绝望地这么认为。
“蹲下!”
就在这时,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声。
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喊的,两名护卫下意识地伏下了身子,就听头上一个偌大巴掌扇打过来传来的破风声,两名护卫腿一软,接着,就听到头上“嗷”地一声,棕熊几乎是使尽了全力的嚎叫声。
“扑通”一声,棕熊沉重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了他们身上。
两名护卫被这一压,几乎要当场吐出血来。
还好他们平素功夫底子扎实,懂得一些硬气功,此时下意识地就运用对抗上了。
对抗完这一下,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余力了。
他们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熊瞎子伤人的功夫,就是用屁股墩人,一下一下,直到猎物死亡。
现在可好,他们正正好被它压在屁股下,后果不可想像。
可是要逃,他们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还怎么逃?
看来,只能闭上眼睛等死了。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闭上眼睛好一会儿,那棕熊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一名闭眼等死的护卫睁开了眼睛,不由吓得“啊”地一声大叫。原来,他睁开眼手,正好看到棕熊大睁的双眼正瞪着他。他能不害怕吗?
“哎,叫什么叫?丢人不?熊都死了,你们还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耳边传来了主人埋汰的声音。
两名护卫定晴一看,这才发现,棕熊的双眼无神,被一撮银针扎中的双眼,流出鲜血,身上犹有热量,但却真是死定了。
两个人这才把惊魂收回来,七手八脚地从棕熊身下钻了出来。
定晴一看,这熊身量硕大,如果不死,要墩他们的话,恐怕不超三次,他们就死定了。
“呃,是谁救了我们?”
两名护卫老脸一红,他们身为护卫,不能保护主人,反倒连累主人受惊,真是丢脸丢死了。
不过,救命之恩却不能不谢。
“是我,你们这俩没出息的,一头熊瞎子也把你们吓成这样。”
黑尊者从树后闪身出来,手上还拿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两名护卫这才发现,原来倒下的黑熊,脑后凹了一个大坑,看来黑熊就是被黑尊者用石头击中后脑而亡的。
虽然这手法不稀奇,但是只要一想在那种紧急的情境之下,那准头、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却不得不让人服气。
“多谢黑尊者的救命之恩!”
这时,两名护卫醒悟过来,赶紧躬身致谢。
“得了,快帮我把熊皮扒下来。还有掌熊,这可都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唔,对了,还有熊胆。”
黑尊者挥挥手,不以为意地道。
“染香姐姐,吓死我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别冲动。”
长乐此时才有心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染香颤着声道。
“都是自已人,遇到危险哪能不管呢?当时我也没有想太多。”
染香笑道。
两名护卫回过神来,开始手脚麻利地剥起棕熊的皮来。
这棕熊只是被击中后脑而死,之前染香的一把银针直刺入它的眼中,对它的皮质一点损伤也没有,剥下来后,只要经过一番硝制,就是上好的皮货。
而熊胆和熊掌,一个可以入药,一个是难得的山珍。
“染香,你的准头不错呀!”
看到染香射出来的银针深深地扎入棕熊的眼里,黑尊者不禁夸道。
染香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在当时的情形下,她根本来不及考虑到准头啊之类的事,只记得在千钓一发的瞬间,她的五识都提高到一个极为微妙的境界,然后在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她手上的银针脱手而出。
这样的境界,正是上品制香师需要能立刻进入的状态,和她在香宫时相比,染香在这方面的能力初始时已经退化为零,而现在却在生活的细微打磨中逐渐恢复。
染香心中略微欣喜,脸上不动声色。
黑尊者从黑熊眼里拔出银针,不由啧啧称赞道:
“没想到染香你一个娇弱弱的小丫头,竟有这样的准头和力道,要不要做我黑尊者的徒弟啊?”
“黑老爷子,你的徒弟是我们啊!”
两名护卫愁眉苦脸地道。
经过这一次出长差,他们算是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不再努力,他们的饭碗真的会被自已打掉了。
他们连一个染香都比不过……
“哼,就你们这两个饭桶?别说了。在江湖上说是我黑尊者的徒弟,简直是堕了我的名头。”
黑尊者虽然失忆,但是脑子并不傻,立即换算清楚。
两名护卫只能尴尬地低头用力剥熊皮。
“不过,看在你们虽然愚笨,但还是忠心护主的份上,之前我说的话依然有效,点拨你们一二还是可以的。”
黑尊者接着不疾不徐地道。
“多谢老爷子!”
两名护卫一听,欣喜若狂,赶紧行了个礼,继续卖力地剥起熊皮来。
“走吧,这是我在林子里拾到的野兔,让他们在这忙乎,咱们去烤兔肉吃。”
黑尊者掂了掂手上两只肥美的野兔,乐不可支地道,老顽童的心态暴露无疑。
两名护卫一听苦笑了,那两只野兔正是他们打来的,没想到就因为打野兔,无疑中激怒了棕熊,若不是黑尊者和染香出手,两条小命就没有了。
小昭听话地上前接过野兔,崇拜地看着黑尊者道:
“我来处理野兔,用我们那里独家的秘法,保管大家伙吃得开开心心的。”
一听有好吃的,黑尊者眼前一亮,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全然没有在护卫跟前的威严感,乐不可支地道:
“小丫头真乖,快去,回头我送你一些好东西。”
第234章 意外贵重的好东西
黑尊者嘴里的好东西,显然真的是好东西,提起来时,脸上还有点不舍。
不过,他本人倒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当小昭把放了她们家乡秘制草药烤出来的野兔切好,端上让大家品尝时,黑尊者吃得满嘴流油。
黑尊者没有食言,送了小昭一串黄油蜜蜡的手链。
“老夫在山林中闲呆着无聊,有空就琢磨这些玩意,这些年,手头还是攒下了点。”
小昭不识货,只是觉得这手链挺好看的,便戴在手上,向染香他们展示了一番。
黄油蜜蜡温润诱人,戴在小昭玉白的手腕上,衬得她的手也好看了几分。
染香抓过小昭的手,仔细看了一眼这手链的品相,不由赞道:
“这满密鸡油黄以十分少见,难得老爷子能觅着,手工也十分精到,不过,这工艺手法十分娴熟老到,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查老爷子您的身世。”
黑尊者被染香一赞,心里十分得意。
不过,听到染香后面说的要找家人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大的惊喜,只是淡淡地道:
“也行,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染香猜想老爷子是不是受了家里的刺激,所以一提起找家人,才会有抗拒感,有这种隐隐的想法后,染香也不急着帮黑尊者找家人了。
谁知道黑尊者的家人是什么样的面目呢?如果真的在乎这位长者,肯定早就四处寻找了,也不会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
“喏,这是给你们俩的,戴着玩,别嫌弃。”
黑尊者真大方,从自已的一个包袱里掏出两串黑乎乎的手链,递给了染香和长乐。
“哟,这是什么材质的?沉沉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
长乐看到那黑不溜秋的珠子,好奇地抓起来放在鼻端下,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珠宝没有见过啊?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链子。
“这是沉铁木制成的,沉铁森亦是制香的一种重要香料材质,它的味道能疏通七窍,长期戴能延年益寿,对身体十分有益。”
染香一闻那味道,马上就知道是什么了。
“哟,丫头,你还真是个识货的呀!”
黑尊者听了染香的话,不由大为赞叹。
他原本琢磨这些手链珠子,就是为了打发无聊,但是他似乎天生对这些沉贵的材质具有辩识力,在黑风山几年,这里最珍贵的木头都被他掂记上了。
所制的珠链都是采用最好的材质。
此时见染香是个识货的,心里也不由一阵自豪。
“是啊,老爷子你若不嫌我俗气的话,我还能说说价格呢。”
染香顿了下道。
“不嫌,你说说看?”
老爷子兴致勃勃。离开红尘的生活久了,想要对接,还是要知道一些俗事的。
“象小昭手上这串蜜蜡手链,颜色温润鲜艳,色泽一致,整串手链毫无瑕疵,至少能卖得五百两银子。”
“啊?这么贵啊?老爷子,太谢谢你了。下回要吃好吃的烤肉,还和我说啊!”
小昭万万没有想到,一串手链而已,竟然比珍珠还要珍贵,竟然要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若是放在乡下,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小昭原本轻快戴着手链的手,顿时觉得沉甸甸的,好象有五百两银子挂在手上一样。
“而象我和长乐这一串手链,由于沉铁木十分难得,它本身是沉积木,一年只长小手指不到那么高,而且制作手链时,只能拿其树心精心打磨,所以价格更高。
而且,它的香味永久不散,对身体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若认真论起来,算是无价之宝了,能开多少价钱都不算过份。我一时也说不好价格了。
但是若是你开一串五千两银子,也没有人会说你是疯子。”
“疯了,真的是疯了,一串手链这么贵,你还说没有疯?”
小昭喃喃地道,一脸震惊。
不过,小昭也明白自已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计较黑尊者送给她的是什么,能有这么漂亮的蜜蜡手链,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无价之宝,凝聚的是天华地宝,更别说这种作工了。”
染香正色道。
“哈哈,我这些小东西真没送错人。”
黑尊者见染香如此识货,不由一阵开心。
染香见状,微微一笑,她也是兴之所至,多说了几句,但是见她的话给黑尊者莫大的信心,不由地也高兴起来。
其实,黑尊者如此心灵手巧,如果能制香的话,他一定会是一个上品的制香师。
两名护卫这时才狼狈不堪地把黑熊收拾干净,带着一堆沉甸甸的东西回来了。
“熊掌、熊皮、熊胆……老爷子,你来看看。”
两名护卫好不容易把事办好,来向黑尊者复命。
黑尊者看也不看,道:
“找个地方放了就行。”
两名护卫此时已全无傲气,任凭黑尊者差遣。
长乐拿着手上的沉铁手链,爱不释手,因为链子本身带着异香,长乐觉得比他平时用的金银珠宝更加喜爱。
黑尊者手头这样的存货一定不少,看看他沉甸甸的包袱就知道了。
染香见黑尊者还懂得给自已留点家底,便知道他除了失忆,应该没有其它智力上的问题。
“老爷子,你记得自已失去记忆是在什么时候吗?为什么会失忆?”
长夜漫漫,闲极无聊,染香看了老爷子的手艺,对他的身世多了几分好奇感,所以便探寻地问。
“这倒是记得。我十来年前,有一次进黑风山采药,然后也是爬到一个极为险要的悬崖上,结果一不小心,失足滑落谷底。
当时记得脑袋上被石头重重撞了一下,我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过去的事情好多就忘了。
慢慢的,竟然有些都忘光了。”
黑尊者也不隐瞒,一一道来。
“明白了,老爷子,你肯定是脑袋被撞后,脑子里有血块,压着你了,所以才会忘记。”
染香分析道。
“可是近年来,我好象又忆起了些什么。这磨珠子的手艺,就是后面才记起来的。”
黑尊者指了指染香手上的链子道。
第235章 闷闷不乐
“那也不奇怪,估计是随着年岁的渐长,你脑子里的血块被吸收了,被压迫的神经得到了解放,所以才慢慢有了过去的记忆。 ”
染香回忆起自已的香宫里,也曾经有这样一个侍卫,在一次护卫她时,被刺客用重型铁器砸到了脑袋,开始大家以为他会死了,没想到救治了三天后他又活了过来。
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变得有些痴傻,不太记事,过去的事情也几乎全都忘了。
但是因为感念他的忠心,染香一直让人精心照顾着他。
后来,听说他又慢慢恢复了一些。
由于身份所限,染香并没有继续深入研究他的病例,如今想来,似乎和老爷子的情况也差不多呢!
只是不知道那名侍卫,到了最后是不是完全恢复记忆了?
染香把这件事,当成一个传闻来说给黑尊者听,他听后不由惊喜地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有可能象他那样,在血块被吸收后,慢慢恢复记忆喽?”
“极有可能。”染香肯定地道,“或许回家后,我再帮你调配一些安神醒脑的香方,你经常施用,促进淤血消散,那说不定会在短时间内就完全恢复记忆。”
“好,很好。”
黑尊者十分开心,连连点头。
长乐倒是一直反复打量着手链,一付爱不释手的模样。然后看到黑尊者和染香聊得愉快,似乎又勾起了她什么伤心事,长叹一声,也不说话,然后默默地倒到边上睡了。
最搞笑的是,小昭又自动充当了暖被窝的角色。
看到长乐睡觉,她也跟着钻进了长乐的被窝。
其实这几天,他们俩一直是这么睡的,染香也见惯不怪,只是心想:以后得叫长乐好好待小昭。
小昭对长乐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但是长乐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决不可能娶小昭为妻,若是为妾的话,那总得好好对人家吧!
染香不由地想到了自已和夏承峻。
入山以来,没有了吴虎传递信息和蜡丸,一时间和夏承峻也失去了联系。
大夏国姓夏的,是国姓,夏承峻的气度,高贵的姿仪,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贵公子。
染香觉着他还能四处出来走动一番,应该是皇家边缘的子弟。
那样的身份,染香还能勉强接受。
只是不晓得他们家有什么样的规矩和排场?
如果以她现在的身份,估计在夏承峻家人眼里,也只是做个铺被暖床丫头的份吧?
如果是那样呢?
染香心黯了一下。
不可能的,她决不会象小昭一样,做一个为男人暖被窝的女人。就算是做侧室,也不是她的首选。
染香艳羡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夏承峻注定要左拥右抱,娇妻美妾无数,染香宁愿不嫁。
前世在香宫,皇上亲自为适婚的她指婚,但是谁知道,她身边的那个女人,竟然和那个男人勾搭上了,她被****冲昏了头脑,竟然下毒害她。
染香现在一点也不恨她了。
她做人还是很失败的,和她在一年三年,竟然都没混上个闺蜜的称号,只不过因为做伴久了,染香习惯性地相信她。
否则,也不会中了招。
不过,那个女人可曾考虑过,她身死之后,那个男人是不是能属于她呢?皇上会不会震怒之下,把她抄家灭九族呢?
皇室的规矩摆在那里,那个傻女人杀了她有什么用?只会给自已惹来滔天的祸事。
想必,她早就香消玉殒了。
唯一一点仇恨,也在天地间消散。染香抬头看晴空明月,心头一阵坦荡舒服。
这点舒服,是包括跳出身外,看清自已现在的所处的局势。
不知不觉,她竟然连和夏承峻的进一步关系都想好了呢!
营地里响起了呼呼的鼾声,除一名护卫衣不解带、仍在篝火边坚守护卫外,其它的人都尽数安眠了。
长乐在梦中说着轻微的呓语,小昭半梦半醒间,尽职地不断替长乐盖着踢开的被子。
有了黑尊者这武功强大的靠山在,染香安心了许多,这危机重重的密林,也变得有趣多了。
她放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大家在清晨的鸟鸣中醒来。
再赶一天的路,就能回到城里。
长乐有点怏怏的,起来拿着小昭给他盛好的刷牙用的盐和布条,闷闷不乐在在嘴里划拉着。
“长乐,好象不开心啊?要回城了,可以睡上舒服的大床,有好多好吃的在召唤着你,想想就舒服。”
染香伸了下懒腰,逗长乐。
“染香姐姐,我真不想回城,能一辈子这样在林子里游荡也挺舒服的。”
长乐哼了一声道。
“公子,你这是说什么话啊,林子里有蚊子,有大棕熊,咱们还没遇到大老虎呢,可危险了,还是回城舒服。”
小昭赶紧制止长乐危险的念头。
从昨晚上起就看出长乐有点不开心,看来是真的了,长乐不想回城,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闷闷不乐吧?
染香笑道:
“喜欢林子里的生活,间或可以来走上一遭,但是如果一直住在这里,不就象老爷子以前一样了吗?不知道的还把你当成野人了呢!”
“可是我觉得林子里自由,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用想那么多事情。还有你们,在这里,我想学什么,你们都会教我。不象在家里,一直都背那些什么拗口到死的东西。
那些东西我怎么也记不住,不是我笨,你们教我的,我可是一下子就记住了。”
长乐继续哼哼叽叽。
“臭小子,你就是皮痒,懒!”
黑尊者听完,不客气地道。
长乐一听,小脸红了一下,道:
“谁懒了,我一直是很勤奋的好不好,不信你问小昭,兄弟姐妹里,我上学是不是都是最早的?”
“是,真的是,我们家公子可不偷懒。只是家里规矩多,他闷坏了,难得出来,身边没人管教着,没有先生的教鞭,没有功课考问,所以他才觉得外面舒服自在。”
小昭赶紧为自家公子证明,还边解释上了。
“我说嘛,就是懒!”
听了小昭说的一大通,黑尊者扔下一句,大马金刀地坐到边上的树墩上,喝起擂茶来。
第236章 长乐好安排
长乐一下子又脸红了,不过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只是泄气地吞了口水,然后起劲地刷牙。
染香在边上,看着长乐那付可怜兮兮的表情,心尖上不知道怎么揪了一下。
她还是真心疼长乐这孩子。
小小年纪,可以想像身上背负了多少。以至于这样的野外吃甘,他都甘之如饴。
“你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爱脸红,象女孩子一样。”
染香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啊?哈哈!”
没想到,染香这一说,长乐的脸更红了,而边上的黑尊者则笑得擂茶沫都从嘴里喷出来了。
“啊?有什么好笑的?大家反应这么大?好吧,长乐,你就是长得漂亮了一些,以后我不再说你像女孩子了。”
染香不解黑尊者其意,见长乐尴尬,赶紧补充了一句。
长乐恨恨地瞪了黑尊者一眼,没有再吱声。
染香一时间莫名其妙。
好象是自已说错话,长乐要瞪的话,也必须是瞪自已吧?
可是长乐为什么瞪黑尊者呢?
尽管长乐一直磨磨蹭蹭,但到底马车还是开拔了。
随着马车的颠簸,泉城的城门也渐渐出现在视野里,并且城墙的轮廓也在视野里渐渐放大。
“染香姐姐,送你到家,我明天再找你玩!不,找你学制香。”
长乐依依不舍地道,眼圈竟然有些红,看来是动了感情。
“公子,你别难过,我们不是还能经常和染香姑娘在一起吗?”
小昭见主人竟然要落泪了,慌忙劝解道。
“嗯,我哪难过啦?我这不是眼睛里飞进了一只蚊子吗?”
长乐一正脸色,小昭正想去掰他的眼皮,看到底什么蚊子,长乐却把她的手打开了。
“好啦,小孩子脾气,对小昭好点,她可是真心实意对你好。”
染香劝解道。
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染香宅子外面,黑尊者一路上和两名护卫比比划划的,还真教了他们不少东西。
此时,不光是长乐舍不得染香,两名护卫也舍不得黑尊者这名好老师。
不过,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染香狠心下了马车,宅子里的下人看到染香从马车上下来,都高兴坏了,上前道: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主人和主母这几天食不下咽,生怕你有什么意外,都愁坏了。”
染香听了心内一阵内疚,招呼黑尊者下车,让下人把车上她的东西卸下来带进院内,便和长乐道别。
看着长乐马车缓缓离去,这时,邱氏听到下人的通传,早就快步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真的是日思夜想的女儿,也顾不上责怪,一把抱着染香欢喜地道: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吧?”
“娘,我没事。”染香有点羞涩地笑了,不过,还是让邱氏把她紧紧搂住。
好半天,邱氏放开她,染香才指了指身边的黑尊者道:
“这位是一位世外高人,由于一些原因,他愿意暂时屈居咱们家。”
这时,林志高也闻讯赶来,听到染香这么说,赶紧和黑尊者寒喧了起来。
女儿介绍黑尊者是世外高人,林志高夫妇自是不敢怠慢,立即拨了一个独立的偏院给黑尊者居住,再加上三名下人服侍他。
黑尊者十分满意。
染香见安排妥当,这才有闲心下来,准备回应父母的诘问。
可是谁知道,林志高和邱氏只是叫下人赶紧准备热饭菜,洗澡水,并不问其它。
染香奇了,忍不住自已问道:
“爹、娘,你们不责怪我私自跑出去?”
“怪什么怪?你平安回来就好。再说,你也是为了正事跑出去的,爹和娘没有帮上你的忙就很内疚了。”
邱氏内疚地道。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就和我们商量,咱们带上下人一起出去,好歹路上有个照应,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出门,我真的不放心。”
林志高也道。
“还好你出城后,长乐很快就派人来说他要带护卫去找你,让我们别着急。我们是知道他护卫的身后的,一个抵得上咱十个下人,然后不到两个时辰,他又派人来说找到你了,会和你一起进山,让我们别再派人去了,我们听了,也就放心多了。”
邱氏又把染香走后的情况徐徐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怪不得后来家里没有派人来追她。
染香心里就觉得有点小奇怪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是长乐从中“捣鬼。”
只是原来这个她眼里的小孩子,竟然有这么细密的心思。染香心想,自已还是看走眼了。
原来,长乐也有长于他人的一面。
染香心里暖暖的,虽然刚刚分开,心思却想着长乐离开时哭丧着的脸。
看来,长乐真是对她十分照顾,她此刻心里,也不由牵挂起那个容易脸红的孩子来了。
“老爷,夫人,热水准备好了。”
秋菊这时来报。
染香一听,立即振奋了精神,随着秋菊去泡了个美美的热水澡。
沐浴完毕,换上柔软的丝绸新衣,染香立即一扫在黑风山积存的惫色,变得精神起来。
秋菊帮染香梳着半干的乌黑长发,看着铜镜中美目如画的染香,不由地艳羡地道:
“小姐,你长得真漂亮,就象画上的人儿似的。”
秋菊这么说的时候,不由想起自已初入林家时听到的传闻,说她伺候的小姐过去是个傻子。
她当时还担心,这个傻子小姐会不会很难伺候,万万没有想到,小姐人又美又聪明不提,做人也十分善良有礼。
她有个小姐妹,被卖到赵家伺候赵香凝,听说那个美得象仙女的小姐特别难伺候,光是丫环就打杀了几个,还动不动发火,把丫环卖到青楼里。
对比之下,秋菊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自已伺候的是染香。
“小丫头,真会说话。”
染香见秋菊夸她,也不以为意,笑了一下,自顾地把头发继续擦着。
“小姐,该吃饭了。”
这时,一名粗使丫环走进来道。
染香便披散着头发,往饭厅走去。
在山里这么多天,吃腻了烧烤的食物,还真是怀念家里的家常菜了。
染香出去后,那名粗使丫环向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会意,和她走到了边上……
第237章 乱葬岗
染香走到饭厅一看,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汽腾腾的美食。
什么熟地炖老鸭汤清凉去火,下饭的红烧茄子,肥而不腻的炖肘子……
饭后还上了精美的糕点:糖蒸酥酷、藕粉桂花糖糕、蟹粉酥……
染香每样都尝了一些。
虽然如此,但她也只是浅尝辄止,填饱肚子就好。
不过,从餐桌上的变化,染香已经能看出最近她虽然不在,但是香铺里的生意一定不错。
染香已经不是过去的傻女,自不会是看到好吃的就贪馋无度。
饮食亦是构成一个人品性修养的必备部份。一个贪吃无度的女人,无论如何是构不成美丽的画面的。
但是除此之外,染香也要考虑到过度进食与打破天地平衡间的微妙关系。
香女之所以会愈来愈美丽,就是因为她们时刻注意自身与天地间的平衡。
染香吃完后,便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这么多天在山野里餐风露宿,此时家里温暖舒服的大床就成了致命的诱惑。
就在她转身回到自已的小院里时,突然听到花台下有一阵低低的涰泣声传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染香蹙眉一听,声音很熟,不正是自已身边熟悉的丫环秋菊吗?
“秋菊,发生了什么事?”
染香转过一个回廊,一眼便看到秋菊蹲伏在地上,肩头不断地抽动着。
听到染香的脚步声,秋菊回头一看,看清楚是小姐,顿时吓得跳将起来,用手背把眼泪抹干道:
“小姐,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说完,脸色一变,突然想起某些事,顿时吓得马上要跪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站好了说。”
染香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姐,也没什么事,是我刚听说一个姐妹突然殁去,心内悲痛,不由地哭了出来,小姐请恕罪。”
秋菊说着,又要往下跪。
“你那姐妹是如何殁去的?”
看到秋菊神色不对,染香不禁多问了一句。
秋菊见小姐追问,知道不好再隐瞒,于是索性如竹筒倒豆一般说了出来:
“我这姐妹,是在赵家伺候二小姐赵香凝的。谁知道这二小姐性情暴戾,昨天我这姐妹,也不知道怎么的,只不过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香炉,赵香凝便嫌弃她弄坏了她的好彩头,生生让人把她打死了。
听说死后连裹身的草席也没有,直接拉到城外去喂野狗了。
一想到这些,我又痛又难过,忍不住就哭了。”
秋菊陈明原因,有些胆怯地看着染香,生怕小姐会责怪她随便乱哭,弄坏了她的好心情。
“赵香凝竟然残暴至此?”
染香听了,眉头一蹙,不禁道。
“是啊,听赵家那里传来的风声,赵香凝刚回家时还好,但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除了我这个姐妹,从她房里已经拖出去四五个丫头了,能留得一条命在还好,最残忍的是听说有一个丫环,直接被她用药粉化散成粉沫了。”
染香没想到,下人之间,原来也有自已沟通交流的渠道,或许是过去在香宫过于高高在上,她拥有绝对的权威,所以很少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但是秋菊说的事,让染香顿时一阵心悸,因为赵香凝竟然用上了化骨散。
赵香凝竟然走上了歪门邪道?
制香之术,亦有正邪之分。
染香走的是正道,脸上堂堂正气,只要她想,不怒自威,达到极致后,能让民众视之臣服。
而制香的邪道,手法诡异邪恶,象赵香凝这种能让人化骨无存的香粉,也不是普通人能制得出来的。
难怪赵香凝看染香不顺眼,就算是没有和她姐姐赵香侬的仇恨,正邪不两立,天生她们就是敌人。
染香思忖,便劝慰秋菊道:
“死者已矣,你就不要太伤心了。”
“我和她是最好的姐妹,当时人牙子手头有三个人,其中两个都卖到了赵府,我运气好,卖到小姐咱们府上。小姐人这么好,我有个不请之情,小姐,你能不能容许我出府,到乱葬岗去祭拜一下我的姐妹?
当然,小姐不答应我,也是应该的。”
秋菊泪水涟涟,脸色苍白,但是仍以极大的勇气提出了这个请求。
她心里也没准染香会不会答应她。
因为赵家和林家是死敌,这是家里的下人都明白的事情。
现在她要去给一个赵家的丫环祭拜,小姐若是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去吧,我陪你去。”
染香突然开口,并且意外地道。
“小姐,你别去,那种地方,你不适合,如果让老爷夫人知道了,会怪我的。”
秋菊吓得连连劝阻。
“你确定一个人就敢去吗?那可是乱葬岗。”
染香这一提醒,秋菊打了个哆索。
这大晚上的,的确很可怕啊。
一个人提着灯笼到乱葬岗,想想都瘆人。
“好吧,谢谢小姐。”
秋菊心里一害怕,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了,当即表示同意。
染香回到房里,示意秋菊把被窝摊开,然后在里面弄了个枕头,再把被子盖上,假装有人睡着。
邱氏已经知道染香很累,肯定会马上回房歇息,一般不会来打扰她。
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能少让家里人担心,还是少让他们担心吧。
染香在这个世界里,慢慢懂得用心去感觉别人的感受。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从院子后面那个隐蔽的角门出来,秋菊战战兢兢地跟在染香后面,直觉得夜里黑暗的大街真的太吓人了,如果不是染香小姐愿意和她出来,她一个人真的会被吓坏了。
不过,等秋菊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她就知道刚才城里的大街有多么安全了。
乱葬岗上,磷火乱飞,绿幽幽的,时不是响起一阵夜鸟瘆人的鸣叫。小虫和蛐蛐也都变成欺负人的主了,不时从草丛里跳出来,粘在她们的裙子上不肯离去。
随着一阵风吹来,低垂的树叶乱晃,黑暗中就象一个个恶鬼要扑上来似的。
“小姐,好可怕啊!”
秋菊吓得紧紧地拉住了染香的裙角。
第238章 中计
“别怕,她们告诉你了没有?赵家把你的姐妹扔在了哪里?”
染香见这乱葬岗入夜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便问秋菊。
“我想想,哦,听她们说是乱葬岗的一棵歪脖柳树下,据说很好找的。”
秋菊努力收敛心神,想了下道。
染香心里掠过一阵奇怪的感觉,但是还容不得她想清楚,秋菊突然指着前面道:
“小姐,看,那是不是一棵歪脖子树?”
染香抬眸一看,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咱们上去看看。”
秋菊手里提着祭拜的香烛纸钱,小心翼翼地跟在染香后面。
“哎哟!”
就在这时,秋菊一声惊呼,染香回头看了一下,秋菊半卧在地上,哼哼地乱叫。
染香近前一看,原来秋菊的一只脚陷进一个烂棺材里,难怪拔不出脚来。
她上前拉着秋菊道:
“小心点,别把脚皮擦破了,烂棺材板可毒了。”
“啊?什么?我的脚在烂棺材里?”
秋菊吓得脸都要绿了,也顾不上听染香说什么,三下五除二就把脚从烂棺材里拔了出来。
“有没有伤着?能走吗?”
染香问。
秋菊一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没有,没事,能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放慢了速度,一直摸到了那棵歪脖子树下。
染香举起灯笼,四下里一照,并未看到什么遗体之类的物体。
“会不会是被野狗拖走了?”
秋菊难过地道。
“嗯,别伤心,你祭拜她一下,咱们早点回去。”
染香看看天色,好象要起风的样子,便对秋菊道。
她原本是想来看看遗体,看看赵香凝是否动了什么手脚,现在没有遗体,她也就有些意兴阑珊。
秋菊放下手里的提篮,把里面的香烛纸钱拿出来,点了香烛,烧了纸钱,嘴里又喃喃念叨了一通往生去有福人家之类的言语,泪水又“吧达吧达”地流了下来。
“汪汪”,突然,一阵野狗的吠叫传来。
听着声音由远及近,染香随手捡了块石头,朝着声响过来的方向扔了过去。
乱葬岗上的野狗吃死人肉都吃红了眼,但是遇到活人,它们还是有些惧怕的。
那只狗被染香砸中了脑袋,“嗷”地叫了一声,就跑开了。
染香顺着它叫声发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却见它扒拉开的泥土下方,露出了一双着了绣鞋的小脚。
看那脚上肌肤的颜色,还没有灰败,比较新鲜。
染香也不忌讳,上前拿出药铲,扒拉开那具尸体上面的浮土,不一会儿,一具身材娇小的女子尸身完全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秋菊,过来看看,这位是你的姐妹吗?”
染香唤道。
秋菊听到小姐叫她,便抖抖索索地过来了,看到尸身,她小心肝吓得乱颤,却又得忍住了,举着灯笼对着尸身的面部一照,泪水就“哗”地流了下来,道:
“正是我的姐妹小果儿。小果儿,你好命苦啊!”
秋菊这下也不害怕了,一下子就跪在小果儿身边大哭起来。
染香拿出银针,在小果儿手臂上扎了一下,再取出银针一看,原本雪亮的银针已经变黑了。
染香再看小果儿的面部,嘴唇乌青,就算是被打死的,也不会有这样的唇色。
染香心中一惊,对秋菊道:
“别哭了,快离远点,她身上有毒。”
秋菊哭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染香已经把她拖远了。
“小姐,怎么回事?”
秋菊被拉远了,这才懵懂地回过神来。
“不好,秋菊,你中毒了。”
染香在灯笼摇晃的瞬间,看到秋菊眉宇间的一抹黑色,立即醒悟过来,提醒道。
接着,她自已的身子也摇晃了几下,一股恶心和眩晕感传来,眼前一黑,染香“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和刚晕过去的秋菊一样,不醒人事了。
随着染香的倒下,乱葬岗边上,忽然浮起数个灯笼来,把一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几只正在啃食人肉的野狗似乎也被这场景震撼住了,呆了一会儿,不由吓得“嗷”地一声,齐齐撤退了。
“林染香,饶是你足智多谋,七窍玲珑,终也是栽到了我的手心里。”
随着灯笼的移近,赵香凝一脸得意的笑脸,出现在染香跟前。
她储下身子,察看了一下染香脸上的气色,手背在她鼻端测试了一下,满意地道:
“药下得正好,她昏过去便没有伤及性命。”
“哟,是个美女呢,肤如凝脂,花容月貌,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啊。”
一个不无淫邪的声音在赵香凝身边响起。
赵香凝身形不由一滞,但随即便换做娇笑道:
“夏公子,你若有意,我也不会阻挡,不过,要祭为香奴的话,怕是必须得处子才行。”
“我可是听说,她和刘家的贵客令狐陌语有一腿呢,令狐陌语还说过要包养她的话。”
夏公子摇了摇手中香气扑鼻的纸扇,笑道,言语虽然闲适悠闲,但是却充满了占有欲。
赵香凝不由气得脸略微一歪,但是随即在夜色中收敛起自已的脸色,道:
“如果林染香不是处子,那就任凭夏公子发落,但是如果她是处子,就必须让我炼成香奴,如何?”
说完,赵香凝也不顾手下在眼前,紧紧贴近夏公子,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夏公子显然十分吃她这套,笑道:
“行,还是我的解语花晓得我的调调,好,就听你这一回。不过,一言为定,如果她不是处子,一定要交给我来享用。”
赵香凝点点头,心中对林染香的厌恶又加了一成。
下人们都微微闪开眼神,不敢直视。
赵香凝放开夏公子,妖娆地走到晕倒过去的林染香面前,突然,她俯下身子,用力一撕林染香的衣物。
“哟,宝贝,怎么对美人如此粗鲁?”
夏公子也略微吃了一惊,不由发声道。
“呵呵,要想知道林染香是不是处子,这种办法最为简便了。”
赵香凝说着,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但是手下却毫不留情……
第239章 嫉妒
“唰”地一声利响,染香胳膊上的衣袖被赵香凝一把抓破了,露出了雪白的胳膊。
“来人,把灯笼拿过来!”
赵香凝喝道。
于是一个灯笼被凑近到染香的胳膊上。
“呵呵,你在找什么?”夏公子好奇地问,不过一会儿,又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你在找守宫砂是吧?”
大夏国的女子,只要还是处子,胳膊上就会有一颗天然的守宫砂,一直到成亲谙人事后,就会消失。
说起来十分神奇,但是大夏国的国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以至于夏公子竟然一时没有想到这个最简单直接的验证方法。
“是。”
赵香凝简短地答了下,不过马上锁起了眉头。
因为她发现,林染香的手臂上,竟然纯白无暇,没有守宫砂的痕迹。
“哈哈,林染香是我的人了,香凝,把她交给我吧。”
夏公子说着,就欠身欲抱起染香。
“等,还有另一支胳膊没看呢!”
赵香凝心中一阵酸溜溜的,一股强大的醋意奔涌了上来,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夏公子推开。
可是她却没有这个勇气。
她只能寻找一切可以把染香和夏公子隔开的借口。
因为她不能赌,她也不敢相信夏公子就会独宠自已。
万一夏公子把那点恩宠放到了染香身上,那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说话间,赵香凝已经把染香的另一支胳膊的袖子扯破了。
那盏灯笼如影随形。
“看,真的有守宫砂。”
明亮的烛火照耀下,染香如白玉一般光滑细腻的胳膊上,有一粒红豆般的守宫砂,耀人眼目。
赵香凝松了口气,笑着安抚夏公子道:
“待我抽出她的魂魄,炼成香奴,再把她的身躯交给你。”
待到那时候,没有了魂魄的林染香,只是一具躯壳了,不懂得婉转承欢,又如何能逆转夏公子的恩宠呢?
夏公子有点悻悻的,不过,于他来说,女人那么多,眼前就有一个********、十八般武艺全能的,对于林染香,他有就有了,没有似乎也不损失什么,毕竟眼前的人高兴才重要。
“好吧,随了你的意,这下开心了吧?我的小美人?”
赵香凝得了他的雨露滋润,最近是越来越有艳色了,有时候不经意地一个回眸,简直能夺人心魄,让夏公子心痒不已。
相比之下,这时候林染香中毒晕倒在地,脸色灰黯,还真没有赵香凝的姿色入他的眼。
相反,夏公子甚至还有不过尔尔的感觉。
染香软软的身躯被人抬起,接着被粗暴地扔到了一辆马车上,这时,有下人跑过来问道:
“小姐,这还有个丫环怎么办?”
“怎么办?”赵香凝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抬上去,和染香扔一起,我倒要看看,待她醒了之后,主仆二人如何狗咬狗。”
是啊,如果不是秋菊提议,染香也不会被诳到乱葬岗,秋菊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要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秋菊太单纯、太爱动感情了,一下子就被哄动了。
哼,换成她,一个过去一起的小丫头罢了,死了就死了,她才不会想到要半夜三更的来乱葬岗祭拜她。
有时候,善良真是害死人了。
赵香凝得意地想着,嘴角往上一勾,喜气洋洋地搂上夏公子的脖颈,道:
“公子,咱们回旅店吧!”
赵香凝说得温柔缠绵,别有一番意味。
夏公子听得心中一荡,笑着挑起她的下巴道:
“怎么,方才把我的火熄了,现在又要勾起我的火呀?”
“是又如何?今晚上我一定好好服侍夏公子你。”
赵香凝毫不避忌,身边的手下都是对她最忠心耿耿的,而且,她在他们身上,也施加了迷香。
这种迷香初始不易察觉,但时间一久,就会上瘾,再也离不开它。而迷香只有她身上有,这些人就会被她迷得三迷五道的,忘乎所以。
看到赵香凝的举动,她的手下果然神色自若,都闪到了边上。
“此时阴风悽悽,在这荒郊野外,别有风味,不如,我们在这里……”
夏公子果然口味奇重,竟然不嫌弃这里是乱葬岗,相反,还产生了莫大的性致。
“只要公子开心,香凝无不从。”
赵香凝爽快的样子,让夏公子再也克制不住,顿时一把将她抱起,让她的双腿盘在他的腰上,一只手往下拉开自已的底裤,开始了盘肠大战。
染香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她扶着头,慢慢想起之前她和秋菊在乱葬岗上被毒翻的事情。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出是在哪里。
一摸身下,硬硬的,好象是稻草。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这时,染香听到一阵呻吟,接着是秋菊急切的声音。
“我在这,秋菊,你还好吧?”
染香知道自已是余毒未消,她体质调理得不错,秋菊肯定不及她,现在一定比她难受。
“小姐,我还好,就是头痛恶心得厉害。你呢?”
秋菊边说,边呜呜地哭了。
“我没事,我们应该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染香渐渐适应了黑暗,眼前能看出是一间房的轮廓,看来,她和秋菊被人囚禁起来了。
既然能被人囚禁,肯定是算计她们的人做的。
“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害了你。”
秋菊也有些明白过来,不由又惊又内疚。都怪她,是她害了小姐。
“嗯,没事,你也是着了别人的道。”
染香叹了口气,换成别的主子,回头准把秋菊仗毙了,可是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小姐,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是我太蠢,是我太单纯,害了你!”
一听染香的语气真没有怪她的意思,秋菊从地上摸索着爬到染香面前,一把抓起染香的手,就往自已脸上打。
“你干什么?别这样自乱阵脚,咱们还没死呢。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你且放宽心,让我把毒解了,回头一起逃出生天。”
染香喝住秋菊,然后镇定地道。
一定染香如此从容不迫,秋菊慌乱的心也平复了一些。
第240章 处境不妙
“小姐,都怪我,上了人家的当了。 ”
秋菊再傻,这时候也猛醒了。
“知道自已上当了,下回学着点。”
染香也不想再怪她了。
其实,赵香凝既然********想对付她,没有了这个碴,她还会接着想下一个办法的。
“小姐,我哪知道赵家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能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秋菊委屈地为自已辩解着。
“好啦,我知道你是被人算计了。对了,几天是几号?”
染香突然问道。
“哦,今天是十二月十号,怎么啦小姐?”
秋菊还好还记得日期。
染香自从进了黑风山,便过上了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日子。
和现在的生活对比,染香突然觉得那黑风山中,虽然也有虎豹豺狼,但是却还是比泉城的日子过得舒心。
原来,比虎豹豺狼更可怕的是人心。
十二月十号,就是说距离香赛还有五天了。
赵香凝囚禁她,难道是为了不让她参加香赛?
有这个可能。
染香这时发觉自已两边胳膊凉嗖嗖的,她一摸,才发现原来两边的袖子都被扯破了。
梁香心内不由一惊,但是仔细体会了下,发现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她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心里还在嘀咕,赵香凝撕她的袖子干嘛?
“小姐,我想到了,十五你就要去参加香赛了,那赵家把咱们关起来,是不是不想让你参加香赛?”
秋菊的脑子算是活络了一回。
染香一阵苦笑,反正关在这里也难熬,便对秋菊耐心地道:
“我怕她的意图不止于此,因为如果要阻止我参加香赛的话,现在才绑架我,图谋得太明显了。
我怕她别有居心。”
“啊?小姐,她不会想杀了咱们吧?”
秋菊一阵害怕,想起之前听说的赵香凝杀人的手段,无所不用之极,再想想在乱葬岗看到的姐妹的尸体,不由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别怕了,我在呢,你怕啥?”
染香感觉到她的软弱,便给她打了下气。
成为香女的路并不是一番坦途,这样的场面,如此的绝境,染香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她心志坚定,并不过份担心。
“好,小姐,你不怕,我就不怕。”
秋菊觉得一阵惭愧,是她把小姐拖下水的,现在她比小姐还没出息。
而且她也听出来了,小姐是真的不害怕,她语气里透露出来的镇定从容,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秋菊发抖的身体,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先别吵我,我休息一下。”
染香对挪过来在她身边的秋菊道。
秋菊听话得点点头,报着自已剧痛的脑袋,努力忍着不发出闷哼声。
好一会儿,秋菊感觉到小姐好象松了口气,她注意地看了下,这才发现,黑暗中,小姐头上似乎有团白色的烟雾升起,但又不分明。
就在这时,染香对秋菊道:
“你现在体内余毒未消,我帮你施针袪毒,你放松就可以。”
秋菊还没见过染香的本事,但是在这黑暗的牢中,能依靠的也只有小姐了,于是便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
染香自已把体内的毒逼出来后,只觉得一身轻快,她摸了下腰间,发现放在腰间内侧装银针的布囊还在,并没有被赵香凝搜走,于是心中一喜,知道给秋菊解毒有望了。
吩咐秋菊镇定后,染香便摸索出银针,此时她的视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挺清楚地看到秋菊。
染香毫不犹豫地在秋菊身上下了针。
其中,最让秋菊害怕的,应该是小姐往她头上百会穴的那一针了。
“小姐,我不会脑浆被刺破而死吧?”
她战战兢兢的,染香一笑,道:
“我刺下去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秋菊问:
“小姐,你扎进去没有?”
“早扎进去了,都扎好了。”
染香抿嘴一笑。
有这傻傻的丫环做伴,好象时间也好熬了一些。
“哎呀,小姐真厉害,我都还没感觉呢,就扎进去了。”
秋菊松了口气。
她刚才可是抱着听天由命的心理,闭上眼睛让染香扎的。
“你感觉一下,现在是不是头不痛了?人也感觉轻松多了?”
染香笑着问道。
秋菊这才恍然大悟道:
“只顾着和小姐聊天,没想到真的不痛了。”
秋菊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原本痛得要裂开的脑袋,现在和平时一样舒服了。
“小姐,你太棒了,真是神医。”
“其实咱们体内的毒还没有完全排净,最好是再吃几付药,才能彻底把毒排出去,否则,以后怕是还会受累。”
染香道。
“哎,都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以后。”
秋菊叹了口气,耳朵里听到牢中传来一阵鼠类的叫声,不由地有些心灰意冷。
“别放弃,家里人知道咱们丢了,肯定在到处找咱们呢。”
染香的话,又给秋菊打了气。
她毕竟是没什么见识的丫环,一遇事就惊惧,哪有染香从容镇定。
“小姐,这里的时辰好难熬啊,又冷又饿,还臭,赵家到底什么时候给咱们一个痛快啊?”
关了大半天,秋菊打熬不住了,不由喃喃地道。
“嗯,我想很快了。”
染香算着,赵香凝不光是想阻止她参加香赛,否则,还有一千种更好的办法来对付她,不至于采取如此粗暴的绑架方法。
因为之前她和赵家的仇恨已经公开化,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是赵家对她不利。
赵香凝,肯定还有后着。
染香想得没错,就在此刻,赵家的府内,吴虎大马金刀地站在厅前,沉声对身后带来的衙役道:
“给我四下里仔细搜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大人,请问我们赵家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如此兴师动众?”
赵金豹的老态更加明显。
吴虎看到眼前这头发略显斑白、脸上长了老人斑的男子,一时半会竟没看出是赵金豹。
之前在染香祈雨的仪式上,赵金豹乌发如墨,脸上没有一条皱纹,保养得体,一付十足富家翁的模样。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就老成这样了?
第241章 将计就计
赵金豹突然变得老态龙钟,可是眼神依然犀利,吴虎可没把他当成昏庸没用的老头子来看。
现在吴虎急得要命,王爷让他护好染香,但是他居然在眼皮底下,让染香被人掳走了。
今早上天一亮,林志高和邱氏就亲自上门来找他,告诉他染香失踪的事情。
接着,他又接到线报,说在城外的乱葬岗里发现了一些踪迹。
亲往察看后,吴虎在现场发现了被丢弃的林家的灯笼,再加上边上的香烛纸钱,吴虎虽然不知道染香半夜三更出来祭谁,但是看情形,她被人掳走无疑。
染香在泉城,最大的仇家就是赵家了。
所以吴虎连想都不用想,直接从傅知府手里要了人马,直奔赵家搜人。
“大人,没有发现林小姐的踪迹。”
“大人,没有发现地牢、暗墙之类的。”
……
衙役们对搜人也是颇有经验,好一会儿,便纷纷来报。
整个赵家的宅子,都被他们搜了个底朝天,不说鸡飞狗跳,就说内宅的妇人们,个个都被吓得哭哭啼啼,以为要被抄家灭门了,惊恐之至。
“吴大人,这下您心服口服了吧?我们赵家虽然和林家有罅隙,但是却不可能干这种违反皇法的勾当,我想吴大人你是对我们赵家有成见,误会我们赵家了。”
赵金豹摆出不卑不亢的样子道,但是内心却是极度愤怒。
眼看整个赵家被那些粗鄙的衙役们横冲直撞,但是他却只能袖手旁观。
当然,袖子里他的双手是握得紧紧的,几乎要把自已的手骨握断了。
不过,面上赵金豹依然不动声色。
看到吴虎搜寻无果,他终于可以说话了。
“哼,染香一天找不到,你们赵家就有一天的嫌疑!”
吴虎面沉如水。
这时,匆匆赶来的赵香凝听到了这句话。
倒不是担心父亲压不住阵场,她只是害怕吴虎看到她不在,以为她心虚躲开了,所以她偏偏要迎难而上。
此时,听到吴虎呵斥父亲,犹如在训一个孩童一般,赵香凝心中一阵无以言状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她手心紧握,长长的指甲深深插进了她的掌心里,但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吴虎对赵家的鄙弃有多深,说明他们对染香有多维护。
林染香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把一个监天府的大人迷得五魂三道的吗?
赵香凝这么想着,却再次对比了一下自已。
她勾搭的夏公子,虽然对她还算温柔体贴,但也明显能看出来是个花丛老手,谁知道能在她身上流连多久。
而且,遇到这样与官府正面对敌的事情,他甚至不愿意出面,找了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脱。
赵香凝心中对他有了几分失望。
哪里象这吴虎,为染香出头,出得理直气壮,甚至整个官府都成为了他的靠山。
是他的靠山,也是染香的靠山。
赵香凝大恨。
以前官府是他们赵家的靠山,染香来了,才变成了这付模样。
“小姐,你的手!”
一个丫环在边上轻轻提醒。
赵香凝此时才惊觉一阵刺心的疼痛,然后一股粘乎乎的液体从她指缝间流了出来。
原来,她的指甲把掌心刺破了。
赵香凝甩了下手,把血珠弹了出去,这才移步上前,对吴虎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笑道:
“吴大人,此言差矣。赵家和林家结仇,泉城的人都知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反而比别人更关心染香的安危。
谁都知道染香一旦出事,大家第一怀疑的肯定是我们赵家。我们能不谨小慎微吗?
林染香丢了,又不是一次两次。
之前她脑子不好用的时候,不是经常丢吗?
现在她变灵光了,咱们就不提以前她是傻子的事了,前几天,她不也一个人出城,惊动家人四下打探找寻吗?
所以吴大人,染香或许是有意躲开大家,她自有打算呢?”
赵香凝温言细语地说完,吴虎脸上臭得和什么似的。
这女人还真是毒,牙尖嘴利,一番话把自家撇得干干净净的。
不过,做戏要做全套。
如果他太轻易就放弃了,这个女人反而会怀疑他了。
只要看她说话滴水不漏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心思可细了。
吴虎冷哼一声,闷声道:
“不管染香是主动走失,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赵家都是第一嫌疑人,我会让衙役全天在你们家巡守,如果有染香消息,现在就可以坦陈,她要是没事的话,或许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在场的赵家人都听好了,如果你们有染香的消息及时提供给我,官府将不追究你们的责任,还会发放赏银五十两。
但是如果有知情不报者,事后被我查到了,哼哼,视为同案罪,到时候按律处罚。”
吴虎说完,也不看在场人的精彩表情,手一挥道:
“收队。”
赵香凝气得牙根直咬。
吴虎这一番话,简直是直接分裂他们赵家的阵营。
偌大一个赵家,现在正走下坡路,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半个贪生怕死之徒?
没想到吴虎外表粗豪,但是也是一个厉害的狠人物。
赵香凝心中窝火,却听下人此时来报道:
“老爷,小姐,那吴大人出门后,又留了两个衙役在门口,说是要日夜轮班,监视咱们家呢!
现在街上经过的人,看到衙役在门口站着,都对我们指指点点的。”
“别理会这套。”赵香凝此时却不生气,反而笑了。
“为什么?女儿,你为什么不生气?”
赵金豹也摸不着女儿的心思了,以为她气坏了脑子,失态了。
“爹,为什么要生气?吴虎候在这里,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染香在哪,他现在慌了神了,只能守株待兔,我们只要自已做得滴水不漏就行了。”
赵香凝笑道。
“嗯,果然是这个理。还是我的女儿聪明,心思灵巧,以后我们赵家要复兴,就靠你了。爹没有看错人。”
赵金豹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绽出笑容。
“嗯,女儿会小心从事的。”
赵香凝摸准了吴虎的路数,反而心中放了心。明知道两家仇恨极大,如果吴虎不这么做,反而才值得可疑。
第242章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吴虎这么大张旗鼓地,赵香凝也猜度到,或许是给他的主人一个交待吧?
毕竟,泉城好久没有看到吴虎主人的踪迹了,吴虎应该只是替他的主人在护卫着染香吧?
一想到这些,赵香凝心里又要抓狂了。
女人间的攀比无处不在。
比完家世,比首饰比衣物比容貌,还要比待嫁的良人。
如此看来,染香似乎有了一个好归宿,但是她呢?
赵香凝神色一紧,暗道:人家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马上就要成为我的香奴了。
到时候,或许她还可以大发慈悲,让吴虎的主人和染香见上一面。
想想到时候“美妙”的场景,赵香凝不由地想仰头大笑出声。
“爹,我去办正事了,你在这里应对着吧,如果有什么,就发警讯给我。”
赵香凝指了下后花园。
那里赵家架了烟火警讯台,如果遇到什么紧急的事,只要点燃引信,就会自动连发烟火。
在外人看来,那只是美丽的焰火,但是赵香凝却能明白那烟火的含义。
赵金豹点了点头。
自从决定把赵家香长的位置交给女儿,他以术入道,以术传承,把一身对制香的感悟和本事都传给了女儿,于是他自已迅速衰老。
现如今,女儿无论要做什么,他都必须支持。
在他眼里,世事没有伤天害理,只有怎么做对自家的利益最大化。
赵香凝迅速从赵家的一个地下道离开了。
吴虎没能发现地下道也很正常,因为这个地下道设置得万分巧妙,当初若不是赵金豹亲自带她来,手把手教她暗门怎么开启,她也根本猜不出这里竟然是地下道的暗门。
“咣当”一声,一阵幽幽的烛光透了进来,接着,一个手提灯笼的女人走了进来,身上异香扑鼻。
染香定晴一看,不是赵香凝是谁?
“赵香凝,为什么绑架我们?”
染香故作惊慌。
“呵呵,原来你也不是一直那么淡定从容啊?”赵香凝得意地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害怕呢,没想到也会慌乱,看你这样的资质,成不了上品制香师呢。这一次赛香大会,肯定是我夺得魁首了。没有你,其它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赵香凝,如果纯是要拿赛香会的魁首,你何必动用这么大的阵仗?你是不是还有什以阴谋?”
染香哪能不抓紧这个时机来刺探她?
只有单刀直入地问,赵香凝才会有所吐露,所以染香也不和她绕圈子了。
“哈哈,看来你心里清楚得很吗?告诉你吧,林染香,我还差一线之隔,就能突破成为二品制香师。
不过你应该也知道,要突破这一线之隔,有时候可能几息之间,有时候可能三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够领悟。”
“是,你说的是这个理,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染香故做不解地问。
“哈哈,关系可大了。香道一途,可入道的方式千万种,我在大食国的师傅,便找到了其中一种捷径。
当然,这种捷径可一不可二,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当下赵家形势危急,我必须力挽狂澜,所以不得不就得动用这种秘法。
不过,林染香,你不必恨我。
要恨,就恨你自已吧!
如果不是你逼得,我也不想这么快在突破二品制香师时就用掉这种秘法。
我原本是等着突破一品制香师时使用的。”
“听你这么说,似乎是种邪术?”
染香面上一凛。
“你怕了?哈哈,明确告诉你,大道三千,但是只要能入大道的,何必分正邪呢?
关键是入不入得道来。
顺便告诉你吧,我师傅教我的这种办法,就是炼化一个强大制香师的灵魂,让她成为我的香奴。
这制香师本身越强大越好,成为香奴后,她完全会被我驭使,与我气息相通,相当于我有了双倍灵魂力量的加持。
我本来还愁到哪找一个强大的香奴呢,林染香,你可是自已拉来的仇恨,跳出来的。”
赵香凝得意地大笑。
香奴?
用灵魂去炼化?
林染香脑子急速地搜索着,在她那个世界里,这种案例不是没有,但是比较罕见,她依稀记起几例来。
“赵香凝,你不要太有信心了,如果炼化不成,你反而可能被吞噬了。现在回头,你还来得及。”
林染香劝说道。
“你以为我收服不了你吗?你仔细看我的脸,看我的眼睛,看看这里面住的是谁?”
赵香凝把灯笼高高举起,举到了自已的面前,一意要让染香看清楚。
林染香专注地一看,不由地怔住了。
在她眼前,赵香凝的脸虚化了,仿佛分出了两张脸,一张是她的,一张是赵香侬的。
再看她的眼瞳,里面似乎有一个小人的影像出现。
但并不是林染香映在赵香凝眼里的形象,而是一个,会动的小人,那个人细看之下,一脸仇恨,竟然是赵香侬。
“原来,你的身体里住着你姐姐的灵魂。难怪我有时候感觉你身上怪怪的。原来如此。”
林染香大骇。
“哈哈,知道我为什么能收服你了吧?或许我姐姐比你弱,我也比你弱,但是我们两姐妹加起来,其利断金,两个人的灵魂之力,一定能把你辗压得粉碎的。”
赵香凝反正是要弄死染香的,因此也不忌讳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已的真身。
林染香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她就喜欢逗弄她,看着她由平静转为恐惧的样子,真是太过瘾了。
原来,慢慢折磨死敌人才是最开心的。
如果不是炼化香奴需要几天时间,她也不会迫不及待想来弄死染香。
留着慢慢折磨她,多舒服啊?
“你这是走歪门邪道,会受天谴的。”
林染香无力地道。
她知道自已这种劝说,只能让赵香凝更加疯狂地嘲笑她。
因为天谴这种说法,对剑走偏锋的赵香凝来说,太没有威胁力了。
果然,赵香凝发出一阵仰天的狂笑道:
“你怕了吧?林染香,你以为害死了我的姐姐,我就能轻易放过你了?做梦。来人,把林染香拖到秘室里去,我今晚就开始炼化她。”
第243章 人首蛇身
“大人,你把衙役留在赵家门前,这样也太明显了吧?赵家就算真的劫持了染香小姐,他们现在怕是不敢动弹了吧?”
一名手下见吴虎在墙角认真观察着赵家的动静,忍不住张嘴劝道。
“你没看出来,赵香凝身上有古怪。只是怎么怪法,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大家都知道赵家是染香小姐失踪的第一嫌疑人,如果我们随便就放过赵家,赵香凝肯定会怀疑,反而不敢动弹。
现在咱们就这么公开监视着他们,赵香凝反而安心了,她肯定以为,我就是这几招了。
明着监视她好对付啊,我们还有暗着呢。”
吴虎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听得手下不由翘起了大拇指,道:
“大人好算计。”
“呵呵,兵不厌诈嘛,张三,你以为我在王爷身边几年是白混的?”
吴虎颇有几分得意。
康王夏承峻在大夏国上层是大家都知道的小诸葛,算无遗漏,因此当年才能担当起扶持正统的大任。
若不是大家都佩服夏承峻,那么夏承峻屠族的说法传开时,也不会全身而退。
吴虎在夏承峻身边几年,简直都是须叟不可分,亦步亦趋,若是这样都不长智谋,那他也就白混了。
张三听了,一脸鸡血崇拜地看着吴虎道:
“大人,什么时候有机会提携一下小弟,哪怕给王爷提靴子也愿意啊!”
“滚,给王爷提靴是我的事,有了你我干什么去?”
吴虎敲了他一个爆栗,但是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笑意。
张三看到了希望,不由得更加打起了精神。
他知道如果这次营救染香,他有突出表现的话,恐怕就真的有机会了。
“染香,要不要求求我,给你一点可以让精神恍惚的香粉啊?我虽然没有亲手操作过抽取灵魂的活计,但是听我师父说,被抽取者会被下十八层地狱还要难受哦!”
地牢里,赵香凝喝令手下把染香和秋菊拖到了秘室。
想来赵香凝已经布局了有一阵子了,这间秘室和黑暗的牢房不一样,全部是用汉白玉砌成了,中间还砌着一个玉石祭坛,四角里,精致的琉璃灯点着明亮的烛火,把四下里照得亮堂堂的。
祭坛后方,供奉着一个人首蛇身的邪物。同样用汉白玉雕成,但是细看之下,那美艳至极的女人面上,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端是诡异至极。
而最为可怕的是,这个邪物左手握着一柱正在燃烧的神香,右手则握着一个挣扎的小人。
她手里的小人脸上表情扭曲,看似十分痛苦。
这雕像也不知道是谁的雕工,栩栩如生,充分把那人首蛇身邪物身上邪恶的气息,还有那被她抓在手里小人的痛苦,表现得十分充分。
不管是谁,一眼看到这雕像,都会心中泛起一股恶寒。
而且,空气中还散发着阵阵神秘的异香,染香鼻端刚嗅进这股气息,立即警惕地屏住了呼吸。
腹式呼吸,至高境界,可以几天几夜不呼吸……
一瞬间,染香想起自已在黑风山和长乐说的话,不由地想笑了。
万万没有想到,用腹式呼吸来救自已的,恰是她自已。
只是长乐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会是什么心情呢?
染香脑子中,并没有恐惧,反而无由地浮起了这个念头。
现在她深信,自已和秋菊是被赵香凝囚于地下,一般情况下,她身边的朋友是很难找到这个地穴的。
既然能把这里布置得如此精美奢华,那么赵香凝肯定对如何遮掩这里,也做了精密的准备。
以赵香凝的心思慎密,这里既然是她要制作香奴的秘密地点,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一想到这些,染香的心就沉到了绝望的谷底。
秋菊听到了赵香凝和染香的对话,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被拖到这里时,腿已完全被吓软了。
而且,当她举目对上那人首蛇身的邪恶雕像时,两只眼睛立即直勾勾地看着那雕像,似乎被那雕像给完全吸引住了。
“秋菊,不要看那雕像,有邪气。”
染香心知不妙,知道那雕像果然极为不对劲。
象她这样魂力强大的人,只觉得了它的邪气,但是象秋菊这样的普通人,看久了就容易被夺魂摄魄。
“呵呵,真是看不出来,林染香,你还有点眼力啊?这就是我师承一脉中的圣主,借助圣主的力量,我能抽出你的灵魂。”
“赵香凝,有仇是咱们俩的事情,你能不能放过秋菊?她什么也不懂得,甚至也不是香道中人。”
林染香虽然明知无望,但还是要说。
“哼,她不是香道中人没错,可是她是你林家的人。她错就错在,她选择了你们林家为奴。如果是在我们赵家,我还能赐给她一个全尸,但是她?哈哈,一会儿我抽取你的魂力时,若是精元不够,还可以再抽取她的作为补充能量。”
秋菊被染香一喝,犹如醍醐灌顶,立即把眼神从那邪物上收了回来,脑子却是迷迷瞪瞪的。
她却不知道,如果不是染香这一喝了,加入佛家的狮子吼功,她现在已经变成傻子了。
被染香这一蕴含禅理地一吼,残留在秋菊脑海里邪物的影响才彻底消散。
否则,那些影响会一直留在她脑子里,让她看到种种可怕的幻像,久而久之,就会把她折磨疯了。
不过,当她脑子里才消停下来,听到赵香凝的话,秋菊宁愿自已仍然沉浸在方才的幻境中。
因为赵香凝的话,比那些幻境还要可怕。
什么?居然要把她的灵魂抽出来作为她精元的补充?而且她方才没有听错吧,这抽灵魂的过程,比下十八层地狱还痛苦。
“赵香凝,你是什么怪物?竟然能吃人的灵魂?你的身体早就不是人了,你的身体里竟然住着两个人,你是邪物,不能存活于世的邪物!
你知道你家里的下人怎么说你吗?
都说你是怪物,翻脸无情,暴躁可怕。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下人这么说你,还是轻的!”
秋菊绝望之下,豁出去了。
第244章 拆了赵家的门
“啪”,只听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了秋菊的脸上。 赵香凝手本来一抖,习惯性地想弹出化骨香粉,但她还是忍住了。一时半会要找这么年轻、精力充沛的灵魂也不容易,暂且让她多活半个时辰。
秋菊抬起头,只见迎接她的是赵香凝暴怒的脸:
“臭丫头,打你还是轻的。竟然敢如此诋毁本小姐?告诉你,本来我还不一定需要抽取你灵魂之力的,但是现在我决定了,一定要让你尝尝比下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的滋味。”
说完,赵香凝也不看秋菊,只是喝了一声:
“来人,准备祭拜!”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突然,她觉得身后一阵凉风突起,接着,她的脖颈被一双手死死卡住了。
“小姐快跑,我今天拼得一死,也要护小姐周全。”
原来,卡住赵香凝脖子的人是秋菊。
赵香凝倒是没有想到,原本被吓得腿软发挥的秋菊还有这样的勇气,她用力一甩,没能把死死缠在她身上的秋菊甩出去。
染香看了十分感动,就算之前对秋菊傻傻的害她上当有一丝的怨怼之心,现在也消散全无了。
她含泪带笑地道:
“傻秋菊!”
见染香并未想逃,秋菊激动地道:
“小姐,你快跑,他们不放过你,我就掐死她。”
“你还没掐死我,自已就死了。”
赵香凝淡薄冷情的话才响起,秋菊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死在了地上。
这一下逆转并不出乎染香的意外。
她在乱葬岗察看过秋菊小姐妹的尸身,早就发觉对方身上的确中了异样的毒药。
那样的毒药亦是香道一系的旁门左道。
再联想之前听说的赵香凝杀人于无形,还有杀死刘大头那名凶手化为血水的一幕,染香便知道,赵香凝身上可怕的杀人香粉多着呢。
所以,秋菊光是凭着一身蛮力想要钳制赵香凝,那简直是笑话。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但是秋菊的忠心,视死如归的心情,她还是十分感动的。
不过,染香暂时还不担心秋菊的生死问题,因为赵香凝已经说过了,她还要抽取秋菊的灵魂作为她精元的补充,因此绝对不可能用有毒的香粉把秋菊弄死了。
果然,秋菊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时,赵香凝便喝令手下道:
“笨蛋,连一个丫环也看不好,把她拉起来,绑在祭坛边上。”
手下唯唯听令,把秋菊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把她站立着绑到了祭坛边上的一根大石桩上。
染香观察秋菊果然气息均匀,便心内暗暗松了口气。
见染香一付神色不变的样子,哪怕是她家的丫环为了她,不顾一切时,她也神色不惊,赵香凝心里一阵不舒服。
凭什么染香站在那里,就有人愿意为她卖命?
为什么她撑持这个家族,撑持得好辛苦,大家都说她是恶毒的女人?
不是说成功不需要看过程,只需要看结果的吗?
为什么大家老拿着过程中的细节末节来要求她?
而且,林染香一付洞悉大家内心的样子,让她心里很不爽,她不由冷笑道:
“说我暴虐,说我杀人如麻,可是我看你好象也没有比我好多少呢,你不一样看我对付你的下人无动于衷,而且这个下人之前还愿意为你付出性命。”
林染香仍旧不为所动,淡笑道:
“那你又何必和我置气呢?”
“我和你置气?我和你置什么气?我和你有着深仇大恨,而且是血海深仇,我姐姐若不是因为你,就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香凝说着这些话时,她瞳孔里的小人愈发鲜明,几乎呼之欲出。
林染香顿时明白过来了,其实,此刻赵香凝的身上,受赵香侬掌控的成份和因素更多一些。
否则,真是无从解释起,她其实和赵香凝素未谋面,何来如此深重的强烈恨意。
一定是赵香侬附在她妹妹身上的灵魂在做怪。
大食国香道秘术,着实可怕。
赵香凝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让她姐姐的灵魂寄居在身上。
不过,染香这点还是想错了。让赵香侬寄居在赵香凝身上的,是赵金豹。他因为精元不足,也付出了极速衰老的低价。
一家两代的仇恨集于赵香凝一人身上,也难怪她对染香恨意滔天了。
“来人,把林染香绑在祭坛上。我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我怎么把她的灵魂抽出来。”
赵香凝脸上露出迫切的狞笑,似乎看到林染香变成香奴后,俯耳恭顺的情景。
染香看着一步步向她逼近的赵家下人,眼神凝成了一条线……
与此同时,赵家的院墙外。
路人们纷纷惊异地看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公子,正在狠踹着赵家的大门:
“赵香凝,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染香不见了,肯定是你搞的鬼,再不滚出来,我把你赵家大院全拆了。”
呃,这个少年公子也太猖狂了吧?
虽然赵家眼下在泉城人眼里,吃了很多瘪,但毕竟底蕴还在,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任人欺负。
这位少年公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就在路人纷纷侧目之时,早就有人跑去报告吴虎了。
“啊?踢上门去?谁呀?”
吴虎亦是大吃一惊。
整个泉城,除了他,还有谁能为染香这样出头呢?
吴虎赶到赵家,隐身在墙角一看,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但是怎么好象在哪见过啊?
这时,只见他又发声了:
“赵香凝,你若是一刻钟内不出来见我,我说话算话,马上把赵家拆得一干二净。你们不信是吧?来人,先把赵家的大门给我拆了。”
只见他一声令下,也不知道哪里跑出四五个壮汉,一付武生打扮,走到赵家门前,就在大家以为他们是要踢赵家的大门时,谁知道,边上的巷子里,闪出一群人来。
这群人最夺人眼球的,是他们一群人扛着一根巨大的圆木。
“啊?这不是城门口放了几十年的圆木吗?听说是有敌来犯时,插在城门后面做门闩加固城门用的。”
“是啊,我小时候还爬过这根圆木呢,呃,他们居然敢把这根圆木抬来,看来来头不小啊!”
一时间,围观者议论纷纷。
第245章 冲动的熊孩子
“大人,怎么办?这谁啊?也太冲动了吧?如果染香姑娘真的被赵家人绑架了,如此冲动怕是会打草惊蛇啊!”
吴虎的手下张三不禁急白了脸。
“别急,静观其变,混水摸鱼。”
吴虎手向张三一挥,然后不自觉地抚了下下巴,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这小公子着实脸熟,到底在哪见过呢?
他来泉城后,当地的土豪士绅也摸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在哪家都没听说过这号如混世魔王般的人物。
不过,他敢为染香出头,去砸赵家的大门,这也让吴虎颇为解气。
他一早就看到那阴阳怪气的俩父女不顺眼了,奈何没抓住把柄。让这小子去闹闹也好,不管怎么样,也折损下赵家的威风。
这边厢吴虎按兵不动,那边赵家的大门前却是热闹非凡,路人纷纷上前围观。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面如冠玉、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如此霸气凛然。
只见他叉着腰,见赵家大门依然纹丝不动,不由地冷笑道:
“还以为本公子真的拿你们没办法吗?来人,给我狠狠砸!”
“是!”
他一声令下,手下如听话的傀儡一般,没有一个人有一声异议,竟然真的四人一组,扛起巨大的圆木,然后齐刷刷地喊着号子,往赵家的大门轰去。
这圆木的断面大如常人家的圆桌,可想而知有我么沉重了,几名大汉使劲全力一砸,赵家的大门“轰”地震动了几下,听得一阵微微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门也微微被击开一条缝。
“啊?他来真的啊!”
“这人是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去砸赵家的大门。”
“你们没听他说吗?是林染香被人绑走了,人家怀疑是赵家的人做的。”
“可是怀疑赵家的人做的,也要有真凭实据啊?天子脚下,如此光天化日,竟然敢不把赵家的人放在眼里,也是罕见。太冲动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傅知府家的公子啊?泉城最有势力的人家才敢这么做啊!”
“错了,你有所不知,傅知府家只有千金,哪来的公子?傅知府为了添个带把的,听说都愁坏了呢,哈哈。”
不知不觉间,围观的人群在震惊之余,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严重跑题,把傅知府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抓出来说了一通。
少年公子嘴角紧抿,看到赵家的大门竟然一击不开,不由地气恼地道:
“你们是饭没吃饱吗?这下再不给我轰开,提着脑袋来见我。”
“是!小的会尽力的。”
少年公子面沉如水,竟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
如果这时候染香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惊异于她天天手捏手搓手感极好的包子脸,也能有这样的威严。
这股煞气一出,顿时四周空气陡然降低了好几度,几名汉子不由地勒紧了腰带,紧咬着牙根,发誓一定要把赵家的大门轰开。
“老爷,老爷,再来一下,赵家的门就被砸开了。这可怎么办好?如果让人轰开,赵家颜面无存啊!”
赵家的管家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个浑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好象从来没看到过他?而且泉城之内,也没有谁家有这么大的楞小子?”
赵金豹一头花白的头发,面皮松驰,脸长密布着老人斑,看上去又老了几分。
果然,不施用密术,不知道密术对人精元耗损之巨。
而且这种耗损不是一时半会表现出来的,而是慢慢在时间的流逝中泅染出来的。
并且越到后期,这种损耗就会愈快,赵金豹如今竟然腰身佝偻着,一下子让人有老了二十岁的感觉。
现在赵金豹已经不再照铜镜了,并且命令家人把他屋内所有的铜镜都拿走砸坏。
如今整个赵家大院除了赵香凝的院子里有铜镜,整个赵家上下都不会再看到一面铜镜。
“去,把门打开。”
赵金豹事急从权,一向老谋深算的他,此时竟然拿一个熊孩子没有办法。
“是,老爷。”
管家得令,赶紧扯着嗓子喊:
“来人,把大门打开。”
赵家的下人其实早就候在边上,一听管家传令,马上把大门已经快折断的门闩一拉,这时,正好外面几名壮汉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扛着圆木往大门上狠击,力求依公子的话,一击即开。
万万没有想到,赵家的人竟然认怂,把门打开了。
于是,他们击了个空,并且由于力气太大,惯性使然,让他们全部往前冲撞,大家还好颇有经验,赶紧把圆木齐齐扔开,然后往两边跑去。
圆木轰然倒在地上,而这些壮汉们也逃出生天,但是圆木落下之余,沉重的木身,还是把门槛砸坏了。
赵金豹气得眼皮一跳一跳的,但是奈何过方气势惊人,尤其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站到他面前时,赵金豹突然产生了一丝畏惧的心理。
这种畏惧,是他面对泉城最有权势的父母官傅知府时也不曾有过的。
“你,你是何方人物?如此放肆!”
赵金豹颤抖着手指,不是怕,而是气的。
“哼,本公子问你,染香呢?你不赶紧把她交出来,我把你整个赵家大院拆了,让你赵氏,从此在泉城除名!”
“咝”,他的话一出,顿时围观的人包括赵家所有人,都不由牙缝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孩子,到底是哪家的混小子,竟然口出狂言?
他不知道这会给他的家族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这话放出来了,一会让人说他不敬;二如果他做不到放出的话,那么反而会被人家嘲笑。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说这样的话,都是绝对坑爹。
“你,欺人太甚,林染香被人劫走,和我赵家没有丝毫关系,你今天若是不把我家大门修复了,我和你没完。”
赵金豹发白的嘴唇颤抖地道。
“哈哈,还死撑,来人啊,把赵家院子给我扒了。”
少年公子一听赵金豹此言,怒火冲天,向着手下手一挥。
第246章 使得好计
随着少年公子一声令下,就见四下里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帮提着锄头钢耙的汉子,而且个个身手敏捷,只见他们飞檐走壁,接着手中的家什齐齐开动,竟然真的是要扒赵家的院墙。
“你,你,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打家劫舍!”
赵金豹苍白的脸上泛起几缕红晕,如果少年公子仔细打量的话,一定能看得出来,赵金豹那看似浑浊的眼里,此时竟然闪现出几丝精光来。
“本公子打家劫舍?这还是轻的呢,只要你不把染香交出来,我要你家破人亡,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
赵金豹嘴角噙住一缕堪堪要绽放的得意的笑,心里暗暗冷哼道:
兔崽子,毛都还没长全呢,就敢来扒我赵家的院墙?这下可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就算你和傅知府有天大的渊源,他看到我也必须心虚几分。
赵金豹刚才装着昏愦无能,实使的是请君入瓮之计。
只要这个少年公子的手下做错了什么被他抓住把柄,想要挣脱罪名,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没想到,这少年公子比他想像的还要冲动,一句话不合,立马就要扒了他的院墙,连条件也不讲。
赵金豹心中忍住笑,但脸上依然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赵家的防线不能被攻破,林染香被女儿炼成香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是这个敢嚣张来砸他家大门的熊孩子,他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的,现在,就是他收网的时候了。
这时,只见那些汉子身轻如燕,手上轻轻一点,借着股力道很轻松地就冲上院墙屋顶,“咣当咣当”,几声巨响,他们手中的耙、叉齐下,很快就把院墙扒得粉漆暴脱,露出了里面的砖墙来。
又捅了几下,他们力道颇大,这下连里面的砖墙也跟着有脱落的迹像了。
“大人,他们的功夫是咱们的路数!”
一直躲在暗处窥探的张三看到那些扒墙汉子的手法,不由地也傻了。
明明这些人,使的都是宫的功夫路数,可是宫里的功法,也只有少数的人能够拥用,却偏偏在泉城地界上看到了。
张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抬眼一看,吴虎也是满脸疑惑,不过,表情明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人,现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些人是宫里的人,所以懂得宫里的功夫路数;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些人不是宫里的人,但却不知道从哪里偷学了宫里的武功。”
“不管是哪一种,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张三便听耳边传来吴虎不疾不徐的声音,似乎并不为他的这两种猜测所惊诧。
张三看到吴虎脸上淡漠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已太大惊小怪了,惟有象吴大人这样,泰山崩于底而面不改色的,才能出息。
难怪吴大人能做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果然处理事情就能看出不一般啊!
“可是吴大人,如果真的是上述两种情况之一,后果都不堪设想啊!”
张三还是无法象吴虎那么淡定。
只要牵涉到皇家,哪有一件事是轻松的?
吴虎却只是抿嘴一笑,并不说话,道:
“安静,别呱噪,我让你说话再说话。”
接着,便凝神细看赵家那边事态的发展,不再和张三对话。
张三只觉得一股山一般的重压传来,不禁在自已脖颈上摸了一把。
但凡与皇家有关的,处理不好,可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而且,不光是掉他一个人的脑袋,掉的有可能还会是全家族的脑袋。
张三看了一眼吴虎,见他依然不动声色,忽然想起自已王爷在皇亲贵胄间还有一个称号:杀神。
杀神,是杀了多少皇家子弟的脑袋才有这个称呼的啊!
难怪了。
吴大人跟着王爷久了,天知道手上是不是也沾过龙子凤孙的血,难怪听到宫里二字,他似是毫无所感。
什么时候,自已有吴大人这种气度就好了。
张三心中暗暗钦服。
人和人的差距,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知府大人,小民冤枉啊!”
就在这时,只听赵金豹一声凄厉的叫声,张三不由打了个激灵。
这时,大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傅知府的八抬大轿已经来到了赵府门前。
赵金豹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嗑头如捣蒜。
“恶人先告状!”
张三不由冷哼一声。
话一出口,他才觉得自已是不是逾越了,抢在了赵大人前面。
谁知道,赵大人也跟着冷哼一声,一脸不屑,显见是赞同他的说法。
张三心中一喜,顿时感觉自已和赵大人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这边厢说了几句,那边厢赵金豹已经添油加醋地把自已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洗劫的案情陈述了一遍。
“知府大人,要给小民做主啊。你看看四周的民众,都是我的人证啊!”
赵金豹说得眼里的泪水都要蹦出来了。
但是就算是傅知府一行到达,那些扒墙的没有自家主子的号令,依然没有停水,简直是不把傅知府放在眼里。
“来人,把那些刁民抓拿归案!”
傅知府气坏了,眼看着民众指指点点,这些匪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竟然还敢在他眼前犯案,简直是闻所未闻。
顿时,数名衙役一拥而上,就要抓拿那些刁民。
“大人,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那些刁民为首的便是那小子!”
赵金豹遥遥一指。
傅知府见赵府门前果然叉腰站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小公子,他心里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泉城地界上哪尊大佛?
如若不然,他就是个楞小子。
“公子,小心!”
见衙役们押上前来,几名壮汉赶紧护着他,似乎生怕他有个闪失,反而对傅知府这个泉城的父母官毫不在意似的。
傅知府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但是面对这么多指指点点的群众,傅知府的脸也崩不住了,他冷哼一声道:
“来人,把这狂妄的小子给我戴上枷首,押入大牢!”
第247章 得罪不起
傅知府一声令下,手下的衙役们不敢不从。
十几名衙役蜂涌上前,转眼间,那些护着那名小公子的壮汉们也毫不客气地施展开了拳脚。
说起来,衙役们平时对付的也都是一般顺民,就算有一个半个匪徒,都叫官丁们去做了炮灰,真的打起来,他们除了一身蛮力,没有几个有真功夫的。
于是一会儿,高下立判。
傅知府看着被打得散落一片、揉屁股的揉屁股、搓胸的搓胸、个个不成样子,顿时骇得嘴巴张得大大的。
再看看身边不多的手下,顿时后背出了一阵细毛汗,得,拿了赵家的好处,他以为衙役一出现,对方就吓趴了,谁知道对方竟然敢抵抗官府呢?
这时身为官场油子的傅知府,也直觉事情不对,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好强撑道:
“呔,大胆竖子,竟然敢违抗官府?还不束手就擒?本官或许饶你一顿杀威棒!”
“哼,好大胆的狗官,肯定是你贪赃枉法,才会偏帮偏信这赵家。”
“哄”,这少年公子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都笑了起来。
而看到傅知府脸上的尴尬,大家顿时也觉得象是那么回事似的。
傅知府被戳破心事,不觉手在袖子里捏了几下,那里有一张地契,赵金豹差人把五百多亩的良田地契直接送到他面前,傅知府当然心动。
见私密被人戳破,傅知府面上一红,老着脸皮道:
“出言无状,污蔑朝廷官员,来人,把他抓起来,不许保释!”
傅知府喝完,见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人动弹,这才发现,原来身边的衙役畏畏缩缩的,没有人敢上前。
看来,是被刚才那些大汉的身手吓住了。
少年公子大笑,径直走到傅知府面前,伸出手,对着傅知府道:
“你敢给我戴枷首吗?戴得上,你就拿不下了。”
傅知府一楞,眼里闪过一抹疑虑的神色。
但是四周民众的哄笑声越来越大,傅知府面上不禁一阵挂不住,大喝一声道:
“谁把他拿下的,连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然,傅知府此言一出,顿时就有几名衙役站了出来,手里拿着捆缚犯人的铁链,“哗哗”作响。
大家眼里带着惧意,但是连升三级的诱惑毕竟太大,傅知府安然退回轿中,面上带着得意的神色,就等着看对方束手就擒。
“大人,要不要帮他们一把?”
张三看得有些着急,不禁又出声问吴虎道。
谁知,吴虎脸上带了笑意,道:
“他不会吃亏的。放心。”
吴虎终于认出对方是谁了,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原来对方竟然是……
哎,也难怪他走眼了,就算是王爷在此,也不一定就看出来,毕竟,这样的妆容,改变太大了。
“把他们统统打趴下,打死算我的。”
少年公子,正是和染香成为莫逆知交的长乐,一听说染香失踪被劫持了,结合染香之前遇到的事,他马上就锁定了赵家。
如果赵金豹一早开门陈情,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怀疑赵家,但是赵金豹明显是给他设了一个圈套往里钻,而且傅知府来得这么凑巧,长乐更加认定染香就是被赵家的人劫走的。
所以此时他意志坚定,这回把泉城闹个底朝天也不在乎。
傅知府,什么玩意?
要知道,夏承峻一直不肯接纳女子,已经成为夏氏王朝的一段窃窃流传的隐秘传闻,好不容易他突然对染香产生了念头,别说王府欢腾,据说宫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现在这个康王好不容易看上眼的女子,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失踪了,他要怎么回京城和宫里的大家交待?和姑母交待?
长乐急红了眼。
傅知府还不知死活地往上凑,见他连连升三级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长乐怒了,喝道:
“来人,把这个狗官当场拿下!”
形势急转直下,傅知府听到“狗官”二字,脑子里不由僵了一下。
呃,“狗官”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叫的吗?
要知道,光凭“狗官”二字,就足以够得上蔑视朝廷命官这一大罪了。
“你,你……”
傅知府在泉城横行十几年,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哪有一个人敢指着他鼻子这样骂?不由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哎哟,大人饶命!”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惨叫一声,伸出手要把铁链套上长乐的手腕时,突然,在长乐身边的一名汉子,不声不响掏出了一块金晃晃的牌子。
衙役只认出牌子上写着“御”,雕龙画凤的,知道这是皇家的信物,再联想到长乐一路的狷狂,他哪里不知道这回真的踢上了铁板。
如果眼前这些人不是皇宫中的人,他们敢这么嚣张吗?
得,别说连升三级了,脑袋能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
识得眼色的衙役立即“扑通”一声下跪,连连求饶不已。
傅知府看到这块金字印牌,不由地一阵倒吸冷气,却又好象胸膛中的气息被吸走了一样,脑子因为缺氧而显得一阵空白。
这位,真的是皇亲国戚?
傅知府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金字印牌,却也知道这种金字印牌容不得做假,只有皇亲国戚才能拥有。
他立即连滚带爬地跑出轿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
“属下不知情,冒犯天威,求恕罪。”
“哼,算你还有眼色,还不快把赵府翻个底朝天,把染香给我救出来。”
长乐正是用人之际,反正傅知府被他捏在手掌心里,什么时候处置他都不是问题,于是便冷哼一声道。
傅知府一听,还有将功恕罪的机会,立即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转而对衙役们下令道:
“没听到王爷的话吗?快去把赵府翻个底朝天,把染香姑娘救出来。”
呃,傅知府也不知道是哪位王爷,现在他也不敢问,但是对方既然有这身份印牌,那肯定是皇亲国戚没错了。
傅知府心内一阵如刀绞割,自已还真是不识眼,今年流年不利,怎么老是得罪这些有权势的大人物?
第248章 事情有变
眼见着傅知府态度忽然转变,赵金豹不由地一脸惊骇。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最让他恐惧的是,傅知府竟然对着眼前的少年公子跪下了。当赵金豹从傅知府嘴里听到“王爷”二字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
还好他的手下手疾眼快,一下子就把他扶住了,否则赵金豹肯定嗑在地上,至少弄个头破血流的。
赵金豹这边厢狼狈,却不知道长乐心中暗道可惜。
他其实心里巴不得赵金豹更加狼狈一点,这样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一想到染香九成在赵家人手里,也不知道经受了怎么样的折磨,长乐心中就一阵恼恨。
他脸上浮出薄怒,那张原本在染香看来亲狎可人的包子脸上,竟然闪现出狠戾的神情。
傅知府感觉到从长乐身周散发出来的那股煞气,不由吓得后背一阵阵发汗。
见赵金豹失态弄出动静来,傅知府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自已为什么这么倒霉,都是因为赵家流年不利,若不是因为要帮赵家,怎么会几次得罪高官贵人呢?
傅知府却不想他袖中还兜着赵家给他的五百亩上好良田的地契呢,只顾把一腔仇恨往赵家头上发泄。
但是长乐近在眼前,傅知府并不好直接对赵金豹怎么样,只是用发狠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赵金豹脑子一片空白,但是于这空白处,突然有灵光一现,他猛地大叫道:
“傅知府,这个王爷是假冒的。”
“混蛋,你敢胡说?以下犯上,你这是死罪知道吗?”
傅知府顿时一阵冷汗从额上流了下来,后背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湿了一块,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官服,此时怎么感觉如此沉重,粘乎乎地贴在了背上。
傅知府郁闷至极,这赵金豹真是害人精,原本小王爷的怒火似乎早就熄灭了,只要他顺势做一些讨好他的举动,或许就能解除小王爷对他的不满。
这下可好,赵金豹如此一叫嚣,小王爷要是怒了,那还不把他剁成八块啊?
“知府大人,你想想,大夏的皇亲国戚中,没有如此年纪的王爷啊!”
赵金豹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傅知府。
反正今天已经撕破脸皮了,现在他只求能拖延时间,让女儿能及时抽出林染香的生魂,把她炼成香奴。
这样,赵家就还有反败为胜的余地,他就算是死了,也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了。
傅知府听到赵金豹的话,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他到底是官场上混的人,虽然不曾有机会接触过皇亲国戚,但是此时脑中细细一想,也惊觉整个大夏王朝的确没有象眼前这位小公子一般年纪的王爷。
眼前这位,是假冒的?
傅知府精神一振,由跪转站,对长乐道:
“呔,大胆狂胆,竟然敢假冒皇亲国戚,来人,把他捆起来,押入大牢。”
长乐一时有点蒙圈,这傅知府是不是猪脑子?怎么人家说风就是雨?
当然,那些衙役根本近不得长乐身边,他身边那些皇家侍卫,虽然比不上黑尊者的武力值,但是对付一般的衙役轻松得象两支手指夹豆子,不要太轻松。
“大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我记得京城是没有这么样一位王爷啊?”
张三忍不住又插嘴了。
吴虎眉毛一挑,哼了一声道:
“没有这个年纪的王爷,莫非没有这个年纪的公主?”
“公主?哦。”张三点了点头,看到吴虎大步从隐身的地方向长乐的方向走去,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突然自已又失声道,“公主?啊?他是她?”
吴虎懒得理他,真是太愚钝了。
他初始时也想着京城没有这样一位王爷,但是看着长乐又面熟,直至后面听到长乐说话,声音里略带着娘气,这才猛地醒悟到,原来这位是个娘们。
难怪面熟,是和康王的母妃关系最好的长乐公主。
估计康王也不知道长乐到了泉城,否则肯定会在每天的飞鸽传书中提醒他多注意长乐的安全。
如果说京城里还有谁能让康王关注和疼爱的,莫过于长乐了,当年,长乐可是在宫廷惊变中,康王堪堪受了箭伤时,救了康王的命。
宫变平息后,长乐变成了康王最宠爱的侄女。
吴虎长年跟在康王身边,按道理不会不认识长乐,但是主要是长乐卸去繁复的女装,再加上长乐出现时,吴虎一般也不可能直直盯着她的脸看。
因此才导致了吴虎看着长乐脸熟,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就是长乐公主的笑话。
此时见长乐被傅知府一再挑衅尊严,他当然不可能再忍受下去,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泉城知府吗?
普天下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要姓傅的生就生,要姓傅的死就死。
哪有那么多废话?
傅知府指着长乐的鼻子骂,长乐没见过这阵势,虽然无所畏惧,但是依然止不住气得发抖。
别看长乐年纪不大,但是其实她经历过的事情比在场所有的人都残酷。
血溅宫廷、兄妹残杀……
她什么没有见过?
但毕竟她的阅历还算少,傅知府见她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以为她心虚害怕了,不由地狂笑起来道:
“来人,擒贼先擒王,把这冒牌货抓起来。”
“你敢?”
就在这时,一阵迅疾的破声风传来,傅知府只觉得脸上被“啪”干脆地打了一巴掌。
傅知府哪里有被人这么结结实实打过?一张脸顿时迅速肿了起来,还觉得嘴里一片酸麻,他“呸”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夹着几颗牙齿,足见这一巴掌力道之大。
“你,你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傅知府捂着嘴,口齿不清地道。
“打你还是轻的,先把颈上人头寄着,一会儿来取。”
吴虎怒火万丈地道,接着来到长乐公主面前,推金山,倒玉柱,道:
“属下吴虎拜见长乐公主。”
“什么?他是公主?”
在场的人都傻住了,包括傅知府。
傅知府是知道吴虎监天府身份的,此时听吴虎口里唤出长乐公主,便知道此事断不可能是假的,他顿时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第249章 告急
“不可能,他怎么会是公主?”
傅知府双目无神,喃喃地道,此时他脑子再也运转不过来,氧气被彻底抽干,真的傻了。
赵金豹更别提了,虽然他没有被吴虎狠狠抽那么一巴掌,但是吴虎的话,让他被天打雷劈还要难受。
公主?
对方竟然是公主?
这下完了,他赵家永远翻身之日了。
除非,除非大夏王朝灭亡。
赵金豹胸中一阵气血翻涌,紧咬着的嘴唇边,竟然沁出了一缕血丝。
一丝血腥味冲鼻而来。
但是也因为这丝血腥味,让赵金豹眼里掠过一线清明。
既然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么就让他舍了这条老命,和林家、和整个天家拼一拼吧!
赵金豹的眼神由清明转为疯狂。
反正,大夏朝不能呆了,但是他在九洲大洋之外,也安排了另外的栖身之所。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拼命拖延时间,让女儿炼化染香的成功率更高一些,提供更多的空间。
在地下秘室里。
外界的纷纷扰扰染香一概不知。
她看到赵香凝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向她走来,染香挣扎了一下,却无能为力。
她的四肢被牢牢地束缚在祭台的立柱上,距离那邪恶的人首蛇身雕像很近。
秋菊被绑在染香身边,已经浑身瘫软,可是看到赵香凝手里拿着一把流光溢彩的银刀,缓缓走近染香,她不由急得大叫:
“放开我们小姐,要杀要剐,冲着我来。”
事已至此,秋菊深深感觉对不住染香,她也顾不上害怕了,这句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哼,把她的嘴堵上,呱噪至极!”
赵香凝被秋菊的大喊大叫扰乱了心神,她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手下自是听从了她的命令,拿了一块破布把秋菊的嘴牢牢地堵上了。
这下,秋菊想叫也叫不出来了,她只能“唔唔”地喊着,干着急地看着赵香凝。
赵香凝终于走到染香面前,她盯着林染香,脸上露出了玩味快意的笑容,然后伸出手来,一把将林染香胸前的衣襟向两处分开,露出当中一块雪白的肌肤。
林染香手脚被缚,只能任她施为。
“酒!”
赵香凝手一伸,下人们拿了一碗装在银碗里的酒给她。
赵香凝“哗啦”一声,猛地将酒扑在了她的胸前。林染香只觉得胸口一凉。
“这是银月摄魂刀,它会把你的生魂从体向吸摄出来,到时候,我把你关进这个香牢里,只要三个时辰,你就会被炼化为我的香奴了。
而且,最妙的是,你的神智依然保留着,却无法反抗我,只能乖乖地听我的话。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哈哈。!”
赵香凝比划着手里的银月摄魂刀,得意地对林染香道。
染香看那刀微呈勾状,上面不时有诡异的流光掠过,原来,这么漂亮的刀,竟然是用来勾魂摄魄用的。
林染香微哼一声,虽然猜不透赵香凝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但是却知道,过程肯定如她说的,十分痛苦。
而且,赵香凝肯定不会缩短这个痛苦的过程,她巴不得染香再难受一些、再难受一些。
看到林染香一脸无所畏惧,赵香凝冷笑起来,将银月摄魂刀凑近林染香胸开的肌肤。
可怕的事情发现了,那银月刀猛地闪亮起来,微微颤动,似乎是男子见了美女、色心大起一般,一个劲地要往染香胸前钻。
“哟,没想到你的魂力如此强大,引得我的摄魂刀都垂涎欲滴了。”
赵香凝眼神一凝,难以掩饰脸上的羡慕之色。
如果林染香落在她师父手里,没准根本舍不得杀她,还会把她作为自已的传承人悉心指导起来。
就在赵香凝走神的刹那,一名下人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牙齿打战地道:
“小姐,不知道哪冒出个世家公子,让咱们把染香交出去,否则,他定会把赵家拆了。”
“哦?好大的口气,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好象不是本地人,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年纪也不大,才十三四岁左右吧,可是带的手下都好厉害,一个能抵四五个。”
下人脸上肿肿的,一看就知道刚挨过揍。
“怎么?父亲也解决不了吗?”
赵香凝眉头一皱。
这时,她手中的银月摄魂刀似乎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就要往林染香的胸前钻入。
而染香也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要把她的灵魂和躯壳剥离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不是事态危急,林染香或许还有几分心思细细品味。
赵香凝控制住银月摄魂刀,将它纳入袖中,正想理理事情的走向,就在这时,另一名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仓惶地道:
“小姐,咱们赵家的大门已经被攻破,老爷出去应付了,傅知府也来了。”
“傅知府也来了,那人应当束手就擒才是,你为什么这么惊慌?”
赵香凝觉得事情不对,脸一沉问道。
“小姐,老爷让我告诉你,赶紧把林染香炼化了,他舍得一条性命,让你赶紧逃出泉城,前往海外赵氏基业,蜇伏之后,再图发展。”
“什么?情况如此危急?不行,我要去救爹!”
赵香凝脸色大变,哪还顾得上林染香,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又一名下人跑了进来,他一脸污血,狼狈不堪地对赵香凝道:
“小姐,原来打砸赵家的,是大夏国的长乐公主,老爷和傅知府,都被官府的人控制了。
官府的人,现在正在到处搜寻秘道,老爷让我告诉你,趁着秘道还未被发现,赶紧走人,记得要为他报仇。”
下人说到这里,突然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便“扑通”一声倒地气绝了。
看来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跑到这里之后,禁受不住,气绝身亡。
“什么?大夏国的长乐公主?林染香,你真有本事啊?竟然能让一个公主为你出头?”
赵香凝双眼凝成一条线,恶狠狠地看着林染香,然后走到染香身边,对着她的胸口一刀刺入。
银月摄魂刀半个刀身没入了林染香的胸前……
第250章 护主身殒
银月摄魂刀迫不及待地没入染香的胸口,边上的秋菊看得头皮一阵发麻。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秋菊嘴被堵上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唔唔”惊叫着,依稀能听出来是“小姐”两字的发音。
随着银月摄魂刀没入染香的体内,秋菊的“唔唔”叫也停住了,不是她没力气了,是她被吓呆了。
因为,银月摄魂刀给她的感觉太异样了,那薄如蝉翼的刀片,好象是有生命的似的,动作上是刺入,但眼睛看着的感觉,就象刀片与染香的身体融合了一般。
刀片好象长了嘴一样,让秋菊感觉它在“咕嘟咕嘟”地吸取着染香身上的某种物质,随着它刺入染香的身体,染香的眼神一滞,瞬间变得空茫起来。
接着,银月摄魂刀原来薄薄的刀身竟然鼓涨起来,而且刀上的光华更盛,流光溢彩,闪着妖异的光芒。
“哈哈,没想到林染香的魂力如此精纯,看来,她炼成香奴的品质一定很好,有了林染香这只纯净魂力的香奴,我把它彻底驯化后,就能冲击一品制香师了。
林染香,看来我爹说错了,你不是赵家的灾星,你是赵家的福星。
我赵家,忍下这一时的屈辱,但是日后必定以香入道,颠覆整个大夏王朝!”
赵香凝得意之际,不由地把心声都一一道来。
秋菊听得身上发紧,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赵香凝是妖怪吗?竟然想把小姐的灵魂炼化了助她进阶?
听说妖怪才吃人,赵香凝是不是要吞噬了小姐?那她岂不是妖怪?
这时,赵香凝脸上突然白了一下,手中银月摄魂刀的光茫也黯淡了一些。
赵香凝把眼光忽然转向了秋菊,对手下吩咐道:
“把那个臭丫头拉过来,我要吸取她的魂力。”
原来,赵香凝驱动银月摄魂刀也需要动用自已的魂力,染香的魂力过于精纯,银月摄魂刀虽然吸得很爽,但是也需要主人用更多的魂力去驱动它。
而现在,绑在边上的秋菊就派上了用场。
秋菊的眼里,立即闪出了绝望的光,但是再看看双眼睁着,但却明显呆滞不动的染香,秋菊竟然慢慢镇定下来。
不行,她拼死也要护着小姐。
如果不是她上了赵香凝的毒计,也不会把小姐拖下水,小姐就不会死。
现在赵香凝这个恶毒的女人,还要用她的魂力来摄取小姐的精魂……
秋菊打定主意,绝不能再助纣为虐。
银月摄魂刀上的光芒愈发黯淡了。
“快,把她嘴上的布扯掉。”
赵香凝吩咐道。
手下把秋菊从枷锁上解下来,押到了赵香凝面前,然后把赵香凝嘴上的破布扯掉。
赵香凝让手下抓着秋菊来到身前。
秋菊正在疑惑为什么赵香凝要把自已嘴上堵的破布扯掉,但心下却欣喜自已终于找到了一个报答小姐的机会。
就在秋菊稍一走神间,赵香凝托起了她的下巴,用力一捏,迫使她的嘴张开,秋菊正不明其意时,赵香凝竟然凑近了她的嘴。
接着,秋菊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她的体内有什么颤动了一下,接着,秋菊便觉得自已身体一轻,她下意识地向下一看,竟然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已。
秋菊这才猛然发现,原来,这个有意识能打量人的,是自已的神魂。
赵香凝的嘴,就象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她,秋菊能感觉到自已的身躯变得愈发透明了一般。
而与此同时,随着秋菊魂力的被抽取,赵香凝手上的银月摄魂刀光芒突然大盛,显见赵香凝控制它的能力大增,这也是补充了秋菊能量的缘故。
秋菊见状,心下愈发焦急,自已害了小姐不说,这下还成为赵香凝吸取小姐精魂的帮凶。
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秋菊心志此时极为坚定,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用力一挣,就回到了自已的体内,赵香凝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似是不理解为什么秋菊能摆脱她的控制。
却不知道,原来秋菊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秋菊趁着赵香凝这一楞神的时候,猛地一咬自已的舌头,鲜血顿时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她的意识也随着鲜血的涌出而渐渐模糊,在完全坠入黑暗前,秋菊喊了一声:
“小姐!”
喊完之后,她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秋菊也不知道这一喊有没有用,但是她已经竭尽所能了。
染香眼神呆滞,但并不意味着她对身外之物便是一无所知。
银月摄魂刀的能量极为强大,一刺入她的体内,她的魂力便迅速流失,感觉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连眼珠子都不能转动了。
不过,虽然如此,染香对周遭发生的一切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当赵香凝魂力不足时,她的脑子也转得更快一些,她努力摆脱着银月摄魂刀对她的控制,但是奈何这时赵香凝开始吸收秋菊身上的魂力,让她脑子再次陷入僵滞的状态。
林染香努力与赵香凝对抗着,经过这段时间的消耗战,染香发现,赵香凝的魂力并不足以支撑太久,只要她把赵香凝的魂力消耗殆尽,那么赵香凝想要抽出她的灵魂炼化成香奴的设法就是一个笑话。
染香并不着急,她耐心一点一点地消耗着赵香凝的魂力。
但是这时候,赵香凝抽取秋菊的魂力来续补她的,却让染香心中暗暗着急。
秋菊虽然跟她不久,也害她被赵香凝设计成功,但是毕竟她是无意的,眼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消失,染香多有不忍。
不过,意外发生了。
秋菊竟然夺回了自已精魂的控制权,咬舌自尽,自毁肉身,让赵香凝得不到她魂力的续补。
临死前秋菊一声凄厉的“小姐”,让染香的意识从浑沌中猛醒,她的眼神猛地一亮,神魂复体,而赵香凝则因为失去秋菊魂力的续补,无力控制银月摄魂刀。
银月摄魂刀一颤,自动从染香体内排出,刀身上依然闪着诡异的流光,但是却没有方才在染香体内那么闪耀了。
第251章 来迟了吗
染香的眼神恢复清明,与此同时,赵香凝的眼神也因为不需要再控制银月摄魂刀而恢复了狠戾。
赵香凝万万没有想到,秋菊竟然会有这样寻死护主的勇气。
“混蛋!”
赵香凝忍不住爆粗口了,一脚踢在秋菊已经气绝的身体上,一点也不在意秋菊临死前绝望张大的眼睛正直瞪着她。
比秋菊死相还难看的死人她看多了,现在她生气的是秋菊这个普通的丫环竟然能摆脱她的魂力控制,更嫉妒林染香有一个这么忠心护主的属下。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
不要以为她一时虚弱就可以脱险了。
赵香凝狞笑着,突然转脸对站在身侧的一个属下道:
“你过来一下!”
声音婉转若莺啼。
属下楞了下神,在烛火下,却看到赵香凝脸上流光溢彩,散发出诱人的光彩,散发着数不尽的媚态。
他似是受到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就往赵香凝身边靠近。
“你觉得我漂亮吗?”
赵香凝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名属下也是血气方钢的男子,此时被赵香凝托起下巴,让他用眼神直视着她,他从来没有如此接近一个高贵美艳的千金大小姐。
看着赵香凝媚惑众生的脸庞在眼前放大,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大脑好象失去了思维一般,眼前只有赵香凝越靠越近的脸。
“啊啊啊!”
就在他被赵香凝的美艳迷惑得五迷三道时,突然,赵香凝的手一收紧,他的嘴不由自由顺着她的手势张开,接着,他的脸开始变得煞白……
看到赵香凝竟然开始吸食自已手下人的魂力,其它手下不由地都惊骇地互相对望一眼。
天啊,难道主子连自已人也不顾了吗?
他们可不是什么绝对忠诚的下属,看到赵香凝连自已人的魂力都要收取,顿时有两股战战的感觉。
“哼,你们别想要逃走,你们身上,全中了我的蚀骨香,如果离开我一天,没有嗅到我的解药神香的味道,你们就会全身化为血水而死。”
赵香凝这下速战速决,很快地就把眼前属下的魂力完全吸收,精神一振之余,看到其余属下畏怯的眼神,她嘴一撇,尖刻地道。
七八个属下顿时脸上浮现出一阵仓惶,想要逃,却又被赵香凝的话吓住了。
“你,过来!”
就在这时,赵香凝手一挥,对着其中一名属下道。
赵香凝的话里,似有奇异的魅力,这名属下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赵香凝的面前。
赵香凝依旧是如法泡制,很快吞食了他的魂力。
两名失去魂力的属下,瘫倒在她面前,已经变成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其余人都心中一阵战栗。
看到赵香凝的眼神扫过自已,这些属下都吓得一阵颤抖,赵香凝却启齿笑道:
“别怕,我已经吸取了足够的魂力,这也是迫不得已之计,待我把林染香的精魂抽出后,你们这些跟随者,我必会有重赏!现在,为我护法!”
原来二小姐已经不需要他们的魂力了。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地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看向地上两具尸体的眼神,恢复了冰冷无情。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要死的不是自已,还能换取荣华富贵,在他们眼里也就足以填补方才赵香凝吸取同伙魂力时的恐惧了。
赵香凝看到他们眼神的转变,深深了解他们的想法。不由心中冷笑,看来,只要有足够的诱惑就足够了。
她心中的不屑加强,转脸对着林染香清亮的眼神,却笑道:
“刚才第一次施为,准备不足,不过,第一次也给了我经验,这一次,咱们一定能合作愉快。”
说完,赵香凝手中的银月摄魂刀光华大现,显然,赵香凝给它输入了充足的魂力。
赵香凝手上向前轻轻一推,银月摄魂刀眼看就要再次刺入林染香的体内了。
就在这时,一声微微的“嗡营”声响,赵香凝惊叫一声,一下子捂着被不明镖具刺中的右手腕,惊疑不定地看着秘道的入口。
秘道的入口什么也没有,但是却听到一阵“西西索索”可疑的声响,接着,成千上万条的蛇从秘道入口处涌来。
“啊,毒蛇,好多毒蛇!小姐救命!”
众人惊恐地叫着。
“咦?”赵香凝口中微讶,但是却不腾出手去救属下。
因为这种驭蛇阵她看着眼熟。
“别怕,那是幻像,不信,你们踩踩看,根本没有实体。”
赵香凝道。
几名属下见她说话声音十分淡定,心下稍安,便试着用力踩踏了一下蛇身,果然,并没有触到实体。
“咻咻咻”,随着镖具声音的响起,有两三名属下分别被刺中,顿时秘室里响起一阵阵的惨叫声。
“赵香凝,你真是胆大妄为!”
这时,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出现在秘道入口,正是妖孽美男令狐陌语。
看到林染香被绑在祭坛上,令狐陌语不由一阵揪心,不会吧,他来迟了?染香出事了?
若不是有这些蛇奴作为指引,他要找到这处秘室还真不容易。
可是,终究还是来迟了吗?
就在这时,一直垂头不语的林染香,忽然微微抬起头,动弹了一下。
染香还活着,还活着,他没有来迟!
令狐陌语此时心里说不出的狂喜,一向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炫目的喜色。
他手一挥,一股剑气掠过,赵香凝的属下便有一名被拦腰斩断,化为两半,掉落到了地上。
余下众人看到令狐陌语虽然外表俊美无双,但出手狠辣不呰于地狱修罗,顿时腿都被吓软了。
赵香凝此时却手一挥,一篷粉红的香粉从她挥袖间飞出,临近她的属下率先吸入这股香粉,片刻间,他们双眼发直,然后不顾一切,挥着手中的刀,对着令狐陌语冲杀了上去。
“令狐陌语,你等着,这笔账早晚要找你算。”
赵香凝冷笑一声,说完这些话,突然她的身子向下一沉,接着就消失在了令狐陌语眼前。
“主人,这香粉有毒,你快离远一些。”
看着赵香凝消失,令狐陌语正要追击上前,他的手下却提醒道。
第252章 塌陷
令狐陌语心知手下说得不假,但是烟雾迷濛中却看到染香似乎耷拉下了脑袋,他心中一急,也怪不得这烟雾中到底是何种剧毒。
再说,如果烟雾有毒的话,他更应该去解救染香,如果染香中毒死了,他也没办法独活了。
这时候令狐陌语心里还充满着家国天下的豪情,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下诧异的眼光。
在他们眼里,惜命如金的令陌公子,竟然不顾他们的提醒,只是用宽大的衣袖掩着口鼻,然后飞速穿过烟雾,出现在林染香面前。
令狐陌语手一挥,手中削铁如泥的长剑“当当”几声,已经把铁链削断,染香沉重瘫软的身躯已经落在他的怀中。
“走!”
令狐陌语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对手下喝道。
大家只听到四下里一片“卡察卡察”的声响,好象有什么重物沉重地压下,就在大家惊疑不定的时候,令狐陌语此时发话,顿时让大家如释重负,赶紧就往秘道入口跑去。
令狐陌语眼角已经瞥见赵香凝消失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地下通道,估计会联通到什么逃生出口。
可是此时染香似乎中了巨毒,他自已虽然屏住口鼻没有呼吸,但多少也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吸入一些有毒的香粉,在这空气不太流通的地下室里,他也感觉到些许的憋闷。
此时救下染香最为重要,令狐陌语也顾不上追究赵香凝了。
而且这时候整个秘室摇摇欲坠,似乎有什么在撞击着秘室似的。
令狐陌语怀抱着染香,心无旁鹜,快速地通过秘室的通道,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几息,就见身后的秘室上方,不断有巨石坠落,整间秘室咆哮着被从天而至的散土巨石掩没。
“快跑。”
“护着主人。”
令狐陌语的手下慌而不乱,大家紧紧护着他,快速在秘室通道中疾行。
而秘室的地板,也在不断地跟在他们身后下坠,就象一条活的蜈蚣张开大嘴在追击他们一般。
令狐陌语此时了悟,肯定是赵香凝逃走后,触发了什么机关,才导致整个秘室的塌陷。
在方才救下林染香的刹那,令狐陌语已经看清了整个祭坛的情形,脑子里除了“格登”一下,这时候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边跑边沉声对手下道:
“这秘室里的情形,切不可向外人提起。”
“是。可是我们不提,染香姑娘她……”
令狐陌语明白手下的意思,他们不提,不代表染香就不会向外人提起。
于是他眼睛亮亮地一闪,道:
“放心,我会让她忘了里面的一切。”
当然,令狐陌语并没有能力做到让染香忘记里面发生的所有一切,但是,他却有办法让染香忘记不该告诉别人的画面。
“主人,咱们先逃出去再细说此事吧!”
手下看着那张着“大嘴”一般,不断塌陷的地下通道,边跑边道。
令狐陌语微一点头,看到通道前方传来光亮,知道通道的尽头到了,他胸中的郁气稍减。
低头看染香,她依然昏睡不醒。
令狐陌语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来染香昏睡,二来地下的动静这么大,此时通道口肯定被许多人发现了,他们会出现在通道口候着他们。
令狐陌语于是边跑,边付身低低在染香耳边急速地说着什么。
身边的手下听到令狐陌语的声音,能清楚地听到从他嘴里发出一连串单音节的声音,但是却听不懂他说什么。
这声音,就象一种神秘悠远的咒语一般。
令狐陌语念得似乎也挺吃力的,他一边要抱着染香奔跑,一边要将这一大串话完整地念完,难度可想而知了。
片刻间,令狐陌语的额头上就沁出了汗水。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在通道即将跑完时,令狐陌语这一长串的咒语竟然还没有念完。
你们先跑出去。
令狐陌语用眼神指示着手下,然后将原本奔跑在最前面的身形一滞,他的手下惯性如疾风地掠过他,待发觉不对时,回首看他,却见令狐陌语发出如下唇语。
手下犹豫间,却见通道的崩塌已经到了跟前,他们下意识地往外一蹿,蹿到了通道外面。
再回头一看时,整条通道都已经陷落,而令狐陌语一袭白衣的身影自然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主人!”
这些手下焦急地大叫,但是却只看到通道口喷出阵阵尘烟,令狐陌语转瞬就消失在他们眼前,这让他们心理久久难以接受。
“人呢?染香人呢?”
这时,吴虎也带了一帮人赶到,他自是认得这些人是令狐陌语手下。
令狐陌语一直对染香怀有窥觑之心,这点吴虎和夏承峻都心知肚明。
之前已经有暗哨报告令狐陌语带人消失在赵家大院里,吴虎就怀疑令狐陌语找到了些什么线索。
暗哨的报告才呈上来一会儿,就听到隐隐传来一阵闷闷的巨大轰鸣声,然后地面也开始跟着震动起来。
有些仆人吓得趴在地上,连呼:“巨蛇翻身了!”
在大夏国的风俗里,地表震动是因为地下沉睡的巨蛇翻身的缘故,大家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祈祷着巨蛇翻身的时间快熬过去。
泉城巨蛇翻身的情景并不多见,十几年前曾经有一次,但比这一次更加厉害,一些居民的住宅倒了,还压死了一些人。
现场有些年纪大的,曾经目睹过那一次巨蛇翻身带来的惨状,因此不由吓得两股战战,站立不能,只能跪在地上祈祷。
“不对,不是巨蛇翻身。”吴虎冷静地观察了一会儿,道,“是地道塌陷了。”
说完这话,他已经从趴在地上俯听的状态站了起来,飞速地往赵家大院的内宅狂跑而去。
吴虎跑到通道前时,正好令狐陌语的手下蹿了出来,吴虎充满希望地往后看着,脸色却倏地变得一片惨白。
因为这时,他也能分明地看到地下通道已经全部塌落,后面再也没有人出来,吴虎气急了,他一把揪住一个令狐陌语的手下道:
“人呢?染香人呢?”
第253章 中毒
“染香?我们公子都没出来!”
令狐陌语的手下亦是一脸哀恸。
还染香呢,天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染香,令狐公子也不会陷没在地道中。
这下惨了,令狐公子没了,他们有家也不能回了,莫非一辈子流落在大夏,死了也要成为大夏的孤魂野鬼吗?
“染香陷在地道里了?”
这时,长乐匆匆赶来,包子一样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焦急。
“是!”
吴虎简短地答了一句,不敢去看长乐充满绝望的眼神。
“来人,把赵老头押过来,我要在这里一片片把他剐了,给染香报仇。”
长乐一声令下,就有人把赵金豹押了上来。
这个地道,是赵家经营了上百年之秘,入口原本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的树身下方,掩饰得极为巧妙,因此尽管来了几拔人搜查,竟是没有露出破绽。
此时地道塌陷之后,香樟树亦是根基不稳,一付摇摇欲坠的模样。
但是此时竟然谁也没有在意在香樟树下会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大家纷纷上前,围着香樟树下露出的巨大洞口,啧啧称奇。
“哈哈,小老儿我死了不足惜,只要我赵家逃出一人,来日必将光大我赵家,大夏朝说不准,也会覆灭在我赵家人手里!”
赵金豹反正知道今天都是要死的,反倒是放开了,竟然大笑着口出狂言。
这赵家的地道另有逃生机关,赵金豹晓得女儿就算是遇到最坏的情况,也有十足的把握能逃出去,所以不管不顾,彻底疯狂起来。
现场的人闻言无不大惊,所有姓赵的人家立即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边狂嗑头,边和赵金豹划清着关系。
赵金豹此逆言一出,乃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因此所有赵氏族人无不心里发苦。
“大胆,来人,把他押入重牢,所有赵氏族人按律视为同罪。”
长乐一声令下,手下人立即忙碌起来。
傅知府已经被打入大牢,临时便升了傅知府手下一个姓全的典吏临时代理一应事宜。
全典吏自是不敢怠慢,他本来是泉城当地人,对泉城了如指掌,号令之下,所有赵氏族人都被依健逮捕不提,整个泉城的官牢里,都塞满了赵氏的族人。
不过,这当然还是不能令长乐开心起来。
她眼巴巴地看着地洞入口,突然对手下道:
“进去,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长乐一声令下,还有谁敢违抗?
顿时便有一名手下就要钻入摇摇欲坠的洞口,就要下去搜寻。
“公主,你冷静一点。这个坑道马上就要塌了,你还是向后退一些吧?”
吴虎劝道。
“不行,染香不在了,我怎么向宁王妃交待?怎么向叔叔交待?”
长乐一急,也嚷了出来。
吴虎哑然。
这下他才明白,原来长乐能到泉城,竟然是受了宁王妃之托。
而以长乐对染香的紧张表现,看来宁王妃是十分看好染香喽?
也是,王爷对女人一向油盐不进,这一次竟然对染香动了心,宁王妃怕是再怎么样也会把染香弄进王府里。
这下可好了,染香没了,王爷怎么办?
吴虎悲催地一仰头,觉得王爷这回光棍是打得杠杠的了。
他在王爷身边多年,晓得王爷的诸多怪僻,更知道老王爷和宁王妃之间的秘辛,晓得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内情。
所以,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康王夏承峻有断袖的僻好,吴虎却知道,康王只是还没有找到心上人罢了。
这下可好,宁王妃也看上了染香,呃,不要问吴虎为什么知道。至少看长乐的心绪就晓得了。
长乐代表了宁王妃,长乐都对染香如此中意,宁王妃也不例外啊!
京城里谁不知道宁王妃最疼长乐。而长乐也最讨宁王妃的喜欢。
长乐看中的人,宁王妃也差不离了。
吴虎还没悲催完,就在这时,地洞口如他所愿,又晃荡了几年,似乎马上就要完全坍塌。
“染香!”
长乐不由心痛地叫了一声。
地道口如果完全坍塌了,那么染香也就彻底出不来了,长乐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大家让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断喝从地洞口传来,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跳了出来。
“公子!”
“令狐公子!”
这个白衣翩翩的人,不是令狐陌语是谁?
而令狐陌语手里此时横抱着的、昏睡不醒的女子,不正是林染香吗?
长乐喜极而泣,上前一把抓着染香的手道:
“染香,你怎么样了?”
“你没看她昏迷不醒吗?”
令狐陌语脸色略显苍白,漠然地对长乐道,然后抱着染香欲走。
“站住,染香是我们的人,你要带她去哪里?”
长乐手一挥,侍卫们纷纷围上前来,把令狐陌语围在中间。
“她中毒了。我带她去找解药。”
令狐陌语淡然地道。
“中毒了?”
长乐听了心中一惊,道:
“中毒更要留下来,我们能解染香的毒。”
长乐自是不肯相让。
令狐陌语看了一眼长乐,再看了一眼怀中的染香,对长乐点了点头道:
“好,把她交给你。”
谁也没有想到,令狐陌语会这么容易地把染香交出来,长乐赶紧让身边的女卫将染香接过来。
“她中的是一种邪门的毒,估计是赵家的人才能解毒。”
令狐陌语此时已经知道长乐的身份,自是晓得由他来逼赵金豹交出解药,不如让长乐来做这件事更为容易。
所以,令狐陌语乖乖地把染香交给了长乐。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染香的性命重要。
“赵金豹,你说说,染香中了什么毒?你只要把染香的毒解了,我免你赵氏满门抄家的死罪。只处罚你赵家大院的人。”
长乐道。
她是公主,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自是不会更改,也不可能骗人。
果然,赵金豹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他抬眼扫了下染香,缓缓道:
“这种毒,并不是我赵氏独门之毒,只不过是我女儿自已配的一种追魂香毒,若是再有两个时辰不解,便会让中毒的人七窍流血而死。”
第254章 表明身份
“别废话了,到底能不能解染香的毒?”
长乐急得包子脸一下子涨红了。
赵金豹反正中毒的不是他的女儿,自然可以不疾不徐,淡淡地道:
“当然可以,正好小女配的毒,一般都会留有一份解药。公主金口玉言,之前所说的话可不能更改啊!”
“当然不会,我是什么人?你快把解药交出来,我免你抄家灭族之罪。”
一千个赵氏族人也敌不上染香的一个小指头。
长乐对放过赵氏的族人并没有什么为难。
“嗯,解药放在我家祖祠香炉下面的一个暗格里,淡绿色的瓷瓶装的便是,隔十个时辰分两次服用。”
赵金豹交待完,长乐便赶紧着人去取。
果然,在赵金豹交待的地点找到了他说的解药。
看着手里淡绿色的瓷瓶,长乐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到令狐陌语亦是一脸关切的样子,不由问道:
“你说,这解药是真的吗?”
令狐陌语也有此种忧虑,但是一搭染香的脉息,不光紊乱而且微弱,再看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还沁出淡淡的血迹,便重重叹了口气道:
“我观察他说话时,并没有异常,想来他不敢以全族老小的性命开这个玩笑。”
“好,那就让染香服下。如果这解药是假的,我不光要抄了他的家,灭了他的族,还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世代为娼,永不得脱籍。”
长乐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情真意切,威胁之意满满。在场的赵氏族人无不变了颜色。
“族长,你这药是真的吧?”
在跪在赵金豹左近的人低低地问。
一些妇人还吓得哀哀地低声抽泣。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会放弃赵家上下一千多口人吗?”
赵金豹一阵无语。
这时,早就有藏在人群中的探子,把赵金豹和族人的对话传给了长乐。
长乐看到信报,眉间略为舒展了一下。
恶形恶状,一向不是她的本色,她是开心快乐的长乐公主,只不过为了染香,她少不得要装出煞气冲天的样子来。
此时听到探子的暗报,心中有了些许把握,便叫了人,把染香扶到室内卧榻之上,然后着人将她半扶好,让大夫慢慢一点一点把解毒药喂染香吃下。
半个时辰之后,染香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脸庞,染香脸上不由一阵欢喜,再又想起方才自已不是还身陷地道中吗?便问道:
“长乐,你们大家把我救出来了?”
“那是自然,染香,你中了那妖女的毒,还好我们把她的解药逼了出来。看来,解药是真的。”
长乐见染香苏醒,还能说话,脸色也比刚才好看多了,不由欢天喜地道。
“原来如此,那多谢你们了。”染香不由一阵梗噎,但是又奇怪地问道,“长乐,你是怎么知道我失踪的?”
长乐在染香心里,一直是个富家公子的形像,所以长乐会掺和到救她的行动中,她也倍感奇怪。
长乐还没回答她呢,这时一个女卫跑进来,对长乐施礼禀报道:
“公主,染香姑娘的家人想要见她。”
“公主?长乐,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公主?”
染香脑子里一阵迷糊。
“呃,是的,染香,对不起,之前骗了你。”
长乐小脸“唰”地掠过一道紧张。
“不过,我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刚开始接触你时,还不了解你的性情,再说,宫里也只肯我以这样的面目出现。”
长乐急急解释道。
“哦,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哪怪怪的。”
染香不由笑自已眼瞎,真是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
难怪长乐之前的娇憨粘人,都表现得十分自然,原来她是女儿身,这就难怪了。
一时间,一直困扰染香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释。
这时,她又想起令狐陌语和黑尊者的表现,恐怕他们早就看出来长乐是女子假扮的吧?难怪他们也不和她计较……
真是的,倒是自已打眼了。
见染香脸上百感莫名,长乐紧张地道:
“我骗了你,染香你没生气吧?”
“不会生气,只是笑自已太后知后觉了,竟然没有看出长乐是女娃。”
染香笑着要欠起身来,但是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
“染香,你别动,这毒只解了一半,你还得再服一次药,才能完全解毒。”
长乐赶紧让她躺着别动。
“赵家竟然会乖乖地交出解药来?”染香奇怪地问。
“当然,如果他敢不交出来,我让他赵家断子绝孙。”
说这话时,长乐脸上一脸地煞气,包子脸鼓鼓的,努力做出凶恶的样子,却让染香觉得十分喜感。
“原来我的命是上千人的命换来的,谢谢你了,长乐。”
染香一想到长乐的身份,便知道这话绝对是有可能实现的,不由心中感激地道。
“你不用谢我,这些都是宁王妃委托我办的事,嘿嘿,其实我不能叫你姐姐,我以后该叫你婶婶了。”
长乐两眼放光地道。
“啊?宁王妃?”染香蹙了下眉,“没听说过她呀,她认识我?”
来到这个世界,染香见得最大的官员就是傅知府了,对了,如果夏承峻是皇亲国戚,那么夏承峻就是她认识的权势最大的人物了。
可是这宁王妃是哪号人物?听长乐的话,似乎是要把自已弄进她的府里?
染香不由地一阵紧张。
“哦,看我这脑子,都被你中毒的事急坏了,忘记介绍了。”长乐拍着自已的脑袋,憨憨地笑了。
“宁王妃是我皇叔的亲娘,皇叔嘛,你应该早就认识了呀,就是你们说的夏大人。”
长乐一语点醒梦中人。
染香心里一阵喜悦,一阵为难,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脱口而出道:
“宁王妃是如何知道我的?”
“嘿嘿,你不知道呀,我皇叔一回京城,就和宁王妃禀报了你的事,说要迎娶你入府,宁王妃欢喜坏了,于是让我来打前站了。”
说到这里,长乐还是挺懂得说话的。
但是染香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长乐她就是宁王妃的小秘探,来打探她的情况的……
第255章 重塑残魂
可是染香听到这话,脸却“唰”地红了。
夏承峻虽然在书信往来中向她表明了心迹,但却没有长乐说得这么直白,什么“迎娶入门”……
听到长乐这么说,染香只能尴尬地红了脸。
“哎,染香,看我这话说的,嘿嘿,我太不会说话了。”
长乐看到染香尴尬,也发现自已用力太猛,把不该她说的话说了。
不过再一细想,看染香的神情,就知道皇叔没有把事情点破,难怪染香一脸震惊。
她来到泉城,发现对染香窥觑的人也不少啊,象皇叔这样的闷葫芦性情,如果不是狠狠点破,那没准染香就被人抢走了。
强有力的竞争者可不少,比如方才抱着染香出来的妖孽美男……
长乐心里盘算清楚,便不以为意。
她这次来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对染香十分满意,所以恨不得皇叔能及早把染香迎娶进门,这样,她也能时常和染香混在一起。
所以,长乐嘿嘿一笑之后,并无收敛,继续道:
“以后你要进了康王府,我就经常能去找你了。宁王妃和我最好了,基本上我一个月有半个月都会和她在起。
一想到以后能经常看到你,我就开心极了。”
长乐说着,圆圆的包子脸鼓起,脸上流光溢彩,一脸神往,弄得染香心里如鹿跳一般。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夏承峻便是她接触的第一个男人,几次出手相救,染香一直承情在心里。
从前自已并没有机会接触男子,并未体会到男女的思念之情,也能如此绵长深厚。
染香看着长乐呱噪,只能微笑不说话。
现在她说什么也不对,微笑是最好的回答。
“好啦,染香,我让人带你回去,你在家里好好休息。过十个时辰再服下另一剂药,如果毒彻底解了,我就放了赵氏族人,否则,把他们都统统凌迟处死。”
长乐豪迈地一挥手,此时皇族气势油然而生。
染香点头道:“好,随你安排。”
长乐便着人将染香扶起,将马车直接赶到院内,让染香在马车上舒服地躺着,这才徐徐出发。
一路上,长乐不是嫌车太快了,就是嫌马车颠簸,把那驾马十几年的车夫弄得都不会赶马车了。
“行了,长乐,我躺着挺舒服的,而且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异状了,那药真是对症的解药。”
染香是惯用香的,药有没有效,她心里自是清楚。
见长乐着急上火的样子,染香便赶紧安抚她。
“染香,不能大意。这赵香凝我看她太狠毒了,竟然使出这样的偏门左道。
官府不喜人议论,否则,真该把她干的事大白于天下。”
长乐气哼哼地道。
“主要是赵香凝没抓到,如果她的事流传出去,恐天下百姓惊惶。”
染香道。
“正是如此,如果不是害怕流传出去会吓坏百姓,早就……”
长乐一想到染香被抓去受的苦,心里一阵难过。再一想这苦是赵香凝弄出来的,她人又跑了,真是不杀了她一家老小,不足以解心头之恨啊!
好不容易捱到染香家,车夫已经浑身酸软。
回程路上,这名赶了十几年的老车夫无语地发现,自已已经不懂得使唤马了,总觉得怎么使唤都不对。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
染香的毒,在那剂解药的作用下,已经完全得解。
天气已经从偶尔的深度寒凉,转为冬天来临前的阵阵寒意。
染香精心地伺弄着屋子里的一朵将要****的菊花。
淡黄的菊朵已经能看得分明,但是看样子,离盛开还得有三五天。
“小姐,你身体才刚刚恢复,怎么能做粗活呢?这事交我来就行了。”
新提到染香身边的丫环菊香捧着一碗汤进屋,抬眼便看到染香手上沾着呢,正在伺弄菊花,不由吃惊地叫了一声。
“没事,只不过给它换了下土罢了。菊香,这盆花你要特别留意,别让猫啊或者谁给轻易糟蹋了。”
染香交待道。
菊香不会看到,随着染香手的动作,那花苞上绽出缕缕银色的丝雾,肉眼虽不能见,但是染香的魂力却可以体察。
在染香眼里,那宛若人形的丝雾,就是秋菊的化身。
秋菊虽然因为不谨慎,着了道,害她栽进了赵香凝的陷阱,但是也是她,为了护主,折损了自已的性命。
染香把她的一缕残魂护在袖中,带出了地道。
只不过,秋菊的魂力太孱弱了,所以只能把她依附在菊花上,若是有一天她的意识觉醒了,也可以藉菊花精魂修炼,重新投胎为人。
否则,象秋菊这种魂力活活被赵香凝吞噬的人,已经不能转世投胎,从此消失于天地间了。
而经过染香这么一番苦心施为之后,秋菊至少还有机会转胎为人。
不过,染香原本就被赵香凝的银月摄魂刀所伤,现在又分出一部份魂力帮助秋菊塑形,要恢复魂力又等一段时间了。
菊香见染香交待得郑重其事,便点头应承道:
“晓得了小姐,我一定会妥加照料的。你身体还虚着呢,起床也不搭件厚外套,被老爷太太看到了,该心疼了。”
菊香若论起来,比秋菊会说话多了。
她也不说染香如此会让她被责罚,只是说老爷太太会心疼,染香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笑笑道:
“晓得了,下回会披上衣服的。”
菊香把外套给染香披上,又道:
“这是太太让厨房熬的大补汤,大夫来看过了,说小姐你现在元气衰弱,需要多进食一些养气补血的,太太就让人去买了千年灵芝,亲手熬了一下午呢。”
染香接过那碗汤,果然是醇香沁人,便接过喝了下去。
邱氏果然是极疼她的,这些药材质料上乘,染香喝过之后,便觉精神一振,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染香喝了补汤,便问道:
“爹娘呢?”
染香中毒卧床休养,邱氏和林志高一天几趟地来看她,按时间算,今天也该过来了,所以染香有此一问。
“太太本来要跟着我过来的,但是临时那黑尊者在外面闹,她去安抚他了。”
菊香一五一十地道。
第256章 老顽童的火气
“黑尊者?他闹什么?”
染香吃了一惊。
染香失踪的事,黑尊者并不知道,所以当天他并没有帮着跑前跑后。
直到染香回来后,黑尊者才知道其中的插曲,不由一阵埋怨。
染香明白他是觉得大家没有告诉他,似乎对他不太尊重。
但是从林家的角度着想,黑尊者刚刚寄居到他们家,染香出事,黑尊者人生地不熟,就算告诉他,怕也是无计可施。
而且,染香才到家不久就失踪了,根本没有时间告诉家里人黑尊者强悍的实力。
所以,林家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长辈来对待。
现在听到黑尊者闹事,染香就晓得,怕是他心里那股气又憋不住了,趁机发泄。
染香放下碗,对菊香道:
“我去看看,爹娘是降不住他的,他也就听我的了。”
菊香进来时,就听到黑尊者闹得挺凶的,心里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便不敢阻止染香。
两个慢慢移步到前院,果然还未其人,便听到黑尊者气呼呼的声音传来:
“我去屠了赵家满门,为染香报仇,怎么不可以了?染香是我的徒弟,我不给她出头,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我的。”
呃,什么时候她成了黑尊者的徒弟?
这老爷子,是在找借口呢!
染香赶紧移步上前,笑语盈盈地道:
“老爷子,你这大早上的,就喊打喊杀,怕是嚷得泉城的人都听到了吧?”
被染香道破心事,黑尊者老脸一红。可是自尊迫使他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他继续气哼哼地道:
“染香,姓赵的一家老小这么欺负你,还害死了你身边的丫环,怎么能让他们蹲在牢里那么痛快地等死呢?
我得去施展些个什么分筋错骨手之类的手法,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对!”
果然,黑尊者对于自已没能亲自去救染香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在他看来,那天的一切挫磨都不是事,只要他出手,早就把染香救出来了。
可是偏偏林家大小上下没有人和他吱一声这件事。
这不由地让他产生了一些挫败感。
这十几年在林子里独自生活的习性,养成了他暗自一个人瞎琢磨的性情,所以一旦想到什么要做的,他就马上发作想去做。
结果,看他气势汹汹、目露凶光,他还没出院门就被伺候的下人把这事告诉了邱氏和林志高。
邱氏和林志高急忙把他给拦住了。
不过,这也只能拦得了一时,染香知道,如果不把他的脑子点拨通了,他还是一样犯浑。
毕竟,一个人在山林里生活了十几年,思维方式异于常人,脑子里也是一根筋的想法。
染香眼珠子一转,对黑尊者道:
“我让你去大牢里折磨他们也行,不过,恐怕现在去,会是去晚了。”
“什么意思?去晚了?”
黑尊者听了,身躯不由一震。
“赵家的人,今天午时将被押赴法场,以身正法。”
染香早就从长乐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此时便转告黑尊者。
法场煞气冲天,她并不想家人以去目睹人头落地为乐。
“啊?真是大杀风景!”
黑尊者听了,焦躁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邱氏和林志高已经见识过黑尊者的武力值,此时看到他烦躁的样子,只能面面相觑,倒是不敢上前打扰他。
“小姐,吴大人来了。”
就在这时,有下人进来禀报。
染香晓得吴虎定是拿了夏承峻的消息过来,便道:
“快请。”
长乐和她的私房话,也只有两个人之间知道,所以邱氏和林志高并不晓得夏承峻和染香已经私订终身。
不过,吴虎的身份摆在哪里,监天府的大人,而且这次寻找染香,吴虎帮了大忙,他们对吴虎自是十分客气。
吴虎一进门,黑尊者便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不由将身上掩藏的气息散发了出来。
吴虎亦是觉得毛孔一凛,抬眼一看,黑尊者正圆睁豹眼瞪着他,吴虎尚未见过黑尊者,但已经听过黑尊者的大名,看到对方气势逼人,而且年纪也和探子汇报的相符,和林家人见过礼后,便笑道:
“这位老爷子想必就是黑尊者吧?”
“咦,你也知道我的大名了?”
黑尊者“为老不尊”,有着小孩子一样的脾气,听到吴虎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不由高兴万分。
“正是,黑尊者名声在外,泉城谁人不知,谁个不晓啊,不过老爷子,我看你神色不好,是不是受了什么气啊?”
吴虎一番吹捧,黑尊者立马换了心情,喜笑颜开地道:
“我没有受谁的气,只是想去揍一顿那些姓赵的。把好好一个染香弄成什么样了。”
黑尊者虽然和染香相处不久,但若不是意气相投,他也不会和染香回到泉城,实则已经把染香当成家里人一样看待了。
染香受伤,黑尊者作为武力最强大者,自是感觉内疚。
“呵呵,老爷子,我手下有些侍卫,闲来无事,也会过上几招,但是听染香说,就连长乐公主的手下也不是老爷子你的对手,不知道老爷子能否拨空,去给我的手下指点一二?”
吴虎恭恭敬敬地道。
吴虎的话,让黑尊者精神了一下。
呃,他在这嚷嚷不就是觉得没发挥自已的作用,大失颜面吗?
现在吴虎让他去指点手下,他不由得觉得象是找回了尊严一般,腰杆也直了,老脸上泛起了光晕。
染香不禁在心里给吴虎翘了个大拇指,难怪能在康王身边跟那么久,吴虎果然外表粗豪内心敏锐,一下子就洞察出老爷子的心思。
“呃,这个嘛,点拨不敢说,但是指点一二还是可以的!”
黑尊者脸上泛起红光,吴虎赶紧了,笑道:
“那就劳烦老爷子了,我让手下张三带你去我那,还请你别客气,好好挫磨他们一番。”
黑尊者心情舒畅地跟着张三出去了。
邱氏和林志高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头痛地道:
“这老爷子的性情果然古怪,还好你们拿得住他。”
染香笑笑没有说话,吴虎赶紧道:
“这都是染香姑娘事先有交待,否则我哪拿得住他。染香姑娘说黑尊者尚武,喜欢为人师,我只好从这里去挠他痒痒了。”
第257章 回头客
“爹,娘,你们也别为难,黑尊者他一个人在山林里生活了十几年,已经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得和人交流,他性情在外人看来喜怒无常,在他自已看来则是正常。
这一次,他就是觉得我出事没帮上忙郁闷,但是又好面子说不出口,以后,大家多从这方面去揣摩他的心思就行了。”
染香看着爹娘还一脸郁郁,便笑着把黑尊者的脾性解释了一遍。
听到染香的话,林志高这才恍然大悟道:
“果然能力愈强者,愈不能以常理度之。我和你娘当时知道你出事了,心里急坏了。
可是一来不知道黑尊者的底细,二来他才刚到我们家,哪能随便就让他卷入咱们几家的恩怨纠纷啊?
这里面水深着呢,外人趟进来,要想全身上岸就不容易了。
当初也是为他着想来着,谁知道他会生气。不过,即是知道他的性情,那以后就多顺着他便是。”
林志高话音才落,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
“哈哈,我忘了拿兵器了,没想到折返来,正好听到你们大家在议论我!”
一个彪悍的人影闪现,大家定晴一看,不是去而复返的黑尊者是谁?
“呃!您老还真是!”
染香打量着黑尊者腰间挂的一把腰刀,心想,在黑风山也没看到他正经使什么兵器啊?最厉害的兵器不是他自已吗?
“呵呵,我拿了长棍就走。”
黑尊者笑嘻嘻地,不理在场人的一脸尴尬,径直往里走去,不一会儿回,拿了自已放在小院里的白蜡杆长棍,转身就走了。
不过,看他走时,明显不错,嘴里还哼几着什么不知名的小曲。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吴虎,一脸茫然之后,突然一拍大腿道:
“这老爷子有真功夫,我得赶在别人之前把他留下了。”
“呃,吴大人,你这是在抢我的人吗?”
染香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问。
“啊?我哪敢啊!”吴虎抓了抓头,忽然福至心灵,笑道,“其实染香姑娘你的人,不就是我们的人嘛!”
邱氏和林志高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染香却“唰”地脸红了,轻哼了一声: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吴虎嘿嘿一笑,看到林志高和邱氏很明事理地走开了,才上前对染香道:
“染香姑娘,信。”
说着,将一个密封完好的蜡丸递给染香,这才笑着拱手道辞了。
染香心内一跳,知道是夏承峻特别交待给她的,便拿着蜡丸,走回自已的院子里,点了一的炉清心香,坐在窗台前,安逸地打开蜡丸,从容地看了起来。
夏承峻一如既往地问了安好,言语间云淡风轻。如若不是长乐热呼呼的话语在前,染香几乎很难从夏承峻的言语里看出他对自已如此一往情深。
虽然夏承峻的一番情意没有落到言语里,但是染香不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她知道,一个男人最好的承诺就是娶她为妻。
看完信,染香心里一直暖洋洋的。
“菊香,走,去香韵看看。”
染香是坐不住的人,现在她身体已经舒服多了,神魂的损伤,只能慢慢来弥补,也不急于一时。
“小姐,不好吧,你还是卧床静养的好,不然老爷夫人又该心疼你了。”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象是需要卧床的人吗?越躺越不能动弹了。”
染香笑着活动了一下四肢。
菊香看看神采奕奕的染香,虽然面色有点苍白,但是精神整体爽朗,真是看不出需要卧床的理由,便笑道:
“要不,约上少奶奶一起去?”
“好吧,好久没有和嫂子在一起了。”
染香也掂记着凤美,便着菊香去唤她。
凤美不一会儿就移步前来,看到染香神采不错,也放下心来,道:
“染香,我早上过来的时候,你还在睡呢,就没唤醒你。”
凤美和林氏夫妻一样,也是每天都来看染香。
她的一条命是染香救回来的,对这个小姑子,她有别样的感情。
再加上来到林家后,她眼里也看得分明,整个家别看是男人在外面主事,但真的撑起林家的,是染香。
“嫂子,你可带着身子,不必如此劳心。不过,今天阳光不错,咱们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吧,闷在家里,都快闷霉了。”
染香爽朗的话,让凤美的心也跃跃欲试,笑道:
“好,听你的。咱们索性中午就在外面吃了,好久没有去外面吃馆子。”
凤美的话,也勾得染香一阵心动,两个姑嫂有说有笑,往院子外走去。
菊香见染香心意已决,便不再阻拦。而且以她这几天伺候染香的经验来看,染香如果主意已定的话,根本就没人能更改她的主意。
香韵是染香一手筹划办起来的,远远看到香韵的招牌,染香便有一种亲切感。
而且最让染香欣慰的是,香韵外面,竟然排起了等待购买香品的长队。
看到染香脸上浮现起惊奇的光芒,凤美不禁轻笑道:
“咱们香铺的生意自开业以后,一直就是这么好。大家都说咱们的香,韵味独特,而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用了咱们的香去祈愿之后,似乎特别灵验,几乎是有求必应的意思。于是回头客就特别多,你看,那些耐心排队的,都是回头客。”
“哦?嫂子,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回头客的啊?”
染香奇怪地问。
“这是你哥说的呀,他说回头客的话,每个人第二次购买时会发一块特制的竹牌,拿这竹牌来香韵购香,可以打折扣,你看,那边排队的顾客,手里都拿着竹牌呐。”
凤美骄傲地道。
“原来如此,这主意是哥想出来的吧?没想到哥哥还有商业天份啊!”
染香也没想到林祐辉会想出这样的好主意,如此一来,就能留住好多回头客了。
是人总是贪小便宜的,有灵验的香,又能打折扣,顾客当然乐意当回头客了。
“嗯,祐辉现在整天都扑在香铺里,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不过当然了,我不会怪他,一家老小,大家都各司其职。”
凤美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骄傲,为了林祐辉。
第258章 歪打正着
如果说两个人之前感情基础纯是林祐辉一头热的话,凤美现在都不由地要感谢刘氏贵人来扰这件事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以林家当时的条件,她的爹娘肯定看不上林祐辉。
而事实证明,嫁给林祐辉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情。
看着凤美提到哥哥眼里闪闪发光的样子,染香心里一阵安慰。
一个妻子,对丈夫有了崇拜之意,这样的婚姻才会幸福永久。
染香拉着凤美的手,轻声道:
“哥哥并不笨,他从小就懂得照顾我,人也勤快,只是以前没有他发挥才能的地方罢了。
嫂子,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至少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和他们并列。”
染香一指不远处林立的香馆的招牌,那里密密麻麻,或素雅或华丽,都是东方家、赵家、刘家的各种香幌。
刘凤美眼里闪过一抹向往的光,微笑道:
“嗯,我想咱们家心气拧在一起,一定行。”
“对呀,还有我这个小侄子!”
染香愉快地摸了下凤美的肚子。
她能感受到凤美肚子里的小家伙强健有力的心跳,所以,现在她已经能确定小家伙的性别了。
凤美并没有注意到染香说话的用词,反正怀孕以后,大家但凡说话,都会往别人想听的那处说,但是凤美和染香都不介意这一胎是男娃还是女娃,在她们看来,孩子能健康生出来就是好的。
两个人走进店里,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店堂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没有感觉到令人烦闷的人气。
“哟,我怎么感觉进到店里来空气反而更清新了?”
菊香也好奇地嚷嚷了一句。
“这还不是小姐设计得巧妙,你看,这些通风口,虽然不起眼,但却都是能互相流通的,在排解室内闷气的同时,又能藏风聚气,所以感觉当然不一样了。”
凤美和林祐辉在一起,耳濡目染,自是晓得其中的妙处。
听少奶奶一说,菊香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此。
店堂内的墙上,有若干不起眼的孔洞,直通墙外,看似只是一种装饰风格,但是其实这些孔洞最主要的作用是通风。
“学到了一招,小姐,原来光是店堂也有好多学问。”
菊香并不经常到香韵,所以看着架上的香,不禁眼花缭乱。
泉城是香城,这里的百姓吃饭穿衣靠的都是香业,所以不管是老弱妇孺,多少都懂一些香。
这些店堂里的门道,若不是凤美点破,菊香过去还从未曾听说过。
此时恍然大悟后,菊香认真品味之下,还真是发现了许多过去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比如,店堂里的摆设,最廉价的香是放在靠近店堂最内侧,如果要买到最廉价的香,就要经过一排名香之间。
在经过时,难免就会看到这些名香。
人对名贵的香品总是有一种特殊的爱好和向好,再心静如水的人,看到这些名香,也会心动。
或许,这次不会买,但是脑子里有了印象,胸腔里装了一只抓挠的小爪子,早晚有一天就会心动去购买。
仔细琢磨,原来都是学问。
菊香看得兴致勃勃,染香倒是更加注意往来店铺的客商,似乎多了不少高鼻深目的异邦人。
泉城一百公里外便是海,且是天然的深水海港,所以这里往来海内外商贾众多,泉城的香铺中有一部份香是销往海外诸国,因此店铺里多了海外客商,无疑多了一条财路。
但是染香奇怪的是,香韵的海外客商似乎多了些,比一般的香铺里还多了几成。
按道理,一家刚开业不久的香铺,不应该有这么多海外商人啊?
因为相比国内的客商,这些海外商人更加谨慎。
香需要长途运输回本国,一路上花费的运费不比香本身的价格低多少,所以如果一旦换了新品种的香,不受本国人所欢迎的话,那么这个商人就有可能遭受重大的损失。
因此,一般海外客商,是不会轻易在新的香铺里购香的。
染香不禁拦住一位高鼻深目的大胡子客商,浅笑施礼道:
“你好,我想问一下,香韵是一家新开业的香铺,它的香怎么会吸引你来购买呢?”
“香韵虽然刚开业,但是它的香,其中有几样特殊的品种,特别象我国失传已久的古早味。
我是大食国的香商,在我们大食国,香是生活必须品,就象柴米油盐一样,而这种古早味道的香,在我们大食国,曾经是千家万户所共用的。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不知不觉就失传了。
现在我们大食国虽然还有类似的名字,但是其实香的韵味早就变了。
或许,这和我们大食国制香师日渐凋零也有关系吧。”
来自大食的商人叹了口气。
“哦,既然那种古早味道的香已经失传,但是你为什么知道香韵店里出售的香,就是你们大食国那种古早味道的香?”
染香又不是小孩子,人家说什么她就什么,因此有此一问。
“姑娘,我家是祖传的香商,在我家的仓库里,林林总总,保存了上千种香的样本,其中就包括这种开始流传很广,后来突然式微的古早味香。
所以,第一次到香韵来,我就闻出了这种香的味道,上一回采买一批送回国后,在国内销量果然惊人,因此这一回来,我还要继续买这种香。”
大食国商人见伙计一直恭敬地对待染香,就象对待主人一样,他惯是会察颜观色的,自然早就隐隐猜出染香的身份。
有意交好的他,自是不加隐瞒,否则,一般人他还不可能把这极重要的商业机密透露给她。
“哦,原来如此。既然先生喜欢我们这里的香,我们自是会满足供应。”
染香听了大食国商人的话,也有些讶异,她看了一下对方挑的香,所谓古早味的香,正是她自已为店里研发的配方。
不过,这个配方是她以前在原来的世界里用过的,也不算创新了,没想到却恰好是大食国人所喜欢的古早味。
真是歪打正着了。
第259章 五万订单
“染香,这位大食国的客商,要订一万份,而且要一个月内交货,我怕咱们赶不出来呀!”
就在染香徜徉在店里的时候,林祐辉急得一头汗水地来找她。
顺着林祐辉手指的方向,染香看到哥哥说的那个大食国的客人正是刚才和她交流的那一位。
“有生意不做很可惜。”
染香沉吟道。
“可是这订单数量太大,我怕供应不上,到时候反而要被罚一大笔订金呢!”
林志高也是舍不得放弃这笔大订单。
“那个商人非要在一个月内要吗?延缓一些时间不行吗?”
染香不解地问。
“我也这么问过他了,他说下个月就是他们大食国的国庆日,那个时候,整个国家的国民都会点香庆祝,祈祷举国安康,同时也是他们公主接掌皇位的吉日,因此才赶着要这些香去售卖。
他说怕咱们赶不出来,否则,订单还可以翻几倍。”
林志高说着,伴着深深惋惜似的叹息,一想到那交易的金额,不禁一阵扼腕。
“大食国的国庆日,之前这个消息咱们不知道吗?”
染香不禁一阵奇怪,这样的消息,久做此行的香商应该都懂啊?
“我们是知道,有所应对,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年大食国的国庆日,还加上他们公主接掌皇位,所以国庆节从原来的三天延长到六天,时间翻倍了,香的用量自然也是翻倍。
后面这条信息没有跟上,所以没有提前贮备。”
林祐辉一阵脸红。
“嗯,这个消息估计也是突发的,不信我问问。”
染香便走上前去,问那个颇为健谈的大食国商人道:
“我是这家香铺的老板,听我哥说,你打算在我们这订上万份的古早香?香的用量剧增,是不是因为你们公主接掌皇位的缘故?”
“是。”
大食国商人还是挺坦诚的。
这里的货供应不上,对他来说也很焦急。
看到染香主动前来询问,他心里也升腾起一股希望。
再听说染香果然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他不禁为自已的眼光赞叹了一番。
订不上货,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损失。
“你们公主接掌皇位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染香问,“似乎我们这里的香铺都没有提前知道消息。”
“的确很突然,本来我们皇上身体还算康健,至少还能执掌国事十年以上,谁知道突然皇宫里发布了这个信息,我们也是准备不及啊。”
大食国商人也是一脸郁闷。
“原来如此,你们大食国女人还能当皇帝的啊?”
林祐辉一脸好奇。
“是,我们大食国以长幼为序来决定谁继承皇位。本来这个公主也不是排序最长的,她算是二公主,只是我朝的大公主,听说刚出生就夭折了,所以现在由她来接掌皇位了。”
大食国商人趁机八卦了下他国内的国事。
“哦,女人也能当皇上,真不错。”
林祐辉晃晃脑袋,看着自家的妹妹,不由地幻想了一下妹妹若是做皇帝是什么样子。
“嘿嘿,染香,我觉得你若是做皇帝也很适合呢,小脸一板,不怒自威。”
林祐辉这边厢开着玩笑,边上有人听到了,鼻血都差点流出来了。他干咳一声,继续假装欣赏神香。
染香回头一看,那人不正是令狐陌语吗?不过眼下正和大食国商人谈到一半,便没有马上和他去打招呼,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表示稍等再叙。
“染香姑娘,有没有办法接下这笔单,这对咱们都很重要啊。”
大食国商人一脸期望地看着染香。
他见林祐辉有事就请示染香,自是知道染香是拿主意的。
再说,在他大食国内,女人的地位和男人一样高,因此他并未轻视染香。
染香淡定地想了一会儿,问道:
“一万份订单不够我们吃,按你之前的意思,你想要的订单是多少?”
“什么?染香,你疯了,一万份我们都吃不……”
林祐辉听染香的口气如此托大,不禁吓了一跳,差点没跳起来,但是他还没激动开来,已经被染香一只手按了下去。
“这个,我本来想要的是五万份。”大食国商人见染香镇定从容,不禁相信了她的话,报出了真实的数据。
“五万份?一个月?确切地说,四十天可以吗?”
染香估算了下时间,从海路到大食国的话,如果风平浪静,十天就足够了。这样她还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而近期,泉城这一带的天气她已经了然于胸,绝不会有刮风下雨的情形出现,都是一派艳阳天。
“四十天的话,我得把海上的路程压缩了,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但是如果你能把订单给我打个九折,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大食国的商人也是果决的,见染香肯应下这份订单,还达到了他心目中的理想数量,不禁一阵狂喜,当然也不忘趁机提出条件。
“好,没问题。我给你打个九折,但是你必须先付我两成订单的银子。”
染香一口应允。
林祐辉见他们飞也似地就谈成条件,别提多果决利落了,他不禁一阵跳脚,心肝“碰碰”乱跳:
“染香,我们的生产能力不够,不可能在四十天内拿出五万份的订单。”
“可以的,从现在起,让工人都不能休息,夜以继日,不管白天黑夜,都要加班做工,同时从别的香坊高价招聘熟练工人。”
染香胸有成竹地道。
听到染香井井有条地布置,大食国商人笑道:
“我叫贾汗,看来我今天来这里来对了。”
染香笑道:
“在商言商,现在请贾汗先付十万两订银。”
贾汗摸了下腰间的口袋道:
“我现在马上去取,身上一时没有带这么多银票。”
说完,贾汗飞也似地离开了。
“染香,你疯了,这回我们一定赔惨了。”
林祐辉一看贾汗走了,一脸难以置信地对染香道。
“不会赔惨,相信我,什么时候让咱们家赔惨过?”
染香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这样的风采,不光把林祐辉给感染了,就连边上一直装着看香的令狐陌语,也不由看得发了呆。
第260章 染香的妙计
“可是染香,五万份订单啊!”
林祐辉虽然心里让自已选择相信妹妹,但是如果到时候不能按期交货,可是要翻倍赔偿的,十万两订银,到时候就要二十万赔偿。
“哥,山人自有妙计。”
染香不再劝抚林祐辉,没把她的计划说出来之前,林祐辉怕是要一直坐立不安了。
不过,染香有意识趁这个机会来磨炼哥哥的脾性,一个成熟的掌柜,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慌张。
染香把目光转向边上,对着那倾倒众生的妖孽美男道:
“你,令狐公子,一早上就看你鬼鬼祟祟的干嘛?”
“呵呵,我只不过想买点手信带回家罢了,染香姑娘哪只眼睛看到我鬼鬼祟祟了?”
令狐陌语一脸委屈。
“咦,手信?”染香听了,不由一楞,“你要回去了?”
令狐陌语笑嘻嘻地道:
“是,打算回家了,出门在外太久了。”
令狐陌语眼里掠过一抹含义不明的神彩,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染香。
染香坦然以对,笑道:
“令狐公子打算要买什么香?我送你。”
染香一直掂记着令狐陌语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令狐陌语及时赶到,她或许会支撑不住,被赵香凝得手了。
从赵香凝手中被救后,染香一直被拦在家里休养,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劈头就撞见了令狐陌语。
大恩不言谢。
染香觉得光是道谢也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令狐陌语竟然马上就要离开泉城了。
虽然遇到令狐陌语的过程并不美好,但是现在他一旦要离开,染香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染香收拾起心情,面带浅笑道。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令狐陌语大方地道,妖冶的眼眸一直不离染香的脸庞。
如此灼热的眼光,让边上的林祐辉也看不下去了,他干咳一声道:
“令狐公子,你想要什么香,我帮你收整起来。对了,你是走海路还是走陆路?”
“呃,这有什么区别吗?”
令狐陌语问道。
“哦,如果是走海路,我会用防水包装。如果是走陆路,就不必用防水包装,我可以省一道工序。”
“哦,我要走海路。”
令狐陌语闻言,点了点头,随口不经意地道。
“好,那我叫伙计帮你包装得仔细一些,保证你人到货到,完好无损。”
“那就有劳了。”
令狐陌语说着,点了几样香,他倒不客气,点的都是香韵里热销的香品,而且这些香品都是染香经手的配方。
“好咧,每样一百份是吧?我马上叫人打包好。什么时候送货呢?”
林祐辉问道。
“不用送了,我会叫伙计过来接货。”
令狐陌语略一沉吟便道。
林祐辉转念一想,不送也好,他还不想到那福德堂去呢。
一想到自家娘子在福德堂受的委屈,他就对那个地方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憎恨。
还好,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令狐陌语对刘檀越所做的一切都不知情,否则,他哪里会对令狐陌语有好脸色看?
但若细论起来,没有刘氏家族这一乌龙的做法,他和凤美也不会那么快走到一起。
所以,对令狐陌语,他可谓是“又恨又爱”。
闲话不提,令狐陌语要了不少香品,他赶紧吩咐伙计包装整理,一时间倒也忘了贾汗的大订单给自已带来了焦虑。
“染香,你怎么敢接那位大食商人的大订单?明知道你们的生产能力不行。”
令狐陌语最近话少多了,而且语气正儿八经的,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染香听了,有些不习惯,不过,她多少能体会到令狐陌语对自已的特殊之处,便浅笑着解开了他心底的谜团:
“我准备把配方公开,让所有的香坊帮着我们做。”
“啊?你疯啦,配方是一个香铺的立足之本,也是营利的关键,你把配方公开,自是会让所有的香坊趋之若鹜,可是以后呢?你也听那大食国商人说了,这是在他们那失传已久的配方,这么宝贵的配方,你就这么交出去了?”
令狐陌语大吃一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染香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但是在他看来,却不利于香韵的发展。
“既然是早已存在的配方,只要有心的制香师,买到我们的香后,早晚会摸索出来的。这香方的泄漏,只是迟早的事。
我想,这一次的国庆,大食国需要的恐怕不止五万份的订单,如果我能把香方公开,让所有的香坊都成为我们的加工坊,那么生产香品的能力也会大大增加。
到时候,我们只负责赚中间的差价就好了,我会对他们承诺,这次的订单完成后,香方就归他们无偿使用。
至于大食国商人那里,我也会把香方卖个好价钱给他们的。”
这才是染香全部的真实打算。
听染香说完,令狐陌语不禁摸了一下鼻子,真是瞠目结舌。
原来,染香不光利用这个香方把泉城所有香坊都变成自已的加工作坊,到最后,还要把香方卖给大食国商人?
“行吗?这样?大食国的商人会那么傻?买一个你已经公开的香方?”
令狐陌语狐疑地道,一双美眸向上挑起,眼里蕴含的眼神更加热切迫人。
“当然行,虽然香方我会向泉城的香坊公开,但是所有的香坊都不会把这个香方告诉大食国商人的。”
染香笑道。
令狐陌语一摸鼻子,恍然大悟道:
“行业规则?”
“是。”染香点点头,“所有的配方都不可以向异邦人士出售。”
“可是你却自已要出售了。”
令狐陌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算啊,这香方是大食国那传过来的,原本就是人家的,所以我只是把人家的东西加了点保管费,又还给人家。不算出售啊!”
染香说的话,就象绕口令一样,把令狐陌语绕晕了。
“好吧,就是这香方你能卖别人不能卖,别人帮你做香,你数着银子乐,别人还得夸你大方,是吧?”
“没错,怎么样,计划到位吧?”
染香故意装出得意的样子。
“有利可图,一定有人去做。”令狐陌语点点头,“只是你不怕大食国商人拿了香方之后,不再购买泉城古早味道的香吗?那你的香方向泉城的香坊公开了又有何用?”
第261章 谈成
“其实古早味的香,也只有在大食国那里卖得畅销,多一个香方,对泉城的香坊来说,只是多了一个可以借鉴的配方而已,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
反而是他们帮我赶工制作神香,能赚取不菲的利润,这是双赢。”
这是染香的逻辑,一时间令狐陌语一阵无语。
“这么说来,好象都是你的道理。”
令狐陌语已经被染香强大的逻辑给绕晕了,再说下去也是词穷。
幸好,这时贾汗匆匆赶来,为令狐陌语解了围。
出乎林祐辉意外的是,贾汗身后,还跟了几名大食国的香商,他们一到染香店里,拿起那种古早味的神香,脸色便是一阵激动,道:
“没错,贾汗,你没有骗我们,正是这种神香,我小时候家里还有一点库存,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都败光了。
不过,这个味道正是我所熟悉的。”
“是吧,我没有骗你们吧?就告诉你们香韵有这种香,你们还不相信。”
贾汗得意地道。
他一个人的财力,最多是订五万份,但是如果这么多人一起凑钱,就可以不止订五万份了。
贾汗的野心很大,他想把这次国庆的神香都包下来,但是他一个人的银两不足,所以便拉上了几位同乡。
看到老乡们相信了自已的判断,贾汗开始盘算起几个人要订多少单,才能满足国内的需求了。
“贾汗,我们跟定你了,咱们就赌一把,把所有进香的货款押到这款香上面。”
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大食国商人爽快利落地道。
“我同意阿巴尔西的说法,我也押上我的全部货款。”
一时间,跟来的五个大食国商人都一脸冲动地对贾汗道。
“且慢,还有个问题。”贾汗挥了下手,“我们现在货款是没有问题了,到时候按投入货款的比例分成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现在关键是要问这个掌柜的,能不能在四十天内生产出我们需要的古早味神香。”
顿时,店堂内数十双眼睛牢牢锁定了染香。
染香听了,面不改色,正要启唇说什么,边上的林祐辉却一直拉她的袖子,暗示她不要答应。
但是染香却故意不理他。
看来,哥哥的心性的确还需要打磨,这点小事就让他心惊肉跳,若是哪一天她不在香韵主事了,哥哥这样的资历还真是难以应付遇到的事呢。
见染香执意不理,林祐辉只好不再偷偷扯她,强自按捺心神。
倒是凤美此时附在他耳边道:
“别急,没看小姑子如此淡定从容吗?她一定有办法。”
林祐辉小声道:
“我知道她主意多,可香不是说变就变出来的啊,需要人,需要材料,需要好的天气去制作……”
听林祐辉这么一说,凤美心里也开始不淡定了。
可是这时候染香开口了,她道:
“你们现在可以估算一下,到底可以付多少订银,需要多少数量的神香,我们一定如期把神香交给你们。”
染香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大食国商人是一脸兴奋,反正不论结果如何,对他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伤害,神香订不到,香韵就要赔双倍的银两。如果能如期出货,他们运回国内就会大赚一笔。
所以大食国商人等的就是染香这一句话。
而香韵的人,除了染香之外,则都是一脸震惊和担心。
大家都知道自家香坊的生产能力,四十天如果没白天黑夜地轮番做,估计五万份也只能勉强凑够,这下来了这么多商人,恐怕需要的神香量,是五万份的几倍吧?
这叫他们如何完成?
香韵开业以来,前景看好。在这里做事的伙计因为薪水丰厚,老板不苛刻,所以做事也很上心。
听到染香应允这个明显不利于香韵的订单,大家伙心里都是瓦凉瓦凉的。
对视一眼,大家伙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对方的心声:等着吃散伙饭吧。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好东家,一下子就被她的盲目自信毁了,大家心里顿时一阵阵不是滋味。
还有人抬眼看着林祐辉,一脸期待,希望他能出面阻止染香说的事发生。
林祐辉受众人的目光期许,不由上前期期艾艾地道:
“染香,大食国商人要的货太多了,咱们怕是交不出货啊,还是少接些单吧?”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染香,知道香韵还是染香做的主,不由地期待她能收回刚才说的话来。
“染香姑娘,刚才你亲口答应接我们的单了,可不能反悔啊!”
大食国商人贾汗一脸着急地道。
“不会反悔的。放心,我言出必随。”染香笑着安抚贾汗,又对林祐辉道,“哥,这是我们壮大香韵的好机会,不要放过了。”
染香的话里,有一股强大的自信,令林祐辉也不得不信服,最终,他也点了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想做,哥我就支持你。”
此言一出,香韵里的气氛顿时一变,大家觉得那股无以名状的压抑气息,突然变成了一股昂扬的生机,这是林祐辉破釜沉舟之后所掀起的气场。
染香充分感觉到了,突然觉得神魂一振。
她心内一喜,晓得由于亲人的支持和信任,自已受损的魂力得到了亲情方面的补充。
“好,既然大家都相信我,下面我就具体和贾汗谈一谈交货的数理和要注意的事项。”
说完,染香便请贾汗和那几名大食国商人进到内里一处清雅的茶室,这本来就是僻来谈生意时用的场所。
不一会儿,便有伙计端上了香茶和精美的糕点。
染香和贾汗边喝茶边聊,一个时辰内,便写出了具体的合同文书,双方签字画押,贾汗交了订银,满意而去。
“染香,贾汗到底订了多少货?”
刘凤美没有进到茶室,她是孕妇,不宜久坐,再加上从来不插手香韵的事,所以便在外面苦苦等候。
看到染香一脸释然而林祐辉一脸沉重地走出来,她赶紧不避讳地上前问道。
“一共是三十万份的订单,交了六十万两的订银。”
染香把合同文书递给刘凤美察看。
第262章 破落户的从容
“什么?三十万份订单?比原来的足足高了六倍啊?”
刘凤美一脸地不可思议。
她也被吓到了。
方才夫君说到五万份订单时那瞠目结舌的模样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让她知道五万份已经是极限了。
万万没有想到,转眼间,这订单再次突破不可能,一下子达到了三十万份。
“嫂子,别担心,我们有办法。”
染香微言软语,一如往常一般优雅娴静,带着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染香,别吓我,五万份咱们都已经不太可能完成了,三十万份,六十万两订银,万一到时候不能交货,岂不是要赔一百二十万两?”
刘凤美被自已算出来的天文数字给吓到了。
“嘘,嫂子,不要被吓到。你有没有想,如果赚了我们是赚多少?”
染香其实觉得这样胼手胝足、一两一两赚银子的过程蛮有趣的。
以前她贵为香女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已花销的银两是怎么来的,反正只要她伸手,世界上最贵的香料也是应声而至。
太容易了,就不懂得珍惜。
她记得自已为了调配一个以龙涎香为主的香方,足足用掉了有一个水缸那么多的龙涎香。
现在想起来,真是极大的浪费。
龙涎香很难得到,就算是一辈子在海上飘泊的渔民,也不一定能幸运地捡到一块。
而自已只不过因为一时脑子发热,便浪费了整整一缸的龙涎香。
如今想起来,染香便觉得当时自已肯定是脑子抽了。
看到小姑清丽的脸上露出思索的样子,刘凤美还以为是自已的惊叹打击了染香的自信,赶紧告罪道:
“染香,我相信你,既然合同都签了,那咱们赶紧吩咐香坊去赶制香吧,能早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
“嫂子,你说得对,时间紧迫。不过,叫哥哥去通知咱们家的香坊连夜赶制外,还得叫爹通知各家香坊的当家人,让他们来咱们香韵一趟。”
染香井井有条地布置起来。
刘凤美虽然不晓得小姑子这么安排的用处,但是听着她镇定从容的话语,心里安心了不少。
林祐辉反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候倒是把各种慌乱和紧张掩藏了起来,开始依染香说的,去交待手下的制香坊开始赶制大食国商人需要的古早味的神香。
而林志高也被染香着人去请了。
忙完这里,在等林志高到来的间隙,染香这才想起,把令狐陌语甩在了一边。
她扫了一眼店堂,自是没有令狐陌语的身影。
也是,令狐陌语哪有可能站在这里傻傻地等她。
只是现在见面,令狐陌语少了几个调侃戏谑,多了几份郑重,一时间让染香十分地不习惯。
莫非,离别在即,令狐陌语也有了几分伤感的情绪?
不过,救命之恩还是要谢的。染香思忖着用什么方式比较好。
还没等染香想出个结果来,林志高已经匆匆赶到了。
或许伙计传达的消息太令人震惊,所以林志高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以至于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爹,没提前和你知会一声。”
染香内疚地道。
“不要紧,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胸有成竹,该怎么做,告诉爹,爹去做就是了。”
“爹!”
染香胸臆中充斥着满满的感动。
方才的事情,是一波接着一波,染香脑子里还真没有和大家商议这样的想法。
此时看到林志高焦急跑来却又强做镇定的样子,她才意识到自已肩上的确责任重大。
如果成了,自是全家实力再进一城,如果败了,可不光是她一个人肩膀必须扛起的事情,而是整个林家都要跟着她遭殃。
“什么都别说,你只要和我说该怎么办,爹照着去做就是了。”
林志高见女儿从容的样子,心里那股刚听到这件事时的忧虑也被打消得云烟散去。
他爽朗地笑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再坏,也不过象过去那样生活。染香,你放开手脚大胆地去做吧!”
林志高的话,也激起了染香胸中那股豪情,倏忽间,她突然发觉自已身上又舒服了一下,自身的元魂又得到了滋养。
染香于是便把自已的计划详细地告诉了林志高。
林志高听完,脸上顿时一阵发光,喜孜孜地道:
“我听懂了,马上就去办。”
林志高闪身出了香韵,开始奔忙起来。
还好,泉城所有的香坊都在香街上有铺面,林志高一番奔走,不到两个时辰,所有香坊的掌柜都集中到了香韵的茶室。
“林掌柜的,听说你有发财的美事,且说来听一听。”
“是啊,还等谁呢?我家香坊可忙了,要不是听说有笔现成的财富可以送,我也不会拨空过来。”
看到林志高还在等人,几家香坊主有点不耐烦了。
“很快,就差三家了,等他们齐了,我就说。”
林志高不疾不徐。
破落户就是有这份从容淡定。
祖上也不是没有富贵过,他享受不多,倒是在比黄连水还苦的日子里熬了不少时光,现在好不容易走上了富贵之途,却发现,这条道路也不是一帆风顺。
最差的日子都过了,还怕往好里奔吗?
林志高看着女儿忙碌在店堂里的身影,咬了下牙,镇定了下情绪,道:
“等了一柱香时间,还有两家没来,没来就算了,事情是这样的……”
林志高说完,几十家香坊的掌柜眼睛都直了。
一家至少一万份神香这样的生意也不是没有,但是要在四十天内完成,的确颇具难度。
不过,如期完成的话,期间的利润也十分可观。何况,到最后林家还会把古早味的神香配方送给大家。
虽然这个配方大家都知道,等于公开了,但是泉城制香世家之间的配方,一向是秘不流通的,里面极细微配比成份的区别,就会导致一支香或好或坏。
如果这种古早味神香的配方能公开,让自家制香师得以品味推敲,肯定能有所触动,让制香师能够有所启发。
泉城,已经有多年没有一张象样的配方公开让人赏鉴了。
第263章 心有福田
自然,一番思忖之后,别说是还能赚到一笔,就是光说有那张被公开赠与的配方,这些香坊的掌柜也是愿意博上一博的。
没两下子,这些香坊的掌柜心里掂清楚了利弊,纷纷表示了同意。
看着这些掌柜面带笑容匆匆地散去,染香微笑看着父亲,林志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冲着染香道:
“都同意了,放心吧。他们都表示要卯足了劲把活做好。”
林志高的话,一下子给染香吃了定心丸。
虽然她已经揣度着这些掌柜不可能不答应,但是他们没有最后应允下来,她总还是不太放心。
这下好了,这些掌柜的都答应全力以赴去完成这笔单,染香一颗心便放到实处。
“染香,你都还没好好休息呢,又操劳上了。”
看着女儿还带着一些苍白颜色的小脸,林志高又心疼又内疚。
“爹,没事,我身子好好的,整天躺着,才越躺越多毛病呢。”
染香笑嘻嘻地道。
其实,真的做起事来,她受损的元魂反而得到了不少的补充,如果光是在家里干躺着,反而修复没有那么快。
香女强大至能沟通天地,但也需要有雄浑的魂力做支撑。染香现在魂力单薄,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小试牛刀罢了。
林志高见女儿精神挺好的,不似作伪,这才开心起来,高兴地道:
“中午让厨房给你再炖些补汤,大补汤是你娘特意去求的王太医给你开的药。”
“什么?娘有去求过王太医呀?怪不得这药喝起来这么带劲。”
染香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你毒发昏迷的时候,你娘去求王太医来看过你,他给你把了脉后,就开了一些补方。现在看来,王太医果然是神医啊!你娘没求错人。”
林志高兴致勃勃地道。
染香心里暖暖的,受损的神魂丝丝缕缕,烟氤蒸腾,一些紫色的精华慢慢凝成,让她原本与躯体结合得并不太稳固的神魂竟然慢慢融合无暇起来。
染香十分讶异,这种神魂里出现紫色精华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以前的世界里,她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体会一下身体内舒服的感觉,染香便明白,这种紫色精华的出现,并不是一件坏事。它似乎产生了一种强大的粘合力,把她的神魂和这具身躯牢牢地粘附在一起。
染香有点明白了,看来,自已与林氏一家人的亲合力越强,认同感和亲情越深厚,自已神魂和躯壳的结合就越紧致。
自已一力维护着林家,而林家人也对自已由衷地关爱呵护,由此产生的共鸣,让这具身躯开始真正接受了自已的神魂。
或许,这就是元魂的福田了。
染香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本她是香女时曾阅读过的古籍,里面曾记载过“福田”这一项。
染香过目不忘,虽然只是不在意地瞄了几眼,但是有关“福田”的描写,却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不过,当时染香并不明白福田是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元魂里发现过类似的元力。
古籍的著述人估计也是依据传说描写的,所以写得也不是很清楚,只大体写道:福田是一种世间最精粹的元魂之力,但是它虚无飘缈,并不是刻意去修行就可以得来的。
若是元魂里种下福田,此人极有可能冲击至尊制香师,若是冲击至尊制香师成功,便有极大的可能超脱轮回生死之道,成为这世间不寂不灭之人。
“不寂不灭”之人,染香当时看到这句话时,大为吃惊和向往。
一个人活在世上最怕的是什么?
自然是怕死了。
尤其是女子,还害怕红颜凋零,身躯随着年岁渐长枯萎。
但是一旦真成为不寂不灭之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染香以为自已会欣喜若狂,但是谁知道,发现自已元魂之下可能是种下了福田,她竟然心如止水。
“爹,你和娘还有哥哥一家都为****碎了心。”
让她心疼的反而是这点。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血脉相连,有什么事,都要一起分担。以后别说这种傻话了,记住,我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林志高认真地道。
这个曾经的破落户之子,曾经终日与酒为伴,醉生梦死,但是在女儿突然恢复清明之后,他好象也醍醐灌顶一般,神智突然都回归本原,一板一眼地做起了慈父。
有一种爱,叫父爱。
爱之深,责之切。
女儿变成傻子,任人耻笑,在他们终老以后,可能会无依无靠,这些莫大的压力都让他沉沦。
还好,老天爷终究没有抛弃他,竟然给了他一份意外的惊喜。
看着女儿有条有理、甚至带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姿仪和他说话,林志高的眼眶热热的。
染香只觉得自已元魂里紫色的福田愈发地凝实,突然,好似有一种“隼”住了的感觉,她身躯微震,知道这一下,神魂和这具身躯是彻底结合完美了。
惟有这样完美的结合,她才能开始修炼真正的香道。
从这一刻起,染香到这个世界之后,才真正地踏上香道之途。
染香原本对此并不抱希望,她以为自已或许会耗尽一生,都在神魂与身躯结合的路上苦苦挣扎、进退。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对家人的全情投入,竟然为自已种下了福田,从而彻底稳固了身躯与神魂。
过去贵为香女的她,以为只有心无旁鹜、不带情感地修练,把自已奉献给天道,才是修炼的正途。
这一刻,染香知道自已错了。
原来,在人世的嗔怒惧爱,没有一种不是修炼的正途。
惟有把人世的滋味尝遍,心中牢牢固守着做人的本源,福田便会自现。
“染香,你怎么了?没事吧?”
林志高站在女儿身边,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似乎抖了一下,想着她身体还未康复,不由地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扶着她。
“爹,我没事,挺好的,别担心。”
染香摇了摇手,刚才那身躯一颤,看来并不是她下意识的幻觉,父亲都能感觉到了,看来没有福田精纯的魂力做支撑,根本不可能身躯与神魂结合牢固。
第264章 心病
染香摇手拒绝父亲的搀扶,林志高到底不放心,赶紧叫了马车,让染香回林府休息。
这一次,染香倒是没有拒绝。
回到自已的院落里,她吩咐菊香把门带上,说自已要好好睡一觉,叮嘱她千万别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菊香听话地把门带上,还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前,一板一眼地执行起染香的话来。
染香安排妥当,盘腿在床上,入定之后,一番内省,这才发现,原来那福田内,紫色的精华,犹如最粘稠的粘液一般,四下延展,在自已的神魂与身躯间,都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紫色精华。
正是这些紫色精华,把她的神魂和身躯牢牢粘附在了一起。
不过,这些紫色的精华如今还略嫌单薄,染香明白,只有福田不断得到滋养,这些紫色精华才能在神魂和身躯之间肆意滋长,直到最后,完完全全把神魂和身躯合为一体。
明白这种情况,染香并不失望,她相信,假以时日,自已一定能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一股新的忧虑涌上心头。
染香想到了夏承峻。
想到了夏承峻在信函往来中的表白。
想到了长乐公主直白说道。
不管是夏承峻还是长乐公主,都表明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夏承峻对染香有意,并且想要娶她为妻。
从长乐公主代表的宁王妃来看,宁王妃对这门亲事亦是乐见其成。
染香有些奇怪为什么宁王妃竟然如此不重视门第。
以一般俗人的眼光来看,林家固然顶着一个制香世家的名头,但是这个名头只是民间口口相传,并没有一个正统的来路。
很显然,以染香的门第,要嫁给夏承峻,能做一个侧妃已经是一条最光明的大道了。
不过,染香并不愿意屈就自已。
香女的内心,并且通明澄澈,有一点委屈自已,便会再无进境。
染香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依着自已内心的指引,去做自已认为要做的事情。
她经历的一切表明,听从内心的指引是对的。
正因为如此,她忧虑了。
因为她不想做一个唯唯喏喏的深宫妃子,和一大堆女人争宠一个男人。
如果是那样,她会憋屈死的。
而一旦内心产生怀疑,也会影响到她身为香女与天地沟通的天赋和能力。
这种忧虑如今象团阴云,笼罩在了染香心田的上空。
在未得到福田之前,染香也不知道自已什么时候神魂会不容于躯体,什么时候会突然崩溃消散于这个世间,因此多少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来随性生活。
遇到夏承峻,他对她有好感,她也不嫌恶于他,于是就往来了……碰上了令狐陌语,这个妖孽美男虽然言语可恶,但是性情倒还坦荡大方,于是大大方方地就交上了朋友……
一桩桩,这段时间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在眼前滑掠而过。
染香却第一次犹豫了。
犹豫她和夏承峻之间的情感牵扯。
如果她带着委屈嫁给夏承峻,日后她注定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二品制香师。
或许有可能突破成为一品制香师,但是对曾经贵为香女的染香来说,那还远远不够。
何况得到福田之后,她已经拥有了追求不寂不灭人生的资格呢?
染香出定。
心魔犹在。
她一时心绪难平。
从床上撑着站起来,染香只觉得胸口憋闷难受,突然,她嘴一张,“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染香在屋内的动静太大,外面的菊香听了也觉得不对劲,她顾不得染香不能打扰的吩咐,推门进来一看,不由惊呆了。
一息之后,反应过来的菊香大叫着往院外跑去:
“来人啊,不好了,快去请大夫,小姐吐血了。”
……
京城里。
夏承峻展开蜡丸,里面不是他所惯常见到的吴虎汇报的蝇头小字,那稚嫩却不失朝气的笔法,满满写着长乐公主的一腔八卦热情。
夏承峻看后,一阵哑然失笑。
但是心里,对染香思念之情更切。
京城里的阴云,在他心头逐渐散去,他推窗看着院子里的几株秋桂,树上挂了点点的金黄,随风吹来,是一阵阵桂花馥郁的幽香。
深秋了。
掰着指头数了下,夏承峻发现自已离开染香也有些时日了。
随着一股强烈的思念油然而生,夏承峻看着眼前的美景,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风景再好,没有佳人在侧,也顿失颜色。
夏承峻突然决定,明天就回泉城。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染香了。
就在他心意已决之时,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无由地烦闷,接着,一股微微的隐痛从心口传来。
这种感觉特别异样,夏承峻即便当初毒发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蚀骨剜心,疼痛难忍。
难道是身上还有什么隐毒?
夏承峻运气之后,觉得身体并无异样。
而此时,那股隐痛也逐渐散去。
夏承峻抚着胸口,不明所以。
此刻,他不由地想起染香在他病中对他的百般照拂。一颗心此时也恨不得插上翅膀,能即刻飞到染香身边。
三天之后,当夏承峻日夜兼程,出现在泉城的宅子里时,吴虎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看着他。
“王爷,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我飞鸽传书刚刚发出去不到一个时辰。”
莫非王爷是飞过来的?
“什么事?”
夏承峻听出了吴虎话里不妙的意味。
“染香姑娘病了,好象还挺严重的,昏迷不醒,这是第三天了。我吓坏了,赶紧给您写信,谁知道信才发出去,你就到了。”
吴虎可怜巴巴地道。
“为什么不立即报告?”
夏承峻怒了。
“我以为染香姑娘是因为上次中毒未全解的缘故,王太医正在设法,我怕把您急坏了,所以想等她病情稍稳再告诉你。”
吴虎耷拉了下头,知道自已这次办错了事。
夏承峻难掩自已脸上的焦急,对吴虎道:
“人呢?在哪里?我要见她。”
“在林家的新宅子里,我马上备车。”
吴虎一听,赶紧将功赎罪。不过,他脑子里还嗡嗡地在想王爷是如何这么快赶来的事情。
而夏承峻一比对时间,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三天前自已在京城,会突然一阵无由地心痛了。
那肯定是染香发病的时间。
第265章 前因后果
难怪他会突然坐立不安,心里疼痛。
原来是染香不好了。
夏承峻笃定这一点,心里愈发难受,他黑着脸,对吴虎道:
“不用备车,我骑马。”
夏承峻一路骑马风尘扑扑地过来,若是舒服地乘车,断不可能三天就到。
此时夏承峻心急,身边奔跑了三天的健马还未卸鞍,他大步走过去,从仆役手上接过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门,也不等吴虎反应,打马就出了院子,往林家的新宅奔去。
林家的新宅,上回林志高请“暖房”时曾经请过夏承峻,他记忆超群,自是不会认错路,一路纵马疾驰,飞也似地往林宅跑去。
“吠,大胆狂徒,城里不许纵马,还不停下!”
夏承峻的快步从泉城府衙疾驰而过,衙役们看到了,赶紧上前阻拦,但是谁能挡得住一脸煞气的康王?
随着碗口大的马蹄踏在地上,碎石飞溅而起,夏承峻的眼里,一点也没有看到挡在他面前的衙役,********只顾着往林家的宅邸疾驰而去。
衙役们也不是舍生忘死之辈,再加上看到眼前的夏承峻,面如寒冰,不怒自威,身上带着一股死寂的气息,谁还敢挡在前面?
他们是对小百姓耍威风惯了的人,一遇到真不怕死的,他们自已先怕了,于是纷纷闪避开来。
“让开,让开!”
吴虎在后面纵马紧跟,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跟得上康王的脚步了。
香街幽深的巷子里。
虽然和热闹的香铺一条街只有一巷之隔,但是长长幽深的巷子,在深秋略带着萧索的意味,暖阳初上,林家的仆人正斜靠在院门前的墙上打盹。
突然,一阵劲风掠过,他抬眼只看到一道灰色的影子在眼前掠过,吓得他一激灵,赶紧站起了身,揉了揉眼睛。
在眼前出现的,是一人一马。
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身长玉立,身姿挺拔地坐在马上,那高头大马乖乖地被他牵羁着,鼻子里喷着浓烈的鼻息,显见是刚刚经过剧烈的奔跑,可是在玄衣男子手下,似乎也被他身上的冰寒气息冻住了,不敢放肆。
“大爷,呃,您这是……”
下人才刚刚开口,就见眼前一花,也不知道夏承峻怎么翻身下马就飘到了他面前。
他再一抬眼,夏承峻已经在他跟前站定。
“麻烦通报一声,夏承峻来访。”
下人抬眼看去时,夏承峻脸上的冰霜已经化开些许,身姿和方才的霸气凛然相比,绝对显得谦恭有礼。
“是,是,大爷稍候!”
下人被这么礼遇着,不知道怎么的,仍然有屁滚尿流之感,他往回快速地往院子里走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门槛上。
他赶紧爬起来,狼狈地拍了拍手上的灰,飞也似地就往院内跑去。
虽然夏承峻很谦恭客气,但是他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通传稍误,恐怕不光是掉饭碗的事情。
“快请!”
林志高听到下人通报夏承峻到访,不由吓了一跳。
夏承峻,大夏国皇上的亲叔叔,当今康王,在皇室中有“杀神”之称。
这是长乐公主挑明事情后,林志高陆陆续续艰难打听到的。
对京城贵胄来说,打听到这点事并不难,但是对一介草民的林志高来说,要打听到这么点事,还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呢。
还好夏承峻名气够响,对林家又从不隐瞒自已的真实姓名,所以林志高才有机会一点一滴陆续拼凑出来夏承峻的形像。
但是这样的夏承峻,真心让林志高有承受不起的感觉。
此时听到门子说夏承峻就在宅外候着,林志高只好放下忧虑女儿的一颗心,快步亲自出门迎迓。
“夏大人!”
林志高在夏承峻没有捅破自已身份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如此称呼。
“林掌柜的,不必客气多礼。”夏承峻回了个礼,便急切地问道,“染香现在怎么样?谁在给她诊治?”
林志高嘴里一阵发苦,就知道夏承峻是冲着女儿来的。
“染香昏迷了三天,现在是王太医在为她诊治,托了东方公子,王太医对染香很用心。”
林志高也不知道自已说错了什么,夏承峻脸上突然笼上一层冰寒,但看了林志高一眼,这层冰寒很快又散开,道:
“王太医医术还不错,在宫里就颇受赞誉。不过,到现在还没让染香醒来的,到底是什么病?”
“王太医说是心神耗损,必须辅以补元气的药物慢慢调养。”
林志高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是夏承峻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终于忍不住道:
“能让我进去看看吗?染香姑娘当时为我解毒,这救命之恩我夏某始终记在心里。不让我看一眼,心里总是过不去。”
“明白,夏大人,你随我进去吧。”
林志高听着夏承峻的语气,一点商量的意味都没有,哪容他以男女大防来推托?
无奈,只好带着夏承峻进入内宅。
一进内宅,夏承峻就嗅到了浓浓的药气,他不禁蹙紧了眉头。
对于药气,他敏感万分,身中异毒之时,他是一直都离不开药的。可是现在这股药气,却是因染香而起。
相对于自已当初中毒的焦虑,夏承峻发现,染香生病,让他更是着急万分,比对自已的身体还焦急更甚。
“这些医都是王太医开的?”
夏承峻问道。
“是,都是王太医的手笔。主要是一些调养元气的补药。”
林志高也蹙眉道。
“效果如何?”夏承峻紧接着问。
“好象还有效,染香服过之后,气色好了很多,只是一直没醒过来,这才让我们最担心。”
三天前,菊香发现染香吐了一地的血,吓得去叫人救命,林志高奔跑进来后,一眼看到染香已经昏倒在床上,面若金纸,气若游丝。
还好,他求了东方申之后,王太医倒是很尽力地为染香诊治。
说了一番这些前因后果,夏承峻脸上又笼上了一层寒冰。
林志高并没有发现,每次说到东方申时,夏承峻心内就一阵不舒服,与之相对的是,他脸上自然而然就冰寒之气喷薄而出。
第266章 相思病
东方申……
夏承峻狭长的丹凤眼一咪,他记起来了,那个长得象女人一样俊美的男人。
之前,似乎也帮助过染香。
染香似乎对他也不抗拒。
“既然染香到现在还没醒来,那么王太医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泉城也没有比王太医更好的大夫了,暂且先让他稳住染香的病情,我回头再找更高明的大夫为染香诊病。”
夏承峻薄唇里吐出的这些话,让林志高如闻天籁。
其实他心里也很忧虑染香一直没醒过来的事,但是王太医的确是泉城最好的大夫了,如果王太医都没有办法,泉城还有谁能治好染香?
不过夏承峻就不一样了,他是康王,是皇室的“杀神”,有他出面,什么样的好大夫都有吧?
“太好了,多谢夏大人。小女这一病不起,我头发都愁白了。现在有王太医稳着病情,若是再遇到更好的大夫,一定能妙手回春的。”
林志高一颗心都被夏承峻吊了起来,恨不得马上看到那些能起死回生的大夫。
夏承峻眉眼微不可察地一咪,眼角看到一条身影疾逝而去,他知道自已的命令已经被传达下去了。
只是京城那些大夫惯是不做骑马的,让他们夜以继日地乘马车,最快也得四天多。
着急也没有用,夏承峻按捺着自已焦躁的心情,然后随着林志高往染香闺阁走去。
毕竟还是男女有别,不可能让夏承峻直接看到染香,远远隔着纱账,夏承峻看到染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样子,让他的心象被一只大手拽着。
闺阁里,林志高陪着夏承峻,丫环菊香也退出屋内,良久,夏承峻调匀气息,缓下心来。
这时,夏承峻慢慢听到了染香的呼吸声。
声息紊乱。气息不匀。
“染香之前中了赵香凝的毒,的确解得干净了?”
夏承峻一问,林志高不由楞了下,他没想到,夏承峻人在京城,竟然会晓得染香最近发生的事。
“是,赵金豹为了救他赵氏满门,不敢造假。一直到染香身体康复,她自已也确认毒已全解,长乐公主才把赵金豹处斩了。”
林志高一一答来。
夏承峻一听,也排除了是赵香凝余毒的缘故。
染香对香毒都能解得开来,自已身上到底有没有中毒,她自是一清二楚。
所以听林志高说染香也确认自已身上没有余毒,夏承峻立即排除了这一条。
既然不是余毒,那染香又是着了什么道?
“夏大人,王太医来了。”
这时,林志高见夏承峻微微发楞,便提醒道。
王太医来得正是时候,林志高也不想夏承峻在染香闺阁里呆太久,所以此时出言提醒道。
“嗯。”夏承峻其实很想撩起纱账,看看染香此时的面色如何,甚至上前亲自为她把脉一番。
听林志高一说,不由暗道王太医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过,纵是如此,夏承峻还是上前,细细询问了王太医一番。
“染香姑娘的病呢凶险又奇怪,现在她脉像紊乱,呼吸急促,但是仔细观察,几天下来也没有看到她有呕吐或者难受等表现。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王太医自是知道夏承峻身份的,见他着急染香,便小心翼翼地道。
“什么想法,你只管说,赦你无罪。”
夏承峻千金之口,即是如此保证,王太医便放松地道:
“我感觉染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病?”
“此话怎讲?”夏承峻不解地道。
“我在古籍上看到,有一种病的症状和这种很像。”
王太医捋了下花白的胡子,施施然道。
“到底什么病?快说清楚。”
夏承峻有些急了。
真是急惊风遇上了慢郎中。
要不是看王太医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夏承峻早就拔刀了。
“相思病!”
王大夫终于神秘地道。
“相思病?何出其言?”
夏承峻的脸红了又白。
染香得了相思病?为谁相思?他吗?
“相思成疾,你不知道,相思若是入骨,不得其解的话,是会要人命的,而相思病的症状正和染香姑娘现在的症状相仿。”
王太医摇头晃脑地道。
“若是此病,又要怎么治?”
夏承峻差点没一把揪住这老头的前襟来问了。
看到夏承峻着急上火,王太医这才不疾不徐地道:
“相思病是心病,说难治也难治,说好治也好治。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对症下药,就会药到病除。”
“什么药?”夏承峻听了,心里提起了希望,只要有对症的药方就好办了,再名贵的药,他都会替染香找到的。
“说是药,也不是药,只要让染香姑娘相思的那个人出现,她相思之愁得解,就能药到病除。”
王太医的话,让夏承峻的脸一阵泛红。
莫非,他就是那药?
不对,他一定就是那药。除了他,还可能有谁?
就在夏承峻踌躇间,这时,突然听到屋外菊香唤道:
“令狐公子,你不能闯进去,老爷太太不在,王太医在里面诊治呢!”
“碰”一声巨响,好象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接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碰”,染香的闺房门被人强行推开了。
夏承峻迎着门开处的亮光咪了下眼,一眼就看清了,出现在自已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令狐陌语。
这是一个长得比女人还俊美的男人,比东方申更让他有危机感。
夏承峻身形一闪,已经拦在了令狐陌语跟前,用自已的身体当成遮挡他和染香的屏障,冷冷地道:
“非请未入,这是女子的闺阁,你来做什么?”
“你也知道这是女子的闺阁,那你来做什么?”
令狐陌语一脸地不爽,言语不善,一双比女人还勾人心魄的美眸瞪着夏承峻,却发出危险的光芒。
“染香是我的人,你想见她,要经过我的同意。”
夏承峻大大咧咧地道,挡在令狐陌语面前的身形,散发出无可比拟的威势。
“哟,什么时候染香成了你的人了?”
令狐陌语不为夏承峻的威势所动,冷冷一笑,用手一推,就要将夏承峻推开。
第267章 不能独活
夏承峻这一站,是使了几分暗劲的,一般人根本推不动他,但是令狐陌语似乎很轻松地就推得他身子摇撼了几下。
林志高在边上急得直冒汗,他急是急这两个地位身份甚高的男子为了女儿竟然吵了起来,这当爹的心情,也不晓得是喜是惊还是愁。其它并未留意到什么。
反倒是边上的吴虎,脸上变了下颜色。
王爷的武功外人不知深浅,也试不出深浅,但是吴虎却是知道王爷的功夫,连他也觉得深不可测。
而令狐陌语居然能憾动王爷的身形?
吴虎吃惊得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但是夏承峻却似毫无所觉一般,身形略微晃动之后,依然牢牢站在令狐陌语面前。
令狐陌语眼里闪过一丝恼怒的光,连着变幻了几次身形,但是最终他晦气地发现,不管他身形变幻得有多快,夏承峻始终牢牢挡在他的跟前。
令狐陌语站定,瞪着夏承峻道:
“我和染香是莫逆之交,我救过她的两次命,你和她有什么?我为什么不能见她?”
被令狐陌语一问,夏承峻脸上一阵黯然,但随即振作地道:
“我和染香也没什么,只是我的命是她救的,我已经告诉她,这一生,我的命就是她的了。如果她去了,我也不独活了。就是这样。”
夏承峻的话并不大声,但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楚,让大家听在耳朵里,脸上都不由各自精彩。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吴虎在边上差点就拍掌叫好,王爷这是真的开窍了呢!
如果宁王妃听到方才王爷那一番话,肯定早就热泪盈眶了吧?
林志高只觉得老脸一阵火辣辣的,但是心里不知道怎么却涌起一阵无由的骄傲,对,是自家姑娘足够优秀,位高权重的康王才会说出这样一往情深的话。
菊香心里一阵鹿跳,小脸蛋发红,哎呀,太羞人了,小姐真是命好啊,竟然有男子对她如此痴情。太感动人了。
令狐陌语听到夏承峻此言一出,脸上亦是一阵默然。不过,一想到染香的身份特殊,他突然咬着牙冷笑道:
“枉你一腔深情,但是你却不知道,染香最爱的人是我。”
“胡说!”
夏承峻脸上顿时挂满了冰霜,眼里露出可以杀死人的愤怒。
“呵呵,你不相信是吧?我可是有证据的。告诉你吧,染香在雄鹰,就已经对我以身相许了。”
令狐陌语想起当初无意中着了匪人道的事,这事一向是他所不齿的,但是今天提起来,却是特别地痛快。
那一次,他中了匪人的催发情感欲望的毒香,也正是那一次,他遇见了染香。
“不可能!”
夏承峻的脸黑了黑。
但是看令狐陌语的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嬉戏的颜色,而是一脸的认真。
“所以我当时就对染香说了,我会对她负责的。只是她一直放心不下家里人,因此我才允许她在泉城继续耽搁一段时间。
原本想等这边的香韵就绪后,染香就和我离开,没想到,中间出了那么多事。”
令狐陌语可着劲继续胡诌,他觉得还挺顺的。
如果现在染香有知觉,肯定会爬起来掐死他。
可是现场的人都不知道当时真实的情况,一时间面面相觑。
就连林志高听了,联系前后因果,也不禁暗道:怪不得染香做事业如此迫不及待,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原来是早就暗许了令狐陌语。
可是,她和康王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已经愤怒至极,全身极冻成冰人的康王,林志高不由一阵瑟缩。
话说,染香不管选这二位中的哪一位,对林志高来说都挺满意的,他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现在糟糕的是,染香昏迷不醒,二位却又都把自已当作染香芳心暗许的不二人选。
再如此僵滞下去要糟糕。
林志高心里“呜呜”地拉响了警报。
夏承峻此时却冷冷一笑,对令狐陌语道:
“你这脏嘴里吐出的脏话是没法擦去了,但是我知道有一种办法能洗干净,那就是用你的血!”
说完,夏承峻出手了。
两个人倾刻间便交手二三十下,速度快得边上的人只能看到一团团人影。
吴虎屏住了呼吸,这是他看到王爷出手最快的一次。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王爷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这该死的狐狸,竟然敢说和未来的康王妃有染,这不是找死的节奏是什么?
就在两个人交手之时,突然,“当”地一声,一件暗器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插入二人的激战中。
随着一阵防御的刀剑交鸣之声,令狐陌语和夏承峻分开了身形,就在这间不容发的间隙,令狐陌语突然一闪,快速地向屋外蹿去。
显然,他是自认为不是夏承峻的对手,所以很识趣地趁着这个机会闪脱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才一会不见,就打起来了?还是在染香的闺阁里?太不象话了。”
嘟嘟囔囔的老者,不是黑尊者是谁?
原来,方才那个暗器是他出的手。
也惟有他出手,才能分开夏承峻和令狐陌语了。
这真是误打误撞还正好了。
吴虎一阵哭笑不得。
“老爷子,你来捣什么乱?”
“那你说说,这二位是谁?竟然敢在染香闺房里打起来?要是误伤了人怎么办?”
黑尊者不依不饶了。
“伤不了人,我一直留意着。”
夏承峻也知道自已失态了,但仍瓮声瓮气地道。
“令狐陌语一派胡言乱语,请王爷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林志高这时回过神来,也嚼出令狐陌语这番话对女儿声誉的影响,赶紧上前解释道。
“不必理会他的话。但是以后见他一次,我就杀他一次,这次他幸好跑得快,不然早就把他舌头割下来了。”
夏承峻阴沉着脸,让林志高不由得都觉得一阵腿软。
“你就是王爷?嗯,不错,看起来配得上染香。”
黑尊者这时才定神打量了一下夏承峻,忽然点了点头,捋了把长须,表示自已对他很满意。
“吴虎,他是?”
夏承峻本来一脸冰寒,但是听到黑尊者说的这番话,突然又平静下来,转而问吴虎。
第268章 我要把她带走
“王、王爷,他是黑尊者。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一向跟在夏承峻身边,已经学会象夏承峻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吴虎,此时被夏承峻身上从未见过的气势所慑,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过,再偷偷一打量一脸黑气的王爷,吴虎也不知道自已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这一回严重失态了,自已的心情则严重和他同步;忧的是王爷竟然失态了,失态了。
当然,事情严重,王爷怎么可能不失态呢?
想到令狐陌语所说的染香“以身相许”的话,吴虎心里更是象被塞了一把茅草一般,乱成一团。
他的心绪都如此糟糕,别说夏承峻了。
但是现在王爷为什么忽然关心起黑尊者来?
看到夏承峻把脸转向黑尊者,用压抑的眼神看着对方,吴虎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
王爷这是怒到了极点,现在必须用点新鲜的刺激来转移他的视线。所以,他根本不关心黑尊者是谁,他必须发泄出去。
吴虎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回到血祭宫廷的那个年代,王爷的手上会因此多染上多少皇亲贵胄的鲜血。
“黑尊者?哦,知道了。”
夏承峻眼中一点波澜不现,吐出这么一句话后,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一片安静。
没有谁敢再吱声。
只有头脑有点不灵光的黑尊者,笑嘻嘻地道:
“王爷身手不错,染香和你在一起,对你会助益很大,千万要珍惜这个小姑娘。”
说完,也不管黑着脸的夏承峻,又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和他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墙上还扎着黑尊者发出暗器的镖尾,简直看不出方才这里有一场生死激战,也看不出黑尊者刚才来过。
而且,黑尊者临走时丢下的话也同样莫名其妙。
夏承峻抬眼看吴虎。
吴虎明白他的意思,赶紧用手指指了下自已的脑袋,示意王爷说老头子这里不太正常。
夏承峻了然,便不再计较黑尊者对他的态度,当然,心底里对黑尊者表现出来的武力值还是十分震撼的。
“咳,王爷,我已经把黑尊者聘为侍卫教头,让他好好点拨侍卫团。”
吴虎碎碎念的样子,但其实他纯是没话找话说。
也似乎要把这些话灌满夏承峻的脑袋,让他没有空再去细细思考别的事情。
这些事情,也就是令狐陌语说的……
吴虎赶紧打住,那些画面太美,他不敢再想了。
而夏承峻似乎也十分注意在听吴虎的话,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嘴唇下下翕动。
夏承峻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吴虎说了一通话后,发现再没有什么事情好报告了,便口干舌躁起来。
之前夏承峻虽然在京城里,但是吴虎都会把在泉城发生的一切,按夏承峻的要求,事无巨细地写成情报,飞鸽传书给夏承峻。
因此,夏承峻几乎对泉城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他自是知道黑尊者,以至于黑尊者被介绍时,他也没有丝毫惊异。
但是吴虎现在突然很恨自已为什么要把泉城的事那么详细地告诉给夏承峻,以至于自已现在没有了一点谈资。
王爷的怒火是很可怕的。
他一旦发怒,不光是林家,或许,整个泉城的制香世家,都要被王爷的怒火焚烧殆尽。
发起怒来的王爷,是没有人能阻止他杀机的。
吴虎眼前浮起皇宫里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正是那一役,夏承峻成为除了皇上,所有皇亲贵胄远远看到他就发抖的存在。
他的杀名,甚于皇上。
大家对皇上,是出于对皇权天返的一种天然的、发自骨头的臣服,而对夏承峻,则是生生被他染血的长剑吓出来的恐惧。
屠戮是错误的。
也解决不了事情。
吴虎在夏承峻身边几年,深深地明白这点。
因此,他只能一直期待自已碎碎念下去,能改变王爷心中的想法。
虽然这样的愿望很古怪,很微弱,就象冬天里露天的一点烛光,只要夏承峻打个鼻息就能把它吹灭。
可是吴虎不想王爷再犯下更多的杀孽。
“今天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听到的话,我不允许在外面听到一星半点。”
夏承峻见吴虎已经无语,似乎再没有话说,他顿了下,僵滞的眼神开始灵活泛动起来,突然,从薄唇里吐出这么句话来。
不过,这句话虽然带着警告的意味,却没有森冷的威胁。
“是,明白。今天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没有人会说出去的。染香是我女儿,我护着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说不利于她的话?再说了,王爷,你要相信,染香是清清白白的,那个令狐陌语满口胡言乱语……”
林志高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对自已在交待。
出于父亲的碎碎念,林志高不由地说多了。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夏承峻忽然手一抬,挥了下手,示意林志高停住念叨,然后才转身,向染香的卧榻边走去。
方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依然没有惊醒染香。
她躺在床上,清丽如斯,虽然面色发白,但却象一朵睡莲,就算在病中,也依然给人安宁馨香的感觉。
看着染香消瘦的面颊,夏承峻心中一阵巨痛。
染香心中是有他的吧?否则,染香发病时,为什么远在京城的他能够感应到呢?
令狐陌语说的话,他一句也不相信。
以他对染香的了解,她不是那种女人。
身陷匪窝,还能和令狐陌语以身相许?
就算有什么,也是被强迫的吧?
这样的染香,在夏承峻心里,就算白璧有瑕,也依然是举世无双的美玉。
“吴虎,准备马车。”
“王爷,马车已经在林府前等候了。”
吴虎以为王爷是要回府休息,他骑着马跟在王爷身后狂奔而来时,已经交待家里的马车也跟了过来,所以此刻毫不犹豫地答道。
“嗯。好。”夏承峻漫应了一声,复转身对林志高出人意料地道,“我要把染香带走。”
“什么?王爷,你这是开玩笑吧?染香身染重疾,她现在必须留在家里养病……”
林志高一听夏承峻的话,懵了……
第269章 把她交给我
“染香在家里养了这么久,也没见好转。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把她交给我吧!”
夏承峻道。
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身体语言却散发出不容拒绝的威势。
吴虎听得一楞一楞的,这是要把未来的康王妃直接带走的架势吗?
这个,不合礼仪,不合规矩吧?
“王爷……”
吴虎也不禁开口了。
“怎么?你有什么话要说?”
夏承峻看吴虎的眼神,简直象钉子一样,似乎只要他再放肆一句,敢说一句拂逆他的话,他就要把吴虎钉在墙上一样。
吴虎的舌头顿时打了结,嗫嚅地道:
“呃,我会让马车夫把车赶慢一点,稳一点……”
夏承峻眉眼间这才微微放松,点头道:
“好。”
两个人一应一答之间,似乎早就忘了林志高一般。
林志高顿时傻了眼。
不过他也知道夏承峻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再一想女儿病成这样,夏承峻还想着带她走,林志高本就是一个破落户,早前尝遍了人情冷暖,所以他的思维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夏承峻对女儿不一般的态度他落在眼里,见他执意要带走染香,林志高终是化成了一声叹息,道:
“好好对染香!”
这是一个父亲的嘱托。
夏承峻此时听到林志高的话,不由身躯一震,郑重地走到林志高面前,行了个大礼道: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染香治好的。这里治不好,我会带她到京城去。如果京城还是治不好,我会带她游历天下,一定要把她的病治好。”
林志高眼里泪水已经涌上了眼眶,眼看就要夺眶而手。他用手背擦了下,湿答答的手背让他很不舒服。
可是夏承峻的话,让他顿时放下心来。
“王爷,染香的病,不是一天半天能治好的,你要慎重!”
就在此时,闻讯赶来的邱氏,看到夏承峻郑重的样子,心也忽悠了一下。
她明白,如果夏承峻还不能治好染香,那染香也没救了。
染香陷入昏迷后,每一天她都去香神娘娘庙那里烧香祈祷,希望香神娘娘能保祐染香快点好起来。
但是染香还是一天一天地陷入昏迷之中。
这让邱氏明白,染香的病,不是一般人能治好的。
也只有夏承峻有那样的能力,能大包大揽地说出那样的话了。
可是做娘的,终究还是不放心。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亲生骨肉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慕恋彼此美色风华的年轻男女之间。
染香和夏承峻尚且无名无份,就算夏承峻贪图新鲜,能帮得了染香一个月、两个月,可是万一还是不好,还需要一年、两年呢?
到时候染香会变成什么样?
夏承峻的心意又会如何?
一个病榻上的女子,想想就知道无论如何不可能栓牢一个年富力强的男人。更别说还是一个权倾天下的王爷。
邱氏有着为娘的心,亦有一颗担忧女儿未来的心。
“夫人,我心意已决,尽管放心,我夏承峻决不是始乱终弃之人。带走染香,也是非常情势下所做非常事。”
夏承峻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已为什么要强势带走染香。
他们是染香的父母。
否则,他做事情从来不需要解释。
吴虎默默在边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吃惊。
王爷为了染香,可是改变了很多呐。
“嗯,那就拜托王爷,辛苦王爷了。我们家染香,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了。”
邱氏沉沉一拜,夏承峻让开,不肯受礼。
他带走染香,是因为想要治好染香,染香在他心里,就是另一半的天,如果染香不行了,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天塌地陷的恐慌感。
这种恐慌感,哪怕是他剑尖上沾满了皇亲贵胄的鲜血,也是没有如此深刻体验的。
只有把染香带在身边,亲自照料她,呵护她,他才会安心。
否则,他只会坐立不宁。
“还有,王爷,再过半个月,就是泉城的制香大赛,染香之前是代表了我们林家参赛的。染香对此次大赛还是很重视的,一心想要参加……”
林志高嗫嚅了下,没有说完。
“半个月?不知道染香能不能醒来。”夏承峻沉吟了下,道,“吴虎,通知泉城新任的孙知府,推迟香赛。”
“是,大人,推迟到什么时候?”吴虎犹豫了一下道。
“推迟到染香醒过来。”
夏承峻皱了下眉,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是。”
吴虎记下。
林志高脸上一阵释然。
他始终相信女儿是会醒来的,只是时间长久问题。
不过,有夏承峻强力介入,染香一定能及早醒来。
但是,如果错过了香赛,染香一定会非常遗憾。
“王爷,香赛关系到哪个制香世家能取得贡香权,如果推迟了,怕是会影响贡香的进贡。”
吴虎迟滞了下,还是觉得事兹体大,把这话说了出来。
“推迟到染香醒来。”
夏承峻还是那句话。
吴虎点了下头,道:
“明白了。”
边上的林志高听了,心里一阵打鼓,万万没有想到,夏承峻似乎都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看着夏承峻护卫着染香离开,林志高和邱氏对望一眼,两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期冀。
香樟树下,一袭躺椅。
染香安静地半躺在躺椅上,树隙间星星点点,暖风拂面。
夏承峻手里端着一碗药汤,耐心地往染香嘴里喂着药。
不时有药汁从染香嘴角溢出,夏承峻耐心地用绸巾不时擦拭着染香嘴角溢出的药汁。
“王爷,我来吧?”
一名丫环站在边上伺候着,见夏承峻喂得如此辛苦,便讨好地道。
“不用。”
夏承峻眼睛都不看她,淡然地挥手。
费了很大的力气,夏承峻才把药给染香悉数喂下。
或许是补元气的药有效用,夏承峻一番亲自照顾之下,染香的气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拧一条湿巾过来。”
夏承峻吩咐道。
不一会儿,一条还带着温热的湿巾递到夏承峻手里。
现在丫环已经知道,夏承峻不肯把照顾染香的事假他人之手,便把湿巾老老实实地递到夏承峻手上。
夏承峻试了一下湿巾的温度,见并不灼人,这才慢慢细致地为染香擦拭起来。
第270章 御医到访
染香原本就长得眉目如画,虽然在病中,亦不减半分容颜。
虽然昏迷不醒一段时间令她清减不少,但是反而更增添了一份楚楚可人的风韵。
夏承峻小心地为染香擦拭着脸颊,看着她清秀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忍不住手下的动作更是轻缓了几分。
好一会儿,夏承峻总算帮着染香净完面,他把绸巾递给丫环,然后将躺椅边上一件柔软暖和的锦被轻轻盖在染香的身上。
看着染香沉默不语,夏承峻却有几分心安,他也躺在染香身边另一条躺椅上,和染香并排着。
看着染香好似沉睡的样子,夏承峻伸出手,握着染香锦被下的纤纤素手,入手一派温腻柔软,带着生机的温热。
只有这个时候,夏承峻才能感觉到染香身上还充斥着勃勃生机。他微闭着眼,陪染香一起进入无尽的睡眠中。
他真希望能如此进入染香的梦境,让染香告诉他,为什么她还不醒来。
王太医说染香得的是相思病,夏承峻十分霸道地确信,她相思的人一定是自已。
王太医说,得了相思病的人,只要见到相思的对象,就会大病痊愈,就象从来没有生过病一样。
可是现在问题的焦点在于,染香一直昏睡不醒,她根本不知道夏承峻就在她的身边。
如此,虽然他是解药,却没有办法解陷入昏迷的染香身上的相思之疾。
夏承峻经过斟酌,并不打算把染香往京城里送,因为一路颠簸,恐怕反而累及染香。
所以,现在是京城里的名医正日夜兼程往泉城赶。
夏承峻握着染香的手,不知不觉,竟然真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忽然觉得面颊上毛茸茸地一阵发痒,他用手一拨,抓了几下脸,但是还是依旧发痒。
夏承峻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染香带着笑容的诱人容颜出现在眼前,夏承峻不由一阵惊喜:
“染香,你醒了?”
“醒了,当然醒了,你回来了,我还能睡得着吗?”
染香似乎也是又惊又喜,说话也格外大胆。
夏承峻听着却十分舒坦,眉眼里皆是温润的笑意:
“你把我急坏了,知道吗?以后不能再这么吓人了。”
“嗯,我知道了,以后肯定不吓你了。”
染香笑意盈盈地道。
夏承峻却觉得脸上还是一阵发痒,他用力一拨,动作太大,却把自已弄醒了。
他睁开眼一看,却是长乐正蹲在自已跟前,调皮地拿着一根狗尾草,在他脸上扫着。
夏承峻顿时明白,原来方才看到染香的那一幕,才是梦。
一直就是长乐在逗弄他呢。
夏承峻眉头一蹙。
长乐看到夏承峻原本在睡梦中舒展的眉眼忽然又紧紧拧在一起,不由吓得扔掉手中的狗尾草,知道自已玩大了,她嗫嚅地道:
“皇叔,不好意思啊,看你睡得香,我忍不住想叫醒你,京城的御医来了。”
夏承峻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又松驰开来,他站起身,哑声道:
“什么时候来的?早就该叫醒我了。”
“刚到呢,我知道你心急,这不马上叫你了?”
长乐已经恢复了女装,不再是圆鼓鼓小包子公子哥的形像,却是一个故作老成、面容天真的少女一般。
“嗯。”
夏承峻依旧是话不多,但是从他迅疾起身的身形和匆匆向外走动的步伐,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和急切来。
“参见王爷!”
五名御医看到夏承峻出现,立即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即刻和我入内诊视病人。”
夏承峻要的这五名御医,包涵了方方面面专长的大夫,如果说这五名医生还看不出染香确切的病症,开不出针对性的药方,那整个大夏国在明面上,民间的奇人异士除外,已经没人能治得了染香了。
所以,夏承峻内心是迫切又担心的。
既恨不得这些大夫立即给染香看病,又怕他们看不出所以然来。
五名御医提着药香,才从马车上下来,连口水都没喝,立即就被夏承峻带着去诊视染香。
但是这些人个个屁滚尿流地跟着夏承峻,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在京城里,皇宫中,谁不知道杀神康王的名头?
若是一个不满意,康王杀人可是不需要经过监理司的,他直接拔刀砍下脑袋也是那么回事。
“气息紊乱,我看她性命悬于一线,危在旦夕了。”
“气血充沛,但是脉息如弹珠玉跳,这真是我行医生源中遇到的第一例奇怪病例!”
……
一时间,望闻问切之后,五名御医纷纷提出自已的看法。
但是一时间,虽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却有一个观点是统一的,那就是染香气息经脉十分奇怪,若有若无,好似危重病人将要断气前的节奏一样。
不过,这几天染香一直是如此状态,夏承峻也时不时给她切脉,所谓久病成医,他也知道这些御医说的脉息的事是真的,但是却不由大骂道:
“放屁,如果是要断气前的节奏,这几天她都是这样的状态,早就断气了,还能熬到你们来胡言乱语?”
杀神康王一开口,便是煞气冲天,顿时,五名御医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冷汗流了一后背。
“饭桶,好歹你们也是大内御医,你们倒是拿出个有效的药方来啊?”
长乐看不下去了,踢了一脚边上一位正瑟瑟发抖的御医,提醒道。
这位顿时如梦初醒,开出药方来,至少还能苟活几天,如果不开药方,怕是一时三刻都挨不过去了。
康王手起剑落,眼看就是人头落地了。
其实夏承峻并无杀他们的心,只是看到他们交头接耳,却拿不出一套治疗方案,心中恼怒罢了。
“王爷,经过磋商,我们共同开出了这个补元魂的药方,我们认为,染香姑娘脉息紊乱,会造成元魂损耗,所以如果及时充沛元魂,就能让染香姑娘及早醒来。
一旦醒来,我们想她的病症也能得解了。”
一名御医几几歪歪地道。
“为什么?”
长乐脱口而出,好奇地问。
“这个,因为染香姑娘得的,是一种古老医书上记载的病症,解药就在眼前,只要她苏醒过来就可以解除病症了。”
御医期期艾艾地道,一脸惧意地看着夏承峻。
第271章 八卦之火
“住嘴!”
看到长乐一脸好奇,突然,夏承峻手一挥,制止了御医启唇要说的欲望。
啊?
怎么不让说了?
长乐愕然地张大了嘴,同时也有没有听到答案的强烈好奇。
“染香到底得了什么病啊?皇叔你不想知道吗?皇叔你不着急吗?”
长乐一通自言自语。
夏承峻的脸上红了又白,十分精彩。
“皇叔,我知道了,莫非你晓得染香得了什么病?噢,肯定是什么难言之疾是吧?”
长乐沾沾自喜地道。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夏承峻头上已经开始冒烟了。
吴虎同情地看着长乐。得,什么叫难言之疾啊……长乐公主,你人小鬼大,这下踢到铁板了。
长乐恍然不觉。
咦,现场气氛怎么不对呀?
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呢?
长乐猛一回头,看到夏承峻冰寒的脸,长乐不禁都打了一个哆索:
“呃,皇叔,你保重,既然知道是什么病,对症下药就好。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朋友约好了要去拜访,咱们回头见啊!”
长乐脚底抹油,一溜烟地不见了。
“吴虎,长乐这么快在泉城就有可以拜访的朋友了?”
夏承峻鼻子冒烟,从嘴里挤出这句话,冷哼一声对吴虎道。
“呃,小人不知道啊!长乐公主是女子,我也不好跟得太紧太贴身了。”
吴虎言不由衷地道。
“哼!你给我好好看着她。让她赶紧回京城去。要是她有什么差池,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夏承峻一甩袖子,突然一把抓起地上的御医,象老鹰抓小鸡一样。
“哎,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御医吓坏了,还以为夏承峻突然翻脸是要杀他呢!
可是谁知道夏承峻只是把他抓到边上一个空闲无人的厢房里,把他扔在地上时,还用脚拐带着把门关上了。
“说,染香得的是什么病?”
擦,原来是要问这个啊。
御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示鄙视。
又不是我不告诉你,刚才不是想对你说吗?有必要搞得象要抄家灭族的样子吗?
“染香小姐得的是相思病,这种病,只要看到她相思的人,自然就痊愈了。”
御医只好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了出来,同时还用手擦了下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真是的,还以为今天小命就丢在这了。
“那染香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夏承峻不动声色地问,好象方才拎御医的人并不是他。他背负着双手,气定神闲。
“这个很难说了。”御医的话才出口,就感觉身周的温度“噌噌”地往下掉,再抬头偷偷一看,康王的神色又不对了。
御医赶紧改口:
“最晚两三个月吧,只要持续用天材地宝补充染香姑娘的元魂,就能让她醒来。”
好吧,反正康王你银子多,花的又不是我的银两。御医在心里暗暗吐槽。
“如此,甚好!”半晌,夏承峻终于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来,“你们就住在这里,随时观察,不管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出来。”
“有王爷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王爷放心,集我们五人之力,如果唤不醒染香姑娘,大夏国也无人能治了。”
夏承峻才一松口,御医那喜欢自吹自擂的小个性就冒出头了,忍不住“啪啪”地吹了起来。
结果,被夏承峻扫了一眼,他就萎了。
一碗颜色灰濛濛的药汤,被捧在夏承峻手里,他小心地吹着汤面上漂浮的药渣,然后拿了个小勺,小心地舀起一勺药,吹凉了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入染香嘴里。
已经知道夏承峻是如何照拂染香的丫环,早就不敢再和夏承峻“抢”喂药这个活了。
她们都知道,康王对染香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盥洗,其它事情都不假人手,非得自已亲自动手才行。
“那个,吴虎,你一定知道御医说了什么,到底染香得的是什么病?快告诉我嘛,急死我了。”
长乐远远地在回廊下借着树荫的遮蔽,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一脸八卦地问吴虎。
“对不起啊,长乐公主,这事我不能说。”
吴虎为难地挠了挠头。
虽然王爷把御医拖到边上去了解情况,但是他多少也猜出来了,一定和王太医说的病症一样:相思病。
王爷是怕别人听到,传出去对染香不好,所以才把御医拖到边上打探情况的。
谁知道长乐公主如此坚执,非要知道真相,还真是让他为难了。
“哼,你不说是吗?我告诉你,我可是宁王妃派来考察染香底细的,万一她有什么不能诉诸于人的隐疾但是我不知道的,我可不敢保证回去会向宁王妃说什么。
你想,整个王府就王爷一根独苗,宁王妃会愿意让王爷娶一个身患不可名状隐疾的女子吗?”
长乐一脸你不说我就去恶人告状的模样。
这下吴虎为难了。
长乐性子没有定性,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和宁王妃乱说什么呀?不是说天下第一难,就是婆媳相处难吗?
万一宁王妃听了长乐的胡说,真的对染香有了看法怎么办?
吴虎可是很看好王爷和染香的哦!
看到吴虎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模样,长乐心里有了底,知道她想知道的答案都在吴虎嘴里,于是不由得意地抱着胸,踱了几步,给吴虎继续洒了一把盐道:
“哟,有些情况虽然不明,可是我可以按自已猜想的去写。今天的飞鸽传书写啥呢?对了,就写染香身患不明隐疾!”
说完,自顾自地就要走了。
“长乐公主留步,我把染香的病告诉你,可是你千万别到处乱说,也别告诉王爷是我说的,不然他非把我剁了不成。”
“好,你快说吧,你说了我就不对宁王妃乱讲。”
长乐这下捏住了吴虎这根软肋,顿时心花怒放。
“染香姑娘得的是相思病。这种病,是由于相思入骨引起的。这是告老还乡的王太医说的,我猜御医们的判断也是差不多如此。”
“啊?相思病?没想到染香这么痴情啊?她相思的对象是我皇叔吗?”
长乐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第272章 被下毒了
“呃,那是自然。 不是王爷,还能是谁啊?”
吴虎瞟了长乐公主一眼,这一眼可是多有责怪的意思。
长乐公主却不以为忤,反而津津乐道地道:
“快说,快说,染香和皇叔是怎么认识的?”
长乐万万没有想到,自家被传为好男风的皇叔,竟然也有为一个女子沦落的时候,不由地兴致盎然。
吴虎心一横,索性破罐破摔,于是竹筒倒豆似地把他们和染香如何相遇的往事一一道来。
“啊?什么?破庙里?快死了?”
“哦,太棒了,那个赵香侬该死,就是得把她扔进大牢里,她竟然敢设计染香。”
“原来赵香凝和赵香侬是姐妹啊,怪不得一样恶毒。”
长乐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表情丰富地发表着自已的见解。
吴虎渐渐说得入港,一时也百无禁忌,索性统统道来。
或许,他私心里也觉得,如果让长乐更了解染香一些,回京城里,在宁王妃面前,就能多说一些染香的好话。
王爷对染香如何,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如果染香能得到宁王妃的欢心,那么王爷脸上的笑容也就经常可以见到了。
所以,不知不觉地,吴虎把染香如何救治了王爷,解了他身上所中巨毒的过程,也一一道来。
长乐这才明白,原来染香不光是皇叔的红颜知已,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明白了前因后果,长乐长长叹了口气道:
“怪道我对染香一见如故,特别喜欢,原来命中注定,她就是我的婶婶。”
“所以我对染香也是特别看重,你没见王爷看到染香的样子,呃,会笑呢!”
吴虎撇了撇嘴,想着王爷看到染香时,总有片刻失神的“花痴”样子,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已在想王爷“花痴”样时,自已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放心吧,为染香说好话这事就放在我身上了。”
长乐听完了整个故事,就差没把胸脯拍得“碰碰”响了。
“长乐公主,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吴虎问道。
“宁王妃一直催我回去,估计也是着急想知道染香的事,可是她没醒来,我回去也不好交待,还是等染香醒来我再走吧。”
长乐考虑了下,对吴虎道。
“这样也好,希望染香姑娘能早醒来,不然你看他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
吴虎忧心忡忡地道。
说话间,就见夏承峻把放在推车上的染香推到院子中,借着傍晚的余晖,让她见见天日。
长乐突然忍不住眼睛有点胀胀的,她喃喃地道:
“染香快醒来吧,皇叔都快急死了。”
“大人,热水准备好了,该给染香姑娘沐浴了。”
这时,两名丫环上来,对夏承峻施礼后,上前接手染香。
这推车下面带着轮子,是夏承峻把染香接回家后,自已琢磨出来的。
这样可以让染香坐在上面,方便到她到户外活动。
每次推染香出来到花园里,夏承峻都会耐心地告诉她:桂花开了,接下来,就要开菊花了,如果不想错过桂花的芳香,她就该醒过来了……
树上的小鸟不见了,该是飞往南方过冬了,如果她不想醒来就被冻得瑟瑟发抖,就要睁开眼睛了……
夏承峻半是倾诉半是威胁,但是坐在推椅上的染香,始终无动于衷一般。
不过,夏承峻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次,他在向染香“介绍”这些风景时,染香放在推椅上的一根小指头,微微颤动了一下。
沐浴和方便是夏承峻不能帮染香做的两件事,其实他并不在乎,只是不想她醒来尴尬,所以终究还是把这两件事假手他人。
侍候染香的丫环,都是精挑细选的,虽然都是临时叫进府的,但是她们的家人,都被吴虎叫到一个临时购置的庄子里干活了。
当然,大家都明白,明着是干活,实则是软禁。
如果伺候染香有什么差池,那一家子都别想出那个庄子了。
但是除了有这个隐隐的威胁外,来府上做事的下人都觉得日子过得不错。
两名丫环这几天已经是做惯了这事,染香一天都要沐浴一次,所以她们轻手轻脚地把染香推进了浴房里。
一个时辰之外,沐浴之后,光华更盛的染香便出现在夏承峻面前。
虽然还在昏迷,但是染香脸色依然鲜润如初,看上去就象刚刚睡着一样。
夏承峻手里拿了一块棉巾,耐心地帮着染香轻轻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乌黑光滑柔软的长发在他指缝间流泻,让他的心情格外惬意。
换了几块干的棉巾,染香的长发也慢慢被擦干,一名丫环拿了润肤露,为染香抹上。
夏承峻偶一回头,看到丫环撩起染香左手臂,突然脸色一变,眼神凝聚成针,迸出一股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的杀机,冷冷地扣住了丫环的手道:
“这是什么?”
丫环早就吓软在地上了,她什么也没干啊?就象平常一样给染香抹润肤露。
秋天了,再鲜润的皮肤也经不起干躁季候风的燎吹,所以沐浴完,一定要用润肤露。
可是夏大人为什么突然冒出一付要杀死她的模样?
“大人,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丫环不解地辩解道。
这时,长乐也闻讯赶来,见夏承峻把丫环踢倒在地,她也沉着脸上前问道:
“出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给染香抹了什么,你看她的胳膊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红痘?”
夏承峻把身子隔在染香和丫环之间,然后把染香的胳膊露给长乐看。
长乐认真地凝神一看,不由地脸红了。
夏承峻一直很关注长乐的表情,见长乐看到染香胳膊上的痘痘脸都红了,不由地一阵焦急:
“长乐,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大人,冤枉啊,我没有给染香姑娘下毒!”
丫环这才明白出了什么事,不由地吓吹了。
如果被认定下毒,那她现在幸福地生活在庄子上的一家老小,转眼就会没命了。
她不想啊,她弟弟才六岁呢!她怎么敢下毒?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下毒啊!
“皇叔,你这是,你这是……”
长乐被夏承峻一问,脸更红了。夏承峻心一沉,哑声道:
“你认得?染香被下了什么毒?”
第273章 有了意识
丫环见夏承峻已经认定她给染香下毒,不由地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叔,这不是毒。”
长乐脸红到了耳根。
“什么?不是毒?那是什么?”
听到长乐的话,有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一个自是夏承峻,还有一个是以为将死的丫环。
“这是守宫砂啊,皇叔。哎……”
长乐说完,羞红了脸,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呃,守宫砂?
夏承峻听得一楞一楞的。
他自懂人事以来,性素洁淡,从不和纨绔子弟厮混,成年后,又长期呆在军营里,整天做伴的都是大头兵,慑于他主帅的威严,更没有人和他闲扯八卦。
所以,夏承峻活到这把年纪,竟然还是第一次看到守宫砂。
他自是知道守宫砂是什么。
大夏国的女子,从出生后就会在胳膊上生成守宫砂,一旦谙晓人事,失了贞节,守宫砂就会自行消失不见。
染香竟然有守宫砂?
这个消息,比惊天的雷暴更强一百倍地击中了夏承峻原本还算强大的心脏。
那个令狐陌语,果然是满嘴胡言乱语。
说什么染香和他以身相许。
夏承峻很淡定地表示一点也不在乎,但是染香有守宫砂的事,还是深深击中了他。
还好,他一向心志坚定,认准的事就不会回头;认准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放手。
夏承峻眼眸里的幽深之意更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动了真火。
哼,令狐陌语,大放厥词,往染香身上乱泼脏水,果然是嫌命长了,他一定要剜出他的舌头,才能解心头之恨,才能洗涮染香身上的污名。
“继续抹吧!照顾好她。”
夏承峻转身,云淡风轻。
丫环知道自已是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手脚发软,但是听到夏承峻的话,仍然赶紧爬起来,继续方才未完的事。
伺候完染香,回房后,丫环收到了管家送来的十两压惊银子……
“是,大人,明白。十天之内,别管是什么野狼还是野虎,一定全数歼灭。”
吴虎低头领命。
心里不由唏嘘了一下,知道这回野狼暗杀队真的触到了王爷的底线。
染香姑娘是除了王爷谁都不能碰的人。令狐陌语太小看王爷的能耐了。
不想歼灭他们,只不过留着让他们搅搅浑水,还有用处。
现在令狐陌语得罪了王爷,比上次暗杀他更深地触到了王爷不能触碰的底线,自然是死路一条了。
不要以为处江湖之远,就可以肆无忌惮,就没有拿他们有办法了。
野狼暗杀队的情报,王爷早就熟悉在心,要拿下他们,分分钟的事情。
夏承峻呷了口茶,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话。
吴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晚上,江湖中掀起了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大好头颅滚滚落地。
没有人知道,全部是因为染香而起。
不,确切地说,是因为令狐陌语一句不该说的话而起。
大半夜地接到线报,说他一手组建的野狼暗杀队全数被歼灭,堂中隐藏的大笔经费被缴走,不剩分文,令狐陌语震惊地跌坐堂前台阶上,无语了许久……
半天,令狐陌语才从紧闭的唇缝间挤出一句话: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大夏国。”
染香并不知道围绕在她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依旧在沉睡中。
不过,吃了大量的天材地宝,染香的元魂慢慢被弥补回来,她开始对身边的人和事有了意识。
染香的眼睛睁不开,但是耳朵却还是能听得清楚。
就象在长长的睡梦中醒来一样,意识的苏醒也是突然的。
染香发现自已猛然就能听到四周的声音了。
这是在哪?
她身子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却能感觉。
她感觉自已在室外,暖暖的阳光打在脸上,不是很晒,恰到好处,真是舒服。
有人给她身上盖了条毯子,接着,那清冽的声音响起:
“我出去一下,你们把染香推进屋内,小心别让她着凉了。”
“是,大人。”
这声音好熟悉。
咦?不是夏承峻吗?
怎么回事?
染香糊涂了。
随着身体被移动,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消失不见了,染香觉得自已进入了室内。
“哎呀,夏大人真是对染香姑娘百般体贴,无微不至啊,太让人羡慕了。”
“是啊,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男人会对女人这么好的。喂药啊、擦脸啊,真是难以想像啊。”
“喂药算什么?关键是人家舍得花钱。这几天用的千年人参就用了多少?一株千年人参多少银两你知道吗?”
两名推送染香的丫环显然认为染香没有意识,听不到,所以放肆地在背后议论起来。
“多少银两?”
一名丫环好奇地问。
“说出来吓死你,一株千年人参至少一百两银子。”
“啊?吓死人了,这么贵。我一年的例银才十两银子呢!”
另一名丫环显然受惊了。
“呵呵,这还只是千年人参,还有其它的天材地宝,什么至尊元气膏,雪润精……没有一样不是上百两银子的。御医说了,吃了这些大补元魂的药物,染香姑娘才能醒来。”
“可是她已经吃了好多了,到现在都没有反应。你说,如果她一辈子不醒来,大人还是会对她那么好吗?”
另一名丫环疑惑地问。
“谁知道啊。未来的事情很难说。不过,没有发生的事情,咱们也不用乱猜了,就看看眼前吧,至少眼前大人对她是如珠如宝,羡慕死人了。”
“去,看你那****,是不是对大人动心了?”
“别说这种话,会被打死的。我听说啊,夏大人是不近女色的,他只喜欢染香一个人,谁敢去勾引他,爬他的床,一定会死得很惨的。我听说啊……”
接下来,那名丫环的语调太低了,显然是想八卦又怕被人听去,有意压抑了声音。
染香听不到,感觉好着急。
这两名丫环,在八夏承峻,然后说的都是她的事,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夏承峻这里?为什么她不能动弹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274章 感觉深情
两名丫环的声息渐渐远去,染香终于剩下一个人清静地躺在卧榻上。
终于,染香慢慢地想了起来。她因为融合神魂和福田,走火入魔,吐血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看来,这一晕已经很久了。
夏承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京城回来了?看情况,自已不是住在林家的宅子里?
难道,自已是住在夏承峻的宅子里?
染香一念及此,不由地大骇。
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已会被带到夏承峻的宅子里?
再细想方才丫环们说的话,染香有些明白了,若不是夏承峻的精心照拂,她的元魂因为走火入魔受损严重,也不可能这么快醒来。
染香想努力睁开眼睛,打量一下身边的环境,但是却仍然无法控制自已的情况。
一番努力之后,染香便疲惫地放弃了。
稍顷,她便觉沉沉睡去。
第一次复苏,消耗了太多精力,染香不再强撑着,她知道恢复只是早晚的事。
好象又过了很久,染香忽然觉得有人抬起了自已的身躯,这种近距离的触动让她意识很快清醒过来。
呃,是抱着她,挺温柔地把她放到了推椅上,她能听到推椅下面有轮子辘辘滚动的声音。
染香对别人无故触碰她一直是很抗拒的,尤其是她还能感觉到对方是一名男子。
染香想挣扎,自是动弹不得。
不过,她鼻腔里此时飘进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那是男子的体味加上特有的檀香冷咧的味道。
染香顿时明白过来,抱她的人,是夏承峻。
不知道怎么的,染香就心安了。
夏承峻温柔地把染香抱进推车里,让她斜躺着,然后耐心地为她盖上薄的锦被,这才亲自推着车子,往户外走去。
身边,只有轻微车轮的摩擦声,还有夏承峻絮絮的低语声。
染香从来不知道,原来夏承峻放低声调,剥离那些冰冷时,原来嗓音这么好听。
“染香,已经半个月了,你还没有醒来。你知道我心里很着急吗?不过,你放心,不管你什么时候醒来,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夏承峻在说什么啊?
染香觉得自已脸红了。
原来他在说情话啊!
如此动听悦耳。
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声音,象有一股魔力,直刺到她的内心深处。
“夏大人,染香姑娘有没有发烧?她的脸好红!”
就在这时,一名丫环路过,瞥了一眼染香,不由地惊叫了一声。
夏大人只要在府里,照顾染香从不假他人之手。
大家都知道染香对夏大人很重要,因此看到染香的异样,丫环不能不提醒夏承峻。
“哦?我摸摸。”
夏承峻的话,让染香的脸更加红了。
一只微温的大手很快落在她的额头上,反复试了之后,那温润的声音少了焦急,多了几许轻松释然:
“没有发烧,估计是锦被太厚了吧,去拿一件薄一些的来。”
丫环应声而去,夏承峻的“情话”又在染香耳边低低响起: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发烧了。你快点醒来吧,醒来,我就带你回京城,去见母妃,然后咱们就举办盛大的婚礼,我要你和我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做我的妃子。”
染香的心情指数简直爆表。
这是表白吗?剖明心迹?
染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而且还是自已芳心暗许的人。
听他的声音,如此深情,应该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纨绔王爷吧?
染香阅男不多,但是皇宫里的那些皇亲贵戚,没有几个给她留下好的印象的。
哪个王爷没有十几个妃子侍妾的?
染香心一阵暗沉,那种胸口欲裂的感觉又出现了。
盛大的婚礼,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她自然是想。
只是最终,她还是要和数不清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染香的脸色暗沉了许多。
夏承峻并未察觉,依然在絮语诉说,温热的气息扑在染香的耳际,让她觉得心里痒痒的。
“染香,你一辈子不醒来,我就等你一辈子。不过,年华太短,我们过去浪费了那么多良辰美景,你快点醒来,我要陪你一一看过。”
“大人,锦被取来了。”
这时,丫环大煞风景地拿了一床更加薄的锦被过来。
夏承峻停下说话,把染香身上原来盖的被子取起来,换上新一床锦被。
“大人,该给染香姑娘洗脸了。”
丫环怯怯柔声道,言语里带着一丝惹人爱怜的娇羞。
夏承峻不为所动,清淡地语气响起:
“把帕子和脸盆取来,要不冷不热的温水。”
丫环应了一声,自是去取了脸盆和洗脸的帕子。
其实,夏承峻每天都是这么交待一句,丫环都知道他的需求,根本没有必要再交待。
但是夏承峻每次还是会这么特别嘱咐一下。
染香只听一阵拧水的滴答声,她心想,一定是丫环要给自已洗脸了,也是,整天躺着,不清洗一下,多么难受啊。
“染香,你闭着眼睛,小心啊,我不会把水弄到你眼里的。”
没想到,耳边依然响起的是夏承峻的声音。
呃,竟然是他给她洗脸吗?
染香一阵心跳。
温热的帕子沿着她的额头擦起,水温不冷不热,十分舒服,力道恰到好处,看来,夏承峻不是第一次给她洗脸了。
“嗯,好了,又是一个干净的漂亮姑娘。”
夏承峻满意地欣赏了一下,把帕子交给丫环,然后推着车子,来到檀香树下。
“听到了没有?秋风渐远,冬天快到了,天气冷了,只能这个时辰推你出来透透气,否则会着凉的。
御医们说你不能着凉,万一感冒了,可就不好治疗了。”
夏承峻喃喃说着,好象染香有知觉和意识一样,但也可以看出来,他已经习惯如此了。
御医们?
到底来了几个御医?
竟然还动用了御医?
染香大为吃惊。在泉城生病,能有王太医前来看病,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了,现在夏承峻竟然动用了御医?还说了“们”,看来,来的御医还不止一位?
不过,让染香吃惊的事更在后面。
第275章 想通了
“染香,你千万别心急,安心养伤。 ”
夏承峻犹在喃喃诉说,语气十分自然。
在他心里,想必以为染香是听不到的。
恐怕这一段时间,也没少在独处时和她这样说话,竟象是在和她自在聊天一样。
染香可是记得,她和他独自相处时,夏承峻一向言简意赅,话少得不象话,心思也因此难以猜度。
谁能想到,当她昏迷不醒时,他竟然变成了一个话唠呢?
“你不是想参加泉城的香赛,为林家拿下贡香权吗?我已经让人把香赛推迟了,一直到你醒来,香赛才会开赛。
放心吧,但凡你想得到的,我都会给你。”
夏承峻的话,毫不炫耀,但却是充满了异样的霸气。
如果染香不认识他的话,光听到这句话,甚至会认为他是大夏王朝的第一人,气势较九五至尊那位更甚。
染香心里一阵颤动。
天下人谁都知道贡香是耽搁不得的。
这一次的香赛,就是为了让制香世家一展所长,拿出最好的香送到皇宫里。
她这一病,夏承峻把整个香赛都延后了,还不止是简单的延后,是以她的病情为参照,无限期延后。
如此这般,夏承峻不怕得罪宫里的人吗?
染香的心一抽一抽的。
如果因为自已,最终导致夏承峻被宫里的人反感,那还真是红颜祸水了。
“大人,药熬好了。”
丫环的脚步由远及近,染香的五识慢慢恢复了感觉,此时只闻到一股药香扑鼻。
只要闻到这股香味,染香就知道这药里不知道加了多少天才地宝,她不禁想到房间里那两个丫环的对话,看来,夏承峻为了补助复原她的神魂,没少花银两。
只听一阵玉盏玉勺交碰的脆响,应该是丫环在搅凉药吧?
染香眼睛不能睁开,只能靠听和闻。
五识少了谁也不行啊?
虽然可以听、可以嗅到味道、可以感觉,但是眼睛不能睁开,不能动,就象一个木头一样躺着,染香觉得自已都废了。
“染香,我喂你吃药,你要乖乖地都吃下去啊。前几天你做得很好,都喝下去了,这几天气色就好多了。
我看着你气色一天天好转,心里也很高兴。昨天晚上就睡得踏实多了,不然一颗心老提着。”
那清脆的交碰之声靠近染香的脸,药香愈发浓郁,染香能辩识出这药里,加了千年人参、百年树龄的老树上采下的枸杞……但是最重要的是,染香这才发现,原来一直在把药搅凉的是夏承峻。
贵为王爷,他竟然为了她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染香内心一阵颤动,一股极为舒服的感觉在她体内溢开,一股强大的气息贯穿了她的经络,原本被淤塞的经络,此时轻而易举地被打通了。
染香只觉得一阵沁入心脾的舒适感油然而来。
她知道了,原来眼前这个一向看似漠然的男子,竟然是对她一往情深。
对于因此事招致心魔的染香来说,还有什么比看明白这一点更重要呢?
染香清楚地看到,自已体内的福田内,紫色精纯的魂力再度释放绚烂的光芒。
除了身体与神魂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外,她的魂力开始在自已的体内运行,不断冲涮着这具身体原本淤滞的经络。
原本染香的魂力主要被用在稳固躯体与神魂之上,现在躯体与神魂稳固之后,魂力便可开始大肆在体内经络运行。
染香的这具身躯淤滞实在太厉害,染香知道心急不得,只能让魂力慢慢疏通。
不过,以她现在带病之躯,要疏通全身的经络也需要一点时间。
全身的经络疏通以后,她就可以师法这个世界的香道,与这里的天地增强感应。
这意味着她向不寂不灭的修行路,又迈进了一小步。
虽然只是一小步,但所以修行的长征路程,都是这样一步一步坚实地走下来的。
染香为此身心愉悦,颇有欢欣鼓舞之感。
“来,慢点喝,别急。”
夏承峻把椅子靠背调高,让染香能支撑着坐起来,然后拿了汤勺一勺一勺慢慢地喂染香喝着补药。
染香这时有意识了,想要努力配合夏承峻,却发现依然调动不了身上肌肉的力量。
感觉着汤汁从嘴角流下,染香心里不知道有多尴尬了。她知道自已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很丑,哎,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久别之后的重逢,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夏承峻面前呢?
可是染香知道尴尬也来不及了,自已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现在有意识尚且如此,怕是自已昏迷不醒时更加糟糕的形象都被夏承峻看到了吧?
还有,自已身上并无异味,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那么问题来了,谁帮着自已沐浴的?
一想到这个问题,染香身上就差点冒汗了。
好吧,真是形象尽毁。
看来,这辈子不跟着这个男人也不行了。
染香如此想着,突然心神一阵俱松,胸中的郁气尽数消散。
原来之前沉闷的想法全部被打消。
她的心魔就是由此招致来的,现在想通了,胸中的郁气自是散去,染香忽然觉得自已能稍稍控制身上的肌肉了。
她配合着夏承峻,努力吞咽着药汤。
“咦?染香,你有进步了啊!”
夏承峻一阵惊喜,更加用心慢慢地把药汤徐徐喂给染香。
这一次,染香很努力,慢慢控制着,终于把所有的药汤都喝了下去,也没有从嘴角溢出。
夏承峻喜不自胜,知道染香应该是在逐渐的恢复中。
喂完药,夏承峻赶紧叫来御医会诊。
“王爷,你说染香姑娘能吞药汁了?”
御医围着染香身周打量着,有的掰眼皮,有的敲她的腿,在测试着她的反应能力。
“王爷,你是误觉吧?染香姑娘她身体虽然慢慢调养过来,但是现在为止看来,还没有意识,但已经是一个可喜的进步了。”
御医一通忙乱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夏承峻蹙着眉,沉声道:
“你们的意思是说,染香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意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意识?”
第276章 诉说衷肠
“呃,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但是最重要的是她的脉息现在逐渐趋于正常,这是好现象,谁也说不准她哪天就醒了。”
御医也是油滑,自然也是惧怕夏承峻“杀神”的声名。
一番话滴水不漏。
染香就算是突然醒来,也不是他们医术不够,不能诊断出来。因为他们都说了,“说不准哪天她就醒了”嘛。
夏承峻当然能感觉出御医的圆滑,挥挥手,有点烦躁的让他们离开。
待御医走后,夏承峻才把染香的椅子调低了位置,让她舒服地半躺着,身上盖了薄薄透气的锦被。
“染香,你一天不醒来,我心里一天不踏实。不过,能把你带到身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
若是你还留在家里,我这掏心抓肺的怎么办?
不用担心名节的问题,我已经着人给你家下聘了。你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了。
我霸道吧?没有问问你愿不愿意?
不过我想你是愿意的吧?否则,也不会一直和我书信往来的。
据我所知,能和你保持联络的,可是只有我一个呢!
不管你醒不醒来,这辈子我就认定了你一个人。”
夏承峻喃喃地道。
染香一阵愕然和震惊,原来,她真的睡得太沉了,竟然不知不觉,就成了夏承峻的未婚妻了?
原来,自已出现在夏家,是夏承峻霸道地把自已硬带回来的?
染香心中且惊且喜。
对于一向拿惯主意的她来说,第一次体会到另一个人强横爱着自已时的霸道和果决。
若深爱,便不分开。
染香胸中激荡。
就在这时,吴虎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其实,吴虎是故意放重了走路的声音。
他常常看到,只有王爷和染香独处时,王爷总是和染香喃喃低语,说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已能听到的话。
吴虎的脚步声,果然惊到了夏承峻,他徐徐起身,身长玉立的他,一身玄衣,修眉入鬓,闪现着世间男子最高贵的光华。
夏承峻沉声问吴虎:“令狐陌语人呢?”
“王爷,令狐陌语手下被歼灭得七七八八,只是他生性狡猾,武功又高强,手下又都是些不怕死的,专门耍些阴人的手段,最后咱们折了十几号人,竟然让他浴血逃走了。
属下办事无能,特来领罪。”
说着,吴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等候着夏承峻发落。
令狐陌语?和夏承峻打起来了?
夏承峻还要歼灭了他?怎么回事?
染香心中大疑。
在她昏迷期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吗?
“哼,令狐陌语竟然敢妄评染香,他的人头,不挂到城门口示众,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不足以洗清染香身上的清白。”
夏承峻语气中带着浓重的窝火。
染香这才明白,敢情令狐陌语是因为妄议自已才吃了大亏,惹来了杀身大祸。
令狐陌语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吃亏就吃在一张嘴上。染香对他没有办法,但并不意味着夏承峻就对他没有办法。
这下可好,连小命都差点丢了。
“是,令狐陌语十分狡猾,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一路上仍然竭力掩藏行迹,我们追踪到邻城,他就消失了。
不过王爷放心,三五天内,我们一定会把令狐陌语缉拿归案。”
“哼,看来令狐陌语余孽未消,他即是受了重伤还能掩藏行迹,肯定是有人在帮着他。”
夏承峻声音带着一丝不满。
吴虎惶恐地道:
“是属下办事无能。”
“也怪不得你,野狼暗杀团在江湖上最近名声鹊起,我一直想找这个暗杀团的行踪,上一次咱们屡遭刺杀,据线报也是宫里有人买了他们的刺杀令,才让他们屡次对我下手。这一次,算是误打误撞,能把这个暗杀团歼杀得七七八八,你也算功劳一件了。”
夏承峻语气依然淡漠。
但是在染香听来,却是惊心动魄。
什么?
原来令狐陌语竟是野狼暗杀团的头目?
并且还是刺杀夏承峻的幕后黑手?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诡异复杂了。
想起也算自已救命恩人的令狐陌语,染香一阵心绪复杂。没想到终有一天,也成为仇人。
染香自是站在夏承峻这边。
因为,接下来,她听到了另一段让她觉得痛恨令狐陌语异常的对话。
“坊间对染香有没有什么流言出现?”
流言?自已做了什么?染香心里一阵嘀顺。
“启禀王爷,没有听到任何不利于染香姑娘的流言。”
吴虎轻声道。
“嗯,但凡有不利的流言出现,你们就立即制造其它事件,来转移坊间的注意力。”
“是,明白。”吴虎回答得那个溜,显然是常做此事的老手。
“令狐陌语满嘴胡说八道,竟然说染香在雄鹰岭已经和他以身相许,妄议皇室成员,其罪可诛。”
夏承峻的话,让染香对令狐陌语最后的一点好感也消失了。
什么人啊?竟然如此卑劣,竟然造出这等谣言来。
可是染香也好奇了,令狐陌语能说出这种话来,夏承峻竟然还会把她带回家,他不怕被世人嘲笑吗?
“王爷,令狐陌语中了我们的哑药之毒,会有一段时间失声,我们会在哑药失效前把他抓到正法。”
吴虎赶紧细说详情。
夏承峻没有想到吴虎还思虑得这么周到,顿时“嗯”了一声,似有赞许。
“若不是把染香带回来时,婢女发现染香臂上的守宫砂,那么染香的清白也无从得解。
你知道我最痛恨令狐陌语什么吗?”
夏承峻今天有所触动,似乎话特别多,再加上吴虎是他的亲信心腹,一向是百无禁忌,所以竟然扯到这个敏感话题上了。
“属下不知。”
吴虎很少听到王爷诉说男女情事,估计王爷也是憋坏了,才会对他絮絮说这些东西,他只有垂耳倾听的份。
“我最恨他拿女子的清白做文章。何况这个女子还是染香。”
夏承峻恨恨地道。
“是,的确不是大丈夫的行径。”
吴虎对这点,也感同身受,他亲眼看到王爷当天发怒的场景。
话说,染香此时心里对令狐陌语同样愤慨,可是夏承峻第一次听到令狐陌语说的时候,相信了他没有?染香倒是好奇想知。
第277章 她没气了
“不过,王爷自是相信染香姑娘的清白,要不然,王爷你也不会那天就把染香带回家,也不会第二天就去林家下聘了。 ”
吴虎恭维道。
“你错了,不管染香清不清白,她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设想一下在雄鹰岭匪寨的情形,当时血染刑台,多少人吓疯了,染香若是在那种环境下出什么事,也属正常。情非她所愿,我又怎么会怪她呢?”
夏承峻此言一出,吴虎脸色不禁为之一变。
天下男子,哪上不注重妻子的贞洁?
尤其是夏承峻什么样的身份。
可以说,普天之下,除了皇上,他便是第二人。
但是,也不过是他不乐意罢了,否则,皇上都不会坐稳江山,他想要大夏朝的皇权,随时可以落入他的手中。
而这样的王爷,竟然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情种,绝对是情种。
比老王爷更甚。
吴虎面容略略失色。
夏承峻一笑了之道:
“吴虎,你要知道,遇到对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好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但是只有和染香在一起,我才会心安理得,感觉世间的风景,都有了颜色。
身体算什么?
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一杯黄土掩风流。
最重要的是心灵相通。”
“王爷,也就是说,如果令狐陌语说的是真的,那你也会不计前嫌,一样娶染香姑娘?”
吴虎因为王爷的话太过于震惊,竟然脱口而出。
“那是自然,我既是找到她,知道她是世间对的人,我怎么会因为那样的事,就放她离开?”
夏承峻淡漠一笑。但是深情却尽在不言中。
吴虎一颗心纠结消化着,久久不能平静,一直到校场上,和黑尊者连着对打了十场之后,才算是化解了胸中一股激荡之气。
话说歪打正着,吴虎如此拼命,也只有黑尊者才能悉数一一化解。两人一番真刀实枪地你来我往,吴虎的武功进境竟然得到了突破,再上一城。
而同样不平静的还有染香。
身为女子,两世贞洁,被令狐陌语却扣上那样不洁的帽子,若是她当场听到,恐怕会再次气得吐血晕倒。
而夏承峻竟然能完全包容?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夏承峻对她如此一往情深。
她一向防守坚固的心门,就此为夏承峻一点一点真正敞开。
世间的女子都要嫁人,如果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出嫁,染香虽然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和夏承峻相识,为人品性,都深得染香的心。
反正都要嫁人,嫁给夏承峻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染香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权且和夏承峻交往着,但是又纠结着各种担心。
所以才导致了心魔重重。
此时无意间窥听到夏承峻的心事,染香一直纠结的心事算是彻底放下了,一口胸中的闷气化解而出。
染香顿时觉得,身上僵硬的、不受控制的肌肉又软化了几分。
吴虎离去后,夏承峻负手而立,看着长天秋色,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轻喟道:
“染香,快点醒来吧!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半晌,见身畔的佳人没有反应,夏承峻冷峻的薄唇上又轻扬起一抹微笑道:
“我真是太贪心了,御医说你有好转,我就应该开心,怎么能奢望你一下子就醒转呢?
现在热了吧?咱们进屋里去,傍晚时分再推你出来。”
夏承峻说着,上前俯身,将椅子靠背又调高,然后推着染香缓缓地往屋里走去。
“大人,今天艳阳高照,气温宜人,是不是给染香姑娘沐浴一番呢?”
刚进屋子,便有丫环进来请示。
“可以。”
夏承峻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此时也以这样的面目示人,简短地做了答复。
染香心里一阵鹿跳,天啊,谁帮她沐浴?
夏承峻沉重的脚步退出房内,便有丫环上前,帮着染香一一脱去外衣、小衣,然后有两个人把她合力抱起,放在一个大浴盘里,其中一个手还托着她的脑袋,以防她口鼻浸入水中被呛着。
哦,原来沐浴之事是丫环帮着来的,她真是的乱想什么呢?
淡淡散发着玫瑰花香的浴水轻轻拍打着她光滑的肌肤,丫环用丝瓜浸了沐浴香膏,帮她擦洗着身躯……
染香即是不能动弹,也只好任人伺候了。
沐浴之后,果然神清气爽,染香被丫环擦干了身子,穿上新的衣裳,合力抱到了卧榻上。
染香一番折腾,心神震荡,此时只觉得从内外到,都是清新舒畅。
福田之色,紫色的元力丝丝缕缕不绝,开始慢慢游走在淤滞的经络间。
不知不觉,染香原本被堵塞七八成的经络,此时已然渐渐畅通。
除了一些细微枝节,主要的经络已经全被疏通。
染香沉静地调息,让自已进入更加深沉的境界。
身心愉悦,她似乎能听到冥冥之中,传来源于天地的鼓乐喜庆之声。
染香配合着这个节奏调息、入定……
“咦,百合,我看染香姑娘好象不太对劲,怎么胸口不再起伏了呢?”
“什么?难道她的病情加重了?”
叫百合的丫环吓得把手放在染香鼻子前,天,感觉不到呼吸;再把耳朵贴在染香的胸口,天,没有心跳……
百合如遭雷击,她脸色苍白地对另一个丫环道:
“夏莲,我们死定了。”
“啊?怎么了?染香出事了?”
“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死了。我们刚给她沐浴完,她就死了。你也知道大人是多么看重中,这下肯定迁怒于我们……”
百合的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
“别哭,哭也没有用,她这是刚刚没气,咱们快点去通知大人,叫大夫来,没准还有救,只要她能救回来,咱们就没事了。”
叫夏莲的丫环要镇定一些,脑子里立即冒出了应对之法。
“对,你说得对,咱们分头通知吧,不然等告诉大人再通知大夫,怕是来不及了。”
百合收住眼睛,颤声道。
“好,咱们分头通知,快点!”
夏莲和百合冲出染香的卧房,兵分两路,匆匆离去。
她们没有看到,在她们走后,染香身上出现了奇异的景象……
第278章 染香不治
两名丫环刚刚失魂落魄地走出染香的卧室,染香的身上就蒸腾起一层紫色的霞光。
这层霞光开始还比较淡薄,但是慢慢地就把染香全身笼住了,氤氲馥郁,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染香心内明白,这是蒸骨。
以香入骨、入髓、入经络,相当于整个人的身体从内到外被淬炼了一遍。
由此之后,她的身体便完全适合感悟香道,具备了成为香女的真正资质。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染香万万没有想到,自已在丹田开出紫色福田之后,竟然很快就到了蒸骨的阶段。
这个过程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述的酸涩麻胀,好象全身的骨头、从内到外的每一寸骨肉,都被浸泡在酸水里一样。
不过,在酸涩麻痒中,又有一种难以言述的舒服之感,就好象数九寒冬被泡在温泉水中一般。
然后,整个肌肤血肉骨骼就在这样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中不断变化着,更加澄澈,更加透明晶莹。
时间好象过了很久,染香的屋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夏承峻正在阅读军情传书,一听到丫环传抱染香似乎没气了,他胸口一滞,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被自已憋死。
传出去肯定也是笑话了,震惊朝野那是肯定的,杀神康王竟然差点被自已一口气憋死。
夏承峻两眼茫然地看了丫环一眼,好似不相信自已一番苦心,竟然会等来这样一个结局。
两只耳朵里“嗡嗡”地响,好象飞来了成千上百只蜜蜂一样,一阵天旋地转,夏承峻一把抓住丫环的肩膀,从牙缝里艰难地吐出声音:
“染香,没气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
“大人,我和百合刚帮她沐浴完,突然百合说染香姑娘气息不对,胸口没有起伏,我们凑近检查了一下,发现,发现她没气息了……”
夏莲肩膀被夏承峻抓住,一阵剧痛,但是她哪里敢呼痛出声,只能强行忍住,眼泪都被憋在眼眶里了。
“百合呢?”
夏承峻厉声喝道,眼里募地浮出杀机,那杀意物化几乎成形,直刺入夏莲骨子里,让她一阵惊恐地颤抖,战战兢兢地回话道:
“我们兵分两路,百合去通知大夫了!”
“总算做了件对的事!”
夏承峻说完,甩开夏莲,脚下轻点,身形如敏捷利落的燕子似的,一眨眼就从夏莲眼前消失了。
“啊?鬼啊!”
夏莲是个乡下丫环,本来就没什么见识,突然看到夏大人使出这等本事来,不禁喃喃惊叫。
叫完,她才意识到自已的肩膀有多么痛,方才夏承峻捏住她时,一个没留神,根本没控制住力道,夏莲发现自已的肩膀已经不能动弹了,事后找大夫看过,才知道自已的肩膀竟然被夏承峻几乎捏碎。
夏承峻接到夏莲的信后立即赶到了染香的卧室内,才进卧室,就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
从前中毒的经验,让夏承峻赶紧屏住呼吸,不敢再吸入香气。
可是一会儿,他便发觉,那香气不光无毒,而且吸入后还令他神清气爽,就连因为担心染香生死而焦郁的心,都变得轻松通透几分。
“大人,我们一接到百合的信就赶来了。”
屋外,屁滚尿流赶来的御医一见夏承峻比他们先到,顿时原本就吓白的脸几乎脱色象僵尸一般。
几天下来,他们谁不知道染香对夏承峻有多么重要?他待她,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这下可好,染香没气了,他们自已死不足惜,也不晓得是否会牵连到家里人。
“快给她检查啊,笨蛋!”
夏承峻看他们只顾求饶,心情一阵狂躁。
几名御医醒悟过来,这时候救人最重要,若是能把人救醒,哪怕吊着一口气,也能苟活下来呀?
于是他们纷纷冲上前去,奋不顾身,挤挤挨挨,搭脉的搭脉,搓脚底的搓脚底,各施绝学,就是想把染香的小命吊住。
“王爷饶命!染香姑娘她,真的没气了。”
一番折腾之后,御医们累得象狗一样趴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他们呼哧喘气,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或许他们知道,这是他们能够呼吸的最后不多时刻吧!
这时候,他们才觉得,就连平常的空气,也是这么珍贵,值得留恋。
夏承峻脸板结成冰,好象失去了意识一般。
看到御医们都停止了努力,他木木地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好象要接受染香已经无药可治的现实一般,问御医道:
“染香怎么样了?”
染香怎么样了?
这句话,简直是催命符一般。
御医们脸色一变,谁也不敢看谁,互相间都推诿着。
他们知道,谁要是向“杀神”康王报告了染香的死讯,那基本上九成九就是第一个被斩于康王刀下的人。
“说,染香怎么了?”
夏承峻的声音变得更加冷峻,简直比数九寒冬还要冻人。
染香怎么了,他自已不会看吗?
御医们腹诽着。
百合和夏莲也缩在边上,全身瑟瑟发抖。
连大夫们都吓得面无颜色,一手伺候染香的她们,更晓得今天就是她们的祭日了。
“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染香怎么了吗?”
夏承峻的语气忽然不再暴怒,转为平静,眼睛向地上抖成一团的人扫去。
可是大家怎么觉得夏承峻这么说话的语气,比方才他的暴怒更加吓人呢?
“王爷,染香姑娘原本身体复原得挺好的,但是这种神魂受损的病症极为罕见,我们也从来没有亲自诊疗过这样的病例,之所以知道这样的病例,还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所以,病情会突然恶化,我们也没有想到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位御医敢为自已稍稍辩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染香不治了?不能治了?”
夏承峻微微提高了一点声调。
但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象暗器一样,扎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真的会让人吓哭了。
“王爷,染香没气了。是我们无能!”
御医垂头,承认了自已的失败。
夏承峻的心,猛地就象空了一个大洞,一瞬间,他的眼睛红了……
第279章 最后的告别
看到夏承峻眼睛红了,那名说话的御医不由吓得抱住了头,心头掠起京城里的一个传闻:
“杀神”康王,杀人如麻,杀得眼红!若是看到他眼王,必有人头落地!
孩他妈,来世我再对你好一点!爹、娘,儿子不孝了……
御医闭上眼睛,心里念念叨叨的,希望一会儿康王的长剑落下时,能利落一点。
听说剑快的话,只会觉得脖子一凉!
“真有你们的,你们连病例都没治过,是把染香当成试验品吗?你们不懂得治,为什么不早说?早说了我带她去游历全国,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夏承峻黯然伤神,说话的声音,从冰冷到低声的呜咽。
什么?有没有听错?
“杀神”康王竟然哭了?
他哭了?为了一个女人?
御医们实在无法理解。
堂堂皇叔,大夏国皇帝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比床上躺着的漂亮一百倍、一千倍的女人比比皆是,为什么他象自已的一部份死掉那么心痛?
而且,康王的语气,听在他们心里,为什么他们也觉得心好痛,就象一把刀,一刀一刀割在心尖上一样。
不行了,他们的心也被悲伤欲绝的康王给传染了,给挖空了,他们也想哭……
“王爷……你别太伤心了,女人总是会有的!”
一名御医斗胆劝道。
现在他们算是认清形势了,只有把王爷巴结好了,他们才会没事,只有让王爷不伤心了,他们看看能不能全身而退。
这句话一出,全场立即冷场了。
还好,这时候吴虎赶来了。
吴虎也是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但是紧赶慢赶,万万没有想到,染香还是不行了。
吴虎扯心揪肺地难受啊!
天啊,染香不在了,王爷又要打光棍了,连带着他又要受累了。
京城里,谁不说他是王爷的心头好啊?
天啊,这罪名是一辈子都洗涮不清了。
只有他知道,王爷是挑!特别挑!
好不容易挑中了染香,这下染香没了,王爷再这么挑下去,这辈子都别想娶妃子了。
吴虎心塞塞的。
看到吴虎进来,屋内几个人眼睛立即绿了,大家就象看到了护身符一般,纷纷往吴虎身边凑。
康王就听吴虎的呀!
康王的剑要落下来的话,也就吴虎能抵挡一下。
抱着吴虎的大腿,就象抱住了一道免死金牌一般。
一个御医偷偷、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吴虎,其它的御医早就心中掂量清楚了,大家纷纷往吴虎身边凑。
一时间,夏承峻身边变得空溜溜的,倒是吴虎身边,不光聚集了御医,还把两个丫环给吸引过来了。
吴虎哭笑不得,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王爷,节哀!”
夏承峻抬眼看了一下吴虎,吴虎心中一紧,发现王爷的眼睛又红了。
康王的眼睛一红,剑下必会有人头来祭。
吴虎在夏承峻身边这么多年,当然晓得他的脾性。
没想到,夏承峻半晌不语。
吴虎心内一阵发麻。
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奏啊!
王爷沉默的时间越久,爆发起来越可怕。
吴虎心一颤一颤的。
“王爷!”
吴虎又叫了一声。
“染香!”
夏承峻茫然地吐出这个名字,一行清泪从他眼里滑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夏承峻的眼泪,砸在地上,吴虎好似能听到“啪哒”一声。
“王爷!”
吴虎又唤了一声,夏承峻眼里的红光退了下去。
吴虎心头一颤,王爷这是神智恢复了吗?
夏承峻转身,缓缓走向卧榻之前。
染香安静地躺在卧榻上,乌发如墨,刚刚沐浴后的身躯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脸庞如白莲花一般圣洁娇艳,虽然没有气息了,但是依然一样栩栩如生。
“染香,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我还没有带你游历全国,还没有请尽天下名医!”
夏承峻喃喃低语,十分不满。
吴虎见王爷肯说话,心里倒是松了一下,房间里紧崩的气氛也随着吴虎走近夏承峻的动作而略显宽松。
御医们头上滴着豆大的汗珠,久久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生怕一个动作,就影响到夏承峻的心情,成为他迁怒时的剑下新鬼。
“王爷,节哀,染香已经走了。”
“她哪里走了?她只是睡着了。你们,都出去,别打扰她休息。”
夏承峻手一挥,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么轻易就能从康王的怒火中逃脱。
“出去,别打扰到王爷。”
吴虎眼睛一瞪,那些人顿时明白过来,明白过来自已命捡回来以后,顿时以比兔子还快的速度从屋子里蹿了出去。
“王爷!”
吴虎还想劝。
“你也出去吧,我要安静一下。”
夏承峻的声音沉静如水,好象月华洒地,清冷中带着圣洁,让人不敢有半分亵渎之想。
吴虎应承了一声,低着头退出屋子,还顺手带上了门。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接近夏承峻,除了吴虎。
“染香,累了是吧?都怪我,一直在京城里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竟然没有及时赶回来陪你。所以你生气了,看到我回来,就只想好好睡一觉是不是?终于可以把全部的担子卸给我,你就安心睡吧,我在边上守着你,谁也不敢来欺负你。”
夏承峻想着染香被赵香凝绑走的遭遇,那一次几乎没命,吴虎在信报里提到,但都是轻描淡写的。
但是现在夏承峻回味起来,却才发现,那有多么凶险。
“染香,你是不是冷了?我帮你盖上被子。”
夏承峻看着染香好似沉睡一般的面容,散发着清冷的意味,就象被贬人间的天上仙子一般。
夏承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然后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了锦被。
“终于可以安静地和你在一起了。”
夏承峻卸下身上的长剑,外袍,小心地躺在染香身边,稍倾,他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又侧过身去,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染香的腰。
这样一来,夏承峻觉得浑身舒畅,没有什么比握着染香的手、亲近他,更让他觉得惬意的了。
第280章 不是做梦
染香的手细腻、柔滑,并不冰冷、僵硬,夏承峻握着她的手,只觉得一阵心安,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弦崩得太紧的缘故了吧?
一旦放松下来,就觉得身心俱疲,夏承峻迷迷糊糊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夏承峻并不会看到,原本笼在染香身上那层紫色的霞光,突然光芒更盛,把夏承峻整个人也包裹了进去。
好象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蒸骨麻酸涩的难受劲过去后,体内变得暖洋洋,所有的四肢百骸都被打通,身体十分通透舒畅。
骨蒸已然完成。
从现在起,染香真正的脱胎换骨,摒弃旧世界的残念,与这个世界的天道相融了。
而不知不觉中,她的福田也和夏承峻一脉承袭,沾染了他的因果气息,同时,也把自已的福田与夏承峻分享,不知不觉,在夏承峻的身上种下了她的因果。
是梦总会醒的。
染香睁开眼睛时,发现身边躺着一名男子,她先是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看,身边的男子不是夏承峻是谁?
还在做梦吧?
染香心里嘀咕着,却突然感觉到自已的手,被他紧紧捏在手里。而他另一只大手,竟然毫不客气地揽在她的腰上。
是做梦吧?
竟然做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梦?
染香心中如鹿跳。
却发现自已在梦里已然能灵活活动四肢,她抬起自已的手,摸了一下夏承峻近在眼前、沉睡着的英俊的脸。
浓眉入鬓,高挺的鼻梁,嘴唇紧紧抿着,体现着他的意志和决心,让人有百看不腻之感。
染香偷偷脸红,但却也很新鲜。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放肆地抚触一名男子。
或许是在梦中的缘故吧,染香变得大胆多了,她看男子的眼角,似乎还有残存的泪滴,便伸出手去,轻轻替他擦去。
哭了?
为什么?
染香心中疑惑。
但是这是做梦,一切都可以不合常理。
男人想要哭,想要笑,都不在常理中。
否则,平时那么坚韧、果决、杀伐果断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掉泪?
染香心思触动,不禁缓缓起身……
嗯,能做梦就是好,在梦里辗转自如,想翻身就翻身,想起来就起来。
染香心里暗自美着,对了,想要和看到夏承峻,就看到了。还能触碰到他。并且手感还那么真实,热乎乎的。
染香这下不客气了,在梦里做什么事不是都可以吗?
染香手轻抚夏承峻的脸,把他眼角的泪水轻轻抹去,看来,夏承峻留的泪水还不少,手背擦过去,竟然一整片的冰冷。
“染香!”
突然,夏承峻的双眸睁开,看到染香就在自已的面前,他的眼神先是迷茫,然后是吃惊。
“染香,我在做梦吧?”
“是啊,做梦。”
染香微笑地看着他,一只手轻抚他的下颌。
夏承峻激动地将染香的双手握着,眼角竟又****了:
“太好了,在梦里能见到你。这个梦千万不要醒。”
“是梦总会醒的。”
染香感觉夏承峻的泪水落入掌中温热之后带着冰冷,但是他的脸庞却是热呼呼的。
“咦,染香,你的手是热的?这么真实?”
夏承峻的脸上带着如梦如幻的表情。
“你的也是热呼呼的。”染香试着与夏承峻交流,心里一边奇怪,这个梦好真实。
“咦,不对,好象不是做梦。”夏承峻突然用力抽打了一下自已的脸,“疼,好疼。”
夏承峻的脸上,因为被自已抽得太用力,立即出现了五掌印。
“不对,怎么回事?你的脸上出现掌印了?”
染香也懵了,如果是在梦里,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啊?
染香正怀疑间,夏承峻道:
“染香,你打我一下,用力打我,看看会不会疼?”
染香还在迟疑,夏承峻却一迭连声地催她,眼里闪现出兴奋的光芒。
这让染香也骇住了,太真实了,难道,这本来就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做梦?
自已好了?能动了?
可是夏承峻躺在自已身边,这是什么意思?
染香为了确证自已心里的惊涛骇浪,果然用力在夏承峻的手背上捏了一下。
“哎呀,疼,真的疼。我捏你一下?”
夏承峻眼里兴奋的光芒愈盛,眼睛也闪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染香点点头,她的猜疑正在扩散。
“哎呀,好疼。”
染香轻哼了一声,夏承峻激动得没办法控制自已,所以力道还真没有怜香惜玉。
“染香,我们不是在做梦。你活了,你没有死!”
夏承峻激动地一颗心要跳出胸膛来。
突然,不顾一切地,紧紧地搂住了染香,好象要把她勒进自已的怀里,成为自已胸前的肋骨一样,永远包容,不让她走失。
染香被夏承峻搂得那么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但是当她听到夏承峻“碰碰”的心跳时,便知道不如此,不足以发泄他的一腔真心。
“王爷,你快把我勒断气了。”
在染香一番提醒之下,夏承峻才猛地松开手,担心地低头看她,道:
“染香,你真的醒了?刚才你没了心跳,没了呼吸,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原来如此。
骨蒸是一种深层次的入定状态,呼吸和心跳都极为微弱不可察。
按道理,那些御医如果用心,应该能感觉到染香的脉息。
只是当他们一听到百合和夏莲说染香没气了,便先入为主,再加上被“杀神”名头所吓着,因此惊慌失措之余,竟然没有正常诊断出来。
染香晓得这是个大乌龙,便笑了,道:
“可能是脉息太过微弱,御医们没有探查出来。”
“这些饭桶,我要杀了他们。”
夏承峻的双眼都要冒出火来,他已经心如死灰,觉得整个世界瞬间灰暗,心绝望得想去死。
没想到,染香还能给他意外之喜,染香竟然能醒过来。
“王爷,他们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如若不是一直给我滋养神魂的药物,我恐怕不能这么快醒来。”
染香晓得不是御医们的错,便温言劝慰道。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而言之,你活着就好。”
夏承峻双手抓着染香不肯放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滚烫的眼神,让染香都承受不住。
第281章 请你多用点药
染香微笑,在夏承峻灼热滚烫的话语中感觉到他的深情。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这比在书信往来中的体验更为贴切、直接、真实。
她安心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原来,执子之手是这样的感觉。
夏承峻看着染香的微笑,看着她澄澈的眼神里装着一个自已,夏承峻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将染香再次揽入怀中。
染香任凭他表达着内心的喜悦,同时,也慢慢品味着在他怀里的感觉。
“这样舒服吧?”
夏承峻忽然问她,手上搂她的劲道放松了一些。
“舒服啊。”
染香低低回答,脸上有红晕飘起。
“哦,这样就好,你要多用点药。”
夏承峻喃喃地道。
“用药?”
染香奇怪地问夏承峻。
“王太医和御医们都说你得了相思病,只要见到相思的人,就能一解愁肠,不再劳神耗气。我就是你相思的人,自然是你的解药,现在,请你多用点药吧!哪怕把我用成药渣,我也愿意。”
“啊?”染香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手不禁拍打着他的胸膛,“哪有这种药?你被骗了吧?”
“哦?莫非你得的不是相思病?或者你相思的人不是我?”
夏承峻语气一阵暗哑。
染香无语。
怎么解释呢?
话说,她也是因为想到未来和夏承峻相处的事,才招致心魔,因此昏迷不醒。
说起来,也算是因了夏承峻而起吧。
染香暖暖的偎在他的怀里,脑子里暂时不去想那些未来难解的难题。
“染香,我已经下聘了,岳父岳母都已经答应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夏承峻深情款款地道。
“什么?”染香大吃一惊,原来自已昏迷之时,竟然还出了这等大事。
“你不愿意吗?”夏承峻忧虑地看着她,“可是你都已经被我抱过了,我还偷偷亲过你,你一日三餐,都是在我在喂你,刚才我还和你睡了,咱们已经是亲密无间了。你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别的男人肯娶你了。”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夏承峻如此腹黑,她还真是小看了他啊?
“你……”
她想说他什么,但是随即发生的事情,却大出她的意思,夏承峻竟然低下头,用嘴直接堵上了她的。
唇齿厮磨,他极为霸道地入侵、攫取、啮咬……
她想退却,却最终迎着激流而上,挑战着他的底线……
这两天来,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他人前怎么样或许她看不到,但是在人后,他对她如此一往情深,他的喁喁细话,直达内心的情话,听得她面红耳热。
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出自于他的真心。
他如火一般的热情一下子席卷了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承峻才气喘吁吁地放过她,他克制着一股强烈的冲动,忍耐地对她道:
“染香,我们成亲吧!我要和你洞房花烛!”
此时屋外的光线转暗,好象已是傍晚的薄暮时分,屋子里的男子,俊朗的眉目变得依稀不太分明,但是他坚定灼热的语气,却感染了染香。
“好。”
她羞怯的话语,顿时再次点燃了他的热情,他复又把她搂进怀里,不知魇足地索取着。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染香,有点懊恼地道:
“我这是欢喜疯了,其实应该让你多休养休养,不能这么冲动。”
染香微微一笑,看到他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浮现出如孩子般懊恼的神情,不禁心里一悦。
“染香,要吃东西吗?你好久没吃东西,饿了吧?”
夏承峻紧紧握着染香的手,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象一松手染香就会消失似的。
“好,吃点粥吧,这么久没长,也不能吃多。”
染香点点头。屋内暧昧的气息浓郁,久久不散。
夏承峻起身,这才发现自已的外衣解开,扔在地上,再看看床上脸色红扑扑的******,顿时有一种刚刚做了“坏事”,把她狠狠欺负了一顿的愉悦之感。
他捡起衣服,穿戴整齐,摸了一下自已的脸,这才道:
“我出去了,染香,你等我。”
“好,我等你。”
染香乖乖地道,安抚着他的不安。
“来人,让厨房做点清粥过来,染香饿了,她要吃东西。”
夏承峻到了屋外,一清嗓子,四下里一派寂静无声。
什么?染香饿了?要吃东西?
王爷失心疯得好来得啊!
御医和丫环们一直跪在门外,不敢离去。
只有吴虎敢上前,他站在王爷面前,轻声道:
“王爷,节哀,染香姑娘已经往生了。”
“节什么哀?染香好好的呢,我说话你们没听到吗?”
夏承峻楞了一下,复道。
“王爷,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染香姑娘不在了。”
吴虎心内漫过一层巨大的悲伤。
天啊,王爷别就这么废了。
夏家两代王爷,都是痴情种,果然名不虚传。
王爷二十多年都没有找一个女人,头一次为女人发狂,这个女人偏偏死了。
难道老天爷注定要王爷打光棍吗?
吴虎心中抱怨着,但是现在他只能做出镇定从容的样子来劝慰夏承峻。
“我呸,你们谁敢说染香死了?”
夏承峻火大了,一脚踢过去,一名御医被踢翻在地上,吓得连痛也不敢出声。
“王爷,染香姑娘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不要太伤心了。王爷你醒醒吧!”
这时候,也只有吴虎敢一再劝夏承峻。
“你,你们……哎!我说了,染香没死!”
夏承峻被气糊涂了。
这时,吴虎对着一个御医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已突然出手偷袭了夏承峻,一掌扣到夏承峻的后脑勺上,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一下子就把夏承峻打晕了。
“染香没……”
夏承峻才冒出这半句话,就被吴虎突然出手打晕了。
夏承峻万万没有想到,自已最信任的吴虎会对他出手,所以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就着了道儿。
“御医,快给王爷用针激醒,他失心疯了,气血淤滞,万一施救迟了,我怕就来不及了。”
吴虎又对着夏承峻告了个罪:
“王爷,见谅,请非得已,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吴虎抱着夏承峻软掉的身体,便示意御医上前给夏承峻用针。
第282章 你醒了
“吴虎,你这是做什么?”
一个声音,婉转如莺啼,清丽动听,熟悉而又陌生,还,令人难以置信。
吴虎一抬头,手下一软,“啪哒”一声,他抱着的王爷已经掉在了地上。
御医们张大了嘴!
两名丫环吓得捂住了嘴,差点就没叫出“鬼啊!”
在门口施施然出现的,不正是林染香吗?
一身白衣,晚风吹来,衣袂飘飘,出尘独立,让人过目难忘。
但是,她分明已经死了啊?
“我给她诊过脉,没有脉博了。”
御医甲茫然地道。
“我试过她的鼻息,根本没有呼吸!”
御医乙一阵惊悚,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死而复生?
“我观察过她的心跳,根本没有心跳,难道是我老糊涂了?”
御医丙惊慌失措。
“我刺过她的脚底,她根本没有反应!难道她不怕疼?”
御医丁道。
“我们真的看到她一动不动啦,难道我们也眼花了?”
两名丫环吓得小脸都白了。
“吴虎,快把王爷扶起来。他怎么了?”
染香不明所以,看到吴虎“啪哒”一声,把夏承峻扔在地上,不由眉尖一蹙。
“染、染香,你活着?”
吴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双手揉了揉眼睛,张大了嘴巴。
“我当然活着,你们这是怎么了?”
染香无语地走到了夏承峻面前,吃力地要把夏承峻扶起来。
夏承峻悠悠醒转,看到眼前出现的是染香的脸,他略一蹙眉,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吴虎!”
夏承峻站起身来,把脖子揉了揉,怒视着吴虎。
吴虎脸上的震惊变成畏缩:
“呃,王爷,我还以为你失心疯了!染香明明死了,你还说她没死!可是,呃,看来是我失心疯了,染香明明没死!”
吴虎用手指着染香,一时间舌头打结,本来就不是伶牙利齿之人,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我没死,谁说我死了。”
染香笑吟吟地,就近走到身边一个御医跟前,伸出手,道:
“你搭下脉,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好了?”
“咦?脉息平稳有力!正常!”
御医此时已经有绝处逢生之感,大喜之下,也不顾忌其它,当即伸出手指,老练地搭在染香的脉博上,一测之下,当即脱口而出。
夏承峻此时也不急了,笑咪咪地看着御医给染香诊病,嘴里道:
“你们好好给染香检查一下,另外,百合,去让厨房熬一些清淡的粥来。”
百合“唰”地站起来,立即领命而去。
在鬼门边上转了一圈,突然知道一切没事了,她能不全身充满力气吗?
“染香姑娘脉息强健有力,面色红润,看来,我们前期酌情开的药方,起到了良好的补充神魂的作用。接下来,我们再商量着开一个药方,染香姑娘再继续服用月余,一定能复原如常。”
御医们看到染香醒来,顿时增加了强大的自信,马上对自已开的药方有信心了。
“太好了,染香姑娘,我们都早盼着你醒来呢!”
看到御医们散去,百合兴奋又激动。
百合和染香朝夕相处,早就对她熟悉万分,但是染香复苏后,却才是第一次见到她,看她一脸兴奋,仔细一想也明白了。
自已若是真的死了,怕是夏承峻也不会饶过她们。这下简直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她能不高兴吗?
还好,高兴是高兴,看到夏承峻玉树临风地站在边上,百合还是很懂事地道:
“我去厨房催催,看粥好了没有。”
吴虎知趣地退走了,去向林家报告这个好消息。
夏承峻知道接下来,染香怕是要面对无数惊喜的目光和问候,自已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今天晚上是不会多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欲求不满。
看着眼前清壅略带几分憔悴的男子,染香的心暖暖的,两个人相对无语,却比说什么话,都知道彼此那份心思。
“染香!”
“王爷!”
半晌,两个人却又同时开口。
“你说!”
“你先说!”
“嗯,那好吧,我先说。”夏承峻清了下嗓子,不疾不徐地道,“首先,以后不要叫我王爷,叫我阿七吧!我在宫里排行第七,宫里的人叫我七爷,家里人叫我阿七。”
染香点点头,知道这是把她视为家人的意思,心里不由漾起一丝甜蜜。
“阿七,你被吴虎砸了一下,要不要紧?”
染香担心地问。
“这臭小子!”一提被吴虎砸到的糗事,夏承峻脸上不由浮起一层薄怒,“办事毛手毛脚的,看我不好好罚他。”
“算了,他也是心里着急,以为你失心疯了。”
染香不由笑了出来。
看到灯光下佳人明艳动人的笑容,********,夏承峻内心一阵激荡,他也笑了,道:
“好,听你的,放过他。”
“染香姑娘,你不知道,我们王爷啊,和老王爷的性情太象了。在王府里,老王爷什么都听宁王妃的,不信,你到了王府就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虎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双又溜了进来,看到两个人的甜蜜互动,忍不住插了一脚。
吴虎长期和夏承峻在一起,早就习惯了两个人名为主仆,实不分彼此,现在多了个染香,他一样大大咧咧的。
“吴虎!”夏承峻又怒了,“去校场上给我负重跑二十圈再回来。”
“啊?不是吧?这个惩罚也太重了吧?”
吴虎一听,立即耷拉下了脸。
“吴虎,我的爹娘知道了吗?”
染香不由一阵浅笑,转脸问他。
“知道了,我这不是刚去报信嘛,快马去,快马回。他们坐不来马,只能乘马车,估计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吧。”
“嗯,辛苦了。”
染香这话才出口,吴虎赶紧讪笑道:
“不敢当,你能醒来,我们全府上下都要感谢你才对。你不知道,看你昏迷,王爷不吃不喝,坐立不安,整个人都瘦了十几斤。”
“我知道。”
染香看着眼前的夏承峻,下巴铁青,胡子好象没怎么刮,脸容比上一回离开时,真的瘦了好多,两颊都凹陷进去了,不由一阵心疼。
第283章 含情脉脉
不过,有吴虎这个粗心的汉子在侧,染香和夏承峻两个人一时也不好亲热。
还好就在这时,丫环夏莲从厨房里端来了荷梗清心粥。
染香久已不进流食,此时初初醒来,喝一些粥是最舒服的。
夏莲从描金荷叶大盆里将粥用银勺打到小的白玉薄胎白瓷碗里,荷绿色的玉勺,配着荷梗熬出来的淡绿米粥,看上去清香扑鼻,十分诱人。
染香坐定,拿起勺子就要吃。
却被夏承峻劝住,他从染香手里接过勺子,然后耐心地搅动着,道:
“小心别烫着了。”
说话间,烟气氤氲的荷梗粥已经慢慢淡凉,夏承峻这才满意地道:
“现在这个时候吃正好,温热有度,不会烫着你。”
染香看他的动作,竟是做惯的了,连粥什么时候会凉都知道似的。
丫环夏莲见染香略带沉思,不由笑道:
“主人昏迷卧床期间,王爷可是衣不解带,亲自伺候着你,每一次的汤药都是他亲自动手,反复试过温度才喂,生怕会烫着。”
此时丫环们都已经知道夏承峻的身份,便改口叫他王爷了。
染香一听,便明白夏承峻那熟稔的手法是哪来的了。心内又是微微一热。
这个人,一惯的外冷内热。
从她神魂到达破庙那具身体上时,他就已经是那样的表现了。分明是可以不管她的,但到底还是救了她。
被赵金豹逼着祈雨的时候,也是他让吴虎上前奉茶的吧?最后她大胆地借了他的势,才在必败的局面里起死回生。
虽然能把雨祈来是她的本事,但是没有他在背后撑腰,赵金豹和傅知府两个人联手,就能把她们家压得死死的……
后面的一桩桩,一件件,不必细说,虽然夏承峻没有明着出面,但是到哪里都有他的影子隐隐出现。
顺应本心,顺应天道自然结下的缘份。
染香的心不再乱了。
今日的欢喜,当今日纳下。
若是未来,有了非要离开他的理由,和他在一起不舒服了,那就还是顺应本心呗!
道理这么简单,竟是要在生死线上轮回一遭才能明白。
染香嫣然一笑,全身内外通透之后,更是明丽不可方物,烛光之下,夏承峻看得眼睛都不会动了。
吴虎想要讪笑之余,忽然才猛地记起,自已和夏莲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粗心的汉子终于醒悟了过来,于是向着夏莲一使眼色,两个人悄然退出。
自然,染香和夏承峻都若无所觉似的。
“快吃吧,再不吃就太凉了。太凉也不舒服。”
夏承峻放低了声音,用从来没有人听过的温柔语调对染香道。
整个大夏朝,除了染香,没有人听过夏承峻用这种自然流露的语气说话。
染香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她的心扉已经全然对这个男人敞开。
“阿七,你的小名挺好听的。我再叫叫就顺口了。”
染香对着烛光下夏承峻温煦的脸,不禁就有了话要讲。
“嗯,在王府里,只有母妃这么叫我。不过,自我成年之后,母妃也只叫我名字了。”
夏承峻看着染香,心内的狂喜和激动这时候才慢慢平复下来,真不敢相信,他竟然重新拥有了她。
真不敢相信,不用等到下辈子,他就能和她在一起了。
“这粥熬得不错,你要吃一点吗?看你憔悴的样子,一定也没怎么吃好睡好吧?”
染香一阵心疼,话语也就特别温婉。
夏承峻心内一抽一抽的,那腔狂喜无处倾倒,他恨不得从现在起,就和染香时时刻刻不要分离。
“染香,你再休养几天,咱们就成亲吧?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夏承峻终于憋不住了,这些话一直在他舌尖上绕,如果再憋下去,他就会憋死的。
染香一直淡定而优雅地吃着粥,夏承峻眼睛一眨不眨地,连她的一个动作也不想放过。
染香的言行举止,足以匹配他的身份,夏承峻相信,染香只要一入主王府,一定能得到全府上下的喜欢。
他看上的女人,怎么会看走眼?
“阿七,我愿意!”
染香吃完最后一口粥,这时,夏承峻赶紧拿起边上湿的绸巾,细细替她拭嘴。
染香并没有拒绝,她知道这些都是她病中夏承峻为她做惯的了,如果此时她矫情反而不美了。
就在这时,夏承峻说出了这样滚烫的话,而染香想也没有想,便自然应承了。
夏承峻听到染香的回复,人僵滞了一下,然后突然,一缕笑意从他嘴角绽开,一直氤泅开来,笑意爬满了他的整张脸,忽然,夏承峻一下子扔掉手中的绸巾,开心地笑道:
“太好了!我也是有妃子的人了!”
说完,似乎如此还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狂喜,他站起身来,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走动着,嘴上还不断嘀咕着什么。
“重新粉饰?不行,时间太赶紧了!”
“算了,换套新的家俱吧……”
总而言之,染香不断听到夏承峻嘴里发出这样嘀咕的声音。
看来,夏承峻是在筹办与婚礼有事的事项。
染香眼热热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欢喜若狂的夏承峻,笑道:
“要不是让吴虎打晕你,再扎你几针?”
“那个臭小子,他敢?”
夏承峻恨恨地哼了一声。
他从来没有着过别人的道儿,今天是第一次,竟然是被自已的手下打晕。
真是人生的奇耻大辱啊!
屋外守候的吴虎,“啊啾”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又揉了揉鼻子。
夏莲不禁关切地问道:
“吴大人,你着凉了?要不要厨房给你熬碗生姜汤?”
“呃,没有,不妨事,估计谁在咒骂我了。”
吴虎说着,突然,又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染香,我的乖女儿,你真的醒了?”
夏承峻和染香正四目相对,看不尽对方,一脸情深时,突然,邱氏和林志高一家子急匆匆地赶到了。
还好,邱氏老远就叫出声来,所以,待到他们进屋时,夏承峻和染香已经各自归位,规规矩矩地坐好了。
第284章 赵香凝蒙冤
“爹、娘、哥哥,嫂子你是带着身子的人怎么也来了?”
染香本来因为和夏承峻的火热交心而面上飞霞,此时看到自家的亲人,顿时忘了尴尬和羞涩,激动地站了起来。
“染香,我的儿啊,你好好的,为娘就放心了,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王爷啊,若不是你,染香哪有命在啊!”
邱氏是妇人,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因此表达得直接利落,言语虽然直白,但那股殷殷的亲情和感激之情却是扑面而来,反而比说什么客套的话更加打动人心。
夏承峻闪开,避过了邱氏的大礼,微微一笑道:
“染香既是我的未婚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邱氏一颗充满母爱的心,早就要融化了,尤其是当日夏承峻不顾一切、在染香还昏迷时前来提亲,她就已经把所有女儿嫁入王府的担心扔到了边上,完全看好了这个娇婿。
现在女儿清醒了,身份自是与往常不同,邱氏内心洋溢着骄傲和自豪。
林志高则是激动得嘴唇直哆索,女儿进入夏府的时候,整个人是什么样的,他心里都要绝望了。
只是一颗当父亲的心,始终是不肯放弃还有一线生机的女儿。
现在看到染香完整无缺地站在自已的面前,林志高仿佛白捡了一个女儿回来一般,怎么能不激动?
听到夏承峻再次从嘴里说出“未婚妻”这样的话来,染香心里甜丝丝的,脸上也带出几分温情脉脉,抬眼看向夏承峻,却正好发现他也正在看她,双眼含笑。
这世上最暖心的,莫过于你喜欢他的,他也正好喜欢你。
染香感受到夏承峻眼里的无穷爱意,对他投以甜美的一笑。
林祐辉在边上高兴地直抹眼泪,从小到大,他为了从前的傻妹妹被人白眼嘲笑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架,但始终不离不弃,看到染香康复,他比谁都高兴。
染香环视着大家,眼里亦有星星点点和泪花。
眼前这些人,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亲人,也是让她重获新生的力量之源。
如果没有亲人和爱人,她也不可能有天大的福源,种出福田,完成身体与灵魂的彻底融合,还种下了修行“不寂不灭”的因果。
此时染香心中忽然有一丝明悟,从前的她贵为香女,但是在香道的修行上却早就停滞不前。
终其一生,估计也没有办法获得象这样大的机缘。
而她才来这个世界不到一年。
冥冥之中,原来一切皆有因果。
福之,祸之所伏也;祸之,福之所系也!
祸福相依,不走到最后,谁也不能说昨天的祸,不会变成明天的福。
坦然以对,顺势而为,亲融一家。
染香心里舒畅极了,脸上的神彩也愈发通透,明丽。
夏承峻欢喜已极,便传令下去,要备宴款待染香的家人。
“染香,你身子刚刚复原,还是多休息吧,宴席什么的,后面慢慢再来?”
林志高心疼女儿。
“爹娘,你们不必担心。我此次受损,是因为魂力耗损,和上一次赵香凝试图抽取我的元魂也有关系。
我在昏睡期间,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魂力早就恢复了,所以啊,我现在和常人没什么两样,放心吧,睡了这么久,我也想大家了。”
染香落落大方地把魂力受损的缘故推到了赵香凝头上,让她蒙上这层不白之冤,染香可是一点不客气。
在座的众人眼珠一转,顿时齐齐跟着点头道:
“没错,上回赵香凝可把你害惨了。所幸她爹已经伏法,官府也在追捕赵香凝中,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
“是啊,赵香凝这个坏人,用心极险,她那套邪术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须早早抓捕归案才是,否则以她那套邪术在手,不知道又会害死多少人。”
众人众口一辞,把染香昏倒的原因都推到赵香凝头上。
因为,这样当然比外界传染香是因为相思而昏迷不醒的要好听多了。
“我接到线报,百里外的江北县城,接连发生了三起妇人失踪的案件,在妇人失踪后三天,又各自陆续回家。
不过回家后,人就变得痴痴傻傻,有民间奇人给她们诊过病,据说不是少了三魂,就是缺了七魄之一。我怀疑,这个拐走妇人的便是赵香凝。”
夏承峻说出了自已知道的赵香凝最新信息。
赵香凝把染香害得这么惨,夏承峻自是不会放过她,所以也在派人到处打探她的下落。
夏承峻的情报网自是比所有人都强大,很容易就将打探来的各种复杂繁琐信息过滤了,最终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沙里淘金的最终结果。
“啊?这个女人逃出去也不本份做人,还这样到处祸害乡里?”
邱氏瞪大了眼睛,刘凤美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我已经让江北县的官府加强追缉,应该不久就会有她的确切下落了。她伤害了染香,还差点要了她的命,我不可能放过她的。”
夏承峻的话,安抚了大家的心,一时间,室内的气氛才放松下来。
夏承峻一声令下,厨房马上开动起来,不一会儿,精美的菜肴便如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染香复原,大家心头舒畅,夏承峻又热情地极力款待,拿出民间根本喝不到的宫廷美酒,林氏父子喝得十分酣畅尽兴。
刘凤美一双美眸流转,看着眼前和谐亲融的一家子,忽然觉得自已运气真好,当时大胆决断,嫁给林祐辉,真是自已这辈子做的最重要的决定。
小姑子如此能干,未来的夫婿又是宠爱她至极的皇叔,不论是林家,还是未来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王爷,这样的美酒,我这辈子才第一次喝到。”
林祐辉醉眼朦胧地道,一手还拿着杯子,要和夏承峻再来一杯。
“祐辉,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林志高怕儿子喝多了失态,他早就答应家里人从此后戒酒,不过这是王爷女婿第一次请他喝酒,他多少还是要给面子的。
但是看到儿子这付样子,他却担心开了。
第285章 为你而醉
“爹,别劝我,我难得喝一回宫里的御酒,不趁机喝个够本,那太亏了。 ”
林祐辉果然是被美酒迷醉了,连说话都大着舌头。
林志高一脸地尴尬。
夏承峻款待他们大家的美酒,都是封着泥口,大写着“御”的精致酒瓮,一看就是身价不菲,入口醇厚,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容易喝多了。
“大舅子既然喜欢,我回头让人送二十坛过去,若是喝完了还想要喝,我随时再让人送过去。”
夏承峻却一脸宽容。
林志高不由惶恐地道:
“王爷,这小子喝高了,别听他乱说。”
“美酒啊,太好喝了,染香醒了,我太开心了。你们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出门,看到所有人都在私下议论着染香昏睡不醒的事,我心里有多憋屈,多难受吗?
哈哈,我妹妹醒了,还要嫁给王爷了,我太开心了,有美酒可以喝,还有一个优秀的妹夫!这下街坊邻居该闭上嘴了。”
林祐辉真的醉了,不一会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明显醉倒了。
林志高诚惶诚恐道:
“王爷恕罪,这臭小子是看染香醒了,太高兴了,所以失态了。”
“哈哈,岳父大人不必多礼,以后叫我七郎就可以了。祐辉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就象染香醒过来时一样,我简直高兴傻了,到现在都象做梦一样。
对了,岳父大人,你掐我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说,如果是做梦的话,被掐着会疼醒。”
说话间,夏承峻还真地把衣服上的袖子拉了起来,非要让林志高掐他一把。
林志高吓坏了,道:
“王爷是千金之躯,我可不敢掐你,那可是大罪。”
“岳父大人,你说错话了,不要再叫我王爷,你们统统叫我七郎,现在先罚你酒一杯。”
夏承峻说着,自已却先拿起酒壶,倒满了自已的杯子,和林志高碰了下杯,仰头喝下,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畅快。
同时,夏承峻一只手还伸着,等林志高掐他呢。
“你说掐,那我就掐了,七郎。”
林志高终于开窍了,嘴上换了称呼,伸出手用力掐了夏承峻一把。
“疼,很疼,哈哈,太好了,果然不是做梦,染香真的醒过来了。”
夏承峻虽然嘴里呼痛,但是真性情流露,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锁定染香,满眼深情流露。
染香脸色微红,夏承峻在她昏睡前一直表现得很理智,很冷静,怎么她一觉醒来,画风大变?她还一时无法承受这般的热情呢。
邱氏看着这些喝醉的男人,眼里满满的热意,真好,大家都好好的,如果生活天天都象这样,有多好。
这场夜宴一直喝到所有男人都醉倒结束,林志高父子被吴虎派人用马车送了回去,邱氏和刘凤美虽然一路担心着,但心里却是甜美的。
所有人都走后,染香扶起夏承峻,就要把他送到床上。
夏承峻被染香摇香,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染香鲜活的脸庞,他不禁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染香的脸,傻笑道:
“染香,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做梦,我醒了。这句话你今天晚上都问了多少次了?”
染香又好气又好笑,心里酸酸甜甜的,一股复杂的滋味充斥心头。
她晓得夏承峻是太注重她了,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哦,那我还得再问一遍,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是我。你看看,自已的手臂都被掐成什么样了?”
原来,酒宴喝到最后,夏承峻嘴里嘟囔的就只剩下我是不是做梦这样的话了,不断伸出手来要人掐他。
林志高喝到最后,也放开了,百无禁忌,夏承峻每次要让他掐,他也毫不客气地用力掐,痛得夏承峻直叫才住手。
因为他若是掐得不够用力,夏承峻还不肯放过他。
翁婿两个人喝得仰七八倒的,直到临走,林志高还不忘要掐夏承峻一把。
“哦,有你在身边,看来真的不是做梦了。”
夏承峻被染香扶到床边,鼻腔里充斥的是染香身上的馨香,脸前是她俏丽的容颜,他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然后一用力,翻转过来,把她压在身下。
“王爷!”
染香惊叫一声,想用力把他推开,闻到他扑鼻的酒香,看到他眼里的深情,却再也推不动了。
夏承峻再也忍不住了,他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却知道唯有眼前这个女子可以解他的心头焦躁。
他猛地低下头,咬住染香的唇,攫取着她嘴里甜蜜的味道。
染香闷哼一声,想要推开他,却慢慢被他由笨拙变得灵活的舌尖弄得全身无力……
良久,染香才用力推开夏承峻,或许是得到了满足,夏承峻醉中露出痴痴一笑,香甜地倒在枕头上睡去,临睡前,嘴里还咕噜了一句:
“这个梦太甜了,我亲到染香了。”
这傻子还当是做梦呢?
染香哭笑不得,却又心疼他喝得酩酊大醉,于是细心地帮他把锦被盖上,又吩咐了丫环夜里小心拂,这才悄然离去,回到自已的卧室里,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脸上发烫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夏承峻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已睡在床上,头重重的,昨晚上喝得太多了。
这是他多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宿醉,想起昨晚上的情形,真的太开心了,不喝醉不足以表达自已的欢畅。
夏承峻忽然想起昨晚上临睡前,好象发生了些什么甜蜜的事。
仔细一回味,没错,他应该是亲过染香,染香没有拒绝他。
那美妙的滋味,如今还在唇舌间回荡。
夏承峻忍不住翻身起床,净过脸面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往染香那赶去。
染香还没起床,夏承峻轻手轻脚走进她的卧室,看着安然睡在床上的染香,忽然心内一抽。
染香会不会又睡过去了?
他的心揪着,不由走近了,伸出手,在染香鼻端探查着鼻息。
还好,染香呼吸平稳有力,不似有异。
就在这时,染香徐徐睁开眼睛,看到夏承峻在卧榻前,不禁对他微微一笑。
第286章 康王的私隐秘密
“昨晚上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这么早起了?”
染香一阵讶异。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睡着了。”
夏承峻见染香睁开眼,还说了话,顿时轻舒了口气,拍了拍胸膛。
“呵呵,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轻易这么昏睡过去。”
染香知道自已这一次吓坏了不少人,尤其是一直担心她的家人。
现在她神魂稳固了,所以才敢说这样的大话。
“嗯,好好的就好,不要再吓我了。”
夏承峻习惯性地上前,要扶染香起床,忽然想起她已经好了,今后不需要他再帮忙打理伺侯了,顿时有种若有所失之感。
见夏承峻伸出手又缩回,染香似乎知道他所想,半欠起身,把手伸给他。
夏承峻把她的纤纤素手放入自已宽大的手掌中,觉着染香的手微温而软滑,不再象以往那般冰冷,心中一阵欢喜,道:
“所谓********,染香,喜欢这样********的脸。”
说完,也不管染香脸红,上前死缠硬磨地抱定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不爱江山爱美人这句话个中的意味了。只要有你,我就足够了。”
江山算什么,夏承峻本来就不稀罕。
现在有了染香,所谓的大好河山,更不是他的执念了。
染香任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偎在他怀里,特别宽厚安心。
良久,染香才启唇道:“王爷,怕是今天我就要回家了呢!”
“不回去可以吗?就在这里陪我,一直到成亲前。”
夏承峻万般舍不得。
“你也知道不行的。”
染香依依不舍地道。
也是,染香病得快死了,夏承峻硬是把她接回家中,还去提亲下聘,自是一段佳话,也不会有人说他们伤风败俗。
但是现在染香痊愈了,如果还没有过门,继续赖在夏承峻这里,怕是很快就有不利的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为了更长久的以后。”
染香含羞说了这句话,把脑袋偎在他怀里,脸红到了耳根。
前世今生,这是她说过的第一句情话。
“啊?对,为了更长久的以后。”
夏承峻会意过来,看到怀里脸上羞红的染香,突然意识到,他和她之间有了更加光明的未来。
“染香,我马上回京和母妃看日子,看定了日子,就迎娶你过门。最多一个月内,好吗?如果行,最好是半个月内,可是半个月,我从京城也赶不回来,府里为了大婚,还有许多需要准备了。”
夏承峻掐着指头算日子,脸上不由露出焦虑之色,一脸恨不得把染香娶进门的样子。
“原来成个亲这么麻烦啊?这样吧,我什么也不要,你用二人小轿把我抬进府就行了。”
染香看他焦躁的样子,不由开玩笑道。
“不行,我夏承峻的女人,是堂堂的王妃,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怎么可能象你说的那样,随随便便?
我要上邀皇上,下至王公贵族,摆宴三天三夜,让大家看看,我夏承峻娶的女人,是何等优秀美丽!”
夏承峻一脸得意洋洋。
染香心中却一抽,原来夏承峻一直是想要她做他的王妃吗?
“七郎,那王公贵族们会不会嘲笑你娶了一个门第低微的女人?还有,你家的那些侍妾们会不会抱怨你不公正?”
这就是染香的小心思了。虽然贵为香女,但是染香在婚嫁上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想要独占一个人的一颗心。
当然,最好身心独占。
不过,染香心里晓得这是不可能的。
看在夏承峻在她将死未死时的深情付出,她可以为他破一点小小的例,只要他的心有一部份在她身上,她就可以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他。
虽然一想到这点染香就心如刀割。
不过,或许也不是夏承峻想要如此的,这个世界本来就对男人有各种要求:传承子嗣、征战沙场。
所以这个世界也应允男人多妻多子多福。
“染香,你错了,什么是门第?我就是门第。你嫁给我,就拥有我的门第。谁敢笑你?我砍下他的头来。”
夏承峻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满朝文武大臣,谁看到他不绕道走?都知道康王夏承峻是杀神,连皇亲国戚都杀。身上煞气冲天,连皇上也要让他几分。
染香浅淡一笑,对门第说并不放在心上。
她曾经贵为香女,甚至在那个世界隐隐并驾于皇帝。所以对于门第,她从骨子里自有一份傲气。
其实,她真正在意的是话的后半截。
夏承峻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顿了一下道:
“染香,其实很惭愧地说,我现在还没有侍妾,没有侧妃,也没有过女人!”
“啊?什么?”
这话一出,染香顿时惊讶了。
不可能吧,如果说夏承峻没有侍妾,没有侧妃,也还勉强算正常,不愿意娶不中意的咋了,可是说他现在还没有过女人,那太令人吃惊了吧?
“你不相信?”夏承峻脸微微泛红,歉意地道,“所以我洞房花烛时,可能不是那么老到,到时候,怕是你要受苦了。”
看到夏承峻诚挚的眼神,面色泛红、难得的羞涩样子,染香马上相信了。
“为什么没有?”
她不解地问。
别说侍妾了,王府里就算是扫地的丫环姿色也应该是不差的吧?
“因为,说起来奇怪,我一来不愿意随便将就,二来,我有个奇怪的洁僻,若是闻到女子的体香,便头昏眼花。这个毛病,我母妃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从我生下来起,母妃就没办法抱过我。
我都是男佣人带大的。
成年后,更是如此,不管多么娇艳的女子只要一凑近我,顿时变成母夜叉。染香,你不会笑我吧?”
夏承峻硬着头皮说出了真相。
“啊?那我呢?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也会觉得我很恶心?”
染香突然紧张起来,一把推开夏承峻,生怕自已会引起他的反感。
完了,夏承峻有这个毛病,自已以后还怎么和他相处?
一想到因此带来的种种后果,染香一阵难过。
第287章 分开冷静一下
如果夏承峻讨厌女子身上的体香,那么是不是这段时间他和她的接触,都是强忍着恶心呢?
是不是以后她和他在一起,他们都必须这样强忍恶心呢?
一想到自已成为夏承峻的恶心之源,染香心里止不住一阵难过。
怎么?染香嫌弃我了?
夏承峻憋着这个心思好久了,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说出来,没想到,染香知道了他这个秘密,一把就把他推开了。
夏承峻心里一阵阵难过。
是的,事情就是如此,一旦让人知道他的这个私隐秘密,就会被嘲笑,被嫌弃。
世界上唯一不嫌弃他的女人就是他的母妃了。
可是他连母妃也接近不了,只能远远地坐着,隔着一段距离,每一次都让母妃看着他,泫然欲滴。
不过,染香不一样,当时在破庙里,发现染香是女人时,他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但当他鬼使神差地给她抹药时,事后突然才发现,原来自已对染香并没有产生那种厌恶感。
尽管当时染香衣着破烂,身上好象还散发出几天没有沐浴的味道。
可是当后来染香收拾齐整,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竟然也没有对她产生反感。
进黑风山的时候,他甚至还和她独处一辆马车。
当时吴虎虽然吃惊他竟然和一个女子独处,但是就连吴虎也不知道,他打生出来,就不能接近女人。
直到染香出现。
和染香在一起,他只有欢喜,只有深爱,只有想靠近,嗅吸到她身上的芬芳。
不象和别的女子相处,只要近前,立即就产生心理和生理上的厌恶。
这段时间照顾染香以来,夏承峻才发现,自已已经不可能和染香分离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染香能做他的女人,却并不光光是因为他的“病”,而是因为,他真地把染香融进了生命里,刻进了骨头里。
见染香推开他,夏承峻的第一反应是受伤了。
见夏承峻的脸色倏地一下子变得难看,染香心里抽了一下,难过地道:
“你不必忍我。”
“我忍你?为什么忍你?”
夏承峻虽然心里十分难过,被心爱的女人推开,但看她低眉顺眼,眼角还带着泪水,不由心疼地道,还上前要替她抹掉眼泪。
“不要,你离我远点。”
染香打开他的手,他是真的爱你,所以才会这样强忍恶心来照顾她吧?
可是一想到那种情形,染香就极为不忍。
难道他忍着恶心照顾她后,再躲到边上偷偷地吐吗?
难道从今往后,他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染香细思极恐。
不行,如果他这么爱她,爱得毫无原则,放弃自已的底线,自已怎么可能那么自私呢?
“七郎,咱们还是不要成亲了吧!”
染香思定,难过地抬眼看着夏承峻,但眼神里有告别和绝决。
“为什么?染香你不怕我难过吗?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夏承峻也傻了,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他就知道,秘密只能是秘密,一旦说出口,带来的破坏性的后果是无可估量的。
染香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他想共渡一生的女人。但却不光光是因为她不会让他感到恶心的缘故,一时间,夏承峻也说不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你对我太好,所以我才要舍弃这份感情,让你开开心心、毫无负担地过自已的生活。
不要因为我,还要背地里偷偷厌恶地强忍恶心。
染香心里默默想着,然后默默起身,尽量将身子远离着夏承峻,生怕身上的体息熏染到他,会让他当场吐出来。
我已经变成这么可怕的怪物了吗?
因为知道这个秘密,染香连想都不想接近我?
夏承峻心里难过极了。
可是他又不愿逼她。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最爱她,那莫过于她了。
昨天,他以为她死了的时候,他就觉得天地皆无颜色,立马想随她一起去了。
如果不是当时他也昏睡过去,等到了染香醒来,他早就自刎于她的床前,造成一段阴差阳错的悲剧了。
染香重新醒来,他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觉得自已的梦想成真,马上就能和染香成亲,一亲芳泽,得偿所愿。
他觉得他和她之间,应该是要透明的,毫无秘密的,于是他终于郑重地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染香。
没想到,染香的反应这么大,当下就不愿意理他了。
但是,他还是舍不得责怪染香。
毕竟,他这个秘密太奇怪了。奇怪得所有知道的人,都心里把他当成奇怪的人。
就连母妃,有时候远远打量他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偷偷叹气的。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已的秘密。
万万没有想到,他终于有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时,那个人却不愿和她一起分享。
听到夏承峻动情地唤她,染香也十分难过。
七郎,正是因为我也深爱着你,所以才不忍心见你为难。
我只要想像到,你前面笑吟吟地和我说话,背后却要扭过头去呕吐,而造成这种痛苦的根源是我,我能不难过吗?
染香克制着内心巨大的伤心,淡淡地对夏承峻道:
“七郎,这段时间,我还是先回家,冷静冷静!”
“好。”
夏承峻见染香不理会自已的深情,转身就要回家,心里象被刀割了一样,难过极了。可是他还是不忍责怪她。
他是怪物不是吗?这个秘密就应该由他一个人来杠。
染香那么好,他不该用这样的秘密来玷污她。
“我让吴虎送你回去。”
“好。”
染香见夏承峻答应得这么利落,更加证实了她内心的猜想。
夏承峻对她,已经忍够了。
可能她现在转身出去,夏承峻就会立马吐出来吗?
一想到这点,染香就觉得自已全身上下似乎都是不洁的,她恨不得离夏承峻远一点,让他好受一点。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世间少有的清俊深情的男子,怎么会得这样的怪病呢?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的怪病治好。
第288章 那就不送了
“染香,那我就不送你了!”
夏承峻隐忍着痛苦,这样的痛苦他二十几年早就习惯承受了,但是如果再多对着染香一息,他怕马上就会崩溃了。 所以他立即退后了几步,把脸转了过去,不想看到染香离他而去。
事情的结局是注定的。
母妃自从知道他这个秘密之后,就一直远远地避开他。
至亲的人都如此了,染香刚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也十分纳罕吃惊,或许心里也有小小的鄙视?把他当成怪物?
一想到这点,夏承峻就觉得自已好象全身的衣服被脱光了,变成了任人评头论足的怪物一般。
或许从前他还能隐而不发,但是在自已心爱的女人面前,夏承峻竟然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七郎,那我走了。”染香一看夏承峻连目送自已也不肯,心内一阵锐利的痛划过,但一想到他在病中照顾自已、不离不弃的大恩情,染香还是说了句,“你要保重。”
本来还想说:等我回来。
但是一想,自已还是不要招他厌烦了。万一他马上吐在自已面前呢?那自已岂不是很不堪?
染香想到此,便急急离开。
夏承峻听着染香仓促的脚步声,心内就象被刺了一刀一样,自已心爱的女人,竟然一听到这个秘密,就恨不得马上甩脱自已。
夏承峻苦笑,但是仍不舍在心里抹黑一点染香,他沉声叫道:
“吴虎,送染香回林府。”
吴虎正无聊地打着呵欠呢,王爷和未来的康王妃卿卿我我,以后怕是没他什么事了。
没想到,他先看到未来的康王妃眼里含着泪水从屋子里出来,接着,王爷又让他备车送染香。
吴虎楞了下,这演的是什么戏码?
小俩口吵架了?
不可能啊,刚才还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就能吵架?
吴虎也看不懂了。
不过,他按下心头的疑问,还是应了声:“是!”
然后快步追上染香,见她虽然眼里已经收了泪水,但是眼角依然红红的,明显是擦过了,吴虎不好问出声,只好一迭连声地道:
“染香,我让人把车准备下,还得好一会儿呢,你先在府里歇歇脚?”
别走太快啊,康王妃,王爷一会就追上来啦!
如果出了府,王爷想要追,就没那个面子了。
吴虎见染香走得急,有意无意地就想拖住她的脚步。
不过,染香却好似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只顾低头疾走,眼看就出了内院,马上要到外宅了。
“哎,染香,我怎么好象看到王爷在后面呐?”
吴虎揉了揉眼睛,嘴里说着瞎话,他把脖子向后面伸得老长,都没有看到康王的影子,心内不由一阵失望。
“别说了,我要马上回去。”
染香实在受不了被心上人厌弃。
难怪夏承峻一贯地冷漠,看到她都彬彬有礼,从来不在颜面上表露出什么,原来他靠近她,会厌恶,会难受。只有在书信往来时,反而更加热情。那是因为看书信时,他不需要忍受她身上的体息。
一想到这里,染香便感觉心如刀割,更怕夏承峻追上来,自已身上的体息会惹他反感。
受此打击,染香恨不得马上就离开夏府,回到自已的家里,至少那里不会让她感觉被嫌恶。
她也只有好好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办法,解开夏承峻身上这种恶僻。否则,夏承峻能忍她一时,还能忍她一辈子?
所以,染香现在的心情,是想插翅离开。
“哎,你们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离开就离开?”
吴虎已经明显感觉到事情严重不对,甚至可能关系到王爷是不是会打一辈子光棍的事情了。
染香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要离开王爷,难道是嫌王爷不解风情?或者王爷那木头疙瘩哪里让她不舒服了?
“染香,王爷是个好人,只是他不擅言辞,但是他心内对你是极好的。”
吴虎不得不插手此事了,虽然作为下人他不该问也不该管。
但是仗着从头至尾和染香都很熟,吴虎还是斗胆劝了下。
“吴虎,你说的我都懂,别说了。”染香摆了摆手,再说下去,她眼泪又要掉出来了。
“嗯,你,你别难过。王爷惯是这样的,冷面热心。王府里处久的下人都知道。而且,你放心,王爷身边,从来没有丫环,象这次这些丫环,都是因为要伺候你,所以才新买的。”
吴虎一时间想不出安慰的好言辞,但估摸着男女之间若是吵架,无非就是那点事,所以挖空心思对染香说了一通。
“我知道了,吴虎,我们没啥事,就是我现在身子好了,再住在这里,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我先回家,后面再说。”
染香这么说,虽然还是让吴虎感觉怪怪的,但眼见事情并非没有转寰的余地,便呐呐地点头道:
“没什么事就好,你一定要相信王爷。他对你怎么样,虽然你昏迷了不知道,但是作为旁人的我们,可是一清二楚的。你要是错过了王爷,世界上就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吴虎一力维护着夏承峻,却不知道越说染香剜心。
是,她怎么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特别难过。
两世为人,她只遇到一个值得倾心的男子,但谁知道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她实在无法想像他背着她呕吐的样子,她不想成为他厌弃而又难离的人。
这世间的事,难道就没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吗?
她爱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得到他全部的回应。
染香忍着难过,强做笑脸道:
“吴虎,不用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也都放在心上了。我回去,好好冷静一下再说。”
染香脱口而出的话,更加印证了吴虎心里的想法。
这两个人,不对劲。
一个不肯出门相送,一个说要回家冷静冷静。
这哪还有之前的恩爱亲热劲啊?
吴虎急得直搓手,但一时间不了解内情,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生怕把染香说急了,火上浇油,那就惨了。
染香,也不是一个没有个性的人。
第289章 有公子来访
吴虎三拖五拖的,但是车还是套好了。
车夫把车赶来时,还以为自已手脚利落能得到吴大人的夸奖,结果差点没被吴虎的白眼翻死。
车夫看到吴虎凛厉的眼刀时,真是被吓得七荤八素的。
他也不知道自已哪里犯了什么错,难道是车套得不够漂亮?套车的马不够帅气?
可是他都套了多少年了,雇他的主家一向都夸他的,如果说他手艺不好,他可是忒委屈地说。
不过,在吴虎能杀死人的眼刀下,车夫还是战战兢兢地下车,不光检查了套的车,还检查了马匹。
没有问题,他套的马是整个府里最雄健的高头大马,马鬓毛结成小绳,整整齐齐地从马头到马颈上竖起,平时喂养了最上等的麦麸,毛发光滑滋润,眼睛炯炯有神,走出去,谁不知道这是贵人家的门第才有此高头大马?
可是吴大人的眼神为什么依然如刀一般想要杀人呢?
可怜的马夫把马车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毫无疏漏后,只能颤抖着问吴大人:
“大人,马车套好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吴虎无奈,他已经用眼神威胁着车夫,将马车重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而王爷竟然不识风情,不识得抓住这有利的时机,从屋内出来拉着染香。
再拖下去,怕是染香会起疑生气了。
王爷,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吴虎喟叹一声,忍不住有仰天长啸的冲动,然后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对染香道:
“马车套好了。”
“嗯。”
染香此时心里也有一种隐隐的希冀,希望夏承峻能突然现身,告诉她,他想要她留下。
如果他真的这样说了,她会留下的。当然,要远远隔着距离。
只是等了那么久,夏承峻竟然没有出现。
染香觉得再拖下去,自已的面子都要丢光了。
恰好这个时候听到吴虎唤她,染香心一横,暗暗咬牙道:
“好,走吧。”
车夫的心内松了一口气,吴虎却心中一沉。
染香上了马车,车夫将马徐徐赶出,吴虎在边上并辔而行。
马车才离开,院墙内一角玄衣飘过,随即消失不见。
丫环夏莲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王爷明明那么珍重染香,但是她一醒来,却迫不及待地将她送走,她亲眼看到王爷的脸都垮下来了,比染香重病的时候还要严重。
“百合,我对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又没有了信心。”夏莲只能和自已在府内唯一的好友百合道。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百合奇怪地问。
“王爷明明对染香姑娘好得不得了,以为染香死的时候,王爷简直马上要殉情自尽了。可是染香姑娘一醒来,两个人似乎马上就要闹崩了。
染香走的时候,王爷只偷偷地送了下。而染香听说眼角还含着泪。
这两个人,明明一切顺遂,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翻脸就翻脸?”
“唉,这些事我也不懂,但是我觉得染香和王爷很般配呢,希望他和她能消除误会,赶紧和解吧。
你没听说过,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说不定,他和她成亲了就好。”
“嗯,也许吧!”夏莲满脸不解地道。
染香回到家里,吴虎还送来了两大箱的补药,邱氏打开一看,都是对染香恢复有益的天材地宝:
比小孩脑袋还大的灵芝;手臂粗都成人形的人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材,一看都是年份甚久,苦心搜罗才能得到的。
邱氏并不知道原委,见吴虎如往常一般亲自护送染香回来,还带回这么多天材地宝,她只当染香是正常回家。
也是,病都好了,再住在王爷府上,还未正式成亲,说出去也不明不白,当然得回家了。
邱氏一边在心里夸着自家的王爷女婿,一边一迭连声地和吴虎道辛苦了。
染香和吴虎自是不会说破情况,吴虎吱唔两声,也就回府了。
“安全护送她回去了?”
夏承峻沉声问吴虎,脸上不露声色。只有吴虎能听出些许异样,他也不敢多问,只是低头道:
“是。”
“嗯,如此甚好。”
夏承峻背过手,一脸茫然地看向窗外。不晓得以后和染香怎么走下去。
只有和染香走在一起,他才觉得浑身通透舒服,从来没有那种对别的女子那般的恶心厌弃之感。
在破庙里,他无意中检查到她是女子时,突然才发现自已对她并无别的女子一般恶心反胃的感觉,于是,他才故意为她上药,否则,他怎么可能为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如此亲狎?
事实证明,他对这个女子具有强大的包容能力。和来屡次和她接触,只是感觉到越来越在意她,并没有对她产生反感,无论怎么亲昵,对她只有愈来愈浓的爱意。
看到她离去,夏承峻已经后悔自已说出这个秘密了。
不过,自尊心扯着他,让他不能把染香马上追回来。
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适应这个秘密吧。
夏承峻这么想着,眼神才逐渐聚焦起来。
可是,如果她没有办法适应这个秘密怎么办?
夏承峻手一握拳头,心内存疑:是放她去寻找更好的人,还是自私地不考虑她的感受,把她占为已有?
林府。
“小姐,有一位公子说要见您。”
染香才回家不久,门子即来通报。
“谁?”染香心中突地一喜,又是一凉。喜是开始误以为是夏承峻来找她。凉是突然意识到,如果是夏承峻,门子不会说“公子”二字。门子现在都已经认识夏承峻了。
“哦,我也不认识,长得挺俊美的。”门子描述道。
“让他进来吧。”
林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加上大夏国允许女子经商,所以并没有什么男女不能相见的忌讳,只要大白天的,不是单独见面,也不会有人刻意渲染什么,所以染香落落大方地让门子把人带进来。
一袭白衣,一脸凝重,一身翩然地帅气,男子进来时,染香高兴地道:
“东方公子,好久不见!最近都没有看到你,听说你出海了?回来啦?”
东方申面带微笑,行了个礼。
第290章 避难
东方申依然是一脸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地笑道:
“是,近期被家父安排到海外游历,收获了一些奇珍异宝,增长了见识,但是不知不觉地也错过了家乡许多变故。 ”
染香晓得东方申是东方世家未来的继承人,象他这样的身份,世家都会安排到全国甚至海外游历一番,就象东方申说的,增长阅历和见识,开阔眼界。
染香轻轻叹口气,想起数月以来发生的事情,的确如东方申所说的,是莫大的变故,不由道:
“岁序更替,花开花落,有变故也是人间常事,东方公子不必感怀。”
东方申按捺下内心的一阵忧伤,心道:最大的变故,就是染香你,竟然要嫁人了!
东方申一直以为,染香或许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他不必着急,还可以左右掂量一番。
如果到最后,没有出现更好的女子,那么他可以回头,从容找回染香。
可是谁知道,染香竟然离他越来越远,强大到不可能等他,强大到他快要高攀不起了。
现在他还能在这里见到染香,但是哪一天染香真正嫁给夏承峻,到京城成为高高在上的王妃,那就难以再觑天颜了。
所以,在街上远远看到染香乘着夏府的车,他便暗暗跟着,直到吴虎走后,才整理衣冠求见染香。
不过,东方申却不能把心事流露在表面上。
染香的眉眼,比当初刚刚恢复清明时更加温润清丽,虽然不是第一眼便夺人心魄的那种美女,但是她的美氤氲持久,仿佛象一只极品的神香,点燃之后,需要细细品味,然后香彻心扉。
“染香所言极是,这回我到海外,也得到不少奇珍异宝,这里有一盒养神香,是送给你的,你试试,和我们国内的香品又似有不同。”
东方申在船上未抵国内时,就在货栈码头上听到来往客商说到染香昏迷不醒的事情。
还听说,为了染香,就连争夺贡香权的香赛都改期了。
背后操纵的,据说是一位权势极大的皇亲贵族,而那位皇亲贵族更是在染香病后,下聘欲迎娶她。
一时间,关于染香的事情,在整个大夏越传越广,把染香都说成惊为天人。
同时,染香和那位皇族的爱情故事,俨然也成了比翼双飞的现代版。
东方申听到这些传言,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心内也是一阵阵酸涩,那位皇族大抵是指夏大人吧?
染香所接触的男子中,也只有那位大人姓国姓,而且气势最为贴切符合。
可是夏大人能为染香做的,他一样能为她做到。
只是,他少了那份机会和决断。
一路上,东方申不知道反复想了多少次他和染香重新见面后要说的话。
其实他有好多话想要告诉染香。
可是现在统统不合适了。
染香已经被夏承峻聘下,成为他的人了。
大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杀神,不是他能违逆得起的。
东方申心中苦涩,见到染香,再也不能如往日一般亲昵,只能恭恭敬敬!
这变化,怎么那么大呢?
“多谢东方兄,你真是太多礼了,大老远还记得给我带礼物。好久没有见到东方兄,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香方,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礼物,但是与海外的香方有共通之处,东方兄如果仔细品味,或许能有所领悟。”
染香说着,大大方方地让夏荷研磨墨汁,直接写了一份香方,递给东方申。
清丽的小字,乍看之下就知道是上品的香方,见染香这么轻易地就送给自已,东方申胸中不由一阵激荡。
看来,在染香心里,自已到底还是与众不同的。
“染香,多谢。日后若有领悟,当与你分享。”
东方申十分珍重地将染香写的香方小心翼翼地放入袖中,其实他想放在胸袋前,这样能贴得和心更近。
但是在染香面前这样做,未免太失礼了。
如此之后,东方申再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只能匆匆告别。
走在街上,东方申从袖中取出香方,上面的墨香阵阵,还似乎带有染香身上的体香。
东方申不禁把香方放在鼻端,深深地呼吸、嗅闻,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将香方放入胸前的内袋里,顿时感觉就象和染香又近了一分似的,心内狂跳不止。
东方申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一点也没有发觉家里门户紧闭的异常。父亲东方豹斜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心不在焉,赶紧对他介绍道:
“申儿,这是令狐公子,快来觑见。”
东方申一听父亲说有访客,这才勉强收拢精神,抬眼一看,眼前的男子俊美异常,他已经被称为泉城四大公子之一了,但是这位令狐公子明显比他更加吸晴夺目。
见东方申打量他,令狐公子也漫不在意。虽然手上绑着绷带,脸上挂着彩,一身依旧显得英挺潇洒。人固然长得俊美,却并不娘气。
“令狐公子!”
东方申隐约好象听过这个名字,一时间想不起来。
“申儿,东方公子的家族在海外和我们有长期生意往来,最近令狐公子得罪了泉城一位大人物,被四下追杀,所以躲到咱们家来避难,你可要好好对待令狐公子。”
被父亲一说,东方申立即想起来了,他就是令狐陌语。之前在各种场合多少也见过他,只是现在令狐陌语身上带着彩,看起来有几分狼狈,气息也变化了,难怪他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而追杀他的大人物,不正是染香的未婚夫夏承峻吗?
东方申心内对令狐陌语得罪了染香并无好感,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却是父亲的重要客人,只能上前行礼道:
“见过令狐公子。”
“兄台免礼!此去大食,是否见过蔡管家?”
令狐陌语面带微笑地道。
东方申心中一凛,蔡管家,那可是大食国说一不二的商人,据说背后是一个神秘的家族在力挺,难道蔡管家背后的神秘家族,就是令狐家的?
“有,还蒙蔡管家热情款待,参见了大食国的制香业,得到了不少启发。”
东方申如实报告。
第291章 交好之谊
“嗯,蔡管家是我族的外宅管家,看来,他还是颇懂得待客之礼,未曾失礼吧?”
令狐陌语笑语吟吟地问道,脸上却一脸听到任何消息都不会为之所动的表情。
都说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落水狗会被痛打。
这辈子自他懂事以来,令狐陌语在大夏国所遭遇的,是令他记忆最深的一次。
从来没有人能这样追着他打。
险险几次,他几乎就要落在对手手中丢了小命。
还好,仗着家族的秘宝,他才屡屡在千钓一发的险境中,把小命保住了。
若是从前令狐陌语对大夏国还有几分不屑的话,夏承峻放出话来要他性命,这件事他已经不能漠视了。
不过,令狐陌语至今仍然嘴硬,不肯承认自已被追杀得如此狼狈,是因为对染香的事出言无状,得罪了夏承峻的缘故。
最终,面对夏承峻的手下穷追猛打之势,令狐陌语只好带着自已的手下潜入泉城。
找到了这里埋得最深的另一支暗线:东方豹。
每年上千万白银往来的贸易额,让东方豹欣然接收下令狐陌语。
都说富贵险中求。
令狐陌语遭此大难之时,东方家能及时出手解噩,未来的回报肯定更加丰厚。
东方申,此次海外游历,表现颇为优秀,所以东方豹便逐渐把他继承东方家主的事情纳上了正轨,开始引荐他接近东方家族深层次的重要人脉。
“蔡管家为人谦和,在大食国势力极大,传说中他背景十分神秘强大,没想到竟然只是令狐家族的外宅管家。”
东方申及时做出惊愕的反应,好象再次变成第一次看以令狐陌语的模样,不禁上下打量着令狐陌语,眼里充满了仰慕。
目光炯炯看令狐陌语的人多了,不论男子还是女人,若是眼神里有一丝猥亵的意味,令狐陌语自是能体察得出来。
但是东方申的眼神里,那种原本不以为意的仰慕让此时如落水狗般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的令狐陌语心里十分慰帖,看待东方申的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看到儿子面对令狐陌语依然平静,并没有因为外面满天的流言蜚语便对令狐陌语报之以惊惧,东方豹十分满意。
这才是他们东方家的未来继承人,有强大的和有价值的人交往的手腕,现在虽然还稍显青涩,但是未来已经可以担当得起掌舵东方家族庞大资产巨轮的重任。
东方豹越看儿子越满意,他们东方世家,占据了祖上司舶司的优势,掌控了海外制香原料的重要资源,泉城所有制香世家的名贵制香原料,有八成来自他们东方家。
而和令狐家族在海外的交易则更是占据了他们海外珍贵香料来源的五成。
现在儿子能和令狐公子打好交道,未来东方世家亦可以肯定可以继续传承兴旺百年。
东方豹倒不在意令狐陌语现在得罪了谁,遇到了什么困境,反正令狐家族的基业在海外,令狐陌语只要回到故国,他在这里犯了什么事,也没有人会再去追究。
反而这种时候,是加深东方家族和令狐家庭脉络联系的重要契机。
商人一辈子都在等着一个最合适的契机来壮大自已的家族财富,听着儿子和令狐陌语的对答,东方豹仿佛看到随着令狐陌语和儿子这新一辈的交好,东方世家不尽白银滚滚来的壮观场面。
东方豹高兴地清了下嗓子道:
“没想到我东方世家和********历代交好,到了你们这一辈,也能发展出新的友情。今晚上摆宴,犬子和令狐公子不醉不散。”
“好,不醉不散,东方世伯果然是痛快人,东方公子一表人材,我和他亦是一见如故!”
令狐陌语发出豪爽的笑声。
在大夏国几处接连被喊打喊杀的,甚至他的秘密联络据点也被完全连根拔起,令狐陌语要说多狼狈有多狼狈了。
如果国内的老爷子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女人,一言不合交恶大夏国的皇叔惹出这场泼天大祸,身和心的惩罚肯定少不了。
最怕的还不是惩罚,最怕的是他世子的地位被虎视眈眈的几位兄弟夺走。
也是走投无路了,他冒险潜回泉城,秉着最危险的地方是安全的兵法之道,果然取巧取胜。
东方豹对他一如往昔,东方申似乎也十分待见他,令狐陌语总算放松了崩紧的弦,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堪比女子,倾国倾城,若不是在座二位知道他身份重要,也不免会一阵失神,想入非非。
美酒佳肴如流水般摆上了宴席,东方豹毕恭毕敬地把令狐陌语请上了首席。
这么多天以后。令狐陌语一路狼狈不堪,最狼狈的时候,甚至躲在墓穴里饿了整整一天,以避过夏承峻厉害至极的追兵。
这些天的遭遇,几乎已经把令狐陌语的尊严打得七零八落,刚到东方家里,令狐陌语是化妆成一个满脸脏污的小乞丐,差点被东方家的下人打出门去。
还好,正遇上东方豹出门,令狐陌语将两家世代联系的暗信递给他看,东方豹这才把他迎进家门。
一番洗漱之后,令狐陌语才恢复了旧日的容颜,长出一口气后,东方申恰好赶到。
父子俩人对他的恭敬,让令狐陌语的尊严迅速复原。
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上首,等着艳丽的婢女倒出美酒,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面前,令狐陌语便主动拿起酒杯,道:
“令狐家族和东方世家的联盟一向牢不可怕,今天再次验证了这一次。今后东方世家需要令狐家族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肯定会尽力为之。”
东方豹喜出望外,他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令狐陌语的这一句话,他赶紧举起酒杯,恭敬地道:
“令狐公子言重,咱们两家有上百年的交好之谊,希望令狐公子以后多多照拂犬子就是。”
说完,自已先把酒倒入嘴里,令狐陌语轻呷了一口,其实并不敢象东方豹说的那般,真是大醉再散。
现在他还在被夏承峻那班不要命的大头兵追得紧,万一真的喝醉了,被人暗算了就惨了。
第292章 一桩大买卖
令狐陌语要不是被人追杀成落水狗,还不定会到东方家里来避难呢,见令狐陌语浅尝辄止,东方豹也没有见怪。
他眼神一闪,暗示儿子也向令狐陌语主动敬酒。
东方申自是领会父亲的意思,再说他今天本来也有借酒浇愁的意思,此时逮着了一个正大光明喝酒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于是东方申利落地举起酒杯,恭敬地道:
“令狐公子,咱们初次见面,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朋友,这杯我敬你!希望东方家借着令狐家的无上荣光,香业传承百年。”
令狐陌语眼眸流转,微微酒意中自带几分风流倜傥,惹得边上侍酒的婢女都一阵迟滞,被他的风流俊俏所迷惑。
令狐陌语心中一番得意,更是有意挥洒他的风流,惹得婢女目光闪闪,不时偷偷窥向令狐陌语。
若换成往常,令狐陌语才不屑在婢女身上寻找安慰。
可是这些天来,令狐陌语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尊心被踩压到了最低的极限,此时看到有女色接近,竟不若平常一般推拒。
东方豹看在眼里,乐在心上。
他眼睛一扫,婢女得到主人的默默许可,心内自也是爱极了令狐陌语的风流俊俏,于是便上前屡屡贴近。
不到一时半刻,酒宴上,已经是淫|声浪|语,婢女被令狐陌语抓在怀里,不客气地玩起了唇齿交换酒饮的游戏。
醇酒和美女,一向是最能提起男人阳气的最有效药物。
令狐陌语和美艳异常的婢女已经完全玩开了,他和婢女划拳,婢女输了,便要把酒杯夹在胸前的沟中,把酒喂给他喝。
他若是输了,便由嘴里喂食给婢女。
美人的温|香|软玉、温言良语,让令狐陌语已经落入花丛,暂时忘记了被追杀的狼狈和耻辱。
东方申独坐面带笑容附合着这种场合,但是内心一想到染香已经被强大的对手先下手为强,自是闷闷不乐。
东方豹不久便自称人老上了年纪早早爱睏先行告退,留下儿子陪着令狐陌语胡闹。
再怎么说自已年纪长令狐陌语一个辈份,他在现场,反倒让令狐陌语放不开身手。
对东方豹的识情识趣,令狐陌语自是极为满意。
但是看到东方申一个人独坐偶尔楞神,令狐陌语不由带着几分醉意笑问道:
“东方公子,什么事如此闷闷不乐?如此良辰美景,有佳人在侧,你可别误了大好春光?”
“唉,令狐公子,你不晓得,我从小一直掂记着一个女子,原本以为成年后有机会能娶她为娘子,谁知道就在我出海游历之时,她却已经许嫁他人了。”
喝了点酒,东方申已经是半醉了,借着酒意,又被令狐陌语催问,所以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哦?你呀,太没用了,身为男儿,喜欢上一个女人,就是无论如何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抢过来!据为已有!这才不愧天地给了咱们一个男儿身。
再说,以咱们这样的才貌,哪个女子托付终身给咱们吃亏呢?”
令狐陌语说着话,不由地想到了染香。
没错,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发现自已喜欢上了染香,就千方百计要把她据为已有,哪怕说出那种不是事实的话也不后悔,哪怕是因此得罪夏承峻也不在乎。
他今天的狼狈,就是拜喜欢上染香所致,可是他仍然不悔。
染香,他还是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
也一定会得到。
除了喜欢她这个人,另外那个势在必得的原因,迫使他一定要把染香弄到手。
此时听到东方申的话,不禁掀起了他同仇敌忾之感。
一番情言壮语,激得东方申也升腾起几分男儿的血性,不过一想到娶染香的男人是大夏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那个男人所拥有的一切,根本是他所不能达到的,东方申不禁又泄了气,道:
“可是娶她的男子也着实优秀,不是我所能比拟的。”
“哟,东方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财。当我们的财富达到一个恐怖的数目时,还有什么人会比我们更优秀?
想要权,我们也可以达到,想要心爱的女子,我们可以轻易到手!东方公子,跟着我好好做一番事业,我保证你能拥有全大夏最顶级的财富,甚至可以超过你们大夏的皇族。”
令狐陌语喝着酒,到底还是放松了自已,舌头开始打结。
从被夏承峻追杀起,令狐陌语就对大夏的皇族有了执念,不论做什么,都会和大夏的皇族做个攀比。
现在酒后更是如此。
“令狐公子倒是说说,有什么大事业可做?我也能沾点光?”
东方申一听到令狐陌语信誓旦旦的话,顿时来了精神。
如果真的有堪比大夏皇族的财富,说不定,他也能比肩夏承峻,总有一天,不必对着夏承峻必恭必敬,不必对他卑躬屈膝。
少年的热血啊,总是为美人而喷薄。
“只要你吃了我这个如意蛊,我就告诉你这桩可以得到泼天财富的生意。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吃。不过,若是不吃的话,我就不能把这桩生意交给你做了。”
令狐陌语醉红了眼,结结巴巴地道,但是却又无比认真。
吃下蛊?
看来,这应该是一件犯禁的大买卖,否则,令狐陌语不会出此下策。
但是,正因为东方家和令狐家百年的生意往来,所以东方申也相信令狐陌语不是妄言。
东方申犹豫了下,问令狐陌语:
“你可告诉我吃下这如意蛊后会有什么后果?”
“也没有什么后果,就是如果没有解药,蛊会钻破你的心脏,让你失血而死。但是如果事成之后,我自是会给你解药。因为我要做的这桩生意太大了,所以必须吞下如意蛊,我才能让你和我一起做这桩生意。”
令狐陌语的话,让东方申眼神渐渐清明。
此时,坐在令狐陌语身上美艳的婢女不断耸动着,前襟敞开,双手抚着令狐陌语,两腿紧紧夹在他身上……
第293章 穿心而破
令狐陌语原本也不是这么放浪形骸的人,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被夏承峻无孔不入的追杀,让他经常陷入难堪的境地,以至于他的心性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醇酒美人,少年热血。
令狐陌语俊美的容颜也让女婢心血沸腾,她忘情地在令狐陌语身上放纵着对他的喜爱。
令狐陌语大力撩拔,一阵厮磨,脸红耳热之后,令狐陌语终于降服了身上这个如野马一般疯狂的女人。
她娇喘无力地倒在令狐陌语身上,不断回味着方才的感受,眼眸里散发出对令狐陌语的爱意:
“郎君容貌堪比潘安,小女子能侍奉郎君,真是三生有幸!”
女人喃喃地低语还未结束,忽然脸上的表情僵滞了一下。
令狐陌语还在她体内并未退出,此时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寒抖之意。
令狐陌语脸上露出阴冷的嘲笑,用力抵了几下,然后猛地一把推开眼前这个堪堪才欢|好|交融的女子。
“我的心口好痛!”
婢女捂着胸口,美艳异常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痛就对了!”
令狐陌语淡漠地道,好似眼前的女人是一块死肉一般。
看到令狐陌语眼里冰冷的死意,婢女似乎领悟出了什么,扭曲着脸,美艳的脸孔变形得让人认不出来,心悸地道:
“是你下的毒手?你好狠心!”
“怎么回事?”
东方申的酒此时被身上的热汗一激,也完全退了,看到婢女痛苦的表情,不由惊问。
“唔,你不是想吃如意蛊,这就是如意蛊的威力,你还想吃吗?”
令狐陌语呵呵一笑,眼眸里的幽深之意更甚。
美艳的婢女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云鬓散乱,被令狐陌语啃咬得红一块紫一块的脖颈前的肌肤,忽然微微凸起。
“啊,这是什么?公子救救我,我的心口好痛!”
婢女虽然疼痛难忍,但是还能说话,此时只顾着娇声求救,但这完全是出于本能,现在的她,已经顾不上向眼前的男子献媚,只求能被他们饶她一命。
东方申惊惧不已。
令狐陌语却依旧一脸漠然,他看着婢女,好似在看着一出好戏。
美艳的婢女万万没有想到,方才还和她激战肉博的俊美男子,此时已经变成了夺她性命的地狱修罗。
她惊恐地瞪着自已胸前的突起,那里有一个活物在蠢蠢欲动地要往外钻出来。
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去抠那个突起。
但是,并不是她不动就没事的,突然,“噗”地一声,那活物从她胸前钻透出来,让她的胸前炸开了一个大洞。
“啊!”美艳的婢女惨叫一声,双目圆睁,随后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临死前,映入她眼眸的一幕,比地狱里的恶鬼还可怕。
因为她看到,一只象蝎子一样的丑物,从她胸前的破洞钻出,还对着她挤动着尾翼,发出响亮的叫嚣叫声。
婢女的眼神,慢慢从活泛变成死滞,身上鲜活的颜色也变得僵持灰黯。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美艳婢女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了,她瘫倒在地上,胸前有一个丑陋的血洞,看上去狰狞恐怖。
“这,这是什么?”
东方申看着那只还在叫嚣的蝎子一般的活物,不由地惊问。
“这就是如意蛊。”令狐陌语淡然地道,好象这死的人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你还想吃吗?”
东方申脸色一白,看着那活物叫嚣着,又爬到婢女的身上,钻进她胸口的那个血洞里,消失不叫,应该是把婢女的身体当成了它美味的大餐……
东方申捂着肚子,突然干呕了几声,接着,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跑到回廊上,扶着栏杆剧烈地呕吐起来。
令狐陌语淡然地斟酒,饮酒,仿佛对近在眼前的尸体没有看到一样,耳边也没有那如意蛊的叫嚣一般。
远远看去,令狐陌语一袭白衣,微风吹过,身后油绿的芭蕉叶猎猎响起,美得象一幅画一般。令狐陌语更是如谪仙一般,清雅出尘。
不过,东方申的呕吐声,给这幅画面增添了不和谐之声。
东方申剧吐之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令狐陌语跟前,站定,双眼直直地看着令狐陌语。
令狐陌语并不理会他,津津有味地夹起一块酱鸭,放进嘴里从容地咀嚼着,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地。
酱鸭的颜色暗红,象地上渐渐凝干的沉血一般。
东方申看着盘子里酱鸭,不禁一阵干呕,又跑到回廊上扶着栏杆吐了起来。
不过,这回肚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了,只吐出一堆苦胆水。
令狐陌语依旧不动声色地吃着酱鸭,喝着酒,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事都和他没有关系。
东方申吐得没有东西可吐后,终于站定,慢慢地走到令狐陌语身边,沉默了良久,突然道:
“如意蛊,我吃!”
令狐陌语似也不意外,只是依旧清冷地一笑,道:
“你不怕吗?你吃了如意蛊,就会被我完全控制了。”
“怕。但是我想既然你要用这种非常的手段控制人,一定是要做一件非常不一样的大事业。
我爹说得对,富贵险中求。
我从小虽然也算含着金匙出世,可是比起我心爱女子托付的那个男人来说,我还差了太多。
如果我不去做一件非常的事,我这辈子也难以赶上那个男人。”
“嗯,如此,甚好。”令狐陌语完全相信了东方申的话,不相信也没关系,他有如意蛊,令狐陌语笑道,“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好男儿本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东方申并没有注意到令狐陌语已经换了字句,把醒掌天下财换成了醒掌天下权,他现在脑子晕乎乎的,唯一清醒的事情就是,他要吃下那恶心的如意蛊,和令狐陌语结成同一联盟,做一票大的,然后,就能到达心爱女子的内心,和她并肩而立。
东方申微咪着眼,小时候的画面,突然清晰地流淌过他的眼前,一幕幕,就仿佛发生在方才一样。
一切,要从他第一眼看到那个莲花池里穿着白色夏布竹衣的女孩子身上开始……
第294章 情深往事
“救命!”
就在少年东方申第一眼看到一池翠绿中清新亮丽的她时,突然,她脚下一滑,从小船上掉进了荷池里。
东方申一急,顾不上其它,立即纵身跳进荷池中。
可是被荷梗缠住之后,东方申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自已也不会水。
东方申被呛得半死,还好,他很快就被路人救了起来,而那个他想英雄救美的小女孩,听说也被路人救起。
虽然他没有事,但是那个小女孩却发起了高烧,最后还烧坏了脑子。
东方申永远忘不了那惊艳的一瞥,女孩年纪虽然,但是却清艳可人,好象荷池仙童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不过,东方申却不敢向任何人提起这桩往事,因为他觉得,正是他的窝囊,才没有救起年少时的染香,以至于让她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好多年。
东方申后来终于学会熟练地戏水,甚至在水里能够闭气潜伏上一刻钟不用换气。但是,他想救的人,却已经变成了傻子。
如果他当时会水,早点把她救起来,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了吧?
东方申只能默默地在暗地里关注她,心疼地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傻,被别的大孩子欺负……
而他,只能时不时地替她驱赶那些恶意的嘲弄和侮辱,看着她一脸傻气的样子,暗自神伤。
这样的染香,父亲根本不可能让他娶回家,就算是做小都不可能。
谁家会要一个傻子当儿媳妇呢?
东方申心在滴血……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万万没有想到,香神娘娘竟然显灵了?染香在香神娘娘庙里,一夜之间突然恢复了神智。
所有人都在质疑。
但是东方申除了暗喜,却毫不怀疑。
在他心里,如谪仙出尘一般的染香,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
如果不是有那失足落水的意外,还有那场高烧,染香便应该是这样,始终骄傲地抬起下巴,用她的聪慧辗压众人。
这就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也是他应该娶的女人。
东方申看着染香的眼神已经转为灼热,只是她似乎还没有发觉。
从暗着呵护,到明着力捧,东方申决定一步一步建立自已在染香心中的形象。
泉城四大公子之一,他对自已的容貌和家世太有信心了。
他并不急于向染香求亲,因为身为东方家的继承人,东方申深深知道,父亲对未来儿媳妇的要求有多高。
林家虽然开始崛起,但是依然达不到父亲的要求。
他希望染香进门之后,能成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女人。而不是象父亲要求他的,和一个高官或者世家之女联姻。那样,染香如果不够强大,只能伏低做小。
他知道这是高傲的染香所不屑的,而且也是喜欢了她十几年的心所不能容忍的。
如果能娶染香进门,他愿意这辈子只独宠她一人。
所以他默默地看着染香成长,竭尽所能在暗中给她帮助。知道她需要大量的香原料,他让人倾斜配给,暗暗加大整个市场的供应力度……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家的崛起,为了染香有更好的家世背景。
可是这一切还不够,说到底,林家就算马上崛起,也只是暴富之家,能让父亲接受染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东方申已经不动声色地拒绝了许多世家联姻的好意,而父亲也在暗中怀疑他了。
可是染香的实力还不够,还不够……
不够他愿意等……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夏承峻会横空出手。
这个男人,家世背景绚丽无比,就连他的人,也是京城皇亲贵胄望之生畏的“杀神”。
这个男人如此完美,可以娶全大夏所有他看中的女人。
但是他偏偏谁也不看中,就看中了他的染香。
在不动声色间,把染香的心收割走了,把染香的人带走了。
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简单直白的表达方式:爱一个女人,就把她带回家,宣布,这是他的女人。
东方申直到染香被夏承峻带走后,才明白世间的爱,并不是只有般配才会在一起。
只要两个人愿意,就可以在一起。
可是他领悟得太迟了。
他差那个男人太多。
现在,是他配不上染香了。
东方申懊悔,痛苦,却只能在染香面前云淡风轻,不动声色。
他从海外游历回来,带着一身刻意渲染的沧桑和大开眼界的阅历,喜孜孜地下了码头,没想到,听到的第一个传闻就是关于她的。
她昏睡不醒,好象要死了。他不离不弃,纵马来到林府,直接把她带回家,第二天立即下聘,誓要娶她为妻。
虽然她曾经是一个傻女,他贵为大夏皇叔,但是他的眼里,只看到了她的好。
生不离,死不弃。
大夏的国民,都被自已这位曾经被人誉为“杀神”的热血皇叔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有人去呵责他们未正式行礼前就住在一起,大家传诵的只是皇叔如何对染香的精心呵护、百般照拂。
如此深情的男子,大夏国也独独只有一个。
如果幸运的女人,大夏国也独独只有一个。
男人们都敬佩皇叔,女人们都羡慕染香。
一时间,这对情侣在大夏国的风头无俩。
以至于东方申下了码头后,第一时间,耳朵里就灌满了关于染香和夏承峻的种种传闻。
游历的喜悦一扫而空,东方申脑子一片空白地回到家里,却总是坐立不安。
知道染香没有醒来,仍然在昏睡,东方申心里甚至有片刻的安慰,这样,至少夏承峻没有办法独占她了。
没想到,好消息传出来,染香醒了,夏承峻马上要迎娶她做王妃了,这样八卦的传闻,民间跑得比什么都快。
东方申的心,象被刀割着一样。
那时那刻,他宁愿染香永远不醒来,永远在昏睡中。
可是,他终究还是见到了活生生的染香,比他出海游历前,更美得不象在人间的染香。
那样的染香,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天然的贵气,一下子让他觉得自已的卑微和鄙俗。
当他从认为染香配不上他的门第,醒悟到如今的染香他已经望尘莫及时,最糟糕的事情是,他还深深爱着她。
第295章 吞蛊
所以,当令狐陌语给了他这个机会的时候,少年的血性、十几年的深情关注,终于在这时候沸腾成了热血。
是的,他要好好做一票,做一票大的,让自已的身价能直逼夏承峻,到时候,他还有机会把染香抢回来。
“我不怕你的如意蛊,给我吃吧,把你的计划告诉我!”
东方申既然拿定了主意,便变得平静下来,他甚至伸出手,去找令狐陌语讨要。
“呵呵,我被人追杀,身上只剩下一粒如意蛊,刚才,已经喂了那个婢子吃下,现在我身上没有如意蛊了。”
谁知道,令狐陌语一阵冷笑。
原来,令狐陌语方才在欢|好的时候,就把如意蛊放在嘴里,喂食给了婢女。
那个婢女以为自已在承欢受宠,没想到却是在接近死神。
“你耍我?”
东方申心一冷,不由怒了。
“没有耍你,情势所逼,我也不得已啊!”令狐陌语狡黠地一笑,道,“不过,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试试?”
“什么办法?”
东方申胸中激荡,令狐家族的财力,他在海外游历时,从蔡管家身上便可见识一斑。
被海外商人所敬重无比的蔡管家,原来只是令狐家族中的一个外宅管家而已。
而令狐陌语作为令狐家的继承人之一,他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只要让令狐陌语信任他,他就能有机会扳本,抢回染香。
此时东方申心意已决,对令狐陌语复又坚定地道:
“什么办法我都愿意试一试。”
“嗯,那只如意蛊,已经吸食够了婢女身上的血,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排卵期。
它的卵,就是新蛊,你可以挖出来,吃掉。
不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要趁新鲜哦。
如果不趁着新鲜,那卵又会孵化出来,变成母虫。哈哈,你敢不敢?”
令狐陌语目光闪闪。
东方申外表看上去俊美如斯,他是第一次和东方申接触,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东方申的决心?自然要对他加以考验。
只有考验通过了,才能成为他的心腹手下。
并不是他令狐陌语虎落平阳,就什么杂毛狗碎的都可以收进麾下。
人不厌精。
“如果我吃了卵,那它会不会在我体内孵化?如果在我体内孵化的话,我岂不是落得和她一个下场?”
东方申的脑子够冷静,在这种时候还能问这样的问题,这让令狐陌语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问题好,如意蛊的卵,见了血自是要孵化,不过吃了我这丸如意药就没事了,如意药的药性,会抑制虫卵的孵化。
一粒药可以管三天,每三天,我都会发一粒如意药给你。如果超过了时辰没有吃药,它就会从卵孵化成成虫,后果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令狐陌语一指地上婢女已经僵硬的尸体,对东方申道。
“嗯,明白了。”
东方申点点头,突然坚定地走向那具婢女的尸体,看着她胸前敞开的血洞,无神的双目,忽然俯下身子,把手从婢女胸前那个血洞伸了进去。
血洞直达胸腔,外面的尸身虽然冰冷了,但是里面的五脏六腑还是热呼呼的。
东方申的手指伸进去,感觉到一阵滑腻,那是未冷结的血液和脏器的润滑液。
一时半会东方申的手指摸不到蛊卵。
“往里面进去一点,如意蛊虫估计在肝脏那里产卵,它最喜欢肝脏的味道了。”
令狐陌语淡淡地道。
东方申鼻端嗅到一股血腥气味,不禁一阵欲呕,此时听到令狐陌语这么说,更是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感袭来。
还好,他终于忍住了。
看着东方申想吐未吐的模样,令狐陌语不禁一阵好笑,不过,考验还在继续。
东方申的手指往前探,终于摸到了一片滑滑的东西,那一定是肝叶了。可是仍然没有摸到如意蛊。
“它已经深深地扎进肝叶里了,不会躲在外面产卵的,你要是摸到一个硬壳的圆物,就是了。”
令狐陌语指导着。
东方申脸上抽了一下,从此以后,他的菜谱上,除了剔除酱鸭外,还将剔除动物的肝肝。
他的手指继续探进,终于,他的指尖在一片滑腻之中,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体。
此时东方申心中一喜,已经顾不上恶心了,四下摸索了一下,果然是一个硬壳状的圆球物体。
“找到了吧?把它抠出来。”
令狐陌语光看东方申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于是循序指导着。
东方申硬着头皮用力一抠,那圆球状的物体在与肝叶分离时,发出一声“丝拉”的声音,那声音象细刃刮过铜皮一样,让东方申牙齿发软。
但是他仍然坚定地把那从肝叶上抠下的小球,牢牢地握在了掌心里。
他把手从婢女的胸腔拔出来,此时才发现,自已的脸还埋在婢女丰满的前胸上。不过,这时候的婢女,已经没有了活着时候的温润,就算是丰满的前胸,也如精铜一样坚硬。
东方申永远忘不了这种感觉。
不过,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再没有退路了。
“现在呢?怎么办?”
东方申红着眼睛,手里血淋淋地拿着那圆的白色的虫卵,问令狐陌语。
“你难道就想这么吃下去啊?呵呵,不必这么血腥啦,把它泡在酒里,洗一洗,然后吞下去,再服上我给你的解药,就得了。”
令狐陌语淡然地道,好象在指导一件什么平常的事似的。
东方申眉毛一抽,把那虫卵扔进面前的酒杯里,然后晃动酒杯,只见一缕缕的血腥在杯里化开,虫卵慢慢变得光洁起来。
然后,他伸手从酒杯里拿出虫卵,放在眼前,认真看了一会儿。
见虫卵和普通的小球并没有什么区别,东方申冷笑一声,把虫卵毅然往嘴里一塞,然后拿起酒壶,往嘴里灌进酒去。
“咕噜”一声,伴着一阵酒倒入嘴里的响声,东方申已经把如意蛊吃进了肚子里。
“好了,就是这样吗?味道也不怎么样嘛!”
东方申把酒壶“碰”地一声扔在地上,酒壶碎裂开来,他好象醉了一样。
第296章 入梦
“嗯,是没什么味道。 不过,东方老弟,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我相信你。”
令狐陌语对这个面如冠玉的翩翩美少年还真起了几分敬服之心。
不管是为了美女还是为了财富,能当着血淋淋的尸体吃下如意蛊的,绝非常人。
“呵呵,多谢令狐公子。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密谋的事是什么了吗?”
东方申带着几分酒气问道。
他只觉得那如意蛊入肚后,好似泥牛掉入海中,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象被他的身体吸收了一样。
“别急啊,东方老弟,你还没吃我的解药呢,喏,快吃下去,不然半刻之后如意蛊就会孵化了。”
令狐陌语从袖子里掏出一粒黑乌乌的药丸,递到东方申手里,东方申二话不说,把药丸放入口中,再次以酒催入肚中。
那么恶心的如意蛊都吃了,这药丸算什么?
“令狐公子,从此我们同气连枝,你生我也生,你死我也死,荣唇与共!”
东方申请启薄唇,说出自已投靠令狐陌语后的第一句誓言。
令狐陌语十分满意,他拍了拍东方申的肩膀,笑道:
“东方老弟,来,让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咱们再坐下详说,这一回,咱们要下的,可是一盘牵涉极大的棋。”
东方申默默点了下头,道:
“咱们换个地方坐吧,去那边的荷池轩,这里让下人清理就是了。”
令狐陌语扫了眼四下里,的确是一片狼藉,不光尸体怪形怪象地,而且四下里有一股呕吐物的气味,他方才欲考验东方申也不觉得有异,现在两个人已经结成联盟,放松下来,顿觉气息呛人恶心。
“好,就到荷池轩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踩碎了一地银白的月光,向着另一侧建在荷池边的小亭子走去。
月光之下,两名白衣俊美的男子,若不是偶尔衣袂闪动间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真让人恍若以为是天仙下凡。
染香第一天晚上回家睡得并不安稳。
她在睡梦中,好象能感觉隐隐有些恶兆在逼近自已。
她在睡梦中不时地翻腾着身子,半梦半醒之间,她好象看到夏承峻就在身边,俯身在她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然后便翩然离去。
“七郎,别走!”
染香惊叫一声,但是突然又记起来,自已身上的体息会让七郎厌恶,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染香!”
夏承峻忽然回头又看了她一眼,一身玄衣的胸前,突然浸湿了一块,染香一时也顾不得其它,急追上前,手才触到他的胸前,便觉得热热湿湿、粘乎乎的,她凑近眼前一看,天啊,竟然是一手的鲜血。
染香吓了一跳,再抬头看夏承峻,他正捂着胸前,一脸痛苦地看着她,好似说不出话来,半天,挤了两个字:
“染香……”
然后就闭上眼颓然地倒下。
“七郎,你这是怎么了?”
染香吓得一头汗都冒了出来,上前欲扶起他,他高大健壮的身躯却是她所不能撼动的。
“林染香,还我命来!这就是你的报应!哈哈!”
就在这时,一张带着鲜血的狰狞面孔出现在染香跟前,不是赵香侬是谁?
“林染香,还我们的命来!”
随着赵香侬的出现,接着,一个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一一出现,有的林染香认识,有的并不认识,仔细打量之下,这些人中,竟然有雄鹰岭的匪首夫妇,还有一些面目模糊的土匪。看情况,都是与染香有关而殒命之人。
这时候,染香已经迷糊地知道自已是在梦中。
现在的梦境,都是心魔。
但是眼前这些人,个个如此真实,尤其是夏承峻,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让染香又担心又害怕。
“林染香,还记得我吗?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死得这么惨?”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带略带狠戾的声音响起,染香回头一看,却是一具无头的尸体,不对,那尸体把自已的脑袋夹在了胳肢窝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正以一种诡异的笑容来看着她。
不是赵金豹是谁?
“林染香,你还我等命来!”
这些索命的枉死鬼慢慢逼近染香,身上血腥的气息让染香的五识都有被熏染之感。
“是心魔,不是真的,是幻境!”
林染香手一挥,一股琉璃业火从手指尖上升腾起来,这是她的保命真火,一瞬间所有的枉死鬼、讨命鬼的身上,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业火。
“救命啊,林染香,你想再杀死我们一次吗?我死了也要拉你下地狱的。”
琉璃业火淡黄澄澈,一沾染到这些鬼身上,顿时让他们全身都戳满了一个个小窟窿,那是被琉璃业火所净化的。
他们自是不甘心神魂俱灭,个个突然发出哀号声。
林染香心志坚定,不为所动,手指齐挥间,琉璃业火喷洒而出,很快就把这些魔障消灭得一干二净。
耳边一片清净,林染香再看地上躺着的夏承峻,却忽然恢复意识似的,身体痛苦地弹抖不停。
“七郎,你怎么样了?”
染香虽然知道自已在梦境中,却不敢大意。
这个梦境如此真实,怕是夏承峻的神魂也被拘进来了。
万一处理不好,让他神魂受损的话,夏承峻也会受到影响。
“染香,你在这里吗?我是做梦吗?”
夏承峻胸口的鲜血已经不流了,但是脸上的神情仍然迷茫。
“是,我在这里,我们在梦中相会了。”
染香撕开夏承峻胸口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见伤情并不严重,剑伤只及表层,放下心来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把自已弄伤了。”
染香开始下意识地想要离夏承峻远点,以免自已恶心到他,后来又一想,这是在梦里。在梦里,夏承峻根本嗅不到自已身上的气息,于是便放心地接近他。
“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地就听到你的声音,然后跟来了,突然便被暗中射来的暗器所伤。
不过,能看到你真好。”
夏承峻的意识似乎还不是怎么清醒。
也难怪,他只是一个凡人,要让他在梦境里保持意识,比扛起一座泰山都难。
第297章 互诉衷情
“是有人指引你来的?还借机伤害了你?”
染香的神魂比一般人强大,又有紫色福田提供的精纯魂力,在梦中自是来去自如。
所以,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已身处梦境,而这里也不是完全象平时一样普通的梦境。
这样的梦境,应该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应该是这样。”
夏承峻皱了下眉头,仔细回味了一下,他虽然是普通人,魂力却曾经和染香交融过,因此在梦中也慢慢适应起来。
“染香,能在梦里看到你,真好。”
夏承峻却并不把这个梦境放在心上,只是因为看到染香而兴奋起来。
“你胸口的伤还难受吗?”
染香担心夏承峻的身体。
现在梦境里的伤,便是神魂上受损的伤,所以染香担心。
“没事,你别忘了我是谁,我是龙子龙孙,这些魑魅魍魉还真奈何不了我。”
说完,夏承峻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个姿势,好似是一种符咒的划痕,接着,空中一道金光升腾而起,变成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大印,出现在空中,照亮了这方的天空。
染香似乎能听到几声邪魂被烧灼的刺激声响,还有一些暗地里张牙舞爪的脏物退去。
“怎么样?我说不怕吧!”
夏承峻傲然地道,脸上带着天意受权的从容和高贵。
染香微微一笑,顿时放心了,她倒忘了夏承峻出身血脉的高贵。
就在这时,夏承峻胸口的伤口亦是闪起一道金光,这道金光沿着伤口快速盘旋着,不一会儿,就把伤口修复完整,再仔细查看,胸口上的肌肤已经迅速复原。
“啊?伤口也修复了,太好了。”
染香这下彻底放心了。
“林染香,你这个贱人,你害了我们赵家,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和男人卿卿我我,我诅咒你亲事不成,不得善终!”
就在这时,林染香远远地听到一个凄厉如鬼一般的尖叫声。
林染香终于听出来了,是赵香凝。
“原来这个梦境是赵香凝搞的鬼。”
林染香晓得赵香凝又不知道施用了什么秘法,估计是想在梦中对自已和夏承峻下手,奈何夏承峻有皇族气运加身,自已则有紫色福田提供的精纯元魂之力。
所以赵香凝只能远远躲在边上,发出冷嘲热讽,根本记不得身。
夏承峻这时也听出了是谁,唇角浮出不屑之意道:
“原来是你的手下败将!不知道龟缩在哪个角落,又使出这等邪术来害人。你若是不主动来加害染香就罢了,现在还贼心不死,我夏承峻一定将你缉拿归案。”
说话间,夏承峻双手比了个托起的纹印,然后将浮在空中的金色大印,往赵香凝声音响起的方向一指。
那金色大印唰地向夏承峻指向的方向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啊”一声惨叫。
显然,赵香凝中招了。
“林染香,你等着,竟然敢勾引男人来加害于我,我早晚会报仇的。”
赵香凝惨叫一声,然后渐渐就没有了声息。
夏承峻手一招,那金色的大印又回到他的手上,夏承峻察看了一番,可惜地道:
“这纹印是温养在我丹田内之物,从我生下来就有了,只是它素性高洁,虽然邪物看到它就避着走,却也不愿意沾染邪物的气息,所以只是用自身的光辉伤了赵香凝,并没有彻底把她焚灭,让她逃走了。”
“赵香凝害人之心不死,早晚有一天会落网的,她我倒不担心。”
林染香看着夏承峻清俊的眉眼,不由一阵微微心动。
或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牵挂一个人的滋味了吧?
“七郎,你还好吗?”
染香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这么问。
回家以后,她遍搜记忆中的的典籍,但是却没有找到一条可以医治夏承峻的相似记录。
难道这辈子她注定要和夏承峻不能近距离接触了吗?
她的心一旦许下,就不会变了。
让她再去喜欢别人,那是断不可能的了。
“嗯,还好。你呢?”
夏承峻只不过和染香分开半天,但是却象分开半年一样。
从天天朝夕相处,到突然一个人形单影只,这样孤单透骨的滋味,是夏承峻这辈子第一次尝到。
他原本以为自已从前已经很孤独了,没有想到,这才是真正的孤独。
没有染香的日子,才是无处话凄凉的孤独。
纵然染香再嫌弃他,他也不应该放手,不对吗?
他绝不可能看到染香落入别人的怀里。
“我,也还好。七郎,你的那个怪僻不是病,我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治好你。”
染香终于忍不住了,还是脱口而出。她必须正视这个困难,只有两个人一起正视了,才能最终走到一起。
“你在想办法吗?”夏承峻脸上露出喜色,原来,染香就算是担心,也仍然在为他着想呢。
只要染香心里还牵挂他,就是好的。
“是,我找遍了古医方典籍,至今仍没有找到相应的对症治疗办法,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治疗的办法的。”
染香坚定地道。
“是,我的香毒,谁都束手无策,但是你却能帮我解毒。染香,我相信你。”
夏承峻上前,激动地搂住染香。
虽然是在梦里,却象是真的一样。
这时候,染香却要感谢赵香凝了。
如果不是她辛辛苦苦把她们弄进这个幻境里,她也不可能和夏承峻在梦中毫无芥蒂地相会。
夏承峻的态度说明他还不愿意放弃她。说明他还是想要努力接近她。
真好,在梦中能坦然相拥,不用担心自已会触发到夏承峻身上的病。
夏承峻搂着染香,虽然也知道是在梦里,但是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染香一颦一笑,她身上的香味,清新入鼻,让他浑身舒坦。
就算是病治不好也不要紧,只要这个女人不嫌弃他,他和她在一起,也没有任何异样不舒服的感觉。
夏承峻这么想着,把染香搂得更紧了。
“七郎!”
染香有点害羞了。
虽然是在梦境中,可是却好象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着他们一样。
“染香,我会配合你,及早把我的病治好的。”
夏承峻剖心掏肺地表白。
第298章 梦里出事了
“嗯,你有信心就好,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治好病。 ”
染香依偎在夏承峻的怀里,一阵阵强烈的幸福感席卷而来,不禁让她有微微晕眩之感。
幸福来得太快,让她承受不住。
与此同时,在东主申的府邸。
“趁她大病痊愈,防范和警觉能力变弱,咱们今天晚上就下手吧!”
令狐陌语说了个大概。
东方申听了,总觉得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在里面,但是到底是什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但是既然他已经和令狐陌语结下联盟,以令狐陌语马首是瞻,自是不会反驳他的安排,于是东方申便漠然地点了点头,道:
“速战速决是好事,我会修书一封留给我的父亲,等我做了大事回来,想必父亲也不会怪我。”
“哈哈,东方老弟,别想太多,令家族若不是一直秉承富贵险中求的理念,也不可能成为泉城暗地里财富泼天的世家。泉城的四大世家里,恐怕谁也不知道,你们家的财产,足以抵得上大夏皇帝半个国库的份量吧?若不是你们家族一向胆大心细,也不可能在百年之内,积累到这么可观的财富。
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年轻后辈,敢作敢为,所以东方世家才能荣华富贵,千秋万载。”
令狐陌语的话,令人热血沸腾。
东方申脸上虽然漠然,但是内心早就已经赞同令狐陌语的话。
于是他道:
“令狐公子,我刚从海外游历回来,船只和人手都还未散去,只要再采买一些海上所用的物资,一时三刻就可出航。”
东方申说着这些话,忽然觉得,令狐陌语是不是早就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了?所以才会给他这个吃如意蛊的机会?
东方申心中一凛,看着负手仰脸面向天空看着一轮银月的令狐陌语,心中除了多几分戒备,对这个年纪和自已差不多大的妖孽美男,再也不敢存小看之心。
“今天月圆有晕,今晚上海面上会起东方,有利于船只的行驶速度,应该会比平常快一天到达下一个海港,所以东方老弟,不用补充物资了,只要多带一些水,我们即刻可以起航。”
令狐陌语原来不是在欣赏美景,而是在察看天象。
东方申心中一惊,更是对令狐陌语的老谋深算、广博阅历感觉一阵凛然,他谨慎地回道:
“若是不带物资,只能饿两天肚子,我想这……”
“呵呵,你就近采买吧,能买到多少是多少,关键是水多带一些,在海上咱们还可以捕捞一些海鱼充饥。好了,就这样,马上分头行动,我去抓人,你去准备开航的事,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码头会合,你要确保一个半时辰内,船只可以马上开拔。”
令狐陌语说完,也不容东方申拒绝,自已脚下轻轻一点,竟然已经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东方申看到,令狐陌语出得府邸之后,他的身后,又掠起几条黑影,紧紧相随在他身后。
看令狐陌语淡定从容的样子,那些黑影分明是他的随从。
原来,就算进入东方府邸,令狐陌语也留有后手。
其人,真是深不可测。
在最狼狈的时候,也不忘步步为营。
难怪他就算远离故国,得罪了据说背景来历极大的仇家,也能保得一条命在。
东方申顿时觉得自已和令狐陌语的心机相比,着实太幼稚浅薄了,在他面前,自已的确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不算吞下如意蛊,东方申心里对令狐陌语已经钦敬了几分。
怕是连吞下如意蛊,这一切都在令狐陌语算计中吧?
这时候,东方申对令狐陌语要谋划的大事,自是又多信服了几分。
他收敛心神,便匆匆修书一封,放在父亲的书房案上,用纸镇压着,自已则赶紧往码头赶去。
东方豹挂着市舶司的官衔,所以入夜别人进不了港口,东方申则不一样,东方少爷的脸,和父亲的官印一样好用。
东方申顺利地得到军士的许可,进入官办的码头后,找到自已的大船,叫醒了船里已经酣睡如泥的水手,让他们即刻准备远航事宜。
这些水手虽然刚刚远航回来,有些家都还顾不上回,但是一定东方申此行将付的重酬,大家顿时精神一振。
只要把这趟远航跑下来,在乡下买个小院落、娶一个贤淑女子做媳妇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一趟抵得好几年的工钱,这些水手自是精神卖力,不一会儿,弄淡水的弄淡水,到别的船上搜刮物资的搜刮物资,大家各尽奇招,倒是把原来预计最多只能储备到一天的物资超额完成任务了。
到了海上再捕捞一些海鱼添补,粮食方面应该不成问题了。
东方申把这些都忙完,看看点的盘香,一盘代表三个时辰的盘香正好烧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一个时辰过去了。
那么令狐陌语自已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呢?
东方申倚在船尾的栏杆上,看着海港入口,默默计算着令狐陌语出现的时间。
梦境之中。
染香被夏承峻抱在怀中,只觉得一阵阵晕眩,开始她以为是自已太幸福了,但是接下来,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七郎,我好象中了迷魂香。”
染香只来得及呢喃出这一句,接着,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夏承峻眼前。
“染香,染香!”
夏承峻怀里忽然一空,他四下里找不到染香,又想到染香说的那一句话,不由一急,大叫起她的名字来。
“王爷,醒醒,你做恶梦了?”
吴虎听到卧室内王爷突然大叫染香的名字,接着又有手脚踢蹬的声音,他赶紧进卧室内一探究竟,却见王爷双目紧闭,手脚用力拍打着床,显然是梦魇了。
吴虎赶紧拼命摇他,夏承峻总算从梦中醒来,他双眼茫然的看了一眼吴虎,弄清楚这是现实之中,他突然大叫道:
“吴虎,快,备马,去林府,染香有危险。”
“王爷,你这是做恶梦吧?是不是在梦里染香姑娘出事了?你安心吧,梦是反的,不是真的。”
吴虎一听,不以为然,嘴上安慰着康王,心里却暗笑:让你作,这下想王妃想疯了吧?
第299章 紧追不放
“吴虎,不是梦,快,备马,你带上府里所有人手,立即往林府。 ”
夏承峻神色严峻,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仔细思索以下,知道那绝不可能是梦,而是他和染香不知道被赵香凝施了什么邪术,所以神魂都入了梦中,才如此真实。
正是因为那样,染香说的自已中了迷魂香,肯定是真的。
若不是有人加害,染香不可能中迷魂香,所以染香现在很危险。
“是,王爷。”
见王爷较真,吴虎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赶紧叫人、备马。
还好,跟着夏承峻的这帮人,都是行伍的作法,军令如山倒,不到半刻,人马都已集结。
“来人,跟着我走,有任何异常,先护染香。”
夏承峻一声令下,懵懵懂懂的大家都齐齐喝了声:“威武!”
几十号人马的小队脚步声、马蹄声踩碎了泉城安静的夜。
东方申在船上等得心急如焚,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又一刻钟,令狐陌语还未出现。
根据令狐陌语心机深沉来分析,他现在要做的绝对是石破天惊的一件大事。
如果令狐陌语的计划完不成,他身殒在自已的行事过程中,那么意味着自已也得陪他白死了。
东方申的心一深,这才意识到,原来吞吃如意蛊是风险这么大的事情。
这一回,他的的确确把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和令狐陌语牢牢地维系在了一起。
“少爷,什么时候开船?我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因了高昂丰厚的薪水而干活兴致倍涨的水手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大半夜地突然拔船远航,必有不可告人之处。
可是对这些水手来说,常年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是没有在海上遇到过盗匪,长年刀口舔血的生涯,反而让他们遇到这样的时刻格外兴奋。
“稍安勿躁。你们随时准备开船的状态,我一声令下,立即开拔。”
东方申吩咐了一声,然后便焦急地继续在船尾看着入港处,期盼着令狐陌语赶快出现。
“碰碰”,突然,只听远处的泉城内,漫天突然爆起红光,接着,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就算身处大船之上,东方申依然能感觉到船身震了几下。
“哪里着火了?”
看着漫天的红光,东方申一时瞅不准,但是大体上知道肯定与令狐陌语所作所为有关。
“是东边,那里好象是有一个香粉的仓库,真是倒霉,这一下子要烧掉一年的银子了。”
伙计中有人熟悉地形的,把手搭在眼前,朝着远处望了望,判断道。声音里不免带上了些许幸灾乐祸。
“东边?那里是谁家的仓库?”
东方申喃喃自语,想了下。
“好象是赵家的。”伙计中有人又抢答,“听说赵家因为得罪了香女已经开始衰败,没想到这下仓库又着火了,赵氏的族人恐怕就些一撅不振了。”
“是啊,谁让他们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听说那个香女,能沟通和香神娘娘,原来是个傻姑,自从梦中得到香神娘娘的点拨之后,立即恢复了聪明才智,可厉害了。上回泉城祈雨听说没有?就是她祈来的。”
有的伙计开始滔滔不绝。
东方申楞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大家八卦的中心人物,竟然就是林染香。
染香,一想到这个名字,东方申心里就抽了一下。
若不是为了染香,他也不会如亡命之徒一般,来到这艘大船上,从此要过上一段时间颠沛流离的生活。
“染香,希望你能等我,不要这么快和夏承峻成亲。”
东方申嘀嘀咕咕地小声说着话,胸口却是一阵阵抽痛。
明明知道不可能,她现在那么幸福,眉眼间都流露出某种不是针对他的情意,而且她和那个人那么好,对方还下了聘,恐怕不到三个月就会成为他的亲娘吧?
东方申惆怅地想着。
但是即便成为他的新娘,他也必须有资本才能站到她面前,只要他有了强大的实力,就可以远远地守护着她,呵护她一生幸福。
只要那个男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有一点半分的轻慢,他会立即出手,把她抢到自已的怀里。
在东方豹的府邸。
被巨响惊醒的东方豹,来到后院,却发现儿子和令狐陌语都不见了,地上除了留下一大滩血迹、美艳婢女不见外,他终于在书房里看到儿子留下的书信。
才匆匆看完,东方豹立即额上青筋突起,胸口一阵发闷,他边捂着胸口恨恨地想:这个傻儿子,怎么能如此轻易相信第一次见面的人呢?一面大喊着下人道:
“来人,备马,往港口去把少爷截回家。”
“老爷,入夜是不准在城里骑马的。官府恐不会轻扰。”
“那你们就找几个脚程快的,给我连夜出城,绑都要把少爷绑回来。”
“是,老爷。”
下人应着,待他们走后,东方豹只觉得嘴里一甜,顿时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来了,少爷,那边有人跑过来了。”
船上的水手们关注着城里的火光,突然,他们看到在银色的月光下,有个巨大的阴影正向这里冲来。
近了一些,眼力好的人能看出来,原来那个阴影是一个人肩上扛着一个包裹,怪不得显得阴影巨大无比。
“快,去接一下。”
东方申才说着话,那阴影已经迫到眼前,显见奔跑的速度极快。
东方申看分明了,那一袭白衣的不是令狐陌语是谁?
“开船。快。”令狐陌语一上船,气喘吁吁的第一句话就抛了出来。
“开船。”
东方申一声令下,船工们早就准备好了,立即解开缆绳,大船顺着风势,徐徐往港外驶去。
就在令狐陌语身后,十几匹快马紧紧咬着他,不过,眼看就要追上,没想到令狐陌语上了大船之后,大船立即开拔,快马只能止步于海岸前。
“来人,追,给我下海追!”
火把的微光中,夏承峻的脸愤怒、焦虑已极,但是马不识水性,都不肯下海。
夏承峻怒了,跳下马来,纵身跳入海里。
“王爷!”
吴虎看到夏承峻跳海,大急,来不及细想,也跟着跳了下去。
第300章 追 追 追
火把的微光中,东方申根本看不清对方追兵的面貌,但是见对方没有穿着官府的服饰,不由地松了口气。
他虽然想要干一票大的,但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与官府为敌。
见令狐陌语做乱的对象不是官府,他松了口气,立即让早就准备好的船工拔锚启航。
“咕冬咕冬”,吴虎跳入海中,耳边传来阵阵水声,黑暗中,他甚至看不清前面一米多距离的情况。
如果这时候对方有人手潜藏在水下,他就是一个移动的靶子,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由已及人,吴虎想到夏承峻也处于这样的险境之下,不禁万分焦急,从水里冒出头后,吴虎大叫着:
“王爷,王爷!”
但是黑乎乎的海面上,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倒是看到大船又离开他远了几百米。
东方吹着风帆,把船呼呼地向下一个港口吹去。
吴虎眼睁睁地看着大船以人力不可及的速度驶去,气愤地在水面上击出一个巨大的水花。
这时候,他猛地记起来王爷还没找到,只好放开嗓门,又大吼着:
“王爷,王爷!”
时已深秋,泡在海水里,一阵阵寒意袭来,吴虎身上发僵,晓得王爷就算是会水性,也不能在这样冰凉的海水里久泡,如果再找不到他,就危险了。
不是漂到外海去,就是冻僵了……
“别喊了,我在这!”
就在这时,吴虎忽然听到了一个极其冷静无比的声音。
不是王爷是谁?
吴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左近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哗啦啦”地划着水,往岸边游去。
他看出那身形是王爷,显然王爷已经意识到追不上大船,所以恢复了理智,主动回游岸上?
吴虎怎么感觉事情不对劲?
果然,他回到岸上时,夏承峻已经湿答答地站在岸上,根本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命令道:
“来人,去查,到底谁劫走了染香。最可疑的赵家,赵香凝,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另外,那艘船是谁家的?为什么半夜还能开船出海?城里任何异动,都给我彻查!”
微银的月光下,夏承峻的面貌看不清楚,但是他身上散发的寒冷之气,却让手下都不由吓得打了个哆索。
多久了,好象从王爷病愈之后他就没有再发过这样的火了。
吴虎心下顿时明白,染香被劫,已经触动到了王爷的底线,他刚才的冷静,实则是极力克制之下的表现。
泉城,有些人恐怕要倒霉了。
夏承峻就站在月光下,也不换掉身上的湿衣服,任寒凉的海风吹着,就听一条条线报一一呈送上来。
“船是东方家的,昨天东方申刚从海外游历回来,船上的水手还没有散去,所以很快集结就能出海了。”
“东方家是市舶司,所以东方申要连夜出海,没有人阻拦。”
“东方申也上了船。”
“东方家死了一个婢女,形容可怖,把处理尸体的下人都吓坏了。”
“赵家大院没有动静,自赵金豹问斩之后,赵香凝一直踪迹全无。”
随着信息一一汇总上来,事情似乎明朗了许多,夏承峻看着得在信报,屁滚尿流赶来的蔡知府,冷冷地道:
“左近最近的一个港口是哪里?”
“王爷,最近的一个港口五百海里左右,如果天气晴好,估计三天到两天内能到。”
蔡知府还好也不是白来当官的,在任上至少对当地的地理都比较熟悉,当下流畅地回答出了夏承峻的问题。
“嗯,备人备马,立即往下一个港口追击,我的线报已经查明,东方申的的人临时才采买船上所用物资,根据采买的情况来看,他们船上的物资并不充足,肯定要在下一个港口采购大量物资。”
和蔡知府说完,夏承峻转身又对吴虎道:
“我和蔡知府的人赶到下一个港口,你立即找一艘能远航的大船,准备充足物资,带上人手往下一个港口接应我。”
吴虎心中一凛,王爷竟然要亲自去追击?
他虽然想劝阻,但是看王爷此时孤绝的表情和剑拔弩张的架势,怕是谁也无法劝动他。
吴虎深深了解王爷的秉性,只好点头道:
“是,遵命!”
既已应承下来,吴虎只能立即按王爷的吩咐行动起来。
而夏承峻则在一时三刻后,带上蔡知府拨给他的精干人马,往下一个港口府都市追击而去。
吴虎看着王爷的快马消失在眼帘里,只能叹口气,一边喝赶着官兵筹备出航,他自是知道越快越好,最好马上能把船开拔。
就在这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向港口这边冲来,待到近前,吴虎才看出来,原来是黑尊者。
黑尊者一脸焦急地道:
“染香怎么样了?这小妮子怎么偏偏挑我不在的时候出事呢?要是我在,断不可能让人劫走她的。”
吴虎也是一阵苦笑,自从黑尊者成为他们的武术教头后,时不时地就歇息在他们的营地里,今晚上黑尊者也没有住在染香家。
还真如他所说的,如果他住在染香家里,就不会发生这等大事了。
不过,千金难买后悔药,吴虎只能打起精神道:
“王爷已经派了人,从水陆两路追击。希望能赶得上那些劫持染香人的脚步。”
“我和你们一起去!”
黑尊者主动请缨。
想到他高人一等的武功,吴虎便点头答应了。
这时,蔡知府派了仵作来禀报:
“东方家的婢女死形奇怪,一时难以下决断,大人是不是亲自前往查看一番?”
黑尊者便和吴虎一起前往。
除了东方申,应该还有人和他一起做的案,不然以东方申的能力及东方世家的财力,也没有必要去劫持染香。
吴虎细想之下,劫持染香的行为,或许针对的是王爷也不一定,所以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到了衙门,那名婢女的尸体已经放在案上,吴虎近前一看,便看到她胸前恐怖的大洞,他眉头一皱,这也不是什么刀剑之伤,真是怪了。
黑尊者亦是不惧,他不光走近了,还俯下身,在那死去婢女胸前的洞口上嗅闻着……
第301章 在胸腔中蠕蠕而动
虽说是见惯了生死,有时候在战场上还要与腐尸为伴,但是看到黑尊者旁若无人、仿佛在品鉴什么美味似地在婢女的胸前嗅闻,吴虎还是不由一阵反胃。
“黑尊者,你嗅出什么了?”
吴虎用手扇了扇,这验尸房本来就不大,再加上白天一直关门闭窗,空气不流通,现在死人摆在这,血腥味更浓重了。
“嗯,这个婢女的死因不是刀剑之伤,而且死因十分诡异,你来看看。”
黑尊者简直是一付要教导徒弟的嘴脸,吴虎暗道:我忍。
他上前,学着黑尊者凑近一看,呃,黑乎乎的光线下,好象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下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黑尊者要把脸俯得那么低了,因为人家真的不是对这具曾经是美女的死尸有恋尸癖。而是如果不凑得那么近,真的看不清楚。
敬业啊!
吴虎对黑尊者转为肃然起敬,然后学着他一样,把脸凑得近近的。
“臭小子,你把脸凑得那么近干嘛?喜欢研究死人啊?”
黑尊者看到吴虎这付样子,突然一拍他的脑袋。
黑尊者武功好,但是脑子不太好使,这谁都知道,现在随着和吴虎的接近,他对吴虎也不象一般手下那般毕恭毕敬,象臭小子这样的用语也时不时会冒出来。
吴虎哭笑不得,但是知道他脑子不行,也只能由他去了。
“呃,你不是让我看伤口吗?我学着你凑近了才能看清楚啊?”
吴虎别开脸,对黑尊者道。
“呃,我除了看伤口,靠那么近是嗅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你学我干嘛?不恶心吗?”
黑尊者自已倒还乐得笑了。
吴虎一阵忧伤。
去,完全被这老爷子蒙了,根本不是“敬业”那回事。
“好吧,我是看到伤口的肌肉扭曲,并不是刀剑之伤的伤口那般平滑完整,反而象是被什么动物啮咬过?最奇特的是,从炸开的肌肉伤口走向来说,应该是从里面炸开的?”
吴虎脑子一抽,有什么东西能从人的胸腔里面炸开?太可怕了!
“哟,臭小子,只看了这两眼,你还看得挺认真的嘛,基本分析都靠谱,十分接近真相。”
黑尊者赞叹地又拍了一下吴虎的肩膀,把吴虎身边几名手下看得一楞一楞的。
也就这老爷子艺高人胆大,竟然敢拍吴大人的脑袋和肩膀,要是换成别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吴虎摸了下鼻头,也没有和黑尊者计较,对这位老爷子,他个人还是很尊重的。
“这婢女的死因,是有某物从她身体内穿破胸腔而出,我在她的伤口上嗅到了一股膻味,这种味道,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蛊虫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个女子,中了蛊!应该是那只蛊破了她的身跑了出来,导致了她的死亡。”
“咝”,一听婢女是中了蛊而死的,顿时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蛊这东西,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都听说过它的邪门厉害,但是都没有见识过它的真面目。
话说,见过它的真面目的,也都死了。就如这位婢女一样。
吴虎一听说婢女是中了蛊面死的,不由地也摸了下鼻梁,然后苦笑问道:
“黑老,你说我们凑得那么近,会不会传染到蛊毒啊?”
黑尊者不由一阵失笑:“臭小子,你以为蛊是随便就能种下的吗?操纵蛊的人,自身会种下公蛊,然后施放出母蛊,这种险恶的母蛊,估计一次只能施放一只,如果母蛊遇到意外而亡,那操纵蛊虫之人,身内的公蛊是能感受到的,他也会因此折损寿元,甚至可能被公蛊反噬,所以你放心,婢女体内的母蛊早就被收回,或者种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黑尊者一番头头是道的解释,众人听了,见母蛊不在这左近,都松了口气。
不过,吴虎却追问了下:
“黑老,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一般人可不容易知道啊。”
“啊?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哪知道啊?反正我闻到这种味道时,脑子里就自然出现了这些信息。”
黑尊者茫然了一下,然后便脱口而出。
“好吧,姑且先放下你的事,我想问问,知道这些讯息,对咱们追回染香姑娘有什么用?”
吴虎问到了正题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只母蛊现在的残肢一定还在这个婢女体内。”
黑尊者不理会吴虎的话,他此言一出,刚放下心来的众人,顿时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母蛊的残脚?奶奶个脚的,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妖孽的事情来。
就在这时,让大家都恶心得想吐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黑尊者突然把手伸进婢女胸前的洞口中,随着大家看到他露在婢女身躯外的手慢慢消失,大家都知道他把手深深地伸进了婢女的胸腔中。
“呕!”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跑出去吐了。一看,那人却是本府的忤作。
吴虎不动声色,虽然他肚子里也翻江倒海,但还要保持总领的风范,他要吐了,谁还干活啊?
果然,吴虎笃定的样子,把大家都镇住了,他们也纷纷强忍着恶心,看着黑尊者下一步的动作。
随着黑尊者手部的进入,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婢女原本十分丰满的胸又开始起伏,好似重新活过来一样。
光线随着蜡烛被风吹得明灭不定的验尸房里,美艳的女尸突然身躯弹动,好似就要死而复生一般,最骇人的是,她尸身里还有一只手臂在蠕动……
呃,这时已经有人明白过来,女尸之所以会有身体弹动的动作,是因为黑尊者的手臂在里面蠕动着前进。
好吧,恐惧感虽然慢慢消除了,但是身上的鸡皮疙瘩却随着黑尊者的蠕蠕而动而愈发密集。
“呃,黑老,你忙完没有?”
吴虎也看不去了,就见有一部份污浊的血水从黑尊者胳膊处溢了出来。
黑尊者却是一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继续耐心地在婢女的胸腔里摸索着。
可怜的婢女,若是生前知道她死后的遭遇如此,恐怕也不敢接近令狐陌语了。
“啊!成了,摸到了!”
黑尊者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
第302章 赵香凝的踪迹
随着黑尊者手从那个胸腔洞里伸出来,几名侍卫再也忍不下去了,“哇”地跑到屋外大吐了起来。
吴虎还好,仍然神色不变地看着黑尊者的一举一动。
“臭小子,看来你比他们强多了,难怪你能做他们的头,我算是没有看走眼你!以后,我的一身绝学都教给你!”
黑尊者显然对吴虎十分欣赏。说完,直接把血呼呼的手里一堆黑呼呼的东西捧到了吴虎面前。
“这是?”
“这是如意蛊!臭小子,在大夏国里,恐怕我就我认识它了,它并不是本国的产物,好象来自海外。”
黑尊者沉吟地道。
吴虎一听,便把这如意蛊与东方申远航开拔的船联系起来了。
“莫非是来自海外的人下手劫持走了染香?”
“极有可能。看,这如意蛊进入婢女的身体后,在肝叶的部位,孵化出虫卵,然后自身就蜕化而亡。
而如意蛊的虫卵,只能在体外留存不到三个时辰,我猜,现在这虫卵已经被下到另一个人身上。
我觉得极有可能是东方申,否则,很难想像他身为东方世家的继承人,会去做劫持染香这样的事。如果是因为被种下虫卵,那就可以解释他的异常行为了。他肯定是被对方逼迫的。”
黑尊者的说法,其实也接近了真相。
只不过,他并未料到东方申是主动吞下如意蛊的。
但是也因为他的这份猜测,东方家暂时没有被吴虎全族扣押大牢,只是把为首的东方豹擒拿至监狱中,准备待东方申被捕归案时一并审结。
而且,东方豹在他们手里,也能成为一个挟制东方申的重要砝码。
但也因为如此,东方豹猜度出吴虎他们掌握的情报并不完备,所以他便把令狐陌语到访一事瞒了起来。这样,东方申主动参与令狐陌语绑架计划的事,也只有东方豹一个人默默放在心里。
并且,泉城并无人得知东方世家与海外的令狐家族一种有着暗中的生意往来,所以东方豹就算在狱中,也呆的是普通的大牢,并且因为担任着市舶司,还颇受礼遇,并未受什么苦。
东方豹晓得如果自已把儿子留下的书信交出来,或者把令狐陌语就是绑架染香的主使人一事说出来,东方世家少不得脱不了干系,而赵家现在的落魄情形就是他们的未来。
东方豹只能隐而不发,心内期待着染香不要活着回来,这样,令狐陌语逃回大食国后,一切也就能息事宁人,东方世家还有重来的机会。
随着染香的被劫,一时间,泉城上空阴云密布,街道上布密了官差兵丁,大肆搜索着。
令吴虎意外的是,兵丁们蛮横乱闯,竟然还真地找到了赵香凝的线索。
不过,待兵丁们搜到那个破旧的小巷子时,赵香凝已经闻到风声,不知所踪了。
吴虎赶到那间遗留了许多赵香凝私人物品的小破房子时,不由气得想破口大骂。
因为这幢小破房子,正好是在夏承峻在泉城买的宅子的后院的相邻巷子里。
怪不得赵香凝能够将夏承峻拐入梦中,原来她在这里,可以方便驭香做案。恐怕从她逃走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想着报复林染香了。
而不管是明着暗着玩香,赵香凝肯定玩不过染香,所以把目标对谁了夏承峻。
吴虎已经查明,当夜风向正是东风,而赵香凝住的破屋子边上有一棵大樟树,樟树的高处,发现了不少剩下的香脚,据辩识,那些香具有招魂作用。
以赵香凝的能力,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要驭香放倒夏承峻并不是难事,再加上有东方助力,夏承峻只要吸入少量的招魂香,就会被赵香凝驱入梦中。
而且最可怕的是,如果赵香凝在梦中损害了夏承峻的神魂,现实中夏承峻的神魂同样受损。
吴虎深深地为自已一阵汗颜,染香的大仇人在此,近在眼前,他竟然没有察觉。
他气呼呼地翻腾着赵香凝留下的私人物品,发现里面有不少改容易妆的化妆品和用料。
吴虎仔细翻捡着,突然对一名侍卫道:
“赶紧通知守城的官兵,若是看到一白发老妪,身上有着可疑的异香的,立即拦下,通知我去处理。”
“是,大人。”
手下得令而去。
黑尊者在边上听了,点点头道:
“臭小子你果然好眼力,看到这包袱皮里有银发的残留,一个年轻女子为何在她的物品里有白发残留?说明这包袱皮里原来恐怕就是放假发的,而如今假发不见,自是化妆成银发老妪了。”
“呃,话都被你说了。”吴虎摇了摇头,生气地道,“是我失职!”
“船上的物资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我随你们出海。”
黑尊者突然道。
吴虎一听,不由得大喜。
黑尊者的武功深不可测,他愿意一起随行,此行自然多了几分保障,他高兴地点点头,道:
“那就有劳黑尊者了。”
“大人,城门的官兵接到你的指令后,便禀报说一刻钟前,才有一名银发老妪出了城门而去,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那老妪身上有一股莫名的香气扑鼻。”
“派人去追了没有?”
吴虎一听人又走丢了,不由地有些着急。
“大人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去追了。她才出城门一刻,应该也跑不远,应该能有所斩获。”
手下报告道。
“好,黑尊者,咱们去船上看看物资的准备情况。”
吴虎对黑尊者道。
随着相处时间渐长,黑尊者反而愈显神秘。
不客是他的见识还是来历,无处不彰显着他的能力。可是他偏偏又记不起自已是谁。
这样的人物,如果能从旁协辅,自是好事一桩,但千万别被其它势力所招揽了去。
因此,吴虎也有意把黑尊者一直带在身边。
黑尊者点点头,对于染香的被劫,他也十分郁闷,两次三番,他都没有保护好染香,真是愧对了自已一身武功。
“吴虎,我也要随你出海。”
没想到,就在吴虎焦头烂额的时候,长乐公主突然跑过来凑热闹了。
这段时间夏承峻在,长乐公主知道他心情不好,消停了许多,没想到夏承峻一离开,她又冒出来了。
第303章 追妻三人行
看到长乐公主,吴虎就一阵头大。
这位姑奶奶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哟,全国上下,怕是没有一个降得住她,除了夏承峻。可是夏承峻现在追妻去了,长乐公主便陷入无人能管的境地。
她的出现,简直是乱上添乱。
“长乐公主,恕小得直言,我知道你关心染香,但是这海上的艰苦生活,可不是你一个公主能够承受得。”
“哼,我不管,染香是我的皇嫂,而且也是我最亲亲的师傅,师傅有难,我这个弟子难道能袖手旁观吗?”
长乐哼了一声,包子脸鼓了起来。
染香苏醒时,她正在香院和司徒空研究一个新品香,忙得两不亦乐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当然,主要是她也没料到染香能这么愉醒,当时染香有皇叔照料着,她自是放心无比。而且自从皇叔照料染香后,在宅子里除了让她经常看到羞羞的画面,也会不经意撞见皇叔的抑郁伤心。
长乐年纪越来越大了,晓得了男女情事,便知道自已整天围在染香身边,对皇叔来说是个阻碍。
她可不想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皇嫂的冷面皇叔厌恶她,于是便自觉退让。除了早晚会来问题探望染香,平时就得自找消遣。
再加上长乐也想让自已的制香技艺精进,让染香苏醒后有一个惊喜,于是她便泡在了香院里,正好司徒空也是一个痴儿,两个人对香品的精研竟然还真的大有长进。
染香苏醒也不过短短一夜之间,还没等她去问候染香,染香就回林家宅子了,然后,她便听说了染香被劫持的消息,这让她怎么能不心急如焚?
“公主陛下,你要出海,这最少也得王爷同意才行啊!”
吴虎一看长乐真拿出了决心,不由地苦巴着脸道。
现在听到吴虎推托,长乐怒了,板出了公主的脸道:
“我不管,反正我是肯定要去的。我的皇叔,他也会同意的,皇叔人呢?”
长乐四下里一看,吴虎赶紧道:
“王爷已经连夜策马到下一个港口去追赶了。”
“好,那到下一个港口我再问皇叔,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回来。”
长乐一听夏承峻不在身边,顿时摆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架式来。”
“唉,公主……”
吴虎还要劝,这时一个俊美少年匆匆赶来,看到长乐,阴郁的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道:
“长乐,我也要去找染香。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跑出来了。”
“司徒空,你自已迷得头都要浸到香罐里了,我和你说话都没听见,叫你也没反应啊!”
原来这俊美少年正是司徒空,和长乐做伴,开始不知道她是公主,后来两个人又整天凑在一起研究香品,长乐做错了,还时常招他骂,因此对长乐倒是抱着一颗平常心,连吴虎那样表面的恭敬也不愿意做。
“嗯,吴大人,我听说染香有难,你们要从海路追击劫匪,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面对吴虎,司徒空反而多了几分诚恳。
“唉,你们都别添乱了好不好?我们这是去追人,可能路上要打恶仗,你们文不能写武不能打,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们,算了,还是别去吧!”
吴虎挠头了。
司徒空他可以管得住,但是长乐才是最棘手的。
“吴大人,染香也算是我的半个师傅了,师傅有难,徒弟怎么能袖手旁观?再说,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风水师,能夜观星象,我也得了几分真传。据说在茫茫大海上,有时候航向完全依靠星辰来指路,我想这点本事还是能派上用场的,我并不是对你们无用之人。”
未曾想,司徒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倒真是把吴虎打动了。
他咪了下眼,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然后不吭声转身就走了。
“哎,吴虎,你倒是说个明白啊,让不让我们跟着去?”
一看吴虎悄无声息地就要走,长乐急了,跺着脚在后面大叫。
倒是司徒空灵醒,他扯了下长乐的袖子道:
“你真笨,没的拒绝就是同意了,跟上。”
长乐一听,大喜,笑道:
“哟,没想到整天迷迷瞪瞪的司徒空,居然脑子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我倒是小看了你啊?”
长乐一笑之下,如春花灿烂开放,这丫头正是初长成时,脸容娇俏,贵气天成,胸前虽然还扁扁的,但是却时不时能看到某种异样。
司徒空整天憋在香院里,沉迷于香道,而长乐又挺呱噪的,在香院里他虽然不讨厌长乐的呱噪,但是却也没有对长乐产生异样的感觉。
但是此时,此刻,长乐这么灿烂的一笑,突然给了这个少年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由地楞了一下。
“走啦,发什么呆,吴虎都快走没交影了。”
看到司徒空傻傻、呆呆地看着自已,长乐没来由地脸红了一下,她也说不清楚自已内心此刻的感觉,便一跺脚,继续用原来对待司徒空粗暴的方式“吼”了一声,然后便走了。
司徒空这才清醒过来,赶紧跟在她身后跑了上去。
转眼间,吴虎已经来到了泉城的码头边上。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从海面上升起,阳光洒在海面上,带出了点点金光。
吴虎看着眼前的大船,晓得蔡知府这次是尽了全力了,这艘船是海港上此时停泊的所有船只中最大的。
吴虎心中掠过一句话:就算飘洋过海也没有问题。
“来人,报告一下物资准备情况。”
吴虎一声令下,便有侍卫近前,一一道来。
听他的报告,船上已经备了能出海五天的物资,当然,如果再加上在海上捕鱼补充的话,加上淡水的储备,撑个十天左右没有问题。
吴虎点点头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即刻出发。”
吴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立即登船,不到一个时辰,整装完毕,大船拔锚出海了。
看着岸边渐行渐远,及至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林家人,长乐公主挥着手,还不时隔空劝慰道: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染香平安无事带回来了。”
邱氏眼里满含着泪水,只能无力地让丈夫把自已搂住才能勉强站立,而她也能感觉到丈夫身上微微的颤抖。
第304章 戴着面具的男子
“唔,唔。 ”
染香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嘴里塞了满满的东西,眼睛也被布条绑住了,眼前一片黑暗。
“不要动,你要是乖乖的,就帮你解开眼睛的布条。”
这时候,一个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虽然陌生,但却没有杀伤力,染香一怔,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反正不管怎么样已经落到了对方的手里,她唯有配合才有机会。
按理说,染香不可能这么容易着了香的道,但是因为之前染香恰好着了赵香凝的道,被夏承峻的入梦分了心,所以当令狐陌语施放无味的大食摄魂香时,染香便被令狐陌语控制了。
当眼前的布条被轻轻、温柔地扯下时,染香不由地一骇,在她想来,声音如此悦耳动听的男子,应该相貌也不差,但是没有想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冰冷精致的金色面具。
不对,是带着金色面具的脸孔。
“你是?”
染香疑惑地问,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
金色面具不动声色,背后的声音依然温润,道:
“现在我们是在海上,你若是配合,我就解开你手上的缚着的绳子,然后允许你在舱房里自由走动,若是表现还好,可以允许你到甲板上走动,不过会有人一直贴身跟着你,可明白?”
对方似乎性情闲淡,说话一直不疾不徐,染香从他身上一直没有感觉到敌意,不由地一阵奇怪。
人的气息是最敏锐的,是否散发出敌意,她略一感觉就应该能察觉得出来。
既然对方对她没有敌意,还绑架她做什么?
有事情好好商量不就得了?
这些心思掠过,但是染香知道和绑架她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便点了点头,淡定地道:
“听明白了。”
总而言之,只要对方不侵犯她,她就要尽可能地延长自已存命的机会,她相信,夏承峻知道她出事,一定会来救她的。
“明白就好。”
对方上前让她转过身子,真地替她解开了缚在她手上的布绳。
染香一得自由,便把双手拿到身前,搓了搓手腕,又甩了甩手,也不知道自已被绑了多久,一阵酸麻疼痛。
对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油,道:
“我来帮你搓。”
染香才要拒绝,对方已经拉起她的手,倒出里面的药油,细心地帮她搓揉了起来。
染香不想激怒对方,只好把手交给他。
还好,染香能从对方的动作中体会出一丝真切的焦虑,似乎对方对她的手受折磨也很歉意似的。
他的动作轻柔流畅,借着上好药油的滑润,轻轻地将药油在染香淤青的手背上推开,顿时,一股热意随着药油的劲,让手上的酸痛之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可以了,够了。”
染香缩回手,对方并没有强求,只是继续用那种温润关心的语调道:
“怎么样,舒服一些了吗?”
“挺好的了,谢谢。”
能以礼相对,染香也不想激化事态
“嗯,饿了吧?我让人送吃的来。”
对方说完,又定定地看了她几息,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开。
随着他的离去,狭窄的舱门“碰”一声关上了。
染香一颗其实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略微放松下来,只觉得后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牛毛细汗。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感到脚下的甲板随着海浪的节奏在微微晃动。并且,鼻端传来了隐隐海水的潮腥味。
看来,真如对方说的,现在自已身处大海之上。
到底,对方为什么绑架自已呢?
而且,一点敌意也没有。
和赵香凝上次要炼化她做香奴不一样,这一次一切都显得云淡风轻,而且以礼相待。
染香一时间纳闷了。对方到底有何居心,这是她目下最想弄明白的。
纵观舱房内,虽然空间不大,但是应该在船上也算不错的待遇了,除了放下一张卧具整洁的床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些一看便是价格不菲的梳妆用品。
染香走近梳妆台,拿起上面的化妆品一看,意外地发现,不管是头油还是润脸的,都是她常用的。
对方,显见是下了一番功夫,对她竟然了解至此?
染香心里一阵打鼓,脑子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是贴身的丫鬟菊香吗?她才没有那个胆子呢。那么是身边的亲友?
染香想了一下,觉得也不可能。
比如说秋香吧,虽然和赵家姐妹交好,一直恨她恨得牙痒痒的,但是其实她并没有这样结交大财团的实力。
能出得起海,动用这么大船的,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是不可能的。
染香思忖了一会儿,就在这时,舱门口有了动静,有人把舱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粗粗壮壮的丫鬟,手里端着盛着菜品和食物的托盘,一进门,就对染香施了个礼,这才把托盘放在舱里的小桌上,一一把食物拿出来道:
“主人请慢用,我叫海姑,主人说以后我就侍候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吩咐。”
染香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食物,虽然没有办法精致,倒还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一条新鲜的海鱼,切成了雪白的鱼片,做了酸辣鱼片汤,看上去似乎还蛮开胃的。
染香晓得对方一时半会不会加害自已,再说,她也不可能不吃饭,这样下去根本没有体力应对,于是她点点头,默默地坐在桌子边上,吃了起来。
看到染香坦然地吃着,海姑不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道:
“这些菜都是船上的厨子做的,不晓得合不合主人的口味?”
“还好。”
染香见海姑并无甚心机的样子,以后早夕相处,没准还用得上她,对她也采取了温和的态度。
“嗯,那主人一定很高兴。”
海姑说着,眼里掠过一抹崇拜之意。
她的真正“主人”是谁?看她的神情,染香一时激起了无限好奇。
“你的主人是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吧?”
染香试探性地问道。
“他吗?不是,我们的主人是令狐公子。”
海姑脱口而出的话,差点没让正在淡定吃饭的染香噎死!
第305章 见面
“令狐公子?莫非你说的是令狐陌语?”
染香认识的人里面,除了令狐陌语,也没有另外一个姓令狐的了。
如果是令狐陌语,倒也能解释得清楚,为什么他的人始终对自已客客气气的了。
“是,正是令狐大人。主人的名讳,我不敢乱语。”
海姑看上去粗粗壮壮的,但是却没有想到挺懂得规矩的,染香不由地楞了一下。
不过,随即低头继续吃起饭来。
既然是令狐陌语干的这桩事,染香心内倒镇定起来了。至少她相信令狐陌语不会做在她饭里下毒的事情。
据说自已在病中时,令狐陌语和夏承峻打了一架,那一架若不是黑尊者出手,最后的结局就是非死莫伤。
这些,都是染香回家后,邱氏坐着和她闲聊说的。
虽然内容过于敏感,两男争一女,但是为了女儿今后幸福生活,邱氏还是不得不说啊。
染香当时问过邱氏,令狐陌语跑哪去了,邱氏告诉她,由于令铁陌语信口雌黄,所以惹怒了夏承峻,因此四下追杀令狐陌语,据称是把令狐陌语在国内发展的据点连根拔起。
经过这件事之后,邱氏才知道,令狐陌语竟然是大食国的世家公子,拥有不尽的财富。
而令狐家族似乎对大夏国也有所窥觑,所以才让令狐陌语到大夏来游历。
或许,他们想培养这位下一代继承人对大夏的狼子野心吧。
“还好,咱们王爷啊,几下就把令狐陌语的踞点收拾掉了。染香你也别担心,令狐陌语当初说那些话时,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所以没有传到外面去,对你的声名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邱氏看染香沉吟不语,还当染香是在担心令狐陌语信口胡说的事,便宽慰她。
染香笑笑,其实她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自已对令狐陌语这么重要了?以至于要和夏承峻来抢人?
见染香不语,吃得香甜,海姑放下心来。她原本还担心染香会不会不肯吃,把饭撒了。
染香吃完饭,人顿时有了力气,她起身对海姑道:
“你和令狐陌语说一下,我要出舱去透透气,反正在这大海上,我要逃也是不可能的。”
“是。”
海姑收拾了碗筷,一躬身出得舱去,在打开舱门时,染香清楚地看到舱门外站着两个大汉把守着门。
“主人,令狐公子说可以让你出舱。”
不一会儿,海姑又进来舱中,对染香温声禀报道。
染香出得舱来,眼前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从狭小闷窄的舱中出来,顿时觉是心胸开阔了许多。
不过,四下里海茫茫,她能感觉船速很快,却不知道到底船往哪里驶。
染香慢慢走在船甲板上,路过的水手们,都对她纷纷躬身让路,给染香的感觉十分奇怪,就好象自已才是他们的主人一样。
“染香,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带来。”
就在前面甲板的拐角处,令狐陌语忽然现身。
依然是一张妖孽美人一般帅美的脸孔,但是脸上却多了几分歉意。
“令狐公子,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染香既来之,则安之。
这茫茫大海,插翅难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好令狐陌语似乎对自已还很客气。
“染香,你不是说一个高明的制香师要游历天下,感悟凡尘俗世,才能超脱吗?现在,我就是带你去游历了。”
令狐陌语面对自已的阶下囚,态度却十分恭敬。和第一次在黑风山上看到她的狂傲态度完全不同。
染香说不清楚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已是康王未来的妃子吗?或者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发展出了一些友情?
不过,对令狐陌语这样的人来说,光有友情恐怕不足以让他对自已如此温言软语,也没有必要把自已劫持来。
除非,自已对他有十分重要的用途。
染香心中一紧,想到了夏承峻。想到了母亲说的大食国的令狐家族对大夏有窥觑之心。
“令狐公子,咱们也是熟人了,就不必讲客套和虚情假意那些东西了,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劫持来?再说,你真的有心要让我游历的话,直接和我说就好了,我本来就有这个想法,没准会开开心心地主动登上这条船。”
“哈哈,染香,以我们的交情,原本我是可以和你商量着来的。但是对不起,我时间紧迫,赶着回国。再说你也知道,夏承峻一直对我虎视眈眈,我想要劝你和我一起走,恐怕他第一个就不答应。所以我还是动了点粗,情非得已,还请原谅。”
令狐陌语突然变成一个好话说、对她平等以待的朋友一般,染香还真是万分不习惯,她道:
“令狐公子,你也知道,制香师感悟天地、四海游历虽然是必修课,但是自愿地和强迫的之间,感悟到的东西可是天差地别啊。”
“说笑了染香,告诉你,殊途同归,感悟的终局都是到达本源。我想,经历过一些事后,你的境界一定会再提升的。”
令狐陌语竟然开始和她探讨境界提升之事,染香静了一下,不想再和他做这些无谓的探讨。
她另开了一个话题,问道:
“方才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是谁?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熟悉。”
“哦?你对他感兴趣?怎么不好好关注一下近在眼前的我?难道我比他差吗?”
令狐陌语感兴趣的却是这个话题。
“呵呵。”染香无语了。
“好吧,他是我手下一个小弟,只是他比较害羞,不敢见人,所以一直都戴着金色的面具。”
令狐陌语眉毛一挑,算是给出了一个解释。
不远处的船工们看着这神情自如、交流不休的一对,若是不知道真相的,还以为他和她是佳偶天成呢。
“令狐公子,去大食国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是我在泉城,还有许多未竟的事宜,这个时候去游历,会影响了我的心绪,你不如把我放在下一个港口,我自行想办法回家吧?”
染香试探地问令狐陌语。
令狐陌语闻言,眉眼微微闪上,上前逼近了染香……
第306章 痛哭
突然,令狐陌语笑了,一如既往地和熙,但却带着坚定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别想了,不可能的。 你必定得和我回大食国。”
染香退了一步,眼神里亮亮的,有什么一闪,她随即认命地道:
“嗯,那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这就对了。”令狐陌语笑了,似乎为染香的识相,接着温和地道,“这里风大,你还是早点回舱里休息吧。”
“还有一事我不解,想要问你。”染香没有回答令狐陌语,反而继续问他。
“行,你问吧。”
令狐陌语对待染香的态度意外地宽松。
如果染香没有领会或者感觉错的话,令狐陌语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从来没有过的恭谨。
“为什么你的迷魂香能放倒我?”
染香自恃有福田精纯的魂力,所以一般的迷魂香对她肯定无计可施,所以有此一问。
“呵呵,其实答案很简单,也算是天助我也吧,我施迷魂香时,你正沉浸在赵香凝异香构建的梦境里,所以放松了警惕,否则,要放倒你还真不容易,你是用香的高手。”
令狐陌语颇有感概地道。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染香点点头,赵香凝也不知道施了什么邪术,把夏承峻的神魂引进梦境里,正因为有了夏承峻,所以染香才松懈了心神,被令狐陌语乘虚而入。
难怪令狐陌语说是天助他了。
“呵呵,所以啊,染香,你注定是要和我去大食的。”令狐陌语语重心长地又强调了一次,接着又道,“既然你配合,那么从现在起,我会吩咐下去,你在船上获得自由了,但是还是必须有人贴身保护你。”
令狐陌语对她意外地宽松,虽然明知道有在海上逃不掉的缘故,但是染香总觉得若是以第一次她见到的令狐陌语的真性情来说,既然要把她劫持来,就不会这么优待于她。
不过,染香肯定不是受虐狂,让自已越难受越痛快。
既然令狐陌语愿意给她宽松的自由,她也就顺势而为。
两名精健的汉子一直在身后尾随着染香,这就是令狐陌语派来“保护”她的手下。
染香往回舱的路上走着,迎面却看到了那名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看到染香,他似乎有想躲闪的意思,但最终还是迎了上来。
“在外面透气感觉舒服一些没有?”
对方一开口就这么问她。
“嗯,舒服多了。”
染香听着他温润的话语,倒也没有反感。
反正上船之后,她遇到的这些人都是奇奇怪怪的。
说是劫匪,对她又是百般恭敬。
染香也保持着克制礼貌的态度,只要这些人不对她不利,她也就权且忍耐。
“嗯,我看看你的手,伤情好多了吧?”
对方竟然第一时间又抓起她的手,染香不知道自已有没有看错,她似乎看到对方的手抖了一下。
“你,还好吧?”
染香不由脱口问了一句。
但是这一句话,却好似戳中了对方的什么心事一般,他突然甩开染香的手,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匆匆离去。
染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离开,不明所以。
东方申一直跑到染香看不到的地方,这才趴在墙上,用手擂着墙面大哭起来。
泪水顺着金色的面具流下,打湿了他的领子,他强忍着不发出哭声,所以胸膛剧烈起伏着,憋着哭比大声地哭出来更难受。
东方申万万没有想到,令狐陌语劫持上船的女人竟然是染香。
当大船开航后,令狐陌语把装在麻袋里的人解开放出来时,东方申翻转对方的身体,她一直背对着他的脸暴露出来,东方申一下子就傻了。
染香正是他一生的执念,他想要和令狐陌语大干一票,也是为了将来和染香比肩。
就算得不到她的人,但他也不希望未来他看到她时,她成为高高在上的康王妃,而他仍是一个卑微的人。
为了心爱的女人,他才有勇气吞下如意蛊,才会冒着拖整个家族下水的风险,和令狐陌语冒险行动。
也不能说东方申就是冲动的,他从小生活的环境,父亲的教导,都在告诉他,只要努力去拼,一切皆有可能。富贵险中求,只要敢冒险,就会得到暴利。
没想到,他要干的这一票,竟然是劫持染香。
染香,除了是他心爱的女人,也是未来大夏朝的康王妃,现在,他等于把整个家族都拖到了与大夏皇朝对抗的局面上。
东方申不敢想像,父亲和东方家族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那个夏承峻,这么爱染香,现在肯定早就把怒火撒到东方家族身上了吧?
东方申又悔又恨,但是最痛苦的是他却不能反抗。
因为他身上的如意蛊,如果没有令狐陌语给他解药,一时半片刻他就会变成死人。
东方申只能默默地咬牙将恨意吞下,戴上面具,改变声音,默默地呵护着染香。
染香不明所以,回到舱室里,两名大汉守在舱室外,看样子,是打算时时刻刻盯紧染香了。
染香并不介意,只要他们不闯进来影响她就够了。
她盘腿坐在床上,手捏香印,进入了若有若无的天人交感状态。
冥冥中气机相融,染香在与天地沟通的状态中,并没有感觉到严重的杀机。
染香心定了许多。
或许,天既然助了令狐陌语,遂了令狐陌语的愿,没准却是对她的一种考验,注定要让她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游历海外。
染香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竟然安然入睡了。
……
“王爷,要不要先停下来小憩片刻?你都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侍卫的屁股在马背上都磨痛了,他也不晓得王爷哪里来的精力,不吃不喝,连夜赶路。
“吁”,听到侍卫的话,夏承峻忽然拉紧了马的缰绳,然后停下马,察看了下天形,沉声道:
“还有多久才能到?”
“呃,王爷,我们已经到了府江境内,我估摸着,再有半天就能到了。”
侍卫好不容易停下马,简直象被救回了一条命一样,听到夏承峻发问,赶紧答道。
第307章 不靠岸
府江就是夏承峻此行要追击的下一个港口所在地,一听已经到了府江境内,夏承峻眉毛一挑,喝道:
“走,继续赶路,不差这一会。 ”
侍卫的屁股才刚舒服一下,谁知道王爷马上又要赶路,但是王爷率先垂范,他哪敢说一个不字。
再看王爷身上此时的煞气浓重,就算他是假借关心王爷之名,让王爷休息怕是也不行了。
他若是再多说一句话,没准就被王爷立斩于马下。
侍卫只能忍痛拍马跟上。
一路连番快赶,终于比侍卫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时辰到到府江港口。
夏承峻翻身下马,驻守港口的兵丁一看到夏承峻手里拿的龙纹木牌,顿时傻了眼。
由于只是在传说中听过,没有亲眼见到过,他们既不敢承认夏承峻的身份,也不好说他就不是。
就在兵丁们犹豫期间,夏承峻已经龙行虎步,拨开他们,走到港口内,占了一个高处的位置,四下里打量。
但是放眼过去,却没有一艘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大船。
东方家的船并不难辩认,因为他们依着自已的习惯,在船头上画了一只避水金晴兽作为吉兽。
每条船都有自已的吉兽,所以只要看所画的吉兽,就能判定是谁家的船了。
府城港口的兵丁匆匆赶上来,带着几分恭敬问道:
“请问大人来港口是来找船出海呢?还是有其它公干?”
既然不能判定对方的身份,就姑且当对方是吧。
兵丁还是挺有眼色的。
“这一两天内有没有那样一艘船来过?”
夏承峻描述了一下那艘船的样子,兵丁立即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了,按大人的描述,大人找的是东方家船,他们的船经常停泊在我们港口补给,但是这两天的确没有看到他们家的船来我们港口。”
“嗯,那算一下时间,应该还是没有到,你立即向府城的知府禀报,让他把府衙里所有的兵丁都集中到这里来,以备不测。”
夏承峻一身贵气,言语间那股睥睨天下的自然流露,绝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驶的。
兵丁当即就信了夏承峻的身份,更加恭敬地退去,然后去通知府城的的知府了。
不到一刻钟,府衙的知府一听夏承峻驾到,屁滚尿流地立即赶了过来,到了港口下轿,跑得连官帽都差点被海风吹走了:
“王爷,下官接驾来迟,望王爷恕罪。”
“我刚才的吩咐你可听好?把这个港口控制起来,如果东方家的船进了港口,立即把船上的人都拿下。”
夏承峻看了一眼跟在府城知府身后的一溜上百号人马,皱了下眉头道。
“是,下官听令!”
府城知府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果然是皇叔啊,早就听说他外号“杀神”,在他面前,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是几息都撑不下去。
随着命令下去,转眼间,海港上的兵丁都暗暗潜伏了起来……
……
“主人,该吃饭了,船上的厨师手艺就是如此了,凑合着吃吧,我们主人说了,到了大食国,再请你吃好的。”
海姑貌似粗笨,但其实还是挺细心的。
染香看了一眼今天她端过来的饭,知道其实令狐陌语也算尽力了,米饭、煎海鱼、还有一盘菜叶寥寥无几的炒青菜。
染香还是努力吃完了,如果不吃饱,一旦有机会来临,她连跑的体力也没有,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左满舵,向右扯帆……”
染香吃完饭,便到甲板上行走消食,同时也让有意强健自已的体魄。
一到甲板上,便看到所有的船工都在紧张忙碌着,气氛似和上回出来悠闲的状态不同。
“怎么回事?”
染香问海姑。
海姑也不明所以,便抓着刚走过来的一名船工问道。
“哦,原本是要在府城的港口停船补充给养的,谁知道令狐大人说不用补充给养了,直接开船出海。”
“啊?不补充给养,那咱们不得饿死?”
海姑也吓了一跳。
“不晓得,反正这是令狐大人的命令。不过我听说船上的给养原本就不充足,令狐大人是不是疯了。唉!”
船工一脸无奈地忙碌去了。
染香和海姑面面相觑。
其实这两天染香的供给质量一直在下降,但仍然维持在一定的水准,染香已经感觉出来,这船上的给养不足。
现在竟然不补充给养,就要直接出航到大食吗?
令狐陌语是不是疯了?
就在这时,一身白衣的令狐陌语翩翩走来,染香赶紧上前问他道:
“听说你不被充给养,就要往大食国去,这一路上差不多得航行一月有余吧?路上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补充给养吗?”
令狐陌语淡然一笑,道:
“放心吧,我就算饿着自已,也不会饿着你的。本来,我是打算在府城补充给养的,但是奈何康王的速度太快,竟然已经在府城埋兵布阵,就等着我们前去瓮中抓鳖了。
我自是不会上当,哈哈。没办法,接下来一段日子,染香你得忍着了,如果伙食质量下降了,可不要怪我,那是康王害的。”
令狐陌语的话,让染香又惊又喜。
喜的是:原来,夏承峻竟然这么快地就赶到了他们前面的港口排兵布阵?
看来,知道自已出事后,夏承峻第一时间就有了反应。
泉城到府城,路程可不近,夏承峻竟然还赶在了他们的前面,想来这一路餐风露宿,吃了不少苦吧。
染香一阵心疼。
惊的是,令狐陌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大海上竟然还能知道陆地上的消息。
看来,令狐家族层出不穷的手段,还真是值得大夏注意了。
“令狐公子,你要是趁这个机会放我走,我会和康王求情,让他赦免你,这样也免得事态扩大化。
我了解康王,他不救回我,是不会甘心的。
再加上你没有补充给养,这一种的航程,绝对不会顺利。”
染香趁机做做令狐陌语的工作,如果他能放了自已,自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不可能的,染香,你对我别有重要的意义。我要给你的,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
第308章 望妇石
令狐陌语的语气认真无比,染香听得心中一沉。
她知道令狐陌语把她劫持来肯定是没安好心,但是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和夏承峻扯上关系的缘故。
现在看来,令狐陌语绑架她的动机,似乎并不是因为夏承峻?
作为一个普通的香业世家的商人之女,在外界看来,除了那玄乎其玄的祈雨大大出了一把风头外,染香也没有什么更特别的地方。
而且,由于夏承峻一力帮她打掩护,现在外界对她祈雨的行为,也认为只是运气和巧合罢了。
那么,她身上还有令狐陌语窥觑的什么东西吗?
想到令狐陌语的种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染香突然心中一凛,令狐陌语来自大食国,那里在没有去过的大夏人心中,神秘美丽而富饶,莫非因此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技能,导致他通晓了她的来历?
真的说起来,染香全身都是宝,尤其是她身为香女的前世所带过来的关于香的一切知识。
“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回到爹娘身边,过我平平淡淡的生活。”
染香心里虽然想法百转千回,但是面上仍然装着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地道。
“哈哈,别想了,回不去了。”令狐陌语听完,只说了这么一句,妖孽般的俊脸上,浮出一抹嘲讽,“染香,时过境迁,如果能重新回到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多好,那时候,你心中还未许人吧?”
令狐陌语忽然说起这个,染香不由地一楞。
不过细想起来,去黑风山的时候,虽然和夏承峻已经认识了,但是只是有着朦胧的好感,还未真正向他打开心扉。
“令狐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染香见他没脸没皮,索性一问到底。
“我只是遗憾,那时候如果知道真正的珠玉就在身边,我一定及早下手,不会让康王得了好处。
有些事情,总是要过后才知道值得回味;有些人,总是要失去以后才珍惜。”
令狐陌语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染香。
染香淡淡一笑,道:
“我这才发现,原来令狐公子是个明白人。”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令狐陌语脸上十分尴尬,晓得染香是一句话便封死了对他敞开心扉的大门。
他说珠玉就在眼前但是错过了,但是染香说他是个明白人,失去以后才珍惜,也晚了。
为什么要在别人知道她是珠玉后,才觉得她可贵呢?
说到底,令狐陌语对她的心机并不纯净。
染香她,不稀罕!
不过,令狐陌语到底并非常人,脸上一阵尴尬之色掠过后,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冷,微一欠身,便让过染香,自已忙去了。
令狐陌语走后,染香一转脸看到海姑,见她还是一脸痴呆状地看着令狐陌语远去的方向,晓得这个少女的春|心完全是被令狐陌语打动了,不由一阵失笑道:
“海姑,走吧,往船头去看看。”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既然令狐陌语不阻止她在船上的自由活动,她自是要多了解一下这艘船,也好找找逃生的门路。
不过,染香在查看过船后,失望了。
偌大的出海远航船,竟然连一艘逃生的救生小船都没有。
看船身上原本挂逃生小船的悬索空落落的,想来原来是有配备,只是因为出海匆忙,所以没有装上吧?
染香心里一阵失落。
远远看去,府城的城市轮廓已经出现在她眼里,夏承峻一定在那里苦苦守候着她吧?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知道,她已经不能靠岸了。
“王爷,是东方家的大船,但是只是向里航行了十海里,又向外退出去了。”
这时,有一名当地的船伕来报。
“什么?不进港口了吗?府城知府,除了这个港口,他们的船还能在哪里补给?”
“禀报王爷,这里是出洋过海前最后一处大船的补给之地,再没有第二处了。”
府城知府看到夏承峻一脸煞气,不由地战战兢,心内暗暗叫苦。
“什么?再没有第二处可供食物物资补给之地了?”
夏承峻心中一凛。
看来,令狐陌语肯定是知晓了他在这里伏兵,所以退出港口,直接准备进入公海了。
一个来月啊,如果没有食物补给,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这些夏承峻不管,可是染香也在上面,她要受苦了。
一想到这里,夏承峻就受不了,他沉声喝道:
“快查,谁把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府城知府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天啊,他去哪里查消息泄露之事啊?
海港边大家虎视眈眈,大白天的他们排兵布阵多少会露行藏。
府城知府擦着额头上的汗,双腿发软地离开了。
“吴虎的船,什么时候能到?”
夏承峻忧心如焚。
他自是知道吴虎会尽一切办法最快地赶到,但是再快也快不过令狐陌语啊,毕竟他提前启航了好几个时辰。
夏承峻心急如焚,但是却知道,没有充分的准备,他现在盲目出海,不光救不了染香,还于事无补。
他的命可以置之度外,但是染香却不能落在令狐陌语手里。
夏承峻站在海港边的小山坡上,远远地看着载着染香的大船消失在天际,他简直有五内俱焚的感觉。
染香站在船尾,看着府城的轮廓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明明知道不可能看到夏承峻,但仍忍不住痴痴地望着那里。
“王爷,你吃点东西吧!”
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拐着脚,屁股真的磨破了,但是看到王爷痴痴地站在山坡上变成了一块望妇石,他拿了面饼和水,递给夏承峻。
“不想吃!”
夏承峻完全没有胃口。
“那喝点水吧王爷,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自已,怎么救回王妃?”
侍卫终于大起胆子劝了夏承峻两句。
“嗯,水,面饼!”
夏承峻却被他这句话打动了,伸手接过了侍卫手里的水,喝了几口,然后又啃了几口面饼,算是草草裹腹。
是啊,如果他不能好好照顾自已,怎么救回染香?
“王爷,两天了,你才吃这点,多吃点吧?”
见夏承峻没有甩脸,侍卫又大着胆子道。
第309章 水荒
“够了。 ”
夏承峻哪里吃得下,按理说饿了这么久,什么都要觉得是美味才对,可是刚才吞吃面饼,他觉得象是往胃里塞石头。
侍卫不敢再坚持,当下的情形,也只有吴大人在才能对王爷有办法,他自认还没有这个能力,只好无奈地退到边上。
碧海蓝天,艳阳高照,原本应该是极美妙的风景,但是人站在海边,吹着潮腥的海风,简直就是腌咸肉一般。
不用一时三刻,便会觉得身上咸涩难当。
终于,远远地,海岸线出现了一艘大船的身影,及至慢慢靠近,夏承峻一眼就看到船头上向他这边拼命挥手的竟是……长乐公主?
“皇叔,我们紧赶慢赶,总算到了。染香呢?你有没有找到她?”
也只有长乐敢这样百无禁忌地问夏承峻了。
身边的人一听长乐这样问,不禁脸如死灰。
“他们的船没有靠岸,直接往外海驶去了,大家上船,追。”
夏承峻脸一黑,这些话是对吴虎说的。他知道长乐的性子,既然都被跟到这里来了,她想随着就随着,所以也没有另外再问她话。
吴虎心下一沉,晓得再往外海追击过去更不容易了。
这里是大夏的地盘尚且追不到染香,茫茫大海,也别想和染香能在海上遇到。
最大的可能,就是直奔大食,********的名气应该很大,到时候再慢慢细找。
吴虎看了下众人,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喝了声:
“上船吧,没听到王爷说什么吗?”
说话间,众人都上了船。
夏承峻被吴虎迎进了他专属的舱室,吴虎便把他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么说,是令狐陌语劫持走染香的?”
夏承峻手一捏,手上那个被他无聊抓来放在手心里的核桃球裂成了碎片。
“除虎不尽,必有余患。是属下我失职。”
吴虎大悔,如果不是他没有抓到令狐陌语,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那个赵香凝呢?”
夏承峻掠过这个话题,继续追问。
“她原来是藏身在咱们宅子后面的一条破巷子里……”
吴虎一一道来,夏承峻眼神掠过一抹杀机,道:
“对这些人,日后必定斩草除根,不能大意了。这是养虎为患。”
“是,王爷!”
吴虎和夏承峻相处多年,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现在更注重着眼于救回染香的事。不禁忧虑地道:
“若是令狐陌语没有补充物资,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撑到大食。你走后,我查了一下他们补给的物资,大约只够三天之用。这三天,还包括他们在往府城的路上的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船上的物资已经告急了。”
“疯子!令狐陌语就是个疯子!”
夏承峻额上青筋暴突,难以想像一旦真的弹尽粮绝,染香该怎么熬过苦日子。
“一旦物资补给不到位,人在船上,情绪会大受影响,容易产生突变。令狐陌语到底有没有把握,竟然不补给物资?”
在东方家的大船上。
“染香姑娘,这是今天给的定量的洗脸水。”
海姑端着一个脸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生怕会洒了脸盆里的水。
染香看那一盆水,也不过只有平素的两杯水那么多,浅得掩不过手背。
看来,船上的淡水已经开始实行定量配给了。
染香问海姑:
“你们呢?有淡水可配吗?”
“只有你有洗脸水,我们嘛,每天分三次,各分一小杯喝的水。”
海姑舔了下舌头,有点口渴地看着染香的洗脸水。
染香心情复杂,看着这浅浅的洗脸水,竟然也洗不下去了。
思忖了下,染香道:
“以后让令狐公子别给我送洗脸水了。我拿湿巾擦擦就可以了。”
“嗯,我会和主人说的。”
海姑说着,两眼又直勾勾地看着脸盆里的洗脸水,还吞了下口水。
染香哭笑不得,便对海姑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自已则拿了条湿巾,小心地沾了一下脸盆里的水,擦起脸来。
两世为人,染香第一次用这么点水洗脸净手,好不容易完成,海姑还没送来早餐,她便出了舱门呼吸下新鲜空气。
才出舱门,染香就看到几十号船工排成一队,手里都拿着杯子,正挨个从船上大厨手里领水。
有个船工领到水,立即一仰脖喝光,旁边的人不由地笑骂道:
“这点水可是要撑一天的,我们都是忍不住了才沾了唇湿湿嘴,你一下子就喝光了,接下来怎么熬?”
“有水喝也是一天,没水喝也是一天,我宁愿一次喝个痛快,比也舔杯子好。”
那个人说着,就往船尾走去。
染香觉得令狐陌语实在太疯狂了,竟然把这么多人的人命置身不顾。
染香继续往前走去,便看到船头上,蒙了许多油纸布,一些船工正忙着从油纸布上收集什么。
染香近前一看,原来那些油纸布上凝了许多水雾,那些船工正把油纸布微微折起,让水珠凝聚到一起,然后化成水线,收进下面的大水桶里。
这些水雾,都是晚上海上蒸腾的雾汽,如此一来,多少也收到一些淡水。
染香看那水桶里,不过收了小半桶,不禁摇了摇头。
船工还得加紧收集,否则太阳一升起来,这些水雾都会蒸发了。
“染香,早餐还吃得惯吗?要是吃不惯,我让他们给你煎两个荷包蛋。”
令狐陌语摇着纸扇走了过来。
一身白衣,依然清俊如斯。
“令狐公子,再过三五天,你还能保持这样翩翩的风度吗?”
染香嘲讽道。
“呵呵,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会始终保持对你的水量配给的,放心吧,再怎么艰难,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三天沐浴一次。”
令狐陌语竟然还提到了“沐浴”。
染香一阵头痛:
“令狐公子,那么多人没有水喝,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你认为我还能安心占有大量的水吗?”
“有什么不可以?有些人,天生就是高贵的,可以占有世间最好的一切。还有一些人,天生就是低贱的,他们活着,就是要为我们这样高贵的人牺牲的。”
令狐陌语不以为然地道。
第310章 夜逢雨暴
染香听着令狐陌语的话,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从前的自已,和令狐陌语一模一样呢!
富贵天成,奢侈无度!
并且,自觉理所当然。
所有的人,都必须为了她的喜恶付出,甚至牺牲。
染香心中一抽。
令狐陌语见染香沉静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已的论调打动,便笑道:
“放心吧,再怎么亏减别人的,我们自已的肯定是有保证的,染香,你和一般人不一样,何必管他们如何呢?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染香听了令狐陌语的话,总觉得一阵阵不是滋味。
若是从前,她是香女的时候,自是会赞同不迭,因为她就是这么生活的。
但是现在,她却不能苛同。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开始就是最低贱的人,一个被大家都放弃的傻女。
但是这个傻女却也是幸福的,因为她有幸福的家,有关爱着她的爹娘和长兄。
在她饱经白眼和辱骂的时候,家里人并没有放弃她,她在社会的底层转了一圈,接触了过去贵为香女不可能接触到的一切,她的心态,好多都不一样了。
“令狐公子,你怎么做,我不予置评,但是请把我每天的水配给,和众人一样就行了。
你也不必劝我,我是制香师,追求一条澄澈的香师之道,必须听从我内心的召唤。”
染香说完,转身离去。
令狐陌语摇摇头,远远地对染香道:
“悉听尊命,我会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主人的。”
果然,从中午以后,染香除了吃到一碗粥之外,再没有多余的水给她了。
染香倒也不觉得苦,把这当成了她在世间的修行。
倒是海姑有点看不下去了,嘴里咕咕噜噜地道:
“主人,我的食水还有半杯,分给你吧?”
这个丫环虽然是令狐陌语配给她的,但是她却似乎对染香有了几分依恋之意。
也难怪,染香的灵魂深处,自在地散发着良善高贵的气息,只要不是天生邪恶之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和她亲近。
“海姑,你是哪里人?怎么来到这船上的?”
染香领会到海姑的善意,再加上她会是今后一个月内一直陪伴自已的人,便想要多了解她几分。
“我是大船开拔前,才被主人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主人说让我专门伺候你。”
海姑一脸粗憨地道。
“哦,原来如此,你怎么会被卖做丫环的?家里人卖的你吗?”
“是啊,我爹娘都在山上住,我还有三个弟弟,家里肚子都吃不饱,我又吃得多,我爹说反正生个丫头也没有用,不如卖了还能给家里赚一年粮食。所以我就被卖了。”
海姑说起这些事,倒也不悲伤。
染香却听得心里一阵酸酸的,果然不同人不同命。她的原主傻的时候,比这海姑难堪多了,还给家里人带来了耻辱。
但是林家却从来没有放弃她。
“海姑,你肚子饿吗?这些粥,你吃了吧,我不饿。”
染香将粥推给她。
“哎呀,这怎么可以?你会饿肚子的,我的那份已经吃了。”
海姑吞了口口水。
眼睛一直盯着那碗粥。
染香坚决地把粥推给她道:
“没事,你吃吧。在我舱里,没有人知道。我也不喜欢这种粥的味道。”
“好吧。”
海姑看到染香态度坚决,终于坐下来把粥吃了。
待海姑走后,染香便盘坐卧榻之上,开始入定修神。
在入定的状态,她可以尽量减少对食物和食水的要求。
染香已经看出来了,令狐陌语是不可能放过自已的,只是他的言语间已经透露出来,她到大食国,对他异常重要。
正是因为这份重要性,所以令狐陌语拉了一船人来陪死。
没有食水,没有食物,在茫茫大海上飘泊一个月,简直是不可想像,接下来的生活,一定是人间炼狱。
入夜,染香听到舱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晓得海姑进来是不会敲门的,这个莽撞的丫头,只会把门“碰”一声撞开。
毕竟是刚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仓促之间,也没有相应的调教,染香从来不曾怪她。
染香回道:“进来。”
舱门缓缓打开,那戴着金色的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负手而立,问染香道:
“我听说,你拒绝令狐公子的供水,只领和船伕们一样的配给?”
“是!”
染香回道,不明白为什么他关心这个。
“令狐陌语现在故意饿着你吧?那么精陋的食物,你怎么吃得下去?如果你饿了,我让人另外给你开伙,不必赌气了,身体是自已的。”
原来对方竟然是来劝她的。
东方申看着染香略显清减的脸孔,心内一阵酸涩。
想要的人就在眼前,却求之不得。
“我没有赌气,真的,你不必管我。其实,更艰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呢!我能撑得过,别人不一定能撑得过,你们还是早做谋算吧。令狐陌语这样子做,简直是害死人!”
染香对这名男子有着莫名的熟悉之感,所以还是好言劝了几句。
“呵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既然敢这么做,自有天算。你不必担心,船伕中有人夜观星象,预计今夜会有雨暴。到时候,船会颠簸得厉害,你小心一点。
饭该吃还是要吃!”
对方看着她,眼里似乎有一丝犹豫的神色闪过,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染香,但是很快又收了回去,然后默默地走出了舱室。
染香在他打开舱门吹进来的风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水汽味道。
她释放心机,默默感应一番,果然,正如他所说的,不一会儿,雨暴就会来了。
这些水汽,就是雨暴的先遣兵。
“主人,今晚上还是粥,不过,好象比中午的时候丰盛了一些呢!”
海姑端着晚餐走来,看到染香心神不宁的样子,赶紧把粥在桌上放好。
果然,一碗白粥之外,还有一碟切好的牛肉片,一小碟数得清的青菜叶,还有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染香走到桌前,想着金色面具男子的话,便默默地吃了起来。
是啊,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或许,今夜的雨暴就是一个机会。
第311章 出逃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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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面具的男子,肯定不是来提醒染香要找机会逃跑的,但是他的话,却给了染香灵感。
今晚如果有雨暴的话,没准能找到一个令狐陌语疏于防范的机会呢!
染香不动声色地坐下吃饭,把所有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看得海姑一阵惊喜,道:
“主人肯吃饭了,令狐公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染香不禁好奇地问道:
“我不吃饭令狐公子不高兴吗?”
海姑乃是一个乡下丫头,哪知道高门大户里的一些规矩,有些话和事,就算是主人没有交待,也不能乱传的。
海姑天真烂漫的道:
“是啊,主人不吃饭,令狐公子就满脸怒容,我每次去禀报时心里好害怕。其实令狐公子脸上笑容要多一点才好啊,就象以前听书人讲的故事里说的,是一个美得象潘安一样的贵公子。”
染香笑而不语。
和那些能成精的香宫下人处久了,此时看到与众不同的海姑,倒有面貌一新的感觉。
染香对海姑的种种表现,并无反感。
修行的路,从这艘大船上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染香隐隐觉得,紫色福田里的魂力,开始隐隐有一种要充溢的感觉,一旦紫色福田被装满,会发生什么样的境况呢?
不管是从前的染香自已修行,还是古籍里,从来都没有记载。染香只能依靠自已,一步一步去摸索、发现。
但是这样的修行过程,也充满了惊喜。
随着天色渐暗,海水中蕴含的水腥味也愈发浓重。
“来人,把所有能盛装水的器皿都搬到甲板上,一个人看守一个,雨暴过后,根据盛水的多少,论功行赏。”
染香来到甲板上,看到令狐陌语正在喝令手下。
没想到,令狐陌语对人还有一套,一听论功行赏,顿时船夫们积极性高涨。
水缸、罐子、脸盆,但凡能盛水的器皿都搬出来,抬到了甲板上,并且人人都尽职地看守着自已那一份。
也是,对令狐陌语来说,雨暴是一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收集淡水的机会,但是雨暴也会带来滔天巨浪,如果没有专人看守,那些收集淡水的器皿就会被不断颠簸的甲板倾覆。
他用的这一计,正好能让每个人都倾尽全力看好收集淡水的器皿。
“染香,你别出来了,现在甲板上很不安全,快回舱房吧!”
令狐陌语一回身,看到染香正站在甲板上,不由皱了下眉头,劝道,竟似不愿意强迫她的样子。
染香心里微讶,总而言之,现在的令狐陌语很不对近,为什么她感觉到对方不光对她没有敌意,还隐隐存有恭敬之意?
“好。”
染香扫了一眼令狐陌语,见他妖孽一般俊美至极的脸上,没有一丝雨暴来临时的慌乱,再看甲板上的船夫,情绪也十分稳定,并没有因为缺水少粮的陷入恐慌。
染香不由地暗赞了一下,看来,令狐陌语的镇定,给了这些船夫莫大的信心。
染香回到舱内,感觉船体颠簸开始加剧,与此同时,便听到“唰唰”雨丝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随后,便听到甲板上传来船夫的欢呼声:“下雨啦,下雨啦!”
听着众人喜悦的声音,染香虽然没有出去,但是能想像到船夫们在雨水中张着嘴接水、脸上狂喜的场景。
被众人的狂喜气氛笼罩着,染香的心里,也不禁沾染了点点欢喜。
原来,一个人只要心平气和,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不乱于心,就能找到内心的欢喜。
染香似有领悟。
这时,她看到体内的紫色福田,颜色在原来淡紫的基础上,又加深了几分。
咦?原来是这样吗?不是满溢,而是更加精纯?
染香慢慢有些明白了。
海浪被雨被风带动着,慢慢地变得狂暴起来,不断地想要掀翻这汪洋中的一条船。
大船顽强地抵抗着风浪。
在海上摸爬滚打讨生活的船夫们不以为意,这样的场面他们见多了,但是对染香来说,若不是依靠精纯的魂力,她还真难以适应这样的颠簸,微微有些晕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船体的颠簸减轻了一些,风雨似乎也减弱了,外面走动的声息也渐渐平静下来,估摸着大家都已经进入梦乡,染香知道,行动的时候到了。
染香站起身来,看着舷窗外的天色,拿起早就收拾好的一个包裹,一端从背上穿过肩膀下面,和另一端牢牢系在一起,打了个结。
然后,染香打开了舱门,门口的两名看守染香的大汉一看她这身打扮,不由楞了一下。
就在他们微楞神的时候,染香手一挥,洒出一团香雾,顿时那两人身子一软,就向后缓缓躺下来。
染香看看四周,并没有人出现在甲板上,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染香慢慢地走到了船尾,一路上她小心地遮掩,避过了一些喝了些酒、摇摇晃晃的船夫,终于顺利地来到了船尾。
“染香,你想做什么?”
就在船体的晃动间,染香正要翻过船尾的围杆,便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有些惊慌地道。
“离开这里。”
染香回身一看,是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她便淡漠地道。
“你疯了,这样跳到海里,你会淹死的。这里是海,一望无际的大海,可不是什么小江小河。”
金色面具男子十分激动,慢慢走近染香,想要阻止她。
“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染香利落地翻过围栏,一手抓着栏杆,同时欠身看着下方咆哮的海浪。
雪白的浪花好象巨兽的牙齿一般,不时啃咬着甲板,好象把要把艘船吞到肚子里。
“染香,你别傻了,令狐陌语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到了大食国,有着泼天的富贵,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生活。不要担心,他不是想害你。”
这个人一急,不由地说出了一部分他知道的真相。
“哦?这世上岂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染香才不相信呢。
“是真的,令狐陌语亲口对我说的,他不会骗我的。”
金色面具男子一脸忧虑和焦急地看着染香修长的手抓着的围栏,担心她一个闪失就会掉到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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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最幸运的是和你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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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心内奇怪,这个金色面具的男子如此紧张她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染香突然看到金色面具的男子仰起头来,身形楞住,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
染香也不由地转过身,面向大海,向着金色面具男子视力所及的地方一看。
一个至少比船身高一倍的滔天巨浪,象一只张着巨齿的鲨鱼,正不动声色地朝着这艘大船“游动”而来。
这样的巨浪最为可怕,它不象一般小浪头,一路漂流过来时带着“哗哗”的喧嚣,但是大船依靠它的坚固,轻而易举地化解它的攻势。
倒是这样的巨浪,蕴藏着无穷的杀伤力,不动声色,但是却能吞噬一切。
在天地面前,人的力量是缈小的。
染香胸口一阵激荡、震撼,远远地看着这样的巨浪,有万千感概,但是却无论如何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都被这自然的景象所震所,一瞬间,好象流掠了许多想法,但是那巨浪推到他们面前时,也不过十几息的事情。
染香本身就站在船尾的围栏边上,所以巨浪打来时,首先吞噬了她。
染香自已只看到一股高直的水墙向她逼近,潮湿的水汽扑进她的胸腔,接着,染香便感觉身上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巨浪拥入怀抱了。
迷糊中,染香似乎好象翻转过自已的身体,然后眼前看到的一切景像都在无限放大。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我金色面具的男子,从船上冲到她站的位置,好象要拉住她似的,但终是失之交臂。
金色面具男子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海里……
为什么他要跳入海里呢?
染香迷糊地想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泡入海水中了。
全身一阵冰凉之后,染香自然而然地屏住呼吸,随着波浪的涌动自然而然让身躯随海水漂流。
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阵阵惊呼。
应该是在船上的船夫,被这罕见的巨浪正面袭击,惊慌失措之下发出的响动。
染香拨拉了几下水,感觉自已被海浪推动着向前,瞬间她好象明白过来,在强大的天地之力面前,反抗是无济于事的,于是她索性放松了身体,让自已顺着水流起伏不定。
如此一番之后,染香发现自已的身体竟然慢慢浮在了海面上,而海水也从原来的狂暴、好似要吞噬她一般,变得更加柔顺,就象婴儿躺在母亲的摇篮里一般。
染香放空脑袋,把思绪融进这难得的天地之力的感受中,慢慢地竟有领悟。
看到染香被巨浪吞没,东方申脑子里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立即紧随着染香跳下船去。
而在东方申身后,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出现,他冲到船尾,便看到海浪卷走染香、而东方申跳下去后,似乎也在尽力向染香被卷走的方向游去。
他犹豫了一下,正思忖着自已要不要紧随其后跳下去,但是这时,一个更大的浪头打来,将船尾掀得高高翘起,遮挡了他的视线,茫茫大海里两个微弱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染香,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令狐陌语一双手紧紧抠着船上的桅杆,一边愤怒地喊着。
一个浪头打过来,东方申紧紧盯着前面的白点,那是染香在随海水漂流,他万万不能失去她和影踪。
得益于少年时那一次没有把染香救上湖面的遭遇,东方申已经练就了一身浪里白条的水上功夫。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这一身功夫又发挥了莫大的作用。
东方申脱去累赘的外衣,开始用力划水,慢慢一点一点地拉近和染香的距离。
“轰隆隆”,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雷电划过天际,东方申看到染香忽然回头,好象在对他比划着什么。
东方申不解其意,染香却着急地喊着:“小心你后面的木头!”
东方申继续向染香那里划去,就在他靠近染香身边,手伸出去捞到染香衣角的时候,突然,一个巨浪再次拍来,东方申脸上的面具歪掉了,歪了的面具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只好把面具一把扯掉。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面具之下露出来的是东方申熟悉的脸。
“东方公子?”
染香惊叫一声,脑子里还来不及思考这个参与绑架她的面具男子为什么会变成东方申,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用力一转,把东方申推到了边上。
一直跟在东方申身后而来的一根巨大木头,狠狠地撞在了染香的后背上。
染香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一甜,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鲜血泅染在海水里,慢慢变成一朵血红,渐淡,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时,东方申眼睛一热,原来方才染香冲他喊的是要避开木头,自已没有避开,染香用她的身体挡住,救了他。
“染香,你怎么这么傻?”
东方申游上前去,一把抱住染香,这时,那块木头一撞之下,卸去劲道,却温顺地漂浮在了海面上。
东方申用另一只手揽住木头,然后把染香放在木头上,自已泡在海水里,顺着木头的漂流而移动。
为了担心染香会掉下木头,东方申用自已的腰带将她牢牢固定在了巨木之上,这样就算他有什么事,染香也不至于掉到海水里被淹死。
东方申把染香刚绑好,突然,看到海面上有一件物体正以极快地速度飞奔而来。
定晴一看,竟然是鲨鱼。
肯定是被染香刚才吐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了。
东方申抽出腿上一直别着的匕首,眼下也只有这件武器了,所幸还称手。
鲨鱼被称为海中的杀手,而且最为可怕的是,鲨鱼经常是成群结队而来的。
东方申杀完一只,更多的鲜血刺激得更多的鲨鱼赶来……
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东方申觉得自已已经透支了身体的极限,他凭着一股毅力,将匕首刺进一条鲨鱼的胸膛里,然后无力地垂下了手。
看来,他和染香只能葬身在茫茫大海的鲨鱼腹中了。
不过,最幸运也是让他最死而无撼的事是,他能和染香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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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我还要
东方申好整以暇地拖着疲惫的身体,随时应对着新的鲨鱼来袭。
但是奇怪的是,海面上却消停了下来。
似乎鲨鱼也被东方申的杀伤力吓退了。
东方申握着匕首,好一会儿没有看到鲨鱼来袭,他终于松了口气,回身看染香。
染香面色苍白,仍然昏迷不醒。
若不是东方申方才一力杀退鲨鱼,染香这种状况早就葬身鱼腹了。
东方申抬头四下张望,依然是一片茫茫的大海,但是风浪已经在慢慢变小了,不过却看不到有哪里可以落脚的迹像。
看着身边的染香,东方申脸上忽然露出满足的神情。
罢了,原本以为要一直蒙着面具见她,没想到竟然还能和她这么近的处在一起,死也满足了。
一念及此,东方申嘴角竟然噙上了一丝微笑。
“啊!”
东方申突然惨叫一声。
原来,他腿上不知道被什么生物攻击,狠狠咬了一口,顿时,海面上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东方申晓得自已肯定被咬伤了。
他收敛心神,专注观察着四下。
突然,他看到了海面上一丝异常的波动。
原来,这狡猾的家伙是潜在海面下直接向他袭击的,东方申久战之后疲劳,一放松心神,就被它攻其不备。
东方申手里紧紧握着匕首,计算着那生物的攻击来路,瞅准了,突然向下一潜,矮身潜到了对方白花花的肚皮底下,匕首向上,狠狠捅了进去,并顺着水势用力向下划去。
顿时,那巨大的生物肚子被划开,里面花的绿的肠子肝叶什么的都一古鲁泄了出来。
东方申这才猛地浮到水面一看,那巨大的生物还在水面上顽强地翻腾着,但显然已经失去了行凶的能力,却是一头比原来所有鲨鱼更加大的鲨鱼。
东方申倒抽了口冷气,心中暗自庆幸计策得逞,否则,以他现在的体力,和它正面博斗的话,怕是坚持不了一时三刻。
东方申缓缓地游到了浮木上,只觉得全身一阵虚脱无力。
东方申撕下自已的一条衣服,然后把自已牢牢绑在浮木上,看着昏迷不醒的染香,虽然脸色苍白,但是气息平稳。
东方申放心了,他一只手抓着染香的手,全身一松,便也昏迷过去了。
在昏迷过程中,东方申也迷糊地醒过来几次。
不过,他却是被自已的身体热醒的,嘴里的干渴让他明白自已发烧了,身体内火烧火燎地燃烧,但身体却浸泡在海水里,让他冷热交加,全身打起了摆子。
恶心加上晕眩,东方申彻底地晕了过去。
染香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已不再漂浮,但是海水仍一波一波地打在她身上。
染香也不知道自已又趴着躺了多久,胸口巨大的疼痛让她再难闭上眼睛。
就在疼到极点的时候,突然,染香看到自已身体内的紫色福田,那些紫色的浓丝,缓缓氤氳而上,最终都缠绕聚焦她胸口那处淤堵之处。
随着那些紫色的浓丝附着在胸口前,染香只觉得胸口的疼痛终于得到了抒解。
一阵阵清凉之意从胸口传来,染香终于觉得舒服了,突然,她咳嗽起来,胸口的淤积随着她的咳嗽而减轻,“呃”地一声响,她张口呕出一团血块。
染香胸口一轻,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这时,她发现原来自已被绑在一块巨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冲到了一片海滩上,搁浅了。
染香动了下,才发现身上被一条腰带牢牢绑着,她动手解开腰带,这才发现浮木的另一边,绑着的人,正是东方申。
染香摇摇晃晃走到东方申身边,大吃一惊,只见东方申瘫在沙滩上,露出的大腿被咬了一个洞,血是凝住了,但是血肉模糊,再一摸,额头滚烫。
染香将东方申身上的系带解开,费力地把他往沙滩上拖。
风雨过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但是带给染香的却不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孤岛,岛上却没有郁郁葱葱的森林,只有一些低伏的杂草。
染香发了愁,万万没有想到东方申会跟着她跳下船,她晓得东方申是想救她而不是想害她,否则,当浮木击来时,她也不会下意识地救了东方申。
没想到,她有紫色福田可以凭仗,安然无恙,但是东方申却受了重伤,还发了烧。
“渴,渴!”
东方申或许难受已极,竟然在迷糊中念念叨叨。
渴,哪里有水?
染香把东方申放到一个勉强背荫的沙丘下面,然后便在岛上转悠起来。
他们的运气真不好。海上的小岛,有些林木葱郁,至少会有野果和食水,甚至还有一些野生动物。
这个小岛,简直就是海中的沙漠,不毛之地。
除了无边无际的杂草,什么也没有。
染香把小岛走了一半,都没有发现食水,心中不由地暗暗叫苦起来。
她仗着紫色福田之力,还能熬得住,但是东方申又病又是凡人,肯定打熬不了多久。
染香失落地走回沙丘处,东方申原本俊美白晰,但是现在因为生病,再加上在海水里浸泡时间太久,脸上红通通的,嘴唇上的浮皮暴起,看上去憔悴至极。
染香知道如果再不给他喝水,他就会因为脱水而死。
染香上前试了下他的额头,依然滚烫,这时,一道光线刺入她的眼中,她凝神一看,竟然是东方申插在腿上的匕首。
染香突然心中浮起了一个主意。
她拿起匕首,雪亮的锋刃上,还沾着点点血丝。
看来,东方申在她昏迷的时候,也没少和海里的凶猛生物博杀。
东方申救了她,她也不能弃他于不顾。
染香想到这里,毅然拔起东方申的匕首,然后心一横,在自已手腕上一割,一股鲜血涌了出来。
染香立即把手腕凑到了东方申的嘴边。
东方申在迷糊中,只觉得有一股热流涌进嘴里,他立即吸吮了起来,那热流感感的,温温的,味道有些奇怪,但是却解了他心头的火烧火燎,让他顿觉畅快许多。
“我还要!”
东方申迷糊地觉得那热流变小了,不禁又用力吸吮着。
第314章 久旱逢甘霖
看着东方申干渴的嘴唇,象婴儿一般贪婪地觅食,染香到底于心不忍。
她狠了狠心,又在自已手腕上割了一道伤口,鲜血流了出来,她凑近到东方申的唇边……
染香并没有注意到,自已体内紫色福田,有丝丝缕缕伴着鲜血被东方申吸入嘴里,进入他的体内。
染香的脸色因为失血慢慢变得苍白,而东方申的脸色则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这一次吸完染香的血,东方申的口渴似乎得解,没有再发出乞求喝水的声音。
染香失血过多,再加上本身在海里被巨木撞着之后,虽然紫色福田里的魂力一直在绵延不续地修复着她的身体,但到底一时片刻也不能完全复原。
染香见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干凝,不再流血,便躺在东方申的身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东方申一直觉得内心焦躁干渴不安,他迷迷糊糊能感觉到有人在拖曳着他,把他从海里拖到干躁平坦的地方,但是却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接下来,他也来不及细想是谁在帮他,他只觉得胸口火烧火燎地难受,嘴里干渴无比,他含混不清地乞求着,希望有清凉的水来一润干渴的喉咙。
好似等了好久,好似只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唇边有一股温热的水流自动流进了嘴里。
他久旱逢甘霖,立即大口大口地吸吮了起来。
那温热的水流咸咸的,和一般的水不一样,吸吮之下,他突然感觉全身上下的焦躁都化为乌有,一股清凉之意在体内化开……
这种舒服的感觉迫使他不由自主地拼命吸吮,不过,才吸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那股水流消失了。
对那股水流的渴望让他发出了无意识的声音,他好想再痛痛快快地吸吮一通。
果然,天从人愿,那咸咸香香的水又浸入他的口中,这一次,量更大,让他彻底得到了满足。
一股股清凉之意流遍他的全身,原本的躁热得解,东方申满足地睡着了。
东方申所看不到的是,从此以后,他的血液中亦有点点丝丝的紫色的魂力在闪烁。
只是毕竟数量极为稀少,且不象染香那样,能在修行中从天气元气中获取。
但是这点魂力,对于东方申这样的凡人来说,这点魂力,已经足以改善他的五识,让他的身体受益非浅。
这一觉睡得很久,东方申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海平面上那快被吞下的荷包蛋一样的太阳。
“咦?这是哪里?什么情况?”
东方申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已和染香在海里挣扎的事情,再加上迷糊中的那些感觉,东方申有点明白过来了。
肯定是自已发烧糊涂后,染香醒来,想方设法把他弄到了这小岛上。
染香?染香呢?
东方申吓得一个激灵,一翻身就爬了起来,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已身轻如燕,一点也没有在海里与鲨鱼博斗后的疲惫,身上的肌肉亦没有酸痛的感觉。
“啊,染香,你怎么样了?”
东方申忽然看到染香就昏睡在离自已不远的地方,大骇,赶紧上前一看,见染香气息平稳,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这才放下心来。
“血,你手上怎么会有血?”
东方申突然看到染香的左手腕上血迹斑斑,不由地吓坏了。他拿起她的左手,仔细查看,却见那是两道整齐的伤口,显见是割伤的。
再联想自已的迷糊中喝到的温热咸香的水流,东方申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滋润自已的水流,是染香身上的血。
东方申胸口一热,一股强大的内疚感席卷而来。
染香为了救他,不惜割伤手腕喂他喝自已的血,在海上,还帮他顶开浮木。
而他是怎么做的呢?
傻呼呼地吞了令狐陌语的蛊,连对方想对谁下手都没有搞清楚,就上了对方的贼船,结果害了染香。
东方申又羞又悔,心中除了对染香的一股歉疚之情外,更升起一股愿为她肝脑涂地的莫名情结。
东方申并不知道,自已体内有染香种下的紫色福田的魂力,虽然数理稀少,但是却让东方申不由自主产生了对染香源自本源上的臣服之感。
东方申见染香睡得安稳,知道这时候不宜吵醒她,多睡身体恢复得才快,于是便蹑手蹑脚走开,到小岛上约略走了一圈,打探情况。
染香一觉睡得很沉,待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是离她身边不远处,却有一堆篝火明晃晃地点着。
染香缓缓起身,走到篝火边,却没有看到东方申的人,她正四下打量间,突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的响声,染香担心是什么野兽,正紧张间,东方申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他此时的样子颇显狼狈,头上沾着草屑,衣服早就在海里弄丢了,身上只着中衣,背上还背着一捆拾来的柴火,原来风度翩翩的泉城四大公子之一的他,此时反而象个山野村夫。
抬头看到染香醒了,东方申脸上露出了高兴至极的神色:
“染香,你醒了,太好了!”
“东方公子,你也没事了吧?”
染香心中倒无芥蒂,在她看来,一切遭遇都是修行。
东方申化身为金色的面具人,在绑架她的过程中起了什么作用,她现在尚不得知,但是看东方申这一路来的所作所为,他也并不是有意要加害她。
令狐陌语这个人诡计多端,东方申虽然心思灵巧,但论心机肯定不是令狐陌语的对手。
或许,东方申有什么难言之隐?
东方申见染香回应他,并没有因为这些事的发生而对他不理不睬,他高兴之余,又歉疚地垂下了眼帘,不敢看染香。
“染香,我,我对不起你!”
东方申终于开口,期期艾艾地道,脸上顿时胀得象大红布一样。
“你这样背着柴,不累吗?放下说话吧!”
染香笑笑,见东方申果然另有隐情,便放松了语气。
东方申傻傻地点了点头,篝火的闪烁中,染香的光华更盛,甚至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夺目。
第315章 当务之急
东方申把柴火卸在篝火边上,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粗柴,有点尴尬地开口道:
“趁着你睡着的时候,我在小岛上绕了一圈,这个岛太荒僻了,除了杂草还有一些木麻黄树,没有什么果树,连淡水也没有。
还好我找到了几棵椰子树,里面的椰汁可以充当淡水,否则咱们就渴死了。”
说到这里,东方申想起了染香喂他喝血解渴的事情,脸上露出郑重之色道:
“染香,你救了我两次,无以为报,以后我东方申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东方公子,不必客气,你方才说要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我,可否一听详情?”
染香从小和东方申一起长大,虽然那段时间懵懂痴傻,却也隐约记得东方申从小就对自已很照顾。
再加上现在他诚挚的样子,染香对他还真生气不起来。
每个人都有迷失的时候,这件事他做错了,也承认了错误,染香打算就这么算了。
但是到底令狐陌语为什么要绑架自已,这件事还是得搞清楚。
“染香,不要叫我东方公子了,以后叫我名字吧。”
东方申听到染香这么唤他,十分惭愧和不安。
“那怎么行呢?太失礼了。”
染香微微一笑,笑容在月光下就象莲花一样圣洁,让他不敢再生他想。
一时间,东方申不由得自惭形秽,什么泉城四大公子,让他顿时觉得十分可笑。
“染香,你要再叫我东方公子,我更加内疚了。”
东方申低下头,一脸惭愧。
染香略一思忖,也就随了他道:
“既然你执意坚持,以后我就叫你名字吧。”
本来在大夏,男子可以以长幼排序来称呼,比如染香可以唤夏承峻七郎,但是这么亲昵的称呼也只有家人可以有,所以染香断不可能这么称呼东方申。
东方申也明白这点,所以才让染香唤自已的名字。
见染香同意,东方申显得极为高兴,犹豫了一下,便把事情的原委向染香一一道来。
只是,他中间掠去了自已愿意为了染香,才答应和令狐陌语做一票大生意的先决条件,只是说令狐陌语给他下了如意蛊,他被迫无奈,只能顺从。
不过,他当时并不知道令狐陌语要下手的对象是染香,如果知道是,他死也不可能答应令狐陌语,为他的出逃提供船只和物资。
“嗯,那令狐陌语绑架我到底有何居心?”染香不解的是这一点,“你似乎知道什么?”
东方申此时见染香愿意原谅自已,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
“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令狐陌语说得很奇怪,好象是这件事别看手段上粗鲁了一点,但是对你有天大的好处。
在不知道被绑架的对象是你前,令狐陌语为了安抚我,还许了我一笔巨大的生意,如果能做成这笔生意,估计我们东方家几代人胡吃海喝,躺着不做事都不用愁了。”
见东方申也不确切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染香微微有些失望。
但是听到后面,见令狐陌语为了能成事,竟然许给东方申如此大的财富,不由地奇道:
“他说了你就信他吗?”
“哎,当时令狐陌语如果不靠着我的力量,根本没有船只可以开出海港,原本是会有这样的顾虑,但是令狐陌语在我身上种下了如意蛊,他已经完全控制了我,并没有必要再拿谎话骗我。
而且,东方家和令狐家族实则在海外世代有生意往来,往来的数额还不少。因此,令狐陌语说的应该不是谎话。”
染香点点头,算是相信了东方申的话。
但是,随即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到底自已身上有什么“财富”,值得令狐陌语大费心思和周折?
既然得不出答案,染香也就暂时不想了。
这时,东方申却起身,走回到他方才出现的草丛里,好一会儿,他出现时,手里拿着两个大椰子,对染香道:
“没有水,咱们喝这个解渴吧!”
染香点点头,东方申发烧的时候,她不敢离开太远,只是四下里略走了走,所以没有发现椰子树。
如果那时候发现椰子树,她也就不用割腕喂东方申鲜血止渴了。
但是染香并不知道,如果没有她割腕喂东方申鲜血止渴,东方申现在的身体都不会恢复。
一切全仗了染香那精纯魂力之功。否则,以东方申体力的损耗及当时发高烧的情形,怎么可能现在就生龙活虎的呢?
东方申用匕首在椰子上切开一个小洞,又找了一根坚硬的杂草中空的草杆,插进小洞里,然后递给染香。
染香接过来,吸了几口,顿时觉得嘴里的干渴和火躁之气都去了不少,整个人立即精神了起来。
“东方申,你腿上的伤如何?我看你发烧就是伤口引起的。”
染香边吸着椰子,边问东方申,却已经是换了称呼。
东方申听着染香叫他的名字,心里一喜,面上带着笑对染香道:
“没事了,说也奇怪,当时在海里被鲨鱼咬了那么大一口,现在伤口却都已经全结疤了,不光不流血,也没有化脓的趋势。”
染香看了看自已手腕上的伤口,发现也如东方申的伤口一般,已经全结疤了,而且新肉甚至都长了出来,伤口有痒痒蠕动的感觉。
“咦,我的伤口也长好了。”
染香宽慰地道。
手腕上的伤口挺长的,当时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多想,但事后自然会觉得女子手上有两道醒目的伤口难看至极。
现在看来,这伤口复原得还不错,希望以后不要留下太明显的伤痕。
说到手上的伤口,东方申又是一阵负疚,他道:
“染香,我们家有上好的修复香油膏,到时候试试,我一定不让你留下疤痕。”
染香一听倒是笑了,道: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算了,一切随缘吧。如果它能完全长好,我想也不用油膏。若是长不好,油膏也没有用。再说,咱们被困在这个小岛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生还。”
东方申一听,也楞了,染香说的,还真是当务之急。
第316章 天堂小岛
“呵呵,这么说,我心中的芥蒂也放下了,管它什么伤不伤疤的,人生在世,当对酒当歌,顺遂天意。 ”
东方申原本也是一个落拓不羁的世家公子,只是在染香面前才缩手缩脚的,此时被染香言语一激,顿时也恢复了几分豪气。
“想开了就好。”
染香喝了椰汁,整个人感觉恢复了几分元气,这时,就听“咕”一声响,两个人面面相觑。
东方申汗颜地道:“没饭吃,饿了。”
“嗯。不过,我看这海上鱼儿甚多,前面有个浅水湾,可能能钓到一些鱼。”
染香的说法,立即得到了东方申的响应。
他用身上的布料搓出细线,再想办法揉成结实的细绳,然后找了一根杂木尖利成半弧形的钩子系在绳子一端,弄成简易的钓鱼绳,就要去钓鱼。
“东方申,这样行吗?没有鱼饵?”
染香随着东方申一起走到浅海湾上,一脸好奇。
“可以的,海里的鱼多,我刚才脑子都僵住了,被你一提醒才想到。”
东方申谈到海上的生活,变得自信多了,脸上也挥洒出几分原来世家公子的气息。
不一会儿,东方申感觉手下的鱼钩重重一坠,他知道是鱼上钩了,便提起来一看,果然鱼钩上钓着一头四五斤重的大鱼。
“哈哈,晚饭有着落了,染香你提着,我再钓一会,看能不能多钓几条。”
东方申高兴极了。
他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然后又用一根韧性极强的草茎穿过鱼腮,然后交给染香。
染香一看鱼真能上钩,不愁吃不愁喝的,心头的忧虑也缓解了大半。
东方申运气极好,一口气钓上了五六条鱼,他回头一看染香手里的绳圈上已经坠得满满的了,便笑道:
“够吃了吧?明天再来钓,免得不新鲜了。”
染香点点头道:
“把你的匕首给我,我把鱼收拾一下。”
“你去歇息着吧,我来收拾鱼,怎么能叫你收拾呢?”
东方申说着,便把鱼从染香手里接过来,自已伏在海里,一一收拾了起来。
就着海水剖鱼清洗,很快就收拾定了。
东方申拿着收拾干净的鱼,走到篝火边上,远远地看着染香坐在那里添柴,跳动的火光,银色的月光,看上去就象月下仙子一般动人。
东方申心里微微一动,甜蜜地抽痛着,知道这么美好的月下佳人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已,那是多么悲伤的事情。
但是,能看到她安好无恙地活在自已身边,这就够了。
东方申永远也忘不了,他看到染香被巨浪卷走,以为她必死无疑的心痛感。
当时他万念俱灰,所以不顾一切地随着染香跳到海里,想要追逐她而去。
染香若是不在,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就算染香不能陪在他身边,不能成为他的良人,只要知道染香生活得好好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心思一想开,整个人就敞亮了。
“染香,我把鱼收拾好了,你稍等,烤熟就可以吃了。”
东方申走到染香面前时,整个人的心思已经沉稳了下来,染香也明显发现东方申身上的气场和方才不太一样了。
更加温和、平静,仿佛又象从前那个东方申了。
“好,你懂得烤鱼吗?堂堂东方公子,从不洗手做羹汤,可别把鱼烤糊了。”
染香笑话他。
为了又找到从前那个东方申的感觉。
温润如玉,白衣翩翩。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样。身为家族的继承人,我从小就要时不时被送出去历炼,有一段时间我曾经三年没有在家里,记得吗?”
染香哪里会记得,只好摇摇头。
东方申一想,也是,染香那时候还傻着呢,他干嘛戳人家的伤口?于是只好讪讪一笑,自问自答地道:
“那三年,我爹把我送到长白山去了,那里长年冰天雪地,带我修习的师傅,一个比一个严厉,不光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每天勤练功课。
那时候我们一群师兄弟啊,为了填饱肚子,就经常趁着功课的间隙,去野外打些野物自已烧烤来吃。
所以,烧烤野物的本事,我可是学得不错,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东方申边说,手下也不停,果然动作熟稔。
不一会儿,他把几条鱼都用不同的硬木树枝一一串好,鱼身上用匕首划开几道口子,然后架在篝火上,不时逐个翻转着,以免鱼肉烧焦。
鱼肉的香火在篝火的炙烤下,慢慢散发出来。
染香的肚子也饿了,不由地“咕咕”叫了起来。
这下,两个人都相视一笑,已经没有了之前中间夹杂着不能言说事情的尴尬。
“好香的鱼肉啊!看来,你的手艺的确不错。”
染香接过东方申递给她的烤鱼,见鱼皮焦脆,咬下鱼皮,里面鱼肉雪白,不由地食指大动,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东方申隔着篝火,见染香即便饿极的情况下,依然吃得优雅天成,他的眼神不由地都醉了。
但是看到染香抬眼看他,东方申倏地收回眼神,心虚地道:
“再来一条?”
“好。你怎么不吃?”
染香吃完一条鱼,肚子才略略填了一角,见东方申不吃,她也住手了。
“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吃。”
东方申担心染香吃不够,所以这么说。
“我再吃两条就饱了,你别饿着,大病才好呢!”
染香说着,挑了一条烤得焦黄的鱼递给他道:
“肉多刺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烤得正正好,味道好极了。”
东方申见状,也就不再客气,接过染香递给他的烤鱼,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偌大的一个海岛,只有染香和东方申两个人守着一堆的篝火,虽然艰苦,但是对于东方申来说,这座小岛简直就象是天堂一样。
再温暖华丽的家,没有了自已喜欢的人,就是一座冰冷的坟。再简陋的荒郊野地,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天堂。
东方申恨不得和染香在一起的时刻,能一直延续下去,最好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个小岛上。
无论如何,有了椰子树,有了鱼,他们总是能生存下去的。
第317章 长乐的回忆
“啊呀,好大的船啊,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大的船!”
长乐公主乐颠颠地在甲板上奔跑着,放纵着自已的快意,司徒空少年老成,看着长乐公主嘻嘻哈哈的样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道:
“长乐公主,一会见到王爷,你可别这么开心的样子,你不知道他心情不好吗?”
“我晓得啦,染香不见了,皇叔心情自是不好。 不过我相信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叔一出现,一定能把染香救回来的。
司徒空,你不知道我们皇叔的本事有多大,如果你知道了,就一点也不会担心了。”
长乐说着,脑海里浮现出她大约七八岁那一年,血染皇宫,杀机重重,无知的她一觉醒来,便看到宫里所有人都不见了,于是便光着脚,跑到宫外找人。
隐隐的,她听到一阵刀剑交鸣之声。
然后,她便看到一群人围着中间一个人正激烈交战着。
中间的人,一身玄衣全部湿透了,他每走动一步,地上都拖出一道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长乐完全惊呆了,让她更害怕的是,这些正互相围斗的人她都认识。有的是皇兄,有的是世子,中间那位被围的,则是她的皇叔。
为什么这些人要拿刀和剑砍来砍去?
长乐吓得张大了嘴,一时喊不出话来。
但是她仍然看得出来,被围在中间的皇叔很惊险,是这些人中受伤最重的。
好几次,他身形摇摇欲坠,好似要倒下去一样,但都顽强坚持住了。
好几次,那些不长眼的刀剑差点砍到他身上,但是他仍然机巧地挡开了。
“皇叔,小心后面的匕首!”
长乐公主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么多亲近的人,她唯独帮了夏承峻。
看到身后有一名世子拿着匕首向夏承峻刺去,而夏承峻并没有发觉,眼见就要倒在匕首的偷袭下。
长乐公主忍不住惊呼出声。
夏承峻听到了长乐公主的提示,他以一个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堪堪躲开了那柄偷袭的匕首。
随后,夏承峻如有神助,趁着几名皇子、世子惊讶分神之际,猛地拿出杀招,大杀四方,转眼间,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几名皇子、世子都倒在了夏承峻的剑下。
直到这时候,夏承峻才用剑尖撑着地,勉强稳住身形,一向冷峻淡漠的脸长,向长乐公主牵扯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宫帏秘闻,长乐自然不可能告诉司徒空,但是从此之后,在她心里,夏承峻就成了战无不胜的代名词。
而且长大后,长乐才明白,如果当年夏承峻战败,不光是他本身会丢了性命,就连她的皇兄,也不可能顺利登基,作为和皇兄同一个娘亲的她,也极有可能丢掉性命。
当年,她救了夏承峻,相当于救了她自已。
甚至,远一点说,她还救了皇兄的皇位,成就了现在的大夏天下。
所以,宁王妃疼爱她是自然,就连大夏国的当今皇上,对长乐也多有宠溺。
司徒空见长乐一脸天真无邪,不由地板着少年老成的脸教训道:
“你就知道玩,你哪里晓处,出海风险极大,若是在海上追不到染香,就得一直追到大食国去,那里是番邦异域,王爷身份特殊,到了那里,万一有个闪失,就会引发两国大战。
何况,还加上一个调皮捣蛋的你。”
司徒空象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一般摇了摇头,看着长乐,一脸无语。
“什么?你是说我拖累大家了?哼,司徒空,告诉你别小瞧人,我长乐也不是五体不勤、四肢全废之人。”
长乐板着脸,气呼呼地走了。
司徒空摸了下鼻子,不晓得自已一本正经好心告诫长乐惹着她什么了。
哎,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可是长乐才没走出多远,随着大船一阵颠簸,长乐“扑通”一声摔倒在甲板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司徒空一看,于心不忍,又追上前去,伸出手,把她扶了起来。
“到港口了,大家各就各位,有什么异常的话,就立即上家伙。”
吴虎交待几句后,见大船徐徐驶进港口,而港口里并没激动后的情形,心中不由一沉。
直到他的亲信侍卫和他禀报之后,吴虎才知道狡猾的令狐陌语并未进港的事情。
夏承峻一番失落之后,很快调整了心绪,喝令府城知府将事先准备的物资搬上大船,准备走一条艰难的海上追妻之路。
随着大船徐徐开拔,一直跪在地上目送着载夏承峻大船消失的府城知府,这才长长地吸了口气,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康王竟然没有迁怒于他,真是要回家赶紧向保祐他的列祖列宗烧高香了。
“吴大人,我察看星象,今天晚上怕是会有极强的暴雨和风浪来袭,你要提醒大家注意。”
司徒空还真不是无所事事,上得船后,刚入夜,他便给了吴虎一个重要的提示。
吴虎虽然半信半疑,但是还是让人对大船进行各种加固,直到稳妥之后,又叮嘱长乐公主不要到处乱跑,这才静候司徒空说的话是否成为现实。
“王爷,染香的那艘船没有载多少物资,我想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或许在海上就能追上他们。”
吴虎恭敬地在夏承峻的船舱里,向他禀报着船上一应事宜。
“嗯,希望染香不要受到影响。”
夏承峻一想到染香有可能吃不饱,喝不到水,就一阵阵心急,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追到染香。
就在这时,船身的颠簸加剧,似乎风浪陡然大了起来,不一会儿,窗外还传来了“噼噼啪啪”的拍打声。
“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还是个星相师,说今晚会下大雨,会起大风浪,还让他说中了。”
吴虎见风浪和大雨果然来了,不由地对司徒空刮目相看。
“哪个?”
夏承峻好奇地问,一向漠然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清减,看上去显得有些阴郁不解。
“司徒空,他是染香的徒弟,说自已会观星相,能助力咱们出海,所以就把他带来了,没想到他还真有一手。”
吴虎笑道。
第318章 染香背后的男人
夏承峻哪里会关心到一个司徒空是不是在船上,吴虎这么说,只是为了排遣王爷心头的烦闷,说点不一样的人和事,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侍候王爷这么多年,吴虎从来没有看到过夏承峻象现在这么狼狈过。
是,只能用狼狈一词来形容。
面对染香的被绑架,王爷已经竭尽全力,却总是棋差一着,让那个令狐陌语一步步抢了先机,虽然只能说是占了那么一点点优势,但是仍然是在王爷的面前把染香抢走了。
时也运也!
这种事情一再发生,就不能不说老天爷是在偏帮谁了。
人可以和人斗!但是人还能和老天斗吗?
王爷一向不怕人斗,但是和老天斗,怕还是第一次吧?
吴虎生怕王爷一味沉缅其中,不能开解,只好费劲笨拙地安慰他。
“哦?他观星相还真的准?把他叫来!”
没想到,夏承峻陡然对司徒空还发生了兴趣,对吴虎道。
“是!”
吴虎觉得王爷现在有别个事可以花点心思,总比一味地想着染香现在如何了的好,当然欢喜不迭地去叫人了。
“王爷!”
司徒空少年老成,进了夏承峻的舱室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你是染香的徒弟?”
夏承峻打量着眼前面色有点灰白的少年,见他面容清瘦,看上去应该不是身体有问题、只是缺乏睡眠罢了,两个眼角下都是乌青。
“是,虽然没有行正式的收徒之礼,但是染香师傅平时对我悉心指导,我心里早就把她当成自已的师傅看待了。”
司徒空态度随意潇洒,与其说他对夏承峻的恭敬来源于对他的身份,不如说因为夏承峻是染香未婚夫,染香是他的师傅,夏承峻自然……
夏承峻当然看出司徒空的桀骜不驯。
这个少年,有点意思。
一般恃才自傲的人都是如此!
但是一想到他对自已的恭谨,是来源于对染香的尊重,夏承峻不知道怎么的,内心里竟然没有一点点的不悦,甚至,有一点点的欢喜!
对,一点点的欢喜!
而且这种喜悦还从心尖上扩散,直至全身,让他顿时一阵舒坦、愉悦。
高傲高贵如夏承峻,大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康王夏承峻,竟然为了能成为染香的男人而如此骄傲,因自已的女人而受到一个天才少年的尊重而欢喜,这件事说出去,别说吴虎不相信,就连夏承峻自已也不会相信。
夏承峻脸上神色一松,舱室内的氛围陡然宽松起来,仿佛也有了自然的温度一般。
吴虎有点莫名其妙,这个少年态度不象一般臣民那般恭敬,他也只当他是还没长开的孩子,没想到他竟然能让王爷的心神放松、驰愉?
太不可思议了。
吴虎哪里知道,但凡现在与染香有关的人和事,都能极大地安慰到夏承峻。
“听吴虎说,你夜观星相,预见了这场暴风雨?”
夏承峻和颜悦色地道。
司徒空不由挺了一下腰板,心内暗暗道,人人都说夏承峻是杀神,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可怕吗?
态度如此亲和有礼,看来染香师傅嫁与他,应该不会受苦。
“是,我家祖上一直以此谋生,不过,由于泄露天机过多,导致受了上天的诅咒,一家已经连续三代单传,因此我祖父临终前留下遗言,让我爹日后切不可再传承祖业。
不过,我爹终是舍不得放弃,还是偷偷传了我一些。”
司徒空坦然地道,不过,别看话这么说,他脸上那股骄傲的神情却是少不了的。
吴虎在边上看得忍俊不禁,这少年,活象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真不知道染香怎么降服他的,让他心甘情愿认她做师傅。
固然没有行拜师之礼,但是对于这种恃才自傲的少年来说,能让他心甘情愿,从心里承认对方是他的师傅,比行一个所谓的拜师之礼更为重要。
“嗯,那据你看,今晚上的暴风雨会达到什么程度?持续多久?”
夏承峻面上一紧,担心地问道。
“今晚上的暴雨倒不要紧,只是风浪才堪担心,怕是会遇到有史以来少见的滔天巨浪。
我已经提醒过吴大人了,所以船上现在一应物是也被加固了,王爷倒不必担心。”
“是,我不担心这艘船,我担心染香那艘船,他们开拔得匆忙,船上准备都不全,怕是没有我们的大船坚固结实。”
夏承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光芒顿时黯淡了几分。
吴虎心中一格登,得,还以为和司徒空说话能分散王爷的注意力呢,原来说来说去,还是围着染香打转,为染香担心。
“王爷莫担心,我了解过了,东方家的大船,和我们这艘船一模一样,来自同一个船坞。我们的船能抗得住,他们的船就能抗得住。”
司徒空胸有成竹地说,瘦弱的少年一挺胸膛,还真有几分担当,给人无形的自信。
夏承峻点点头,一脸忧心忡忡地看向舱室外,雨点拍打的声音更大了,而船的颠簸程度也在加剧……
“呕”,“太难受了,原来乘船这么不好玩!”
随着大船剧烈的颠簸,长乐公主不知道吐了几回,原本圆润的小脸也变得苍白无比。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呢,一会儿还会有更大的巨浪来袭!”
司徒空两手袖在袖子中,两眼却盯着长乐公主,只要她有要摔倒在地上的趋势,他第一时间就能伸手救她。
不过,长乐公主两手牢牢地抓着船帮,只是吐得很狼狈罢了。
“去去,你走开,臭死了这里。”
长乐见司徒空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已身边,吐缓过神来后,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身边又没一个人伺候,我要是不管你,一会你被颠到海里怎么办?”
司徒空淡淡地道。
长乐硬要上船,她换了男装表明志向,还拍着胸和吴虎说她不用人伺候,凡事一个人能搞定,吴虎也奈何不了她,原本想着在府城港口把她赶下船,可是最终还是被长乐赖在了船上。
“我呸,真是乌鸦嘴,我千金之躯,上天承运,走到哪都自有青气垂爱,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呢!”
长乐自我安慰着。
第319章 闭气自救
“嗯,是不会。 如果,你肯紧紧地抱住我的话!”
司徒空边说话,边突然快速地解下腰带。
“啊?你要干什么?我可是长乐公主,我的皇叔人称杀神,你要是敢对我心怀不轨,他会抄你全家,灭你九族!”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司徒空面色冷峻地带,迅速地将腰带系在了船结实的杆柱上,然后还没等长乐回过神来,便一把将长乐紧紧地搂在了她的怀里,还对她吼道:
“抱紧我!”
长乐脸“唰”地红了,被男人抱得这么紧,呃,虽然司徒空以前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少年,和皇叔、吴虎这样的大男人差远了,但这时候司徒空的气势陡变,既紧张又有威势,让长乐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真地伸出手,搂住了少年的蜂腰。
“哎,骨头这么多,咯得人疼死了!”长乐嘀咕了一句,脸红红地道,“原来你这么凶?我都不知道!”
“抱紧一些。”
司徒空紧张地道,长乐双手搂着他的腰,能感觉他腰上的肌肉突然收得紧紧的。
“嗯!”
长乐突然感觉司徒空的双臂收紧,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搂得她都要透不过气来,少年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大概和他长年浸染在香院里有关,舒适而清新,长乐觉得并不讨厌,相反,似乎还有一点小小的愉悦。
接着,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司徒空根本来不及注意到长乐的这些所有小心思和小细节,他的瞳孔放大,神情虽然努力维持着淡然,但是从他的动作上,还是能看出他的紧张。
天知道他为什么脑子抽了要陪长乐到甲板上吹风。
长乐关在舱房里一直嫌气闷,又说暴风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她只在门口走走,势头不对就回来。
司徒空耐不过她的呱噪,只好紧紧地跟着她。
万万没有想到,今晚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巨浪。
这是他第一次出海,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巨浪,绝对足以让他印象深刻。
“司徒空,你怎么了?你在发抖吗?”
长乐公主在他怀里还不安份,耸动着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胸口。这时,一股少女身上的馨香扑入司徒空的鼻腔,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已怀中搂的是一个异性。
司徒空却不能放开,双眸紧张地盯着那黑色缓缓推过来的水线。
那是比整艘船都要高的水线,一个巨浪压来,能卷走甲板上的一切。
就连整个大海,都因它而停止了喧嚣,司徒空耳朵里只听到巨大水线稳步推进时沉稳逼人的“轰隆声”。
“紧紧抱着我,一定要紧紧的。”
少年的牙齿上下打战,但是却把长乐呵护在怀里。
长乐不解其意,正想抬眼看看外面的情形,少年虽然瘦弱,但是胸膛却一样遮挡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时,长乐忽然听到了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
“怎么了?司徒空,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吗?”
长乐也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危机,这是生物的本能。
甲板上,突然传来几声惊呼:
“水墙,从来没有见过的水墙,大家快逃到舱内啊!”
啊?是因为这样,所以司徒空才搂着自已,并要她抱紧他吗?
长乐公主心里说不上是喜是气,但是在生死关头,她终于紧紧地扣住了少年的腰。
“哗哗”沉稳的水声随着距离的接近,声浪愈发明显,似乎象是一头巨兽,正不动声色地打算吞噬众人。
一股股浓厚的水腥气扑鼻而来,这一刻,仿佛天地都寂静了,长乐的耳中,只听到了可怕的水声。
“司徒空,我们会死吗?”
贵为公主的长乐,第一次意识到了生死危机。她被吓住了。
天地间,只有眼前的少年是唯一的依靠。
“不会,有我在,你放心。”
司徒空的声音固然有点颤抖,但是更透出一股执拗,让长乐觉得莫名的安心,她不由得更加主动地紧紧抱住了他。
她这才发现,原来如此瘦弱的少年,也能给她伟岸大丈夫的感觉。
“哗”,随着水墙的前锋到来,第一个巨浪扑到了甲板上,水“哗”地冲袭着甲板上的一切。
冷冷的海水,浸湿了长乐的裤角。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比起后面巨浪的袭击来说,这只能算是开胃小菜了。
“闭上嘴,屏住呼吸。”
司徒空附在长乐的耳边大叫着,虽然他和她近在咫尺,但是此时若不这么吼,长乐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长乐乖乖地听着司徒空的指示,把嘴闭上,屏住呼吸。
一个巨大的浪头,比大船还要高,象泰山压顶一样,向他们压了下来。
一瞬间,长乐被海水兜头打下,就好象突然钻进了海底一样,海水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和司徒空在海水的浮力下,身形都飘浮了起来,但是司徒空还是紧紧地抱着她。
就在长乐以为他们要飘走的时候,突然,司徒空身形一滞,飘浮的速度减缓了。
原来,这时候司徒空方才绑的腰带发挥了作用,把他们紧紧地拉住了。
可是太长时间浸在水下的感觉,还是让长乐感觉到一阵阵心慌。她会水,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久浸在水下过。
十息、三十息……
不对,她除了会水,还懂得在水下闭气。染香教过她……
长乐屏住呼吸,排除杂念,开始进入染香教授她的状态……
“哗哗”,海水阵阵生生不息,巨大的浪头终于平缓地推过大艘,这艘大船虽然象玩具一样在海水里盘旋,但到底熬住了大浪的倾覆。
随着海水退水,长乐觉得身上开始有夜风袭来,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开始大口大口呼吸,这时她才发现,能自如呼吸的感觉真好,平时一点也不曾注意到的空气,原来这么珍贵、这么重要。
如果不是染香教她的闭气法,她估计已经闷死在水下了。这个浪头,实在太大、大长……
“司徒空,浪头过去了,没事了吧?”
长乐推了推一直紧紧搂着她的司徒空,有点羞涩地道,浪头都推去了,他还搂她那么紧干嘛呢!
第320章 公主授 不敢辞
可是任长乐怎么用力推,司徒空就是一动不动。
“司徒空,原来你竟然是个登徒子?我还当你是好人呢!”
长乐有点气呼呼地道。
不过,不对,司徒空为什么一点肌肉活泛的感觉也没有?就象是,一个死人?
就象一个死人一样抱着她。
长乐的心猛地一沉,她用力一挣,这才挣开了司徒空的怀抱,没有了长乐的支撑,司徒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长乐凑近一看,司徒空面色苍白无比,再一探口鼻,只有进出的气息。
啊,对了,她会闭气,他不会!
他一定是窒息了!
长乐急了,用力摇着司徒空:
“快醒醒,没事了,大浪过去了,你快醒醒!”
司徒空任她摇晃着,就是不说话,两眼紧闭,嘴唇发白。
“来人啊,司徒空不行了,快来救他!”
长乐扯开嗓门大喊着。
可是,这时候所有的人都被滔天的巨浪吓得魂飞魄散,巨浪一过,四下狼狈,根本没有人在轰鸣的海水声中,听到长乐的求救之声。
“司徒空,你快醒醒,你不会死的,你不要吓我!我们还要一起去救染香呢!”
长乐急了,用力地捶着司徒空瘦弱的胸膛,突然忆起这个胸膛方才还给自已带来了温暖和安全。
怎么会这样?突然没气了?
长乐一着急,趴在司徒空的胸前大哭了起来。
“司徒空,你不能死,我命令你不能死!我是长乐公主,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长乐一边哭,一边用手捶打着司徒空的胸膛。
这个单薄的胸膛刚才还有强劲的心跳,温暖的体温,现在怎么没有一点温度了呢?
长乐回忆着司徒空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香院里有气有笑的一幕幕,不由地悲从中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交朋友,没想到这个朋友如此短命!
“扑,咳咳!”
突然,司徒空的胸膛一阵震动,一口水从他嘴里喷吐了出来,胸膛也剧烈起伏着。
“呃,长乐公主,你别压着我,重死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司徒空吐出嘴里的水后,睁开眼睛,就看到长乐公主趴在自已的胸口上哭,本来就憋气了,还压着自已的胸口,太难受了,他忍不住抱怨道,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胸前躺着的是在大夏国的千金公主。
“司徒空,你醒了?你没死?你这个坏人,你竟然骗我。”
长乐公主抬起头一看,司徒空正半欠起身子,不满地看向她。
她顿时由悲转喜,口不择言地象连发箭一样射出一句句的话来。
“长乐公主,这么多问题,你要我怎么解答呢?”
司徒空气馁地又一松手,平躺在甲板上,仰面看着星空。呃,没有长乐压在胸口,感觉舒服多了。
星空,竟然出现了星空,看来风暴雨暴已经过去。这艘大船竟然抗住了这罕见的风暴,一船人的性命得救了。
司徒空松了口气,只觉得全身无力,同时全身到处哪里都疼痛起来。
那是方才巨浪袭来时,他用力过度造成的身体扯裂的疼痛。
“司徒空,你先回答我,你活了?没死了?我不是做梦吧?”
长乐公主一点也不介意司徒空的态度,若是换成平时,长乐公主早就用脚踢他了。
然后再摆出一付公主高傲的嘴脸,命令他要听她的话。
可是现在,司徒空的失而复得,让她惊喜交加。
“我当然活着,我要死了,你是和鬼说话啊!呜呜呜……”
司徒空还摆出了一个鬼的造型,吓唬长乐。
“啊?你真的活着?我不是做梦吧?”长乐用力掐了自已的腿一把,立马疼得龇牙咧嘴的。
“哟,你傻了吗?捏自已干嘛?”
司徒空笑了,脸上一扫方才巨浪袭来的紧张,云淡风轻。
“我高兴捏自已,关你什么事。”
长乐意识到司徒空没事了,慢慢的又摆回公主的架子,脚在地上一蹬,转身就跑了。
哎呀,刚才哭得唏哩哗啦的,脸上的妆都花了,就连母妃在她长大后也没有看过她哭成那样,肯定很难看,会被司徒空这只大猪头笑话了吧?
长乐转身跑了,留下司徒空一个人发了会呆,呃,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又不理他了。
司徒空唠叨着,慢慢爬起来,把绑在自已身上的腰带解开,这才慢慢地步履蹒跚地往自已的舱室走去。
在舱室里才刚下被海水浸泡湿透的衣物,司徒空便听到舱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司徒空应了一声。
走进来的却是长乐公主。
只见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汽腾腾的姜汤,对他笑嘻嘻地道:
“皇叔命令厨师熬了大桶的姜汤,让每个人都喝一碗,我想着你肯定走不动了,就端来给你了。”
司徒空一听,突然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原来这丫头并不是不理他,而是跑去给他端姜汤了?
“好吧,你喝了没有?”
司徒空问道。
“还没有呢,你先喝,刚才那情形,你比我吓人多了。”
长乐公主一想起那幕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好吧,我喝下去,你也赶紧去喝,不然着凉了就好,这茫茫大海上可没有医生。”
司徒空道。
其实,司徒空最怕姜了。从他少时,一喝到姜,他就想吐。
可是一看长乐那殷切的表情,司徒空便不忍拒绝了,他接过长乐手里还烫着的姜汤,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咦,没有意料中那般难喝啊!
司徒空并没有觉得反胃,还咂了咂嘴。
“好,那我去喝姜汤了。”长乐快乐地拿着空碗离开了舱室,临走前还交待道,“你要捂被子发发汗,省得凉气走不出来。”
呃,长乐公主什么时候成了啰索的大妈了?
怎么还不快走。
司徒空心中怨念。
长乐终于走了,看着舱室的门才关上,司徒空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打开舱室的门,见门口长乐公主已经没有了影子,便几步冲到甲板的栏杆前,吐了出来。
不行,还是不行,一点也不能喝姜。
不过,公主授,不敢辞!
第321章 会移动的小岛
“染香!”
夏承峻只觉得一阵心机浮动,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正在边上侍候的吴虎唬了一跳。
“王爷,怎么了?”
“染香肯定出状况了,我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上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她被令狐劫走的时候。”
夏承峻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放在心口,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王爷,染香福人吉相,一定没事的。”
吴虎心一抽一抽的,只能安慰夏承峻。
夏承峻双腿站在地上,虽然船身剧烈颠簸,但却稳如磐石一般,不过,脸上的忧虑之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
染香和东方申吃饱喝足,一时间精神也振作了起来,再加上两个人一番交流之后,更加心无芥蒂,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程度。
“染香,你睡在这一侧吧,我看着,也不知道这岛上有什么凶兽。”
东方申手里握着匕首,这是他们在岛上唯一的凭仗。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在这个岛上还有兵器,这也是上天给他们开了一扇生机之路。
“好,我先睡一会儿,咱们轮流着换吧。”
“不用,我可以熬到天亮,你安心睡。”东方申从现在开始,一直对染香歉意满满。
“东方申,你的武功比我好,你可要休息好,如果你没休息好,万一真来了什么凶兽,我可没有办法应对。”
染香笑道。
东方申一听,也是这个理,便点了点头道:
“好,你先睡。”
染香才要躺下,东方申又让她稍等一会儿。
只见他钻进草丛里,用匕首接连劈砍着,劈下一些长草,然后粗粗编了一下,弄成一个草垫子,拖到篝火边上,对染香道:
“睡在这上面吧,不然沙地上凉。”
染香谢过,便安然躺下,对东方申,即便她怀着男女大防之心也没有用。
在这样的荒岛上,如果东方申有歹意,她反抗也没有用,如果东方申没有歹意,她也根本不用防着他。
极度的疲惫过后,染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东方申不时往篝火里添加着柴火,不让夜凉的寒意浸染到染香身周。
天上银色的月光如水洒落,海浪声哗啦啦地响着,这时候的大海,静谧无害,完全看不出几个时辰前,这片大海上才发生了残酷的、你死我活的厮杀。
“染香,快醒醒,事情好象有点不对。”
染香正睡得香甜,突然被东方申摇醒,她揉了揉眼睛,一“咕碌”地爬了起来,眼神有点茫然地看了下四周:
“怎么了?好象没有什么异常啊?”
“这个岛,刚才动了。”
东方申第一次也以为是自已的幻觉,但是接下来,这个岛又动了两次,三次,一次比一次动作更加频繁。
“轰”地一下,染香这下也感觉到了。
“是动了,而且动作还挺大的,莫非是地震了?”
染香在是香女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次强烈的地震,当时京城的房子倒了十分之一,香宫的一根主殿柱子也炸裂了一条缝……
“染香,你看,天上的月亮在动。”
东方申四下里警惕地观察着,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
染香抬头看了下天上的半轮皎洁的月亮,摇了摇头道:
“不是月亮动了,是岛在动。”
“奇怪,这是什么岛,竟然会动?”东方申也忡怔了,喃喃地道。
“我想起来了,古籍上有记载,海中有巨兽名为海龟,性懒不喜动,积经数年,海龟身上聚积沙壤、绿植,竟成小岛。
莫非,咱们遇到了海龟岛?”
染香把那段古籍上的记载念了出来,美眸一转,看向东方申。
东方申听到染香念的古籍内容,不由地点头道:
“应该是类似的情况。不知道这个岛移动会造成什么危险吗?”
“嗯,这个岛如果是生物,不怕它移动,就怕它下沉。对了,东方申,快把篝火灭掉,咱们来之前,它都不动,应该是咱们在上面升火,久了它觉得炙烤发热,所以才动弹了。”
东方申闻言,赶紧跳了起来,三下两下,就把篝火弄熄。
果然,一会儿过后,天上月亮移动的速度减缓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染香的分析判断对了。
“果然不动了,咱们这个小岛,基本可以确定是活物,可别往下沉,否则,咱们又得漂在海上了。”
东方申一阵苦笑。
“嗯,静观其变吧!”
活物既是生灵,染香也不敢保证。
两个人只好提高警惕,谁也不敢再睡,瞪着眼睛干等天亮。
“天亮以后,咱们再想办法做条木筏离开这里,不然终归是不够安稳。”
东方申看着海面上露出鱼肚白,便对染香道。
“好。”
染香也赞成,活路要自已去找,一味滞留在小岛上,不是办法。
天亮之后,两个人便四下里打探,终归还是有所收获。
东方申掏了几个鸟窝,找到一堆鸟蛋,生吃即可以充饥,也能补充水份。
染香则尽可能摘了最多的椰子,准备作为食水。
之后,两个人合力,把一些杂木小树砍下,扎成木筏。
一直忙活到傍晚,食物、椰子、一条粗陋的木筏终于都备齐了。看着这些逃生的工具,东方申心里也松了口气。
“再这里再休息一晚上,明天咱们就出发吧。”
东方申脸色略带苍白地对染香道。
染香还当他是累了,也没有觉得多奇怪,只是点了点头道:
“不急,反正大晚上在海上航行,就算遇到别的船,也看不到咱们。”
染香此时抱的最大希望是,他们离开这个活的小岛后,能遇到夏承峻追来的船。
没有人对她说夏承峻一定会追来。但是她就是相信他肯定会追来。
当然,如果真的运气好,能遇上夏承峻的船,真的是天随人愿了,染香也不敢相信自已的运气会那么好。
但是有希望总是好的,不是吗?
至少这点希望就能鼓舞着她,忙碌着今天的收集准备,以待明天的出发。
“染香,咱们就不能生火了,不然,万一这怪物沉下去,咱们就鸡飞蛋打了,还是吃点生的鸟蛋吧。”
东方申说着话,将一些生的鸟蛋递给染香。
第322章 如意蛊发作
染香点点头,接过那枚生的鸟蛋,见东方申一脸歉疚,她不以为意地笑道:
“好象又回到茹毛饮血的年代了。”
东方申好象发誓似地道:
“染香,我一定会带你安全离开的。”
染香笑笑,窥探天机,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安,想来这件事不会以悲剧收场。
两个人吃了几个生鸟蛋随便填饱了肚子,便象昨天晚上一样,轮流睡觉。
如果两个人一起睡的话,万一这大海龟在半夜里突然下沉,他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夜折腾,天初亮时,两个人便赶紧把东西都搬上了简陋的木筏,登上木筏,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救了他们命的小岛,便划着木桨离开了。
不一会儿,那座小岛留在他们的视线里的,就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再过一会儿,连黑点也消失了,整个海面上,放眼过去,一片平坦的碧波,海水哗啦啦轻轻拍打着。
“从这里向东方划去,那里是通往大食国的航线,来往的船只多,也许能遇上救命的船只。”
东方申毕竟在海外游历了一段时间,对海上的情况比较清楚。
染香点点头,道:
“这方面你比我精通,听你的。”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照在你的身上,虽然是深秋时分,但如果一览无余地让太阳照着,肯定会脱水。
还好东方申在扎木筏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在木筏的两端,都搭了一个用青草藤做的简陋凉棚。
现在他和染香都缩在凉棚里,以减少水份的消耗。
若是他们运气不好,没能在海上遇到商船,那么他们就会干渴而死。若是运气好,能熬到商船出现,那简直就是……奇迹。
东方申看着染香淡定从容地坐在凉棚里,脸上不悲不喜,脸上依然如皓月皎皎,东方申心里不由为之轻颤。
突然,东方申觉得胸口一阵闷滞,他不由地捂了下胸口,他还以为自已是不是中暑了,便强忍着。
染香见东方申脸上突然一阵发白,不由关切地问道:
“东方公子,你身体不舒服?”
“嗯,有点胸闷,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东方申除了胸闷,还觉得胸口似乎有活物蠢蠢欲动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来,自已身上种了如意蛊,掐指一算,距离上次吃药已经过了三天了,这是第三天,令狐陌语曾经说过,三天不吃药,如意蛊就会发作。
令狐陌语一向是只给他一次份量的解药,现在他身上没有任何解药,怕是压制不住,如意蛊就要破体而出了。
东方申想到令狐陌语给那名婢女种下如意蛊的情形,不由地脸色更加苍白。
从他跳下船的那一刻起,如意蛊的事他就忘了,也忘了自已若是离开令狐陌语,就没有解药的事,在他眼里,那一刻只有染香。
可是现在,他们一时半会死不成了,如意蛊却要发作了。
东方申觉得一阵憋屈,他不想死在染香面前,尤其不想死得那么恐怖,恶形恶状,就算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
可是这时候容不得他来选择,他只觉得胸口的疼痛加剧,忍不住轻唤出声,头上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来。
染香一看,便知道他难受得厉害,便走到他的凉棚里,对他道:
“东方公子,我来给你把下脉。”
东方申忍着疼痛,点了点头。
染香一搭上东方申的脉,便觉得有异。
他的脉象和常人不跳,博动虽然有力,但是这种博动之外,却似乎还有别的杂音。
就好象,他身上还附有别的脉象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有什么活物附在东方申身上?
染香蹙着眉,脑子回想着在古籍上看到的方例,一时间难以定夺。
“染香,别管我,如果我昏倒了,你把我扔到海里,我想随水漂流,没准能魂归故里。”
东方申额上的汗水不断。
染香奇怪地道:
“虽然病症不常见,但我亦有压制的办法,你再忍忍,我马上动手为你诊治。”
“染香,不用,没用的。”
东方申不想说出真相,见染香一心一意地为自已好,更加难受了。
染香却不听他的,只是他从腰间顺过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然后就地取材,在木筏上抽了几根枝条,用匕首将它削成了细签。
染香拿着这把细签,让东方申平躺下来,只见她出手流畅利落,行云流水间,尖利的细签一一插入东方申的胸口及腰腹一些大穴等要害处。
随着染香的动作,东方申突然觉得胸口那股蠢蠢欲动的感觉消失了,身体一阵轻松,就好象从来没有如意蛊发作的事情一样。
东方申的脸色由白转红,他感激地道:
“染香,没想到你还会医术?”
染香不加解释,只是微笑道:
“我接下来说的,你别害怕。
看样子你这病很凶险,是不是曾经喝过山间野水?有可能喝到了什么活物的虫卵,然后现在虫卵寄生在你的身体里了。
或许这虫卵已经孵化,变成活体,如果要把你的病治好,就必须开刀,从这里切入,然后把活物取出,你的病才能痊愈,否则,就是治标不治本。
我现在施针,是暂时固定住这活物,并没有办法将它驱出你的体内。现在木筏上并没有条件给你开刀,只能等靠了陆地再想办法了。”
东方申听了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染香的推测竟然八九不离十,只除了她不知道这是蛊,而且是他自愿吞吃的。
东方申头上汗水涟涟,掩饰道:
“是,我可能是在野外行走,口渴时随便喝了脏水引起的,真是没想到你能帮我制住,否则,那活物若是破体而出,我也得死了。”
东方申故意说得轻松,染香却凝重地点点头道:
“极有可能,不是开玩笑的,但是我猜测,这活物应该还没有孵化,我们还有时间。”
“啊?染香,你是说我还有救吗?”
东方申此时体内升起一股极为强大的求生欲望。
在不知道自已的如意蛊还能解时,东方申早就放弃了生还的希望,现在听染香一说,他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第323章 善良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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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治,世上的病,都有解药,只是看病的人知不知道罢了。”
染香很淡定,她挺拔的身姿和仪态,让东方申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可以依靠的力量。
原来,这个女子除了长得美,她还从内到外,催发出一股力量,让东方申觉得得到了救赎和帮助。
“嗯,我感应到了东方申,他就在我们附近。”
令狐陌语对手下吩咐了几声,立即,正在碧波斩浪航行的大船,立即调转了方向,向着令狐陌语指示的一个方向驶去。
“染香,看,船。”
东方申高兴地指着远处驶来的一个黑点。
“啊?真的是船,大好了,我们得救了。”
染香这时候固然淡定,也不由地小小地激动一下。这简陋的木筏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他们的运气真好,不过离开小岛半天,就遇到了商船。
可是随着这艘商船越来越近,东方申的脸色又再度发白。
因为他能清楚地看到,这艘商船,他再熟悉不过了,船头画的避水金晴兽,正是他家独有的标志。
这艘船,正是染香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
不用东方申说,随着船越来越近,以染香的目力,也能看到站在船头的衣冠如雪的男子,不是令狐陌语是谁?
没想到折腾一通后,自已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染香无语,天意弄人,看来,自已与令狐陌语的招还没有过完。
“哈哈,我说嘛,你们是逃不脱我的手掌心的。”
令狐陌语站在船头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那可笑的简陋破木筏,得意洋洋地道。
“来人,把他们捞上来。”
一声令下,便有几名手脚轻捷的手下放下软绳,然后下到木筏上,将染香和东方申押解上船。
“染香,你何必想要逃呢?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到了大食国,你就晓得我的一番好意了,不要想再逃了!”
令狐陌语看着镇定自如的染香,眼里掠过一抹诧异。
“令狐公子,恕属下无能,原本属下看染香掉入水中,想将她俘获,可是谁知道风浪太大,把我们吹离大船。
不过,一路上我们运气比较好,撞到了一根浮木,还飘到了一个小岛上,没想到,又能得到令狐公子的救助,看来这也是天意使然。”
这时,东方申也被拉上了船,一看到令狐陌语,他摆出恭敬的脸色,立即向令狐陌语报告道。
染香听着东方申的语气怪怪的,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却见东方申双眼虔诚地看着令狐陌语,看也不看她一眼,似乎一下子就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东方申是泉城四大公子之一,那么尊贵、风度翩翩,骄傲,竟然会自称为令狐陌语的手下?
东方申,你是有多怕死?
染香看着令狐陌语身边个人手按在腰间刀上、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东方申的人,不由地有些明白东方申的处境了。
他是生怕令狐陌语责惯他带着染香出逃,所以赶紧把自已摘清了吧?
其实,就算他不说,染香也不会连累他的,肯定要把东方申摘出来。
“嗯,东方申,看来你忠心可嘉啊?最重要的是你护主有功,这些解药,够你用上半个月了,拿去吧!就当做是给你的嘉奖!”
令狐陌语鄙视地对着东方申奴颜卑膝的样子,发出了高高在上的一笑,让染香不忍卒看。
令狐陌语一扔,将手中的小布囊扔到了甲板上,发出了“啪哒”的声响。
东方申一脸愉快地蹲了下去,将小布囊捡了起来,然后笑嘻嘻地道:
“多谢令狐公子。”
解药?
原来东方申也没有和她说实话,他身上的活物,竟然是令狐陌语给他下的。
看样子,这样的活物并非象她想像的那么简单,肯定也不是随便在哪喝到山间水中的野物。
难怪东方申这么卑屈,或许是为了活下来。
染香心里一阵苦楚。
她真不愿意看到自已童年的伙伴变成这付样子。
她的心中一阵绞痛,比自已再次被令狐陌语控制住还要难受。
东方申并没有抬眼看染香,他迫不及待地将那小布囊解开,倒出里面的解药,一口就吞了下去,脸上露出释然和满足的笑容。
染香不忍再看,一个人为了活命,能卑贱成如此,她的心情并不好受。
“染香,回舱房吧!”
这时,令狐陌语对染香说了一声,一个面貌清秀的小丫环走了上来,道:
“主人,令狐大人让我来侍奉你。”
“海姑呢?”
染香吃了一惊,问道。
“那个笨丫头啊?那么没用,连一个人都看不住,我已经让人把她扔海里去了。”
令狐陌语冷哼一声。
他对染香客气,并不代表他对其它手下就会这么客气。
说完这话,他还用威胁性的眼光,扫了那个新来的丫环一眼。吓得她头都低下来,嘴唇发白。
染香明白,令狐陌语这么做,是为了威胁她。
想到那个饭量颇大、笑起来十分单纯的海姑,染香胸中不由一闷。
如果她再逃走,这回倒霉的就是这个小丫头了。
染香转过身,对着小丫头道:
“走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香姑,是令狐公子起的名字。”
香姑胆怯地道。
“之前就在这个船上吗?我都没看到过你。”
“不是的,我原本在另一艘商船上,令狐公子劫持了那艘船,搬走了全部食材,还把我带了过来。”
香姑说到这些,眼底还流露出惊恐不定的神情。
看来,令狐陌语的手段绝对血腥,才让她刚上这艘船,就学会了讲规矩。
“啊?令狐陌语劫持了别的商船?还搬走了人家的全部食材?”
染香大奇,难道老天也眷顾他?虽然没有带上足够的储备,却让他还是能顺利抵达大食?
不过,令狐陌语这个办法,也是非常之办法,一般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光是劫持商船就是一个大罪,而且听香姑的描述,令狐陌语还杀了不少人。
令狐陌语看着染香和香姑离去的背影,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的笑。有了海姑的经历,染香就冲着那个小丫头也不敢再轻易生逃离之心了。
对,他就是抓住了染香善良的弱点……何况,还有东方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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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奇异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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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回到舱室,却见舱室内已经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倒上了温水,还在微微冒烟。
看来,令狐陌语打劫了商船之后,生活状况一下子发生了变化,竟然奢侈得能用木桶来洗浴了。
但是染香也不得不猜度令狐陌语对她如此用心,她一定有可用之处,而且还是大用处。
只要看令狐陌语对东方申象一条狗一样的态度就晓得了,他可以折辱东方申,可以把海姑扔进海里,却不敢动她。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染香叹了口气,对香姑道:
“你在外面看着,我要沐浴。”
香姑怯生生地应了“是”就出去了。
染香把舱室的门反锁上,既然令狐陌语一番好意,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几天没有洗浴,她也脏得难受。
一番清洗过后,染香换上新衣,然后把长长的黑发整进浴巾里,把舱室的门打开。
小丫环香姑已经侍候在门外,她原本在另一艘商船上也是侍候一位小姐的,见染香待人颇为亲切,对她倒没有畏惧之心。
只要令狐陌语不在身侧,她就觉得颇有安全感。
“主人,我来帮你擦干头发。”
香姑说着,手脚利落地上前,拿着另一块干的浴巾帮染香擦干头发。
染香也不阻止她,双眼眺望向茫茫的海面,内心深处,一片平静坦然。
“染香,托你的福,从现在起,咱们不用再节衣缩食了。”
令狐陌语信步走来,见染香一身清爽地站在甲板上,身后有微微的夕阳泅染出一层金边,就象出尘的仙子一般脱俗诱人。
“哦,我要恭喜令狐公子打劫成功。”
染香也不客气地道。
“生存之道,非常时期,无所谓手段,成大事不拘小节!”
令狐陌语好象没听出染香的嘲讽似的,负手而立,长衣翩翩,如女子一般俊美的脸上,明灭不定。
“共生共存才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永恒真理,不能为了自已的生存,却夺取其他人生存的机会。”
染香淡淡地道,她知道自已讲这些都是白讲,象令狐陌语这样心中有事的人,根本不会听进去。
果然,令狐陌语不屑地一笑道:
“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恒强,只有强大起来成为强者才能成为一方霸主,弱者只能被这个世界淘汰!”
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染香知道感化不了他,他和她生活的世界不同,成长的经历不同,他的家族教条已经深深烙入他的骨髓中,除非把他生命抹去,否则无法更改。
“道不同不相为谋是吗?”
令狐陌语道破染香的想法。不过,脸上并没有怨恨的神色。
“是。”
染香点头,看着渐渐被吞下肚的金乌,脸上一阵漠然。
“你闻闻,这个味道。”
令狐陌语忽然在手掌中闪出一块砚台大小的金色香料。
“嗯,这是什么香料?特别奇特,我能感觉到其中竟然有一股生命的脉动。”
染香闻到这种异香,不由地感到一阵诧异。
“这是我们令狐家族赖以传承和成名、立族的香料,除了令狐家族的人之外,没有人亲眼见过这种香料的本源,你算是第一个。”
令狐陌语嘻嘻一笑,把那块香料递给染香道:
“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哪一天,你真正分析清楚这块香料的来源成份,你对大食国就入门了。”
“我为什么要对大食国入门?”
染香有点莫名其妙。
反正整件事从她被令狐陌语劫持上船就变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被劫持,莫名其妙地受到船上这帮人毕恭毕敬的招待……
事出反常必有妖,染香心中的警钟再次大作。
令狐陌语神秘地一笑,道:
“到了大食国你就知道了。”
染香不得其解。
只能一头雾水地回到舱室中。
香姑已经把舱室收拾干净了,还手脚利落地点上了熏香。
染香见熏香盒子烟雾袅袅,便打开上面的盖子,将正在点的熏香掐灭了,然后将令狐陌语交给她的金黄香料掰了一块,放入熏香盒子上,点燃。
趁着掰开的这阵功夫,染香好奇地观察了一下这块香料,只见断处亦是金黄色的,并且还有汁水渗出,不一会儿,那香料断处蠕蠕而动,竟然慢慢再长至完好。
果然,这是一块有生命力的香料,染香没有感觉错。
染香不由地大吃一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香料,明天一定要找令狐陌语问清楚。
至于他说的玄而又玄的话,染香对大食国既不了解,也懒得再深思。
此时熏香已经点着,随着香烟弥漫,整个室内开始充斥着一股异香。
“主人,这味道好好闻啊,好象百合花一样,突然脑子中一阵清醒,好象有薄荷油脑的味道。”
香姑突然开口欣喜地道。
“嗯,这种味道的确很奇特,既有前味,就是你说的百合花味道,也有后味,似乎是薄荷油脑的味道一样,但是后面还有淡淡的馨香……难怪,令狐家族视它为至宝。”
染香低语。
这种香,适用范围极广,不管是熏香也好,还是做成香水,并且居然还有再生能力,这个特性更是惊人。
拥有这样的至宝,难怪令狐家族会如此强大、神秘。
染香沉思间,这几天在风浪和孤岛上积累的疲惫袭来,不知不觉,就在香味中进入了梦乡。
咦,这是哪里,好象是一片沙漠。不对,沙漠中亦有城市和湖泊,染香走在金黄的沙子上,她是赤着足的,能感觉到沙粒热呼呼的,从她趾缝间不断堆下溢出。
不对,沙中似乎有什么异常。
染香感觉到眼前的沙堆扭曲变形,似乎里面有什么活物,耳边还不时传来惊悚的呼叫声。
这种呼叫声在沙漠中特别尖锐,带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染香不由地有毛骨悚然之感。
这种感觉,就算是她被赵香凝抓去企图炼化成香奴时,也没有这样背上汗毛直竖的感觉。
“你们是谁?在哪里?不现身,我怎么帮助你们?”
染香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于是发声问道。
四下里突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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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驯化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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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四下里一片寂静,染香突然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本听到那种奇异的声音时,会感觉那些哀嚎声如同地狱的利鬼一般,恨不得它们立即停止。
而它们停下时,染香才发觉,原来这样的寂静无声比刚才那些凄厉的声音更可怕。
静得四下无声。
静得能听到自已“咚咚”的心跳。
静得她能感觉自已血液在血管里流动时冲涮的声音。
“谁?”
染香知道自已不能迷失在梦魇里,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入梦肯定别有意味,甚至幻想着能在梦境中再次与夏承峻相见。
可是她不得不断喝出声,以免自已沉浸太久,入魔太深。
“唰唰”,几声似乎活物蠕动的声响在沙堆里响起。
没错,沙堆里有东西。
正是那种东西,带给了染香莫大的威胁之感。
染香发出断喝后,那东西似乎也被惊吓到了,竟然没有攻击她,随着一阵快速的“唰唰”声响起,不一会儿,染香身上那种毛刺刺的感觉没有了。
“热死了。”
她嘀咕了一声醒来。
睁开眼睛,发现自已正躺在舱室中,整个舱室正随着大海的波涛起伏而平静地向着她不知道的国度驶去。
小丫头香姑正躺在地上睡得正香,梦中不时发出呓语。
香案中,令狐家的神秘香料竟然还未燃烧完,正在袅袅的烟雾中,散发出袅袅的清香。
染香微叹了口气,只觉得口中烦闷,她微一动弹,香姑及时醒来了,问道:
“主人,你要什么?”
“给我倒杯茶吧,渴。”
染香道。
香姑轻手轻脚,很快就倒了一杯茶过来,染香喝了,胸口的烦闷之气抒解了不少,便道:
“睡吧,没事了。”
香姑揉了下迷糊的眼睛,哦了一声,果然倒地就睡。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心里装不下许多事,一眨眼就睡着了。
染香一直等到舱室外有白天的阳光透进来,才又迷糊地睡着。
眼睛再次睁开时,是香姑端了早上的美味食材进来。
果然劫掠之后装备升级,令狐陌语供给更加丰富慷慨了。
不光有香喷喷的荷包蛋、烤肉、一些豆子,还有一碗黑乎乎的饮料,飘散着奇异的焦香味。
“这是什么?”
染香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黑乎乎象墨汁一样的饮料,不禁好奇地问道。
“这是咖啡,主人,你是第一次喝吗?如果是第一次喝,会感觉有点苦,若是不习惯,可以加牛奶和糖。”
香姑看来挺熟悉这种饮料的。
“哦?象茶一样的饮料吗?”
染香好奇地问,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味道苦苦的,不过却是苦中带醒,喝了让人精神一振。
“是的,大食国人手一杯,都说如果早上起来没有喝咖啡,一天都不会有精神。”
染香听了默默点了点头,奇怪地道:
“为什么大食国有这种饮料,这么多年没有运到过大夏来?”
“听说大食国本身这种饮料就缺失,又是国民必需品,所以咖啡属于禁运品。
再加上大夏国人根本喝不习惯,所以这么多年来,也都没有运到大夏国。
我原来的船主是大食国人,所以船上都会带着咖啡,令狐公子也喜欢这种饮料,所以才带到了这船上。”
香姑介绍完,拿起边上尖嘴小瓷壶对染香道:
“主人若是喝不习惯,我试着给你调合一下,你看如何?”
染香点点头,知道这种饮料里肯定含有让精神兴奋的物质,和香熏的作用一样,所以才让大食国人甘之如诒。
香姑将尖嘴小瓷壶里的牛奶倒出来,雪白的牛奶融入墨黑的咖啡中,随着香姑手中小勺的搅动,很快就融合成一体。
接着,香姑又往咖啡中掺入两勺白糖,搅拌均匀后,香姑笑道:
“主人你再尝一尝,其实很多大食国人也是这样喝咖啡的,刚才没有掺任何佐料的叫清咖啡,换成我,也喝不惯呢。”
染香点点头,抬起咖啡喝了一口。
果然,加了牛奶和糖后,味道变得截然不同,不仅入口温润醇厚了许多,而且苦味也消减了。
看到小丫头一脸期待的样子,染香笑着表扬了她一句:
“不错,真好喝。”
香姑立即欢喜无限,笑道:
“主人喜欢喝,我以后天天调制给你喝。”
染香吃完早餐,走到舱室外透气,迎面走来的却是东方申。
东方申已经不戴遮掩面目的金色面具了,看到染香,他脸上一派漠然,好似他和她没有生死与共,在海浪中博示,在海岛上共同生活过一样,甚至比在泉城更加淡漠。
染香心中十分难受,她主动迎上前,见四下无人,便对东方申道:
“其实你可以不必害怕令狐陌语的控制,你身上的那种奇异生物,我真的有办法帮你弄出来的。”
谁知道,东方申听了她的话,只是眼皮一掀,冷冷地道:
“染香姑娘,我对主人忠心耿耿,你就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了。不管有没有解药,我对令狐公子都是万死不辞。
你或许不知道吧,我们东方家,就是依靠在海外和令狐家的生意做大做强的,离开令狐家,我们东方家就什么也不是。
我是一个务实的人,所以不要想离间我和令狐公子的关系。”
东方申说完,一脸狗腿的样子,一拂衣袖,翩然走远。
染香看着东方申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
她当然不会注意到,东方申缩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有多用力,指节上的指甲甚至抠入掌心,把掌心都刺破了。
染香在甲板上站了会,无趣地回到舱室中。
甲板的转角处,一片白衣飘起,接着,令狐陌语出现在那里。
他看着染香刚才呆过的地方,发出了淡漠而又得意的笑容。
东方申,的确已经被他的如意蛊吓住,加上家族利益的牵扯,如今被他驯化成一条乖乖的狗,不足为虑。
而染香,从今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地被他掌握在手中。
大船扬帆破浪,按着既定的路线驶向大食国。
在他们大船的身后,夏承峻的大船亦在苦苦追击。有三两次,他们看到前方有航船的身影,都高兴万分,以为追上了令狐陌语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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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撞上了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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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让夏承峻大失所望的是,每当他们追上一艘商船时,看到的都不是希望看到的人。
这样之后,别说是吴虎了,船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康王每失望一次,脸色就阴沉几分。
到最后,他不论走到哪里,都自带冰寒降温效果,在他身畔的人都会被他冰冻三尺,几欲冻成冰柱。
弄得不管康王走到哪,远远地看到他,大家都有想要躲开的冲动。
随着大船驶入前往大食国的航线,一路上的商船渐渐多了起来,不再象前几天一样,行驶一天,也看不到一两艘商船。
不过,对向而来的商船,并不是他们的重点。
要找哪艘船,大家现在心里都很明白了,就是船头画有避水金晴兽的、东主家特有标志的大船。
这一天,夏承峻依旧在船头凝望远方,希望远方的航线上能出现那艘他想要追击的大船。
自从那次特大雨暴之后,夏承峻觉得追上那艘船的可能性大大加强,因为那艘船也会因为雨暴的影响而阻滞行程,而他可是一点也没有浪费时间,雨暴初歇,便驱船前往。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夏承峻心头无端的烦躁起来,为什么追上的每一艘商船都不是?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莫非,染香他们的船在那次特大的雨暴中失事了?沉入海底了?
就在他烦躁的拍遍栏杆之时,这时,一艘对向驶过的商船,引起了夏承峻的注意。
“吴虎,拦停对方,可疑。”
夏承峻的话甫一出口,吴虎立即利落地组织人手驾乘小船,追上对方,然后拿出官府的公文,逼停了对方。
这样的公文,吴虎临出门时带了一大摞,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唬人还是挺有用的,因为公文是真正的公文,官府的公章也是鲜红的大红公章。
逼停对方的商船后,夏承峻亲自坐了小船,上了对方的船。
船老板被叫了出来,是一个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看到仪容高贵的夏承峻,立即恭恭敬敬地向夏承峻行了个大礼。
“你的船被打劫过?”
夏承峻眉头一皱问道。
“是,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船老板不由十分惊讶,他们两艘船不过是对向而过,夏承峻竟然能发现他们的船只被劫过。
“你们的甲板和桅杆上有刀斧劈过的痕迹,若是正常的商船,定是万分爱惜,怎么可能会在这些重要的位置上刀凿斧劈的。”
船老板这才恍然大悟,不由赞道:
“大人真是心细如发,的确,两天前我们在前方海域被一艘大船打劫,对方武功路数很高,不过奇怪的是,对方并不抢夺我们的货物,而是把我们船上的食材和淡水尽数夺走。”
“哦?对方的船有什么特征?船头是否画了一只避水金晴兽?”
夏承峻精神一振。
不管怎么样,如果打劫对方的商船是东方世家的,说明染香还活着,这就是好事一桩。
“是的,大人,这个标志特别明显,所以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还准备回去报告官府,严查劫匪呢!”
船老板不敢问夏承峻怎么知道的,但至少他们拿着官府的文书,应该不会是强盗吧?
“嗯,他们抢的食材和淡水够支撑他们到大食吗?”
夏承峻的问题很奇怪,不象是要追查劫匪,倒是别有一种关心的意味在里面。
船老板微微吃了一惊,但仍老实地回答道:
“我的船从大食出来时,一向是备足了物资,再加上我船上的人手,都是超额预备的,所以那些他们抢走的食材和淡水足够他们到大食了。”
“嗯,那就好。”
夏承峻突然放松的态度,让船老板有种莫名的委屈。
得,好似他们被抢这位大人还高兴了。
身为官府的大人,不是得帮忙抓拿强盗的吗?
哎,真是令人吐血啊!怎么他反倒向着强盗似的?
“除了食材和淡水,你们还被抢走什么?”
夏承峻意犹未尽地又问道。
“这个,我想想啊。”船老头脑子一阵空白,还被抢走了啥?抢走了很多食材就让他够火的,加上船上还有船员开始和那些劫匪打斗时受了伤,别提多晦气了,“对了,他们还抢走了我船上一个小丫头,差不多13、4岁吧。”
“哦?小丫头?”夏承峻一听这个消息,顿时眉眼完全松驰下来。
抢走小丫头干嘛?肯定是侍候染香啊!
那么说,染香还活着?平安无事?
夏承峻心情顿时大好,唇角微向上勾。
只要染香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夏承峻转身走了,留下傻不楞登的船老板。
吴虎临走前,把一纸公文递给船老板,道:
“喏,这是大人给你的恩典,你直接找泉城知府,他们给你赔偿的。”
船老板唯唯喏喏地收下,待吴虎走后,才敢展开公文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原来,那公文上写的是他的船只因需被康王征用物资,泉城知府按价补偿等字样。
哎哟,是撞上了贵人啊!
船老板喜形于色,不禁觉得自已真是捡到宝了。
早知道刚才那位大人竟然是康王,大夏国皇帝的皇叔,他怎么也得把自已的事说得再惨一点啊,没准还能多补点银两呢!
夏承峻回到船上后,心情大好,不过只是命令大船满舵全速前进,并没有喜形于色。
下人们都是善于察眼观色的,自是知道康王收获了好消息,整条船上的气氛才微微松了松,不再崩得就象马上要炸裂了一样。
“吴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追上染香?”
夏承峻看着茫茫的大海,整个海面上船帆点点,随着离大食国越近,这里的海面愈加热闹起来。
“王爷,我们一定会追上染香的。放心吧,染香是有富贵气运的人,一切都会顺利的。”
吴虎只能笨拙地安慰康王。
其实康王也不在乎吴虎说什么,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和他对话罢了。听到吴虎的话,他又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染香现在是不是又瘦了,船上的生活很艰苦,她能习惯吗?”
“王爷,看,前方的大船,避水金晴兽!”
就在这时,吴虎忽然跳了起来,对着夏承峻激动地大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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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弃船
追上染香的船了?
夏承峻心中大喜过望,难以掩饰脸上溢出的笑容,不用他发话,吴虎已经指挥手下快速接近那艘画着避水金晴兽的大船。
“停下停下!”
随着追击水手振奋的叫声,那艘画着避水金晴兽的大船果然停了下来。
大家七手八脚地上了船,把那些船员快速控制住。
夏承峻迫不及待地在这艘船隐患还未清除之前就上了船。
“来人,找到染香没有?”
夏承峻眉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报告王爷,搜遍全船,没有发现染香。”
这个时候,这样的消息,也只有吴虎敢上前呈报了。
夏承峻一直飘忽在天上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没有找到染香?”
“报告王爷,已经问过船老大了,他说半天前的确染香还在这艘船上,但是半天前令狐陌语等人就弃船乘快艇往大食国而去了。据他介绍,若是乘快艇往大食国去,能比原订计划提前两天。”
吴虎果然是个中老手,已经把情况打探得差不多了。
“令狐陌语真是诡计多端,看来,他有可能嗅到了咱们在后面追击他的味道了。”
夏承峻大悔,一掌郁闷地击在船帮上,恨不得把船帮砸碎。
“来人,我们也换乘快艇。”
夏承峻很快下了这个决定。
“什么?王爷,快艇太不安全了,您是万金之躯,可容不得有差池!”
吴虎听了心中一慌,赶紧阻止。
“胡说,那千军万马中,你是不是也劝我以身体为重,不要冲锋陷战杀敌?”
若不是吴虎,夏承峻就翻脸了。
“是,属下明白。”
吴虎不敢再劝。
他知道王爷既然心意已决,看来是什么都劝不动了,只能对手下道:
“快准备两艘快艇!备上充足食水,往大食国去。”
手下得令,不一会儿,两艘快艇就准备好了。
夏承峻看了一眼快艇上的兵丁和手下,皱了下眉道:
“吴虎,你和我去就行了,这些人留在大船上作为策应。”
“王爷……”
吴虎一听就急了,敢情王爷是要孤身深入虎穴啊?
大夏国和大食国虽然没有断了往来,但是两国关系一向不算交好,如果王爷身陷大食国,将会对大夏国与大食国的整个外交和往来埋下致命的隐患。
或许,王爷可能成为大食国和大夏国交战的筹码;或许,王爷可能因此命丧大食国……引发两国战争。
一切都有可能。
而每一个可能下面,都是生灵涂炭的后果。数千万的黎民百姓,要因此而落入这场劫难中……
吴虎一想到其中的利害,不禁急得冒出一头冷汗。
但是夏承峻却突然微微一笑,好似看破了吴虎的想法道:
“走,回舱室。”
夏承峻自是不可能在众人面前坦承自已的想法,吴虎便一脸忐忑地和他回到舱室中。
夏承峻面色凝重地道:
“你以为我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吗?所以我才不能带那么多人去。你和我,化妆成做生意的平民,万一成功,自是好事。万一失败,我不会让大食国有借口的。”
夏承峻说这话时,身上依然一如既往地带着过去让吴虎信服的气息。
吴虎颤声问道:
“王爷,吴虎跟了你那么多年,无怨无悔,不惧生死。但是临走之前我最后问您一句:非染香不可吗?”
“是,非染香不可!”
夏承峻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然后闭上眼睛,回味着和染香在一起的惬意轻松,那是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只有她,也非得她,他才会有那种两个人灵魂交融的震颤和喜悦。
不能想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她。
没有她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已活得很难、很辛苦。
有了她之后,他才发觉,原来这个世界的轻松和美好竟能至如此。
若是他的世界里从此没有了她,他也不愿意独活了。
就是这样。
所以他必须去找她。
“我不可能让大食国把我当成筹码的。”
夏承峻冷漠而又坚定无比地道。
吴虎一时不解其意,但又不好详问。
于是他秉承着一向对夏承峻的信任,点了点头道:
“是,明白了王爷,咱们出发吧。”
看着夏承峻的快艇慢慢消失在大海深处,长乐公主不禁忧心忡忡地问司徒空:
“我的皇叔会有事吗?你不是能夜观星相吗?帮他算算。”
少年老成的司徒空脸上亦有几分动容,听到长乐公主的话却又满心无奈,他揉了下鼻子,道:
“长乐公主,我只是能通过星相来测算天气,并不能知道一个人的前程命运,否则,我早就可以以此趋利避吉了。”
“哎,我的皇叔真是太痴情了。”
长乐公主一颗少女心,突然被自家的皇叔萌动得不得了,喃喃道:
“如果有一个人这么痴情地对我就好了。”
司徒空呆板的脸上一滞,不由脱口而出道:
“长乐公主,你没有心上人吗?”
“我怎么可能有心上人?在皇宫里来来去去看到的都是那些个太监、侍卫,哎,没准哪天大食国来求亲,说不定就要去和亲,我怎么敢有心上人?”
长乐公主哀怨地道。
司徒空忽然心中一揪,没想到这个尊贵的、外表无忧无虑的长乐公主,也有这样的苦楚和难处。
“长乐公主,别想太多了,你这么善良,会找到心上人的。”
司徒空不由地换了难得温柔的语调。
长乐公主突然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司徒空的肩膀道:
“看,那边飘来一朵阴云,是不是要下雨了?我皇叔坐那样的小破船,会不会被淋湿?”
司徒空看了下自已被拍的肩膀,再看看个头和自已差不多的长乐公主,忽然有点泄气。
他第一次发现自已原来个头并不高,几乎和长乐公主齐肩。难怪她可以这么随意就拍到自已的肩膀。这真是一个男人的……耻辱啊!
如果自已能够再长高一些就好了,或许,可以让长乐公主觉得自已有所依靠?
司徒空发现长乐公主并没有留意自已,只能心内一声微叹,继续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远去,嘴里喃喃地道:
“其实,我很羡慕皇叔能去追染香。”
第328章 尊贵的大礼
染香走出舱室时,迎面就撞见东方申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令狐陌语身边,一脸悉听教诲的模样。
染香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她渐渐明白东方申的心态,那是因为他被令狐陌语以那种恐怖的手段控制着,所以才处处伏低做小。
要解脱东方申,除非自已能找出救治他的办法。
不过,这在海上却无法办到,因为如果在海上没有办法找到她所需要的药材。
而且,染香终于忆起来了,似乎有一种熏香之术,能把活物从人体里驱赶出来,虽然过程有点恐怖,但总比让活物寄居在体内,一直被它控制着的好。
看到染香,东方申依旧目不斜视,好象没有看到她一样,躬着腰,在令狐陌语面前表现着对他的忠心。
令狐陌语一笑置之道:
“染香,准备一下,咱们要弃船了。”
“弃船?为什么?”
染香大吃一惊,不晓得好好的为什么令狐陌语要弃船。
“因为快到大食国了,这艘船太显眼了。”
令狐陌语给了染香一个莫衷于是的理由,然后温婉的一笑,俊美如女子一般妖孽的脸上,依旧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染香权当没有看到,返回舱室中,还真打理了一些自已随身物品,静等着令狐陌语的号令。
既来之,则安之。
令狐陌语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绝对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可不想临行仓促,女人都有一些私人物品,有些拉了就不好办了。
香姑也很听话,帮着染香整理着衣妆,然后心有戚戚地等着自已未知的命运。
看到香姑这样的表现,染香叹了口气道:
“我会和令狐陌语说的,一定带上你,就说没有你侍候我不行。”
香姑一听,简直就象是捡回了一条命似的,喜出望外地道:
“多谢主人。”
果然,命令下达两个里辰之后,令狐陌语便带着染香乘上劫掠来的快艇,舍弃了大船,往大食国而去。
香姑因了染香的要求,被带在了染香的身边。
令狐陌语只当染香是为了自已有人侍候舒服,便没有拒绝染香的要求,于是一行二十多人,乘坐两艘快艇,飞速往大食国驶去。
快艇的空间小,因此染香在快艇上和东方申不得不相对而坐,看得出东方申开如略有不安,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脸正常,对着染香微微一笑,算是见过礼,便呆若木鸡地坐在快艇上,不再说话。
不必详述在狭窄的快艇上如何不自在,半天一夜之后,大食国的海岸线遥摇出现在眼前。
不提手下发出欢呼,就连令狐陌语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染香,似乎天下的荣华富贵尽在手中。
虽然他原本也是内定的令狐大家族的继承人,但是毕竟竞争对手还有几名堂兄堂弟,也不是具有百分百的把握,而染香在手,则是他稳操胜券的关键。
染香看到了令狐陌语眼里闪烁的快乐光芒,一时无法理解为什么令狐陌语会这样用胜利猎人的眼光看向自已。
原来,令狐陌语一向把自已当成他的猎获物?
染香不解其意。但是全是能看得出来,令狐陌语对她暂时没有杀身取命之意。
到了大食国的海岸线上,染香才发现,令狐陌语走的并不是真正的港口,而是在一个荒僻的沙滩上下了快艇,似乎有掩藏行踪之嫌。
“阿努阿卡,几咕里食阿卡!”
几名侍名一踏上大食国的土地,都激动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泥土,发出染香听不懂的话语,脸上带着狂喜的表情。
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是染香大体能猜出来,是他们踏上自已国家土地后表达欣悦之情的方式。
“大家稍安勿躁,在这里等候。”
令狐陌语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走到海滩边的小树林丛里静坐,染香不知道令狐陌语在搞什么鬼,但是见他鬼鬼祟祟的,似乎又有什么大阴谋在里面。
否则,为什么他不走正常的通关程序?
而且现在染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令狐陌语会弃掉大船,恐怕目的就是为了船小好隐身,在这里偷偷登陆。
一行人忍着干渴和饥饿,一直藏到了天黑之后。
令狐陌语这时才向天际施放了一颗绿色的信号弹。
令狐陌语的信号弹放出不久,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起,似在遥遥响应。
令狐陌语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看来,的确如染香猜想的,这是他和家族里的人联络的方式。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里辰,树林外面传来一阵车马声,令狐陌语走出树林后不久,便又回来道:
“上车。回家!”
看来,这些车马是他手下的人弄来的。
染香走出树林里,借着火把的光芒,能看到眼前的马车,都遮上了黑布,好似在掩藏着行踪。
所有的人整齐划一地站着,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看到染香出来,也不晓得是令狐陌语授意,还是他们这里惯有的礼节,这些人都向染香折了深深的腰,好似在行大礼似的。
其中有几个人看到了染香的面貌,脸上还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染香不解其意,在令狐陌语的意思下,依言乖乖上了车,随着车子晃动前进,不一会儿,他们好象走到了个集镇,车子停下,接着,有人往车里拿来一些油饼和水等食物,车子又重新前进。
染香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于是便就着水进了一些油饼,发觉这种油饼虽然不太好看,但滋味还好,或许是饿着的缘故吧,她吃了一整张,顿时觉得整个人又有了力气。
“主人,其实我听得懂一些大食语,我好象在他们说,叫你主人。就是方才行礼的时候。”
香姑一直追侍在染香身边,此时见四下无人,便附耳在染香身边道。
“啊?这是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染香也大奇。
“好象你的地位身份十分尊贵亿的,他们向你行的都是面向王公贵族才行的大礼。”
没想到,香姑也是有故事的小姑娘,竟然分析得头头是道,或许是为了报答染香对她的救命之恩吧。
第329章 大漠黄沙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东西?”
染香大奇,这才发现原来自已小看了眼前的小丫头。
“我的主人长年在大食国和大夏国往来做生意,所以其实我自小侍候他,多少学会了一些大食语,也了解一些大食的风土人情。”
香姑见染香重视,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也不是我之前不想对主人说,只是之前咱们在船上,没有机会说。”
染香明白,香姑是在表白自已没有藏私。她点了点头道:
“放心吧,我不会怪你,只要以后你把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我就行了,对了,你能教我说大食语吗?”
看到染香不怪罪她,香姑立即眼前一亮,欣慰地道:
“可以教您,其实大食语也不难,它有基本的发音,弄懂了就快了。”
“嗯,你偷偷教我,不能让别人知道,同时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懂大食语,明白吗?”
染香觉得这个小秘密也许能发挥大作用,于是便叮嘱香姑。
香姑已经知道,虽然她是被劫持来伺候染香的,但是染香也是令狐陌语劫持到船上,并非心甘情愿。
因此她和染香才是同气连枝。
而且她亲眼目睹令狐陌语是如何把海姑扔下海的,那一幕情形深深刻在她脑子里,让她不怕令狐陌语都不行。
她明白,只有依靠染香,她才有出力。
于是便干脆地点了点头。
染香一扫疲惫,便开始向香姑学习起大食语来。
香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她从七岁就在商船上随原来的主人贸易往来,因此对大食国的风土人情比染香料想得还要熟悉。
看着认真教她大食语的香姑,染香不禁笑了,这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那位呢!
令狐陌语肯定不会想到,其实他暗中已经帮她找了一位助力吧?
香姑认真教,染香认真学,端的是染香智慧超群,在短短的三个时辰了,已经掌握了大食语发音的基本方式,并且能说一些简单的大食语了。
“主人,你太厉害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学大食语能象你这么快的。”
“我这样算出师了吗?”
染香笑道。
“已经可以出师了,你现在缺少的是多听,掌握了这几种基本发音后,你只要多听就可以了。主人,我太崇拜你了。”
香姑看着染香的眼神,闪闪发光,不加掩饰。
“呵呵,香姑,记得万万不可表露出咱们懂大食语的事。”
染香再次叮嘱。
香姑郑重地点点头道:
“我知道,主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令狐公子知道咱们会大食语,就会对咱们起戒备之心。
别看我人小,其实已经在商船上生活多年,这些道理我懂。”
染香点点头,见香姑聪慧,便略略放下心道:
“你这些话在外面也别说,还是装成原来的样子。”
香姑吐了下舌头,调皮地道:
“装成原来那么笨。”
“是!”
染香也笑了。
马车在暗夜中辘辘地行驶着,并没有人知道,染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掌握了一项重要的语言技能。
染香估计这一晚上都要赶路,于是便在马车上沉沉睡去。
还好大食国的天气比大夏要炎热,到现在为止,气温犹如初秋,所以香姑便把车上准备好的薄绸棉被盖在染香身上,自已缩在她的脚边,两个人都进入了梦乡。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马车夫吆喝的停顿声,让染香从睡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时,便发现天色大亮。
“染香,下车吧!”
就在这时,令狐陌语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染香略整了整容,香姑也已经惊醒,主仆两个人对视一眼,便有些忐忑不安地下了车。
也不知道一夜奔波,令狐陌语把她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随着车上的门帘被掀开,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染香大吃一惊。
眼前大漠黄沙,一阵阵烈烈地夹着细烟尘的风吹来,她们此时竟然是深处沙漠之中。
而最让染香骇异的是,眼前的景象,和她在船上第一次点燃令狐陌语送她的令狐家的本源香时,梦到的情形相差无几。
一样的黄沙大漠,一样的硕大的仙人掌,就唯独少了那些恐怖、瘆人的声音。
看到染香脸上的表情,令狐陌语微微一笑道: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我大食国是沙漠之国,除了黄沙就是大海,这里是我们令狐家经营了多年的一个基地,你先住在这里吧。”
染香听了,晓得令狐陌语还欲对她徐徐图之,并不急着表露他真实的动机,便装着无所谓的样子道:
“这里的景象倒是我平生所见。”
“哈哈,是吗?”
令狐陌语听到染香这句话,忽然发出一阵不明含义的笑声,似乎对染香说的话别有疑问。
“走吧,这里虽然是黄沙大漠,可是居所也不会比你在大夏国的要差,在你住的院落外,有一****泉,因了这****泉,这里才繁衍生息出这片集镇。
不过,这片集镇上的人,都姓令狐。”
令狐陌语到了自已的地盘,眉眼神色颇为放松,或许觉得染香已经尽在掌握,插翅难飞了,言谈间还把当地的情况略微做了介绍。
原来,这个集镇是令狐家产香的一个基地镇,这里的人以姓令狐的居多。
当然,和染香的林氏在泉城的情况一样,即便姓令狐,也有内外亲疏之分。
有些人永远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有些人永远被踩在脚下,伏低做小。
染香倒不屑于评论令狐家的经营模式,只是一种跟着令狐陌语走进那栋两层小楼的白色建筑,才发现,一路上所看到的妇女,无不用头巾严严实实地蒙着脸。
“她们不热吗?”
染香奇怪地问。
“已经习惯了,我们大食国的人,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女子的面容,除了父亲和丈夫、兄弟可以看到,外人是不能看到的。
你看到没有遮住面容的,都是世界各地来的客商所带的家眷,对于这些家眷,我们没有特殊要求。
不过染香,你也要慢慢学会适应这种穿衣打扮的风格。”
令狐陌语突然对染香郑重地道。
第330章 初见蔡管家
“我?我是外族人,我为什么要这么穿戴?”
染香大奇地道,心中暗暗升起警惕之心。
“呵呵,你说错了,你才不是外族人呢!”
令狐陌语又是神秘地一笑,这时,染香已经直接从马车上踏入院落之中,耳边响起了院内仆人纷纷扰扰的大食语。
原本这种陌生、听起来复杂的语言,竟然此刻在染香的耳里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随着几个基本音律的组合,这些语言染香慢慢能够听懂了,它们从原来的含义不明,变成了有自已鲜活的生命和活力。
“女主人到了,大家快点各就各位,不能懈怠了。”
“女主人长得好漂亮啊,可是为什么我看她长得很面熟?”
“不许随便发表议论……”
原来,仆人们私下也在进行着交流。
染香的五识本来就异于常人,此时听到的,都是仆人们的窃窃私语,令狐陌语似无所察。
染香认真倾听一番,才发现原来自已听到的议论都是在外围院子里仆人发出的议论。
这时,令狐陌语略一思忖,好象在字斟句酌着什么,对染香道:
“我们大食的民风如此,以后你要长期在这里生活了,如果不顺应这里的民风,这里可是有很多惩罚制度的,到时候,连我也替你阻挡不了。”
令狐陌语一脸较真,染香想了下,把自已的形容掩藏起来,对她似乎更为有利,于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好,那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会让人把你的长袍带进来换上。那个香姑,应该懂得怎么穿。”
说着话,令狐陌语突然别有深意地看了香姑一眼,香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此时见令狐陌语回头看她,不由吓得一哆索。
见香姑这么没用,令狐陌语凛然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在他看来,一个商船上劫持来的笨丫头,能有什么出息呢?
“令狐公子,我不太懂得长袍怎么穿,以前我在船上主要是烧火的。”
香姑低低、怯怯地道。
令狐陌语听了,倒没有翻脸,只是哼了一声道:
“笨得要死,我会让管家找几个干练的女人来帮你学穿这里的长袍的。染香,要不把这丫头发卖了吧?”
染香略微看了香姑一眼,若不是昨晚上看过她聪慧的表现,还真会被她此时的外表欺骗了呢。
此时的香姑,战战兢兢的,的确如一个笨笨的粗使丫头一般。
染香想了下,道:
“还是让她侍候我吧,这段时间她侍候我还算老实,换个你们当地的丫环,我听不懂她说什么,岂不是更难受?”
令狐陌语一想也是,便不再疑有它,带着染香跨过层层院落,便进入到染香居住的院落中。
果然,院外一****泉汩汩流出,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湖,然后湖水再向外溢流。
令狐家果然有权有势,竟然能独占在整个市镇中最珍贵的水资源,而且把它的源头圈在自已的院中。
所以,院外那些人都要听令于令狐家吧?
否则,他们家哪天不高兴了,把水源掐断了,外面的人就无法生存了。
染香心中一阵感概,对令狐陌语的家族权势也有了直观的认识。
“主人,您的房间我们已经收拾好了,用了最上等的檀木床,屋子内的装饰也是以檀木为主设立的,希望你能喜欢。”
一个面貌有点沧桑却又充满着贵气的五十多岁男子出现在染香的院落里,他的头上缠着包头,看上去又别具一番独揽一方大权的气势。
“蔡管家,带主人到处看看,如若有什么不满意的,拿你是问。”
令狐陌语不太客气地对这位男子发号施令道,在他高高在上的眼里,这个外界的商人尊崇的蔡管家,只不过是他们令狐家的一条狗罢了。
东方申并没有能进入这个院落,否则,如果他看到蔡管家在令狐陌语和染香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肯定心里会再次被震动。
之前来大食游历时,他就被蔡管家招待过,因为东方家与蔡管家多年交谊,但是在宴席上,东方申完全是以小辈之礼事之,不敢对蔡管家有所怠慢。
谁不知道蔡管家手里执掌着他们的香料配给大权,如若一个侍候不好,没准这一年里香料配给权就没有了。
但是这位蔡管家在令狐陌语眼里,只配给染香安排住处,甚至如果染香对此表示不满,蔡管家还要领罚。
蔡管家听到令狐陌语这种充满威胁性的语气,却毫不以为忤,反而更加急切地表白:
“公子,一切都做得妥妥贴贴的,您放心,若是有一丝细节不对,您只管撤了老奴的管家一职。”
看到蔡管家拍着胸口表忠心,令狐陌语这才淡然一笑,道:
“滚!别花言巧语,我也不要你这老奴才说辛苦,只要能让染香满意就成。”
染香听着令狐陌语和蔡管家的对话,完全用的是大食语,但是她却渐渐能听明白,还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来,只要再继续听一段时间,吸收够了足够的词汇量,她一定能把大食语完全弄明白。
染香装着懵然无知的样子,到室内走了一圈,果然,这间居所以大夏风格为居调,不论是床、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
虽然身处黄沙大漠中,或许院外有一****泉,在加上室内置放着大盆的冰,所以气温还是阴凉舒服的。
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染香便自顾自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道:
“一路奔波,太累了,能不能让我早点休息?”
“自是可以,你好好睡吧。”
令狐陌语见染香宾至如归,知道她对蔡管家的布置十分满意,心情顿时大好,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染香见令狐陌语走出院落,长吁了口气,让香姑帮着自已宽了衣物,解了头上的首饰,然后倒头就睡。
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就必须有充沛的体力,染香倒是时刻记得这点,所以一旦有时间可以休息,她也不会放过一切机会。
等染香一觉醒来,天又黑了。
香姑进来禀报道:
“主人,外面那些仆妇带着黑袍来等了好久了。”
第331章 你只是一枚棋子
“哦?现在什么时辰了?”
染香既是“敌人”的俘虏,所以也不必做个循规蹈矩的人。
这个不必做循规蹈矩的人,便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谁不见谁就不见谁。
“月亮都出来了,主人肚子饿了没有?”
香姑不懂得算时,只是拿着天上的星辰做比方,染香听了就明白了,道:
“那我先吃饭,吃完饭再让她们进来。”
染香一声令下,香姑现在一切唯染香马首是瞻,自然鞍前马后地安排。
不一会儿,充满大食国特色的美食便摆满了一桌子。
看来,令狐陌语对她有重大的图谋,否则,断不会如此宽待她。
大食国的饮食,以面食为主,摆在眼前的就是烤得焦黄的麦饼,还有喷香的手抓肉,甚至还有一条在沙漠里应该属十分罕见的大鱼。
染香吃完,净了口面,重新上了淡妆,这才唤外面那些带着黑袍的妇人进来。
染香心里,对那黑袍实是极为抵触的。见那些妇人拿着黑袍进来,脸上不由一沉。
染香现在越来越恢复到在香宫时上位者的气息了,那四五名妇人一进来,看到染香,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其中有一名大胆一些的妇人,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染香,脸上突然现了惊骇之色,不由地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染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不由地大为诧异。
这个妇人,似乎认识自已?
她眼里有刹那熟悉的光芒闪过,而染香分明不认识她。
虽然大食国有部份人种与大夏国人颇为相似,但那是大食国人与大夏商人往来贸易通婚之后,血脉混杂的结果,纯正的大食国人,长得和大夏人还是有所差异的。
高鼻深目,面如圆盘一般……
而这名大食国妇人正是纯正的大食血脉,眼睛亦是宝蓝色的。
染香不晓得她为什么脸上会露出一付似乎在哪见过自已的表情。
自身体内开僻出紫色福田之后,染香的五识更是敏锐精到,对那名妇女细微的举动,在专注关注之后,感觉更加明显。
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似乎有什么让她特别激动……
“主人,令狐公子令我们来帮您穿上黑袍。”
说话的是那位心情特别激动的妇人,现在可以看得出来,她是这帮妇人中带头的。
她说的却不是大食语,而是大夏语,看来,令狐陌语充分考虑到了她语言不通的情况。
染香点点头,眼神一扫,见她身躯微微颤抖,便淡淡地举起双手。
那些妇人赶紧上前,有的给她罩上黑袍,有的帮她围上面纱,顿时,染香感觉自已象是闷在笼子里似的,烦闷难当。
那个打头的妇人此时心情似乎慢慢平复了一些,看到染香皱着眉头,便谦恭地道:
“主人,过一阵子就适应了,你要不要照下镜子?”
“镜子?好。”
染香点点头,这时,两名妇人推着一面大大的玻璃镜子走了进来。
染香没有想到大食国制作玻璃镜的技术这么成熟,在大夏国,象一人高这么大的玻璃镜,可是价值万两白银以上。
不过,至今大食国都没有将这项技术外泄,只是留在大食国的上层,把它当成奇货可居。
染香对着这面大玻璃镜一照,不由地笑了。
这还照什么啊?自已全身都罩在黑色的袍服之下,除了露出的一双眼睛能看到,其余的只是雾里看花了。
“拿下去吧,我不需要了。”
染香无奈,才罩上这黑袍一会儿,就觉得全身湿热得难受。
“主人,这是让你熟悉一下,在家里是不是用罩上这个黑袍的,还有,身份特别尊贵的女子,也不用全年用黑袍加身。”
那名妇人犹豫了一下,许是见染香神情怏怏的,便劝解道。
“哦?早知道如此,我就高兴了。”
染香一听在家里不用罩上黑袍,便伸出两手,示意妇人们将她的袍服去除。
那些妇人看了一眼打头的那名小头目,见她点头,这才上前,帮着染香把那黑色的袍服去掉。
染香感觉自已就象被从闷缸里捞出来的一样,大汗淋漓之余,也舒服地松了口气。
这时候,令狐陌语不请自到。
他依然一身衣冠如雪,俊美得令人留恋不去的脸庞上,散发出令人着迷的笑容道:
“染香,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
染香见他一付闲聊的模样,并无恶意,便单刀直入地道:
“令狐公子,大食我也随你来了,到底你想怎么样呢?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
令狐陌语深深地看了染香一眼,突然笑道: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率直。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令狐家在大食国,可谓呼风唤雨,应有尽有,不过,盛景之下亦有危机。
作为坐拥无数财富的我们,亦有自已的忧虑。
而这个忧虑,如今却与你有关,只要时机成熟,你就能成为一枚重要的棋子,虽然不一定保我们家族千秋万代,至少这近百年里,是不会再有危机。”
染香一挑眉头:
“我只是一介平凡的民女,而且与你们大食国格格不入,哪里有这种能力?”
“呵呵,时机未到,我只能说到这里,不能再说更多,留点悬念也好,这神秘的礼物还未到揭封的时候。
但是我可以以我的身家性命担保,我们做的一切,绝对不会对你不利,而且还能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令狐陌语透露的内容并不比以前更多,但是染香却能听到他的心跳微微颤动,这对于令狐陌语来说很不寻常。
说明他们计划的事情,真的十分重大,否则,令狐陌语虽然年轻,却是早就见过大世面的世家公子,绝不会因此而激动半分。
能让他如普通仆妇一般心动加速的,肯定是件大事。
染香淡淡地一笑:
“令狐公子,你怎么就知道我对你的计划感兴趣?你怎么可以确定,我就一定会配合你们的计划呢?”
令狐陌语听了,笑而不语,道:
“染香,你只是我们的一枚棋子,虽然重要,但是能控制你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我不想动粗,只想和你说明利害,你愿意配合,最好。你若不愿意配合,那我也有千百种办法让你顺从。”
第332章 新女王登基
令狐陌语说这些话时,脸上带露出了笑容,但是牙齿却是白森森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好象在和一头沙漠孤狼打交道,随时会被这头沙漠狼吃掉一样。
染香却无惧于令狐陌语身上的气场,淡然一笑,不再说话。
染香这样的举动,却让令狐陌语一阵懊悔,他觉得自已的话有点说过了似的。心里象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
良久,令狐陌语才悟到,对染香,不该用这样威胁的口气。
毕竟,染香不是东方申,无求于他。
她的家族、名利,一切的一切,都不依附于他们令狐家。
不象东方家,几乎八成以上的海外生意利润来源,都得益于他们家。
所以,就象不给东方申种下如意蛊,他也会象哈叭狗一样跟着他,听他的话。
当然,种下如意蛊后的东方申更稳当了,就算让他去舔地上的沙虫,他也会去吧?
令狐陌语不无恶毒地想着。
可是染香……
染香怎么能一样呢?
令狐陌语不由地检讨自已太张狂了,或许回到自已的地盘上,失去了被夏承峻咄咄逼人威胁的感觉,他就麻痹大意许多。
一念及此,令狐陌语不禁备感失态,他强笑了下道:
“染香,我们追求的是香道的极致。但是你也知道,要成为一个众望所归的一品制香师,没有雄厚的财力是无法踏上终极的追求之路的。你天姿异禀,我想你一定不会止步于此,如果我们强强联合,我们家族提供无尽的财富供你使用,保证你的香道追求,而你只要配合我们做一件事,如何?”
“那你也得告诉我什么事。”
染香平静地道。
她怎么能不平静呢?
她无欲无求,对她有所求的是令狐陌语。
见状,令狐陌语无奈地一笑道:
“明天我们家族的元老会来拜访你,你就知道内情了。到时候,我想你一定会答应我们的。”
又来故弄玄虚的这一套。
染香不屑地笑了笑,道:
“静观其变吧。”
令狐陌语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说,强按着焦躁的心走了。
或许,他误会了染香对富贵和香道的看法?
在他看来,但凡制香师,就没有一个不会为了追求终极的香道而最终同意被某个大家族供养的。
因为一个制香师,没有无尽的财富可以调用的话,根本无法成就自已追逐上品制香师的梦想。
令狐陌语闷闷不乐走后,染香也没打算闲着,她和香姑一起,到庭院中小憩散步。
所有仆役看到染香,都恭敬地弯下了腰,用大食国的礼节来表示对她的尊敬。
香姑十分内罕,她对染香道:
“这些仆人所行的礼,是对王公贵族才行的大礼,奇怪,你的身份在这里有这么高吗?”
染香听了,微微沉吟了下道:
“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他们怎么对咱们,咱们还是拭目以待吧。”
“东方公子!”
染香忽然看到东方申从院子的角落走过,赶紧唤住他。
东方申回头一看,见是染香,脸上不由地微微一怔,但是马上做出淡漠的样子道:
“染香姑娘,唤我何事?”
“我上回在孤岛上和你说过,你的毒,我有办法解,你不必被令狐陌语挟制,违心背性,做自已不想做的事。”
“哦,染香姑娘,你错了,我服从主人,并不是因为身上的毒,而是因为,我们东方家原本就和令狐家交集很深,如果没有他们家族的支持,我们在泉城也不会崛起的那么快。”
东方申仍然一味地被令狐陌语控制着,不为染香所动。
染香心中微微难过,想起在小岛上时东方申表露出的真心实意,再看看他原本高洁如玉的脸上,竟然闪现了几分屈尊人下的猥琐。
染香微点了下头道:
“好自为之吧。”
东方申装着若无其事地离开,实则内心阵阵轰鸣。
她叫他好自为之,是失望了吧?
原来染香对他真的很关心,会为他的毒着想,会为他屈居人下感概……
东方申握着拳头,暗暗道:染香,你不知道,他们家族的势力有多大,他们的手段有多么残酷,如果我不这样,你一辈子都难以逃出去。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原来,东方申从看到令狐陌语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就明白,仅凭自已的力量,一时半会是无法摆脱令狐陌语的控制的。
所以,他立即打定了主意,装成被令狐陌语彻底洗脑了的样子,做出忠心耿耿的模样,以求得令狐陌语对他的信任。
只要他摸清了逃离的最佳途径,到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带着染香逃离这里。
之所以不告诉染香,是生怕她会关心则乱,露了行藏,到时候想要逃出去,那便是千难万难了。
染香并不晓得东方申所想,心内一阵怅然若失。
看着东方申消失的背影,不由对香姑道:
“他是我童年的伙伴,没想到如今变成了这样。真是世事难料啊!”
“主人,不要难过。你不是还我有吗?”
香姑想要逗染香开心。
“呵呵,小丫头。对了,叫几个仆人来问问这里的风土人情吧,我想令狐公子应该左近安排的都是懂华夏语的。”
染香一声令下,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仆佣,果然这些人都懂得华夏语,许是令狐陌语交待过了,染香问及相关情况,他们倒是都知无不言。
从他们口里,染香知道,再过三天,大食国就要举行全国的狂欢节,欢庆他们的新女王登基即位,到时候,全民都会蒙受王室的恩典,狂欢三天。
“新女王?你们这里允许女人做王?”
染香不由一阵好奇。
即便是她,地位尊贵至香女,也无法超越皇帝,独拥为王。
“是,我们大食国王室不分男女都可继承大统,以长为尊,国王生的第一个孩子,是男的就由男子来继承,是女的就由女子来继承。我们的老国王,生的是女儿,所以我们新一任的王,便是女王了。”
仆人的回答,让染香大感好奇,她问道:
“那女王的登基大典呢?人人都可以参加吗?”
第333章 吃人的黄沙丘
“当然可以,只要是自由身的平民,都可以在女王登基大典的那一天,到都城参加女王花车的巡游,到时候就有机会一睹女王的风采。”
仆人们见染香感兴趣,便把详细一一道来。
染香渐渐对大食国的风土人情有了初步的印像。
看来,这是一个和华夏国的民风截然不同的国家,这里的女人可以执掌朝政,男人亦心甘臣服。
这里的百姓以出口香料为主,但是最精纯的香料来源,却出自于令狐陌语的家族。
不过,依照大食国的律法规定,所有商人世家,皆不得参与朝政,子嗣亦不得入朝为官。
所以,在大食国,政是政,商是商,两者截然分开。
这也避免了掌握大量财富的商人弄权天下。
当然,这样的律法虽然有着完备的考虑,却抵御不住人心贪婪的腐蚀。
虽然律法规定商人及其子嗣不能从政,但是却没办法抵挡商人们用金钱铺路,收买出身贫苦但天姿聪颖的读书人,将他们培养成朝中的重臣……
当然,这些都是染香自已推测出来的。
主要是结合了和令狐陌语的谈话。
隐隐察觉到的天机中,染香忽然发现,自已的出现,似乎和女王登基大典有关系。
问完话,仆人们便被遣散。
染香登高远眺,见房子后院接的便是漫漫黄沙,她不由地来了兴致,对香姑道:
“走,咱们去沙漠里走走看看。”
“主人,令狐公子怕是不允许咱们出去。”
香姑犹豫了下道。
“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染香笑吟吟地,径直往后院走去。
果然,后院的仆人并未阻止染香出门的举动,只是道:
“主人,我们得到吩咐,不禁止您出门,但是必须有人陪同。”
染香点点头,后院的仆人把后门打开,染香一脚踏出去,便是松软的黄沙,感觉特别奇特。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站在沙漠中间。
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召唤,让她必须往沙漠前方走去。
染香的身后,已经一溜排下,跟了十几位的仆人,从他们行路的姿势上来看,其中不管有顶尖的武功高手。
染香走在前后,气度无俩,顾盼自如,仿佛天生就习惯了这样的出行阵仗一样。
令狐陌语远远地看着染香往沙漠里走去,并未阻止。
制香师有时候的举动在外人看来,近似癫狂,但是其实这是他们灵感大发的时候,有可能在这样的状态下,调配出完美的香料配方。
所以,象令狐陌语这样由制香原料家族培养出来的未来继承人,对制香师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跟着染香的手下,都是大食国内顶尖的好手,若是在他们的看护下染香能逃脱,那就算把染香关在大食国看守最严密的监狱里,也无法阻止染香逃脱了。
不过,远远地看染香迎着夕阳勾勒出的身影,还真象一幅女王出行的画卷呢!
不知不觉,令狐陌语一向邪魅漠然的脸上,竟然嘴角上扬,噙着一丝微笑。
染香不知道往前走了多远,一直走到一处仙人掌丛生的地方,突然,有一个仆人上前对染香道:
“主人,这里已经快走出沙漠边缘了,切莫再往里面走了。”
“哦?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再过一柱香时间如何?”
染香不知道为什么,越走到这里,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召唤,她有一种强烈的感应,若是再往里走,一定会看到令她大吃一惊的景象。
而且,她环顾四周时,不由地身上毛孔一激灵。
因为这里的环境,和她在大船上做梦时的环境,竟然十分相似。
想起梦中那些痛苦的低吟,还有可疑的“沙沙”声,染香猛地意识到,或许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能解开梦中那些神秘声音的谜团。
“主人,不要再进去了,这里再往前走,我们称之为死亡沙漠,是大食国最著名的沙漠迷宫,走进去的人,九成以上都没能走出来。”
仆人见染香执意要进去,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而且眼底透出了深深的恐惧,由不得染香不相信他。
“事情真的是这样?”
染香又加重问了一句。
“是的,主人,这个镇子上所有的居民都知道,我们虽然是大漠的子民,但是谁也不会没事跑到这里来玩。
这一片沙漠,除了亡命之徒和偶尔迷失的动物,没有人敢进去。”
仆人脸上恐惧的神情愈加明显。
染香这时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沙沙”的声响,和梦中听到的神秘声响一模一样。
“快跑,主人,努努巴卡来了!”
仆人忽然大喝一声,一时间顾不上礼仪,一把扯着染香就往后退。
随着仆人喝出声来,跟在染香身边的那些护卫很机警地围拢上来,把染香护在了中间。
“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努努巴卡生气了。”
仆人见染香并不配合,只好解释道。
“努努巴卡是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怕它生气?”
染香听不明白了。
那神秘的沙沙声更加迫近了。
染香忽然看到,就在身后的黄沙丘上,一堆堆的黄沙正有规律地抖动着,好象它们活了过来似的。
但是再凝神一看,其实黄沙丘并不是活了过来,而是它们下面似有活物在钻动,那钻动的速度特别地快,就象一条游曳灵动的蛇一样。
“来人,快护着主人撤离。”
仆人急了,喝令一个身高体健的护卫道。
那护卫听令,上前一把抓起染香,嘴里咕噜了什么,大约是得罪的意思,然后便扯着染香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啊!”
几声凄厉的惨叫传来,染香边跑边回头,却看到了一幕令她心惊肉跳的画面。
只见身后的黄沙丘突然陷落,地面上出现了一张好似大嘴的洞,一名仆人被那洞吞噬了下去,他挣扎着,但是身形陷落很快,开始还有上半身留在外面,但很快就只剩下头顶上一双挣扎求救的手在摆过,接着,就连手也消失也黄沙丘中。
远远看去,黄沙丘恢复了平静,好象它刚才就没有“吃”过人似的……
第334章 喜服准备好了吗
“献祭了,献祭了,奴奴巴卡接受献祭了。”
仓惶逃窜的队伍,随着那黄沙丘的平静而停了下来。
染香听懂了仆人们嚷嚷的话。
奴奴巴卡把人吞了,就是“献祭”吗?
染香停下脚步,看到身边同样被护卫拖着跑的香姑,头发也乱了,鞋子也丢了一只,小脸上灰扑扑的,还沾着细黄沙,这时候停下来正伏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呢。
“奴奴巴卡是什么?”
染香气不喘,发不乱,镇静地问仆人。
“嘘,主人,现在不要在这里说,咱们还是回去我再详说吧。”
仆人仍似有忌惮,左顾右盼地道。
“哦?”
染香拖长了语调,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主人,奴奴巴卡虽然没有耳朵,但是它却能够感觉到,它是沙漠中神一样的存在。”
仆人被染香施压,无奈战战兢地道。
“好吧,那就回去再说。”
染香回头看了一眼自已的队伍,见队伍里除了几名普通的仆人比较狼狈外,其它人都还算从容,看来,尾随自已而来的护卫,令狐陌语也是花了心思的。
“染香,你没事吧?早知道你对沙漠有兴趣,我就会提醒你,不要走得太深。”
令狐陌语此时带着一小队人马匆匆赶来,显然是发现了异常,见染香没有什么异状,便放下心来,一脸关切地道。
“是我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让大家受累了。”
想到那个被献祭的仆人,染香觉得,若不是她执意要往里走,也不会遇到奴奴巴卡。
“只要你没事就好,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令狐陌语显然听出了染香话里的歉疚,不以为意地道。
把染香护送回庄园的院子,令狐陌语正要离去,染香却问道:
“那个奴奴巴卡是什么?为什么大家这么怕它?”
“哦,它呀,是沙漠中一种不明的生物,四处游曳,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它,但是也不知道说你幸还是不幸,居然一出门第一次到沙漠里,就撞见了它。”
令狐陌语解释了一番。
染香这才明白,原来,奴奴巴卡自古就在大食国的沙漠里存在了,是一种神秘的生物,谁也没有见过它。
但是,虽然都知道它的存在,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但是一旦遇到,就必须用人来献祭,一旦献祭成功,奴奴巴卡就会放过其它搅扰它的人,自行离去。
染香点点头,脸上露出疲倦之色,见状,令狐陌语便起身告辞。
其实,令狐陌语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关于奴奴巴卡,是他们家族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惊世骇俗,从来不被外界所知。
当然,也有亲眼看到过奴奴巴卡的人,但是看到的人,都没有办法说出这个秘密了。
这个秘密,他们家族一向保密甚严,甚至于令狐陌语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秘密的。
他当然不可能和染香说真话。
不过,令狐陌语不知道的是,染香也没有完全和他说实话。
因为,其实在沙漠中时,染香已经感应到了奴奴巴卡,知道了它的一些欢喜和愤怒。
不过,奴奴巴卡有自已的语言,这是染香现在还无法破译的,只能从那些情感的变化中去感应它的悲喜。
“给献祭的鲁列巴家人一百两银子,安抚一下吧!”
染香放开五识,听到院落中隐隐传来这样的话语。
听声音,是刚才一直在沙漠里陪着她的仆人说的,鲁列巴应该就是被黄沙丘吞下去的那个仆人,一百两银子买一条命,还真是太简单了。
“一百两?太多了吧,五十两就够了。不要以为令狐家资产庞大,其实还是需要量入为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都象你们这么大手大脚的,这个家族早就没落了。”
一个略显的苍老的声音传来,竟然是蔡管家的。
呃,一个外姓人,竟然能为令狐陌语的家族这么盘恒打算,看来,这个人能名扬四海,也不光依靠的是这个家族。
他有自已的智慧见解和能力。
染香放开五识听着,慢慢地,大食语在她耳中越来越清晰,就好象听华夏语一般熟稔老到。
染香终于听累了,不过这时候她也把大食语学会了,所以就打算收起五识,好好休息一下。
虽然有紫色的福田,精纯的魂力支撑,但是消耗魂力太久,她也觉得累。
不过就在这时,染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令狐陌语的:
“让你们准备的喜服怎么还没准备好?是打算让明天来的家族元老发火吗?”
“是,主人,我们就差衣襟后面一点绣花了,那个绣花娘,昨天她儿子发烧了,所以……”
“滚,我有叫你们解释吗?”
原来私底下,令狐陌语的脾气更臭。
喜服?
谁的?
令狐陌语的?
他要结婚了?
染香心里升起一阵隐隐的不安。
结婚是一件大喜事,怎么没有听令狐陌语提起?
如果新郎是令狐陌语的话,为什么没有见他欢天喜地的呢?
染香觉得一阵头痛,她收回五识,消耗魂力太多了,她还是好好睡一觉,放松一下。
很快,染香就沉入梦乡中。
睡梦的黑暗里,染香似乎听到身边流沙不断的声音。
沙子摩擦在皮肤上,带着粗砺的刺感,令染香全身都好象被黄沙包围一样。
不对,她好象真的被黄沙包围了。
染香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已站在沙漠中。
黄色的沙丘“唰唰”地移动着,不是,是黄色的沙丘下面有什么在移动着,终于,那种移动的势头停了下来,一个巨大的沙坑露了出来,在沙坑里,有什么挣扎着要往上。
染香悄悄后退了一步。
沙坑上面,浮出两只手来。
是鲁列巴的,那个被献祭的仆人的。
染香能看到那伸出来的右手指上,还戴着一只绿松石的戒指,十分明显,正是鲁列巴被黄沙吞下去时戴的。
那双手往前一抓,好象要抓住染香似的,当然,染香退了一步,并没有触到她分毫。
那双手一滞,停在半空中,接着两只手便团团绕起圈子来,好似手指上长着眼睛一般……
第335章 圣山的诱惑
染香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之感,果然,那双手的手指头,突然象长了眼睛似的,倏地转向了染香。
那样的情形,细看极恐。
十个指尖,齐齐对着染香,突然,十个指头一阵剧烈的颤动,颤动过后,便又静滞地对着染香。
染香神魂已然强大,并不惧这些异像。
只是她心中明白,梦中所见,并不是无缘无故,必有寓意和所指。
“鲁列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染香用华夏语问道。
那诡异至极的指头,听到染香的问话,似是十分意外,颤抖了一下,又突然用力向下,似乎人在点头似的。
这情形,诡异至极。如果是一般女人,恐怕看到了就吓得尖吓跑走了。
但是染香却心中无惧。
她缓步上前,那双手的指尖依然对着她……
那个坑洞下面,或许只有一双手吧?
染香脑子里掠过这样的想法。
可是如果只有一双手,会有意识吗?
染香按捺下心中的千头万绪,慢慢走近坑洞边,以她此时站的位置,仍然看不到坑洞里的面貌,但是却能发现,那双手并不是孤立的,它实则是从黄沙里钻出来的,就好象黄沙里长出的一株植物一样。
“鲁列巴,你有什么话要说?”
染香上前低声问道。
“蓬”,突然,黄沙在染香面前炸开,那双手消失不见了,一个大食国男子的身躯突然出现在染香面前。
他的身上黄沙满布,脸上身上还到处爬满了蝎子、蜥蜴,这些冷血阴毒的毒物,不时从他身上掉下来。
虽然不认识鲁列巴,但是染香看到这个男子的双手,那手上戴的绿松石戒指,还是认定了他就是鲁列巴。
鲁列巴早就不是活人了。
染香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生机全无,晓得他已经死了,但是染香并没有惧怕,她轻声问道:
“鲁列巴,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是我?”
染香是在睡梦中被召唤到这里来的,天机感应,必有缘由。
鲁列巴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说话,染香这么问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鲁列巴转身,向沙漠深处走去。
染香犹豫了一下,她便跟着鲁列巴身后缓缓而行。
看这里的地形地貌,应该就是她傍晚时和仆人们来死亡沙漠的边级。
“鲁列巴,我不能再进去了。”
就算是在梦中,就算是神魂相随,染香想起仆人们说的警告的话,也知道不能跟着鲁列巴进死亡沙漠。
因为死亡沙漠的禁锢,在现实中是对身躯的,在梦乡就是对应神魂的。
所以,在现实中死亡沙漠可以让活人迷失其间,在梦乡中,就可以让神魂受禁锢。
“跟上来!”
鲁列巴似乎能感觉到染香的犹豫,他竟然停了下来,然后用他的死鱼眼睛瞪着染香,嘴里咕噜道。
而且,从他嘴里发出来的话,竟然是华夏语。
染香楞了一下,知道必有因由,便毫不犹豫地跟着鲁列巴走了上去。
死亡沙漠的名声名不虚传,一脚踏进这片死亡沙漠,染香便感觉到脚下的沙土在旋转变幻,原来,这里竟然流沙遍布,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但是跟着鲁列巴,好似他有所指引似的,每走一步,都是脚踏实地。
一时间,染香放下心来,跟着鲁列巴,一步一步向死亡沙漠里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头望去,黄沙漫漫,已经看不到来路了。
就算是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也已经被漫漫卷起的疾风吹淡,消失。
染香索性把心淡定下来,跟着步履蹒跚的鲁列巴往前走。
这里,四下里都是黄沙,连仙人掌也没有,不断地有动物或者人的白骨遗留在当地,而且越来越多,远远看去,就象一种指引似的。
染香注意四下打量着,突然心中有所感。
原来,这些白骨,竟然都是头向前,向着前方的某一个方向。
动物的骨头就罢了,一些人形的遗骸,则都是头向前,双手的臂骨置于前端,看起来就象是一种神圣的朝拜姿势似的。
这些人,他们在朝拜什么?
染香心中大惑不解。
而且越往前,动物的遗骨越少,人的骸骨越多,并且人的骸骨都是同样的朝拜姿势,一些虫蚁蝼蛄都在骸骨里钻进钻出。
这些骸骨分散两边,中间露出一条仅容一个人可以通过的道路。
鲁列巴好象有所感觉似的,每走一步,都沿着这些骸骨中间的道路前进。
染香不时打量着,这些骸骨从骨架看起来,有男人有女人,有的肢体雄健一些,有些瘦弱还戴着金银首饰,在沙土的遮掩下,闪烁着光芒。
“圣山!圣山!”
鲁列巴指着前方的一座金字塔形的沙丘道,然后他就“扑通”一声,脸朝前瘫倒在地上,而双手则高举向着前方,正如染香一路上所看到的骸骨一样。
“圣山?”
染香缓缓走过鲁列巴的身前,抬眼看着那座高耸的金字塔形沙丘。
沙丘无言,但是却发出一股威压。
不过,这股威压或许对凡人有效,在染香面前,则象螳臂挡车一般可笑。
染香平复了一下心情,隐隐感觉到圣山似乎在对她对话。
“过来,这里是荣誉的天堂,这里是梦想的天堂!”
圣山好象在发出这样的邀请。
染香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路上会有那么多骸骨,原来这些人都是受圣山的诱惑而来。
能到达的,都进入了圣山。
不能到达的,都死在了路上。
而就算是到死,他们也用朝拜的姿势向着圣山。看来,能进入圣山,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难怪,这里会被称为死亡沙漠。
无数人受此诱惑而来,死在半路上。
若不是鲁列巴的指引,路上流沙遍布,沙漠中水源匮乏,染香根本不可能安然到达这里。
进去就进去。
我还怕了你不成?
染香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轻笑。
她抬起脚,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金字塔形的沙丘走去。
沙丘的底部,有一个巨大的门洞,原本在远处,被沙丘自身的阴影遮挡着,直到走近了才能看到……
第336章 真相即将揭晓
染香站在这个巨大的拱门面前,全身被圣山自身的阴影所覆盖着,带给她一股透骨的威压。
染香不动声色。
这圣山,好象是活的。
竟然能察颜观色至此,知道远处的威压对染香不起作用后,开始释放更大能量的威压。
染香装出臣服的样子,她隐隐感觉到,如果她再继续表现得能抵抗得住圣山的威压,它会再释放出更大的威能。
而且,如果她抵抗的能力更强,圣山或许就不会让她进入内部了。
果然,在她表现得软弱和臣服之后,圣山并不再继续增加对她的威逼,染香往前走的步伐慢慢变得轻快起来。
终于,染香走到了那巨大的拱门前。
拱门是大食国的风格,上面用金粉描绘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就象是入口热情的邀请。
在进入死亡沙漠的那些大食子民心目中,这里就是天堂的入口吧?
染香一阵感概,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拱门。
拱门内部,是一条长长幽深的甬道,甬道十分宽敞巨大,好似能并排走四匹马似的。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甬道竟然这么宽绰,从外面看,圣山虽然庞大,但内部空间的宽敞也是超乎染香想像的。
甬道四下里都点缀着夜明珠,因此到处都是一派柔和的光芒,若是大食国的子民行走其间,肯定会崇拜得五体投地。染香却没有这种感觉。
她的香宫,虽然及不上这里宽阔,但是论奢华,却不输这里。
从气度上,染香就隐隐能和整座圣山匹敌了。
而此时,染香也有意开始与圣山对抗,释放出自已的威压来。
走了好一会儿,甬道到了尽头,染香以为会再出现什么宏大的景象,但是在她眼前,出现的只是一个圆形的空室。
空室中央,摆放着一个祭坛,坛上是一尊塑像。
满室此时都充斥着浓郁的香味。
味道染香十分熟悉,正是令狐陌语在船上给她的,他们令狐家本源香料的味道。
染香似有所悟。
原来一切的梦境都是因了那本源香料而起。
自从她点燃那本源香料后,就不断梦到沙漠,及与沙漠有关的一切。
染香走上祭台,这时她才看清楚了,原来那塑像并不是具体的形像,而是一块巨大的香料。
不,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香料雕塑而成。
难怪整个圣山的空室中,充斥着香料的味道。
染香四下打量,只见柔和的光芒从空室四面八方照射过来,千年万年,怕是都是如此。
而那些光明,细看之下,竟然都是一枚枚如拳头般大的宝石发射出来的。
染香到这时候都不晓得圣山把她召唤来的意义。
她把手伸到那块巨大的香料上,轻轻抚触。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香料上直接传入她的掌心,有一股刺痛传入她的脑海中,好似被烈火灼到一般。
染香脸色一变,赶紧缩回手。
这香料,竟然是活的。
充满了血肉生机……
而且,她的手紧紧粘在了这香料上面,竟然缩不回来。
那香料越粘越紧,竟然把她粘附住了,接着,整团香料都向染香包裹而来,好象要活活吞吃了她一样。
染香大喊一声,接着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已做了一个悠长的恶梦。
“主人,你做恶梦了?要不要喝点水?”
一直伺候在外面的香姑,听到动静,立即灵醒地跑了过来。
“好,拿点水来,我渴了。”
染香感觉自已好象真的在沙漠里跋涉了几百里似的,口中干渴无比,全身沉重酸痛。
香姑很快倒了杯清凉的菊花茶过来。
染香一口气喝下半杯,才觉得胸口不再沉闷,抒解了许多。
“主人,接着睡吧,时辰还早呢。”
香姑今天受的惊吓也不小,但是看来已经复原了,眉眼间畏怯的神情减淡几分。
不过,这也不奇怪,长期和染香在一起的人,都会氤染到她身上的气息,不说别的,对开启五识、增长智慧、延年益寿都是有好处的。
香姑这个小姑娘本来就比一般小女孩机灵,否则也不可能瞒过令狐陌语,出现在她面前。
“好,你也睡吧,我没什么事了。恶梦做了,心情释放了,人也舒服了。”
染香说完,便躺在床上,继续睡去。
室内放着大桶的冰,因此温度宜人,并不懊热,染香很快就接着睡着了。
这一次,一夜无梦,直到天亮醒来,忆起昨晚上看到的圣山,似乎梦境又有些模糊了。
染香用完早餐,忽然想到,今天是令狐陌语说的,他们家族中的元老要来见她的日子。
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惊动了这个古老世家中的元老。
光听身份就知道,这些人平时都是在家族中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肯为了她长途跋涉而来。
“染香,昨晚上休息得可好?听说你做恶梦了?”
令狐陌语白衣依旧,脸上绽放着能倾倒众生的笑容,走近染香,不无狎呢地道。
染香心中一格登,只觉得令狐陌语今天对她,似乎和往日不同。
染香微微往后退让了一下,在她和令狐陌语之间让出了空间,淡漠地道:
“来到异国他乡,不做恶梦才怪呢!”
“哈哈,对不住了染香,虽然来大食是我强迫你来的,但是其实,大食对你来说,并非异国他乡。”
令狐陌语的话,似乎接近了核心真相,染香一楞,若有所思地问道:
“何出此言?”
“我们元老会的元老们都到了,我让他们和你说吧。”
令狐陌语看着染香露出来的修长脖颈,肤若凝脂,就象白玉一般微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令狐陌语不禁觉得身体一处一紧。
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他的自控能力一向很好,为什么这时候会如此失态?
令狐陌语有些懊恼,但是手却伸出去,好象要抚摸染香的鬓发似的,那乌云如墨,惹得他心里痒痒的。
染香往前走了几步,正好令令狐陌语伸出去的手落空了。
“走吧,他们在哪里,我也想见他们。”
染香既然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当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了。
第337章 摇身一变成公主
令狐陌语的手落空了,看着染香往前走婀娜却又坚定的背影,不禁一阵若有所失。
不过,一抹淡笑浮上他俊美的面颊,染香,你傲不过一个时辰了。
你,终将是我的。
令狐陌语将落空的手翻为掌,对着前面走去的染香比划着,然后突然隔空用力狠狠一抓,好似要把染香抓在手里一样。
然后,他的脸上那抹浅笑越扩越大,直至覆满了整个面颊。
“主人,请往这里走!”
染香根本不用令狐陌语带路,仆人们因为元老们要到来,个个都好整以暇,布满了整个庄园的角落。染香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仆人恭敬地为她引路。
仆人们这样的恭敬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染香能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敬意。
染香身上的气势更盛。
好似昨夜的恶梦并没有扰乱她的心神,反而让她在无形中得到了滋养。
如果说在泉城的生活,让染香修复好了自已的神魂,而一路向大食走来,染香似乎能感觉到自已身上的气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跃变。
这种跃变是从乡下小丫头到一个睥临天下强者的跃变。
染香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能做到这样,或许,是因为大食国和她的气场契合?甚至给了她滋养?
但是大食国凭什么会和她的气场契合,凭什么给了她滋养?
染香还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是她行云流水的走动之间,已经俨然有了上位者的高贵,让她经过之处的仆人们无不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自动臣服。
所以,等到染香出现在那些正襟危座的元老们的面前时,看到一身素装、但气势高贵如女王的染香时,元老们不禁脸容一正,不由自主站起来起身相迎。
令狐陌语远远跟随在染香身后,他亦有感觉到染香身上气势的变化,但是看到平素给自已莫大压力的元老们竟然也对染香恭恭敬敬的,他不由地心中一凛,顿时觉得自已好象错过了什么。
一瞬间,扑面朝令狐陌语掠来的,是在雄鹰岭上那个被关押在牢中无助的少女、那个在断台头上等死的凄惶女孩、为了谋求一线生机尽力讨好他的女子……
原来,他曾经见证过她最弱小的时候,原本也可以将她收入怀中吧?
可是,错过了。
令狐陌语一阵心塞。
元老们不会有眼无珠的。
这些元老有多骄傲令狐陌语一清二楚,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向一个人表示敬意。
他们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血脉压力。
否则,哪有可能起身相迎?
染香看到这些面目迥异的令狐家的元老们,脸上还是微讶,原来这些元老们竟然都这么“和蔼可亲”吗?
令狐家的元老们有多权势滔天,只要看令狐陌语在泉城所作所为就知道了。
刘氏为了令狐陌语的到来,搅得整个家族都不安宁,甚至要付出一代刘家少女的贞洁来博得令狐陌语的青睐;
而东方家竟然是依靠令狐家成为泉城一代隐形富豪,东方申甚至心甘情愿低下高傲的头,为了就是能追随令狐陌语。
而令狐陌语则仅仅是这些元老们眼中年轻的一辈罢了,但是这些元老却为了她的到来,起身离席相迎。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
染香脸上神色淡然,不动声色,走到这些元老们面前停了下来。
“你就是林染香?”
打头的一位元老,须发皆白,高鼻深目,头上缠着包头,身上一身素白但却昂贵无比的真蚕丝白袍,显得高贵凝重,但是就是这样一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元老,对染香说话却是客气无比。
“我是。”
染香以不变应万变,简淡地回答。
“我叫令狐星星,我是家族元老会的会长,很荣幸今天能亲证见证历史的时刻。”
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会长有这么一个滑稽的名字,星星?什么鬼,染香差点没有笑出来。但是她好容易憋住了,她发现令狐家的人喜欢装派头,那就继续装好了。
于是染香依旧用淡漠的语气道:
“令狐星星会长,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呃,难怪您不知道。不过,这是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一件大事,所以之前对您有所保密,这也是逼不得已的。”
令狐星星搓了搓手,显得有些激动地道。
事关国家生死存亡?
太严重了吧?
染香身上不由地一凛。
“请讲。”
她继续装淡定。
“是这样的,其实,您是我们大食国已故国王阿卜杜拉.伊偌古.希瓦格里五世的亲生女儿,你是他遗落在海外的血脉至亲!你是我们大食国的长公主!”
染香脑子“嗡”了一下,这事简直比她穿越而来更具刺激性。
怎么这位星星两张嘴皮一碰,她就成了大食国那什么希瓦格里名字老长的五世的亲生女儿了?她的邱氏母亲和林氏父亲呢?他们可从来没有表露过她不是他们亲生女儿的半点痕迹啊?
而且,她的面貌长得和华夏人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大食国的公主?
染香露出难以置信的一笑道:
“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伊诺万公主,这件事是全真万确,比金子还真。话说16年前,你的母亲,大夏国与我国和亲的尊贵公主夏依莲,在王宫中生下了一对漂亮可爱的双胞胎公主,但是一个坏心的仆妇,竟然趁着王后产后疲惫不堪昏睡的时候,把你偷了出来,一直带到了遥远的大夏国。
王后醒来后,发现你们中的一个丢了,由于伤心过度,不久就不幸病逝了。”
“呃,这个故事好象也没有多少真凭实据。而且,你们怎么知道我是长公主?焉不知另一位才是长公主?”
染香不以为然地道,感觉这位星星元老脑子到底有多锈逗,竟然能编出这样的故事来。
“伊诺万公主,当初生你们的时候,由于是双胞胎,所以为了辩识长幼,你们一生出来,就在你的左手臂上种了一颗红色的记号,二公主是两颗红点,十分好分辩。这也是夏依莲王后的建议。”
星星元老不疾不徐地道。却让染香感觉象被雷击了一般……
第338章 滴血认亲
她的手上,的确有一颗红色的记号,但是在大夏国,人们称之为“守宫砂”,是女子保洁贞洁的代表,所以这是一种你有我有大家有的东西,所以染香也没有特别在意。
不过,好象有一点不同的是,她的“守宫砂”是在左手臂上,而大夏国女子的守宫砂,似乎听说都是在右手臂上。
包括她的嫂子刘凤美,嫁过来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向她展露过右手臂上的守宫砂,以此表明自已即便曾经身陷尴尬的境地,但是仍然是一名贞洁的女子。
“伊诺万公主,你的左手臂上一定有这样一粒红色的标记吧?”
星星会长看到染香脸上神色微变,便契而不舍地道。
这也容不得她说谎,染香强做镇定地点点头,纵然她心绪努力平静,不过这个消息背后的容量太大,让她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
“那就对了,二公主伊诺娜的左手臂上,有两粒红色的记号。”
星星会长欣慰地道。
“大夏国手上有红色记号的女子多了,星星会长如果仅凭这样的记号就认定谁是公主,那也未免太轻率了吧?如果你这一标准一公布,恐怕华夏国的未婚女子都可以涌来做大食国的公主了。”
染香平复了下心境,浅笑道。
“呵呵,找到长公主如此关系国家社稷的大事,怎么可能轻率认定?不过伊诺万公主不要见怪,是我们叮嘱令狐陌语不要说的,因为这个秘密太过于重大,所以我们不能不小心从事。”
星星会长解释道。
“不过会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除了手上的红记,还有其它能证明我身世的确证物证吗?”
染香也是一阵好奇,以令狐家的势力,不可能单凭这点就认定她是长公主,并把她劫持到大食国来。
要知道,她在大夏国现在公开的身份,还是夏承峻、大夏国皇叔的未婚妻子,令狐陌语此举,可谓冒了极大的风险,夏承峻若是找不回她,下一步没准就是大夏国和大食国开战了。
“伊诺万公主,告诉你,我们今天中有一位,是您的王叔,也就是你父王的弟弟,他的血脉与你最近,我们想,用滴血认亲的方式是最能证明的。”
说话间,令狐星星一挥手,一位满脸长满大胡子的中年男子迈出人群,走到了染香和星星会长面前。
呃,她的“父王”长得和这位可象?高鼻深目,满脸大胡子,标准大食国纯正血统男子的特征,染香不禁觉得太荒唐了,怎么可能长得这样的“父王”会生出她这付完全标准大夏国女子面容的“女儿”?
“我的血。”
这位王叔很干脆,拿出银刀,在手指上一刺,把自已奔涌出来的鲜血滴入了仆人端来的银盆里。他看起来不象一位位高权重之人,却象是令狐家手下的臣子一般。
不过,染香不了解内情,难怪觉得奇怪。
实是大食国的王位继承人只有一位,而且竞争激烈,成功上位后,为了担心其它王室继承人窥觑,一般都是给一个虚衔,然后奉禄的供给也非常普通,还不够维持一个王室成员的体面。
所以,不少王室成员,最终都与有钱的富商结伴而行,接受他们的供养,然后给他们提供一些王室成员才享有的尊荣和方便。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美事一桩,因此乐见其成,已经成为大食国上流社会一种平常的现象。
所以,这位王叔,也只是染香众多王叔中的一位罢了,他被令狐家供养,可能作用也就是今天献几滴鲜血,这也是很平常的事。倒不象是染香觉得的,他有多委屈似的。
滴完鲜血,这位王叔便面色淡漠地走了。对染香一点亲侄女的兴趣也没有,完全让人体会到了王室之中没有亲情这句话。
染香本来对突然飞到头上的公主头衔就没有感觉,因此看到王叔这样,也无所谓被他冷淡。
只是她也好奇,到底这滴血认亲,自已成功的机率有多大?
王叔的血被分到两个银碗里,星星会长拿起银刀,眉头也不皱地割开自已的手指头,将流出的鲜血滴到银碗里,只见他的鲜血和原来王叔的鲜血各自成团,泾渭分明。
染香从古籍上知道,滴血认亲的话,如果是亲人的血,一定会相融,象星星会长和王叔并没有亲缘关系,他们的血自然不会相融。
“看,我和你王叔的血并不相融,这证明我们没有亲缘关系。”
星星会长生怕染香不懂,以身示范,还真是不吝惜身上的血。
“下面,就麻烦公主了,可能会有点疼,但是能忍的。”
星星会长换了把银刀,示意染香伸出手来。
呃,居然还要被割手,染香无奈,只能伸出手来。这时,一个仆人将装着王叔鲜血的银碗端出来,放在染香手下方。
星星会长利落地染香来了一刀,染香只觉得手指头上一阵刺痛,接着,看到自已的鲜血滴入到银碗里。
前世今生,这倒是染香第一次看到滴血认亲的画面,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她的鲜血滴落后,在银碗里凝成一粒血珠,打了一个转后,缩在银碗边上,并未象想像中的一般与王叔的鲜血相融。
染香不禁笑了,道:
“看,我不是你们的长公主吧,我和这位王叔的鲜血也不相融。”
“错了,伊诺万公主,你看看,下面发生的情形。”
星星会长指着银碗道。
染香凝神细看,发现代表自已的血珠子凝成一粒圆珠没有错,但是这时候,王叔的鲜血,原本缩在银碗中央的血珠子,忽然主动向染香的血珠靠拢,两粒小小的血珠靠近后,染香的血珠立即吞没了王叔的血珠,银碗里,只剩下一粒血珠。
染香不由一阵惊骇。
“成功了,滴血认亲成功了。她千真万确就是咱们的长公主!”
令狐星星激动地捧起银碗,展示给在座的元老们看。
大家都凑上来,低头看着这个银碗,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不已的神情,甚至连令狐陌语脸上,也毫不掩饰地表示了兴奋之情。
染香懵了……
第339章 无声的警告
没错,千真万确,自已的鲜血和那位王叔的鲜血融合成了一团,而且看上去还是自已的鲜血主动吞噬了对方的鲜血。
这只有一种解释,自已和对方的确是至亲血脉,而且自已的血脉远比那位王叔强大。
染香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一阵晕眩。
谁能想到,原来泉城的傻女,竟然是大食国的长公主呢?
不对,不光是长公主。
染香脑子里搜索着各种信息,她隐隐记得那个信息对自已现在的身份地位至关重要。
对了,是那天听仆人说的:大食国以长为尊,没有男尊女卑这一说法,王位是由排序最长的继承人继承。
大食国的国王不是此前已殁,而他们将迎来新的女王吗?
好象明天就是女王登基的日子?
染香的脑子里一下子就灌进了这许多含量丰富的信息,她好象隐隐知道令狐家的人要干什么了。
“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染香单刀直入地问。
事情迫在眉睫了,围绕在她身上的阴谋从令狐陌语把她从大夏国劫持而来就开始了吧?
所以她也不必客气了,把真相痛痛快快抖漏出来吧。
而这个真相,令狐陌语怕是也才知道不久吧,最多,从劫持她之前不久才知道的。
因为,不管是在雄鹰寨的大牢里初相见,还是在黑风山中对她的种种粗暴对待,都只能说明令狐陌语不知道她长公主的身份。
长公主?
她居然是大食国的长公主。
可是邱氏和林志高夫妻对她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挚爱,是无法表演的,真挚万分的,莫非他们不知道真相?
唯有想到父母,染香内心才一阵纠结。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令狐陌语把她劫持来后,全程对她毕恭毕敬,就是因为她不光是个囚犯,还是大食国的长公主身份。
听到染香直白的问话,正在因为确认了染香身份而狂喜的令狐家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齐齐看向星星会长。
星星会长到底人老皮厚,一脸尴尬之后,才坦然地对染香道:
“伊诺万公主,此事还需细细计议。”
他扫了一眼一直跟在染香身后的令狐陌语,令狐陌语在这些元老面前早就换了一付谦恭的嘴脸,他见星星长老要自已出面,便微微一笑道:
“秘室早就准备好了,咱们在秘室中详谈。”
染香看了一眼令狐陌语,见这家伙脸上虽然努力表现对星星长老的恭敬,但其实眼神里却暗含一抹讥讽,看来,这家伙的恭敬也只是做做表面文章罢了。
这么说来,令狐陌语在这个家族里,暗地里的势力也挺可观的。
染香晓得,能有这样眼神的人,绝不会是弱者。
“好,到秘室里吧。”
令狐星星欣然点头。
这里虽然已经算是一处秘密隐蔽的地点,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外人,但是他们依然不放心,看来,接下来要商谈的事情肯定事关重大。
令狐陌语带路,染香即已被确定为长公主的身份,便被一群人簇拥着,跟在令狐陌语身后,在他带路下,往秘室走去。
令狐陌语的手段,此时已然向染香敞开,染香跟在他身后,经过一个设计精巧的隐藏拱门,向地下走去。
而这个拱门竟然是由巨大的中空的玻璃缸构成的。而这还不是最令染香震撼的,让染香震撼的是,除了人必须通过中空的门外,玻璃缸里面可不是空无一物。
玻璃缸里,到处是蠕蠕而动的巨毒的蛇。
竖起脖子吐蛇信的眼镜王蛇、青翠欲滴的竹叶青蛇、身上花纹五彩斑斓不知名的巨毒蛇……
虽然知道有玻璃阻隔着,但是任谁经过这道门时,还是会忍不住有毛骨悚然之感。
令狐陌语浅笑道:
“蛇是最机敏的动物,若是有人未经同意想要进这道门,它们就会躁动起来,蛇奴也能接到信息,我们就能收到预警了,到时候所有的蛇都会从这里被释放出来,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象着那些蛇从玻璃墙里被释放出来,缠在入侵者身上,同时注入无数毒液的情形,众人不禁一阵不寒而粟。
估计入侵者不要三息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令狐星星点点头,赞许道:
“果然是令狐家最强悍的后辈,有你这样的小辈,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令狐星星此言一出,空气中好象滞了一滞,染香五识极为机敏,立即发现了在场有些元老们面色不太自在,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看来,令狐星星的话,对他们构成了利益冲击。
不难想象,这些人的子嗣中,亦有令狐陌语的竞争对手。
一个家族,繁衍生息壮大至斯,要求全部人都同心同德是绝不可能的。
令狐星星似无所察,依然脚步沉稳地跟着令狐陌语往前走去。
染香忽然觉得,令狐星星,这位才是真正的老狐狸,果然能做到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会长都不简单。
“诸位小心了,这是第二道陷阱,我的设计的灵感来自大夏国古墓的防盗系统,这是个活板,但并不是只有一块活板,我依着九宫格的排列方式,设计了不同的活板,每天这些活板的情况都会发生变化,万一误踩,就会掉入下面的陷阱里,当然,陷阱直通大漠,入侵者很快就会被黄沙活埋。”
令狐陌语带着大家走过一道宽阔的甬道,地上平坦无阻,看似毫无危机,谁知道却是杀机暗伏。
听到令狐陌语如此介绍,大家皆是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不敢一步行差踏错,天知道万一踏错一块活板掉下去,被黄沙活埋那只是瞬间的事情,想救都来不及。
一小段只有几米的路程,大家走得战战兢兢的,头上都冒出了细毛汗来。
染香不由得佩服令狐陌语的心思机巧。
这也算是下马威吧?
一间小小的秘室他都能如此精心策划布局,这些人难道还不明白,若是想成大事,他会用多少心机在里面?
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在座的诸位,哪位的心思机巧若是无法超过他的,此时心里恐怕已经自动放弃和他争权夺利的心思了。
第340章 鬼才
“啊,啊,救命啊!”
就在众人默默无语地跟着令狐陌语往里走的时候,突然,在他们身后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大家站定,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元老,踏错了九宫格,踩到了一块活板,掉进了陷阱里。
“来人,快救他。”
有和他关系好的,却是站在活板边,不敢动弹,生怕自已也会一不小心踏错活板,遭遇同样的下场。
令狐陌语却是气定神闲,冷笑一声道:
“各位叔叔伯伯,我之前已经声明过了,必须跟着我走,否则会不小心踏错活板,这位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别说让我救命了,我想救都来不及了,他现在已经被流沙不知道带到哪去了。”
令狐陌语说完,那几个守在活板边的人也看向令狐星星,点了点头,证明令狐陌语说的是真的。
令狐星星听了,不动声色,淡然一笑道:
“所以了,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大家还是要竖起耳朵,听年轻人的讲话,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走吧,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大家闻言,都若有所悟,这回跟着令狐陌语的脚步,一点也不敢做怪了。
染香五识锁定每一个人,已经能感应到有人掉到活板下去了。但是她也能感觉到,那个人是故意的,并不紧随着众人的脚步,应该是想测试一下令狐陌语的底线。
或许他不相信令狐陌语在众元老面前也敢用手段吧!
当然,他现在相信了,不过是付出了命的代价。
一时间,众人亦步亦趋,再也没有人敢开玩笑了。
令狐陌语的脚步亦显昂藏,一代家主的风范俨然有成。
染香脸上不禁浮出淡淡的笑意,这个男人,看来为了今天,谋划已久,只是针对她的布局,不知道有多缜密,能不能让她有机会脱网而出?
“主人,里面的香茶已经奉好,请大家就座。”
接下来,似乎没有再什么机关。
或许令狐陌语也已经显露出了手段,觉得不必再震摄,不必把所有的底牌都暴露光,接下来,大家顺利地来到了一处布置幽雅的茶室。
而从茶室里出来的,竟然是东方申。
只见他温润如玉的脸上,一脸谦卑,和最温顺的仆人没有什么区别。
染香只觉得一阵刺痛。
东方申曾经在她最卑微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仗义直言,看到他现在变成唯唯喏喏的样子,染香不知道为什么,好想痛骂他一顿。
可是却又觉得全身有力无处使。
是了,一个人的精气神垮了,旁的人再怎么使力,也是打在棉花上。
染香泄气了,不忍再看东方申。
医治东方申的草药,她已经让香姑暗地里收集齐了,只要再融合了香料,就可以将东方申体内的毒虫熏赶出来。
可是东方申,怕是不愿意配合了吧?
令狐陌语面对东方申的奴颜卑膝,俨然早已经习惯,淡漠地点点头,带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昂首挺进了茶室。
淡雅的茶室里,香茶袅袅散发出清香,香炉里焚着上好的香料,让人一进茶室,便心境陡然一静,枝叶疏淡的兰花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室内甚至还有一股小小的泉流,在精巧的假山上流淌。
别看光是一个秘室,令狐陌语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在沙漠中要布置出这样一个具有深厚雅蕴的秘室,定是下了一番非常的功夫,更别说一路上过来的机关重重了。
有心人甚至也看出来了,除了进口的那两处机关,他们一路上还经过了飞箭葬身之地、毒汁齐发之穴等等立判生死的机关要地。
现在陡然见到这清雅的茶室,大家都心神松驰下来,静坐在茶椅边,端起香茶,温凉适度,一口茶入嘴,沁人心脾。
令狐陌语看到大家神色松驰的样子,却是微微一笑,手在正燃起香烟的香炉上轻轻弹抖了几次。
有人脸色立即变了。
“啊,令狐陌语,你下毒,在香烟中有毒。”
说话的人立即面色苍白,接着口鼻流血,五官扭曲,倒在地上,扼着自已的喉咙,好似不能呼吸,然后很快就面貌变形、扭曲地死去。
“陌语,你做得有点过了。”
令狐星星放下手中的茶碗,终于出声了。
“会长,能进入秘室的,都是自已人,今天咱们图谋的事,也事关令狐家的生死存亡,所有心怀异动的人,都该死!”
令狐陌语不以为然地一笑。
令狐星星一滞,道:
“你如何甄别?”
“这茶室里香烟的确有毒,但是毒发不会那么快。”
令狐陌语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陌语,你竟然对我们下毒?”
“你太狠毒了,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冤我看错了你。”
这些元老们都是越活越老越怕死的老家伙,此时一听自已有性命之危,个个都急白了脸。
“各位稍安勿躁,对我信任有加的人,一进来,就都喝了这杯茶,而这茶,正能解香料的毒,而他,正是对我不信任,所以不动我的茶,再加上心中有鬼,气机浮动,所以才那么快毒发身亡。”
令狐陌语指了指地上死去的那位元老。
顿时,便有仆人上前,将他拖了出去。
这时,众人才纷纷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陌语,我们错怪了你。再说,我们一起图谋天下大事,怎么可能会对你不信任呢?”
“令狐雪这个老东西,我一向看他就不顺眼,果然心怀鬼胎,他估计是想推自已的儿子上位,死得好!”
那位死去的元老便是令狐雪吧?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令狐陌语心机深沉至如此,不动声色间杀了两位元老,还能博得众人的支持。
难怪,令狐陌语能逃脱夏承峻布下的陷阱,不光顺利脱逃,还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打动东方申,协助把她劫持到了大食国。
令狐陌语,果然是一代鬼才。
染香一念及此,不由一阵苦笑,看来,她想要从令狐陌语手中逃脱,是千难万难了。
第341章 血契
染香又呷了口茶。
说实话,她喝这杯茶,和出于对令狐陌语信不信任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一路上走来难免渴了,走到这里,看到清幽的茶室、香气扑鼻的好茶,自然而然执杯而喝。
那个令狐雪,没准也是个倒霉鬼,并不是不相信令狐陌语,只不过正好不渴,不想马上喝茶罢了。
不过,这一切对令狐陌语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立威,给大家一点颜色看。
今天倒霉的着了道的不是令狐雪,还有可能是其它令狐氏。
染香拿起茶杯玩味着,杯里的茶是上好的铁观音,颜色呈豆沙绿,味道浓郁扑鼻,好茶必须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制成,既然有缘相遇,就不能辜负了这样的好茶。
染香淡定自若地品茶,仿佛没有闻见一室的血腥,没有感觉到一室的杀机似的。
一名上品制香师,宠辱不惊,泰山压于顶而面不改色,是基本的修养。
若是连这点修养也达不到,也就别妄图踏上追求上品制香师的终极道路。
令狐陌语环顾左右,一眼便看到染香如此淡定从容。他琥珀色的眼眸转了转,身上的杀机无声地收敛起来,顿时,茶室内恢复了一派和熙。
大家品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令狐雪的事情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嗯,陌语,你这孩子,把大家叫到秘室,不就是要商讨一下长公主继承大统的事宜嘛,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这一回,家族里可是把这个重担放在了你的肩上。
你既是从海外把长公主带回家,便是此事的最大功臣,咱们家族今后要走的路,就由你们这年轻的一代来成就了。”
令狐星星作为家族元老会的会长,虽然打破了沉寂。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暗中早就和令狐陌语勾连了,说的一番话,仿佛令狐陌语已经是未来的新任会长似的。
但是令狐星星的话,自然是一种风向标,代表了在座诸人的意见。而在座的诸人,则代表了家族各个派系的利益集成。
所以,只要令狐陌语取得眼前这些人的支持,他就已经取得了整个家族的支持。
这些人能不支持他吗?令狐雪等人横死的遭遇就在眼前呢!
他们都七老八十了,到了混吃等死的年纪,令狐星星这个老贼,怕是早和令狐陌语父子达成共识了吧?只要支持令狐陌语继续会长这一职位,未来他的子嗣一脉也能从中瓜分到不少好处吧?
这些老狐狸们个个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时而感概自已的愚钝落后,时而感叹令狐星星超前一步,怕是好处尽点了许多……
此时听到令狐星星打头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家突然默契地连连点头,争先恐后地表现对令狐陌语的支持道:
“是啊,陌语,咱们一起种下血契,有什么安排,你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达成目标!”
“陌语啊,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们这一支呢?我那孙子,今年才十八岁,但是已经随咱们的武状元学艺多年!”
……
元老们叽叽喳喳,象五百只鸭子一般吵得人头疼。
染香无语。
原来令狐家的元老们“长”的是这付模样,怪不得令狐陌语虽然还稍嫌稚嫩,却能脱颖而出。
“各位叔伯长辈们,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好,这位长辈的提议很好,咱们先种下血契,余事再提。”
令狐陌语说着,手一挥,一个仆人便端了一把锋刃雪亮的匕首和一个银碗过来。
染香静观其变。
这群人现在说得好不热闹,似乎把她都忘了一般。
“我先开始。”
令狐陌语说着,一刀划向自已的左掌心,随着一条血线溢开,令狐陌语紧紧握着左手,让鲜血从他左手指缝里滴了下来。
鲜血滴滴答答,流入银碗中,而令狐陌语嘴里不断念叨着如经文一般的咒语。
奇怪的是,随着令狐陌语念咒语的声音,那血线竟然开始翻腾变化,然后变成了一缕缕的烟雾一般,在碗里上下翻滚不去。
接着,令狐星星也主动如令狐陌语一般施为,念着同样的咒语,然后划了自已的左手,让鲜血流入银碗中,同样,在咒语过后,那鲜血变成一团烟雾,和令狐陌语的融合在一起。
随着在场十个人都把鲜血滴入银碗中,令狐陌语最后捧着银碗,又念了一段不一样的咒语,就见那一团融合翻滚的血雾,突然变成一条血链的模样,然后分散飞开,分到各个的头顶,没入其中,再看银碗里面,干干净净,一滴鲜血也没有剩下。
看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血契了。
这种契约生成的,如果有人违反,肯定会产生某种反噬。
令狐陌语运用得如此纯熟,看来这一招没有少用。
血契过后,每个人脸都露出如释重负却又带着凝重的神情。因为接下来,令狐陌语要讲的就是正事。
这一系列举止,在场的人用的都是大食语,染香做出一脸懵懂的样子,自顾自地喝着香茶。
一杯接一杯,细看他们的表演。
“接下来,为了照顾长公主尚不晓得大食语,我会用大夏语说,如果听不懂的,可以让别人从旁翻译。”
令狐陌语得到血契保证后,眉飞色舞,一脸睥呢天下的神情。
在座的人都点了点头,没有人皱一下眉头,染香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元老竟然看样子都会大夏语。
果然,能爬上这位位置的,个个没有好相与的。
谁都有两把刷子。
“伊诺万长公主在海外流离失所多年,依我们大食国的律法,以长为尊,所以,伊诺万公主既然回国,那么伊诺娜公主就不能继承大统。继承大统的,必须是我们伊诺万公主,也就是眼前这位大夏语称为染香的女子。”
令狐陌语恭敬地看了一眼染香,但是染香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脸上的神情装模作样的成份太浓。
她对于他来说,无非是一个工具罢了。
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如果她对他没有用,他又何必千辛万苦把她从大夏带回来。
第342章 一个复仇的故事
令狐陌语此语一出,顿时举室一片寂静。
只有染香依旧不动声色。
令狐陌语缓步走向染香道:
“伊诺万公主,我们令狐家将全力支持你,继承大统,不论依法依规,王位都应该由你来坐。”
“令狐公子,这件事,你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好吗?”
染香淡然一笑,脸上宠辱不惊,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定地站起身来,环顾打量了一下眼前令狐家的元老们。
不得不说,如果染香继位成为大食国的女王,她的容貌、她的气度、她的仪范,完美地契合着女王的标准。
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染香身上的血脉是掩藏不住的。
不过,染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元老们虽然都会大夏语,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精通其义,所以听染香这么说,便有点迷糊。
似乎,伊万诺公主不太赞成他们的做法?
伊万诺公主是傻了吗?
还有人不喜欢做女王的吗?
所有的臣民都匍匐于她的脚下,掌控着天下所有的财富,享受不尽人间的权势和荣华富贵,这是每个人汲汲一生的最高追求啊!
因此,这些元老们还真的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染香愿不愿意的问题。
在他们眼里,一个失落海外多年的公主,人单影只,只有最珍贵的血脉是她的依仗,要想登基,不借助他们的力量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说别的,只要她一个人出现在伊万娜公主的登基大典上,立即会被公主身边的侍卫击为齑粉。
而现在,伊万诺公主似乎不太愿意配合他们的方案?
能让她登基成为女王的方案?
染香的话,出乎大家的意料,包括令狐陌语,他也没有想到染香会拒绝,脸上不由地掠过一丝莫明慌乱。
但是他很快就压住了阵脚,上前冷静地对染香笑道:
“染香,不要太幼稚了,你想要成为女王,有我们家族的支持,这是目前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我有说过我想成为女王吗?我在大夏国过得好好的,你莫名出现,把我劫持到这里,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伊万诺,甚至马上要在你们的助力下登基成为女王,可是从头至尾,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染香的话,让令狐陌语一时无言以对。
“呔,我说伊万诺公主,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公主,可是如果没有我们大家捧着你,你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什么也不是,扔在街上可能都没有人看你一眼,你何必如此狂傲呢?”
这时,一个心急莽撞的元老跳了出来,喝骂起染香来。
染香一皱眉,就在这时,只听“啪”地一声巨大的巴掌响,竟然是从头到尾看起来脾气不错的令狐星星出手了。
他一巴掌打在这个族人的脸上,沉声杀气森森地喝道:
“先去向公主道歉,然后自已打一百巴掌,敢对公主不敬!下回就是提头来见。”
那个族人一楞,随即明白自已犯了大忌,以下犯上,令狐星星这一巴掌几乎是救了他的命。
于是他赶紧“扑通”一声跪到染香面前,边痛哭流涕边道:
“小人言语冲撞公主,请公主饶命。”
染香皱了下眉头,道:
“依令狐会长说的去做吧!”
那族人如逢大赦,赶紧滚到边上,自已打起自已的巴掌来。
一下,两下……
他打得还十分虔诚,每一下下去,都在脸上留下了手指印,十几下后,脸已经肿得象猪头一样不能看了,但是他依旧毫不手软地打着自已。
他晓得,若是打得不让会长满意,自已在令狐家也不会有立足之地了。
与此相比,打几个巴掌还真算不得什么。
“染香,是我失策,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可是我和你说一个故事,或许你就会同意我们的行动方案了。”
令狐陌语整理了下思绪,一路上他知道染香有多么软硬不吃,甚至不顾生命危险,想要跳海离开他们。
所以,只有用情打动染香,才是唯一正确的路径。
就着令狐家那个族人“啪啪”的巴掌声,令狐陌语开始说起一个故事来。
十三年前,国王渐渐衰老,身体也不比往日了,他开始慢慢培养伊万娜公主继承大统。
不过,伊万娜公主从小骄横,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国王对她十分严苛,伊万娜公主竟然起了谋逆之心。
她伙同一个和她交好的侍卫长,在国王的饮食里下了药,让国王日渐失去健康,逐渐缠绵病榻。
原本这是个上好的计策,国王根本不会怀疑到亲生女儿竟然会对他下手,但是有一天,伊万娜公主在下药的时候,正好被一个近身的侍女看到了。
而这个侍女,恰好是令狐家的一个仆人的妻子。
她回到家,因为良心不安,便把这件事告诉丈夫,而她的丈夫一番辗转之后,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主人,也就是令狐星星。
此前,令狐星星知道伊万诺流落海外的前事,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试图寻找当年长公主的下落。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伊万诺公主,也就是林染香,被令狐陌语带回了大食国。
但是就在这时,老国王也因为长期被伊万娜下毒,一命呜呼,伊万娜终于可以如期登上女王的宝座。
“所以染香,如果你让伊万娜公主登基,那么你就是放过了杀父仇人,让她得偿所愿,这个世界,如果是坏人当道,那就太不公道了。这样的不公道,难道不会影响你身为制香师的心境吗?”
令狐陌语最后总结道。
染香听了这个故事,陷入了久久的思考中。
她到现在,还未接受自已是长公主这个身份的事实,因此,更谈不上对国王有多么深厚的父女感情。
由此,谈到对国王和伊万娜之间的情仇做一个了结,充当复仇者的角色,也比较荒诞。
而她身为大夏国皇叔的妃子,如果搅入这场乱局中,会对大夏和大食国两国之间的外交带来多少影响,还尚待评估。
染香久久沉思不语,令狐陌语却有些着急了……
第343章 握有底牌
“染香,伊万娜公主为了继承王位,杀了自已的亲生父亲,从大夏国的文化来讲,也是伦理的悲剧,亦是触犯了道德的底线,作为一名带给人间美好善良的制香师,难道你不该主持正义吗?何况,还是为自已的亲生父亲主持正义?”
令狐陌语一番话,义正辞严,听得元老们频频点头,大家都群情激愤地道:
“伊万诺公主,请为大食国主持正义。”
“伊万娜公主杀死自已的父亲,罪不可赦,请把光明和善良带到人间。”
……
大家都打着正义的旗号,逼染香出面。
染香心内明白,大家是看出了她的弱点,摸到了她致命的要穴,所以才突然变得这么激情和有信心。
她是一名制香师,而且是一名追求无上境界的制香师,如果她违背人间的正义公理,淡漠视而不见,在最后的追求过程中,会因此而迷失心性,落入心魔的控制中。
大家一阵喧嚣过后,染香安静了下,突然举起双手,向下一按,示意大家平静下来。
染香不怒自威,这个兴动已经隐隐有女王的风范了。
在座的人眼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大家都觉得,这一会,胜券在握,染香就算是不被名利所动,也被道德给绑架,不得不听众大家的号令。
现在,他们是绑在同一架战车上的蚂蚱了。
所有人的兴奋情绪了感染了令狐陌语,他不由地吞了一下口水,喉结微微一动。一向老成持重的他,终于在染香做出决定面前,也微微失态。
“各位,我经过考虑,抱歉,我还是不能答应诸位的要求。我并没有做好准备要成为一名女王,我从小生活在大夏国,和大食的文化格格不入,我想大食的百姓也不会需要我这样‘异类’的女王,所以,让大家失望了,也许剩下一点时间,你们还来得及再选择一位新的继承人。”
染香的话,象无情的铁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顿时,全场一片肃静。
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女王位置,选择了拒绝。
“染香,你……”
令狐陌语一时语结。
而家族中,所有人看向他嘲讽的目光,更让他突然面红耳赤。
令狐陌语仿佛能听到有的人从心里发出来的嘲笑声。
什么时候他成了这些人可怜的对象了?
不,这些人在他心里,只有瑟瑟发抖臣服的份。
但是看到元老会的会长令狐星星突然对他转淡的目光,令狐陌语晓得,如果不使出杀手锏,怕是说服不了染香了。就在这时,他听到染香道:
“令狐公子,多谢你的美意,染香只能却之不恭了。”
“哈哈,我早说了,令狐陌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可好,把咱们这群老家伙带来这里,是玩咱们呢!”
“虽然年轻有想法,但是到底心性还未磨砺过,做事还是嫌稚嫩了一些啊!”
“这种年轻人,怎以可以放心地把家族交一他手里?怕是会带着家族走向覆灭吧?”
“对呀,我原本还挺看好他的,谁知道他所谓的周详计划竟然漏了重要的一环。”
一时间,老家伙们的窃窃私语、一些不中听的话,如潮水一般,细细密密向令狐陌语席卷而来,考验着他的心性。
令狐陌语忽然镇定下来,脸上神色如常,美如女子一般的双眸向四下里一扫,眼神里带着威慑和杀机,顿时让一帮老家伙们感觉脸上好象被刀片刮过一样。
顿时,满室的议论声再度寂静下来。
他们或许在这样眼光的威慑下,突然想起自已此刻还是在令狐陌语的地盘上,想起了令狐陌语层出不穷的暗杀手段,于是,他们突然又闭上了嘴,老实了。
不过,任谁也知道现在这样的局面,令狐陌语是讨不了好的。
“染香,我没有想到,你会放弃父仇不报,我忘了,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的心性不是一般人能猜度的。”
令狐陌语突然慢悠悠地道。
林染香低垂着眉眼,就算是为了活命,她也不能说假话配合他们的行事。
这样才是真正违反天道和谐的。
而且,别说她真的是大食国国王的亲生女儿了,就算是,她本来就不是林染香,和这个国王父亲也没有丝毫的父女亲情,凭什么她就必须出面为他报仇?
最重要的是她介入后,将挑起两国的战争。
到时候,生灵涂炭,成千上万的人,都将因她而失去生命!
王权之争,本来就是残酷已极的,就算是她真的是长公主,活在宫中,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而且,作为王室的长公主,她继承人的地位有多重要,从令狐家这些人的表现就知道了。
可是作为普通商人的令狐陌语都能从遥远的大食国找到她,而身为国王的父亲,竟然十几年不闻不问,没有发动过寻找她的任何动作,这本身就充满了疑问。
如果他不在乎她,她又凭什么义愤填膺地为他报仇呢?
染香才懒得搅这趟浑水呢!
可是,看令狐陌语此时的气势,他似乎还有后招?
染香身上的弦顿时崩了起来。
这个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他的性情,这段时间染香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这个男人,可不像他表面展示的柔美无害。他要出手起来,狠戾于常人。
光是从他被夏承峻围追堵截还能逃出生天、顺便劫持了她就知道,此人颇有手段。
“令狐公子,既然你如此了解我,必是知道,我不会介入你们的王权之争,这不是儿戏,大食国的百姓需要一个平稳过渡的国家,如果我介入,整个国家很快就会陷入动荡不安中,作为普通民女抚养长大的我,实难以担当此大任。令狐公子,你们还是另选他人吧!”
染香明知道令狐陌语不可能放弃,但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呵呵,染香,我知道现在好言好语说不动你,但是有一个人,你看到了,一定就会答应了。”
令狐陌语似乎还握着什么底牌上,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染香心中一沉,莫非……
第344章 变脸
看到令狐陌语脸上稳操胜券的感觉,染香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看到一个人,就会妥协?
还有谁能让她妥协的?
莫非是夏承峻?
染香晓得夏承峻肯定会追击而来,但是无论夏承峻怎么神勇,大食国毕竟是令狐陌语经营多年的老巢。
光是进一个秘室就机关重重,在这个貌似平静的庄园下面,还有多少令狐陌语设好的陷阱等着猎物主动掉入?
难道夏承峻被令狐陌语擒获了?
染香心一沉。
看到染香脸上不动声色,令狐陌语却笃定地一笑。
如今她和他,到底谁的演技更高明、谁更有真性情,就看下面这一出了。
令狐陌语眼神一阵迷离,浮现出一股不为人所熟悉的光芒。
如果染香足够了解他的话,便会知道,那是赌徒的光芒。
令狐星星一直关注着令狐陌语的一举一动,此时突然看到令狐陌语脸上这样的表情,虽然只是刹那滑掠而过,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就不会看到,但是他心里还是一动。
这小子,手里还有底牌。
只是这底牌,并不象他嘴上说的那么稳妥。
令狐星星眼里也闪现出疯狂的光芒。
令狐家从商数百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次这样的危机,虽然此前也有数次大大小小的危机,但是都被他们逢凶化吉挺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看令狐陌语的了。
谁让他们押错了宝,没有把赌注押到伊万娜公主身上呢?
“把他带上来。”
令狐陌语抿了下嘴唇,最终吐出这几个字。
随着他话音落下,染香面上虽然依旧淡定,但心里突然被抓紧了。
如果是夏承峻,她会怎么选择?
她心里刹那间不知道掠过多少想法,但是当那名手腕上捆着缚龙筋的男子被押上来时,染香还是惊呆了。
“东方公子?”
东方申双手被强韧无比的缚龙筋绑着,面上有几道淤痕,嘴角上还挂着一缕干涸的血痕,看样子就知道被毒打过。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令狐陌语会对东方申痛下杀手,这是什么意思?狡兔死,走狗烹吗?
东方申十分狼狈地望着染香,眼里满是纠结的痛苦,但是却又无语地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明明“背弃”了染香,一脸讨好地巴结着令狐陌语,却又被令狐陌语变成弃子……
他的一腔心意,就算说出来,光凭嘴,别说染香了,换成染香是他自已,他也不会相信啊!
“染香,不,还是叫你伊万诺公主吧,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东方申会变成这样?明明他本来应该是我可以依赖的左右手不是吗?
哈哈,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还能他信任有加,准备这些事完成后,就把令狐家在大夏国的香料市场全部交给东方家。
染香,你可以想象,那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吗?
有这样的财富,东方家族至少可以在大夏国跻身为勋贵之家,再经营个两三代,就是勋贵世家了。
可是有这么一个傻子,竟然放弃了这样的大好前景不要,非要和我作对。”
令狐陌语说到这里,竟然有点咬牙切齿了。
看样子,是对东方申真的痛恨。
痛恨他蒙蔽了他,痛恨他欺骗了他。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痛恨自已竟然不察,被东方申蒙过了双眼,对他一时间信任有加。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会对他令狐陌语的形象造成多大打击啊?
“令狐公子,此话怎讲?”
染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东方申和令狐陌语,两个人关系已给沦落为一主一仆,东方申为了讨好令狐陌语,甚至已经不顾他们十来年年少时结下的友情。
那么听令狐陌语的意思,东方申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看令狐陌语一付挟东方申以令她的架式,莫非东方申做的事和她有关?
东方申已经默默低下头,他做得太失败了,连染香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摸到就被令狐陌语生擒了,他还有什么脸和染香说?
“哦?哈哈,东方申,你果然是一个情圣啊!牺牲了一个偌大的家业,人家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不是我今天替你说出来,你会不会藏着巨大的遗憾死去呢?”
令狐陌语听到染香的话,又看了看东方申青紫的脸,再看看染香的一脸莫名,突然觉得好象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不由地放肆地大笑起来,甚至笑得弯下了腰,捂着肚子。
令狐陌语的每一次笑,都象一把尖刀捅在东方申的身上,他的脸色由红转青紫,又由青紫转白,双手还无意识地挣扎着想要逃脱缚龙筋的束缚。
可以想象,如果此时东方申双手还是自由的,肯定会拿起武器,和令狐陌语拼个你死我活。
“令狐陌语,士可杀不可辱,你有什么话,就挑明了说吧,何必这么折辱人呢?”
染香看到东方申的脸色,突然好象隐隐猜到了什么,再听令狐陌语如此放肆地调笑,不由地也生气了。
令狐陌语环顾了下四周,终于是收起了笑容,对染香道:
“好吧,好一句士可杀不可辱,可是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你是不是就痛快了?眼前清净了?”
令狐陌语的话让染香一怔,她反驳道:
“谁不知道东方公子是你的人,你如此对他,日后又如何让手下臣服?”
令狐陌语微微启齿,好象听到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似的,笑道:
“你说东方申是我的人?你就不问问昨天晚上他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他竟然想要收买我的下人,然后带你逃出这里。你说,他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
令狐陌语的话激得染香身上一凛:
“什么?真有此事?”
她一双美目带着疑惑看向东方申。
东方申温润如玉的脸上,神情复杂地变幻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终于,他拿定了主意,看着染香,点了点头,道:
“是,真有此事。”
“为什么?”染香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因为……”
东方申一字一句,慢慢地想着,说着……
第345章 陈情
“因为我从小一直看着你长大,一直把你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东方申慢慢说着,脸上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他知道染香不喜欢他,一直把他当成哥哥一样,而他又那么失败,连护她周全都不能,才动手想要救她,就被令狐陌语发现,被折磨了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象他这么笨的男人,有什么权力和资格对染香说爱呢?
如果在这里说出来,岂不是对染香的侮辱?一个天大的笑话?
东方申这才深刻地领悟到,身为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保护女人的能力,连对她的爱也是一种亵渎。
所以,他已经这么狼狈了,连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了,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已一已之私,去让大家笑话染香?
笑话染香有一个连自已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男人爱她?
不可以。
东方申这么苦涩地想着,嘴里却继续回忆道:
“你不知道还记得吗?小时候,有一次在荷花池那里,你突然掉进水里,后来,你被救上来了。”
东方申眼睛闪闪地看着染香,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故事编得让染香相信,让大家相信。
“是,我记得,那次掉进荷花池里,我受了惊吓,然后因此发了烧,后来过了一段混沌的时间。”
染香并不在乎那段痴傻的过去。
那是原主的经历,与她无关,但是却不能抹去,正视才是最无愧的态度。
“是,原来你也记得。其实那一次,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但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掉下去,却没有办法救你。
如果你没有生病也好,但是你因为落水过久,差点丢了命,又生了病,然后才导致身体不好,所以我特别内疚,觉得自已特别没用。
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吧?”
东方申定定地看着染香,他铺陈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要告诉染香,他对她好,并非男女之情。
染香听到这里,顿时也松了口气。
原来,东方申对她,一直是兄妹的感情,而且这其中还掺杂了内疚补偿的成份。
于是,染香点了点头道:
“我能明白。”
东方申心中一酸。
他明明不是对染香只存兄妹之情的,但是此时却要绘声绘色,硬把这件事扯到别的方向去,心里有多苦涩,只有他自已知道。
好吧,但至少他心中的目的达成了,他这么一个无用的男人,是不应该被和染香扯到一起,让她惹人笑话,拉低她的尊贵。
“嗯,所以你出事后,我就特别内疚,然后就去拼命学游泳,终于让我学成了,只是再也没有机会救你了。
我以为不会再有机会救你了。
这让我心境的考验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东方申喃喃地叙述着,把一切都粉饰成对染香的兄妹之情,粉饰成他毫无所谓,没有任何男女私情,救助染香,只是为了让自已的境界再上一城。
的确,在座的人谁都知道,不论是制香师还是武师,只要想在心灵的境界上有所突破和追求,都不能有心结,否则,这个心结就会形成心魔,阻滞其境界的突破。
所以,东方申既然因染香的落水种下心结,努力想要克服这个心魔,就是必须尽力去弥补自已的错漏。
再接下来,东方申后面做的这件事也就顺其自然了。
“所以,当你掉下海时,我心想,弥补我过失的时候到了,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就从船上跳了下来,因为我阻滞在这个境界已经太久,我晓得都是因为这个心结的缘故。”
染香点头,自以为懂得了东方申。
难怪他会奋不顾身地跳下海来救自已,原来,更主要的目的是打破自已的心魔啊!
东方申的眼睛忽然闪闪发亮,他接着道:
“然后我真地救回了你,当时,我的心结一下子就没有了,觉得自已又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东方申了,不用说,我武功的进境自是马上突破了一层。”
染香想对他说恭喜,可是又想到象他这样的高傲的人,竟然最后屈居于令狐陌语手下,这恭喜二字又说不出来。
东方申似乎猜破了染香的心事,笑道:
“我很感谢你染香,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有这次的突破,但是突破后,我又遇到新的心结,那就是我发现,我必须把你从令狐陌语手中解救出来,否则,我又要背负心结。”
东方申终于说到了关键的时刻,一步一步徐徐道来,他觉得自已终于可以撇清染香的嫌疑了,从此染香的生命里不会再有他的名字了。
“东方公子,你这又何必呢?”
染香听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对劲。
“所以,我昨晚上策划了一次行动,想要把你救出去,只是没想到,收买好的仆人,原来并没有被收买,我的营救行动失败了。”
东方申惭愧地低下了头。
“所以,不管怎么说,东方申你还是因为染香而放弃了大好的前程吧?”
令狐陌语接话道,眼神里充满了挑唆的意味。
不论如何,只要染香知道东方申是为了她变成这样就好了。
而且,东方申过去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对染香的感情,所以令狐陌语并不知道东方申暗恋的人就是染香。阴差阳错,他把东方申说给染香听的话,当成了事实。
但是这样一来,东方申在染香身上同样也种下了因。如果染香不理不睬东方申,那么染香作为制香师,未来的进境极有可能因为这个因而受到阻滞。
令狐陌语就不信,染香能够无视。
东方申面对令狐陌语这句话倒是十分坦然,他晓得令狐陌语已经接受了自已之所以会对染香付出的说法,便漠然地道:
“不能这么说,不是我为了染香放弃大好前程,而是为了大好前程,才要想办法救染香。不过,染香,我的营救行动失败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吧,我也尽力了,心结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东方申这么说的意思,是要让染香不要对他的境遇产生同情,这时候,他已经听出了令狐陌语话中隐隐的意思,不行,他不能让染香因此受制于令狐陌语。
第346章 死活全凭你一句话
“呵呵,总之呢,你就是为了救染香,所以才背叛了我们令狐家,而且,接下来,我会对你略施薄惩。”
令狐陌语邪魅地笑着,言语里流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他手一挥,这时,两名下人就拉着一名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上前。
染香眼神一凝,不知道令狐陌语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申对于她来说,虽然不可能和夏承峻比拟,如他那般重要,但是不管怎么说,东方申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他至少对她都有救命之恩。
在那次雨暴中,如果不是东方申救她,她早就横死在海上了。
令狐陌语用东方申来威胁她,还真是触到了她的软肋。
“染香,你知道东方申中了我的如意蛊吧?”
令狐陌语嘿嘿一笑,脸上不无得意。
“知道,他在小岛上有说过。”
染香眉头一挑,虽然她没听说过如意蛊,但是却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联系东方申的症状,她就知道了,原来东方申身上寄生的活物,就是如意蛊。
“嗯,东方申见识过如意蛊的威力,他家的婢女就是中蛊而亡的,但是你没有见过,我让你见识一下。”
这时,令狐陌语走上前,一把将那名刚拖来的男子踢倒在地,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丸药,笑道:
“这枚药,能催发他体内蛊虫的发育。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碰’一声炸开的美景了。如果不想让衣物变脏,还是退让开点。”
令狐陌语此言一出,就连元老会的元老们也纷纷向后退让,让出一个圆形的空间,而那名男子就躺在中间,一动不动的。
突然,他用手捂着自已的胸口,脸上露出了痛苦已极的神色。
东方申知道是如意蛊要破胸而出了,他这是第二次见着这种情形,见过一次就终生难忘了,所以这第二次,他索性把眼睛闭上了。
场地中央的男子,手捂着胸,开始发出惨叫声,不一会儿,就听“嘶啦”一声,似乎有什么物体破胸而出。
随着他胸前鲜血地不断渗出,果然,突然,衣服包裹下,一团物体蠕蠕而动,接着,便破衣而出,竟然是一只黑乎乎如蝎子状的活物。
再看那名男子,他双眼瞪得极大,似乎不相信自已的胸前竟然能破出这么大一个洞似的,但是脸上木然的神情表明,他已经没气了。
“把他拖出去。”
随着一股血腥味蔓延,令狐陌语皱了下眉头,喝令道。
几名下人七手八脚地将那名男子拖走,而那蝎子状的活物依然在蠢蠢欲动。
“呃,贤侄,没想到你连大食国失传的御蛊术也会啊?真是没有想到,你还会有多少惊喜给我们这些老家伙?”
说话的是令狐星星,他并不象其它人一般对那可怕的活物那么忌惮,反而笑着问令狐陌语,似乎刚才血腥的一幕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依然谈笑自若,好象方才不过是死了一条狗、一只鸡似的。
这让染香也不得不佩服他,原来,一个人能当到家族元老会的会长,你就不能把他当正常人一样看待。
虽然他外表慈眉善目,但是在他华贵的衣袍下面,始终藏着可怕的尖牙利齿,随时能出来伤人。
“呵呵,如意蛊的掌控并不算什么,我还有更多精彩是会长不知道的呢!”
令狐陌语此时并不打算隐瞒自已的实力了,今天过后,整个家族,必须由他说了算。
所以,不亮出点真正的实力给这些老家伙们看,他们就还当他是撒尿和泥的小孩子呢!
令狐陌语说着,手一招,那活物竟然悉悉索索地向他爬了过来,令狐陌语不动,倒是他身边的老家伙们吓得往后又退了几大步,一时间,让令狐陌语身边空了出来,反而衬得他孤独而高大。
染香岿然不动,她站的地方离令狐陌语不远,但是脸上神色镇定自若,反比那些老家伙好多了,让令狐陌语也不禁心生敬佩,心道:
这才是配得上我令狐陌语的女人。
东方申脸色一阵发白,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已必死无疑,但是象这么惨烈、狼狈的死法,还是他不愿意想像的。
尤其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如此不堪地死去。被虫子破体而出,然后象狗一样被拖去处理掉。
连死去的尊严也没有,如何让这个女人记住他的完美?怕是今后一想起他,就会出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吧?
不行,这是东方申所无法忍受的。
蛊虫沿着令狐陌语的脚背,一直向上爬到了他的衣摆,再从衣摆爬到了他的手背上,然后就停在那里,摆动着他的毒尾。
令狐陌语一点也不担心,任它在身上爬动着,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因为所有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自主恨不得离他远点再远点。
让人有所畏惧的感觉真好。
“陌语,我看好你这小子,够狠,够毒!这下我放心了,我们令狐家几代经商,虽然也出了一些商业奇才,不断把家族带向富裕繁荣,但是却缺少一些心狠手辣之人。
到了令狐家生死存亡的时刻,我看由你来接掌令狐家是最好的了。”
令狐星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令狐陌语,脸上掩饰不住赞赏之意。
令狐陌语倒是没有想到,会长会这么快表态完全支持他,他启齿一笑道:
“所以,染香,你听到了吗?会长也支持我,你也必须支持我。”
“凭什么?”
染香淡定地问道。
“因为,你若是不支持我,我就给东方申喂同样的药,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你面前痛苦死去。
他可是从小视你为妹妹一样的人啊,为了救你,还奋不顾身跳入汪洋之中,冲着这点,你不该救他吗?”
令狐陌语说着,手中又现出一枚药丸,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药丸和他方才喂那名男子吃的药丸是一样的。
接着,令狐陌语走到东方申面前,笑道:
“染香,他是死是活,全凭你一句话了,你答应我,继承大统,成为女王,我就解了他如意蛊,如果有一句不字,我立即喂他吃下这丸药。”
第347章 我答应你
东方申脸色一白,他晓得令狐陌语是言出必行的人,绝对不是吓唬染香的。
东方申突然觉得自已并不害怕了,因为令狐陌语此举,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知道,他在染香心里有多重要的机会。
是让他死?还是染香继承大统?
这两个选择放在一起,一般人都很容易选择,能继承王位还不好?这可是天下人追求权利的终极道路啊!
不过,东方申却知道,若不是染香不肯继承大统,今天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令狐陌语也根本不必把他推出来作为一张底牌来打了。
可是或许,令狐陌语也错了,作为底牌,他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林染香蹙眉,平静地问令狐陌语:
“令狐公子,东方公子他和我并无纠葛,你何必死死缠着他不放呢?”
“呵呵,染香,我就不信你这么无情无义。东方申,张嘴,不用我把你下颌打烂吧?”
令狐陌语镇定自若地道,然后上前一把拧住东方申的下巴,那丸药,就悬在东方申的嘴巴上方。
这个姿势看上去暧昧无比,两个俊美无双的男子,一个拧着另一个的下巴,眼波流转,看上去似乎充满了别样的情愫。
可是谁也没有关注到这点,所有的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令狐星星也看出来了,染香性情倔强,有自已的主意。就连继承王位这样世间最具诱惑力的事情,放在她眼里都如此淡然,便可想而知了。
一个东方申而已,和她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至多只能说是童年时一起长大的玩伴,能肇擎到她的决断吗?
令狐星星此时不禁怀疑令狐陌语是不是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的眼睛里闪烁不定,脑子里已经在思虑着下一步该如何用其它的办法打动染香。
让他们临阵换人,已经不可能了。
一来来不及,二来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
大家此前只顾着考虑如何找到长公主,根本就没有考虑到继承王位这事,竟然会被长公主拒绝。
谁能拒绝王权的诱惑啊?
如果这个位置他老头子能坐坐,哪怕明天就死了,他也是乐意的。大家都万万没有想到,最以为不是障碍的,却恰恰成了他们成事最大的障碍。
那粒药丸吊在东方申嘴巴的上方,他倒是乖乖张开了口,他眼里露出绝望的神情,要死就死得漂亮点吧,本来胸口被蛊虫钻破已经很恶心了,如果下巴再被打烂了,染香看着是不是更恶心?
所以他配合地张大了嘴……
“染香,我数到三,绝不食言,这粒药进入东方申嘴里,你也看到了,不用几十息,如意蛊就会发作!”
说这话时,原本爬在令狐陌语袖子上的那只成年蛊虫,好似听得懂人言,两只毒尾交织在一起,发出了摩擦的“咝咝”声,听着却是十分瘆人。
染香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当她双目看向东方申时,却见他脸上一派处之泰然,似乎根本无所谓生死似的,染香的心忽然被揪住了。
“一……”
令狐陌语出声了。
室内静得连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二……”
染香还是不动声色。
但是这时候,室内却有了声响,“碰碰碰……”那是大家的心跳声。
一般人听不到,染香的耳朵十分敏锐,自然可以一一捕捉得到。
她听到了令狐陌语的心跳,一直是不疾不徐,没有变化,这说明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意志极为坚定。
她听到令狐星星的心跳好似漏跳了两拍,看来,他也无法判断令狐陌语下一步的动作。
而最平静的,莫过于东方申了。
他的心跳如死灰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染香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凝神气定,一一倾听过去。
人的面色可以掩饰,可以装假,就象她现在一样,明明很紧张,但是脸上还是一派平静,而且,由于可以倾听人的心跳,染香自已的心跳也掩饰得很好,如果有人此时象她偷听别人的一样偷听她的,也会发觉,她的心跳平静无波,一点杂绪都没有。
“三……”
令狐陌语终于算出这个数。
看到染香依然不语,他眉眼间一黯,低沉地道:
“原来,东方申并不能成为我的底牌,我还是高估了东方申对你的重要性。”
说完,他手就要一松,眼看着药就要从他手中滑坠下来,落入东方申的口中。
而东方申,此时心剧烈地跳了两下,又平静下来:马上就要死了吗?嗯,死吧,无所谓,反正,染香也不在乎他。
看,他都要死了,她脸上一点神色变化也没有,在她心里,他甚至连一个普通朋友也及不上吧?
一个普通朋友要死了,大家甚至都会送上几滴泪水,而她呢?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东方申心如死灰,根本就把生死超之度外了。
“慢着,我答应你。”
就在这时,染香的话,让在座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应不一。
令狐星星张大了嘴,呃,活了这把年纪,他还真是不肯相信,之前以染香的倔强,他怎么会料到染香在最后的时刻竟然答应了?
令狐陌语手很快,因为药丸已经滑出他的手心了,但是一听染香开口,他手掌如风,一下子就把药丸捞在手心里,药丸正好坠到东方申唇边,还未进入,就被令狐陌语收走了。
而东方申的下巴,自然也被他放开了。
“染香,早就应该答应了嘛,咱们是一家人,何必闹得不愉快呢?”
令狐陌语愉快地笑了。
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表情。
东方申的心“啪哒啪哒”,就象小马达一样跳开了。
染香,竟然为了他,答应了令狐陌语?
原来,他在她心里,竟然这么重要?让她愿意放弃自已的原则去帮助他?
东方申只觉得眼前突然花了,那是眼睛里水太多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落泪时。
东方申忽然觉得,自已吃的苦,好象值了。
“不过,我有条件。”
染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令狐陌语及时把那药丸扣住,心里微松了一下。
第348章 遇到小偷
“哦,很好。来人,换茶,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令狐陌语是商人,因此知道能讲条件的生意,才是有望成功的生意。
如果光凭东方申就捏住染香、让她改变主意,看来也不太可能。
所以,染香后面还有附加条件,令狐陌语反而由衷地欣喜。
东方申立即被下人带出了秘室,作为一个阶下囚,他连站在染香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染香看着东方申衣角消失在拐角里,才对令狐陌语道:
“好好对他。”
“我会的,放心,一定待他如上宾。”
转眼间,秘室里的茶重新换过,就连熏香,也换了淡雅如兰的品种,但是染香还是能分辩出来,这种熏香的基础香料里,肯定加了令狐家本源香的成份。
“说说你的条件吧,伊万诺公主。”
染香既已答应,以她言出必行的性格,一定不会再收回自已说过的话。
制香师最重一个信字。
信、诚、情、义,这四个字,在制香师的心里,都是并列第一,不分先后的。
所以,令狐陌语可谓扣到了染香的命门。
接下来,就要看染香和他谈什么条件了。
……
夏承峻和吴虎走在大食国的街头,吴虎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赞道:
“一直以为大食国是蛮荒之地,万万没有想到,这蛮荒之地也竟然这么繁华?一点也不输咱们的泉城。”
“这是大食的京城,比起咱们的京城,还是略逊一筹。”
夏承峻不无骄傲地道。
他们虽然长着大夏国人的面孔,但是由于大食国本身和大夏通商往来,大夏的商人在这街上也不鲜见,所以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两个人走走停停,努力寻找着和令狐陌语有关的踪迹。
还好,令狐在大食国是个臣无霸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几处令狐家经营的香原料铺面。
不过,一番打听下来,这些铺面不过都是挂在这个大家族名下的产业罢了,铺面的老板,都是边缘的本家子弟,根本就不了解令狐家现在整个家族的运作情况。
不过关于令狐陌语,他们倒是打探到一些消息,那就是:令狐陌语是下一届家族元老会会长的热门人选。而大食国的家族元老会,相当于大夏国的族长。
“难怪这小子和狐狸一般圆滑,在大夏国咱们倾尽全力,还是让他每次险之又险的滑脱了。原来,他在这里接受的,一直是继承未来会长职位的训练。”
每一个家族,对于未来有可能继承会长职位的子嗣,都会给予特别的训练,而这些精英们,为了能脱颖而出,都会坚毅地忍受到最后,最终把自已锻造成合格的继承人。
令狐陌语既然是继承会长的大热门人选,肯定是精英里的精英。
夏承峻脸上掠过一丝凝重,冷哼了一声道:
“若不是如此,也不可能让他把染香劫来了。大夏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因为大夏国和大食国虽然明面上还做出睦邻友好的样子,但实则双方暗地里已经几次交锋比拼,当然,以大夏胜多输少暂时胜出,因此双方都在各自的国家里,埋着“暗钉”。
夏承峻这么问,自然是想知道和染香出事有关的消息,而吴虎也能及时从这些“暗钉”里知道大夏传来的有价值的情报。
“赵香凝还是没抓住,不过,其余令狐陌语的余党已经清理干净,所有他埋在大夏国的‘暗钉’全部被拔掉了。
东方申的父亲,在狱中暴毙,临死前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已身上,只说儿子是受他蒙蔽,才去帮助令狐陌语的。”
吴虎一一道来。
隔着重重大洋,能知道这些信息实属不易了。
夏承峻面色一寒,道:
“赵香凝为什么还抓不住?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吴虎听了,也不敢辩解,只道:
“我会让他们抓紧的,至少在咱们回国前,要把赵香凝擒拿归案。”
“嗯。”
夏承峻晓得吴虎自是会尽力,也不再言语。
“另外,听说明天就是大食国公主继承大统的国庆日,届时伊万娜公主还会花车巡游,咱们是不是也趁机观察一下?因为听说大食国的权贵们都会出现在花车上,包括大食国的三大家商人世家,他们出钱资助了整个巡游,因此得以挤占一席之地。令狐家也会出现。”
吴虎说完,夏承峻立即点了点头道:
“好,知已知彼吧,看到时候能不能找机会混进令狐家的核心中。”
吴虎点点头,两个人走回居住的客栈。
就在这时,一个高鼻深目的男子走到吴虎身边,好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然后嘴里还唯唯喏喏地用大食语说着什么,看他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抱歉的意思。
吴虎脸上神色一变,猛地抓住对方道:
“把我的银票还给我。”
原来,就在一撞之间,吴虎藏在腰间的银票不见了,那些银票,至少有三万两,虽然丢了银票,也不会对他和夏承峻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偷儿敢动手到他身上,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你的银票?谁说的,银票上难道有写你的名字?”
对方也不抄大食语了,用生硬的大夏语回应道,一脸理直气壮。
吴虎乐了,道:
“银票上虽然没有写我的名字,但是我的拳头知道。”
说完,抡起醋钵大的拳头,就冲对方脸上砸去。
对方见吴虎出拳凶狠,自已明显不是对手,于是一个飘忽,闪开了身形,然后也不和吴虎缠绵,突然拔腿就跑。
夏承峻老神在在,自顾自地回客栈了。
如果吴虎连个小腿也追不上,那他这一品侍卫长也不用做了。
果然,追到前面一条小巷子里时,那大食小偷已经气喘吁吁,扶着墙壁说不出话来了。
“好汉,饶命,你的银票还给你了,咱们两清了。”
看到吴虎轻松地追来,气都不喘一下,大食小偷知道踢到铁板了,赶紧求饶。
吴虎眉眼一闪,伸出手道:
“拿来!”
大食小偷乖乖地从怀里将那一迭银票递给了吴虎。
第349章 相逢
吴虎一把夺过银票,塞入自已的怀里,那小偷松了口气,以为吴虎放过他了。
没想到,吴虎却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然后反肘卡住他的脖子,狞笑道:
“看你这身手,在你们扒手帮里也算是上乘的吧?”
小偷被吴虎卡得几乎窒息,但是听到吴虎的话,瞳孔却是一缩,现出畏惧的神情。
原来,对方不光是要夺回银票那么简单,竟然对他们如此了解?
“你不想死吧?”
吴虎的话,在他耳朵上方飘来飘去,好象从天边传来一样。
小偷白眼一翻,几欲昏迷过去。
但是还是竭力摇了摇头。
“嗯,不想死!”
他费劲地道。
“好,不想死你就给我听好了……”
吴虎交待完,又掰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进一粒不知道什么药丸,猛地一合他的下巴,他就不由自主地吞了进去:
“大爷,你给我吞的是什么药?”
小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毒药,如果你三天内没有吃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吴虎得意地笑道,这才突然想起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偷:……
最终还是道:
“吉尔。”
“好,吉尔,知道我的意思了吗?明天,把我要的东西送到这里,一手货一手解药!”
吉尔:能不明白吗?小命在您手上捏着呢!
“是,明白。”
吴虎满意地放开他,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
原来过去在军中学的大食语竟然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王爷真是洞察先机啊,在军中便率先要求伍长以上的军官都要学习大食语。
吴虎陪着王爷硬啃了三年,来到大食国,发现竟然能听懂对方说的话,心里那个暗爽啊,自然把有先见之明的夏承峻狠夸了一番。
夏承峻在客栈里打了个喷嚏。
呃,这是谁在念叨他啊?
夏承峻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开始思念起染香来。
虽然同在一个国家的天空下,却只能咫尺天涯。
染香,你在哪里?
染香也没有睡好,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虽然这只是个缓兵之计,一时间救下了东方申和自已,但是明天如果还没有转机的话,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一旦令狐陌语的计划实现,她就没有转寰的机会了。
康王到现在还没有半点音讯,染香甚至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在那场特大的风雨暴中出了什么事。
如果是那样,染香反而心无挂碍了,她也会给他一个交待的。
染香强迫自已收敛起心神,慢慢进入了打座静息的状态,终于,她沉沉入睡了。
待染香睁开眼,天已经濛濛亮了,因为是国庆节,染香觉得整个空气中都洋溢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哎,主人,该起床了。”
香姑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到染香在床上翻来覆去,便轻声道。
她知道主人心神不定,所以一直在缩减着自已的存在感,生怕会搅扰到她。
“好,我马上起床,你帮我梳洗一下。”
染香镇定了下,昨晚上她并没有窥到任何天机,但既然时间一步一步紧迫逼近,她还是勇敢地应对。
一番梳洗之后,香姑把镜子拿到染香面前,染香看着镜中的自已,没想到巧施脂粉后,看上去竟然也有几分喜色,而且脸色也不差。
染香不由笑道:
“香姑,你倒是有长进。”
“主人,是你本来就美,只要略加调化,十分的姿色就更上一乘。”
香姑老老实实地道。
侍候过染香吃过饭后,屋外的女仆郑重地捧着一件礼服走了进来,染香看着那明艳的黄色礼服,脸上不禁恍惚了一下。
这样的礼服,她过去天天穿,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穿上。
权力对人的诱惑,果然无可抵挡,当礼服穿在身上,全身的玻璃镜子里现出她威严不可方物的曼妙身影时,染香都为自已震撼了一下。
傻女染香也能有这样的姿色和威仪。
这是泉城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吧?
明黄的礼服外面,很快被覆上了黑色的宽袍,染香的身姿被掩没在宽袍大袖后面。
一辆外表看上去奢华富贵的马车驶进院中,染香被接上马车。
马车的四周覆着厚厚的帘子,染香只能闷坐在车里,她能听到车外,一阵人马喧嚣,然后马车便辘辘而行。
这里距离京城大约只有四十里地,因此,一个多时辰的快马加鞭后,马车终于来到了京城入城的城门前。
令狐陌语一脸淡然地伫立在城门前,然后下马,在门卫俯身行礼中,尊贵地通过了城门。
马车随后跟上。
这些富贵人家的家眷随行,门卫并不敢搜查,眼睁睁地看着车队驶入,当然,车队末尾,押阵的蔡管家不动声色地将一袋银两塞入门卫的怀中。
城里,盛大的女王巡游开始了。
一向就很热闹的街上,显得更加拥堵喧嚣。
令狐陌语却是背街而行,他熟稔地带着车队,从小巷七拐八绕地前行。
由于今天的人流都集中到了女王巡游要经过的大街上,所以小巷反而静谧无人,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令狐陌语出了小巷,在对面的议事大厅的正门前停下。
女王将在这里加冕。
授冕之后,伊万娜将正式登基,执掌天下。
染香只觉得马车停了下来,接着,有人掀起门帘,露出来的俊美无双的面容,却是令狐陌语的。
“下车吧,到了。”
令狐陌语伸出手,让染香借力。
染香大大方方地,并没有推辞,扶在他的手腕上,下了车。
“王爷,那是令狐陌语。”
扎上包头,把脸涂得更黑一些的吴虎激动地捅了一下夏承峻。
“看到了。别太激动。”
夏承峻清冷的语气里,到底有多少别样的激动在里面,吴虎多少听了出来。
嘿嘿,明明王爷比自已更加激动嘛,还装。
不过,现在四下里都是大食国的兵卫,也真不是激动的时候。
看到令狐陌语了,那染香就不远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借着令狐陌语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了。
虽然穿着宽大的衣袍,但身形,两个人还是一眼看出来了,正是染香。
吴虎激动之余,回头看了一眼王爷,却发现王爷脸色不对……
第350章 再见染香
吴虎又把视线转向对面,终于他发现了为什么王爷的脸色不对了。
因为车上下来的那名一身黑袍的女子,竟然把手搭在了令狐陌语的手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看到染香和令狐陌语竟然如此亲密接触,吴虎的脸上也不由地抽了一下,难怪王爷会脸色大变,让他觉得身边突然一寒,好象气温下降了十几度。
“哈利子爵,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吴虎见状,连忙提醒夏承峻。
小不忍则乱大谋。
夏承峻收回阴瘆瘆的眼神,然后一甩袍袖,大步往对面走去。
此时染香和令狐陌语已经进入议事大厅。
一路通行无阻,染香不禁暗暗讶异,原来令狐家的势力已经至如此了吗?竟然连守卫森严的门卫也不稍加盘查?
夏承峻一袭白袍,头上缠着包头,上唇的胡须修剪得精致整齐,身上贵族的派头自然流露。
门卫接过吴卫手中的请谏,对着请谏里的人像验明正身后,便恭敬地让夏承峻和吴虎进入。
那个叫尼尔的小偷果然给力,吴虎给他下了指示后,他还真的偷了一个哈利子爵的请谏,然后如约送到了吴虎手里。
不得不说,尼尔还是有点眼色的,偷的请谏的主人,长得和夏承峻有几分神似,夏承峻贴上和对方一样的胡子,换上白袍之后,果然天衣无缝。
夏承峻远远地看到染香的黑袍在拐角处一闪,他眼眸一闪,想要追随她而上。
吴虎却一把拉住他:“不急。”
夏承峻顿了一下,也知道心急不得,便停住了脚步,眼眸却久久看着染香消失的地方。
从染香行走的姿势来看,她并没有受伤,看来也没有受到虐待,但是和令狐陌语的关系,就有点费猜疑了。
为什么,她明明是他的俘虏,却没有一点抗拒的姿势?
怀疑象一把野草,在胸口疯长。
夏承峻的脸色明灭不定,胸口的郁涨快把他逼爆了。
“大人,请到前面议事厅等候。”
就在这时,一名议事厅内的仆人看到夏承峻和吴虎站在走廊上,好似迷失了方向,便上前鞠躬恭敬地道。
夏承峻闷哼一声,高傲地昂头挺胸,向着仆人指的方向走去。
确实,他和吴虎也在这里迷失方向了。
不过,议事厅这么大,有些乡下的爵爷一辈子都没进过议事厅,所以迷失了方向也是很正常的事。
仆人见怪不怪。
夏承峻和吴虎昂首挺胸往正厅走去,但是一路上,他们都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是兵戈的气息。
一派平静详和之下,掩藏着一支军队。
不过,军队来防卫也是正常,毕竟是女王加冕的大典。防止有人捣乱也对。
“血腥味。”
吴虎低声嘀咕了一句。
夏承峻微点点头。
他们二人都是长年行伍,自然对这方面的气息十分敏锐,也是常年在死人堆里打滚养出的直觉。
“有意思。”
夏承峻哼了一声。
看来,今天女王的加冕仪式,注定不会平静。
不过,这是别国的内政,他才懒得理会,大食国内部的争权夺利,越乱越好,他只要他的染香就好。
“混水摸鱼,救到人就撤。”
夏承峻对吴虎道。
吴虎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四下里打量着,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趁乱火上加油的……
议事厅是一个椭圆形的大厅,下方是一排排椭圆形的桌椅,上方面对着的,是高高在上、装饰华贵的王位。
看来,这里就是平时国王和众大臣亲信议事的地方了。
和大夏国皇帝临朝不同,大食国主要采取议政的办法来处理政务,国王对朝政和权力的掌控,远不如大夏国。
只要看下方这些议事大臣居然还有座位可坐就知道了,在大夏国,哪怕皇上和臣子说上五六个时辰的话,只要皇上不赐座,臣子都必须恭敬地站着。
夏承峻眉眼一扫,见下方的座位上已经稀稀拉拉坐了一些人,都是年纪较大的贵族,不喜热闹,直接赶到议事大厅见证女王加冕。
夏承峻生怕其中会有人认识这位哈利子爵,于是低调地选择坐在最后,远远地和那些人疏离开来。
不过,议事大厅此时如此空旷,回音功能又佳,夏承峻的耳力也不差,因此那些贵族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多少还是传入到他的耳朵里。
“伊万娜公主听说加冕后就会宣布嫁给那个侍卫长,哎,侍卫长可是没有贵族身份的,摇身一变竟然就成了亲王了。”
“哼,你没听说吗?伊万娜公主和他从小青梅竹马,非他不嫁,老国王十分生气,极力反对。”
“是啊,我还听说,老国王本来不该这么快上天堂的,听说伊万娜公主和那个侍卫长……”
接下来,声音又压得极低,但是夏承峻极力认真一听,还是隐隐听到了一些伊万娜公主和侍卫长的桃色传闻。
原来,大家都在议论老国王是被伊万娜公主和那个侍卫长气死的……
“唉,有什么办法,王室亦只有她一个继承人,老国王再不乐意……”
这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看来,大夏国的议政方式,让这些贵族们更加敢于口无遮拦。
“哈哈,咱们在这说有什么用?军权掌握在侍卫长的手里,有他的支持,谁敢不服?”
一名老者做了总结。
“唉,咱们在这里说,也就图个嘴上痛快罢了。一会还不是得乖乖表示祝贺。”
一名老者苦笑道。
原来,伊万娜公主登基,竟然有这么多隐情吗?
夏承峻暗道: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些情报,对于大夏国重新评估和大食国的外交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
比方说,他们若此时能给伊万娜公主以借力,签订扶助协议,伊万娜公主便能投桃报李……
于夏承峻本身来说,两国都是泱泱大国,隔海而望,其实,谁也无法征服谁。
或许,某一朝某一代,一方能用武力征服对方,却没有办法彻底抹除对方的文化印记,这样的征服,早晚会变成自已国家的拖累。
双方能和平共处,自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夏承峻思忖着,耳朵收集着一些零碎而又珍贵的信息……
第351章 你好妹妹
随着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议事厅里稀拉拉的几名贵族都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引,大家的视线都向着入口大厅看去。
夏承峻眼神不由凝成一线,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令狐陌语再次出现。
不过,这一次,令狐陌语是一个人。
只见他负手而立,白色华贵的衣袍,俊美得如同女人一般的脸上,一抹倾国倾城的微笑正爬上他的面颊。
令狐陌语出现,竟然让这帮老贵族们骚动起来?
看来,令狐陌语在这帮老家伙们心中地位颇为不凡啊?
令狐陌语仪容高贵,但是却并不走到议事厅那些贵族们的座位上,而是悠然自得地走到了贵族座位边上角落里,另外安排的一排座椅上。
夏承峻进来时已经看到了,那些座椅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块牌子,用大食文写着“侧席”二字。
看来,令狐陌语没有爵位,就算是在这些老家伙们心目中地位颇高,却也只能屈居旁席。
难得的是令狐陌语脸上并无半点委屈的神色,一付俾眤天下的神色,仿佛世间惟有他最尊贵一般。
夏承峻进入大食国,早就通过“暗钉”了解到,令狐家是大食国三大商人世家之一,虽然限于大食国的律法,他们不能取得官身,但是却在大食国的上流社会阶层养了一大批自已的人。
那些家底单薄的王公贵族早就成了令狐家养的一条条猪狗,他们表面上的荣华富贵,靠的都是令狐家的供养。
所以,令狐陌语的地位在议事厅里如此别扭地显现,正是印证了这样的法说。
那些勋贵人家,暗地里还要拼命巴结令狐陌语呢。
因此,令狐陌语即便坐在侧席上,依然神色自如,仿佛坐在以他为尊的主位上一般。
夏承峻收敛起身上的气势。
令狐陌语,不是一个可以小视的对手。
只要看他能从他重重布防之下逃脱就知道了。
染香呢?被他藏在哪里?
为什么染香要来议事大厅?但是却又不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染香看起来和令狐陌语如此……亲热?
心里头有一千个疑问等待解答,但是夏承峻只能默默忍着,等待时机。
至少,染香平安无事就好。
想到一路上的担心,万里长征只有眼前几步了,夏承峻放缓了呼吸,曾经一度纷乱的眼神,也恢复了往昔的冷静平常。
令狐陌语淡定地四下里扫了一眼议事大厅,那些腐朽的老头们似乎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呵呵,不用两个时辰,不论他们现在在议论什么,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已的家族才是他们应该注意的热点。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安排之中,进行得很顺利。
令狐陌语远远看去,空旷的议事大厅显得有些压抑,座席上的人模糊不清,看不清楚形容。
但是令狐陌语知道,这些原本不可逾越的位置,从今天起就要被打破了,被他打破。
从此以后,他的子嗣就要占领这个地方,最终成为这里最尊贵的存在。
这是他们令狐家|族经营了数百年,才得以梦想成真的愿望。
令狐陌语微不可察地露出高傲的笑容。
随着盘香一点一点地燃烧殆尽,终于,议事大厅外慢慢响起了一阵华贵的音乐声。
那是伊万娜驾到,红毯铺地而过,鼓乐齐鸣的声音。
接着,大厅里被快速涌进来的先遣士兵们挤满了,他们甲胄华丽,铜制的盔甲闪闪发光,手中的长剑锋芒毕露,英俊的脸庞被头盔遮住三分之一,只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睛。
在这些护卫的簇拥之下,伊万娜公主徐步而进。
只见她一头乌发如云,盘在头上,此时头上戴着最鲜艳精致的花环,而身上则是一袭大红色的礼服,显然是人巡游现场直接来到了这里。夏承峻只能看到她一个曼妙的背影。
原来,大食国未来的女王如此年轻。
议事大厅的贵族座席上,慢慢被随之涌进来的贵族们坐满。
这个时候夏承峻倒安全了,这些贵族们人数众多,大家伸长脖子等着看伊万娜女王加冕,所以根本顾不上旁边的人。
倒是伊万娜进场后,并不直接往上方的王座走去,而是走向了侧门,随后,一队武威的军乐队上台,开始吹奏充满喜庆感的音乐。
贵族们乱哄哄地坐好,军队吹着乐曲,渲染着加冕前的紧张和华贵。
伊万娜离开议事大厅,从侧门进入休息室。
这里有早就准备好的一群人伺候她,赶紧换上加冕时要穿的礼服。
伊万娜端庄高贵地走进休息室,那些仆人们看到她进来,纷纷行屈膝礼,就象在她眼前突然倒下一片片野草一样。
伊万娜自得的笑意噙在嘴角,今天是她加冕的大喜日子,同时也是和心爱的人双宿双飞的日子,双喜临门,让她怎么能不喜上眉梢呢?
伊万娜站在玻璃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已绝美无双的容颜,眼睛流露出高贵的笑意。
她伸出双手,等着身后的仆人把她的红色礼服外衣除去,换上加冕时华贵的礼服。
但是就在这时,伊万娜的双眼收紧了。
天,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玻璃镜后面,竟然走出一个女人,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是镜魔在做怪吗?
伊万娜以为自已眼睛花了。
她记得小时候听过宫中的老侍女们说过,镜子是有魔力的,镜子里面住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但是需要咒语才能召唤出来。
难道自已方才无意中念对了一句咒语?
所以镜魔出来了?
不对,是自已眼睛花了吧?
她进到这里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啊?
伊万娜揉了揉眼睛,但是眼前可怕的景象并没有消失。
没错,一个女人,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微微娴雅地对她一笑,道:
“你好,妹妹!”
“你,你是谁?”
伊万娜的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地一片空白。
染香定定地看着伊万娜,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食国的二公主、未来的大食国女王,竟然真的长得和自已一模一样。
第352章 蓄谋已久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脸庞,一样高贵凛然的气质……
都说世界上不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但是和伊万娜公主的相象,打破了染香这个看法。
染香一时也有些发怔。
她不由地启唇道:
“你好,妹妹!”
“来人,这是哪里来的妖孽,赶紧把她抓起来!”
伊万娜惊呆了,不过,她到底是公主,见过大阵仗,片刻的惊慌过后,回过神来便呼叫侍卫。
可是,奇怪,为什么四周都没有动静?
往常她一声令下,人人争先恐后,在她面前纷纷表现。
伊万娜回头,却见那些仆人们个个都垂着头,依然一付恭敬的姿势,但是却没有人动弹。
这是……不听话了?
号令不动了?
伊万娜突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大胆,你们这是反了啊?”
伊万娜并没有惊慌,女王这一课,看来她的功课都已经做得足足的了。
在王宫里,每天都要面临生存危机。
什么饭中下毒那是最常见的伎俩,虽然屡见不鲜,但却有人喜欢屡屡尝试。
光是为了试饭这一事,她从小到大就死了多少仆人了。
然后夜半刺杀,害得她没有办法一夜在一个地方睡到天亮,有时候脑袋才落到枕头上,就要被女仆拉起床,从地道里转换休息的地点……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虽然镜子“里面”走出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让她震惊失措了十几息,但她到底是伊万娜,很快镇定下来。
染香此时已经相信了自已就是伊万诺公主,否则,对面这位和自已长得一模一样的伊万娜公主又作何解释呢?
“她们都不是你的人了。”染香带着淡淡的悲悯道,“自然不会听你的。”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从实招来,臣服于我,我可免你一死。要知道,今天是我的加冕仪式,这里守卫重重,你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
伊万娜公主冷静下来之后,开始讲起条件来。
染香还真的挺佩服自已这位妹妹的,如此镇定从容,若是换成她,或许还做不到这点呢。
冲着这点,她就有成为女王的底气和资本。
“我是你的姐姐,伊万诺公主。你听说过吗?从生下来,就被女仆抱走,逃到天涯海角的那个我。”
染香不想提大夏国的名字,这么敏感的时期,两个国家在其间碰撞,一个不好,就会引发事端。
“你,你是伊万诺?”
伊万娜自然听过染香的名字,但是那个姐姐打从她记事起,就已经被判定死亡,她除了有点玄妙的遗憾之外,就没有兴过其它的念头。
她也一直以为,这个姐姐,无非就是刻在皇室墓碑上的名字,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出现,还是在她加冕的这一天。
突然,伊万娜的心揪紧了。
伊万诺今天出现,不是没有缘由的。
今天是她加冕的大喜日子,可是按大食国的律法,长者为尊,如果确定她的身份,那么今天成为女王的就是伊万诺而不是她。
但是,还需要确定吗?
只要看到她和自已一模一样的身材,一模一样的脸蛋,还有谁会怀疑她不是伊万诺公主呢?
何况,这里如此戒备森严,伊万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这里,看来,一定有人做她的内应。
伊万娜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要让伊万诺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已的面前,这个幕后的策划人,肯定早就展开了精巧的行动,否则,怎么会让自已和侍卫长一点也没有察觉呢?
侍卫长可是撑控了大食国天下的军权,所有的可疑的消息和举动,哪怕一只鸟飞过皇宫,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伊万娜一直以为,自已稳稳妥妥就是大食国的女王,哪里想到会横生这样的枝节呢?
“你,从何而来?”
伊万娜脑子快速地运转着,脸上却迅速地平静下来,然后做出淡定的样子,竟然和染香寒喧了起来。
染香心下倒也佩服自已这个妹妹,看到她脸上只不过片刻的惊慌,到现在已然能够平静,染香亦是淡然一笑道:
“从来处来,来接掌王位。”
伊万娜一时语塞,随即眼珠子一转道: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染香的这些话,都是用大食语说的,都是令狐陌语教她应对,让她死记硬背,他却不知道染香已经通晓了大食语。
“然后,遇到听不懂的话时,你只管微笑就好了。”
令狐陌语一路上这么交待。
所以,现在染香就装着听不懂,然后微笑。
“伊万娜公主,侍卫长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你就不要反抗了,我们会人道一些对你。”
这时,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在伊万娜耳边响起,听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你?令狐陌语?你竟然敢造反?”
伊万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花样美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眼前妖孽美男的脸庞无限放大,那是令狐陌语在凑近她的脸,似乎在细细察看她什么。
伊万娜能嗅到从令狐陌语身上散发出来的,令狐家特有的香料的味道。
正是这种味道,左右了王朝的大半个经济命脉。
她早就和父王说了,养虎为患,要削减令狐家的实力。但是父王一直不听她的劝告,于是她在暗中培养自已的势力,不断地给朝中三大商业世家施加压力,逼迫他们放弃自已的利益,然后将这些利益输送给国家。
她自认为这样做没有错。
而且三大商业世家表面上也都那样服服贴贴,她还以为自已已经掌控了一切。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对这些老奸巨滑的商人来说,她的段数还是太低了一些。
人家并不是不反抗,只是在瞅准时机,一反抗就是要把她连根拔起。
伊万娜公主厌恶地把脸扭开,令狐陌语并不以为忤,反而转脸对染香笑道:
“果然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另外,伊万娜公主,我要声明一点,我们并不是造反,我们只是拨乱反正。
你看到她了吧?她才是真正的女王,我们大食国的长公主,伊万诺!你,二公主,依照律法是不能继承王位的!”
第353章 女王出场
伊万娜眼神一凝,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会给自已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但是看来,眼前她如果再反抗,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令狐陌语已经控制了整个局面。
恐怕不光是令狐家|族一家能做出这样大的布局吧?伊万娜用小指头一想就知道,一定是三家合谋,要把她这个二公主推下王座。
因为,一旦她顺利登基掌权,接下来就是对这些财阀的血洗。
以命博命,逼急了他们果然什么都敢做。
伊万娜心中喟叹一声,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父王告诫自已不准轻举妄动。
怪只怪自已太年少自负,还嘲笑父王老朽怕事。
原来不知不觉间,整个王朝的权贵,都已经被这三大财阀渗透了吗?腐蚀了吗?
伊万娜公主脸上一阵冷笑,突然对染香道:
“姐姐,你是我的姐姐是吧?我想一定是,世间从来没有长得相象的两朵花,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只是没想到,姐姐的出现,打破了我这个认知。
你借助三大世家的力量爬上王座,你也必会尝到受制于他们的苦头,我希望你能明白,王座并不是看上去那么鲜亮诱人。”
说完,伊万娜也不再说话,坦然地站定。
令狐陌语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伊万娜公主,这边请。”
说话间,只见地下突然“卡卡”地裂开一条缝,接着,从宽大的缝隙中,露出了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下行阶梯。
伊万娜公主脸色一阵苍白。
这里什么时候被令狐陌语挖了一条通道?如此大的工程竟不为人所知?
他们的势力,也太恐怕了吧?真是无所不入之极!
伊万娜狠狠瞪了令狐陌语一眼,在两名侍卫的押解下,顺着下行阶梯,慢慢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你要把她押到哪里去?”
染香心情突然一阵激荡,这是属于这付身躯残留的姐妹亲情吧?
她不是原装的林染香,但是这付身躯却是原装的。
“放心吧,只是囚禁起来,一时半会不会要她性命的,且看她的表现了。”
令狐陌语觉得留着伊万娜还有用处,反正她人都被掌控了,也不急于杀了她,便打定主意,先把她囚禁起来。
染香眼神闪了下,对令狐陌语道:
“那现在我呢?”
“成为女王啊!”令狐陌语朗声大笑,“你看,我都为你扫平了道路,现在只要你出去,加冕之后,就是大食国的女王了。不过,记住我们谈好的条件,不要变卦,不然,你的朋友东方申马上人头落地。”
染香点点头,淡淡地道:“知道了。”
染香伸开手臂,早就训练有素的侍女们上前,帮着她除去外面宽大的衣袍,里面露出明黄色的高贵礼服,那是女王加冕穿的礼服,上面点缀着无数的红蓝宝石,看上去闪闪发亮,充满了尊贵,衬托出她的威严。
染香缓步徐徐走出休息室,身后,四名侍女轻轻拉起她礼服的下摆,随着她,往议事大厅的正厅走去。
喧嚣的鼓乐随着染香的出现,更加响亮,而整个议事大厅里,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在欢迎着这位大食国新女王的加冕。
染香气度自然,仪态大方,浑然天成,就象一位天生的女王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怯场。
女王乌发如云,高高盘起,头上的花环已经去除,那上面的位置是要让给王冠;女王的耳壳精致已极,就象海边最洁白的贝壳;她修长的脖颈,圆润白晳,仪态万方;她明黄的礼服上,缀满了各式各样闪闪发亮的宝石,衬托着她的尊贵……
一时间,只有肃穆的音乐响起,而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静的状态,静静地欣赏着女王象高傲的天鹅一样从眼前走过。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眼前的女王,已经被调包了。
“呃,这不是染香吗?”
吴虎差点没被自已激动的口水呛死。
夏承峻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没错,眼前的女王,分明是染香,长得和染香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女王怎么会是染香?
夏承峻傻眼了,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突然惊慌失措过。
染香,女王;女王,染香……
为什么染香变成女王了?
夏承峻几欲成狂。
他抓在扶手椅上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
“哎,看到没有,女王多么年轻啊,鲜嫩多汁,简直就象一捏就能出水的呀!”
“是啊,没想到伊万娜公主穿上女王的礼服,更有气势了,真是让人仰慕啊!”
身边两个色迷迷的中年贵族,一脸哈拉子地悄声议论着,偏偏夏承峻的耳力又出奇地好,一下子就把这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夏承峻的脸色又一下子变得铁青。
这位,到底是染香还是伊诺娜公主?
夏承峻把眼神牢牢锁定在女王身上,她的一举一动,无不象他的染香。
可是她高贵的气度,君临天下的气势,却似乎不是染香身上所具有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天下竟然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那么,令狐陌语今天带染香到此有何目的?
一瞬间,夏承峻的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
从小在皇宫长大的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阴谋在徐徐拉开。
“事情有变,关注女王。”
夏承峻冷静地对吴虎道。
染香徐徐走到了大祭司面前。
大食国里,主持加冕仪式的就是大祭司。
大祭司足有近百岁了,脸皮皱得和松树皮一样,颤巍巍地伸出手,染香依照仪式,赶紧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握着。
“公主陛下,我今年已经99岁了,没有想到,今生还能给第三位国王加冕,希望国运昌顺,大食国在你手里,能世代绵延,兴盛不衰!”
大祭司唠唠叨叨说着,冲淡了加冕的威严和仪式感。
看上去,他就象一位慈祥的老头。
染香淡定地站着听他唠叨,心想:果然女王不好做,就算是大祭司喷到脸上的口水,也够忍一壶了。
第354章 龙纹血脉的验证
全场从染香出场后,一直响着雄壮威武的乐声,那些打着器乐的军乐团的士兵,更是憋足了劲,个个吹得鼓腮凸肚的。
大祭司终于唠叨完了,以他的年纪,没有患上老年痴呆,估计这喜欢唠叨的毛病说不定还帮助了他。
在国庆加冕大典上都能如此这般,可以想象平时他是什么唠叨劲了。
大祭司挥了挥手,示意军乐团把音乐停下。
随着乐声骤然消失,全场嗡嗡营营声也跟着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有音乐衬着,大家就有些肆无忌惮,觉得自已再说什么话也不会有别人听到,现在没了音乐,再说话,似乎自已的声音就会突显出来,于是大家都齐齐闭上了嘴。
夏承峻再也听不到别人八卦女王的声音了。
但是此前他敏锐的耳力却让他搜集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呃,女王,不,此前应该称呼伊万娜公主,竟然有一个奸夫,是她的侍卫长……
伊万娜公主刚腹自用,对三大世家痛下杀手打压,三大商业世家对她十分不满,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伊万娜公主待嫁闺中,若是成为她的丈夫,便是亲王,而他们的子嗣,以长者为尊,不论是大王子或者长公主,都会继承王位。也就是说,亲王的作用似乎更在于传宗接代?
后面这点,对于大夏国人来说,一直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而夏承峻自从他出生后,大食国一直都是男性的国王在位,直到这位国王膝下无子,只生了女儿之后,才出现女子继位成为女王的现象。
所以大食国纵然有女子继承王位的律法,但是对于夏承峻这一代的大夏人来说,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着实震撼。
而对于工蜂作用的亲王,也让他不由地十分尴尬,此时他倒不觉得这位伊万娜公主是染香了,若是染香的话,他要成为亲王,那……
简直不可能!
混蛋,难道他的作用就是繁殖吗?
想想都郁闷!
这时候,夏承峻不由地怀疑起自已肯定是眼花了,那台上远远只能依稀看到形容的女王,一定不是染香。
“各位,伊万娜女王的加冕仪式现在正式开始,请大家安静!”
大祭司苍老而驰缓的声音在整个议事大厅里响起,顿时,现场果然更加肃穆了几分。
坐在下首侧席上的令狐星星不由地眼眸一缩,伊万娜?不是伊万诺吗?怎么回事?
难道,令狐陌语的计划没有成功?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边上摇着折扇的令狐陌语,眼里发出疑虑的光。
令狐陌语唇角一扯,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那意思表示:一切照计划进行,正常!
令狐星星见他淡定如常,此时又不方便发问,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观礼。
“各位,现在请伊万娜公主验证龙纹血脉!”
大祭司不疾不徐,对他来说,主持这种加冕仪式已经驾轻就熟,还有谁象他一样,主持过三届国王的加冕礼?所以一付掌控全局的架式。
令狐星星心象打鼓一样弹跳着,虽然滴血认亲十分成功,但是毕竟,龙纹血脉的验证,才是真正确证血亲的大坎,如果染香和王室没有血缘关系,那在龙纹血脉的验证中,就会暴露无遗。
台下诸人也神色如常,只当这是整个观礼仪式中正常的程序,却不知道,所有令狐家在场观礼的人,手心上都冒出了汗,包括令狐陌语的。
他的心思和令狐星星一样,虽然滴血认亲,染香没有出纰漏,但毕竟龙纹血脉的验证更加神奇。没有龙纹血脉的人,在验证中会被化为飞灰惨死,这也是他们不敢随便找一个面貌相似的人就来冒充伊万娜的原因。
否则,普天之下,人海茫茫,要找一个和伊万娜相似的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他们可以找一个只有七八分像的,然后养在家中,长期让她模仿学习伊万娜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然后再施术将她的脸模塑成伊万娜的模样。
这样调教出来的女子,绝对听话,亦不会象染香那样倔强,就算登基之后,也难以掌控。
但是不行,这个主意已经被龙纹血脉验证这一关打掉了。
没有王室血脉的人,一触及此关,就显形无遗。
染香并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她淡定依旧,伸出葱玉一般白嫩的纤手,握在了大祭司让她握住的一根银润的玉棒上。
那玉棒看着毫不起眼,就在王座的右手的扶手上,染香握上去时,突然觉得身体一震,接着,一道银白色的光打入她的体内,在她全身飞窜起来。
染香初时一骇,但是马上察觉那道银光对她并无伤害之意,反而她紫色福田里,一股氤氲的紫色动魂力迫不及待地升腾起来,与那道银光交融起来。
一股精纯的龙力被紫色福田吸收,染香只觉得自已的身体都愉快地要唱起歌来,那种魂力被强大的能量补充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道银光实则只在染香体内一闪即过,但是染香却觉得好象过了几个时辰一般。
她与那玉柱相接触的手掌中,银光闪闪,玉柱发出了明亮又柔和的光芒,慢慢地这光芒转淡,又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染香毫发无损。
令狐陌语一直捏着的手心这才慢慢放开,提着的心此时才回到原位。
这时候,他也才肯确信,原来,染香真的是长公主!
龙纹血脉的验证,是任何冒牌货也无法通过的。
能通过的,自然是真正的公主!
而夏承峻灼热异样的眼神,却慢慢恢复了冷静和平淡。
太好了,这个女人,虽然长得象染香,但肯定不是染香。
染香怎么可能通过人家的龙纹血脉的验证?
夏承峻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如果议事大厅有知觉,一定能感觉到在场不少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染香看着手中玉柱的光芒慢慢消失,整个人神采亦是更加飞扬。
看到染香的变化,大祭司乐呵呵地一笑,低声挤眉弄眼地对染香道:
“龙纹血脉的验证,其实是对王位继承人的一种滋补,是不是觉得现在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355章 加冕仪式
呃,好吧,看来高寿的大祭司完全不把龙纹血脉的验证当一回事啊?
染香也没有觉得什么异常,淡定自若地浅笑道:
“的确如大祭司所言。”
“嗯,太好了,接下来进行最后一个程序吧。”
大祭司似乎有着返老还童的心态,笑咪咪地转过脸,面对着台下诸人道:
“各位,伊万娜公主已经通过了龙纹血脉的验证,她是确证无误的大食国的龙子龙孙,现在,我,坦尼西亚斯.泼漆乌麻大祭司宣布,为伊万娜公主加冕!”
随着大祭司的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而与此同时,军乐团鼓乐喧天,重新响起热闹喜庆的乐声。
夏承峻心神微驰,但是脑子里却依然快速运转着。
这种盛大的典礼,令狐陌语作为三大商业世家的继承人,前来观礼实属正常,可是他为什么要带染香来?又把染香带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这位女王和染香长得如此相似?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夏承峻到底是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长大的,满眼看去,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阴谋,他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伊万娜公主,把头稍微低一点。”
大祭司轻声对染香道。
他的声音很轻微,只有染香能听到,根本传不到台下。
于是台下诸人只能看到,染香把头微微低下,如乌云一般的黑发盘在头上,修长的脖颈优雅地拉长,大祭司从边上侍女捧着的玉盘上,把闪闪发光的王冠拿起,然后动作优雅地将它轻轻戴在染香头上。
这一刻,全场肃穆庄严,大家目睹着这神圣的加冕仪式,即便平时最八卦的人,此时双眼也含着泪水,好象整个王国的荣耀都加载在这一刻。
所有人的胸中,都激荡着庄严的爱国情怀,眼前的染香,成为他们的女王,高贵、优雅、美丽,与生俱来,似乎就该代表整个王国的形象。
所有错综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在他们的嘴里化成了欢呼和吟唱。
这样的吟唱,变成了王国合奏的最强音,甚至超过了军乐团的欢乐乐声,上传到天际,引起雷鸣阵阵,好似在回应这个王国的喜悦盛事。
外面人头攒动、无从得进议事大厅目睹加冕礼的百姓,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他们知道,女王的加冕仪式,得到了上天的祝福和赞美!
“国运昌盛!万寿无疆!”
所有的百姓们都纷纷喊叫起来,脸上洋溢着兴奋和狂喜!
天际的闷雷滚滚而来,晴空万里,但是却没有任何下雨的征兆,百姓们都自发地认为,这是大吉之兆。
染香只觉得一股更加强大的天威加诸身上,她的头上,戴上了沉重的王冠,却不觉得其重,她微微端正身体,徐徐转身,带着尊贵的笑容,面对着台下诸人,大食国所有的尊贵和势力都集结在了这里。
这一刻,看到高贵无比的女王,似乎大家都被她身上那股王者之风震住了。
王!女王!
这才是天命加诸、王气加身!
这一刻,哪怕只有几息,大食国权贵们的心中都清净了无挂碍,好似所有仇恨和嫌恶,都能在这一刻放下。
这哪里光光是女王的加冕仪式,这是对大食国权贵一次精神融合的洗礼。
不过,染香并不在意这宝贵的体验,她轻轻启齿,道:
“王命加身,从现在起,我就是大食国的女王,各位,可听我号令?”
天威王权之下,谁敢不低头?
夏承峻却不由暗暗皱了下眉头,以他的机敏,如何能不知道,如果伊万娜公主此时静默不语,默默将气运收敛,然后再徐徐发作,对这些人心灵上的震摄会更加强悍持久,此时她硬生生开口,反而不美!破坏了整个权贵气运交融的过程。
否则,大食国的国运会更加清明顺畅,所有权贵归服之心更甚。
不过,伊万娜此举对大夏国自然更为有利。
夏承峻心中暗以为,这也是大食国国运不济,未能水到渠成的缘故。
但是,在伊莲娜加冕的过程中,夏承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身体里气机浮动,似乎身上的经络也跟着隐隐膨胀运转。
夏承峻当时吃了一惊,想要控制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随即马上发现,这样的气机运转,对他的身体并无坏处,而且随着体内经络的暴动,他原本一些长年行伍积存下来的暗伤造成的淤滞,竟然也跟着打通了关节,全身通畅无比。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女王加冕他身上会发生这样的异常?或者说,也沾染到了好处?
难道,是整个参与加冕仪式的权贵们都得到了这样的天道好处?
夏承峻百思不解。
但是看四周的人,似乎个个都神色正常,没有人有他这样的感受。
夏承峻哪里知道,这是因为他和染香神魂交融,自然有这样的感应。
而这时候,伊万娜女王沉郁带着贵气的声音在大家耳里鸣响。
“尊贵的女王,我们忠心耿耿,世代效忠于王室,必将听从您的号令!承诺!”
这时,所有的权贵们听到染香的声音,都把右手放在左胸上,贴近心脏的位置,齐齐回道。
原来,这也是仪式的一部份。
这是宣誓忠诚新王的意思。
夏承峻和吴虎对视一眼,赶紧也跟着把右手放到左胸上,笨拙地学着他们说话。
当然,他们只是嘴巴一张一合,绝不可能象大食国的勋贵们那样宣誓效忠。
“诺!我接受!”
染香说完这句话,整个加冕仪式就结束了。
勋贵们也放下右手,齐齐唱起了大食国的赞美歌!
“呃,搞这么多妖娥子!看得我一楞一楞的,花样太多了,哪及得上咱们大夏的登基典礼庄严气派!”
事后,吴虎不屑地评论道。
不过,他也老老实实地承认:
“女王是很漂亮,威仪!”
夏承峻瞪了他一眼!
呃,象染香的女王,也不是你能评论的呀!
吴虎噤声!
果然王爷是个醋坛子,光是长得象王妃的女人也要护短啊?
第356章 千人千面
加冕现场。
所有的仪式都进行完了,循例是新王讲一段话,共勉或励志都可以,然后就可以退场了。
当然,不讲话也行,庄严活泼的加冕仪式到此结束,新王可以手握王权去狂欢一番。
新女王加冕的气氛很好,所以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似乎希望伊万娜再做进一步新的举动。
果然,在台上的伊万娜动作了。
她徐徐走上了王座。
高贵的王冠和礼服,庄严大气的王座,一切加诸于身,一个标准的女王形象跃然眼前。
染香不知道自已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却找到了她在香宫里的感觉。
她在香宫里就是王,女王。
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呃,不过,这一次,她想说的话,却不是出自于本性和本身。
染香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坦然舒服,仿佛天生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似的。
但是,当她眼睛向下一扫时,心中却又一阵无由地颤抖,似乎,在下面的人群中,有人在专注地看着自已。
当然,所有的人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谁不会专注地看着女王呢?
但是不一样,染香能感觉那道视线的灼热。
她楞了一下,微咪起眼,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看她,能让她的心如此悸动。
但是下首不是黑就是白的袍子,所有人头上都包着厚厚的头巾,让染香看不清楚到底谁给了她这份心悸。
此时,下首的人群略有骚动,在等待染香说话的过程太久了一点,大家都觉得有些异样。
染香回过神来,继续扮演女王的角色,她环顾下方,在下首人的眼里,女王似乎把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印进了脑海里。
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少了,大家都安静下来,全神贯注。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后,今日在我登基大典的仪式上,我要宣布一下婚讯!”
女王的话一出口,下方顿时又有了一些骚动。
大家虽然此前就听说女王要在加冕后,宣布与自已的侍卫长成亲,但是当女王真的要说出口时,大家还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毕竟,那侍卫长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家庭出身,没有显赫的身世,仅凭着与女王青梅竹马,一步就跃入王室,大家的反应也很自然。
代表侍卫长家族的会长也亲自到场,此前他也听过这种说法,但却无法从侍卫长口中亲证。
没想到,女王真的要在加冕仪式上亲自宣布。
还有什么消息比这更利好他们的家族的吗?
会长似乎看到了自已的家族就此繁荣昌盛、一枝不断壮大的未来。他的手激动地微微颤抖,而他身边坐着的其它权贵世家,也已经有人抛来橄榄枝,主动向他示好,低声对他表示祝贺的。
大祭司站在女王身边,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一下点头,表示大祭司对女王的全力支持,顿时,大家都知道,女王的婚事,已经得到了最权威的首肯,大家也没有了脾气,只剩下祝福了。
夏承峻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一股难受的感觉弥漫至整个心房。女王有成亲的对象了?她的夫婿是谁?
看着王座上那张越看和染香越相似的脸,夏承峻虽然心里明知道对方不是染香,却还是一阵阵不舒服。
既然不是染香,又****何事?
但是他却觉得一阵心乱如麻,似乎有一股气憋在胸口,难受得他都不想呆在这里。
可是现场大家都肃穆地等待着女王宣布婚讯的对象,如果他此时离开,肯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众矢之的。
只要警卫一盘查,他的身份是站不住脚的,伪装也很容易被识破。
夏承峻只好忍着不适,继续倾听下去。
“我成亲的对象、大食国未来的亲王是……”
染香此时顿了一下。
就这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心念电转。
那名侍卫长家族的会长,手都被身边另一位原本都不屑看他一眼的权贵握着,亲热而好友,一目了然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会长的手心微微出汗,对方也不嫌弃,甚至低语:“一会儿加冕仪式完,去我的庄园做客,我们一起大醉一番。”
说得好象和会长是多少年的老朋友、至交、亲密无间的哥们似的。
会长从来没有受到过权贵这样的礼遇,不由地喏喏应承。
但是随即一正颜色,挺直了腰板,心里突然明白:自已家族出了个亲王,如此权贵之家又算什么?还不是注定要被他们的家族踩在脚下?
未来,源自于他们家族一半血脉的可是王室的继承人,未来的国王或者女王。
他们的家族将繁荣昌盛最少百年以上,现在,是让这些过去看不起他们的权贵之家来膜拜他们的时候了。
会长的手不由微微地从对方手里抽了一些出来,对方似有所察,更加友好亲切地进一步握着他的手,就象他们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好基友似的。
台下所有细密微不可察的一切,构成了现场万众期待的这一刻。
女王启齿说出亲王名字的那一刻。
于是,女王宣布了:
“他就是,令狐家的令狐陌语!”
“哄”,台下一片哗然。
竟然不是侍卫长?
不是传说中青梅竹马的侍卫长?
竟然是三大商业世家之一的令狐家的令狐陌语?
怎么可能?
如果是令狐陌语,那侍卫长呢?
而且分明,令狐陌语从来和伊万娜女王没有交集啊?
怎么可能女王会突然看上他?
大家注目的焦点一下子看下了侧席。
侧席上,令狐陌语一袭白衣,风度翩翩,俊美无双如妖孽一般的脸上,此时露出了幸福满溢的微笑!
看来,大家没有听错,的确,女王宣布的结婚对象、大食国新晋的亲王就是他,令狐陌语!
与侍卫长家族会长握手的权贵突然松开了手,会长的手心潮湿冰冷,让他不舒服了。
会长讪讪地,把手缩回袖子里,腰板又塌了下去,一瞬间,好象老了十几岁。
“一会儿,我没有空,没有办法招待你去庄园了。”
权贵冰冷的话语从他头上砸下来,他只能讪笑点头。
而夏承峻的心,在这一刻,硬生生地被扯痛了……
第357章 深谋远虑
夏承峻用力握紧了拳头,在衣袖里,那被紧紧握着的关节攥得发白。
为什么是令狐陌语?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是都在传说要和那名侍卫长吗?
令狐陌语到底耍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女王临阵换夫?
夏承峻直觉其中有什么不对。
虽然这是大食国王室内部的勾心斗角,但是夏承峻心里还是一阵阵隐隐的不舒服。
“恭喜你们令狐家,竟然出了一位亲王!不愧是年少丰姿、人中龙凤啊!”
“令狐会长,恭喜恭喜,以后还要你们多多提携啊!”
随着染香宣布亲王的人选,一时间,满场都是对令狐家|族的道贺之声。
令狐陌语潇洒依旧,摇着手中名家题字的折扇,风流倜傥,风度翩翩,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瑕疵来。
果然是这样年少英俊、美到极至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女王啊!
那个侍卫长算什么?
不就是一个武夫嘛?
虽然论出身,侍卫长好歹也算是一个破落贵族家的子弟,令狐陌语则是商人世家出身。
但是大家不得不正视的是,令狐家|族已经掌控了大食国三分之一还要多的经济命脉。
和其它两家商业世家相比较,令狐家|族占有着独一无二的香料本源资源,这是其它两家所不能比拟的。
因此,令狐陌语成为亲王,一下子就抬高了令狐家|族的地位,从此他们就要跻身于勋贵世家的行列。
染香宣布完毕,听着下方一阵“哄”然的议论声,晓得这个结果肯定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她心中倒是一阵淡然。
反正,她也不可能嫁给令狐陌语。
这是她和令狐陌语昨天坐下来商讨出来的结果。
两个人一番激辩和各自坚持后,令狐陌语同意了她依旧用伊万娜的名义登基,而不是原先说好的,染香以伊万诺公主的头衔出现,然后动用大食国以长为尊的律法,一举当众扳倒伊万娜公主,自已取而代之。
染香直白地指出,令狐陌语这个计划太过复杂,且不说伊万娜公主在大食国宫廷潜心钻营那么多年,就说伊万诺公主突然现身,举国上下,谁能马上从情感上接受得了她?
毕竟,伊万诺的成长地不堪推敲,大食国的民众若是知道她一直是在大夏国生活的,首先感情上就不会偏向她了。
大夏国和大食国历史上就是敌对的两个国家,让一个在敌对国家生活、接受对方文化熏染的公主来执掌本国,这有可能吗?
不如她直接李代桃僵、移花接木,直接伪装成伊万娜公主,顺理成章就可以接掌大食国。
令狐陌语听了染香的话后,当时眉毛就高高向上一挑,觉得染香这个主意,果然比自已原来的计划更好。
原本如果要用伊万诺公主代替伊万娜,还得两个人当庭对峙,各种事端,没准还让伊万娜有时间纠齐对她有好感的军方人士一举反扑。
令狐陌语同意染香的方案后,只要控制住伊万娜和侍卫长就可以了。一旦染香顺利登基,那名侍卫长军权被缴,所有人都会以为,染香只不过是过河拆桥,利用侍卫长而已。
从贵族的感情上来说,他们对侍卫长成为亲王并无好感,甚至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虽然一个乞丐不会去羡慕王子拥有如山的财富。但是一位王子却会羡慕另一位王子的国家富得流油。
在同一个阶层里,都是互相踩挤的,谁也不想对方在同一个阶层里比自已拥有更多的荣华富贵。
而令狐陌语此时脱颖而出,是从另一个阶层里突然显现的新星,倒不定会被那些权贵之家排斥。
毕竟,他们心理上会对令狐陌语有着勋贵特有的优越感。令狐陌语成为亲王,短期内不会对他们有明显的冲击,在他们眼里,令狐陌语也就一繁殖的工具罢了。
综合了这些分析,令狐陌语深以为然,最终执行了染香的方案。
一切都很顺利。
染香顶着伊万娜公主的名头登基了,令狐陌语也顺利被宣布成为她新婚的人选。
令狐陌语嘴上不说,看着令狐星星对着前来道贺的人笑得咪上了眼的样子,心里却是舒坦无比。
不过,他心里也有疑虑。
染香到底是谁?
为什么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王家阵仗的女人,突然思虑如此到位,计划一环扣着一环,并且充分考虑到了人心向背,一举顺利地把王位轻松拿下?
他策划了好几年,竟然不及一个染香半个时辰内想出的主意周全?
令狐陌语愉悦这余,心里暗暗地对染香忽然升起了几分忌惮。
“我的婚期定在下个月的初一,届时,还请大家前来观礼!”
染香淡漠地说完,脸上并没有将为人妻的喜悦,依旧平淡。
大祭司接话,用苍老的声音宣布道:
“女王加冕大典结束!恭送女王回宫!”
随着这一声令下,军乐队奏响了华美的乐章,染香乘上四抬大轿,沿着红地毯铺就的路,慢慢消失在贵族们的眼中。
夏承峻慢慢地滑过人群,试图靠近一些女王的座撵,以求能更加看清楚女王的真容。
但是人群太挤了,夏承峻在染香乘坐的大轿经过前,还是错过了面对面看到染香的机会,他只能遗憾地遥望着那和染香极为相似的背影,叹了口气,低声对吴虎道:
“走,在这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染香。”
“是。”
吴虎随着夏承峻走出人群,往出口走去,两个人还没走到出口,又背对着人群走入另一个廊道,消失在人群里。
染香在轿上,高高俯瞰着大食国勋贵们恭敬地在她注视下垂首不看对视,仿佛看到了从前视她为高高在上香女的人群。
这种感觉,从那时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染香并没有太多的兴奋,类似女王这个位置,她早就坐腻了,还是做回林染香舒服、惬意。
不对,人群中为什么会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已?
染香眼神四下打量、滑掠,却没有看到是谁。
这道视线,和今天她登基时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第358章 囚笼里的女人
不过,染香依旧没能锁定目标,毕竟,今天议事大厅里的人太多了,她被轿夫带着缓缓前行,很快身后的人群就消失了。
“王爷,这里有古怪!”
吴虎在议事大厅里穿行。
议事大厅里本来侍卫和下人就不多,大家的注意力今天又主要集中在女王加冕仪式上,因此此时他们二人一路掩藏行迹,竟然走到了议事大厅深处。
这里有女王的休息室、私人会客室等等私密的房间,但是现在这些房间里都无人看守,显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面加冕仪式上。
因此,吴虎在女王的休息室一番逡巡之后,马上让经验丰富的他发现了异常。
“什么古怪?”
夏承峻负手而立。
空气中还有女人淡淡的脂粉香。
方才女王进入议事大厅时,穿的不是黄色的礼服,她是来这里换了礼服才出去的吧?
夏承峻忽然意识到空气里留下的淡淡的香味,应该是女王更换礼服时留下的气息。
他用力地吸了几口。
不过,这种香味是完全陌生的,在大夏国他从未接触到过的。
“王爷,这有条地道,要不要下去?”
吴虎摸索一番后,竟然让他找到了机关,他扳动机关之后,地道徐徐开裂,现出一个可以容两个人并行的地道。
夏承峻若有所思地道:
“下去吧!”
“王爷,你在上面,我下去探探路。”
吴虎当然不肯让夏承峻以身涉险。
“没事,咱们速战速决。”
夏承峻说完,自已第一个先下到了地道,吴虎见状,只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说到寻找染香,王爷一向都是身先士卒,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的动作。
两个人下到地道里,这才发现,地道里并不黑暗,两边的墙上,都嵌着拳头大的夜光石,光线柔和,也能照亮脚下的路。
随着他们往地道深处走去,地道自动闭合。
但是这个地道里的通风系统似乎不错,走在里面,也不感觉气闷,且没有霉腐的味道。
“谁?”
就在这时,吴虎突然听到地道的尽头,传来一阵女人的挣扎之声,他不由低喝出声。
不光是吴虎,夏承峻也听到了,他扣紧手中的暗器,淡定地往地道深处走去。
转眼前,在夏承峻走过的地方,倒下了数人,左右分侧地躺卧着,身上鲜血淋漓,已经没有了生机,一眼看去就知道被夺去了性命。
吴虎紧随其后,为夏承峻断后。
地道里空间狭窄,用暗器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随着血腥味在地道中弥漫,为夏承峻断后的吴虎,能感觉自已的脚下粘粘腻腻的,那是沾了太多人血的缘故。
而倒在夏承峻经过的路两边的暗卫,已经不计其数了。
杀神夏承峻,此时本色毕露。
没有一个暗卫能在他手下过够半招的。
眼看着这些暗卫都如倒伏的麦草般纷纷倒下,吴虎也不由暗暗心惊,不知不觉间,王爷的武功又提升了一成。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象王爷的武功进境如此之快的。
他记得在大夏国时,王爷大病初愈后,随着身体余毒的肃清,多年来停滞不前的武功才提升了一成,没想到这才月余,王爷竟然又跃升了一个层次。
这些暗卫,有不少身手应该和他差不多的。
但是,这些人竟然连王爷的正面都没有碰到,而他也蒙王爷所庇,除了脚下的靴底,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吴虎不知道的是,夏承峻自从和染香神魂交融之后,对于天机的感悟无形中也开启了他深一层次智慧,让他得以把握武功的精髓。
在进入地道前,这些暗卫的武功层次,以夏承峻当时的境界来说,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
但是在杀过第一个暗卫之后,夏承峻突然发现,自已的脑海里,对这名暗卫的武功路数突然一目了然。
而这些暗卫的武功路数都是一样的,所以下一名暗卫要从哪里偷袭,哪里是他的弱点,夏承峻都一清二楚。
转眼间,这些暗卫都成了他练手的工具,他的武功境界也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增长着,及至突然突破。
由于夏承峻现在的境界大大高于吴虎,所以这一切都是在吴虎不知不觉间发生的,他只知道王爷杀人如砍菜瓜,却不知道王爷其实在当下才刚刚突破。
否则,以他们原来的身手,这么多暗卫齐涌而上,他们早就抵挡不住了。
夏承峻心境极为强大,此时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在杀完最后一名暗卫后,风度翩然地走到了地道尽头。
地道的尽头,是一间囚室。
精铁制成的牢笼里,一个女人被囚禁其间。
她低垂着头,默默不语,似在思虑着什么。
夏承峻走近的动静惊动了她,她在夜光石的映照下,抬起了头,看向铁笼外的夏承峻。
“染香?”
夏承峻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又惊又喜。
夜光石的柔光下赫然出现的,竟然是染香的面容。
众里寻她千百度,终于在大食国议事大厅这间休息室的秘道里找到了她。
夏承峻心中又酸又痛,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几乎要喜极而泣。
伊万娜抬起头,听到夏承峻叫她染香,并且脸上露出激动已极的神情,伊万娜一阵迷惑。
染香?那不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吗?自称为她姐姐的女人?她被押解下地牢时,听到令狐陌语这么称呼她。
这个男人,显然把她误认为那个女人了。
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一定关系匪浅吧?
伊万娜何其机巧,转眼间,她已经拿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听到夏承峻唤她,她抬起眼,疑惑地看了一眼。
夏承峻看到她陌生的眼神,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自已还做着哈利子爵的打扮,于是赶紧一把扯下包头和小胡子,露出原来的面容道:
“是我,夏承峻!”
夏承峻?什么人物?
伊万娜眼珠一转,立即露出了惊喜的面容道:
“救我,我被令狐陌语关在这里了。”
“我们就是来救你的,染香,别急,我们把笼子打开你就出来了。”
吴虎亦是惊喜交加,难以置信,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染香。
第359章 错认
吴虎赶紧扑上前去,却发现囚笼前挂着的精铁大锁他根本扯不开,吴虎脸红了,只好求助地看着王爷。
夏承峻抽出他削铁如泥的匕首,注入内力后,对着大锁用力一削,锁头应声而落。
吴虎赶紧上前把笼门打开,夏承峻矮身进入,眼神微微一闪,心疼地对伊万娜道:
“染香,你受苦了。”
“还好,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
伊万娜摸不清楚情况,只好含糊地道。
“闲话别说,这里也不是畅聊之地,咱们先撤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吴虎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又喜又忧地道。
夏承峻点点头,关切地问伊万娜:
“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没事,完全可以。他们只是把我关在这里。”
伊万娜站起身,恨不得立即逃脱禁闭。
夏承峻见她步态如常,便放心了,眼眸专注地看着她,眼里掠过许多复杂的情绪,似乎那些别离悲欢都在其中流露,良久,他才道:
“跟好了,我们会带你安全出去的。”
伊万娜踩着一地的死人走出地道时,她才相信了夏承峻的话。
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竟然都是夏承峻杀死的。
这个男人太强悍了,比她的侍卫长都要厉害。
走出地道,呼吸着外面新鲜自由的空气,伊万娜顿时有死后重生之感。
吴虎问夏承峻:
“接下来怎么办?”
夏承峻四下扫了一眼,隐隐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晓得随着观礼仪式的结束,这里马上就要不安全了,仆人们会回来清扫,那些侍卫也会回来换防。
他把镜子前搭着的一件黑袍递给伊万娜道:
“先罩上。”
这还得感谢大食国的风俗,普通的女人,出门都要从头包到围,所以伊万娜依言把黑袍罩上时,吴虎忍不住“扑次”一笑,道:
“倒也省得化妆了,穿上这袍子,任你是谁也看不出来。还真是太方便了。”
伊万娜藏在黑袍里,黑着脸,自已国家的风俗被人嘲笑,她心里当然不爽。
可是现在还要依靠这两个人脱出生天,伊万娜自然不会急于和他们计较。
听夏承峻的名字,伊万娜已经猜出来了,他们是大夏人,可是这两个大夏人为什么混到议事大厅里来,还把她当成那个女人救出来?
伊万娜心思灵巧,在宫里各种阴谋诡计见多了,很快就判断出来,这两名男子和染香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她原本想逃脱出来后,找到自已的亲信侍卫,把这两个人拿下来,再想办法对付染香。
但是她也是个胆大包天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王宫的各种纷斗下活到现在,竟然当下做了决定,要从这两名大夏男子身上,探查染香的秘密。
不是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
知道了染香的底细,要对付染香就容易了。
伊万娜见对方把自已误认为染香,索性就把自已装扮成了染香。
虽然和染香只接触了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是伊万娜精巧过人,在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染香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努力模仿着她的细节。
因此,刚开始装染香生涩,但是接下来竟然很快就投入,越来越象染香了。
伊万娜本来就和染香长得一模一样,此时刻意模仿,还真的让夏承峻和吴虎难以分辩。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吴虎眼巴巴地看着夏承峻,担心地问。
见伊万娜穿好黑袍,只露出两只眼睛,夏承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咱们大摇大摆走出去。”
吴虎闻言,眼睛不由一亮,笑道:
“没错,咱们大摇大摆走出去,我都傻了,忘记了咱们是哈利子爵及随从了。”
三个人于是离开休息室,果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议事大厅,并无人阻止。
染香被送回王宫。
王宫里自是极尽奢华。
大食国以出产香料闻名于世,主要的国民收入也是依靠香料的出售,因此,整个王宫的装饰,到处都以香料为基调,正契合染香的口味。
说也奇怪,她对大食国的王宫并没有排斥之感,不知道是血脉天然的缘故,还是因为这里是香料堆砌起来的地方,就象她从前生活的香宫一样。
令狐陌语笑语晏晏地走进宫里,来到染香的寝宫,志得意满地笑道:
“怎么样?做女王的滋味不错吧?接下来,盛大的婚礼会让你更是一辈子难忘。
女王,嫁给我,你不会后悔的。”
染香不置可否地一笑道:
“东方申呢?你解了他的如意蛊没有?”
“哟,女王,你还记挂他啊?这都让我吃醋了。可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你的亲王!”
令狐陌语半真半假地道,还一手捂着胸口,表示他很难过。
染香冷哼一声道:
“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条件的嘛,我帮助你获得王位,你解东方申的如意蛊,放他回去。”
“呵呵,女王,还有一个条件,和我成亲,你还没有实现呢!”
令狐陌语狡猾地道。
染香盯着令狐陌语,眼神逼迫地道:
“你以为我会食言吗?”
“我知道你不会,放心,我也不会食言。咱们不都立下血契了吗?”
令狐陌语淡定地笑道,手里轻摇着他的折扇,故意走得离染香更近一些。
染香退后两步,道:
“你先出宫吧,婚礼筹备的事,我会让人着手去办的。”
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染香相信夏承峻有这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找到自已了。
“好,今天你也累坏了,好好休息吧。放心,你身边都是我的人,她们会好好伺候你的。”
令狐陌语不无暗示地道。
染香装着听明白的样子,一脸肃然。
令狐陌语当面威胁她,就是没有把她看在眼里,现在唯缺和她成亲了。
成亲之后,她估计会渐渐从公众视野里隐退,令狐陌语会以亲王的身份干预朝政。
到时候,等她剩下一个空壳的时候,等到百姓都要忘了她的时候,令狐陌语爱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染香心想,还好自已不是真的伊万娜公主,否则,被困在令狐陌语的羽翼之下,肯定会郁闷死了。
“主人,不好了,地牢里出事了!”
就在令狐陌语转身要离去时,一名跟着他的仆人忽然急匆匆地从寝宫外跑进来对他道。
第360章 两两相对
“扑”一声脆响,令狐陌语一脚踢在了那名仆人的胸口上,当场将他踢得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倒地身亡。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已怎么了。
令狐陌语阴沉着脸,回头看了染香一眼道: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吓了,我会让人收拾的。”
令狐陌语的白衣衣角,溅上了几滴仆人的鲜血,象红色的梅花映染在雪地,十分显眼,看上去触目惊心,衬得令狐陌语身上杀气森然。
他的眼神狠戾异常,和方才的温润如玉、人畜无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刻的令狐陌语,就象地狱里的魔鬼一样,看上去十分惊悚吓人。身上杀气暴涨,整个寝宫,仿佛被笼上了一层阴云。
令狐陌语转身离开。
转眼间,寝宫里涌进几名仆人,七手八脚,拖死人的拖死人,擦地的擦地,换地毯的换地毯,转眼就把寝宫打扫得干干净净。
染香面色不惊不惧。
这个仆人固然惊慌失措冲撞有错,但错不至于死。
令狐陌语这是杀鸡骇猴呢!
不过,这个仆人还是让她听到了一句很有价值的情报:地牢里出事了。
地牢,应该指的是关伊万娜的地牢吧?
能让他如此惊慌的,一定是出大事了。
令狐陌语对他的憎厌,也一定是因为他无意中向染香透露了这个情报?
染香疲惫地坐下。
这一天匆忙赶路,临阵登基,若不是她从前是香宫的宫主,还真应付不了这样的情况。
而令狐陌语刚才的举动,是在告诉她,他才是王宫真正的主人吧!
染香任宫女帮她卸去王冠和全身的装点,一身素白棉衣的她,沐浴过后,才真正放松下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处处可见令狐家的精巧布局,从伊万娜身边侍女早被换成令狐家的人,再到侍卫长也被拿下,军权旁落,直至整个加冕仪式井井有条,染香从容不迫地登基,足见令狐家的势力在大食国已经如日中天。
他们缺少的就是一个夺取王室大权的契机罢了。
染香眼眸一扫,起身在寝宫里缓步参观起来。
大食国的王宫以她的眼光来说,依然可算是极尽奢华,到处都装点着拳头大的夜明珠,以供夜间照明,整个宫殿内亦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地板上铺着精美华贵的地毯,走在上面,寂静无声。
染香现在住的是伊万娜公主的寝宫,这里更是洋溢着女子特有的气息。
拉开首饰盒,满溢的珠玉宝石夺人眼目;衣橱里,数不尽的华衣美裳……
果然人间的奢华尽集于此。
如果染香听从令狐陌语的安排,这一切都是她的。
她可以就此享尽人间富贵。
可是染香知道,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夏承峻,一定会来找她。
她的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他的此刻身衅,如此寂寞孤独,透蚀灵魂。
在都城野外。
一堆篝火,三个人。
“染香,多吃点,记得咱们上次去黑风山吧?我也烤过给你吃,不过大食国这里的野鸡肉更粗,哎,这什么破国家啊,连野鸡肉都难吃。”
吴虎撕了条鸡腿给伊万娜。
伊万娜听了不由地脸色一变,这臭男人,竟然敢骂她的国家?
她忍。
鸡腿实在香。
呃,饿了一天了。
这两个男人带着她满城乱转,然后说城里不安全,就把她带出城来。
然后到了大晚上,才不知道哪里,打了两只野鸡做晚餐。
不过,如此一番折腾后,伊万娜早就饿得肚子“咕咕”乱叫了,她自是很没志气地接过鸡腿,啃了起来。
呃,味道还真是不错。
伊万娜和所有大食国的王公贵族一样,从小也接受外邦语言的训练,大夏语也是由王宫里专门请的大夏人来教的。
因此,说起大夏语来,她毫无障碍。
否则,早就被眼前两名男子识破了。
出城之外,这两名男子就开始说起大夏语来,确证了他们是大夏人。
而且,最令伊万娜吃惊的是,那位面容冷峻、气宇不凡的男子,竟然是大夏国的王爷。
看起,自已的好姐姐命也不错,流落到大夏国,还能嫁给王爷。
呃,为什么她不认命呢?留在大夏国,嫁给王爷,顺遂地过一生,为什么要跑回来和她抢王位呢?
令狐陌语,这个混蛋,背后不知道算计了她多久!
伊万娜此时也慢慢想明白了,肯定是令狐家|族搞的鬼,她不由地把眼前的鸡腿当成了令狐陌语,狠狠地啃了下去。
“染香,你饿坏了吧?吃得这么香?别急,知道你爱吃腿,都留给你。”
三个人在一起,说话多的永远是吴虎。
染香和夏承峻,都是话不多的人。
但是他和她只要一个眼神流转间,就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知道对方想什么,需要什么。
夏承峻眉眼微闪,眼里带着笑意看着“染香”,伊万娜想了下,觉得双方既然是未婚夫妻,那她肯定不能眼神游移,于是便大胆地对上了他的眼神,尽量让自已带出深情的意味。
对,就象看着侍卫长那样看着他。
伊万娜其实在囚笼里,已经把侍卫长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护她一生周全呢?
还没加冕呢,就让她的王位被人夺走了。
说好的要成亲呢?结果他自已现在估计也锒铛入狱,或许他因为无用,已经被令狐家的人干掉了。
伊万娜总觉得自已眼里欠缺了深情。
她是个现实的女人,王座让她不得不保持清醒和现实。
侍卫长既然如此废柴,此时便已经被她一脚踢到了边上,纵有一点点最后的余情,那也只能留待日后再去回味了。
伊万娜看到,夏承峻的眼眸流光溢彩,好似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一样。
“染香,你别看王爷现在不说话,其实你被令狐陌语劫持来的时候,他多着急你不知道,他几天几夜没吃饭,策马狂奔,想到下一个港口拦截你们。
谁知道令狐陌语那小子可狡猾了,没有带足物资,竟然不进港口直接往大食驶去。王爷都快急疯了……”
第361章 抢了姐夫
伊万娜脸上一阵动容,她听出来了,夏承峻对她姐姐用情极深,他做的每一件事,换成象他身份如此尊贵的男子,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在地位身份如此高的男子身上,你只会看到弄权和算计,看不到对女人如此纯萃的感情。
就算是侍卫长对她,似乎也没有如此深情专注呢!
伊万娜脸上的动容是真的,吴虎看到了,脸上露出一阵得意的笑容。
他就知道王爷这个闷葫芦,哪怕为染香做了再多的事情,他也不会说出来,只会默默埋在心里。
可是王爷不说,染香哪能知道啊?
也就只有他来做这个碎嘴的人了。
看似不经意的唠叨,却把夏承峻为染香一路所做的事情一一道来。
奇怪的是,夏承峻这次并没有阻止吴虎。
于是,吴虎抓住机会,一口气把整件事都说完。
伊万娜觉得自已第一次听到了世间如此动人的爱情故事,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的姐姐,拥有如此美好的爱情,竟然还跑到大食国来,抢占她的王位,何必呢?
只能说,伊万诺不够爱眼前这名英俊的男子。
伊万娜心中这么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投向夏承峻的眼神,无由变得灼热了一些。
“哎,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一路餐风露宿的,总算找到你了。也是上天眷顾,运气真好。”
吴虎边撕扯着烤得焦香的鸡肉,边把整个故事说完。
伊万娜脸上的感动做不得假,她泪光闪闪地道:
“那咱们明天就可以启程回国了吧?”
“不能,恐怕还要在这里耽搁几天。”夏承峻清冽的声音响起,“大食国一向是我们大夏的对手,既然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妨多停留几天,观察一下对方的风土人情,对我们大夏国今后制订针对性的策略也有帮助。”
伊万娜心中一跳,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但心中却是狂喜的。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两个人迫不及待地要带她回去。
好吧,只要留在国内,她就有办法。
誓死效忠于她的手下还是有的,能留在国内,她就能和他们联系上。
“染香,不必担心,你穿着这黑色的袍服,没有人会认出你来的。令狐陌语现在高高兴兴地做他的亲王去了,估计也不会留意到你。”
吴虎粗心大意地道。
夏承峻一时哭笑不得,是该为吴虎的粗心不加追问高兴呢?还是要批评他竟然如此马大哈?
莫非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令狐陌语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带着染香来大食国呢?
夏承峻扫了一眼“染香”,见她眼神里流露出熟悉的失望的光芒,便劝慰道:
“吴虎所言极是,我们俩一定会护卫你周全的。这几天,我们就当来大食国放松一下。”
放松?说得好轻松。
敌对国家的王爷,在敌对国里入松?
伊万娜不禁佩服夏承峻的胆量。
这时她也隐隐记起了夏承峻的名字,多年来,就是他一直带着军队牢牢为大夏国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精铁防线。
她多次在军事情报里,看过夏承峻的名字。
现在,这个令大食国将领闻风丧胆的名字,终于和眼前的男子对上了。
就是他吗?
竟然是自已的姐夫?
伊万娜突然心里兴起了一个调皮的念头。
她站起身,主动坐到夏承峻身边,把手中的鸡腿递给他,道:
“辛苦你了,王爷,无以回报,就权且先以此表示一下吧,借花献佛,等咱们回了大夏国,容我再另行他报。”
夏承峻坦然接过“染香”手里的鸡腿,那鸡腿,实则被她咬了一口,上面还带着她的牙印。
夏承峻把鸡腿放进嘴里,慢慢咬了起来。
他身上富贵天成,不论做什么,永远都是不疾不徐,充满了贵气。
就算是坐在荒郊野地里,吃着一只烤鸡腿,也无损于他身上皇家的气度。
伊万娜看着夏承峻竟然真的接受了她给的鸡腿,心里不由一阵无由地高兴。
呵呵,那鸡腿她故意咬了一口再送给他吃的。
而他也高高兴兴吃了。
这算不算是调戏姐夫呢?
大食国民风开放,对男女关系并不象大夏那般如临大敌地禁忌,所以她早就和侍卫长偷吃了禁果,是一个成熟的女子了。
此时见了夏承峻的风姿,心里也欢喜得紧。
见夏承峻毫不嫌弃她的口水,她自是十分喜欢,不由地又偎了上前。
吴虎看到伊万娜咬了一口又递给王爷鸡腿的举动,不由地也吃了一惊,但是随后他看到的一幕更让他傻住了。
王爷竟然毫不嫌弃地吃起了染香啃过的鸡腿。
服侍王爷十几年,他还不知道王爷洁僻最重了,别说别人咬过的东西,就算是丫环端来菜,也必须在上面盖个盖子,到了再揭开,就是怕中途有什么不明液体会玷污了菜品。
呃,对方是染香嘛。
吴虎一想,也就明白了,嘿嘿地傻笑了一下,为王爷和王妃深厚的感情心里恭喜了一句。
伊万娜靠着夏承峻,感觉刚接触时他身体一僵,但随后就慢慢放松下来。
伊万娜从小学习和研究大夏国的文化,知道那里对男女拉触有着严明的规矩。
看来,姐夫和姐姐,还没有很亲密的举动呢,要不然,也不会自已一碰他,就让他紧张万分。
伊万娜心中暗笑。
忽然,她兴起了摘桃之心。
是的,染香夺走了她的王位,她占有他的男人。
呃,这个买卖看起来也不赔本哦!
何况,还是这么英俊、武功高强的男人。
地牢里的暗卫,饶是侍卫长亲临,也不可能象这个男人一样,一一杀光。
伊万娜最佩服的是强者。
夏承峻此时在她心里,俨然就是强者的代名词。
见夏承峻不拒绝她的亲近,于是,她又往夏承峻身边贴得更紧了,而且,还有意识地把自已饱满的前胸紧紧地贴在了夏承峻的肩膀边上。
夏承峻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显然,他感觉到了那充满弹性和诱惑的浑圆物体。
呃,王爷的脸为什么红得这么厉害?
吴虎不明其意,边啃鸡肉边想着……
第362章 扑上来
“这个,夜冷更深露重,咱们是不是早点休息一下?”
夏承峻自然地站起身来,不过,由于他站得太快了,“染香”全付身心倚重着他的肩膀,差点没有摔倒在地上。
不过,看着夏承峻在篝火的映照下,突然变得绯红的脸色,伊万娜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别有意思。
咦?原来大夏国的男人如此正人君子啊?真是有意思。
若是侍卫长被她这一挑逗,此时早就扑上来了……
或许是被简单直白的招数用得太老了,此时伊万娜倒是有几分春|心荡漾,感觉夏承峻的闷劲别有韵味。
伊万娜眼底含波,吴虎嘴里塞着鸡肉,突然看到这一出,不由地看呆了,一口没噎好,差点被鸡肉塞死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把鸡肉咳出来,边咳边哼道:
“王爷,我带了帐篷和被褥,稍等啊,我去扎好。”
夏承峻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稍顷,忽然转身对伊万娜温声道:
“染香,你受苦了。”
“呃,没什么,到底你还是追上来了,我心里十分欢喜。”
伊万娜笨拙地道。
她从来很少说情话,和侍卫长在一起,别人都说她和他青梅竹马,但其实差着两个阶层,他和她更多的只是眉目传情罢了。
而他每一次见她,都是恭恭敬敬的,放低了身姿,亦不敢放肆地和她说话。
除了在做那件事时,如狼似虎,但也带着竭力取悦她的意图。
还好,吴虎把夏承峻一路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伊万娜这才努力挤出了一句她认为“契合”夏承峻心思的“情话”。
“我以后,会好好看护你,不再让你受苦。”
夏承峻有点冲动地道。
他凝神细细打量着明亮的月光下,“染香”那光华绽放的面容,幽深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伊万娜有点别扭,又有点担心夏承峻看出破绽来,她有点畏缩地转了一下脸,然后又抬起下巴,定定地迎向夏承峻的眼神。
果然,这个大夏国最勇猛的将军,眼神变得羞涩起来,微微低垂下来,不再紧盯着她看。
有意思!
大夏国的男人,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伊万娜咬了下下唇,突然上前,用双手揽住夏承峻的脖子,把柔软的身体埋进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地道:
“王爷,这一路我也好害怕,害怕会等不到你们来,害怕会客死异乡!”
夏承峻被伊万娜双手一揽,温|香|软|玉的身体抱满了怀,他稍楞了几息,然后便紧紧地搂住了她,安抚地在她背上拍着道:
“是我不好,放松了警戒,让令狐陌语钻了空子。”
伊万娜发觉,第二次和夏承峻亲密接触后,他的身体松驰了许多,显然,对于“染香”他并抗拒,开始那一下突然让开,只是出于……羞涩罢了。
大夏国的男子,原来不擅长在人前表达情意,也不擅长在人前和自已的爱人亲热。
伊万娜一边对比着这些不同,一边却又被这男子的隐忍和深沉的爱所吸引。
姐姐,你坐在我的王座上,应该不会想到吧?我这个阶下囚,还能拐走你的男人?
一想到这点,伊万娜不由在心底发出了“呵呵”的笑声。她的胳膊,把夏承峻箍得更紧了,她把脸慢慢仰起,尽力让自已在月光下也有一个最完美的角度,然后把鲜花一样的唇瓣送到了夏承峻面前。
夏承峻又顿了一下,然后微微俯下身来,就在他要和伊万娜的嘴唇相接时,突然,身后“哗啦”一声,一个粗大的嗓门响了起来:
“王爷,营地扎好了,你们可以休息了。”
夏承峻的身体一挺,迅速离开了伊万娜的唇角,伊万娜知道有吴虎在,此事肯定不成了,于是只好无奈地松开胳膊,让象水蛇一样缠着夏承峻的自忆离开他的身体。
“啊,王爷,你们,你们……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吴虎显然这时候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唰”地红了一大片,然后猛地蹿离了原地,消失在灌木丛中。
可是他的出现已经破坏了气氛。
月光下,骤然分开的两个人似乎都红了脸。
半晌,夏承峻干咳了一声,然后才艰涩地道:
“呃,染香,既然帐篷扎好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夏承峻摸了摸鼻子,消解着自已的尴尬。
伊万娜无语,方才微妙暧昧的气氛如点火把一样,一触即发,干柴烈火,奈何却遇上吴虎这个马大哈一样的混球。
他就不知道主人亲热时,他们这样的仆人必须躲在边上大气不敢喘,不能破坏主人的好事吗?
她王宫里的下人一向如此,以至于她也形成了肆无忌惮的作派。
倒是忘了,大夏国的规矩和她们大食国的是不一样的。
真是麻烦!
扫兴!
伊万娜觉得身体湿润的地方正在一点一点褪去温度,变得干涸起来。
身上那股原来升腾起来的热意也慢慢散去。
有意思。
伊万娜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迷离,唇角湿润。
夏承峻护着她,绕过一丛灌木,就看到吴虎扎好了三个帐篷。
三个!
居然是三个!
伊万娜眼神一闪,笑着道了句晚安,然后钻进了中间的那一个。
夏承峻面色如常,但是待伊万娜进入帐篷后,确定她躺下休息了,忽然闪身离开……
“哎,王爷,你这是怎么了?竟然吐了,是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吗?还是我烤的鸡肉没熟?”
吴虎扶着夏承峻在篝火边坐下,委委屈屈地小声道。
自从刚才那么大声,他觉得吓坏了王爷和伊万娜后,就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尤其是现在“染香”看着应该睡下了,他更是用细若蚊子般的声音道。
“呃,没有,我是肚子本来就不舒服。”
夏承峻喝了几大口吴虎递来的热水,挥挥手,表示自已没事了。
“好吧,只要不是吃我烤的鸡肉肚子疼就好。我还担心自已手艺退步了,刚才还和染香那么吹牛,结果你就吐了。”
第363章 不能坐以待毙
“好啦,别说了,你够了。”
夏承峻不知道为什么吴虎从把染香救回来后,就多了碎嘴的毛病。
或许是之前因为染香被绑架,自已老绷着脸,搞得他太紧张,以致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现在突然一放松,那些话就滔滔不绝地出来了。
吴虎乖乖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很狗腿地问道:
“王爷,你肚子还疼吗?要我帮你揉揉吗?”
呃,你帮我揉肚子?
那画面太美,王爷我不敢看。
夏承峻不由得要在风中零乱了。
他的薄唇抿起,全身泛起一股低气压,吴虎这回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我肚子疼的事,不要和染香说。”
好一会儿,夏承峻才开口道。
“是,我明白。您这是怕王妃担心嘛!”
吴虎立即表白道,意思自已是个很拎得清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弄得染香心神不宁。
“闭嘴!话又多了!”
夏承峻不得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沾的草屑,然后往自已的帐篷里走去。
他随便挑了个帐篷走进去,突然才发现,原来不管自已睡在哪一边的帐篷里,都要和染香紧紧挨着。
她这是故意的吗?
夏承峻不禁一阵若有所思。
大食国的王宫。
王宫是白色圆弧顶建筑,风格明显与大夏不同。
染香躺在枕上,耳边却是兵戈不绝于耳。
叱喝声也不时响起。
她的寝宫外面,此时比白昼还要热闹。
人来人往,好象一个菜市场似的。
但是这菜市场却不卖菜,专收人命。
不过,每一批刺客倒下,就有仆人快速地将他们的尸体拖走,然后用在大食国异常珍贵的清水,毫不吝惜地清洗被血染的地面。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些鲜血迅速地渗入地面,任清水冲涮不去,白天的时候,那血红的地面就会散发出眩惑的光芒。
染香终于迷糊地睡去。
这一天太累了。
睡梦中,她好象走了很远的路,令狐家的本源香料在寝宫内缓缓燃烧着,催发着她更深地进入梦境中。
本源香料似是有生命的一般,一直在召唤着染香。
梦里,染香还能听到努努巴卡在沙漠里疾速窜行的声音,那些沙粒被它肥硕的身子划拉开,不断灌注满它的皱褶,又不断从中洒落,而它依然在黑暗的地下四处寻找着什么。
染香觉得似乎要接近真相了。
但是就在这时,梦境突然中止,染香醒了过来。
“陛下,令狐亲王求见。”
染香才刚刚梳妆打扮好,还没有进餐,令狐陌语竟然就来了。
她微抬了下颌,道:
“准!”
令狐陌语披着一身露水走了进来,他手里的剑被侍卫按例留在了宫外,但是双手却还能看到斑斑的血痕,当然,这些血都不是他的,而是昨夜的刺客留下的。
“你,辛苦了!”
染香扫了他一眼,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令狐陌语的手真长,竟然插手到王室的防务上来了,而且,竟然没有人和她通报一声。
“保护女王陛下,这是我应该做的。”
令狐陌语毫不谦虚地道,手中逍遥的折扇也已经收起,雪白的衣冠上,有黑色的星星点点,那是干涸的血迹。
一股杀气凛然,从令狐陌语身上泛起。
侍女们低下头,不敢看他。
染香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
“共进早餐吧!”
令狐陌语点点头,也不推辞。
染香成为女王后的第一次早餐,就是在身上沾满鲜血的令狐陌语的陪同下,一起共进的。
餐桌上,侍女们战战兢兢。她们不熟悉这位突如而至的亲王,但是却被他身上沾着的血腥气息和一身的杀气吓坏了。
令狐陌语笑语晏晏,显得温润如玉。不时地和染香说着平素大食国民间的一些趣事。
染香听了亦是配合地轻笑不已。
这一对未婚夫妻,远远看上去,男的俊美无双,女的高贵美丽,好似一对佳偶天成。
但是近看,眉宇间却各有滋味。
仆人们也不知道怎么把二位侍候完,当看到他们起身离席时,都不由地松了口气。
莫名地,她们觉得,这是有生以来,在宫廷里伺候陛下早餐最辛苦的一次。
难道是因为亲王的缘故?
可是亲王长得多美啊,而且谈笑间,脸上都是怡然自得的笑容,看上去绝对人畜无害。
“亲王陛下,昨夜共有七批来犯的刺客,所有的刺客都被擒获,生者沉入水牢。”
看到令狐陌语出现在寝宫外,一名侍卫长上前恭敬地禀报。
刚侍候完早餐的女仆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一抽。
呃,什么时候侍卫长不是向女王禀报,而是直接向亲王禀报了?
令狐陌语微一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悠然自得地踏上了出宫的石阶路。
远远看去,他宽袍广袖,如谪仙一般出尘不二。
但是所有看到他经过的侍卫无不噤声低头,恭送他离开。
染香拉紧窗帘,视线离开令狐陌语的背影。
呃,看到,令狐陌语的势力早就渗透了王宫。
现在,她在王宫里孤援无助,就象一只小鸟被折翼在笼中。
夏承峻,你在哪里?你知道我被困在这里了吗?
染香心中狂呼。
谁知道每个夜里,梦也没有一个,若是象在大夏一样,能够梦魂相见,还能互通情况。
染香颓然坐在卧榻上,徒劳地看着高高的王室宫墙。
现在,她每走一步,身后都会有无数人跟着。
而王宫里的情况,她又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染香才发现,自已想得太天真了。
以为暂时屈服一下,加冕成为女王后,手中掌控了权力,怎么也会有机会把消息送到夏承峻手里。
奈何,原来她是一个光杆女王。
令狐陌语对宫廷掌控的情况,远远超过她的意料。
不行,不能坐等。
坐等只能坐以待毙。
染香闭上眼睛,慢慢思索起来。
过往的一幕幕都清晰地重现于她的眼前,是了,她只要这么办,这么办就可以了……
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令狐陌语每天晚上都在宫里值守,每天早上,都穿着沾染了鲜血的白衣,陪染香共进早餐……
第364章 执掌权柄
看着令狐陌语姿态优雅地将一杯黑咖啡慢慢尽数啜进嘴里,染香不由地感概,令狐陌语似乎越来越像一位亲王了。
这半个月来,他日以继夜地铲除异己,在王宫里安插他馔养的鹰犬,到目前为止,整个王宫里的人手,都已经和伊万娜在时大相径庭了。
咖啡,这种苦苦的饮料,染香也开始慢慢喜欢上它了。
或许,是因为血脉中大食的传承在骚动的缘故吧,染香对它已经没有抗拒之心,只不过她还是没办法喝黑咖啡,必须在喝的时候加上奶和糖。
令狐陌语欣慰地看着染香啜吸着咖啡,她的姿态优雅大方,女王的气质宛若天成。
令狐陌语不得不感概血脉的力量,哪怕染香从前没有接触过大食国的一切,但是现在竟然开始融入这里的文化。
染香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国饮,还学会了会简单的大食语。
当然,令狐陌语并不知道,其实染香已经彻底地掌握了大食语,只不过,染香并不想让他知道罢了。
所以,染香最近也陆陆续续在下人和令狐陌语与亲信的交谈中,了解到了不少内幕和变数。
比如,伊万娜神奇地逃脱了,但是似乎并不是侍卫长的功劳,虽然侍卫长也如泥鳅一般不知去向。
比如,王宫里的刺客一天比一天少了,看来,侍卫长和伊万娜的力量快要被耗光了……
而染香还未完全掌握大食语的这个认知,也让令狐陌语尽量把染香控制在王宫里,竭力减少与外界的接触。
因为,女王突然听不懂下属说的话,后果不要太严重。
当然,这半个月来,染香掌握的大食语已经足以应对普通的对话了,也是该让染香临朝的时候了。
令狐陌语愉快地看着染香,通过控制女王来控制整个大食国,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表面上,这个国家还是伊万娜女王主政,但事实上,真正控制权柄的人,是他令狐陌语。
现在,整个大食国沿海的港口商船,三分之二都换成了他们令狐家的,而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其它两大家族去瓜分。
令狐陌语知道他们会有不满,可是在他的铁腕之下,还有人敢说什么?
令狐陌语和染香的早餐,就在两个人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间结束。
“最近,睡得可好?”
令狐陌语拿起雪白的餐巾,一下一下抹去唇角的咖啡渍。
“很好。睡得可安稳了,乱七八糟声响少了很多。”
染香平静地道。
“嗯,以后会睡得更好的。”
令狐陌语邪魅地一笑,带着笃定道。
“好。”
染香点点头。
“那么,今天就开始上朝了,来自全国各省的官员,会第一次来朝会你。”
令狐陌语安排着。
令狐亲王不光晚上要杀来犯的刺客,白天还要安排女王的行程表,真的很忙。
染香看着他略显削瘦的面颊,嘴角染上一抹淡然的笑意。
在他眼里,她只是个任他摆布的傀儡而已。
……
大食国京城客栈里。
一队穿着红色军服、头上戴着插着野鸡毛、吹着鼓乐的军乐队在街市里吹打行走,走一段,乐声停下,便有一名声音洪亮的兵士大声宣告:
“女王今天亲临朝政!佑我大食百世平安、繁荣昌盛!”
这是向天下昭告女王临朝的意思。
正在客栈里享用早餐的伊万娜听了,正在优雅地喝着咖啡的她,不由地“碰”一声,把杯子放在了桌上,显得有些失态。
她的姐姐,那个冒牌女王,竟然准备好了?半个月就准备好要亲临朝政了?
她会大食语吗?她懂得处理国事吗……
伊万娜心中忿忿不平。
咖啡杯里还有的半杯黑咖啡倒在雪白的瓷盘上,黑白对比,触目惊心。
“染香,你怎么了?”
夏承峻不动声色地问道,眼眸里有浓浓的关心。
“呃,没什么。我在想,女王要亲临朝政了,这太激动人心了。”
“染香”低头,努力做出淡淡的样子道。
“呵呵,大食国的风土人情,我们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似乎应该启程回国了,不过,女王亲临朝政倒是稀罕事,可惜不能亲自前往观看。”
夏承峻做出遗憾的样子。
“染香”心一跳,她才不想随夏承峻回去呢,眼眸流转,她妩媚地一笑道:
“听说大食国女王第一次亲临朝政,是公开的,所有的民众都可以前往观看。”
“哦?这真是新鲜。”
吴虎在边上插话。
大夏朝讲究威仪,皇帝都在深宫中藏而不露,除了位高权重的大臣,一般人怎么可能觑见天颜?
“嗯,我听小二说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染香”解释了一下。来大食国半月有余,她能听懂简单的对话也很正常。
“嗯,我去问问小二。”
夏承峻说完,起身,玄衣的衣角一闪,就消失在门外。
这样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身手,让伊万娜连一点偷偷逃离夏承峻的念头都不敢有。
她知道,只要她的行藏暴露,夏承峻若是翻脸不认人的话,她绝对逃不过夏承峻手中的剑。
她还不想死,还要夺回王位,所以她现在只能屈居于此,暂且忍受。
不过,伊万娜已经感觉得出来,夏承峻对姐姐的感情倒是真挚灼热的,否则,就不可能以王爷之尊,一路追击到此。
她是否能妥加利用这点?
只是,夏承峻毕竟是敌对王国的大将,她若是贸贸然暴露身份,是不是会在他手里死得很惨?
能把敌对国的女王捏在手里,夏承峻作为大夏国的王爷、将军,岂能不乐见其成?
伊万娜心思流转,不敢确定。愈接近夏承峻,她愈觉得他深不可测,
不一会儿,夏承峻就回来了,道:
“听说是在议事山,在京城郊外,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夏承峻面色不变,眼神里却流露出一抹谁也看不透的光亮。
伊万娜和吴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吴虎是干脆利落地道:“好!”
反正王爷到哪他到哪,毫无疑问。
伊万娜心里却打了个格登……
第365章 背叛的恋人
染香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如果到了现场,夏承峻看到染香的模样,会不会对她产生怀疑?
可是伊万娜没有想到,其实夏承峻在找到她前,已经远远见过染香了。
“咦,染香,你不想去吗?我还没有看到过女王亲临朝政的景致呢!咱们大夏国,可看不到这样的情形!”
吴虎兴致勃勃地道,粗心如他,也能看出伊万娜的犹豫。
“我是担心人太多,肯定全场的百姓都会去了。那些王公大臣才会坐在前面,咱们能看到什么啊?挤出一身臭汗!”
伊万娜不想去。
“不会的,你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夏承峻冷峻的浓眉一挑,对伊万娜道。
伊万娜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
“哈利子爵啊?但是你们不怕万一真的哈利子爵也在现场吗?那就穿帮了。”
“哦,这你倒不用担心,哈利子爵去不了现场了。”
吴虎不在意地道。
真正的哈利子爵此时被关在地窖里,正啃着马铃薯怨天尤人呢!
……
“女王,你太美了!”
看着一身华服盛装的染香,为她化妆穿礼服的女仆,也不由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染香本来就高贵天成,此时在全大食最华贵礼服的衬托下,更是显得煜煜生辉。
“拉出去,掌嘴一百。”谁知道,女仆话音才落,就被正好踏进门的令狐陌语听到了,他脸上一寒,“女王岂是你能妄议的?”
女仆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当即跪下,磕头如倒蒜,嘴里还喃喃念叨着:
“多谢亲王不杀之恩。”
看来是个明白人。
两名侍卫冲上前来,将她拖了出去,随即,一阵“啪啪”的打脸声传来,但是却没有凄惨的哭泣声。
想来,是连哭也不敢哭了。
亲王的暴戾如今有目共睹。
前天一个侍女打翻了牛奶杯,就被亲王养的幼狮拖出去生生咬死。
现在只是打几个巴掌,真的是很轻的惩罚了。
“今天能夸女王漂亮,明天没准就会说女王的瑕疵,女王是唯一无二的,不能妄议!”
令狐陌语如今说出来的话,在王室里具有绝对的权威,没有人敢反嘴。
谁也不会忘记每天早上,他踩着晨曦进来的时候,剑尖上还滴着人血,一路滴滴答答,把雪白的地毯都弄脏了。
不一会儿,外面的巴掌声渐渐小了,令狐陌语似乎毫无听闻,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转而笑着对染香道:
“走吧,座撵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了。”
染香眼神一片漠然,丝毫没有第一次临朝的喜悦和狂热,神色平淡得连令狐陌语都不由心跳了一下道:
“我总感觉,你在这个位置上好似坐了很久一样。”
“哦?为什么?”染香边走,边平静地问道。
“天下人,没有一个不会为这个位置痴狂的,只有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坐在这个位置上能淡定如斯的人!”
令狐陌语目光灼灼,似乎要看破染香的前世今生。
有一瞬间,染香以为他好象要窥破真相似的,但是下一刻,令狐陌语就收回他的眼神,低语了几句什么。
染香听不清楚,但似乎是几句咒语一般的话。
但是似乎又不是针对她的,反倒是带着一股安抚心神的力量。
染香听了,略觉诧异,令狐陌语所学繁杂,假以时日,他的前程不可限量。
当然,是害人的“前程”。
这些日子以来,染香可是见识了他层出不穷的手段。
座撵金碧辉煌,到处喷金贴玉,王室的奢华可见一斑。
六匹高头大马缓缓拉着座撵前行,染香居上首,不时向四周的民众微微点头致意。
染香的眼神,就没有放过现场围观的人。
她想看到的那个人,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几次竭力而为的梦魂感应,染香已经隐隐感觉到夏承峻和她在同一个城市里,只是不知道确切的方位。
今天的仪式如此盛大,夏承峻会来看热闹吗?
不过,他一向也不是看热闹的人啊?
染香在人群里逡巡,不由地一次次失望。
“哈利子爵,到了,这里就是议事山,可是我的天啊,人山人海,咱们怎么能看得清楚女王临朝的典礼啊?”
吴虎和夏承峻依然一付大食人的装扮,至于伊万娜,还是全身黑袍,把全身包裹得紧紧的,谁也看不到她的真容。
反正这个国家的女人出门都是这付打扮,所以十分轻松,倒也不担心会被人觉得奇怪。
看到眼前人山人海的场景,伊万娜心里酸酸的,这一切的荣耀原本是属于她的。
为什么会这样?自已苦心经营了多年,竟然敌不过令狐陌语的心机深沉?
伊万娜心里,兴起了对三大家族的杀心。
没有雄厚的财力,就不会有令狐陌语的精巧布局。
斩断三大家族的经济命脉,尤其是令狐家|族的香料本源来源,令狐家就失去了雄厚的物质基础。也不会有财力如此嚣张,竟然爬到王室头上动土。
伊万娜一边暗恨着侍卫长在这悠长的岁月中竟然没有察觉到令狐家的阴谋,一边又担心着他的下落。
但是就在她眼神转悠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底,让她楞住了。
那个一身帅气红色戎装、骑着黑色大马的军人,不正是侍卫长吗?
他没事?没有被令狐家拿下?还在王宫里任职?
伊万娜惊喜之后,心内一阵狂恸。
原来,自已的恋人背叛了自已。
怪不得令狐陌语在宫中势如破竹,内应外合,有谁比侍卫长更方便呢?
伊万娜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
“染香,你没事吧?”
夏承峻眼神闪了下,从远处那抹红色的身影收回,转到“染香”身上,伸出手,微扶了她下。
“嗯,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脚。”
伊万娜趁机蹲下来,抚了下脚跟。其实最痛的是她的心。
她那么信任他,把自已的一切都交给了他,而他竟然出卖了自已?为什么?
伊万娜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侍卫长辅佐自已登基的话,他就是亲王,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第366章 女王临朝
人群中突然爆发起一阵骚动,那身着红色制服的侍卫长策马向着骚动的人群骑行而去,估计是去制止喧闹。
不过,一会儿人群更加疯狂了,不时有人高呼着“大食昌盛!女王万岁”这样的口号。
原来,是“伊万娜”女王的座撵到了。
普通民众许多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伊万娜女王的风采,也许可能是毕生最后一次,所以大家都疯狂了。
人群象海水一样,往着女王出现的方向涌去。
不过,在训练有素的侍卫的鞭打喝斥下,人群慢慢不再骚动,恢复了平静。
伊万娜女王的座撵缓缓行驶在两边人潮涌动的通道中,女王在车上仪态高贵,美眸流转间,好象每一个人都被她顾盼到了一样。
真正见到高贵大方的女王,普通的民众犹如见到心目中的神邸一样,纷纷低头把右手放在左胸前,以大食国最尊贵的礼节表示对女王的臣服和崇拜。
在自已女王的身上,大家都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高贵之感,看到女王仪态万方的面容,大家忽然感觉一股欢喜涌上心头。
是的,一种源自心底的欢喜和臣服。
染香顺应着天意,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议事山的山脚下。
说是议事山,其实不过是一座有山有水的小山包,依着小山包,建起了一个四面通明的高台。
染香走上高台,坐于正中,她的朝臣们分列两侧,接受染香第一次临朝的审阅,同时也接受大食国百姓的点评。
这个该死的女人,凭什么能占据自已的位置,而且装模做样得那么像?
看到百姓和朝臣对染香那股发自内心的由衷臣服,伊万娜不禁在长袍的遮掩下气得咬牙切齿。
看到侍卫长对新政的忠心耿耿,伊万娜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孤独。
这种孤独感,就算是她被困在囚笼中时也没有感受到过。
因为那时候,她心中还有信念,知道那个她所爱和倚重的男人一定会来找她,救出她,帮她夺回王位。
但是现在,这种信念彻底覆灭了。
伊万娜脸上露出了灰败的颓色。
还好,长袍掩面,她小心地不让人发现她的异状。
不过,伊万娜没有看到,其实,夏承峻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高台上的女王,在下方的人群看来遥不可及。
吴虎和夏承峻带着伊万娜,不知道怎么三绕两绕,竟然慢慢转到人群最前面。
伊万娜开始时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后来在夏承峻的带领下,她突然发现,夏承峻和吴虎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行走,却是身躯稳如泰山,步履不乱,而且似乎循着一种特殊的步法,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挤过人缝,不断朝前走去。
有意思!
伊万娜一番观察后,在心中对夏承峻又增添了几分钦佩。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爱人被劫,他敢远离故土,深入敌对国家的虎穴……
相比之下,她的侍卫长,简直是一个大写的耻辱。
伊万娜的手,忽然紧紧扣住了夏承峻的。
“怎么了?”
夏承峻脚步顿了一下,停下来问她。
“没什么,刚才被人挤了一下,怕和你们走失了。”
伊万娜索性抓着夏承峻的手不放松。
大食国的女子本来性情就火辣开放,对男女关系也不象大夏国那般设下大防。
所以,伊万娜看夏承峻顺眼,便大胆行事。
夏承峻手指滞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拂开伊万娜,只是唇角一勾,道:
“那抓紧了。”
伊万娜计谋得逞,看着夏承峻矫健的背影,唇角不由溢出满满幸福的笑意。
三人挤到最前面,终于能清楚地看清高台上的女王和朝臣。
可是此时有一名胖胖的朝臣正在向女王禀报着什么,所以大家也只能看到这名朝臣肥胖的屁股,看不清女王的面容。
伊万娜皱了下眉毛,对夏承峻和吴虎道:
“这里好晒,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退后一些吧?那里有一处荫凉。”
伊万娜遥指了下远处的,那里有一棵不到人腰高的可怜的灌木,被伊万娜当成了闪避的倚靠。
“哎,哈利子爵,你看女王!”
没想到就在这时,那名肥胖的朝臣闪开了,露出了女王的真容。
吴虎和夏承峻同时清楚地看到了女王的面容。
啊!果然啊!
夏承峻在心里底叹了一句。
可是,到底怎么回事?
那上面的女王真的是染香吗?
虽然夏承峻心里早就有这个预感,但还是不敢相信。
除非,除非他能接触到女王,他就能肯定是不是染香了。
高台上的女王,贵气天成,王家的气派俨然。
所以夏承峻一时半会,竟然认不出自家的未过的妻子了。
也难怪,染香在他面前,一向素衣简装,何曾如此奢华大气过?再说,那天女王加冕仪式上,夏承峻就发现女王和染香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现在纵然当着面看,也不敢确定了。
但是如何才能接近女王呢?
夏承峻皱了下眉头。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两个大食国的百姓在议论纷纷:
“哇,咱们的女王果然高贵美丽如天上的圣女,想到一会儿可能受到她的顶礼摩赞,我就不由得激动万分。”
“哎,咱们排得那么靠前,女王应该会注意到咱们吧?”另一个道。
“会的,我来前烧过香了,祖宗显灵表示女王会注意到咱们的。”
夏承峻听了,微微点头,心中便有了主意。
顶礼摩赞在大食国的宗教礼仪中,有祝福的意思表示,即尊者对跪伏在前的臣服者,将手置于其头顶上,念经祈福。
看来,大食百姓很注重这项荣耀。
夏承峻看着高台上的女王,尽量稳住身形,不让自已被人挤到后面去。
但是他和吴虎能做到,伊万娜则做不到了。
在人群不断挤涌中,伊万娜渐渐花容失色,她贵为公主,何曾被夹杂在一群浑身充满肉膻味和汗臭味的百姓中过?
此时那阵阵人体的气味涌来将她包裹住,她不禁有要吐的感觉。
“吴虎,我受不了了,要退出去。”
伊万娜惊呼道。
第367章 狭路逢旧爱
“这个,哈利子爵,你看呢?”
吴虎只扫了台上的女王一眼,由于穿着风格迥异,所以吴虎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正好伊万娜这边娇呼连连,吴虎更是分心到了她身上。
不过,吴虎知道王爷巴巴地要来看女王临朝,必有他自已的计较,虽然“染香”难受,但他一时也不敢自已下决断。
若是平时夏承峻也就罢了,但是听说一会儿女王会有顶礼摩赞的环节,他便打定主意更近一些接触和观察女王,见“染香”不舒服,他想了下便道:
“你们先退出去,我再呆一会儿。”夏承峻抿了下薄唇,手遥遥一指道,“去那棵树下乘凉等我。”
左近也有那里有一点荫凉了。
伊万娜打小娇生惯养,就算是在人群中巡游出现,也是坐在高高在上的豪华马车座撵上,何曾这样被人挤人过?
此时她已经受不了这样的人群拥挤了,见夏承峻同意,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吴虎道:
“咱们过去吧,我快晒晕了。”
吴虎犹豫了下,见王爷脸上神态坚决,便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道:
“行,我和你过去。哈利子爵,你自已小心,我们就在那里等你,不见不散。”
夏承峻点点头,********就放在高台上的女王身上。
其实,第一次女王当众临朝只不过是给百姓看的一个花头罢了,展示女王形象,以示亲民,实则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公务处理。
所以,一套程序走下来,便有朝臣宣布,女王顶礼摩赞环节开始。一时间,下方的百姓便激动起来,大家纷纷往高台前挤着,希望能接受到女王的亲手顶礼。
如果能被女王施顶礼摩赞,那可是一辈子的荣誉,甚至要记入个人家族的族谱里,代代传承,因此怎么叫这些百姓不疯狂?
就譬如大夏国的百姓,家族里被皇上授予了一个贞女节烈勋号或者科举出了一个举人、祠堂门前被竖了旌表的旗帜,是荣耀几代人的无上荣光。
随着女王在大食国最强悍的侍卫的护卫下走下高台,她莲步轻移间,那睥睨天下的风采,绝代的风华,让原本就疯狂的百姓更显目眩神迷。
暗暗稳住身形的夏承峻,看到女王面容的一刹那,也不由地一阵心旌摇动。
那是他的染香吗?似是而非!
他的染香,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朴素清逸如莲池中的荷花一般,而眼前的女子,如此富贵天成,全身的贵气根本不是光用首饰和华服就能装点出来的。
一瞬间,夏承峻也迷糊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已的判断。
或许是他看错了?
左右人潮汹涌,大家不要命似地往上挤着,强悍有力的兵士用护盾和盔甲为女王撑起一个空间,染香稳稳地走在其间。
她不时地左顾右盼,希望有所发现。
在百姓眼里,女王如此姿态,那是要和他们亲切交流的意思,在大食国百姓心里,女王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圣洁不容亵渎,因为王室地位极高,才有令狐陌语的表面“客气”,否则,他得势控制着整个王宫后,没准早就让女王莫名“暴毙”了。
夏承峻灵巧地运用他掌握的步法,通过在人群里自然地穿梭移动,卸去身上人潮所带来的负荷,因此显得淡定从容,他稳稳地站在人群里,貌似轻松,因此显得卓尔不凡。
“哎,还好退出来了,不然早就被那些疯狂的百姓挤扁了。”
伊万娜站在树荫下,勉强用那可怜的荫凉遮着自已,然后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心有余悸地看着往高台四周涌去的如潮水一般的百姓。
“呃,你好好休息,可别中暑了,咱们大夏国都初冬了,这里还这么热,真是奇怪的天气。”
吴虎也是一身臭汗,他不时担心地观察着前方,夏承峻虽然不会被这些百姓所伤,但是毕竟是身陷一个敌对国家,万一被人发现身份就糟糕了。
“侍卫长大人,我累坏了,你找个地方让我歇歇吧?今天的天气太热了,我快被晒晕了。”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伊万娜脸色不由一变,这个女人的声音她还算熟悉,是她身边一个勋贵的女儿,叫桑朵的,小时候还经常进王宫作为她的玩伴。
每次看到她,对方都是毕恭毕敬,乖得象一条狗一样。
话说,伊万娜还没有看过桑朵表露真性情的时候,原来,桑朵也会发嗲?而且声音还这么甜腻,听上去,是对她的侍卫长发嗲?
找死!
明明知道侍卫长是她的,往日桑朵见到侍卫长,连头也不敢抬,都晓得年少英俊的侍卫长是她的禁脔,谁敢对侍卫长假以颜色?
这下倒好,她一不在,这些人就如此放肆?
不过,伊万娜心中到底百转千回,还存着一线希望。
这几年的年少痴情,难道统统都是假的?
或许,侍卫长背叛她也有不为人所知的苦衷呢?
不过,一个她熟悉的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她心中的幻想。
“喏,那里不是有树荫吗?去那休息一下吧?脚疼不?我扶你?”
如此深情款款,真的是她的侍卫长吗?
伊万娜心中百种滋味交缠,但是仍然极力维护着内心最后的自尊。
作为女王的尊严,已经被这两个贱人践踏在脚下了,她有想冲出去把他们拉下去揍一顿的冲动。
伊万娜在黑布袍服后面抬起双眼,恨恨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那对青年男女。
女的摇曳多姿,脸上仅遮着面纱,看上去别提有多妩媚了,正是桑朵没错。
而男的则是阳刚英武,帅气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对桑朵的关心。
这样关切的表情,过去只出现在对她的脸上,什么时候侍卫长心里居然住进了另外一个女人?
看他扶着她,而她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娇软无力,看上去恍若一对小情侣一般,伊万娜脸色变得惨白。
如果不是黑布袍遮着她,她恐怕早就因为脸色而暴露了自已。
第368章 杀了她
侍卫长扶着小鸟依人的桑朵,刚看他们亲热的举动,便知道是一对小情侣。
伊万娜心中五味杂陈,她这才深切地觉得,原来自已过去完全是瞎了眼,竟然没有发觉这一对奸|夫|淫|妇。
难道他们一向是在她眼皮底下勾勾搭搭吗?
伊万娜心里波涛翻腾,不是醋海翻波,而是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腾上来。
恨!
恨自已有眼无珠。
如果愤怒有温度,这对狗男女早就被伊万娜的愤怒烤死了。
“哎哟,尼卡,这里的荫凉早就被人占了,讨厌,你让他们滚开。”
桑朵看到伊万娜和吴虎站在树荫下,他们一身普通平民的打扮,桑朵什么身份,身为勋贵子女的她,自然瞧不起平民,便指使侍卫长道。
尼卡正是侍卫长的名字,见桑朵发令,他便放开了桑朵的腰,上前对伊万娜和吴虎上下打量了一番,吴虎立即收敛起浑身上下的气息,让自已尽显平凡无奇。
而伊万娜全身包裹着,再加上刻意做出来的畏缩,自然让尼卡更看不出究里,于是他冷哼一声道:
“没有听到这位贵族小姐说的话了吗?你们滚开,把荫凉让给我们。”
伊万娜浑身一颤,吴虎低下眉眼,扯了下伊万娜道:
“走吧,咱们让开!”
尼卡浑身上下着军队制服,吴虎不愿意惹事生非,而且尼卡的制服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的,看上去高档大气,明显是一位高级军官,再加上他称桑朵为贵族小姐,吴虎生怕他看出端倪,便忍气吞声。
伊万娜明白吴虎的心思,原本形势比人强,若是换成别人,伊万娜深深晓得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也会有所退让。
但是眼前这对狗男女,两个人在她面前的旖旎深情,恰好击中了她最脆弱的痛处,若她还是公主,伊万娜早就把这二位杖毙拖出去喂狗了。
看到伊万娜呆呆站着,吴虎赶紧又拉了她一把,道:
“走吧!”
若是伊万娜低头就走,桑朵一心沉浸在英俊的侍卫长的宠爱呵护中,也不会有其它想法。
但是伊万娜迟迟不走,其间似乎还抬头看了侍卫长一眼,桑朵心里就十分不满了。
莫非,这个贱民也看上了她的侍卫长?
她和侍卫长暗渡陈仓几年,一直在伊万娜公主的淫|威下忍气吞声,好不容易“伊万娜”加冕,“抛弃”了她的侍卫长,转而和令狐陌语联姻,她这下才能光明正大地带着侍卫长出双入对。
现在见一个小小的贱民也敢窥觑她的爱人,她不禁恼怒万分,见伊万娜低头要走的模样,便喝道:
“站住!”
吴虎和伊万娜的身体一僵,吴虎心中暗道:坏了,难道被他们看出什么了?
吴虎哪里知道,这是桑朵身为恋爱中的女人爱吃醋的小心眼发作了。
吴虎沉吟不动,但是双眼却暗暗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们所处的树荫虽然不大,但是在树的背面却可以避人眼目,如果他一击即中,把侍卫长解决了的话,那个女人不是问题。
怕就怕,侍卫长的功夫似乎也不弱,如果他不能一下子把侍卫长解决掉,双方稍有争斗,便会引发四周警卫的关注,到时候就真走不掉了。
吴虎还是决定按下心性,静观事态的发展,他改用畏缩的眼神看了尼卡和桑朵一眼,胆怯地问道:
“大人有何事?”
“桑朵,让他们走吧,这些贱民,浑身的恶臭熏得我都快晕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这么近地接触。”
尼卡厌恶地挥了挥手,好象要把鼻端前他们飘荡的伊万娜和吴虎这两个“贱民”身上因为卑贱所以肯定恶臭的气息挥散一样。
伊万娜一阵心凉。
果然,人不到落魄的时候,就不会看到真实的人性。
侍卫长过去可是连她的脚都恋恋不舍地舔了一遍又一遍,当时他那虔诚劲,连她自已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呃,臭脚丫子什么的,有那么好吃吗?
可是人家侍卫长说了,公主全身没有一处瑕疵,就差点没说她放的屁也是香的了,还说,在公主面前,他能嗅到高贵的王室血脉的气息,只要在公主身边,他顿时神情气爽。
呃,得了吧,看样子,尼卡在她身上嗅到的不是什么高贵的气息,而是权势的味道吧?
看着尼卡的一口白牙,他那闪闪发亮讨好地对桑朵的笑容,伊万娜彻底地倒了胃口。
明白了尼卡是什么人之后,伊万娜突然觉得对他没有再有一点兴趣,哪怕尼卡此时用同样崇拜的眼神再看着她,她只会觉得恶心!
伊万娜身形僵滞,脑子里一瞬间转过了许多念头,但是她的双眼却无意识地打量着尼卡。
伊万娜却不知道,她的举动,让桑朵的误会更进一步加深了。
原来,她的侍卫长如此迷人,不光曾经迷倒了伊万娜公主,连一个小小的贱民,也轻易就被她的侍卫长大人的风姿迷住。
桑朵心里,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浪花。
她眼珠子一转,娇笑道:
“尼卡,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说了,他们低贱的气息玷污了这片空气,害得身为贵族的我们不能舒服地享受,我命令你们,杀死他们!”
啊?
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就要杀人?
吴虎简直闻所未闻。他来的那个国家,尽管也是等级森严,但却是律法分明,要杀一个人,必须经过律法的处置后才行,大食国的律法,真是如此吗?
看到桑朵执拗又嚣张的脸,尼卡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失去了伊万娜的宠爱,她食言了,不光没有招他为亲王,还在当天立即剥夺了他的军权,尼卡一时失势,在宫中受尽白眼,在贵族中受尽冷遇。
还好,还有桑朵这个相信爱情的傻姑娘,要不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傍着桑朵就是他最大的机遇。
如果没有桑朵这个傻姑娘,怕是所有权贵之家的女儿都没有人肯嫁给他,也没有人敢嫁给他。
尼卡在心里左右衡量着,看着伊万娜和吴虎的眼神,明灭不定……
第369章 接近答案
伊万娜心中亦是气血翻腾,她此时倒也不想躲了,身为女王的傲气,让她也不能再躲闪了,她反而挺起身板,冷冷地将如箭的目光投向了侍卫长。
这个她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此时却已经象一条狗一样受制于别的女人。
原来,他追逐的不过是她身上公主和未来女王的光环罢了。他要的只不过是她手中的金钱和权势而已。
她真的是瞎了眼,怎么没有看出来,尼卡是这样的小人?竟然还让他登堂入室,和他翻云覆雨?
伊万娜想着都要吐了。
呃,现在她吐的都是从前脑子进的水。
“啊?太臭了,脏死人了,这个贱民有病吧?咱们别被她传染了!尼卡,快逃!”
见到伊万娜突然弯腰在地上狂吐起来,桑朵一阵恶心,忽然没有了戏弄尼卡和这两个贱民之心。
她说赶走伊万娜和吴虎也好,她说让尼卡杀了伊万娜也罢,只不过都是一种“娇嗔”罢了。
尼卡把放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收回,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及时吐了,他已经一剑手起剑落,把她的人头砍了下来。
虽然,这个女人的眼神带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蔑视,还有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蕴意。
尼卡十分讨厌这种眼神,就算不是为了桑朵的使唤,为了自已心头的舒服,他也想杀了这个女人。
随着尼卡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吴虎眼神一凛,知道眼前这名武功高强的男子起了杀心。
没想到啊,在大食国贱民的地位这么低下,竟然被人看不顺就可以直取性命?
吴虎心里暗暗吐槽着,眼神却牢牢锁定了尼卡的手,一旦他有所异动,他也只能不顾一切和他厮杀以保护染香了。
没想到,看到伊万娜吐了,尼卡犹豫了。
就在这时,桑朵发出了一声惊叫:
“快走吧,这个贱民吐得这么厉害,别是黑死病!听说城外最近又出现了黑死病人的尸体了。”
桑朵看着狂吐不止的尼卡,不禁有一种恶心至极的感觉。
然后,她猛地想起昨天在阿爸的书房里看到了每日京城信报里写的一条情报,顿时花容失色。
被桑朵这么一说,尼卡也吓坏了。
黑死病?还真的很象。据说这种病来得毫无征兆,发作很快,以吐为主要的病征,看眼前的贱民,吐得这么厉害,似乎还真的很符合黑死病的特征!
他可是大好青年一枚,虽然女王不要他了,军权也被夺走了,但是桑朵还狂热地爱着他呢。
有桑朵做倚仗,至少他下半辈子亦是衣食无忧。
黑死病?黑死病这么可怕的病,他可不想染上。
“黑死病?快跑桑朵,那种病十步之内都很容易感染的。”
桑朵可能早闻黑死病的大名,但是却不知道,黑死病是一种很容易被传染上身的恶性传染病。
桑朵一向养在深闺,从来没有和黑死病人接触过,只是听阿爸和下人说过黑死病的恐怖,一旦染病者,无药可医。
没想到,黑死病十步之内都会被感染,桑朵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被尼卡抓着手腕,两个人飞速逃离了现场,不再贪求那点荫凉。
见尼卡拉着桑朵,极尽呵护和宠爱地连滚带爬离去,伊万娜逐渐停止了呕吐。
“染香,你怎么样?是不是昨晚上着凉了?”
吴虎才不相信伊万娜是什么黑死病呢,他关切地上前问道。
“我没事,只是被那一对娇揉造作的情侣弄吐了。”
伊万娜笑了,刚才吐个不停,现在却笑个不停,笑得肚子都疼了,笑得眼泪的泪花都出来了。
“呃,还能被人弄吐的?”吴虎憨憨地摸了下自已的脑袋,不过却又跟着笑道,“那一对情侣确实挺恶心的。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吐了。”
伊万娜笑得肚子疼,这才堪堪止住,可是听到吴虎这么一说,不知道怎么的,她又笑起来了。
虽然肚子抽痛,但是却笑得怎么也停不住。
笑着笑着,伊万娜却突然哭了起来。
“呃,染香,你怎么了?别哭别哭,你难道真的病了?呃,王爷呢?他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他也想去参加那什么摩顶礼赞?”
染香哭了,为什么哭?吴虎搞不清楚啊,但是他一个行伍中长大的大男人,最怕女人的眼泪了。
看到女人哭了,他脑子就成浆糊了。
再说,染香是王爷的女人,他身为下属,怎么好侍候她呀?
吴虎翘首以盼的王爷夏承峻,正紧紧盯着十几步外的女王,其实,就算这么近看清她的脸,夏承峻依然不能断定那就是他的染香。
她的妆容、她的气势,和他的染香真的相差太多了。
那种君临天下的范,是浑然天成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制香世家的小姑娘能表演得出来的。
但是眼前的女王形神俱到,她所过之处,臣民无不臣服,被她强大的王室气场所镇压,大家都俯首贴耳,没有人敢对她有亵渎和不敬的眼神。
这真的是他的染香吗?
但是,答案应该很快就能揭晓了。
女王,一个个对着顶头的臣民们抚摩他们的脑袋,然后嘴里喃喃有辞地念着什么。
一个摩完,就接着下一个。
还有三个人,就到他了。
夏承峻心里如鹿跳。
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他行伍多年,可谓杀人如麻,就算是大战一触即发,血流成河的场面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夏承峻甚至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以放松自已过于紧张的心情。
近了,女王已经走到了他附近、最靠近他身边的另一个百姓身边。
“赐以你祝福,赐以你安康,我以大食国女王的名义,号令天下的福神……”
站得那么近,夏承峻终于听到了女王在念叨着什么。
原来就是一些祝福的话语吗?
女王身上,有一股异香扑鼻,靠近她的百姓,无不目眩神迷。
他们的女王,是最迷人最芬芳的。
大食国以香为本国的经济命脉,香对百姓的生命影响及至骨髓,因此,女王身上的香氛,亦对百姓的信仰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第370章 我有了
衣袂闪动,环珮叮当,异香迷人……
当女王缓缓走到夏承峻面前停下来时,夏承峻觉得自已的心都要窒息了。
那股从女王身上飘来的异香绝没有那么简单,它还融合了女王本身的体香。
每一个人身上的香氛都不一样,因为除了熏香本身的香味外,还会融合本人的体香,形成新的香味。
女王身上的香味随着她脚步的走近,冲着夏承峻扑面而来。
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恍惚了。
是她吗?
“赐以你祝福,赐以你安康,我以大食国女王的名义,号令天下的福神……”
女王的手,放在了夏承峻的头上,她的手心温暖有力而坚定,完全不象是一个被胁迫的女人。
夏承峻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她和她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的……他的心中一阵焦躁,要如何才能辩析出谁是她?
这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真的她。
不一会儿,夏承峻觉得自已顶上空了一下,女王已为为他祝福完,移身向下一个百姓走去。
夏承峻的目光,茫然地追随着女王的身形。
“太激动了,太幸福了,从此我家的族谱上,会留下这一刻的记载!”
在夏承峻身边跪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此时他黝黑的脸上,挂着泪珠,激动地无以言表。
就在女王给夏承峻礼赞前,已经先行对他施行过礼赞之术了。
夏承峻缓缓退出人群,女王已经被侍卫护卫着走远了……他鹰眼一闪,至少看到上百的暗卫好手。
虽然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如果这些人蜂拥而上,把他紧紧缠住,车轮战也是能耗死人的。
在这样的重重护卫中,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目送女王远去,夏承峻思忖了一番,默默退出,往那片树底的荫凉走去。
“哈利子爵,你来了?太好了。”
吴虎好象找到了救命星,更象溺水的人捞到了浮木一般,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怎么了?”
夏承峻皱了下眉头,自然也看到了地上一堆的狼藉。
“没什么,我刚才肚子难受,吐了。”
伊万娜苦着脸道。
夏承峻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深重的双眼皮,原本明亮跳跃的眼神,此时就象被水泼熄的篝火堆一样,了无生气。
“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夏承峻关切地道。
“没有,可能有点中暑吧,我回客栈躺躺就好。”
伊万娜觉得自已还真是病了,情伤。
她要好好消化一下侍卫长的新形象。
毕竟,一个男人青梅竹马十来年一起长大,一直对她情深款款,然而现在,感情的小船说翻就翻,原来,那个男人一向爱的就是自已身外的光环吗?
伊万娜不禁深深怀疑起自已个人的魅力来。
“好,我们回去。我叫马车来接你。”
夏承峻十分体贴入微,他和吴虎不可能背着伊万娜,见她身体病痛,便自然而然地叫来了一辆马车。
伊万娜感受着夏承峻的体贴入微,再想想背叛自已的爱人,不禁心内一阵悲凉和羡慕交织。
马车到了客栈之后,伊万娜精神却好了不少,她本来就没有病,只不过被太阳晒了一下,然后又被尼卡和桑朵刺激到了。
现在经过一路的休息,人已经彻底好了。
看着伊万娜的气色和方才不同,夏承峻倒也不急着赶她去休息,淡淡地道:
“你刚才吐了,肚子肯定饿了吧?我叫些菜,好好填补下肠胃吧?”
“好。”
伊万娜这时也觉得自已的肚子“咕咕”地叫,立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们住的是大食国最上等的客栈,服务样样都是上乘的,此时虽然已过午后,但是夏承峻一声令下,客栈里的美食,还是如流水般地端上了席。
“哈利子爵,这是我们这里的拿手菜,你们慢用。”
夏承峻虽然顶着的是一个世袭子爵的头衔,在看惯了大人物的客栈老板眼里,原本也不够瞧的,但是夏承峻出手大方,见他身家丰厚,出手不凡,客栈老板自是不会把财路挡在门外,从开始的淡然无奇,到现在对他有求必应。
此时,菜上齐了,客栈老板便出来应酬几句,一来讨个人情,二来以示对哈利子爵的重视。
“尼卡,我肚子饿了,这家的烧鹅不错,我要在这里吃。”
这时,客栈餐厅的大厅里,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伊万娜刚要举筷子吃,此时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地又停下了手,眉眼间显现出一道厌恶的光芒。
“伙计,快给我们上菜,尤其是烧鹅,马上做上来。”
烧鹅都是事先预备好的,只要热一下就行,所以桑朵十分有把握地道。
“对不起,大人,烧鹅我们已经卖光了。”
伙计无奈地向桑朵解释道。
“桑朵,亲爱的,我们换别的东西吃吧?”
尼卡见状,便转脸对桑朵道。
这时,客栈的老板拿了夏承峻给的小费,开门从小包厢里出来,桑朵原本虽然特别想吃,但是没有了烧鹅她也只能忍着馋劲,没想到,老板从包厢里出来时,桑朵正好看到,里面的餐桌上,竟然摆着一只油黄喷香的烧鹅。
“太好了,尼卡,看,里面的那只烧鹅,别人还没动过,你去叫他们让给我们。”
桑朵见了烧鹅,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指手划脚地道。
“呃,一定要烧鹅吗?我们换别的吧?”
尼卡也为难了。
虽然没有了军权,但是要他一个堂堂的侍卫长去找人家商量一只烧鹅,好象也很没面子呢。
“不行,我一定要烧鹅。尼卡,你知道吗?人家有了。”
桑朵娇羞地抚着自已的肚子道。
“什么?你有了?你有我们的孩子了?”
一见桑朵这样娇羞的表情,尼卡楞了下,顿时回过神来,一脸地狂喜。
“是啊,人家现在是孕妇了,你不知道吗?孕妇的口味会变得特别奇怪,如果想吃什么,一定要满足,不然以后孩子生出来会特别嘴馋。
尼卡,你想让自已的孩子变得特别嘴馋吗?那可不太象贵族哦!”
桑朵娇滴滴地撒娇着。
第371章 “染香”的真面目
被桑朵这一撒娇,侍卫长尼卡的心都要醉了。
十几年来,他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伊万娜公主,她的一个蹙眉、她的一声冷哼,他都要费尽心思猜度半天,在她面前何曾有过放松的、属于男人的尊严?
虽然桑朵性格骄纵,权势肯定及不上伊万娜女王,但是侍卫长尼卡好的就是桑朵会撒娇使嗔这一口。
或许是被伊万娜頣指气使久了的缘故,桑朵这娇娇软软的一声声撒娇,让侍卫长尼卡十分受用。
而且,桑朵还怀了自已的孩子呢!
的确,老人是有说过,孕妇的口味会变得刁钻,如果不让孕妇奇怪的口味得到满足,那生出来的孩子会变得嘴馋。
“尼卡,快点嘛,我想吃烧鹅,你不会连这点也不满足我吧?”
桑朵娇滴滴地道,还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摆着还未现出身形的腰撒娇。
被桑朵一激,尼卡顿时豪情万丈,于是他拿出过去军权在握时侍卫长的威势,“蹬蹬”地走到了包厢前,推开门,眼睛扫了一下,见里面坐着两男一女。
吴虎背对着他,尼卡并没有看清他的容颜,伊万娜一身黑袍,大食国所有女人出街都是一身黑袍,感觉长得都一模一样似的,尼卡看到夏承峻一张生疏的脸,身上服饰的质料也很普通,便假假地笑了一下,带着傲慢的口气道:
“这位客官,能不能把烧鹅让给我们?我出一倍的价钱买!”
说公道话,如果侍卫长态度不那么骄横,夏承峻也晓得桑朵是怀孕的人了,他或许会痛快地把烧鹅让给尼卡。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到谈崩的地步,不能把烧鹅让给尼卡。
夏承峻略一沉吟,就在这时,却听“染香”坚决地道:
“不行,我喜欢吃烧鹅,而且这是店里最后一只了,我不想让给别人。”
伊万娜变了声调,尼卡并没有听出来,但是见伊万娜断然拒绝了自已,脸上不由地变了颜色。
“这位夫人,我出两倍的价钱如何?”
尼卡扫了一眼在座的人,这时他发现,虽然夏承峻身着质料简单,但是身上却隐隐有一股坐如松的气质,这种气质,一般是武功高强的人才会有的,他不由地收敛了几分气势。
尼卡放软了语调。
如果有高手在此,他也不想起冲突,毕竟女王脚下,他又是带罪之身,被厌弃之人,如果这时候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女王没准更加讨厌他几分。
“两倍的价钱?哼,十倍的价钱也不可能给你们!你以为我们没有钱吗?相公,把咱们的银票甩给他们看!”
伊万娜没有想到,自已有一天会和尼卡争吵,还是在尼卡为了别的女人的情况下,心里更加烦躁。
什么时候,她竟然沦落成要和桑朵这样的贱女人抢男人了?
不对,不是抢男人,她的男人才不会是她呢,从这一刻起,她已经抛弃了他!
伊万娜第一次暗暗感谢染香,她的亲姐姐,不与侍卫长联姻,而是选择了令狐陌语,让她看清了尼卡的真面目。
相公?听到伊万娜这么叫,夏承峻唇角微微向上一勾,原本僵硬的眉眼活泛生动了许多,他缓缓地把手伸向怀中,停了一下,然后才呆呆地说:
“哦,银票没带在身上。”
“哈哈,没想到啊,贱民竟然敢对贵族这么说话?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尼卡,把他们杀了,干嘛和他们这么多废话。”
这个桑朵在家里骄横跋扈惯了,打打杀杀对她来说是常事。可是她忘了,过去她杀的都是家奴下人,在外面,并不是每一个人她都能惹得起的。
尼卡有些犹豫。
能在这个客栈用餐的,都不是普通人,非贵即富。
虽然夏承峻身着朴素的白袍,但是看得出他武功颇强,尼卡不想在城里被人落下口实。
可是看到桑朵不爽的嘴脸,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最后劝你们一次,把烧鹅让出来,否则,女的拖去卖身为奴,男的拉入军队做伙夫。”
说完,尼卡不客气地拔出了他装饰着宝石的长剑,指着屋里的三个人。
“啪啪啪”,这时,屋内突然响起了一阵不疾不徐的掌声。
尼卡眼神一凝,抬眼一看,却是那个身着黑袍的女人。
原来,伊万娜听尼卡这么说,不禁怒极反笑,新仇旧恨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却是为尼卡精彩的两面表演而鼓掌。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尼卡自恃武功也不弱,见彻底撕破脸,便一脸警惕地将剑尖对准了伊万娜。
“你敢?”
这时,吴虎“嚯”地站了起来,挡在了尼卡前面。
尼卡这时才看到了吴虎的正面,眼见他十分脸熟,不由地楞住了。
“尼卡,他是刚才树荫下那个男人!”桑朵吓得往后退一步,“他们不是有黑死病吗?怎么还没有死啊?”
“你才死呢!你全家才得黑死病呢!”
吴虎屡屡被咒,不禁气得对着桑朵大骂。
“哼,原来是贱民混进这种高级客栈,尼卡,快把他们统统杀死,我要那只烧鹅。”
桑朵此时不管不顾地道。
尼卡一看是吴虎,在树荫下他们忍气吞声的样子在头脑中闪现,他不禁挽了个剑花,将剑尖直指吴虎的胸口,冷冷又高贵地道:
“识相的,滚出去!”
“又叫人滚,尼卡,你这贱民,有权力让我滚吗?你看看我是谁?”
伊万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掀开了遮在自已头上的头巾。
“伊万娜公主?不,女王陛下!”
尼卡一看绽放在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庞,不由地惊呆了,手中的剑也吓得“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呵呵,亏你还记得我?啊,你什么时候和这个贱人搞在一起了?怀孕了?几个月了?看来,我还没有继位时,你们俩就滚到一起了吧?”
伊万娜又想吐了。
想到自已曾经和这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没准尼卡和桑朵亲热完,又来找她,她简直要发疯了。
她是有多蠢?竟然没有看透这个恶心的男人?让他骗了十几年?
第372章 揭穿真面目
尼卡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伊万娜平素的淫|威深入人心,一看到伊万娜的真容,尼卡想起自已对她说的那些不客气的话、还有大着肚子的桑朵就在身边,不禁吓得魂飞魄散,他晓得,以伊万娜的爆脾气,肯定饶不了他。
虽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现在地上就是倒满了玻璃渣,他也得跪下去呀!
“女王陛下,你开玩笑吧?女王陛下今天第一次临朝,怎么可能在这里。”
桑朵此时被尼卡遮住视线,并没有马上看清伊万娜的真容,直到尼卡“扑通”一声跪下去,她抬眼一看,正好看到伊万娜愤怒的眼神,天啊,真的是女王!
桑朵吓得也跟着“扑通”一声,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女王陛下,饶命!”
“女王陛下?”
吴虎抓了抓自已的脑袋,染香怎么变成女王陛下了?
可是看看王爷,夏承峻一脸淡然,好象并不惊奇。
吴虎习惯性地遇困难找王爷,此时见王爷没有任何反应,便跟着不出声,且看事情怎么演变发展。
“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听好了,我要把你们削为平民,永生永世不得录用!”
伊万娜愤恨不已,脱口而出。
“不对呀,女王陛下,你不是在临朝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尼卡,她是假的女王,她不是真的女王,你记得吗?当时在树荫下咱们遇到她时,女王还在高台上呢!”
竟然还是桑朵脑子转得快,她把前后因果一联系,似乎真相昭然若揭。
尼卡也慢慢反应过来,他抬头看着伊万娜的脸,不对呀,这张脸的确是女王的,身为她的情人,他对她的身体有多么熟悉,所以这张脸一定不是假的,那左边的眉毛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当年他还戏称那是眉里藏珠呢。
近看,真的还有这颗痣,所以这个伊万娜绝对不是假的。
“她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女王,她的眉毛里,有一颗痣,我晓得,还在那个地方。”
尼卡颓败地道,脸如死灰。
他被女王贬职了也就罢了,至少还保住了贵族的头衔,但是他和桑朵私通,还早在女王贬斥他前就暗结珠胎,这个罪名是绝对抹不掉的。
难怪女王动怒了。
他还不知道死活地在女王面前秀恩爱。
“不对,尼卡,如果她是真的女王,那高台上的女王是谁?她可分身无术!”
桑朵依然相信自已的眼睛。
也是,那高台上的女王是谁?
尼卡到底是王宫里的侍卫长,见过的阴谋诡计多了,此时也有点灵醒过来。
“吴虎,把这二人捆了,塞了嘴,真是呱噪。”
夏承峻此时一声令下。
然后,他出手如闪电一般迅捷,直接点了尼卡的麻穴,吴虎一向是和夏承峻配合惯的,此时亦是手成掌刀,一掌劈在尼卡的后脖颈上,尼卡顿时身体一软,就昏了过去。
按说,尼卡原本也没有这么弱的,但是他到底被伊万娜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全身发软间,早就失去了反抗能力,因此被老于配合的夏承峻和吴虎双双合击,一下子就中了招。
尼卡被打倒在地,桑朵不用说,自然是束手就擒。
两人一下子就被吴虎用长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伊万娜随手拿了块擦桌布,塞在桑朵嘴里,好好欣赏了她一番欲呕做吐的表情。
待伊万娜转身时,看到夏承峻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伊万娜突然一激灵,对夏承峻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
夏承峻凤目微微一咪,倒也佩服起这个小姨子的胆识来。
“哎,知道什么呀?你们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被排斥在外的吴虎,被两个人的哑谜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知道她不是染香。”
夏承峻淡定地道。
“啊?什么,她不是染香?她是谁?不可能,她怎么会不是染香?”
吴虎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样,死活不肯相信自已认错了人。
“我是伊万娜女王,真正的女王!”
说到这句话时,伊万娜心虚了下。
呃,其实,以长者为尊的话,染香,伊万诺才是真正的女王吧?
“啊?那我们的染香哪去了?”
吴虎蒙了。
“喏,就是临朝的那个女王呗!”
夏承峻背着手,悠悠地道。
“什么?染香怎么会变成女王?”
吴虎这下彻底傻了。
“说来话长。”
伊万娜此时已经洞见夏承峻对她并没有恶意,如果对她有恶意的话,或许早就在知道她不是染香的时候杀了她了。
“好吧,饭还没吃呢,咱们边吃饭边说话。”
吴虎一屁股坐下来,撕开烧鹅的腿,斜眼看了一下桑朵,一心想吃烧鹅的桑朵此时只能垂下眼眸,后悔不已。
心真大的吴虎边啃着鹅腿,边听伊万娜叙说前情。
“哦,原来如此,在化妆间你才被我们的染香掉包了吧?”
吴虎这才恍然大悟。
“是,没想到令狐陌语的手那么长,在我的身边居然埋下这么多钉子,我的亲信都是他的人。”
伊万娜长出了一口气,忿忿不平地道。
“唔唔”,这时,被绑在地上的侍卫长尼卡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挣扎不已。
“你有什么话要说?”
吴虎上前,一把扯开塞在他嘴里的擦桌布。
尼卡大声呼吸了几下,才喘着粗气道:
“原来那个女王不是你,太好了,我就奇怪为什么你突然不肯与我联姻了,明明我们说好好的。女王陛下,我对你一直是忠心耿耿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变心。”
“混蛋,你这个净会说甜言蜜语的大混蛋,你还对她表忠心,但是我们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吴虎顺手扯开桑朵嘴里的破布,桑朵愤怒地大叫。
真是热闹。
吴虎心里暗笑。
包厢的门关上了,这里的密封性很好,外面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啪”,伊万娜上前,扇了尼卡一巴掌,然后又扇了桑朵一把掌,怒喝道:
“都给我闭嘴。你们这对狗男女,吴虎,把他们扔了填海去。”
第373章 对策
一听要把他们填海去,尼卡和桑朵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又各自颓败地耷拉下了脑袋。
“吴虎,把他们扔到海里去!”
没想到,这时候一直不动声色的夏承峻,脸上突然现出几分促狭的表情来。
如果伊万娜说扔他们去填海还带着愤怒的意味,让吴虎还能佯当成耳边风,夏承峻的话,则让他不能不听了。
吴虎扔下手中的烧鹅腿,然后把油渍渍的手,伸到桑朵的绸缎衣服上擦了擦,笑嘻嘻地道:
“好咧,不过两个人都肥肥壮壮的,沉得象布袋一样,要不剁成一块一块的,比较好提,扔到海里喂鱼,那些鱼也会感谢我吧?”
“啊?不要啊,饶命啊各位大人,我把所有的银两都给你,你们饶了我吧!”
桑朵一听这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真的要对他们动手,不由地连声求饶,花容失色。
吴虎不理不睬,他的耳朵里,只听得进王爷的命令,王爷让他怎么办,他就怎么办。
他的大手在桑朵的脖子上比来比去,好象要看准哪里能下手一样,桑朵已经吓软了,她一个勋贵家的千金大小姐,此时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突然,在她身下汪出一滩水来。
“呃,这是什么?臭臭的?”
吴虎皱了下眉头,看到桑朵脸红的样子,才恍然大悟:
“哇,你吓尿了?”
桑朵欲哭无泪,她算是把这辈子的脸丢光了。
但是小命捏在人家手下,她也算是应急反应了,梨花带雨,羞怯地点头:
“大人,饶过小女子吧,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可是一尸两命啊!”
伊万娜皱起了眉头,怒气冲冲地喝道:
“你还有脸说?你竟然在宫廷里勾搭我的未婚夫?信不信我抄了你的九族!”
“你还是重新登基做了女王再提抄家灭族这回事吧!”
没想到,夏承峻此时幽幽插了一句话。
伊万娜登时意识到自已的身份和地位已经被染香剥夺了,不由地长长叹了口气道:
“听你的语气,似乎关于我的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是自然。”夏承峻微微一笑,转脸对吴虎道,“把这呱噪的两位处理一下,要全套的情报。”
吴虎晓得夏承峻的意思,是要他从尼卡嘴里抠出现在王宫里关于染香和防务布局的一切情况,便点了点头,用两块破布把他们的嘴堵上,把他们提出了包厢。
吴虎处理这种事情是最擅长拿手的,见他离开,夏承峻才道: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伊万娜看着包厢里乱七八糟的环境,也忍受不住,便点头同意,两个人回到了夏承峻在客栈里的客房。
握着夏承峻泡给她的茶,伊万娜喝了一口道:
“比起我们的咖啡来,我现在开始有点喜欢大夏国的茶了。”
夏承峻淡淡一笑道:
“两国的文化是可以相融互通的,你看,你的姐姐如今从内到外,已经完全是大夏人了。”
伊万娜眉眼一挑,似乎听出了夏承峻话里的某种意味,她的心思一亮……
在王宫里。
令狐陌语和往常一样,陪着女王共进晚餐。
女王加冕以来,令狐陌语成了亲王,只要有空,他都会来陪女王共进晚餐。
虽然坐在下首,但是令狐陌语腰背挺直,眉眼闪闪发亮,透露出让人不可轻视的威严。
女仆们战战兢兢,短短半个月内,侍候伊万娜女王的宫女们,被打杀出去的,已经超过十个了,算起来,好象每天都会有一个倒霉的人。
每当夜幕来临,这些宫女们都要感谢她们的真神,保祐她们又平安地活过了一天。
只要把晚餐伺候好,基本上,这一天就能熬过去了。
所以大家都屏气凝声,全神贯注,没有人敢分丝毫半点的心。
现在大家都知道,在王宫里,最好说话的是女王,最严苛的是亲王。
所以,反而是令狐陌语面前,摆满了最精美的主食。
令狐陌语眉毛一挑,并不拒绝这份赤|裸|裸的忠心表示,他淡定自若地切下一块半生的牛肉咀嚼着,对女王眉毛一挑,笑道:
“怎么样?新宰的小牛肉,特别滑嫩,那肉简直就冰雪一样,在嘴里直接融化了。”
染香看着令狐陌语那雪白的牙齿间,腥红的牛肉上下翻动,肚腹处不由一阵阵恶心,不过,她晓得令狐陌语就是故意要这样,不论在哪个主面,时时刻刻都要让她压抑,让她难受,然后让她心生恐惧,这样,才好挟制她。
染香强忍着恶心,若无其事地道:
“我最近喜欢吃素,小牛肉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说完,染香便拿起跟前放的生菜,蘸了宫里精心调制的绿色酱料,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身边的宫女不知道两个人已经对仗过一回了,小心翼翼地上了热汤,令狐陌语喝了一口,突然脸一翻,把一碗热汤全部泼撒在身边的一个宫女身上,怒道:
“这么烫,想要烫死本亲王啊?”
那名宫女被滚热的汤一烫,脸上和手上立即浮起了几个大泡,但是她却不敢呼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脸上露出了惊慌至极的表情。
“拉出去,喂狗。”
令狐陌语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没有桐吓成染香,他心里已经极度不爽了,此时正好全部发泄在这名无辜的宫女身上。
“算了,汤又不是她做的。”
染香心中不忍,回了一句。
正要把宫女拉走的侍卫们停下了脚步。
令狐陌语心中更加厌恶,原来这宫里,女王说话竟然还有人听?
“哈哈,汤不是她做的,那是厨师做的,把厨师拉出去喂狗。我的獒犬饿了,正愁没肉吃呢!”
令狐陌语阴阳怪气地道。
那名宫女被侍卫放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已捡回了一条命,她茫然地站立起身,但是却全身发软,又滑跌到了地上。
大殿外面,响起了几声惨戾的呼救声,犬吠声,宫里所有下人的脸上,都苍白得象没有血色一样。
不一会儿,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平静,但却响起了一阵更加诡异的声音……
第374章 试婚仪式
“咯吱咯吱”,这声音一旦传开,所有人的骨头缝都感觉一阵疼痛。
那是胖胖的厨师被令狐陌语獒犬撕开身体和骨头,咬进嘴里咀嚼的声音。
“咯吱咯吱”,这样瘆人的声音,成了当晚王宫里所有下人恶梦中盘旋回绕的声音。
染香神色不动,突然发声道:
“你何必甩脸给下人呢?”
“呵呵,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下人罢了,你又何必担心他们?哦,我忘了,你还是一名制香师,要追求制香的极致道路。”
令狐陌语拿起雪白的餐巾在嘴上轻抹,那雪白的餐巾上,竟然浮泛出几丝血渍。
那是半熟小牛肉的血渍。
“杀再多,也是你的人,对我心性没有什么影响。”
染香不动声色。
如果她有所动容,令狐陌语会杀更多的人来威吓她。
令狐陌语,只不过想通过控制她来控制整个大食国的天下罢了。
令狐陌语把汤匙一扔,只听“咣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王宫里响起,响彻了整个餐厅,顿时,所有下人心下都为之一凛。
令狐陌语却笑了,白森森的牙齿在烛火下特别明显,好似要吃人一般的雪白牙齿,让染香觉得就象狼牙一般可怖。
“女王陛下,我想,咱们成亲前的试婚仪式也必须抓紧进行了。”
染香心一跳。
试婚仪式,是大食国王室从上古前流传至今的,成亲前必经的仪式。
指的是王室的未婚夫妻,必须在王室重要成员见证下,当众进行床|事活动,而且必须是一个完整的过程,从而证明双方都身心健康,适宜王室种族繁衍。
在王室重要成员见证完未婚夫妻这一床|事活动后,双方才能正式举行王室婚礼。
如若在这次的床|事运动中,有一方出了状况,那么这桩婚姻就会被判定为不匹配,婚事必须推倒重新择偶。
染香加冕后,才了解到了大食国王室这一奇葩的作法。
相对于大夏朝,大食国在男女交往上十分开放,完全体现了不同的风俗文化。
而从染香的理解来看,这也是大食国为什么虽然只能依靠香料出口,但是种族繁衍却能代代承接不断的重要习俗。
确保了王室未来成员的质量。
染香面色微微泛红,只有在提到这件事上,她才会产生无由的焦躁。
但是,她强自镇定心神,问道:
“什么时候?”
令狐陌语见染香并没有拒斥的表现,心里不由微微高兴,看来,染香经过这段时间的桐吓,已经取得了洗脑的效果。
只要看她不敢反抗的样子就明白了。
曾经那么傲气十足的人,习惯了王室的奢华、习惯了在他威吓控制下生活,现在不也乖乖地听他的话了?
令狐陌语此前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了现在说的这一刻。
他笑了,唇角翘起,更像是一只阴险冷酷的狐狸了。
他道:
“后天是黄道吉日,就是后天晚上吧!”
染香站起身,往餐厅外徐徐走去,令狐陌语紧随其后,染香抛下一句话道:
“行。”
令狐陌语听到这个字,不由地如闻天籁,他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跟上染香的脚步道:
“你就不停下来听听我说说明天的事?”
“到时候就知道了,有什么好听的?”
听到令狐陌语不无暧昧的声音,染香顿了下,无语地道。
“呵呵,我会竭尽所能,让你舒服的。”
令狐陌语见染香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玫瑰花园,香气氤氲,味道格好美好,不由恍惚有一种错觉,染香是真的喜欢自已。
于是,他迫近染香,手指放在了她光滑吹弹可破后颈上。
他的手指下,染香的肌肤温热滑腻,手感极佳,让他不由地感觉一阵呼吸急促。
他吞了一口唾沫,把染香的身体扳过来,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
令狐陌语看到她的神情,忽然心内的那股热意就象被冰雪浇过一般,“唰”地就消失了。
他用手背在她脸上拂了一下,冷哼一声道:
“怎么?不愿意吗?那件事,如果有一方不配合,就不会获准通过。你晓得的,如果这桩婚事失败了,不光东方申会死得很惨,你也一样。”
“令狐公子,如果我们都死了,这个国家也不会落到你手上了,我会努力配合你的,但是前提是你把东方公子先放走,今天晚上就让他走。”
染香并不扫掉令狐陌语的手。
令狐陌语见她眼神坚定,一付无可劝说、不能讲价还价的架式,不由笑了,道:
“和我谈生意谈到这份上的,你是第一个。好吧,今晚上我就安排他走,但是后天晚上,你可要好好配合我,要不然……”
令狐陌语威胁的意味明显。
染香点点头,淡然道:
“我明白。咱们的血契是,你死我也死,我死你也不能独活,咱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放心吧,我还想要活很久呢!”
令狐陌语嗅着染香身上熟悉的味道,笑道:
“这可是以令狐家的本源香为血契的基调香发的誓,你不要不相信。告诉你,一旦违誓,死状极为惨烈。”
“我知道,我是制香师,这种基调香,已经和天道纠结在一起,我相信它的威力。”
染香点点头,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切献身的准备。
令狐陌语喉头一阵上下滑动,看着染香脖颈下露出的嫩滑的肌肤,眼神里带着渴望道:
“后天晚上,你一定会得到我最温柔的对待,我一定会好好享用你的。”
说完,令狐陌语把手指放开,然后放在鼻尖嗅闻了一下,似乎陶醉于那上面染香体香的余温,接着,他邪魅地一笑,转身离开。
染香搓了搓令狐陌语手指碰过的肌肤,厌恶地吩咐身边的宫女道:
“准备沐浴。”
……
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染香点燃令狐家|族的本源香,沉沉进入了梦境中。
她一直在追寻上一次那个梦境的本源,但是虽然几经努力,还是失败了。
她从梦境中醒来,却是一名宫女惊慌失措地禀报道:
“女王,不好了,听说宫外黑死病开始流行了。”
第375章 黑死病来了
“黑死病开始流行?入城了吗?”
染香穿着亵衣而起,脸上倒还是淡定从容。
宫女看到染香这样的神情,心里不由地也跟着镇定了起来,没有先前乍听到这个消息时那么慌张了。
“是,之前只是在城外流行,侍卫们及时把尸体处理了,没有想到,这一次黑死病如此凶险,竟然直接入城了。”
染香看着眼前神色里带着从骨髓中透出惊恐的宫女,看她的年纪也不小,应该在这个宫里长大,多少会知道些什么吧?于是便问道:
“你可曾在王宫里经历过黑死病?”
染香这句话,语焉不详,但至少不会被人理解为她不知道这宫里黑死病流行的情况,只能说明她关心这个宫女。
“是,下女十二岁进的宫,十三岁就在宫里经历过黑死病横行的情况了。
当时状极凄惨,整个王宫里下女认识的三分之二的人都得病死了,下女侥幸活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染香问道。
“乌朵朵。”
下女不晓得染香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感兴趣起来,一时间,房间中静默了一会儿。
染香似在思考着什么。
方才在睡梦中,她才隐隐抓住一丝线索,与黑死病有关,与令狐家|族本源的香料有关。
不过,梦境被打断,就遇上宫女来禀报黑死病横行的情况,这二者间,也肯定有什么联系。
染香沉吟了下,继续问道:
“以这样的情况来看,黑死病最快什么时候会进入宫中?”
“现在宫里的大总管已经将宫门封死。而且严禁宫外的人进入,宫里采买的食品也足以应对几日,我想应该挡住三、五日没有问题吧?”
乌朵朵以自已的经验扳指算道。
“嗯,很好。你让大总管来见我。”
染香心里当然觉得好,因为黑死病这么一捣乱,那令狐陌语和她所谓的试婚仪式也没有办法举行了。
现在应该是举国上下君民一心、抵抗黑死病的时候。
令狐陌语所谓的试婚仪式,染香根本不可能和他进行的,如若逼得没有退路,染香宁愿一死。
以她在大夏所熏受的文化,夫妻行周公之礼是私密至极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众人眼皮底下进行?
这黑死病从某个角度来说,来得恰到好处。
染香少不得做出一付关下天下百姓的模样来,如此,令狐陌语也无话可说。
不一会儿,王宫里的大总管匆匆赶来。
“女王陛下,关紧宫门严守死守的话,宫里的食材和水大约能撑上半个月,但是这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属下建议,女王陛下还是到沙漠中的行宫去避灾吧,那里远离黑死病传播肆虐的京城,应该是安全的。而且那里不论是淡水还是食物都储备周全,住上大半年也没有问题。半年之后,黑死病爆发最猛烈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
染香点点头,能到沙漠中的行宫去自然好,那里的防卫肯定不及这坦克森严……
“可以,我和亲王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不用商量了,即刻起出宫吧,我们一起搬到沙漠行宫中去,女王陛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一个威严冷峻的声音响起,正是令狐陌语的。
看起来,他来的也很匆忙,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看向染香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抹关心。
“是,属下即刻去准备。”
大总管赶紧哈腰退出。
“形势危急,如若百姓染上黑死病的人数众多,身为女王,此时第一时间躲进沙漠行宫怕是不好吧?”
看到令狐陌语恨不得立即搬到沙漠行宫里,染香此时倒心生警惕起来。
是啊,此时黑死病横行,令狐陌语想在王宫里和她举办试婚仪式当然不方便,但是如果搬到沙漠行宫里,天高地远的,就算是黑死病横行又如何?
所以,染香当下便做出一付以国家大业为已任的姿势。
令狐陌语眼神一凝,正想上前对染香做劝服工作,就在这时,宫女又匆匆进来禀报道:
“女王陛下,内阁大臣们连夜谒见,说有关于黑死病的重要消息要禀报。”
染香点点头,毫不犹豫地道:
“宣他们进来!”
令狐陌语劝说的话停在嘴边,看到内阁大臣们进来,他只能把那些话又咽下。
先听听这些老头子们的意见,要不然,如若自已的看法与他们相左的话,怕是原本对他就心存忌惮的老头子们又会挑起新的风波。
这些内阁大臣们扎根朝政几十年,大食国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嫡系衍派,他以一已之力,一时间也无法铲除彻底他们的势力,所以明面上还要让他们几分。
“女王陛下,不好啦,黑死病已经进了京城,据疫官统计,京城里至少会死一半以上的人。”
“女王陛下,黑死病传播得极快,此种瘟疫性烈爆发迅猛,你看该如何处置?”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各种意见和看法灌满了染香的耳朵。
令狐陌语的脸色愈发阴沉,因为所有的意见里,唯独没有人提出去沙漠行宫避灾。
就在令狐陌语打算自已提出这个建议时,突然,染香开口了,她道:
“黑死病这种可怕的瘟疫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消失,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打起精神,努力尽人事,你们把所有的医官都集中到医馆里,然后开放医馆,所有患黑死病的民众,都将他们移到医馆。
并且要让医官对这些患病的民众进行分类,病重、生命垂危的分一类;刚患病尚能救治的分一类,然后分类进行抢救。
对于病死的病人,由专人运出城处焚烧安葬。”
染香此言一出,举座皆静。
大家万万没有想到,染香打的是这个与黑死病博斗的主意。
“女王陛下,黑死病传染极快,您是不是要出城去避一避?”
总算有人提议了。
令狐陌语眼神一闪,打算就此借势说出自已的看法。
可是谁想到,染香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口就拒绝道:
“不用了,我即是民众信赖的女王,自然要与民众共存亡,一起迎战黑死病!”
第376章 没有人会对王位不动心
染香这话,站在女王的立场,无可厚非之余,还显出了身为女王应该有的高风亮节。
一时间,群臣肃然。
染香没有料到,自已为了逃避令狐陌语试婚之举做的决定,反而树立了女王与臣民共存亡的高大形象,顿时为她加分不少。
“女王陛下,咱们大食国有希望了,就算黑死病再可怕,我想在女王陛下光辉的照拂下,一定会走出黑死病的阴霾,重见光明!”
内阁大臣年纪最大的阁老,颤巍巍、不成语调地发表着自已的感言,竟然还老泪纵横,皱巴巴的脸上,泪水肆意横虐,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也就染香傻啊,不知道黑死病的厉害!这些内阁大臣们,都在五、六十岁以上的年纪,大家都是经历过上一次黑死病的炼狱的,哪一个没有在那一场瘟疫中失去过自已的家人的?
令狐陌语心中暗暗冷哼着,不过,他一个人也无力回天,如果这时候他一力劝染香去沙漠中的行宫避难,怕是会招致群臣的反感。他这个亲王的头衔,本来就来得突然,地位不稳,如果再招来群臣的反感,他想再挽回形像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令狐陌语只好撇了撇嘴,按捺下心头的怒火,站在一边心里暗暗嘲讽着染香。
如果是真的伊万娜女王,早就卷铺盖溜之大吉了……
“王爷,不好了,我听客栈的老板说,现在黑死病已经传进城里,如今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大家都在卷铺盖跑路,主要是往沙漠里跑,据说那里地广人稀,黑死病不易流行。
王爷,咱们是不是也该跑了?”
吴虎焦急地打断了卧室里,正对着窗外发呆的夏承峻的思路。
“染香呢?可打听到她往哪里去了?”
夏承峻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
“染香?哦,王宫那里暂时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据情报分析说,王宫如果切断和外界的联系,撑个一两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吴虎心中暗暗着急,他现在更担心王爷的安危。
昨天在树荫下听到尼卡和桑朵怪叫什么黑死病,没想到黑死病真的来了,他现在恨不得拍死那两个乌鸦嘴。
“黑死病?那是非常可怕的病,我们小时候经历过一次,当时大食国死了四分之一的人口,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黑死病的阴云之下,每天都有人死掉,被抬出宫。”
伊万娜在隔壁听到动静,走进来,万万没有想到,听到的是这个可怕的消息。
“有药可治吗?”夏承峻皱了下眉头,问伊万娜。
“如果染上了黑死病,除非自身体质十分强大,不然一般是无药可治,只能眼睁睁看着患者又吐又拉,最后脱水脱力而死。”
伊万娜眼眸里亦闪过惊惧的光芒。
当然,此刻她也在为自已的国家臣民担心。
“如果王宫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能维持运转多久?”
夏承峻抛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王宫里有自已的食材物资储备,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黑死病后,父王就要求王宫里的食材储备,要能坚持至少三个月。”
伊万娜脱口而出。
“那就好。三个月,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想办法把染香带走。”
夏承峻听了,眉头一松,第一次说出了他明确的计划。
“疯了,王爷,王宫戒备森严不说,你要想杀进王宫,那怎么可能?再说,现在黑死病流行,王宫既然是安全的,你也得考虑下自已啊,咱们还是出城去避避吧?”
吴虎急坏了,怎么王爷连黑死病也不怕啊?还想着救染香?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计划。
要不是怕打击到王爷,吴虎早就脱口而出了。
“姐夫,我忘了告诉你,王宫里的食材储备虽然能撑三个月,但是淡水却不可以哦,他们再怎么节省,最多只有一个月不到。”
伊万娜眉眼一挑,说出了这个重磅消息。
“哦?此话怎讲?”
夏承峻眼神牢牢锁定了伊万娜,眼神里坚毅的力量,让伊万娜不由一阵目眩神迷。
这是怎么样一位意志坚定的男子啊?就算遇到了最可怕的事情,也不放弃自已心爱的女人。
伊万娜不由地对自已的姐姐又羡慕又嫉妒。
伊万娜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或许,能和这样的男子共渡今生也无憾了。
自已长得和姐姐一模一样,哪里也不比姐姐差……
伊万娜脑子“古碌碌”地转着,夏承峻见她发呆,又着急要知道淡水的事,便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
“走神了?”
“哦,呃,那个淡水的事是吧?王宫里的淡水为了彰显王室的气派,一向只用京城郊外的圣女泉的水,每天从圣女泉用马车运进宫,女王用的自然是最新鲜的水,而多余的水,则分做其它用场,比如浇花、打扫等。
所以,如果把王宫里的所有淡水集中起来,节俭地用,也撑不了一个月,这才是最麻烦的。”
伊万娜老老实实地道,看着夏承峻的眼神却有点扑闪。
“哦?原来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吴虎听了,脑子蒙圈了,在室内一阵团团乱转。
“不过,王宫里还有一个秘密水井,除了我和父亲,谁也不知道。否则,当年我们凭什么渡过黑死病的危机呢?”
伊万娜突然道。
“啊?还有另外的水源?可是染香并不知道啊?”
吴虎脱口而出。
“这才是染香会遇到的最大麻烦。因为阁老知道我和父亲知道这口秘密水井的确切位置,如果淡水不够用了,大家都会把主意打到这口水井上来。
如果染香不知道这口水井的位置,那她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伊万娜说起这件事,不由脸上掠过了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让吴虎看得分明,他不由气呼呼地道:
“伊万娜,我告诉你,染香也不是有意想要争你的位置,她是被令狐陌语胁迫的,否则,她有了我们王爷,才不稀罕当什么女王呢,你别一脸幸灾乐祸!”
“哼,我才不信呢,为了一千两银子都可以杀人越货,我就不信没有人会对王位不动心!”
伊万娜一脸鄙夷,显然是不相信吴虎的话。
第377章 情深以许
“我们染香就不会对你的王位动心,信不信?只要王爷出现在她面前,她能立即抛下王位和我们回国!”
吴虎容不得伊万娜亵渎他心目中的女神,气呼呼地反驳道。
虽然伊万娜长着一张和染香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吴虎和她相处久了,两个人的精神信仰、气质、作风明显不同,吴虎越来越能区别她和染香。
若是现在染香和伊万娜站在一起,吴虎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认来,不会再被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外表所蒙蔽了。
伊万娜听到吴虎的话,气极反笑,道:
“好,我就和你打这个赌,赌染香舍不得王位!”
“好,我赌染香看到我们王爷就会抛下王位跟我们走!”
吴虎毫不犹豫地应战,他对染香有着十足的信心。
夏承峻在边上,貌似淡漠地看着两个人象小孩子一样斗嘴,眼神忽闪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但是他的手掌却攥紧了。
染香,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哼,有了赌约,那咱们的赌注是什么呢?”伊万娜不服气地对吴虎道,“一定得是个大的赌注。”
“对,一定得是个大的赌注!有意义的赌注!”
一直不说话的夏承峻,此时说话了,双眼一闪,唇角微微向上一勾。
伊万娜有一丝不安。
这个睿智的男子,平时如一柄入鞘的宝剑一把,锋芒不显,但是当他出鞘的时候,一定是天崩地裂、石破天惊。
“呃,姐夫,那你说是什么赌注呢?”
莫名地,在夏承峻面前,伊万娜有走钢丝的感觉。但是却又挡不住破解这个男子神秘感的诱惑,脱口而出。
“赌注嘛,就是一份和平协定!如果你赌输了,就签下这份两国永世和平的协定。如果你输了,这份协定自然就不用签了。”
夏承峻微微一笑,他一向以严肃冷峻的面目示人,此时只不过唇角微勾,但是眉目却猛地鲜明活泛起来好,一下子变得勾魂夺魄。
伊万娜看在眼里,脚下都觉得一软。
她强自按捺心神,对夏承峻妩媚地一笑道:
“姐夫,你这赌注,可是把我们两国未来的国运赌上去了呀!”
“噢,你这个女人,我说你是不相信我们王爷能代表大夏国吗?别说他和你签和平协议,就是马上发动战争也是那样。
你以为签和平协议是你们吃亏吗?要不是我们王爷看在染香是大食血脉的份上,怕她以后手足相残、左右为难,才不会和你签这个什么狗屁和平协议呢!”
吴虎一席话,话糙理不糙,道出了夏承峻想要签这份协议的原委。
伊万娜的心,顿时象被大铁锤击中一样,一股酸涩苦辣齐齐涌上心头。
以国为聘。许以深情。
这个男人,为了姐姐,竟然在片刻间就想到了这一切。
为什么,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不上这样的男人?
想到就被绑在隔壁的侍卫长和他的女人,伊万娜就象被人打了几巴掌一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潮澎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怎么?不行吗?”
夏承峻见伊万娜脸色不对,追问了一句。
“哦,不是,我觉得这个赌注,我接受!”
伊万娜想起这次黑死病的横行后,大食国必然国力倒退,国民数量锐减,拿什么去和大夏朝斗?
与其如此,不如签了这份和平协定,两国相安无事,自已的国家,也能得到休生养歇。
这对大食国来说,何尝不也是一个机会?
“哼,我就说嘛,你要聪明就当答应了。”
吴虎不冷不热地扔了一句出来,却又激起伊万娜心头的火,她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道:
“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万一染香栈恋王位不肯回你们大夏国呢?”
伊万娜的话,让吴虎也瞪起了眼睛,他正要呛伊万娜什么,却被夏承峻用一个凛冽的眼神制止住了,喝道:
“幼稚!”
呃,也是,染香是什么样的,他们还不清楚吗?何必和伊万娜在口舌上纠缠不清呢?
吴虎哼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夏承峻揉了揉脸,觉得自已夹在这两个因为染香,智力锐减成儿童的男女间,着实头疼,他问道:
“黑死病的源头是什么?为什么黑死病会在你们大食国一再爆发?我们大夏国,好象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论理,两国一向有通商往来,大夏商人把黑死病带回大夏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我们国内从来没有发现过黑死病啊?”
“咦,你不说我倒没有发现这点。”伊万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这黑死病已经在大食国横行三百多年了,似乎每半个世纪都要发作一次,而每一次发作,都是病死无数,我们大食国的国力一直不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夏承峻点点头,知道既然是一种古老神秘的病,连伊万娜都不清楚源自何方,他一时半会也查不清病因。
反正,他要做的事就是把染香带回国就是了,其它的和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口秘密水井在哪里?我们必须让宫里的染香知道。不然,离她暴露也不远了,万一让内阁的大臣们发现她是假的,一定会天下大乱的。”
夏承峻问伊万娜。
“这口秘密水井的位置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如何让我重回王位?”
伊万娜说着,心里突然有一点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
试问自已,拿全天下换这个男人,她肯不肯?
而这个男人,似乎可以将全天下,都拿来交换染香。
伊万娜心里一抽一抽的……
“嗯,告诉你也无妨,这个计划也需要你的配合。”
夏承峻眉宇疏淡自若,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已的计划告诉了伊万娜。
“啊?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伊万娜大奇,脸上绽开了明媚的笑容。
“哎,哎,你谁啊?你跑干嘛呀?”
就在这时,仨人突然听到客栈外响起一阵热闹的声响,似乎有人起了纷争。
吴虎忽然想起被捆在隔壁的侍卫长,不由地一惊,道:
“不好,是不是尼卡跑掉了?”
第378章 解救计划
怕什么偏偏来什么,果然,挣脱绳索逃跑的正是尼卡侍卫长。
不过,还好被客栈的伙计发现他神色匆忙慌张,加上他跑时半开的门里露出了桑朵正在挣扎的身形,所以伙计以为是歹人抢劫,便不顾一切大叫起来。
伙计这一叫,惊动了夏承峻等人。
自然,狼狈逃窜的侍卫长肯定不是吴虎的对手,仓促间,他连手上的绳子都没有解开,自然逃不了多远。
吴虎把他扔回房中,感觉十分丢脸。
人是他绑的,用的是特殊的水手结,竟然还让侍卫长逃掉了。
不过,伊万娜查看了一下,倒是安慰吴虎道:
“尼卡以前统领水军,你的水手结对他来说并不神秘,所以脚上的结他很容易就能打开了,倒是他手上的结,应该是你们大夏军队特有的打结方式,所以他没解得开。”
“女王陛下,咱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求你饶了我们吧!”
尼卡见偷跑不成,只好低头求饶。
伊万娜看他灰头土脸的,却冷笑道:
“刚才逃的时候,怎么不记挂着你的新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已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伊万娜此言一出,就连桑朵也对尼卡“呸”了一下,恨恨地道:
“原本我还看中你是个男子汉,统领三军,英姿勃发,但是谁知道,自从伊万娜女王加冕,不和你联姻以后,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军权被亲王剥夺也就算了,我什么也不嫌弃你,只要你对我好就可以了,谁知道你逃命的时候,连我也扔下不管,我现在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做好人。”
桑朵嫌弃地移开了一点身体。
伊万娜一句话,四两拨千斤,见这对男女彼此内讧,她顿时兴味索然,对吴虎道:
“趁早把他们扔去填海吧,否则,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妖蛾子来。”
伊万娜的话音才落,尼卡脸全吓白了,他上下牙齿打颤,战战兢兢地道:
“别,别把我们扔去填海,你们不是有一个大计划吗?我对你们的大计划或许有用。”
夏承峻脸色一沉,手指尖一指,尼卡顿觉一股如实体般的剑气凝在自已喉头,只要对方再稍用点力,他立即就会血溅五步,尼卡吓坏了,他道:
“别,别杀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这里房间的壁板薄,你们在那里说话,我正好贴着墙就听到了。”
还说不是偷听的,如果不贴着墙,再怎么薄的壁板也不可能听到。
“说,你对我们有什么用?”
夏承峻冷冷地道。
伊万娜不懂得功夫,但是看到夏承峻仅是手一指,尼卡就象被憋着嗓子的公鸡一样,也晓得夏承峻露了一手高深的功夫,不禁心内一阵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大食国的女人本来情感就外放,而且身为女王,更仰慕强者,此时伊万娜看着夏承峻的眼神完全充满了爱意。
可是夏承峻却恍若不察,在大夏朝用这样眼神看他的女人太多了,康王过去在面对这样的目光时,常常觉得自已似乎好象是那些千金小姐、名门闺秀的盘中美餐似的,有一种被丛林中饿狼盯着、并且还流出涎水的感觉。
这种感觉,加上他天生对女人的体息抗拒、恶心,所以反而让他对这样完全充满仰慕之意的眼神免疫。
不光免疫,还自带厌恶技能。
伊万娜并不晓得夏承峻对她崇拜的眼神一点也不感冒,甚至还产生了隐隐的厌恶,兀自花痴。
倒是吴虎在边上看出了端倪:咦,姐妹俩都喜欢上了王爷,而且长得一模一样,一个冷俏如寒梅;一个热情似骄阳……王爷会喜欢哪个呢?
呃,答案还不明显吗?一看王爷此刻脸上的表情,吴虎顿时恍然大悟,心内充满了对伊万娜深深的同情。
“呃,我知道宫外有一条秘密通道能进入宫内,如果你们饶了我们的死罪,我可以带你们进到宫内。”
尼卡这次没忘记把桑朵的命也一并捎上讲条件。
身为男人、军人,此时他也发现,自已愈渣,眼前这些人就会越厌恶自已。
“嗯,可以考虑。”夏承峻手指松驰了下来,尼卡一口气懈了下来,整个人软软地躺在地上,感觉十分不好。
“不过,我得实话实说,我能把你们带进去,但是出来就有问题了。”
尼卡的话,让夏承峻的心又提起来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王室的一个古老设计,当时就是为了安全考虑才如此设计的,这是我身为侍卫长时,无意中在搜集军事资料时,在古籍中发现的。
这个地道十分隐秘,但是不管是由内向外进入,还是由外向内进入,只能启用一次,启用过后,地道会自动坍塌。”
“哟,这是什么混蛋设计?”
吴虎抓了抓脑袋,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抱着希望能把染香从地道里救出来,谁知道这个地道只能使用一次?
“要不这样,我自已一个人进入王宫,然后把这个地道的秘密告诉你们的人,让她一个人从那个地道里逃出来?”
尼卡虽然被剥夺了军权,但还是军官,可以进出王室,虽然进不到过去的王室寝宫内,但应该还是有办法把消息传进去。
“你?你一个人进去?让我们怎么相信?”
吴虎翻了个白眼,不痛快地道。
“有桑朵在你们手上做人质,我不会放弃她不管的。”
尼卡保证。
“去,别说让他们相信你了,我都不相信你。别忘了,刚才是谁丢下我跑得飞快的。”
桑朵不干了。
窝里斗什么的最伤感情了。
尼卡脸又白了,这一回他倒是真心要用这个计策救出他自已和桑朵,奈何他的信用在桑朵这里已经透支了。
“这个计划我看可以,我有个办法,让尼卡不敢两面三刀,阴奉阳伟。”
伊万娜到底贵为公主,在宫里长大的她,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什么的,自然都不在话下,要收拾一个尼卡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哦?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让尼卡就算逃离了我们的控制也忠心耿耿?”
夏承峻饶有兴味地问道。
尼卡脸色变得惨白。
第379章 心头血
伊万娜看着脸色苍白的尼卡,不由冷笑道:
“怎么?舍不得你的心头血了?如果舍不得,你偷听了我们所有的话,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和计划,我们也绝不会让你活下去的。”
伊万娜对眼前的男人早就彻底失望,看他的眼神就象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好,我发下血誓,一定不会背叛你们。何况,你是真正的伊万娜公主,我效忠的一直是你。”
尼卡稳稳心神,终于开口说话了。
夏承峻和吴虎对看一下,终于明白伊万娜能控制尼卡的办法是什么了。
大食国是个兵行诡道的国家,过去的数百年里,大夏国和大食国的战争中,一直是互有胜负,以大夏国的兵强马壮,对付明显较为弱小的大食国,依然无法取得辗压性的胜利,就是因为大食国奇怪的伎俩很多。
比如蛊虫、毒蛇、猛兽,这些都成为他们控制士兵忠诚和迎对大夏国官兵神秘的利器。
现在伊万娜显然就是要施行这一控制士兵绝招的时候了。
夏承峻和吴虎饶有兴味地看着。
只见尼卡用匕首在自已的心口微刺了一刀,伤口仅此皮下,但或许是位置比较特别的缘故吧,那里的血珠沁出,但是血珠却不是红色的,而是金黄色的。
伊万娜晓得这二位对这一幕不熟悉,便毫无顾忌地解释道:
“这金黄色的血,便是尼卡的心头血,用它发下重誓,就与他的性命筱关,现在我让他以心头血对自已的家族子嗣还有自已的性命发下毒誓,他就绝不可能背叛咱们了。”
伊万娜已经把夏承峻当成已方阵营的人了,竟然把大食国控制属下的秘密告诉了两人。
夏承峻眉眼一闪,作为已方军队的主帅,他自然不会放弃了解大食国内部机密的大好机会。
过去他们也曾经生擒过大食国的将士,但是每每想逼迫他们说出个中秘密时,他们就会突然暴毙。
多了几次这样的事例后,他们就知道,这估计也是大食国一种防止秘密外泄的方式,便放弃了这种拷打追问。
夏承峻以为大食国的这种机密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知道了,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能亲眼目睹。
那滴金黄色的心头血刺出后,尼卡的神情顿时萎顿了许多,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看来,心头血亦是本命血,挤出这一点来,可能就减了他几年的阳寿了。
但他仍强打精神,嘴里念念有辞,对着放在手心里的本命血,说出了他的毒誓。
待他说完,伊万娜手指一弹,那滴金黄的血滴溜溜地升腾起来,接着变成一股青烟,缠绕交织,发出一阵阵仓促的鸣叫,接着消失在空气中,却是成为天道的一部份了。
不论是大夏还是大食国,两个国家的民众都信仰天道的力量。
尼卡脸色苍白地对伊万娜道:
“这下你们相信我了吧?”
夏承峻眉头轻蹙了下,对尼卡道:
“你进宫后,把这把剑给她看,她就相信你了。”
说完,夏承峻解下身上的长剑,递给尼卡。
吴虎心中还有些不舍,这可是王爷一向不离身的剑啊,现在没有了这趁手的武器……
尼卡点点头,脚步虚浮地往外走了几步,但好象想起了什么,复又回头对桑朵道:
“我会回来的,放心。”
“你滚,你回不回来,对我根本没有所谓。”
桑朵被伤了心,此时不禁气呼呼地对尼卡吼道。
尼卡低着头,不再说话,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门,消失在客栈门外。
“起来吧,你带着身孕,比在地上坐太久了。”
吴虎看到桑朵眼里的泪水,想了下,还是对她道。
“呜呜呜,我怎么瞎了眼睛,竟然跟了这种男人。”
桑朵却象触到了她的痛点一样,突然呜咽地哭了起来。
大家一阵无语。
这不是你自已选的吗?
“不好啦,客栈外面有个人突然倒地死了!”
这时,客栈里突然又传来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黑死病传到这里了?”
屋内四个人都一阵面面相觑,就连一直在哭的桑朵也止住了眼泪。
黑死病传播迅速,无药可治,已经象一个恶魔一样,对它的恐惧,深入大食国民众的骨髓。
一听到客栈外竟然开始有突然倒地而亡的人,大家自然而然马上联想到了黑死病的身上。
“我出去看看。”
夏承峻很冷静。
“王爷,不可,我去。”
吴虎制止夏承峻。
“少废话,你在这里护着她们。”
夏承峻屋内多了两名女子,虽然没有直接和她们接触,但是却被她们身上的体息熏得有些头晕,这时候巴不得出去透透气,自然不会让吴虎抢功。
“呃,姐夫,你要出去的话,最好把口鼻掩上。黑死病如果注意的话,也不会轻易被染到。
据宫内的医师总结说,黑死病之所以会传播得这么快,主要是通过他的呕吐物、还有分泌物接触的传染,隔着距离,应该会好一些。”
说话的是伊万娜。
夏承峻眉眼一闪,点了点头,正要出门,伊万娜却制止道:
“等一下,姐夫。”
夏承峻停下脚步,看了眼伊万娜,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用我的围巾吧!”
伊万娜说着,从自已的脖子上解下她围脸的围巾,然后走到夏承峻面前,踮起了脚尖,接着,把围巾绕到了夏承峻的脖子上,然后拉起来,罩住了他的脸个面容。
伊万娜身份高贵,自幼在宫里享用的都是极品的香料,因此也熏染得自带体香,这条围巾这段时间一直让她随身携带,味道自然芬芳宜人。
伊万娜自是不及夏承峻高大,再加上要把围巾围到他脖子上,她便贴得离他很近,近得能嗅到他的鼻息,近得能听到他胸膛里“咚咚”的心跳。
伊万娜突然感觉自已被一阵浓郁的男性气息所笼罩,他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如雨后清新的松林,让伊万娜充满了向往和仰慕。
夏承峻僵滞着脸,他当然晓得伊万娜这是一番好意了,待她松开后,他便突然象兔子一般窜了出去……
第380章 最大的慈善家
伊万娜看到夏承峻如此跳脱之举,不禁一讶。
“呃,姐夫怎么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伊万娜不解地看着吴虎。
吴虎默然……
“女王陛下,夏大人怕是害羞了吧?”
桑朵此时慢慢恢复了理智,突然觉得有必要趁着女王还在落难之时,拉近和她的关系,努力弥补裂痕。
尼卡虽然被她抢来了,可是看样子,女王似乎也不稀罕尼卡了不是吗?
再说,大食国对男女关系看得很淡,有了新欢抛了旧爱,对他们来说也是常事,因此,桑朵觉得趁现在弥补和女王的关系,还是有机会的,因此,小心翼翼地注释了一句。
“哦?他害羞了?”
伊万娜听了桑朵的话,若有所思了一下。
“是啊,对在意的人才会害羞。象夏大人这样平时严肃冷峻的男人,不会轻易害羞的。”
桑朵早就看出来伊万娜对夏承峻别有意图,此时自是不忘拍她的马屁,甚至火上加油。
伊万娜神思渺渺。
却不知道,夏承峻快速地冲到客栈外面,迅速地解开了围在他脖子上的伊万娜的围巾,然后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呃,女子身上浓浓的体息,让夏承峻憋闷得喘不过气来,顾念着她是染香的亲妹妹,夏承峻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随着伊万娜动作的结束,夏承峻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她的视线,把这条围巾解下来后,他总算恢复了呼吸的自由。
不过,依然残留在他脸上淡淡的别的女子的体息,对他来说,亦是致命的毒药一般,他忍不住扶着墙壁,吐了起来。
伊万娜万万不会想到,在十万大军中征战自如、战无不胜的杀神夏承峻,此时被她以一个人的一已之力打败了。
而且败得好狼狈,只有手脚发软、扶着墙壁呕吐的份。
好一会儿,夏承峻一阵翻江倒海后,总算觉得身上舒服多了,他便扔掉围巾,然后走到客栈的水井边,打了一桶水,将清凉的水泼洗着头面,把伊万娜留在他身上最后的气味洗掉,这才彻底清爽了。
“啊?你,你不会得了黑死病吧?”
就在夏承峻洗完脸的时候,客栈的伙计看到墙角边的呕吐物,再看看刚洗完脸的夏承峻,突然一阵神色慌张。
“哎,那是我吐的没错,但是我不是得了黑死病,哎,你听我解释……”
光听到是他吐的这句话,伙计立即吓得扔掉水桶就跑开了,不一会儿,客栈里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看来是集体辞工的动作,就见十几个伙计涌出客栈,连行李也不要了,大家“哄”地一声,四散而逃。
夏承峻呆呆地看着客栈,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个难受,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也真是醉了。
“哎,你们都别逃啊,工钱还没有结呢!咱们店里还有好多客人呢!留下来的工钱翻倍!”
客栈老板追出来大叫。
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到他叫,伙计们觉得命更重要,钱可是还能赚的,要是染上黑死病,丢了小命那可大大不妙。
所有人吓得落荒而逃,留下一个苦着脸、拍着大腿的客栈老板。
夏承峻无语。
他只是想救回染香,可没有想败了客栈的生意啊!
不过,他想起自已要做的正事,于是便走到那个客栈门口,看到对面街上,的确倒毙了一个路人。
由于黑死病的阴影肆虐,所以这一次并没有象过去一般,有很多路人围观。
夏承峻扯了下自已的袖子,把扯下来的布幅蒙在嘴上,然后便凑近那个死者,仔细察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却真的吓一跳。
因为对方不光嘴边有残留的呕吐物,死状也极为恐怖,五官都沁出了鲜血,不过,血已经变得乌黑了,嘴唇发紫,眼睛并没有闭上,瞪得极大,一付死不暝目的样子,身上还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看这症状,夏承峻确定他是黑死病无疑。
只是既然人死了,官府任他倒毙在此处好吗?
岂不是会传染更多的人?
夏承峻正左顾右盼间,突然,就看到街角辘辘地滚过一辆马拉的平板车来,车伕穿着一件黄色的马甲,马甲背后还用墨汁写着“令狐”两个大字,看来竟然是令狐家的下人。
马车伕已经看到路上倒闭的路人,他也不害怕,慢慢把车转过来,然后停在那死者身边,见夏承峻不走,便喝道:
“这是黑死病人,不想死的话,快离开这里。”
“你是令狐家的人吗?你要把这尸体搬到哪里?”
夏承峻不走,装着好奇地问。
“哼,我们令狐家是大食国的慈善堂的总负责人,每逢疾病灾荒,有人倒毙于路旁,都是我们令狐家的人出面料理。
这名死者,我们会带走,妥善处理的。”
那名下人说着,脸上毫无惧色,上前一把将那倒毙路边的死者一把抱了起来,放到平板车上,然后用一张竹席盖住死者,傲然转身走了。
咦,令狐家的人不怕黑死病吗?
夏承峻一阵好奇,他目送着那辆平板车远去,然后四下察看一番,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便紧紧跟在那辆平板车后面。
一路上,他见那辆平板车果然不断收集着路边倒毙的死者,不到的功夫,已经有十几具尸体堆在了车上。
“咦,令狐老三,你今天的收获不错啊?”
经过城门时,守门的兵丁和车伕似是极熟,竟然笑嘻嘻地和他开起了玩笑,不过,当然,守门的兵丁并不敢接近他的车辆,而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让开了。
“呵呵,黑死病进城了。最近城里到处是随时倒毙的路人,如果不及时收走到城外深埋,怕是死一个就要染倒一大片了。”
令狐老三悠悠地道,甩了一下马鞭,打在马身上,发出响亮的鞭击声,然后便驾着马车出了城。
夏承峻心中好奇,令狐陌语的家族,真的是慈善人家吗?这些冠冕堂皇的名头背后,藏着什么阴谋呢?
令狐家|族可以骗别人,可是却骗不了他的一双慧眼,夏承峻直觉其中有问题。
第381章 胡杨林里的秘密
夏承峻口鼻遮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守城的士兵扫了他一眼,倒也不觉得奇怪。
最近黑死病横死,连他们自已也是这样的装扮,如果有一个人敢暴露着口鼻走在街上,那才让人奇怪:真的不怕死!有病!
令狐老三出城后,手中的鞭花飞响,不断地驱赶着马匹,向郊外狂驶而去。
夏承峻脚下功夫了得,流水不停般地跟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处长满胡杨林的树林子里。
这里的胡杨林大部份干枯而死,脱落了绿叶,只剩下扭曲的枝干,倔强地刺向天穹。
夏承峻借着粗壮树身的掩护,终于走到了距离令狐老三马车不远的地方。
一切都很正常。
胡杨林中间的空地挖了一个大坑,坑里堆满了死人。
令狐老三把车上装着的暴毙的死人一一拖下马车,看他干得十分畅快、毫不畏惧和避忌的样子,不禁让人顿时对他心生佩服。
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就不那么美妙了,令狐老三把那些尸体拖到坑边,然后将所有的尸体一一扔入坑内,动作毫不轻怜。
尸体被抛入坑中,发出了“扑通扑通”沉闷的响声,还有一些原本已经高度腐败的尸体已经肿胀得象巨人一样,此时被上面扔下来的尸体重重一击,顿时爆裂开来,发出了如西瓜被砸烂的闷哼声,尸体里饱满的汁水四贱。
“我呸,臭死了。算我倒霉,所有令狐家的人都在享福,偏生我就要干这种下里巴人的脏活。”
令狐老三原来也不是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心平气和,此时四下无人,他就咒骂开了。
夏承峻在胡杨树后皱了皱眉。
有点奇怪。
但是到底奇怪在哪里呢?夏承峻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风吹过胡杨林,树叶沙沙地响。
如果没有这个尸坑,一切静谧而安详。
夏承峻打了个颤,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觉得奇怪了。
嗯,这么大的一个尸坑,尸体完全暴露没有掩埋,但是,却连一只苍蝇也没有。
苍蝇嗡嗡营营,不胜其扰,尤爱腐尸。
夏承峻过去在战场上,见多了绿头苍蝇从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上“哄”地飞起的场景,倒不觉得恐怖。
眼前这安静的尸坑,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而且,不对呀,如果以令狐老三拖尸体的速度,这么大一个尸坑里,绝对不可能只有二、三十具尸体,这几天来,至少也要有上百具了。
那么,其它的尸体到哪里去了呢?
夏承峻脑子一时不够用了。
令狐老三把尸体尽数扔进尸坑里,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似乎还在抱怨和不满中。
整个胡杨林里,除了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响声,就是令狐老三絮絮叨叨的声音了。
胡杨林里,不是应该还有其它小动物的声响吗?
鸟雀的鸣叫?昆虫的呢喃低语……
夏承峻顿时觉得他好象抓住了什么。
对,是解开某种事情真相的钥匙。
“死家伙,到现在还不出现,是不是这些天吃够了?把你喂太饱了?”
令狐老三哼哼几几的,发泄着心中的怨怼。
夏承峻忽然觉得自已身上汗毛倒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冲着他席卷而来。
这是长期以来,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形成的能救命的直觉。
但是,夏承峻却又突然发现,这一次,这种直觉似乎也救不了他了,他被一股远比他能力更加强大的对手盯上了,紧紧锁定了……
不好!
夏承峻额上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浑身的衣衫一下子就被汗水浸透了……
“女王陛下,所有救治工作都依着你的安排进行了,现在城里的百姓都在感念王室的恩德。”
王宫里的大管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服侍过两朝国王的大管家,自是晓得,只有危机来临的时候,才是考验一个王室继承人执掌天下能力的时候。
女王陛下不慌不乱,与臣民共存亡的举动,已经对安抚人心起到了极好的作用,再加上开放医馆等举措,多少让百姓看到了希望……
当然,该死的总是要死的。
几百年来,已经证明了黑死病并没有药物可治,只是当人数死到一定极限时,黑死病又会消失,和它来的时候一样奇怪。
“嗯,所有医药都免费发放下去,不准借机敛财。”
染香交待。
莫名其妙地,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吧,来到大食国以后,染香渐渐地感觉到自已与这个国家逐渐相融了。
虽然她注定不会在这个王位上太久,但是只要她还顶着女王的头衔一天,她就会为这里的百姓多做些事情。
大夏也好,大食也罢,两国虽然连年征战,但是却都是为了各自的国家效力,染香现在十分希望能化解这一困局。
与物产富饶的大夏相比,大食国一边是沙漠,一边是大海,物资相对贫瘠许多,而两国资源互有弥补之处,难怪战争绵延不绝,或许,这是另外一种误解吧!
“女王陛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不过,还有一件事,王宫里的淡水储备不多,黑死病来得仓促,我们没有做好准备,现在淡水的储备量比原来预估的少了一半,也就是说只能撑半个月左右,是不是开启那口秘密水井?”
大管家建议道。
“开启秘密水井?还是再等一阵吧,也许黑死病很快就过去了,王宫能很快开启。”
染香心里一格登,什么秘密水井啊?她根本不知道。
可是看大管家的表情,却是一付她一定知道的模样。
大管家专程来和她说这件事,水井前又加了“秘密”二字,怕是这水井在哪里,连大管家都不知道吧?
染香突然发现,自已露馅的时间怕是要提早了。
不过,这件事,不是还有一个人可以商量吗?
于是染香又和大管家说了其它王宫应对黑死病的事,把大管家支走,这才唤宫女进来,让她即刻去传唤一个她认为现在唯一能帮助她的人。
宫女听了这个人的名字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第382章 试婚仪式前的观礼
不过,在王宫里自然是女王唯我独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因此,宫女虽然觉得奇怪,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女王的吩咐去做了。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一身略带着颓败气息的男子出现在女王的寝宫里。
这名男子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正是女王过去的心头宠,侍卫长尼卡。
自从亲王的人选确定是令狐陌语之后,尼卡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军权也被夺走,虽然还能在王宫里出入,但是却不允许在女王寝宫里出现。
所以,当侍女听说女王吩咐招侍卫长到寝宫后,不由地面落奇怪之色。
令狐陌语的淫|威如今已经深入人心,所以去叫尼卡的侍女,心中亦是战战兢兢的。
“你出去吧。”
染香吩咐侍女。
侍女紧张地转身离开。
有些事,能不知道就不要知道。
在王宫里多呆几年,谁不晓得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反而不妙。
“尼卡,你这个混蛋……”
侍女才走出门外,就听到女王的一声怒喝,接着是“啪啪”几个巴掌拍打在人脸上的声音,肯定是尼卡被女王打了。
“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
侍女嘀咕着。
不想,迎面却撞到了对向而来的人的身上。
侍女抬头,看到对方冷峻如冰山的面容,不由吓得浑身一打颤。
怕什么来什么。
她撞到的人正是宫里最恐怖的人物,令狐亲王。
侍女也不知道自已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令狐陌语听到,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令狐陌语的面前。
谁知道,令狐陌语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快速地向女王的寝宫走去。
是了,令狐亲王一定是得到消息,知道尼卡侍卫长来女王的寝宫了,所以赶来,呃,说抓奸好吗?
侍女见令狐陌语走过,吓得跳将起来,匆匆离去。
“滚,你给我滚,永远不许你再进宫!”
令狐陌语走到女王寝宫前时,正好听到染香的怒喝声。
令狐陌语眉毛一挑,染香这整的是哪一出?
就在令狐陌语走近寝宫大门时,就看到一个身材英挺的男子,十分狼狈地从门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差点没摔到地上,一个踉跄几乎要摔了个狗啃泥。
他抬起头时,令狐陌语当然一眼认出来,对方正是原来伊万娜女王的老情人,尼卡。
令狐陌语用能刺穿人心的眼神看向尼卡,冷冷地问道:
“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女王叫我过来的。她不满我在王宫里出入,让我滚出去。”
尼卡狼狈地道。
“呵呵,那你就听她的话吧!”
看到侍卫长脸上被染香打了明显的五个掌印,令狐陌语不知道怎么心里一阵畅快,然后正眼也不看尼卡,往染香寝宫里走去。
明眼人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令狐陌语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许多。
“女王陛下,什么事情惹你发这么大的火?”
令狐陌语走进寝宫,看到染香脸上余怒未消,便装模做样地问道,然后走近了她,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地道:
“他又不是你真正的情人,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听说他找了穆罕家的女儿桑朵作为情人,成天出双入对,如若我不好好收拾一下他,那么身为女王,我的尊严要放在哪里?”
染香不动声色地道,脸上的怒火却即刻消失了。
“哦,明白了,做戏做足全套!”令狐陌语笑嘻嘻地,伸出手指,抓住染香的手掌,然后手指尖在她宛如白玉一般的掌背上划着线,不无暧昧地道,“女王陛下,咱们的试婚大典是不是需要抓紧进行了?”
染香的手上,因为令狐陌语的抚摩而起了鸡皮疙瘩,她忍着浑身打激灵的冲动,对令狐陌语道,“现在举国都被黑死病的阴影笼罩着,现在操办这样的事不好吧?还是等黑死病消失了再说。”
“女王陛下,我对您可是一片真心哦。东方申已经踏上返航的船了,我对你的约定都遵守了,可是你呢?啧啧啧,一点也不配合我。我可是听说,康王已经到了大食,没准现在就在王宫周围转悠,梦想着把你救出去呢!
时不我待,你总不能让一头饿狼天天对着一块肥美的鲜肉流着口水却不下嘴吧?”
令狐陌语毫不避讳把自已比喻成饿狼。
染香心里一跳,毫不掩饰紧张和关心,迫不及待地问道:
“康王到了大食?什么时候?”
看到染香脸上露出迫切想知道信息的表情,不由心里一郁,但是脸上却带着虚假的笑容道:
“呵呵,他一路追击,按照最慢的脚程来算,应该来到大食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胆量进入大食的国境。
他可是大食的敌人,如果进来,肯定让他有去无回。”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原来,令狐陌语在刺探染香。
如果染香装着平静、淡漠,反而不象一心想着夏承峻的染香了,那其中必定有鬼。
看到染香激动的表情,令狐陌语这下才放心了,她肯定没有和夏承峻联系上。
也是自已太多虑了,深宫重守,她一介女子罢了,每天有这么多暗卫环绕,的确也没有听闻任何异常。
令狐陌语一颗提着的心彻底放下胸口,故做殷勤地笑道:
“我和内阁员老们说过了,为了给大食国冲喜,你和我的亲事要提前。他们也同意了。
试婚仪式,就在后天晚上进行,我提前通知你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今天晚上,有个试婚前的观礼,到时候大家都会去,这是大食国的风俗,代代传承都是如此,不必避讳和害羞!”
令狐陌语说着,看着手上握着的染香如葱白玉一般的手,俯下身,轻轻用唇在她手上吻了一下。
染香心中一阵厌恶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把手狠狠甩开,然后不满地道:
“为什么你的安排事先都没有和我商量?”
“女王陛下,我是你的亲王,不要忘了,谁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主人。”令狐陌语嘲笑地看了染香一眼,然后扔出一句话道,“你晚上不必太早休息,观礼仪式大约要在午夜进行。”
第383章 观成人礼
“你老是喜欢擅自主张!”染香还是坚决地把手收回来,脸上带着一贯的矜持清贵。
令狐陌语的心痒痒的,脑子里想着今晚上那些场面,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红晕。
他俊美得如同女子秋水一般的眼眸看着染香,若是换成别人,会觉得他这眼神别提多勾魂动魄了,但是染香看在眼里,却觉得那带着绮念的眼神别提多恶心了。
“呵呵,不是我擅自主张,您既然宣布和我联姻,若是一个月内没有任何动静,才会引起大家的猜疑呢!
黑死病横死,咱们趁机办了喜事,冲了喜之后,若是黑死病消失了,大家也会觉得咱们的联姻能促进国运昌盛。”
令狐陌语说得一套一套的。
染香看着他边说话,边迫近她身前,她厌恶地微微向后退让着,这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让令狐陌语快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就什么吧!”
染香把脸一扭,令狐陌语停下身形,察觉出染香身体语言的厌恶,他也不生气,只是微微冷笑一声道:
“若是伊万娜女王,一定会懂得及时行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至于你嘛,呵呵,希望今晚上的观礼仪式对你有所启发。”
染香眉尖微蹙。
令狐陌语终于离开。
随着他身上特有的令狐家本源香的味道消失,染香松了口气,她摸了下自已的额头,上面早就沁出一层汗珠。
这些汗珠,就是对令狐陌语的厌恶。
染香心里忽然格登了一下,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引似的。
她打开自已随身的衣箱,翻箱倒柜一番后,看到了那块明黄锦缎包裹着的本源香料。
染香把寝室的门关起来,吩咐侍女谁也不许进入,只说自已头晕,想好好睡一觉,侍女便听话地把门紧锁了起来。
染香点燃了令狐家的本源香料,顺着冥冥的指引,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境界。
染香的额头上,汗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从来没有一次画面是这么清晰。
原来,竟然是如此。
她看到了无数的尸体堆成了山……
在尸体的下面,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怪不得,令狐家能垄断控制全国八成的香料市场。
他们的手段如此黑暗,恐怖至极。
染香猛地睁开眼,那些恐怖的画面消失后,她抬眼看到香炉里那一炉香还在袅袅燃烧,染香上前把香按熄,然后把那块本源香迅速用明黄锦缎包了起来。
“来人,找一个能封得严严的铁匣子过来。”
染香打开寝室的门,吩咐侍女。
“是,女王陛下。”
见女王一头的汗水,侍女赶紧听令。
不一会儿,一个铸造得严丝合缝的铁匣子送到染香面前,染香赶紧把那明黄锦缎包着的香料放进铁匣子里,然后扣上锁扣,再放到箱子底层,这才象完成了重大使命似的,松了口气。
“沐浴,准备。”
染香觉得一身粘腻,到处都不舒服。
“是,女王陛下。”
侍候染香的侍女轻车熟路,侍候染香沐浴更衣。
染香泡在暖暖的净水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侍女道:
“再过半个时辰,叫总管过来。”
侍女得令而去。
染香泡得舒服了,换上一身锦缎新衣,这才觉得浑身上下通透舒服了。
“女王陛下,有何吩咐?”
总管的眼睛闪闪发亮,每一次宫门紧闭,都是他总管的权力发挥到极至的时候。
“你说的水井,我看可以开启了。方才沐浴的时候,我计算了一下宫里每天的用水量,如果要象过去那样用得比较宽裕,那井水必须马上开启,因为势必还要再重新淘洗一番,不可能马上投入使用。”
染香的话,让总管喜出望外。
“我正愁宫里的淡水不够用,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做出一脸欢天喜地的模样。
“嗯,我带你到井水的秘密地点。”
染香起身,带着总管就在宫里穿行往来。
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偏殿。
上午,尼卡侍卫长已经将水井的位置告诉了她,并告诉了她夏承峻的计划,染香心中暗暗欢喜,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量保护自已,找机会逃出去。
女王临朝的仪式上,染香一触到夏承峻的额,两个人就彼此认出了对方。
不过,在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两人虽然心中狂喜,却只能按捺住复杂欢喜的情绪,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切如常。
染香晓得,夏承峻既然明确了她的身份,肯定在努力想办法把她救出去,只是没有想到,夏承峻用的人,竟然是尼卡侍卫长。
在女王临朝仪式后,染香终于通过梦魂感应,和夏承峻接上了头,两个人虽然在梦中不能尽诉衷情,但是夏承峻却告诉她,要相信尼卡。
于是,她醒来后立即把尼卡侍卫长叫来了。
果然,尼卡不光告诉了她水井的位置,还告诉了她一条逃生的通道。
染香和尼卡上演了一番好戏后,假装把尼卡赶出宫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所幸,染香和夏承峻联系上了。
否则,面对令狐陌语的步步紧逼,她真的不知道如何事好。
而且,试婚仪式前居然有一个观礼仪式。
染香为了能早日和夏承峻团聚,只能和令狐陌语尽力周旋。
要不是有夏承峻的鼓励,她连和令狐陌语周旋的力气也没有了。
因为,观礼仪式实在是太可怕了。
夜已深。
染香被一群朝臣簇拥着,来到了一个秘室里。
所谓秘室,指的是两名贵族男女青年赤|****拥而卧的房间,染香、令狐陌语,还有一帮朝臣,则在房间外面,隔着透明的玻璃窗观看室内的情形。
由于秘室甚小,那两名青年男女耳鬓厮磨的声音近在耳前,仿佛带着一股冲击人心的力量,让人脸红心跳,身上的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染香却不能捂住眼睛,她现在是大食的女王,必须遵从大食的风俗,面对大食国的国礼,她必须表现得淡定从容。
繁衍子嗣,不论是在哪个国家,都是头等大事,只不过,大食国表现得更为直接罢了。
看着眼前两名青年男女的翻云覆雨,令狐陌语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染香。
染香晓得,令狐陌语在告诉她:试婚仪式上,这两名青年男女的位置就会换成他和她的了……
第384章 突然丧失的能力
秘室内,两名贵族青年男女全身不着寸缕,男的英挺阳刚,女的婀娜多姿,两个人都知道自已身上担负着教化女王和亲王繁衍子嗣的重任,因此,在细节动作上,更是大胆夸张,若是在外界看来,甚至有些惊世骇俗。
染香眼神放空,明知道自已不想看,但不得不看,还是如此污的画面,她只能涣散眼神,于是,眼前的一切,真的都不存在了……
令狐陌语毫不掩饰自已身体的反应,如果在这样画面的冲击下,他还没有半点反应,那估计会被这帮阁老们作为不合格的“配|种兽”直接淘汰了。
权力的顶端看上去充满了光辉,其实,只有攀爬到了顶峰的人才明白,权力的巅峰之处,是回到原始,是把曾经从兽到人穿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又脱下来。
作为王者,享有至高无上的交|配权,因为他要保证子嗣的繁衍,确保自已家族享用的荣华富贵不旁落到别的血脉中去。
因此,才会有了这样的观礼仪式……
女王淡定如水。
朝臣们有些紧张,为什么女王的脸色连略带绯红也没有?莫非女王对此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女王早就不是处子了,之前不是和尼卡侍卫长打得火热吗?有多少能进得了深宫的朝臣都亲眼看到伊万娜还是公主时毫不避讳躺在尼卡怀里的画面。
或者,是里面两个人不够卖力?表演的尺度不够大?
而这时亲王的面前,出现了两名妖媚的女人,她们仅着轻纱,若隐若无间,能看出玲珑婀娜的身材曲线,还能看到在轻纱下面的两点殷红和一处黑痕……
两个人的身材都极为火辣,极具挑逗性。
她们围着令狐陌语打转,火辣的身躯不时在他身上挤挤挨挨。
内阁大臣们一脸正经,显然,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场面。
染香继续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
这声色犬马的地狱,对一名制香师来说,也是一场考验,考验本心的坚守。
染香对大食国这些深宫内帏的规矩不太清楚,看看身边的阁老们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索性也当平常了。
亲王令狐陌语要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已男人能力的时候到了。
话说虽然这场仪式是自已一手操控的,但是身为掌控全局的令狐陌语,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边还站着一个书记官,不时用鹅毛笔蘸着墨水迅速地在羊皮纸上记下此刻的详细分毫。
他的尺寸大小;他的坚硬程度;他毛发的长短软硬是否卷曲……
令狐陌语心里浮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耻辱感。
委屈!
太委屈了!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在这些朝臣的审视下,他似乎变成了一只兽。
一只为女王的欢愉提供服务的兽。
就象猪长大了就会被拉去杀一样,他的作用仅限于提供高质量的种子,以让大食国的王室能够延续。
这种感觉荒诞可笑!
突然,眼前两名妖冶女子的煽动,在他心里忽然变成幻影。
“亲王,好象不行了!”
书记官吃了一惊,他一直努力在观察着,猛地发现令狐陌语的动作慢了下来,然后那名侍寝的女子脸上也现出惊讶的表情,感觉体内某种缺失,她的身形不由一滞。
这两名女子都是令狐陌语安排的。
至少,需要他现身说法自已的本钱和能力的时候,也得找自已看着顺眼的女人是吧?
如果来两个抠鼻大妈,令狐陌语可不确定自已就一定行。
万万没有想到,众人围观之下,他还是走神了,而且竟然突然不行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书记官依法大食国的律法程序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如果在十个倒计时前,令狐陌语还不能做个正常男人,那么他的亲王资格就会被取消。
这就相当于倒在了初试上了……
这样被贬斥出去的亲王,简直就是男人界的耻辱了。
别说别人瞧不起他,就连他自已,也会瞧不起自已。
染香倒是没有意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令狐陌语被剥了衣衫,坐在一张舒服豪华的扶手椅上,整个身体都暴露于众人的眼前,此时在书记官的倒计时之下,他原本肌肉分明的身体,却略显畏缩,看起来突然透露出几分可悲的意味。
染香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男人,此时心内正经历着一场生死厮杀。
成,今后他还是个男人,亲王。
不成,他可能就会被令狐家|族除名了,哪怕他再有能力,但是一个提振不起来的男人,肯定不能代表令狐家|族。
“六、五、四……”
书记官鼻尖上也冒出了汗,众阁老们议论纷纷。
“三、二、……”
看到还萎靡不振的令狐陌语,书记官嘴里的“一”一旦出口,就会让令狐陌语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大食国历史上的女王不多,因此经历这种程序的亲王也不多,不过,每一任亲王都能完美地通过考验。
而令狐陌语如果不能通过考验,恐怕真的会遗臭万年了。
哪怕阁老中有大部份人都被他收买了也不行,这是考验他本源能力的时候了。
如果他的本源能力不行,这些被收买的阁老也会用脚投反对票。
一个不能诞生子嗣的亲王等同于被煽的公猪一样。
而对于这样不是男人的人,谁也不会有臣服之心。
现场陷入一阵奇怪的安静中。
好象大家都等着书记官宣布大食国历史上第一位在观礼仪式上试身的亲王被废……
林染香低垂下眉眼,令狐陌语的身体表面泛起一层淡粉色,他似乎在努力挣扎着,想把瘫软成面条的身体变成尖锐有力的锥子。
可是有些时候,就算自已的身体,也不是完全由自已掌控的,令狐陌语越着急,就发现自已的身体越陌生。
他的皮肤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来,那两名被他收买的女人也不断地极尽妖娆,她们的一举一动,让在场的阁老们都不由地一阵老树逢春、血脉贲张……
可是令狐陌语,还完全没有反应。
第385章 一定要行
令狐家的男人,就要被吊打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令狐陌语脸色苍白,头上的汗成串的往下滴。
不行,他从小经受了那么多磨砺,遭遇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和的此时竟然要因为自已“不行”而退出令狐家权力的巅峰舞台吗?
“一!”
书记官无情地报出了这个数。
阁老们面面相觑。
话说,他们一时也不能接受令狐亲王竟然不行这个现实。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女王又得昭告天下,更换亲王。
令狐亲王是女王自已选择的人。
他不行了,对女王择人眼光的评价,也会有损。
“啊……”
突然,一声妩媚至极的叫声,响彻了全场。
随着书记官“一字”从他唇中迸出,令狐陌语突然又大力地动作了起来。
他又行了?
真的行了?
阁老们一阵轰动……
但是,不管大家相不相信,令狐陌语真的又行了。
染香脸上的神色依然淡漠。
大食国的礼仪,对她来说,太荒诞不经了。
别说她本尊是林染香了,贵为香女,这样的场面她也没有见过。
随着令狐陌语一声嘶吼,这荒诞的礼仪终于结束了。
书记官仔细观察着侍候令狐陌语两名女子,向着在场观战的人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令狐陌语有一种全身就要瘫软的感觉,他终于渡过了这个难关。
眼前的女人,左右环伺,却让他心里头油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厌恶,似乎他对美女的渴望也没有了那么强烈了。
果然,美人最蚀人心志!
令狐陌语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概。
但他看向染香的眼眸,却多了几分坚定。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有了今天这次的考验,明天晚上,他一定能把她弄得死去活来,让众人看看,他在女王身上逞的威风。
令狐陌语眼里水光涟涟,染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开始凝聚,迎着他的目光,冰冷如水银泻地。
令狐陌语淡淡一笑,虽然个中有曲折,但是顺利通过考验,让他心情大好。
他伸开双臂,毫不避讳地暴露着自已完美的身体,腹肌一块块地如小鼠般在身体转动间弹动着人,似有卖弄之意。
染香淡淡地问道:
“行了吗?结束了?”
这时,秘室内的男女似乎也接到了指令,以一个高强烈的共震,结束了他们今晚上的秘密任务,两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泥倒在了床上。
“可以了。”
阁老们点点头,表示还算满意。
亲王其间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是身为男人,谁没有一次半次那样的时候啊?可以理解。
何况,后面他又重振意志,把那名侍女“摧伐”得花容失色,足见令狐亲王战斗力有多么强悍。
染香见他们点头,便起身离开了秘室,往自已的寝宫走去。
令狐陌语原本跟在她的身后,想上去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她僵硬的身体,便转而将一抹邪魅的笑留在唇角。
女王,她还害羞呢。
或许,她还根本不晓得刚才在他身上出了什么事吧?
没关系,就算有疑惑也没关系,他会让她知道,他的能力可比一般人强多了。
染香疲惫的让侍女侍候着卸去身上的衣妆,一身淡薄的贴身棉衣上,全部都汗湿了。
沐浴完毕,染香恢复了些许精神。
她支开侍女,点上令狐家的本源香,沉沉进入梦境中。
如今,她已经找到了和令狐家的本源香契合的轨迹,只要循着那道轨迹,她就能看到这块本源香里数千个生命凝成的故事。
她需要再次验证。
这件事太重大了。
固然她想一走了之,但也不能把一个烂摊子扔下。
一个烂掉的大食国,只会对大夏国构成更大的威胁。
试想,两个曾打了几百年仗的国家,一国突然败落,另一国却富裕文明,怎么可能不引起那败落国家的窥觑呢?
染香已经在骨子里把自已当成了大夏人,但是她的身体育于大食,所以她会妥善安排大食国的未来。
“女王陛下,请随我来。”
染香已经用强大的意识控制了整个梦境。紫色福田里的紫色更加精纯。
这让她能感知更多的天道。
只要没有逆天行事,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染香在梦里。站在胡杨林树丛的大坑边上。
坑里有成百上千的尸体。
那些尸体的死状可怖。大部份是因为黑死病而死的普通百姓。
他们脸上残留着血渍,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染香围着大坑,默念着祝祷之语。
整个大坑虽然还散发着可怖的死气,但是死者的面容却开始有了不同的变化,变得更加安静了,安祥了。
染香淡定地行走在大坑边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西西索索的声音在坑边响起。
但是随着染香步伐的加快,那响声,好象受到了什么惊吓,竟然慢慢远去。
染香手一比划,“轰”地一声,整个泥土都被运起,覆盖在大坑上,把所有的尸体掩埋起来。
搬山运海,无所不能。
这是染香的梦境,只要她想做什么,就都能自已做主。
这是染香慢慢发现的,现在已经能熟练运用自如。
泥土把整个尸坑填得如此平整,就象这里从来没有过尸坑一样,而尸坑的表面,慢慢氤氲起一股淡白的气体,冲着染香冲来。
染香只觉得精神一振,那是死者感谢的愿力。
染香从梦境中退了出来。
她现在不敢和夏承峻接触。
如果夏承峻知道她方才经历了什么,恐怕会发狂,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染香担心夏承峻会承受不起,便赶紧退出了梦境。
夏承峻悠然入梦,明天晚上就要行动了,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和染香说一下。
他在梦境中的思维和行动不如染香自如,但是多少能提示她一些讯息。
夏承峻入梦,都是凭着自已身体里和染香相交的紫色精气相吸引,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能感觉到染香的气息,很快,他身形一转,眼前的场景转换成胡杨林的尸坑。
他嗅到了染香的气息。
可是染香在哪里呢?
夏承峻疑惑地四下查找。
第386章 百年惊变
胡杨林间,一个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熟悉的身姿不正是染香吗?
夏承峻兴冲冲地追了上去,但是染香的速度太快了,他只看到她翩仟曼妙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胡杨林里。
夏承峻在现实中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是在梦境中他和染香的实力却倒了个个,染香强大的神魂在梦境里绝对辗压他。
夏承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染香消失,他遍寻胡杨林却怎么也找不到染香的身影。
而且,最让他骇异的是,待他回到胡杨林中的尸坑时,那个尸坑已经被填平了。
如果不是尸坑上面寸草不生,和胡杨林中芳草萋萋的景象太不相同,夏承峻肯定认不出来,这下面竟然是原来恐怖的尸坑。
夏承峻不知道的是,郊外,胡杨林中。
令狐老三驱赶着他那辆在京城臭名昭著的运尸车,车上载着几十具尸体赶到尸坑时,亦吃惊地发现,胡杨林中的尸坑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几百年来都没有过的现象。
令狐老三运尸人的行当是祖辈一直留传下来的。从他的太爷爷的太爷爷开始,就从事这个行当了。
其实这份外人看起来很不起眼、甚至低贱的工作,给令狐老三一家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谁也不知道,凭着做运尸人的活赚来的银两,令狐老三一家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村里的土豪了,暗中置办了上千亩的土地,还有一辆自已名下的货船行驶来往于大夏与大食之间。
令狐老三从做运尸人的那一天才晓得,原来自已做的这份事,对令狐家|族来说,意义极为重大,如若没有他们这些运尸人,令狐家|族也不会安享大食三家商业家族之首的高位。
可是,尸坑今天竟然没有了?
没有了尸坑,他令狐老三还做什么运尸人?
没有了尸坑,令狐家还怎么生存?
令狐老三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个外人看起来低贱的运尸人,今天竟然要直面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令狐老三被劣质的烧刀子酒灌麻的脑袋迟钝地运转开来,对了,他记得爹把运尸人的位置传给他时,曾经交代过一系列应对突发事件的应变办法。
遇到这种紧急情况的时候,他要怎么做来着了?
令狐老三脑子里象装满了生锈的齿轮,此时这些齿轮终于狂乱地运转起来,虽然锈迹斑斑,但还好还能转得动。
令狐老三终于灵光一现,想起了爹曾经交待过他什么了。
他脚步踉跄地跑到运尸车边上,低头看车伕的座位,果然那个位置上插着一根浑的铁管,他用力一拔,那铁管被拔了出来,他揭开铁管头上那个封塞,里面一支信号弹筒掉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必须使用过这种信号弹筒的情况,这支信号弹筒被塞在铁管子里的年份至少有上百年了吧?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点得着。
令狐老三手颤抖着,把火鎌打着火,然后把信号弹筒上的引信凑到了火镰前。
火星沿着引信,快速地往上攀爬着,很快,“咻”地一声,信号弹筒居然没有失郊,一道灿烂的火光飞上了天际,变成一道黄色的火焰,在空中停留了许多。
令狐老三还没有等到一个时辰,就有一些黑衣人出现在胡杨林里,一看到他们身上的穿着打扮,令狐老三就知道这些都是令狐家养的私兵。
令狐老三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尸坑,颤抖着翕动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衣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冰凉如万年冰山不变的瘫面上,亦是跟着为之一变……
“那么大的一只虫子,肉色的,真的,比大象还粗壮的身躯,两三口就把一具尸体吃了下去,你知道那虫子叫什么吗?”
既已结成同盟,对大食国有些不了解的现象,夏承峻自然直言不讳地问伊万娜。
“啊?那是努努巴卡,我国一种生活在沙漠里的异兽。以食肉为生,也不排斥吃人。
因为有这种异兽在沙漠里横行,所以我们大食人很少会单独进入沙漠。咦,你怎么会知道努努巴卡?你又没有进入沙漠中?”
伊万娜吃惊地问道。
“嗯,事情是这样的。”
夏承峻把在胡杨林里看到的,努努巴卡在尸坑里吃死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有人养努努巴卡吃死人?”伊万娜大吃一惊,道,“努努巴卡一向在沙漠里生活,难道有人驯化了它们?奇怪,驯化它们也没有什么用啊?”
“是啊,难道驯化它们是专门为了吃死人?”
夏承峻也若有所思。
伊万娜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把身体凑得离他更近一些。
夏承峻眼观鼻、鼻观心,身体可以不接触,可是她身上的体息越来越浓,夏承峻被熏得有些晕乎乎的。
“不知道,我在王宫里的时候,并没有听过这方面的情报。努努巴卡吃死人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伊万娜丰满的前胸往夏承峻胳膊上蹭,夏承峻微微往后一退,道:
“时辰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你就回宫了。”
伊万娜见夏承峻不解风情,再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宫这件事,心内不由一阵五内俱焚,顿时行事愈加火辣大胆,她猛地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进夏承峻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道:
“姐夫,我觉得你重情重义,好羡慕姐姐有你这样理想的夫君。你们大夏国不是有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故事吗?我和姐姐效仿娥皇女英好不好?”
夏承峻吓得腾地站了起来,然后用力扯着伊万娜一直紧紧扣着他腰间的双手,紧张地道:
“你想错了,我和染香,早就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再对别的人动心了,你贵为大食国的女王,何愁没有良配?”
难得象夏承峻这般木讷的人,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来,看来,他真的是受惊了。
如若伊万娜不是大食的女王、染香的亲妹妹,他早就象京城中那个主动有意引诱他的婢女一般,不知道把她甩到哪去了……
第387章 送货上门
伊万娜万万没有想到,她都能拉下脸去主动送上门了,夏承峻居然不给她脸?
这让她面子何在?
伊万娜是强势惯了的人,此时第一个念头浮上来就是霸王硬上弓,一定要把夏承峻拿下。
所以,见夏承峻躲闪,她也跟着“腾”地站起来,一把紧紧拉着夏承峻,硬把自已的身体往他的怀里送。
大食国的女王热辣风情,身体早就被侍卫长极度开发过了,更显得充满了异样的成熟魅力。
她整个人贴在夏承峻的怀里,就象八爪鱼一般。
夏承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一把将她推开,带着颤抖的声音道:
“不要靠近我,我想吐!”
伊万娜只听出了夏承峻话语里的颤抖,后面“我想吐”这样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夏承峻受不了她的火辣,已经动心,此时挤出这样拒绝的话,一定是强弩之末了,她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好了。
他若是从了她,她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取悦于他,让他最终离不开她。
伊万娜心中暗喜,更是娇声道:
“姐夫,你不要这样说,人家心里好紧张,好兴奋!”
说完,便上前一把将一手倚着墙的夏承峻紧紧搂住,胸前的两只兔子在夏承峻背后乱跳。
若是一般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把持不住了。
别说伊万娜本人风情万种,身材也是凹凸有致,极具诱惑力,就以她是大食国女王的身份来说,便会有不少具有征服欲的男人趋之若鹜。
随便征服一个女人容易,但是征服一个女王,可是几辈子都不会遇到的美事。
何况,现在女王还主动送货上门、宽衣解带!
“呕!”
康王夏承峻再也忍受不住了,顾不上不礼貌,当着伊万娜本人面前狂吐了起来。
他忍受她的气息很久了,一直忍着不吐,那是因为她是染香的妹妹,好歹也是亲属关系啊,他如果吐了,就太不给她面子了,以后还想亲切地见面吗?
恐怕看到就会十分尴尬吧?
他对伊万娜说他想吐,是真的想吐,但是伊万娜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主动苦苦纠缠。
按道理,他说想吐,伊万娜就会避让了,夏承峻也没有想到,大食文化熏陶下的女人,竟然如此火辣,契而不舍。
这也是一个奇葩的国度奇葩的文化。
女人在外面必须从头裹到脚不露身材,但是在家里,却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站在权力顶峰的女人,更是可以放纵自已的需要。
夏承峻第一次见识到大食文化熏陶下女人的杀伤力。
“你,你真的吐了?”
伊万娜没想到,夏承峻并不是因为受她的引诱而激动颤抖,他是真的被她的举动弄吐了。
伊万娜并不晓得夏承峻闻到别的女人的体息会吐的秘密,顿时感觉自已的自尊心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她也不理夏承峻了,一甩手,便迅速离开了他的房间。
夏承峻把窗户打开,让室外新鲜的空气快速地涌入,驱走伊万娜留在室内的那股浓酽的气息,这才觉得心头一爽,舒服了许多。
第二天。
“女王陛下,今天晚上,就是咱们的试婚仪式,你可不要太紧张啊!”
令狐陌语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黑咖啡,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似笑非笑地对她道。
染香脸上依旧浅淡,问道:
“外面的黑死病流行趋势似乎减缓了?我听阁老早上的朝报,说至少比昨天少死了一百多人?”
染香的话,让令狐陌语一滞,呃,这个女人突然关心起黑死病人死亡率下降的事,莫非另有所图?
不过,这一次黑死病人死亡人数急速下降,对令狐家|族来说,是一桩莫大的损失。
昨天晚上,令狐星星就把他紧急召去,要他尽快和女王成亲,否则,令狐家百年不曾一遇的危机,迫在眼前,只有他尽快和女王成亲才能化解。
令狐陌语脸上依旧是不疾不徐,但是心内其实早就浮起了警惕,干笑道:
“黑死病人死亡人数下降,许是被我们冲喜所影响吧?我想如果一旦成亲,黑死病没准就在大食国消失了。”
染香不语。
在与天机的感应中,她已经知道令狐家|族是靠什么发家的,因此对她来说,令狐陌语的机辩别有意义。
不过,令狐陌语还不知道是她毁了令狐家|族赖以生存发展的根基,否则,肯定会恨不得掐死她。
见染香低首不语,敞开的衣领下面,露出雪白的粉颈,令狐陌语不禁心中一漾。
经过昨晚上一役之后,他某方面受到了打击,此时更加急于证明自已,见染香对他不理不睬,他不由地冷笑一声道:
“莫非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好,那我就让你看看。”
话才说完,令狐陌语一把抓过身边端着牛奶壶的侍女,一把扯下她裙子的下摆,不顾她的惊叫挣扎,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大力挺身直接凶残地进出。
染香眉头微蹙,起身离开。
令狐陌语什么人啊?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还张着一张迷倒众生妖孽般的脸孔,看上去亦是一位翩翩君子,没想到现在行为越来越古怪、出格。
染香倒是没有料到,令狐陌语此举,完全是被她的淡漠刺激的,再加上昨晚上他自已在试身仪式上的短暂失败,激发了他的表现欲。
令狐陌语反倒觉得侍女的挣扎充满了让他必须征服的意味,他象一只老鹰一般,俯身低空冲刺,把身下的猎物在用力跶阀中变成了血淋淋的不明生物。
待他舒爽地起身,才发觉所有的侍女都瑟瑟发抖站在边上,不敢正眼看他,而染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
他的身上,那个侍女早就血肉模糊,仿佛被一只饿狼啃过的食物残渣一般。
令狐陌语身上的舒爽顿时变为彻底的空虚无力,他胡乱拿起一块破布,擦了擦自已,然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宫去了。
今天晚上的试婚仪式,他力求一定完美做完,所以,现在出宫,他是去找令狐星星,让他把家族里一些秘藏的药物拿出来让他使用……
第388章 试婚前夕
令狐家|族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令狐陌语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他真的站在那个完全被填平的胡杨林尸坑前,他才意识到,令狐家的风水,似乎要转了。
以往战无不利的令狐家,这一次似乎遇到了极大的对手。
但是,最让他们恐惧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对手是谁。
那么大的尸坑,万人坑,居然一夜之间便凭空消失。
真是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
或许,他们是看花了眼?那个尸坑,不是在这片胡杨林里?是在另一片胡杨林里?或者是在这一片胡杨林另外一片空地上?
令狐家的人第一次对自已家挖下的尸坑产生了怀疑。
不过,左近也就这片胡杨林是最大的,也是他们的运尸人天天走惯的,所以他们只能彻底打消了尸坑不在这片胡杨林的想法。
而且,这片胡杨林,他们设下了阵法,一般普通人,只会在胡杨林边上绕圈圈,根本走不到尸坑边。
也因此,有到过这片胡杨林的百姓,都传说这片胡杨林闹鬼,他们有的在这里打转了一整个晚上,也没有走出来;也有人一进胡杨林,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已,怎么也甩不掉……
而设下这个阵法的令狐家的前辈高手早就过世,解除阵法的破解秘法也早就丢失了,运尸人只是根据祖辈传下来的脚法进出,就连令狐家的一般成员,没有跟着运尸人也进不到核心尸坑这里。
所以,令狐陌语站在这片新土被掘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胡杨林里时,脸色沉郁如千年寒冰。
“现在这样又是做什么?再挖一个新的尸坑吗?如果那个破坏尸坑的高手找不到,你们再挖一百个也没有用。”
令狐陌语不由气极反而哂笑,笑这些人没有眼光和脑子。
“不是,我们是在探查地下,以确定这里就是原来的尸坑。”令狐星星道,“如果能从地下挖出原来的尸体,也证明我们没有找错地方。”
令狐陌语心中不由一阵悲哀,什么时候令狐家的人需要用这种笨方法去做事了?
“努努巴卡呢?你们没有和它沟通吗?”
令狐陌语终于问出这一句其实他一直不想问、害怕问的话。这是他们令狐家|族的最后退守了。
“这,我们试图沟通过了,不过,和这里一样糟糕的是,沙漠中的金字塔也消失了,我们完全和它沟通不上了。”
令狐星星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令狐陌语能听到的声音对他道。
令狐陌语心象被拧住又转了几圈似的,难受得要命,现在整个家族的荣辱全系于他能否和女王正式成亲了。
只有他做了亲王,才能插手王国的大小事物,才能镇住王国里那些异动。
这是令狐家|族数百年来经历的最大危机。
供奉努努巴卡的神庙金字塔消失了,奉养努努巴卡的尸坑也不见了……
令狐陌语打了个寒战,喃喃道:
“莫非,这一切是天神的杰作?”
令狐星星听到了,脸色也“唰”地一下子就白了下来。
没错,这一切一定是天神的杰作。
一般的凡人哪有可能一夜之间,把这两处仿佛一抹就消失了似的,无影无踪。
“我们在这里挖了五米的坑下去了,也没有看到尸体的痕迹,恐怕,真的是天神所为。
莫非,我们家族已经不再受努努巴卡契约的庇佑了?我们家族就要在咱们手上没落吗?陌语,事到如今,家族里就靠你了。如果你能及早和女王联姻,就能拯救家族于水火间。”
令狐星星往日养尊处优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颓丧之色。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辱使命。对了,咱们家族的秘药里,不是有一味金乌草吗?把它给我吧。”
令狐陌语终于艰难地开口。
“金乌草?你要它做什么?”
令狐星星吃了一惊,金乌是壮|阳的药草,一般是中老年男子才用,令狐陌语一介年轻人,用它做甚?
“为了确保成功,今晚上是试婚仪式。”
令狐陌语心内涌起一阵耻辱感,堂堂一介男子,竟然要用秘药来度过试婚的难关,这本来是难以启齿的。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辱,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这个要求。
“嗯,辛苦你了,陌语。”令狐星星此时哪有心情调笑,他用力拍了拍令狐陌语的肩膀,一口痛快地答应道,“金乌草族里也不多了,但是为了你,我会让库房都取出来给你。要是能让女王在最快的速度内怀上令狐家的骨肉就好了。”
令狐陌语默默无语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愈来愈觉得自已象配|种的兽类,大家都只关心女王的肚子,他的作用就是把女王的肚子搞大,其它的,他的感受辛酸,似乎都不重要。
“嗯,如果有了令狐家的骨肉,女王也就不必活在世上了,到时候,我会垂帘听政,掌控大食的权力。”
令狐陌语恨恨地说出心中的谋划,也是未来一洗自已作为配|种|男人的耻辱的计划。
“好,你全力以赴去做,令狐家|族会拿出一切资源来支持你。”
令狐星星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令狐陌语。
如果努努巴卡已经不再庇佑他们令狐家,那么令狐陌语和女王的联姻,就是他们家族未来惟一的生机。
不成功,便成仁。
令狐星星看着胡杨林中越挖越深的坑,眉毛蹙了起来,他走近深坑,问下面正在挖坑的工人,道: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
“老爷,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土,土下面还有些湿意,好象接近水源。”
令狐星星脸色一沉。
以前的尸坑只不过大约十来米深,现在至少挖到十五米深,什么都没有发现,已经是极不正常了。
看来,再挖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令狐星星和令狐陌语对视一眼,两人彼此了然,于是他们示意了身边的令狐族人,便有人上前,拿起放在坑边的铁镐和铁锹,开抬往坑下面扒拉着泥土。
“老爷,拉我们上去,我们还在下面呢!”
坑下的工人惊叫……
第389章 他不行了
任凭底下的工人哀求、哭泣、惨叫,但是坑上面,令狐家手下埋坑的速度毫不减缓。
他们就象人偶一样,只管麻木地做自已的事,只要他们的令狐老爷没有下令停止,下面的人会不会被活埋、会不会死,一点也不关他们的事。
令狐星星和令狐陌语依然在低低地交谈着,那些深沟下面工人的哀求声,成为他们交谈时的背景音。
渐渐地,这些工人的哀求声渐渐变低,渐无声息。
“这些人就当做献祭给努努巴卡的吧!”
直到埋在底下的工人声息全无,令狐星星沉默了一会,突然冒出一句。
“嗯,我看你还是想法设法和努努巴卡再联系上吧。试试看,还有没有希望。”
令狐陌语其实对自已突然有一点没有信心。
令狐小兄弟现在好象也不是那么听他的话了,它想硬就硬,想软就软,根本不在乎他的御使。
如果令狐小兄弟不是长在他身上的话,他早就把它换掉了。
令狐陌语对不能掌控的事物,都充满了焦躁。而这种焦躁的心绪反过来又刺激了他的冲动。
“族里的大祭司已经日以继夜地做法,想要和努努巴卡联系上。诡异的是,尽管祭坛设在了沙漠里,但是依然没有办法。
百多年前,努努巴卡也曾经出现过这种联系不上的事,不过,后来经过努力,重新又联系上了。
万万没有想到,努努巴卡联系不上的事情又发生了。”
令狐星星长叹一句。
“努努巴卡不是只和令狐家的人沟通吗?但是世事无绝对吧?或许现在还有其它人掌握了和努努巴卡沟通的办法。联系不上,是不是因为被别的能够和他们沟通的人带走了?”
令狐陌语迟疑了下,问道。
“不知道,一切皆有可能。关键是要能和努努巴卡重新联系上。不过没有和你说这番话我还没想到百年前失联这桩事。我得去查查族谱,看看当年失联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又如何恢复了联系。
哎,这件事我也只是听上一任族长偶尔提过,根本没放在心上,哪想到在我身上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嗯,那你就尽快去查一查,看看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都是失联,或许有相关之处。”
令狐陌语皱了下眉头。
但愿有相关之处,这样好歹能解开眼下的困局。
没有了努努巴卡,令狐家的优势一下子就没有了,虽然现在还能暂时支撑一二,但是时日久了,香料资源消耗光了,到时候他们令狐家在朝中更说不上话了。
是的,努努巴卡关系到令狐家的香料资源……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有令狐家|族少数人才知道,大部份人只知道令狐家|族拥有本源香料的资源,却都不知道他们的资源从何而来。
“王爷,你把伊万娜怎么了?我看她今天一上午都板着脸,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
现在决战当前,咱们可不能内讧啊!”
吴虎语重心长。
夏承峻哭笑不得。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被伊万娜熏吐了,这个女人因此记恨在心吧?
“呃,不会的,她想要王位,就会好好配合我们。”
夏承峻这话一出口,吴虎就安心了,他憨笑道:
“还真是。咱们染香啊,对她的王位才不稀罕呢,她就一心想跟王爷走。不过,伊万娜可不一样了,她打小就被当成未来王位继承人来培养,在她心里,继承王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看她再板着脸,也不可能做乱。”
吴虎笑嘻嘻的。
“暗钉那里,有什么情报吗?”
夏承峻瞥了眼板着脸、冷若冰霜的伊万娜,他可不想再招惹这个火辣的女子,她愿意这样和他保持距离也好。
两国之间互相埋下情报人员,虽然是心知肚明的事,但还是不好让伊万娜知道。所以夏承峻压低了声音。
“情报方面,听说令狐陌语从家族里拿了金乌草,而且令狐家最近人员频繁进出,行动诡异,听说胡杨林里出了什么大事。”
“哦?金乌草是什么?”
夏承峻低语,这个药名他很陌生,因此便主动上前,隔着一段距离问伊万娜。
令狐陌语一向身体健康,此时突然需要草药,其中必有猫腻。
“啊?金乌草?谁需要金乌草?”伊万娜一脸古怪地打量着夏承峻,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不光拒绝了她,还吐了的事,她脸上突然掠过一阵快意,莫非是夏承峻需要的?“嘿嘿,那金乌草,是男人不行的时候才要用的草药。”
伊万娜带着打击夏承峻的眼神恶狠狠地道。
“令狐陌语。”
夏承峻脸上的神色陡然也变得奇怪起来。
“他?哈哈,难道是他不行了?今天晚上可是试婚仪式,他居然要动用到金乌草?我真是没想到。”
伊万娜一脸快意。
对这个谋夺了她王位的男人,伊万娜恨不得把他剁成一万块,扔到海里喂鲨鱼。
“哎,我告诉你,金乌草是大食国沙漠深处的一种壮|阳的药草,据说服用了金乌草,能十个时辰都保持着最强盛的状态。如果女子体质较弱,有的承受不住,怕是会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不过,真的很难想像,令狐陌语竟然会用上这样的药草。”
夏承峻脸上如涂了万年寒冰。
只要一想到令狐陌语要把这种草药用在染香身上,他就气得肺要炸裂开来。
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在他心头漫溢。
“令狐陌语不会得逞的。”
夏承峻冷冷启齿道。
“呵呵,进入试婚秘室的通道护卫重重,不是你能闯进去的。不要太介意了,我们大食国的男女,只要两情相悦,就能以身相许。
你若是真爱伊万诺,又何必在乎她是不是处子呢?”
伊万娜见夏承峻胸中藏着一团怒火,却又故意要撩拔他。
这个姐夫,竟然对着她吐,这简直是她人生最大的耻辱,只要看到夏承峻,伊万娜就没法不想起昨晚上他推开她、拒绝她的场景。
所以,能狠狠刺激他,伊万娜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第390章 万事俱备
“呵呵!”
结果,夏承峻就回了她这样两个字,转身就走了。
伊万娜气得一跺脚。
其实,如果夏承峻肯放低身姿求她,她也不是铁石一块,会向他提出自已的主意。
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王宫?
结果,人家直接不理她了。
伊万娜的小性子也上来了,索性不理会夏承峻。
女人一旦因为爱产生恨,那杀伤力绝对比火山爆发还要可怕。
什么王位?什么计划?哼,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可是,最让伊万娜生气的是,夏承峻一脸笃定,都不问问她的意见。
她在他心里,就是那么一个无脑的女人吗?
不过,别说,从王位上下来的伊万娜,在迷茫的爱情中左冲右突,给夏承峻的感觉还真是极为不成熟。
伊万娜眼睁睁地看着夏承峻进了吴虎的卧室后,许久都不出来,她恨恨地躲到墙角去画圈圈了。
为了行事方便,他们在京城里租了一套单独的小院落,作为自已暂时的落脚点。
毕竟,在客栈客人出出入入,十分不便。
现在京城里黑死病横行,有办法的人都逃出京城去避难了,小院落的租金意外地便宜。
夏承峻和吴虎商量完具体的事宜后,吴虎咧开大嘴笑嘻嘻地道:
“王爷这一招真是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伊万娜蹲在墙角,听到这句话,不解其意,脸上犹带着恨恨的表情。
京城。
大街上少了丁当往来的运尸车。
但是街上倒毙的尸体,似乎也随之减少了,并没有出死尸体放在路边腐败的事情。
官府开始出面,由专人将黑死病患者的尸体运到城外指定的地点焚烧。
对于焚烧尸体,大食人并不惊讶,也没有反抗。
因为在他们看来,人的身体不论死后如何处理,只要进行超度,就能到达天堂。
一切貌似平静。
只是街上日渐稀少的行人,才会让人感觉出一丝半毫的异样。
大家都等着夜幕的降临。
染香确定了一下尼卡传讯给她的地点,那里上面覆盖着一块厚厚的长满了青苔的青石板,可以确定说,青石板下面就是那个神秘的能够逃生的通道。
只是尼卡也说了,那个通道封闭搁置了上百年,从未有人从这个通道进出过,也不知道这个通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是完好无损,还是被蚁兽占据。
而且,通道的设计是为了王室成员的逃生,只要一进入,就没有回头路,并且通道还会边自动坍塌,以阻隔追兵。
这个设计看似巧妙,但实则隐藏着极大的危险性。
毕竟百年未曾有人进入,如果通道的架构因为岁月的侵蚀发生了变化,染香有可能就会被困在通道里被活埋了。
染香默默看了一眼青石板,她甚至不能主动去试试这青石板她能不能掀开,因为王宫里现在到处是令狐陌语的眼线,她有什么异动,马上就会被令狐陌语知道了。
今天晚上以后,她就自由了。
染香暗暗欣喜。
“女王陛下,亲王有请。”
这时,侍女香姑匆匆跑了进来。
在王宫里,染香唯一能信赖的就是香姑了。
但是,她也不是凡事都让香姑知道,毕竟,香姑年纪太小,只要懂得忠心于也就是了。
而且,为了保护香姑,染香入宫以后,就把她降成三等侍女,只管打扫王宫杂物,免得她近在身旁,万一哪天招惹了令狐陌语的忌讳,被他找机会杀了。
这两天,万事方定,染香才把香姑召到寝宫。
令狐陌语最近这两天的脾性好象也稳定了一些。
但是,染香知道,令狐陌语已经知道家族和努努巴卡失去了联系,他表面的平静下面,隐藏着将要爆发的火山。
今晚试婚仪式过后,他将成为大食国王室正经的亲王,很快就会暴露出他的真面目和爪牙来。
当然,令狐陌语已经没有机会了。
所谓亲王,对他来说,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在梦魂交感中,夏承峻告诉染香,她只要找机会走入那个秘密的地下通道就好,其它的一切,他都会安排妥当了。
夏承峻的话,染香从来不曾怀疑。
王宫之中,放眼过去,都是令狐陌语的人。
夏承峻一个异邦人,如何在禁卫重重的大食王宫推进他的计划,染香在梦中来不及问,但却无条件相信夏承峻一定能做到。
因为,夏承峻一路为了追随她,已经跋涉重洋,以他的才智,绝不可能止步于最后一公里。
回去,结婚!
我要给你一个盛大的成亲仪式。
夏承峻在梦里,努力清晰坚定地说。
因为神魂不及染香强大,所以夏承峻在梦里的话,总是带着一丝迷糊。
他在梦中,必须克服梦魇的侵扰,才能准确地表达自已的想法。
染香深深动容,无限向往。
自由。盛大的婚礼。
呃,不,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盛大的婚礼之类的,她根本就无所谓。
而且,在梦境中多好。
他可以不惧她身上的体息,可以紧紧地抱着她。
一丝忧虑再次浮上染香的心头。
是的,她马上可以自由了。
可是自由之后,一样要面对夏承峻无法接近她的尴尬。
她不能忍受自已的爱人抱着她的时候,还想要吐。
算了,染香摇摇头,暂且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她一定能有办法治愈夏承峻的毛病。
大不了,如果夏承峻的毛病不能治愈,她就改变自已,让自已从此之后,无息无香……
古籍上有说过,一名一级制香师,如果心生反悔,可以有一次机会,让自已进入无息无香的境界,从此把自已变成纯洁无暇的初生婴儿一般,感受不到外界的香氛,身上亦无体息。
这是一级制香师置之死地而后生感悟香道的境界,把自已变成初生的婴儿一般,纯净无暇,骗过天道,从而感悟入圣。
只不过,一旦真的无息无香,有的人就永远回不去了。
到时候,一级制香师就会变成一名废人,普通人,再也做不了制香师,再也无法和天地沟通。
第391章 决战前夕
染香一路边走边想,猛地差点撞到一个人,她微一闪避,抬头一看,那个人正是令狐陌语。
见染香一脸忡怔,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令狐陌语也不惊扰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在阳光的映射下,肌肤如雪的女子,高贵的王冠戴在她的头上,一身合体气派的王袍,让她平添了无数的尊贵。
一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今晚上将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献身给自已,令狐陌语忽然一阵蠢蠢欲动,他觉得好象不用金乌草也没事似的。
他可以的。
他一定行!
“女王陛下,想什么呢?”
令狐陌语一双美目饱含深情,似乎要把染香的心思看穿。
“哦,有点紧张。”
染香毫不犹豫地回答。
越是事到临头,越是要镇静。
不能露出一丝半点的马脚来。
任何蛛丝马迹,都会引起令狐陌语的怀疑。
染香说的有点紧张,一下子让令狐陌语释然之余,又感觉到十分开心。
哈哈,原来紧张的不光是他一个人啊?
“女王陛下,不必紧张,我有过实战经验了,虽然有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但是我一定会温柔以对的。
这是咱们大食国历任新王成亲前必经的传统,也没有什么好多想的,你把它当成一个传统就好了。
还有,如果真的紧张,你只管闭上眼睛,一切由我来操控就行。”
令狐陌语笑道,脸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舌头轻微不为人察地轻轻舔了一下,好似在品味着什么美好的滋味似的。
染香微垂下眉眼,抑制着心内深深的厌恶。
那种试图看破衣衫如刀割一般的眼神,让染香起了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满心的不舒服。
染香一低头,乌青的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令狐陌语不由地伸出手,好想替她指去颈后零散的几根乌发。
染香略顿了下,似有所感,从他身边走过,身后虽然没有长眼睛,却堪堪避过了令狐陌语想要凑近她脖颈的手指。
令狐陌语的手指穿过那零碎的乌毛,痒痒的,那一抹雪白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令狐陌语看着染香渐行渐远,唇角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大夏人喜欢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今天晚上,按照大夏人的风俗来说,自已和染香,也是洞房花烛呢!
所以,自已这个做新郎官的,应该沐浴焚香一番,用最好的状态去投入,来一场完美的表现。
染香就算心里有什么小别扭,但是这段时间,他杀气凛凛的形象,应该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了吧?
最近这段时间,她看到他,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偶尔瞟他一眼,被他发现时,也带着如受惊小兔一般的神情。
这样怯生生的染香,神经高度紧张,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想必已经认清现实了吧?
这么久的调教,染香肯定心理上已经做好了接受他的准备。
一切都不会有意外。
努努巴卡就算失联了,但是只要他成为亲王,大食国都是令狐家|族的。
整个令狐家|族,一定会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一条更加光辉的振兴之路。
令狐陌语心情甚好地离开了。
令狐星星回到族内,便一头扎进宗祠内仓库置放的故纸堆内。
上百年前的族谱肯定存在这个仓库的某个角落,只是时间久远,一时半会要准备地找到一本记载着努努巴卡曾经失联的族谱也不容易。
不过,事关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而且还维系着现在一个天大的秘密,令狐星星又不敢假手他人,多一个人知道,整个家族就多一份崩溃的危险。
他只能一个人扎进故纸堆里,迎着满天呛人的灰尘奋战。
不过,令狐星星一直找到星斗满天,依然没有一个头绪。
故纸堆里的记载信息量太大,他要一一查看过去,又不知道确切的年份,只能凭着上一任族长说给他的大约记忆去锁定最相似的年代。
不过,最终无果。
令狐星星看着堆在脚下的族谱,不由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找不着了,他大半天都蹲在这里,老胳膊老腿的,也着实承受不住了。
于是,他抬起脚,准备离开,明天继续。
没想到,就在他抬脚的当口,一本厚厚的族谱被他脚尖带起,跳了出来。
令狐星星看到那本族谱被他踢得脱页了,只好俯下身子,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准备把脱出来的页塞进去。
就在塞进去的当口,令狐星星瞥到上面的字,似乎脑子里划掠过什么,他惯性地将纸继续往里塞,突然,他混沌的脑子猛地灵光一现,赶紧把那纸扯出来,大笑道:
“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得来全不费功夫,竟然让我找着了。”
原来,那被塞进去的纸上,正好被令狐星星看到的字是努努巴卡等几个醒目的字眼。
族谱里,很少直接记录和努努巴卡有关的事项。
这一件,实在重大,所以被记录了。
而这样的族谱,只有历任族长能碰,锁在这宗祠仓库重地,倒也不怕会外泄。
令狐星星赶紧借着儿臂粗的蜡烛火光看了起来。
细如蝇头的小字,他老花眼看着着实费力,不过,就着灯光,他还是凑合地看了起来。
从头至尾,薄薄的不到十张纸,令狐星星看完,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不得了,天要亡我令狐家!”
令狐星星惊恐地一口气喘不上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仓库,这才看到,屋外已经是星斗满天。
“现在是什么时辰?”
令狐星星问门外的下人。
下人方听到令狐星星在屋内发出惊叫,本来就心惊肉颤的,听到他着急地问,也哆索地说不清楚。
王宫内。
染香沐浴更衣。她的脸上,和往常一样平静。无悲无喜。
香姑心却是一抽一抽的。
她知道染香一点也不喜欢令狐陌语。
但是染香却不得不要和他试婚。
如果试婚了,就算以后有机会回到大夏,染香也不好再嫁人了。
这么好的主人,却要被大食的风俗吞没了。
香姑心里能不难受吗?
“今天晚上,你要一直跟着我。”
染香忽然在香姑俯身为她擦头发时,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她道。
第392章 姐妹再见
“嗯,好,我一定跟着你,女王陛下你别害怕。”
香姑闻言,楞了一下,但是随即反应过来,以为染香是害怕试婚那件事。
呃,也不知道大食国什么破规矩,如此糟践自已的王室,如果是以前的伊万娜女王,或许根本不在乎这程序,但是换成染香就不一样了。
香姑晓得染香还未经人事,又自小是在大夏的文化熏陶下长大的,心理上肯定极度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香姑伸出自已瘦弱的手,握着染香的,试图给她一点力量和安慰。
染香知道香姑的意思,虽然晓得她误会了,但却因为能握住这王宫中仅有的温暖和支持而感动不已,于是,她也紧紧用力握了一下香姑的手。
两个人对视一眼,有一种默契油然而生。
那是深宫中同气连枝、同生共死而结下的默契。
沐浴之后,又有侍女给染香全身抹上精油,力求将她的状态调至最完美。
浴池内,清波荡漾,四周花木扶疏,鲜花盛开,点着昂贵的熏香,让人如入仙境一般。
染香麻木地被服侍的宫女一步一步装扮着,直至一名侍女将玻璃镜拿到她面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已,才惊觉原来自已已被盛装打扮,镜中那高贵俨然的女子,乍一看都不象自已了。
令狐陌语并未出现在寝宫外,按照今天的礼仪,他和染香要分别出发,到达秘室后的化妆间,卸去全身衣妆,不着寸缕地进入秘室。
染香了解到这个程序时,心内不由微哂,不知道现在如此大费心思地打扮是为了什么,不如直接穿件棉布睡袍去。
但是再一想王室平时的规矩,却又不得不承认,王室就是王室,细极之处,亦是无微不至的讲究。
王家的排场,原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女王陛下,良辰已到,请移步到秘室。”
一名侍女上前恭敬地道。
染香平静了一下心绪,然后缓步跟着侍女,往秘室走去,香姑得了染香的吩咐,寸步不离她的左右。
染香调整了下心跳,这是她唯一能逃离令狐陌语视线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就没有机会逃脱了。
自然,如果不可能逃脱,她也不会和令狐陌语去试什么婚,她宁愿了结自已,也不会去执行那个程序。
“你们都在外面吧,我让香姑侍候我。”
染香对身后的侍女道。
侍女们停下脚步,看着香姑推开秘室的门,她们安静地站在门外。
染香一进门,就快速地脱身上的衣物,连头上的首饰什么的,都一个不留地扒了下来。
很快,她全身只有一头乌发挽了个松松的髻,纤洁的身上不着寸缕。
“姐姐,你的身材也不错啊!比我想像得有料。”屋内,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难怪,姐夫会为你疯狂。”
伊万娜身上亦是不着寸缕,但却显得比染香坦荡大方多了,她脸上挂着一抹略带清冷的笑意,倒是没有即将重新登上王位的欢喜。
染香淡淡一笑,加紧把伊万娜脱在边上的衣物穿了起来。
黑袍大袖的衣服着实方便,几下染香就把自已的身形隐藏其中。
“姐姐,莫不如,我的王位给你坐,我和姐夫双宿双飞,如何?那个男人,我喜欢!”
伊万娜的性格火辣大胆,大食的文化在男女关系上开放无忌,再加上伊万娜平时在宫里横行惯了,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你的王位还是你坐吧,我的男人,是用王位也换不来的。”染香淡淡地道,看着和自已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临出门前,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道,“保重!”
这一句保重,脱口而出,让伊万娜心头泛起一阵涟漪。
到底是双胞胎姐妹,心有灵犀。伊万娜忽然问道:
“王位按律法也是你的,你真的不要了?走出这个门,就没有后悔药了。”
“我不适合做女王,还是你来吧,这个国家有你,会比我执掌得列好。记住,善待自已的百姓,别让他们再成为努努巴卡的美食了。大食国,以后也别光靠香料出口来充禀国家的银库了。”
伊万娜听了,脸上不正经的神情顿消,浮上一抹肃容,道:
“我知道了。”
染香点点头,正欲开门,伊万娜忽然又道:
“你从小离开王宫,流离失所,有恨过老天不公平吗?”
染香没想到伊万娜会问这个,她停下脚步,想了下,脑子里掠过林志高一家给她带来的温暖,她的脸上亦变得明媚起来,笑道:
“没有怨恨老天不公。它让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却又还给我更多的东西,我很满足,这是你不能体会到的。我走了,妹妹,保重。”
染香说完,不再回头,毅然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现在的身份,是给女王验身的嬷嬷,这也是试婚程序的一个环节,大食国的女子都是身着黑袍,遮着脸,所以染香坦然自若地走出来,站在外面的侍女都看到半开的化妆间内,伊万娜女王半躺在卧榻上赤|裸的娇躯,她们也就默默低头退开,让嬷嬷离开。
“女王陛下吩咐我送一下嬷嬷。”
香姑脸上做出一抹诡异的神情,让侍女们看在眼里,心下自以为了然。
伊万娜女王又不是处子,给她验身的嬷嬷自然需要打点一番,香姑说送嬷嬷,怕是得了女王的吩咐去做这件事的。
在王宫里,能不说的话就不说,能不看的事就不看。不懂不明白的,更不能问。
侍女们深谙个中生存之道,于是也没有人阻止香姑,目送着她们二位离去。
香姑目睹了化妆间内,两名女王同时出现,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名女王,还真把她吓坏了。
她晓得染香顶替的是伊万娜的位置,没想到的是,两个人竟然如此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原来,今天晚上,染香点提她不离左右,就是要这么带她离开王宫吗?
香姑心内兴奋无比,但是却不能开口问染香。
因为染香的脚步急匆匆的,根本容不得她有时间发问。
“验身嬷嬷亦是住在宫里的,现在宫门已经上锁,今晚出不了宫了。”
香姑有点着急地对黑袍下的染香说道。
第393章 李代桃僵
“我们不从宫门出入,紧跟着我,别犹豫。”
染香低低对香姑道。
香姑从染香一路上一直护着自已,早就对她信任无疑了,此时见她要筹划出宫,竟然也不忘带上自已,心内更是发誓要一辈子效忠染香,生是染香的人,死是染香的鬼。
见染香有了撤退的计划,香姑心内晓得,这一路过来,染香怕是和真的伊万娜不知道筹划了多久,才有今天天衣无缝的移花接木,李代桃僵。
香姑不再担心惧怕,只管一路埋头跟着染香。
王宫外面。
令狐星星在距王宫一里地时,从一路狂奔的马车上下来,发足狂奔,差点没把自已跑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到了王宫前,令狐星星却看到,王宫大门紧守,禁卫森严。
令狐星星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找族谱太专注,以致于错过了时间。
“侍卫大人,能不能麻烦你通传一下令狐亲王,告诉他我有急事找他。”
令狐星星说着,一边将一张银票塞进门口侍卫的手里。
可是迎接令狐星星的是侍卫漠然的表情,他把银票扔在地上,冷冷地道:
“大胆平民,竟敢搅扰王宫,念你初犯,还不速速离开?再犯一次,必将就地正法。”
侍卫说得杀气凛然,一下子就把令狐星星吓住了,他拍着大腿,抽抽噎噎地离开了。
今天晚上是令狐陌语的试婚仪式,看这个时辰,令狐陌语说不定已经在和女王颠鸾倒凤了,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令狐星星老泪纵横,走了没有几步,就“扑通”一声跌倒在王宫外面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口歪鼻斜,涎水流个不止。
这一切,都映入了王宫门外侍卫的眼帘。
不过,这些威武的大兵才懒得理会除了他们本身职责外发生的一切事情,任凭令狐星星倒在那里,四肢一抽一抽的……
令狐陌语看着眼前不着寸缕的女王陛下,她美好的身材不由地让他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
但是随后,令狐陌语突然发现一件让他头冒虚汗的事情:他,不行了。
别说反应了,那个地方简直就象和他的身体断了联系一般,没有分毫的动静。
不可能啊?难道是金乌草吃了没有反应?还是他吃得量不够,还没有起效用?
不过,就算没有吃金乌草,他的能力也是很强的啊?
令狐陌语一阵尴尬,他知道自已这时候的任何表现,都被书记官一一记录起来,包括,他现在看到女王的身体,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后。
快点啊,加油啊小兄弟。
令狐陌语忽然在心里不由地对自已的小兄弟鼓起劲来,再不表现,他真地要被钉在大食国的耻辱柱上了。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急,表现就越糟糕。
令狐陌语万万没有想到,自已会栽倒在这种对男人来说极度耻辱的事情上。
“令狐亲王,你行不行啊?不行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没想到,这时“染香”竟然雪上加霜,檀口轻启,吐出这样一句大胆火辣的话。
但是这话却象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了令狐陌语的脸上,他脸上的表情五光十色,十分惊奇。
令狐陌语因为羞愧,脸上的表情一寒,身下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正因为这样的羞窘,所以令狐陌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染香”似乎气势和风格都不太一样了。
“女王陛下,你稍等,我一定可以的。”
令狐陌语有些狼狈。
但是此言一出,却听到四下八方里,传来了“嗤嗤”的嘲笑声,原来,秘室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并不像是令狐陌语想的,和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听到众人的嘲笑声,令狐陌语愈发困窘了。就好象被人剥光了看透透一般,不对,他本来就是被剥光了的。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被人看光的是下面如手指肚大的一点,而且,还有愈往里缩的趋势。
“女王陛下……”
令狐陌语一咬牙,决定舍下脸去。
他大手一捞,把“染香”搂在怀里,企图用最直接原始的办法刺激自已。
不可能不行的。一定是金乌草还没有发挥效力。
现在,只好先借用她来刺激自已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令狐陌语搂女王入怀,对方却嫌弃地一脚踢开他,冷冷地道:
“一个天阉罢了,竟然妄想当本王的亲王,太好笑了。来人,把他拖走,王本要择日另选亲王。”
伊万娜女王一声令下,便有数名侍卫齐齐涌进来,把被踢到地上的令狐陌语一把抓了起来,用玄乌沉铁铸就的精钢镣铐把令狐陌语手脚都铐了起来。
令狐陌语气得双眼要喷火,但是却动弹不动,因为他方才将女王搂入怀中时,才嗅到女王身上遍涂异样的香味,吸入后,顿时全身酥软无力,否则,这几个侍卫还真不够他瞧的。
但是令狐陌语没有死心,他还有后招。
既然暗的不行,他就来明的了。
他抬头,正想招呼侍卫把“染香”拿下,王宫里的这些人,早就换成他的人手了。
不过,这一次他又失算了,抬头,看到的却是陌生的面孔。
他安插的那些手下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令狐陌语心下这才警钟大作。
不对,这些事情不对,完全不是他原来安排的样子。
原来的安排,他和女王成其好事后,顺利成为亲王,然后用自已的侍卫把染香软禁起来,自已独掌大权,待染香怀上孩子生产后,再将染香弄死,他拥子自重,慢慢蚕食大食国的王权。
可是好象突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令狐陌语这才深深地看了一眼“染香”,顿时才察觉,原来这个“染香”并不是原来的“染香”。
虽然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相处久了,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区别还是十分明显的。
染香清冷高贵,漠然天成;而眼前的女王身材火辣,眉眼间充满了桀骜不驯的气息。
“你,你不是女王!”
令狐陌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代桃僵之计,他会用,别人也会用……
第394章 蚍蜉撼树
伊万娜冷笑一声,什么她不是女王,她本来就是女王好不好?
伊万娜理直气壮地一挥手,侍卫中即刻有人拿了一团破布把令狐陌语的嘴堵上了。
伊万娜婀娜多姿的胴体展露无余,但是她脸上却没有羞怯的神情。她身体那些富有弹性的球性部位,随着她手的动作而颤动了几下,别提有多诱人了。
想来,此时在秘室外等着观看试婚仪式的老家伙们,此时都“西拉”地吸了一下口水吧?
令狐陌语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伊万娜,却悲哀地发现,自已的小兄弟依旧不行。
太可怕了吧?
难道自已以后真地变成阉人了吗?
不对,女王想要他变成阉人,他一定会变成阉人的!
令狐陌语细思极恐。
不要啊,他是举国闻名的美男子,想要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他每每洁身自好,一般不轻易收纳,但是这不表示他就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他真的不想变成阉人啊!
令狐陌语眼里恐惧的光芒在极度放大。
伊万娜把令狐陌语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她的眼神咪起,就象一只看似慵懒其实随时可能伸出利爪挠人的猫咪一样,接着她双手一举,后面两名侍女上前,把一件宽大的袍子套在她的身上。
女王曼妙的身材就此被衣物收拢。
除非等到下一次试婚仪式,那么女王的身体都不会被他们看到啦。
秘室外的阁老们暗暗可惜,呃,还没有看够呢!
不过,一想到女王总是还要找亲王的,下次他们还有机会,不由地又觉得充满期待起来。
至于被女王怒斥为“阉人”的令狐陌语,在他们眼里,就和死人一样了。
女王看不上的男人,就是普通男人了。如果这个男人是侍卫长尼卡,那至少他手里还握着军权。
而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令狐陌语罢了,离开女王,他什么也不是。
被侍卫押解出来时,令狐陌语的腰间已经被草草绑了一块布,遮住了羞处。
他怕是大食国建国以来,第一个没有通过试婚仪式的亲王了。
在这种打击下,再加上被镣铐加身,从一个半个时辰前还梦想掌控大食国的亲王沦为阶下囚,对令狐陌语的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伊万娜穿上染香脱下的衣物,发觉姐姐的身材和自已还真是无出其右,大小起转承合,衣物都严丝合缝。
可是,明明一模一样的身材,一模一样的脸孔,为什么夏承峻对她毫不心动呢?
伊万娜想不明白,恨恨地把衣服穿上,然后走出秘室,心里却有一丝牵扯的痛。
从今夜之后,她再也看不到那个眉目英挺、性情清冷的男子了吧?
今天晚上,她在化妆间和姐姐说的,都是真心话。
如果染香想要继续坐这个王位,那么她转身就走,不再留恋。
至于夏承峻接不接受她,伊万娜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她会以染香的身份和他在一起。
每一个女人,都渴望一份坚实的爱情。
哪怕是飞蛾扑火也愿意。
可惜,染香竟然也和她一样坚定。
伊万娜不由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一母同胎的亲姐妹啊,连找男人的口味都一模一样。
伊万娜却不知道,就算是她装成染香,也蒙不过夏承峻的鼻子。
押解令狐陌语的马车辘辘驶过宫门前,此时天色微明,大食国的王宫里,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宫门口的侍卫面色如常,他们已经得到吩咐,不论宫里有什么动静,他们只管死守宫门就好了。宫里的厮杀和他们无关。
此时,街市上已经有百姓陆续出来营生。
“哟,这是谁啊?好象死了?”
令狐星星身上华丽的衣饰还是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有人上前轻轻推了他一下,看他一动不动的,便手伸进到他的怀里,把他怀里的银票顺进了自已手上。
“看,他还会动弹呢。”
有人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下。
黑死病虽然已经渐行渐远,但是路上随时还是会出现倒毙的人。
而这种人往往就是黑死病患者,所以大家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令狐星星是被喧嚣的叫声吵醒的,他努力想要爬起来,却身子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这时,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马车车轮滚过的声音。
“啊?那不是亲王吗?长得俊美无双的亲王,听说昨夜是他和女王陛下试婚的大好日子,今天怎么变成阶下囚了?”
“哈哈,听说亲王是天阉啊,不能人事,所以被女王废弃了。”
“啊?还有这回事?令狐陌语竟然不能人事……”
一时间,流言便在百姓中流传起来。
令狐星星听在耳朵里,如天打五雷轰。
他原本还抱着希望,令狐陌语若是能成为亲王,他们的家族还有救。但是从昨夜来看,他又不希望令狐陌语和女王成事。
因为……
一抬头,令狐星星的双眼正好和令狐陌语漠然的双眼相接。
两人的眼光在空中划掠而过,碰撞在一起,迸射出了火花。
两人都互相被对方震住了。
令狐陌语终于勉强集中了精神,望着令狐星星,难以置信地艰难地道:
“会长,你怎么在这里?”
“陌语,你怎么变成这样?”
令狐星星嘶哑地道。
“金乌草出了问题。”
令狐陌语简单地道,令狐星星也明白过来,肯定是金乌草被人动了手脚,否则,以令狐陌语自小收了四五房美妾的经历来看,他怎么可能是个阉人呢?
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一抹苦涩,是的,他们被人算计了。
令狐陌语此时也明白,是自已大意了。
王室上千年的根基,深厚无比,自已靠着家族的力量,想要扳倒王室,简直是蚍蜉撼树,自寻死路。
“陌语,努努巴卡失联,是因为制香师失了手段,只有身为处子的制香师,才能唤回努努巴卡。
我昨夜是想叫你推迟试婚仪式的。”
令狐星星苦涩地道。
令狐陌语被马车带着,越走越远,勉强能听到令狐星星的话。
但是这几句话却让他震撼不已,难道,努努巴卡的失联,是染香做的怪吗?
第395章 出宫的秘道
因为,在他认识的人里,只有染香是正儿八经的上品制香师,虽然他不知道染香的制香师达到了什么级别,但却知道,染香至少是二品制香师以上。
令狐陌语牙根紧咬,没有想到,自已真是马失前蹄,原来只有自已在上演独角戏,染香还有伊万娜她们,或许早就布下了这个局,大家都等着最后时刻的发动,惟有他在极度自恋的表演。
而且,最后竟然是以一个男人最难堪的理由收场。
就算伊万娜没有夺回王位,他以这种难堪的方式收场,令狐家|族也从此烙上了耻辱的烙印。
令狐陌语一路上思前想后,不禁越想越揪心,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徘徊不去。
令狐陌语突觉胸口一阵发腥发甜,他猛地一呕,竟然吐出了一大口血。
滴滴答答的血从他雪白的衣襟上慢慢流下,浸染到他赤着脚的脚底,象冬天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一般,腥鲜醒目。
可是,令狐陌语却忽然嘴角向上一掀,露出了一个微笑,接着,这个微笑越扩越大,弥漫至整张脸庞,变成了大笑!
“疯了,不许笑!”
押解令狐陌语的侍卫用剑柄狠狠地敲了一下令狐陌语的脑袋,顿时又给他头上增添了新伤,一道血流如蜈蚣一般,弯弯曲曲地流了下来。
“打吧,打死我最好。”
令狐陌语突然喃喃地念叨。
“不想活还不容易?女王留着你,不过是要给全国百姓一个交待罢了。”
侍卫显然谙得一些内情,见令狐陌语一脸不知死活,心里厌烦他死到临头,还要逞英雄,忍不住狠狠打击他道。
谁知道,令狐陌语听了,不仅不生气,还“嘿嘿”冷哼出声,道:
“来吧,要想我死,趁早杀了我,头掉了碗大的疤!”
言语中,竟然隐隐透露出一些有恃无恐。
侍卫听得他语气不太对,但是一时间也不晓得令狐陌语哪来的底气,亦是冷哼一声,将他押解进了大食国的一个秘密地牢中。
令狐星星被族里的人闻讯抬回去时,已经气若游丝,他的嘴一张一合地,根本没有办法再说一句话了。
而令狐星星才抬回族内,大食国王宫的侍卫团,已经把令狐家|族核心族圈包围起来,不管男女老少,统统都捆绑起来,押解到地牢里,罪名自然是“谋逆”。
一时间,这个原本踞傲不可一世的家族,一下子沦为阶下囚。大食的百姓绝大部份不明究里,一时间都在猜测纷纷。
令狐家被满门斩宰,这个消息不迳而走,除了令狐家|族,其它两大商业家族亦是人人自危,甚至开始猜测起女王最近是不是国库空虚,准备以令狐家|族为突破口,一举拿下大食的商业世家,以充实国库。
流言不迳而走。
而当天晚上,染香离开那间秘室,又是另一番光景。
依据计划,染香不能让所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张与伊万娜一模一样的脸孔。
否则,她一定出现,就会引起大食上下的揣测,依据她原本长公主的身份,大食国的女王之位自是会落到她的头上。
但是染香对王位根本不敢兴趣,她只想赶快离开大食,回到大夏,和夏承峻一起就心满足了。
因此,不管伊万娜如何掌控局面,对于染香来说,就是快速地以无人知晓的方式离开王宫是唯一的选择。
香姑紧紧地跟在染香身后,现在她已经晓得事情有变,一切似乎都有一个计划,虽然她不够身份知道计划,但是染香却没有把她排斥在计划之外,这让香姑不由得暗生感激。
王宫里,气氛诡谲,一路上她们绕过曲折迂回的回廊上时,偶尔也会遇到成列的士兵,但是却没有人盘查她们,而是急匆匆地向着王宫深处列队赶去。
“女王陛下,宫里出了什么事?”
香姑开口后,自已就楞了。她还是习惯地沿用旧称呼,但是显然有点不合时宜。
“以后不要叫我女王了,还是叫我染香吧。宫里发生什么事,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快要自由了。”
染香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香姑从来没有见过染香这付样子,楞了一下,随即用力点点头道:
“主人,我还是叫你主人吧,以后你到哪我就到哪,我这条小命是你救下来的,我无以为报,只能一辈子侍候你,以此回报。”
染香听到香姑的话,只是微点了下头,接着,快速闪进一处绿植丛中,香姑不解其意,也跟了进去,却见染香正在吃力地挪着一块石板。
“快来帮忙,没想到这么重。”
染香神魂的力量愈臻强大,但是这种强大却没有体现在臂力上。
香姑闻言,赶紧上前帮忙。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终于把沉重的青石板挪开了。
香姑万万没有想到,这块平凡无奇的青石板下面,竟然露出了一个深深的坑洞,打了火折往下看去,那洞壁上是一圈圈半圆的铁线圈,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深深地钉入石壁中。
“咱们下去吧,这是一条唯一通往宫外的地道。你不要怕,只管往前走,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回头。这条路只能经过一次,人一走过就会坍塌,你要是害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染香话一出口,香姑即刻毫不犹豫地道:
“主人,我方才说你,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绝不犹豫。”
染香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沁到心里,然后她也不再废话,而是自已先低头、欠身,往下踩着那铁线圈,慢慢往下走去。
香姑随后跟上。
黑暗的地道中,只有染香手中的火折子明明灭灭,看得不甚分明。
但是,就在香姑感觉自已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时候,突然,一阵火光大盛,染香在下面轻声喊道:
“我找到火把了,你快点下来。”
香姑心中一喜,借着火把明亮的光线,快手快脚地往下降落着,不一会儿,就落到了地上,却见染香手里举着一支火把,正四下打量。
第396章 再见不易
火把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油脂燃料,不光明亮,还没有烟气,香姑看得不由微分了下神。
“这是海里的千里鲸的油脂,一点点就可以燃烧一个时辰。”
染香微微一笑,竟是看出香姑的心思,给她解释了一下。
“看,这里有个圆环,是不是出去通道?”
香姑接过染香递给她的另一支火把,凑在她的火把上点燃了,才举起火把,就看到了一点不寻常之处。
“嗯,我们试试。”
染香走上前,对着看似严实的墙那个圆环,拉起来正准备用力一扳,却意外地发现这个圆环根本不用出什么力,只是轻轻一拉,便听“吱钮”一声,整面墙向两面缩进,露出一个可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
“太好了,真的是通道。”
香姑顿时信心满满。
“快走,这个通道只能开启一次,从此今后,你每踩出的一步,都是这个通道存世的最后一步。”
染香说完其中的厉害,也顾不上香姑是否想明白了,还要不要再酝酿一下,她率先踏上了逃亡的征程。
还好,香姑对染香一向的盲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紧紧跟在染香的身后,要不然,她方才站的那一块地方,已经摇摇欲坠,开始塌陷了。
香姑只觉得脚下的地板一阵阵颤抖,背后那条因为塌陷形成的深坑,象一条张着嘴的巨蟒,企图把她们俩吞入肚腹之中。
“不要慌,镇定地跟着我跑,火把别扔了。”
染香十分镇定,似乎经历了千百次这样的情况一样。
看到染香还有余力来关心她,香姑顿时也镇定了下来,好象现在面临的危局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一般。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火把,这才又发现,这种火把除了不冒黑烟,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任她怎么狂奔,火苗虽然会晃动,却不熄灭。
香姑发现只要紧紧握着火把就可以了,其它的,只要紧紧跟着染香飞奔的脚步就可以了。
一个又一个的走道曲折迂回,由于走道太过漫长幽深了,所以染香一度以为自已是不是走错了。
但是后面地面的塌陷容不得她做它想,只能一勇无前地一路狂奔。
还好,慢慢地染香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些地板之所以会塌陷,是因为她踩过的缘故,估计下面有什么感应的装置,在接触到一定的体重之后,便会产生连锁反应。
如果她放慢速度,坍陷的速度同样会放慢。
当然,明白了这条出逃通道的特点之后,染香依然没有放松脚步。
现在,能早一点离开王宫,对她来说,就早一刻获得自由。
夏承峻不安地踱着步子,看着侍卫长说的,传说中的出口,但是那里依然一点动静了没有。
染香顺利进了出逃通道没有?
染香能否逃出王宫?她和伊万娜的移花接木之计顺利吗?
如果不顺利,染香是不是落到了令狐陌语手里?
令狐陌语的金乌草被替换了,但是另外那种草药发挥作用了吗?
夏承峻心中各种焦躁。
“王爷,你别急,我在宫里见过好几次女王陛下,她是一个极具聪明和智慧的女人。之前我不知道她不是伊万娜,总觉得她成为女王后,似乎变了一个风格。
现在我知道了,不是她成为女王变了风格,而是她根本就不是伊万娜。”
尼卡脸上露出崇膜之意。
虽然这是表示对染香的尊敬,但是夏承峻听着总觉得有些膈应。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板隐隐震动起来,尼卡脸色一变道:
“难道是地震了?我大食国多年未震,看这地晃的情况,怕是震得不轻。”
“不是地震,好象是地下传来的,难道是染香引起的?”
夏承峻又惊又疑。
“没错,我这是太紧张了,您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地下通道会在她们经过后塌陷,看来这就是塌陷引起的。没想到,塌陷的力度还不小。有这样的力度,就算后面有追兵,怕是也被吞没了。我大食国的前辈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想出这么一招。”
尼卡脸上是满满的敬意。
夏承峻顾不上和他一起向他们的前辈“致敬”,这时,就看到面前的砖墙突然“扑落落”地往下掉。
接着,一个恍若月拱门一样的出口呈现出来,里面钻出一个苗条但矫健的身影,随着这道身影闪现出来,后面又钻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两道身影一扑出来,就瘫在地上,然后狂咳不已。
“染香!”
夏承峻一眼就认出其中那个苗条矫健的身影是染香的,他激动地上前一把扶起了她,让她半倚在自已的怀里。
“王爷!”
染香嗅到夏承峻身上熟悉的气息,看着他明显憔悴清减的面容,不由地一阵心疼。
“染香,你受苦了,是我来迟了。”
夏承峻一看那月拱形的出口处,喷出一股尘土浓烟来,就晓得染香肯定是在地道里吸入了塌陷时喷出的灰尘,所以才导致了狂咳不止。
好一阵子,染香才止住了咳嗽,笑道:
“没事,自由了就好。若不是你一路跟来,我现在还困在深宫里呢!”
染香两眼闪闪,虽然是在月光下,夏承峻也能看到她乌发如墨,闪着光泽,嘴唇因为方才的夺命狂奔,愈发红润。
若不是有外人在此,夏承峻恨不得立即低头采撷这一抹朱红。
“王爷,咱们快走吧,刚才的动静太大了,我怕被王宫的侍卫察觉。”
染香推了推夏承峻,他也猛然意识不到这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辰,于是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道:
“好,吴虎在前面等着呢!”
夏承峻扶起染香,香姑也自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染香这才赶忙介绍道:
“这是一路随我的侍女,也是大夏国人氏,叫她香姑即可。”
夏承峻并不在意,只是扶起染香,微点了下头,然后一行四人便往长满草的小径上走去。
香姑她也看到了尼卡,虽然有点奇怪这个大食人长得挺面熟的,但见夏承峻一脸来不及介绍的模样,也不好再问,再说,他用的人,肯定是稳妥的,于是一行四人便匆匆离开。
第397章 重逢后的意外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看到对着夏承峻和染香一脸巴结的尼卡,香姑终于想起来,这位不是那曾经在王宫里匆匆见过面的侍卫长吗?
没想到,侍卫长竟然是染香这边的人。
香姑觉得,和这段时间的经历相比,她过去的人生就象白活了,再怎么也没有这一次这么精彩。
香姑小小年纪,有了这番经历和见识,回到大夏之后,慢慢变成了染香得力的助手,此为后语,暂且按下不表。
“我们是连夜回国吗?”
染香边走边问夏承峻。
“是的,吴虎已经安排好船只了。难道,你还想多留在这里一阵?如果是那样也可以。”
月光之下,夏承峻一身惯常的玄衣隐,让他的身形变得暧昧不明起来,但是他的双眼却亮闪闪的,专注地看着染香。
在夏承峻认为,染香既是大食国王室之人,想要多留在自已出生的国度里一段时间,也是合情合理的。
谁知道,染香眉眼轻轻一挑,微微一笑道:
“你就这么不想我回去?莫非,家里那有什么不能让我赶紧回去的?”
这话说的,含嗔带怨的,夏承峻很少听到染香以这种语气说话,他走得比较快,超过染香半个身子,此时不由回头低头俯视着她,似乎在验证她表情的真伪。
却见月光下,染香从地道里出来后,便掀去头上的黑头罩,露出比夜色还要黑的乌发,雪白脖颈只约略露出一点点,却更加诱人了。
只不过一眼,就好象一万年。
夏承峻盯着染香,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哎,王爷,小心!”
闻声出来迎接他们的吴虎见夏承峻失魂落魄的没有看脚下,不禁出言提醒。
可是太晚了,夏承峻的脑袋“碰”地一下,撞上了一枝向下斜逸生长的树枝,夏承峻不由“哎哟”地痛叫出声,正要以手抚额,染香却心疼地停下脚步,凑过去,颤声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撞破皮了?流血了吗?”
染香的手按在夏承峻受伤的额头上,脸上流露出真切的关心。
这让夏承峻的心顿时变得暖暖的,忽然额头那里也不疼了,染香的手热呼呼的,带着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
嗯,太好了,染香回来了,回来了。
夏承峻心里欢喜,一时间变得有些呆呆傻傻,眼底眉角都是浓浓的爱意,只顾盯着染香看着。
“王爷,你没事吧?”
染香看到夏承峻没反应,真的吓坏了,另一只手摇了摇夏承峻的身体。
呃,树枝撞到头,听说也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呢,在香宫里,就有一名宫女被落下的沉重的棕榈树叶打中,开始看着没什么,但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后来,宫里的大夫看了,说她被树叶砸的部位不凑巧,正是脑壳最薄的部份,因此脑子里出了血,不过,这种出血是缓慢而细微的,所以当时没有察觉,但是事后发作时,却死得很快,而且是致命不可挽救的。
现在夏承峻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吧?
染香心里一阵着急。
“呃,我没事,只是有点晕。”
月光下,夏承峻还真的一脸晕眩的表情,那是看染香看晕了。
不过,夏承峻的这付表情却把染香吓坏了,不管夏承峻后来怎么声明,染香也不再理会他,而是硬要吴虎将夏承峻平放在马车上,不许他起立动弹。
夏承峻好几次想要强强坐起,染香都急得眼泪要掉出来了。
夏承峻这下明白,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看到染香哭,他就立即六神无主了。
“别哭啊,我听话,不动弹了。”
夏承峻乖乖地躺下,染香这才破涕为笑。
经过这次长久的分别之后,染香已经知道,自已再也离不开夏承峻了,他和她的命运是纠缠交织在一起的。
他是她最珍贵的人。
哪怕有一点可能让夏承峻有生命危险的事情,染香都不愿意让他遇到。
尼卡干咳了一声,对染香道:
“我可是听说你和令狐亲王呃,令狐陌语之间,是立下血契的,伊万娜女王要是处死令狐陌语,那你岂不是也要为他陪葬?”
说到这里,尼卡还呵呵地笑了一下道:
“以伊万娜斩草除根的狠辣手段来说,我感觉她还真有可能处死令狐陌语,一箭双雕。”
尼卡的话虽然带着挑拨的意味,但是却不无道理。
染香的存在,便会始终挑战伊万娜王位的合法性和稳固性。而染香却曾经和令狐陌语立下过血契,那么此时令狐陌语在伊万娜的手里,伊万娜处死令狐陌语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要杀死令狐陌语,染香也得跟着香消玉殒。
一听到尼卡说这个,夏承峻再也躺不住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他,又想要坐起来。
“没关系,伊万娜答应我了,不会对令狐陌语怎么样。何况,你们替换金乌草的金阴草,已经让令狐陌语形同废人了,暂时,伊万娜也不需要处死令狐陌语。”
金阴草,是一种至阴至寒的阴属性药草,专门治疗阳亢等症,它的药效和金乌草恰好相反。
金乌草能提升男人的能力,金阴草却能打消男人的能力。
不过,这两种相克的药草,外表却长得极为相似。若要分辩,却只能在它们都还是鲜草时。
金阴草叶面上有一层薄绒毛,而金乌草却没有。
也正因为如此,令狐陌语才会放心地喝下被替换下的金阴草,不知不觉中了夏承峻和伊万娜联手设下的圈套。
染香按住夏承峻,冷静地解释,眼角还冷冷地扫了一眼尼卡,似指他的言外之意,她已经知道了。
尼卡见自已的小机心被染香看破,不由得有些悻悻。
倒是边上的香姑一脸奇怪:她记得染香和伊万娜只是在化妆间接触了不到二十息的时间,伊万娜似乎没有和染香说过类似的话啊?
夏承峻听罢,正想说什么,却被染香的手又轻轻按住,染香低下头,凑近他的脸,似乎在察看他额头上的伤情,但是一只手指却轻轻按住他的唇,似乎在告诉他:嘘,别出声!
第398章 王本不想吐
夏承峻一颗心此时都放到了染香和令狐陌语结下血契之事,不过,当他看到眼前染香明亮又似有暗示的眼神时,便猜到染香这时候不想他说话,于是便闭上了嘴。
尼卡静候了一会儿,见染香和夏承峻都十分漠然,好象他透露的信息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影响似的,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吴虎唤道:
“王爷,在这里和尼卡分开吧。”
夏承峻闷应了一声。
尼卡知道下面他们的行踪不想让他知道了,便笑嘻嘻地下了马车,道:
“后会有期!”
车上的人都静静的,没有人回应他。
尼卡不由地一阵失落。
他在宫里从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何曾被如此冷遇过,但再一细想,站在他面前的可都是他曾经的劲敌啊!
在救出染香前,他或许对他们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但是现在染香被救出来了,他们没有直取他的性命,已经是很对得起他了,还寒什么喧啊?
尼卡打了个顿,一拱手便钻进夜色中,随着一阵“西索”声渐远,不一会儿,再也听不到他的声息了。
“伊万娜会放过他吗?”
染香随口问道。
久别重逢,两人自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可是太多的话憋在喉咙口,却一时又说不出来了。
染香只好放缓了节奏,徐徐道来。
“在进宫前,他和伊万娜立下了血契,他帮我们传递信息,伊万娜答应放过他。”
夏承峻被染香按着,不允许站起来,只好躺着说话。
可是染香纤嫩的手就按在他的额头上,袖子垂在他的鼻端前,夏承峻被袖子的质料骚得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股劲风一直吹进了染香的袖筒里,在密封的袖筒里打了个回旋,然后那股带着衣服料子上香味的回旋风,从袖子口依然出来,钻进了夏承峻的鼻孔里。
那股味道,刺进夏承峻的鼻腔,那股味道熟悉而又陌生,隐隐夹着让他十分难受的气息。
呃,莫非染香在宫里大半月,连她身上的气息也改变了。
夏承峻想要强迫自已不要吐,但是他忽然觉得一阵翻江倒海,胃里一阵痉挛,夏承峻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了,他猛地坐起身,把头探出马车外,对着夜色……狂吐起来!
染香吓了一跳,上前替他拍着后背。
不好了,果然是碰到了脑子脆弱的地方,以前香宫里的那个下人,就是狂吐一阵后,一命呜呼的。
染香越想,脸色吓得越白。
“哎哟,王爷,你怎么吐了?肯定是来之前太激动,想着要见到王妃,所以多吃了一碗油捞饭,把肚子吃坏了,哈哈!我就说你不要那么激动嘛!”
吴虎在外面策马而行,突然看到夏承峻探出脑袋吐,他楞了一下。
这一段王爷吐得太频繁了,以至于他都有点经验了。赶紧打哈哈,要不然,染香脸都吓白了。
夏承峻吐完,觉得肚子一轻,人也似乎舒服多了。耳朵里听到吴虎这些话,不由地想拿什么封住吴虎的嘴。
不说话会死啊?
他又不是吃坏肚子。
哎,不对,吴虎的解释才是“正确”的,如果染香知道他是因为闻到她身上莫名的气息而吐,肯定她又会伤心了。
自已不是曾经发过誓吗?不管怎么样,都要和染香在一起。
以前染香的体息没有问题,或许是来大食以后,因为吃了大食的饮食所以有变化了吧?
夏承峻隐隐觉得这股气息十分熟悉,似乎带着一些羊肉的膻味,还夹杂着熟悉又陌生的体息。
当然,原来染香熟悉的味道也在。
但是就是这样的体息夹杂在一起,让夏承峻终于忍不住了……
不过当初,他就是因为体香的事和染香分开“冷静”,结果“冷静”得染香差点彻底离开他。
染香放下大食国女王的位置,只为了追随他,他不能对不起染香。
夏承峻告诉自已,无论如何要忍住了。
他不由心存希望地想:或许只要吃了大夏的饮食,慢慢地染香就会变成原来的味道吧?
所以,现在必须忍住,不能让再染香尴尬了。
夏承峻止住吐,赶紧接着吴虎的话道:
“是啊,刚才肚子里太油腻了,然后又马车上下颠簸,所以一时忍不住,就吐了,现在舒服多了。”
夏承峻回身,看到染香紧张苍白的脸,劝抚道:
“我没事了。”
“真的是吃坏肚子?不是别的?不是头痛引起的吗?”
染香吓坏了,两眼泫然欲滴。
“不是,我头真的没事了,能让我做起来吗?我想喝点热茶。”
夏承峻的两颊微微泛起红晕,或许从来没有说过谎,所以他一说谎都特别不自在。
呃,逃亡路上,哪里有茶?
染香正在为难,香姑却已经端上了一杯热茶。
原来,马车里都备着呢。
夏承峻喝了热茶之后,明显脸色抒解多了。
不过,香姑却有点奇怪,为什么王爷是张着嘴在吸气呢?
呃,是自已眼花看错了?
还是王爷本来就是这种习惯?
算了,自已还是别盯着王爷看,初次见面,以后还要在王爷眼皮底下讨生活呢,可不能太放肆了。
香姑暗暗打算着,垂下眉眼,隐退边上去了。
染香摸了摸夏承峻的额头,这一回,夏承峻脸色坦然,倒是没有闻到什么不舒服的味道,因为他是张着嘴呼吸的,不用鼻子呼吸,自然闻不到任何气味了。
可是,人都是用鼻子呼吸的,用嘴呼吸那只是鼻子有毛病时的替代之举,现在正常人微张着嘴呼吸,不一会儿就会感觉到口干舌躁。
还好,口干有热茶,不一会儿,夏承峻就比平时多喝了三碗热茶下肚。
别说香姑了,就连染香也看出了他的异常。
以前,夏承峻不是这样的啊?喝茶如牛饮?这随随便便拿出来的热茶,也是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啊!不是应该慢慢细品吗?
“王爷,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不说,我更加担心了你知不知道?”
染香说着,又伸出手,要摸他的额头。
夏承峻瞪大眼睛,看着那恐怖的袖口又向自已逼近……
不要啊,本王不想吐……
第399章 两种解决办法
夏承峻略一躲闪,那袖口堪堪擦着他的脸飘了过去,而且他屏住呼吸,也准备好了,一会彻底只用嘴呼吸……
但是这一次,他脸上掠过的一抹惊慌,并没有逃过染香的眼神。
之前染香是太紧张了,生怕夏承峻是不是生病了,所以顾不上分神想其它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夏承峻那一抹惊慌的眼神映入染香眼里,她的心里不由一格登。
事已至此,染香怎么还不知道夏承峻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都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又迫到眼前了。
夏承峻不能和她靠得太近,否则,就会吐。
刚才,一定是自已和他靠得太近了,所以才吐了吧?
难怪细想一下吴虎那个解释那么牵强可笑。
染香心里一阵黯然,也不再抚触夏承峻的额头了,既然他不是因为头痛,而是因为接触到她的气息而吐,那一下碰撞应该没有什么事。
染香尴尬又神伤,收回手后,原本挨着夏承峻坐的身体也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几下。
夏承峻微闭着眼,准备再次享受染香的手放在他额头上的惬意,但等了好一阵子却没有等到,他睁开眼,却正好看到染香正向后挪着身子,脸上的神情也是尴尬万份。
夏承峻哪里还不明白,染香已经发觉了他刚才那一吐,是因为体息不合的缘故。
夏承峻脸上也是一阵尴尬,他奋不顾身地上前,一把抓住染香的手道:
“染香,相信我,我一定能适应的。”
从前染香的体息让他觉得十分惬意舒适,但是他喜欢上这个女子,却不仅仅是因为如此。
染香的一切都契合他的心意,所以他才心悦臣服,愿意把自已最尊贵的妃子的称号交给染香。
他不会因为这样一丝半点的不契合就放弃染香。
只要一想到自已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染香,看不到她为自已捧来香茶、看不到她镇定自若面对强权努力反抗的眼神、抱不到她温热的身躯,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可能,他不可想象没有染香的日子。
就算之前染香遭到令狐陌语的绑架,但是他心中仍有着坚定的信念:自已一定能找回染香。
所以,那些日子,他的心也是充实的。他的脑子也不空虚,一直在为营救染香而运筹帷幄着。
反而是现在,染香向后尴尬地一避,让他倍觉空虚很难过。
染香听到夏承峻的话,瞬间明白,自已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夏承峻果然害怕自已的体息,他之前的呕吐也是因为自已身上的气息熏染到了他。
染香心内一阵苦笑。
她相信夏承峻对她的真爱,若不是如此,他也没有必要以身犯险,身入敌国。
他夏承峻的脑袋在大食国多值钱他不知道吗?
大食国曾经有一个悬赏,能割下夏承峻脑袋的,赏一个万户长。
万户长,手下统管上万兵甲,等于一步从贫民阶层可以跃入初贵阶层的行列。
如果大食国的兵士知道夏承峻在本国,肯定都会疯了一般地寻找他的踪迹。
就是这么险峻的情况,夏承峻只带着吴虎就来找她了,并且还顺利地把她救出来了。
大勇!大智!
这样的男子,如何让好能够舍得放手?
可是,两个人如此相处,真的好尴尬。
染香挣开夏承峻的手道:
“王爷,你先离我远一点,听我把话说完。”
“染香,我不管你身上是什么气息,我是否厌恶它,但是我不允许你说要离开我这三个字!这是我的底线,轻易不能触碰!如果你敢说,你知道的,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夏承峻松开手,两眼定定地看着染香一脸肃穆的面颊,十分认真地道。
“好,我不说那三个字,但是你也要听我说完,不要打断我。”
染香脸上浮出略有安慰的笑容,徐徐道。
她的语气有一股安抚夏承峻的力量,见她答应,夏承峻松了一下,郑重地点点头道:
“好,你说,我不打断你。”
“你厌恶女人的体息,这是构成你的一部份,但是我不相信这种病就无药可解了。我一定会找遍天下验方,帮你治好这种病的。
另外,如果真的治不好这种病,我也会尽力再想办法,其中一个办法就是,不必改变你,而是改变我。
身为制香师,一生中会有一次让自已进入无息无香的境界,宛若初生婴儿一般,身上不会再有任何体息,这样,就算你的病治不好,我们也不会因为这个问题再有阻碍。
只是,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办法,都需要时间。
第一种方法,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寻找解药。
第二种方法,我需要再提升制香师的境界,只有提升境界到一定的层次,才能进入无息无息的状态。”
染香说完,夏承峻的脸上立即充满了激动的神情。
“太好了,不管是哪一种办法,我都支持你。吃药治不好,我就等你提升境界,进入无香无息的状态,到时候,我们就能幸福地在一起了。”
看到夏承峻脸上的欣悦和释然,染香也不由地微微一笑。
好吧,就算找不到解药,能用第二种办法和夏承峻在一起,她也遂了这一世的愿了。
人的一生十分短暂,能遇到一个相爱的人着实不容易。
上一世,她还没有机会遇到相爱的人,就被至交好友下毒手害死了,这一世,遇到了对的人,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所有身外之物,都是可以舍弃的。
只有眼前这个人,不可以。
染香打定主意,心下也轻松了许多,笑道:
“那好吧,在咱们两种方法都尝试之前,你和我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吧。这样,我也不会难堪了。”
染香轻松的话,把他和她之间的尴尬化解无形。
夏承峻感激地道:
“是我让你难受了。对不起。但是不论如何,回国之后,我们马上举行盛大的婚礼,你是我的妃子,我要天天都能看到你。”
染香听到夏承峻这个请求,十分意外。
但是想了一下,她亦坚定地道:
“好,听你的!”
第400章 分享秘密
看到染香欣然应允,也知道了染香的心意,是努力寻求解决的办法,而不是简单地一走了之,夏承峻眼底氲开热汽,忍不住动情地握着染香的手道:
“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都是未婚夫妻了,有什么好谢的?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必须的。”
染香貌似落落大方地道,但是脸上却泅染出几丝红霞。
马车还没有开动的时候,香姑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下去,换到了另一辆马车上,所以此时车上只剩下染香和夏承峻两个人。
香姑识情识趣,染香心知肚明。
不过,这种情况下,少了一个外人在身边,也让二人能肆无忌惮地大诉衷肠。
“谢谢你不放弃我,不离开我!”
夏承峻长吸一口气,长久以为,因为这个毛病,他一直不得不远离人群,以免引起非议,这个秘密,就象一块大石头一样,搁置在他的胸口,让他一想起这件事来,就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如今染香坦然接受了他这个秘密,虽然问题还是没解决,但是已经让夏承峻胸口陡然一松。
原来,有人一起分享一个秘密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轻松。
随着那句话说出口,夏承峻的唇上也不禁微微向上一勾,难得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染香看着他的微笑,就象看到十里阴霾中的阳光一样,心情顿时也跟着好转,她启唇徐徐道:
“七郎,即是要结为一辈子的夫妻,我定会和你不离不弃,一世相许,从今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克服阻碍,坚定地在一起。”
“是,这是我对你许诺的最基本底线,没有人可以突破,这一世,我只独爱你一人。”
夏承峻久别重逢,那些憋在心底****夜夜想说而来不及说出来的话,此时都统统喷薄而出。
多少次,夏承峻在追击的大船上,独坐舱室,对着孤凄的满室空气,说着这些话,恨不得染香就坐在对面。
而现在美梦成真了,他还有什么顾忌?还要什么面子?
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把染香揽入怀中。
但是当他伸出手时,染香却拒绝性地往后微微一退,神色平静地对他道:
“七郎,咱们在治好你的病前,就隔着一段距离如何?”
********抱满怀,顿时又只能成为梦想。
夏承峻心中一阵苦涩。
但是他知道,这是染香保护自已尊严的一种办法,试想,如果是染香有他这种毛病,他一近身,染香就想吐,他岂不是也觉得自尊心大损?
“染香,我听你的。不过,你千万不要厌弃我。”
大夏朝的人,若是知道这句话是从“杀神”夏承峻嘴里说出来的,怕是要掉落一地眼球了吧?
夏承峻只能遗憾地抓着染香的手,克制着内心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可是就是这样,夏承峻也觉得全身热血都朝着某一处奔涌。
马车外,吴虎策马和马车并肩而行,车里没有烛火,但是今夜月儿正圆,正应了外国的月亮比大夏圆这句话,吴虎看到马车帘子上映出来的两个身影,慢慢交叠到了一起。
吴虎四边长满胡子的大嘴不由地咧开,笑了。
王爷为了染香,一路追击,费尽心思,又启用了大夏国埋在大食的暗钉无数,这才筹划成功,顺利帮助染香“脱困”。
这样的大手笔,纵眼整个大夏,也只有王爷能做得出来,也只有王爷有本事做到。
吴虎在为自家王爷深感骄傲之时,不由地也替染香感到万分庆幸。
这一次,王爷可是下了血本的,他的调兵遣将,因为伊万娜在整个计划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一环,所以凡事她都参与其中,等于把大夏在整个大食的暗钉力量暴露给了伊万娜。
还好,伊万娜在入宫前,已经和王爷签下了和平协议,承诺五百年内,大食和大夏国不再发动战争,两国之间若有冲突,必须以商谈的方式来解决。
而若是商谈不成,则以制香竞赛的方式来解决。
哪个国家在制香竞赛中获胜,哪个国家获得该争议事项的绝对话语权。
随着天色渐明,马车驶进一个尚算繁华的城镇。
吴虎早就联络好客栈,马车直接驶进客栈,众人便在客栈中歇息,待到入夜再潜夜赶往码头边,乘渡船到外海接应的本国大船上,如此才可算真正脱离危险。
客栈里,染香和夏承峻分别歇下,虽然不住在一个房间里,但隔着薄薄的墙,两个人都特别安心。
不提一夜舟车疲惫了,光说在王宫里的惊险脱身就够染香累的了,她头一挨枕头,马上就睡着了。
而夏承峻劳心劳力,这一段时间殚精竭智地筹划,一朝得手,如今染香已经脱离王室,近在身边,他的神经猛地松驰了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境里,大漠黄沙。
染香看着脚下扑落落滚过的沙粒,能真实地感受到滚烫的沙粒落在光裸的脚背上的感觉。
“这是哪里?”
身边的夏承峻依旧是一身玄衣,但是相同的是,两个人的脚上都是光着的,没有穿鞋。
这也慢慢成为染香和夏承峻知道自已身入梦境中的显眼标志。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入梦的时候都是睡觉的时候,谁睡觉还穿着鞋子啊?
在梦境里,染香是绝对强大的一方。
听到夏承峻这么问,染香伸出素手,拉住夏承峻的手道:
“七郎,咱们到天上看看,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自从上次在梦境里填平努努巴卡的食尸坑后,染香已经发现了自已在梦境中更多更强大的功能了。
梦境是由她创造的,因此在梦中,她就是真神,就是天道,就是一切规则的起源。
整个梦境世界的规则,都是由她来制定的。
至于为何她在梦境中所做的一切,还能物化到现实生活中,染香一时半会还没有想明白。
或许,她的梦境和现实生活有一个对应的接入点吧。
夏承峻点点头,却不说话,一把将染香紧紧搂进怀里,染香甚至能感觉到他火热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第401章 扑倒王爷
“染香。”
夏承峻喃喃地。
梦中的感觉如此真实,他抱着她时,她的温热和灵动,全都在他的怀里了。
染香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现实生活中,因为体息的事,夏承峻和她没有办法象天下一般的情况那般亲昵接触。
但是在梦里却可以。
在梦境中,他们都是无息无香,唯有彼此的身体才是最真实的。
染香任他紧紧抱着自已。
他并不笨拙。
或许是在染香离开后的日子里,在脑海中憶想和憧憬了太多遍了吧,他猛地把她扳过来,让她正脸对着自已,然后便俯下身子,将她的檀口纳自已温热的嘴里,细细品尝。
然后,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原本紧紧搂着她的纤腰的,现在则上下游移了起来,显得十分地调皮。
紧接着,他的一双大手好象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似的,突然停在她的胸前不动了。
染香十分羞惭,但却又渐渐沉溺于这其中美好新鲜的体验。
“我们是未婚夫妻,你是我今后明媒正娶的媳妇,怕什么。”
夏承峻放开她的朱唇,在她耳边轻轻低语。
染香听了,脸上的红霞并不褪去,她长长的睫毛原本低垂着,扑落落的,象两圈小鸟乌黑的羽翼一般撩人,一下一下微微颤动,让夏承峻心痒痒的,就想低头吻她的双睫。
谁知道,染香却突然一勾手,将两只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把他脖子圈了起来,在夏承峻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染香一踮脚尖,然后堵住了夏承峻的嘴。
她的舌尖就象灵动的小蛇一样往他嘴里钻了进去……
夏承峻被骇住了,或许是染香用力过猛,或许是他腿被她的主动激动软了,或许是两个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扑通”一声,夏承峻向后仰倒在了沙地上。
两个人的身体却并没有就此分开,染香依然如影相随,紧紧地趴在夏承峻的身上,享受着他宽大胸怀带来的温暖,然后,抵死缠绵。
夏承峻楞了一下,接着好似醒悟过来一般,反手紧紧搂着染香的腰,狠狠地把她向怀里扣进去,紧紧的,紧紧的,恨不得让她把身体嵌入他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轰隆”一声,似乎在沙漠的远处,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什么情况?”
夏承峻略微停下,问染香。
这是她的梦境,她主宰一切,自然得问她。
“不管它。”
染香很不满夏承峻放开她,她复又凶猛地压了上去,夏承峻被她压在身下……
这一个多月来的恐慌流离,全部都化成了她“凶猛”的行动。
夏承峻感觉到了染香的狂热思恋,他的动作,随着她的狂野却慢慢变得更加温柔轻缓起来。
她在他心里,如珠如宝,是要相伴一生的人,如果有来生,最好生生世世在一起,他必须珍惜。
“轰隆”,又一声巨响,而且随着巨响声过后,地底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由远及近地向这里过来了,而且还是庞然大物的体型。
染香停下动作,懒懒地靠在夏承峻的怀里,嘴里却喃喃低语道:
“真讨厌!”
夏承峻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另一手小心扶着她的腰,生怕她会掉下来,却突然觉得腰下一空,他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已和染香已经升浮在半空中了。
夏承峻不由地哑然失笑。
这里是染香的世界,自然由染香来主宰。
这时,染香已经坐起,舒服地倚在同样坐起的夏承峻的怀里,道:
“是努努巴卡。”
“啊?失去联络的努努巴卡?”
夏承峻凝神向下一看,就看到地面上,沙土开始拱动,接着,突然地表裂开了一条缝,一头巨大的虫身显现出来。
“原来,它就是努努巴卡?”
夏承峻久闻大名,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虫的真身,不禁好奇打量。
努努巴卡的虫身如毛毛虫一般肥硕节肢化,上面长满了黑硬的刚毛,远远看去,十分柔软,但是走近一看就会发觉,那些刚毛长着倒勾,上面还有毒液,能致人于死命。
而它的嘴也十分巨大丑陋,张开的大嘴里,遍布了倒勾,整个嘴张开,能把一头老虎合身吞入。
难怪努努巴卡吃人毫不费力,光滑的人体入口,一定就象肥美的点心一般。
“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令狐家与努努巴卡是什么关系?”
夏承峻虽然明白令狐家与努努巴卡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但是具体内情,以往在梦境中他和染香相处时间有限,都在说重要的事上了,自是不好细问。
而伊万娜和所有人一样,一头雾水,并不了解令狐家和努努巴卡之间联系的内情。
“努努巴卡和令狐家是一种互相供养的契约关系。令狐家|族供养努努巴卡以食物,而努努巴卡拉下的结晶体,便是令狐家|族香料的来源。”
染香早就谙熟内情,见夏承峻疑惑,便一一为他道来。
“啊?原来如此。”
夏承峻只觉胸口一震。
原来,努努巴卡吃着人肉,拉出来的那黄色结晶体就是令狐家|族赖以富贵发达的香料。
怪不得,令狐家|族会挖那么大的尸坑,那是专供努努巴卡进食的美味基地。
“不光如此,只是喂食死人也就罢了,但是令狐家|族因为这个契约,一直在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染香不紧不慢地道。
他们身下,努努巴卡钻出地面,似有所感,对着天空中的染香和夏承峻不断发出嘶吼,那嘴里的倒勾看上去别提多瘆人了。
“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夏承峻一头雾水。
第402章 吃人的真相
“你觉得努努巴卡的食欲靠几个‘正常’死亡的人能填满吗?”
染香侧着脸,扫了一眼夏承峻。
这一眼的角度正好让夏承峻看到她乌黑的眉毛斜飞入鬓,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情,夏承峻忍不住把她抱得紧紧的。
呃,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做梦的感觉真好。
当然,这得感谢他有一个神魂强大无比的爱侣,在梦中一切都还原着生活。
而今晚之所以能一睡着就入梦,或许是因为双方都太过于思恋对方了吧。
什么叫得而不能近,这种痛苦夏承峻算是理解了。
而日后,象这样的情形,只要他的毛病不解除,怕是要经常发生了。
还好,还能在梦中相会。
而且,看方才的情形,似乎在梦中,除了能拥抱染香,还能做一些别的事情?
夏承峻的心突然痒痒的,一时间似乎忘了下面还有努努巴卡正虎视眈眈呢。
“畜牲,还不服吗?”
夏承峻正走神间,突然染香身形一个晃动,两个人直接从半天云里掉落到了地上。
夏承峻站稳身形,不解地看着染香,他们正好落在下方那头努努巴巴卡的正前方。
在天上的时候只看到努努巴卡体形庞大,但是那种体验和刺激性,是真正站在努努巴卡面前时无法感受得到的。
努努巴卡一张嘴,就可以把他和染香二人毫不费力地吞下去,努努巴卡一甩尾,他们怕是分分钟马上就被它辗压了。
而此时,随着染香的叱喝,努努巴卡似乎还挺不服气地,又张大了嘴,冲着他们嘶吼起来,虽然身形还不敢迫近,但是嘴里那股腥气却是喷吐到了他们的面上。
它丑陋的嘴里,尖锐的倒勾刺上还随着大嘴的张开,拉出道道粘稠的白丝,可以想象,如果活人被卷进那大嘴了,除了那些倒勾会要人命,那上面粘稠的粘液也会束缚住人的逃生动作。
这努努巴卡,一看就是为了食肉而生的。
而当它食肉的对象变成人时,它的全身上下也就充满了罪恶。
似乎是听到了夏承峻心里的声音,染香启齿道:
“其实,最坏的不是吃人的畜牲,而是喂它吃人的人,不对,那些人不能称之为人了。”
染香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此话怎讲?”
夏承峻不解地问道。
“黑死病的流行,就是令狐家|族的人制造出来的。否则,为什么黑死病的爆发那么有规律?却又不能根除?一次黑死病爆发死亡的人数,足够让努努巴卡饱腹数十年了。
努努巴卡腹中有腹袋,能把吃下去的人肉储存起来,待饿了的时候再释放出来慢慢消化。”
“原来如此,所以,每隔几十年,大食国的黑死病就要流行一次,然后死的人都被令狐家|族以慈善为名,拉到胡杨林那个尸坑里,投喂给努努巴卡?”
夏承峻难以置信地道。
“对,你说的正是真相。所以,令狐家|族的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大食百姓的生离死别之上,他们家族的人,注定会遭受到天谴的!”
染香冷哼一声,眉眼浮出对令狐家|族的厌恶。
这时,努努巴卡再次嘶叫一声,身形快速蠕动,朝着染香他们又靠近了一些。近得他们二人都能嗅到它身上腥臭的味道了。
染香右手弹出,拇指紧扣着中指,化指为剑,对着努努巴卡打出一道无形的剑气。
染香一出手,让夏承峻都不由得心中大服。
剑气外露,就算是浸淫武道中数十年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令狐陌语据说已经初步窥到其中门径。
而夏承峻自已也不必再说了。
倒是染香,看到她露了这么一手,夏承峻还是挺意外的。
那剑气指到之处,正是努努巴卡的嘴里。
随着染香的手指一划,那剑气刺入努努巴卡嘴里,顿时划开了努努巴卡嘴,在那长满倒勾的地方,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努努巴卡吃痛,顿时在地上猛地打起滚来。
不过,这畜牲似乎知道了敬畏,纵然是在地上挣扎,却也不敢再近染香和夏承峻分毫。
“染香,这一手霸气!”
夏承峻想了一下,赞道。
“这是我的世界,我能为所欲为。出了这个世界,我就没有办法了。”
染香晓得夏承峻复杂的心态。
他想要她强,能保护自已,就象这次历险一样,重重劫难,但是仍然安然退身。
他却不想她太强,生怕自已在她面前一无是处。
所以染香解释了。
“我知道。”
夏承峻有点着急地道。
更加紧地搂住了染香。
染香在他胸前蹭了蹭脸,嗯,真舒服,就喜欢这样,毫无遮碍地在一起,然后也不用担心什么体香啦这样尴尬的事情。
真舒服。
夏承峻也喜欢染香这样毫无挂碍地和自已靠在一起,象连体的树袋熊一样,甜蜜得不要不要的。
过去,他在皇宫里行走,也曾经看到过别的皇子挟女同行,每每看到人家互相投喂果哺,他都会觉得恶心肉麻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现在,他恨不得把染香对他的好、对他的依赖和缠绵都展示在众人面前。
用吴虎的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亮瞎你们的狗眼!
染香突然觉得无息无香也不是一件坏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让七郎尝遍天下苦涩的药汁呢?为什么要把无息无香当成最后的选择呢?
其实,她现在就可以啊!
融入大食国的王室血脉后,经过大食国女王加冕仪式的认同,染香的神魂正迅速强大起来,逐渐要达到她曾经是香女的巅峰状态。
以这样的状态,染香相信,自已回到大夏不久,一定能突破成为一品制香师。
染香暗下决心,无息无香又如何,变成普通人又怎么样?只要能和夏承峻毫无挂碍地在一起,没有任何外在的障碍让他和她面对而立能紧紧相拥,那她放弃制香师的追求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还有什么不满求和更多的贪欲呢?
“这样子抱着,真好!”
夏承峻喃喃地,眉眼间都是陶醉。
他和染香紧紧相拥的背景,是努努巴卡痛极打滚的身影……
第403章 冥冥中的指引
或许是意识到染香此时对它疏于防范吧,这只负痛的努努巴卡凶性也被激了起来,竟然趁着染香不留意的时候,大张着巨口,猛地向他们这个方向蹿来。
以努努巴卡看似笨拙的身材,真的难以想像它爆发时的速度竟然犹如离弦之箭那么快,只不过两息间,竟已经逼到了染香的面前。
这畜牲自以为此计得逞,不由吐出了欢乐的“呼噜”声。
嗯,已经能嗅到染香的发丝了,它喷出的气流,令眼前两个小到渺小的人,马上就要被它辗压为齑粉了。
努努巴卡此时不由地若有所感,原来,染香对它的镇压让它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此刻,染香并不是不可撼动的。
只要,它一口把他们俩吞下肚。
从此以后,它就是自由的了。
不用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大食国没有了令狐家|族,总还会有别的家族愿意和它们结下契约的。
只要有黄金一般的暴利,哪个家族都会经不住这样的诱惑。
不过,还是太慢了。
就在夏承峻意识到不对,抬眼看到努努巴卡已经迫在眼前了,它的腥臭的大嘴,完全暴露在他们眼前,里面的剑伤翻开的血肉、白色的粘液……纤毫毕现。
夏承峻还来不及思索对策,只见染香的脸又在他胸前蹭了蹭,无限留恋,然后才在刻不容缓间,伸出右手,似方才一般,轻描淡写地弹出一道指剑。
“唰”一声干脆地剖肉的巨响,努努巴卡“吧几”一声,跌坠在他们面前,趴在地上,声息全无。
“畜牲,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命,警示后人,现在别怪我不客气了。”
染香说话间,突然手指连续弹动,向着地下深处。
紧随染香指剑所到之处,地下突然一阵涌动,不断地有努努巴卡从地下涌现出来。
大大小小,至少有三、四十只之多。
夏承峻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都是随着这条努努巴卡而来的?”
“是,这些都是它的子嗣。努努巴卡是雌雄同体,它们成虫可以自已孕育生命。但是它们消耗的能量巨大,尤其是怀孕的时候。
所以,无数的努努巴卡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慢慢消失了。只有这条努努巴卡,在不知不觉的进化中,竟然懂得和人类沟通,与令狐家|族祖上一位类似巫师一样的人物结下契约。
由令狐家|族的人供给它大量的人肉,而它则给令狐家|族的人提供它的分泌晶体。
当然,黑死病的病毒,也是由努努巴卡提供给令狐家|族的,每到一定的年限,当它需要怀孕或者需要蜕皮进化,必须被充大量能量的时候,就会让令狐家|族的人释放黑死病毒。”
“太难以想像了。果然是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这样的事情,放在大夏国简直难以想像。”
夏承峻点点头,震惊过后,细想前因后果,也慢慢接受了这一事实。
“嗯,原本是看它生存不易,似有悔过之心,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准备让它慢慢消耗尽能量,然后让它的族群自然消失,谁知道这畜牲还不死心,居然想吃了我们。这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染香愤愤地道。
“人哪能和畜牲讲道理呢?”
夏承峻安抚染香。
知道身为制香师的她,不愿意杀生。
但是一出手染香就斩草除根,足见她即下了决心,便是十分果决之人。
夏承峻不由地暗暗庆幸,还好自已牢牢紧随染香而来,否则,真不敢想像,染香一旦下定决定离开他,他是否还有机会追回。
肯定没有。
“噗”地一声响,这时,为首的努努巴卡身躯向两边裂开了,一股巨大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我带你看看这畜牲的身体结构你就明白了。”
染香扯下一块袖子,让夏承峻绑在鼻子上,以免被努努巴卡的臭味熏着了。
夏承峻坦然绑上口鼻后,染香不由地才想起在现实里他呕吐的事情,她尴尬地一笑,自已倒是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便走近了努努巴身分开的身躯。
“看到没有,这是它的食物储存袋,里面都是尸体。”
染香稍一挑开,努努巴卡身体中段露出一个白色坚韧的囊袋,里面果然露出了完整的人体。
这个囊袋十分巨大,里面至少有几百具的尸体,所以,努努巴卡可以一直慢慢地消化,直到它的食物耗尽,便指使令狐家|族的人再用黑死病去收割人命。
夏承峻恶心地瞅了一眼,饶是他身经百战,见过死伤无数,此时看到这样以人为食的食物囊袋,不由得也身上暗暗发麻。
“这里就是它的胃囊了,食物进入胃囊,一具尸体估计够它消化大半个月的,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消化,就到了这里,你看,这里还有快成形的香料结晶体。”
染香用指剑轻轻一挑,隔开割开努努巴卡尾部接近排泄腔的地方,那里果然暴露出亮晶晶、黄澄澄的结晶体,正是令狐家|族本原香料的模样。
“原来如此,谁能想到,就是为了满足它的口腹之欲,大食国掀起了几百年的腥风血雨,百姓为此流离失所。”
夏承峻一阵深深的感概。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所有的努努巴卡都在这里了,我已经把它们全部杀了。”
染香平静地道。
“染香,你说,你被令狐陌语带到这个原本就是你出生的国度,是不是也是冥冥中的一种指引呢?”
夏承峻想了一下,忽然饶有兴味地道。
“咦,你不说,我还没有感觉。你这一说,我也觉得,一路走来,似乎冥冥中自有指引。”
染香思前想后,不论是她在雄鹰寨偶遇令狐陌语,到后来与令狐陌语结识,被他认出是大食国的长公主,一直至此刻,大食国的国运,在她手上,不知不觉,注入了新生的力量。
两个人一时默默无语,都想到了一起:这冥冥中的指引不可违!
“对了,你和伊万娜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令狐陌语和你初相识时,为什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夏承峻不解地问染香。
第404章 避开他
“这件事嘛,我在知道自已和伊万娜是双胞胎姐妹,而且长得一模一样后,开始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令狐陌语在雄风寨见到我,没有表现出见了公主的惊讶,而是把我当成一个顺手救下的路人。
令狐陌语告诉我,事实上在大食国,由于宗教民俗的缘故,女人在未出嫁前,见到陌生男子都是要戴着面纱全身黑袍的,因此,伊万娜公主的真容,根本不是他能窥见的。
他能找到我,还是依靠自已家族的一些线索。”
“原来如此!”
夏承峻点点头,算是解开了心头的这个疑惑。
一股异样的香味在他们身周弥漫,夏承峻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在梦境里是闻不到香味的啊,最具体的莫过于染香了,在现实里他开始会感觉到染香身上的体息,但是在梦境中却感觉不到染香身上的体息。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会闻到香味?
染香也闻到了。
看到夏承峻的表情,她就晓得他也闻到同样的香味。
染香拉着他的手,走近了努努巴卡的尸身,用指剑一挑,就看到努努巴卡泄殖腔口那金黄色的结晶爆开,一股同样的更加浓郁的香味袭来。
“原来是努努巴卡这些本原香料的味道。”
夏承峻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我知道很多香料取材于动物身上分泌的结晶体,我并不反感这些香料。但是努努巴卡以人肉为食,这些香料等于是人体血肉的精华,想到这里,我身上就不寒而傈。”
夏承峻老老实实地解释。
他知道染香是制香师,常年要接触香料,如果他连香料也厌恶,那真的和染香没话说了。
“嗯,怪不得令狐陌语有一次在船上拿了一块本原香料给我,我似乎听到了怨魂的声息。
其实,这种香料都是用人肉凝结而成的,怨气和怨魂也构成了香料的一部份,具有让人恍惚和勾人心魄的作用。
这种香料在使用中产生的种种异像,对于一些低端的制香师来说,会让他们误会自已是接近香道的本源。所以,令狐家的本源香才这么畅销。”
染香总结道。
“嗯,把努努巴卡都杀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为害人间的香出现。”
夏承峻松了口气。
“嗯,其它的象龙涎香等等,虽然源于动物,但是都是它们自在天成的产物,所以才会制出龙吟虎啸香这样的功效香来。”
染香解释道。
她发现和夏承峻交流无障碍,心情顿时愉快了许多。
“可是,在梦境中不是无息无香吗?为什么我们会嗅到这种香料的气味?”
夏承峻疑惑地道。
“因为我们是在梦境中神魂交感之余将它击毙的,当然,因为丧失了神魂,因此在现实生活中,这些努努巴卡也死定。它们身上的这种香料本身也在梦境之中,因此我们才能在梦里嗅到它的香味。”
染香徐徐道。
“那就不用担心以后在梦境中相见……”
夏承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由地又打住了话头。
不能和染香亲密接触是源自他的坏毛病,却总得让染香尴尬,很不公平,现在连做梦都要求她,夏承峻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呵呵,是的。放心吧。在梦中,我们始终都是无息无香的。”
看到夏承峻尴尬,染香也不好过。
“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夏承峻点点头。
染香袖子一扫,眼前的沙漠已经不见。
夏承峻睁开眼睛,发现自已还躺在床上,外面微微天光,淡白的光线从窗户中射了进来。
梦境中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夏承峻舍不得马上起床,而是躺着继续回味着和染香的亲密接触。
只有如此,他和她才能一解相思之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随着客栈开始陆续有了声息,夏承峻才从床上一跃而起。
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也不习惯睡得太迟。
醒来看到隔壁染香的卧室还关着门,里面没有动静,他知道染香神魂的损耗比自已大,昨晚上又杀努努巴卡,又带着他腾空飞翔,因此现在睡得沉也不奇怪。
夏承峻来到客栈后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便打起拳来。
拳不离手,对于行伍出身的他来说,不断追求武道的境界,不光是安身保命之本,也是他赖以保护家人的重要根基。
尤其是在找到了染香,即将成亲之际,夏承峻对于家有了更多的想像和规划。
而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的强大之上。
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之后,夏承峻收起架式,用随身带的软布擦了擦头上的汗,又来到水井边,自已打了桶水,脱光了上衣,往身上冲洗了起来。
夏承峻略有洁僻,不习惯汗淋淋地见人,也害怕自已身上的酸腐气息会熏着染香。
冰冷的井水浇在他光裸的身上,他顿觉灵台一阵清明。
擦洗过后,夏承峻才走回客栈的房内,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
这时,他才听到隔壁染香房间的动静。
夏承峻不由地勾起了唇角。
这时他想到染香时下意识的动作,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别人能感觉得到,他自已却没有感觉。
一会儿,听到隔壁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夏承峻才打开自已的房门走了出去,正好迎面看到染香神采奕奕的脸。
两个人的眼睛抬起,正好视线对撞上了。
染香顿时想起昨夜的种种,不由一阵心如鹿跳,脸上羞红。
“起来了?”
夏承峻的声音有些暗哑,却带着说不出的男人的风情。
而这样的风情,只有昨夜在梦境里和他亲狎过的染香才能体会,她顿时腾地红了脸,低下头,喃喃道:
“起来了。”
“那,洗漱过的话一起去吃饭吧。”
夏承峻看着羞红脸的染香,一脸心满意味。
呃,想起昨夜的种种,他脸上也浮现了几丝暧昧。
下一次进入染香的梦境,是不是能再做一些大胆的突破呢?
夏承峻想得美美的,于是上前如梦境中一般,自然而然地要握着她的手。
不曾想,染香却一闪,避开了他。
第405章 暗忧
夏承峻这才想起,这不是在梦境中。
哎,他真希望此刻是在梦境中,能紧紧抱着染香。
不,就算是牵她的手也心满意足了。
现在只能遗憾地让染香的手指从自已的指尖滑走。
紧随染香身后的香姑,由于昨晚上夏承峻和染香都没有说破,所以她一直以为王爷会吐,是因为吴虎说的原因:吃坏肚子。
此时见染香竟然主动拒绝王爷的示好,香姑心不由地紧了一下。
虽然她年纪小小,但是在商船上也是伺候女主人的,晓得只有男主人恩宠,女主人才有凭恃。
为了得到男主人的恩宠,女主人自是少不得做出知书达理、曲意逢迎的样子,并且还时不时得耍点小手段,以获得男主人的青睐。
而象染香这样,竟然主动避开男主人的示好,啧啧啧,真不可想像。
咦,不对,染香可曾是做过大食国女王的人。
她又不是一般的女主人。
香姑的小脑袋乱想着,不由地有些微微走神,再抬头,却见夏承峻一脸笑意盈盈,双眼紧盯着染香,眼眸里只映出了染香一个人的身影,仿佛整个人都陶醉在染香的眼波里。
象这么痴情的男子香姑还是第一次见着,但是,这样甜蜜的画风太亮眼,香姑不敢再看下去了。
两人个一前一后,染香在前,夏承峻在后,之所以这么走,是因为夏承峻眼里不能看不到染香。
也就那么几天没看到,染香就被人劫走了。
他再也不能把染香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哪怕就在身侧,也必须她在前,他在后,这样,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他才能随时出手,护着染香。
今天的早餐,格外香甜。
客栈不供应早餐,所以他们是就近找了一个路边的小摊点来吃的。
长条板凳四方桌,这倒是和大夏国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大食面饼,再加上一堆自已随意搭配的肉馅,还有一杯豆浆,但是染香和夏承峻却吃得比什么山珍海味更加舒坦。
吃完早餐,染香正要起身,夏承峻却叫住她,染香正莫明所以,夏承峻却拿出一块软布,在她唇上轻轻擦了几下道:
“有饼屑。”
染香眉眼一闪,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脸上并羞惭之意,似乎夏承峻这么对她是理所当然的。
香姑看得一楞一楞的。
但是今天早上她也吃得特别饱。
面饼烤得柔软而带着嚼劲的韧性,那些配料的肉也很新鲜,就着面饼吃在嘴里,有一股小麦粉的清香,还有一股肉食烘烤到位的焦香……
不对,不是因为面饼和肉好吃,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染香和王爷甜蜜对视,不时互相瞄两眼,然后脸上都带着笑容,然后又低头默默吃饼……
对,就是太甜蜜了。
不对不对,除了甜蜜,还有放松。
不象染香昨天早上在宫里吃早餐时一般,令狐亲王和往常一样又来了,一顿早餐吃得气氛凝重,侍女们都崩着一根弦,生怕一不小心若令狐亲王不高兴,立马就会被拉出去喂他的獒犬。
若是眼前的王爷换成令狐亲王,想必,就算是坐在这里吃早餐,普通的面饼也就是普通的面饼,而且还会变成坚硬的大石头,让人难以下咽吧?
夏承峻在后,染香在前,他们起身就要离开早餐的小吃摊,突然,一阵快马急驰的声音响起。
“让开让开,抓拿钦犯了!”
人未到,马背上人的吆喝声先到。
一时间,整条街道都慌乱起来。
小摊贩们把靠近路中间的摊位往里面拉,路人也纷纷闪避。
“哎哟,抓钦犯啊,谁犯了这么大的事?”
“听说是令狐家的。从上到下五千多口,全部都要被抓起来,砍头!”
“什么?怎么会是令狐家?他们家不是出了亲王吗?难道这出了亲王的事是假的?”
……
这些百姓嘴里的话灌进了染香和夏承峻的耳朵里,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看来,伊万娜的速度还是很快啊。
不愧是从小培养要成为女王的人,够心狠手辣。
染香看着街道上,数百匹快马一路奔来,制服井然,旗帜鲜亮,上面盘踞张牙舞爪的龙形,一看就是皇家的亲信侍卫。
看来,伊万娜是下决心要把令狐家斩草除根了。
染香默默地想道:这天下,果然还得伊万娜来执掌合适。
夏承峻的眉眼里,却抹上了一层虑色。
看了一眼正舒心打量着侍卫团的染香,夏承峻心里一阵百味交集,他,一定要护卫好这个女人。
然而,令狐陌语却是一根刺。
他和染香结下了血契,伊万娜会怎么处置令狐陌语呢?
夏承峻想到这里,手一挥,把吴虎叫了过来,附耳对着他说了些什么。
吴虎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但是仍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
“是,明白。”
吴虎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染香专注地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侍卫团过后,染香回首,却见夏承峻两眼正专注地看着她,似乎一直都没有走神,染香不由低头微微一笑,然后率先迈步,就往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染香才问夏承峻: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不走了,明天吧,这一路下来,你累我也乏,我们多休息一天,养足了精神,同时也让大船上多准备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夏承峻开口道。
染香此时归心似箭,倒没有想到夏承峻临时有了另外的安排,不过,伊万娜既已掌控大局,他们在大食国的危险也就减轻了许多,多停留一天,她倒是可以再好好品味一下大食。
这个国家,虽然生了她,但是估计这次回去,她也永远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了。
“好吧,多留一天也没事,我们还可以四处看看大食的风景。”
染香见夏承峻没有反对,便兴致勃勃地建议。
“行,你穿上黑袍,我再化下妆,我们出去也没人认得出来。”
夏承峻只要染香高兴,无不可。
“咦,吴虎呢?吃完饭就不见了。”
染香这时候才注意到吴虎不在左近。
第406章 香车藏娇
“噢,吴虎出门去采买些东西,不用管他。”
夏承峻一脸不在意地道,就好象吴虎只不过是去买块面饼一般简单。
染香便不在意。
虽然全身要裹上黑袍出去,但是就算是袍子下的女人,也挡不住一颗爱美的心,所以染香还是折腾了好一会儿。
这倒是让香姑大感稀奇,果然出了宫就不一样了。
以前染香在宫里,哪会折腾这些呢?
所谓女为悦已者容啊!香姑哪里懂呢?
夏承峻也化好了妆容,一身大食白色素袍出现,尤其是鼻子下方还贴了小胡子,让染香看了忍俊不禁。
以往看惯了夏承峻的一身玄衣,再看他穿白袍,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染香忍不住道:
“其实你穿白色也挺好看的。”
夏承峻点点头,道:
“我也不是一贯穿黑色的啊,只是黑色的话,就算有血溅到,也不会太醒目。”
夏承峻用“老老实实”的语气说出来,却听得香姑一阵哆索。
得,原来这位王爷也不是善茬啊?
两个人此时一黑一白,一起出了客栈,沿着幽长的巷子缓步而行。
这本来就是没有计划的意外闲适时光,所以染香和夏承峻也没有讨论说非要到哪里玩,只不过顺着脚步的方向漫行。
虽然没有说话,虽然没有特意去为了观赏什么,但是两个人一起抬脚,一身悠然,看上去无比和谐。
染香心里满满的,只觉得时光若是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和夏承峻是谁。他不再是王爷,她也不是女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对情侣。
不知不觉,沿着清凉水汽的指引,他们竟然缓步走到了这个镇子的海边上。
一小段滩涂之后就是洁白柔软的沙滩,鸥鸟展翼飞翔,海浪吐着白牙啃啮着沙滩。
水天一色间,两个人虽然一前一后,但却不妨碍香姑从后面看去,觉得眼前这一对宛若佳偶天成。
悠闲地消磨掉一个白天的时光,虽然什么事也没做,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日后染香回忆起来,却觉得这一个白天弥足珍贵。
一对相爱的人在一起,仅仅是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入夜,吴虎匆匆回来。
染香在隔壁,听到夏承峻屋里一阵动静,似乎是挣扎和“吱唔”声,但是不久声息又消失了,她也没有在意。
虽然吴虎出去的时间长得不象买一块面饼那么简单,但是男人做事自有他们的道理,染香觉得不必一问再问,只要知道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们好就行了。
入夜之后,他们又出发了。
不过,染香却注意到,他们随行的马车,似乎有一辆和以前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在哪里?
染香想了一会儿,扫到自已乘的马车上,才发现,原来,那辆马车四下都罩得严严实实的,而且前后都加强了警卫。
车上,有人?
什么重要的人?
染香见夏承峻脸色如常,也就没有发问。
马车一路前行,车内点起了一炉香烟,香姑沏上热茶,这小姑娘自幼为奴,倒是学得一手沏茶的好本事,此时倒也派上了用场。
两个人品茶,闻香,间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午间,一行人下车打尖,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没有再经过更繁华集镇的缘故,这途间的休息是在一处荒郊野外。
“王爷,这是大食的野参茶,你们试试。”
吴虎殷勤地捧了两杯热汽腾腾的茶过来,果然大老远地就有一股参味飘来,让人精神一振。
“这参茶恐怕也有些年份了,至少百年。”
染香接过吴虎递过来的野参茶,啜了一口道。
“是,王妃好眼力。”
吴虎一脸做一脸巴结状。
染香不由地笑,对吴虎道:
“你不用对我做出这付样子,我还不知道你。”
吴虎见染香如此,便装着不好意思的样子,抓了抓头,憨笑道:
“不过,能喝出年份来,的确不简单嘛!”
吴虎眼神闪烁,老实人要说谎总是不太容易。
染香觉得吴虎似乎在瞒着什么,奉茶的背后别有目的吧?
染香不动声色,慢慢地把野参茶喝完。
不过,这野参茶的确得天地之灵气,喝完整个人都精神为之一振。
但是染香却分明看到,那辆她看着异常的马车,也有人捧了同样的野参茶送进去。
盖因这野参茶的气味芬芳,具有独特的参味,染香本来五识就异常敏锐,此时隔着老远也能嗅到。
染香此时倒不由升起了好奇之心,这马车里是谁?
为什么这个人似乎被禁闭着,但却又有野参茶这样上等的待遇?
染香能嗅到,对方的野参茶味道,和自已喝的可是一模一样的呢!
染香明白,吴虎端给自已喝的,一定是他搜罗到的最好的了,而车里那位,似乎也享受和自已一样的待遇。
再看吴虎,躲躲闪闪,遮遮藏藏,庞大的身形不断阻拦着自已看向那辆马车的视线,分明是心中有鬼、不想让她知道马车里秘密的样子。
当然,吴虎自以为做得巧妙,一边伺候染香喝茶,一边站直了身子,他原本就身形庞大,此时站在染香跟前,的确能把染香的视线和车子隔开。
但是他却忘了,染香五识异常敏锐,隔着老远就能喝到野参茶的气息,他光靠身体遮着,是没有用的。
而接下来不经意看到的一幕,更是让染香不由微微失神。
原来,从那辆神秘马车上下来一个人,竟然是突然不见踪影的夏承峻。
染香这下不光是好奇了,还带着几分疑惑。
马车上是什么人?竟然能劳动夏承峻间中去察探?
看来,一定是一位重要的人物。
夏承峻离开马车,并不马上和染香会合,而是走到路边的小树林里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或许吴虎也发现夏承峻出了马车,于是不一会儿,他在染香面前做戏也结束了,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染香凝神,认真听着那神秘马车四周侍卫的议论。
“呵呵,长得可真美,那皮肤,水灵灵的,一捏就能出水一样。”
“什么呀,那脸蛋才叫销魂呢,就没见过如此俊美的。”
嘻笑间,声音渐低。
染香的心却沉了下去,那神秘的马车里,载的是女子?一个美貌的女子?
第407章 篁夜幽会
一个女人,一个美貌的女人,这都没什么。
宫廷里,皇室中,美貌的女人多了。
夏承峻也不是没有见过美貌女人的。
但是这般让夏承峻遮遮掩掩、并且还能亲自上车探望的女人,十分稀罕啊!
染香心里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在翻转。
她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夏承峻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希望可以兼收并蓄,她愿意让出位置来,却不愿意他这么隐瞒着她,遮遮掩掩的,何必呢?
当然,在两个人的感情走到这一步前时,染香肯定自已还会努力争取一把,绝不会就此随意放弃。
夏承峻不是对女人的体息敏感吗?如果他喜欢上别的女人,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令他不反感?
如果这样子,染香抱着最后的自尊,愿意放开手。
让一个能和他和谐相处的女人在一起不好吗?
染香脸上神情不变,但是内心里却翻转了不知道几百回。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难道是舍不得离开大食了?”
这时,夏承峻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染香身子一震,自已真的是出神了,竟然连他走近了都没察觉。
染香抬起头,掩饰性地一笑:
“没什么,这里的景色和大夏不同,一想到自已的骨子里流着这里的血,便觉得很奇妙。”
“这么喜欢大食,以后我隔一段时间可以带你回来,我不会介意的,毕竟,没有这里,就不会有你。”
夏承峻明白一个人的乡愁会有多么深沉。
如果染香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是大食国的公主,或许她就此在大夏终老一生,不会再有任何这种乡愁一般的牵挂。
但是现在让她知道了真相,她还曾登基为女王,执掌天下虽然不到短短的月余,却也迎接了大食国历史上最严峻的挑战之一“黑死病”。
并且她还带领着国民走出了“黑死病”的阴影。
但凡走过的,便会留下印记。
染香在这片国土下留下了自已的血脉印记,便不可能断了和这里的乡愁联系。
夏承峻因此才和伊万娜签订了两国的和平协定。
他就是不想染香在两国开战时为难。
否则,以现在大食国的积弱,现在大夏要乘胜进击,怕是夺下大食,改换旗帜,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染香没有料到夏承峻会这么说,她仔细想了一下,细细体会自已的心情变化,微微一笑道:
“嗯,经常回来就不用了,早晚估计还是会想到这里走走看看。到时候再定吧。”
夏承峻站在染香身侧,看着月光照射在她的乌发上,跳跃闪耀着点点银光,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染香的头发。
夏承峻的手温暖而深情,染香好想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想,包括不去想附近马车上,那个貌美的女子。
一个男人给女人最大的尊严就是:当他不爱她时,便放手让她离开。
染香却从夏承峻的抚摸里,感觉到了他饱含的深情。
这样的夏承峻,让她说他对她没有感觉,染香一点也不相信。
正因为如此,染香不由地迷糊了起来。
不行,她要窥探一下那个马车里的女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夏承峻带着她,和她一起踏上归程。
打尖完毕,整装上路。
但是染香的心却没有上午那般平静。
从京城出来时,他们一路行来还是正常的,但是今天白天吴虎消失了几乎一个白天,于是队伍中便出来那辆马车。
看来,吴虎的确是替夏承峻办事去了。
而且,办的是替他带女人的事。
染香想着这些,不由地心塞塞的,顿时觉得困乏了起来,也不太想理夏承峻,便躺在马车上,做出一付“我要睡觉”的样子。
夏承峻不疑有它,只是亲手替染香盖上驼毛软毯,这种软毯,是大食国独有的驼羊身上,第一次割下的羊绒,一只驼羊一生中只能被割到一次,然后织成一幅毯子,需要一千多头驼羊的初生驼毛,它轻软如云朵,一床驼绒毯,能盖住两个人,但捏成小束时,却能从小小的戒眼里穿过,被誉为无价之宝。
夏承峻把驼绒毯盖在染香身上,一股暖意立即包裹住了染香,但是身上虽然温暖,心里却是凉的。
夏承峻替染香盖好被子后,便离开了马车。
染香心里不由一阵发凉。
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后,这么快,夏承峻就不太在乎她了吗?竟然在她好似睡着后,便迫不及待地离开?
染香的耳朵,一直紧紧追随着夏承峻的脚步。
但是夏承峻还是让她失望了,他的脚步,明显是朝着那辆神秘的马车而去。
看来,在那辆马车里,他能找到他需要的轻松快活。
染香想起在梦境中两个人紧紧的相拥,火热的唇齿相接……而这一切,都是她在现实生活中无法给他的。
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他能在现实生活里忍受多久这样对面不能相触的压抑?
虽然夏承峻一再说,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满足了,但是染香却不由得开始考虑那些现实的问题。
“吱嘎”,那边的马车里,自从夏承峻踏上马车后,一阵阵神秘的声音响起,好似有什么在摇憾着马车,似乎某种两个人共同创造的暴风雨在席卷马车里的一切,以至于那马车不得不发出了更大的“吱嘎”声。
染香的脸在暗中变得苍白。
夏承峻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公然跑到那辆车上,将她置于何地呢?
染香不由地翻了个身。
看到染香动弹,香姑上前查看,替她掖好翻落的被角,不经意却看到染香睁着的双眸。
香姑不由吓了一跳,轻笑道:
“我还以为主人你睡了呢,原来没睡啊。”
“嗯,睡不着。本来想睡的,突然睡不着了。”
染香的心又空,又象有一千只虫子在啃啮一般,骚动难安。
而那边,神秘马车里传来的声音,一旦她不说话,就会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膜,让她听到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喘声,真是不堪入耳啊。
于是染香只好和香姑没话找话说。
第408章 意外的发现
嗯,和香姑说话的时候好一些,好象会略略分神一点。
听到染香心不在焉地说话,香姑眼珠子一转,突然脑洞大开,善解人意地笑道:
“主人,是不是王爷不在,你睡不着?我帮你去找他吧?告诉他你还没睡呢!”
香姑旁观者清啊,她哪里看不出来,夏承峻眼底眉角都是满满地对染香的宠爱。
王爷那么艰难才和主人在一起,看他的模样,一刻也舍不得和主人分离呢。
现在去找王爷,告诉他主人还没有睡,王爷肯定高兴坏了。
香姑年纪虽然小,但却也知道,偶尔对男主人撒撒娇,使使小性子,反而会让男主人心里更欢喜。
男人在世间获得的一切,除了人前显贵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能成为家里女人的靠山。
象王爷这样的伟男子,一定会更喜欢女主人依赖他的感觉吧?
香姑自以为摸到了染香的痒处,谁知道染香却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让他休息吧,我再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染香嘴里和香姑说着话,耳朵却不听话地要接收另一辆神秘马车上的信息。
好长一会儿了,染香才发现,原来那辆马车上,似乎有大能者在,竟然设置了能阻拦外界气息的结界。饶是染香五识过人,努力之下才能听得到丝半点动静。
这个发现让染香心底愈发震惊。
能设下这样防止内部声音泄露的结界之人,她从前不是没见过,但是在大夏和大食,还是第一次发现。
这样的大能者,竟然也是夏承峻手下的人?
染香这才猛地意识到,其实她对夏承峻的了解还太少了。
她认识的,似乎一直都是那个对她好的他,也知道他是大夏朝皇上的七皇叔,知道他是康王,知道他有杀神的“美誉”,但是却不知道,这一切光华的背后,他生动的真实面目。
染香越想越心惊。
原来,她对自已的情郎了解得这么少。
这时,那马车里的声息渐渐平静下来,似乎经历了一场鏖战之后,双方偶尔流露出一丝半毫的疲态,不时还有一阵喘粗声出现。
染香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看来,那貌美的女子深得夏承峻的心。
良久,夏承峻的脚步声,才清晰地出现在马车外面的路上。
染香闭上眼睛,转过身,侧过脸,一点点潮湿的水汽出现在她的眼睫上。
“王爷!”
香姑看到马车上一掀帘子进来的男子,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她转脸再看方才还睁着眼睛的染香,却看到主人已经侧身向内,一动不动的,好似睡着了。
“嘘。”
夏承峻似乎担心吵醒了染香,用手指头竖起来,轻嘘了声,香姑调皮地吐了下舌头,退出车外。
夏承峻才离开染香一会儿,便觉得周身不自在,因此忍不住又回到香的车上。
看着“熟睡”中的染香,夏承峻轻轻替她掖了下被角,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笑容。
染香一动不动,一颗心却是冷热交战,不禁身体也微微发抖起来。
一直默默看着染香“熟睡”的夏承峻终于发现了染香的异样,他伸出手,触碰染香的额头,喃喃低语:
“怎么?冷吗?没有发烧啊?”
夏承峻摸完染香的额头,觉得体温如常,还不放心地放在自已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感觉和自已一样。
想了下,夏承峻脱下身上的黑袍,覆在染香身上。
这驼毛绒毯原本是极为保暖的,盖一个人保温足够了,但是见染香身体发抖,夏承峻放心不下,又把自已的外套脱了。
充满夏承峻身上气息的外衫覆在染香身上,莫名地让染香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在夏承峻没有看到的黑暗角落,染香偷偷地把那衣袍的一角紧紧揽在怀里,似乎抱住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坚定承诺。
然而那衣衫上沾染的气息,真的有强大的安抚力量,染香抱着那衣衫的一角,竟然渐渐入眠。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染香发现自已手上还抱着夏承峻的衣衫,马车厢里,只有自已一个人,她把脸埋在那衣衫里,蹭了蹭,就象在梦中她靠在夏承峻怀里一样,蹭着,很舒服。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现实中,假想在他的怀里。
磨磨蹭蹭地起身,马车却已经停住,染香依稀能闻到大海带着腥味的潮湿气息,还能听到远处海浪的拍打声。
昨天吴虎已经说了,经过一夜赶路,就能到码头边上。
他们早就雇了大夏朝商船在码头边上等着,待到了外海,就能回到自已的大船上。
看来,码头近了。
染香想起那辆神秘马车上的美貌女子,心里又是一阵微微的酸涩,莫非,夏承峻要一路把她带回国内?那她又如何自处?
可是夏承峻现在又不和她明说情况。
昨天晚上,当他坐在她身边时,她几次想掀开毯子起身直接和他谈谈,但是每次事到临头,她又按捺下自已的冲动。
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害怕自已一开口,知道了真相会受不了。
不过,这个问题早晚要面对的。
染香留恋地抱着夏承峻的衣袍,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好象抱住了她留恋的那个人一样。
染香镇定地把袍子放好,门帘便应声被掀开,进来的是夏承峻,看到染香醒了,他脸上露出惊喜道:
“染香,你没事吧?昨晚上我过来的时候,你一直发抖,还担心你着凉了呢。”
“没有,可能是做恶梦了吧?我倒不记得了。”
染香微微一笑,眼前的男子清俊一如往昔,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那么严肃冰冷的脸上,只要微微绽开一抹微笑,就会让人觉得如旭日一般温暖。
染香把袍子递给他,关切地道:
“快穿上,早上冷,别着凉了。”
夏承峻应了一声,愉快地接过自已的衣袍,利索地穿在了身上。
染香手突然滞了一下,好似要把衣袍抽回,她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夏承峻坦然地把衣袍穿上,脸上一切如常,那脱口而出的话,染香又把它收了回去。
难道,夏承峻开始不讨厌她的气息了?
第409章 好命的小娘子
这件衣袍,她抱着睡了一个晚上,衣袍上满满都是她的气息,刚才递给夏承峻时,染香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她刚想说,夏承峻反应很快,已经把衣袍穿上了。
关键是,染香看到他的脸上并没有为难和恶心的模样。
难道就象夏承峻分析的,其实是因为她这一个多月来饮食发生了变化,所以才导致体息发生变化?让他厌恶明显?
这两天来,他们虽然也时不时吃些大食的食物,但在路上打尖的时候,吃的都是本国的食材,所以她的体息就发生变化,他也不再厌恶了?
染香心内暗暗欣喜。
如若如此,那她也不用狠心散去功力,追求无息无香之境了,而且,就算那辆神秘的马车上的那个美貌女子对夏承峻有莫大的吸引力,她也有信心一决高下了。
染香不会委屈自已。
她晓得夏承峻对自已是一番真心,把她看得比自已的眼珠子还要重要。
可是因为体息的味道,他没有办法和她亲密接触。
一个热血方刚的大男人,她总不能看他一直憋着吧?
昨天晚上,她也试着让自已接受这个夏承峻也会去找别的女人的现实。
当然,她还是过不了自已的心理关。
可是看眼前的七郎,眉眼清楚,一脸干净无暇,哪里象是大半夜在她睡着后,偷偷找别的女人泄火后的样子?
如果夏承峻在做了那样的事后,真的还能以如此干净的笑容面对她,她也只能承认他的演技太好了。
“你真的没事吧?”
夏承峻薄凉的手指按在她额头上,然后又在自已的额头上按了一下,对比两人的体温,又不太确信地道:
“感觉和我的是一样的。应该没事。”
“嗯,真的没事,我要下车去洗漱一番。”
染香这么一说,夏承峻赶紧让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脸上不由浮出一抹幸福的笑意。
不管能不能接近她,只要每天醒来能第一个看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何况,染香还提供了那么多方案,可以解决他的怪毛病。
嗯,不管那些药多苦多怪,只要能治好他的怪毛病,他一定会甘之如饴,一碗而尽。
“前面就是码头了,吃完早餐,咱们就上船,离开大食。”
夏承峻待染香姑的伺候下洗漱完毕,才上前对她道。
染香心内微动,问道:
“所有的人都上船吗?”
“是,本来从大夏来的时候只有我和吴虎上了岸,这些人,都是咱们这些年来埋在大食的暗钉,为了这件事,他们都暴露了。
有些人在这里多年,都成家立业了,但是为了不危及他们的家小,所以我让他们都回大夏,再另行安排。”
染香点点头,怪道原来怎么会有二十多辆马车。
想到夏承峻为了她做的牺牲,再想想边上神秘马车的美貌女子,染香的心一阵阵抽痛。
是不是她要求太高了?是不是她太贪心了?
如此深情的男子,她竟然只要求他只能爱她一个?
要不要,也把自已身边的位置稍稍挤让一点出去?
不行,肯定不行。
染香突然明白自已是很小气的。
在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而他的心里,也只能有她一个。
染香镇定了下神情,对夏承峻道:
“这是应该的,他们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替我谢谢他们。”
“不用谢,他们本来就是大夏的死士。这么做,是应该的。”
夏承峻淡然道。
吃完早餐,马车继续前行了三公里左右,大食国偌大的海外商船码头就出现在眼前。
码头上的管制并不严,偶尔能看到兵丁往返巡逻,染香还担心了下,但是夏承峻告诉她,这些人都收买好了,不会来盘查,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了,染香为首,先上了商船。
船很大,从船头走到船尾,也得一柱香的时间。
染香站在舷楼边的甲板上,俯看下方上船的人。
“海天一色,景致不错。”
染香装模做样的感概一番,实则她的小心机是想趁机看看,那神秘马车上的女子,真的如侍卫描述的一般貌美迷人吗?
夏承峻站在她身边,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
侧颜看去,线条硬朗,丰姿无双,站在那里,虽然气息收敛,但是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抵制不住的贵气。
“咦,那里谁乘小轿上来了?这么娇贵?”
香姑不明所以,看着下方舷楼上的一顶朴素的小轿,好奇地问道。
夏承峻脸上一阵不明所以,在染香看来,似乎是尴尬?
呃,他真聪明,竟然不让对方走上来,而宁愿用一乘小轿,让两个人在狭窄得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舷楼上抬上来。
这样她就不会看到那个女子了吧?
染香的心,空落落的,又觉得一阵阵刺痛。
那顶小轿摇摇晃晃,但是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毕竟,舷梯这么窄,大家都是自已走上来的,染香和夏承峻也不例外。
“哟,谁家尊贵的小娇娘,竟然上船也要乘轿子啊?”
甲板上粗鲁的水手议论纷纷。
“哟,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上船乘轿子不稀奇,稀奇的是哪家的大老爷如此娇宠。
啧啧啧,这个小娘子真是好命啊!”
水手们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染香的耳朵。
夏承峻自然也听到了,但是他脸上一派淡漠,不为所动。
好命、娇宠……
这样的话,一字一字,都如匕首一样,直刺染香的心脏。
一刀一刀,割得她生痛。
再稍回首看看夏承峻,他脸上的漠然似乎是装出来的,并不太自然,好象在担心着什么。
因为,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舷梯,好象在担心那顶小轿在两名力士的努力撑抬之下,会不会不小心翻倒,掉进海里。
如果不是染香在身侧,怕不好交待,夏承峻怕是已经扑上去,亲自去引着小轿上船了吧?
染香脸上一片冰雪淡然,内心涌起一股酸酸麻麻的滋味,实在不想再看夏承峻如此迫切、担忧的样子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已会发火。
“香姑,咱们进舱,我累了,要休息。”
染香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也没有和夏承峻说一声。
但是更让染香生气的是,她要离开,夏承峻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第410章 奋不顾身救美
染香说话语气里的异样没有被夏承峻察觉也罢了,她突然转身离去的动作,竟然也不能牵动他关注着那乘小轿注意力的分毫。
染香心底浮起极度的失望。
一时间,染香愈发看不清夏承峻了。
如若说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已,可是他过往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说明自已在他心中极具份量。
就拿这次这件事来说吧,换了夏承峻,别的男子谁也不可能深入敌国,冒着性命危险,把她从深宫大狱中救出来。
莫非,今后要靠着感恩一起生活下去?
染香心里微叹了口气。
难道,她和夏承峻生死与共的患难深情还比不上他在大食认识不久的******?
突然,船上看热闹的水手齐齐惊呼:“不好了,轿子要掉进水里了。”
染香听到呼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脸不由变得一片雪白。
只见视野里,夏承峻毫不犹豫地翻过船舷,然后几个起落间,借着船上的锚绳、船链等工具,向下跳去。
大船到水面的距离至少有二十丈吧,夏承峻不管不顾,而且片刻犹豫也没有,在看到那顶轿子要掉下去时,竟然不顾性命危险,直接往下跳。
他不怕撞到哪会伤着自已吧?
为了那个女人就如此不顾性命吗?
染香还没有见过夏承峻急得如此失态的时候。
不论什么情况,他总是风神俊朗,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哪有这么急得如此失态的时候?好象那顶轿子里,装着他最珍贵的至爱一般?
染香心内虽然扯痛,但是却也按捺不住对夏承峻的担心,不由地止住脚步,扑到船舷边,却见夏承峻玄衣广袖在空中展开,猎猎如大鹏展翅一般,身姿英俊潇洒,倒也博得不少旁观者的喝彩叫好声。
“王爷他不会掉下去吧?”
香姑跟着染香扑到船舷边,看着夏承峻一只脚踏在细长的缆绳上,身形随着有弹性的长绳上下起伏,不由地捂着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不会,他功夫好。”
染香好似在对香姑解释,但其实这话又是在宽慰自已。
但是,夏承峻的表现并没有让大家失望,说时迟,那时快,一切的发生其实也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夏承峻已经在几个起落间,跳到了那乘轿子边上。
只见他用力一扶,轿夫因为脚下舷梯而摇摆不定的身形立即稳住了。
“走!”
夏承峻脚下一沉,估计是使了千斤坠这样的功法,那摇晃不定的舷梯立即变得稳稳的。
与此同时,染香清楚地看到,夏承峻竟然掀开轿帘,把头探进去,似乎和里面的人亲密交谈了几句。
“哎,主人,王爷好象和轿子里的人很熟啊!”
香姑并不知道,她这句话就是火上浇油一般。
染香的心象被放进一千度的油锅里煎炸,顿时心痛心焦,难以忍受,她想转身离去,却又担心着夏承峻会不会一不小心被带到海里去,扶着船舷的手,捏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
夏承峻和轿里的人说话也很利落,几句话交待完,突然,那舷梯好象变得更加平稳了似的,两名轿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抬着轿子往船上走来。
走过最后二十步,终于平安到达船上。
夏承峻这才脚下轻轻一点,也跟着上到船上。
染香松了口气,却真的不想再理夏承峻了。
对那个美貌女子如此上心,看来,是非她不可,也离不了她了。
不然,一个于万千大军中取敌首如杀鸡的杀神,怎么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染香也不等夏承峻上来会合,她回到舱室里,见安排给自已的舱室整洁干净,被褥什么的统统换了新的,于是躺倒就睡。
其实这几天一直奔波劳顿,心内亦有隐忧生怕伊万娜会变卦转而追杀他们,所以染香在陆地上一直没放下心来。
这时候到了船上,再看码头宽松的气氛,便知道自已那个顺利执掌权柄的女王妹妹算是放过自已了,于是精神一放松,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夏承峻其间来到染香的舱室,见她睡着,也就没有再扰。
刚上船,要安排回国事宜,还是不断有属下来找他做各种请示,夏承峻便去忙碌了。
待染香一觉醒来,发觉船体轻轻晃动,看来已经开船,行驶在碧波荡漾的海上了。
“主人,你醒了?王爷前前后后来看你三次了,见你睡得香,就没有唤醒你。”
香姑第一时间狗腿地上前报告。
“嗯,夜里了吧?都掌灯了。”
染香睡得舒服,人也精神了许多,似乎有些事情,也在休息中放下了不少。
“是,你先吃点吧,我这都给你热着呢!王爷方才来说过,再有两个时辰就能驶到外海了。”
香姑边说,边象变戏法似地从一个沉在热水桶里的食盒中,拿出四碟八碗来,里面有开胃的海鲜粥、醋香海蜇皮、香炸蝴蝶虾……
染香一顿没吃,确实饿了,净面漱口之后,便坐下吃起迟到的晚餐来。
吃完后,在香姑的伺候下才收拾好,这时,舱室外的门被轻敲了几下,香姑回应道:
“进来。”
门开了,夏承峻带着专注神情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染香一时也迷糊了,香姑方才说夏承峻前后来了三次,那加上这次,不就得四次了吗?
有那个美貌女子在船上,他又不忌她的体息,不是应该和她如胶似漆地在一起吗?怎么又频频跑到这里来?
固然那个美貌女子是她的替代品,但是想起来,染香心里还是十分地不高兴。
“染香,睡精神了吗?”
夏承峻一看到她,脸上的线条就变得柔和起来。
染香看到他眼底略有乌青,晓得乘船离开这件事平稳过渡,但居间他出了不少力,费了不少神,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不由得那点责怨他的心就稍减了几分。
“嗯,睡得还好。你吃了吗?”
染香回道,语气尽量如常。
“还没有呢,称手好用的人只有吴虎一个,上百号人拖家带口的要离开,少不得一番安排。”
夏承峻语气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听得染香心里痒痒的。
第411章 含泪微笑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莫名,看到夏承峻那天下人都颤粟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孩子气的天真,染香的心也跟着无由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没有那么郁闷了。
一个男人,只有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才会卸去对外人伪装的坚强,流露出孩子气的天真。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心里是有她的吧?
染香顿时放弃了原本鼓足勇气要询问夏承峻那个轿里女子身份的想法。
她只愿,这一刻多停留一会。
就象在美好的梦境中,他和她能紧紧相拥一般。
这一刻,他的心里应该全部有她吗?
就装着这份美好是独一无二的吧,到了大夏国,他若还和那个女子痴缠不断,再行计较。
染香打定主意,便微微一笑,道:
“真是够辛苦的,这样吧,我让香姑把宵夜拿来,你就在这里吃了吧?”
“好。”
夏承峻毫不犹豫地道。
舱室中的门开着,海风不时吹进屋里,打个旋又跑走,所以室内的空气流动而清新,染香倒也不担心夏承峻会因为体息的味道而难受。
而夏承峻似乎连想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只觉得,在染香身边就高兴了。
见男主人喜欢和女主人腻在一起,香姑别提多高兴了,她一听到染香的吩咐“哧溜”地就往船上的餐室走去。
这个点钟,船上一般会准备一些宵夜,当然,主要是给船上的贵人们吃的。
染香和香姑都在海上漂了那么久,当然晓得个中的规律。
舱室中,点着大食国的明香,这是一种非令狐家|族基础香料调配的香,带着淡淡鸡蛋花的香味,特别清新芳香。
染香和夏承峻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似乎都特别享受现在完全属于他们的静谧时光。
“来了,王爷,这大晚上的宵夜简单了点,厨师听说是您点的,和我说先凑合喝点汤,他现在赶紧做新鲜的,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好了。”
香姑端上来的,虽然说叫“汤”,但实则是一碗模样诱人的鱼片汤,雪白的鱼肉、碧绿的葱花,看着马上让人食指大动。
尤其是染香相伴左右,再加上一应杂务全部处理完毕了,夏承峻心情大好,在染香注目下,高兴地拿起银筷吃了起来。
就算是在简陋的舱室中,也难掩夏承峻身上天然流露的贵气,他英俊的脸庞在烛光下被光线改变着,不时勾勒出神秘的线条。
虽然因为饿,吃得有点急,但是却无损他身上清贵的气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入了染香的心。
“王爷,菜都好了,你还想吃什么,我再让厨子做。”
香姑喜孜孜地端上七八样菜式,当然是以海鲜居多。
男主人这几天衣不解带,舟车劳顿,香姑一路看在眼里,此时见他终于放松下来,可以安心吃一顿迟到的晚餐,香姑当然巴结不迭。
日后男主人若是对女主人能象这么恩宠常在就好了,作为女主人的贴身丫环,她的荣耀也是少不了的。
香姑识趣地退了出去。
舱室里一直很安静,开始时杯碟交碰之声,后来声音也小了,后来就完全没有声音了……
待到下半夜,香姑实在熬不住了,抱着膝盖在舱室外打着嗑睡,然后恍惚间却看到一角玄衣从她眼前飘过。
香姑打了个激灵,立即清醒了。
也不知道王爷使了什么魔法,反正女主人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好过白天苍白的脸色。
香姑赶紧服侍染香睡下。
不过,香姑没有想到的是,大半夜的,染香躺下竟然没有睡着。
好一阵,听到香姑传来的低低打呼声,染香又爬起床,走到关着门的舱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舱室的门拉开了。
这一刻,染香忽然有从前在海上,被令狐陌语禁闭时的感觉,忐忑不安,还带着一丝丝挑战和危险。
舱室门一旦打开,她将要面对的或许是一个石破天惊的真相,或许这个真相会把她和夏承峻的恩爱炸得粉碎。
染香终是横下心来,吸了一口门外陡然吹进来清新得有点杀肺的爽冽海风,然后不紧不慢地沿着船体的阴影往前慢慢蹭着走去。
由于是商船,再加上出了大食国的海港,伊万娜摆明了放水,所以船上并不是很戒备的状态,除了几名兵士在高处值守,整个船只的人似乎都陷入了沉睡,静谧无人。
染香慢慢地用自已听到的声音为指引,走到了船尾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舱室前。
答案就在里面,马上要揭晓了,染香的心不由一阵乱跳。
门打开后,她要怎么对那个女人说?
她会后悔吗?
染香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就在这时,她发现,那种结界感又出现了,她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里面传来的细微的声响。
那个高手,还在护卫着这个女子。
染香心里不由莫名一凉。
夏承峻竟然把一个她从未知道过的高手放在这里保护这个女人,说明这个女人对他有多么重要了。
染香不想对比,可是相较之下,自已的身侧除了一个香姑,却似乎太凄清一些了吧?
染香脚下一顿,却再也没有推门而入质问对方的勇气。
她曾是不可一世的香女,亦是高高在上的大食女王,何曾为了一件事而瞻前顾后、如此犹豫、左右思量过?
染香最终还是收回了脚,转身离去。
走到自已舱室的门口,染香站在舰舷边,暂时不想进入舱室内,迎着冷冽的海风,看着天上一轮银月,月半弯,人已圆,但是心却破了一块,难以弥合。
“吱呀”一声,染香忽然听到身后,她隔壁的舱室门应声而开,还没容她看清是谁,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染香,怎么睡不着也不叫我?”
原来是夏承峻。
染香吃惊地道:
“原来你的舱室就在我隔壁吗?”
“是啊,不在你隔壁我会放心吗?一时半刻看不到你,都掏心挠肺一般难受。”
或许是夜色阻隔,夏承峻的表白也变得大胆而热烈起来。
虽然是心中带着痛,但染香听到这样真挚的情话,脸上不由地也泛起了红霞。
第412章 撩妹神技
在夏承峻心里,只要染香不超过他一丈的距离,他就有万全的把握护得她平安,绝不会出现她在家里被令狐陌语劫走的事。
因此,还没上船前,他就交待吴虎要把他和染香的舱室分在隔壁。
他和染香如今已经是未婚夫妻,再加上身处海外情况特殊,身边又都是死士一般的手下,倒也不怕日后风言风语。
再说,如果他连自已的女人在身边都护卫不了,他也不配称杀神康王了。
“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只是起来吹吹风。”
夏承峻一头热情,倒没有留意到染香似乎没有他那么热烈,依然恋恋不舍地道:
“在海上还要航行半个多月,可是明天就到外海了,你知道吗?这次长乐和司徒空也来了,他们放心不下你,非要来。
若是和他们会合,怕是咱们就不能这么安静地独处了。”
这些情况,在染香和夏承峻见面后,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说,于他们逃脱大食国的大计来说,这些都是细节上的小事,可以不必言明。
但是现在气氛如此宽松,一时间无所事事,夏承峻便一一道来。
长乐和司徒空会来,这让染香倒一时间没有想到,她不由地略带责备道:
“长乐的性子还不太稳,你也好带她上船?万一有什么事,岂不是让大家难过?”
“她硬缠着跟上来,当时我急着追你,哪顾得上想其它的?”
夏承峻絮絮道来,虽然只是简单地把前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听在染香心里,自是惊心动魄。
染香之前已经听吴虎大体说过了,不过,这些事从夏承峻嘴里说出来,又大不一样。
染香不觉也受夏承峻的感染,随着他的娓娓叙述沉入一个多月前他的仓惶和惊恐。
“染香,不能再离开我了,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夏承峻看着近在眼前的染香,月光下她原本就细腻光滑的脸庞,更是显得圣洁高贵,朦胧中仿佛还带着几丝游离的飘逸之气,美得就不象在人间一样。
夏承峻忽然隐隐觉得心慌。
染香太美好了,他是不是配不上她,所以老天爷才这样和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可以遇到她,但最后还是不能接近她?
“染香,再苦的药我也一定喝下去,只要能治好我的病。”
夏承峻伸出手,勇敢地握着染香的手。
他不能忍受这种她近在眼前,他却无法拥有的感觉。
无论怎么难受,这一次他都要忍住,这样染香就不会尴尬不让他握她的手了。
染香冷不防被夏承峻握着自已的手,感觉他大手的温暖有力,心里一阵鹿跳的同时,也涌上一阵惊慌:
“不可以,放开我。”
她是怕被他厌恶。
一次吐了没事,每逢这种时候都吐,是谁都会有心理阴影了。
慢慢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他会厌弃她吧?
所以,染香顿时紧张了起来。
“嘘,别怕。我们慢慢适应,总要有一个过程,不是吗?”
夏承峻却不肯放开染香的手,他的手大,力气也大,把染香如笋尖一般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只要他不想放手,染香就不可能从他手里抽出来。
见他如此坚定,染香索性也作罢,任他握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争取过来的胜利果实格外香甜的缘故,夏承峻竟然没有觉得难受,这让他心中更加愉悦。
为了保住眼前的胜利果实,夏承峻并没有再进一步。
每一次,只要能进一步,就足矣。
最终有一天,他能象以前那样,把染香紧紧搂在怀里。
染香抽回手不成,见夏承峻神色并未变化,于是心下稍安。
“七郎,如果难受你就说。我已经在慢慢适应了,或许,以后你就算看到我就吐,我也能坦然受之了。”
染香打趣道。
“你希望那样吗?”
夏承峻长眉入鬓,向上一挑,特别英武。
但是这样令敌人魂飞魄散的表情,却只是被夏承峻用来撩妹。
如果从前那些死于他剑下的战魂们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气得想要活过来,和他再战一场。
“当然不希望。”染香调皮地一笑,“若真的那一天,我不用你说,先自行远去。”
“不许说这样的话。”夏承峻生气了,脸色微变,“你再说,我生气了。从此以后,不论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你都要一直在我身边。”
夏承峻紧紧握着染香的手,感觉眼前小女子的心,为什么如她的手背细腻的感觉一般溜滑,难以捉摸。
染香只是微微一笑。
“哼,为什么不答应我?莫非你还有别的打算?”
夏承峻心里一抽一抽的。他得的这个怪病,害他不能亲近自已的女人。
而染香,仰慕她的人一路可都不少呢。
之前的东方申,后来令狐陌语自荐枕席……
这些人太多太多,每一个人,都有优秀独到的一面,而且最致命的是,他们都不象他一样,有那个怪毛病。
只要染香扔下他,一转身随时能找到大把陪她共渡一生的人。
夏承峻心里急啊,恨不得生米做成熟饭。
可是偏偏近不得身。
月下的美人一脸纯洁无暇,看起来就和月下的仙子一般不可亵渎。
“染香我们……”
夏承峻又凑近一步,很想试试现在就能不能把染香搂在怀里。
“不行!”染香却是灵巧地向后退了一步,甚至手都从他的手的掌控中滑脱,“咱们先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染香一指高位上那些轮值的兵士。
夜色中他们肃穆如雕像,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们。
夏承峻到是笑了,道:
“不要紧,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
“为什么?”
染香一阵稀奇。
明明月光之下,他和她倚靠在船舷上,因为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落落大方,并未掩藏身形,想必上面的兵士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呵呵,我下了结界,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夏承峻自信地道。
“你也会下结界?”
染香大奇。
结界这种手法类似于玄法了,能扭曲时光,所以外界的人难以窥见或听到结界内的情况。
第413章 那是空轿
当然,这样的结界只能是时空微微扭曲,并不可能真正扭曲时光。
染香倒是没想到,夏承峻也会这一手。
夏承峻和那个貌美女子身边的大能,到底谁设结界的能力更强?
染香忽然起念要试试。
于是她释放出自已的五识,果然,不到一丈远之外,便有一种微微的阻碍感。
而让染香大感惊奇的是,夏承峻设下的结界,远比那个她认为的大能所设下的结界更为强大。
原来,夏承峻的能力竟然强大如斯?
看来,在夏承峻身边待着,比这里所有的侍卫环护更加安全。
染香登时有些明白过来了,顿时,心内一股郁气一消而散。
至少,他是自愿充当护卫来护她平安的。
染香一旦想明白,不由得喜笑颜开,月光之下,她曼妙的笑容,比仙子还要迷人,让人不禁想要亲近。
“什么事这么开心?”
夏承峻轻轻捏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揉捏过去,天知道他多想把她整个人都象揉这手指一样,从内到外,揉一个透彻。
“只是觉得方才没有被兵士看到,开心。”染香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敷衍他,却怎么好对他说心里的百转千回?“我要回去歇着了。”
染香心情大好,困意也不由地涌上心头,微微打了个呵欠。
“哎,看你这么困,让你回去睡吧。”
夏承峻无奈,虽然心里痒痒的,但是看染香一脸倦意,终是舍不得让她太过疲惫,只好无奈地放手。
看着染香进入舱室内,夏承峻突然一阵心满意足。
只要到了国内,他马上要和染香成亲,这样,她就是他的了,永远不能离开他。
夏承峻也愉快地回到舱室内,头一挨枕头,马上就睡着了。
在船上高处值守的兵士只觉得眼前一花,咦,方才在甲板上好似看到一团朦胧的白雾,此时完全消失不见了。
呃,不会是鬼吧?
兵士身上激灵灵地打了个颤,揉了揉眼睛,确证方才还在甲板上的那团白雾已然完全消失。
真是不可理喻。
第二天。
染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只觉得整个人都身轻气爽。
洗漱过后,染香才吃完早餐,就听船上的人欢呼声阵阵。
“怎么回事?”
染香示意香姑去打探。
香姑才要出去,夏承峻就抬脚迈了进来,看到染香气色很好,不由地也笑了,伸手帮她拈去下巴上的一点面屑,道:
“和咱们国内的大船会合了。”
“啊?是吗?太好了,那岂不是可以看到长乐?可以看到司徒空了?”
染香劫后余生,万万没有想到,还有和国内的老熟人相遇的一天,此时不由地喜形于色。
夏承峻却是微微拈酸吃醋:
“啊?为什么你见我时没有这么高兴?难道我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王爷这是邀功请赏来了。
香姑抿嘴一笑,隐身而退。
倒是染香,乐得一笑,道:
“咱们相见时,还有前途未卜的感觉,哪能放松心神啊?现在有你护卫周全,我自然全身心地放松,能体会到那种久别重逢的愉悦了。”
“嗯,算你这话中听。”
夏承峻很满意。
染香因为他在身侧,所以感觉全身心放松,这样的字眼,让他感觉十分舒服,简直挠到了他的心里去。
“走吧,去看看。”
染香迫不及待地起身,手自然而然地拉住夏承峻,浑然忘了那档子不能接近的事。
夏承峻也自然地伸出手让她握着,然后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出舱室。
对面的大船,已经迫得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甲板上站的人了。不过,船与船之间,却不能直接凑近了相互攀爬往来,还须得通过小船划水往来交互。
当然,能上对面大船的,也就夏承峻和染香这几个人,其余的则留在原来的船上,紧随其后,一起回国。
“染香,你回来了?又见到你,太好了!”
一道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声音从对面船上飘过来,正是长乐。
她一看到染香,便高兴地在甲板上挥舞着手跳动,一点也没有身为公主的自觉性。
倒是站在她身边的司徒空,一身白衣如雪,脸上虽然也洋溢着微笑,却只是老成的挥了挥手,没有长乐公主那般跳脱。
染香这边挥手回应,夏承峻便扶着她下了甲板,准备登上小船,到他们自已的大船上。
载人的小船是大船上原本配备的救生船,因此只容得四五个人坐下,容积并不大。
船行驶在海面上,看着两船的距离并不远,但是真正划船到对面,也需要一柱香的功夫。
染香看着金色的阳光铺面海面,心情不由地也跟着明朗起来,但是,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由地脸色一沉。
因为,在她身后紧随的三四条小船上,其中有一条,竟然放着那乘轿子。
竟然不下来走路,在小船上也得乘轿子?
染香眼珠子一转,借着由头问夏承峻:
“那轿子上是谁?上小船不得自已走才好吗?还要乘轿子,难道她腿有残疾?”
“那轿上没人,就一顶空轿。”
夏承峻悠悠然地回应,似乎并不愿意过多解释。
“哦?真的吗?”染香心里又有点小别扭,当她是睁眼瞎吗?
“嗯,真的。”
夏承峻一本正经地道。
“如果是一顶空轿,你那天为什么上船时还要冒着性命危险去救轿子?”
染香故作不解。
“因为,那轿子是价值极高的物件,整抬轿子都是由檀香木雕成,呵呵,回家就送你玩。”
夏承峻摸了下鼻子,硬着头皮继续扯下去。
装。
你就装吧。
染香心里有气。
可是小船转眼就到了大船的接引梯前,船上的水手拉着小船上抛过来的缆绳,把小船牢牢固定住,然后铺上木梯,让小船上的人一一过来。
染香一时没空再和夏承峻继续那个话题,只好悻悻地跟着上了船。
“染香,师父,太好了,你真的被皇叔救回来了。我的皇叔太厉害了,深入虎穴,全身而退。”
长乐公主早就望眼欲穿,看到染香上船,一把上来就把她紧紧抱着,看得夏承峻眼睛都绿了:那是嫉妒的!
第414章 亦师亦友
呃,这个能紧紧抱住染香的人,竟然不是他,如果能用任何代价换得和染香在现实生活中这一抱,夏承峻觉得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哎,师父,可想死我了。”
长乐身份特殊,百无禁忌,染香对她来说,亦师亦友亦,马上又要成为她最亲近的皇嫂,这让染香在长乐的心里,地位无比重要。
染香看到这些熟悉的人,再次确证自已真的脱离了大食的魔掌,整个人都放松起来,脸上也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任由长乐紧紧地抱着她,还不时向四下里点头示意。
这些人,都是为了她,不远千里才停泊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海面上,现在能平安启程返乡,大家脸上也都透露出兴奋和由衷的喜悦。
整个大船上的欢呼响彻了云宵。
而染香也看到,紧紧跟在长乐公主身后的司徒空,也满面笑意地看着她,一脸释然与放松。
司徒空性格内向,不擅长言辞表达,染香是知道的,看他这样,染香亦向他点头致意。
一番亲热之后,长乐终于肯放开染香了,乐呵呵地道:
“司徒空,师傅回来了,你还不上前表达一下喜悦之情?”
司徒空摸了下腮帮子,虽然还是小小少年,但是腰背挺直,已经能看出来,未来一定又是夺人心魄的美男子一枚。
听到长乐傻呵呵没轻没重的,夏承峻微蹙了下眉,上前一步把染香微微与大家隔开,面无表情地道:
“好了,大家都闹够了,染香和大家都可以放松一下了,现在启航吧!”
被夏承峻这一打岔,顿时大家从兴奋中恢复了理智,当然,船立即拔锚开动那是肯定的,毕竟,离家这么久,又是在敌国的外海边缘,总是提着心,现在能够回家,再加上丰厚的酬金,大家浑身立即充满了力量。
大船猎猎起航,染香归心似箭,想着家里的爹娘、哥嫂,尤其是凤美,现在肚子已经显怀了吧?她走的时候还没怎么看到肚子,还是平的,现在应该没有怀孕的什么反应了吧?
夏承峻被一群人簇拥着,应该是去谈公事了,染香和香姑,还有喋喋不休的长乐公主、安静的司徒空,在甲板上站着,吹着海风,听着长乐公主讲海上遇到的九险一生那些事。
染香满腹心思纠结着,不曾想,一抬眼,却看到那乘熟悉的小轿一晃闪过眼角。
不会吧,竟然换船也带着那个美貌女子?
染香也是服了夏承峻了,一颗原本还飘在天上的心,顿时又沉入谷底。
“师傅,你去大食国,一定有奇遇吧?我看你的气色光华,远胜从前。”
司徒空一直很安静,见夏承峻走了,这才抓住机会问了染香一句。
“算是吧,大食国一行,终生难忘。”
染香一时有些含糊,因为她是大食国长公主的事情,回来的路上已经和夏承峻商量好了,不向外界透露分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身上承受了大食国气运的事情,自然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不是她不相信他们,只是兹事体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且,他们知道了,对他们本身也不利。
司徒空原本也只是找个话头来说,见染香没有明确说,便也不再追问。
长乐公主却扯了一把司徒空的衣袖,不满地道: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看到皇嫂,要把新的制香配方拿出来向她炫耀吗?新配方呢?”
“呃,长乐公主,我哪有说炫耀了?我是说要请教。”
司徒空顿时面红耳赤,一脸不好意思。
然后,司徒空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写得工工整整的香方,递给染香道:
“这是用的龙涎香的配方,加上在海外交换时的一种奇异香料,制出来的神香,烟气持久、幻形,你看看,我个香方有什么需要增减的吗?”
染香拿着香方,顿时投入地看了起来。
司徒空这个香方,配方新颖,思路开拓,和以前染香接触的大夏朝的香方不太同,所以染香一时便沉迷了进去,竟然忘了那乘小轿的事。
良久,染香抬起头,对司徒空道:
“你这个香方的配法,可以说开创了一个新的香系,日后可以从这个香方上衍生出新的配方来。不过,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再斟酌,让它更趋完美。”
司徒空少年清俊的脸上,浮出一丝兴奋的微笑。
长乐公主很少看到司徒空露出这样深到骨头里的笑意,不由地眼神一阵错愕,被司徒空的笑容迷住了。
“你看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这么一眨不眨的?”
司徒空摸了下被长乐公主聚焦的脸。
“呵呵,一粒米饭!你早上吃饭忘了擦脸吧?”
长乐公主脸皮真厚,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染香看着这嬉闹的一对,不由地象明白了什么似的,也跟着微微一笑。
“有米饭吗?在哪?帮我拿走。”
司徒空有点急了,他摸索着脸,这时候正是少年开始懂得爱美的时候,又怕在师傅面前失礼,所以不由地有些急。
长乐公主见他傻傻呆萌的样子,不由地“扑次”一声笑了,道:
“我骗你的呢!谁知道你这么傻?”
司徒空一听,手才没有放在脸上摸索,只是冷哼一声,道:
“还能好好做朋友吗?”
“哦,司徒空,你别忘了,这龙涎香的配方,可是我从皇叔舱室里帮你偷来的,你说为此要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难道你耍赖了吗?”
染香气得一摊手,不满地道。
“没有耍赖,呃,你不是说好这件事不说出去的吗?”
司徒空毕竟心性单纯,被长乐公主说“偷”龙涎香,不由地脸都憋红了。
“哈哈,谁让你先反悔,不和我做一辈子朋友的。”
非明是长乐拿着这件事在要挟司徒空,可是司徒空却拿长乐没有办法,只能搔着头皮,一脸无奈。
染香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不由道:
“你们俩啊,都是言而无信之徒,看来,我这个师傅太久不在,你们皮都松了啊?回去的话,给我进雄鹰岭采药去!”
现场顿时响起了两只的惨叫。
第415章 探秘寻踪
这时染香抬眼看去,不光夏承峻无影无踪,那抬华贵的檀香轿子也失去了踪影,吴虎一向不离夏承峻左右,此时自然也随着他消失了。
染香心内暗暗失望,她已经给了夏承峻机会来向她坦白,只要他照实说了,她还是愿意原谅他的。
没想到,夏承峻不光扯了一通鬼话,还把那乘轿子弄上了这艘大船,这是要带那个女人回国的意思吗?
染香心内酸涩,便没有了心情逗趣。
长乐公主见染香脸色不佳,还只当她是奔跑劳累所致,别看她有时候没正形,但是体贴关心人,这个打小在宫里长大的孩子还是会的。
“皇嫂,你先去歇息吧,等你养足精神了,我们再聊。”
“是啊,师傅,不急于一时,这个航程有半个多月呢,这一路上你正好考考长乐她药草背得怎么样了。”
司徒空一本正经地道。
这下正戳中长乐的痛处,顿时她“嗷”一声叫就跳了起来,伸手去扯司徒空的耳朵,嚷道:
“让你再说,不说皇嫂早忘了。”
司徒空“哎哟哎哟”叫着,但是脸上却冲着染香露出促狭的笑容,染香顿时明白长乐并没有下重手。
染香便不打扰这对小儿女了,再说,她现在也有些意兴阑珊,提不起劲来,便在香姑的伺候下,带着来到自已的舱室。
大船上舱室的结构都差不多,染香倒也没有不适应,倒头强迫自已睡觉。
不过,必竟是心内有事,染香迷糊了一会儿,就又惊醒了。
再躺也睡不着,染香听着外面波涛阵阵,索性起床到外面透气。
香姑或许以为染香还要睡很久,并没有在左近呆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染香顺着舱室胡乱走着,她身份高贵,再加上上船时大家都看到她了,所以一路上就算遇到巡视的兵丁,大家也知道她是谁。
大家看到染香,都恭敬行礼,染香也颔首回礼。
这一船的人,都是为了救她,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染香自是怀着感恩之心。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船的尾部,染香原本打算回头绕回去,可是谁知道,这时她鼻端却突然嗅到一股香气。
这股香气微不可察,就象是谁身上撒了香水走过很久后依然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味道。
如果换成一般人,肯定嗅不出这点香气,何况还是在海风劲吹的大海上。
但是染香五识过人,在大食国承载了国之气运之后,她隐隐感到自已将要突破成为一品制香师,因此五识方面更加敏锐。
此时嗅到这股香气,染香不由地脸色一变。
不好,大船上混进了令狐家|族的人。
因为,这股香气正是染香所熟悉的,令狐家|族本源香料的味道,也就是来自努努巴卡食人后产生的结晶香料的味道。
这股香气,从头至尾就是染香的噩梦,所以这气息一刺入她鼻内,染香体内就响起了预警的信号。
她和夏承峻可以说是联手挫败了令狐家|族谋夺大食的野心,虽然伊万娜下了灭族令,但是这个家族这么大,在大食国盘踞了数百年,自然会有漏网之鱼。
而夏承峻和她,自然会成这个家族的头号公敌。
虽然他们做事隐秘,但谁知道令狐陌语有没有几个心腹手下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呢?
染香心内浮起隐忧,便跟着这香味远远地循踪而去。
还好,这种香料的气息十分特别,所以染香倒也不担心会跟错气息,便一路循踪,跟着进了舱室的门口,感觉那股香味就在舱室内里,她看了看黑洞洞的舱门,轻轻一推,没想到门是虚掩的,竟被她推开了。
染香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船的结构她并不清楚,这个令狐家的人进到这里,是不是会破坏船只,或者做其它什么动作,这船上几百号人,可都得仰仗大船才能回国。
越往里去,香味愈浓。
当然,这种愈浓指的是对染香来说的,一般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注意到这种味道。
而除了香味之外,整个舱室里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一片了,还好,眼前的场景在染香心里依然是如白昼一般透亮。
染香隐在暗处,先四下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
如若冒冒失失走进去,怕是对方藏在哪个角落里,她一下子就着了对方的道儿。
染香审视一番后,确定在舱室内暂时没有什么可疑的发现,便抬步缓缓往里走去。
香味愈往里愈浓。
四周很静,很黑。
染香能听到自已心跳的声音。
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大舱室内,原来两边又隔成了四个小舱室,她随手推开右手边的第一间舱室,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而且没有堆放东西,一目了然,可以肯定没有人藏在这里。
她推开左手边的第一间舱室,不由地楞住了。
因为,她发现,那乘熟悉的轿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当然,这时候轿内已经没有人了,空空如也地放在地上,隐隐透出檀木香,似乎在向染香炫耀着什么。
染香不由一阵恼火,走了过去,猛地掀起轿帘,里面空无一人,但是染香闻到扑面而来那股熟悉的香味,整个人不由地呆了一下。
呃,这不是令狐家基础香料的味道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乘轿上?
难道,夏承峻一直抬着的人,竟然就是令狐家的人?
染香心思徘徊不定,她又仔细嗅闻了一番,竟然真的是令狐家基础香料的味道。
不会吧?夏承峻的口味是有多重?
在梦境中,他不是对努努巴卡的香料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之感吗?
染香觉得自已脑子都不够用了。
难道夏承峻竟然是在梦里都会欺骗她?
不,不可能是这样。
染香稳定了下心神。
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她不能胡乱怀疑他。
就在这时,染香忽然听到隔壁的舱室“吱钮”一声开了,然后有人边说话边出来了。
染香听清楚了,说话的正是夏承峻和吴虎。
“这事不要让染香知道,不然,她肯定会寝食难安的。”
夏承峻忧心忡忡的语气。
第416章 主动揭谜
什么事要这么瞒着她?
染香心里沉了一下。
令狐家的香味,只有好嗅得到。不过,令狐家的武士,功夫再高,也不可能高过夏承峻,所以,如果有一名令狐家的寻仇者或者叫刺客潜入这里,染香不相信夏承峻会没有感觉。
既然不是刺客,一定是那个美貌女子了。
染香克制着内心的躁动,呼吸依然平顺。
也亏的是她,所以夏承峻才没有听到近在不到一丈内她的呼吸声。
不光五识灵敏,染香对于克制自已的气息也有了新的心得。
夏承峻和吴虎都是机敏过人的武士,他们竟然也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染香。
听着他们的声音越走越远,直至出了大的舱室,染香才打开小舱室的门。
辨别了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方才夏承峻出来的正是最后一个舱室,她慢慢地往那个舱室摸去,到了门口,她的手轻轻推了一下那个舱室,谁知道,到处的防守似乎都不严,唯独这里,门却锁得紧紧的。
染香知道答案近在眼前,她用力一推,想试试能不能把门弄开,就在这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也是染香太过于专心要揭秘,所以才忽略了背后有人接近。
染香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却听背后的人温言道:
“染香,你来这做什么?”
呃,竟然是夏承峻的声音。
染香回过头,看到他一脸询问的表情,倒没有秘密快被发现的怒气,染香不知道怎么心松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呃,我方才在船上随意漫走,走到船尾正好看到这个舱室,无聊就走进来看看了。”
“哦,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装杂物的,走吧,黑乎乎的,出去外面吧?长乐和司徒空刚才在海里钓到了大鱼,说晚上吃鱼生。”
“啊?鱼生?什么是鱼生?”
染香见夏承峻温和如常,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真挚深情,便略略放下心来。
“鱼生就是生鱼片,把鱼肉片了,然后蘸上美味的蘸酱,据他们说算得天下至鲜的美味之一。”
夏承峻不自觉地伸出手,将染香的手放入自已的手中,只要能触到她的手,他就心满意足了。好象揽住了全世界。
染香的手被他纳在手中,她细细体察自已的内心,丝毫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是了,要相信自已的内心。
染香忽然更加坚定地握着了夏承峻的手。
都还没有看到对手呢,都还没有了解情况呢,怎么能如此没有努力过就放弃呢?
眼前的男子,是她选定了要陪伴一生以终老的男人。
走出幽暗的舱室,眼前豁然开朗,就象染香的心境一样。
或许,不论有什么疑虑,只要他握着她的手,一切都会消融了。
两个人相伴而行,或许是因为海风猎猎不断吹过,夏承峻觉得自已并没有闻到让他觉得异样的体息。
这让他很高兴,因为如此,他可以多握着染香的手再久一点。
两个人出现在司徒空和长乐面前时,两个人已经细致地片好了鱼生,正指挥着下人准备酱料。
原本这一切都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的,但是这悠长的等待染香回归的半个来月里,海上生活枯燥无味,他们慢慢地开始热衷于海上垂钓,以此打发时间,加上原本就是心灵手巧之人,现在已经是十分厉害的钓鱼能手了。
“皇嫂,你来尝尝,这鱼生是和大食人学做的,开始我们还担心有鱼腥味,谁知道十分新鲜可口,快试试。”
长乐好不容易逮着一样染香“技不如她”的所在,立马得意洋洋的炫耀了起来,拿着筷子,挟了块雪白的鱼肉,蘸上青绿色的酱汁,就塞进了染香的嘴里。
“好吃吗?”
染香细细品味了下,还真没有生鱼的腥味,充斥着酱料的甜辣和鱼肉的新鲜。
“真不错,难得你们竟然敢吃。若是你们不敢试吃,也没有我们今天的口福了。”
夏承峻打趣地道。
长乐见夏承内会说“笑话”了,不由地发了呆,手里的筷子“啪哒”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呃,长乐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司徒空赶紧捡起筷子,不解地问长乐。
“哎?啊?我的佛祖啊,我竟然听到皇叔说笑话了。这事若是让姑母知道,她肯定不相信啊!”
长乐喃喃地道。
染香和夏承峻听了,都不由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要离开这里,你们太甜蜜了,甜蜜得快刺瞎我的眼了。”
长乐捂着双眼,表示要逃跑。
在场众人,知道她这是开玩笑,都发出了由衷高兴的笑声。
经过长乐公主和司徒空等人的一番调节,染香的心绪恢复了不少。
不过,那个带着令狐家香料气息的人,就象一团阴影,一直笼罩在染香的身上。
好几次,染香想直接问夏承峻,但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每每欲言又止。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在海上航行过了快半个月了,马上就能回到大夏的海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脸。
毕竟,离家这么久,谁都开始想家了。
只有染香,愈近家中,愈是忧虑重重。
每个深夜,夏承峻都会从隔壁舱室悄然起身,然后消失在船尾的那个舱室里。
进入那个舱室后,染香便无法用五识跟踪他了。
然后,隔天早晨,染香总能在他身上嗅到熟悉的令狐家香料的味道。
染香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切都必须有个了断。
夏承峻待她的救命之恩,她会永远放在心里。
但是,既然有缘无份,她也会痛快地放手。
所以,当驶近大夏国海域最后一个夜晚来临,染香在夏承峻起身之后,悄然尾随而行。
在有计划的情况下,染香是有把握做到不让他发现的。
冥冥中,若有天眼在天上遥遥地看着,就会发现,这艘大船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饶有意味地相随着。
月光勾勒出他们高贵华美的线条。两个人的身影并不相交,但是看起来在月光下依然和谐。
揭开谜底就在眼前,染香的心不由地一阵乱跳。
第417章 原来是你
前面的夏承峻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染香晓得是自已的心乱了,所以扰动了气息,让夏承峻觉出了什么,她努力收敛心神,让自已慢慢地靠近甲板上的舷梯,把身形藏在暗处。
若是从夏承峻那个角度看,只会看到一团和其它处毫无二致的阴影。
夏承峻回头看了几眼,或许是没见到什么异状吧,便继续轻车熟路地往前走。
边走,心内还不由边哂笑自已。
应该是听到鱼从水面跃出来的声音了吧?或者是海风吹到哪个角落回旋发出的声息,自已真是神经过敏了。
夏承峻走到船尾的舱室前,推开门,低头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染香也出现在舱室前,这一次,她有备而来。
夏承峻在前面走着,很快来到居尾的那个小舱室,他打开门,正准备推门而入,忽然觉得一阵倦意涌上心头,他抹了把脸,努力要清醒一下。
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他着了道儿了。
夏承峻迷糊倒下前,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他跟前,借着他刚打开的舱室门,向里面走去。
夏承峻不由心里一阵着急:染香,别进去!
可是他已经喊不出声了,意识忽然全部模糊了。
染香推开门,就看到室内现出了一个精致的铁质囚笼,一位老者,正端坐于囚笼前,面无表情,仿佛是一尊雕像一般。
染香却知道他不是雕像,他应该就是屡屡用结界阻挡染香探询的大能者了。
看到染香,他似乎并不震惊,也没有办法震惊了,因为染香在进门时,就动用了僵滞身形的香料,他在看到染香时,那种香料已经被吸入并马上发挥了作用。
什么人竟然住在铁质的囚笼里?
夏承峻恩宠的人,竟然会住在囚笼里吗?
染香一看到这个囚笼时,心里便下意识地觉得自已猜错了情况。
不过,因为这个计划在她脑子里筹划太久,每一步该怎么做,她都深深刻在脑海里,成为下意识的动作。
现在可好,虽然现场的情况和自已意料的不太一样,但是染香依然把每一步都按着计划去实施了。
因为在筹划这个计划前,染香就已经想过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都要一步一步按着计划来,否则,万一再出现什么插曲,她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等上船后了。
而上船之后,她很快就面临和夏承峻的大婚,到时候,没准那个令狐家的貌美女子,也随后跟着登堂入室。
染香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而这时,由于船只临近大夏,她身上在大食国承载的国之气运,遥遥与大夏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的气运相交,让染香终于突破了一品制香师的屏障,在没有人知晓的情况之下,不动声色地成为一品制香师了。
一品制香师的屏障突破后,染香不光拥有了追求香道的资格,还对神香的掌控调配,恢复到了自已从前香女时的境界。
因此,随手用现成的材料,调配一两种迷魂香,对染香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不费力气。
所以,那能释放结界的大能,才会轻易被染香的迷魂香迷倒。
这个世界,恐怕还找不到一个能抵御一品制香师的人。
染香目光锁定囚笼中的人。
对方低垂着身形,一身白色衣袍,看不清楚形容。
染香绕到正面一看,不由地楞住了。
对方对着她咧嘴一笑,道:
“女王陛下,别来无恙啊?”
染香严格控制了迷魂香的剂量和范围,只是迷倒了左近的人,居囚笼间的人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这对一个能和天地沟通更加顺畅的一品制香师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把这个最重要的人迷倒了,染香就白做计划了。
只是,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完全出乎染香的意料。
染香不由失笑。
哎,那些侍卫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皮肤极好,美艳无双……
当然,天下能得此“美誉”的男子,怕是只有令狐陌语一人了。
“令狐陌语,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女王陛下你还不知道吗?康王把我从伊万娜手中,讲了一个条件,把我换到这里,这一路,我一直跟着你。哈哈,有意思,难道康王竟然是瞒着你的?”
染香不语,低低哼了一声。
“哎,啧啧,看来,康王是怕你担心了?所以没有告诉你?怪不得我一路上都没有见你来看我。”
令狐陌语不由地促狭地笑了起来,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对,或许康王吃醋了,他觉得我曾经是你的亲王,所以不想让你看到我。嗯,一定是这样。”
令狐陌语一付挑拨离间的口吻,但是眼神却闪烁不定,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染香冷冷一笑道:
“如今你已经是阶下囚了,你们令狐家|族对大食百姓做了什么,你心里自已清楚,你们有今天,也完全是罪有应得。”
令狐陌语仰天长叹了一句:“时也运也,本来一切都计划周详,尤其当你被我找到时,我们全家族都以为上天再次眷顾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把大食的天下变成我们令狐家的。没想到,你才是最大的变数。否则,以伊万娜的智商,堪忧。”
令狐陌语一脸不把伊万娜看在眼里的表情,染香懒得和他争辩,伊万娜再不济,最终也是带领了数千亲卫,围困了宫廷,一个王朝的底蕴,岂是他这只井底之蛙能够完全窥见的?
“说,为什么你会在这个船上?”
染香一脸不解。
“为什么我会在船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哈哈。”令狐陌语不由嘲讽地道,“看来康王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做秀了。”
“什么意思?”
染香凑近了令狐陌语,觉得他好象有什么异常似的,良久,看到他起身,染香才发现,原来令狐陌语身上缠绕着重重锁链,把他四肢牢牢固定成一个形态。
这让令狐陌语看上去好似可以随意走动,但其实却被身上的铁链牵制着,恐怕连脸上被蚊子叮,也不能动弹一根手指。
“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怪你?”
令狐陌语怪叫道。
第418章 天大的秘密
“呃,你被人祭着?”
染香终于看出令狐陌语这么怪异的存在姿势,和她印象中一种古老的祭拜方式极为相似。
染香没有亲眼看过那种祭拜仪式,但是古籍上她却是看过这种祭拜的手法的。
“哟,你也知道人祭?看来你们姐妹俩真是一脉相承啊?康王一个堂堂皇叔,也搞这些歪门邪道,伊万娜为了他,也是舍得下血本了。竟然把大食国的秘方出卖给他。”
染香听了,心内莫名一阵不是滋味。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夏承峻抓住令狐陌语是有原因的,但是他和伊万娜联手是怎么回事?
虽然离大夏越近,但是伊万娜的身影似乎更加清晰,围绕着他们一直不断出现着,简直有点阴魂不散的味道了。
“被人祭者,不生不死,虽然可以延寿百年,但是生不如死,令狐陌语,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染香不解地问。
“哈哈,这得怪你和我结下的血契了。咱们订立血契的时候,你为了自身的安全,不是说了嘛,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当然不会弄死你,我还要你做女王,替我生下一堆令狐家的孩子,让他们继承大食的江山,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想让你死,可是有人却舍不得让你死了。哈哈,真是有意思。
世事变化、白云苍狗,无非如此啊!”
令狐陌语一脸酸溜溜,似要吟诗作对一般。
染香听得,心里万千滋味在心头。
令狐陌语看她脸上的神情,脸上不由浮出阴骛的笑容。
染香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令狐陌语之所以会受到人祭的酷刑,是夏承峻的主意。
她的心内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夏承峻那天告诉吴虎,不要告诉她真相,怕她会乱想;为什么夏承峻每晚上偷偷出去,是来检查令狐陌语的囚禁情况吧……
就在染香心情杂芜的时候,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染香的肩膀上,染香一颤,但是她马感觉到了那熟悉的力道和气息。
染香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夏承峻的怀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害我胡思乱想了好久?”
夏承峻头还有点迷糊,见染香扑进怀中,自是顺势抱住她,好久没有搂着染香,如此温热和亲昵。
还有,染香身上散发的特有的馨香,让他好象来到了夏天晴朗的田园里,花儿绽放,花香四溢。
唔,真是太美好了。
夏承峻幸福得没边了,晕陶陶地紧紧搂着染香。
呃,你们把我当死人吗?
就在我边上亲热?
好歹我也是亲王好不好?
令狐陌语简直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一声。
“王爷,属下失职了。”
就在这时,那名被染香下药晕倒的老者也醒了过来。
看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女子,便是刚才迷倒他的那一位,但却被王爷搂在怀里,这画风……
他一时搞不清楚情况了。
“没事了,坚武,你继续守着就好。”
夏承峻微微一笑,拉起染香的手,就往舱室外走去。
怪道最近这段时间染香对他忽冷忽热,原来染香是存了那样的小心结。
“七郎,你瞒得我好辛苦。”
染香和他走出舱室外,看着满天的星斗,心情无比美丽。
“哎,还不是怕你多想。”夏承峻一脸肃容,“让你被令狐陌语掳到大食,已经是我护你不周了。你和他立下了血契,他死你不能生,所以我左思右想,让吴虎去向伊万娜讨来了令狐陌语,由我亲自看管着,这样才会放心。”
染香听了,两眼不由一阵发涨,是了,怪不得他把那乘小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那天小轿在上船时要落水,他便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原来,在他心里,令狐陌语没命了,她也就没命了。他重视令狐陌语的安危,更是重视自已的安危。
染香没了脾气,上前一把搂着夏承峻的脖子,两眼灼灼地看着他道:
“可是为什么伊万娜会答应你把令狐陌语送来呢?令狐陌语说你和她讲了一个条件,是什么?”
“这个,能不说吗?”
夏承峻摸了一下自已的鼻子,很尴尬地道。
“呃,不行,一定要说,否则,我生气了。你不觉得坦承比遮掩好吗?”
“好吧,那我说了,你不能笑啊?”
夏承峻在染香的催促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过,事情得从染香还在王宫里时说起。
当时,伊万娜流落在外,和夏承峻他们混在了一起,不过,有一次她无意中靠近他,却害得他大吐了一场。
伊万娜贵为公主,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所以,她和夏承峻交换令狐陌语的代价就是:让夏承峻告诉她,为什么他会对着她吐?
“所以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把自已的这个秘密告诉了她,告诉她我不能接近女人,是因为她们身上的体香让我受不了,我除了接近你,任何女人靠近我,都会让我想吐。”
夏承峻一五一十地道来,当然,他也嘴下留情,没有说是伊万娜主动投怀送抱。
但是染香又不是傻瓜,哪里不会懂得夏承内没有说完话里的意思。
不过,只不过是一个秘密罢了,又不是以身来换,染香终于高兴了,她笑嘻嘻地做恍然大悟状道:
“王爷,为什么你后来看到我也吐了?莫非你是又找到一个新的让你不觉得会吐的女人?”
“染香,你没有发现吗?从刚才到现在,我都没有那种想吐的感觉。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夏承峻忽然惊喜地道。
“啊?没错啊!告诉我,为什么你忽然不想吐了?”
染香亦是惊喜万分。
“不知道啊,在大夏的时候,我对着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有对别的女人,才会想吐。”
夏承峻实话实说。
“什么?你一直对着我都不会想吐是吗?”
染香大感惊奇,好象听到了天大的喜讯。
“是啊,从头到尾都不会想吐,除了那天在马车上,真的是一个意外。”
夏承峻不明所以,见染香一脸兴奋,他脸上的疑虑也越来越重。
第419章 你是我的唯一
而染香听到夏承峻的话,也是一脸茫然。
她觉得夏承峻的话里,有一种严重的不对劲感。
“七郎,你是说,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厌恶过我身上的气息?”
染香问出这句话时,心在“碰碰”乱跳,在大夏她和他分开,以致于后来被令狐陌语绑架,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嘛。
“没有啊,从头至尾,你一直是我唯一能接受的女子。”
夏承峻不晓得染香为什么这么问。
他一直以为染香知道他不会对她的体息产生反感。
这件事还用说吗?只要看他乐意和她在一起,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可是,夏承峻却没有料到,在中纠结的男女,基本上智商都等同于零。
有的话,该说还是要说。
听到夏承峻的话,染香心内一阵释然,好象放下了万斤大石头一般,脸上又愁又喜地道:
“误会,天大的误会。”
“啊?误会什么了?”夏承峻不解地问。
“在泉城,你不是对我说,厌恶所有女子的体息吗?我以为你一直是在默默忍受着我的。所以心内十分尴尬,才提出要分开冷静思考一段。”
事已至此,染香也顾不得夏承峻会责备自已小气了,把话挑明了说。
“错了,错了,统统错了。”夏承峻一听,一付恨不得剖心表白的模样,“我哪里会厌恶你的了?如果厌恶你的,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从来就没有厌恶你的体息过。相反,你是我唯一能接受的女子,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会感觉到原来世间男女是如此美好!”
夏承峻也卸下了冷峻王爷的外衣,把一颗火热的心,用火热的话语捧到了染香面前。
染香听得一阵目眩神迷。
原来,世间最至深的享受,是听到情人喁喁的话语。
染香的心里,似乎有一股股暖流从丹田掠过,让她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全部都被打通,四肢百骸,无不舒服。
而她也惊喜地发现,那紫色福田里,气息翻腾不断,更加浓郁鲜亮的紫色气息瞬间遍布全身。
染香内心一阵愉悦,那全身灵智开启的感觉,比在大食国登基为王时,受到大食气运垂爱的快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不觉,染香竟然轻松地越过了一品制香师的门槛。
原来,两个人之间,根本不存在着阻碍,一直以来,都是大家的误会所致。
而这点误会,也是因为太在意对方。
染香心里再无挂碍,灵台一片澄澈。
夏承峻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自然的芳香愈加浓郁。
那种香味,似乎源于染香体内,源源不绝,绵绵不息。
夏承峻的神思,不由自主地进入了和染香神识相交感的境界。
两个人拥在一起,如醉如痴。
当心里最后一丝阻滞解除,两个人的心境都大踏步前进,进入了一个大夏朝历史上,前无古人的境界。
这样的时刻,说长仿佛数个世纪,说短也就只在不到半个时辰的一瞬间。
当两人从那种玄而又玄的境界中全身而退时,染香的紫色福田已经形成了一粒紫丹,在她的丹田处运转不息,为她提供活在这个世间所需要的精纯能量。
而夏承峻的身上,也在肉眼所看不到的脉络间,有无数紫色的细丝浮现,而这些紫色的细丝,无时不刻地从身边染香的身上攫取着能量,生生不息,缠绵运转。
两个人相视一笑,已经不用言语,心下都了然,从此以后,他和她便紧紧联系在一起,谁也不能离开谁,谁也没有办法离开谁。
这一刻,天地都安静了。
只有川流不断的大海波涛的声音,应和着他们的心情,澎湃而激越。
染香舒服地在夏承峻里微微转动了下身体,用脸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就象在梦中所做的一样,而这一切,则是,完完全全展现在夏承峻的眼前,让他五识都体会到了怀中女子的美好。
夏承峻轻抚着她一头乌黑的秀发,不由地喟叹:
“原来身心交|融是这么美好的感觉。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可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如果没有那些错过,也不会有这时候的美好。”
染香说道,一边满足地缩在他的怀里。
虽然深夜的海风有些冰冷刺骨,但是夏承峻的胸膛火热宽大温暖,让染香象一只小猫咪一样,心甘情愿地缩在他的怀里,舒服无比。
“嗯。”
夏承峻一边呵护着怀中的女人,一边微微在染香的背后,比了一个手势,于是,王爷身边的暗卫尽数撤去。
这一刻,是属于他和她两个人的,他才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呢,哪怕是暗卫死士也不行。
两个人一直紧紧相拥着,忘时时间,忘了疲倦,只觉得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这一刻如此美好。
不知不觉,东方吐出了鱼肚白,竟然是天亮了。
金乌从海平面上升起,开始时象是出油的咸鸭蛋黄,接着一跃而起,顿时整个海面上霞光万丈,把黑暗和阴霾一扫而光,顿时气象万千。
“太美了。”
两个人一起欣赏着自然美景,虽然一夜未睡,但是脸上却都带着流光溢彩的盛世光华。
“主人,原来你在这里,吓我一跳,我睡过头了,一醒来就看到你不在,还以你又怎么了!”
就在这时,两个人的身后,响起了小丫环香姑急促的声音。
她跑过来的方向,正好只能看到染香,但是又跑近几步,她就猛地看到搂着染香的王爷,顿时吓了一跳,心道不好,冲撞了男女主人,这下可惨了。
谁知道,染香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道:
“没事,你回去继续睡吧。”
“可是,现在海风这么大,会冷的,你还是把袍子披上吧。”
香姑尽忠职守,虽然知道自已现在最好避开,让男女主人享受独处时光,但是依然不忘职守。
香姑出舱室时,急着去找染香,所以随手就抓了一件放在衣物最上面的袍子,也没仔细看,现在看到染香了,自然要递给她。
夏承峻便伸出手接了过来,但是马上,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那种欲呕的表情又出现了……
第420章 送给姐夫的大礼
海风猎猎地吹着,风向正好从香姑这边吹向夏承峻。
不过,由于香姑站了隔着夏承峻一段距离,所以他知道,一定不是小丫头的气息,只能是……
夏承峻拿着手上的黑袍,凑近鼻子一嗅,一股熟悉的气息兜头兜脑而来,浓郁的气息熏得夏承峻脸色为之一变。
他象手里提着一只死耗子一般,猛地把衣袍往地上一扔,顿时,那股让他欲呕的气息马上消失了。
“这股味道,和你在马车上时一模一样。”
夏承峻皱着眉头,对染香道。
海风吹散了那股气息,这才让他觉得舒服多了。
“这件袍子,不是我的。”
染香看着那件黑袍,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谁的?”
夏承峻也是一楞。
“是伊万娜的。这件袍子,就是我们在王宫更衣室换装时,她穿进去的,然后我的衣服都留给了她,我则穿着她的袍子出来了。说起来,还得感谢大食的黑袍文化,否则,我们要跑出来也不容易呢。”
染香捡起地上的黑袍,慢慢地道。
“哦,那天在马车上你也穿的是这件黑袍。”夏承峻终于想起来了,脸上不由展颜一笑,“原来那天让我厌恶的,不是你的气息,而是它!”
夏承峻指着那件黑袍。
染香也恍然大悟。是了,夏承峻那天在马车上,嗅到的是伊万娜身上黑袍的气息,他对她,一直没有厌恶。
两个人解开了心结,不由地相视一笑。
“什么和什么啊?”小丫环香姑从地上捡起黑袍,疑惑不解地道,“主人,王爷,你们说的话好复杂,为什么我听不懂?”
香姑的话,逗得染香和夏承峻都乐了:
“好了,香姑,没你什么事了,不过今天你算立了大功,本王重重有赏!”
最后一丝不解也被这件黑袍的突然出现而解开了。夏承峻和染香两个,含情脉脉地对视一笑,浑然忘无。
香姑不解其意,抱着黑袍就要离开。
却听染香道:
“香姑,那黑袍就不要了。”
“啊?这么好的袍子不要了?上面还洒了很多味道独特的香水呢,这一定是上好名贵的香水,否则,怎么我洗了它还不褪。”
香姑一听不要这黑袍,顿时有点舍不得。
“把它扔海里去吧,喜欢香料,我回头配一种送你。”
染香心情愉快地道。
香姑虽然还有点不舍,但是主人的话就是命令,而主人配的香料,都是上品好香,能用这件旧袍子换主人的上品香料,她当然乐见其成,于是听话地把黑袍扔到了海里。
香姑走了,染香略一思忖,忽然皱了下鼻子道:
“伊万娜还真是有小心机。她明明知道你害怕她身上的气息,还故意往黑袍上洒了那么多香水。”
夏承峻闻言,也不由赞同地点点头道:
“她就是故意恶心我的。”
远方,大食国王宫内。
伊万娜正在惬意地睡着,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惊醒了。
看着窗棂中透进来的日光,伊万娜晓得天色方明。
自已舒服地躺在王宫宽大的床上,四周环珠簇玉,只是稍微一动弹,便有宫女上前查看动静。
哎,自已又回到了王宫,登基为王,执掌天下。
想起半个前前,自已还在为了名份而苦苦哀求夏承峻,和现在的境况一比,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伊万娜一想到那个迷人的便宜姐夫,嘴上不由露出促狭的笑意。
她送了那个便宜姐夫一份大礼,不知道姐夫收到时,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是跑到角落里去吐吧?
哈哈!
既然得不到他,恶心他一番也不错。伊万娜越想越开心,再也睡不着了,睁开眼睛,开始在脑子里策划着,怎么捕捉令狐氏的残余党徒。
这王宫之中,危机重重,虽然登基为王,若是不费心劳力,也别想睡得安稳。
染香和夏承峻相拥着,往自已的舱室走去。
染香忍不住问夏承峻:
“七朗,那人祭痛苦万分,莫非你打算将令狐陌语就这么一世拘着?”
“怎么?你同情他了?”夏承峻微微一笑,但是眉眼间并无质疑的神情。
“不同情,他生性嗜血,在大食王宫不知道多少人死于他的喜怒无常之下。
但是这么日夜防守,到底不是办法。”
染香皱起眉头。
“嗯,百密一疏,他又生性狡猾,再好的计谋,也能让人找到漏洞,所以我不放心他,让最强大的手下轮流看着他。”
“血契是不可解的。”染香叹了口气,“我当时发下那样的血契,也没想着要活着回来。”
染香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发下那么决绝的血契。
“嗯,我知道。那时的情势,谁也看不到前路。”
夏承峻紧紧握着染香的手,打开自已的舱室,把她拥进自已的舱室里,解开误会之后,现在他一息也不想和染香分了。
原来,染香以前对他的闪避、拒绝,一切都是因为她以为夏承峻是在忍受她的体息。
两个人现在没有了这方面的顾虑,自然不会顾忌在狭小的空间里呆在一起。
“我再想想,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
染香闭上眼睛,半靠在卧榻上,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过去看到的古籍,里面是不是有解开血契的办法。
夏承峻看着她长长的眼睫扑闪,在眼睛下勾勒出一把弧形的小扇子,不由地俯身上前,轻轻啜着那把小扇子。
染香轻抚着他的脸,突然睁开眼睛道:
“有了,我想到办法了。”
“真的?太好了。快说来听听。”
夏承峻心内一阵狂喜。
染香和令狐陌语的血契,对他来说,始终是埋在心头的大患。既不能杀了令狐陌语,留着他又怕一不留神他会脱逃。
更可怕的是,如果令狐陌语生机全无,一心求死,那也会拖累染香被他害死。
现在染香能想出解开血契的办法,对夏承峻来说,自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现在已经是一品制香师了,所以,无息无香之方,你听过没有?”
染香问夏承峻。
“没有听过,你倒是详细道来,不管怎么难,我们一起渡过。”
夏承峻紧紧握着染香的手,鼻端是来自她身上的芳香,让他一阵沉迷。
可是接下来染香的话,让夏承峻脸色一变,立即脱口拒绝道: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第421章 喜讯
“不要紧,我有把握。 ”
染香神情淡定,但是从她的话语里却流露出坚定之心。
“不可以,这件事太重要了,容我们再细细斟酌,或许有别的办法也不一定。染香,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夏承峻十分着急。
他可是知道染香的能耐的。
她想要做的事情,下定了决心一定会做。
怕就怕,她自已偷偷去做,什么也不和他商量。
“什么事?”染香问。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之前一定要和我商量,我可能会劝阻你,但一定不会妨碍你,明白吗?”
夏承峻搂着染香的肩头,真切的眼神牢牢锁定着她皎好的脸庞。
“好,我答应你,放心吧。”
染香也明白夏承峻的意思,是怕她偷偷地做了决定不告诉他,然后行那危险之事,为了让他放心,自是一口答应。
原来,染香提出来的主意是:她现在已经是一品制香师,可以让自已进入无息无香的境界,然后以此骗过天道,从而解开与令狐陌语的血契,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和令狐陌语的生死息息相关。
而夏承峻进一步了解到,无息无香之境,需要进行危险的闭关,一旦失败,就会香消玉殒。
同样是两件有性命危险的事情,夏承峻自然不肯答应。
染香暂且按下心头的焦急,看着眼前俊朗非凡的夏承峻,心道:不如先享受眼前的时光吧!
一些旖旎的画面突然钻进了染香的脑子里,她怎么赶也赶不走。
看到夏承峻清俊的脸庞就在眼前,忽然,染香反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夏承峻两眼和染香美丽的杏眼相接,染香的脸庞突然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夏承峻的脸“唰”地就红了。
虽然在染香的梦境里他大胆地做过一些羞羞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竟然有点手足无措呢!
看到七郎就象一个青涩的少年那样无助懵懂,染香不由地“噗次”一声笑出了声,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凑了上去……
“到岸了,到岸了!”
长乐公主站在船舷上,又蹦又跳,远远地对着出现在视野里如黑点一般的码头跳跃兴奋不已。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憋在船上,长乐公主这样跳脱的性格能承受下来,多亏了有个司徒空整天陪她制香、调香,解闷。
染香和夏承峻并肩而立,看着站在船头又蹦又跳的长乐公主,再看看沉稳地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瘦瘦的少年郎,不由地都摇了摇头。
哎,这两个人的性情若是换过来就好了。
泉城。染家香的院落。
邱氏正陪着刘凤美在院中转圈圈。
刘凤美的肚子五个月,已经开始显怀,微微突出。
这是林家的第一个孙辈,邱氏非常重视。
不过,说是陪刘凤美绕圈走路,倒不如说是刘凤美故意拉着婆婆陪她走动走动。
因为自从染香被掳之后,邱氏整天心神不安地,要嘛坐着发呆,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刘凤美只好发挥自已怀孕的优势,骗婆婆陪她一起走路。
果然,还是怀着长孙的刘凤美有面子,就连林志高也叫不动的邱氏,就只听刘凤美的话。
一来二去,就形成了固定的习惯,每天刘凤美都会叫婆婆陪她遛弯,这也成了邱氏一天里唯一有活动、能和人说说话的时候。
她们婆媳俩走到染香住的小院落时,邱氏看了看满院的鲜花,不由喃喃地道:
“若是染香看到这些花开得这么好,肯定会挺高兴的吧?”
“是啊,老夫人,尤其是这盆菊花,染香姑娘可上心了,让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你看,现如今都结出花苞了,再过一两天就能绽放了。”
有丫环上前讨好地对邱氏道。
“哦?染香特别喜欢这盆菊花呀?敢情好,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了。”
邱氏蹲下来看了看那盆菊花,见不是什么稀罕品种,但是既然是染香喜欢的,还特别交待了,自然要精心伺弄。
婆媳俩正在院子里絮絮地说着话,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
“妈,好消息,飞鸽传书,染香已经被王爷接回来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林祐辉跌跌撞撞地冲进家里的院子,脚下一阵虚浮,差点没摔倒。
“什么?染香平安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王爷是有本事的,一定能把染香带回来。真是菩萨和列祖列宗保佑啊!”
邱氏捂着心口,觉得心跳得好快,好象一时都不能承受这份惊喜了。
林凤美当然也是嬉笑颜开,这个小姑子可是撑起了一家子,看来,她腹中的孩儿,未来的荣华富贵也安全无虞了。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林家。
林志高回到家里,见家里到处一派纷乱,到处都是“小姐回来了”、“快,去把小姐住的落院收拾干净了”、“天天都收拾,干净着呢”……
染香平安回来的喜庆气氛笼罩了整个林家。
林志高镇定了下,才道:
“来人,套马车。”
“染香她爹,你套马车干嘛?”
邱氏还带着喜悦泪水的脸上露出不解。
“呃,不是说染香要回来了嘛,咱们去码头等她啊!”
林志高道。
“对,去码头等她,我这是欢喜糊涂了,竟然忘记了。”
邱氏连连自责。
不一会儿,除了刘凤美要在家里养胎不方便外出,林家一家子全上了马车,喜气洋洋地往码头去接染香了。
“哎,她三嫂啊,我们染香回来了,我要去码头接她呢!”
“是啊,染香回来了,他大叔,不劳您大驾了,我们自已去就可以了。”
一路上,邱氏不断地和路人打着招呼,两个月来的憋闷一扫而光。
“妈,你还是不要太张扬吧?毕竟,妹妹是被掳走的,人家或许也在背后揣测她的名声。”
林祐辉现在做了掌柜的,想得多了一些。
“哼,我就是偏偏要张扬。染香是被掳走的又如何?是王爷把她救回来的。只要王爷心里有她,就什么也不怕。”
邱氏理直气壮,斩钉截铁地道。
林祐辉和林志高被邱氏一番道理,说得频频点头,哪有还口之力?
第422章 久别重逢
林家的人一路喜气洋洋,来到了码头。
“哎,船呢?船还没到吗?”
邱氏到了码头,虽然也看到了不少货客大船,但是却没有皇家派头的大船,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娘,别急啊,飞鸽传书送来的讯息,鸽子飞得那么快,船自然不可能那么快啦!你去那边的凉棚里歇息会吧?”
林祐辉见老娘激动得要命,站在海边任海风猎猎地吹,生怕她会着了风,好心劝她。
“哎,不用,我就想第一眼看到我女儿。哎,我的染香啊,出去肯定受苦了,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邱氏一拍大腿,自已一个人念念叨叨的。
林志高不说话,只是在码头边上反复踱步,可是他时而把两手交叉放在前面,时而反背着手,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船到了,爹、娘,看到船了。”
林祐辉远远指着海平面。
“哪里?哪有船?你这臭小子,又骗娘高兴。”
邱氏伸长脖子,掂起脚尖,向远处看去,可是在她眼里,那里仍是一片茫茫的海水,她以为林祐辉是哄她高兴,不由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娘,是真的,你看到那有个小黑点没有?”
林祐辉委屈地摸了下脑袋,得,他都成亲做掌柜的人了,还这样被娘当众象打小孩一样。
可是在强势的娘面前,林祐辉只能私底下偷偷翻翻白眼。
“哦,还真是,是有个小黑点。”邱氏总算看到了,不过马上又惊呼,“不对呀,那么小一点的船,我们染香不是乘大船回来吗?”
“哎,娘,离得远看上去当然小了。”
林祐辉无奈,这娘,简直了。
“到了,泉城到了。”
长乐公主兴奋不已,指着前方出现的港口码头,转脸对着染香和夏承峻开心地跳起来。
夏承峻脸上毫无表情,这已经是他忍耐的表现了。
若是换成别的王爷看到长乐公主这副模样,肯定不知道怎么埋汰。
司徒空摸了下鼻子,暗暗拉了下长乐公主的袖子。
“干嘛,你这是干嘛扯我?”
长乐公主不满地瞪了司徒空一眼。
司徒空干咳一声,小声道:“注意形像,你可是公主。”
长乐公主猛地醒悟。
一盆冷水浇了过来。
这段时间,她在海上漂泊着,虽然一直抱怨船上的生活艰苦,但是最终也没短了吃喝,而且每天都有司徒空和她作伴,一起精研香道。
说起来,她现在香道一途大有长进,这一切都要感谢司徒空呢!
虽然回到大夏让她兴奋,但是公主的头衔盖下来,她顿时那颗兴奋之心削减了许多。
“染香,我的心肝啊!你可受苦了!”
船才停稳,水手们把舷梯放下,联通码头和大船,邱氏在林祐辉的搀扶下,颤巍巍、迫不及待地走上船,迎面一看到染香,就顿时扑了上前,嘴里自已也不清楚念着什么。
“娘!”
染香被邱氏抱住,那种打小就有的亲情顿时涌上心头,这一刻的感觉,一点也不比她在大食国加冕时承受国之气脉要差。
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亲人都在这里,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他。
染香的眼眶也红了,但仍然劝慰着邱氏道:
“娘,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是啊,没事了,一切都好了。她虽然清楚了自已是大食人,但是却再也不会回到大食去,从此这里就是她生息扎根的所在。
“染香!”
“妹妹!”
林志高和林祐辉两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的搓着手,两个人看到母女俩这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画面,也都感伤起来。
“爹,我可以哭一下吗?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妹妹平安无事回来,太好了。我这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林祐辉说着,竟然也“呜呜”哭了起来,然后把头埋进林志高的肩膀上,不时探头看着染香和娘亲。
“哎,哭吧,我都想哭了。太好了,我女儿回来了。”
林志高也是一脸醉了的神情。
“咳,我看大家都挺激动的,不如我们赶紧回去洗漱一番,再畅聊别事如何?”
夏承峻干咳一声,如果再不说话,看到这感人的场景,他眼圈也会红了。
一行人如梦初醒。
康王的话果然有如神药。
邱氏最要紧的是看到夏承峻对染香一脸体贴关心的样子,比起染香被掳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邱氏内里其实一直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强人掳走,无论如何总是一件有辱声名的事情。
虽然之前邱氏嘴硬得很,但是其实心也很虚。
万一王爷嫌弃染香怎么办?
还好,看样子王爷不关没有嫌弃染香,还一如既往地体贴。
半个月后。
染香和夏承峻闲坐在院中的凉亭下,莲池里已经是残枝败叶的景象,但是却有红色的锦鲤在其中游曳,因此却是别有一番萧瑟后生机重现的意味。
“染香,你真的要那么做?”
夏承峻犹豫不决。
“必须的,我如果不那么做,咱们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令狐陌语,永远不会安心。我那么做,是为了我们一辈子的幸福。”
染香决心进入无香无息的状态,作为突破一品制香师的她,自然有能力进入这种状态。
但是这其实是一着险棋。
万一失败,就会香消玉殒,别说趁机和令狐陌语解决血契了。
正因为承诺过什么事都会和夏承峻商量,所以染香便没有瞒他。
夏承峻忧心忡忡的也是此事。
“可是我会派人一辈子看着他,你放心,决不会有什么闪失。”
夏承峻还是不愿意染香冒险。
“哎,放心吧,你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或许,我很容易就瞒过了天道。”
染香故作轻松地道。
但事实上,据她知道的古籍记载,进入无息无香之境后,真正能获得涅磐般突破的,还没有一个人。
史料上有记载过曾经进行尝试的三人中,有一人身殒,两人从此沦为凡人,再无望踏上追求香道之途。
不过,如果把这些史料告诉夏承峻,他更不可能答应染香去做这件事了。
第423章 送别
大食国处于热于,此时气温尚高,倒是大夏,已经进入了初冬,还好泉城位处南方,多着一件夹袄即可,倒也不觉得寒凉。
染香回来半月余,经过邱氏的精心调理,气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一天,林家的人终于有了心情,要为染香办一个回家的接风洗尘宴。
看着笑语晏晏的大家,染香脸上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这一次的宴会,并没有请太多人,也就是这次和营救染香密切相关的几个人,除此外,就是最亲密的家人。
染香和夏承峻商量好了,关于她是大食国长公主这一身份,最好还是继续隐瞒下去。
一来,染香不想让林家一家人担心和伤心,二来大食国和大夏国之间的战争绵延这绝数百年,敌对国公主的身份,恐怕也会对染香今后在大夏的生活造成不利的影响。
生活此时似乎一如既往。
夏承峻看着笑魇如花的染香,心里却不能如邱氏他们一般完全轻松起来。
林志高一家人都以为染香回来就没事了,但是却不知道染香和令狐陌语结下的血契。
如果不能解开这个血契,染香一辈子都得活在令狐陌语的阴影之下。
“七郎,你发什么呆啊?快敬大家一杯。”
染香见夏承峻隐然出神,便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道。
“哦,各位,一切尽在酒中,其它的我就不多说了,另外,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喜讯,下个月中旬,我要迎娶染香。”
夏承峻语话一落地,邱氏的双眼顿时变得愈发有神。
哎呀,这个王爷女婿还真是送给了她家一份厚礼,染香被掳,泉城已经有人在猜测染香是不是会被康王厌弃。
现在可好,夏承峻用行动粉碎了这个谣言。
染香也十分意外,因为成亲这桩事,夏承峻根本就没有和她说,可以说是他自作主张。
染香微讶地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等无息无香之境过后,解除了血契,才和他成亲的吗?
“染香,不必看我,我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一辈子,只有你是我的康王妃,除你之外,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夏承峻锵然有声地道。
顿时,席间响起了一阵掌声和喝彩声。
林志高激动地抓起酒壶道:
“这杯酒,不,这壶酒我喝了,太高兴了,哎,我的染香终于要嫁人了。”
话说完,也不等众人阻止他,他抓起酒缸就往肚子里灌。
“咕嘟咕嘟”的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下,这一次,连邱氏也没有阻止他,只在月子里喝过月子酒的邱氏,也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好,好,我最喜欢看到染香和王爷终成眷属了,看到你们,我就好象看到了我年轻的时候……咦?我好象看到了我年轻的时候……”
黑尊者也在被请之列,最近他也跟着轮班监视着令狐陌语,亦是劳苦功高,再加上他一向住在林家,如今已经和林家人亲如一家了,所以家宴他自然也在被请之列。
此时,染香的幸福也刺激到了他的回忆。
黑尊者喝完酒,就陷入沉思之中。
家宴散去。
夏承峻有些不胜酒力,于是林志高便着人将他送到染香的院子里歇息。
染香配了醒神香,在夏承峻睡的侧厢房里点着,这种香的功效颇佳,夏承峻安然入睡,一觉醒来后,估计也不会有醉宿的痛苦。
染香独自一个,来到迴廊下,见那盆菊花被照料得很好,花苞微微绽放,心知秋菊的神魂已经在花的精魂里得到温养。
此时助秋菊往生投胎正好。
染香便把那盆菊花抱到自已的卧室中,关上门,点起了送魂香。
送魂香,能助神魂安然走上黄泉路,再世投胎为人后,身上亦会带着特有的淡香,若是有缘,她和秋菊总还是能再会。
这种香,也是染香自已调配的,亦是注入了紫色福田之精元。
很快,送魂香和菊花苞紧紧缠绕在一起,花苞上方,出现了一具虚淡的人形,眉目宛然,恰似秋菊的模样。
对方似乎才从懵懂中醒来,四下打量顾盼,接着,猛然看到染香,那小人似乎忆起了一些什么,不由地俯下身,对着染香嗑起头来。
“好好去吧,他日有缘,总会相见。”
染香微声安抚道。
那小人点点头,站起身,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被送魂香带着,消失在虚无间。
染香叹了口气。
纵然经过一世轮回,她也还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死离别。
再看那盆原本温养秋菊的菊花,已经凋谢,花之精魂已走,花自然也全枯萎了。
染香把菊花抱出去,洗了手,自已才回到卧室才小憩。
送魂香抽走了她的精力,此时的她,亦是感觉到一些疲惫。
三天后。泉城郊外。
夏承峻依依不舍地染香道:
“我回京和母妃筹办婚礼事宜,很快就回来,你安心在这里等我。令狐陌语那里,安防依旧,请千万放心。”
染香点点头,目送着夏承峻的快马消失在山路上,心内忽然浮起一丝送别的怅然。
染香不禁笑自已,再有十天半月就要见面了,最近自已这是怎么了,或许因为要成亲了,离愁别绪特别多。
染香收拾好心情,回到夏承峻的宅子里。
令狐陌语便被监禁在这里的秘室中。
他依旧一付“人祭”的模样,四脚全被铁链捆着,无法动弹,就算是他想自尽,也没有办法伤害自已。
“染香,你放了我吧,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惜命的,才不会这么轻易了结自已呢!”
令狐陌语看到染香独自进来看她,不禁眼前一亮。
“血契的事,如今我们俩想必都后悔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谁也不能相信谁,再说,人祭也不是我能解开的。”
染香低头想了下,回应道。
“可是,你没有试过这样的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啊,天天被这么绑着,不就是怕我自杀吗?我不会的,不光不会,如果放我出去,我还会好好爱惜自已的小命,生活得幸福美满。
现在的我,只需要平凡人家的生活就可以了。”
令狐陌语这些天在人祭中熬日子,的确无比向往原来不屑的平凡生活。
第424章 王爷没有音讯
可是,在令狐陌语的心里,还有一股潜流激荡。
不过,染香却只是脸上微微一笑。
得,还真把她当包子了。
象令狐陌语这么心胸狭窄的人,被夏承峻和她联手打破了争夺大食国皇权的美梦,现在又被“人祭”,他怎么可能去过那种平凡人家的生活?
平凡人家的生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得起的,尤其是大富大贵之人,要想享受平凡人家的生活,或许比过上富贵生活更加难以消受。
染香浅笑不语。
只是拿着彩笔,走近了令狐陌语。
黑尊者此时被她支在门外,他对染香言听计从,若换成夏承峻的其它侍卫,染香就不那么好支使了。
这彩笔里,蘸上了染香的心头血,因此笔尖显得煜煜生辉,透出一股隐隐的暗香。
“你要做什么?”
令狐陌语看到染香拿着彩笔靠近自已,绝美的脸上一阵扭曲,露出恐惧的神情。
染香不说话,只是走近他,然后在他身上快速地点戳起来。
随着染香的动作,由染香心头血描绘的符文忽然在令狐陌语身上浮突起来,接着,那符文好似一条颇具灵性的小蛇一样,倏地钻进了令狐陌语的身体里。
染香十分满意,她的心头血进入令狐陌语的身体后,她就能与令狐陌语建立联系,利用精纯的魂力,在关键时刻,把控令狐陌语的举动,让他配合自已,解开血契。
染香做完这些,不禁有些气喘吁吁,额上头沁出了汗珠。
将心头血强行打入对方体内,这件事就算象夏承峻这样的高手来做,也十分为难。
而染香竟然做成功了。
染香默念了几句,然后低低喝了声:“去!”
令狐陌语抬起头,眼神迷糊了一下,随即又转为清明,看到染香,冷笑着问道:
“哟,大食女王,怎么又想来看我了?莫非还记得亲王我的好?”
令狐陌语已经不记得方才发生的事了。
染香见达到效果,也不理会他故意的言词挑衅,转身离去。
门外,黑尊者应声而入。
令狐陌语见染香要走,不由地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又蹦又跳,手上牵扯的铁链“哗哗”地响。
“哎,染香,你别走啊,你是不是想来看看我,看我是不是死了?哈哈,告诉你,你要敢解开人祭,我马上自杀给你看,让你死在夏承峻面前,让他知道自已回天无力有多么痛苦……”
令狐陌语絮絮叨叨,一心想刺激着染香。
染香淡漠不语地离去。
夏承峻已经离开了两天了。
林家如今全部笼罩在一派要嫁女的喜庆氛围中。
只是,夏承峻离开后,突然一下子就变得消息全无,连飞鸽传书也没有一封。
第二天夜里。
林家的大门突然在深夜被拍响。
“谁啊?大半夜地这么吵?”
林家的门子有点不耐烦地起夜,打开小门上的门洞向外窥视。
但是门外倒在血泊中的一个人,让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主人,不好了,王爷被劫持了,吴大人跑回来报讯的,不过吴大人也只剩了半条命。”
香姑冲进染香的卧室里,叫醒了染香,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什么情况?”
染香惊诧不已。
赶紧起床,来不及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外宅。
吴虎一身都是鲜血,此时身上还有滴滴答答的鲜血流下,看他身上的伤口并不是新伤,想来是一路狂赶路,旧伤好了伤口又裂开所致。
“吴虎,怎么回事?王爷要紧吗?”
见已经有大夫在给吴虎用药,染香着急地问。
“我们离开泉城后,餐风露宿,一路急赶,王爷一心想着赶紧回到京城,早日筹办好婚事,所以第一天晚上,见大家和马匹的精力尚可,我们便连夜赶路。
谁知道到了江城,在一条山路上遭到了伏击,我们本来带去的人手就不多,对方似乎使用了一些厉害的迷香手段,于是折了所有的侍卫,王爷也被迷香毒倒。
我努力护着王爷突出重围,但后来我也中毒了,全身瘫软无力,正在迷糊间,有人拿刀放在了我脖子上。
我以为自已要死了,谁知道对方却只是冷笑,然后对我说,要想找回王爷,除非把这封信交给你。
然后,他们就给我喂了解药,然后带着王爷走了。
我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王爷。
要不是因为要把信带来给你,我把王爷护丢了,我也没脸回来了。”
吴虎说着,从怀里哆索着掏出一封油蜡封好的信,递给染香。
染香接过来,拆开信封一看,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信上怎么说?”
吴虎急切地问道。
“赵香凝的信,她说如果我们想救王爷,让我一个人独闯江城天龙山,如果看到我多带一个人,她就把王爷杀了。”
“什么?赵香凝?这个贱女人,心狠手辣,上次没有抓到她,结果养虎殆患。”
吴虎气得手拍在了木凳子上,刚包好的伤口又流出了血。
“冷静下来,没事,我单刀赴会,去救王爷。”
染香毅然下了决心。
“染香,你不能一个人去,赵香凝可不简单,她集结了许多好手,你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
吴虎急了。
染香虽然懂得制香,但是也只有这一技之长了,她又不会武功,怎么能一个人独闯天龙山呢?
“你没见到她信上说吗?如果有别的人去,王爷就危险了。”
染香淡定地道。
“你一个人去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吴虎急了,马上就要爬起来,正在给他上药的大夫急忙按住他。
“不论是不是对手,我都必须去,王爷在她手里呢!”
染香说话的语气十分坚毅有力,吴虎一听,觉得这话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似的。
对了,上一回染香被令狐陌语劫走时,王爷亦是如此。
“我说错了,我不是说你不是她的对手,她现在不光是孤身一人,似乎还有人帮助她,对方兵强马壮,看上去象是一帮盘踞一方已久的悍匪。”
吴虎急忙分析道。
第425章 独自上山
“无论如何,还是按着赵香凝说的去做吧,王爷在她手里。 ”
染香说完这句话,立即着手安排一些事情。
见染香井井有条,胸有成竹的样子,吴虎也慢慢安静下来。
如此,染香还真担得起王妃一职。
吴虎旁观者清,脑子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念头来。
凌晨,一支只有三骑的马队悄然离开泉城,往城外赶去。
薄暮时分,三骑终于远远看到天龙山了。
“染香,歇息一晚再去见赵香凝,现在去天色已晚,敌方情况不明,对我们有百害无一弊。”
说话的赫然是黑尊者。
“是啊,主人,我们还是先休息一晚,待天明了再说。”
香姑也劝道。
染香勒住马,点了点头,便从马上翻身而下,三个人找了一个溶洞,便在洞里升火烧水做饭。
香姑手颇巧,她热好了煎饼,又做了一碗香喷喷的干菌汤,三个人就着这碗干菌汤饱饱地吃了一顿。
染香之所以同意留下来过夜,是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夏承峻的气息。
紫色福田里的精纯气息早就种在夏承峻的身上了,因此来到天龙山脉,染香已经有所感应。
既然夏承峻现在还好,她自是要养足精力,准备和赵香凝一战。
其实,赵香凝纸上的内容染香并没有完全告诉吴虎。
当然,这也是赵香凝的要求。
为了七郎,染香毫不犹豫。
在赵香凝的欲|望得到满足之前,她不会对夏承峻怎么样。
染香到底是一品制香师,吃完很快就调息入定,专心调养精元,似乎一点也没有受明天要见赵香凝的影响。
“天龙山上,有一股悍匪,多年来盘踞于此,由于山寨地势险峻,官兵一时无法剿清,多年一直养虎为患。
这一次,看来江城的知府吃不了兜着吃,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也必须把天山的悍匪剿清了。”
黑尊者悠悠地道出江城天龙山的情报。
香姑听了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地道:
“黑爷爷,你怎么知道?”
“呵呵,这是临行前吴虎告诉我的,让我在路上告诉你们。可是一路狂奔,我哪有时间说话?”
黑尊者传达完,摸了摸自已的脑袋道:
“这一路颠簸的,我的头疼得厉害,先去睡一觉,香姑,你看着点柴火,我睡完了再换你的班。”
“主人和黑尊者只管安心体息,我会一直守着到天亮的。香姑什么也不会,看个柴火还行。”
香姑自是知道明天会有一场恶战,她们所能倚仗的人就是黑尊者,怎么可能让他累着?
“嗯。我这头一疼,好像脑子里就有小人一样,牵扯出许多画面,好奇怪,有些画面还很眼熟。”
黑尊者喃喃自语地道,然后便在柴火堆上和衣而卧。
黑尊者的武功,仅次于夏承峻而高于吴虎,有他在身边,染香和香姑可保无虞。
只是香姑不明白,明天那个恶毒的坏女人赵香凝要让主人独自去见她,到时候,她和黑尊者真的不能跟去吗?
如果不能跟去,主人可就危险了。
不过,王爷落在对方手里,不听她的话,王爷就有生命危险,似乎也没有其它的好办法。
香姑在心里反复思量着,不时往火柴里添着柴火。
再看染香,她闭目盘坐,好象睡着了一般,气息均匀,身形保持坐立不动。
这不由地让香姑暗生佩服,若是换成她,困的时候东倒西歪,怎么可能这么坐着不动呢?
黑尊者倒好,躺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发出了如雷一般的鼾声。
香姑本来以为黑尊者的鼾声会打扰到染香,可是看染香不为所动的样子,便知道主人又进了她说的那种玄而又玄的境界里。
天亮时,溶洞外鸟鸣清脆,把染香和黑尊者都吵醒了。再看香姑,小丫头仍勉力支撑着,洞口的柴火也没有断。
染香平复了下心情,便对香姑道:
“现在天色尚早,你先去歇息一番,一会儿你们就留在这个山洞里,我独自赴约。”
“主人,不可以,你一个人去,那么多悍匪,没有黑爷爷保护你,岂不是有去无回?”
“染香,你真的要一个人?我可以掩藏身形,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你,否则,你没有接应,岂不是极度危险?”
黑尊者最怕染香心意已决的小模样。
“赵香凝明确约的是我一个人去,放心吧,我会没事的。我会和王爷一起平安归来。”
染香很淡定地道。
经过一夜地调息,如今她已经把自已的气息掩藏在了二品制香师层次上,赵香凝决不会感觉到,她已经突破了二口制香师,达到了一口制香师的境界。
见染香态度坚决,再加上赵香凝有所限制,黑尊者和香姑思忖之后,果然真的不敢跟着染香。
染香往天龙山深处走去,很快就发现了踪迹。
赵香凝沿途留下了一种特殊的香味,正是赵氏独门秘方的神香的气息。
这种气息很淡,若有若无,除了制香师,一般人是闻不到的。
因此,赵香凝也不怕自已的踪迹会败露了。
染香循着这香味,一路踩着山林中的小径往上走去,脚下虽然有条隐隐的小路,但是再回头时,却已经找不到踪迹了。
天龙山的悍匪,一点也不输雄鹰寨的那帮悍匪,难怪能长期盘踞于此。
“谁?”
就在这时,两棵树上忽然跳下两个人,拦在染香面前。
“我是林染香,赵香凝约我来的。”
“哈哈,没想到你胆子真大,一个女人,竟然敢独自上山,单是这份胆量就已经很惊人了。”
一名脸上抹着油彩、遮去真容的土匪闻言,不由露出了惊奇的目光。
“少废话,我听说这个女人也很厉害,咱们大当家的,还需要她制的香呢,客气点。林姑娘,来,我前面带路。”
没想到,另外一名土匪竟然彬彬有礼。
听他的语气,是这些土匪有求于她?
赵香凝自已难道制不出土匪大当家所需要的神香吗?
染香一阵好奇。
看来,山上的情况,比她原来想像得更要复杂。
第426章 独自进山寨
在两名土匪的带路下,染香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天龙山顶的寨子里。
这个山寨比雄鹰岭的山寨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光地形更加险峻,而且堡垒更加牢固。
染香边走,边把一切都默记在心里。
谁知道这些到时候会不会派上用场呢?
寨子依山逐层而建,下面都是工事堡垒,至少有五层防御性的堡垒,所以如果一般的官兵要攻打起来,的确十分为难。
而愈往上便是居住区,不时有穿得红花柳绿的女人经过,脸上或抑郁或带着灿烂的笑容。
显然,这些都是被土匪掳到山上的女人。
至于她们是选择强颜欢笑,还是从容如流,一切都看她们自已了。
“这里就是白虎堂了,香凝姑娘在这里等你,你自已上去吧!”
带路的土匪带到这里,就不往前走了,而是指着一条石梯对染香道。
染香一看那石梯足有近百级长,石梯尽头,隐隐露出一角飞翘的檐角,看上去气势非凡。
染香明白,这百级石梯,其实就是起着恫吓人心的作用的。
所以,她一步一个阶梯,稳稳地往上走着,走累了,她也不勉强自已,站着歇息一会。
因此,当染香出现在白虎堂时,并没有赵香凝意料中的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情形。
赵香凝原本以为,染香在走了那么长的山路之后,再走这百级石梯,肯定会汗流浃背,形容不整,万万没有想到,染香依旧是一幅气定神闲、悠哉游哉的表情。
赵香凝气坏了。
她堂堂赵家的千金,如今落草为寇,不得不委身匪首,曲意承欢,还不是染香害的吗?
若不是染香害了她赵氏满门,现在她依然是泉城受人尊敬的尊贵二小姐,而她的姐姐现在也一定是春风得意,依靠着她们两位对香道颇有天赋的传人,赵氏香业一定能光宗耀祖、发扬光大。
如果不是林染香……
这句话,赵香凝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了。
而今天,经过她一番苦心筹划,终于把林染香弄上了山,而且是她自愿上的山,赵香凝不由地得意一笑。
不论如何,她还是实现了父亲的愿望,为姐姐、为整个赵家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
白虎堂上,赵香凝高踞堂中,坐在虎皮椅上,而依下则是大小匪首,个个凶神恶煞,看到林染香上前,脸上亦不时露出邪恶的眼神。
整个白虎堂,凶气凛然。
林染香稍一凝神,就能看到这里气息凶煞无比,显然,这里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惨烈地丧命于此。
“哟,竟然是个******,夫人,你说这么娇嫩的小身材,一会叫我怎么下得了手哟?嘿嘿,不过,那么滑那么嫩的小脸蛋,我捏爆她的脑袋时,肯定手感很好。”
一个凶悍的大汉,豹头环首,耳朵上一边还戴着金晃晃的耳环,他的手如蒲扇般大,一边说着这些话,不时舔着嘴唇,还卡巴卡巴地捏着指关节,发出卡卡的响声。
“嘿嘿,二弟,捏爆脑袋多没劲啊,我看最好是发给兄弟们,一人一天,玩够了,再交给大嫂处置,大嫂,你说呢?”
一个面目猥琐的小白脸,发出了阴狠的笑声,看着染香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哼,够了,都给我住嘴。”
这时,堂上的赵香凝发话了,美艳异常的脸上,眼神里波光流动,看上去在这些土匪中颇有地位,她一发话,大家就噤声了。
赵香凝果然不简单。
难怪她能在夏承峻重重包围中逃身而出。
光看她现在的治下手段,便能知晓一二了。
赵香凝和她姐姐赵香侬一样,在以色事人这方面,颇有天份,甚至比赵香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香侬当时还有一个寨主的匪妻凌驾在她的头上,而赵香凝不光驭动了匪首,甚至还能驱动其手下的亲信。
这份功力,自是赵香侬不可比拟的。
染香看清楚形势,心中暗敲警钟。
其实,方才那些土匪的放肆言论,是赵香凝有意放任手下为之,此时见染香脸上毫无惧色,她不由地心中悻悻,顿觉索然无味。
其实吧,赵香凝从小算是在富贵之家长大的,听的都是子曰诗云,虽然比不得诗书传家的读书人,但是被土匪们这污言秽语的灌满耳朵,也恨不得去洗耳一番,只觉得身心俱污。
再加上看到林染香不为所动,猛地想起其实林染香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上回和姐姐赵香侬在雄鹰寨怕也是如此,便索性喝止。
见衣冠井然、一付大家少奶奶气派的赵香凝被众匪称为大嫂,林染香倒不抑制脸上讥讽的笑容。
这种时候,只有激怒赵香凝,她才能获得更多有用的情报。
果然,再凝神细看染香的脸上竟然露出嘲笑之意,赵香凝委身于匪首,心内本就有万般不情愿,在她看来,夏承峻那样的佳婿才是她的良偶。
一旦想想林染香万般便宜都占了,唯独她们姐妹俩在和林染香交手中屡战屡败,赵香凝只觉得自已这回握了一把好牌,战意愈浓。
“林染香,你笑什么?若不是我百般周旋,你以为你的情郎还有命在吗?”
赵香凝故意说出夏承峻,就是要打乱林染香的冷静。
果然,染香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慌之色,迫不及待地问道:
“夏大人怎么样了?”
“哈哈,看来你们夫妻情深啊?真是让人羡慕。”
赵香凝干笑两声。
“我按你的要求赴约了,他现在如何,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交待吧?”
林染香推出一个信字,赵香凝不得不接招。
落草为寇,没有律法的约束,为人处事就凭一个信字。
匪首若是在平时行事中没有信义,便得到不手下的拥戴。
赵香凝对这个规矩又岂是不知?见染香直接要害,赵香凝又是干咳两声,才道:
“来人啊,把王爷请出来。”
随着一阵车轮子的“辘辘”声传来,染香不由得脸色一变,为什么七郎不是自已走出来的?听声音,是被人推出来的,莫非在他身上有什么变故?
第427章 真正的目的
随着那车轮的“辘辘”声愈发接近,染香终于看到了她担心的一幕。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La/
只见夏承峻是躺在担架床上被人推出来的,躺在床上的他,面色惨白,连呼吸都是微弱的,似乎命悬一线。
染香大急:
“赵香凝,你把夏大人怎么了?”
“呵呵,染香,康王只不过中了我们寨子里的一种迷香,别急,一时半会死不了。
不过,话说你必须在今天入夜前配制出解毒的香方来,否则,康王便会一命呜呼。”
赵香凝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中的是什么迷香?既然是你们寨子里的迷香,应该会有解药吧?”
林染香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说实话吧,我们寨子里的老大,也中了这种迷香,但是却是一位二品制香师从前遗留的香粉,没有配方。
老实说,我也不能解构出它的成份。
所以,你若能解开康王身上的香毒,也能解开我们老大身上的香毒。但是若你不能解开康王的香毒,你们就一起去做黄泉上的鸳鸯吧!哈哈!”
赵香凝眼神中闪过一抹含义不明的戾色。
林染香听了,心里也掠过一抹疑惑,以她了解的心机深沉的赵香凝,绝不可能如此轻易道出真相。
“你知道,我也仅仅只是二品制香师罢了,哪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配出解毒的方子?”
林染香以退为进。
“呵呵,二品制香师?你从一个傻子到二品制香师才用了多久?以你这个进阶速度,说你是数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我相信你,今天我们山寨的香库打开来,供你挥霍,救不救你的情郎,就靠你自已了。”
赵香凝冷哼一声,摆出一付信不信由你的态度来。
染香觉得赵香凝突然变得很奇怪,略一思忖,便想出奇怪在哪里。
过去的赵香凝高傲万分,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会承认自已会逊色于她。
她们赵氏两姐妹,若不是有此义气之争,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染香决定顺势而为,将计就计。
再说,姑不论山大王如何,无论如何她也得配出能救治七郎的解药来。
“行,废话少说,我现在问你,这迷香的药效如何?先期接触后的症状表现……”
染香一一问来,赵香凝倒也一一解答。
原来,她是以夏承峻为试药的对象,如此才能逼迫染香配出解药来。所以,整个中毒的过程,她都记录得十分详细。
染香一边听,一边心内愤愤。
问完后,染香上前察看夏承峻的情况。
伸手抚触,见他身上冰寒,口鼻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那是毒素在他体内蒸腾做怪的气息。
染香五内俱焚,但是看着赵香凝得意的嘴脸,她还要强做镇定。
其实,山大王真要死了,赵香凝也无所谓吧?她就是想看自已被折磨的样子吧?
染香几下调息,心态稍显平静后,她突然灵机一动,将手伸到夏承峻的手腕上,探查他的脉息。
入手接触他脉息的博动,只觉得紊乱而微弱。
染香偷偷做了个尝试……
“好了,林染香,别再磨叽了,拿出你二品制香师的决断能力来。”
赵香凝带着猫戏鼠的游戏心态,兀自想着要看好戏。
林染香微一冷哼道:
“给我一个私人的空间,我需要冷静思考。”
“地方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也不允许你一个人在场,我必须从旁监守,要不然,谁知道你会做什么手脚呢?”
赵香凝对染香并不完全放心,但她仔细观察,再探察她的气息,觉得她的确只是一个二品制香师。
不过,林染香的境界肯定要比她的高。
不论这一点,光是林染香已经是二品制香师这一现实就让赵香凝羡慕嫉妒不已。
林染香多久前还是个傻子,现在不光成为二品制香师,她的姿色也随着对香道的深入探索而浸润得愈发出尘美丽,远非她所能及。
若不是她在匪徒中以折损阳寿的手段使用了媚香,恐怕光是从美貌这一项,她就压不住众匪对林染香的窥觑了。
“可以,爱看就看吧,看了你也不懂。”
林染香傲然地道。
呃,赵香凝听了,为之一滞。
林染香说得她好象要偷师学艺似的,偏偏偷师学艺也就罢了,她还要嘲讽她笨。
“咦,这个小娘子是谁?看上去十分美貌。”
这时,一个匪徒凑上前来,看到林染香,脑子中的混沌顿时如被一阵清风吹过,有了刹那的清明。
赵香凝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大喝一声道:
“滚,这是大哥的客人,也是你能骚扰的。”
说话间,那名匪徒被赵香凝的气势一压,脑子又变得混沌起来,于是乖乖俯首转身就走。
“走吧,别再浪费时间了。”林染香出声道,“把夏大人一起带上,我要随时试验香料的成份是否有用。”
赵香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在前面领路带头走人。
这里防守森严,再说她也叫人查过了,林染香的确是孤身上山,山下亦没有可疑的兵马,虽然林染香只容她一近身,可是库房外届时会有重重匪兵围困,她也不怕林染香插翅飞了。
两名匪兵推着夏承峻跟在二女后面,不一会儿,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紧守大门的仓库前。
“这里就是天龙寨的药材库了,你运气真好,可以随意使用,哈哈。”
赵香凝说得好象是天大的恩惠似的,但是林染香却知道,这只不过是赵香凝的祭坛罢了。
光看这个仓库的布局和造型,和上一次她想把她祭为香奴的祭坛何其相象?
只是这一次,染香她有备而来。一品制香师,就是她最大的凭恃。任你赵香凝千般变化、万种手段,她也有底气在身。
赵香凝暗自得意,觉得林染香似乎也没有想像中的聪明,她一步一步自愿走入祭坛,但她试药成功后,她就会趁着林染香真元衰弱的时候,揪出她的元神,祭炼成香奴丹。
没错,这一次不是香奴了,她精研赵家的秘法,发现,把香奴炼成香奴丹服食后,能助她突破二品制香师,成为大食国罕有的一品制香师。到时候,谁能奈她何?
第428章 丹成
随着沉重的库门被徐徐推开,赵香凝手一挥,那躺着夏承峻的推车被缓缓推入库房中。
染香镇定自如地随着夏承峻步入库房中。
虽然七郎现在昏迷不醒,但是在染香心里,只要看到他,在他身边,她就安心了,接下来,该全力以赴对敌。
但是夏承峻中毒是真的,仓库里有数量可观的药材也是真的。
在形势不明前,染香决定以不变应万变,静观赵香凝下一步的举动。
“染香,我对你不薄吧?你在哪里能看到这样汇聚了天下珍稀药材的宝库?”
赵香凝颇为自得地手到处乱划:
“看,这是千年人参,几乎成形,没见过吧?你再看这个,万年地蝗,能固香形,形成异像,你没有吧?哈哈!”
赵香凝就象一个小市民乍然暴富似的,乐不可支地向染香炫耀着她的财富,让染香一时间都有点不明所以。
染香从前亦是贵为香女,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她用千斤龙涎香提炼龙涎香油时,赵香凝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所以,赵香凝的炫耀,对她来说不值一哂。
不过,为了不激怒赵香凝,染香还是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也是她能做到的面对幼稚的炫耀时最大的礼貌了。
赵香凝心中得意万份,控制匪首之后,匪首在日渐加深的媚香的诱惑下,对她愈加言听计从,竟然把山寨里所有保管财富的仓库钥匙都交到她手上。
奈何,用媚香彻底控制人的意志是需要折损阳寿的,赵香凝也没有那么多阳寿可以折损,否则,她只需要除去匪首,把所有山寨里的土匪都用媚香控制住就行了。
但是现在,她只能通控制匪首来控制整个山寨,因此才要大费周章,在匪首中了香毒而她不能解之后,扰动染香来帮她解决这个难题。
她可是打探到,康王夏承峻曾深中奇毒,天下名医都没有办法能完全根治,最后来到泉城,夏承峻竟然奇迹般地好了。
泉城数得上号的大夫赵香凝都认识,因此她可以确定没有人能解夏承峻的香毒,能解开夏承峻奇毒的,自然只有林染香一个人。
待林染香制成解毒丸后,她顺便还可以当着夏承峻的面,将染香炼成香奴丹,让夏承峻五内俱焚。
一想到将要看到夏承峻那扭曲痛苦的脸,赵香凝就想发出一阵狂笑。
这两个人,害了她赵氏满门,她要让他们知道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是的,她不会杀夏承峻,她要让他活在失去爱人的无尽苦痛之中。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赵香凝,林染香脸上露出淡漠的微笑,道:
“可以开始了吗?”
赵香凝戛然收住笑声,看了林染香一眼,冷哼一声道:
“行,你自便吧!”
于是,林染香开始忙碌起来。
“夏枯草?”
呃,这么普通的药草,林染香拿它入药?哼,肯定是障眼法,见我在边上,骗我的。
咦,这不是积雪草吗?随便门口出去一抓一大把,她拿这个药干嘛?捣汁?中和?
林染香的手法,赵香凝一时半会还真看不懂,有点懵。
但是她也知道,林染香肯定真假相掺,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解药的真正方子。
赵香凝装着做出关注疑惑的表情,其实心内暗笑。
我才管你用什么办法配出解药,只要你的情郎吃了有效,那老大吃了肯定也能解毒。
无所谓解毒的药方,我要的是把你炼成香奴丹。
赵香凝心中暗自得意。
不过,为了让染香放松警惕,她还得做出种种猜测的表情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丹炉中倒入的药草越来越多,染香在丹炉边扇着火,关注着炉内的情况。
一阵阵异香扑鼻,从丹炉内升起,光是嗅到这股气息,赵香凝就知道,林染香这回是使出了真功夫,她的确是在炼一炉解毒丹。
“成了。”
四个时辰之后,林染香打开丹炉,从那炉内一抽,抽出丹炉内的一个银盒,打开银盒,里面两料绿色的丹药异彩流光,仿佛夜明珠一般,青翠欲滴,又仿佛是鲜活的水果一般,看得让人食指大动,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下去。
“染香,你挺能干的啊?果然有二品制香师之功。”赵香凝酸溜溜地道,然后又嘿嘿一笑,“先把这丹药喂给你的情郎吃,他吃了能醒来再说。”
染香上前,亲自扶起夏承峻,拿起其中一粒丹药,正要往夏承峻嘴里喂去,却听赵香凝喝道:
“慢着。”
染香的手顿了下,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
赵香凝上前,对染香道:“把这粒丹药放下,换另一粒喂康王。”
染香哂笑一番,随即听话地放下这粒丹药,然后换成另一粒。
原来,赵香凝生性多疑,生怕染香在这两粒丹药中做手脚,于是便看准了她拿的那粒,换下了另外一粒。
染香把丹药送入夏承峻的嘴里,那丹药果然有灵性,几乎是入口即化,一股绿气在夏承峻的口腔里氤氲开来,很快笼罩至他的全身,接下来,真的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夏承峻闷哼几声,突然侧身吐了起来,吐出几大口黑水后,眼神立即转为清明。
染香赶紧递过一碗水给他漱口。
夏承峻抬头一看是染香,不由奇怪地问:
“染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这话问得好。染香是为了救你来的。不过她真蠢,竟然没带一兵一卒。”
赵香凝见夏承峻被喂了药立即醒来,心中大喜,马上吩咐在门外伺候的土匪小弟将山大王推来库房。
那丹药煜煜生活,似有灵性,赵香凝生怕这股气息出了库房会不会在路上耗减,所以还是把山大王推来合宜。
“染香,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呆的地方。”
夏承峻万分担心。
尤其是他醒来后试了下手脚,才发现自已双脚被金鲛沉铁所束缚着。这种沉铁取自海底深处,坚韧无比,也不是他的力道所能崩坏的。
“没关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她都会去的。”
倒是赵香凝的冷嘲热讽回答了夏承峻的问题。
第429章 真正的目的
染香用安抚的眼神看了夏承峻一眼,不理会赵香凝的冷嘲热讽,而是以淡定的口吻问道:
“怎么样?解毒丹我也制好了,你也该是时候放我们走了吧?”
“呵呵,你也别急啊,我们老大的毒还没有解呢,你急什么?”
赵香凝嘴角微微一上扬,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就算能制出解毒丹又如何?
小命不一样是在我的手里?
随着一阵同样的车轮响声在库房外出现,两名土匪推着山大王缓缓进来了。
“林染香,如果你的解毒丹对老大没有效果,后果你是知道的!”
赵香凝威胁道,她还是怕染香在丹药上做什么手脚。
“你爱信不信,不信就别吃呗。”
染香一句话差点没把赵香凝噎死,她拿捏着染香正爽,哪里想到现在的染香,经历过大食国一役,和伊万娜分别承载着一国之气运,早就不是往日的井底之娃了,根本不是赵香凝所能拿捏的。
赵香凝一听染香这话可是应到了她的短处,明摆着嘲笑她没有办法制了解毒丹,赵香凝脸憋得通红,但仍然是忍下了。
“来人,把寨主抱起。”
赵香凝吩咐下去,便有一土匪将昏迷不醒的山大王半抱起,赵香凝上前,将盘中那剩下的一粒丹药放入山大王的嘴里,如法泡制。
只见如方才夏承峻一般,一道绿色的灵气从山大王嘴里氤氲开来,很快便全身贯通,这道绿色的灵气如清风徐来,顿时将匪首身上那股黑色的死气排解而空。
匪首突然面容一动,接着突然头一歪,亦是吐出一滩黑水,然后眼睛猛地睁开。
四下里打量之后,迷茫的眼神立即变得闪亮起来,他的瞳仁守定了赵香凝,脸上露出笑意道:
“夫人,你还真是把我救回来了?”
匪首大约三十来岁,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粗鲁不文,林染香实在难以想象赵香凝如何能心甘情愿陪侍在匪首身边。
但是只要一想之前赵香凝被夏承峻的手下追得狼狈不堪,而赵香凝心中的恨意一直未消,但也能理解为什么赵香凝会成为匪首的女人了。
她肯定是为了给赵家报仇。
因此,就算匪首醒来,她和七郎也走不脱吧?
染香和夏承峻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大王,你我已经相许一生,永不分离,你中毒,我自是心急如焚,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救回来,为此,还不惜得罪大夏朝的皇叔。”
赵香凝已经移步上前,一脸深情地对匪首倾诉衷肠。
这种表情的赵香凝,是染香从来没有见过的,此时骤然看到,忍不住想吐。
这样的表白,在她看来,是有多假是多假。
可是人家匪首很受用,他“嘿嘿”一笑,伸出还有点虚弱的蒲扇般的大巴掌摸上赵香凝的脸蛋道:
“夫人,深得我心。”言毕,匪首喘了下气道,“久病沉疴,身子还有点虚,余下的事,就由夫人来处理吧。”
赵香凝目送着匪首的推车远去,回头对着林染香恶狠狠地一笑道:
“看来,你配制的解毒丹还是有效的。不过,我还是不能轻易放过你。”
“赵香凝,你连基本的信用都不守,以后谁还敢相信你?快放了我们。”
染香不慌不忙地道。
“看你还强做镇定,哈哈,真是可笑。我信里只写让你一个人上山,可保情郎无虞,难道还写了其它的吗?”
赵香凝嘴角略带讽刺地道。
染香定下神来一想,便如实道:
“还真是如你所说。所以,你是不打算放了我们喽?”
“是,不光不打算放了你们,你对我还有莫大的用处。”赵香凝嘴角一扬,手一挥道,“来人,把林染香捆起来。”
“赵香凝,你助纣为虐,我夏承峻一定要剿灭天山寨,荡平匪窟。”
一听染香要受累于自已,夏承峻急得眼睛一红,但奈何他的双腿被金鲛沉铁所缚,动弹不得。
这时,染香已被两名土匪架住,被给她戴上了沉重的脚镣,看到夏承峻关急,染香倒还镇定,劝道:
“七郎,能再见你一面,我也乐得其所了,你千万别太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香凝心里想的是把染香炼成香奴丹后,助力自已突破二品制香师的境界,然后离开这个山寨,或许逃往大食国另谋发展。
她现在无非是借助天龙寨的势力来挟制夏承峻,只要把染香拿下,炼成香奴丹,她才不在乎夏承峻是否真的荡平天龙寨呢。
就算夏承峻真的荡平天龙寨,她也早就离开这里,缈缈不知所踪了。
“放心吧,我会让你的情郎好好活着,让他在有生之年,每一天都要尝尽失去爱人的痛苦。”
夏承峻听赵香凝一说,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但是他身为屡立战功的一国主将,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他受制于人,每说的一句话,都会成为敌人嘲笑的原料。
因此,夏承峻只是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赵香凝。
如果眼神也能练气的话,赵香凝早就被夏承峻杀死了。
“赵香凝,要杀要剐随你便,不必在这里发表长篇大论吓唬人。”
林染香扫了夏承峻一眼,那眼里有千般嘱咐万般叮咛,夏承峻看得心头一酸。
“哈哈,我本来还想给你们多点时间痛诉生离死别,既然你自已要求早死,那我就乘你意啦!”
赵香凝说着,手一挥,对着土匪道:
“把库房里的药材都搬走。”
转眼间,进来三四十号身强力壮的土匪,把库房里的药材都搬得干干净净,此时库法显出原形来,果然是一座祭坛的形状。
林染香被土匪押着绑到了立在祭坛边上的木架上,祭坛正中,供奉着一尊人首蛇身的石像,正是上一次林染香被赵香凝抓去准备祭成香奴时的那一尊。
染香眼眸一闪,笑道:
“我现在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原来,从一开始你要对付的对象就不是夏大人是吧?你要对付的人,是我。”
“哟,没想到你挺聪明的啊?可惜啊,再聪明也没有用,哈哈!从即刻起,你就要被我炼化成为香奴丹了。”
赵香凝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第430章 迅速衰老
香奴丹?原来如此,这才是赵香凝真正的目的啊!
染香蹙目一想,从脑中遥远的古籍里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香奴丹,是比香奴更为恐怖的存在。
制香师被炼制为香奴,好歹还有魂魄存在。
只要遇到贵人愿意施以援手,作为魂魄存在的香奴还可以有望进入轮回,投胎转世,重生为人。
但是若是炼为香奴丹,就是生魂完全被抹杀,变成一粒纯萃的丹药,以其自身的精元颐养吞食者。
从此六道轮回里就被勾去了名字,永世不得轮回,从这个世界里彻底被抹杀了。
赵香凝,用心果然阴狠。
见染香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赵香凝不由地嘿嘿冷笑,道:
“怎么样?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哈哈,你以为我之前都是闲着没事干,放任你做大吗?
没错,我就是要放任你做大,成长,成长到现在可为我用。让你变成助力我冲刺二品制香师的一粒大补丹。”
赵香凝笑得很猖狂。
她万分笃定,在这里,唯她独尊,而天龙寨四面都有重兵防守,易守难攻,染香和夏承峻都被她牢牢控制住了,她的计划,一定能顺利进行。
“赵香凝,你要是敢对染香下手,不论你日后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亲手抓到你,把你碎尸万段。”
夏承峻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依然挣不断那该死的金鲛沉铁,沉重的铁链哗哗地响,脚上的皮肤都被那铁链磨出了血珠,一滴滴,滴落在那铁链上。
“七郎,稍安勿躁。不论生死,我都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染香一看夏承峻激动成这样,不由地心内一紧。
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貌似透明的绞链套住了染香的手腕,她试着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这绞链显得坚韧有劲,根本不可能挣脱。
“哈哈,你别白费劲了,我让你省省吧。我绞链,叫鲛人泪,是由海底鲛人的眼泪制成的,每一滴鲛人泪,贵比黄金,要做成这绞链,你想要多少鲛人的眼泪?那就是多少的黄金,林染香,不过你值得我如此对待。”
赵香凝妩媚地一笑,想着马上就要将染香炼化成香奴丹,不禁得意万分。
夏承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染香,脸上的神情掠过一缕困惑,但是马上又变成愤怒。
染香眼神一闪,似在安抚他。
这两个人神魂相通,实则早已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香凝并未察觉到异状,手一挥,将多余的匪徒驱走,然后只留下几个精壮的帮忙。
赵香凝走上祭坛,一番念念有辞,似乎在诵读什么咒语,接着一番烟雾蒸腾,点起了一柱上面刻画着奇怪图案的儿臂大的神香。
别的人不认识这种神香,染香却一目了然。
这是引魂香。
能让生魂脱离躯壳。
当然,使用者自身亦要有所供奉。
一般最直接的,自然是供奉上自已的阳寿了,而且,这是最凌厉的杀着,燃烧阳寿,杂以引魂香,自然而然就把生魂引出,神不知鬼不觉。
赵香凝面容骤然老了几分,染香看在眼里,不禁一阵惊骇。
看到林染香的表情,赵香凝有点不舒服,她知道燃烧阳寿自已肯定会突然变老,但是哪一个女人愿意变老呢?
不过,只要香奴丹炼成,她吞下香奴丹,不光能立即补充寿元,还能马上恢复青春。
不光是林染香,就连夏承峻、一边的匪兵都看呆了。
因为赵香凝衰老得太快了,所谓青丝转眼成白发便是这样的情形,而且她原本嫩滑的脸庞、白嫩的手都迅速衰老下去,变成了鸡皮鹤发。
大家就好象眼睁睁地看着一朵娇嫩的鲜花迅速凋萎一样,不禁有点憆目结舌,骇人听闻。
赵香凝迅速衰老下去,转眼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染香可想而知,赵香凝献祭出的阳寿有多惊人。
这引魂香夺人心魄的能力也将会有多么可怕。
“拿镜子来,让我看看!”
随着生命力的流逝,赵香凝自已也是第一次行这种祭炼大法,这是她们赵家偶得的偏门邪术,此时施展出来,效果惊人,尤其是对她自身衰老的效果惊人,她也不禁感到一阵阵恐惧。
随着一名匪徒不知道哪里扒来的镜子拿来,赵香凝哆索着手,拿起铜镜,对着自已的脸庞一照,不由吓得惊叫起来: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可怕了!”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已,已经不是原来如花似玉般的模样,眼角长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窝里灵动的双眼如死鱼眼一般,浑浊不堪,嘴唇也和八十岁的老太婆一样,瘪了下去……
原来女人衰老这么可怕?
赵香凝吓得手一哆索,镜子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咣当”一声,砸成了碎片。
但是俯首下去,所有的碎片里,映出了成千上百个的衰老女人,象是一个可怕的畸形怪物一样,正对着她瞪着眼睛看。
“啊!我不要,太丑了,好可怕!”
赵香凝哪里能接受自已骤然变老,吓得不断地搓着自已的双手,好象要把上面的鸡皮一样的衰老皮肤搓掉一样。
然后又不断地用力拍打着自已的脸,好象这样能重新把脸变光滑一般。
当然,事与愿违,赵香凝只是把自已的皮肤搓得通红透亮,并没有改变她衰老的外貌。
赵香凝抬起头,看到在场的数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里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赵香凝又羞又怒,不禁伸出手指,指着众人道:
“不准看!不准笑!”
众人被眼前这个耄耋老妇用凌厉的语气一训,不禁有些错愕。
这本来就是看脸现实的世界,赵香凝以前能頣指气使,不过就是靠一张万人迷的脸蛋,现在冒出一个老妇这么对着他们骂,大家不禁有一阵强烈的违和感。
匪兵们不知道赵香凝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但是看到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老妪,大家被训了之后,匪兵们不禁互相看了一眼,这些人原本都是不吃亏的主,此时不由地油腔滑调地道:
“哟,这是哪疙瘩里钻出来的癞蛤蟆?叫得这么大声?小爷我听得呱噪,走,躲边上清净去。”
第431章 脱困
“混帐,给我站住。 ”
赵香凝看着那些匪兵离开,不由一阵怒火攻心。
可是她衰老的表情配合狰狞的脸孔,只让那些慕艾的匪兵觉得一阵阵恶心。
他们狠狠在地上啐了口口水,便手扶在腰间的长刀上,哼着下流的小曲离开了库房。
其实,看到赵香凝这样迅速地衰老蜕变,这些匪兵们知道事情有异,心中实也害怕,因此才故意找借口离开。
顿时,整个库房里静悄悄地只剩赵香凝和染香、夏承峻三人。
赵香凝的生命力迅速消颓,突然她只觉得背上一阵痉挛,整个人立即变得站不直了,不得不弯腰曲背。
“呃,赵香凝,你这是没掌握好献祭的度吧?燃烧自已的生命力太多了。”
林染香看着赵香凝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一付风烛残年的样子,不禁同情地摇摇头,一语道破天机。
“你,竟然也知道我用了献祭生命的大法?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知道的林染香,不会懂得这么多的。这在泉城,是唯有我们赵家才能掌握的秘法,你不可能知道!”
赵香凝原本浑圆迷人的杏眼,已经萎靡皱缩成了一条缝,还不时有浑浊的液体滴下来,似乎变成了风流眼一般。
赵香凝不时擦拭着自已的眼睛,才能在老眼昏花之余,看清楚林染香的表情。
“呵呵,赵香凝,用邪术害人害已,你若能及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赵香凝粗嘎地笑着,指着自已的脸道,“你觉得还能回头吗?不过,待我把你炼化成香奴丹服食之后,我会变得比以前更加青春迷人,而且至少能保持青春容颜一百年不变。”
赵香凝说完,又对着夏承峻发出娇媚的笑容道:
“呵呵,到时候,天下的男人,肯定会个个为我痴迷的。”
夏承峻看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对自已挤眉弄眼、卖弄风騒,不由一阵恶心泛上心头,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赵香凝,我劝你悬崖勒马,自行了断,不要再为祸人间了。”
林染香似乎仍是苦口婆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已处于劣势。
“林染香,你想要和你的情郎告别的话就赶紧吧,呵呵。”
赵香凝走上前,对着点在染香跟前的引魂香,喃喃地念着什么咒语,然后比划出什么手势,那引魂香的香烟便随着她的手势渐渐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那圆圈慢慢迫近染香,好象有灵性似的,自上而下,将染香套在了中间。
那些圆圈越聚越多,将染香重重套住,慢慢地,染香的身形在夏承峻眼里,变得恍惚虚幻起来,好象隔着一层软软的透明胶冻物质似的。
“染香,染香,你怎么样了?”
夏承峻按捺不住冲动,想要冲过去,但是每当这时候,脚上沉重的铁链提醒他,现在的他行动并不自由,动弹不得。
“王爷,别着急了,呵呵,一会儿,我和染香就是我中有她,她中有我了。在我身体里,她也将得到新生。而我则会吸取她的能量,重新恢复青春美貌。
王爷,其实我和染香,又有什么区别呢?”
呃,这个狐媚子,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自荐枕席,染香听得一阵愤愤,终于忍不住了,喝道:
“七郎,听到这么恶心的话,你为什么还不吐出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赵香凝一阵讶异道:
“啊?林染香,你为什么还能说话?现在不是意识全无,神魂颤粟吗?”
“神魂颤粟?颤你个大头鬼!”染香早就憋不住赵香凝竟然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未婚夫,当场发作出来,“赵香凝,你就带着现在这付‘美丽’的容颜以终老吧!”
林染香说话间,突然身上那白色的透明胶状物彻底褪去,她的身形完好地出现在赵香凝眼前。
夏承峻只觉得眼前一花,染香也不知道怎么就挣脱了身上的鲛人泪制成的绞索,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出现在赵香凝面前。
“你,你是怎么挣脱出来的?我的秘法没有错,你怎么懂得破解?”
赵香凝步履踉跄,已经变成老妪的她,一付老态龙钟的模样,走路都快跌到了,此时青春健康的林染香站在她面前,一跟指头就能把赵香凝推倒。
群匪已经离开,库房内只有剩下他们三个人。
赵香凝想要呼喝,却眼看说时迟那时快,林染香手中一挥,那条鲛人泪制成的绞索出现在她手里,她上前一把将鲛人泪索套在赵香凝的嘴上,让她吱吱唔唔地发不出声来。
林染香在赵香凝身上一摸,很快摸索到一支条索状物,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把钥匙,林染香将钥匙隔空扔到夏承峻手里,道:
“七郞,这把钥匙应该能打开你脚上的沉铁链。”
夏承峻找到锁孔,一推,果然钥匙严丝合逢地插了进去,一下子就把脚镣打开了。
夏承峻一旦恢复了自由,身上顿觉一轻,双手负在背后,嫌恶地走近赵香凝,问染香道: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不用处置她,她都快不行了。她不知道,这种引魂香过于霸道,如果不能把我在一定的时辰内炼化为香奴丹,就会不断燃烧她的生命。你看,她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了,不必理会。”
染香松开手,赵香凝“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身子已经因为生命力的燃烧,而瘦小干瘪,比原来的身形缩了一半不止,看了令人不由一阵唏嘘。
“林染香,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能不被我的引魂香束缚?”
赵香凝一付不知道真相死不瞑目的样子,在地上颤巍巍地蠕动着,用浑浊的老花眼看着林染香。
“呵呵,其实很简单,引魂香对我并不起作用,之前我的一切都是伪装。我们只是想知道你能使出什么穷凶极恶的手段罢了。
看来,这引魂香和炼化香奴丹,就是你的终极手段,不过如此。”
林染香一脸不屑的样子,看得赵香凝好一阵憋屈。
“我不信,这是我们赵家的燃魂秘法,没有一个二品制香师能抗得过去。”
赵香凝心有不甘地嘶叫道。
第432章 计中计
“呵呵,引魂香对二品制香师的确具有致命的作用,但是对于一品制香师,它就只是一种普通的香罢了。 ”
染香说着,随手抽出匪兵扔在边上的腰刀,“唰”地一下,斩掉了正在燃烧的引魂香的香头。
这种香,虽然染香无惧,但是吸入多了,对普通人也是有损害的,染香可不想伤了夏承峻。
“你,你是一品制香师了?”
赵香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过,她的眼睛再瞪得怎么大,也只是老眼昏花的模样,眼前的染香,亦只是模模糊糊的形像。
但是,染香身上气势陡然一变,那直逼她心魄的气势,让赵香凝登时明白,原来染香真的是一品制香师了,之前,她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把自已真实的增界掩藏起来罢了。
“嗯,我已经是一品制香师了,所以你针对二品制香师的引魂香,对我是没有用的,告诉你真相,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染香笑嘻嘻地说完,上前主动牵起夏承峻的手道:
“七郎,咱们走吧!”
这个女人,竟然主动牵男人的手?
赵香凝躺在地上,腰酸腿软,她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妪了,如果能把染香炼成香奴丹,她就可以恢复青春美貌,还可以延长寿元,可是谁想到,染香竟然已经是一品制香师。
因此,引魂香奈何不了她。
而她也将被自已的献祭行为反噬。
让赵香凝又气又妒的是,夏承峻英挺的眉毛一扬,那对她不假颜色的英俊脸庞竟然对着染香微微一笑,心甘情愿地把手让给染香抓,然后又反手把染香的手握在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林染香总是能轻易得到她得不到的东西?
赵香凝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现在已经太老了,但是残留的意识仍在苦苦纠葛这个问题。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刻,她已经走上了和她姐姐一样的老路。
因为比较而生妒意,因为嫉妒而生谋害之心,而因为谋害之心,却反被其害。
“走吧,七郎!”
染香的声音莺啼燕转,她的身材青春靓丽,这一刻,赵香凝深深地后悔了。
为了扳倒林染香,她失去了太多,竟然连最后一点依傍,她的身体也失去了。
现在的她,因为寿元被抽取的缘故,已经如风中之烛,轻轻吹口气就会被吹熄了。
可是赵香凝犹不知悔,她忽然发出狞笑道:
“林染香,我告诉你,你是逃不出这里的,这里重兵把守,机关重重,老大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就会马上包围这里,你们俩插翅难飞。我敢打赌,匪首老大一旦恢复精力,第一个下手的人就是你,林染香,哈哈!你就等着做匪首的新娘吧!”
赵香凝发出这么恶毒的诅咒,夏承峻听了,立即面色一寒,正欲上前一刀结果赵香凝,但是却被染香拉住了,染香笑得巧兮倩兮:
“七郎,不必理会,咱们走吧,我要发信号香了。”
信号香?
还有什么信号香?
赵香凝听了,心内风起云涌,但是马上,她的意识陷入了混沌。
在染香和夏承峻眼里看来,赵香凝已经皱缩成如一具干尸一般,两个于是都不再理会赵香凝,转身徐徐走出库房。
因为匪首老大已经被推走了,所以匪兵们也离开了库房,门外竟无人把守,染香和夏承峻两个人出来后,夏承峻浅笑问道:
“你的信号香呢?”
夏承峻估摸着,染香此次上山,什么也不能带,就算带了什么,也被没收了,所以很疑惑她的信号香藏在哪里。
“喏,这就是了。”
染香调皮地一笑,将腰间的腰带抽了出来,对着夏承峻道,这就是了。
夏承峻一脸莫名。
染香摸出打火石,将腰带点着,只见一股细细的黑烟从腰带上升起,直上天际,经久不散。
“哎,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啊?”夏承峻深表叹服,又道,“这若是在战场上传递信息可好用了。”
染香浅笑道:
“是很好用,我还能制作出其它变形香,可以传达不同的意思,只是大食和大夏百年不会再战,这香怕是没有用途了。”
“嗯,没有战争自然好,你以为我是好战的屠夫吗?”
夏承峻知道染香是大食血统后,对原来这个敌对的国家敌意油然消退,还萌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染香把那腰带放在一角,对夏承峻道:
“有人来了,咱们避开一下。”
夏承峻点点头,但是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心内有点怀疑染香是不是听错了,可是待他们找到藏身之处藏好,夏承峻便听到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快,去把赵香凝叫出来,老大不行了。”
随着四轮推车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一帮土匪推着正躺在上面难受得捂着肚子的匪首而来。
“该死的贱女人,不是说那个林染香可以解毒吗?为什么我现在比没有解毒前更难受了?”
匪首老大难受得乱哼哼。
“我们亲眼看到那个林染香把康王的毒解了,所以笃定没有问题,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变成这样。”
一名匪兵急忙解释。
“染香,是怎么回事?”
夏承峻和染香蹲在草丛里,他凑近她的耳边,悄声问她。
他嘴里呵出来的热气扑到染香耳朵上,她觉得暖暖的,痒痒的,便十分受用地道:
“这就是我的计中计了。
其实,我给你们俩制作的解毒丹是一样的成份。但是你被我注入了我的真元,匪首却没有,所以其实他需要的解毒丹的药量要比你的大。
同样的解毒丹,你用了有效,他用了就不行,等死吧!”
染香晓得匪首也不是什么好人,丝毫不同情地道。
“嗯,聪明的女人。”
夏承峻笑了,眉眼一下子活泛起来,这是旁人都不会见到的幸福满溢的康王,和京城里的那个杀神是截然不同的。
“老大,库房里没有人,也找不到赵香凝,只找到这个老太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但是身上却穿着赵香凝的衣服。”
一名匪兵从库房里拖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出现在匪首老大面前。
第433章 执子之手
“你,你是谁?”
匪首老大捂着肚子,看着这气息奄奄的老太太,不禁惊讶地问道。
“呵呵,我是赵香凝啊,被林染香这个贱人害了。”
那名老妪抬起头来,艰涩地道,接着,又气喘吁吁地低下头,生命活力迅速流逝,她残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可以用息来计数了。
可是就算要死,她也要说出真相,让匪首去对付林染香。
不过,她的小算盘虽然拨拉得好,但是匪首此时身上的奇毒已经发作,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然后疼得翻身摔下了躺椅,满地打起滚来。
“他怎么了?”
赵香凝艰涩粗嘎地道。
“老大的毒没有解,还发作了。”
一名匪兵狂叫,上前打了赵香凝一把。
原本赵香凝就如风中残烛一般,现在被这一巴掌打在脸上,干呕一声,立即全身一软,接着便四肢一阵痉挛,随后,随着四肢的松驰,便失去了生机,结束了可悲的一生。
“死了?这么不经打。”
匪首在地上打着滚,接着,嘴里发出一阵“格格”的牙齿打战的声音,然后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流下来,他再也忍受不住,两眼一阵翻白,口鼻流血,竟然也是一命呜呼,跟着赵香凝去了。
“怎么办?二哥,老大死了?”
随着匪首老大的暴毙,现场突然陷入一片奇怪的寂静中。
半晌,才有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什么怎么办?赶紧回去收拾细软,能拿尽量多拿,风紧,扯乎!”
身边一个个头健硕的土匪脱口而出。
整件事都透露着一些诡异,对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来说,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二哥,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随着那名土匪手指往头上一指,几名土匪抬起头往天上一看,大惊失色:
“鸟?这么大的鸟?”
“不是鸟,是人。”
“人?”
“人怎么可能在天上飞?”
但是事实上,这些“鸟”真的是人,他们身着羽翼,然后从天而降,一下来就不客气地对匪兵们大开杀戒。
一时间,天龙寨里,杀声震天,而匪兵们虽然强悍,但一时间被这些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们吓得魂飞胆散,同时,这些“鸟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手上沾的血比他们一年杀的人还多。
这些匪兵们哪里是这些正规军的对手,不一会儿,山寨里的局势完全被控制住了。
匪兵们一阵哭爹叫娘的,被杀的杀,投降的投降。
“呃,七郎,我们出工不出力不好吧?”
染香笑嘻嘻地看着夏承峻,山风里吹来一股血腥味。
“呵呵,我有出工啊,我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护我的娘子。”
夏承峻亦是一脸含情地道。
染香脸不红心乱跳,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才发觉自已的双手被他紧紧握着,看到官兵们控制了局势,这才松了口气道:
“哎,还好一切顺利。你呀,真是吓死我了。”
“染香,你的谋略可以充当战时大将了,为夫我深感佩服。”
夏承峻晓得这一切都是染香的安排,一想到她为了自已殚精竭智,就不由得双眼闪闪发光,内心的愉悦和幸福感满满的。
若不是现在他们一动弹就会被人发现,他恨不得马上去咬她的樱桃小口。
染香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干咳一声解释道:
“七郎,顺应天意,顺势而为,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是啊,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染香万万没有想到,赵香凝蠢成了这样,竟然会燃烧自已的寿元,企图把她炼成香奴丹。
如果不是赵香凝蠢成这样,她的计划也不可能顺利实现。
赵家的奇门邪术层出不穷,赵香凝屡屡从夏承峻手中逃脱,自有她的一套办法,如果一直放任赵香凝做大,早晚祸害无穷。
这次夏承峻落到赵香凝手中就是一个明证。
赵香凝如果不铲除,永远会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据此,林染香索性以身犯险,深入虎穴,以自已为诱誀,把赵香凝的真实想法和作为引出来,瞅准机会把赵香凝铲除了事。
“你呀,鬼精灵。”
夏承峻搂着自已的女人,倾倾我我,感觉好象全世界的满足都在怀里,浑然忘了就在他们身边左近,一场血战已经接近尾声。
直到呐喊声求饶声消失,夏承峻和染香才从隐身之处现身,两个人的突然出现,让黑尊者和香姑高兴极了,香姑上前一把抓着染香道:
“吓死我了,主人,到处看不到你,还以为你发生了不测。”
“哎,我好好的在这里呢,放心。”
林染香笑咪咪的。
香姑没有经过大宅院里的调教,所以并不象一般大宅院里的下人一般诚惶诚恐,礼仪周到,真性情时时流露。
染香倒是喜欢她这个率真的劲。
大家看到夏承峻现身,安然无恙,都发出了欢呼声。
“王爷,你没事,太好了,刚才找不到你,我们都吓坏了。”
吴虎一看到夏承峻衣袂飘飘,一脸泰然自若,也高兴坏了,上前施礼。
“嗯,********,你们留下来收尾,我们先回泉城。”
夏承峻一脸严肃,公事公办,完全看不到和染香在一起的旖旎温柔。
染香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变化,不过,她最欣慰的是,就算这样的场合,夏承峻也依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染香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夏承峻突然回头问了下染香。
“啊?我吗?没有,没说什么。”
染香吓了一跳,没想到夏承峻在处理公事时还能分心听到她的嘀咕,但再一想,这是夏承峻时时挂心她的表现,不禁心里甜滋滋的,脸上的幸福也是满溢出来。
“哼,我听到了。一会再说给我听一次,否则……”
夏承峻威胁道,冷峻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
两个人当众秀恩爱,呃,大家都惊呆了。
可是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没有觉得肉麻,反而胸憶间有一股满满的激情涌动?
好似这一对璧人的幸福会传染一样,让人恨不得也跟着他们一起欢喜幸福……
第434章 进京
天龙寨被荡平,地方上骚扰百姓多年的一个大毒瘤被彻底铲除了,一时间,康王夏承峻杀神之名再起。
不过,在百姓的传诵里,这位杀神杀的可是凶神恶煞、绑票奸|淫|妇女无所不用之极的土匪。
还有一些长年受匪患之苦的地方商户、百姓,甚至摆上了夏承峻的长生牌位,一来供奉,表达感恩;二来觉得夏承峻正义凛然、声名远播,可以镇宅驱邪。
自然,这第二点不能说在嘴上,只能在百姓中口口相传。
但是这种事情往往是这样,越不让说的,反而传播得越快。康王的形象,在民间深入人心。
天地一片苍茫,于这无尽的夜色中,快马疾鞭,两骑骏马并辔而行。
待快马驶近,可以看到马上一男一女,皆是风姿卓绝,神仙一般的人物,不似在人间能看到的。
“染香,还是找个地方打尖吧,好象要下雨了。”
马上一身玄衣的,正是夏承峻,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冷峻,但是看向染香的眼神里,却带着难以言述的温柔。
“不要紧,再赶十里路,就到城里了。这雨大约还有一个时辰才会下来,正够我们赶路到城里。”
染香沉溺在夏承峻如湖水一般幽深的温柔眼神里,调皮地一笑。
“嗯,好,那就赶路吧。”
夏承峻一颔首,他自是相信染香的话,如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预知天气的,除了染香也没有谁了。
两骑快马驶过后,路边的民房里传出几声惊叹:
“咦,刚才是神仙路过吗?”
“是啊,怎么长得和神仙一样俊美?在江城都没有见过这般人物!就象画上画的神仙一样。”
“天灵灵,地灵灵,刘家有个夜哭郎,求杀神康王庇佑我儿,身体康健,一觉睡到天亮。”
路边的民宅里,有妇人在低声吟唱。
两骑快马疾驰而过,马蹄声强力打碎了有些人的一夜清梦。
染香在马上不禁失笑。
夏承峻有点莫名其妙,问染香道:
“什么事这么开心?”
染香不语。
她的五识能力如今更加强大,路边妇人的低吟自然传入她的耳中,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康王……
京城里的那位,若是听到这样的说法,会做何想法?
染香心头掠过这种想法,面上的神情便有了一丝变化。
“染香,为何又面露忧色?”
虽然马在疾驰,但是夏承峻可以说是马背上长大的,他习武多年,更兼获得染香紫色福田的元气,所以夜中视物毫不费力。
因此,要观察染香的脸色自是游刃有余。
“呃,想了很多,我担心母妃会不喜欢我。毕竟,我只是个乡野村姑。”
染香调侃地道。
夏承峻不由地嘿嘿一笑道:
“才不会呢,我多年不娶,母妃一直很担心,曾经说过,只要我愿意娶,不管对方身份家世如何,她都愿意。何况,你也不是一个乡野村姑。”
夏承峻知道染香这是调笑自已。
染香何等身份?
只要她愿意回去大食国,一亮明自已的身份,按大食国的律法,即是大食女王。
而现在,这个女人,心甘情愿委身自已做妻子,毫不留恋权倾天下的王位。
夏承峻心里激荡的是满满的爱意,怎么舍得让染香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而且,他对自已的母妃有信心。
宁王妃和宁王一生一世一双人,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她最渴望的就是儿子能找到一个他满意的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
再说,染香这么可爱,让他爱到了骨髓里,母妃怎以可能会不喜欢染香?
一个时辰不到,江城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
“到了。”
夏承峻看看天色,浓厚的乌云已经黑压压地重重叠加江城的上方。
待他们来到官府的驿站,才让仆役把马牵走,“唰唰”如黄豆粒般大小的雨点便立即敲打了下来。
“哈哈,你算得正好,咱们没有淋到雨,不过长乐他们就苦了。不知道找到避雨的地方没有。”
夏承峻看着外面屋檐下突然降下水帘,不禁担忧地道。
“放心吧,黑尊者在山林里生活很经验,不会让他们受苦的。”
长乐不惯骑马,所以用了马车,只能在后面和司徒空在研究香道中消磨时间。
长乐和司徒空意外地对香道都颇具天赋,从大食国回来后,这两个人依旧整天围在一起,对香道津津乐道。
这次染香和夏承峻一起进京城,长乐也硬让司徒空跟着自已回京城,理由是,京城各种香道高人多,让司徒空去开开眼界。
呃,其实,香道高人再多,也敌不过一个染香啊?
长乐还有点心虚,生怕司徒空不去。
不过,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找不到别的更好理由了。
以公主的身份强迫司徒空去?
算了,别想了,那样司徒空肯定会拂袖而去。
再说,就算他不得已要去了,也会一路上臭着脸,不和她一说话,那肯定会把她憋死的。
虽然司徒空一向话就少,可是长乐觉得,有司徒空在边上,好象就有意思多了。
好歹他们还能弄弄香粉,做做香印什么的,再难熬的时间也能很快就过去。
司徒空听了长乐的邀请,心里也很鄙视长乐那么烂的邀请理由,但是仍然装着淡漠的样子,接受了长乐的邀请。
呃,拜托能想一个更好的理由吗?
算了,以长乐那样的脑仁,能想出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已经很好了。
司徒空忍着心里暗笑的劲,一路上和长乐象往常一样,研讨香道,甚至还分析出一个新的香品配方。
“快下雨了,前面一个山坳里有一个溶洞挺大的,大家都到里面歇息吧,免得雨来了被淋成落汤鸡。”
黑尊者对这一带很熟悉,泉城附近的山,黑尊者都摸遍了,看着天色不对,他赶紧叫停了车队。
至于染香和康王,黑尊者才不担心呢。
这两个人身负绝学,一人一骑横走大夏绝对没有问题。
“我才不担心他们呢,以黑尊者的能力,他们现在正在吃烤野鸡,烧着篝火取暖聊天,可舒服了。”
染香靠在夏承峻身边,懒懒地道。
夏承峻摸了一下染香的头发,听着外面的雨声,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哪怕只是在一个驿站的上房里。
第435章 现世安好
风声雨声城里百姓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染香听来,就是盛世华景的声音,就是天籁的声音。
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心爱的人。
染香依在夏承峻的胸前,在他们面前,是一壶热茶,一炉袅袅的香烟,窗外,隔着一袭半卷的竹帘,是雨打芭蕉。
“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偏安一隅?甘心放弃天下繁华的愿景?”
“呵呵,这还用说吗?”夏承峻怜爱地抚了下她乌黑的长发,徐徐道,“那又是谁甘心为了我舍弃了女王的宝座?偏安一隅?”
泉城是个繁华热闹的小城没错,不过和整个天下比起来,依然太小。
但是,就在进京前,夏承峻已经快马送上了请封书。
除了向皇上奉上将军的虎纹印外,夏承峻还主动请封泉城。
吴虎快马单骑,赶路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算算,最迟比他们会早两三天进京。
因此待他们到京城后,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所以,染香才会有此一问。
夏承峻不再说话,回答她后,只是紧紧拥着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个月后。
繁华的京城中。
夏承峻和染香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回到了宁王府。
“母亲,她就是染香。”
夏承峻看着迎面走出来的母妃,宁王妃脸上喜气洋洋的,如沐春风一般。
他的声音才落,宁王妃第一下已经牵住了染香的手,第二下一只绿得能滴水的碧玉手镯便套到了染香的手腕上,笑道:
“这是我们家祖上家传的,当年我和承峻他爹成亲的时候,婆婆把这个给了我,今天,这个就传到你的手上了,以后啊,还要传给孙媳妇,一代一代传下去!”
宁王妃此举,无疑是立即承认了染香的身份地位。
染香看着宁王妃和熙的笑脸,心内豁然开朗,原来仅有的一点忐忑和不安,也化为烟消云散。
她五识过人,自然能感觉到宁王妃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满满的善意,对她亦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当然,这样的喜欢目前来说还是浅层次的,是因为夏承峻的喜欢而喜欢,但是当她看到染香的那一刻,正在逐渐把这种喜欢化为亲情的爱意。
夏承峻见母妃一下子就接纳了染香,相处和谐,脸上自然露出愉悦的笑容。
倒是宁王妃看到一贯万年寒冰脸的儿子,脸上突然有了笑容,反而一时适应不来,忡怔地看了好几眼。
不过,当她看到夏承峻处处呵护染香,一幅言听计从、妻奴的模样时,反倒乐得眼角都要笑出鱼尾纹了。
宁王妃可和一般的婆婆不一样。
别的婆婆是恨不得儿子少一些妻宠,多一些孝顺,她却恨不得儿子和媳妇好一些,再好一些。
实是夏承峻之前的表现也吓坏了她。
暗地里,宁王妃不知道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生怕儿子真的如旁人说的,不喜女色。
现在看他对染香情意缠绵的样子,说明过去儿子的表现,只是不开窍罢了。
现时现刻,宁王妃恨不得把这二位推出去,展示在京城的王公贵族面前,大声疾呼:你们看看,谁说我儿子不近女色了?
当然,这些想法只能放在心里,想想罢了。
但是因为有了这个念头,宁王妃想办一场欢迎盛宴的想法便如野草一般疯长。
染香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气度富贵天成,不论相貌还是进退气度,都堪担皇室王妃大任。
接风洗尘,满足宁王妃热闹一番的愿望之后,夏承峻便对母妃和盘托出了他的想法。
宁王妃并不意外,眉眼闪烁间,很快拿定主意,笑道:
“听说泉城那里气候四季如春,我这老寒腿啊,到了冬季就屡屡发作,酸痛不已,泉城正是疗养的好所在。”
“母妃,你答应了?不怪罪儿子我擅自作主?”
夏承峻没想到这件事在母妃这里如此轻易通过,不禁一阵激动。
“傻儿子,你才华卓绝出色,屡立战功,又深得民心,既然自已不做他想,自然是偏安于一隅为好。
其实这么多年,你和你父王南征北战,虽然屡立战功,但是我的一颗心始终都是悬着。
这样好,对于我和染香来说,只要现世安好即可,又不求什么泼天的富贵。”
宁王妃一番话,让夏承峻最后一点担忧也消失了。
“母妃,多谢,泉城是一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上它的。那里不光是香都,还有温泉,你的老寒腿啊,到那里一定能治好,再说,染香还深谙歧黄之术,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事。”
夏承峻一番描述,宁王妃已经是心花怒放,无限憧憬未来去泉城的美好生活。
待夏承峻走后,宁王妃才缓缓起身,在院落里徜徉徘徊,久久不去,毕竟,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刻下了她生活在这里的印记。
染香随后的到来,解开了宁王妃心里少许的愁绪。
得知婆婆的身体尚有隐疾,染香便带着银针来为她诊治。
一番调理过后,宁王妃发现自已的腿脚利索多了,更让她高兴的是,染香还送来了养颜香和安神香,说是只要长期使用,有驻颜养颜之功效。
染香的温婉识趣,深得宁王妃的心。
又过了几天,长乐公主一行也顺利来到京城。
宁王妃从长乐公主嘴里获得的,自然都是染香的好话,从此对染香的喜爱又加一成。
不多久,大夏国迎来了两件大喜事。
第一件,是康王夏承峻迎娶平民女子林染香为妃,并受封泉城,封地号香都;第二件是长乐公主下嫁香院院士司徒空。
两桩皇家婚礼先后举行,一时盛况空前。
婚礼举行过后,染香和夏承峻在京城里过完新年,就开始收拾行装,举家迁徙,前往泉城。
泉城,如今别号香都,已经是夏承峻的封地了,从此以后,他们将在这里渡过一生,追抚这一切,染香不禁一阵唏嘘。
“七郎,你后悔吗?”
染香上了轿,看着轿里掀开帘子最后打量一眼宁王府的夏承峻,微微一笑问道。
“不后悔,能够和你厮守终生,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夏承峻伸出手,握着妻子的芊芊玉手,然后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呼吸着她身上的馨香,感觉到,这就是天堂的味道。
马车队伍开拔,徐徐离开京城。
在泉城,还有一件挑战在等着他们夫妻前往迎战。
第436章 出关(完结)
“染香,你确定一定要这么做?”
夏承峻最后不安地问染香,他多么希望染香能说出“好,那就算了吧!”。
然而,染香却如之前他数百次问过的一般,只是坚决地点了点头道:
“我必须这么做。七郎,你知道,我向往自由的生活,回到泉城,咱们的自由生活可以说拉开了新的大幕。可是,自由的生活里,怎么能有不自由生命的阴影呢?
我不想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天天还要想着令狐陌语是否安好,他是否还被牢牢束缚在铁狱里,或者,他哪一天突然被人祭抽干了精力和生命,我们该如何延续他的生命。
所以,我一定要做。
为了我们的现在和将来,为了我们真正的现世安好。”
夏承峻同样的话都不知道听过了几遍,但是还是忍不住一问再问。
“可是,我老是想,与其冒着失去你的风险,不如我们苟且偷生会更好一些。”
“七郎,你别担心,我有很大的把握。你耐心等我十天吧,这十天里,我一定能全身而退。再不济也不会丢命,只不过,到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再是一品制香师了。”
“染香,无论如何,一定要留得命在,只要你在,我就安心了。我从来不在乎你是谁,也不在乎你是几品制香师,你知道,我要的只是你。”
夏承峻这辈子都没有说过如此多情真意切的话。
若是从前,换成别的皇子说这些,他会觉得肉麻好笑,可是现在,这些滚烫的情话从他嘴里流淌出来,就象一条滔滔不绝的长江一般,毫无阻滞,一气呵成。
“我知道了,七郎,安心吧,等我。”
染香安抚地最后抱了一把夏承峻,然后转身走进密室,头也不回,硬着心肠,关上了门。
这扇门关上后,要等十天才能开启。
期间,夏承峻坚持要为染香护法。
他吃喝都在密室前,不离左右,也没有人能劝动他。
染香和夏承峻回到泉城后,染香就着手开始准备和令狐陌语解除血契一事。
这件事,异常凶险。
至少在大食和大夏国的历史上,没有听说谁顺利解开血契这件事。而在染香曾贵为香女的那个国度里,倒是有人曾试图解开血契,不过都失败了,化为灰飞烟灭。
染香以身犯险,夏承峻一颗心揪得厉害,不眠不休几天,他的胡子长满了半个脸,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修饰一下仪容。
一脸憔悴的夏承峻,此时早就没有了风神俊朗的模样,若是走在街头,怕是没有人会认出他是杀神夏承峻了。
而染香的密室,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好角这个密室是怪兽的大嘴一样,染香一走进去,就被它吞吃消化了,甚至连个声息也没有。
夏承峻拼命按捺着自已冲进密室里一探究竟的冲动,强迫自已坚守在密室前。
黑尊者几次要来替他护法,夏承峻都不肯。
大家也只能做罢。
邱氏在家里点了神香,喃喃祈愿,希望染香能够成功进入无香无息的状态,最终逃脱天道的感应,解开和令狐陌语的血契。
倒是黑尊者,不知道怎么,突然机灵了一回,看到邱氏的作为,立即指派林志高,将店里的神香无偿广发给全城百城,唯一要求大家作的就是,站在诚心诚意的角度,祈愿一句:染香平安。
泉城的百姓自年中因为染香祈雨而免除大旱的流离苦楚,对染香心怀感激的人自是很多,大家接到神香,都依言点上,默念着祈愿为染香祝福。
一时间,泉城的上空,香烟袅袅。
在凡人肉眼看不到的香烟飘忽之间,点点念力金光直达上天。
而这一切祈愿,都是对染香的感恩功德,自然对染香此时大有益处。
随着十天日期的临近,染香的密室前,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夏承峻几乎严苛到了不许鸟叫虫鸣的地步,因为他说这样会打扰染香入定闭关。
不过,其实怎么达到无息无香的境界,染香没有对夏承峻细说,夏承峻也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怎么样。
现在的夏承峻,看着声息全无的密室,里面是咫尺天涯的爱妻,内心懊悔无限。
如果因此而失去染香,他如何独活?
现在他十分后悔自已竟然会答应染香荒唐的主意,让染香去闭什么关,去解什么血契。
无论如何,他都会想法设法让令狐陌语活的比染香的命要长,哪怕是吊着一口气,也要让令狐陌语比染香迟一口气离开这个人世。
现在可好,若是染香失败,他就会失去染香,何必呢?
夏承峻懊悔得敲着脑袋,但是马上又收住拳头,生怕会因此惊吓到染香的打坐闭关。
现在可是最重要的时候,最后一天能,没准染香正在进行最后的冲刺,万一他的声息把染香吓着了怎么办?走火入魔了岂不是都怪他自已?
夏承峻有坐立不安之感,却只能强迫着自已坐在地上,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眼前点着一盘盘香,这盘香点完,第十天的时辰也就到了,染香也该出关了,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盘香里,只剩下了两格。
答案揭晓,也就在这两格盘香燃烧之间。
在铁牢密室里,这里由黑尊者看守着,随着时辰到了最后关键的时刻,密室里的气氛也显得异常诡异。
令狐陌语垂着的脑袋突然昂起,嘴里发出了喃喃的声息,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令狐陌语,你怎么样了?”
黑尊者疑惑地上前察看。
“你这死老鬼,为什么不放我走?我好难受,全身发麻,痛死我了。”
令狐陌语忽然把脑袋往前一撞,这一撞,几乎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了这一撞之上。
黑尊者头贴得很令狐陌语很近,不曾加以防备,被他这一撞,顿时脑子“嗡”地晕了一下
顿时,脑中好象浮现出无数的画面一般,黑尊者抱着头,蹲在地上呻吟了起来,难受万分。
令狐陌语只觉得全身如蚂蚁在穿行啃噬,接着,身上隐隐浮出一道道金色的符文枷锁。
这是染香之前用心头血在他身体的经络里种下的。
符文枷锁浮起,那金色的枷锁里,正努力缓慢地从令狐陌语的体内揪出什么东西。
因此,符文枷锁下面,浮出一条条、一丝丝的血线,如果黑尊者此时清醒着,会看出来,那是天道的束缚,是染香和令狐陌语结下的血契。
“不要,不要离开我,我要吊死染香,一生一世拖着她,让她因为我的生而生,让她因为我的死而死。”
令狐陌语痛喝着,集中全部的意志,要把血契符文逼回体内。
而黑尊者因为脑子剧痛,此时就算听到令狐陌语的动静,也无能无力,他抱着脑袋,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整个头难受得好象要炸开一样。
那血契符文在令狐陌语全力的压迫下,竟然隐隐有向内压进去的征兆……
“碰”,夏承峻忽然听到密室内发出一声巨响。
夏承峻几乎叫出声来,但是他竟自按着自已的嘴,不发出声响。他低头看那盘香,还有一格,时间未到,不能打扰染香,否则,他早就按捺不住,一脚踢开密室的门了。
密室里,异响愈来愈大声,还有各种异常的芳香溢出。
这种香味是夏承峻闻所闻到。
闻到这些异香,夏承峻忽然明白过来,现在染香正在蜕去身上的制香师品阶,进入无香无息的境界。
天上,原本晴空丽日,突然晴空中无端打了几个炸雷,接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席卷着翻滚而来。
不一会儿,竟然“哗啦哗啦”地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夏承峻抱着盘香躲到密室门前避雨,此时,盘香只剩三分之一格了。
密室门前,夏承峻能嗅到染香的香味愈浓。
夏承峻心内一阵苦楚。
要经历怎么样的痛彻才能把自已身上的功力全然散去?他不敢想像了。
盘香只剩拇指大的一小截了。
而此时,泉城上空浓密的乌云散去,雨势渐小,露出了蓝天的一角。
夏承峻猛地想起为了炼化染香而献祭自已寿元的赵香凝。她最后死的时候,因为寿元被抽尽,整个人化成了干枯的老妪。
染香,会不会因为品阶尽失,变得和赵香凝一样呢?
一会儿出来的,是不是一个和赵香凝一般的老妪呢?
夏承峻的心,搅痛得无以复加。
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一般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一会儿从密室里出来的染香是什么样的,是老妪还是青春女子,他都一样要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盘香已经燃烧殆尽,而密室里,再没有声响。
“染香,你可以出来了吗?”
见时辰已到,夏承峻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开始的时候,门内没有声息。
良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铁牢密室里,黑尊者的头痛终于渐止,他站起身,听到屋外传来“哗哗”的雨声。
冬天下这么大的雨,还真是罕见。
黑尊者呐闷着,赶紧上前察看令狐陌语的情况。
令狐陌语的脸色发青,似乎在努力运气支撑着什么。
在他身上,那金色的符文枷锁愈盛,光芒大显,以至于黑尊者都能直视到。
金色符文下面的血丝,被越拉越长越粘稠,突然,整个血丝团块都被金色符文拉起,那团血丝团块被金色符文包围着,然后,随着金光大盛,被团血丝团块越缩越小,好象被金色符文吞吃了一般,及至完全消失。
令狐陌语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
“哈哈,林染香,你到底是谁?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能破解血契?我还是小看你了。”
“破解了?血契破解了?”
黑尊者激动万份。
令狐陌语说完这番话,声音渐弱,不一会儿,他忽然整个人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但是由于他是被呈人形绑在铁吊上的,因此并没有能跪下来,只是整个人软软地被吊着,象一条咸鱼一般。
然后,让黑尊者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令狐陌语整个人慢慢汽化,然后消散成一团烟雾,烟雾过后,人祭坛子上什么也没有留下,只剩下一地令狐陌语的衣着。
就好象令狐陌语残余下的余蜕一般。
黑尊者听到,屋外的雨声已经消失,看来,大雨已经下完了。
他打开密室的门,看到外面晴空烈烈。
脑子里那些浮出来的画面,让黑尊者猛地有一股眼泪要夺眶而出的感觉,因为他终于想起自已是谁了。
闭关了八十载,他成功破关而出,但是却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以至于流落山林。
香道和武道,本是残途同归,他在闭关前就掌握了一定的武功技巧,出关后,脑子里关于香道的记忆消失,只残留了部份武道的记忆,他以此为生,竟然没有人看出来,他是一名一品制香师。
黑尊者大踏步往林家宗祠走去,是时候会会林庭祖了,只要翻出祖谱,就知道他曾是记载的那个闭关未出的老祖宗……
染香闭关的密室外,夏承峻看到她衣角的一角闪现,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睛,他好害怕看到染香变成他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七郎。”染香的声音依然清朗如莺啼燕转。
“染香!你好好的,你没事了?”
夏承峻抬起眼,看到眼前的染香,一如既往,白衣如雪,恍若荷中仙子一般,他的双眼不禁被一股热流遮住,模糊了眼前染香的样子。
“你怎么哭了?”
染香上前,擦拭着夏承峻的泪水。
“我好怕,好悔,但是现在好开心。”
夏承峻一番话,说出这段时间来他内心的剧变,那些翻腾的想法,到嘴边不能言述的懊悔,在这一刻都可以向染香倾泻出来。
染香上前一把抓着夏承峻的手,浅笑道:
“好了,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了,再没有人能阻碍咱们。”
夏承峻紧紧地搂住了染香,怀中的她,温暖异常,是他这一生最安稳的靠守,他的嘴角微微向上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