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之魄》 第1章 见了鬼了 秦朝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睡在马路边上，熟悉的叫卖声，满街的货物摊，就连空气中也像往常一样弥漫着灌饼、煎饼、包子的诱人香味。 旁边那嘈杂的包子摊，来吃早点的人此时都挤在蒸屉前面，这不是自己家楼下的早点一条街吗。朝夕迷迷糊糊地撑起一只手臂勉强坐起来，最后的回忆大概是在酒吧的厕所里呕吐，然后歪歪扭扭地挪着步子想要回家…… 难道自己竟然在街上露宿了一整夜？ 一个妙龄少女露宿街头一没引来群众围观，二没引来媒体记者。 奇怪，大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事儿了？ 不好，我的肾还在吗？ 朝夕赶紧摸摸肚子，还好还好，软绵绵的肉肉都还贴在肚子上，没什么痛感，不过是小道新闻看多了自己吓自己。 朝夕站起来环顾四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啊，等等，怎么总觉得哪又有些奇怪呢，而且明明是早上，怎么感觉浑身燥热，嘴里干渴的难受呢。 顶着一团疑惑，朝夕踉踉跄跄地游走着，周遭的人却对她视而不见。 她看着面目模糊的人们只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梦境还没清醒一样。 我真的在大街上睡了一夜吗？B市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睡在路边都能毫发无伤，嗯，也许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在这么个城市像蚂蚁一样多没人会在乎的。 可能是昨天的酒劲没有过，头还是晕晕的。 朝夕挪着碎步缓缓地移动着，忽然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穿西装打口哨的小伙子，步伐轻盈，潇洒自信，特别之处是这个人仿佛周身笼罩着一种金光，衬得他格外精神，而更与众不同的是别人都是模糊的面目，只有这个人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俊秀清冷的脸，剑眉星目，只是有些消瘦，年轻的外表下，神色间却透着一股与之年龄不符的恍惚和沧桑。 她忍不住盯着这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种灼热而直接的目光让男人很快发现了朝夕，然而男人却没有像言情剧里演的那样与她含情脉脉四目相对，而是鄙夷地瞪了一眼朝夕，又没好气地向上翻了个白眼，继续向前走着。 太傲慢了！这是什么态度。瞅一眼还能掉块肉啊，真没风度！不过朝夕也觉得自己很没趣儿，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确实有点奇怪。 正当二人要擦肩而过时，扑通一声，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跪到那个西装小伙的面前。 “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西装小伙停下脚步，撇了憋嘴，摆出一副我很吊我很吊我很吊，你求我啊你求我啊你求我啊的样子。 究竟是什么事要跪下求一个人呢？朝夕很好奇，扭过脸想看看这个中年男人，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一张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脸！额头的右上角凹进去一大块，结了个黑红色的烂痂，脑袋已经没有了什么形状，那眼球外凸的仿佛一低头就要掉下来一样。而且。而且他肚子那里紫红色弯弯曲曲的是肠子吗？ 啊！！！鬼呀！ 第2章 迷迷糊糊 啊—————朝夕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扑向小伙子，可是自己居然从那个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此时此刻，朝夕的小嘴张的老大，几乎快要掉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灵魂出窍了吗？ 再看向那个小伙子，他对着那个“怪物”一脸的淡定。 “说吧，什么事。” “我昨天被一辆江B牌照****的红色轿车撞了，那个混蛋逃逸了，呜呜呜，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请你一定要帮我！” “好，知道了，你再说一遍什么牌子，在哪撞的？”说完掏出了手机准备记录。 “就在外环路新建的工地那边，可能现在我的尸体还没被发现呢，呜呜呜……” “嗯，你别担心了，我一会就打电话，你也别多逗留了，解决好就快走吧好吗？” “恩恩，您真是个大好人！呜呜呜。”说完也起身往前移动，确切的说是飘。 看到那怪物朝自己这边飘过来了，朝夕又妈呀一声，吓得蹲下去双手抱住头呜呜呜地哭起来。 看着朝夕的样子，车祸的中年男人呼呼地哼了一声，跟着嘴里呕出了一滩黑血然后就消失了。 朝夕被这突如其来、难以理解的一切已经深深地惊呆了。 这一定是在拍戏!或者是真人秀的整蛊节目！她站起来，瞪大眼睛对小伙子说： “摄像机在哪？快告诉我摄像机在哪？” 男人抬着高低眉露出鄙夷： “神经病！” 说完也匆匆离去，留下朝夕在风中凌乱…… 不行了，这信息量太大了，朝夕明显有点承受不住了。 我得赶紧回家，这也太诡异了！都是疯子，他们都是疯子！是神经病！思维错乱的朝夕往家的方向跑了起来，可是越跑越快，越跑越轻，没一会儿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低下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脚…… 楚楼晚上约了两三个朋友一起去KTV唱歌喝酒，聊到最近的新鲜事，做警察的朋友李华告诉他们今天凌晨就在楚楼家附近有个女孩可能是酗酒过度导致猝死了。 “唉，你说现在的女孩怎么都这么不自爱，大晚上喝那么多酒又一个人回家，不发生意外才怪呢！”当年楚楼的大学同学张文争因为受过几次情伤，对不自爱的女孩十分反感。 “衣服什么的穿的很整齐，就是昏死在路边，随身的值钱物品都在，当时晕倒的地方太僻静了，早上才被环卫工人发现的”李华的同事叶铭说道。“不过好像也挺可怜的，好像才来B市半年就发生这种事，她老家也没什么亲戚了，唯一一个近亲属外婆半年前也去世了。” “是啊，阎王叫你三更四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说不定当时身边有个伴儿或者早点被发现送医院就没事了，这都是命知道吗？”楚楼一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淡定样子。 “一条年轻的生命啊！关键是还怪好看的，看照片还真是我喜欢的类型……啧啧……”李华又多愁善感起来。 “是啊可惜了啊。要不让她这会来找你”文争调侃着李华。 “大华原来你喜欢这种清纯类型啊，改天叫我妹妹介绍几个大学同学给你认识啊!要不约几个大学女生出来和咱们一起聚聚，哥几个也都上点心，咱们不能老单着了！”想到年轻的小妹妹们叶铭又兴奋起来“我的手枪早就饥渴难耐了！而且自从上一个分了手，家里都没人给我洗衣服了。” “唉，我从来舍不得我女朋友洗衣服，但是女朋友还是跑了！”李华感慨道。 几个没出息的朋友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除了谈论女人还是女人，从活着的女人到死了的女人都是他们的话题，唉，能不能有点追求啊。 第3章 再次相遇 楚楼默默地听着，“哦，对了，外环建筑工地的肇事案有进展了吗？” “嗯，有匿名人提供了重要线索，应该很快就能破案了。” 昏暗闪烁的灯光里，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音乐奏响在耳边，楚楼的思绪也飘走了…… 楚楼是著名政法学院的高材生，同学毕业后无一不在公检法任职，而他选择法院更多的原因是当时的女朋友不想自己做刑警，因为刑警工作又忙又辛苦，不仅危险还经常到处跑，遇到重大刑事案件被害人刚死还好，要是死了几天，那个气味啊！他女朋友根本受不了。 当警察的话自己的阴阳眼也许能提高破案效率，但是为了当时的女朋友还是放弃了警察这条路。 有时候常常想，多个什么技能不好，偏偏是阴阳眼，小的时候因为这些事，没少吃苦，自己又心软，能帮上它们的事自己也都会尽力去帮，毕竟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送人最后一程也是一种德行，但是这些事最终还是让之前的女朋友知道了，两个人就分手了。后来她失踪了。楚楼找了她很久。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楚楼喝了点小酒，孤身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昏黄的街灯，摇曳的树影，天气转凉，街上的行人也愈发稀少起来，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也来不及在意。 就是这样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街道，反反复复走过了几百几千遍的街道，他却遇见了一个在等他的“人”。 街角的路灯忽明忽暗，仿佛受着折磨，在挣扎在反抗着。 楚楼早有心理准备，果不其然，在灯柱后面一只女鬼安静地坐在地上，就因为她的存在，她那不稳定的磁场电波影响着路灯，像是在提醒着行人不要靠近。 她的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乌黑的直发瀑布般垂下，白色的连衣裙静静地摆动着，诡异至极。 楚楼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是惧怕什么，而是觉得有些鬼的要求实在太离谱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他多年与这些好朋友们打交道的经验总结，所以他决定假装没看见她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 悠远又极富诱惑的声音飘荡在楚楼的耳边。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声音像是不能拒绝一样坚定，楚楼只好转过身。 “嗯？”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又憔悴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里似乎还噙着泪水，没有伤痕，没有淤青，这似乎与楚楼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吗?”楚楼又好气又好笑地问着，这迷糊鬼拦下他居然就问了这么个弱智的问题，看着她诚心诚意发问的样子，楚楼才渐渐想起来这不就是早上那只女鬼吗，原来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啊！难怪早上看见同类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怎么会，我才25啊，怎么就死了，呜呜呜呜……”女鬼颤抖着，哭泣着，样子很是让人心疼。 年纪轻轻就做了鬼难免有些不甘心，可这也不是逗留在阳间的理由啊。 “小姐，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赶快去投胎吧，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年就能过上新生活了” “可是我是怎么死的，我不甘心啊！” “刚做鬼时肯定有些不甘心，看到人类也会觉得心里不平衡，但是没办法，死了就是死了，要是想知道死因再走觉得那样就是了却了心愿的话就再等两天” 第4章 死不甘心 一想到自己在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年纪好端端的就没了朝夕心里委屈极了。 楚楼看在眼里也有些替她惋惜，毕竟像她这么年轻，面目姣好的鬼他还是见得比较少的，应该是走的很安静，没有什么痛苦，而大多数时候都是意外身亡，死状恐怖的人才有未了心愿，四处寻找能帮自己的人。 楚楼有些心软了。 “不过看你的面目走的时候应该很安详，如果你是纠结死因的话我在刑侦有朋友，我帮你问问吧！” 朝夕勉强点点头，太难过了，年纪轻轻人怎么就没了，自己还没活够啊！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吸收点天地精华，月华能量啥的，魂气别散了，对了，千万别骚扰正常人啊，会有捕灵者抓你的！” 虽然吸收什么精华啥的是楚楼编的，但道士抓鬼是真的，自己就有这样一个朋友。 “嗯”朝夕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秦朝夕” “我记住了” “大恩人，谢谢你，你是我的恩人了！太感谢你了！” “嗯，叫我楚楼就行，那我先走了。” 望着楚楼远去的背影，朝夕摸净了眼泪，心里觉得踏实多了。 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为什么要积这么多德，楚楼回到家马上给自己的警察朋友李华打电话。 “哎，大华啊，今天你说的那个我家附近猝死的女孩具体是什么死因啊？” “这么晚了，你能有点正经吗？” “她是我一朋友的朋友，人家伤心呢我问问的。” “具体原因还没出来，好像因为低血糖。” “知道了……” 放下电话楚楼只有深深地叹息。 如果未曾相遇，我不会知道这个世间存在着这样一个你，令我一见倾心，纵使万劫不复也不愿辜负这一场缘。 当第一缕朝阳穿过地平线时，又是一个清晨，空气清新，凉风袭人，是多么富有活力又充满希望的早晨啊！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清晨。 朝夕焦急地等在昨天相遇的街角，太阳才刚刚升起朝夕就觉得热的难受，也许死人是不需要这种温暖的吧，它们只配在黑暗里躲在阴冷的角落。 “大恩人！我在这儿！”朝夕老远就看到了楚楼，现在那个人就是她的太阳。 楚楼听到这个称呼心中有些暗爽，唉，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而自己就是这么的高尚善良，看见美女楚楼总是不忘在心里臭屁一会儿。 “嗯，昨天我问了，你是死于醉酒后低血糖。” 这个有些无奈的答案并不是朝夕所期盼的。 “我就这么死的吗？”朝夕心痛之余又一阵疑惑，不对啊，现在回忆起来因为失恋而独自买醉是不错，可是年纪轻轻怎么会低血糖，而且自己明明吃了好多东西好不好。再认真回忆一下，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在背后扎了自己一针，当时的意识很模糊，但是还是有些印象。 “不对不对，现在我才想起来，我当时回家好像有人用针扎了我！”朝夕十分肯定的样子让楚楼也心生疑惑。 第5章 鬼不要脸 “扎在哪里了？” “在脖子后面，虽然喝了酒，但是我肯定是有意识的，那是一种很细很小的针，扎的不疼但是还是有感觉的！” “嗯，回头我打匿名电话跟他们反映一下你的情况，如果真是那样，就是谋杀了！你放心，我朋友他们肯定找出凶手，帮你找回公道的。” “嗯！”朝夕满眼含泪，这次是被感动的，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刚见面时那个傲慢装逼的家伙了，现在他的形象不仅高大威猛，还正气凛然！ …… “队长，今天收到匿名消息说前天晚上那个猝死女孩可能是谋杀，因为有目击证人看见秦小姐在回家的路上有人进行了尾随” “马上着手调查！” …… 楚楼上班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唉，为了这个小姑娘，哦不，是小女鬼自己又假装目击证人还撒了谎说看到有人尾随，其实不过是想让刑警多上点心，往谋杀的方向尽可能多进行些调查。 晚上加了班，在回家的路上楚楼又遇到了朝夕，她好像是特意在等他。瘦瘦小小的身材，惨白无光的脸色，说她是只鬼也不过是一只虚弱的，好欺负的窝囊鬼吧。 “大恩人！大恩人！”朝夕兴奋地喊着楚楼，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 “都说了别这样叫我，什么事？” “嗯，我想问你我的案子调查怎么样了” “我给他们打匿名电话了，应该很快就会调查出来的，你放心吧。” “嗯，知道了，谢谢你大恩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查出真相的！”朝夕乖巧可人的样子很像楚楼记忆里的她。 “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叫我恩人什么的了，就是打几个电话的事。” “可是你就是我的恩人啊！除了你还有谁帮我？” 哎，听到人家一口一个大恩人，楚楼心里还有点飘飘的，行，算你个小鬼有良心，楚楼挺欣慰的。“有消息我会来这里告诉你，你自己在外面飘也要多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朝夕甜甜一笑便融化了楚楼枯井般的心。 朝夕这几天在外晃荡交了几个鬼朋友，他们说这个小伙子虽然独来独往，一个人住，但是他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抓鬼师，千万不能得罪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还被色鬼骚扰的日子让朝夕虚弱的更快了。 当楚楼再次见到她时才短短几天时间，她竟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了。 还是曾经相遇的街角，朝夕等在那见楚楼过来了马上迎了过去。 “大恩人！” 声音甜美柔和，只是气若游丝，显得病病殃殃的。 “你怎么搞成这样？”楚楼有些生气，这还没查出真相呢，她倒好，都快魂飞魄散了！ “我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静养，有的鬼长得很难看而且不太规矩……不是什么好鬼……所以我……” 是啊，有的鬼死的时候还没结婚，有的还没谈过恋爱肯定心有不甘，黄泉路上想找个人作伴，人是什么样鬼只会更极端，所以他有理由相信那些风流鬼会骚扰她。不过都做了鬼还要看脸也未免太肤浅了吧。 “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我……” “你准备怎么办？” 见她的大恩人这么关心自己，朝夕鼓起勇气。 “我想在我走之前先跟着你混。因为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特别踏实，特别有安全感。”朝夕反正也不是人了，也不用要脸了。 第6章 开始同居 “这样的要求亏你说得出口。”不过楚楼似乎在等她说这句话。这倒真是个好办法。毕竟把她圈在自己家好过整天对她担惊受怕的。 朝夕演技还算不错。痛苦地捂着嘴，呜咽着，抽泣着，一边哭一边偷瞄这楚楼的表情变化…… “……我真的就这几天了，我想走的明明白白的……呜呜呜呜……” 唉，没办法，直男癌最见不了女孩子哭了…… “算了，你一个小女鬼家家的，不行就先跟着我吧！”楚楼刚说出这话就有点后悔，因为眼前这只女鬼马上耶耶，然后高兴地跳起来，这脸也变得忒快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然后一人一鬼，一前一后地走着，路上的孤魂野鬼纷纷投来羡慕地目光，这小女子有一套啊，肯定是想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了再走才不亏本。 楚楼怎会不知道人鬼殊途，本该阴阳两隔，和她待在一起必定健康受损，但是自己从来不会拒绝女孩子的要求，而且看她确实很虚弱，刚死也没什么做鬼经验还要留在人间等案子的结果，算了，自己好人做到底吧！ 也就是楚楼，这事放在一般人身上差不多也就直接尿了。 朝夕虽然奸计得逞但也不敢放松警惕，老老实实跟着楚楼来到他租住的公寓。 这是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小平米的标准一居室，东西杂乱地堆放着，垃圾遍地都是，像是刚被洗劫过，又像是刚发生过爆炸。 而楚楼依旧淡定如常，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傲娇地用脚趟出一条路来直奔那张单人床上。 “你看看你待哪合适吧，没事就隐身，别打扰到我。” 不出一分钟就响起了楚楼的鼾声。 朝夕满脸黑线，不过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待着总比在街上晃荡被别的鬼骚扰好，有时候还会被流浪狗追着狂吠，本来自己刚死心情就很不好了，现在还要忍受这样非人的生活简直不能更痛苦，虽然她确实已经不是人了。 其实几天前她想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地方待着，结果发现已经换了租客，也是，B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永远不会空着。自己才来B市不久，也没什么值钱的行李，或许警察拿走了吧，不重要了，反正她也不会再用到了…… 看着熟睡的楚楼，朝夕默默地缩到一个角落隐去行迹。 楚楼睡了大概一个小时，便精神百倍地从床上窜起来，伸了个懒腰起床开始做晚饭。他的生物钟就是这样与众不同。别看是自己一个人住，什么都可以邋遢，唯独吃饭必须得讲究。 看着楚楼系上围裙，挽起袖子，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事实证明过分期待的结果只会令人大跌眼镜。不到十分钟楚楼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煮方便面。 虽然是煮方便面但是里面内容还挺丰富的，添加了鸡蛋，培根，虾丸，蟹棒什么的，还有西红柿。色彩鲜艳，香气扑鼻，看上去还是非常有食欲的。 坐下来准备开动了，楚楼一副幸福and满足的表情，却看见桌子对面一脸幽怨的朝夕正在看着自己的碗咽着口水。 “你就闻闻就好了，真的” “可是我已经饿了三天了，好想吃东西！” “你闻闻就已经吸收了很多精华，真的我不骗你！” “闻闻和吃到嘴里的感觉能一样吗！” “可是你只是一团气体，你要怎么吃啊，除非。” “除非什么？” “没事。” 楚楼的欲言又止激起了朝夕的兴趣。 第7章 人鬼同居 夜静了听着楚楼的鼾声响起，朝夕也“饿着肚子”窝在沙发上隐去了行迹。 第二天一大早，楚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窜了起来，起床利索，从不拖泥带水是当初上政法学院军训的成果，当然三急也是一方面原因，楚楼冲进了洗手间，连门都没有关就开始嘘嘘，办完这一切才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异性，也不算是异性，异类吧，楚楼安慰着自己。 房子很小，果然在他提裤子的时候，朝夕出现在身后涨红着脸指责道“你这个人上卫生间怎么不关门！” 楚楼一脸傲娇“你看到什么了吗？我又强迫你看了吗？再有，你一团气体住在我家我没要你房租你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臭不要脸！暴露狂！”寄人篱下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啊！朝夕又羞又气，快要哭了。 楚楼却一脸的无所谓，“你现在只是一种意识，徒有人形的一团气体而已，住在我家，游戏规则我来制定，谢谢合作。” 好吧，朝夕无话可说，本来住在别人家给人家添麻烦就很不应该，自己又是一只鬼，但是对于他这样无耻的行径，总要给些惩戒吧，可暂时又没想到什么方法，只好又隐去身形。 其实楚楼也是一时忘了家里还住了个“人”，自己确实脸皮没厚到当着女孩子的面撒尿，可是死鸭子嘴硬的性格根本改不了，总不能承认错误道歉又保证吧，她一只小魂儿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道歉。 又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楚楼回到家便立即倒头大睡，这是他多年形成的良好习惯。 看到他睡熟了，朝夕也笑嘻嘻地现了身。早上那会儿的怒气现在都没消，一整天都在琢磨怎么惩罚这个暴露狂。 她悄悄地浮到楚楼的正上方。小样儿，你跟鬼斗？看我怎么整你！ 朝夕身形迅速往下一沉，钻进了楚楼的身体里，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痉挛抽搐，像是在反抗又像是在煎熬，挣扎了一会儿就慢慢地停止了抖动，倏地睁开眼睛，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微笑。 “今天我们吃点什么好呢？”楚楼自言自语着，发出的却是一种甜媚轻柔的女声，那是朝夕的声音，他被上身了！ 上身，这是外面的孤魂野鬼教给自己的。天地之本，本于阴阳，人生于天地之间，头顶天，脚踩地则阴阳平衡可得生。人死则阴阳分离，魂归天外为阳，身埋黄土为阴。人鬼有别，天地间阴阳平衡不可破，上身是用魂魄的阴气去压制活人身上的阴气……两方互有损伤，所以不管什么情况，慎重使用上身。看来朝夕是把最关键的一句话给忘了。 来到街上，朝夕已经不习惯走路了，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只觉得非常慢，确实这哪有飞的快啊！ “哼，让你走这么慢，让你走这么慢。”“楚楼”一边走一边自己扇自己耳光，当然下手不是很重，却还是引来了很多异样的眼光。 朝夕得意极了，总算给自己出了口恶气，好吧，你再请我吃点东西我就原谅你，拿着楚楼的钱包，扭着圆圆的小屁股，挺胸收腹提臀，骄傲地走进了一家冰激凌店。 第8章 上身笑话 “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已经吃三个冰激凌了！” 只见胡子拉碴的一个男人伸出舌头，用舌尖卷上一点点带着草莓酱的冰激凌，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闭着眼享受着冰凉沙爽的口感，那丝丝凉意从嘴里蔓延向全身，朝夕虔诚地感受着，楚楼的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个叔叔好变态哦！”一个小萝莉表示受到了惊吓。 是啊，没见过男人吃个冰激凌能吃的这样矫情，吃出暴爽的感觉，萝莉的母亲以为楚楼是在挑逗她闺女，恶狠狠地瞪了楚楼一眼，拽着孩子急匆匆地走了。 而楚楼依旧旁若无人地吃着。 才刚吃了五个冰激凌，朝夕又领着楚楼钻进一家麻辣烫的店面。 “老板，我要变态辣。”一个衣着邋遢的男子细声细气扭扭捏捏地说道。 这年头gay真是越来越多了，找不到媳妇，社会把男人都给逼成变态了，老板心里一阵嘀咕。 一盆热腾腾的麻辣烫，一杯冰凉的扎啤很快就被朝夕消灭。 “啊~”感觉好舒爽，已经撑的走不动路了！ 楚楼瘫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闭着眼消着食，忽然感觉下腹一阵紧张，这是……这是楚楼想尿尿了？！ 朝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去卫生间？自己难道要帮他脱裤子吗？帮他尿尿吗？啊~不行，好恶心啊！任由他尿了？会被他打死吧？朝夕焦急地想着对策，但感觉快憋不住了，只好先带楚楼来到男洗手间。 这是一片朝夕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新天地，三个小便池挂在墙上，还有个男人吹着口哨正在嘘嘘，啊啊啊，那画面太美朝夕不敢看啊！只好痛苦地闭上眼睛，事实证明来到洗手间是错误的，本能让楚楼更迫切地想要尿尿了，这时听到的嘘嘘声简直就是他开闸泄洪的信号！楚楼不禁又是一阵颤抖。 朝夕强忍着尿意在想着对策。要不然让别人帮忙脱下裤子？不行不行，会被当成变态的！万一后庭开花了楚楼还不杀了自己，啊啊啊！怎么办啊！ 对，只要我闭着眼睛掏出他的丁丁尿完再闭着眼睛放回去不就好了。真是被自己的智慧打败了，想出这样的妙计。 朝夕对着小便池视死如归似的闭上眼睛，捏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拉开楚楼的裤子拉链，把手伸到里面想掏出楚楼的水管子，但万事都是如此，想的容易做的难！朝夕刚碰到一个热腾腾硬物，自己便是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于是乎，手一缩，身子一抖，楚楼就尿了，没错，就尿在了自己的裤裆里，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朝夕完全愣住了，而刚刚提好裤子的另一位仁兄目睹这一切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走过来，“哥们儿你喝大了吧。”说罢便拍了拍楚楼的肩膀走了。 这一拍不要紧，把心慌意乱的朝夕拍了出来，楚楼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重重地摔倒了。 朝夕咬着手指，呆呆地飘过来浮在楚楼上面。 缓缓地睁开眼，好亮好刺眼，这是在哪？身下好凉，裤裆那里却是湿热湿热的感觉。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朝夕小声地道着歉。 楚楼缓缓地坐起来，用手敲着自己的太阳穴。看到朝夕，似乎明白了一大半。 第9章 对不起你 “我只是想吃东西，所以借用了你的身体……”朝夕心虚不已，说话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楚楼四肢无力，勉强着站了起来，看到自己裤裆那里一团湿，秦朝夕，你确定你只是想吃东西不是在打击报复吗？ 强忍着怒火，楚楼一言不发，夹着裤裆把饭钱结完。还好是晚上，路上行人神色匆忙似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只是夜风轻轻一吹，裤裆那里便丝丝凉爽。 回到家楚楼换好衣服便倒在床上，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令朝夕更加不安，为什么，还不如骂我一顿！不会要赶我走吧，除了这个我什么惩罚都接受！ 就这样，朝夕度过了忐忑的一夜。 为了尽快把瘟神送走，楚楼一大早便致电刑警朋友李华。 “嗨，大华，那个叫朝夕的女孩案子查的怎么样？” “上头压力大，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估计很快就会按意外结案吧。” “哦，我朋友让我问问，毕竟共事过有些感情……”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对这些案子都挺上心的，真不知道你老关心这些干嘛，你不会是想来干刑警吧。” “天地可鉴，我对吃你那碗饭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好吧，好奇心知道吗！” “你烦死了，以后你别再因为好奇心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我忙死了!” 这个大华，打电话约饭从来不嫌烦。唉，不过这样的案子确实很难查，一个小姑娘财没损，色没失，工作没多久，朋友没几个，调查起来很容易，有谁会去谋杀她呢。 楚楼下班后回到家，发现家里东西少了不少，确切的说是地上的东西少了不少，能有下脚的地方了。 “你回来啦，我看你这里太乱了就简单整理了一下，我也是刚学会的，你看就这样——” 朝夕凝神静气，将意志集中在掌心上，双手一抬，一本掉落在地上的足球杂志就晃晃悠悠地浮了起来，然后朝夕左手猛地一甩，杂志倏地向左飞去，砸在墙上又掉在床上。 她就是这么整理房间的吗，楚楼欲哭无泪啊。 “大小姐，我求求你别再整我了！”楚楼赶紧四处查看有没有什么不禁摔的东西被打破或是砸坏。 朝夕本来以为楚楼会崇拜自己的超能力，原来人家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紧张自己的东西有没有损坏，不过也对，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是才练出来的，而且干了点活还挺疲劳的，此时只觉得自己更轻，魂魄更散了，便不由得向楚楼身边靠过去。 朝夕闭着眼睛默默地靠在楚楼身后恢复着元气，楚楼看了看她，并没有作声，这大概是鬼的本能反应吧，想留在阳间就需要不断吸收人类的阳气，算了，反正她也留不了多久了，吸点就吸点吧。 做鬼以后这是朝夕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安稳。还做了个梦，梦里她是锦衣华服，倾国倾城的女子，身边还有个披着甲胄，威震天下的男人，只是那男人脸上覆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青铜面具，她靠近他，想要揭掉那冰冷的面具，指尖轻轻触碰到那面具梦中的世界便天旋地转，一团模糊起来。 第10章 死于意外 等朝夕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楚楼的床上，虽然做了鬼只是一团气体但还是觉得人类的床睡着最舒服了。再一寻觅发现楚楼却睡在了地板上，缩在他最爱的一堆堆足球杂志里，朝夕不禁凑过去仔细打量起这个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从他挺直的鼻孔里喷出，浓浓的眉毛下面是紧闭着的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抿着干涩的嘴唇，只是略显清瘦，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当初还觉得是个傲慢自大冷酷无情的家伙，而面对如此男色，要说美男子也不过如此吧，朝夕呆呆地望着他。 忽然，长长的睫毛一抬，只见深棕色瞳孔里迸发出一束寒光，“你想干嘛？” “啊，我……”朝夕一时语塞。 “秦小姐，我好心收留你你也别可着羊毛在一个人身上薅吧，我身体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朝夕顿时想起影视剧里那些凄厉的女鬼吸食精壮男子阳气的样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面对质问，朝夕一时慌了手脚，并出卖了自己的心。 “行了，不用再给我灌蜜了！如果你还想留在人间我劝你还是少活动少见阳光比较好。”楚楼一个翻身又背对着朝夕睡去。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控制自己的……” 以后，她还想要以后？ 其实楚楼还是挺男人的，至少从来不和女人or女鬼津津计较，所以又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而对于朝夕的案子也是愈发上心起来，每天两个电话询问案情进展。 “上次和你说的那个秦朝夕的案子怎么样了。” “应该快结案了，意外。” 挂了电话，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到底还是按意外结案了，到底是谁谋杀了她呢？还是一切都是她自编自导想要在人间多留些时日的借口？估计她就是糊里糊涂地死了比较不甘心自己想象的吧，希望她别再糊涂下去，早点去投胎吧。 楚楼回到家朝夕像往常一样飘过来向他问好，顺便蹭着男子的阳气。 “你的案子结了，按意外结的。”楚楼面对着心情大好的朝夕严肃又平静地说着。 “怎么会？确实有人扎了我！我没有骗你！”朝夕有些激动起来。 “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是被谋杀的，那个路段没有监控，警察对你租住的地方，你的同事都调查过了，没有任何人有嫌疑，你也没有遭遇抢劫施暴，一切都指向你是死于意外事故，所以……” “所以我就可以不明不白地走了，高高兴兴去投胎拥抱新生活了吗……”朝夕强忍着泪倔强地看着楚楼。 “可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去投胎，因为只要一个不小心，你的灵魂受到什么损伤保不齐你的下世会有什么缺陷，懂？”楚楼自以为耐心的劝解可以让她早日离开。 “知道了！”朝夕强忍着泪水，她不想在不珍惜她的人面前露出不坚强的一面，毕竟有人疼惜的心痛才是心痛。 “如果我还能帮上你什么我想我有个朋友学过些道法可以让你平静地上路……” “不用了!”朝夕摸净泪水，毅然转身穿过门飘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楚楼不禁深思：到底怎么做才是帮她呢？ 第11章 四处飘荡 朝夕如烟的身形游走在大街上，看着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形形色色人奔走着，奋斗着，为了幸福努力着……真的好留恋这座这美丽而又忙碌的城市，好羡慕活着的人们，而你们却又为什么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 看着神色匆忙的男男女女穿过自己透明的身体，我还有资格流泪吗？我就这样走了，我来到过这个世界，现在就要走了，会有人记得我吗，我真的存在过吗？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间咖啡厅前，依旧是温馨的灯光，复古的装潢，朝夕不禁想起曾经和他温暖的记忆。 刚刚来到这个城市，工作中的琐事，生活上的压力让她无所适从，正是这时，是他最先向自己伸出了温暖的手掌，把自己拉出困境的泥淖，是他给与了自己鼓励，让自己重拾自信。可现如今他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好想买醉，好想麻痹自己暂时地逃离接踵而至的问题，不用再面对现实的难题。 又一次懦弱了，做鬼也坚强不起来，做人做鬼都是一样的失败吧。 来到麦迪酒吧，这里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看着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看着那些诱人妖媚的女人，在舞池里放纵狂舞的灵魂像是跌进欲望的深渊，挣扎又享受。想起自己也曾在这里神魂颠倒，醉生梦死，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蠢得可怜，难道真的只有死过才知道究竟该怎样活着，怎样算活过？然而又有多少活不起的人轻易地放弃希望，选择堕落、沉沦，不死不活？ 回想从前自己是那么懦弱，卑微，面对一切困境都像是待宰的羔羊。还好，那个胆小脆弱的女孩已经死了，而现在，自己的灵魂要真正为自己而活！为死去的自己讨回个公道！ 我是被人谋杀的！我要存在！我要用最后的意念找到凶手！ 朝夕伸开双臂闭上双眼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气被自己吸引着，袅袅如烟的身形微微一震，那些气便慢慢汇聚过来，有污浊的，有清澈的，有温暖的，也有冰冷的，它们笼罩着朝夕，最终凝聚在朝夕的心口…… 长吐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双眼，平静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犀利。 她完成了一次关于灵魂的升级和蜕变。 当她再次游走在街面上时，那些孤魂野鬼对她不禁刮目相看，没几天便成为了附近妖魔鬼怪的小头目。 而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元哲，一个打着风水师幌子的捕灵人，也是楚楼的好朋友，曾经的邻居，专门负责送那些不愿离开的灵魂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替天行道以维持阴阳平衡。这是他们家族的使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是夜，元哲拿着捉鬼的法器走上街头，一会儿横眉怒目，环望四周，一会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冷峻的脸上写满了忧愁，嘀咕了一会咒语，将真气注入罗盘，罗盘的指针先是微微颤抖，然后笃定地指向了一栋公寓，那正是楚楼所住的公寓。 放慢了脚步，元哲踏上楼梯，那罗盘的指针像是失灵了一般在疯狂地逆向旋转，元哲越往上走，指针转的越快。看来离它已经不远了。 第12章 我会帮你 在缓缓的上行中，元哲只感觉气压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困难，应该是它也感觉到了威胁。元哲没有阴阳眼，只能对着空气慢慢寻觅。心想要是那个家伙在，自己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可惜他是给多少银子也不接这夜班的差事。 突然身上的法器也开始嗡嗡作响，闭上眼，元哲很快感知到了它的位置，就在那！瞬时间一道黄符飞出打在朝夕的身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楚楼从梦中惊醒，那声音似乎很遥远却又很熟悉。 朝夕露出了行迹，在元哲面前现了原形。没有过多的挣扎，只是呆坐在地上用收集到的阳气慢慢给自己疗伤。 原来是一只战斗力五渣的新鬼，虽然是漂亮的女鬼，但是不管是什么鬼在元哲的眼里也不过都是鬼而已。 “为什么不去投胎反而在人间敛气苟存！” “你觉得为什么？”朝夕直视着元哲，眼神中透着倔强和愤怒。 “可惜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看来不是每个遇到鬼的人都像楚楼那般好说话啊。 “若是有什么冤屈就到下面去说吧！”元哲向来铁面无私，抬起精铜所制钵盂，单手立掌念起了咒语。 而朝夕也偷偷将精气凝于手心，随时准备反击。 “等一下！”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朝夕身前。 昏暗的楼道里只有几束柔柔淡淡，又清又冷的月光，映着薄薄的银辉才看清是那便是楚楼。 他的出现让元哲大吃一惊，自己可是对这次面基毫无心理准备。 “是你？！”元哲的表情又惊又喜，嗯，就是惊喜的意思。 “额，好久不见，又出来抓鬼啊。”楚楼看似漫不经心地想扯出点话题想缓解下眼前的尴尬气氛，但效果真的很烂。 “嗯，是啊，我在抓鬼呀，你在干嘛呢？” “哦，我有点情况想告诉你，以免误伤。” 元哲有些明白了，酸讽道“你这是在护着这个女鬼吗，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鬼了？直男癌发作了吗？”那样子活脱一个嗔怒的小媳妇。 “哦不是，我们有些交情所以……” “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像她这样不断敛气吸收能量强化，如此行之，必成祸患！”元哲真的怒了，楚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被人谋杀，又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有些执念，没法安心地走。” 楚楼焦急的辩解被元哲看在眼里视作发昏，气的直翻白眼。 “抓凶手找警察啊，世间自有生存法则，她留在这里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制造麻烦！”元哲开始不耐烦了，如果每个被凶杀的人死后都采人阳气，炼化戾气不管是伤人还是怎样都会搅得阳间不得安宁。 “警察判定她是死于意外。” 元哲气的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了，“警察都说了她是死于意外她还在执迷不悟，看来她很有戾化的潜质！？” “不是的，她只是想在人间找出凶手，了却心愿，绝对没有什么坏心。” “没有坏心？你能为她保证什么？你是中了什么迷魂咒了？她在人间只能敛人阳气存活！”元哲已经开始吼叫了。 “她只吸过我的阳气”但是说完就后悔了…… 第13章 见证基情 “你居然放任她吸你阳气？”元哲气的面目通红，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女的生前难道和楚楼有什么瓜葛？“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在外面吸了很多阳气，随时可能戾化，到时候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 楚楼没想到朝夕会出去惹回这么大麻烦“我知道了，我会看好她的，再给我们几天时间！” “她是在逆天而行！” “就只有几天!这次我会看好她的！”楚楼哀求道。 “真不巧，我的存在就是为了顺应天意！”元哲开始念起了咒语。 “别……”楚楼赶紧抱住身材魁梧的元哲，确切的说是锁住元哲的胳膊“好兄弟，求求你了！她的事我也在追查，已经有点眉目了！” 今天他的基调是怎么了？他一个学法律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不理智了！ 可能怕元哲误会自己多管闲事，又补了句“她是我朋友，真的真的，就算帮朋友一个忙！” 朋友，那自己算是他的朋友吗？元哲不禁黯然神伤，作为一名世代相传的捕灵者，为了家族的利益和荣耀，为了背负的责任，当初不得不走上昼伏夜出抓鬼降妖这条路，自己是多么不情愿，多么想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可惜没有人懂他。 刚认识楚楼的时候以为他有异能可以理解自己，没想到对方竟对他做的事如此不屑一顾，现在竟然出来阻拦他。 “所以是我坏人喽，我打了你的女鬼朋友。” “咱们能不矫情吗……”楚楼也有些别扭，自己的立场对于两边的关系更是微妙。 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朝夕听出了俩人的关系，这必定是对千年好基友，更是那个抓鬼的人，用情已经深到连一只鬼都容不下了。不过这些想法确实有点偏差，毕竟元哲是真的很难容下任何鬼，尤其是已经有点要走上厉鬼道路的她。 “先让她跟着我，这几天我就想办法帮她查出凶手，等到事情了结，我一定亲自将她奉上，让你送走！”楚楼还在磨磨唧唧地跟元哲周旋着，毕竟朝夕的“性命”捏在他手里。 元哲暗自呵呵，警察都查不出来的事你能查出来吗？ 从来都是一厢情愿的元哲当然不了解楚楼的事情，不知道楚楼的查案手段，当然他也没向任何人说过这些，他其实已经帮过好几个这样的鬼魂了，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是啊！人在做，天在看，既然做了坏事就别怕人看见，世间既有人也有鬼，警察有人证，那他有鬼证！ “我保证！”楚楼直视着元哲的眼睛，说的坚定无比。 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兄弟为难，元哲决定暂时放弃这次行动。只是对朝夕发出了警告： “最好别让我再发现你敛人阳气！否则你知道滋味的！” 元哲晃了晃手中的符咒，又由怒视转为幽怨地对楚楼说“我相信你，你尽快解决吧，还有……别让那历鬼偷吸你的阳气了。OK？” 楚楼赶紧比了个OK的手势，还乖乖地点了点头。 元哲不情愿地走了，楼道里只剩下一男一鬼…… 第14章 感情升温 “进来吧。”楚楼甩了下头示意朝夕跟自己回家。 “我知道，鬼吸阳气和人饿了要吃饭一样是本能，但是有些气是不能乱吸的，如果是吸了奸恶之人的气很容易化成戾气让你失控变成厉鬼的……”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不是，如果是对别人我一点不觉得愧疚，但是我不是故意要吸你的阳气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什么伤害！” 可能是自己刚才的出手相助实在显得太围护她了，天地有道楚楼确实懂。 “你也真能折腾，才几天不见你你就敢混到人堆儿里狂吸阳气，你也不怕撑着！” “我平时饭量是比一般女孩大一些……” 上次的麻辣香锅和冰激凌，楚楼现在想起来觉得还蛮好笑的。 回忆这东西就是这样，无论这些事情是无聊还是难忘，无论当时心境是哀伤还是欢愉，最后都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刻骨铭心。 “你就在我家待着别出去乱走了，捕灵者不是就他一个人，如果是碰上别人你就没那么走运了！对了，我朋友他就是这样，你也不用太在意，他根本不会允许任何鬼怪存在于这个世间，每次看到都要迫不及待地送走人家，上次有个鬼魂想再看一眼家人他都不允许，着急忙慌地就给人送走了，我都跟他吵过好几次了……” “我知道，他很出名。”朝夕看出了楚楼的不好意思“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是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朝夕还在为吸楚楼阳气的事耿耿于怀。 “嗯，是种本能，我理解，但是你也要克制自己，万一真的走火入魔发生什么意外……” “谢谢！” 朝夕直视着楚楼的眼睛，“谢谢你帮我，也谢谢你信我。” 又是四目相对，又是一场暧昧升级。 她似乎不太一样了，与之前迷茫恐惧的眼神不一样了……不过……她真的很美！看着她的样子，真的很想吻下去。 回到房间，楚楼打开台灯拿出纸笔开始帮朝夕计划着如何找出真相。 “我们时间不多了，我打算从三个方面入手，你的亲戚朋友，陌生人临时起意，病理性死亡。” “我平时为人一向谨小慎微，而且我才来B市半年，不会有人想杀我吧？”从小跟着外婆一起生活，敏感胆小的朝夕能得罪什么人啊。 “你要知道生虎犹可近，熟人不可亲，百分之七十的凶杀案发生于熟人之间，现在很多凶杀趋于低龄化，无理化，也许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我在这边只有一个朋友，有些交情的还有公司的一些同事，另外……我还谈了一个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跟楚楼讲起那个人，朝夕不再觉得难过了，反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楼的表情变化。 政法学院毕业的楚楼拿出点专业知识、专业精神并不困难，依旧非常平静地继续分析。 “相信警察已经仔细盘问过他们了，并没什么发现。”楚楼一点也不怀疑自己朋友的工作的能力，“他们是相当专业且经验丰富的警察，结合你的为人，我想从这里的突破口并不大，但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我会假扮你老家的朋友去和他们接触，并从我朋友那里搞到这些人的笔录，很多警察问过查证过的东西我们直接就可以了解。” 第15章 开始查案 “另外如果是陌生人作案，这个事情追查起来难度较大，你死亡的地点僻静没有监控，人证找不到我们可以询问附近的游魂了解一些情况。病理性死亡是警察认定的结果，最后如果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再证实一下……” 听着楚楼涛涛不绝的说着，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为自己的事这么上心过，活着的时候仗着长相可人还会有人惦记自己的美色献献殷勤，现在自己已经变成鬼了还能得到这样的温暖，这鬼做的也值了，她想。 也许是破案太烧脑了，楚楼辗转难眠，计划着明天如何请假去接触朝夕的朋友，考虑着怎么对付元哲，等等，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上心别人的事了，哦不，是鬼的事，怎么回事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楚楼轻轻抿着嘴，却被上扬的嘴角出卖，带着微笑睡去。 第二天一早楚楼就找大华软磨硬泡地要到了几份关于朝夕案情的复印资料，说是朝夕的朋友不能接受残酷的事实，准备找私家侦探再进行调查。拿到复印件大华对楚楼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你开心就好，因为这已经不是楚楼第一次对案件这么好奇了，也没多想就给了他。 从材料上看没有任何问题，每个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到底谁是凶手呢？ 关于鬼证，他和朝夕都在私下里也和几个附近飘荡的鬼魂了解过了，没有什么线索。 下班以后他以朝夕老家表哥的名义拜访了朝夕在B市唯一可以称得上是闺蜜的女孩。 “朝夕那么善良，那么单纯，怎么就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抑制不住的悲伤迅速蔓延，张小娟呜咽起来。 楚楼拍着她的肩膀“逝者已去，请节哀吧。” “她的命真的挺苦的，小时候就没有了爸爸妈妈，外婆才刚去世……她又……” 聊了一会大多时候小娟都在感慨生命易逝、追忆自己和朝夕的友情，两个人一起长大的经历云云，对于朝夕来到这个城市其他的事情却并不是很清楚。虽然没有太大帮助，但楚楼听的还是饶有兴味。 临走的时候小娟把警察送来小娟的遗物给了楚楼，因为通话记录显示小娟是朝夕联系最多的人。 一个简单的木质首饰盒，这就是这个女孩所有的家当，是她最贵重的东西了吧。楚楼有些心疼地接过东西，匆匆离开了小娟家。 离开了小娟家，楚楼寄希望于朝夕的前男友宋辉身上，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朝夕死后不久在外面游荡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过宋辉一次了，在那个咖啡店里，他正和新欢在一起谈笑风声呢，完全没有失去爱人的一点点悲伤之情。想到自己痴傻地请求他不要分手，为了他伤心伤肝借酒浇愁，而这一切现在看来真是个最蠢得笑话了，自己拼了命想要挽回的不过是一颗奔向小三的心！ 谁的人生没有遇见过傻X，谁的真心不曾喂过猪狗。反正自己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去纠结这些事了不是吗？ 第16章 关于渣男 “宋辉先生你好，我是秦朝夕老家的表哥，我叫楚楼，方便和你见一面吗？” “该说的我都和警察说过了，而且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对于她的死我也很惋惜。” “哦不是，您想多了，我只是想代表家人向您表示一下感谢，毕竟在B市在贵公司都是您在照顾着她。” “倒是谈不上什么照顾，我现在在麦迪酒吧，你要是想见我就过来找我吧。” 放下电话，楚楼匆匆赶到酒吧。在里面仔细搜寻着宋辉的身影。 他见过宋辉，在小娟的手机里，是朝夕发给她的，照片里是一个看上去很成熟的男人，显得很干练，听说在工作上对朝夕也照顾有加，朝夕为之倾倒也是情理之中。 找到了，在舞池里，他托着鸡尾酒杯和一位衣着暴露的小姐在贴面热舞着。 “宋先生！宋先生！”楚楼不想挤在那些男男女女里，只有使劲招着手叫他。 酒吧的舞曲震耳欲聋，楚楼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音浪里，根本没有机会传到宋辉那，空气中弥漫的烟酒味道熏的楚楼更是咳嗽不止，声音沙哑，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张着嘴巴演着哑剧的小丑。 “嗨，帅哥，要不要过来认识一下？”一个烈焰红唇的卷发女人勾着手指向楚楼搭讪。 “哦，你好，我是来找那边那位宋先生的，你能帮我叫一下他吗？”头昏脑涨的楚楼全身心地关注着自己眼前的事，希望早点解决好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完全忽略掉了对方想要认识的意思，还诚心诚意地拜托着这位热情的女士帮自己叫人。 来到酒吧居然拒绝认识这样的美女，看来他确实是来找人的。也许这位女士还没碰见过这样拽的男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拜托她叫人，可就是越难啃的骨头吃的时候才更香吧。这女人竟然真的迈着猫步，摇着纤腰下到舞池里去帮他叫宋辉…… 当一只染着闪闪指甲油的手搭上宋辉肩头时，宋辉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贪婪地嗅着香味，又软又滑，细腻纤柔，今天艳福还真是不浅。 宋辉停下了摇摆，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妩媚的小姐，性感丰厚的红唇真是夺人眼球。只是美女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用眼神示意宋辉有人找他，顺着她的目光，宋辉看到了正在摆手的楚楼。 很快桃花满面的宋辉便走了过来。 “你好，是楚先生吧。” “对，是我，宋先生你好。” 两个人握了握手便坐下了。 “这样吧，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咱们长话短说，朝夕出事我也很惋惜，但是跟我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宋辉急于结束这场对话，毕竟舞池那边还有两个美女等着自己呢。 “宋先生你别误会，这些事警察都已经调查过了，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我只是知道她生前受过您的照顾，特意过来感谢您的。” “她啊，唉，傻乎乎的，工作很认真，对我也有些崇拜，我们试着交往了几天，我觉得不太合适就分开了，对于这些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确实经常向朋友称赞宋先生您，工作上有您这样的前辈指导确实让她受益匪浅。” 第17章 修理渣男 “也谈不上照顾，不过是同事之间互相帮忙……”宋辉说的冠冕堂皇。 “你们在聊什么呢？”一个妆容妖娆低胸短裙的女人走过来没有丝毫扭捏，很自然地坐在了宋辉的大腿上。 “一个已故的同事。”宋辉说完视线便落在了女人那饱满白皙，呼之欲出的胸部上了。 “哦，我见过，你曾经带她来过这儿，真没想到你还能喜欢那样清汤寡水的女孩。”那女子口吻轻蔑地谈起着朝夕。 “她确实不太适合我，当然还是你好。”宋辉一把拽过那女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贪婪地嗅着女人的发香。 动物一般只有春季才发情，就连最高级与人类最接近的大猩猩也只是春季发情，而社会化的人类展现了强大的适应力，繁殖行为可以不受季节影响，为了取悦自己可以创造更多的条件，为了增加受孕的机会，做到随时随地发情。 “你现在可真狡猾，玩腻了把人家甩了才说不适合。”女子伸出手纤纤玉指抚摸着宋辉的嘴，说罢便覆上了自己的唇，旁若无人地吮吸起来。 宋辉也有意无意地来回摩挲着那女人浑圆的臀部，裙子很短，隐约间还可以看到裙底的秀色。 楚楼还真不忍心打断他们。 “看来宋先生已经没心情再和我交谈了，那我先走一步了。” “唔——楚先生请便……” 楚楼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就被一阵寒意吹得脊背发凉，刚一转身就发现朝夕红着眼含着泪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宋辉他们卿卿我我。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想干什么？ 楚楼当然想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朝夕你冷静点！千万别激动！” 眼见着朝夕瞳仁由黑转红，周身阴气森森，黑发炸起，一副十足的厉鬼模样。而且她的精气也在慢慢向手心汇聚，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阵阵阴气袭来，酒桌上的玻璃杯子像是受着什么胁迫一样剧烈的晃动起来。 “千万别那么做，一旦伤了人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可是此时的朝夕哪里听得下去这些。她快要戾化了！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楚楼又是一个急转身，快步走向宋辉，右手猛地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宋先生，您真的觉得您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吗？” 宋辉挣扎了几下“你干什么呢？” 那女人也猫儿似的抓挠着宋辉的胳膊“干嘛呀你？快放手！” 突然松开的右手跟着一记左勾拳打在了宋辉的鼻子上，宋辉跌坐在地，鲜红的鼻血顿时流了出来，映着昏暗的灯光显得既凄凉又可怜。 “啊——打人啦！”宋辉的同伴失声尖叫着，却被淹没在动次大次动次大次的舞曲中。 “你这个疯子！”宋辉抹了抹流出的鼻血，顾不得形象就向楚楼扑过去，可怜他一个绣花枕头那里是身材精壮的楚楼的对手，轻轻一闪，宋辉扑了个空棉花似的软软地跌在地上。 “宋先生还真是会哄女人，您在外面风流快活的光荣事迹回家有没有向宋太太提起过？” “你怎么知道，你调查我？”宋辉很是惊讶，玩了这么多年女人还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已婚身份。 其实大华给的档案记录复印件里写的很清楚，宋辉不仅结婚了还有个孩子，朝夕出事的晚上他住在郊区的丈母娘家。 第18章 不能多想 “不用调查，只不过是看到您无名指上戴过戒指的痕迹而已。对了，不知道宋先生您有没有向这位小姐提起过自己的老婆孩子。” 目光转向那个看着宋辉被打手足无措的女人，她表情很快由惊讶转为愤怒，自己也被玩了刚才还有心情笑话别人，真是又羞又恼。 楚楼又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朝夕，她似乎还没消气。 这边宋辉晃晃悠悠地刚站了起来，楚楼又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宋辉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不奢求你能向逝者忏悔你的所作所为，只是希望你别再欺骗别的女孩，尤其像朝夕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 看着朝夕渐渐平复下来的怒气，楚楼又揪起宋辉“宋先生，请你好自为之。” 放下宋辉，他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又缓缓地倒下，楚楼整理好了衣服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灰头也不回地走了。 “Fuck！咱们走着瞧。”看着逐渐走远的楚楼，宋辉最终还是过了一下嘴瘾。 “呸！”刚还坐在宋辉大腿上的女子也不忘啐他一口再离开。 看来以后宋辉玩女人要换地方了。 又是一人一鬼，一前一后，一路上没有任何交谈。 回到家后的楚楼已是身心疲惫，往床上一倒便昏昏睡去。朝夕知道他为了自己奔忙了一天，又怕自己戾化，才打了宋辉给自己出气，纵然只是萍水相逢，他却对自己的事情如此尽心尽力。而自己甚至连个温暖的拥抱都不能给他……也许只有当心灵摒绝肉体的满足纯粹地向往爱情的时候，他们的心境才是最平和，最纯粹，最美好，最不求回报的…… 醒来以后楚楼马上打开灯寻找朝夕的身影。 “对不起，什么也没查到，不过我带了一些你的东西回来……”回到家楚楼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老式木质的首饰盒。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朝夕并没有太失望， “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你在酒吧……” “其实我最看不惯这种渣男了！被打也是活该！” “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感谢你……”如果可以来生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 “不用客气，我这个人真的心软，对谁都这样。不过今天确实挺危险的，这事儿可千万别让元哲知道，你也是，你现在变成鬼了情绪会很容易走极端，然后失控，你要学会自己调节，万一伤了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楚楼是真的很担心朝夕在他身边有个什么闪失。 “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注意再注意！”朝夕做着发誓的手势乖乖地保证着。 楚楼一摆手，“不过我真的好累，我想睡觉了。” “嗯，你快休息吧！” 能认识你真好！你是对谁都这么好吗？ 是不是曾经也有别的女鬼借住过他家？为什么他没有女朋友？ 多想独享他的一切，可自己不过是他一个已故的朋友？朝夕苦笑自己想的太多了……没有结局的故事就不该去想…… 第二天楚楼很早就下班回了家。 “为什么下班这么早？” 看楚楼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劲，朝夕有些担。 “哦，也没什么，就是宋辉去我们单位闹来的……” 第19章 开始查案 “啊？那会不会很严重？” “不会不会，领导只是让我休息一段时间，他以为我……” “以为什么？” “……没事，这下有大把的时间帮你查案了，阳间必定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还是早点了结送你上路吧！” 其实楚楼的领导跟他关系还是蛮好的，领导以为他争风吃醋才和人在酒吧大打出手的，让他回去好好平复下心情顺便找个女朋友，这样工作起来也能更踏实更稳定。 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说给朝夕听呢，还是别徒添烦恼了！ “我们晚上再去事发的地点寻找些孤魂野鬼，问问他们在事发当天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嗯。我都听你的。”朝夕乖巧地点着头。 “不过我想先去洗个澡再睡一会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白天出去我很难受的，你是知道的呀！” “嗯，怕你等着急了。” 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朝夕快要等不起了。 “你可别进去偷看我洗澡啊！”楚楼笑道。 “什么呀，你在说什么！讨厌死了！我干嘛偷看你啊！你以为你是什么明星啊！”朝夕又气又恼。“我有那个工夫我还去看克里斯·埃文森呢!” “就是那个美国队长的扮演者吗？江湖人称‘美胸队长’那个？” “自惭形秽了吧！” “说真的，我不见得比他差，要不你看看……”楚楼说着说着就猛地撕开上衣的拉锁。 “啊~臭流氓！你光给我看有什么用啊，要是能摸我还想摸摸呢~” “来啊~来啊~别就打嘴炮~”楚楼一边脱衣服一边步步紧逼朝夕。 朝夕羞的双颊绯红，眼神四处乱瞟不敢直视着楚楼，生怕又一旦释放了什么错误信号自己这只小魂儿就晚节不保了…… “你太讨厌了！” 两个人像情侣一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着，不知道这样惬意的日子还能维系多久。 夜静了朝夕楚楼便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正值初秋，小街的繁华晚上不比白天，稀稀拉拉只有几个路人。鬼影子也难见几只。 “嗨，张大爷，你见过她吗？” “啊？” 一位穿着跨梁背心大裤衩的谢了顶的佝偻老大爷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迷离地看着楚楼。 “这位小姐在九月十二号夜间遇害了，您对她有影响吗？” “谁啊？” “就是这位年轻的小姐。” “哦，蛮漂亮啊！你好福气啊！”老大爷一句话就让这次会面有了见长辈的即视感。 “不是，您到底听不听的懂重点啊！您见过她没有？” “见过谁啊？” 楚楼还不死心，这张大爷糊涂的好快啊，前几天遇见他还能寒暄几句呢，今儿都听不懂话了。 “就是这位小姐，九月十二号您见过她没有？或者见没见过尾随她的什么可疑的人，她遇害了！” “哦，这是你女朋友啊！真好真好，交了女朋友还不忘介绍给你张大爷，呵呵呵呵。” “我说张大爷，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到底听没听懂啊？” “啊？呵呵呵呵……”老大爷憨憨地笑着，吹得花白的胡子也一颤一颤的，脸上的褶子更明显了。 “好吧，您凉快吧，打扰了！” 第20章 查找线索 这大爷看人还挺真切，朝夕用手捂着嘴在偷笑，心里那高兴劲儿啊！ “大爷，我们先走了啊，您保重……保重身体啊！” “哎！好嘞，你们去玩，你们去玩吧……呵呵呵呵……” 一段无厘头的对话让朝夕心里像吃了蜜一样。 楚楼不好意思地向朝夕解释，“这个张大爷当年得了老年痴呆，从家里跑出来摔倒了死的，变成鬼魂以后就是不肯走，我劝过他好几次，元哲也不敢跟老人家来硬的，他就一直在外面飘着……” “老人家应该也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吧……” “唉……这老人家也挺可怜的，是个孤寡老人，当年全靠社区在照顾，行了，先别管张大爷了，咱们再找找。”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一轮圆月又高又远，银辉笼罩着他们，像是在极力驱逐着黑暗。 这时候路边出现了一个地缚灵，是个小孩子，远远看去应该是被车撞死的，两条腿都断了，裤管那里松松垮垮，整个人也上上下下地起伏着，怪可怜的样子。但是怨念应该很深，这时候还不走，可能在寻找替死鬼呢。 楚楼又要狗拿耗子了。 “别过去，我怕……朝夕小声嘟囔着，生怕惊动了这个小鬼。 “怕什么，你们都是同类。”楚楼强忍着笑意。 “你看他死状多恐怖啊！腿都没了！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你心还真大啊！死都死了睡觉还能做梦，还不能做噩梦……告诉你吧，在我眼里，你们都是鬼，没什么两样！” “就算大家都是鬼，我也是漂亮的鬼，他是恐怖的鬼。”朝夕小声嘀咕着。 楚楼想起初次见到朝夕的情景，当时还在想，居然还有鬼会怕自己的同类，简直匪夷所思。“所以你就跑我家缠着我？” “对呀，虽然都是同类，但是你看他们怨念多深，死状多恐怖，看着多吓人！” 楚楼又想起那天在酒吧，其实也蛮恐怖的，她大概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吧。 黑发红瞳，面色漆白，手上青筋暴突，指甲尖的可以削水果了，那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啊！不过看着现在活泼可爱的朝夕，那时候却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没事的，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有，你可不能以貌取鬼啊！” “哼，那你自己过去。”朝夕到底还是怕，“我去那边再打听打听。” 看着朝夕渐渐飘远，楚楼脚底生风，一路小跑过去。 “喂，小朋友，你自己在这儿干嘛呢？怎么不回家玩去？” 小孩没有出声。 “你的案子我听说已经抓到肇事司机了，你放心去吧，法律会还你一个公道。” 小孩还是没有出声。 “虽然你年纪小，但这可不是任性的理由啊！你……” “哇——”小孩张开足足有半个脸那么大的嘴，缓缓伸出紫黑色的长舌头在空中打着卷。 “别闹了，你以为哥哥是吓大的啊。” 楚楼手心淌着汗，头皮一阵发紧，但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小朋友，哥哥像你这么点大的时候可听大人话了，人见人爱，不听话的孩子是会被打屁屁的哦！” 第21章 路遇小鬼 那小孩终于听得不耐烦了，突然用胳膊撑着地猛地向上跳跃起来似是要攻击楚楼。 正当楚楼闪躲不及的时候，咻的一声，一道黄符飞出打在了那个小怪物的身上。 “啊——唔——”然而这样做显然激怒了它。 黄符迅速被小孩生硬地撕掉，咯吱咯吱，它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一阵让人背脊发凉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被碾碎，又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哀嚎，小孩面目狰狞着又从背上长出了两只血淋淋的手臂。 “楚楼你快走开啊！” 幸好正在“工作”的元哲及时发现并赶到。 “哦，好的！”楚楼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到了百十米开外。 “草，让你丫跑就跑！真TM不是哥们!” 盛怒之下，小男孩翻着眼皮，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瞳仁，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白眼仁。 那小怪物蛙跳学的不错，动作灵敏，四只胳膊撑着地，活像个小蛤蟆在地上蹦来跳去，很难捕捉。这可恼坏了元哲，扔了好几张符咒都打空了。 小怪物飞速地绕着元哲移动着，寻找下手的时机。 “元哲！左手边！”楚楼在远处大喊道。 元哲马上甩出一张黄符，不偏不倚正好丢在小怪物的脸上！ “啊——”那小怪物惨叫着用手胡乱地抓着符咒，灵体刚碰到符咒就被烧化了，滋滋作响还冒着白烟，像是在生烤五花肉，看着就疼…… 没一会儿小孩渐渐浮出本来的面目，只是疼的哭爹喊娘的直在地上打滚。 “啊——疼死我了你们这群坏人！” “你个熊孩子，你已经戾化了知不知道，伤了人命你也别想去投胎了！”元哲气的不行，前天晚上好不容易认真画了几张符咒，今天为了这个小家伙差不多全给浪费了！ “算了，他一个小孩子，也就会把外表变恐怖些，心不见得坏到哪去。”楚楼帮忙调解着。 “我靠，他都要干你了你还在替他说话？食屎了你！你没看他怨气冲天在这儿等着找替死鬼出气呢吗！” “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啊？说你瞎你就是瞎，我告诉你越是这种小鬼越难缠，他们没有什么是非观，下手也没有什么轻重的！在世间没活几年，早早地死了怨念最深了！” “好了好了，在你眼里是鬼都是坏的！” “我TM见过的厉鬼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他们是好是坏我才最有发言权……你知道个屁啊你，你也就……干点无聊的事，你……你真是……你！唉……”元哲已经被气的语无伦次了。 “好啦，我谢谢你谢谢你，真是被这小家伙咬一口确实不好受！”想起刚才的血盆大口，楚楼还是有点心虚和后怕。 楚楼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元哲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就算原谅了他。 刚揭掉熊孩子头上的符咒，他就惦记着跑。元哲赶紧抽出一段红绳缠住那小孩。 “你也太顽皮了，等下去了老实点，那些鬼差可没有我们这么好心，这么温柔啊！”元哲手底下利索地一边捆着他，一边好心提醒着，没想到这小鬼更是哇哇地狂哭起来。 “啊~啊~你们欺负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大人就会欺负小孩。” 楚楼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现在的小孩真是难搞，一点不听话还敢跟大人犟嘴。 第22章 送走小鬼 “发生什么事了？”朝夕闻着小孩哭声又飘了回来。 “我靠，姑娘你还没去投胎啊！”元哲做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没有啊，还没找到凶手呢。这不今天楚楼陪我出来找线索呀！” 元哲黑着脸，眼神可以杀人了。 “这大晚上出来查案，你确定你们不是出来约会的吗？” 楚楼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朝夕倒是毫不示弱。 “你不知道吧，楚楼对我可好了，收留我住在他家，还带我吃好吃的，帮我查凶手呢！” 朝夕故意打翻醋坛子。 “咳咳……”楚楼赶紧又干咳了两声，用小眼神示意朝夕别再说下去了。 “你疯了吗？你阳气多的烧的慌啊你！”元哲快要气炸了。 楚楼没有直视元哲，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小孩子身上。 “你刚刚挨打了吧，就是那个坏叔叔打的哦，不过不用怕，现在有哥哥和姐姐在，只要你乖乖去你该去的地方，保证你没事哦。” “我去，我是坏叔叔，你是哥哥，她是姐姐，这都什么辈分，还有，这是个普通的小孩吗，这就是个小怪物。” 小孩听元哲这么说马上委屈的哭了，“哇哇~这个叔叔真的好坏！我没有害你们，我就是想吓吓你们。” “等你害了人就晚了！” “那你现在愿不愿意走啊？离开这开始新生活。”楚楼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事情解决吧。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要离开爸爸妈妈！” “对于你的爸爸妈妈来说你已经离开了，不属于他们了，他们还会生弟弟妹妹，你也要寻找新的爸爸妈妈……” “那她为什么不走”小孩愤怒地指向朝夕。 大家一楞……现在的小孩也太聪明了吧！ “我是因为没有抓到害死我的人，跟你不一样，我还想早点去投胎呢。” “好了，你们扮圣母扮够没有！别耽误我干活了！”元哲终于不耐烦了，掏出符咒准备定住小孩强行送走。 “不行！他生前已经受了很多苦了，你现在还要这样对他！你还是不是人！”朝夕上前一把抱住小孩，目光如炬。 “那你们一块走吧，也好做个伴！”元哲快气死了，这么不知好歹的姑娘是怎么泡到他家楚楼的。 “那咱们就试试看！”朝夕毫不示弱，调动体内精气，真的准备干架了。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楚楼赶紧上去拦住元哲，“我答应过她帮她找凶手，你就当帮我忙，对了上次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待会请你吃饭！” 元哲真没想到楚楼跟这些鬼怪厮混到这种地步了。是被洗脑了吗？ 元哲抽一张符咒贴在楚楼脑门上。 “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鬼上身了！”元哲没好气地说。 小孩子也不是不懂事，看看他的哥哥姐姐这么为难，“好吧，送我走吧。”虽然眼里噙着泪水，却又说的坚定。 元哲念起了往生咒，小孩周身邪气笼罩的黑色光晕慢慢剥落，露出了本来的纯净面貌，是一个水灵白净，看上去天真可爱的小男孩。 “天命如此，谁也没有办法，我们会为你祝祷的！” “谢谢你大哥哥！” “路上小心，碰见面善的魂魄你们一起走也好搭个伴有个照应，还有……”朝夕没有说完就哽咽了。 看着慢慢消失了身形的小男孩，大家都沉默了，沉默也许是对死者最大的敬意。 “嗯，我知道了。”小男孩看着他们会心一笑便化作一束白光向茫茫夜空飞去。 第23章 共同查案 刚刚送走小男孩，楚楼马上意识到麻烦将至，又用眼神示意朝夕快点离开。 朝夕看着小男孩消失的方向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根本没注意到正在挤眉弄眼的楚楼。 “我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当猫头鹰了？是想我了吗？” “查案，查案呢，咳咳……”虽然知道晚上出来很有可能遇到元哲，他又得一番讽刺，但没办法，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还有需要元哲帮忙的地方。“这样，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细说。” 楚楼元哲朝夕三个人来到了附近一家大排档。 “老板，三个位子。” “切，还真把她当个人了”元哲果然毫不留情地讽刺着，并翻了朝夕一个大大的白眼。 三个“人”入座后元哲马上沉不住气了： “楚楼，你到底要把她留到什么时候。” “不是我要留她，是她自己非留下来把案子查清楚再走。而且我也答应她要帮她找出凶手。”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她生前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她生前我们根本就不认啊！” 这句话再次石化元哲，“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操啊！毫不利己，专门利鬼是吗？你以为你是谁！大罗神仙还是观世音菩萨？” 楚楼干笑了两声，想起某句电影台词“我是谁不重要，和谐社会最重要。” “关你屁事，关你屁事！”朝夕忍不住发了彪。 “嘿，你个小妮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收了你？”元哲瞪着溜圆的眼珠死死盯着朝夕。 “好了好了，求求你们别吵了！”楚楼近乎哀求地说道。“元哲，其实事情真的不难办，你在鬼届眼线多，这次是想请你出面帮帮忙，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只要把凶手查出来，我保证她立马就走！” “哦，敢情请我吃饭还有附加条件，那我要是不帮忙呢？” “你肯定会帮的！”楚楼闪着星星眼。 “我服了你了，等会我就试着联络联络！咱们能先吃饭吗！饿半天了都！” 楚楼虽然知道元哲会答应，但没想到会这么痛快地答应。朝夕听到这儿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够义气！”楚楼拍着元哲的肩膀，对朝夕说“我这兄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有什么过节都别往心里去了，往后咱们要站在一个战线上了。” “切。” “切。” 彼此不屑。互翻白眼。 不约而同的声因令楚楼再次陷入尴尬。 今天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个白眼了，唉，好人难做呀！ 元哲受人所托这几天也开始调查朝夕的事，却一无所获，问了很多来来往往的魂魄都没有在事发当天见过朝夕，这让他又开始深深地怀疑朝夕是不是编了什么故事在骗楚楼。而楚楼他们也是没闲着，四处走访那些游魂，却也一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着，一眉弯月又挂在深邃的夜空里，端庄又安详，周围只有秋风穿过树梢留下的沙沙声响。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最适合杀人了不是吗？一个男子身着黑色道服从容地立在一幢大楼的天台上俯瞰着这个城市，手里的拂尘左挥右挥像是在做什么法事，四周弥漫着诡异与邪恶…… 第24章 已经结案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公安局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按意外结案了。 放下电话，楚楼无比抑郁，这么久的努力就终究是要付诸东流了？ 不行！这个事得先瞒着朝夕他们，他相信只要是犯案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然而很快元哲也听说了这个案子已经了结的消息，便大摇大摆地来到楚楼家，敲门进去却只是说饿了，查案的事只字不提，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楚楼当然不敢怠慢，好酒好饭地伺候着。现在只有朝夕一人蒙在鼓里。 “我这边累断了腿也没问出什么来，你们那边情况如何？”元哲是个憋不住屁的人。 “暂时还没什么进展，不过我又整理出了几条可以调查的方向，相信……” “相信我们的漂亮女鬼小姐不会魂变，不会变厉鬼吗？还是相信你俩能人鬼情未了，白头偕老吗？”元哲扯了几句便沉不住气又开始扯到朝夕的“身份”上了。 “楚楼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养虎为患！她再不走你就快成干尸了！”元哲先发制人，一语便戳中痛处。 楚楼确实无话可说，因为朝夕要在人间存续只能吸食人的阳气，为了避免吸到那些奸恶之人的阳气导致她心性不稳变成厉鬼便不让她出门，有意无意地只能默认给她吸自己的阳气。又怕朝夕有心理负担，楚楼从来没说起过这些事。 “什么干尸啊？”朝夕还在一脸天真地发问。 “朝夕是这样的……”楚楼刚要辩解，就被元哲粗暴地打断了。 “我靠不是吧大哥你居然没跟她说你会死于精尽人亡？” “什么‘精尽人亡’，你说话注意点行不行！”楚楼一下子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朝夕听着他们说话也是一头雾水，不好再插言。 “是这样，秦朝夕小姐，我哥他正值青春年少，本应该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可是你看看他现在，骨瘦如材，说话是有气无力，自从你住进了他家，他都瘦了两圈了！” “难道这跟我有关？”朝夕仔细想了想，好像最近楚楼的精神状态是不太好，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气色却是越来越差。 看来她确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啊！元哲更是气不过，怎么楚楼这么丧心病狂地养着她，护着她，还不告诉她自己对她付出的可是生命啊！“秦小姐，我的秦大小姐，你是真不知道吗？好，从前就当你是真不知道，那现在我就仔仔细细地讲给你听！” 虽然楚楼已经用眼神多次示意元哲不要说了，但元哲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女鬼留在楚楼身边呢。 “天地之本，本于阴阳。天在上为阳，地在下为阴，人在地上为阳，鬼在地下为阴，人死则形神分离，鬼魅必须采阳补阴以得存续。” “可是我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啊！”朝夕焦急地辩解着，她是打心底里不想伤害楚楼的。 “你虽然没有主动吸取他的阳气，但是你的存在，你本身就是至阴之物，所以为了存续，也为了平衡世间阴阳，你俩离得近，你身上的阴气会自然而然地吸收他身上的阳气，不用你主动不主动。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第25章 朝夕丢了 朝夕怔住了，她确实明白了！他和她之间相处的一幕幕重新浮上眼前，原来自己确实是不自觉的被他吸引，从身到心，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依赖他！ 楚楼听的心里已经崩溃几百次了。用手扶着额头挡住自己视线，不敢抬眼再去看元哲和朝夕，原来男人也会害羞。 “不会的，不会的……”朝夕痛苦地摇着头，拒绝接受这现实，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所有的不公都指向我？ 原谅我再一次选择逃避，也谢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朝夕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纵然被全世界抛弃，能得到你的心我已很满足了！原谅我的离开，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离开你！ 朝夕化作一阵风撞开窗户，消失了。 “朝夕！朝夕你别走！”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你给我等着！”楚楼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甩给元哲便夺门去追朝夕。 元哲确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模样，可是永远别自以为是地离散相爱的两个人。 “朝夕！朝夕你在哪？”此时街上已经行人寥寥，想找一只故意隐藏起来的鬼更是难上加难。 顶着萧萧夜风，楚楼奔跑着，呼喊着，一步步艰难地寻找着朝夕的踪迹，那种锥心的痛又出现了，痛彻心扉。 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是人是鬼我都愿意守护你，陪着你，我会把我的爱深深地藏起来，不让你知道，不被你看到，不让你有任何负担，我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必须要分开的现实，只要你现在能陪在我身边，只要你开心就好！ 楚楼倚在一根灯柱下，双手紧捂心口，艰难地呼吸着……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浪漫啊！啧啧……这又是哪一出倩女幽魂啊？！” 寻着声音，楚楼抬眼看去，一只身形高大的鬼魂正立在灯柱顶上，俯视着自己，一身中山装，梳着油头，复古的打扮倒不像是这个时代的鬼了，怕是已经游荡百十年了。今天出来就算找不到朝夕肯定也不算一无所获，这个鬼早该收了！楚楼看着这个看热闹的鬼只觉得他非常讨厌。 他缓缓飘落下来，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阴气，犀利的眼神玩味地注视着楚楼“刚刚有个漂亮的小妹妹路过，我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就想过去安慰安慰她……” “她在哪儿！你快说她在哪！” 楚楼心急如焚，向那鬼魅扑去…… 鬼魅依然是鬼魅，一闪身便隐去了形迹。 只有鬼音在回荡…… “那你得答应我件事。”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呵呵呵……” “你最好老实给我交代出来，不然等会我朋友来了……” “哎呀我好怕啊，要打我吗？把我送走你的小美人就再也别想找到了。” 本来楚楼不想搭理这个油头粉面的老鬼，看他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样子想必是靠吸食女人香气存续的食香鬼。 “你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虽然是只老鬼，但他周身只是环绕着阴气，并没有戾气邪气，应该没害过人，估计也不会提出太出格的要求。 “我要你朋友见到我高抬贵手……”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他，我可做不了他的主意。” “哦？那就不好意思了。” “等一下，万事好商量。” 听楚楼这么说，他又淡淡地浮现出来。 他碰过元哲的面，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几次都是自己跑的快，没受什么伤，虽然行事向来低调，但是碰见难缠的主总归不好办，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干嘛不好好谈谈条件。 第26章 徐少帮忙 “你下次碰见他就说是我朋友，我叫楚楼，说是我罩着的你，让他有什么事来找我！”楚楼对着电线杆子豪迈地许着诺。 路过的行人见此情景急忙加快了脚步，现在国内神经病是越来越多了，谁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本身就精神错乱，万一被砍了都不用付法律责任！能躲则躲吧！ “很好楚先生，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叫我徐少爷就行了!”徐少爷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弯弯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好似一只老狐狸。 靠，这老奸巨猾的东西在这儿等着他呢！还徐少爷，我呸呸呸！“行了，别废话了，我找的人到底在哪？” 徐少爷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早已算计好了他“跟着我，我带你去找她！” 此时楚楼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了，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活人的不能让鬼坑死，况且朝夕在外面飘着他哪放的下心！ 徐少爷领着楚楼七拐八拐拐进了一条阴黑的巷子里，周围尽是些高楼大厦，连月光也吝啬这僻静的小巷，鸡肠子似是小胡同七扭八歪不说，里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路面也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楚楼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积水和污泥，又阴又冷，不禁打了个寒战，心想明天就让元哲把这儿清理掉。 走着走着，一晃神发现徐少爷没了身影不见了踪迹。 “靠！玩我！你大爷的！”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楚楼迈开步子想速速离开，可是跑了半天跑的都开始喘了却怎么也跑不出这破旧的小巷子，难道是鬼打墙了？ 身旁有颗槐树叶子已经掉落的差不多了，风一过稀疏的枝桠便咯咯咯地响起来，像是在嘲笑着楚楼。 咦嘻嘻—— 哈哈—— 忽然尖立刺耳的鬼啸声此起彼伏，看来这里“朋友”蛮多的啊！ 楚楼镇定自若，对于这种级别的装神弄鬼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就领教过了。 “能不能现身聊聊。”楚楼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着，想逼他就范不用这么麻烦，搞的这么悬。 “你和秦小姐是什么关系——” 一种嘶哑的女声在小巷子里飘荡。 “没什么关系，我当她是朋友” “那你为什么这么帮她——” “我对朋友一向如此！” “呜呜——”说话的鬼开始呜咽起来。 “我现在真的很着急找她，如果你们知道她在哪就告诉我好吗？” 鬼怪们见楚楼说的真挚诚恳，就不再为难他了。 嘭——远处一道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被风猛地撞开，是它们良心发现了吗？楚楼寻着声音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原来这僻静的角落里竟有座小四合院，放眼望去里面杂草丛生一片萧条，一条青苔路已经辨认不出本来的模样，应该被废弃很久了。 这荒芜的院子没有一点人气儿，连窸窸窣窣的虫鸣声都听不到，只有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和楚楼平静的呼吸声。 正房的窗户玻璃全被打碎了，里面黑洞洞的，像是被挖掉眼睛的尸体。厢房似乎被火焚烧过，更是只剩下几根柱子在勉强的支撑着。 “朝夕！朝夕你在里面吗？”楚楼站在屋外向里面张望，轻声唤着朝夕的名字。 忽然阴风四起，一股强大又神秘的力量携着楚楼撞向了前面那虚掩着的门。 屋里一片漆黑，楚楼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只是寻找朝夕的决心驱走了一切恐惧，爱是他心中最不摧的力量。 第27章 寻找朝夕 打开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荧光又开始四下寻觅起来。 “朝夕，你出来啊！朝夕——” 楚楼翻腾着尘土哄哄的破旧箱子，倒不像是在找人，像是在找东西，引得黑暗中的朋友们窃笑，这傻小子倒真是执着，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一会汗珠都滚下来了。 不找怎么办，世界那么大，躲一个不想见的人还不容易？ “朝夕，我知道你为我好，怕伤害我，我不在乎，而且又死不了人，你不用耿耿于怀，你看我白白胖胖多健康！” 他能称得上胖？瘦的还不够明显吗？ “求求你了！，别躲着我！该面对的事情我陪你一起面对！该解决的事情我来帮你解决！”甚至都不知道她在不在这，楚楼毫无办法，已经略带哭腔。 “朝夕！朝夕！”由最开始的轻声细语到最后的声嘶力竭！ 眼前已然模糊，这个男人承受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失去的悲伤，没有告别的爱情一次次打碎着自己。 “你真的想找她吗？”这铿锵的音调，是徐少爷？ “你说呢？” “可是你知道的她不想见你。” 是啊，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执着，爱上也许只用了一瞬间，但是感情不是闸门，一拉就能停止，现在叫他停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唉——黑暗中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知道，我就是太担心她了，我只是想尽力去保护她，帮助她……”楚楼支支吾吾，会有人相信他是五好青年，真心地只想乐于助人吗？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这借口假的我给一百分。”嘶哑的声音，这是刚才那只在门口吓唬楚楼的女鬼。“不过真的好感动啊！我都快哭了！要是有个男人对我这样不离不弃，我一定生生世世跟着他！” 生生世世跟着他？这从一只鬼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吓人呢？一只中学生模样的女鬼现了身，看她面容憔悴，眼窝凹陷的厉害，应该是得病死的吧。 然后又有一只衣衣冠楚楚的鬼现了身，是个男鬼，戴着眼镜和手表，看着好生体面，生前大概是个知识分子吧！ 鬼见的多了楚楼都能给鬼相面了。 “你们……” “我们都是朝夕的朋友，我的好姐姐，你快出来吧，我姐夫找你找得心都碎了！” 那个女学生模样的鬼飘到楚楼身后把隐去行迹的朝夕拉到楚楼面前。 爱情就是这样神秘又美丽，叫人无可奈何，受尽摆布。 本来发誓再也不想见的人此刻出现在你眼前你才知道爱到底有多深，有多真。 四目相对的瞬间，再也看不到嗔怒责怪，再也看不到焦急迫切，只看到最心底里的无怨无悔！ “你怎么突然就跑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楚楼抬着头闭着眼不让泪珠掉下来。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让你为难，做伤害你的事了……你明明可以……”朝夕没有勇气去看他，怕是看了一眼就再难忘记，看了一眼就再怕失去。 “我只知道现在我要守护你，直到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在做我想做的该做的事！” 第28章 关键线索 平静无澜的眼底不动声色地隐藏起关于未来的迷惘和彷徨，深棕色的瞳仁只闪烁着坚毅的目光，无法拒绝，饱含爱意，却又执着地让人心碎。 “我什么也没法给你……我不是个人……你……” “我不要任何回报！” 红着眼，强撑着眼泪，如果她不是一团气体，怕是此时此刻就该吻下去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掺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周围的一圈看客也都被感染着，男知识分子摘了眼镜在揉着眼，女学生也在悄悄地抹着泪，徐少爷别过头不去他们，大概心里也想起那个最爱的人了吧。 鬼魂儿，其实是世间的弱势群体，少有几个能名声大噪。他们中不愿离开的大多数都是心中有未了的心愿，放不下的人，不是他们不肯走，是没法安心地走，那种关于遗憾的折磨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面对这样一个横冲直撞，为爱痴狂的小伙子，他们不仅感动也羡慕，甚至于是嫉妒，因为不是所有鬼魂都能遇到楚楼，遇到肯帮自己了却心愿安心上路的人。 大多数的他们只能一边躲避着鬼差和捕灵人的追逐，一边艰难地了却夙愿，在黑暗中渐渐被遗忘。 我不要任何回报是对爱最好的诠释了吧！ “你真傻！”朝夕破涕为笑，伸出手指想抚去楚楼眼角的泪。原来他的身体这么温暖，亦如他炙热的内心。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鬼，更没想过自己变成鬼会怎么样，万万没想到变成了鬼还住进了一个又英俊男人的家里，最终收获了一份弥足珍贵的爱情。 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但朝夕还是不止一次的想，这鬼做的真值！ “呵~这么多鬼啊，你们在开会呢？怎么不叫我？”这高亢洪亮的声音，是元哲来了。 元哲倚在门口，似乎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就在大家为楚楼这位深情款款的美男子着迷的时候来的吧。 三只鬼魂儿见了生人纷纷隐去行迹。 “你来了……”楚楼一步跨过去再一次挡在元哲身前“这些人都是我朋友，这会有事商量呢！”虽然还没太搞清楚状况，但朝夕能跑到这儿，待在这儿，信任这些鬼就说明这些人都是朝夕的朋友，是时候在朝夕“娘家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实力了！ 元哲不是不想动手，他见楚楼跑出去迟迟没回来很是担心，所以也急急忙忙出去找。结果发现了楚楼和徐少爷在说话，就远远地跟着他们来到了这儿。没想到楚楼这个香喷喷的诱饵为他钓来了好几条大鱼。 然而世事难料，感情白痴的他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也被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们彼此间互相信任，为爱付出的勇气所打动。 放下，放下，没拿起来过又何谈放下，只有顺其自然罢。 “来半天了，看你们聊的挺热闹，没好意思打扰。”元哲四处张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你来的正好，我找到线索了！”朝夕在元哲面前终于有了底气！ “什么线索？”楚楼元哲异口同声。 只有线索才能真正让元哲和他们达成统一战线。 第29章 鬼魂开会 “就是那个徐少爷，他看到过我的尸体，就在我死的地方，是一辆面包车把我抛尸在路边，车牌号什么的他没有看清，而且他岁数太大了也不懂英文字母什么的，当时我从酒吧出来应该是十点多，然后我就断片了，醒来就成了一只鬼魂儿了……徐少爷是在四点多黎明的时候才看见凶手抛尸的，然后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尸体被拖走的时候我的魂魄留在了那里……从我出酒吧到黎明抛尸这段时间肯定跟凶手接触过，和凶手在一起，我们只要顺着这些线索去找一定能找到凶手！” “一定？我肯定会尽力的找凶手，但是话别说的太满，不过我当然还是希望赶快解决……反正到时候你不走吸收的也都是楚楼的阳气，谁苦谁知道。”元哲翻着白眼，摆出了一副我当然无所谓的态度。 只有楚楼明白，自己的兄弟这是勉为其难地又答应了一次帮忙查案。 “我会找方法控制自己少吸的……”这是朝夕如今最大的痛处，被元哲翻过来倒过去戳了又戳。 不想搭理这女人了，真想现在就甩她几张符让她滚蛋。那样的话楚楼会和自己友尽吧，还有其他的魂儿，该怎么处理啊！难死了！我对楚楼是真爱啊！真爱！ 元哲想了想便扯开嗓门，“其他人也都出来吧，今天我也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都能乖乖听话，有什么未了却心愿我们也会尽力帮助大家，只要到时候你们都肯让我送走，我保证不会出手伤大家！好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其他人也陆续现了身……世道就是这样，不管你生前是叱咤风云还是家财万贯，不管你是默默无闻还是平凡无为，最后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地走，要懂得感恩啊！这一天天的！不管怎样，只求问心无愧，无怨无悔！ 而现在鬼魂儿们别无选择，只能听命于这个能决定他们去留的人还有那个能看见他们，愿意帮助他们的人。 “咳咳，我先声明啊，我没吸收什么人的阳气，不要看我岁数大就以为我祸害了多少人似的，这么多年我就躲在路边一个空心的雨花石里，里面很舒服，我也很少出来所以根本没损什么精气，路过的行人溢出点阳气就够我存活的了……”徐少爷率先发话为自己辩解。 “行了行了，看你们也不像会害人的样子，不用解释了，过去我就不追究了，只要你们现在肯走，我绝对客客气气地送！” 如果想走自己就走了，谁想偷偷摸摸在阳间待着啊！阳间哪是那么好待的！果然没人出声， “你们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走啊！” 是啊，人生在世大多数人都是碌碌又平凡的，哪有什么大事，可就是这匆匆而过的一生，一点一滴的生活，却又有那么多道不出的委屈，难以启齿的遗憾。 还是没人说话。静静在打元哲的脸。 “好呀，一个个都不鸟我……你们……” 元哲这种神经大条又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死了以后马上就欢天喜地，敲锣打鼓，愉快地去投胎了吧…… 朝夕听不下去了，元哲这样没有什么经历的人自然是不会懂人世间的残酷无情或是爱恋牵挂。 “好了，你够了，你这是窥探隐私！” 朝夕对她这几个朋友还是有些了解的，元哲除了放了他们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别的了。 “他们不说我怎么帮他们啊！”元哲又恼火起来。 “也许人家就是不想跟你说呢？” 朝夕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鬼忽然就伶牙俐齿起来了。也许是有了爱的支持人才会变得自信坚强吧！ 第30章 给足面子 楚楼又在一边捡乐，却又不敢笑出声音，总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吊样子。 “楚楼，我今天够给你面子了吧，你看她什么态度！”相信他还是懂自己的。元哲看向楚楼发现他在偷笑，这人真是没救了！ “什么给面子啊，现在我们这边四个鬼，你才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你就应该问我们的意见。” “我靠你这小丫头片子，那咱们比划，来来……” 看这个秦朝夕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不收拾收拾她不知道这地盘上谁做主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元哲撸着袖子准备干仗了。 楚楼似乎很享受每次给捅娄子的人收拾烂摊子。 “好哥们咱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啊！” 楚楼笑眯眯的抓住元哲的手腕子，温柔的目光足以秒杀一切磁性生物，包括内心还是小公举的元哲。 “卖萌不好用了啊！你该管管了，这都惯得没样了！” 元哲嘟着嘴甩开楚楼的手，胳膊一交叉抱住胸口，气哼哼的样子 “哥们你今天太够意思了！给足了我面子了！有你这么个好兄弟我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个时候拍马屁才是王道。 很少看见楚楼谄媚的嘴脸，还真是舒服。 三只鬼被晾在那没人搭理也不出声，只是觉得很郁闷，今天不仅被秀了一脸恩爱，还被秀了一脸友谊？快要闪瞎狗眼，准备狗带了。所谓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 “行行行，我就装聋作哑行了吧！不过我最后再讲一遍，你们要是谁做了什么出格伤人的事，我是绝对不饶的！还有你们要是帮忙查案的话行事低调一些，这城市捕灵者不少，别自己往枪口上撞……”元哲得意的训着话。 楚楼心里当然明白，如果元哲想动手，十个魂儿来了他也照收不误，明显是真下定决心帮自己了。这哥们交的真心值。朋友就是这样，不用刻意维系却又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玻璃都没有了，从窗框里透进来些淡淡的白色，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 “折腾了一宿大家也都累了，就这么散了吧，该查案的查案，该去了心愿的就去了心愿，该干什么干什么，抓点紧。”元哲今天算是没少抖威风，充分地行使了手中的权力。 “那个什么，楚楼啊，我都困死了，我回家睡觉去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吧！”元哲打着个哈气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走了。恐怕待会楚楼和朝夕又做出什么虐狗行为，单身狗伤不起啊！ 看到元哲走了，战战兢兢了一个晚上的那几个魂魄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了。 “朝夕，跟我回去吧！” 说的这样真挚诚恳，谁又能拒绝这样的深情无畏的男子呢？朝夕想起刚刚楚楼那些肺腑之言，既然选择了爱，就应该珍惜他，好好走完这段同行的路。 “嗯！”朝夕终于鼓起勇气答应了他，也坦然地面对了自己的爱。 不止一遍地想，自己何德何能被人这样守护着？可是爱总是相互的，只是朝夕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楚楼世界里最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风光迤逦。 第31章 捧在手心 这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两个人让徐少爷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倒不是因为喜欢朝夕，而是想起自己当年因为懦弱错失了最爱的人，最终伤害了两个人，变成了一段不想忘又不敢忆的过去。 “见两位郎情妾意，在下好生羡慕，所以决定将一宝物送给二位，以便你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不用担心阳气损耗的问题。” “是什么宝贝？” “正是保在下百十年在人间不吸阳气却能魂气不散的宝贝，一个空心的雨花石，就在我与楚先生相识的地方，浅浅地埋在路边的泥土里。朝夕她可以待在里面只需养阴气而不被阴阳平衡诸问题所困扰。” “那你送给我了你怎么办？君子不能夺人所好！” 徐少爷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别过脸去，眼底尽是忧郁，声音也故意压低了“我只感觉大限将至，我时间恐怕不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先谢过徐少爷的好意了！”这声徐少爷楚楼叫的是心甘情愿的，本来不太待见这个鬼，没想到现在竟送给他们这么好的一份见面礼。 “最近我会时常外出活动，顺便也帮朝夕小姐找一下那辆抛尸的车。”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看不懂牌子上的字母和数字吗？” “是啊，跟鬼画符似的，你让我重新画出来我做不到，但是如果再见到我应该能辨认出一二。” “那麻烦徐少爷您多帮忙留意一下！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也尽管跟我说。”楚楼这一声声徐少爷叫的是越来越亲热。 徐少爷轻轻点了点头，另外两只鬼魂儿一直听着。 “这两位……”楚楼把目光转向了知识份子和女学生。 “他们的事你都解决不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朝夕心中有数，没有感同身受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痛苦往外说。 “姐姐再见！跟姐夫好好的啊！别再闹脾气离家出走了，嘿嘿……”那女学生倒是十分爱说笑。唯独知识分子模样那个始终一言不发。 “就你嘴快！讨厌！那你们多保重啊！我们先走了~” 和众人一一别过，心情明媚的朝夕和楚楼走在回家的路上。据说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连走在最平常的路上也心里是不一样的风景，那种幸福和满足是什么物质也比不了的。 来到当初遇见徐少爷的路灯下面，楚楼掀开地砖用手直接在地上刨了起来，果不其然挖出了一颗裹着泥土的椭圆形石头。 轻轻拂去上面的土，便露出了一块红绿相间的雨花石。 石头上缭绕着一整片的绿，犹如袅袅烟雾缭绕，中心还沁着一丝浓红，犹如滴进了一滴血，形成血纹。淡淡的绿，绿得清新雅致，浓烈的红，红的神秘浓烈。这真是一块宝贝。 徐少爷这么多年石养鬼，鬼养石，这石头显得更加光滑柔润，色彩夺目，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楚楼仔细打量着这石头，还真的有一个小孔，但瑕不掩瑜，这个小黑点丝毫没有影响石头的美观，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而且掂量起来似乎是比一般的卵石轻些，看来徐少爷说得是真的，这真是个空心的石头。 徐少爷真是出手大方，给了这么个宝贝！ “朝夕，你快试着钻进来！”楚楼捧着鼠标般大小的石头欣喜异常。 “嗯！”朝夕闭上眼睛化成一束光钻进了石头里。 “怎么样？”楚楼眯起一只眼对着石头的小孔往里看。 “哇！里面真的好凉快，好舒服呀！”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嘿嘿！” 两个人像傻瓜一样嘿嘿嘿地笑着，没心没肺地笑着。 第32章 偶遇前任 楚楼捧着石头傻笑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讲它放在上衣胸部的内兜里，那是离心最近的地方。 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朝夕觉得无比幸福！原来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大胆地去喜欢，明目张胆地去爱，不论结局怎样都滋润了年轻的岁月。 回到家一块冰凉的石头被捂得热热乎乎的，可楚楼还是舍不得放下，笑眯眯的来回摆弄，捧在手心里左看右看。 “你够了没有，你不累啊！每天睡那么多觉今天熬了一宿不困吗？”朝夕真不忍心提醒他，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怎么能不好好在意，现在自己能为楚楼做的唯一的事就是提醒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了。 “嗯，我睡觉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想着这一天一宿发生这么多的事，楚楼渐渐睡去，手里却还抓着那块填补了自己空虚内心的雨花石，平平淡淡的相守才是最浪漫的事儿！ 一觉醒来已过正午，楚楼揉揉眼睛，窗外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朝夕，朝夕？”楚楼轻唤着朝夕。“你感觉怎么样？” “我在里面挺好的，特别舒服呢！” “那就好！你饿了吗？我带你出去吃东西吧！” “我又不能吃……” “没事，你看着我吃你可以闻闻味儿啊！” 晕死了，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准备把身体借给他呢，感情就是闻闻味儿啊。 “哼，我才不去呢，你分明就是在馋我，想气我！你要是真想带我吃东西，让我上你身就得了。” “什么呀！你上别人身不是什么好事，对你自己也有损害！” 楚楼说的确实是真的，朝夕也明白，为了享乐伤害身体确实不该做，她现在要尽力“养生”。 “那你自己去吧，我在家睡觉……” “嗯，好吧……” 到了外面楚楼其实只是匆匆吃了些快餐，然后就跑到一家花店想买一束花送给朝夕，她一个小魂儿也用不到什么别的东西，鲜花什么的女孩子不是最喜欢吗？又香又漂亮，正适合她个只能看只能闻的小魂儿。 来到花店，一位身着白色西服的男子正在买花，白色西服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驾驭的。 一大束红的胜火，娇艳欲滴的玫瑰被一身白衣身材高大的他单手抱着，任哪个一个女人都不会拒绝吧！ 男子掏出一沓钱递给店主。“不用找了。” 出手之大方让人唏嘘不已。 店主脸上堆满了笑，“欢迎您再次光临小店！” 都说有钱人的钱是最好赚的，果然。 那男子雷厉风行，健步如飞，楚楼与他擦肩而过彼此并没有注意对方的面目，只是好奇，哪个女人这么有福气，找了这么个出手阔绰高大威猛的老公。 顺着他背影的方向，一辆黄色跑车停在路边，车旁站在一个身材曼妙、皮肤皙白的女子，她倚着车正理着飘逸如丝的秀发……那个人不正是楚楼以前的女朋友金丹丹吗？ 楚楼迅速转回头来，心里的清湖像被人投了石子一般荡起了一阵阵涟漪。 曾经拥有过的温柔，背后也不过是虚伪的趋炎附势罢了，女子嫌贫爱富也不过是想走一条人生捷径，无可厚非。 她真的是那样的女人吗？也许人家也是两情相悦呢？不知道自己操的什么心，不犯贱了，一切都过去了，何必自寻烦恼呢。 总有人会离开你，因为各种理由；总有人会守护你，不为任何理由。 第33章 花送美人 楚楼捧着花回了家，这束花杂七杂八什么都有，都是自己挑的，百合玫瑰，白的红的，薰衣草满天星紫的粉的，还有些配花。花花绿绿一大束。 “朝夕，朝夕你出来下！” “嗯？”朝夕从石头里钻出来？“干嘛？” “suprise！”楚楼把一束包装好的鲜花从背后忽然抽出，展示在朝夕眼前。“送给你的，喜欢吗？” 朝夕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买了花送给自己？ 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惊喜之情，手轻轻挡在微张的小嘴前。“喜欢……” “都是我自己挑的，没有买花的经验也不想问别人，也不知道这些花的花语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我就看着好看就各买了点凑成一束……” “我真的很喜欢！谢谢你！我做鬼后在你身边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认识了楚楼，朝夕每天都感觉自己这鬼做的真值！ “是吗？”楚楼有些不好意思，被女孩子这么说还是第一次，自己的幸福应该也不少于朝夕吧，相爱就是这样神奇，即使是最简单的付出只要看到对方开心快乐自己也满足了。 原来爱幸福着两个人。 “你喜欢就好”楚楼不敢去看朝夕，含着笑意眼底尽是温柔，红着脸挠着头，原来男人也这么容易害羞，“没什么事我再睡会，待会咱们出去找徐少爷。” “嗯……”朝夕盯着那些花看的出神，眼里只有那束花，“等会你把它们插在花瓶里，把石头放在花瓶旁边，我刚闻了这些花香感觉神清气爽，精神好的不得了！” 伴着阵阵花香，看着花儿们争奇斗艳，竞相盛放。 百合的花语是百年好合，玫瑰的花语是爱与美，康乃馨的花语是真情，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 这些花语当然难不倒朝夕，谁没从小女生一路走来，谁没幻想过收到心爱的人送的美丽鲜花。 看着这些娇艳的花朝夕心中却又不免惆怅起来，花无百日红，美丽都是易逝的，也许所有鲜花的花语都应该加上一句珍惜！ 珍惜现在，珍惜眼前！ “别让徐少爷等着急了，你快点走啊！” 楚楼抱着这喋喋不休的石头跑到了当初那根路灯下。 “徐少爷！徐少爷！” 焦急的声音很快就让徐少爷就从天上缓缓飘下。 “有什么发现吗？” “我找到那辆车了。” “真的吗？是什么车？”楚楼激动不已。 “我不太懂，但是我给你画出来吧……” 只见落满灰尘的地砖上歪歪扭扭地出现了字和字母数字，楚楼皱着眉头依稀辨认出这是“江RTX207”。 “你是在哪看到这辆车的？知道它现在停在哪吗？” 徐少爷摇了摇头，“就在附近看到的，我想追它看它去哪，但是它太快了，我追不上……” “确定是这个牌照吗？” “嗯，应该不会有错！”徐少爷十分肯定。 “好，那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楚楼心里已经有了些把握。“徐少爷真的太感谢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告诉我！”楚楼高兴的一时忘了徐少爷是只鬼魂儿，还伸手去跟人家握手……场面略显尴尬。 “嗯，有需要我会找楚先生的！”徐少爷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悲伤，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愿什么时候能实现…… 第34章 一起嗨皮 “哎？大华，我是楚楼，今儿晚上我做东请哥几个去唱歌怎么样，叫上文争，叶铭他们！” “你小子嗅觉挺灵敏啊！我也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叶铭约了几个他妹妹的大学同学说要组织个联谊会。听说各个都是美女！” “是吗？那太好了，你们订地方吧，到时候我买单！” 为了不扫大华的兴致，楚楼假装的很兴奋……毕竟还要拜托他们帮忙查车牌号的事情。 思来想去楚楼觉得还是带上朝夕吧，另外元哲从来没去过这样的场合，参加过这样的活动，自己也应了人好几顿饭了，不说查案什么别的，就是屡屡手下留情就算是帮了自己大忙了。这次叫上他让他也多点社交活动，搞不好还能交个女朋友呢。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喂，元哲，晚上我们去浪潮KTV玩，你也过来！不许拒绝哥们儿的好意啊！” “嗯？我不想去，我晚上还要‘上班’。” “行了，你那个班上不上无所谓，晚上你必须到，到时候我去找你咱们不见不散!” 说完即刻挂掉了电话。又转向朝夕。 “朝夕，晚上你也去吧，听听他们唱歌也热闹热闹。” “我……不太好吧，不是说搞联谊吗？” “没事，省的在家闷！” “好吧……”虽然嘴上说的勉强，朝夕心里是真想去啊，原因当然不得而知，楚楼应该是知道的。 揣着一块石头，楚楼找到在家睡觉的元哲，生拉硬拽给拖到了KTV，等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在了。 李华张文争叶铭三个臭皮匠还有三个衣着简单，清纯靓丽的女孩子。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是我兄弟元哲；元哲，这几位也都是我朋友，今晚大家就在一起玩吧。” 几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你好，我叫魏晓菲我见过您，在麦迪酒吧……”一位穿着水蓝连衣裙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向楚楼伸出了手。 这好像是打宋辉那天见到的那个卷发女人，当时好像拜托她叫宋辉来的，看着那双勾魂摄魄的杏眼，楚楼想起来了，可是这才没几天卷发怎么变直发了？女人还真是善变，楚楼也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哦，我都不记得了，不好意思！” 今晚上明显狼多肉少，还是把机会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何况自己怀里还揣着朝夕呢！ 元哲也和大家点点头握握手，很少参与这样活动，感觉浑身不自在，再看向楚楼，已经和众人打过招呼的他此时已经找了一个角落合着眼窝起来准备睡觉了…… 就在大家或高声唱歌或拍手伴奏的时候，元哲凑到楚楼身边。 “你干嘛带我来这儿！” “没什么，朋友叫我来，我怕太晚回去路上不安全，对了，待会你不能提前走，等结束以后你得送我回家！家里那只鬼魂儿的事我还没解决好呢，最近不想招惹别的魂儿了。” “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我劝你别跟我废话了，抓紧时间办正事吧！这三个女孩可都是交警队新上的实习女交警！机会留给你，好好把握啊！” “嗨！你们在聊什么？”那个叫魏晓菲的女孩大概是贼心不死，扔下了那边热热闹闹的几个人，也坐到这边清清冷冷的角落。 “没什么，我今天有点累，我睡了你们聊。” 第35章 热热闹闹 元哲自从小学毕业以后就没和女孩坐这么近过，心里一团乱麻，咽着口水不敢正眼去看魏晓菲。再一看楚楼，这厮还真一动不动睡着了…… “这位楚先生和你是朋友啊？”魏晓菲显然是对这位楚先生有着浓厚的兴趣才坐过来的。 “对啊，我们是邻居又同岁，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哦，他在法院上班啊？” “嗯，非常无聊的工作……”，每天整理卷宗，喝茶，庭审记录，太无聊了，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那你呢？”为了让自己的目的不显得那么明显，魏晓菲随意地聊起了元哲。 “我啊……我也是抓坏人的……”元哲一脸得意，我的工作可比整天坐着打字有意思多了呢。 魏晓菲心里想着也是抓坏人的？不是警察，那是私家侦探吗？ “工作辛苦吗？” “挺辛苦的，昼伏夜出……” 现在婚外情泛滥，小三群体庞大，抓奸工作肯定辛苦……魏晓菲活跃的脑细胞谱写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打小三画面。 “那位楚先生我以前见到过，在酒吧里好像打了自己的情敌？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啊？”还是直接点把重点抓住吧！ 元哲瞟了眼楚楼，那家伙正呼呼睡着呢，“他啊……呵呵……他口味蛮重的……不喜欢一般人常见的类型……他是个gay。” “啊？”魏晓菲脑洞大开，脑补着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看着睡熟的楚楼，这男人长相英俊不说，身手也不错，气质忧郁神秘可怎么就偏偏…… 看着元哲浓眉大眼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应该不会骗自己吧？话说回来，这个元哲长得也不错，身材也不错，怎么就感觉……感觉……有那么点……有那么点傻气？对就是傻气！傻里傻气的！ 听着唱歌，喝着啤酒，聊了一会元哲渐渐打开话匣子。 “我跟你说，现在的人吧特别倔，该干什不该干什么根本不知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给社会添了很多麻烦！我的工作啊就是把挽救这些人，把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魏晓菲听到这话马上联想到元哲带着鸭舌帽，挎着相机翻入豪华别墅里，咔咔咔，拍下一对对狗男女，挽救了家庭，挽救了社会，把罪有应得的人送进监狱。 两个人相谈甚欢。 “晓菲！来唱首歌吧！” 同来的女孩呼唤着晓菲。这么多单身好男人在这儿，怎么能不给妹妹一个展示的机会？ 晓菲落落大方，拿起麦克，清了清喉咙，唱了一首孙燕姿的《遇见》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一首对的歌给得意的人听就是一种快乐和鼓励，一首不对的歌给失意的人听就是一种讽刺和炫耀。 元哲看着魏晓菲温柔多情的样子听得入迷。楚楼却心中发酸，惆怅伤感，眼角流露出一丝晶莹……也许朝夕就是他遇见最美的意外。 “你唱的真好！”这由衷的赞美令魏晓菲十分开心，不禁又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元哲。 “是吗？还行吧，我不太会唱歌，半天了你怎么没唱一首？” 元哲挠挠头，嘿嘿嘿地傻笑着，“你说你唱那么好听都说不会唱，我更不会唱了……” “没事，你捡拿手的唱！我也想听听你唱歌。” 这世间上最难拒绝的就是美女的要求，直男癌晚期患者需要抢救了…… “行，那我也唱一首！” 元哲壮着酒胆，开心地点了一首歌，伴随着那遥远童年的快乐回忆，没一会儿音乐响起，李华张文争几个人都愣住了…… “这谁点的歌……………” “我！” 伴随着一段激昂前奏，元哲放开嗓门唱了起来。 第36章 情难自禁 “眼睛大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一边唱一边做着各种瞪眼立正敬礼的动作，惹得在场女孩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底下一片喝彩声，也是，大家都是维护社会治安的人，唱这首歌再合适不过了。 “没想到你还挺幽默，挺会活跃气氛的！”魏晓菲忽然觉得这样傻里傻气的男孩也挺好，不像长得冷峻的那个，到现在都在那躺着装死，就算是个gay也得起来活动活动联络联络啊……男人啊！装逼是要遭雷劈的。 对比大家的谈笑风生，开怀大笑，载歌载舞，活蹦乱跳；楚楼的身影愈发落寞起来。 魏晓菲不胜酒力有些醉了，小脸蛋红扑扑的，两团高原红映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格外醉人。 元哲也不知被灌了多少马尿，兴高采烈，上蹿下跳，这会儿又开始唱起了小苹果……看来他很适合party里活跃气氛，简直就是party小王子嘛！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大华，有个事拜托你帮我查一下，就这个车牌号，帮我查查车主的信息，最近有没有违章之类的情况。”装睡的楚楼终于醒了，没忘正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李华。 “知道了……”李华被元哲的小苹果深深地吸引着，看都没看楚楼一眼就把纸条塞进了裤兜。 “千万别忘了啊！明天我再打给你！”楚楼再三叮嘱着，李华只是一边拍手给元哲喝彩，一边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玩的差不多了，叶铭喝的跟烂泥一样，张文争说要送他回去，另外两个女孩也由李华护送回家，一直和元哲聊天的魏晓芳当然是元哲负责送。 虽然一个个喝的都颠三倒四了但还跟没尽兴似的，已经开始约着下一次了。 “内个楚哥啊！改天咱们还约起来啊！约起来！呵呵呵呵……”叶铭舌头都捋不直了，张文争赶紧把他搀走了。估计心里还得骂丫挺的坏了自己的好事。 听见叶铭说话，魏晓菲再一次调动丰富的想象力，以为叶铭楚楼他们两个是一对儿呢，还呵呵呵地笑起来！真想不到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满脑子都是腐字。 坐在出租车上，元哲自己也醉的难受，魏晓菲睡着了，那女孩一下一下靠过来搞得自己心烦意乱，脸红心跳的，只好一遍一遍地推开她。 一不小心一只大手就推在了那软绵绵的胸口上，像是触碰到了一朵暖暖弹弹的云，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啊~元哲整个人像过电一样颤抖着，很快浑身便滚烫起来，喘着热烘烘的粗气，一遍遍地推着扶着，那身体却更紧贴上自己，折腾了一会儿，只好彼此靠在了一起。 哧呼哧地把魏晓菲背回家，背上的人吐出甜甜的酒气，吹在元哲的耳边，坚硬的背膀与柔软的云朵不断摩擦……小区也真是够大，愣是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她住的单元。 好不容易挨到了床边，一个踉跄两个人都跌到了床上。 魏晓菲侧躺着，元哲从来没有和女孩贴的这么近，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粉红色的唇微微张着，吐出湿热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耳边，似乎香香甜甜，让人神志不清…… 视线不知为何又落到了她的领口里，那里面两只柔柔软软的小白兔现在正挤在一起上下起伏着…… 元哲内心一阵躁动不安，气息越来越乱，最后喘了起来，整个房间飘荡都是他的呼吸声。 这两只小兔子好可爱，好想摸一摸，终于他用罪恶的手抓住了深深折磨着他的那两只调皮的小白兔，拯救了自己的欲望……无比享受。 魏晓菲受不住那双手的蛊惑，抓住了一只正在作恶的手却更往胸前摁去，再一翻身便压住了元哲，睫毛忽闪着抬了一下便紧紧闭上吻了下去，让最后一丝理智见鬼去吧…… 第37章 跟进线索 月亮悄悄爬上树梢，痴痴地在等星星与它分享这恬静优雅的夜空，发着呆，希望总有这样美丽的夜晚可以与她共度。 楚楼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和朝夕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今天有个女孩开始一直和你搭话来的，你怎么不理她，你瞧，现在便宜元哲那小子了吧！”说不好朝夕是明知故问还是怎么的。 “那女孩我在酒吧见过，浓妆艳抹的，不像好女孩，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给元哲开开窍也好。” “真的吗？我觉得不错啊，你不是说不能以貌取人吗？”朝夕还在假装问着。这演技太差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想听楚楼说出什么来。 不过这点女孩的小心思楚楼还是明白的，“好不好跟我没关系，我有喜欢的人了。” 终于没再继续问下去，那样的心跳已经给了她答案，何必戳破呢？ 晨曦初露，天色微明，空气中弥漫着欢爱后的味道，元哲从魏晓菲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撞上了一副温暖又柔软的玉体，睁开朦胧的睡眼只看到满头青丝缭乱地铺在枕头上，又揉了揉眼，元哲怔住了。 魏晓菲缓缓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随手拨了拨头发，慵懒地看了一眼元哲，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 啊—————— 魏晓菲抓住被子迅速将自己裹起来，露出赤条的元哲。 看到一丝不挂的自己，元哲又是一声 啊—————— 啪——一个耳光抽了过来，“不许叫了！” 啊———— 啪——又是一个耳光抽过来，“我说不许叫了！” “你干嘛打我，我的童子身都被你破了！” 这时候想装无辜脱身恐怕太难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不能更讨厌。 “滚————”魏晓菲又羞又恼，抓起枕头像元哲砸去。 元哲狼狈地滚下床，魏晓菲怒火难平，捡着身边一切可以丢出去的东西砸着元哲，闹钟，手机，鞋子，还有条粉红色的小内裤…… 那些魏晓菲的东西像是长了眼一样纷纷砸向自己，躲闪不及，元哲只好随手抓了地上几件外衣鞋裤就冲出门去。 门外的电梯刚好停在这层。一电梯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光溜溜的男人，肩头似乎还搭着一条粉嫩的内裤…… 元哲拿着衣服胡乱裹着自己的关键部位，还不忘友善地对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 “叮——”电梯门终于关上了，羞愧的元哲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有袜子，没有内裤，没有衬衣，只有鞋子，裤子和外衣，走在街上风嗖嗖地吹着，一身的邋里邋遢，衣服晃晃荡荡，那感觉像是在裸奔…… “喂，楚楼啊，你让我查的那个车牌号我给你发到邮箱里了，我看着没什么问题，你自己看一下吧！哦，对了，你认识那个秦朝夕小姐的朋友是吗？案子已经结了，让她的亲戚朋友把尸体领走吧，还是早点让逝者入土为安比较好……” “嗯，知道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并没有十分意外，关于尸体确实耽搁了很长时间。 楚楼打开邮箱，仔细地阅读着。 这是一个开水果店的中年男人，面包车是他当做拉送货物的货车，行车记录良好，十年了甚至连个违章都没有。 “朝夕，你认识这个人吗？”楚楼点开照片，不过是一张大众脸，就算见过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不认识……”朝夕疑惑的摇着头，是个卖水果的中年大叔？ “如果徐少爷没记错的话，那天你应该就是被这辆车抛尸的。” 朝夕一边摇头一边仍在努力回忆着，“我对这个人真的没印象……” “好吧，你不是有几个鬼朋友吗，你让他们帮你留意一下这个人的行踪，跟他几天，看看有什么发现，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去跟，我会让元哲关照他们的。” “嗯，我一会就去告诉他们，我们再去会这个人……” “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楚楼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警局通知我去领你的尸体……” 第38章 出谋划策 “什么？”真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天还是来了。 楚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情绪，“警局那边通知我把你的尸体领走……” 还是再说一遍吧，也许痛的多了也就能习惯和接受现实了。 人生究竟要多悲凉才算苦？自己的尸体要火化了，这算不算苦？ “哦……是该火化了……”为了不让楚楼看到自己眼底里的悲伤，为了不让凄凉继续蔓延，朝夕只是吸了下鼻子，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我也好久没看到我自己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想见到自己！” “我自己去就行，我跟医院那边也熟……” “等火化以后你送我回家好吗？毕竟我都没有钱，B市的墓地那么贵，就把我撒在老家山下的小溪里就行了……”话被打断了，想想自己的一生真的够苦了，现在怎么能在自己最快乐的时光里再勾起悲伤呢，时间不多了，还是用有限的时间多做一些想一些快乐的事吧……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毫无预兆，透过猫眼看到是神情恍惚的元哲。他来干什么？ 门一打开，元哲就冲进了抱着楚楼开始痛哭。 “哥们，我对不住你！昨天晚上那个女的，那个女的破了我的童子身……” “啊！不要脸！”朝夕脸红心跳，大概知道了他们要说什么了。就钻进了石头里。 “额……你先冷静一下，到里屋说……” 元哲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说魏晓菲在出租车上就开始各种勾引他，如何如何往他身上靠，如何如何拉着他倒在床上，如何如何往他耳边吹气儿，最后还翻身强吻了他……说他当时禁不住诱惑现在是各种悔恨……以后自己再也不是纯阳之体了……敢情元哲是跑这里装无辜找后援来了。 “是她先动的手！” “行了行了，我都听明白了，你把人女孩睡了你还在这得便宜卖乖，你是来显摆的吗？”楚楼实在气不过，真够烦人的，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爷爷告奶奶都不见得能来一炮，你还在这儿嘚瑟，不知道你哥哥也是……也是处男吗！ “我靠，你不知道那女的有多刁蛮，老子昨天辛苦了一夜，早上才睡一会就被她用枕头给打了出去，我就随手抓了两件衣服，还被楼道里坐电梯的人都看光了!你看看我这儿，还有这里面都没穿衣服！”元哲站一起一把拽开上衣领子和裤腰给楚楼看，“你看是不是！我就穿了一条裤子，一个单褂子就出来了，冻死我了！我伤心死了！这女人太狠心！用过以后就一脚踹开！”元哲懊悔地抓把着头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敲打着脑袋，装的跟真的似的。 看见那元哲脖子上还留着几块殷红的吻痕，看来昨天“打的”可真是够激烈的！ “嗯嗯，你太可怜了，我还有正事，你快回家休息去吧，昨天累的够呛吧!得好好养养，女人都是母老虎，千万碰不得，这下知道了吧！”楚楼快要受不了了，拉起他就往门外推…… “哥们！哥们！你别挤我啊！”元哲一手扒住门框，一手搂住楚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得给我出出主意啊！” 出什么主意？ “酒后乱性这很正常，人家没告你强女干你就知足吧！”神呐，快救救这神经病吧!让我也清静清静！ “我都说了是她先动的手，我要告她强女干，告她小生骚扰！”元哲又扯开了嗓门，好像谁声儿大睡就能占理一样。 没有丝毫的犹豫，继续拖着他往门口推。 “瞅你内德行，谁会骚扰你啊？你觉得法官会信吗？” 第39章 香消玉殒 “那我就这样哑巴吃黄连了？” 他到底是来求安慰还是来求鼓励的？ “那你还想怎么着？这次她先动的手，要不下次你试试先动手？” 先动手？元哲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快滚蛋吧！” 楚楼猛地将元哲一把推出。 嘭——防盗门被重重关上了。 “喂！你有没有内衣借我穿穿！我这里面没穿衣服好冷！喂——” 不死心的元哲疯狂地拍着门！ 当然无人应答…… 塔拉着鞋感受着大风呼呼地往衣服里灌…… “风往北吹，你走的好憔悴……”大风天单衣单裤和唱歌更配呢！ 门里： “那个二百五走了？” “走了……” 朝夕从石头中钻出来。 “嗯！刚刚说到哪了？哦！对！就那个水果摊主，等会我去找我的朋友们，让他们留意一下那个水果摊的店主。” “我陪你去吧，我怕你一个人……” “没事！我都成鬼魂了，谁还能再杀我一次啊？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去把我的尸体领去火葬场随便烧了吧！” “嗯……那你自己在外面多小心啊！” 人这一生最难面对的就是分开与失去，而死亡就是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谁有勇气去面对死亡，谁就战胜了一切。 而他绝不会让她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的！ 来到好朋友落脚的地方，白天他们都在里面休息，见朝夕来了大家纷纷凑过来打招呼。 “朋友们，可以帮我个忙吗？上次徐少爷提供的车牌号已经有线索了，车子是富民路上一家水果店店主的。以后白天楚楼会去盯着，晚上劳烦大家帮我盯一下，看看有没有关于我案子的一些线索！” “没问题，姐你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盯着的，对了，姐夫怎么没来？”中学生模样的小妹妹非常热心。 “他……他去领我的尸体了，案子警察局那边已经结案了，现在应该快到火葬场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除了朝夕其他几个人都已经亲眼目睹了自己死亡到下葬的全过程，那滋味经历过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安慰朝夕，真的很难面对，可是每个活过的人都要经历这种痛苦，阴阳两极，生死两端，没有人能摆脱。 楚楼这边是不愿意去医院的，这里有太多悲欢离合，太多逝者，太多灵魂在这里挣扎，消沉，反抗或屈从。 医院大概是人间最热闹的地方了吧。 这是楚楼第一次亲眼看到朝夕本人，一点也不浪漫，冰冷的医院太平间，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冷冻柜里，苍白的脸蛋覆着一层冰霜，嘴角似乎还微微翘着，亦如往常乖巧的模样。 即使命运待你如此不公你也愿意笑着离开是吗？ 忍不住用手拨了拨她凌乱的鬓角，看的旁边的护士都为之动容。 “这是你女朋友吗？” “嗯……” “逝者已去，节哀顺变吧。” 真正的悲哀是没有过多言语的。 楚楼抱起朝夕，她那么轻，就像一片羽毛，可就是这片轻轻的羽毛已经落在了他的心里，深深地扎了根。 如果命运能早点安排我们相遇，那会不会现在所有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爱一个人有时候很简单，简单到就想陪着她，所有的时间，从过去到未来，从生到死。 第40章 幕后之人 “江总，外面似乎有人在调查我们……” 一个身着道服的男子微微颔首，毕恭毕敬地在向眼前老板做着报告，似乎迫于对方的威势，不敢直视，只是紧盯着那张汉白玉大理石桌面。 透过那光洁的桌面，坐着转椅的白衣男子把目光从落地窗外的风景收回来，轻轻转身，男子那冷峻的侧脸轮廓映着窗外的晚霞显得温暖又柔和，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如同黑夜般静谧的眸子，与他白瓷般细腻的肌肤相比，汉白玉的桌面也显得黯淡了许多。 “调查我们什么？”那声音彬彬有礼，修长的手优雅地端起了一杯咖啡。 “赵迪做事时用的那张套牌好像被人发现了，有人在调查那个真正的车主。” “哦？是不是你们做事哪里出现了纰漏？”他抿了一口咖啡，不怒自威。 “不会，我做事一向谨慎，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赵迪也是百里挑一的顶尖杀手，不知被什么人盯上了。” 白衣男子波澜不惊，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 “这点小事你也至于过来烦我？既然有人在查那个真正的车主就先让他查好了，正好也看看是谁在查，为什么查，到底是谁出了什么纰漏，在我这里，犯过的错不能再犯。” “是，那到时候怎么处理？” “跟了我这么久，你看着摆平吧……” “是……” 道服男子面对着那男人始终没敢抬头，倒退着走了出去又轻轻地带****。 “亲爱的，别总是那么盛气凌人的！” 刚刚关上的门很快被推开了，没有敲门，为什么她没有敲门，明明告诉过她进来之前要敲门！ 长发飘飘，伴随着甜腻的声线，一袭粉蓝连衣裙的女子踩着恨天高，嗒嗒嗒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真皮转椅上的男子有些温怒。 “想你了，不能来吗？” “丹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男子坐在转椅上又重新看起窗外的风景来，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那么热闹却又那么寂寞。 “有吗。”女人绕道男人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有些嗔怪“最近你似乎对我冷淡了许多？” 男子撇了一眼对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太忙了……” 身后的女子显然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从背后抱住了这个男人，将侧脸贴到了他耳后。 “为什么你的身上总是这样冰凉，亦如你对我的态度……”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快回去吧，晚些我去找你……” 也许他就应该这样高傲吧。 这女人叫金丹丹，谢天谢地自己曾在找工作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位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董事长，单身的他竟然对自己垂青有加。 像所有贪图富贵的女人一样，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当时的男朋友，收下了江城煜送给自己两把钥匙，一辆豪车和一套洋房。附加条件当然是做他的女朋友。 但江城煜限制了她一切自由，要她随叫随到，有关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要被他一手掌握…… 也许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奇怪，自己欣然收下房和车，做了富都国际贸易集团公司董事长江城煜的情人。 虽然有了如今纸醉金迷的生活，可这位总裁似乎对自己并不太满意，从来没有过多的亲昵，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是一种欣赏还是……金丹丹不知道，也许董事长的事情是不需要猜透的。 只有一件事她不知道，那就是打开董事长心扉的那把钥匙已经丢了，可能永远丢了。 第41章 大恶之人 江城煜初见金丹丹只觉得她眉眼间和千百年来自己不停追逐的那个女人有些相像，总觉得看见了金丹丹仿佛就看见了那个她，拥有了金丹丹就像真的拥有了那个她，拥有了她独一无二的爱。 自从有了财富地位，江城煜每次看到与她相似的女孩都会收下来，会相处会恋爱，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真的再遇见她时不会手足无措，不会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需要不断的练习，不断了解这些女人，了解那个她，决不允许自己犯曾经犯过的的错。 不管是样貌，性格只要与那个她有些相似，都能让江城煜想起她的种种美好，但是赝品总归是赝品，成不了真的，知道她们想要什么以后江城煜总是很快就腻烦了…… 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进他心里，也没有人了解他。 穿着道服的男子叫张千禄，千年前生在一个小农家，父亲母亲愿他能命中带禄，衣食不缺，可命运弄人，最终他还是继承了父母的田地，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在杀了县令之子一行七人后被王朴，也就是现在的江城煜所救，之后便一直追随他，事无巨细，帮他料理着一切大事小情。 张千禄对王朴有感恩有崇拜，在他的世界里，王朴就是神。而自己不能让他的神身上沾染丝毫尘埃。 “赵迪，最近我们在警局的眼线汇报说有人在调查你的那张套牌面包车牌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的事是有什么问题吗”张千禄打电话想探探赵迪的口风。 “是吗，我这两天去调查一下，请您放心。” “尽快解决！” 张千禄冷冷地挂了电话令赵迪隐隐有些不安。 另一边楚楼抱着朝夕的骨灰回了家。 “朝夕，朝夕！”这楚楼刚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喊着朝夕的名字，就好像两口子真的在过日子一样，仿佛一会朝夕就能从厨房端出他最爱的小菜。 可是梦就是梦，梦做得再真再多也不会成真。 “你回来啦，我刚去了徐少爷那边，我已经拜托他们帮我暗中盯着那个水果店老板了。”朝夕笑吟吟地从石头里钻出来飘到楚楼身边绕着他开心地转着圈。 “嗯，下次见面得好好感谢他们，徐少爷送的宝贝真是不错！对了，另外两个人都叫什么，怎么去世的？有什么心愿没有，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他们尽管开口。”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哦，徐少爷和张心蕊都是病死的，那个刘延磊的人是自杀死的，心愿不太清楚，好像都是太过留恋人世间了……” “哦，这样啊，你的骨灰我带回来了……”说到这儿已经没有了轻松的气氛，楚楼压低了声音。 “嗯，知道了，你辛苦了，麻烦你收起来吧，收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心底的泪的好像流干了一样，想哭却哭不出来。 “知道了，我放床底下行吗？以后想你了，我就把你的骨灰拿出来，放在床上我抱着睡！”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楚楼故意挑着眉毛，向朝夕抛了个媚眼，手还蹭着下巴上的胡渣，摆出一副我谷欠求不满的表情。 而朝夕这边确是一本正经。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报答你，不管是给你当小老婆还是当闺女，我一定照顾你！给你养老送终！” 噗——楚楼被惊着了，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这算表白了吗，今生无以为报，表示要把下辈子许给我？ “先别提下辈子，只要现在我身边有你就不寂寞，而且很快乐！如果有下辈子你要找比我更好的人，要把这一世失去的幸福都找回来！” 第42章 线索断了 “你……”朝夕再一次被眼前的男子深深地打动，那些甜言蜜语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心里，朝夕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待她从来用的都是心。“跟我讲讲你的事吧，我想听……” “想听什么呢？” “所有，关于你的一切！” 两个人的瞳孔里都是对方。 这个夜晚，楚楼抱着一颗石头讲了很多话，自己从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这样打开心扉还是第一次。 一边是随意地聊着自己，而另一边却是用心在记…… 元哲自从上次被破了童子身，抓起鬼来都心不在焉的，一边骂着女人是祸水，一边又屡屡放走那些鬼魅，任由他们去了却自己最后的简单心愿，或是看最爱的人最后一眼，或是对来不及说爱的人说一声爱过。 受不了了，女人都是害人精，近日元哲的抓鬼工作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十分恼火，思来想去把原因都归到魏晓菲身上。改天见到她一定和她好好算算帐。 赵迪自从上次被张千禄电话询问非常疑惑，自己下手从来都是干净利索，后事处理的也是毫无痕迹，怎么会被人盯上甚至开始追查呢？ 自己表面上的身份是集团里的司机，实际却是江氏集团豢养多年的杀手。这么多年的为江城煜卖命，兢兢业业地做事从来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查到了自己头上，缜密的思维让他首先想到对方既然知道了车牌的事必然会去查那个原车主，自己不如暗中观察是谁在查原车主，先了解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做打算不迟。 果然楚楼一连几个白天都会去水果店老板那里观察。可是几天过去了，什么进展也没有。 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早上去拉货，白天一天都和老婆在一起盯着水果摊，晚上据心蕊他们讲，这男人也只是待在家里看看电视，门都很少出，很疼老婆孩子，不像是会杀人的人。 夜里，楚楼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整理着各种线索，这样一个普通人会出于什么原因杀人呢？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杀人！ 是啊，或许就是这样平凡的人成了凶手的挡板，那个车牌是伪造的套牌！楚楼恍然大悟，看来对手不简单，套牌的追查难度太大了！线索到这儿又断了！ “草！我知道了！凶手使用的是套牌！”楚楼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懊恼地捶着床。 “怎么了？”朝夕也是一直没睡，听到动静马上从石头里钻出来。 看着朝夕一脸沮丧楚楼只好先安慰她。 “如果徐少爷没有认错车牌而那个水果摊老板又不是凶手的话，那他使用的很可能只是一个假的套牌！但邪不压正，我相信他总会露出马 第43章 谁先动手 没有直接回答楚楼的问题，什么桃花啊！应该是桃花带煞！元哲又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 什么某女鬼走前想见自己男友一眼，自己竟然答应了。 某男鬼走之前告诉自己有封情书没有寄，表白的话还没来得及对喜欢的人说让他帮忙，他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 还有个女鬼说自己老公因为自己的去世郁郁寡欢，让他告诉告诉自己的老公，她有个女朋友人不错，一直暗恋她老公，叫他老公去追那个女的，还说其他闺蜜都是绿茶婊，她相信只有这个女人能照顾好自己老公，说的自己当时都感动哭了，又同意了…… 虽然听得都困了但楚楼没听两句也就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元哲坚硬的心被融化了，变柔软了。 魏晓菲还真厉害。这么快就唤醒了一颗多愁善感的少女心。 “哥们，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我铁面无私的招牌都要砸了，现在这片男鬼女鬼都知道我是个好欺负的包子了，以后他们会不会都不怕我了，弄点鸡毛蒜皮的事都来找我啊！我可怎么办啊！我真是要废了！”元哲懊丧的不行不行的，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楚楼打了个哈气，“唉，你啊，说实在的，这也没什么……不过你得跟哥说实话，是不是想谈恋爱了啊？”小样儿吧，就你那点小心思还不直截了当说，哥比你懂得多。 看着楚楼一脸的坏笑，恋爱？从小到大从来只觉得女人是这世界上最娇气，最麻烦，最不可理喻的生物，如果可以，自己宁愿打一辈子光棍，现在楚楼竟然说自己要恋爱了？开玩笑！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我现在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好说话，越来越软弱，我想找回原来公正无私，坚强自信的自己！”说的正义凛然跟真的似的。 “你知道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吗？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却没有得到她的认可，所以你懦弱了，自卑了！所以谁让你懦弱了，你就去征服谁，只有这样你才能变回原来的自己！” 忽悠，不断地忽悠。 元哲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听着，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那你说怎么才能让她喜欢上我。”元哲忽闪着大眼睛，那求知若渴的眼神能吞了楚楼。 看来方向是对了，楚楼继续不紧不慢故作神秘地说“投其所好是征服女人的关键点！想想她喜欢什么！是喜欢钱，是喜欢包，还是喜欢化妆品，喜欢逛街看电影什么的……” 喜欢什么，不知道啊！才见过那么一次，睡过那么一晚……感觉一点也不了解她啊！ “我不知道啊……那天也就唱唱歌，然后她一直跟我聊天，后来还勾引我上她的床……难道……难道她喜欢爽？” 这脑洞开的也是没谁了…… “哦，咳咳，俗话说男快活一根筋，女快活半边身，现在社会男女平等，女孩追求快乐也没有错，也许她就是喜欢……爽……”楚楼使劲憋着笑假装什么都懂。 给元哲指点迷津，自己快被醉死了。 不过想到那天在酒吧，这女孩穿衣打扮明显是去猎艳的，自己给出的分析不见得有错。 “想起那天，她那儿那么暖，那么软，一下我就化了，真的……那感觉真是……” 回味无穷吗？看着元哲一脸陶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嘿嘿嘿起来，画面实在太猥琐！ 第44章 坑不坑人 “所以，你最坚硬的地方被人化了，你就失去了与她对抗的资本，到后来就被无情地赶出来了，上次是这样吧？所以这次你要先动手，趁着现在还不太晚，你还记得她家吧，去找她！千万别碎碎念，那样特别怂！要记得展现你的男子气概！看见她立马吻下去！别犹豫，扑倒以后让她知道谁更厉害，这样你才能找回自己！找回自信！” 一边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边是全神贯注地仔细聆听。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好基友。 楚楼说的忘乎所以，元哲听的如痴如醉。临走的时候元哲还在不住地感谢“兄弟我就知道你最帮我了！这事儿要成了，我好好地感谢你！就是可惜了我这童子身了！” “没事，还有我呢！你放心去吧！等你好的消息！”这……有种给壮士送行的即视感…… 不过最后元哲还是意味深长地看楚楼了一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等你好消息！” 朝夕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男人之间就是这么满嘴跑火车地聊天的吗？真是无耻！ 元哲走了，朝夕也从石头里钻了出来，虽然不是很待见元哲，但是真不忍心看他就这样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你这样坑他真的好吗？让他跑到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孩家里，又是强吻，又是先动手的，不怕人家告他吗？” 楚楼心里一点也不明白朝夕到底为什么生气。 “不会啊，我怎么会坑他呢，他自己肯定有分寸的，不行大不了就是挨个耳刮子，万一成了……呵呵呵……”想到那美好的画面，楚楼还是没忍住呵呵呵地笑起来。 听他这么说朝夕更是气的嘟着嘴鼓起了腮帮子，什么嘛，这个楚楼虽然没有女朋友，看着老实巴交的，泡妞的伎俩这么毒，也算是一把老手了。 “哼！”朝夕气的钻回了石头里。 “你怎么啦？不是你想的那样，元哲其实早就看上那女孩了，从那天唱歌开始我就看出来了，那女孩肯定也对他有些好感，不然不会一直聊天还让他送自己回家，被睡了也不报警……所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顺水推舟，给他点鼓励，朝夕！朝夕你在听吗……”捧着石头，任凭自己口干舌燥地解释朝夕也不搭理他。 这边元哲又来到了那个让他飘然似仙的地方，这地方他怎么会忘呢？ 叮咚——叮咚—— 门打开，里面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只是看见元哲马上黑起脸，猛地一推想把门关上。 元哲一个闪身跨进了门里。 “你想干什么？！”魏晓菲惊慌失措地推打着元哲。 我想干呗。 看着被自己吓得手足无措的小白兔，元哲扬起得意的微笑，缓缓推上了门。 没有犹豫，罪恶的双手一把拽过魏晓菲，滚烫的呼吸打在那粉雕玉琢的脸上令她不禁一阵颤抖。 元哲感受着那熟悉的清甜香味包围着自己，很快便意乱情迷，吻上了她温热的唇瓣。 轻啄浅吻已经不能满足自己了，元哲想要来一次深吻，而她紧闭的双唇更勾起了自己探索的欲望。 他轻咬着对方的唇，舌尖撬开了白玉贝齿，用力掠夺着里面的芬芳。 两人慢慢唇齿纠缠，不断地蠕动咬磨，最终紧紧抱在了一起。 这次我是猎人，你才是猎物！ 事实证明，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是男人！ 第45章 命运不公 赵迪通过江城煜的强大关系网络查到了那个在调查车牌号的人，一个法院的小书记员，而且他似乎对自己上次杀害的那个女孩的案子非常感兴趣，虽然已经结案了，但他还是向警队要走了当时的案情记录，他到底是什么人，究竟为什么要查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并且已经结案的案子？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手里把玩着的匕首闪着点点寒光，凶狠冷酷的眼神里满满透着心事。 想到那个张千禄事无巨细都要向江城煜禀告他就神烦，虽然两个人都为江城煜做事，可是明显是张千禄更得领导的赏识，自己得到是花不完的钞票，而张千禄得到的确是领导的信任和尊重。 想到自己为江城煜出生入死，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却不如一个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在董事长心里的地位就愤愤不平。凭什么他能一直踩着自己？ 想起张千禄就恨得牙痒痒。但他一直不知道的是这里从来没有人装神弄鬼。 看着整理出的信息，这次确实是自己的失误，不过这个人叫楚楼的人应该不难对付。 赵迪把心一横，是时候出手了！ 酒吧打人的风波已经过了，楚楼的领导让他回去上班，不知不觉已经半个月了。而自己每天只想和她厮守在一起，希望时时刻刻身边都有她，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好想抛开所有烦恼就这么安静地在一起。 早上穿戴整齐的楚楼潇洒地甩着风衣准备去上班，工作实在太无聊，又舍不得朝夕一个人在家。 “朝夕，陪我去上班吧！你一个人在家也闷” 看着前几天还娇艳的花儿，现在已经快要枯萎了，易逝的生命何不竭尽全力地绽放美丽呢？ “嗯，我陪你去吧！” 法院的民事庭每天不过是些打离婚官司的，关于赡养老人争夺房产等等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可是却看尽世态炎凉。上下班的路上，匆忙的行人，拥堵的交通，两点一线枯燥无味的生活曾经让楚楼疲惫不堪，可如今确是那样美好。 原来能让人发现生活之美的不是物质，是所爱之人的陪伴。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走在回家的路上，昔日路边单调的野菊现在簇拥开放着，沐浴着如同透明醇蜜似的夕阳显得那样倔强又美丽，像是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一般，成为了最简单的迷人风景。 “朝夕，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呀，我在公司里当秘书，平时就干点端茶递水，复印文件，跑跑腿儿什么的打杂的活儿……” “原来你也是文职啊，真好……” 如果命运能早一点安排我们相遇，你出事的那天我一定紧紧地抱着你，哪也不让你去。 如果命运能早一点安排我们相遇，我们也许就能像真正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去吃麻辣烫，去看电影，去逛街，我会带你见父母，见长辈，和你结婚，生小孩，走完所有情侣该走的路，和你一起彼此依偎度过温暖的一生…… 第46章 图穷匕见 天色渐晚，风也凉了，今年的秋天似乎冷的有点早，楚楼捂着风衣加紧了回家的脚步。 然而一位不速之客正在家里等着自己。 一身黑衣的男人拿着一块上好的麂子皮在轻轻擦拭着自己心爱的匕首，目光柔和仿佛在看自己那魂牵梦绕的情人。一连跟踪了楚楼好几天，不过是个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挤着地铁上下班，偶尔自言自语，偶尔呵呵傻笑的平凡人，真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可是在这里果然找到了秦朝夕的案情档案，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要被解决掉。 赵迪又一次决定进行没有江城煜首肯，张千禄计划的行动。 回到家，楚楼像往常一样脱下风衣准备挂起来。 “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感觉家里还有一个人……” 朝夕的话还没落音，身后的人便冲了出来，来不及回答，楚楼本能地向后一脚，踢出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 对方轻轻向后一闪，躲了过去。 两人打了照面，彼此各有心事。 他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一把锋利精致的匕首握在手中，寒光乍现，深邃凶狠的目光仿佛要立即至他于死地。 赵迪每次行动都是一招毙命，现在面对着这样一个散打业余选手，他踢出的回旋踢唬住了自己，该死，又没提前做好工作！ 杀人哪是那么轻松的工作。自己不禁也仔细打量起对方。 这人身材精壮，目光犀利坚定，刚才的一脚架势十足，看上去不太好对付啊！ 整理好精神，赵迪再次抬起握着匕首的右臂向楚楼刺来。 见对方向自己左胸刺来，楚楼急忙分开双脚，身体半转，躲过了这致命一击的同时双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借着他冲过来的余力把赵迪向前摔了出去。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见对方有两下子，赵迪一转念间借着灵活的腕力，几根手指轻轻一打，锋利的匕首即刻划伤了楚楼的手腕，自己也借势翻滚到门边。 捂住手腕，忍住剧痛，楚楼神色间却丝毫不敢放松，双目依旧紧盯对手的行动。 显然赵迪被对方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了，看来他并不是自己预先想象的那样是个文弱无力的书呆子。 如果再打斗下去即使杀了对方也会留下很多线索，没法把伤口和现场伪造成普通入室抢劫杀人。 自己的杀手身份万不可暴露。赵迪缓缓站起来，左手悄悄背过身去打开了公寓的门，一个转身便迅速离开了。 “别跑！”楚楼急忙冲了出去，可对方是有备而来，出了楼梯口便蹬上一辆摩托，离开了。 所谓穷寇莫追，自己只好回家看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你的伤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那……那是什么人？”朝夕急的六神无主，语不成调，见楚楼回来马上扑了过去。 “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是一般人，而且是专门来杀我的，这次没有得手，肯定还会有下次……” “不会吧……”看着楚楼淌着血的手，心疼地哭起来，“……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杀你……” 敏锐的楚楼马上想到朝夕的案子，果然翻找了一下，家里不见的东西只有从警队复印回来的那份朝夕的案情卷宗。 第47章 惹上麻烦 “你……你的伤快包扎一下吧……还有，我们，我们报警吧！”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没缓过劲儿，现在才心急如焚地关心起来。朝夕实在不想楚楼受到任何伤害。 “让我好好想想……”楚楼神色间不敢流露出慌乱，心中却也是一团乱麻，“这样的入室伤人只是个小案子，报警也是浪费时间，而且对方是冲着你的案子来的……。” 现在看来对方非常了解自己的事情，是有备而来，既然是有备而来，看他这样的准备，这样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是一般的抢劫犯，报警也是徒劳的。 对手似乎异常强大，自己这边却是毫无头绪，怎么办，我该怎么保护朝夕，保护自己？ 那边朝夕又是哭的梨花带雨。 “真的没事，我练过散打！我现在倒希望他们能来找咱们，这样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凶手了！” “可是我害怕……” “有我在，不用怕！” 闪动着泪花的眼里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夕轻轻飘了过去，靠在了他身上。楚楼亦是伸开胳膊，环住了那轻盈的魂魄。 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 赵迪这边不仅没有得手还打草惊蛇了，以后怕更难有机会下手。回到自己那个昏暗的屋子里，脱下手套愤恨地摔在地上，这样的挫败感是他当了杀手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的。 “怎么？失手了？”这讪笑声，张千禄？ 果然身着道袍的张千禄从里屋大模大样地走出来。 “你？”赵迪不以为意，“你来干什么？” “我来是提醒你，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张千禄甚至都没有正眼在瞧他，只是随意地摆弄着书桌上的资料。 他眼底无人的样子真的很令人厌烦。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心里清楚，我以前便告诉过你，不要做没有指示没有计划的事！现在你惹出来的烂摊子由我来接手！”张千禄的目光转而冰冷似剑，直视着赵迪，仿佛要戳穿他那不堪一击自尊心。 “九月十二号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了一个女孩，现在有人在追查这个案子，对吗？” “你怎么知道，你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盯着你？哈哈哈……你也配？”张千禄实在觉得好笑，“别太高估自己，你只是个下三滥的杀手，江董豢养的一条狗！” “你嘴巴放干净点，当时我也是不得已才杀了那个女人，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调查！不过我现在正在尽力弥补！” 极力的辩白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能量，次次都能干净利落地得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只是来提醒你最近别再出门了，现在不是你向江董表忠心的时候！” “你说什么？你以为自己是谁！”赵迪积羞成怒，对付不了那小子，难道还对付不了你这小人吗？ 行动后腰间别的匕首还没来得及摘下，赵迪的手慢慢滑到腰间。只要现在抽出来，一步便可置他于死地！ “哼……”张千禄冷哼一声，目光倏地转向赵迪，那双眼睛充盈着血色泛着凶光，目露杀气。 第48章 神差鬼遣 一阵劲风袭来，赵迪只觉得背脊发冷，汗毛竖立，身后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嬉笑声，猛地一个转身却被一双腐烂的，爬满了蛆虫的手紧紧掐住喉咙。 “呃……”匕首应声落地，透彻筋骨的寒意从那双冰凉的手上传遍全身，动弹不得。 定睛一看，那双手的主人正是自己曾经杀害过的女人，从万丈悬崖上毫不留情地推下，现在，她的身体仿佛支离破碎一般，腐败不堪。灰旧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血污，眼底已经完全腐烂，咕嘟着粘稠的血浆，头上一块致命伤还在一阵阵冒着脓血…… 掐着脖子的鬼指越收越紧，深深嵌在肉里，鲜血顺着领角一滴滴滑落，滴在地上绽放出了一朵朵诡异的梅花。 赵迪浑身战栗，面目抽搐，手臂耷拉着，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只是胡乱地划拉，像是一个破败的提线木偶，没一会儿挤出了两颗滚烫的泪珠，想要求饶，舌头却已经僵直了，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 张千禄拉了张椅子缓缓坐了下来，仿佛欣赏着什么优雅的歌舞剧，眼神中透着一种莫名其妙地投入和兴奋，不像是被剧情所吸引，更像是感受着操纵带来的乐趣，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念在你为江董效力多年，我就让你自己选种死法，你这个人做事还算不错，就是太自大了，你以为你一个三流的杀手怎么能混到今天？你以为凭你自己那两下子就能取人性命，操纵生死？看看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太可笑了！” 跟一个没法说话的人聊天，这种折磨也是很爽的。 见赵迪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越来越多，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张千禄似乎有些腻烦了，打了个响指，便起身从容又优雅地离开了。 屋里的温度仿佛降至零下，赵迪呼出的气都凝结成了水雾。 那女鬼终于勾起了邪魅的微笑，多年的仇终于可以报了！本来是想一寸一寸把他撕碎以解自己心头之恨，但毕竟是自己爱过的人，法师也交代过，不要把现场搞得太过惨烈…… 女鬼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慢慢凑近赵迪，即使是这样一张脸，还是可以辨认出她是谁，十几年前，一个单纯又美丽的女孩，是自己为了钱而带走了她的一切，将她推进深渊……现在说后悔实在是太晚了罢…… 最后一吻，夹杂着血腥和仇恨，不断地咬蚀着曾经，吞没所有往事……他渐渐停止了挣扎，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人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摇晃着站起来，神态疲惫，精神恍惚，踉跄着拉开所有抽屉把能找到了药都胡乱地吞进嘴里，抓起了一杯白水，杯壁迅速凝结起一层冰霜，将这透心的寒意饮下，最后的惩罚便是让你食掉所有的苦果。 安静地躺下，赵迪似是有无尽留恋地闭上了眼。 那女鬼卧在他的身边，用那只布满蛆虫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似笑非笑，也流下了一滴血泪。 当初你是那样的英俊健谈，开朗贴心，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不过是为了领那百万的保险赔偿金去还赌债才和无父无母的我结婚，又狠心把我推下悬崖。难道真心的陪伴真抵不过那些放纵的物质吗？不过此时此刻，恩仇尽释，我再也恨不起你了，回忆里还是我们初次相识的那片旷野…… 第49章 冤各有头 又是那间偌大的办公室，一名男子在毕恭毕敬地做着汇报。 “江董，赵迪的事情我去找他解决，说了没几句话他竟然想伤我，我便提前放出了恶灵把他了结了。”张千禄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着。 “哦，我不是说了吗，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江董。我们是朋友，叫我王朴。”这位董事长似乎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毫不关心，依旧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怀念些什么。 “赵迪那天去酒吧执行我派给他的任务，可能是被一个女孩看到了，他便把那女孩也杀了，还抛尸街头，虽然警局按意外结案了，但那女孩的灵魂似乎还留在人间让人帮她寻找着真凶。” “所以是因为行动暴露才又动了杀念，想杀死调查他的人吗？这蠢货可真是丧心病狂。”王朴终于露出了点笑容，是无情地嘲笑，人命在他们眼里也许就是个玩笑，“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恶灵吃了赵迪的三魂七魄，现在被鬼差带走了。”终于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张千禄也舒了一口气，陪着王朴笑了起来。“临死的时候我还对他说你真以为自己能操纵生死吗？他到死也不知道是我们在暗中不断配合才能让他每次行动看起来都天衣无缝。现在我又做了一个赵迪模样的傀儡，让他顶替赵迪的司机工作，等尸体被人发现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嗯，有你在我很放心。”那温柔的男声让人心醉神迷。 “不过我还是得去会会那个调查赵迪的人，似乎有点能量……而且那个女孩的灵魂也需要尽快送走，不能再多生事端了。” “哦，你去吧……”漆黑的眸子似是蒙了一层灰，王朴的眼神又落寞起来，呆呆地望着窗外，孤寂又悲凉。 没有人知道他每天在看什么，在找什么，在想什么。 这位董事长几十年如一日地过着这样愁肠百结的生活，最近更是日渐消沉。 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为了让王朴能对自己打开心扉，张千禄事无巨细都来找他，就算是聊聊天也好。可是没有用。他从来不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过去。 张千禄退出门去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两天楚楼满脑子都在想朝夕的事，手腕上的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了，也不怎么碍事，想来也是那个人为了逃跑才出此下策的。可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令楚楼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朝夕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杀害的？ 心里即使有万千疑惑也不能显露出来，朝夕已经够脆弱了，她才是最无辜的，不管这个凶手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会查下去的！ 然而查案查的毫无头绪，现在又屡屡牵连楚楼，朝夕真的有些想放弃了。 这会儿也许是最需要朋友的鼓励和支持了，元哲打来电话约楚楼晚上一起吃饭。 还没机会和他说上次遇袭的事，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聊聊，一定要尽快查出真相，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万家灯火装点着静谧的夜晚，城市的繁华暂时掩盖了所有阴谋，真正的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 如今赵迪这颗棋子废了，张千禄只好亲自出马，一切才刚开始。 第50章 虐狗夫妇 冷秋将至，街边的草木只有几分残绿。从郁郁葱葱走向枯萎黯淡只有短短几个月，它们是脆弱而又敏感的，也许正是对于寒冬的敬畏和恐惧，才在春夏时勃发向上，留下最美的景象。 人和草木同病相怜。 来到饭店，出乎意料的是接待自己的是两个人。 元哲和魏晓菲真的谈起了恋爱，这次是他们决定感谢间接起到媒人作用的楚楼，请他过来吃个便饭。 饭桌上那个男人仿佛连呼吸都是粉红色的，一双大眼睛对魏晓菲不断冒着爱心。 两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样子真是令人发指！ 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朝夕倒是十分看好他们，毕竟元哲因为谈恋爱的事已经很少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说真的，我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元哲……”魏晓菲娇羞地低着头，不去迎上元哲那含情脉脉的目光。 “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动了心……”一把搂过魏晓菲，元哲亲昵地浅吻着那光洁的额头，完全不顾及桌上另外两个“人”。 简直不能更肉麻。 想想当时他是怎么追的魏晓菲？好像也没追……看来爱情真的需要一种冒险精神！ “因为我对元哲他还不是很了解，他只有一个好朋友就是你，今天请你吃饭就是想拉拢你，顺便听你讲讲他的事……” 这女孩还不错，起码做人直截了当。不过当着元哲的面来刺探敌情，拉拢人心会不会不太好？ 谈及彼此，魏晓菲确实非常不了解元哲，她心里一直以为元哲是什么私家侦探。 “元哲的工作我总觉得不太稳定，我还是希望他能有个相对稳定些的工作。” 看来元哲什么也没告诉她，楚楼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再看向那挤眉弄眼的小子，敢情把难题都抛给自己了！ 没办法，只好使劲扒拉着饭，把嘴里塞的满满的，说不出话来是不是就不用说了。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魏晓菲对元哲黑白颠倒的生活毫无察觉，或许是觉得问太多实在显得过于功利，毕竟还没有到要谈婚论嫁的程度，只要现在开心就好了。 唉……不说点什么实在显得太不够意思，毕竟吃了半天白食。 “现在的上班族不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的吗。我这兄弟有自己的事业，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绝对不会欺负女人，你看他就我一个兄弟，我保他不会滥情！” 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两句话。倒是逗笑了魏晓菲。 “我也这么觉得，做人踏实是最重要的！” “亲爱的你真好！”两人四目相对，迸发出燃情爱火，元哲满脸银笑向那张粉嫩的小脸上啄了几口。 这种灼热的注视，这样的高压电伏，楚楼真的快受不了了，虽然没吃一会，但是前期为了堵住嘴巴肚子里已经填的满满当当了。 “我吃饱了，明天还有工作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好好聊吧！”说完便急急忙忙起身离开，生怕再受到什么重击。 “哎，别走啊！再聊会儿!”元哲显然对自己的虐狗行径毫无认识。 “不了不了，我把时间都留给你们，你们好好聊！” 第51章 恶灵来袭 告别了元哲魏晓菲二人，楚楼便脚底抹油般奔回了家，没想到元哲这个呆子也能抱得美人归，实在是太意外了，不过自己应该替他高兴不是吗。 一路上楚楼朝夕又在聊彼此小时候的事儿，原来他们的生日也就差了几天，更巧合的是朝夕居然和元哲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 我们也许本来就该相遇。 一天的奔忙，楚楼累的只剩半口气儿了，倒在床上没一会就开始呼呼大睡。怀里的小石头也没来的及取出来，不过也好，又可以贴着他的胸膛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睡觉了。 想着明天再去找朋友们交流交流线索。朝夕也进入了梦乡。 夜是漆黑冷酷的，为行不义者提供着保护色，魔鬼不会消失，美好不会永存，所谓善恶更多时候不过是一种选择。 顺着窗缝，一缕缕黑气缓缓飘入，帘子只是起伏着，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静谧得太过诡异。 黑气浮于地面上，轻轻地打着旋，一圈两圈……渐渐幻化成了一只鬼魂儿，穿着监狱的灰蓝色囚服，那黑眼眶印在惨白的脸上更是了无生气，空洞的眼神四处寻摸着，只有额头上边缘整齐的紫红色枪口显得格外突出。 就在那，一个正在熟睡中的男人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看着酣睡中的男子生的棱角分明，英气十足，还真有点不忍心下手，毕竟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害人的。 他环顾了下四周，思考着该怎么让他死去呢？ 随意挥了挥手臂，一块靠枕便飞了过来，紧紧地压在那张清秀的脸上。 梦中的楚楼忽然坠入了万丈深潭，尽管不断地挣扎，奋力挥舞着手臂去拍打水面却还是阻止不了那拽着自己不断下沉的力量，挡不住汹涌的潭水冲进自己的七窍，填满心肺。 渐渐地周遭没有了水音，楚楼失去了意识，向潭底沉去。 黑色的灵魂看着床上那个不断捶打着床面，不断蹬踢的人没有丝毫的怜悯，手上的力道也没有丝毫减弱，见他逐渐没有了动作，便扬起一抹诡秘的笑。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在石头里感受到楚楼那急促的心跳还有周遭彻骨的寒意，她急忙钻了出来，果不其然有人正在加害于他。 看着挣扎中的楚楼，朝夕立刻泪如泉涌。 “快停下来！”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怜香惜魂，有时候哭喊只会让你的对手更看轻你，更肆无忌惮地伤害你。 对方看到朝夕并不意外，而是胸有成竹地加重了手上力道。 这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开始还在想法师说的一人一鬼都要解决掉，可是并没有看见鬼，这下好了，终于可以不辱使命，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你快停下来！”泪流满面的朝夕哭喊着向那恶灵撞去。 一下两下…… 灵魂像是撕裂般疼着，以卵击石，每一下都痛彻心扉…… 任凭朝夕拼尽全力撞向对方，杵在那儿的恶灵不仅无动于衷还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不仅戾气四溢，还吸收了不少朝夕的阴气。 床上的楚楼还在有气无力地拍打着床面，只是动作越来越缓，眼看就要跪了…… 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该怎么办！ “啊——我跟你拼了！”怒吼下，朝夕化作一束白光，利剑般穿透那恶灵的心口。 第52章 拼死搏斗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冲刺过去，朝夕瘫软在角落里，看着对方心口处露出的大窟窿。 然并卵，那恶灵只是微微一怔了一下，抬手轻轻一抚，心口的伤便立即复原了。 床上的男人估计是难逃一死了，还是先收拾这个棘手的小丫头吧。 停下了窒息楚楼的手，恶灵缓缓向朝夕移动过去。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是谁派你来的！” 是啊，我们本是无冤无仇，可我受人布施，必须报答。 恶灵没有出声，神色间却略过一抹悲凉，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成为了一个拥有了力量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人了？这和杀死自己的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坐拥权力就能颠倒黑白，致人性命于不顾？ 这一点犹豫被朝夕看在眼里。 “你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朋友常说如果灵体伤了人就不能去投胎了……” 别说伤人了，杀人都杀了好几个了，而且自己不仅要杀了他们，还要吃了他们的灵魂提升自己的煞气，叫他们天上地下，伸冤无门。 呜恶——痛苦的低吼声伴随着强大戾气的涌动，血瞳浮出，煞气逼人，恶灵身形不断壮大向朝夕扑压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两道黄符飞出打在了恶灵身上。 那恶灵神色间并不慌乱，面不改色地揭掉黄符淡淡隐去。 元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边捏诀念咒，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看到床上失去意识的楚楼，两只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沉在潭底的楚楼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冲破层层阻力，顷刻间便从水面浮出。 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环顾四周，哪有什么潭水……只有抽泣的朝夕飘过来，搂上自己的脖子。 “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惊魂未定的楚楼还在调整着呼吸，只有元哲知道那家伙还没走。 “急急如律令！破——”一道黄符飞出却在半空中燃尽。 不好，背后肯定还有高人…… 那鬼魅似乎无意与元哲纠缠，休整片刻，现身后继续向楚楼发起攻击。 “楚楼小心！” 见那恶灵扑来楚楼一个翻滚躲了过去，半跪在地上。 元哲急忙打出黄符，可那一张张黄符打在他身上似乎不痛不痒，根本没有什么威力可言。 黄符漫天飞舞着，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打在朝夕身上…… “朝夕快回石头里！”楚楼一声低吼扯开上衣露出内兜，朝夕急忙钻了进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屋子里黑气流窜，黄符横飞，一阵骚乱。 混乱中的楚楼和元哲倒是配合有加，一个引，一个打，折腾了一会儿，恶灵虽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却也是精疲力竭了。 “你这符是什么破玩意，怎么都不管用！”楚楼有些不耐烦了，往常只要打出一两张符鬼魂也就跪地求饶了。可见这次遇到的不是一般的恶灵。 “靠，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印堂发黑，恐怕近日有灾，我把魏晓菲都晾在家里跑出来找你，好心好意地奔过来救你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弄不好今儿咱俩都得死这儿！” 第53章 金钱宝剑 虽然身陷险境，累的呼哧带喘还不忘互损，这就是兄弟。 眼见这恶灵的戾气越来越衰竭，门外另一个“人”有些按耐不住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样你们都不死。”狂风呼啸，虚掩的门被风推开，门外的人缓缓踱步进来。 “为什么不选择乖乖听话？这样平静地离开呢？” 是张千禄，他穿着道袍，背着手臂，来者不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要死你去死！你大爷的！”这人也太嚣张了！还装模作样地穿着道服，元哲张口就骂。 “你是什么人？”想想能操纵这样的恶灵，怕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要你死了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声罢便一扬宽袖放出了五条恶犬的灵体向楚楼扑去。 “小心！”元哲反应极快，一步跨到楚楼面前甩出了几张符咒。 “你来对付这些鬼魅，我对付这个男人！” “哈哈哈！” 他还想对付我？不过正合我意……另外那小子会些法术，毕竟他身份特殊，若真是一不小心弄死了确实不好向一众鬼差交代，不能不有所顾忌，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杀了那个滋事的男人，收掉他和那女孩的灵魂。 可千万不能本末倒置了。 这边楚楼攥紧拳头，直接奔雷似的向道服男子噼里啪啦打去，张千禄被楚楼这凶猛迅速的出拳震慑住了，几招过后，自己竟被死死压制住。 另一边，元哲打开随身装法器的布袋，一阵金光乍现，抽出一把由一百零八枚方孔铜钱制成，大红尼龙丝捆制的金钱宝剑，上面每一个铜钱都历经人间烟火，岁月沧桑，代表天地人和，阳气十足，恶犬见此宝剑只是吠叫不止，却迟迟不敢进攻。 手持金钱宝剑的元哲当然是一点不客气，主动出击，唰唰唰，一阵刺耳的吠叫声，恶犬伤的伤，魂魄散的散，溃败不堪。 一剑挨着剑砍过去，刚刚那个恶灵也被收拾得精疲力尽。又见楚楼与那假道士打得焦灼，自己急忙飞腿过来，正踹在那人左肩。 好大的力道，张千禄瞬间飞出重重地砸向墙壁，元哲见此情景更是得势不饶人，一步跨过去扬起铜钱剑便砍向张千禄。 剑光夺目，张千禄只得伸出右臂胡乱去挡，在楚楼元哲二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张千禄的一条胳膊竟被硬生生地砍掉了！ 周围突然阴气大盛，煞气外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气温也降低到了零点…… “啊——” 一阵痛苦地嘶吼。 就在他们惊愕的时候，张千禄瞪了一眼元哲，一挥宽袖，卷走了所有恶灵，扬起一阵阴风，消失了…… 看来还是太过轻敌， 房间里留 第54章 谢谢兄弟 看着眼前这位面目吓人的鬼差牛头，元哲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报告地报告出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那个道袍男子是如何召唤恶灵来袭击他们，双方怎么搏斗的通通讲了一遍。 听说鬼差长得恐怖也是为了震慑那些不安分的灵魂。这鬼差虽然面目可憎，倒也彬彬有礼，听的时候频频点头，说话的声音也低沉浑厚：“这人作恶多端，我也追查很久了，他是个千年孤魂，不知怎么会些道术，常常穿着道服出来收灵，专收那些怨气深，死时蒙受不白之冤的灵体，教他们修炼之术，让他们不断戾化变成厉鬼好为他所用！给人间地府都添了很多麻烦，很想收拾他苦于一直找不到他的藏身之所！而且那些被他驯化的恶灵为了报自己的仇大都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愿意承担下一切罪责，叫我们拿他没办法……” “哦，对了，你看看地上的黑水，就是我刚刚砍下他的胳膊化成的！” 提到刚才的一幕，元哲似乎还有点犯了错误似的情绪。 牛头俯身查看，冥想了一会儿。 “原来这就是他掩藏阴气的方法！难怪我们一直寻不到踪迹，他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进把魂魄注入到至阴的实体里，阴气互养，得以存续！”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朝夕不也是在石头里养阴吗？想来这雨花石常在山涧溪流里打磨，应该也算是阴物，可不能让这鬼差发现了……楚楼急忙退后几步捂紧了上衣，而元哲还在滔滔不绝。 “放心！这一片我熟，等我下次遇见他他就没那么好运了！我一定将他缉拿归案！” “那就拜托小兄弟你了！他现在实体受伤阴气外泄一定会再吸食阳气或再找实体，不管怎么样都会露出马脚，我再去别的地方查查！”牛头知道元哲不是在吹牛B，他确实在人间为地府效了很多力，如果牛头是体制内的鬼差，那他就是编外聘任的吧。 牛头说完身体一沉，遁地走了。 “好险好险！”楚楼长舒了一口气。 “是啊！你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小命儿就没了！” 自己口中的好险是这牛头鬼差没有发现朝夕，听元哲这么一说楚楼才想到自己刚死里逃生…… 唉，不过如果今天不是元哲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但是如果直接感谢或者赞美他的话，保不齐他又得嘚瑟个没完没了，把自己吹上天…… “我家门都被你撞坏了，我感谢你什么呢？我感谢你把门修好吧！” 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行了行了，你也别修这破门了，你这房不是租的吗？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的住处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就先搬到我家去住吧！量他们也不敢上我的门！” 元哲说的好有道理！自己这么多年还真是小瞧他了，做事真是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这专业精神太难得了！楚楼实在是太感动了！他这兄弟在大是大非上永远能站住脚。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热泪盈眶、彼此深情拥住对方，彼此拍着肩膀。不需多言，最真挚的感情要用心去交流……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他们终于成为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了！ 第55章 千禄其人 手臂上的伤虽然不太碍事，只是这调查之人实在有些不好对付，身边还有个捕灵人追随，现在自己的胳膊被砍掉了，煞气外泄，恐怕很快就会引来鬼差，还是先禀告王朴吧。 拖着残破的驱壳，张千禄来到了一栋豪宅前焦急地拍着门。 “江董，不好了……” 门被打开，那位温润如玉的男人披着一件睡袍，蓬松着头发，神情慵懒地站在门口。 “什么事？”睡眼惺忪，显然是被扰了清梦。 衣衫有些褴褛的张千禄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摔跪在王朴面前，手臂处渗出的阵阵煞气。 王朴皱着眉头急忙扶他进去。 “怎么了？你这是……” “我……” 没等他说话，王朴已经半跪下来捏着剑诀调动精气开始为张千禄疗伤。 张千禄慢慢调整好气息，缓缓地说道：“我们遇上麻烦了……这次的行动失败了，而且行迹似乎也暴露了……对方实在是不好对付……” 王朴神情专注地为他疗着伤，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最近你就老实地待着地室里，暂时不要出去了，等避开这段风声，剩下的事我会解决。” “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快下去吧！”王朴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双手交叉抵在嘴边，低垂着睫毛，眼眸似是一汪幽潭，神色深沉。 张千禄见他陷入了沉思，便不再多言，径直走进了地下室。 为供二人修炼，炼化恶灵不让阴气外泄，这地下室密闭极严，曾是原房主为了做酒窖修建的，现在修成了一座冰室。 打开厚重的冷库门，阴森黑暗，一股凛冽的冰霜气息扑面而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胆寒，张千禄走进那漆黑的地窖，平静地关上门与黑暗融为一体。 跟着王朴近千年了，张千禄始终不曾了解过这个人，丝毫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故事。 当初县令之子想要霸占自己貌美的妻子，竟然指使手下把自己活活打死了，灵魂眼见貌美的妻子咬舌自尽，顿时怒不可遏，失去了理智，变成厉鬼，将县令之子一行七人全部杀死，又吞噬掉他们的灵魂，罪孽深重，煞气四溢几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此时此刻同是鬼魂的王朴出现了，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欣赏。他懂得些道法，用御鬼之术教化自己控制煞气，让自己不仅屡屡躲过鬼差的追捕，还能施展能力，帮助同样深受欺压伸冤无门的百姓，劫富济贫，伸张正义，好不快哉！ 从此他心中便暗暗发誓要永世效忠王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朴也很寂寞，看到有人愿意追随自己，跟着自己做个伴总归是好的，王朴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便渐渐传授给张千禄，细心调教，两人游走人世间，为了防止魂魄消散只能不断吸食人的阳气不断修炼，同时行事谨慎小心，躲避着鬼差的追捕，直到多年前的一天，王朴偶得古籍，里面记载了一些注灵重生之术，便捡了几节深于淤泥之下的至阴藕节雕了两个人形，两人魂魄注入其中，施了些障眼法，外形幻化得与常人无异，至阴的藕节掩藏了他们本身大部分的阴气煞气同时阻挡了白天过强的阳气，可以让他们能像正常人那样在白天也能简单的活动，但始终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第56章 如何生存 为了拒绝接受地狱的酷刑，为了营造更好的修炼环境，他们身处人间只能遵循人间社会的法则，而金钱就是一切法则，这是千年来从没变过的真理。 这些年王朴和张千禄利用鬼神之事不断地赚钱，好将自己保护起来，有时给人看看风水驱驱邪，有时帮一些灵魂办些事得些好处，就这样千年下来有了不少积蓄，现在开了集团公司，房地产，快消品，酒店餐饮都有涉猎，日子终于惬意些了。 可欲望总是会随着物质的增长而愈加强烈。 商场如战场，每当需要行不义之事对付那些不义之人的时候，张千禄就去找那些有贪欲又害过人性命的人为他做事，有时候是害人有时候是杀人，但都会做得滴水不漏像是一场意外，而一旦做事的人搞砸了，张千禄就会放出自己已经调教好的，他们曾经所害之人的恶灵，恶灵会将自己仇人的灵魂吞噬，然后揽下一切罪责，神不知鬼不觉，那些事人鬼两界便再无考证，从此烟消云散了。 他和王朴就是这样避过鬼差的耳目通过以暴制暴来不断达到自己的目的。 张千禄千年前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所学的法术有一天会用到害人上。 王朴呆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无聊地摇着那转椅，深邃的眼依旧看着那窗外的风景，想着穿梭的人群中会不会寻觅到你的身影？ 千年了，你到底在哪？前尘往事遥远，难道我们真的缘尽了吗？可是我对你的心却从来没变过…… 不论是四季轮换还是风雨晴雪，如今陪伴自己最多的就是这把转椅和这扇落地窗。 看着窗外的一切，又仿佛都和自己毫无关系？突然迷惘起来，如果没有你，我活这么久是为什么？真的很没意思。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 收起了空洞的眼神，摆出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张千禄在养伤，现在很多事都得自己处理，还是拿出些精神吧，毕竟还有几百号员工需要靠他养活。 “江董，您看这是上次出问题的合同，对方公司要求……” 拿着秘书递过来的文件，那些黑黢黢密麻麻的简体字看地王朴头晕眼花，没等秘书汇报完，自己就装不下去了。 “知道了，这些事你去找金丹丹吧，好吧，你出去吧……” “可是这涉及到……一定……” 王朴不耐烦地摆摆手，“出去吧，别忘把门带上……” 这老板可真够潇洒随性的，整天窝在办公室里不知道都在干什么。 打发走了满腹狐疑秘书，自己终于又有了片刻的安宁。 没办法，这么多年琐碎的事都是张千禄在帮自己打理，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想到张千禄才想起那个棘手的人物，也是时候会会了…… 打开电脑，荧光闪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可神情却由从容自若慢慢变成了惊悸不安…… 虽然过去了千年，但王朴怎么也忘不了那张冷峻骄傲的脸，清秀中带着一丝坚毅，剑眉入鬓，星目似炬…… 就是他夺走了自己唯一的爱，霸占了她所有的温柔却又始乱终弃。 真的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转世重生了？ 第57章 不过如此 又是一年寒冬腊月，不经意间又是一个轮回，陈年旧事不断从心底涌出。 都说岁月无痕，可是这千年来恨意却在王朴心中不断地恣意生长着，无尽无休。 楚楼？曾经骁勇善战，醉卧沙场的五代第一明君，睿武孝文皇帝如今竟然只是个给国家打工拿着几千块薪水的书记员？ 命运太过弄人，虽说世间世事无常，万物变幻莫测，可这一世他竟生得如此平凡，甘心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所求不得苦，五阴盛苦。因为厌恶这六道轮回之苦，也因为放不下她，所以自己跳了出来。 没想到他现在也承受着这些疾苦，做着一个苦修的普通人，不知这么多年地狱的生活可好？ 比起普通人楚楼，王朴觉得自己只败给他一样，就是那个女人，不过我没有得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房间里煞气在疯狂地涌动着，眼廓深陷，目迸怒火。 心灵的孤独只会让思想更加偏执却不自知！ 住进了元哲家楚楼和朝夕心里踏实多了，虽然元哲没有正经工作，但却是个小土豪，在郊区有座独栋的小别墅，出入都开着小轿车。 原来捕灵人作为一种家族事业一直在秘密地传承着，为了让这些人不至于因为捕灵工作而影响生活，吃不上饱饭，神明总会让他们发一些意外之财。 出门捡钱包这种事就不说了，元哲炒起股票来真是如鱼得水，倒不是因为他懂金融，会理财，而是因为上面有人…… 元哲买股票从来不用看K线，研究市场国际环境什么的，一般靠抓阄来决定。基本上是买了就涨，卖了就跌，这几年折腾这些赚了不少钱。而自己也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为了报答天恩，他抓起鬼来更是恪尽职守，一丝不苟，三百六十天全年无休地抓…… “嘿，兄弟，这个送你了！”元哲一抬手扔过来一个黑布包。 打开一看金光夺目，正是那天对付那个道士用的金钱剑，那光彩刺得朝夕眼睛生疼，元哲家里世代传承下来不少法器，令朝夕心悸不已，这碰上哪个弄不好都是个死啊！ “你小心点！别碰到朝夕！” 不过这确实是好东西，以后保护朝夕就靠它了！收拾东西的楚楼二话没说就放进了自己的床铺下，兄弟之间不用说谢。 “我靠，没看见我都用黑布包起来的吗！”元哲瞪着这没良心的东西，还是朝夕即使出来打了圆场。 “这次真是打扰你了！”朝夕冲元哲腼腆地笑了一笑，元哲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两个人算是冰释前嫌了吧。 “以后拿我家当自己家就行了！吃什么用什么都别客气！”说心里话其实元哲从小就有个愿望想和楚楼住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睡觉……没想到今天愿望终于实现了。 对于元哲来说确实一点都不打扰，不麻烦，因为元哲现在看上去是真的非常开心。 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都在生活的漩涡中各自拼搏却不忘曾经最真的友谊，这就是情义。 第58章 狭路相逢 恐怕现在自己和朝夕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楚楼这几天上班什么的都没带朝夕一起去了，上次的事她受了些伤，现在元哲家应该是安全的，让她留着元哲家好好养伤吧。 混吧混吧，一天的工作就要结束了，楚楼透过窗子远远看到了一个人，飘逸修长的身影，高跟鞋踩着法院正门的台阶正要上来，是金丹丹？ 她似乎是代表自己公司来的，看到她身边那个高大的白衣男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还是不要照面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有了好归宿应该祝福她不是吗？ 楚楼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处理起手头的工作。 可是有的人你越是不搭理她，她越是上赶着贴上来。 忙活了好一会儿却不知一抹倩影悄悄地推开了门，走到了自己身后。 “嘿！” 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肩膀，那声音……果然。 转过身来眼前的人正是曾经不辞而别的前女友，金丹丹。 “嗨，你怎么在这儿？”楚楼若无其事地问着。 “我是来送资料的，最近怎么样？” 她微微歪着头，嫣然一笑，举止优雅，穿着打扮也比以前更成熟妩媚了，如果是以前，楚楼一定会觉得被美女从背后拍一下然后搭讪的感觉特别美好，可是现在，只觉得恶心，很恶心。 相比较现在的她，自己还是更喜欢以前单纯可爱的金丹丹，或者说是曾经和他在一起的金丹丹。 “一直是老样子。”楚楼埋头整理着各种卷宗资料，不想再抬眼看她，多一句废话也不想说。 “那天看你去花店买花，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真是受不了，这女孩到底是有多大的脸？怎么能做到在对方表现的很反感的情况下还能一直寒暄的？ “嗯，我有女朋友了！你不是也有男朋友了吗？” 不知是无聊还是八卦，自己其实还挺想知道他的近况，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是怎样的女孩……”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口挡住了最后一丝可怜的光线。扬起手扣了扣虚掩着的门。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你在这儿。”男子似笑非笑，银色的西服套装低调又奢华，近乎苍白的皮肤略显病态，澄澈的眼眸里闪动着一丝诱惑，冷峻却又谦和。“这位是？” 对于忽然出现的江城煜，金丹丹略显尴尬。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江城煜，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真是可笑！他牵过的手我也牵过！他吻过的唇我也吻过！按道理他该叫我一声前辈！ “你好！” 江城煜主动伸出了右手，勾起了一丝说不出感觉的邪魅微笑。 虽然心里那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楚楼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谦恭。 “你好！” 他平静，内向，待人宽厚。 他痴情，狡猾，敢爱敢恨。 楚楼的鹰目对上王朴的黑眸，彼此凝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这样的力度，握手的瞬间仿佛是一场较量。 一千多年了，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再相见！ 第59章 有点意思 平静的眼底都是一副积怒成怨的样子。 “亲爱的，我们走吧！”为了不让尴尬继续蔓延，金丹丹企图赶紧拉走江城煜。 “我也该下班了。” 还是楚楼先放开了那只没有温度的手。背过身去专心整理起了自己的东西。 悬在半空江城煜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意犹未尽地回想着刚刚握手的滋味。 “那我们先走了！”金丹丹挽着江城煜朝楚楼摆了摆手，见楚楼毫无表示，想了想又补了句。 “有时间再聚……” 这么久了楚楼一生气就不说话的毛病还没改，弄得自己好尴尬。 而江城煜的目光却一刻也没从楚楼身上移开过。是被金丹丹生拉硬拽走的。 真是日了狗的一天，楚楼想。 回去的路上，金丹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城煜。 他亦如往常一样沉静寡言，惜字如金。 “亲爱的，你怎么了？” 他的情绪确实有些奇怪。 “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水波不兴的脸上忽然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只是眼底阴云密布，笑的很渗人。 “啊？”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金丹丹有些措手不及。 “他喜欢你？” 看着他的眼神好像燃点起了一种得意。这样的直截了当倒是他的风格。 “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金丹丹装作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一阵狂笑。 “哈哈哈！” 面目抽动的江城煜这次是真的吓到假装镇定自若的金丹丹了。 “亲爱的，你怎么了？” 金丹丹有些手抖。 “有点意思!” “什么？” 收起笑容，又是那张凛若冰霜的脸，眼底满是怨恨，似是心中有无尽妒火。 即使入了地狱，怕是也阻隔不了那颗心对爱的向往。一千年了，他还是回来了！ 金丹丹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江城煜，或许是因为太过了解男人，或许是太过渴望得到他的爱，她自恋的以为江城煜是因为喜欢自己而吃醋了？ 她望着男人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望得出神，那种魅力令她露出了一种天真的笑容。 女人真是可笑，因为太过希望拥有想要的一切，因为太过主动，她们总是容易会错意，扭曲地以为自己是被爱的，从而更加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而一旦想起那个人，江城煜的心相便狰狞起来。千年来痛苦的回忆折磨着自己，所有的哀伤惩罚着自己，孤独等待，日夜阴霾，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只是不知道她在哪，她还记不记得前尘的种种，想起她的温柔自己仿佛平静多了。 如果他们素未谋面，不曾相识。如果他们没有再相遇。如果没有，自己一定要赶在他前面牢牢抓住那份爱。这一次他要赢得她的心！ 可惜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我欺骗所做出来的幻想，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恨不得挖出心来去不断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得到又不想放手，不断失败又不想认输。 思念如潮，爱一个人总是很凄凉，痴心妄想，时刻难过。 第60章 生不如死 两人驱车回到了金丹丹的住处。 “今天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虽然知道他一定会拒绝，但自己还是忍不住去问。 “这几天官司的事你很辛苦在周旋，快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 对于金丹丹的挽留，江城煜当然毫无兴致，不屑一顾。比陪她更重要的事是帮张千禄疗伤。商量着怎么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 想起千年前，即使是皇帝不也败在自己手下，任自己随意摆布。更何况是现在的一个平凡人。 可是有时候平凡人就是比皇帝还要幸福，他们有亲人有朋友，所有的爱都为他铸就了一道牢不可破，无法动摇的防线。 想起上一世的自己极尽所能，将他从朝堂到后宫的一切都推向毁灭，让神明痛恨他，让他自己痛恨自己，入地狱千年才能偿还完所犯罪孽。 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他，看来上一世并没有磨光他的意志。 看来这一世，自己要做的更残忍才行。 “你好些了吗？”看着日渐恢复的张千禄，王朴十分欣慰。 难得见他这样神采奕奕，“我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两人待在黑暗的冰室里平静地聊着天。 “嗯，那就好，我见到了那个打伤你的人了。现在正在想办法对付他。” 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他可是对这些事毫不关心。 “这两天我也在想，准备派个杀手……” “那样做会不会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千年前我能让他生不如死，入地狱千年，现在，我对他的仇恨只增不减。 话一出口，周身便涌动起强大的煞气。让张千禄更加不安。 他这是怎么了？从来都是胜券在握，从容自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不淡定的样子。 楚楼带着郁闷回了元哲家，最近元哲恋爱进行的很顺利，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家睡了。抓鬼事业可能都要荒废了。 “你回来啦，今天工作怎么样？” 朝夕像往常一样扑过去，真可爱，像新婚的小媳妇。 “哦，没什么事儿。对了，自从住进元哲家想害我们的人都没动静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对手制造点机会。” 见他说话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真的没事吗？” 朝夕一眼就看出了他心底的失落。 男人的心事总是喜欢憋在心里。 “没事啊。怎么了？”楚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觉得我们还是回自己家住吧，总在这里打扰元哲也不太好。” “嗯……那好吧，对了，我看到元哲有很多关于法术的书，我们借几本回家看看吧，学会了防身也可以啊！” 其实这两天朝夕已经偷偷学了不少法术了，更多的是为了保护楚楼，这些法术不管是何门何派，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讲如何炼化精气。 人吃五谷杂粮，欲望太多，楚楼以前也被元哲逼着学过两天，可是根本静不下心来。而鬼魂妖精却大多无欲无求，心思纯净，更容易修习法术。 “嗯，那我们拿几本走。对了，明天是周六，我带你出去转转吧，你都闷在家里好几天了。” 忘掉一个人最快的捷径是什么？就是把用来怀念的时间留给下任。 第61章 和你一起 温暖的阳光所带来的美好不是一两句话能表达的。可惜现在的朝夕更喜欢一望无际的的黑幕苍穹，若是能缀着几点星光，就像是看到了灰烬中的灿烂。 虽然已经是深秋了，但游乐园的夜场依旧是热闹非凡。不是情侣就是带着小朋友的年轻父母。一片快乐融融的景象。 “哇~你怎么想到带我来游乐场玩？我从来都没来过游乐场。” 刺激的项目，震耳欲聋的尖叫早已让朝夕按耐不住，迫切地从石头里钻出来感受着这里生动美好的一切。 “你怎么会没来过？” 楚楼有些疑惑，上大学的时候他和金丹丹也来这里约会过。 电影院，咖啡厅，游乐园。谈恋爱的必修科目啊！朝夕长得不比金丹丹差，这点恋爱经验都没有吗？ “其实我很想去游乐园玩，小时候没有父母，看别的小朋友去玩特别羡慕，可是外婆年纪大了，后来上学工作都没有时间来，所以从来也没来过……所以这次真的很谢谢你！前几天我还在想死前的几大遗憾有一条就是没来过游乐园，现在好啦！终于圆满啦！” 看着她眼里闪动的兴奋与幸福，楚楼不禁心酸起来，这个女孩到底经历过多少苦？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到底要怎样惩罚她才算够？如果可以真想自己替她承受这一切！ 默默藏起伤心。“那今天带你high起来，玩个够！走吧！” “嗯！” “走，今天就让我们暂时忘掉烦恼，尽情嗨皮吧！” 在各种绚丽的灯光下，一个单薄的身影放肆地奔跑起来。 “我想玩那个！”顺着朝夕指的方向，旋转的大舞台上几匹漂亮的小飞马闪着五彩的灯光。 从没想过自己一个二十多岁快奔三十的人了还会去坐旋转木马，楚楼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周围的小朋友，这不该是小孩子玩的吗？也许是朝夕想追忆童年吧。 好在旋转木马那边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小毛孩吵嚷着要玩。 楚楼厚着脸皮坐了上去。音乐声响起，马儿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慢慢旋转动了起来，周围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看着前面笑靥如花的朝夕，映着闪烁的灯光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迷人，可是却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在一阵天旋地转中不禁让人想起了所有哀伤，笑中带泪。 传说旋转木马其实是一个充满欢笑的地狱，马儿们总是在残忍地追逐着可却永远停留在原地。 看似华丽，实则孤寂。 趁着音乐还没停下来，楚楼果断跳下马，跨上了朝夕坐的那匹。 “你怎么过来了？” 看着朝夕那清澈如水的眼眸，灯光穿透她的身体，缤纷绚烂，楚楼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粉红。 “我想……” 当那张冷峻的面孔慢慢靠近着自己，藏着无尽深情的棕色眼眸道出了真相。 阵阵热气被那通透的灵魂渐渐吸收，暖到了心里。 也许闭上眼就能忘掉所有羁绊…… 轻吻着那片薄唇，瞬间已是永恒。 我想告诉你，没关系，以后你的身边我一直都在！ 第62章 还是晚了 一幢老式公寓楼下停着一辆炭黑色的跑车，奢华璀璨，与这里萧瑟的景物并不相称。 车上的男子虽然身处黑暗中却依旧英气逼人，立体的五官清晰俊朗，眉目间有着一丝坚韧，让人多看一眼都会沦陷。 他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行人，期待的目光仿佛下一个出现的人就是他不能逃脱的宿命。 没一会儿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步伐轻快，一表人才，还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等等，那是…… 借着路面上微弱的灯光，他竟然看到了自己千年来梦寐以求，魂牵梦绕的女人！ 一弯柳叶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唇，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记忆中的她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微微上翘的嘴角总是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是自己千年来唯一可以拿来慰藉的东西。即使不加任何修饰她看上去还是那样的秀丽出众，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她无忧无虑的笑着，年龄似乎已经二十多岁了，可是那飘忽的身影，透明的身体……王朴不禁微微蹙眉，她死了？ 难道赵迪那个蠢货所杀的女孩就是她！看来被恶灵吞噬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牙齿在互相打磨着，更让自己积怨难平的是，已经过了一千年了，即使两个人都转世了，即使是死了，可他们还是在一起！不需要任何前世的记忆他们还是相爱了。 那自己千年的等待又算什么？ 一对璧人，谈笑风生，完全没有注意到黑暗中酸楚的身影，他们径直走了过去。 前路艰辛难行，而自己再一次身处悲凉中，时间没有磨平一切，放不下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注定要备受折磨。 一脚油门，在高亢而细腻的发动机轰鸣声中，他暂时逃离开了这可笑又哀伤的一幕。 速度和爱情都是让男人肾上腺激素爆燃的东西，可是现在即使是风驰电掣，也追逐不上自己占有爱情的欲望。 为什么？一遍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还是来晚了！为什么命运总是捉弄自己！我等了千年不过就是想早一步找到她，为什么却还是有缘无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得到她的爱！哪怕一世，一时，甚至一刻！ 一切都是因为你！ 本该宁静平和的郊外，一只震怒的灵魂在河边向天嘶吼着！咆哮着命运的不公。 一千年来，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寻找里，这一世我一定要你看到我的爱！ 淅沥的秋雨没一会儿便形成了一片蒙蒙的冰沙。一切都笼罩在冷森森的煞气里，河边纤弱的枝柏也不堪风雨，裸露在冰冷的黑暗里，拼命地摇曳着。除了那结上厚厚冰层的河面反射出一片灰白的光，一切都显得漆黑又凝重。 明明知道别人是两情相悦，却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如果没有他，那美丽的女孩就会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爱她的心。 为什么说爱情是盲目的？因为它会强迫人们丧失理智地去追逐。 第63章 小小麻烦 元哲这两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听说前两天在郊区的河边有个恶灵释放的煞气竟然把水汽都凝成冰雨了，方圆一里的树木全给冻死了，这还不到立冬，小河里冻上的冰层现在还没化开。 到底是有多大怨气啊？ 自己跟地府的鬼差也沟通了好几次，一连查访了几天都没有一点头绪，十分郁闷。 然而这点小情绪并不被魏晓菲知晓。 电话又响了。 “喂？亲爱的，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晚上过来吃吧！” 面对魏晓菲的盛情邀请，以前的元哲肯定会屁颠屁颠地应下来，没一会儿就去了，享受晚餐，也享受***。 “我今天晚上还有工作，就不去了！你自己吃吧！” 摆弄着法器，心情烦闷的元哲一点也没顾及魏晓菲的心情，挂断了电话，立马投入到找恶灵的工作里。没有片刻，魏晓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怎么了？” 不知所以的元哲彻底惹恼了魏晓菲。 “我想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想到自己拿不上桌面的抓鬼工作，元哲底气没了一半，“我真有事，是工作！” “到底是什么工作？这都几天了还没忙完吗？” “就是……挺棘手的工作……” 见元哲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魏晓菲更是勃然大怒。 “你个王八蛋，你再也别来找我了，跟你的工作去过吧！” 啪——电话挂了。元哲也愣住了。 温柔的小白兔今天是怎么了？ 心里一阵揪痛，女人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要不都说女人麻烦呢！ 唉，算了，恶灵的事可是头等大事，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见过的恶灵一只手都能数出来，想起在楚楼家遇到的恶灵，会不会跟河边发现的恶灵有关系呢？ 元哲决定先去楚楼家让他帮忙最近留意一下有关恶灵的事，顺便让他也多注意安全。 谈着这几天查到的线索，又听楚楼讲着警局法院那边的事，元哲总是心不在焉，还是心思细腻的朝夕先发现了他这点小情绪。 “元哲啊，最近跟魏晓菲怎么样了？” 听朝夕这么一问，元哲感动的泪都快下来了，又开始大吐苦水。 巴拉巴拉说起这几天自己很忙，魏晓菲总是逼问自己去哪了，他也说不清楚，今天终于还是怒了。 两个大男人只会泡妞，却不懂妞儿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楚楼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左不过就是多哄哄，买点小礼物什么的。 朝夕沉不住气了。 “元哲啊，你是真心真意想和魏晓菲在一起吗？” “我靠，必须的啊！她是我的唯一！” “爱情里容不下欺骗，你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失去她了！” 朝夕故作神秘，想让元哲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你说什么？我没有骗她……一切都是她自己认为的……” 底气明显不足起来，没人告诉过他隐瞒就是欺骗吗？ “女孩最需要安全感，你在哪儿，在干什么必须诚实地告诉她！” “可是我这……真是说不出口啊！说出来会不会她就……” 想到楚楼和他的前任，元哲没有继续往下说。 朝夕却毫不知情继续说着。 “如果她真的爱你就不会因为这些事离开你，毕竟你又不是没有经济基础，将来一样可以照顾好家人的。” “真的要说吗？”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什么？” 第64章 在一起吧 “那就是永远别说自己很忙！再忙你也有时间想她！再忙你也可以从吃饭睡觉的时间里挤出一些打电话给她！忙只是一种状态，你说去忙了，总有忙完的时候，女人的心禁不起等待！” 朝夕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 “你想不想和她结婚？”朝夕眼里冒着贼光。 “想……” 元哲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朝夕像是看穿了元哲心事一般。 “那就好！回去你就告诉她一切，她要是能接受你们就结婚，要是不接受正好长痛不如短痛。” “这……会不会太快了？”婚姻就像是一场赌博，要么你有最大的牌，要么你知道对方的底牌。楚楼深谙这场博弈万不能过早摊牌。 “不会！如果你认定了这个人就算是千难险阻你也会安之如怡，如果你不爱她，就算是再顺理成章走到结婚那步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爱情不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相信我，没有任何标准说要爱到哪种程度才能结婚！” 朝夕言之凿凿，听者全部目瞪口呆。 “那……我回去向她坦白一切她要是不接受我不就完了……”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元哲不能不考虑周全。 “完了就完了呗……她不接受的话你只能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求她接受，要真是不接受那也就没办法了……呵呵……”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想到当初魏晓菲既然这么好搞定，闪婚不见得会拒绝。元哲又不是没钱养她，只要能接受他捕灵者的职业，两人一定可以修成正果！ “这样也好……”楚楼虽然不敢苟同，却依旧附和着……这就叫……妇唱夫随吧！ “那我回去试试吧，不然她整天叽叽歪歪我都没法工作了！”我们元哲还是非常有事业心的！儿女私情可不能耽误抓鬼工作啊！ 朝夕眼睛一亮。 “白痴！这怎么能试试呢！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坦白加求婚一气呵成！具体细节你可以参考参考韩剧什么的，实在不行我来策划！” “这……” “别犹豫了！快把你自己的事都弄安稳了才能来帮我们！” 可万一失败了，元哲会不会一蹶不振了……这可是他的初恋啊！到时候伤心欲绝更顾不上我们了怎么办，楚楼深深的叹了口气，心想，朝夕，你可一定要帮他搞定这事儿啊…… 元哲看朝夕胸有成竹十拿九稳的样子，这么热情地想要帮自己，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有事电话联系！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在人间和楚楼过一辈子我也不管了！” 没想到这么快元哲就被收买了，还把自己卖了。楚楼哭笑不得，如果可以自己真想一辈子守着这只小魂儿。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朝夕神色黯淡起来，深知自己不过是楚楼生命里的过客，这段感情也许只能无疾而终…… 元哲每次都这样，大智若愚，看透了所有事却只是点到，不再明说，也许只有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何为正义，何谓正道。 人生看起来千回百转，可是只要你认准一个终点，不走弯路，也许下一个出口就能抵达愿望。 今天真是，受益匪浅。 第65章 神秘住所 张千禄的伤已经好了，可王朴却一连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 那天王朴从郊区回来浑身凝结着冰霜，煞气逼人，目光呆滞，样子很是狼狈，心里似乎有说不出的怨气。 张千禄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说与不说是别人的权力，问与不问，反正自己能做的就是无条件地选择信任。 王朴每天都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痛苦沉沦。 有时候金丹丹也会怀疑江城煜是不是gay，毕竟这年头好男人不搞基就是对资源的浪费，可是有时候明明……明明他看自己的眼神就是一种爱意啊！ 虽然没有什么身体接触，可他高大健壮，气概十足，浑身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没有理由一次次拒绝自己啊。 面对着包办一切大小事务的张千禄，和不知所踪的江城煜，金丹丹有些不满意了。 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假的，但想他确实是真的。 不知道病了还是怎么样，张千禄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让自己不要打扰他。不管了，好几天没见到王朴自己真的挺想他的。 虽然认识了这么久，可是自己却从来没去过他家，索性请了一天假，不管了，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悄悄来到江城煜所住的别墅，记得他曾和自己说过，不喜欢女人来他家，自己当然也没来过，所以这地方对金丹丹来说还是非常神秘的。 豪华别墅的栅栏外，一位青春洋溢的女孩穿着运动服正吃力地爬着那极具艺术感的铁艺围栏，虽然穿的不少但栅栏上做的尖尖的顶还是刮得金丹丹皮肤生疼。 一个不小心，金丹丹手一滑便重重摔在了地上。怕惊动附近巡逻的保安，自己硬是憋了一口气没吭叽出一声来。 铁艺那复古沧桑的美衬着这年轻任性的爱恋，令人动容。 可是不是所有的偏执和奋不顾身都能收获爱情。等到有一天撞上了南墙，疼的撕心裂肺才知道付出了感情便不能再全身而退。 金丹丹揉了揉屁股，又掸了掸身上的土，穿过修整得如地毯般整齐的草坪，来到一扇古色古香的门前，那庄严肃穆的雕花实木门是虚掩着的，金丹丹带着一种敬畏之情触摸着那精美绝伦的图案。 门里更是高贵典雅，低调惊艳，淡黄色的大理石地砖质感十足，华丽美观，精致的水晶灯也是非同一般，枣红色的真皮沙发奢华靓丽。 自己如同身处王子的城堡。 可惜偌大的客厅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所有的事物都显得那么压抑。 看着蜿蜒而上的楼梯，直觉告诉她，江城煜就在二楼。 顺着扇形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一扇纹理独特的仿古红木门前，从来没有敲门习惯的她轻轻拧开了冰凉的门把…… 刚推开一丝缝隙的门忽然被门里的一阵劲风骤然关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金丹丹吓得打了个冷颤…… 门再次被打开。 也许是做贼心虚，还没缓过神来的金丹丹正对上那双目无一物的黑眸，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来这儿干什么？” 冰冷的眼神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 “好几天没见你了，我很想你，所以……” 王朴心里觉得十分可笑，才几天没见而已…… 第66章 美好之后 王朴在家这几天一直在认真思考着一个问题，到底是要把那个楚楼迅速结果还是留着慢慢折磨。 对于他的素环，却一直没有更好办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自己一定可以把她抢回来！ 此时看到对自己日思夜想的金丹丹，王朴勾起邪魅一笑，计上心头。 “其实我也在想你。” 江城煜温柔地将金丹丹拥入怀里，金丹丹幸福地依偎着他，却不知他即将亲手埋葬这一切美好。 “今天就留下来陪我好吗？” 凝视着那张俊美的面孔，金丹丹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烛光晚餐之后，沐浴在瓷质光滑细腻的浴缸里。金丹丹恍恍惚惚，好像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浸湿的秀发仿佛丝绸般铺洒在肩上，缓缓起身，无暇的玉背足以倾国倾城。 裹了一块浴巾走进卧室，江城煜则穿着松散的睡衣慵懒地侧躺在床上，手肘撑着床面托着腮合着眼，极尽诱惑，隐约间可以看到胸前壮硕的肌肉，半露着大腿，性感十足。 感到金丹丹过来了，便神情暧昧，带着些许勾引地看着她。 金丹丹内心一阵狂跳，不敢再对上那双温柔的黑眸，只能却步不前。 “你怎么了，怎么不过来，你平时不是最喜欢粘着我吗？”王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一眼就看穿了小女生的心思。 男人不主动怎么行，他一把拉过金丹丹，俯身欺压在身下。 金丹丹一阵眩晕，那坚硬的胸膛紧紧贴着自己，不敢呼吸，不敢睁眼，浑身颤抖着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看着这娇柔害羞的女孩像一朵不可亵玩的百合，王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可是又一转念，你收了我的车子房子票子，你的身体就本该属于我不是吗？这一切就应该是一场交易。 鱼和熊掌真的不可兼得吗？有谁规定了爱一个人爱的必须是他的财富地位又或者爱的必须是他的家徒四壁。 所以，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冒险收下他的附属品，爱在别人眼中难免会变质。 伊人秀美，身材曼妙。 郎君深情，气质翩翩。 今夜注定要床榻缠绵。 随着那手指的若有若无地滑动，金丹丹那裹着少女胴体的洁白浴巾被渐渐打开，展现出诱人的身材和嫩白的肌肤。 王朴轻轻抚摸着金丹丹的脸颊，静静地凝视着她 “看着我……” 睫毛一阵颤抖，却仿佛连睁眼的力气也被抽走了。正在意乱情迷之时那两片冰凉的唇已经吻了下来，唇上荡漾着丝丝凉意，像是一片雪花轻拂而过，温柔又甜蜜，她的心尖也在颤动着。 那样勇猛的撞击排山倒海，那样急促的呼吸如痴如醉。 房间内不断传出一阵阵短促的吟哦，如诗如歌，像是在诉说着女人的兴奋与享受。 女人到底是感情的，还是肉体的？终究没有答案。王朴相信都有。 这一夜她为所爱的人盛开着，怒放着。 她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完美的，春心激荡的梦。 第67章 新的生命 “喂？菲菲啊，我是元哲。” “干嘛？” “哦，我有事要跟你说……嗯……很重要的事，我们见面说吧……”元哲支支吾吾。 “嗯，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听电话里魏晓菲没好气儿的语气，元哲心里一惊，这不会是想跟我分手吧！ “这……你先冷静下，晚上我开车带你去皇家度假庄园泡泡温泉，放松放松，最近太忙了，也没顾上你，我先给你赔礼道歉了……” 元哲这说话态度听着还不错， “好吧，早点过来！” 一路上魏晓菲摆出一张黑脸，吓得元哲都不敢大声出气。 西餐厅里，听着美妙迷人的小提琴独奏，喝着陈酿的红酒，对，要的就是这个气氛。 “菲菲，我想跟你坦白一些事儿……” “哦，正好，我也有事要对你说……” “那你先说吧……” 看看她要说什么，到底是什么问题，也好对症下药， “我怀孕了！”看都没看元哲一眼，魏晓菲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牛排。 “什么？” 天呐，这是真的吗？老天爷还真是眷顾他。 “我怀孕了，你看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结婚啦！”元哲迫不及待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锦盒。 “给你的！” 魏晓菲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枚金闪闪的大戒指，掂量了一下足有三五十克，这……这也太俗了吧！ 再看向元哲，还在翻着背包，递过来一张存折，充满期待地等着看自己的表情。 “你这是……” “这是给你的聘礼，我没多准备，你先收着，密码是你生日。” 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我靠，足足有一百万！ “你这是！”看着错愕又惊喜的魏晓菲，元哲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当然不是我的全部，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你放心，如果你嫌我在郊区的房子离你工作的地方远的话我再从市区里给你买一套，你只要安心养胎就行了！另外，我的所有财产明天我都整理出来给你！房子可以加你名字，车子你随便开，只要你做我老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想起自己几天前还在因为他工作忙的事给他脸色实在是太过分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么的忠厚老实，对自己毫无保留，也许做私家侦探就是很辛苦很忙，而且要保护客户隐私所以很多事才不能将工作上的事说给我听吧。 想到这儿魏晓菲也释然了。 而关于抓鬼的工作元哲只字未提。 第二天元哲就和楚楼分享了要当爸爸的喜悦。 高兴是高兴，可是终究他还是瞒下了自己的身份。 楚楼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不然还能怎么样。 朝夕却隐约感觉元哲算是给自己藏了个定时炸弹。 最近的生活很太平，抓凶手的进程又耽误了不少。 像恋爱一样，查案也进入了疲惫期。 “楚楼，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正在街边散步的时候朝夕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当然会想……你怎么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楼停住脚步，坚定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总要提这些事，楚楼真的不想听，他现在只想现在好好地和朝夕在一起。 想到元哲也要结婚有宝宝了，而楚楼还在守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魂飞魄散的鬼……这一切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就是因为彼此相爱，朝夕才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 “我想我该走了，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什么来，还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我想我还是走吧……” 第68章 八婆生事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件事情是原则问题，不管你查不查我都会查下去的！我决不允许凶手逍遥法外！” 原来他查案也不全是为了我，朝夕想想觉得自己挺自作多情的，“可是因为查案你都被攻击了，我不想你发生什么危险……” 什么危险，她这是要给自己的离开找借口吗？ “如果你现在走了叫死不瞑目你知道吗？所以，现在你绝对不能走！案子一定要查！要查清楚你才能走！” “可是……” “别说了！” 楚楼真的生气了，现在这样明明就已经很好了，自己已经很知足了，还没到不得不分开的地步干嘛要考虑这些？从来没想过朝夕要是走了自己的世界又会被扯得怎样的支离破碎。 他们的对话被藏在暗处的一个鬼鬼祟祟的中年大妈听去了，这人虽然衣着光鲜身体却发福的没样儿了，整个人虽然土里土气，但眼神中却又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无情的现实问题总会引发争吵，两个人都生着闷气回家了。 第二天楚楼刚出门上班不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奇怪，大白天是谁来找他呢？ 朝夕顺着猫眼望出去，是个中年老妇人。 “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啊！” 除了自己，楚楼家里哪有姑娘？正当自己疑惑时门外又传来声音。 “姑娘，我能看见你，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她能看见自己？还说能帮自己？ 朝夕想都没想，一抬手，门栓便打开了。 门外果然有个大婶一看见自己便作了个揖。 “哎呦呦，小姑娘还真漂亮！” 莫非她和楚楼一样也是阴阳眼？ “您是来找我的？” “对呀，好孩子，我看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吧，生前一定对你不错，所以你才这么留恋他……” “不是，您……”误会两字还没说出来便咽了回去。“您刚刚说能帮我？” “唉，你看你年轻轻就死了确实太可惜了，可是那个男人还好好活着呢，你俩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劝你还是赶紧去投胎吧。” 朝夕神色黯然起来。 “所以您就是来劝我早点去投胎的？” “是啊，你都逗留很长时间了，还是早点去投胎吧！不过……”这大婶面露难色，“我吧平时就喜欢干点保媒拉纤的事儿，前几天有个男的找我说黄泉路上寂寞，让我帮他找个伴……你不知道那阴曹地府可没一点人情味，有个人在身边照应着总是好的，你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靠，原来是来说媒的！ “不用麻烦了……到了该走的时候我自己会走……”朝夕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姑娘我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最好是现在就同意跟我走，我保你平安无事……” 这大婶说到这儿脸色已经变了，没有了笑容，那满脸横肉让人作呕。 “切……”朝夕翻了个白眼。而那大婶却抢先一步扒住了门。 “哼，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只见这大婶掏出了一块布兜子合着眼叽里咕噜地念起了咒语。 啊—— 布兜子瞬间膨胀起来，一种强大的力量吸引着朝夕的魂魄，感觉自己快要被扯裂了，想使些法术可所有精气都被布袋的吸走了…… 那口袋像个漩涡，自己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第69章 他出现了 啊—— 朝夕一阵头晕目眩，便失去了意识。 周围再没有了声音。 大婶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狡诈嘴脸，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布袋子。 “唉，今天又能大赚一笔了！” 很快，掳走朝夕的大婶出现在一家小旅馆里。 同在旅馆里的还有一位脑满肠肥，谢了顶的猥琐老男人，这胖大婶一进门他就迫不急待地上前询问。 “怎么样，人带来了吗？” 大婶略带勾引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还信不过你艳姐啊！告诉你，小姑娘可漂亮着呢！” “嘿嘿嘿……是吗？快让我看看……” 那老男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你躲开点啊，别伤着你！” 胖大婶摆开架势，掏出了鼓鼓囊囊的布兜子。 男人识趣地闪开。他就是向胖大婶讨媳妇的男鬼。 那自称艳姐的大婶小心翼翼地解开布袋，只听一阵唰唰的风响，布袋猛烈抖动了几下，一道白光闪现，静静地幻化成了朝夕。 倏地睁开眼。非常陌生的环境有一对不怀好意的肥胖男女正打量着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 那声音清脆婉转，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们。 “哎呦，真不错！嘿嘿……” 猥琐老男人色眯眯地看着朝夕，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看的朝夕一阵恶心。 “小姑娘，是这样，你呢已经死了，该上路就得上路，你看这位张局长虽然岁数大了点，可是很会疼人……” “对对，小姑娘只要你跟着我，一路上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有的是钱，到那买通鬼差让你投个好人家……” “切，就凭你？姑奶奶也是你能惦记的？” 瞬时间，朝夕掌心凝了一团精气，朝那肥头大耳的局长打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张车祸现场的脸上。 “啊……”那局长估计从生到死都没挨过这样一下子，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缩到角落里痛苦地呻吟起来，双手紧捂着脸，阴气从手缝里一缕缕流走…… “好啊，没想到你还会点本领啊！那我也领教领教！”看到自己的客户被打了，这大婶也不甘示弱，抽出一条红软鞭向朝夕打去。 朝夕一个闪躲隐去了身形，可那大婶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朝夕，她闭着眼努力感受着她的方位，皮鞭紧追。 这么一相比，元哲的符咒显得温柔多了。 只守不攻等于是输。 在左闪右躲之时，朝夕看准机会，一掌劈过去，精气像把斧头砍在胖大婶的肩头，一阵钝痛。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看我不弄死你！”中年大婶两眼冒火，抡起长鞭疯狂地四处抽打起来，看的那位秃瓢局长也是心惊肉跳，紧眨巴着眼。 正当一鞭即将重重落下抽到朝夕时，一副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接住了抽向她的鞭子。 周遭的一切都印在那双黑眸里。朝夕的恐惧，大婶的愤怒，局长的战栗。 大婶紧紧拽着鞭子，望着这突然出现的灵魂有些胆寒，他竟然如此淡定地握着那条已经用黑狗血浸泡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红鞭，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法器。 第70章 恐怖邂逅 他悠悠地回头望了一眼朝夕，平静无澜的黑眸下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情，顺着他的目光汹涌袭来。 大婶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下，这一定不是普通的恶灵，即使他毫无动作，那位胖大婶也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现在自己在想该怎么脱身。 可惜这点心思完全没有逃过这千年孤魂的眼睛。 他松开了握着鞭子的手向前猛地一甩，那大婶便像离弦的箭一般被他吸到眼前，动弹不得。 “饶命啊！饶命啊！我也是顺应天道……”大婶一边哭喊着，一边胡乱地摸着自己身上的法器。 “哼，顺应天道？”黑眸男子冷哼一声，“你干了几件顺应天道的事？不过仗着会点法术，捉些孤魂给人配冥婚！” 大婶的下一句解释还没出口，男人那扬在空中的手便覆在了她那满是颈纹的脖子上，大婶脸上的肥肉猛地抽动了起来，鼻涕眼泪齐齐往下流，丑陋的样子恐怕多看一眼都会魂飞魄散。 咯吱吱，他轻轻一抓就像是捏碎了一块土渣。 做人还是不能太嘚瑟，刚刚自己还牛气十足地挥着小鞭子，现在却是泪流满面命不由己。这是大婶死前的最后一点感悟。 她瞪着充血的眼睛重重往后一躺，蹬了两下腿，喷出一口鲜血，屋内便再没有了声音，带来了片刻的宁静。 一切太过突然，那秃瓢局长见此情景顾不得脸上生疼，急忙虔诚地伏在地上磕头求饶，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饶命啊！您大人有大量……我只是一时寂寞，我没干过什么害人的事啊……” 真聒噪。 他再次抬起了手。 “等一下！”才反应过来的朝夕急忙冲过去挡在那老男人面前。 那张脸俊美却透着邪恶，煞气逼人，不像是好惹的主。只是看到朝夕脸上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还是那样美丽，温柔，善良，舍不得伤害天地间任何一个生灵。 “你……” “咱们还是快走吧……”朝夕语气平静又诚恳。“再不走鬼差就来了！” 朝夕不由分说，抓起男人便化作两道白光直接冲出窗外。 飞了一会儿，由于朝夕体力不支，他们便一起落在了一颗茂盛的大树底下。 即使有郁郁苍苍的树冠遮挡，漏下来阳光还是刺得难受，朝夕热的快要晕厥过去了。 “靠着我，你能舒服点!”男人一把搂过朝夕。果然，那灵魂冷的像冰，靠着十分舒服，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都要沉沦在那凉爽的怀抱里了。 享受了没一会儿，朝夕一转念，这恶灵刚杀了人，戾气肯定很重，吸了他的气会不会影响自己？ 朝夕急忙推开这男人，生气地质问道“刚刚那个大婶怎么说都罪不至死，你怎么那么狠？再有你凭什么杀她？” “因为我讨厌她，她差点伤害了你。”男人一字一顿。 “那你也不能说杀就杀啊！行了行了，估计很快鬼差就要追过来了，你快去逃命吧！” 男人勾起邪魅的微笑，“你在关心我？” 这人真讨厌，仗着自己长的帅就敢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灼热的目光看得朝夕脸上发烫。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可是你下手也不能那么重啊！你太可怕了，我得走了……” “你走去哪？不如跟我走吧，我绝对能保护你！” 第71章 请你离开 想起那个大婶瞪得溜圆的眼睛，朝夕心有余悸。 “不行不行，等事情解决了我还得去投胎呢！我可不想跟你这样的杀人凶手一道，等会鬼差快来了，你快点走吧！” “那我们交个朋友吧！你现在这样子可撑不到回去。” 没等她拒绝，男人一把拉过朝夕，将自己体内的阴气传给她，那阴气像毒品一般让朝夕顿时感觉精神大振。 “我叫江城煜，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你去江氏大厦找我就行。”说完在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轻轻一啄。 朝夕恍恍惚惚没有注意到那轻如翎羽的吻，只顾沉沦在深不可测的阴气中享受着灵体内充实的快感。 “哦，好好…知道了…我真得回去了……”朝夕回过神来急忙摆脱掉那只给自己源源不断输送阴气的大手。 “等一下……” 顾不上多说，朝夕像逃命似的逃回家，那感觉像是自己杀人了一样。 回到家自己一直努力保持着冷静，在楚楼面前也装的很正常，直到深夜独自躺在小石头里才释放出白天的焦虑。 辗转难眠，脑海里全是邪魅俊美的江城煜掐死那大婶的一幕。 原来杀人是这么简单，想到这儿自己不禁寒由心生。 别墅里，江城煜看上去心情大好，这几天金丹丹晚上都会留下来陪他，莫非……张千禄偷笑着。 “江董，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听听吧。” 王朴眼底流露出了难得的温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 见王朴心情不错，张千禄说起话来更大胆了。 “是不是嫂子她很会讨你喜欢？” 然而这句仿佛从天而降的话彻底打破了眼前难得的祥和气氛，王朴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 “对了，上次赵迪惹出来的事你别管了，我现在还不想动他们。” “可是那个男人已经看到我的脸了，如果不尽快解决，我怕会再生事端。” “不就是一张脸吗，我再给你雕个更好看的。” “这……” “好了，别说了，那个叫秦朝夕的女孩千万别动她，而且，那个男人一定要留给我亲自解决。” 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朴这是怎么了？张千禄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此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再看向王朴，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走吧！” “哦，那我先走了。” 王朴最近情绪怎么这么不稳定，真是越来越反常了。 张千禄打开门冲金丹丹点了下头便匆匆离开了。 “亲爱的，你们刚才再谈什么？” 金丹丹非常自然地放下提包脱掉大衣，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在整理着桌上的茶水点心。 见江城煜神色阴郁又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江城煜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 “丹丹，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已经腻烦了，请你离开我吧！” 这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金丹丹手中精致的骨瓷茶杯掉在了软绵绵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却没有碎，只是里面的热水溅在脚踝上有些疼，水不多，却很疼。 她呆住了，哆哆嗦嗦地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江城煜从来不会开玩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吐沫一个钉，说到做到，虽然自己也曾设想过有一天他会厌倦自己，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伤。 第72章 离开解脱 眼泪不受控制肆意地往下掉，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亦如那只摔落在地毯上的茶杯，只有委屈被咽回肚里的闷响。 江城煜不知是反感这样的一幕还是怎么，别过头去，好心地提醒着她，“你可以回到原来那个男人的身边，我看的出他喜欢你，而且他看上去也不错，你们很合适……” 够了，不要再说了，金丹丹心里在呐喊，可是表面上还在平静地掉泪，偶尔哼一声强压住自己想要痛哭的情绪。 明明这两天感情才刚升温，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赶我走？ 从来没有忤逆过江城煜，他说什么自己听什么，这次也不例外，没有任何地质问，胡闹，歇斯底里。金丹丹只是抹着眼泪抓起衣服和皮包离开了。 原来让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离开是这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难道千年前她让自己离开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想到这儿王朴苦笑。 拨通了那个事先准备好的电话号码。 “你好，是楚先生吗？我是江城煜，金丹丹的前男友，那天我们在法院见过，我看得出她对你还有感情，而且我们之间并不合适，我刚刚向她提出了分手，现在她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希望你能去照顾一下她，她的住址稍后我会短信发给你。” “这……” “那就拜托你了！” 声音真切诚挚，没等楚楼做决定，对方便挂了电话，仿佛料到他一定会去一样。 都这么晚了接到这样一通电话，直男癌的楚楼不免有些担心。 印象中金丹丹就是那种柔柔弱弱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女孩，这么晚了，万一……想起朝夕的经历楚楼更加担心起来。 “是谁打的电话？”朝夕在石头里漫不经心地问着。 “哦，没什么，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都这么晚了出去干嘛？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想起昨天那个大婶趁楚楼不在家掳走自己的事，朝夕还是心有余悸。 “没什么事，只是一个朋友遇到了点困难，我得去帮帮她。” 楚楼从来没和朝夕说过金丹丹的事，有什么可说的呢？是说她非常优秀所以离开了自己你要向她学习，还是说她很差劲所以抛弃自己你要引以为戒？ 不管说什么都怕朝夕觉得自己是个二百五。 “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朝夕话还没落音，楚楼便拿起风衣匆匆离开了。 清冷的夜晚只有月光为伴。 当王朴把编辑好的地址短信发送出去时，他以为自己下了一盘很妙的棋。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才刚走，这么快就有人来了？呵呵……也好，早点上路也好…… 一想开了反而觉得没什么好恐惧的了，以这样的身份活在世间不过是一种折磨，对自己对他人。 可没想到打开门来的人竟然是元哲。难道他也是算准了楚楼不在家强行来送自己上路的吗？ 只听他一进来便诉苦…… “唉，我刚准备收工回家你家那口子电话就过来了，说他有事不方便带上你，让我过来照看你一会……” 真可笑，我是小孩儿吗还需要人照看。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元哲面露难色，虽然早料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一个朋友有点困难，他去帮她一把……” 第73章 各怀心事 这朋友的性别都不用猜了。看元哲这幅表情十有八九不是前任就是下任。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伤，自己明明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这滋味确实不好受。早知道就不生事地非要留到今天了。 见朝夕有些神伤，元哲好心地安慰起来。 “楚楼是个好人，他一起的大学同学就那么几个，现在都在这边漂着，不免得互相照应一下，你别多想！” 朝夕还能想什么，现在自己巴不得看他得到幸福赶紧放自己走！ 元哲若无其事地躺到了楚楼那张单人床上。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朝夕也累了，留在这个世界是累，留在那个男人身边是累，爱情的甜蜜自己已经品尝过了，现在的苦痛何必还要紧抓不放呢？继续下去肯定是错的。 思忖了一会，朝夕嘴角勾上了无奈的笑。 “元哲，你送我走吧！” 这是一句发自内心的话。 元哲怔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你别为难我，你明知道他……” 没有继续往下说，大概也是没底气说了。虽然他也挺讨厌那个金丹丹的，但是眼下起码金丹丹还是个人啊。 话一出口变成了“我希望你还是了却了心愿自然而然地离开！” 于是翻身睡去了。 金丹丹那边当然是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见金丹丹平安无事回了家，只是有些伤心，精神挺稳定的，楚楼也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准备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楚楼拿起自己的衣服。 “你能再陪我会儿吗？” 唉，楚楼深深地叹了口气。面对这样自私的要求，也恨自己没出息，对于一个辜负了自己的人却始终怨不起来。 见楚楼面露难色，金丹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当初我知道你和那些鬼魂打交道的时候确实有意躲了你一段时间……然后我就遇到了他，可是……”说到伤心处不免又抽泣了几下。 楚楼本来想说那样的有钱人难免会玩弄感情，可是还是没说，毕竟现在他们就身处在江城煜送给金丹丹的豪宅里。 楚楼只是执意要走。 “时间不早了，我留着你这儿不太合适，看你安全我也就放心了。” 这冠冕堂皇的一套说辞金丹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现在心心念念的还是江城煜。可是独在异乡难免孤独寂寞，有个人陪着心里确实踏实多了。 “天这么晚了，你回去路上的交通上也不方便，而且你的眼睛…………就陪我到天亮好吗？” 朝夕那边有元哲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确实是又困又累也不想再听金丹丹忆往昔诉衷情了，没再推辞，只是说太累了想休息了，于是靠在沙发上眯了起来。 金丹丹看着那张俊美的睡脸，这个男人明明热忱，努力，工作稳定，内心干净，自己也不禁在心里质问起来，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择他。 是自己好高骛远吗？是自己物质虚荣吗？应该都不是。 爱一个人为什么没有理由呢？明明是最般配的人却心灵疏离。 也许爱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理由就是那句我爱你。 第74章 选择摊牌 第二天金丹丹整理好心情继续去江城煜的公司上班，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是不再常跑董事长办公室，粘着江城煜了。 江城煜也认为自己给她的钱和房子车子足够她安安心心和那个楚楼在一起了，只要金丹丹回去找楚楼，楚楼和朝夕难免会生嫌隙，自己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他的算盘就是这样打的。 不明就里的张千禄还以为金丹丹是和江城煜闹脾气了，毕竟几天前他们还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恩爱的样子，自己还想着是不是能给调解一下。 他来到江城煜的办公室先说了一会儿工作。然后装做漫不经心地问着。 “江董，您和金小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她似乎心情不好，也不来陪您了。” “没有误会。” 提起金丹丹，王朴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叫她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几个字冰冰冷冷。 “是……” 张千禄退出了房间，等在门口。 没一会金丹丹步履优雅地过来了，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仿佛内心和脸上一样平静。 “没事，昨天你从我家跑出去，我打电话给你的前男友了，并托他好好照顾你，怎么样，昨天他是留宿在你那儿吧。” “不错，昨天他确实去看过我，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而且我非常意外您能这么关心我还特意打电话叫我的前男友去照顾我！” 没想到温顺的金丹丹也有这样利落的一面，成功的职业女性总是有两面。 剧情没有按照王朴要求的那样发展，他显得有些慌乱。 “哦，我是看你们两情相悦，而且我虽然不喜欢你倒也不希望你不幸福……” “我幸不幸福就不劳您费心了！” “那我祝福你们！” 王朴眯着眼勾起了笑准备断掉金丹丹最后一丝希望。 金丹丹倒是镇定自若。 “董事长，我想您想错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来这里上班是也我的工作，如果您看我不顺眼对我不满意大可以辞退我，另外，您给我的钥匙我还给您。今天我就去找房子，很快我就会搬走。” 说完便掏出了两把钥匙拍在桌面上。 这女孩倒还真有点意思，不过事情仿佛有点麻烦了。 “如果没什么事我出去了！”金丹丹一脸桀骜地退了出去。 躲在门外的张千禄听的云里雾里，正赶上金丹丹出来，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这……” 张千禄重新回到办公室里想要问些什么。还没等他开口王朴便悠悠地开了口。 “我对她没兴趣了，我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等会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看看她。” 张千禄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耳背了，王朴是说喜欢的人？本来觉得这个金丹丹还可以，至少王朴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摆在那，没想到这么快又腻了。这么多年感觉他找女人不过是因为好奇或者是衬托自己的身份，从来没觉得他是喜欢过她们的。 当张千禄还在疑狐之时，王朴已经抓死了他。 “走吧！”王朴抓起张千禄两人的灵魂一起飞出窗外。 第75章 我喜欢她 晚霞映着流动的浮云显得变幻莫测，这两人飞到了一扇窗前。 窗户里是一只可爱的小魂儿在收拾着男人的衣服，小脸蛋娇俏可人，洋溢着快乐又隐藏着悲哀。 这不就是上次赵迪杀的那个女孩的灵魂吗？ “江董……” “不要叫我江董，叫我王朴……” 王朴望着那女孩出了神，嘴角勾着幸福的弧度。 “那您打算怎么办……”张千禄小心地试探着。 怎么办？思忖了一会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想让她爱我！” 在漫天霞光里，那声音竟有些悲凉。 幸福需要把握。当张千禄还在思考这一切时，王朴已经钻了进去。 或者说是……陷了进去。 “嗨，最近怎么样？” “啊——” 朝夕被这突如其来的造访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钻到窗台上的雨花石里，看得王朴一阵发笑。 “喂，出来啊，是我，江城煜！” 江城煜？还挺耳熟的，是他？ 想起那天血腥的一幕自己就浑身哆嗦。还是别出去了，万一惹毛了他，他一个不冷静自己的小命就呜呼了。 “你来干什么？你这人太可怕了，不约不约！” 约什么啊？怎么她还是这么傻乎乎的。 王朴哈哈大笑。“你快出来啊，我挺想你的，出来聊聊天吧，省的一个人那么闷，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了半天朝夕像是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样，终于肯从石头里钻出来了。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 “我啊，我怕你有危险，上次跟你一起回来的！” “什么，你还尾随我！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真是太可怕了，朝夕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人太可怕了，千万不能靠近。 “对，我……我想约你！”王朴再一次打出他的招牌微笑。 “你留在这儿不安全，还是跟我走吧，别跟活人他们混在一起了。” “怎么不安全，我男朋友会功夫，男闺蜜会法术，我还没跟他们说上次你杀人的事呢！我劝你最好赶紧走，不然他们回来了非得狠狠地收拾你！” 朝夕说着说着还比划起来了，吼吼哈嘿地。 王朴还是傻笑着，不说话。 就算这么静静听着她说话已是如此美好。 楚楼也快下班回来了，只怕到时候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我不骗你，他们真的很厉害！你快走吧！” 王朴挑了挑眉，像是在喃喃自语。 “厉害？那我倒要会会了……” 见这人硬的不吃，朝夕只好拿出了杀手锏——苦苦哀求。 “求求你了大哥，我男朋友他们一行人真不是好惹的，上次的事我谢谢你了，求你别再来找我了！” 看她样子确实很为难，而且这种事确实不能一蹴而就。 “那好，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是什么我就走。” 刀刻得的脸廓渐渐逼近朝夕，美得令人窒息。听到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朝夕觉得自己的耳朵简直要怀孕了。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朝夕只觉得精气上涌，头晕目眩快要昏倒了。 “我生前未娶妻，你也未嫁人，咱们可以结个冥婚，黄泉路上做对鬼夫妻啊！” “额……敢情你也信这个……那我还真不能告诉你！” 第76章 计划开始 朝夕情不自禁地扭捏起来。 外面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是楚楼回来了？ “我天，我叫秦朝夕你快走吧！”朝夕使劲一推，王朴便穿透窗户消失了。 “明天我再来找你！”虽然看不见脸，但那声音仿佛带着微笑的画面感。 “你回来啦！嘻嘻……今天过得怎么样？”朝夕有点慌乱，笑容都是僵掉的。 “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楚楼丝毫没察觉出什么，以为前两天的冷战已经过了，看到朝夕今天心情大好，更没感觉到窗外那双愤恨的眼睛。 “没事，就是看到你回来开心呀，我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朝夕亲昵地搂上楚楼的脖子，自己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这么主动。 “是吗？”楚楼捧起那张通透的小脸，“那我亲一口吧！” “讨厌~你可真坏啊，还是我亲你吧！嘿嘿！”这次朝夕非常大方地轻啄了一下楚楼的腮帮子。 “嗯，真乖！嘿嘿！” 两人嘻嘻闹闹，看上去非常欢乐。 男人吃起醋来也会须眉不让巾帼。 张千禄紧张地看着王朴的脸色晴转多云再转阵雨，估计一会就该雷暴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王朴投身醋海，没想到他的神这么快就有人情味儿了，可总是感觉有点要大事不妙了。 为了阻止他极端的情绪进一步恶化。张千禄连忙拽走了面色阴沉的王朴。 “我们走吧！” 王朴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在他人的怀抱里欢笑，再看下去王朴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崩溃，失控到冲上去掐死那个男人。 他只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疯。 朝夕忽然觉得今天自己过于热情了，有点偷情以后愧对丈夫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冷战。 反射弧较长的楚楼倒毫无察觉。 “我去做饭啦，今天你想闻什么？” “无所谓，反正都是靠闻……” 回想起刚刚那个人，朝夕呆呆地看着窗外，那里只有摇曳的树影在荡漾。 今天这一行这可真是惊到张千禄了，虽然以前也见过自己的董事长追女孩，可是没见过他这么用心和殷勤的，看来这次是真爱了。 唉，想到董事长回来以后还让自己换张脸，说是那个女孩见过了，怕泄露自己的身份影响他追女孩的计划。可是这脸自己都用了千百年了，早都都看习惯了，现在却让他说换就换。 张千禄只好躲在公司里不敢出去。 对方明明和他们是处在对立面上的，张千禄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王朴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我要保护她。 张千禄有些焦虑。对于那个楚楼董事长也发了话说不用他再管了，毕竟那个男人和他朋友确实很难对付，自己也不是没领教过，而且一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他。王朴既然说他会出面解决，以他的能力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会解决好。只是王朴狠辣起来确实非常可怕…… 看来他是一心一意地想要拆散人家…… 这绝壁是真爱。 真正令张千禄担心的是：真爱往往会带来伤害。 第77章 一份大礼 看来董事长喜欢可爱型。千百年没沾过女色的张千禄心里表示不能理解。 果然一连几天王朴都会去找那个秦朝夕。看得出，王朴这次非常认真。 王朴觉得就算是能看看朝夕也无比幸福，更别说他俩能一起说说话，逗逗趣了。 朝夕这人也是，一旦熟络起来就总有说不完的话。 看到江城煜每天都来找自己，自己也就默认了和江城煜的朋友关系。 关于自己怎么死的，为什么留下来什么的都一五一十地说给江城煜听了，可是每当朝夕问及关于江城煜的事，他总是笑而不语。 直到这一天，江城煜问了一个让朝夕非常心动的问题，却也终结了他们之间朝夕所认为的纯友谊关系。 “朝夕，我有个方法可以让你变回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一切！” “……” 可能是太过震惊了，朝夕没有说话，脸上似乎写了四个大字：我不相信。 “你不信吗？那你等我一会。” 王朴信心满满地飞走了。笑容非常灿烂。 难以置信的是没一会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朝夕，开门！” 门被打开。 高大英俊的江城煜就立在眼前，黑眸里闪动着丝丝得意。 “哇塞！” “怎么样，这回信了吧！” 朝夕把江城煜浑身摸了个遍。除了皮肤不是很有弹性，身体发凉外，一点也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 “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朴勾起嘴角，“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也可以送你这样一副身体。” “什么条件？”看着这漂亮的身体，不仅长得和江城煜的魂魄一样，而且行动自如，不怕阳光不怕晒，简直吊炸天。 朝夕激动不已！看到她这样渴望的眼神，王朴似乎觉得胜券在握了。 “做我女朋友！和我在一起！” 这话一出朝夕愣住了。虽然没楚楼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他女朋友，可是两人明明就在一起了，自己也很喜欢楚楼。不能因为想像正常人一样就出卖自己的爱情啊！而且即使是想成为正常人那多半也是为了楚楼，为了和他无所顾忌地在一起。 “这……抱歉我做不到！”朝夕急忙收回了自己惊喜的目光，转身坐到了楚楼那张单人床上，目光呆滞起来。 “为什么？我哪比不上他！我可以保护你，我会好好对你，好好爱你！”江城煜强压怒火，不让煞气外溢伤到朝夕。 “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我的案子快查清楚了，到时候我就会离开，也用不着像活人那样出去走动了……哦，还有……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觉得不太好……” 爱情又不是一种等价交换，既然对方有目的又提了条件，自己对他确实也没什么感觉，还是早点断了吧。 “好，如果你想要这样一副身体了就告诉我！”江城煜很有绅士风度地掏出了一张便签纸，平静地说“需要我的时候就在上面写我的名字，我会过来找你！” 说完江城煜装的很是无所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着他落寞地背影，朝夕着实有些愧疚，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不想喜欢他还收他的东西，朝夕觉得那就是对自己尊严的践踏。 第78章 心里的结 回去以后王朴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对付女孩要有耐心！千万不能心急！安慰半天自己身上的煞气才慢慢散去。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接受自己？ 没想到这样一份大礼竟然会吓走朝夕。看来真要另作谋划了。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着，所有事都可能成为往事。 朝夕的案子简直快要被遗忘了。被江城煜这么一闹，朝夕更觉得自己应该早点离开了……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相比较阴间，确实是人间比较危险啊…… 楚楼刚从金丹丹家回来之后的那几天，朝夕，元哲，每个人都以为着自己以为的事是自己以为的样子，心知肚明倒也相安无事，毕竟没有人有立场有理由对别人的选择说三道四。 楚楼本以为这就是天下太平，自己可以和一只鬼魂长相厮守。可惜就算是一只魂儿你若不善待她，她也会飘走。 楚楼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就张开双臂求抱抱，可是今天不一样，张开的双臂却换来一句质问。 “楚楼，最近我的案子最近查的怎么样了？” 朝夕的语气很轻，对楚楼来说却像是一记棒喝。 她怎么又问这个？好烦啊，明知道这段时间什么也查不出来还一直追问，是不是特别想离开我所以才故意一直这样催催催！ “暂时没有进展……”楚楼只好强忍住发脾气的冲动。 “哦，这样啊，我……”朝夕面露难色，看的楚楼心里一阵紧张。 “行了，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赶紧离开这儿去投胎？如果你真那么想走我也绝对不留你！” 言语的强悍只能代表内心的怯懦。 “我没有，我只是……” “我求求你，你能不能相信我，多给我点时间，我已经很努力在查了，我真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的！” 看着朝夕委屈的小样子楚楼也觉得话是重了些，这道人鬼两界天各一方的坎根本不可能迈过去。早晚有一天她会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垂死挣扎，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也不过是烟火最后的绚烂。 “朝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耽误我，我明白的。” 朝夕没有说话。 倾听不到她的心声，楚楼只好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去乞求原谅。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确实很舍不得你，但我保证案子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 “好吧！”嘴上说着好可心里却非常不悦。朝夕带着情绪回到了石头里。回忆起他们相识的种种，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不禁留下了眼泪。 难道自己就舍得这份感情吗？楚楼你也太小瞧我了！ 有时候沉默与忍耐并不代表麻木。 当爱变成了一种禁锢，再精美的牢笼也会让人产生逃离的冲动。 爱并不简单，相反对于很多人来说还很复杂和艰难，而且并不是以爱为名做的所有事都是对的。 这两天王朴不再去找秦朝夕了，看他脸色沉郁就知道是碰了钉子。 现在的他只是在家用心雕琢着一副女人的藕身，这是他珍藏多年的深潭莲藕，玲珑得像玉一样。他精心地打磨着藕的表面，疏通着里面的淤泥，不让这副身体沾染上一丝污垢，小心翼翼地捆绑着它们，温柔地如同对待一位真正温香软玉的女子。 张千禄当然知道这是送给谁的，可是他怎么也不明白王朴为什么要去刻意讨好一个不喜欢他的人，折损自己的尊严。 付出了真心就该得到真心的礼遇，难道不是吗？ 第79章 心有不甘 金丹丹依旧每日都去江城煜的公司上班，不带任何情绪。而王朴却接连好几天没再去公司了。 虽然很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江城煜很讨厌公司的大小事务，对于追名逐利仿佛没有什么兴趣。 他才像是公司的摆设，做做样子的花瓶。 “张总，这是从S市刚传真过来的合同……”金丹丹递上了一份文件打断了张千禄的思绪。 看着精明强干的金丹丹，张千禄恍惚觉得王朴其实和金丹丹在一起会更好，至少他没那么喜欢金丹丹，不那么喜欢他受伤害的筹码就低了很多。 “嗯，丹丹，晚上有时间吗？下班我们去公司下面的咖啡厅聊一聊吧！”张千禄飞快地签完字。 “这……可以！”虽然略微犹豫了一下，金丹丹还是答应了。 可是爱情不是个概率问题，它不过是个随机现象，总有不确定的偶然。 格调优雅的咖啡厅，金丹丹默默地抿着咖啡在等张千禄。 “对不起，我来晚了……”风尘仆仆的张千禄满脸歉意。 “蓝山咖啡，谢谢。” 他总是这样谦和有礼。即使是对待侍者。 “没关系，今天你找我有什么事？”抿了一口咖啡，金丹丹悠悠地吐出一句。 “你不知道吗……”张千禄用银勺搅动着咖啡。“我来是想找你聊聊董事长的事。” “哦。”金丹丹垂下眼帘，神情不自然起来，缓了一会，淡淡地问了句“聊什么？” 金丹丹尽力想表现出的无所谓却被张千禄看出了心虚。 张千禄盯着金丹丹诚挚恳切地说道。 “我希望你和董事长在一起！” 呵呵，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不明就里的人，金丹丹从鼻孔里哼哧了一声说道“你也跟了他很久了，难道你不知道他不喜欢我？” 张千禄微微一笑。 “哦，我觉得喜不喜欢都是争取来的，除非你也不喜欢他，所以心甘情愿地放弃。” 是啊，自己又何尝不想挽回江城煜。以前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和总裁在谈恋爱，都对自己高看一眼，现在消息还没传开，要是传开了还不知道别人会在她背后怎么嚼舌根呢。 而且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不知道他这么无情，前几天还柔情蜜意，现在说分手就分手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千禄没有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问题回答问题。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半年。”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 张千禄一口便饮尽了所有咖啡，长吁了一口气。反正也不知道这焦黑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你是他交往过最久的女孩，也是唯一一个去过他家的女孩。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可是明明是他抛弃了我，即使我胜过了之前那些女孩也不代表我能笑到最后。” 张千禄摇了摇头，表示很不赞同她的观点。 “他最近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是那女孩却不喜欢她，我赌他们不会在一起，也许那个女孩对她来说很特别，但我也能看出来他也很痛苦，没有人是为痛苦而生的，所以我觉得你还有机会，如果你能好好和他在一起，不让他那么寂寞，难过，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量配合你！” 他这么快又喜欢上了别人了？难怪像丢垃圾一样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 金丹丹苦笑。 第80章 备受羞辱 “他都喜欢上别人了，你要我怎么挽回他的心？” “他和那女孩成不了，即使成了也长久不了。” 金丹丹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千禄淡如止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气。 他怒得是什么？ 张千禄怎能不怒，王朴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又有男朋友的女孩让自己换一张脸，还为她挑选了最好的深水藕，精心雕琢一副身体。乐此不疲地整天去别人家偷窥，那小姑娘能说几句顺言顺语的话还好，要是被他看见人家两个恩恩爱爱的样子就暗生闷气，精气化煞。 他冷傲的董事长不仅走下神坛而且快要低到尘埃里去了。这是作为神的信徒绝对不允许的。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最近王朴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了，再这样下去万一那天控制不好便会犯了大忌！他们躲了鬼差千年，不能毁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爱才是这世间最疯狂最伤人的东西。他自己戒了，也想王朴戒了。 王朴需要的不是激情，是平静。张千禄自以为是地想着。 果然，受到鼓舞的金丹丹，晚上又去别墅找江城煜。 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廊下一声声地叩着门。 “你怎么来了？”虽然知道是她，江城煜还是打开了门。只是毫不客气地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想和你聊聊……” 夜深露重外面还起了风，而江城煜丝毫没有想请她进屋暖一暖的意思。 “没什么好聊的，我有我喜欢的人，你有你喜欢的人，分手对我们来说都是解脱。”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坚定的声音仿佛是一种嘶吼。王朴只是怔了一下立刻恢复了鄙夷的神情。 “难道你喜欢的不是我的钱吗？” 金丹丹听到这话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艰难地摇了摇头。 “绝对不是，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把任何你送给我的东西都还给你！” 王朴叹了口气，觉得这女孩实在是难缠。 “刚分手那天你以前的男朋友就去找你照顾你了，可见他对你不错，还陪你待了一宿，你应该好好珍惜，现在你所需要的物质我都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感情了。” 果然上次楚楼的突然出现就是个圈套。 “不是这样的……”金丹丹终于还是起了哭腔。 “贪得无厌！要了物质还想要我的心？你也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吧？像你这样物质的女孩我江城煜想要可以招来一大把，你永远是我最不屑的那一种女人，如果你反复地纠缠只会让我更恶心！所以请你快滚吧！” 虽然知道金丹丹不是那样的人，也没有那么做，也是这点让江城煜对她有些侧目。 以前玩过的女人最后只要收下东西就不再纠缠了。看来她确实不太一样。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即使她品质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人，那就打碎她最引以为傲的自尊，让她永远离开吧！ 强硬的拒绝让金丹丹无话可说。 门被重重关上了。 没想到拖着满身疲惫的自己又换来了一次践踏。 沉静的夜晚呼啸的风声淹没了一切。 女人只有在受伤时才会想起曾经关心和爱护自己的人。 有时候依靠这种温暖也许能给自己疗伤，也许带来另一场伤害。 “楚楼，你在哪？我……” 第81章 优柔寡断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 金丹丹的哭声伴着呼啸的大风显得断断续续。千疮百孔的心在刻骨的寒风中颤抖着。 “你先冷静一下。” 楚楼不禁担心起来。 “你能来陪陪我吗？” 话一出口虽然觉得很无理，但自己实在是太需要温暖，太需要陪伴了。 “你在哪？” 那焦急的问话让金丹丹感觉很踏实，至少觉得自己还是有人关心的…… 相比较上次，这次是金丹丹主动联系的自己，而且感觉这次的她仿佛更加伤心。 不能实现的诺言总是最动人，没有得到的爱人总是最留恋。 挂掉电话，楚楼心里一阵不是滋味，金丹丹她人很高傲，在这个城市也没什么朋友，能想到的也许就只有自己了。自己也就先答应她了想见一面的要求。 为了避免朝夕误会，他还是约在了外面见面。 于是楚楼又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一个让他后悔终身的决定。让元哲来照看朝夕，自己去陪前女友。 感情的事总是需要割舍，优柔寡断总不会一次就痛的那么厉害，却会让你在纠缠过去的同时失去眼前的一切。 谁说的好哪一次的最后一面就是永别呢？ “朝夕，我出去一下，等会元哲会过来……” “你能告诉我你去哪吗？” 终究是自己有愧，楚楼还是没有实说，他怕朝夕会跟去，会找他，会看到他和金丹丹在一起…… 既然害怕别人知道的事为什么要做呢？ 楚楼表现得很轻松，只是演技太差。 “一个朋友遇到了困难，我想帮帮她，没什么别的……你别多想……” 自己支支吾吾还希望别人不要多想，男人也很可笑。 “那你路上小心……” 朝夕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可她从来不是一个复杂的女孩。 楚楼着急出门没有多想。 女人总觉得把男人推出去是对真心的一种考验。 外面的风刮得很紧，不知是谁惹怒了老天爷。 楚楼顶着风，每一步都走得很累，灰尘迎面扑来，睁不开眼，可他还是继续走着…… 一家茶餐厅前，隔着玻璃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只是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孩一直在哭，真是惹人怜惜…… 元哲跑到楚楼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 这是怎么了？都在耍我吗？ 很快朝夕回来了。元哲刚要破口大骂就发现朝夕看上去不太对劲。 一肚子脏话又憋了回去只问出一句：“你怎么了？” 怎么了？楚楼在做什么元哲不是最清楚吗？两个人一样的假惺惺！ 朝夕的眼睛是灰蒙蒙的，让元哲想起了一句话。 哀莫大于心死。 “是不是楚楼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别伤心，回头我帮你教训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别多想啊，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送我走吧！”收起落寞的眼神，朝夕终于肯说了一句话。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说真的……送我走吧！”朝夕非常平静地又说了一遍。 “可是……楚楼那边我没法解释啊！他……” “他不会在乎的，送我走！”朝夕忽然戾气大盛，那种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元哲，才几天没见她怎么又变强了！看来她确实不好再留在人间了。 “好，我知道了。” 元哲不情愿地掏着符咒。 朝夕静静地闭上了眼。 看着绝望的朝夕元哲心里闪过一丝疼痛，也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第82章 想说永别 朝夕像是冰雪砌成的精灵一样，通透洁白的灵魂在慢慢融化消逝。 离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是时候该从那样缥缈的，不切实际的梦中醒过来了。 阴气汹涌，席卷而来，夹杂着煞气像是在愤怒地拒绝即将消散的命运。 法大于情是元哲信奉的真理，他不由得提高了念咒的声音。 然而一阵强大的煞气忽然涌来，顿时狂风大作，风声呼啸。 楼道里的窗子被硬生生撞开，玻璃掉碎了一地，伴随着落叶砂石向元哲扑来。 风实在太大，像被猛兽袭过一样，地面一片狼藉。 元哲将手挡在眼前依然什么也看不清。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 不知僵持了多久，风停了，而朝夕不见了。 身边的一切如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靠…… 怎么回事元哲也说不清楚。 不过他总算是明白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的寓意了。 这恶灵来无影去无踪，自己竟然轻易就被障眼法骗了。 心里赶紧暗自盘算了一套说辞用来等会对付楚楼。 “你在这儿干嘛？” 这个时候真没脸见兄弟，这事儿要是照实说了估计楚楼得嘲笑自己，恨自己一辈子。 “哦，你回来了，我正要跟你说呢，刚刚我来的时候朝夕在门口等我，她一见我就求我，狠狠地求我送她离开……” “她……她知道了？” “切，你说能不知道吗？你就是个傻子，以为别人不问不说就能当事情全没发生过……” “所以你就送她走了！”楚楼一步跨过去揪起了元哲的衣领。那目光仿佛是自己最恨的仇人。 “你冷静想想她能不走吗，案子查不出来，身边的人也离开了，我要是她我也走……” 那双爆着青筋的手松了松。 嘭……一声闷响，一只拳头打在了元哲头侧的墙壁上。吓得元哲打了个冷战。 再一看眼前的男人已是泪眼婆娑。 “你别这样，她走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啊——”楚楼一声怒吼，疯狂地捶打起那扇墙壁，也像是在捶打着自己。 “你别这样……”元哲上前去拦楚楼自己也挨了几拳，混乱中只好将楚楼扑倒在地。 那个男人还在拍打着地面，无法抑制的泪水涌出滴在地面上，最后变成了默默无声的哭泣。 他深深地把头埋在臂弯里，不想让人看到窘迫的自己。 如果自己能早点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和她诚信沟通，如果自己能多给她一些关心她就不会走得不那么决绝，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到。 悔恨交加，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自己在独自落泪。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自作自受。 愧疚也许是我最后能对你说的抱歉。 流泪的男人永远不值得同情。 不知什么时候风停了，但梦魇并没有结束。 那个梦虽然淡淡惆怅，却是哀而不伤。 逃避带来的永远不是解脱。 很多缘分并非始于今生今世，此情此景。 你以为的相遇其实是千年的徘徊，执迷不悟的等待。 佛曰不可说，说的是不可言说的缘分吧，因果相伴，说不完也说不清。所以不可说。 人世千年，谁也做不到尘心不染。 前尘烟远，往事不堪回首。 第83章 前尘记忆 那是一个恍惚的梦，昏沉沉，像是永无休止。 梦里的每一个场景都直逼内心，让人无处可逃。 那些令人恐惧的阴谋与爱情，精心编织的离别与重逢都在折磨着朝夕的每一寸灵魂。 本以为结局能得到安慰，可惜等到的不过是另一场毁灭的开始。 一个无法自拔的梦，一个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梦，一个没有结局的梦。 …… 在一片吹吹打打和震耳欲聋的鞭炮中，看热闹的人群摩肩接踵，伸头探脑，将军府邸四周布满了兵士，虽然热闹倒也井然有序。 门口站着一群府内的家眷丫鬟，高挑秀雅的新郎身上穿着上好丝绸的喜服，散发着阵阵檀香，漆黑的眼眸，深邃的五官，端正庄重，就是这位气质非凡的贵公子今日大婚。美如妖孽，引得周围的少女尖叫连连。 喜轿到了，一位身着大红华服，裙摆轻泻迤地三尺的新娘子被丫鬟扶着，步态柔美地从喜轿中下来，走向那门庭敞开的府邸。透着头纱隐约看见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李将军府。 凤冠霞帔的新娘身上绣着蹙金绣云霞翟纹。 她头上蒙着一块红锦缎盖头，藏起了她的娇柔玉容，也藏起了颤抖的内心和不甘的眼泪。 虽然裹着层层绫裳也掩盖不了那妖娆诱人的身材。 华贵的新娘，红的炙热刺眼，新郎忙款款上前扶住她，两人共同迈进这深宅，共享一世荣华富贵。 洞房中红菱幔帐，烛火闪烁，新郎慢慢揭开了那锦缎盖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果然，凤冠下三千青丝被高高挽起，佳人的脸蛋吹弹可破，娇小无暇，清澈的眼眸里闪动着不安与羞涩。这样的倾城美人，怎教人不生死相许。 “素环，你真美！” 男人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他端起合卺酒递了过来。 新娘却没有接，只道“崇训，你本知道我并不属意于你，为何还向我父亲求亲。”新娘嘟着樱唇，像是在嗔怪着。 “素环，我是真心喜欢你才求娶你的，只要你愿意给我时间，我会让你看到我……” 话未落音门外响起一阵骚乱，宴请已经结束了，此时此刻前来祝贺的宾客应该都离开了才对，这声音是…… “少将，不好了，郭威的军队打过了！现在就盘踞在三十里之外。” “什么？”温文尔雅的新郎猛然起身，“欺人太甚，待我出去迎战！” 天姿国色的新娘亦是一惊。 “素环，你等我前去击溃敌军再来与你共饮合卺酒！” 男人放下杯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很快府里上上下下已经没有了刚刚喜庆祥和的气氛，虽然热闹确到处是丫鬟家丁翻箱倒柜收拾细软的动静。 “小姐，不好了，传言李将军吃了败仗，屡屡退守，还传言再有一两日就要打过来了，府里人人自危，咱们也快跑吧！” “树倒猢狲散，由他们去吧。只是我既已嫁到李家便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这美人虽然娇贵但傲骨铮铮。 “小姐，你这是何必呢！” “别说了，你年纪尚幼，快和他们一起逃命去吧……” “那，小姐你怎么办？” “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我就守在这儿等李崇训回来！” 第84章 一双璧人 很快，夜深了，冷落的府邸寂寞无声。美人的喜服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头上还簪着绒花，静静地坐在榻上看着门外的大红灯笼。 忽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是身着铠甲的李崇训！ 他满身血污，头发散乱，提着一把染着红的长刀冲了进来，又踉跄着摔倒在地。 “你……” 美丽的新娘急忙上前去扶，谁曾想这男人竟然举起长刀将欲砍下。嘴里喃喃着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你……” 看着那落魄不堪的男人，美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谁对不起谁，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既然我命如此……她纤纤捧起那粗糙皲裂握着长刀的手搭上自己的脖颈。 “没关系，我愿与你共生死！” 这话让李崇训一怔。 见李崇训迟迟没有动作，美人又将自己修长纤细的颈项伸向长刀，男人默默流着泪，却较着劲不让刀刃前移。 “我想喝了那杯合卺酒……”男人的声音已经沙哑。再多的感情也无法表达。一切都在那杯合卺酒里。 一阵铁骑声踏响在院落里，她知道那是军队整饬的声音。 “快动手吧……”美人柔声唤到。 终于男人还是闭上了眼。 然而门被撞开的一刹那，所有的结局再次被推翻。 一支犹如银蛇的箭似闪电般射穿了李崇训的左胸，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那张白皙的脸色像是花瓣一般更称的她娇媚动人。 “夫君！夫君！” 美人紧搂住那男人，声声地呼唤着。 男人还想说什么，嘴巴微微张合着，却不断地涌出鲜血，说不出话来。 终于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般抹掉了美人脸上溅到的鲜血，“你真美！”便垂下手臂，永远地闭上了眼。最后的影像大概是他倾国倾城的妻子声声地唤着他夫君，周围都是张扬的红色，喜庆的味道。 “夫君！夫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那间精心布置的洞房里。 她哭得伤心欲绝，像是被她绝世的容貌惊艳到了，冲进来的兵将望着这对莺俦燕侣没人出声。 “她是什么人……” 披着龙纹暗袍手持牛角弓，气质如鸿的男人问道。 “回将军，这是叛贼李守贞之子李崇训今日才迎娶过门的媳妇。” 将军看上去约摸三十岁，正值英年，见符氏大红华服裹身，遥似仙子下凡，哭声凄切，楚楚动人，不免心生怜惜，呆呆地望了好一会儿。 将军的侍从周勇见状斥责道“见了将军还不快快行礼！” 美人先是一怔便收起悲伤，哼了一声，起身凌厉回到，“我乃魏王之女符素环。幼时常听我父王提起过郭将军。郭将军与我父王旧日交好，可否带我去见他？” “这……” 侍从面露难色。 “罢了，既是魏王之女，带她一起回去吧，路上好生对待，到时候听候父皇安置罢。” 原来昔日的郭将军已经当了皇帝。乱世之中谁有铁骑谁就能安身立命。 将军挑了挑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符素环便转身离开了。 侍从看出将军属意这符氏，见将军走后对符素环说道，“你身为女子，又是叛军家眷，叛军伤我军将士百十余人，军中行走难免招人厌恨，你先好生跟着我，到了京城且认我们陛下做义父吧！” 第85章 为你收尸 “谢大人美意！素环心领了。” 确实是心领，符素环的表情是极不情愿的。 “民妇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夫君既已身死，还望大人能好生安葬他！”符氏神情恳切。 周侍从哆嗦了一下，“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因为这场战事我军将士死了不少人，你夫君既是叛军头目又是被将军杀的，谁敢埋他？你若有胆想求这安葬的恩典亲自去向将军求吧！” “好！”美人蹙眉，神情有些微怒。“那就请大人引我去见将军。” “现在？” “对，现在！” 郭家军行军到此处也累了，索性占了李府免去野外扎营的一番折腾。 房间内，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柴荣将军正在看兵书。烛火中的他神情略显疲惫。 “报！符素环求见。” 她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 符素环喜服还未及换下，鬓发微乱，面容憔悴，一缕青丝还垂在胸前。 “大胆女子，这么晚了有何事要叨扰将军！” 身边的内监狐假虎威地训斥着。 符氏没有正眼去瞧那太监，坚贞不屈，跪的笔直。 “民妇心中有怨，愿将军体恤。” “你有何事？” “我夫君虽曾与朝堂为敌，现既已身死，还望将军能让我为他收尸。” “你……你这叛军家眷实在太过大胆！”旁边的内监气的脸的红了，他做了这么多年太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敢这样要求将军，自己本就是个戴罪之身，还敢为朝廷钦犯求情。行事言谈之大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曾听闻柴将军待人宽厚，素环相信将军是尊崇仁义之人，如若不然，小女子只能陪夫君共赴黄泉了！” 符素环从头上摘下一支金簪抵在自己的玉颈上。金簪一撤三千青丝系数飘落，风情万种。 “好大的胆子啊！你敢威胁将军！”内监气的快要跳脚了，“快来人啊……” “慢！”柴荣终于勾起了笑，那是一种邪魅的笑，眼神凌厉紧紧地盯着符氏，灼热的目光仿佛已经一层层扒掉那女人所有故作坚强的伪装。“你刚说本将军待人宽厚，此事如若不应你，还不毁了我一世英名。” 两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对方。 “来人呐，给李氏父子在城外修一座塚。” 行军多日柴荣未沾过女色，他本是个清心寡欲的人。现在看他这样渴望的眼神，内监也掩面笑了。 “将军，要不让这女子伺候您早些歇息吧！” “这……”柴荣欲言又止，但却合上了手中的兵书，款步走到符素环面前。 一伸手便捏起了符氏的下巴。眯起眼来仔细地打量着。 虽然只有微弱的烛光，但那瀑布般披散的黑发依旧带着光晕，细嫩白皙的皮肤仿佛能掐出水来，尤其是那不染而朱的唇甚是诱人。只是眉目间那种桀骜不驯却让人有些生畏。 有些美丽是危险而又致命的。 可那又如何，美丽若不去攫取，才是白费了造物主的一番心思。 “姿色的确不错！送她去我房里！” 说罢便松开了手。 “那就请小姐随我去沐浴更衣吧……” 身旁的内监笑道…… 若说女人是玩物，那这些没有根的东西便是废物了。 符素环凌厉的目光一闪，那内监便吓了个激灵。 “不用了，现在你就跟我回房！” 第86章 洞房花烛 柴荣负手而立，径直走了。 符氏哼笑了一声，这不过是自己料定了的结局。 柴荣他果然是个见色起意的禽兽。 府内到处都贴着喜字，挂着大红灯笼，明艳却又一片萧肃。 随着柴荣来到一间屋前，那间房间正是自己的洞房，里面那些为了自己与李崇训大婚所置的红烛还未熄灭。 推开房门。李崇训的血迹还未及清理干净，桌椅酒具打翻在地上。 他准备这样羞辱我？符素环眼眶泛红。 “进去！” 柴荣推了她一把。 可符素环却纹丝未动。 见她如此抵触，柴荣只好将她打横抱起，走向了那张喜床。 大红的百子被下还铺着枣子和栗子。 多么讽刺。 红纱帐内，他是将军，更是男人。 香艳的画面里身材伟岸的男人紧紧压着那美丽的女人，在近乎疯狂地撕扯着那大红的喜服，急切中带着残忍的欲望，一点一点用唇从上到下吻着那温香绵软的身子。 对符氏来说这是耻辱的烙印，只得紧咬牙关，默默忍受。 当最后一片内衣也滑落在地时，符素环还是哆嗦了一下，忍住眼泪，终于摘下了藏在发丝里的最后一根簪子，不顾一切向柴荣的太阳穴刺去。 仿佛算准了她会如此行事，柴荣带着戏谑的笑迅速抓住了那纤细的手腕，轻轻一用力，那簪子便无力地掉了下去，滚落在地上。 “你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符素环的另一只手急忙伸向柴荣的咽喉处想掐死他，可那柔软细嫩的玉手覆上柴荣的脖颈非但没有作为，更引得男人气息不均起来。 他不耐烦地摁住符氏的两只手腕，抵过头顶。符氏瞪圆了双眼，紧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柴荣的眼。 柴荣动了一下喉结，强健的手臂青筋暴起，目露凶光。像是蛰伏的野兽一般，仿佛随时准备着咬断身下猎物的脖颈。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好调教，不过本将军有的是办法让你老实……今夜我定会让你乖乖臣服！跟定本将军！” “你这禽兽，你杀我夫君又霸占我！我与你不共戴天！” 看着她猩红的眼眶，柴荣又勾起了嘴角。 “夫君？谁是你夫君？是那个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又回到府邸想要杀你的男人吗？懦弱又自私，他根本不值得你爱！我要你从现在开始看看清楚也记记清楚，今夜你是与谁洞房花烛，共赴巫山！到底谁是你夫君！” 说罢男人便埋头在她胸前无情地掠夺着芬芳，甚至都不曾再看她一眼。 啊——一阵尖锐的撕痛感不断袭来，符氏不由得哭喊出声，泪滴滑落在耳畔。 她不断地挣脱着男人，扭动身体想要反抗，可男人绷紧的身体哪肯轻易放松，双手依旧紧紧钳着符氏。 符氏用尽全力的蹬踢却让柴荣更加兴奋起来，不断地想要用力撞击她，将她更深地探索。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力量就是如此悬殊，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是让符素环抽泣了起来。 柴荣终于抬头看了看她，她的脸色潮红，起了薄汗，更显魅惑。 忍住霸道的欲望，男人俯身吻去了女人眼角的泪，身上的动作也故意放缓了几分。 汗湿酥·胸，青丝缭乱，只恨春宵短。 那种销魂，怎教人不生死相许？ 第87章 封符美人 一夜过去了，柴荣就安静地睡在自己身边，似乎真的很累了，毫不设防，安安静静地睡着。 符氏紧紧攥着那只曾滑落在地的簪子盯着他那刀刻般完美的脸。 忽然男人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睁开了眼，冒着精光。 符氏慌忙去抓锦被。 柴荣将目光转向她，只见她手中还握着簪子，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当给你个名分。等回去我就向义父求娶你，你若是一心想要杀我，来日方长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便起身自顾穿起衣服。 谁料这符氏的簪子竟是毫不留情朝自己心窝刺去。 “你在干嘛！” 柴荣身手敏捷，抢下了簪子。 “你这疯女人！”簪子应声被折断。 “来人，给夫人配两名伶俐点的侍从，这可是魏王的女儿，不能让她死了！” 柴荣敬她是个贞洁烈女，行军路上一直没再动她。 回到帝都情势混乱，也没人顾得上符素环。两个月后皇帝郭威死了，郭威膝下无子，柴荣是他的义子，且军功赫赫，为人正直，深受臣子将士爱戴，于是自然而然地当上了皇帝。 符氏稀里糊涂地住进了后宫，很快就有太监来宣旨，封了符氏为符美人。至此回了帝都已有三个月了。符氏发现自己怀孕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怀上了仇人的孩子。可孩子是无辜的，自己的人生除了复仇还要好好地保护他。可是柴荣现在已经贵为皇帝，想要动他哪是那么容易。 想到这儿符氏欲断发出家，宫女太监们死命地拦着，通报给了柴荣。 柴荣膝下无子，本来闻讯大喜，可是听说符氏竟然不愿意生这个孩子，还欲断发出家顿时怒不可遏。 匆匆赶到符氏寝宫上来便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力道虽不是很大，但还是在那张白皙的脸颊上也留下了可怕的红印。 “你这女人真是狠心，竟然肯让自己的儿子陪你一起出家当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我若狠心，你便是残忍！当初是你胁迫我在先！是我无能让你霸占了我的身子，但我的心绝不会跟从你！” 从来没有人这样和柴荣说话，他眼中的女人都应该是水做的，温柔体贴，犹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可是这女人实在太过强悍。说的话都像是匕首，一刀刀往他心里刺。 “朕告诉你，就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朕也要把它焐热！” 符氏冷笑道，“我的心不是石头，我的心是利刃，你若是留我，我一心只想杀了你为我夫君报仇！” 这一点他俩想的倒是有些不谋而合。 “好！朕就偏要留下你！朕不仅要留下你，还要宠爱你！” 第二天册封的圣旨又下来了，为安抚符氏，册封了卫国夫人，让她安心养胎。 因忌惮符氏有孕皇帝没有动过她，而是每天都会去看望她，关心她的起居，关照她的饮食。在外人看来皇帝可是对这位卫国夫人宠爱有加，动了真情。可这符氏却不知好歹，对皇帝冷言冷语，后宫的其他嫔妃都纷纷骂她下贱，玩得一手欲擒故纵的把戏。 第88章 欲与交心 同年符氏诞下一子，柴荣大喜，赐名宗谊，一是上下，举国欢腾，皇上又下旨封了符素环皇后，说是子以母贵，符氏贤德，可凤仪天下。 即使是生了儿子，柴荣每每去看望符氏，符氏都甩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几欲亲热也都被符氏以死威胁，不是咬舌就是割腕，就是不肯顺天意，皇上对她也是毫无办法。 皇帝本以为女人生了孩子就该从夫从子，自己一路荣华富贵，恩宠不断全给了她。没想到这符素环真不是一般女子。 对付这样的女人应该先交心。 这日，皇上又去符氏的清宁殿小坐，一边哄逗着小皇子，一边在无意间与符氏闲聊了起来。 “说说你为何时至今日你都不肯接受朕……朕是有哪里薄待于你？你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向朕说，不用冷言冷语地向着朕……” 符素环想了想，好像皇上对自己确实不错，位高权贵，锦衣玉食，能给的全给了。横在心里的梗就是当年李府的那次杀戮与欺辱。 一想到这些符素环就恨不得撕破柴荣所有伪善的嘴脸！ “所谓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当年我夫君既已死，我本该追随她去的，是你霸占我在先，让我怀上孩子，让我对这世间又多了一层牵挂……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对你的态度，所以，很多时候臣还是希望陛下行事能自重些。” 原来她倒也不是铁石心肠，还知道为儿子着想。想到这儿柴荣竟然还有些释然，低头哄着小皇子说道。 “听听，听听，你娘亲眼里只有你，没有的你父皇，这可怎么是好，将来你可要好好劝劝她……” 怀里的小皇子被柴荣逗得咯咯地乐，符氏还冷着个脸，一派父慈母严，其乐融融的和睦景象。 “不过，现在朕不仅是后宫之主，更是天下之主，你若想保你儿子平安只有依附于朕才得实现，你可懂？” 既然她能接受儿子，现在自己贵为一国之君，孩子的荣宠全系在自己身上，她没有理由一直厌恨自己。 符氏觉得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不想再理皇上，自顾低头饮着茶。 见符氏迟迟没有说话，皇上把小皇子交给宫女，再次愤然离开了。 身旁抱小皇子的宫人看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啊，不是奴婢多嘴，皇上对您那可真是实打实的好，您为什么不肯接受皇上的宠爱？要知道咱们皇帝那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英明神武，威震四海，是天下所有女人……”说到这儿，小宫女自觉失态。 他？宠爱？ 他杀我夫君又欺辱于我。他的宠爱我不稀罕！ “这世间有比荣宠更重要的东西。” 符素环接过孩子，淡淡地说道。 “可是现在您最该看重的不正是小皇子吗？” …… 再不一般的女人也是女人。而女人一旦有了孩子，生命的主线便都是孩子，这种复杂的美好来自于一种亘古不变的母性。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柴荣现在贵为皇帝，朝臣他国进献的美女不计其数，她们都想爬上龙榻，争一分荣宠，若是自己不争取向上就会被其他往上爬的人踩在脚下，如果没有皇帝垂青，自己孩子的将来怕是也要淹没在所谓的无限风光中，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踩着刀刃过活了。 符素环不禁深思起来。 第89章 她的才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符素环感觉机会来了。 是有关于战事，作为魏王的女儿，她自然不是一般只会女红抚绣的女子。 符素环饱读诗书，却不喜欢一般的儿女情长，莺莺燕燕的书籍，倒是喜欢那些英雄挽歌，里面尽是说不尽的豪言壮语。自己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心系家国大事。 现在的情势是向训，王景率军攻打西蜀却因军队粮草供给不足致使战事陷入了僵局，朝臣们执意罢兵歇战，而皇帝柴荣却不肯，还要加派兵力以助大军迅速拿下蜀国，朝臣每日都吵得不可开交。他更为此事屡屡大发雷霆，整日在书房研究战略部署，异常烦躁。 “陛下……陛下……” “不是说了任何人来了也不要打扰朕！滚出去！” 内监总管也使了个眼色。 “是，那小的这就去回了皇后娘娘……” 小太监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是她？ “等一下，她来是为了何事？” 柴荣顿时怒火熄了一半。 难道她想通了，肯放下姿态侍奉君侧了？ 这次连皇上身边的内监都疑狐起来。 “皇后娘娘说她带了自己亲手所制的冰糖雪梨汤来要呈给皇上去去躁火。” “真的？传她进来吧，你们也下去吧……” 此时柴荣已经完全没有了半点火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是……” 内监了然于胸，看来这位符皇后对陛下来说真是不一般啊！ 柴荣目光中有些期待。 “陛下……” 果然，皇后纤纤玉手里提着食盒只身一人缓步进来，乌黑的鬓发高高地挽起来，头上只簪了一只珠花的簪子，脸上也未施什么粉黛，一身素色衣衫，一如往常清丽脱俗，不刻意修饰却又显得那样精致得体，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皇后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皇上收起目光，装作满不在乎地看着奏折。 “臣妾听闻西北战事吃紧，无以为皇上分忧，只得熬了这碗冰糖雪梨汤来给皇上降降燥。” 说完便打开食盒，一股清甜飘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符素环端起盛汤的玉碗递了过去。 那汤甘甜鲜美，确有生津降噪的效果。 “不错，皇后有心了。” 柴荣将那碗梨汤一饮而尽。 “皇上喜欢这梨汤吗？” “怎么？朕当然喜欢，朕希望明天还能喝到！” 符素环笑着摇了摇头，“陛下，梨汤虽好但却性质寒凉，不能常饮，也不能多饮。” 仿佛话中有话。 “皇后可有什么事要与朕说？” “为陛下解忧是臣妾分内的事，不过臣妾不敢妄言朝政，此次对于战事确有一些心得想与皇上分享。” “哦？但说无妨！”虽然知道这女子不一般，却没想此时还能献计献策。 “就是个梨字。” “梨字？” “首先是这梨好是好，可一次吃多了却无宜，伤脾伤胃，致使脾胃不和，五脏不调。就像现在蜀国，驻扎十万大军守着，我们一时也吃不下蜀国，又浪费了许多粮草与它对峙，造成朝内空虚，国库紧张，百官不和。” “哦？”柴荣听得饶有兴趣。“皇后说的不错，你也是来劝朕不要再攻打蜀国的吗？” 符素环轻轻摇了摇头，一抹浅笑摄人心魄。 第90章 她的傲骨 “这只是其一。天干物燥，梨子润燥，固然要吃，可是整吃效果并不好，倒不如切开煮做梨汤喝着滋润，所以还是要离。” 符素环说道关键之处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柴荣，毕竟后宫女子论政确实不妥。 “没关系，继续说……” “素环愚见，离就是要剥离这些周郡之间的关系，各个击破，以免他们连横起来对付我们后周。西蜀看似强大，实际内部早已四分五裂，只是差一把刀去挑断他们之间最后的关系，现在大军与风，成，阶，秦四个州对峙，战线太长，倒不如化零为整，捡实力最弱的州集中兵力攻占下来。臣妾想，如果能多打下几个小的周郡，以此为据点，善待百姓，招降他们，民心所向，以此离间其他几个周郡百姓与官府兵卒的关系，定能助陛下最终夺取整个蜀国。” 柴荣静静地看着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眼神中不禁有温情，还有钦佩。 “皇后还真是足智多谋啊！” 说罢便上手勾住了那玉润的下巴。 “倘若你有半点心思能用在朕身上，朕也不用……” 符素环的皮肤细嫩，滑不留手，头轻轻一偏便挣脱了。 “该说的素环都说完了，还望皇上对于出兵西蜀的事能慎重考虑。” 说罢转身要走。 没有任何防备，柴荣就那样扯过她的袖口，符素环便深深的跌进他结实的怀抱里。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让柴荣心醉神迷。 符素环一声惊叫还未及发声，温烫的唇便覆了上来，身体相拥，呼吸相融，舌尖交缠，唇齿在碰撞中发出了暧昧的声响……皇上一身靛蓝常服，皇后一身素色长衫，此时此刻仿佛真的云溶于天，天包裹云，那些无形的桎梏和心结似乎都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温润香醇的唇舌接触令柴荣不自觉地想要索取更多，忽然那贝齿紧紧一合，悄无声息地咬上了他的下唇，一股甜腥蔓延开来，将他从天籁中无情地拖出。 柴荣还保持着钳制的姿势，滚烫的气息吹到符素环微红的脸上，他勾起舌头，舔掉了嘴角的血迹。这样近的距离，符素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眸，是一种棕色，透明无暇，恐怕多看一眼都会陷落进去。 她不是应该恨极了这人吗？ 柴荣不经意的勾舌的动作引得她不禁一阵战栗。 “陛下，臣妾先退下了……” 对着这样绝色美艳的皇后，柴荣还是忍住了想要迅速霸占她的冲动，眼神爱溺地放开了她。 “你兰心蕙质，肯定知道朕想要什么，现在你心里有别人，朕也不想伤害你，什么时候你把那个懦夫李崇训彻底忘了，什么时候你再来见朕！” “他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侮辱他！他不是懦夫！他是个战士！” “战士？战士就该死在沙场上，可他呢？他是被朕一箭射死在自己府里。当时刀就架在你脖子上，你应该感谢朕，是朕救了你的命！” 符素环有些惊讶，却又冷笑一声。 “只可惜我与李崇训青梅竹马，我是心甘情愿陪他去死的。而现在我的心早已追着我死去的夫君而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91章 暴风骤雨 “夫君？！”这两个字就像是柴荣心头的毒刺，每生长一分，毒便浸骨一分。他恨极了这两个字。 “贱人！”柴荣一巴掌甩过去，皇后便跌倒在地，嘴角硬生生给打出了血。柴荣却没有被这份脆弱打动，硬生扑上去开始撕扯皇后的素衣。 “这两年来朕是怎么待你的，朕是怎么待你的！而你又是怎么待朕的？你说朕待你怎样，你还有什么不满！” 符素环扬起头来，“没什么满不满，只是我心已死！还望皇上体恤！” “噢，朕怎么就忘了你这女人根本就没有心！你没有心为什么还要求朕体恤？没有心的人在朕眼里就是死人，朕不会体恤死人。” 衣衫尽数被撕碎，原来他的力气这么大，幸好自己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说什么真心，当初你霸占我的时候怎么没想以心换心？ “哼……陛下现在富有四海，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您想得到的东西又有哪件是得不到的？我的心是没有了，您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别的，尽管取走就是了，不用委屈了自己。” 柴荣眼里燃烧的那团火变得绝望起来，“你说的对，如今朕富有四海，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他拨开自己的衣衫，扑压到皇后身上。 一阵撕痛袭来，符素环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那单调的动作像是一种惩罚，一种笞打，像是要残酷地将她刺穿…… 暴风骤雨后，柴荣逐渐清醒过来，看着满室狼藉和狼狈不堪的皇后，深深地皱起了眉。 “来人，给皇后更衣。” “不用了……” 符素环颤抖着站起来，身上挂着多处伤痕，衣不蔽体…… 她冷冷地看着柴荣，“臣妾告退了！” “告退？整个皇宫都是朕的，你哪也别想躲！” “臣妾不会躲，臣妾已经说过了，皇上想要什么尽管取走……” 闪电的光打在两人身上，一声惊雷响起，外面已经变了天。 符素环一步一步艰难地踱向门口。 “等一下……你这样衣衫不整地出去成何体统！” 皇后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打开了门，那生涩的开门声也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里。 白茫茫的水雾升腾着，符素环赤着脚走在冰冷的雨里，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她直直地看向前方，却始终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随即冲出来的是柴荣，他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符素环身上。 “披上这个……”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只是自己水鬼般的样子着实吓坏了宫人们……终于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天夜里符氏做了很多梦，很模糊的梦，她梦见了李崇训，他还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李崇训拉着她的手叫她放下仇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告诉她就算是为了她的儿子也要快乐自在地活下去。 她还梦见了她妹妹金环，金环说她很想姐姐，希望姐姐能保重身体，还想进宫来陪自己，照顾自己……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李崇训，是自己毁了妹妹的一世幸福，因为她妹妹钟情李崇训，而李崇训最终娶的人却是自己，如果没有自己，李崇训说不定兵败后会率军跑到别的地方休养生息，不用折返回府，惨遭暗算，是自己毁了自己最亲的人，而现在他们都在劝自己好好活下去……还有她可怜的儿子，他那么小，不能没有母后的庇佑…… 为了你们，我怎能不好好活下去…… 第92章 心如止水 梦还是醒了，她哭了，很快耳边响起了太医的窃窃私语…… “皇上……皇后娘娘高烧不退臣等已经尽力在想办法了，只是您守在这儿已经一天一夜了，这生死有命，还请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如果皇后的病不见好转，朕就把你们都杀了给皇后陪葬！” “是……” 皇上的声音狠厉决绝，隔着门都能感觉到太医们的颤抖。 要我好转做什么？做你泄愤的工具？做你母仪天下的皇后？ 才刚睁开了眼，身边的小宫女菱儿就急忙跑了出去，不顾皇上威仪大呼小叫起来。 “皇后娘娘醒啦，皇后娘娘醒啦！” 话未落音一群太医便涌了进来，将符素环团团围住，又是搭脉，又是扒眼皮，一阵折腾…… “皇后娘娘醒了，皇上您怎么还站在这儿不进去看看……” 柴荣站在门口好像门神一般，身上笼着光晕，一言不发。 张太医急忙屈着身子走过去跪在柴荣脚下，“上天庇佑，皇后娘娘没事了，只是体内还有些风邪，待老臣再用几副药就能康复了！” “说什么上天庇佑，你们连个风寒都看不好是怎么当的差！” “皇上息怒，娘娘这次病势的确凶险异常……” “行了，没什么事你们也别在这儿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还有你，菱儿，别总是大呼小叫的，照顾好你们娘娘！” “奴婢遵命！” 说罢皇上甩了甩衣袖绝尘而去。 哼，他到底是没脸进来探望我…… 此后柴荣听从符素环建议，撤了部分军队，只对峙势力最弱的风州，免去粮草之困，又以奇袭，大破蜀军，拿下风州。 之后治理风州，安抚流民，减轻税负，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戴，不用半年，在大军的对峙下，秦，成，阶三州也相继归附。 至此朝内宫中上下也无不钦佩符皇后才德。闻说符皇后在后宫并不争宠还能晓以大义，辅佐皇上，是难得的好皇后。 这次符素环的确是功不可没。 只是皇帝也已经半年没有见到符皇后了，除了待在自己的清宁殿里，符皇后几乎是哪也不去了。可惜她有勇有谋，又德义仁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侍奉自己…… 这日柴荣带了赏赐亲自来了清宁殿，说是赏赐无非就是些翡翠字画，珠宝镯子什么的，这些东西在宫里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儿。 同着宫人也不好直接驳皇上的面子，符素环只好向柴荣道了谢。 然而这声不冷不热的谢倒像是鼓舞了柴荣一样，他便整日都在宫里陪着皇后和小皇子。像是赖在了清宁殿里。 临近傍晚还在清宁殿饮了几杯酒。 天色已晚，见皇上意犹未尽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皇后忍不住问道，“皇上今日可要留宿在此？” “怎么？皇后不情愿……” “皇上，我这清宁殿可没有闲置的床铺。” 这话一出先惊到的是周围的宫女太监。 皇帝挑了挑眉。 “朕留下来自然要睡你皇后的床榻。” “皇上赎罪，臣妾不能侍奉皇上。” “为何？”柴荣大为不悦，又饮了一杯酒。 “臣妾不才，小时候读过《周礼》，知道三从四德，女子嫁人，当以夫为天，以夫为纲，而素环一生只侍一夫。” 什么一夫，提起那个窝囊的男人柴荣就来气！只是上次的教训自己还历历在目，不得不压住怒火。 第93章 继续较量 “你是朕的女人，朕是你的夫君，当初是父皇将你赐给朕，又受朕册封为皇后，怎么不能侍奉朕？” “陛下，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坐在那眉目如画，高贵典雅，“一与之齐，终身不改，夫死不嫁，不是臣妾不想侍奉君侧，是老祖宗的礼儿不让素环这样做。” 柴荣哼笑两声。 “既然你要说老祖宗的礼儿，朕倒要说你与那李崇训并未礼成，他死前还在说要饮了合卺酒！” 原来他还记得当时那一幕！崇训他死前不肯杀自己，执意要饮合卺酒是想礼成？ 眼前又是那浑身血污的男人被箭贯穿的样子……接着是红罗帐内，大红喜服被尽数撕碎，身体微凉瑟瑟发抖……那种挣扎却又无力的感觉像潮水袭来，欲将溺毙…… 这些是符素环心中最深的噩梦。 心在颤抖……纵是万般凄苦，符素环依旧平静如水的说道，“以色侍君，色衰爱弛，爱弛恩绝，敢问皇上是否因为臣妾貌美才宠爱与我？如若如此，这样的恩宠素环不要也罢！” 回想起当时那个红装加身，满面春意的女人试问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现在她进宫里也有一年多了，难道还要朕一一例数她的才德，表明衷肠吗？ 周围的宫女太监已经吓得扑通扑通全部跪伏在地，拼命地求饶着。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这两天来了信事，不便侍奉……” “那你留在宫中总要有个价值，朝廷的米可不养闲人！”柴荣没去理会宫人，依旧紧紧逼问。 淡青稠衫，身形单薄的符素环淡淡地说道“我已为人母，万事皆以皇上的皇子为重，我会好好教养他，这就是我对皇上的恩情最大的回报！” 柴荣怒极反笑，“哈哈哈！很好，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侍奉朕！经过上次雪梨汤的事朕就知道皇后是治国的好手，由你教养皇子朕当然放心。可是你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 柴荣欠身捏住了符素环的脸颊，目光如焰，仿佛随时可以将她燃尽！ 只是符氏不卑不亢，迎上那双鹰目依旧淡如止水，这样清冷的目光硬是要逼退那即将上身的火。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还是柴荣先败下阵来，松开了手。 “既然在皇后这里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朕也不会强求。来人！摆架承喜殿！” 承喜殿？承喜殿里的那位自然也是才貌双全，更是当朝国相的女儿。 身边的宫女菱儿待皇上走后急忙劝解道，“皇后娘娘啊！您为何要如此冲撞皇上！唉……您不知道承喜殿那位慧贵妃觊觎您的后位已经很久了吗！” “是吗？那又怎么样，难道本宫稀罕这个皇后的位置？” 皇上刚走，符素环终于缓了一口气上来。 “皇后娘娘确实德才兼备，可是男人耳根软最禁不住吹枕边风……她父亲是当朝国相，若是前朝后宫一起来对付您……” “别说了，只要皇上不来烦我，他去哪都行！”符素环不愿多言，“扶本宫去内室休息……” “是……” 这时，一名小太监一溜烟地跑了进来。 “大胆！你这小太监行事为何如此莽撞！” 面对宫女菱儿的责备，小太监颤抖着递上一封信…… 第94章 阴谋重重 “皇后娘娘赎罪，只因是您的家书，奴才急于讨些赏赐……” 家书？已经好久没有家书送来了。记得上一次好像也是这个小太监，当时看到写着父母康健的家书自己非常高兴，还重赏了这名小太监。 “罢了，菱儿你带他下去领赏吧！” 摈退左右，符素环拆开信笺，缓缓读了起来…… 长姐亲启。 闻长姐入宫为后，虽位置尊贵，但逆境不乐，还望长姐起居出入不可过劳，时时慎疾！妹以及笄，人愚钝，无机智，至今未得良人，贫贱富贵，总难称意，身心疲惫，无所栖泊，还望长姐挂念，为金环谋一良婿。敬请福安。 魏王在封地势力不小，妹妹怎会谋不得良婿？符素环在朝中也不识几个王孙贵胄，朝臣公子，难道……她想进宫？ 也是，除了自己，试问天下哪个女人不想侍奉君侧，成为真龙天子的女人…… 符素环便顺了妹妹的意向皇上请旨把她也接到了宫里，两姐妹多年不见一见面就相互寒暄了起来。 金环给素环行了个大礼，“妹妹你这是……快起来吧！清宁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是，皇后娘娘！”一抬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迫不及待地透出了一股聪明伶俐的劲儿。“皇后娘娘你知道吗？别人都羡慕我有个当皇后的姐姐呢！” 金环只比素环小了三岁，几年不见出落得亭亭玉立，说起话来也是软软甜甜，可是却……总有些刻意地媚人…… “金环啊，你叫我长姐就好，还记得小时候你在池塘边落水那次，当时你还磕掉了牙，一直呼着长姐救我救我，其实池塘里的水还没有你半身高……如今你也聪明懂事起来了……”想起小时候的事素环不禁感慨，“你小时候可真是个淘气的丫头呢……” “是啊，长姐，人人都说你端庄贤淑，说我顽劣不堪，我可真是委屈呢……” 说罢拉起了素环的手，撒起了娇。 “好了好了，往后你就跟着长姐，长姐好好教导你，纵是你再顽劣，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如今可又中意的人？” 符素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次她妹妹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她决定还是先试探试探她吧，看看她自己是怎么说的…… 她们还是那样面和心不合的。 “长姐，你是知道我的，以前我喜欢崇训哥哥，可他只喜欢姐姐……” 想起崇训来，符素环心里还是抽痛了一下，谨慎的秉性一下子没了，满心的愧疚…… “妹妹，你与崇训今生该是无缘了……” “妹妹知道，往后妹妹只听长姐安排就是了！” 她和金环虽是一母同胞可终究是两个人，她们从小就不是十分和睦，又因为姐姐嫁给了李崇训更让姐妹间多生出了许多嫌隙。 可亲姐妹间总应该谈不上什么算计。 “好了，你也累了吧，姐姐在已经殿内设宴要给你接风呢！” “嗯！那我们走吧！” 没曾想席间柴荣也来了，符金环在刚进宫的时候已经拜见过皇帝了，现在的宴席本该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宴，却因一壶酒致符素环和柴荣又生仇恨。 当时皇后素环给柴荣甄了一杯酒，为了在妹妹面前彰显帝后和睦，她说了一套不痛不痒的祝酒词，敬柴荣亲平草寇，大破契丹，保家园安宁，百姓乐业。 第95章 姐妹反目 柴荣听得很是舒服，面对递上来的那杯飘香的青梅酒正欲接过之时，却被金环一把夺去。 金环言语含混，神情闪烁地对符素环说“姐姐，酒喝多了伤身呢……听说下午皇上还要召见朝臣商讨国事，现在……不宜饮酒。” 见此情景皇上剑眉一挑，一伸手又将酒杯夺了回来，“小酌怡情，无妨！” “皇上！不可！” 金环又欲去夺酒杯，甚至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汤桶，柴荣与符素环面面相觑，不知道金环葫芦在里卖的什么药…… 符素环见柴荣面露不悦，斥责道，“妹妹，圣上面前可不得无礼！” “可是这酒……” 符素环想了想，“陛下，既然下午还有公务在身，这酒还是算了吧……” 这姐妹俩到底想干什么？ 柴荣看了看素环，玉颜雅致，眼眸宛若一池春水，却一点也不魅惑反倒显得十分凉薄。 又看了看金环，眼眸慧黠，几分灵动又不失风情，却一副与人无害的样子。 “此酒寓意深厚……朕不得不喝……” “皇上，不可！这酒……这酒坏了！” 情急之下金环更是慌不择言。 “金环真会说笑啊，这酒酒香四溢，又是皇后敬给朕的，不喝可惜了……” 一低头，薄唇便落在了杯檐上，金环惊恐万状，素环却行若无事。 柴荣素来行事谨慎，面对这样扑朔迷离的一杯酒，他一伸手，那杯酒便递到了素环眼前。 “不如皇后替朕饮了此酒！” 反反复复这酒还是落在了素环手里…… 看来这酒确实不同寻常…… 柴荣眼里满是怀疑，一双鹰目紧紧盯着符素环，透出精光…… 罢了…… “臣妾谢皇上赐酒！” 符素环接过酒杯，半遮着面，正准备喝时，金环却突然夺过酒杯，一仰头，杯中之物便一滴不剩。 “果然是好酒！哈哈……” 符金环说完便腹痛难忍，发疯了似的打翻了桌上的饭食，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宫人们一阵骚乱。 “妹妹!妹妹！”符素环冲上去想要扶住金环，却被站起来的柴荣一把推开。 “皇后！看看你做的好事！”柴荣怒斥一声，抱起金环向殿外走去。 “快传太医！” 这声音回响在殿内，回响在素环耳边…… 看着桌面上的一片狼藉，符素环不禁苦笑，这样也好…… 她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疼爱有加的妹妹会为了恩宠算计自己…… 真的让她心情复杂，无比悲凉……自己的妹妹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要为了让她承受背叛之痛，毁了她们最后的姐妹情谊呢！ 很快宫中便流传出皇后欲加害皇上嫁祸给亲妹妹，妄图扶皇子登基的谣言。 符素环在宫中苦等了一日才传来消息说符金环中毒不深已经脱离了危险…… 接着符金环就被柴荣册封为了皇贵妃，位置仅次于素环。 从此金环便开始有意疏远素环，共侍一夫的姐妹间再没有了往昔那般假意的亲昵。 而柴荣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性情也是愈发爆燥起来，整日醉心军务，整军练卒。 对于后宫，柴荣只踏足于符金环一人的殿宇了。 宫中更是谣言四起，说符金环很快就要对符素环的皇后之位取而代之了。 然而看开了也没什么不好，现在的符皇后素环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介意，反而有些高兴，自己再也不用为侍寝的事发愁了！ 第96章 各取所需 柴荣英姿勃发，一心都是统一天下的宏图大计，现在更是加紧了南征北伐的脚步，尽管朝臣们屡屡谏言，他还是一意孤行，又开始筹备攻打后蜀，恨不得一时三刻就能问鼎中原。 毒酒的事已经不了了之了，可符素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柴荣了。 这天在宫里的花园赏花时听宫人们议论说皇帝要御驾亲征，发兵蜀国？ 蜀国虽然富庶，但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想要完全占领蜀国谈何容易？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周王朝不能毁于一旦！ 这次符素环还是没有做到不闻不问，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柴荣的书房。 “陛下！” “何事？” 柴荣不怒自威，气势上更胜一筹。 符素环朝他行了个大礼。 “臣妾当然是有事才来找陛下。” 很好，符素环一句话便激怒了皇上。 柴荣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案子上，目眦尽裂，“说！” “陛下，听说您要御驾亲征，西伐蜀国？” “难得皇后不在朝堂却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不错，朕是打算御驾亲征蜀国！” “陛下，您不能因为个人好武就置百姓于水火啊！” 柴荣鹰目圆瞪，慢慢地站起来，恨得不一个巴掌甩过去，打醒这个目光短浅的女人。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一掌劈在案台上，王者的震怒还是让符素环背脊发凉，轻轻地颤抖着。 “皇后以为朕是闲坐无事才想发兵西蜀的？” 见柴荣没有冲过来打自己，符素环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陛下！如今中原分裂，统一疆域容易，征服人心困难，过快的征战只能致使百姓不能融合，国家在战火下，劳民伤财，民族之内人心不归，暗潮阴涌，这都是对我大周极为不利的！” 柴荣叹了口气，皇后的见解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自己认定的事万不会因为一点小麻烦就改变。 “皇后所言道有几分道理，可是现在蜀国已经四分五裂，政权摇摇欲坠，我们已经取得了风成秦阶四州，若不乘胜追击，拿下蜀国，那只能是为别人铺路，将自己陷于不义了！” 想起南唐那边也是打的火热，若不尽快下手确实是便宜了对手。 “可是……可是一旦仗打起来，万千百姓流离失所……” “皇后对于苍生百姓倒是有一颗菩萨心肠，现在虽然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但朕向你保证，一旦朕统一九州，便会轻徭薄赋，让百姓安居乐业！” 没有了需要侍寝那层关系，帝后反倒像是知己一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说会儿话了。 “但是由皇上御驾亲征，臣妾还是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你是在关心朕？难道你……舍不得朕走？” 我舍不得他？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符素环压了下去……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关心他，舍不得他走呢！ “陛下……朝中不可无君，皇子年幼，大周建立不过数年，大臣多狡黠，臣妾恐有人乱政，还望皇上能体恤臣妾辛苦……” 真是自作多情了，她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己…… 柴荣有些失望，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没想到皇后娘娘还知道关心朕的江山朝廷！” 然而这句无心的话也隐隐激怒了符素环。 “陛下，江山不仅是您的，也是臣妾和宗谊的，更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在其位，谋其政，君子思不出其位，既然我们有能力，也就有责任为苍生谋福祉！” 第97章 帝后和谐 从这一刻开始，柴荣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女人这么心动，即使是阅尽姹紫嫣红，千姿百媚，他还是觉得只有眼前这个清雅脱俗的女人值得他守候，值得他付出那种忠贞不渝的爱，哪怕是注定一生无果，也要赌上自己所有的温柔，换她真心交付…… 自从上次的毒酒风波后，符素环感觉柴荣似乎是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兴趣了，但总归也是不讨厌的，毕竟像她这样懂权谋，能论家国大事的女人，后宫确实没几个，而且朝臣都是男性，女性的怀柔手腕有时倒也有几分作用。 此后他们更是经常一起在书房讨论政务，符素环说起话来也是毫无忌讳，二人经常因为国事吵得不可开交。 年富力强的周世宗柴荣雄心勃勃，可是却急功近利，处事暴躁，符素环屡屡劝解柴荣不要太过暴虐，将战争的脚步缓一缓，要多发展经济，再从内向外，整顿吏治。还劝解柴荣不应过于重视表面上疆域的辽阔，要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踏实，她总是主张重点对内发展农业，饱足百姓，再以清明的政治，富强的国土为依托再去征战别国。 柴荣也渐渐发现自己不管多么烦躁不安，只要谦和有礼的皇后在自己身边，她的温柔劝解便能化解自己的暴怒。 关于决策上，他们之间也有一种奇妙的制衡，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帝后的关系似乎异常和谐起来。 可男人的征服欲，占有欲，他们掠夺的基因终究是占了上风，难以抑制的荷尔蒙总是强迫他们不断去占有新的疆域，规划到自己的属地。 而女人总想要维系和抓住现有的一切，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看问题的不同之处。是开拓者和守卫者的不同。 而朝堂上也分成了两派，自然是保守派与进取派。 听说新上任的左谏议大夫王朴精于术数，柴荣便找来他，让他给自己卜上一卦，他更向皇帝进言说臣虽固陋，辙以臣之所学来看，三十年后未可知，三十年内四方皆向圣上称臣。一番肺腑之言甚得皇帝欢喜。 三十年？柴荣已心满意足了，这三十年以十年开疆辟土，十年安养百姓，十年致盛世太平。三十年足矣。 至此，柴荣更是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加紧一统天下的步伐。 但旷日持久的战争却埋藏了诸多隐患。 男子以刀枪茅戟为伴，国家穷兵黩武，田地荒芜，实则元气大伤未能及时恢复。 无战火无纷争的太平盛世不可能一蹴而就，柴荣事必躬亲，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符皇后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多次去书房劝戒柴荣不要过于心急，要保重龙体。 柴荣只是敷衍，并未认真对待。 符皇后只好整日青灯伴佛。闲来无事的时候找来许多皇城附近庙宇里的德高望重的僧人来宫里诵经祈福，希望可以祈求国泰民安，化解皇上的暴戾之气，也超度那些战死的将士和百姓，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然而大家都把上次毒酒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而符皇后亦是没能汲取教训，不设防人之心。 第98章 再起风波 这日符皇后又宣召僧侣进宫诵经礼佛，自己也是戒断荤腥，潜心打坐，想要为国为君求得安平。 谁知波澜又起…… 夜静时分，佛坛香烛点点，羞影闪烁，符素环正在佛堂后的内室里准备斋戒沐浴，清净身心。 她拆掉头饰，三千青丝尽数垂下，又缓缓地脱掉衣服，正准备伸出玉手去试试热汤的温度，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冷冷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是错觉吗？热汤氤氲着水雾，她俯下身去却看到汤桶内水纹荡漾，几片玫瑰花瓣慢慢旋动着，以致那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庞都扭曲了…… 因为自己要沐浴，她很早就已经交代了宫人们要关好门窗……现在这是从哪吹进来的冷风？ 这时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在胃里升腾起来，符素环干呕了几下，顿时浑身无力，口渴发热起来……这应该不是劳累所致…… 她急忙穿上亵衣，又披上一件外衣，才发现有一獐头鼠目的张狂僧人竟躲在屏风后的角落里目射淫光地看着她。 符素环顿时明白过来，只是腿脚发软，头晕目眩，急忙扶住身边的汤桶，但还是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大胆僧人！你可知罪？” 那图谋不轨的僧人被发现了行迹反而毫不畏惧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不知皇后娘娘您要治我什么罪呢？” “无耻……” 符素环明显气力不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依我看是皇后娘娘太过淫当下贱，连贫僧这个出家人都要勾引，贫僧今日见了皇后娘娘才知道什么叫风情万种，什么叫如火焚心……看来皇后娘娘还真是个……妖孽！” 说话间他已经步步逼近过来…… 符素环眼前一阵模糊，还是踉跄着跑了几步，谁知那淫僧一步便跨到她面前，符素环毫无抵挡之力，跌进了他怀里。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您这可是水火不交之症啊！皇后国色天香，只可惜贫僧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真是罪过啊！” “你……”符素环气虚体乏，面对淫僧毫无反抗之力。 “皇后娘娘您是叫我吗？贫僧不才，诵经礼佛做的不好……倒是身强体健，可以帮皇后娘娘调善身心……” 被那淫僧钳在怀里，符素华只觉得气息不匀，意识愈发昏散起来。 “你……来人……来人呐……” 佛堂之地素来清净，把守和宫人并不多，皇后微弱地呼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心术不正的僧人淫笑着一把将符素环推倒在地，跨上她的腰，开始抚摸她，在她周身摩挲起来。 “女色是魔是蛇，对于皇后娘娘这样的妖孽，呵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僧人褪掉她那华丽锦绣的外衣，露出了单薄的亵衣，而此时符素环却已神志不清起来。 亵衣很薄，僧人的手掌细腻柔润，不同于柴荣整日舞刀弄剑那般粗糙，感觉倒像是一条灵活的鱼儿在周身游弋，她中了情毒，被蛊惑得甚至有些渴望，渴望鱼儿游向幽径，游进沼泽。 僧人终于俯身压了下来……滚烫的呼吸吹打在耳畔…… 意志之下，符素环还是轻启朱唇，狠狠地咬上了僧人的肩膀。 “啊——” 顿时一股腥甜充斥着口腔，符素环嘴角挂着一丝血渍，眯合着眼，更增俏媚。 “你这贱妇！”僧人终于忍无可忍，上手准备撕掉皇后身上那最后那层薄如蝉翼的亵衣。 第99章 佛堂之耻 “住手！” 佛堂的大门嘭地被推开。 这雄浑深厚的吼声带着怒气犹如岩浆翻滚…… 是柴荣！ 他深沉的声音让意乱情迷的符素环收了收魂儿。抬眼望去便对上那双让人沦陷的鹰目。 连环金丝甲还罩在外衣上，腰间还别着错金嵌玉的宝剑，他应该是刚从练兵场回来。 柴荣瞋目切齿，眼里的怒火不可遏制，恨不得迸出烈焰来将眼前不知羞耻的男女活活烧死。 声落后便是惊人的安静……伏在皇后身上的淫僧骤然停下动作，愣愣地别过头来看见皇帝那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渐渐扭曲变青…… “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那淫僧急忙从皇后身上翻滚下来，可此时此刻犹如被冷水泼了一样，想要逃，浑身却战栗的不成样子。 他一改刚才戏谑的语调，音色颤抖着说道，“皇上饶命啊！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是皇后勾引贫僧的！是皇后……” 说罢摇晃着抬起了一只手指向那素胸半露的符素环。 柴荣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吃人罗刹一般，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步步紧逼过来。 淫僧又哆嗦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是皇后……是皇后不守妇道，过于放荡……” 终于在柴荣越来越近的狰狞面孔下哑然失色…… 只听一声尖厉的金属摩擦声划过，寒光闪现，吹毫断发，那刺耳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嗡嗡做响，僧人的头就这样应声滚落，顿时身首两处，血光四溅。 无头的尸体还立在那抽搐不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很快便淌了一地…… 滚落的头只有眼皮还在不断跳动着、轻眨着，血沫疯狂地涌出嘴角，糊了一脸…… 衣衫凌乱，呼吸不匀的符素环满面潮红，瞳孔散开，躺在血泊里痛苦地扭动着……发出阵阵呻吟…… 雪白高耸的胸脯已经半遮半掩，随着呼吸的节奏在上下起伏着…… 柴荣无奈之下丢掉了那柄被血脏掉的宝剑，又开始卸却铠甲，很快双手便覆上了那雪腻似的肌肤。 符素环想睁开眼，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衣不蔽体，还在忍耐着体内的浩劫。羞愧不堪，胡乱地拍打着柴荣。可她滚烫的身体却又异常敏感起来，随着柴荣手掌的滑动，心也在悸动，不由自主发出了几声哼咛。 符素环挣扎了几下便再无任何力气，终于还是在朦胧中说了一句“不可，这是佛堂，不可做对神明不敬之事……” 这就是她最后能做的抵抗了。 神明？倘有神明，你终日向佛神明现在身在何处，可曾救你？可曾垂怜于你？ 说到底佛到底是什么？ 顾不得其他，积压的欲望犹如火山即将喷发…… 柴荣还是粗鲁地压上身去，即使是最冰凉的地面，最令人作呕的污血也抵挡不住炙热的靠近，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也促使符素环迎合上去，摆出了予取予求的仰姿。 柴荣更是顾不得爱抚，蛮横地扯掉皇后身上最后一层亵衣。 刀已入鞘，一切都变成了最原始的欢愉。 在他一次次重重的撞击下，符素环恍惚觉得自己的世界也摇摇欲坠，震荡旋转起来。 情与欲的深渊夺人魂魄…… 深埋，浅漾，沉吟，飞扬…… 一声声舒爽的叹息从佛堂传出，久久不息。 第100章 命不由天 当皇后再次从噩梦中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宫里了，丫鬟太监们亦如往常一样不知在忙碌着什么…… 一切如故，没有一丝的异常，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皇后娘娘，您醒啦，您可不知道，您这一睡睡了两天两夜呢！” 什么？躺了两天？ 宫女菱儿好像一直在她榻前守着。 “我……我怎么在这儿……”符素环撑起身子，勉强着坐了起来，可是头痛欲裂，差点栽下床去…… “皇后娘娘小心啊！”幸好菱儿急忙扶住了她。“皇上还交代奴婢们要好好照顾娘娘呢！您现在一定是饿了吧，奴婢去给您端些粥食来吧！” “他……” 恍惚想起那天在佛堂发生的事…… “那天本宫是怎么回来的？” “您说那天啊……那天是皇上抱您回来的，皇上说您在佛堂诵经太过劳累所以晕倒了。太医也来诊过脉了，说娘娘是劳倦所伤，叫您好生休养……” 符素环动了动胳膊，确实浑身黏腻懒散，四肢都不得劲儿…… 忽然，一个宫婢端来的果盘掉落了一只苹果，正滚落在符素环的脚边…… “啊！” 她恍惚又看见了那口吐血沫的头颅，那张狂僧人身首分离的一幕…… 原来那天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些噩梦都是真的！ 被记忆吓到的符素环一头扎进了菱儿的怀里，止不住地哭泣和颤抖…… 菱儿抱着符素环一脚踢开了那苹果，怒斥着宮婢，“你们做事仔细着点！” 宮婢们诺诺地道了声是。 “行了，都下去吧！” 现在的菱儿俨然已是姑姑的做派了，她抱着符素环还轻声地安慰着她。 “娘娘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佛堂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符素环咬紧牙关，强撑着推开了菱儿。 “菱儿，给本宫更衣吧，本宫要去佛堂！” 现在的自己虽然安然无事，但想起那天所有的事一定是一个祸心深藏的人所制造的陷阱……手段之歹毒，用心之险恶叫人越想越后怕…… 这样的毒疮怎能不尽早铲去！ “皇后娘娘，您还是别去佛堂了，自您上次晕倒后皇上下令杀了宫里所有的僧人，还下令……” “下令怎样？” “下令停费都城百余里内的道观庙宇，说是要灭佛。” “什么？灭佛？为什么？” 柴荣他素来不信神明，也不畏鬼魅，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对神明做出这么大不敬的事来啊！ “皇上诏书里说和尚道士那些人四体不勤，整日吃斋念佛无所事事，朝廷还得养着他们，而且现在国家正是用兵的时候，皇上让僧人们还俗去打仗，还下令毁天下铜制佛像，用来铸造兵器钱币……” “……” 菱儿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柴荣他做事越来越不计后果了！ “皇上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前些天皇上和大臣们议事说要攻打南唐，昨天已经御驾亲征，率军走了……” “他走了？” 看着符素环难以置信的眼神，菱儿也很苦恼，她是一路见证着帝后感情的人，虽然他们都是很骄傲的人，但是她一点也不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有多少，有多深…… “皇后娘娘，您别担心了，皇上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您只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皇上回来就行了！” “不行……不行……” 符素环慌忙地下了床，却还是跌在了地上…… 第101章 生死挣扎 “皇后娘娘！”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菱儿，颤抖地叨念着：“我要出宫！我要阻止皇上亲征！我要求皇上收回灭佛的诏书！” 后周才刚西败后蜀，脚步未能扎实，此次出击恐怕…… 这几句话像是魔咒一般被符素环反反复复地想着，说着…… “我要出宫！我要阻止皇上亲征！我要求皇上收回灭佛的诏书！” “皇后娘娘您冷静一下！”菱儿抱住符素环，想把她压回床上，却不知这两天两夜水米未进的人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渐渐地符素环挣脱了菱儿，急呼起来…… “快给我更衣！我要出宫，我要去找皇上，我要劝他撤军！” “皇后娘娘，皇上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您别担心了！” 一听这话，符素环鼻子一酸，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他一定是恨极了我，厌极了我，所以即使是在佛堂也要羞辱我…… 现在只言片语都没留给我，就又要出征南唐，估计他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他终结还是介意……是啊，哪个男人不介意这样的事……能活到现在恐怕已经是他对自己最后的情谊了，最后的恩典了…… 从古至今，战场上的胜利都是鲜血浇灌出来的，刀剑无眼……想到这儿，符素环再难压抑，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泪如雨下…… “皇后娘娘，您才刚醒……而且宫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处理，昨天承喜殿的慧贵妃自缢了……” 她根本没在听菱儿说什么，自顾自地找起了衣服，还是一直说着那几句话…… “我要出宫！我要阻止皇上亲征！我要求皇上收回灭佛的诏书！” “皇后娘娘……” “菱儿，快去帮我备马！备马！” 菱儿还想劝些什么，恐怕终究也阻止不了皇后去追皇帝的决心…… 有一个人，你明明很介意他，很讨厌他，却又忍不住时时刻刻为他着想，关心他的冷暖安危，殚精竭虑，为他烦恼为他愁，恍惚一看不见他就恐怕失去了他…… 时值酷暑，南方又多阴雨，符素环只身一人身着便服骑着快马，一路上风追着雨，雨赶着风，在山林间不知不觉行了一天一夜。 长长的雨线落下，像长长的鞭子一样无情地抽打着符素环。 雨茫茫，人凄凉，沉重的马蹄声在山林中回响着。 忽然一声惊雷响起，震耳欲聋，马儿闻雷声受到了惊吓，肆虐地嘶叫着，在林中疾跑冲撞起来，加上路面泥泞不堪，素环也染上了风寒，心力交瘁，来不及勒马，便连人带马摔下山涧…… 当厄运降临时所有的灾祸都无法避免，人就是这样的无力脆弱，面对天地也就是这样的渺小无奈。 活着的人每一天都在等着死亡。或早或晚，这一天总会来到。 不知过了多久，水雾缭绕中符素环感觉到了一阵凉风带着泥土清新的幽香味道掩盖了世间喧嚣的污浊之气，此时此刻，一切都仿佛焕然一新起来，一派清净…… 身体从未如此轻松过，像是卸下了所有枷锁…… 符素环悬浮在空中，呆呆地看着泥泞中自己的尸体。 这样惬意的夜晚，那么安逸，那么宁静…… 微月流光，打在自己细白的肌肤上还是熠熠生辉…… 活着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痛苦，现在死了总该放下了吧…… 第102章 重新开始 远方隐隐露出了鱼肚白，薄雾冥冥之中，太阳微升，像是从地狱里孕育出的崭新希望…… 然而淡淡的光亮却好像在驱逐着不知何去何从的灵体。 赤日炎炎，郁热沉闷…… 一位砍柴的樵夫路过此处发现了泥泞中的符素环。 虽然扮了男装，但娇嫩细滑的皮肤即使是覆上了些泥污也根本掩饰不了她的绝世容貌。 那樵夫放下柴担，壮着胆子走近了些，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唉，可惜了……” 可惜再美丽的女人如今也只是个死人了…… 此处荒郊野岭，常有野兽出没，而且天已经亮了，樵夫虽然不懂什么佛学道法，总归知道尸体是不能见光的，而且夏阳酷暑，他也不想她的尸体就这么躺在路边被豺狼野狗叼了去，或是慢慢腐臭。 一个姑娘家扮了男装，又死在这荒郊野岭，也真是个可怜人！ 仗着自己年轻力壮，过路的樵夫一时起了善念，想帮这可怜的女人入土为安也好早登极乐…… 他抱起符素环的尸体到一处僻静的树下掩埋了。 符素环看着这名樵夫为她所做的一切，虽然感激涕零却无法言说，无法表达，只是默默记住了他的容貌，想着若有来世定要报今日之恩…… 飘零在茫茫世间，是时候该离开了，可是为何心中总有些事感觉并没有放下呢？ 柴荣终于率领大军到达了滁州附近，开始对峙南唐。同时也收到了符皇后单骑追来南唐的消息，听说皇后希望他罢兵，并收回灭佛诏令，可是柴荣在营地左等右等一直也没等到皇后人来…… 两军对峙，边境紧张。柴荣脱不开身，符皇后也失联了很多天，他心里不免担心起来。差人去寻，没想到几天之后寻到的却是符皇后落马身亡的消息……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残忍地劈向柴荣……没想到短暂的别离后竟是阴阳两路！ 难以抑制的悲痛袭来，柴荣恍惚中后退了几步，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幸好身边的侍从周勇扶住了他…… 不敢睁眼，不敢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她是那么的美艳绝伦，又至真至纯……忠贞不渝，愿追随亡夫而死……豪情万丈，能指点江山却不肯侍奉君侧……虽屡遭陷害，却还不忘民生社稷…… 她的整个生命都是这样的惊天动地，无怨无悔…… 她一生短暂，她的笃定，她的坚毅都是那么令人动容，然而现在，她走了，带着所有惊心动魄的美，走了…… 不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生是否有过短暂的幸福，以慰平生？ 柴荣心中固执地认为是自己不听劝阻害死了她。如果没有自己，她的人生是否会少些苦涩？ 想到这些，柴荣当即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猛地扎进了自己左上臂，像是恨极了自己，又咬着牙抽出了匕首…… 看着血汩汩流出，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稍平静下来…… “皇上！保重龙体啊！” 身旁的将士们看得忐忑，纷纷上前阻止。 “皇上！” 泪不能轻弹，将士们都明白柴荣这是在自己的身体发泄。 柴荣慢慢睁开了眼，眼底猩红，他看了看那些同他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又默默地闭上眼。 现在我还不能垮！但愿这道疤可以时刻提醒自己是怎么失去的你！ 有些错误，一旦开始了，便是不可弥补，无法救赎的…… 所有的心魔都始于执着，沉沦于过去再慢慢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103章 在你身边 只因南唐战事紧张，战果不佳，柴荣根本来不及去看符皇后最后一眼，只能差人把她的遗骨送回了京师，谥为宣懿皇后，厚葬于新郑，陵曰懿陵，自己则是在军中为她服丧七日。 经历了几天昼伏夜出，符素环最终还是飘进了柴荣驻扎在南唐的营帐里，此时此刻俊逸不凡的柴荣正挑灯和将士们商讨着征战大计，他依旧是沉稳冷静，举止不凡。 营帐极其简陋，夜风呼呼地往里灌。子时已过，众将士依然精神抖擞，无一人情虚胆怯，昏昏欲睡……他们都是为家国平安，为家人饱足而活的战士！ 柴荣身着黑色铠甲，戴着红色披风，屹立在众将士中更显身姿挺拔，不愧是人中之龙！以前只是听说他骁勇善战，而今这样的信念与风采，这样的铁血丹心、男儿本色就展现在自己的眼前，这些都是符素环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只是他神态也不似往常那样英姿勃发，而是显得倦怠无力，疲惫不堪，脸上似乎蒙了一层灰，仿佛沧桑了十年…… 他已经拥有那么多的土地和臣民，为什么还要如此劳师动众继续征讨南唐？是啊，一个人即使拥有再多，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谈何满足…… 然而那醉人的眼眸依旧让符素环感到无比的熟悉和安慰…… 不能再逃避了，那个人的一切早已溶入到自己的骨血里了，怎能不熟悉？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色映进眼里，他的左臂上为何缠着白色绸带？里面还透着点点殷红。 他受伤了？ 符素环心里不禁一缩。 这一心缩让她彻底地明白了，原来自己最舍不得，最在乎的人还是他！ 想到曾经的自己愿意为李崇训而死，想到自己曾一次次推开柴荣想要靠近的心。而现在却希望一切都能重新来过，给自己一个接受柴荣的机会……符素环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只有经历过才懂，人生总是没有退路可走，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 活着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只是觉得本来应该活着，甚至为了李崇训，为了女节可以放弃这种本能，而现在自己对活着的渴望却来自另一个男人。 据说两个人要成为夫妻前世必须修百年才能得缘，看来和李崇训的缘分还是不够吧。 死是那么容易，活着却是那么难。因为死只需要一个理由，而活着却需要目的和意义。 可惜自己已经走完了人生才发觉活着的意义。 符素环就这样静静地陪在柴荣身边，看他处理军务，看他吃饭睡觉。只要不是阳光直射的地方，符素环都会跟着他，那种简单的快乐，无法形容。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是固执还是跋扈？是无情还是绝情？是厌恶他还是憎恨他？还是处心积虑，一次一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幸好自己早早地离开了，不管怎么样，在他记忆里的符素环一定是美丽的，他一定会记住符素环在最好的青春年华里的绝世容貌，也不用担心他看到自己苍老，枯槁的那一天…… 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柴荣的，她不知道，当她意识到自己爱上柴荣的时候却是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 不知道还能这样过多久…… 心里都是放不下的惦念…… 第104章 与你同行 与柴荣相伴的日子里，符素环才真正开始了解这位事必躬亲，精明强干，作风简朴的皇帝。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位难得的好皇帝。 只是以前的自己从未主动接近过他，与他并肩而立，想他之所想…… 虽然柴荣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刻意去想她。但左臂上隐隐作痛的伤疤却没有忘记那段深情，每每夜深人静他都会解开衣襟，凝视着那刀疤，神情无比痛苦…… 他从来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总是习惯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可他也是个男人，也会爱上美丽的女人，也许一开始，自己一厢情愿地爱上一个想要殉情的女人，救人救出一个仇人就是错的。如果当初的自己能温柔一些，不用暴力去抢占她的身体，而是选择默默守护，她会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毒酒之事他知道是金环下毒害人，但若是治了金环的罪最痛苦的人其实是素环，他为了不伤害素环，也不伤害金环，不伤害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他选择了给金环时间悔过，安抚金环，开导金环，毕竟血浓于水，他相信以符素环这样女子的家教定不会培养出是非不分的祸水。 佛堂的事在当时的情景下他怕素环情毒入骨，着急救她才在佛堂清修之地做了那样的事，事后调查才知道是自己承喜殿里不受宠的国相女儿慧贵妃派人所为，怒不可遏，也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立即派人吊死了那名妃子，对外宣称她自杀了，又杀光所有宫内的僧人，下诏令灭佛。知道符皇后肯定会怪自己鲁莽，又怕她见了自己尴尬，怕她动气，只好给她留些时间缓解，调理身体。听太医说她没事，自己急忙御驾亲征，班师去攻打南唐，谁知她竟跟着来了，还遭遇了那种不测…… 每个人伤心的往事都不同，可他们却都有着同样一张悲伤的面孔，挂着失去挚爱的表情。 “报，皇宫里传来的急报！” 柴荣拆开信笺，扫过那些字的时候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是素环的儿子，他的大皇子柴宗谊生了重病。 这是符素环第一次见柴荣掉泪，抓着心口的衣服，难以抑制的哀恸。 看到柴荣这样，符素环虽然难过，但更想告诉他生死有命不由人，因为他就这样整整三日不吃不喝，直到等来了下一封急报。 信中说在符金环贵妃的日夜照顾下，小皇子已脱离了危险，很快便能痊愈。 柴荣果然没有看错金环。即刻下诏封了符金环为皇后，主持宫中一切事务。 金环是素环最后的姐妹，自己只能将所有的歉疚报在金环身上了。 万籁寂静，夜深露重，经过几天的忧思成疾，在跳动的烛火旁，柴荣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只是赤着胳膊在看那道疤。 “皇上又在想皇后娘娘了吗？” 身边的内监给柴荣披上了一件裘衣。他怎会不知道这道疤的由来。 “天有不测风云，皇上您还是要保重龙体啊，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他……是在想我？ 第105章 壮怀激烈 他是在想我？ 被内监的问话打断了思绪，柴荣像是最后一丝伪装也被戳穿一样，再次痛苦地抽出匕首刺向那道疤，透明嫩红的新肉才刚长出来，顿时又血肉模糊，皮肉外翻起来。 鲜血打红了衣襟。 符素环心痛至极，他为什么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来惩罚着自己？ 仔细回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他离自己总是那么近又那么远，像在宫里有时候一个月也不见得召见自己一次，每每又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爱总是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他是危险的，却能给自己带来安全，他是无情的，却又处处流露柔情。 女人的骄傲来自于来自于男人的宠爱和倾慕。 想想自己又为他做了些什么？不过是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和伤害…… 原来几年的时间自己都没有猜透他的心，或者说曾经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去猜过他的心。 倘若当初的自己肯放下一次防备，给柴荣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试着接受他，也接受自己的爱，承认自己的爱。那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的自己只能在回忆里游弋。 对不起，以前是我没有解你懂你！ 如果想起我只能让你痛苦…… 我希望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怀着希望柴荣忘记自己，忘记过去的想法，符素环依旧不声不响地陪在他身边。 生死线上总有可歌可泣的故事。 被血染红的暮色里，鼓声猎猎，烽烟四起，战场之上，人影幢幢。 很快两军交战杀伐激越之声像是破空而至，就震彻在符素环的耳边……这次又是一场恶仗。 刀光剑影下，血肉横飞，冲杀撤退之中她亲眼见到一名战士在被刀砍去左膀，在裂血喷涌，露出白骨的情况下，依旧单手挥刀，与敌人继续厮杀…… 生亦何欢，死亦何悲。对于战士来说心中大义总是重于一切！ 利刃相争，生死交织，符素环从来没有身临其境地去感受过这世上最残酷的战争…… 仿佛地狱之门被打开，此时此刻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可是那些被血洗礼出来的忠、勇、义、气却深深地震撼着她。 再看向柴荣，在这声悲色惨的昏黑战场上，他骑着高头大马，沉静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畏色，带着天子的威仪，于漫天火光之中，提起了金刀，冲向敌营…… 黑色的铁衣上泛着寒光，厚重深沉，只有头上的红缨随风飘逸，像是跃动的火焰。 “给我冲！” 在震耳欲聋的号令下，顿时鼓声大振…… 柴荣一路拼杀下，轻而易举砍断了他们的军旗，直取那纠缠在兵卒中敌将的首级…… 气势大盛，众将士像是被赋予了神力一般义无反顾地向前拼杀着，靠着最后的顽强意志继续冲锋陷阵…… 蜀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场仗终于结束了……可是现在，放眼望去，横尸遍野，白骨成堆，这都是战乱带来的罪恶。 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归一乃是大势所趋，这也是所有追随柴荣的将士们心中唯一共通的大义，也许柴荣没有错，敌我战士都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利益的纷争和无尽无休的私欲。 第106章 元晦法师 想要结束这些纷争只能通过统一疆域，征服人心来实现。 符素环不禁想起李崇训，也许他不是死于柴荣之手，而只是死在了历史的洪流里，是被那些前进的浪涛淹没了吧。 一场恶战才刚结束，军营附近随处可见那些战士的孤魂。 有时也会有些战死沙场的忠魂来向皇帝道别，或是俯身跪拜，或是颔首长揖，他们都对柴荣敬若神明。 没有故作姿态地留恋生命，他们中也许有人还要返回故乡看一看妻小长辈，也有的人直接向皇帝道了别就走了。对于战争他们肯定也是无可奈何的，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解甲归田过一份平静无忧的生活，或许是种田，或许是从商，做力所能及的事，只求衣食冷暖能有个人在旁边陪着，一生平安和美便足矣。 然而面对着这样一位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女性魂魄，大概也是因为他们都是同类，倒也能互相理解，有时也会彼此安慰。他们对符素环怀着一丝敬佩之意也抱有一份同情之心，她也常劝他们早些上路，只是……希望他们莫不要再投身乱世，双手沾满血腥…… 周朝大军步步维稳，战到此时柴荣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直到有一天，军营里来了一位法师说要为死去的战士超度。 这位法师名叫元晦，是闻名附近的捕灵人，身材魁梧，双目有神，若不是一身破衣烂衫，单论长相倒也不错。他不顾战火，主动来到军营，想要超度那些死去的将士，这倒令柴荣心生疑虑。 柴荣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总归法师行的是善事，听将士们来报，也不好拒绝他，只能同意了他的请求，在营地超度那些战死的将士。 这也是柴荣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想让活着的士兵知道没人忘记他们，即使是战死也是死得其所，也会有法师来助他们早登极乐。 而元晦这捉鬼的凄惨一幕全部收在符素环的眼底。 她偷偷地看向营帐外，元晦不断地飞出符咒，飘零的魂魄们东躲西藏，因为一旦被符咒打上不禁生疼，还会被牢牢禁锢，鬼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折腾了半个时辰，最近战死的魂魄便被捉的七七八八了。 符素环看的有些来气，这些战士虽是鬼魅，可是并未害人，只是一时留恋人间，凭什么要将他们强行送走。他们都是为国为民的有功之人，为什么不让他们走得更有尊严些！ 而此时元晦已经念起了往生咒。 细密的咒文像是一只无情的手在拉扯着符素环，像是要将她撕裂，又像是从耳朵钻进她的脑海里，令她头疼欲裂……反复的折磨下符素环从内到外都升起了阵阵凉意，魂魄也变得更轻更散了。 她忍不住抱着头开始痛苦地低吟起来…… 看着静坐在案前那宛如嫡仙的男子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迷人的王者之气，深不可测的星光水眸勾魂摄魄，现在那汪秋水里就映着狼狈的自己…… 他是那么的美好，仿佛一场梦一场幻，只是一旦陷进去便再也无法自拔…… 然而梵音咒语仿佛在渐渐剥离自己与这世间的链接，隔断这些简单的幸福…… 眼前的事物渐渐旋转，模糊起来…… 那是盈满眼眶的泪水……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抓住我，难道你不想讨回我的真心吗？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你叫我怎么还那些欠你的深情…… 这一世我终究欠了你，负了你，但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07章 牵手一世 天涯海角，我只愿追随你…… 咒文像是一波波声浪吞没了符素环心中无声的呐喊，耳边的梵音原来越大……渐渐地她被咒文拖拽了起来，整个灵体都悬浮在半空…… 不要……不要…… 符素环哭喊着，却还是被咒文深深地牵扯着…… 不想离开，要留下来陪伴柴荣的妄念让她无法洒脱地飞离地面…… 只是现在的柴荣看不见她的无能为力，她的苦痛挣扎…… 曾经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像是在敲打着她的心……自己的生死去留、种种妄念皆因眼前的男子而起…… 他们注定是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纠缠不休吧…… 心若不死，无畏缘灭。终于，她还是用尽全身灵力向前扑去，攀上了柴荣那只扶在案角上的右手…… 他的手宽厚硬朗，修长有力，附着一层薄薄的茧，骨节分明，带着沙场上的男人特有的风情…… 渐渐地……他的掌心传来了灼热的温度，亦如曾经那般霸道…… 原来有些眷恋早已根深蒂固…… 那种温暖再次给了她力量……符素环牢牢抓紧着柴荣的手，借着他传导过来的阳气终于避过了这一劫…… 只是现在的她虚弱无力，瘫坐在柴荣身边，毫无形象可言。 经过一番辛苦元晦法师由周勇引领进了柴荣的营帐，恭敬地伏地跪拜…… “草民元晦叩见陛下。” “法师不必多礼，请起吧！” 柴荣放下书卷，脸上依旧是冷若冰霜，声音也是一如往常那般严肃，“战士的忠魂可都送走了？” 到底是心狠手辣的捕灵人，元晦面对天颜没有丝毫惧色。 “回陛下，战士们的魂魄差不多都已经送走了！” 对于做事一丝不苟的柴荣来说一切都应归于有序，差多差少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是他最反感的。 “差不多？” 柴荣面露怒意，紧紧地盯着元晦。 元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皇帝身边憔悴不堪的符素环，顿了顿，“差不多都送走了……还有个别棘手的需要留到合适的时辰再解决。” 符素环当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棘手的是谁。可是元晦不是鬼魅却也能看到未现身的自己。这倒让她感到很意外，不过这个元晦既然是闻名附近的法师，本事自然不是吹的，也许就是天生身负异禀，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只是现在的符素环是真的很怕元晦，怕他太过注意自己……于是符素环怯生生地躲到柴荣身后，不再去看他。 “法师辛苦了，周勇，去给法师拿些银子。” “是！” 周勇刚要转身，只见元晦摆了摆手。 “不必了，皇上的好意元晦心领了！名利富贵只是浮云，元晦平日只顾降妖捉鬼，倒也用不上什么身外之物。” “哦？”柴荣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想了想赞叹道，“法师果然心境宽阔与凡夫俗子不同，朕实在佩服。” “皇上您过奖了，世间欲望，无有厌足，元晦没有境界，做事只求洒脱自在，只是陛下为国为民，立心立命，还望您能保重龙体，不要过于操劳……” 元晦长得周正，马屁这类话说出来也是诚挚受用，两个人一番恭维，倒有了些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第108章 终于来了 “唉……天下不平，朕难心安呐。” 陛下刚刚对他还嗤之以鼻，现在竟然和他诉起苦来？这法师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不过符素环还是希望柴荣能继续讨厌他…… “元晦除了降妖伏魔，身无长处，无以为陛下解忧，就先走了……” 太好了，他终于要走了……符素环终于要松口气了…… 见对方无心继续交谈，柴荣也不再挽留，却还是关心地对手下人说道： “后蜀余孽未清，刀枪无眼，周勇，你送法师到附近比较安全的村镇吧！” “是！” 周勇应得铿锵有力。 既然皇上下了令，元晦也不好再推辞，说了句“谢陛下关怀。”便低着头跟着周勇出去了。 然而就在元晦走出去的一刹那，符素环恍惚觉得他又回身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说不出滋味，只是看的她背脊发冷。 夜半时分，只有巡防的将士在帐外守卫，符素环看着已经入睡的柴荣心里尽是满足。多少个日夜，她早已经习惯像这样在柴荣身边守候。 忽然一道白光闪进了帐内，化作一个人形，冷冷地对符素环说道，“你随我出来！” 该来的总会来，符素环轻轻抚了抚柴荣那挂着胡渣，略显沧桑的脸颊，想要最后再享受一下这份安静的幸福。柔声说了句话便随着元晦法师飘出去了。 片刻后，柴荣仿佛觉察出了什么，从梦中惊醒，“不要走……不要走……”他胡乱地挥着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朕不要来世再见！素环！你去哪！” “皇上！您怎么了？”率先赶过来的自然是周勇，看着从梦中惊起，面色如死灰一般的柴荣，他急忙朝帐外吼了一声：“快传太医！” 听到皇上营帐里传出异动，整个兵营都是一阵骚乱。 柴荣拉住周勇，“不用了……朕没事……叫他们都下去吧！”说罢又重新躺下…… 很快，兵营里又寂静下来，只有巡防的战士踢踏的脚步声。 柴荣躺在榻上，眼前渐渐浮现出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颊，皙白的肌肤，乌黑的秀发，秋水般的眼眸，那不染而朱的唇角微微上翘……她是在对自己笑吗？ 看着看着，那美人娇俏的脸颊便模糊了，柴荣的眼眶红了…… 从树影间投射下来的月光斑驳陆离，一路上元晦法师都没有说话，只顾闷头向前飘着，符素环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在后面乖乖地跟着，默默无声，直到两人来到了一潭小湖前，元晦才猛然转过身来。 是要动手了吗？符素环吓了一跳，胆怯地闭上了眼。 元晦叹了口气，“你看看清楚，我没有实体，今日不是来收你的……” “啊？” 符素环刚刚还在想阴曹地府是什么样……现在就这样骤然被拖回现实……她今日不用再死了？ “我来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帮帮我……” 原来法师也在上下漂浮着…… 符素环好奇地打量着元晦。 “不用看了，这是我用离魂大法，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这么厉害的法师半个时辰能抓几十号亡魂，竟然有事求自己这只小鬼？真是匪夷所思。 到底是魏王的女儿，金枝玉叶，又当过皇后，这点大家风范还是要有的。符素环清了清嗓子，“法师，您有何事要我帮忙……” 果然，这样的姿态震慑住了元晦。 他几次欲言又止，甚至不敢去看她…… 第109章 他怎么了 “唉，真是难以启齿啊！你……你可认识李崇训？” 他？让法师羞于启齿的人竟然是李崇训？ 已经很久没有人跟符素环提起这个名字了……也是……他们确实相识在上一世…… “崇训？他不是死了吗？” 就在河中李府，符素环亲眼见到柴荣的箭射穿了他的左胸，血溅当场…… 忧心忡忡的元晦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 “他确实死了，三魂七魄都以离体……可是……他还在这阳间……” “什么？你是说他和我一样也留恋阳间，不肯离开？” “怕不只是那么简单……” 元晦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那还是两年前我在河中的时候，当时皇帝还是个将军，我像现在一样也在军营附近超度亡魂，不想一个没注意叫鬼魅偷去了我一本随身携带的古籍……是有关修炼之术的孤本密籍……对于鬼魅我之所以不辞辛苦地到处抓他们，强行送他们走，一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属于这里了，逗留人间会给活人带来很多困扰。一是因为鬼魅若是因为一念之差做错了事，害了人，都是不可挽回的……” “法师的意思是崇训他偷了您的书？” “应该是他，当时我特意去地府查了生死簿，在那天之前附近的孤魂只有他还没去地府报道。”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元晦一脸懊丧…… “因为当时那个鬼魅才刚死不久，魂魄还很轻，也没吸过什么阳气，所以我也是一时大意，让他卷跑了我的书……” “那大师您想让我帮您什么？若我遇见了他，叫他还回那本书？” 符素环记忆中的李崇训是个谦谦君子，待人接物恭谨礼让，举手投足翩然儒雅。 元晦无意间瞥见了符素环温和的目光，又叹了口气，跟女人说话就是费劲，“小丫头，你太天真了，他既然偷了此书就说明他是有目的的，为了达成目的自然是要修炼的，修炼本就是一种意识模式，一种关于内气的休憩和导引的过程。鬼魅不食五谷，不为琐事所累，收心止念，收摄心神做的都比凡人要好，所以更容易敛气修炼，若是潜心钻研，甚至比很多法师还要出色……他有什么目的我说不好，但是他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所以……法师您的意思是他可能会害皇上？” “恨、贪、执、妄、怨，鬼魅不肯重新投胎无非是这几种虚念成魔，你想想他该是哪一种？不是没有最极端的可能！所以我才千里迢迢来找你！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务必要及时告诉我！” 难道崇训真的恨上了柴荣，又或者像自己一样妄想能一直陪在所爱身边？ “好吧，如果我见到李崇训一定会好好劝他……” 虽然难以相信但符素环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符素环言语敷衍又胸无城府，元晦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如果是心思纯净之人修炼精气还不算太坏，只不过像人那样强身健体而已，可我活了三十几年还没见过哪个飞天厉鬼炼化精气是为了在阳间苟活，许多鬼魅不肯投胎都是因为抱有执念，执着而不得就会产生怨念，试想若不是抱有不能实现的执念又怎么如此执着不肯去投胎而成为孤魂鬼魅……他肯定已经今非昔比了，所以，若是你真的遇到了他千万要多加小心！” 第110章 慢慢彻悟 说道这儿元晦看了一眼符素环，“我知道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可是人间确实不是你能长久留存的地方，不为别的，你若想在人间存续就必须敛气，倘若你在人间只敛一人的气，你停留一年，对方的阳寿就生生耗掉一年！” “什么？”符素环完全怔住了，不争气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我为了一己私欲一直留在他身边是在害他！ 虽然知道符素环可能不太了解这些事，但元晦见她现在这般后悔不已的样子也有些动容…… “这样……本于自然，我教你一些简单的炼化精气的方法，让你在人间不吸人阳气不至于太过窘迫，再有就是你遇到李崇训若真起了什么冲突也不至于无力招架。” “真的吗？我留下来真的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吗？” “短时间内是不会，但这也是一种自损的办法，总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我找到李崇训，还是会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原来自己是元晦放出去的诱饵…… 符素环黯然道“我明白……” “时间紧迫，那我们就开始吧……”元晦已经半蹲下来，端起了架势。 “还请法师指教……”符素环也有样学样做了起来。 “立身中正，屏息杂念，静思凝神，精气内守，阴阳合一，气守于心，浮沉之中，相不外漏……” 跟着元晦的心法口诀去做，符素环真的感觉周身又轻松了许多，气息匀稳，灵体内精气如潺潺流水缓缓涌动，似无止息，却又能收放自如…… “十指微屈，气贯掌心，鼓荡之气，出入波涛……” 就这样两人在湖边练起了功，向湖面打去了一团团精气，荡起了层层涟漪，惊得鱼儿都跳出了水面，溅起的点点水珠像星光一样闪烁着…… 这一夜很快便过去了，又到了令鬼魅们最尴尬的白昼。 破晓时分，空中还有几颗残星。 “多谢法师指点！素环感激不尽！” 元晦点了点头。 符素环着急回去，匆忙中已经向元晦道了别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我见到崇训该怎么与法师联系……” 此时元晦已经飘远了，但还是在薄雾蒙蒙中用传音大法耐心地解释着…… “鬼魅不同于常人，是为意识所化，以气为灵，能入人梦，作法时你只要入定想着那个你要入梦人的名字，在他沉睡阳气最弱的时候呼唤他，他若是听见了，不拒绝你就能顺利入梦……你若真能遇到李崇训，知道他的下落就入梦告诉我……” “素环明白了……” 天已经快亮了，符素环再顾不得其他，急忙飘走了。 回去以后发现柴荣又上了前线。寒来暑往，正是这些热血男儿的浴血奋战才换来的安平家园。而女人却是战争的局外人，旁观者，只做一些善后的事，或是在家中焦心等待…… 打赢了还好，输了就只能沦为牺牲品。可战事有赢自会有输，女人永远只是成功或失败那一方的附属品。 回想曾经，自己还傻傻地想为李崇训而死，这不就是承认了自己的附属品身份了吗？ 有些事，真的需要经历过才懂…… 南唐的仗断断续续打了三年，符素环就这样不知不觉陪了柴荣在军营中度过了清苦的一年。 好在终于还是攻下淮南，南唐进献四州求和，画江为界，年纳贡十万，以求息兵，至此，柴荣取得江北十四州，六十县，南唐去帝称号，只称江南国主，表示臣服。同年四月，大军胜利班师回朝…… 第111章 回不去了 符素环随皇帝回了宫，几年下来，不管外面是怎样的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这里依旧是一片靡靡。 高墙下琉璃瓦盖的金丝笼奢华却又寂寞，与战场上的浴血拼杀相比，这里显得那么不真实，却更加可怕，甚至比战场还残忍，为什么？一想到她那居心叵测的妹妹和那些满头珠翠的各宫娘娘，符素环便颤栗起来…… 倒不是因为惧怕什么，更多的是一种心寒…… 人心远比刀斧棍棒，蛇蝎毒虫来得更可怕。 符素环其实不想回到这个地方，原本是打算陪柴荣打完南唐就离开，可是对儿子的思念还有受元晦所托之事让她不得不回来。 皇帝凯旋回宫，宫里举行了隆重的庆典，还设下夜宴，处处张灯结彩，热闹地好像过年一般。 宴席上，符素环看到了她的妹妹，如今她也是皇后娘娘了，端庄高雅，坐在天子身边凤仪天成，谁能想象得到这是当年那个爱胡闹，因为贪玩而落水的疯丫头呢。几年下来她也是不复青春了，不过现在华服加身，倒有了些成熟妩媚的韵味。 跟在她身边的还有自己已经三岁的儿子宗谊，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乌黑的浓眉下一双大眼睛还真像自己，只是小小年纪便神气十足，神态间却是更像柴荣…… 看得出金环对他确实不错。 这样一个意义非凡的夜晚，如果能得到皇上的宠幸，那肯定是无比尊贵。 再那些胭脂粉面的女人们，他们各个争奇斗艳，对着皇帝脸上麻木地笑着……那种笑容像是一张张面具，没有温度，没有情感，藏起了尔虞我诈和争风吃醋。只是希冀这样的面孔能多换来几眼皇帝的怜爱…… 是啊，被禁锢在宫里，得宠的担心失宠，失宠的想要复宠，没幸的望幸，得幸的望子……她们用所有的青春时光换一个不自由的牢笼，委身分享着一个男人……然而更多的人得到的只是许多难捱的漫漫长夜和一生的寂寞哀怨。 符素环的父亲魏王也曾想将她许配给皇家，被她拒绝了，如果可以再一次选择，她也许还是不会进宫，也许还是会嫁给李崇训，因为她只想过平凡无争的生活……可是真当她遇见了柴荣，也许她还是会爱上柴荣，因为相知相惜，因为他们都对苍生怀有一份责任。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今天谁也没有召幸，夜宴结束后只是在符金环的殿宇里陪小皇子玩了一会儿，就只身一人去了清宁殿。也许只有这里一直没变，依旧是是那么清净，素雅。 柴荣轻轻闭上了眼，她的一切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一身素雅的长衫，一只朴素的珠花，不染而朱微微上翘的唇角似笑非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可是当柴荣真的伸出手，她的一切又迅速遥远起来…… 错过的人生永远不可能重来。 真的不知道当时经历的感觉和如今回忆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尘世之中不管经历什么谁都做不到最后的了无牵挂，只能寄希望于来世能享有一份安宁…… 如果有来世，我们还能相遇吗？ 符素环轻轻贴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那高大结实的男人。 如果有来生，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遗孀。我们都只是平凡人，男耕女织，粗茶淡饭，简单而幸福地走完所有的人生…… 这样的念头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第112章 他出现了 缠绵的场景下，总有酸涩翻涌。 一道刺痛的煞气袭来像尖刀一样划过自己的灵体，带着浓浓的霸道和威胁，卷携起符素环飞离了殿宇…… 目光交错中她知道那是李崇训，也没有做任何挣扎，一瞬之间便来到了符金环的奉华殿。 同样素雅的殿室内，符素环着急挣脱开那带着压迫的怀抱。又小心翼翼地与李崇训保持着距离。 久别重逢却是相顾无言。 他们已是一样的孤魂，可他们的留在人间的目的绝对不一样，从李崇训那没有温度、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就能感觉到，他，煞气很重。 这种场景的见面，这种方式的见面都令符素环非常不安，她想知道李崇训为什么还不离开人间，为什么要偷元晦的古籍，甚至揣度他想做些什么害人害己的事…… 怀着满腹疑狐，符素环始终没有说话。 “素环……我……” 一声干涩的呼唤打破了尴尬的沉静，李崇训红着眼眶，想要说什么却几度哽咽…… 因为身量较高，李崇训始终低头凝视着她，那个自己一心一意，爱慕了十年的女人…… “崇训……”面对这样的融化冰雪的深情呼唤，还是曾经熟悉的声音，她却别过头不敢看他。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我也没想到……” 符素环有些难以启齿…… 慢慢地，李崇训煞气退去，带着些许悔恨靠近她。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一个没留意你怎么就跑出宫去了，还弄成这样……”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温柔，爱怜地伸出了手，想抚摸符素环的鬓发。 没想到她却退了退…… 这一退令李崇训有些惊谔。煞气又开始慢慢浮动。 符素环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问问清楚，于人于己都有益处。 “崇训，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因为……因为我放不下你……” “难道你一直在宫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崇训上前两步刚想辩驳什么，见她又在后退便疾步逼近过去。 “我只是太爱你！” 说话间李崇训猝不及防地将符素环大力拽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拥住。仿佛那震颤的蝴蝶一松手就会飞走。 这样的相拥是符素环始料未及的。如果是以前，她也许不会拒绝，但是现在，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只好默默地推开他…… “你这是何苦啊……” 谁知她的拒绝更是激起了对方的煞气。 此时李崇训泛酸的醋意已将理智完全淹没，煞气大盛，突然狠狠地覆上了那片朱唇，令符素环措手不及。 她越是反抗，他越是用力。 简单的吻变成了反复的噬咬和折磨。 李崇训死死的抱着符素环，那愈来愈强的煞气让她浑身刺痛起来。 针扎似的痛感一波一波袭来。 女人总是感性的，有些东西强求而来却令人更加惶恐不安。 符素环被那些痛深深地折磨着却推拒不下，情急之中，只好在掌心凝出精气将他弹来，跟着就是一个巴掌甩过去…… “你……” 李崇训紧紧地抿着嘴唇，咬着牙想说什么，但终究只说了一个字。 符素环怔在那，看着他捂着侧脸，整个人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强压怒火。 “对……对不起……刚刚是你弄痛我了……” 那种愧疚感像是心里的阴霾，挥之不去。 第113章 再相见时 再相见一切仿佛早已沧海桑田。 “该是我说对不起……” 男人恢复了柔和的目光，曾经温暖的记忆被慢慢唤醒……也许对李崇训来说，她还是那个她，可是符素环知道他们都不一样了。 对她来说，往昔那温润如玉的男人已经死了，现在眼前的人仿佛是个可怕的陌生人。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与他周旋…… 想到元晦的告诫，想到自己这三年来和柴荣在一起的日子，他们应该都是一样的可怜人吧。符素环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崇训，你难道真的一直徘徊在宫里，徘徊在我身边吗？” 李崇训沉默了一下。 “……以前的事是我无能……但是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了……” 歉意代表犯过错误，歉意越真诚，痛悔越深沉，代表错误越难原谅。 虽然符素环早已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根本没有真的去认真在意这些事，可是现在，他就这样坦诚地认了错，向她祈求原谅。也就是这一瞬间，符素环有了些许的感动，她能接受柴荣，为什么不能原谅李崇训。 他们之间直到后来，符素环也一直凭着这仅有的一点感动一次次地原谅他。 “没关系，我懂你。” 符素环理解他，他当然也是怕自己的女人被人侮辱。 想到曾经悲烈的一幕幕，他一定也承受了很多痛苦，所以，是时候选择解脱了。 “崇训，我们离开这儿吧，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现在还不行。” 虽然李崇训知道他的素环一定不会计较这些，但这水一般的温柔并没有化解李崇训心中的仇恨。 “为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当然是要向那些杀害我们的人，欺辱我们的人复仇！” 那种不安分的戾气再次涌起。 果然……元晦说对了。 符素环焦急地解释起来： “崇训……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每个人都会有烦恼，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遭遇很多不愉快的事，我也一样……只是现在一切不幸的事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希望你也能放下仇恨，跟我一起离开……” 李崇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情绪愈发激动起来，“看到你被人欺辱，被人下毒，我就像万蚁噬心那般痛苦，却又不得不为了保护你，做出让自己痛彻心扉的事，我流连在这里每天想着你，想伴着你，希望你能平安，希望你能快乐……” 他眼里含着泪看向茫茫夜空，“现在你是想告诉我说我做的那一切都无所谓并且没有意义是吗？” 那曾经那些疯狂的思念，折磨自己换来的拯救又算什么？ 原来我早已被离弃…… “崇训，我真的不想去介意过去那些事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再介意了，如果你肯离开我愿意陪你一起上路，现在就走……” “那你告诉我，你已经过世三年了，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李崇训妒火中烧，死死的攥着拳头。 我……我为什么还没有离开……不能告诉他我是因为舍不得柴荣…… 他的目光紧紧盯住眼前的女人，仿佛她已无路可退…… “哼……我不会走的……” 他冷笑了一声，抓住符素环的手腕，说出了一句寒彻心骨的话。 “我要让他们全部付出代价！” 仿佛被魔鬼辖制一样，无名的恐惧死死地纠缠住她。 “你到底要做什么？” 符素环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第114章 林中囚禁 “你应该很清楚我要做什么，怎么，你心疼了？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那种压迫的煞气又弥漫开来，带着戏虐的口吻在谈论着她和柴荣。温和谦恭的李崇训再不复存在…… “崇训……我只想告诉你，我们都是要向前看的，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去捡拾那些伤痛反复扒开来看呢！” 李崇训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难道所有的事都可以像这样动嘴说说就能过去吗…… “你说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与他只能不共戴天！” “崇训!”符素环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在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希望可以唤醒他，希望暴虐的被仇恨迷失了心智的他能够迷途知返…… 她是真的怕柴荣受到伤害，也是真的怕李崇训因此而毁掉自己…… “求你了，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有相之物皆是虚妄，我们离开这里，从此随缘度日好吗？” 虽然自己也曾抱过一丝幻想，幻想他的素环还像自己一样憎恨着柴荣。现在，这丝幻想也化为泡影了。 “哼，太晚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要亲眼看着他走向毁灭。” 李崇训轻哼了一下，虽然声音很淡很微弱，但那些强大的煞气却在慢慢升腾着，缠绕着他，也攀上了符素环…… 李崇训并不好武力，但毕竟上过战场，肯定是杀过人的……而且，现在的他修炼了元晦古籍上的禁忌之术，更是今非昔比。 “崇训，算我求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当心灵蒙上尘埃时，只有那个可以走进他心灵的人才能拂去。 可惜当时的符素环并不懂，只是急于把危险的人带离柴荣的世界。 “崇训！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在人间徘徊三年？” 因为执着于这一世的爱恨情仇。 同样的问题，去劝解别人的时候还没有说服自己。 “我……” 想到伴着柴荣那些幸福的日子，刚要说什么却又被他打断。 “别说了，跟我走……” 李崇训一掌劈到眼前，抓住了她的肩膀，再次卷携着她飞离了皇宫。 …… 在一片绿荫交错的山林间，有一座小木屋，阴暗而寂静，层层叠叠的树木紧紧包围着这座木屋，每一阵风过都像是漾起了一波绿涛，哗哗的响声涤荡人心。 木屋前还有点点野花，阵阵幽香环绕，这真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静谧木屋。 符素环站在窗前，当她醒来的时候就被窗外是翠绿鲜艳的草木深深地吸引着，外面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然而木屋里的符素环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眼前这些动态的剪影。 没有声音，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也正是这死气沉沉的一切在狠狠地提醒着她，这根本就不是这真正的世界！ ……这里被李崇训下了结界，感受不到人世间的一丝活力，只有危险的气息和恐惧的等待…… 也是，外面的一切都是上天对属于阳间的那些人的恩赐…… 她愈发强烈地想要离开这里，离开人间，离开李崇训，也离开柴荣…… 只是，她要走的话是一定要带上李崇训的，可他把自己放在这儿就不见了踪影…… 李崇训死也有四年了，按元晦的意思他在死后不久就偷走了古籍，修炼了这么久都没有明刀明枪地找柴荣拼命，倒像是李崇训的风格，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也许以前也有出于要保护自己的意思，但是现在自己已经死了，他对柴荣下手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想到这，符素环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该怎么办…… 第115章 入梦而来 忽然，林间的袅袅雾气让符素环想起了和元晦别过的那个早上，当时湖面也是这样雾气沼沼。他临行之时教自己入梦法，此时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可是现在自己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保证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唤…… 不过鬼魅皆是灵气所化，充乎天地之间无不是气，气之所到所依之处，又有什么是不能达的？ 但转念一想，若真是让元晦知道了李崇训的所在，法力高强的他会不会伤害李崇训？ 算了，眼下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于是符素环静下心来，以欲入定，集中所有的意志力开始屏息冥想，心、意、灵三感都在呼唤着元晦的名字…… 元晦……元晦……元晦…… 这个名字在慢慢飘远，她的灵体也在不断净化着，很快便从压抑的竹林小屋的禁锢中脱离出来，意识也随着那声声呼喊的名字向天外飘去，无比轻盈，不受时空束缚，以超然的速度来到了一处奇特的环境。 这里的整个世界都泛着瑞气红光，明霞煌煌，碧雾冥冥……倒真是个开阔的仙家境地！ 初来乍到，符素环有些踯躅，不断地环顾着四周。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吹吹打打，像是走来了一条出殡的队伍，嘈杂的哭喊哀嚎只让她感觉很不舒服，这群人穿着白色孝服，表情肃穆哀伤，挥洒的纸钱在漫天飞舞着…… 原来人的生命到最后也不过就像这些纸钱一样，或飞散在空中，舞一段绝恋，或不知飘落在哪碾入泥土，或静静燃成灰烬，最终都会不复存在吧…… 也许一样，但又不一样。人还可以有来世，只是这一世的一切还是要灰飞烟灭。却不知爱恨是否也能入轮回？ 正在她惆怅之时，一阵浓烈又刺鼻的腐臭袭来…… “救我救我……” 那声音凄恻无比，符素环低下头定睛一看，发现一个垂髫的男孩在地上一边蠕动，一边在拽她的衣角。 孩子的下半身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了，裸露的腿上都是些紫黑色的烂疮，还有很多条明明暗暗的长血印子，像是抓伤的…… 天呐，元晦的梦里怎么尽是这些…… 这男孩看得符素环很是心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帮他…… 她俯下身去想安慰一下这可怜的孩子，谁知那小童却趁她蹲下之际，双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吓得她仰坐在地，胡乱地蹬踢挣扎着…… 嘭的一声巨响，已经走远的送葬队伍好像乱了起来，接着又是嘭嘭几声巨响，这次符素环听的真切，那是棺材炸裂的声音，听的人头皮直发麻……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没眼去看远处发生了什么，脖子被那小童死死地扼住……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心中想，那么现在我到底该怎么脱险，怎么找到元晦！ 正与男童争持不下时，身后出现了一只水淋淋的手又拽住了她的头发，猛地一拉便带她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四周都是水，本能让符素环拼命地挣扎着，只是压迫带来的恐惧和那些冰冷的水一样，无孔不入，将她慢慢填满。 气力随着时间在流逝，符素环开始脱力了……意识和灵体都变得越来越沉…… 第116章 谁更危险 瞬时间水中似乎升腾起了一阵漩涡，感觉像是一个体型瘦小，浑身长毛的东西在灵活地旋转着，游荡着…… 它好奇地凑近符素环，浮浮沉沉，两只猩红的眼在浓密毛发的遮盖下若隐若现。 符素环用余光扫了下这家伙，似人似猿，却满嘴都呲着白森森的利齿，不像善类。不禁在心里苦笑，难道自己真要死在元晦的梦里了吗。 那长毛绕着自己打量了起来，又拉扯了几下她的手，符素环只感觉这东西的手冰凉刺骨，黏腻邪湿，尖尖的指甲划的灵体生疼…… 水猴子在没完没了地摆弄着符素环，她却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它折腾着，无可奈何地在心里默默呼喊着元晦的名字，希望他能早点赶来救救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束白光犹如灵蛇一般长插入水，将这深潭照亮。自己也很快被一道道白光环绕笼罩起来，在周身形成了屏障。 眼睛半睁半闭之间，只觉得灵体在向上浮着，耳边是慢悠悠的声音…… “什么时候来的？” 一出水面，刚刚的一切都消失了，地面平稳又踏实，什么水鬼深湖全不见了踪影，只是人还有些摇晃，可是那些水就像是真的呛进了气管里，符素环还是忍不住，连声地咳嗽着。 “没事吧……” 元晦依旧是不紧不慢，仿佛刚刚她的涉险与他毫无干系。 虽然心中十分不满元晦的待客之道，但是算了，还是谈些正事要紧。 “法师……我……我见到李崇训了……” “嗯……” “法师，他不愿意跟我去重新投胎，他还把我禁锢起来……” “哦……” “法师……” “嗯？” 元晦泰然自如，反而没有了当初求助符素环的急切样子。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但符素环还是隐约感觉出在他神情如常的外表下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什么？ “法师，法师，你怎么了？”符素环终于还是轻声问着。 “哦，”元晦显得有些无措，“我见到李崇训了……他也来了……” 什么？ “怎么会？他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猜修炼之术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他来我这儿，是想找我收藏的其他古籍的下落，探寻些其他的法术……” “他？他怎么会入您的梦？难道……难道他是随我一起来的？” 元晦叹了口气，“也是怪我太过自负……” “那法师现在可有办法？” “哦……”元晦眨了眨眼，偏过头来直视着符素环的秋水明眸，“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清楚……” “什么？”这话一出符素环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起来。 “现在李崇训，你，我都在我的梦境之中，虽然梦境由我控制，但我们都是一样的意识。并不存在谁强谁弱，而且你们这些灵体没有了人肉身的束缚和环境的桎梏反而更容易兴风作浪。” 看着她惊谔的样子，元晦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如果在梦中能将李崇训擒获还好，若是不能擒获只怕他在我的梦境里面到处游走很可能会探寻甚至找到其他古籍的下落，对于这样危险的恶灵，如果让他习得那些古籍里禁忌的法术，只怕人间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第117章 梦中较量 入梦和上身一样危险，两方互有损伤。上身是压抑人原有的灵魂，以达到控制躯体的目的。而入梦则是一场灵魂的接触与碰撞，所有微小的，模糊的记忆都可能暴露在对手面前，这是一场关于心灵和记忆的控制…… “不过这里终归是我的梦，他想找到那些古籍也并不容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元晦思忖了一会，好像还是拿不定主意。 刚刚还红光茫茫的世界这会已经慢慢黑了下来，暗得如同洞窟一般，说话间还似有回声，只有远处透着几分光亮。 元晦在慢慢隐藏自己的行迹。 如果符素环和李崇训都能主动离开还好，大家都可以平安无事，可是现在，李崇训似乎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如果元晦自己毁掉这个梦，那符素环和李崇训都会被永远困在份意识里，这和吞噬掉他们的灵魂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精气被意识吸收，变成能量的融合。 如果是被李崇训毁掉这个梦，或是杀了这里的元晦的意识，就等于是毁掉了元晦灵魂与肉身的链接。那元晦法师自己也终将变成一种意识，与肉体分离成为鬼魅。 这注定是一次凶险的会面。 “等会我们若是撞见了李崇训肯定会过几招，你若是信我，就要帮我，我若让你离开，你必须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走，千万不能成为我的拖累……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一定不要放虎归山，助纣为虐……” “法师我明白……” 说话间周围的黑色又慢慢退去，露出几分红光。 “他快要找来这里了……我们去会会他吧！” “嗯……” 元晦和素环慢慢升腾起来，浮至半空，飘然前行开始追寻李崇训的踪迹。 飞了一会忽然远处地表上升腾起了一阵沙尘，符素环定睛看去发现是一群异形的怪物…… 凛冽的风中，它们四蹄飞扬，鬃毛飞散，有的是人身马面，有的是鸟头豹身，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体型很大，样子诡异吓人…… 这些东西朝着一个方向或奔跑或跳跃，呼啸奔腾，应和着鬼厉的嘶鸣，气势宛若暴风骤雨。 果然，它们行进方向的尽头翩然立着一个人，一袭白衣，被烈风吹起，飘然出尘。那种淡然的俊美，仿佛遗世独立。 虽然黄沙之中他的面目看不真切，但符素环知道那肯定就是李崇训。 “法师……” 她刚想说什么，就被元晦打断了。 “不用担心，这种程度根本阻止不了他……” 果然，透过云雾看去，李崇训正双手结印，在空中幻化出一柄晶莹剔透却锋利无比的气剑…… 他握着剑轻轻跃起，一剑便将冲在最前的棕鬓红瞳的魔物从天灵盖处生生劈成了两半。 又见一眼鼓外凸，浑身布满疣粒的蛤蟆怪从他身侧扑来。 他也是毫不慌乱，以气化掌，一掌劈去，掌风强劲避无可避，正中那妖怪胸腹，夹杂着风沙瞬间化成碎肉，在周围升腾起了浓浓的血雾…… 看着李崇训那些收放自如，可进可退的巧招，元晦又叹了口气。 两人飞向李崇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第118章 君子小人 元晦一筹莫展的表情符素环看在眼里，愁上心头。 “法师……不如我再去劝劝他吧！” 没等元晦回应，符素环便飞身下去…… 身上的纱衣被风撩起，裙摆飞扬，勾勒出玲珑的轮廓，从天而降，几缕青丝在随风舞动着，出尘绝艳，仿佛仙子入梦而来…… “崇训……” 她柔声唤着。那声音很小却似有魔力一般让地面上正与魔怪恶斗的人猛然醒觉。 “你……别过来……这里危险！” 他大吼一声却也阻止不了她的飘落，只好跃至半空，想去接应一下她…… 李崇训右手刚揽上符素环的腰肢，谁料元晦竟在此时突发奇袭，以居高之势向下轰击，这一击借下落之力，势大力猛，打得他措手不及，无处闪躲……只好抬起左手，展开五指对上那刚猛的一击。 顿时风沙四起，她和李崇训都被轰落在地。即使相互搀扶着也不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连带符素环都感受到了那一击带来的震颤，似要将人一击致死。 “你没事吧？” “我还好，你呢……” 符素环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的突然出现才让李崇训乱了阵脚，为了接应她才受了元晦那一击。 另一边元晦也是风姿飘逸地缓缓下落，足尖点地。周遭走兽便纷纷逃遁开来，只有李崇训仰此仙袂却心生厌恶。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趁人之危。 这下马威抖得漂亮，李崇训强自忍下了那一掌，此时是满腔怒火，眼底冷酷决然地看向元晦。 “崇训，你斗不过他，我们还是……” “你别说话……” 符素环紧紧地扶住李崇训，他的煞气染到自己身上，刺痛不已，但还是死死地拽着李崇训，不让已经气的浑身战栗的他冲过去。 她当然知道元晦之所以出此下策，攻其不备是因为面对李崇训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现在好像有些适得其反了，极为强烈的恨意让他满眼猩红，似乎要迸出鲜血！ 人为爱死，魔因恨生。 李崇训的怨气，戾气都是被别人逼的，只是他没办法放下。 “怎么，你就这点本事吗？” 他咬着牙勾出一抹嘲笑来。 元晦没有吭气，比起刚才的满面愁容现在更是锁眉不展，万分戒备。 见李崇训故意挑衅元晦，符素环有些担心起来。 “法师，求你手下留情，尽快送我们离开吧！” “素环，你在说什么，能不能送我们走得看看他的本事！” “那就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本事吧！” 元晦那些浮在脸上的心事瞬间散去，轻轻跃起，向前推手作攻，一只金光万丈的巨大掌印便冲近而来，真气似滚滚洪涛，逼近李崇训三尺有余。 李崇训目光凛冽，毫无惧色，一把甩开符素环，也大步上前，只是双手握拳，直对上那一掌。 一声钝响，砂铄飞扬，渐欲迷眼之时，元晦的背后又闪出一个身形，速度迅捷，气势磅礴，朝他扑打而来。 原来刚才元晦打到的只是李崇训的幻影，亦虚亦实，兵不厌诈。 面对李崇训的凌波步伐，带着强烈煞气的拳脚，精深奥妙的攻击，元晦只能左闪右躲，以守为攻，伺机而动。 两人各显神通，打得地动山摇。 激战之间，远方忽然滚涌起层层红雾，把金黄万丈阻隔在外。 第119章 选择信谁 这轰鸣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红雾越滚越浓烈，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砸在地表又升腾起团团气波，带着凌厉的声势向他们冲来。甚至都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被三股气息在体内搅动的元晦终于还是不堪重负…… 梦要醒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符素环盯着远方的浓雾神情木然。战得焦灼的两人也缓下动作，怔怔地看去…… “不好……素环我们快走！” 李崇训迅速反应，再不恋战，而是回身拉住符素环，欲带她乘云而去…… 十指相扣的瞬间蔓延的却是刺骨的寒冷。 “素环，你……” 李崇训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想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只是压抑不下的煞气还是刺痛了符素环。 而另一边，一只长满硬茧但却温暖的手也抓住了她。 我到底该相信谁？ 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远方的地平面已经出现了一道缝隙，并朝向他们的方向在迅速扩大……一片哭嚎哀鸣，就连这里的那些魔物也在慞惶逃窜着，天上似乎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在快速陨落，露出了片片漆黑的窟窿。感觉这里很快便要再次险入无边的黑暗了…… “你这恶灵莫要再挣扎了，这里已经不保，现在速速随我离开！” “哈哈哈！”李崇训仰天大笑，原来自己被人这样穷追猛打是因为作恶？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恶。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恶灵，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劳动您苦苦追捕？” 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闪电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元晦。那眼神杀气十足，吓得一旁的符素环都缩了缩瞳孔，若说他不是恶灵，这般凶神恶煞好似依靠杀戮而生的野兽，谁又能相信。 元晦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 “我的确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奸恶之事，但你身上戾气太重，精气化煞，留在人间始终是个祸患，所以我必须将你收服，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悲凉的狂笑。 “我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吧，我只不过吞噬了一个后宫妃子的魂魄，因为她曾陷害素环，虽然那个柴荣赐死了她，我见她死后身魂分离，只是想到终有一天她还会重入轮回，我还是气愤不过，便吞噬了她的灵魂。所以我不认为我有错，因为我只不过是在替天行道！” 想到那夜，慧妃自缢以后，他擒住那冰冷的魂魄，那女人身上邪恶狠毒魂气的味道却令他不能自已……他忍不住一口咬上了那胎骨滑润的肩头，似是珍馐美味一般，入口即化，像是身体里注满了新鲜的汁水，沁透心脾，很是解渴，那种令灵体充盈的感觉即美妙又享受，让人食指大动，不能自已……只是那种感觉经历过一次之后便再难忘记……可李崇训还是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节制恶念！ “糊涂！你本性并非大恶，只因习练了古籍上的修炼之术而强于其他魂魄，欲无止境，当你想要更加强大之时只能通过吸收别的灵体的气息来满足自己，可你若吞噬了对方的灵魂，对方身上的气质不分善恶也会蔓延到你处，在你身上延续！” 第120章 去留之间 听元晦这么一说符素环才反应过来，当初佛堂之事过后，慧妃便自缢了，原来是柴荣赐死了她。而且本性谦和的李崇训如今却得如此善妒，狭隘又多疑，原来是因为沾染了慧妃身上的恶念。 “她若是作恶，你更应该远离她，而不是吞噬她的灵体，作恶者终会害己，自有天道收拾，你以怨报怨，以恶待恶才是真的大恶！” 是啊，仇恨永远无法止息仇恨。 “崇训！仇恨止于我才是真正的解脱！若心能向善，便是身处佛国，若一心向恨，那才是地狱啊！” 符素环常读佛经，此时更是苦口婆心地劝着。 李崇训开始微微蹙眉，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快，似是有些后悔。 只是崩裂的巨响越来越近。 “李崇训，有些事始终是要面对的，这里快要崩塌了，你们都随我走吧……” 危境之下，元晦也没有放弃劝导，劝人向善应该是这世间最大的功德了吧。 “崇训，我们一起离开吧！” 符素环捏了捏李崇训的手，想传给他一些决断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即将覆灭的梦境里静静地等待他，等待着那只本该纯粹的灵魂战胜心魔，迷途知返。 此时此刻，李崇训的内心自然是无比地挣扎，然而他看向符素环渴望的眼睛却有些不解……为什么连她也这么渴望重新投胎，重新开始？她难道不爱柴荣，不想一直陪伴着他吗？难道我们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都是无所谓的吗？还是为了保护那个男人不惜用自己来做牵制？ 原来是这样！不惜牺牲自己来为对方换取平安！哼……当真是情深义重的女子啊！就算自己死了，为什么她却偏偏爱上那个本就与他们不共戴天的人！他越想越气，甚至开始微微颤抖，手掌也在慢慢收紧，那种带着煞气的刺痛感一阵阵从符素环的手心传开…… “崇训！” 最后一声凄楚的呼唤也没有挽回他的心走向邪恶…… 他有爱，有意志，有力量……却唯独没有慈悲心！ “你们妄想劝我！他对我犯过的错，我要亲自裁决！亲眼看他付出代价！” 李崇训的吼声很快被这奇异世界的天崩地裂声淹没。 “崇训！求你别再固执下去了！如果你还爱我，就和我走！我们现在一起离开！” 满眼含泪了美人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怜爱，他还是不为所动，就那么紧紧得抓着符素环那只想要挣脱的手，像是要捏碎那纤弱的手腕却又不应答她的话。 “李崇训，欲无止境，那些禁忌的邪术你莫要再修炼了！而且我永远也不会让你找到其他那些古籍！” “我才不是来找什么古籍的，我是来找她的！” 李崇训死死地盯着符素环，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似乎要将她吞了。 “她必须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哪也不能去！” 这话一出也惊到了元晦，难道这些事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既然你不和我去重新投胎那就请你放手！” 她用力地想甩开李崇训那钳制的手，却不想对方抓的更死了。此时的李崇训一动不动，就那么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眼底猩红地看着她，仿佛一座雕塑，不动也不说话。 “放手！” 第121章 一拍两散 “我不会放手的！我爱你！我很爱你！爱得发狂！我要你也爱我！” “什么？”她的嘴角毫无掩饰地勾出了一抹鄙夷的笑容。这话真的太可笑了，他们都已经是鬼魅了，连这世间最平凡的暖阳都不能尽情沐浴，连那最简单的喷香米饭都不能入口品尝……他们有什么资格说爱！ 那种奢侈的东西只有活人才配拥有！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崩地裂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而别离的气息也愈发浓烈着，那种淡淡的惆怅让三个人就这么握着彼此。 只是有的人明明拼命地抓着眼前的一切，却又在心里狠狠地推开他们。 “我想要做的事，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符素环终于还是崩溃了，听了这话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狂涌出来…… “不要……” 面对那样一个泪人，没有丝毫的怜悯，李崇训眼底再次闪出一种邪恶而又暗淡的光，带着威胁与恐吓继续说着： “接下来你就和我一起看着柴荣走向毁灭吧！” “你疯了！” 符素环那声嘶吼快要把自己的耳膜都震破了。 眼前的李崇训……他，确实疯了！ 你疯了。这句话像是耗掉了符素环所有的气力，认清了现实的她再也无法言语，只能张着嘴任由眼泪肆意地流着…… 时间却愈发紧迫起来，人间总是不缺痴男怨女，碎裂的空间摇摇欲坠，欲将这里的一切都埋葬…… “唉……丫头，我们走吧……” 元晦叹出了那口压抑了很久的气，像是颓废极了。 在不断的拉扯中，符素环也收起了情绪，问了最后一遍：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终于，在那狠厉决绝的眼神里，她还是心灰意冷地挣脱了那只苍白消瘦的手。 “素环！” 李崇训还要上前去拉，却被元晦用尽全力一掌拍出，那一掌内劲浑厚，震得四周石屑腾飞…… “李崇训……放下吧……” 像是飞离了九霄云外，那深厚雄浑的声音仿佛也没有了温度，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被那一掌拍的六神无主，恍惚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被拍散了…… 然而这一掌也让他和那个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从此一拍两散…… “崇训！放下吧！” 长风呼啸，缭乱了她的鬓角，也拂过了她的眼睛，吹干了眼角的泪，她再想要睁眼看看清楚这个世界也做不到了…… 元晦展开双臂带着符素环逆风而行，向天外飞去。 只是弹指一挥间他们的灵魂便立在一幢青色房子的门外。 “进去吧，这是我家。” 元晦兀自穿过那沧桑的木门，她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房子似乎很大，飘进了屋里才发现这里陈设却很是简单，显得很空很静，没有一点人气。昏睡着的元晦本尊就躺在里屋的床上。 然而更令符素环意外的是：床上居然还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也在那静静地熟睡着。 “法师，这位是？” 见她神情诧异，元晦淡然地介绍道： “我已成婚，他是我儿子。” 这孩子似乎睡得正香，符素环忍不住好奇凑过去仔细地端详起来…… 一双浓眉便像极了元晦。 “他可真像您呀。长眉入鬓，额头宽而饱满，他长大后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第122章 君子之交 符素环发自内心地称赞着。却没想到元晦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会的，他必须继承我的衣钵！” 符素环也是有孩子的人，可是听元晦的语气似乎没有平常人提起儿子的那种喜悦，那种冷漠，那种不咸不淡的情绪倒像是提起不关己的外人。 衣钵真有那么重要吗？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要他没有选择地背负父亲的信念，家族的使命。难道孩子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连生命的意义要靠元晦去注入？过上不知道他是否喜欢的鬼画桃符，昼伏夜出的生活。 她直到死去才知道自己要为什么而活，不是为了她父亲魏王为她选择的人生，不是为了死去的李崇训，而是为了心中所爱，为了苍生社稷！她不想这孩子这么小也没有选择地当了别人的附属品。附属品的日子自己已经过够了，却不知道这世间除了女人，孩子和男人也会沦为权威的附属品。 “法师，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早，孩子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不是您的。您应该尊重和指导他，而不应该替他去选择和安排未来。” 元晦默然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是否在心里考量这她的话。而符素环倒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环顾起四周。 自己的造访很是唐突，不知他的夫人是否介意？ 可是左看右看却没有发现这个家的女主人，就忍不住看向元晦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您的夫人……” “我夫人已经跑了……” 提到夫人，元晦很快就回过神来，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便淡淡地打断了她。 这……夫人跑了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不急不躁，倒也真是胸襟开阔，自然洒脱…… 虽然可笑，但还是让符素环对元晦心生敬佩起来：法师一定是忙于度脱亡灵，布善劝戒，而没有空闲关心妻儿才落得如此孤零的境地。但是他这般冷清又没有人情味的性格也难怪他夫人会离开。 符素环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元晦就已经覆到了自己的肉身上。只是还没睁眼她就隐约听到一息沉重的长吁，像是累极了…… 醒来后的元晦先是定了定心神，又给孩子掖了掖被角，这倒还有点父亲的样子，之后便起身走了出去，符素环也随他来到了偏室。 “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了李崇训，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李崇训这个祸患。 “法师的意思是？” “所以刚刚我才没有痛下杀手，但也没有把握能擒住他，我想给他一个机会，可惜他还是离开了……现在我们还是要找到他，让他离开人间，这也是在为他考虑，你明白吗？” 她当然明白元晦急于带她离开那个梦境才放走了李崇训，也知道他给过李崇训很多机会，可惜他没有珍惜。 “素环明白法师慈悲，先替崇训先谢过法师了……” “嗯……” “我现在想先回到柴荣身边，我恐怕崇训他会对他不利，不然我心难安……” 李崇训很有可能一直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要对柴荣下手。现在更是被逼急了，挑明要毁掉他。此刻最危险的人还是柴荣！ “也好，我也会做法寻找他的去向……不过……你……”元晦似乎有些心事，几次欲言又止。 第123章 正身黜恶 “法师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两人都是直爽性格，没必要再三缄其口，字斟句酌了。 “唉……”元晦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郑重其事地说出了那番他心底最担心的话。 “李崇训不像你，他心中有恶，留在人间始终是个祸患，所以，你还是要时刻小心他……并且……并且你也千万要记住这十六个字：心正无邪，恶不相缠，心善无怨，魔自可降。” 是啊，元晦口口声声总说李崇训执怨不改，他是危险而可怕的，那符素环就一定能做到正身黜恶吗？ 符素环也看出了元晦对放走她的这种不安，确实她也留恋某人并且和李崇训关系非浅，但她不能也不会因此就不辨善恶了。 “法师放心，我自幼研读佛经，知道世事沉浮，人生当处处忏悔，苦乐善恶自在一念之间，今日素环一定谨记法师教诲，不会让自己变得和崇训一样，因恨生魔，迷失自我！” 虽说天命有数，一切随缘，但元晦心里还是愿意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坚韧的丫头。听了她刚刚的一番话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相信自己看人看事一向很准。 “你且去吧，记得万事小心！” “是。” 在别过元晦后，符素环很快就飞入了皇宫深处，自从学会了一些炼气之术后，她这鬼做的不比以前那样辛苦，而是越来越轻松……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朱红的砖墙染着漆黑的墨色，静寂无声，沉郁的殿影很快也出现在眼前……现在应该是她第二夜以魂魄的身份来到这儿……这杀人于无形的地方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冤魂旧事…… 符素环来到柴荣的寝宫，他正熟睡着，像曾经很多个夜晚一样，她就蹲坐在他的榻前，静静地凝视着那桀骜不驯的侧脸：浓眉叛逆地上扬这，鼻如刀刻一般挺直，长长的睫毛似垂下的帷幔，暗红的唇带着放荡不羁的弧度。 你是这世间最让我心安的人。也是我最在乎的人。为了你保护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这是我这一世对你最后的承诺，也是我最后能为你付出的爱！ 看啊看啊，似乎要将那张俊美的印进心里，过了很久符素环才心满意足地隐去了形迹。 一想到李崇训可能一直在宫里游荡，他随时可能伤害柴荣，可是他能去哪儿？他到底有什么复仇计划？第一次回宫的时候他好像在金环那边……也许他和金环有接触，也许金环知道这几年李崇训到底在做什么……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李崇训的下一步行动，没办法了，她只能去见见金环…… 来到了奉华殿，内部恬静素雅的装璜与雕栏玉砌的宫宇有些背离，这点上她妹妹倒是与她一样，不慕虚荣，没有奢欲…… 很细的气息从帷幔里悄悄传出，一丝夜风拂过，撩起了纱帘的一角，里面的美人就静静的侧躺在软香的榻上，勾出了玲珑的身型，艳丽无匹，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更多…… 妹妹还是这样随性，就算天气闷热，现在也已经是秋天了，夜风总是寒凉的，若是像她们的父亲魏王那样落下了风邪头痛的毛病可怎么好。 她轻轻一扬手，那四开的窗户便无声地合上了。 第124章 缘不由人 “妹妹，妹妹，我是姐姐……” 这柔和甜美的声线洒满室内，充盈着一种慈爱，像是和煦的暖风，吹进了心田，温暖了心房。 “妹妹……妹妹……”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很快，符素环的意识似乎轻了许多，像是得到了某种回应，被无声地牵引着…… 周遭的事物都在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静静地闭上了眼，感受着灵体快速地旋转，终于以气为灵，进去了金环的体内…… 在还没醒来的时候就符素环便闻到一阵芳草的清香……与世无争的恬静味道是那样的沁人心脾，她们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龆年，没有任何负担，只有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布局精巧的庭院里，青泥灰瓦上映着婆娑树影，精致的小亭立在塘里的一池绿萍上更添雅趣…… 这正是当年的魏王府，她和金环的家！ 符素环飘在檐下看着这充满回忆的庭院不禁潸然泪下…… “妹妹，没想到你也这么念旧……”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嬉闹…… “长姐，你快来追我啊！” 通向小亭的长廊尽头，一袭碧绿衣衫的女孩面若桃花，步伐轻盈，连跑带跳地走在最前，样子甚是烂漫。 “妹妹，快别闹了……” 缓缓走出的是一位年纪稍长的豆蔻少女，手里拿着一卷书，素色长裙不沾尘埃，显得清新雅致，宛若凌波仙子。 跟着又走出了一位谪仙般的男子，白衣飘飘，超然脱俗，傲然于世，和身旁的女子像是一对天成佳偶。 受到跑在前面笑逐颜开的女孩的感染，跟在后面那两位气质清冷的人也终于舒展开面容，只是漫不经心地对视了一眼，女孩却发现那男子眼含爱意地看着自己，那目光犹如春风拂面，温暖宜人。女孩不禁有些尴尬，急忙收回了目光。 “妹妹顽皮，让李公子见笑了……” 她气若幽兰，细声细语地说道。 然而那将言未语的害羞模样倒勾起了男子的兴趣。 “无妨……” 那男子勾起一丝浅笑，眼底暖波粼粼，忽然感叹道： “姐姐端庄大方，美丽贤淑，妹妹纯真无邪，翩若惊鸿，魏王有此二女真是好福气啊。” “公子谬赞了，小女愚钝，妹妹顽劣，希望没有坏了公子游园的兴致。” 李公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情专注而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女子，三人继续在府邸后庭徐行赏景。 廊里波光映衬，凉风徐徐，素衣女孩和白衣男子在亭子里研读起了诗书，而那绿衣女子年幼俏皮，竟然爬上亭子扶栏还来回踱起步来。 忽然扶栏上的女孩脚下一滑便要跌进水中，还未惊呼出来，幸好一只宽厚修长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帮她稳住了重心。 在那双墨色的瞳仁中，女孩看到了窘迫的自己，再聪颖貌美的女孩也会有心动神摇的一刻，待在那强壮结实的臂弯里恍惚觉得自己要被融化了…… “小心。” 男人不带任何情绪的提醒着，待她稳住身形又抽回了手臂。 只是帆未动而心以动。 这正是多年前的他们初识的那天…… 一切因果皆是姻缘，起灭转换间若说是命，那真是半点不由人啊…… 谁也不知道最初的怦然心动会燃起未来无边无际的纠缠。 滚滚红尘，芸芸浮生，谁也不知道到底谁该珍惜谁，谁会辜负谁，谁能为谁心神俱耗，谁敢为谁炼心成魔？ 第125章 上天注定 这时，符素环也意识到了妹妹的举止有些荒唐。园子里才刚下过春雨，处处湿滑，便急忙喊她下来。 “妹妹，快下来，上面危险！” 刚刚虽有李崇训在，算是是虚惊一场，但作为长姐的符素环对妹妹的安危还是负有责任的。 “我不下去，这上面风好又凉快！” “好妹妹，快下来吧，万一掉下来摔痛了可怎么办，吃药时又该哭鼻子了！” 金环自小就厌恶吃药，小时候一吃药就哭闹，可是现在她自觉已经是个大人了，姐姐却还要提她小时候的窘事，尤其是在这位温润如玉的李公子面前，便心生恼怒。 “不许你说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妹妹！” 她又无奈地喊了一声。 “是啊，你不是小孩子了，却还贪玩登高……”说到这儿，李崇训也被符素环这活泼任性的妹妹逗笑了，忍不住帮了两句。 符素环生怕妹妹在外人面前出了什么丑抬不起头来，语气转而严厉地斥责到： “妹妹！不要再调皮了！万一摔伤了可怎么办啊！” 看着廊下的一对璧人，金环也有些明白了。可最磨人的痛苦是因为那可怜的自尊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 “是啊，我哪有姐姐那般手不释卷，勤学好问！就只有姐姐才是好的。我就是顽劣不堪，怎样吧！” “妹妹，不许再闹脾气了，长姐再说一遍，快点下来！” “就不就不！你莫要多事管我！” 没想到符素环耐心的叮咛和关心的训导却被妹妹一番厌恶。 这个金环在家确实不太受宠，学问又不精，也没有点女孩子弱柳扶风，温婉可人的样子。所以常被父母亲人拿来和素环比较，以至于现在敏感又多疑，遇事经常和她姐姐吵架。 “妹妹！” 她又喊了一声，平日温和的素环拿这个任性的妹妹根本就是毫无办法。 李崇训默默注视着一切，忽然毫不掩饰地扬起笑意，建议道：“不如我们去前庭品茶吧。” 天姿慧质的素环当然明白这是李崇训的权宜之计。 “这……也好，我也有些口渴了。妹妹快下来了，我们要去前庭了。我叫厨房熬了你最爱喝的冰糖雪梨汤。” “是啊，符小姐，快下来吧，我们要走了！” 金环嘟着嘴依旧不肯让步，“不去不去！这里凉快，我就要待在这里！” 实在拗不过她，符素环和李崇训只好自行离开。 “妹妹，那你自己小心！”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只听身后扑通一声。 “啊！长姐救我！长姐救我！” “妹妹！” 原来是金环看到他们离开一时慌了神才失足落入塘中。 看着她慌乱地在塘子里扑腾，符素环心急如焚，再看向李崇训，他竟然毫无表情，冷漠地有些可怕。 “长姐救我！” 金环还在水里扑腾着，没办法了，素环也跃进塘里，不管怎么说也要先救妹妹…… 其实那塘子并不深，跳入池塘的符素环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可能是塘底积了不少淤泥，金环猝不及防落入水中应该是脚下太过滑腻站不起来才会搞得如此狼狈…… 她小心地探着步，慢慢靠近金环…… 第126章 她的心思 “长姐……长姐……”金环被吓得不轻，有气无力地扑着池水。惨白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头发也都打湿了，蔫蔫地贴在脸颊两侧。 “姐姐这就过去，你坚持住啊！” 素环艰难地趟着水迈开步子走到金环身边。 “长姐！” 金环又凄切地喊了一声，迷迷糊糊中呛进了几口水。 “别慌！你小心地站起来！” 素环将手托在妹妹身后，她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素环。 有了重心，金环终于站了起来，但惊魂未定，依旧紧紧地抱着她姐姐，符素环扶着她拨开浮萍一步一步慢慢向池边走去。 刚刚素环塘边一跃倒是惊到了李崇训。现在廊上的他也急忙探出身子，伸出了援手，“来，抓住我的手。” 这对姐妹被他拉上了岸。 “你没事吧。” 他关切地询问着素环，看到她们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倒是松了口气。只是自己真没想到符素环会奋不顾身地跳入池中去救金环。 “李公子，我要带妹妹去沐浴更衣，就先失陪了……” “快去吧！小心着凉。我去叫下人煮些姜茶给你们送过去……” 浑身湿透的她们不成体统，只好匆匆谢过李崇训就回房了…… “刚才多亏姐姐了！”泡在木桶里的金环经过热汤暖了身子才终于回过神来，虽然她情绪偏激，做事缺乏理智，但到底不糊涂，知道是她长姐素环临危不惧，从塘子里救出了她，现在还是有些愧疚和不安。 “姐妹间说什么谢啊。” “那我说对不起好了，今天是我不对，害你也出了丑。” “你知道错就好，以后莫要再调皮了！”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忘记了刚刚的争吵，关系如同天气一样雨过天晴。 “只是那个李崇训见死不救实在是个没有义气的人！” 提起李崇训，金环还是气鼓鼓的。 此时的符素环沐浴完毕正在梳妆，铜镜里的佳人虽然不过十三四，听妹妹这么一说倒是嫣然一笑，“妹妹，庭院里的塘子能修多深啊，他料定你会没事，只不过是你自己太笨了，那水才刚没腰而已，你却扑腾不止，站不起来。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若不是李公子待在廊上拉我们上去，后花园本来就清冷，只怕我们现在还在那里吹风呢！” “是吗？那这样看来李公子还算有几分智慧，不过，那也比不过姐姐有勇有谋！” “行了，你就别多想了，记得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轻易让自己涉险了！姐姐不可能时刻在你身边，你不要让姐姐为你担心啊！” “长姐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小心！” 劝妹妹的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却还是有了个疙瘩，难道当时的他真的看不到金环处境的危险？看不到她的担心和妹妹的痛苦？这件事也让她在心里对李崇训多了几分戒备和疑虑…… 曾经的初识就在样原原本本地被记在金环梦里…… 那段最值得怀念的豆蔻时光叫人流连忘返，只因不想再面对如今的种种险恶……别说是金环了，这样的梦就连符素环也不愿意醒来。 妹妹一直是一个对感情很执着的人，只是她执着错了人，可是后来她为什么也要进宫呢？ 就这样一个闪念，金环梦中的世界又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 与元晦那艰难险阻，连找个人都困难重重的梦相比，金环的梦倒是有问必答。 第127章 罪恶之手 可惜所有的美好都像美梦般短暂而易逝，梦醒后的哀痛却永远都在继续…… 现在的场景是金环的闺房，她站在窗前，亭亭净植，纤纤玉手从书柜上取下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封信，上面隽秀有力的字体让符素环一眼便认出那是谁写的。 那信好像是李崇训曾经写给她父亲魏王的求亲聘书，她早已不记得信上的内容了，也不知道这信被扔在了哪，没想到是被金环如获至宝般的珍藏着。 信上那寥寥几行字却再次让她心里升腾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慨！ 小子与贵府千金符氏大小姐素环两情相悦，愿与之偕老，特问名以合八字，卜为吉兆，当百年好合，子嗣荣昌之卦象。现经媒妁之言，欲结秦晋之好。小婿已略备薄礼将择吉日到贵府行聘，还望泰山笑纳。 如今再看这字字句句，无不泛出淡然的哀伤。乐是苦因，心动则伤，可惜了李崇训一片深情却愈演愈烈，千般思恋终也变成了万缕愁结。炼心成魔，如今更是业障深重，真不知他何时才能降服心魔，幡然醒悟！ 然而金环执着信也是盈盈含泪，这般的睹物思人，真不知妹妹是如何一念成痴的…… 只可惜多情重义的人总会比一般人更多凄楚。 就在姐妹触景生情之时，窗子却被夜风从外面推开。 凉嗖嗖的风直直地吹了进来，丝丝凉意像是渗透进了每一个毛孔里，冷得让人心寒。 金环的呼吸都凝成了霜，可就是那些霜在慢慢聚拢，恍惚砌成了一座高大的人形雕塑…… 他渐渐浮出了容貌：淡若无世的眉眼，刀刻的脸廓，一睁眼那黑眸射出的煞气便能将一切吞噬。 “啊！”符金环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是风雨飘摇中的一片花瓣，手中的木盒也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崇训哥，你不是死了吗……” 李崇训垂下眼角，浮出一丝苦笑，“对，我是死了……” 这话一出，金环颤抖的更厉害了，那些纷纷掉落的泪珠不知是恐惧还是欣喜…… “你怎么……那现在你是……” 金环看着李崇训那没有脚的，半透明的身体，忽然明白了许多，可颤抖的声音还是变了调。 “崇训哥，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李崇训像是早有准备，脱口便是一句“我需要你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保护你姐姐，帮我向柴荣复仇！” “什么？” 那双哭的有些红肿的眼被瞪的老大，现在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金环眼底的血丝，那些流过的泪现在被冷风吹干了，脸颊上只留下两道泪痕。 “你姐姐在宫中过得并不好，是那狗皇帝强迫于她才让她诞下的皇子。” “那你想做什么？我又能帮你什么？” 青黑的煞气螺旋上升，将李崇训慢慢裹覆，他渐渐向金环凑近，小声在她耳边嘀咕起来…… 画面慢慢模糊，可符素环缥缈的灵体却在剧烈地抖动着，拳头被自己攥的紧紧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咬死李崇训！ 李崇训，你死就死好了，为什么那双罪恶的手还要拖上妹妹和你一起走这条仇恨无光的路！她还那么小，她才刚开始自己的绚烂人生！你为什么不怜悯怜悯她！复仇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气的甚至有些头晕，胸口似乎堵着什么东西无法宣泄出来…… 第128章 魑魅诡计 忽然画面转换，眼前上好花梨木的床榻上玳瑁镶嵌，处处都雕着巧夺天工的精美纹式，这应该已经是在宫里了。 床榻上有个女人侧卧在那，神情疲惫倦怠，与那些镶嵌在床上的璀璨珠石相称更显得没精打采，病病殃殃。 这时床内传来了几声细细的咳喘，像是在故意压抑着痛苦……那是金环的声音，隔着纱帐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如何，不知她是不是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别的痛楚，只是这阵阵急促的咳声就让符素环焦虑不已。 然而一阵冷风不知从何而来，金环像是受了寒气喉头一紧，痒痛不止，甚至弓起身子来在剧烈地咳着。 那些阴气从地面上升腾旋起，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形来……又是那阴魂不散的李崇训。 床上的珠帘被这阴气搅得一阵颤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黑的一张脸，对着病人丝毫没有半点怜惜。 “崇训哥，我觉得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咳咳……”金环病还未愈，中气不足，说话不禁咳中带喘，断断续续，“我在进宫的路上就听人说皇帝对姐姐很好……而且……而且我见姐姐也十分关心他，他们看上去很好很和睦，我不忍心……” 这样的话说出来便被听的人添油加醋地装进了心里。 “别说了！我知道你肯定是胆怯了！我不是告诉过你，顶罪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吗！”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忍心……这样做不是害了两个人的性命吗！为了自己的报复心害死两个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愚蠢！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李崇训怒气冲冲道：“柴荣杀过的人又何止几个！为了杀他，牺牲几条人命又算什么！” “可是因果自有报应，你这样做又算什么！” “我不管！我就是要看他死！” 眼前的李崇训已经变成了向恨而生的魔鬼！ “崇训哥，你收手吧！” 金环已经泣不成声了，她不敢相信，难道曾经温润儒雅，风度翩翩的崇训哥真的死了吗？ “我绝不会收手！” 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那种狠厉决绝的样子终于印刻进了金环的心里。 忽然李崇训又扬起了他邪魅的笑容。 “呵呵，我就是要报复，怎么样？我在暗，他在明，我想做什么谁也不能阻挡我！你不用费劲口舌来劝我！我告诉你，我李崇训做事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内含怨结，故名为恨，有了怨恨心，再温暖的男人，再谦恭的君子也会死！ 一阵细琐的抽泣响起，金环好像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屋里一下便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几声呜咽。 “别哭了……”李崇训终于放柔了语气，“明天去找你姐姐，告诉她宫里有人要害她，你是因为之前发现宫女之前在酒里做了些手脚，只是你刚进宫不懂宫里的尔虞我诈，后来才想到可能酒里可能被人下了毒，你怕牵连你姐姐才阻止皇帝喝那杯酒的。这样说对你姐姐，对你都有利！” “哼……”金环一改恭顺，忽然冷哼一声。 “你是让我去告发那名宫女吗？我看那名宫女对长姐和皇帝忠心得很，怕也是被你利用的，我不会说的，我也没有脸再见长姐了！等皇帝姐夫来了我要向他坦白一切，说都是我一人的计谋，我一人的过错，是我想要当妃子当皇后才下毒害自己姐姐的！” 第129章 她的救赎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相让。 “你！” 李崇训被金环说的又气又恼，眼眸冷得仿佛覆着一层冰霜，忽然狰狞一笑：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柴荣他不会杀你的，他舍不得动你们这对国色天香的姐妹，这件事现在被压了下来，在他心里也许还会念你护驾有功，估计你很快就要被封赏了。” “我说了这么多只是不想看你企图伤害长姐和姐夫，这样一直错下去！” “我没错！” “如果你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封赏真的来了，我也不会拒绝，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我只能留在这宫里保护我唯一的长姐！” 这番话李崇训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一场诀别的言辞。他不会在乎也不会稀罕一个他不感兴趣却又带给她绝望的女人。 没有任何挽留，他反而狂笑起来。 “果然……连你也要做他的女人？我应该早就预想到你进了宫见识到这极尽奢华，高高在上的生活就会背叛我！” 背叛？什么是背叛？李崇训身上若残存一丝本性金环都不会背弃自己的信仰，只是曾经那个让她愿意心甘情愿付出的一切的人如今也变了性质。 听了这话金环痛苦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我也没有背弃我的初衷。你曾与我说的是进宫保护长姐，如今你却要害她和皇帝姐夫！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也有我自己的选择。你之所以会觉得有所失去，会有被别人背叛的感觉不过是因为你曾拥有过我们的信任。可是你更应该想想你是如何失去这一切的！你为什么会失去这一切。” 是啊，我是如何失去这一切的？ 李崇训死时已经失去了一切物质财富，名望地位，现如今却连素环的怜悯，金环的仰慕也将消散殆尽。 “呵呵……因为我没有那个男人强大，所以他可以夺走了我的一切，所以你们才都要依附于他！呵呵……这样也好，那我就先恭喜你了，祝你平步青云，荣宠不断！” “不……不是……” 榻上的金环此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是肆意地流着泪摇着头，拼命地伸出手想去抓住李崇训…… 可是那男人刚一话毕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只留下床榻上的美人还在潸然落泪…… 忽然，金环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栽倒在榻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意识，再无力起来纠缠，只知道不断地抽泣，不住地流泪。 李崇训的确不够强大，真正强大的心又怎会铭记仇恨而改却心智，想要害人害己呢？ 仇恨不会惩罚任何人，仇恨只会惩罚自己！ “妹妹……” 这一切都被符素环看在眼里，痛上心头，她带着哽咽在呼唤着，可是床榻上的金环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那份爱怜，像是哭的有些累了，终于还是慢慢地歪过头睡了过去。 “妹妹！” 她坐到床头握起那削葱般纤细的手指，很凉，凉得让她忍不住握得更紧了。 她缕了缕金环那些被泪水黏腻在脸上的发丝，心中无比酸楚。 “妹妹，你怎么这么傻，李崇训他说什么你听什么，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是他心里半点没有你，你这是何苦啊！” 现在，虽然李崇训走了，然而他给妹妹带来的恐惧和伤害却再也没法弥补了。真不知道崇拜他的妹妹能不能彻底摆脱他的控制，会不会继续被毒害，还有没有机会找到自己真正的良人…… 第130章 姐妹情深 她的良人……柴荣不就是她的良人吗？ 提到柴荣，符素环现在所能触碰到的妹妹又开始逐渐消散……很快眼前又变换了一副光景。 这应该是最近的梦，是柴荣在她的奉华殿里教宗谊读书，以前常看见读兵书的他头顶阴云笼罩，眉锁成结。可如今他就穿着常服，嘴里叨念着的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千字文，神色间倒有了另一番风雅和温柔，像是别样的风景让符素环不禁仔细地打量和品味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着自己搂在怀里的小皇子，这样的沉静具有书卷味又满富亲情的柴荣是符素环以前所没有见到过的。 宗谊似乎也很喜欢自己的父皇，虽然千字文的内容枯燥无味，可他还是乐在其中，断断续续，稚声稚语地跟读着。而他们身边的金环看着这对温馨的父子眼神中也感受到了一种和美的幸福，眼底也终于流露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满足…… 是啊，天是黑的，地是黄的，宇宙虽始于混沌，到如今也是日月各司其职，天空星辰闪耀，一片融融……她留在这儿看别人的幸福是件很伤心的事，她已经死了，如今她是这世间最多余的存在，也是别人的幸福中最多余的存在。而现在她也不该哀怨，而应该感到的是欣慰！ 欣慰妹妹能有个好归宿，她的皇子能有位善良的母后…… 符素环就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现在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然而就在她拭泪的时候，却发现柴荣放下小皇子准备走了，离开的时候他只是与金环点了一下头，道了句晚些时候再来看宗谊，也没说什么别的，而金环也只是朝他行了万福礼以作别，没有其他言语更别说几句贴心和体己的话了，两个人都是那样的冷漠，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就算是一般嫔妃皇上也不该如此冷落，更是金环，作为帝王之妻，一国之母，应该统摄六宫，辅佐皇上，可她却和陛下连一句关心和亲近的话都没有…… 难道妹妹也信了李崇训，在怪皇上杀了李氏父子，抢占自己从而激怒了李崇训致使他变成了恶灵？ 唉，符素环也叹了口气，妹妹你也太傻了！和以前的姐姐一样傻！ 她没有着急离开，还在静静地看着妹妹的生活。 事无巨细，从细心地喂着宗谊吃饭，到耐心地哄他入睡，金环一点也不像是高贵的皇后，更像是一位真正的母亲，无时无刻都在给予自己的孩子所有的爱意！ 然而她看上去似乎并不快乐，因为那些笑容并没有让素环感到她很幸福，也许她并不情愿想笑，而是怕宗谊看到不高兴的母后会有心里负担，才装出一丝笑来给宗谊看，可是这些苦涩的笑容反而让所以人都看了出来：她的生活既黯淡，又难熬…… 身在金环记忆中素环也感觉到了一种趋向绝望的变化……因为这些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灰暗，就像现在，梦中的她正带着宗谊在花园里玩耍嬉闹。可那些娇艳芬芳的花却像是褪了色的绢花一般，空灵又憔悴…… 这不能是一个芳年华月，玉貌花容的女人该有的心性！ 都是李崇训的错！李崇训就是毒药！外表光鲜，实则败絮其中！迷惑又荼毒别人的心灵！叫她妹妹青春年华却早生蹉跎！ 第131章 苦乐不均 “妹妹！妹妹！” 符素环开始狂喊起来……眼前的画面再次开始颤抖，震碎…… “长姐！”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种甜声细语令她惊喜不已。 “妹妹！” 符素环惊喜地转过身，姐妹俩相拥而泣。 “长姐！我以为你死了呢！” 面对妹妹的欣喜，符素环只有一声苦笑。 “我的确是死了，只是还没去投胎，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孤魂野鬼而已……” “长姐！你怎么会……你怎么这么苦命啊……” 凄切的哭声让符素环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坦然而平静地接受了死亡的事实，但眼下的妹妹似乎还沉溺在悲痛中。 这世间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死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越是面对无法挽回的过去，就越要坚强。 “妹妹，生死轮转，苦乐相依，我身虽死而神未灭，只要能消除业障，放下牵挂，重入轮回，那有死必有生，所以妹妹你别哭了，姐姐不苦！只有你不再消沉，姐姐才能安息。” “那就太好了！长姐！我真的很想你！我以为你怨恨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我怎么会怨恨你……我们是姐妹啊！” 梦中重逢，泪眼相看，即使是阴阳两隔都能感受到那一滴滴灼热的温度。 被李崇训利用，又被迫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妹妹一定受了很多苦！ 她小心翼翼地拂去妹妹的泪，“妹妹，别哭了，长姐心疼呢！” “嗯……你也是。”金环倔强地耸了耸鼻子，终于勉强着挤出来一点笑容，却比哭还让人难受。“我不哭了！以前你见我哭不都会笑吗，这次你怎么不笑了……” 素环把头侧了过去，不忍去看妹妹的表情。而金环也伸出手拂去了素环脸上的泪。 “傻孩子，还记着以前的事呢，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哭花了脸都是长姐为你擦的，长姐见你顽皮又快乐，笑你是在为你高兴呢！现在我妹妹长成了美人，哭了就不美了，不美了姐姐才难过，笑不出来了……” “长姐……我以为你在笑话我呢，我真傻……以前都是我的错……” 说道动情之处金环更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不，你什么也没做错，长姐都知道了，长姐知道所有的事，你不要自责了，是姐姐对不起你，是长姐让你卷入一场宿怨恩仇，而你明心见性，正身黜恶，勇敢地坚持了善念，你是姐姐的骄傲！” 纵然她们姐妹间总有误会，可金环她又做错了什么，从小在完美姐姐的阴影下长大难免敏感，好争，即使是妹妹最爱的男人，他爱的人也是自己的姐姐，被最爱的人利用又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幸福，她有多苦做长姐的素环也说不好自己体会了多少…… 千言万语只有感恩，感谢老天爷没有让妹妹没有误入歧途，感谢她心有仁义而近墨不黑。感谢她留在宫中想要保护自己和皇帝的愿望，感谢她养育自己的孩子…… 做人养母，显示的是真正的情操！ 宗谊幼时丧母，柴荣在外征战，是金环主动抚养于他，若不是金环点点滴滴地教导，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怎么端正品行，茁壮成长；宗谊时年重病，若不是金环在旁悉心护佑，时刻陪伴，他怎么战胜病魔，恢复康健。 第132章 我放心你 “长姐，你不用感谢我，没什么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还有你对宗谊的好，对他的爱护长姐都知道了！只是……只是长姐无以为报……” 谈及宗谊，素环的眼里再次溢满了泪水。 人世间最难割舍的就是感情，最难偿还的也是感情，金环这些深沉而真挚付出，像是无能承受之重，让素环深感今世无以为报。 “长姐，我真的很想你……” 金环似乎是有些害羞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撒赖般的钻进她长姐的怀里。 素环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平静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姐妹的情绪都平复了下来，符素环想起了自己入梦的初衷，想问出李崇训的下落。 “妹妹，长姐有些事要问你。” “嗯？” “你可知道李崇训在哪？” “崇训哥？”金环神情闪过一丝惊喜，正被符素环收在眼底，唉……看来她也不知道…… “自从我当了皇上的妃子以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金环有些难过，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他没来找妹妹真是再好不过了…… “妹妹，那你知道准备做什么来害皇上？” “我……我……”金环似乎有难言之隐。 “进宫设宴的毒酒之事就不要再说了，长姐都知道了，那事情不怪你，而且姐姐还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就是其他的事你还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崇训哥……他似乎上了一个朝中大臣的身，很得陛下赏识……” 大臣？ “那妹妹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金环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是经常有人劝陛下御驾亲征，我猜多半是崇训哥怂恿的……” 这该死的李崇训，难道是想让柴荣死在战场上！ “好！姐姐知道了……姐姐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要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小皇子和……和陛下就拜托你了。” “陛下？”金环忽然面露难色。 “陛下他实在是太劳累了，真叫人不忍……还有……” 什么？已经到了妹妹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了？ “还有什么？他怎么了？” “我听说他又要率军去攻打契丹了……” “怎么会！我们才刚战胜于唐，北方民族又多骁勇而善骑射，再加之气候异常，这仗不能打啊！” “我知道，可是朝中许多大臣都在怂恿陛下，而且陛下似乎很不喜欢待在后宫，整日醉心政务，听说在书房研究这次的战略部署已经一天一宿没合眼了……” “妹妹，你怎么不劝劝陛下！你应该好好劝劝陛下啊！” “我……我跟他说不上话……” 想到他二人没有丝毫温度的相处，素环的心也冷了下来。 “妹妹，陛下是位好皇帝。就算他有些事情做的欠考虑，可他的为国为民的心总是好的，你现在是皇后了，应该辅佐他，帮助他，照顾他，你明白吗？” “嗯……”金环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姐姐要走了，你若是遇到了李崇训记得千万别激怒他，要小心与他周旋！” “崇训哥……”提到李崇训还是触及了金环最柔软的内心深处。 “他还好吗？” 符素环只有苦笑相对“他很好，我们也不会伤害他……只是他身负罪孽而不自省，漠视过错，任恶泛滥……我们是在帮他，帮他悔悟，帮他扳正已经错误的心路……” 第133章 与元晦谋 “嗯！长姐你也要小心些，只是崇训哥他也很苦，长姐你要是见到他也别责怪他，也别伤害他，他有他的痛处，只是我劝不住他，可长姐你不一样，你要好好劝劝他，他一定能听你的……你们若是早点去投胎，我会为你们诵经祈福，祝祷你们下世可以幸福长寿。” “嗯……”素环苦笑了一声，“我的妹妹长大了！有你在宗谊和陛下的身边我很放心……” 啪嗒，像是一滴泪滴在了地上，仿佛荡起了涟漪，忽然画面旋转，景物凋零，一阵强大的气场发自金环，将符素环从梦境中弹了出来了。 一晃神，她便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凉凉的地砖上，眼前还是那些没有人情味的殿宇楼台。 想到妹妹梦中的话，她没有再多的逗留，急忙飞身去找元晦…… 又是那座灰瓦青砖的房子，才刚鸡鸣时分，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在薄雾中刻苦地练功。 又是压腿，又是下岔，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孩子的小脸冻的有些发红，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露气让这阴冷的早晨更添寒意。 这孩子和宗谊也差不多大，只是这么小就这般志坚行苦，她作为一个母亲着实有些心疼。 “孩子，过来……” 她忍不住去喊那个孩子，可那孩子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她一般，继续挥着肉嘟嘟的小拳头，稚嫩又可爱却也不失灵巧。 符素环失神得看着这个孩子，目光中流露出来自母亲的慈爱。 忽然，小男孩向前猛地一推手，脚下却乱了步伐，自己把自己绊了个跟头，毫无防备地扑倒在地上…… “小心！” 符素环冲上去想扶住孩子……可孩子还是直直地透过她的身体，重重地跌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作为鬼魅是那么的无力…… 孩子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继续练功，而符素环就怔在那呆呆地看着…… 感觉到符素环来了，元晦打开了房门，淡淡地对她说了句进来吧，这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看到元晦那绷紧的不苟言笑面容，他的严厉一定让孩子吃了不少苦！ “让这孩子也进去歇会吧，他都练了半天了……” “还有半个时辰！” 元晦的威严无人能撼动。 “可是他刚刚跌倒了，可能还受伤了！你做父亲的人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孩子！” 这样的斥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冷峻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些许震惊。 从来没有人指责他教导孩子的方式，因为小时候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对待的他。只是如今这孩子却比他当年更可怜，虽然自己的母亲早逝，可元晦还记得他母亲浆洗衣物，收拾饭食的忙碌身影，将他搂在怀里那种亲切温暖的感觉…… 而元晦的孩子，却比他更早没有了母亲。 “我不是不在乎他，我是在锻炼他的体魄，培养他的意志，这孩子有些胆怯，我怕他将来不能继承我的衣钵！” “衣钵衣钵！你可曾真正地关心于他！” 元晦刚要反驳什么，却只是动了一下喉结，没有继续说下去…… 也许是刚才的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了。符素环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味道，转而又用平缓的语气劝解道： 第134章 天生阴石 “法师，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就算是孩子，他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今日你来是通过你妹妹查到什么有关于李崇训的事了吗？” 言归正传。被元晦打断的符素环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忙整理着思绪。 “……法师，我已经见过我妹妹了，她说李崇训不止曾在后宫想利用她害死皇上，更与朝中之人勾结，想挑起战乱来陷害皇上，还屡屡进言希望陛下亲征，企图让皇上战死在沙场上！” 然而此时，符素环却发现元晦的脸色很是难看，白中泛青，额角也现出赤筋，尤其是眼窝低陷发黑，像是有疾在身。 她又弱弱地问了一句“法师是否抱恙？” 元晦摆了摆手。 “无妨，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利用你妹妹的？” “似乎是在妹妹面前现了身，说与妹妹听的。他说的有些话只是他一人见地，并不属实，还好妹妹也没有完全相信他，所以那次他才没有得逞……” “那你妹妹可知他是利用了哪位朝臣，又是如何利用的？” “她并不知道李崇训用什么方法蛊惑人心的，朝中主战的大臣不在少数，皇上也是尚武之人，这次恐怕真的要落入他的陷阱了……” “只怕没这么简单……这个李崇训心思缜密，懂得利用人性弱点去操控他人心智，达到作恶的目的。谗言巧辩，手不沾血便能给人带来罪孽，杀人于无形。” “是啊，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虽然四海归一乃是大势所趋，可陛下他太过着急，以至于事必躬亲，劳心劳力想在十年内一统天下。听妹妹说他近日又在筹划兴兵伐辽，曾为研究战略部署，一天一夜不得休息，我想他再这样废寝忘食下去，不是死在战场上恐怕就是死在朝堂上了。” “嗯……统军打仗的事我不懂，但战场上的凶险我却明白。虽然我和皇上只接触过一次，但他的英明练达，开明伟岸我也有所感受，他的确是位明君，我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他，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完成盛世之梦。” 也许人生在世，只有践行忠义，才能不负平生。 难得有人和自己怀着一样的心去敬重柴荣，体味他的所作所为，感悟他的雄心壮志。符素环甚至有些激动，元晦这番话一出倒像是自己又多了一位知己。 “素环先替皇上谢过法师尊崇拥戴。” “好说，这几天我去查访一些朝中大臣，先寻一寻李崇训的下落……另外，如果再遇到他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 “是什么办法？” “我在游历李崇训亡故之地时发现了这个……” 元晦说着便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光润的绿色石头，只是上面似乎还有斑斑血污，令符素环不能直视。 “这是……” 不经意间有一丝嫌弃从符素环的神色间流出。 “这是一块至阴之石，生于深湖之中大概已有千年未沾阳气，然而刚巧的是上面溅了几点李崇训的血……” “崇训的血？” “没错，就是李崇训的血。他的血是纯阳的童子血，石头是至阴的湖生文石。虽然几滴阳血不足以改变阴石的性质，但总归达成了一种平衡，我想寻常的符咒对李崇训来说怕是不能起什么作用了，如果再遇到他我可以以阳血来吸引阴魂，用些法术将他的魂魄聚拢收复在石头里，只是……” 第135章 善念善缘 元晦欲言又止，符素环便知道他有些难处。 “法师若有什么困难素环一定尽力相助！” “是这样……我在想宫里的能工巧匠颇多，是否可以请他们试试将石头钻成空心？” 符素环思忖了一下。虽然自己没见过空心的石头，但是镂空的玉佩却不少见，那些钻孔打磨的技术应该万变不离其宗，没什么困难。 “我想应该可以，内务司府的司珍房做一些金线拉切，管具钻孔的活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 像是放下重担一般，元晦似乎吁了一口气，然而符素环担心的却另有其事。 “可是法师……我已经是鬼魅了。该怎样将这石头送进宫，或该如何指使宫人来向法师来索这石头……” 是啊，元晦到底是不能进宫的，符素环也只是一团气体。那到底该怎样联络工匠为他们办事呢？ 然而元晦刚刚才稍显轻松起来的脸色又像是扑了层灰。 “这……虽说棘手，倒不是难题……” “此话怎讲？” “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在宫里当皇后吗，你可以入梦告诉她，叫她帮你……只是……” “只是什么？” “上次是她对你思念不堪，才能让你轻松入梦的，而这次距离上次入梦实在太近了，我怕她会排斥你，而且……算了，你先去一试吧！这件事要尽快办妥，不能让李崇训继续在人间游走了，不然只会让他怨念越来越重，戾气越来越强！我只愿下次见到他之时能顺利将他收服！” 法师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不知道他有些怎样的话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符素环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元晦肯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她，而且不是一般的事。这世上没人愿意被别人欺骗，更是被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蒙在鼓里，可是她和元晦本就不是什么同路人，既然元晦不想说，符素环虽然心里别扭，但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好，那素环这就去办！” 然而看到门外还在勤奋练功的稚童，不知道那种努力与坚持是来自元晦的压力还是自己那无坚不摧的志气。总之还是令人动容！符素环多事地又问了一句。 “若是法师出去寻李崇训的下落，那这孩子该怎么办？他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谁来打理？” “我会将他就交由附近的村民照顾。” 什么？把这么小的孩子交给无亲无故的人照顾？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漠视自己孩子的父亲？ 年幼的孩子更加弱小和敏感，更加需要亲人的照顾和陪伴。而元晦除了严柯地管教再没让符素环看到什么其他。 “法师，我觉得这样并不妥……” “好了，你不必多言，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孩子交给他们我很放心！” “可是法师……您自顾潇洒地出去找李崇训……” “好了！别说了！” 元晦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时间紧迫，你快去吧！” 虽然很多人都懂得别人是一番好意，可还是愿意按照自己的方式继续行事，而不愿意接受别人建议。这样的自我却是既不能坦然地面对别人，也不能准确地正视自己。 殊不知每一颗苦口婆心的背后都是一场善缘。 第136章 惊梦一刻 在元晦的再三催促下，符素环终于还是决定先去找她的妹妹，毕竟李崇训的事一天不解决都像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 皇帝的安危大于一切。 “那素环就先去了。” 她只好先做妥协。 “嗯，只是现在已然天亮，要入侵你妹妹的意识并不容易，而此时若是做了清醒梦则更加凶险，所以你现在就入定吧，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形式急迫，容不得她多想，元晦已将雄浑的真气注入符素环的灵体里。 “叫她名字……” 符素环想着妹妹的名字又在元晦的帮助下，很快感觉到周身逐渐轻盈的变化。在穿过一片光怪陆离，扭曲又嘈杂的意象后，再次从容地到达了金环的意识里…… 只是这一次，妹妹没有像之前那样，将记忆里的画面原原本本地呈现在符素环的面前…… 符素环像是来到了某种边缘地带，这里廖廖荒原，草木枯黄，了无人迹。 她感觉到金环似乎有些抗拒…… 而符素环自己也在想，这次元晦竟然主动要求要助自己入梦，那此行一定不会太容易。 阴阳两隔，强行相聚总会两伤！对于毫无防备的符素环的到来，金环的身体的确是抗拒的。 就如同现在，行走在黑暗的梦境里，符素环又来到了一处密林中。错综交缠的树木枝桠和低矮茂密的灌木丛生将她层层围住，枯黄色晦暗的空间不见半点星火之光，让人倍感压抑。她感觉到了这里弥漫着的一种危险的气息，有一种说不出恐惧漫上心头，既紧张起自己，又担心起金环来…… 这样的打扰对妹妹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犹疑不决踟蹰不定只会令妹妹更加苦不堪言！面对疯狂的李崇训，想要阻止他就必须有所牺牲，但符素环多希望被伤害会痛苦的人不是她妹妹金环，而是自己！ 可是现在自己必须坚定不移地找到她妹妹，嘱托她帮助元晦把石头掏空。 于是，素环毅然喊起了金环的名字。 “妹妹！妹妹你在哪！长姐有事找你！妹妹……” 绵长的声线在荒林中回响…… 像是得到了某种回应，忽然，烈风四起，树叶草长沙沙作响，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野兽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杀戮与死亡，令人不寒而栗…… 符素环寻着声音，发现黑暗中果然蛰伏着一只神色凶残的野兽，似豹似狮，呲着尖利的牙齿那双荧着宝石绿光的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强悍的样子像是谁也不能挑战它骄傲的权威！ 那家伙缓缓从草木中踱出，不知是被风吹得乍起还是因为过度的愤怒，它浑身的黑色鬃毛根根竖直，使它的体型看起来更大了。从喉咙处发出一种带着警告般的低吼，倒竖着的尾巴左摇右摆，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压倒符素环。 妹妹最怕这些东西，平时凡是带毛的，有尖牙，有利爪的动物，她都不敢亲近，就连猫狗都不敢随意调戏……而眼前这样的猛兽，她一定是非常害怕才会记在梦里。因为越是害怕才越是印象深刻。越是害怕才越是容易想起。 元晦作为一名法力高强的捕灵者尚不能收放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梦境，在被自己和李崇训入侵意识之后最终也只能选择放走李崇训，带自己出来，更何况是柔弱的妹妹！ 第137章 困兽之斗 现在的金环一定也在忍受着梦魇的煎熬。 面对着慢慢逼近的猛兽，符素环也渐渐平静下来，她选择了一种信任。她相信妹妹的品格，相信金环能驾驭好自己梦境，就如同当初在李崇训的蛊惑下，她仍可以摈弃向恶的障碍，摆脱了情的包袱，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坚守住了善念。 就像是再黑暗的夜也遮不住一根蜡烛的光辉，在邪恶的世间也不能玷污一些人内心的纯净。符素环相信现在的自己也一定可以面对暴强而不积戾气，不动武力。 而且想起曾经李崇训在元晦梦中的纠缠，只怕反抗会带来更多的抵抗。 妹妹没什么经历，这黑色鬃毛的怪兽怕是她见过的最令她恐惧的东西了，她相信依金环的心性幻化出来的猛兽必定不会是真正暴虐成性的怪物。 符素环对着那不知名的野兽柔声说道：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找我妹妹，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希望你不要阻拦我……” 然而梦境中的事物既是真实生活的反应，也带着荒诞不经的未知和不可控。嗜血凶残兽类难改的怪物当然不通人语，没有像符素环想的那样停止进攻，而是野蛮地扑压过来，虽然符素环及时闪躲，但还是不免被它尖利的爪子抓伤了左肩，即使是在梦中，那样的刺痛和恐惧都是无比真实的。 她只有捂住伤口，目光恳切地看向那只野蛮的黑毛妖兽。 “请你别伤害我，我真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马上拜托给妹妹……” 只是那野兽丝毫不肯退让，没有任何犹豫，转头就是再次后坐，蓄力跃起，声势迅猛，这次的袭击更加凶狠，让符素环再无余地躲避。 一双兽爪撞向自己的双肩，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那双闪着绿色寒光的眼睛近在咫尺，从那呲着牙的嘴里和煽动着的鼻孔里喷出的湿热又血腥的气息打在符素环的脸上，吹得她很难睁开眼，只能将头偏向一边，但那种来自野兽的呜咽声还是传进她的耳朵里，像是对身下的猎物发出死亡的预警一样，在那种无力感下，绝望的声音不断地穿透耳膜，与灵体的颤动形成了一种别样的共鸣…… 难道妹妹真的要我死在她这意识里吗？ 然而这野兽竟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一口咬断她的喉咙，将她撕碎活吞。 金环妹妹是那么善良的人，意识里又怎么会有如此凶残的要伤人性命的野兽呢！ 她鼓起了所有勇气，抬眼对上了那双聚着绿光的令人恐惧的双眼。 像是出乎意料一般，那双漆黑的瞳仁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居然紧张地一缩…… 难道它也会害怕？ 它的眼神似乎比符素环还要无助和无望，像是带着某种枷锁又随时准备扼杀任何侵入自己领地的人……也许它并不是什么野蛮又毁灭人性的怪物，而是被剥夺了自由，同时又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坠入这无尽枯燥又痛苦的意识中想要自保。 它迟迟没有动作，符素环也细腻地捕捉到了它那一丝的孤独与煎熬，那是一种困兽的眼神，用凶残的伪装去掩饰真实的，脆弱不堪的自己。 第138章 如何解脱 像是自己刚死的时候，一个人游走在世间，没人看得见自己，没人能听得见自己，仿佛世界孤独地只剩下了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却又是这世间最毫无意义的存在。 又像是被李崇训禁锢在林中小屋里，深感命运不被自己掌控那种无能又无力的感觉……那些被抛弃，被束缚，被囚禁的感觉足以使任何有意识的生命选择崩溃。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那种发自内心的悲凉。 这梦境也许是这野兽的牢笼，它本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可它又不愿放弃现在那种存在的感觉，为了可以肆意捕食的那种威猛而令人惧怕和敬畏的存在选择了舍弃自由，选择做起了别人内心深处的山大王，搅人清梦，毁人心智，却也注定只能一直孤独……这是妹妹金环造的牢笼，是妹妹不肯放下，不肯打开心的牢笼放恐惧离开…… 妹妹的意识给了它生命，妹妹对自己恐惧的执念让它更加凶猛，因为害怕所以雪藏，现在这份恐惧置于这黑暗中更让这野兽无处驰骋，无以安抚……面对生人的来到，也许只有侵略和进攻才能让它感受到自己是一只有生命的野兽…… 它的痛苦由妹妹一手造成，而它的存在也给妹妹带来梦魇，给自己带来灾难。 恐惧亦是心魔，是一种负面的感觉和自己虚构的幻想叠加产生的情绪。有了恐惧，即使是鲜花也会被看作是毒蛇。 不知是苦难束缚了人，还是人自己要抓着苦难不放。可苦难总是无法避免地就会发生，而人只有不断放下那些挂在心灵杠杆上的包袱才能自由前行而不被心魔控制，画地为牢。 悲天悯人的符素环居然也可怜起了那野兽。 对于这样的消极能量，正视它，面对它，抗争它，远比躲避它，雪藏它更有作用。在勇气面前所有的恐惧只能是不堪一击的幻想。 符素环再次鼓起了勇气，从容地劝解道： “你本不该存在，也不属于这里，若是离开，你也解脱，妹妹也得自由，一念之间，得心失心，何乐而不为呢……” 那野兽似乎是抖了一下，爪子下的压力也小了些…… 它果然明白，只是从来也没有人像这样开解过它。可是它却依旧低吼着，只是瞬间地动摇便再次恢复了压制。 恐惧是臆造出来的魔物，如果你感到了它，就去驱散它。 问题的关键应该还是在她的妹妹。 符素环默默闭上眼睛，厉声说道。 “很多东西都是只要你学会克服和抵挡的方法，那什么都不足为惧！一时的被打败，被击溃并不能成为永远被铭记的痛苦！” 符素环明白，既然这野兽是妹妹的意识产生的，而自己在妹妹的梦境中说的话其实也都是在对她妹妹说。就算自己死了自己也是长姐，就算自己形神俱灭，也负着教导妹妹的责任！ “让它走！” 她大喊一声，睁开了眼直视着那野兽，毫无惧色。 虽然符素环被这野兽当成猎物牢牢地压在身下，但它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一种不屈服于它而带来的恐惧…… 一种超然物外而带来的无畏…… 第139章 黑暗漩涡 像是即将恼羞成怒……它的瞳孔在不断地扩大，凶恶又漆黑的眸子迸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恨…… 终于，它张开了血腥的嘴，迅猛地咬上了符素环的脖子。 那种腥臭与腐败的气味就弥漫在自己的脸侧，那些尖牙刺破皮肤，那黏腻的舌头在不断吸吮着伤口处的献血血，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水涌进了口腔鼻腔里，再顺着嘴角和鼻孔不断滚动溢出……她也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血就那么从脖颈的伤口处喷涌四射，殷红的血液就溅在野兽黑色的毛发上，又一滴滴淌在地上…… 瞬间身上就像是起了一层冷汗，微风一拂便冷进了骨髓，冷得她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打着哆嗦，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意识像那些被抽走的血一样，只感觉自己从身到心，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可又像是被人紧紧拽着一样，灵体在不断下沉着…… 符素环虽然心里明白这一切都只是令人恐惧幻觉，可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死亡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可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也许人到死的那一刻也就就是这般的轻松与解脱，不带一丝痛苦……死总是很快，连最贪恋于生，不肯向死的人都会被这瞬间的快慰所打动，心甘情愿离开行苦的一世…… 而现在，难道自己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渐渐地，符素环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只觉得思维和灵体都像是一片羽毛，在静静地漂落着，孤单而又安宁，不知道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她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 虽然很想保持着清醒，可意识却越来越单纯，愈发迷离起来……她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忆不起来，恍恍惚惚，如同一个痴儿，将欲昏睡，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没有什么恐惧，却也不知自己飘落到何处才是尽头…… 她就这样渐渐地将要融在黑暗里…… 忽然，一段空灵的歌谣响起，先是稚嫩的童声，再是妩媚的女声，伴随着一阵强烈又尖利的耳鸣传进了她的脑海里…… “野岭荒，犬虎狼，行人莫来往。狐作伏，狸著穴，草木皆疏凉。夜长漆，难相会，不见我情郎。寒星北，身心碎，撒下血和泪。相许遥相忘，牵挂爹和娘。” 这童谣一遍一遍响彻在这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又四处回荡。她的头也跟着疼痛欲裂，嗡嗡作响起来。那些字字句句像是不顾一切地要钻进她的脑海里，那种给心智和记忆的压力与折磨甚至比刚才那时的失血失智还要难受…… 到底是在哪听过这童谣…… 然而那些给她带来痛苦声音终于还是越飘越远，可在她体内的威力却像是越来越强，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尖细的绣花针，一波一波，一阵一阵猛地刺向她，让她不得不努力地去重复…… 相许遥相忘，牵挂爹和娘。 当最后一句拖着尾音的娘字毫无防备地扎进了符素环的心窝里……她终于打了一个激灵便震醒过来，没想到那些带着压力和折磨的字句却让不断坠落的她逐渐苏醒过来，从陷入的万丈深渊里得了救，又重获了生机…… 第140章 她怎么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虽然眼前还是那荒芜枯槁的山林，可不见了之前那只兽类的存在。 梦境是个以意识为王的地方，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毫发无损，不被幻境所伤害。 然而刚刚的自己显然是被攻击了，似乎侥幸没有死…… 难道是妹妹救了自己吗？不然又是谁在念童谣？可是妹妹她现在又在哪？ 仔细回想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许多的疑虑充斥在脑海中，虽然头还是晕的厉害，但符素环仍旧在努力地克服着，试图让自己尽快清醒起来。 那首童谣大的概意思是一个女孩不顾一切想要穿越豺狼横行的荒原却惨遭野兽袭击，断送了性命，临死前又挂念起了自己家中的爹娘，既没有成全自己的爱情，又辜负了父母，丢掉了孝义…… 妹妹到底想要提醒自己什么？难道是要告诉她不要贸然行事去试图穿过那个怪兽横行的梦，否则只能付出血和泪的代价？可那歌谣明明是在自己危难之时发声的，是要救自己的，难道是要告诉自己只有心里真正印刻着所挂念的人和事才能从恐惧意识的梦魇中清醒？ 可是妹妹为什么不亲自来找自己？难道连她自己也恐惧自己的这份记忆？想战胜它却怎么也战胜不了？可是符素环自己涉险时也并未恐惧过，那自己又是如何中招坠入黑暗的？ 这时，深陷在思绪里的符素环并没有注意到一个渐渐逼近的身影…… 那是一个纤柔娇媚的身影，白衣柔柔，一双杏眼带着妒恨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 “长姐，你怎么来了……” 空灵的声音甜腻又带着些嗔怪，像是平时撒娇使性的妹妹。 符素环猛地转过了身。那同样惊世的容貌她是如此熟悉，因为不是别人，那人正是她的妹妹金环。 “妹妹！” 她面向自己的妹妹，内心抑制不住地激动，上前便拉住了对方的手。 “你最近还好吗？真对不起长姐又来打扰你了？” “没事。” 太过热情的符素环并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那冰冷的寒气正在升腾。 金环轻轻地抽回了手。刚刚走在死亡边缘的素环急于解决身上背负的问题，而没有及时注意到这次她妹妹的态度其实是有些冷漠的。 “长姐这次有很紧急的事！我找到了对付李崇训的办法了，现在只需要你帮长姐一个忙……” “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是这样，一位法师拜托我把一块阴石打成空心，用来做禁锢李崇训的法器……” 符素环自顾自地边比划边说着，突然，腹部一阵钝痛，她无意间低下用手一抹，手上便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她的腹部竟然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处刀伤？那些浓稠的血汨汨鼓出，殷红的痕迹迅速在素色的衣襟上扩散开来…… 她捂住正在流血的伤口无助地看向金环，却发现金环的眼神是那么的犀利和狠毒，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柄正在滴血的短匕…… “你……” 想不到妹妹竟然趁自己毫无防备之时，暗下毒手？ “我讨厌你，去死吧！” 她抬起锋利的匕首在次刺向素环，直直扎在了心口上，又迅速拔出…… 第141章 她的愤怒 “你在……干什么……” 心痛至极，这一刀扎在了心口的确要比刚才腹部的伤更痛，不是痛在了表面，而是痛在了心里。 因为不敢相信，持匕人就是如此决绝地刺向她，那种悲凉之感深深地痛进了心里。 那是她妹妹啊！ 这重重的一击第一次让符素环知道了，什么叫失魂，什么叫落魄…… 金环扬起了得意又邪魅的笑，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毫无犹疑，再次扬起了那只寒森森的匕首。 血顺着捂着伤口的指缝不断溢出，滴答滴答，在地上淌出一洼小血泊。见金环准备再次攻击，狼狈不堪的符素环只能忍着剧痛，拖着沉重的步子慌乱地一边躲闪一边后退着。而金环挥着匕首，左一刀右一刀，即使是杂乱无章的出击，却也因快而狠的架势在空气中划出了声声风吟。那些唰唰的声音似是在诉说着一种邪恶，是比毒药更毒的恨意，是比深渊更深更寒的绝望。 “妹妹，你怎么了！我是你长姐啊！” 符素环面对她曾经的好妹妹无计可施，也无力还击。因而在不断地躲闪中又被划了几刀。身上的素衣也是破损了好几处，跟着又渐渐渗出殷红来。 眼见那匕首上的血还在冒着热气，却依旧一刀一刀追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品尝她身上的那种腥甜。 “妹妹！” 情急之下符素环只能打出一团精气将金环弹开。受到攻击的金环更是恼怒无休。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温柔可人的妹妹怎么就无端地变成了这样刀刀相逼，烦躁又冷酷，企图置她于死地的凶徒？ “哼哼……”金环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果然没有觉悟。你不知道吗？我恨你！我一直都恨你！恨你从小被父王母亲宠爱，恨你嫁给了我李崇训，恨你无能愚笨而不知保护自己，让我今生今世都只能留在宫里，对着一个我不爱的人还要养育着你们的孩子！你以为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吗？” “什么……难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地想要帮我？” “哈哈……你还真是可笑，凭什么别人都要为你的幸福让路，凭什么每个人都要为你付出，若不是亲情羁绊，我又怎会甘心留在宫中孤老一生！”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长姐，我一直以为你是……” 符素环没法说下去了。是啊！凭什么妹妹当初一定要选择留在宫里保护自己，现在又在抚养着自己的孩子。 的确是自己太贪心，世间所有事不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吗？她欠了金环那么多的感情债，而人和人的关系总要有相互作用才能维系，金环的恨不是没有来由的，符素环竟然天真的以为她妹妹为她做的这些事是毫无怨言的，而她可以许下来世再来报恩的废话来搪塞别人，安慰自己…… 前世因，今生受，可前世并非指上一世，所有过去了的事都是前世啊，你以为过去了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果报。 可是符素环还是极度震惊，妹妹当真已经后悔至此，欲杀她而后快了吗？ 第142章 生死彻悟 痛楚袭来。 难道那些她自以为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难道那些属于她们最真挚的情谊都消散了？ 看来自己活了一世最终也没能找到一个能值得托付，完全信赖的人，而现在还欠了许多情债……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去补偿妹妹。 “对不起……” “哼，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吗？” 时至今日，符素环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对她妹妹说吗？ “你真的不知道你这人是多么的残忍吗，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人生就只说句对不起就妄想我就能原谅你吗！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我又怎会轻易放过你！” 那她还想怎样？难道妹妹真的要她一死以偿罪过？ 果然，金环冲上前来扣住了她的手，她的那些发自内心的愧疚让金环更加无所顾忌起来，扬着那柄红刀子在符素环的身上不断地抽插着…… 恐惧已将这里淹没。 其实符素环一直都很害怕，害怕妹妹过的不好，害怕妹妹责怪自己，怨恨自己…… 然而她最害怕的这一切还是发生了。怎么办？欠妹妹的人生该拿什么去弥补！ 看着那柄匕首肆意地扎在身上，看着金环那充斥着恨意的眼神，看着那些殷红的血也打在了金环靛青色的衣襟上，闪出了诡异的红光……符素环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如果这样做能让妹妹消恨，能让妹妹满足，那她便是心甘情愿的！ 忍受着巨大的伤痛，符素环一声也没吭，只是意识和感觉再次模糊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痛吗？痛你就挣扎啊！痛你就哭喊啊！要知道你的痛于我是来说是莫大的快慰！哈哈哈……” 那声声尖利的狂笑在这空间里回荡，笑不像是笑，更像是邪恶又难以驾驭的魔鬼发出的嚎叫……不是她不知道痛，而是心如刀绞，痛在了里面。 她渐渐地感到麻木了，想着这些痛苦该从何结束呢？ 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仿佛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真的没有那么痛了……没什么可怕，就让我接受惩罚，让我去死吧！ 无望的空间像是要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唯一让她惶恐不安的是那黑暗的世界里再没有任何别人而只有她自己……死也许并不可怕，只是太过孤单了。 …… 当存在得毫无意义又变成了一种拖累和负担，那么离开就是最好的解脱…… 不经意间一颗泪滴不堪重负，从眼角滚出，滴落…… 千言万语的愧疚和悔恨都化作了这滴苦涩的泪，她想用死来给偿还妹妹，给她泄愤！ 相许遥相望……可是如果现在的我真的死了，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那些我爱的人，我牵挂的人了！那些我牵挂的人可能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了…… 至于李崇训是否还会继续再加害柴荣？金环妹妹能否重获幸福？这些问题还没有解决。 更是对于年迈的父母还未来得及报恩。对于元晦的教训和帮助还未认真道谢，而当初他的嘱托现在的自己更是无法完成了！ 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敬畏生命，不论幸福与否都在努力过活，在创造活的价值，只有自己屈服于暂时的痛苦，不知奋起而渴望解脱…… 第143章 无私帮助 不，我现在还不能死，我欠下的那些情债怎么能用死来逃避！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连罪大恶极的人肯回头赎罪佛都能给他机会，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只要能弥残补缺，人生错得起！ 天地本无心，奈何红尘枉多情！万象无形，一切皆幻！爱、恨、嗔、痴、怨，只要做到正身黜恶，向善而行，那都是该是无怨无悔的人生！ 当符素环识破这一切时，黑暗迅速消退，恐惧不再，梦里的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次恢复了宁静…… 当黑暗消散殆尽时，那些血渍，伤口统统消失了……身上被恐惧染黑的衣衫也渐渐还原了原有的淡色。 觉行圆满既成佛，菩萨有的也不过是凡人觉悟过来的心。 也许当初的自己就是不够敬畏生命，死得太轻松了，所以现在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而现在自己要亲自去挽回那些迷失的心灵，扳正那些偏离的心路…… “妹妹！妹妹！” 她迫不及待地四下游走，大声呼喊着，只求能快点见到金环，将元晦嘱托之事告诉她。 很快，一阵迷雾又起，朦胧之中她还是看见了她的妹妹，那个虽然渴望着爱情又能保持着自己独立的见地，矢志不渝，坚守善念，捍卫着正义，有情义又有底线的女子！而她的神情依旧是娇俏中带着坚定不移的意念。 这才是她真正的妹妹。 “妹妹！”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飞身冲了上去，姐妹相拥，泪如雨下。 “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是我让长姐为难了……我……” “别说了，长姐都明白，这世的确是姐姐欠了你……” “不是……” 金环疯狂地摇着头，却因哽咽而无法发声…… “好了，妹妹，长姐是真的有求于你，不然断不会轻易来打扰你！你知道李崇训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了，他逃不掉因果报应的！为了阻止他伤害柴荣，将他送离阳间我才不得不来找你的！” “可是上次我说过我不知道……” 不等金环说完素环便急着继续说下去。 “一位一直在追踪他的法师告诉我他有办法将李崇训收服在一块石头中，只是他想把石头做成法器，却不认识什么能工巧匠，我想着宫里能人多，能不能帮他把那石头掏空，助他一臂之力……” “嗯……这件事对皇上对崇训哥来说都是好事，我是肯定会帮你的，只是你现在与我说了这么多，我怕梦醒以后并不能全部记得啊！” “这……” 的确，很多的梦在梦醒之时都不能记得很清楚，这该怎么办？ 见符素环很是为难的样子，金环安慰道： “如若我在梦醒之后不能记得这些事，我们情意想通，气息相近，又是同胞姐妹，姐姐你可以上我的身去做你想做那些事啊！我会压制自己的意识去尽力配合你的！” 鬼上身？她似乎听过许多关于鬼上身的民间传说，小时候她家里就有一个丫鬟在某一天突然间就变得神经恍惚，疯言疯语起来，而且大夏天的还一直裹着大被子说冷，捂的自己满身是汗还吃什么吐什么，找人来瞧说是被什么东西吓丢了魂又被附了身，为此家里做了一场法事那个丫鬟才得以恢复了神智，这事情才算解决。 第144章 感激涕零 后来她家人便打发走了这丫鬟，她们的娘亲还去庙里求了清净符给她们戴，这件事给幼年的姐妹俩留下了很是深刻的印象。 想起鬼上身，符素环能想到的就是那些对正常人的折磨和伤害……然而现在，她也要这样对她妹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不行，你我阴阳两路，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得伤害你，损你的健康啊！” 符素环马上声色严厉地拒绝了。 “可是你不上我的身也要上别人的身来解决这件事啊，而别人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办成这件事，我现在是万人之上无比尊贵的皇后，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长姐，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我相信长姐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是啊，要完成这些事，她妹妹金环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 她还是有些犹豫…… “长姐，收服李崇训保护皇上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付出一些也是应该的！” 金环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说服她长姐的，而符素环也明白妹妹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她认定的事不管是一厢情愿还是一意孤行，她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 “那……我该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金环终于松了口气，但也不禁嗤笑起符素环，“长姐啊，你是鬼魅，这种问题怎好问我？” “我……我是真的不知啊……” 符素环有些羞愧，人没做成功，鬼也当的糊涂，可这毕竟是损人害己的事，她不知道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 见她姐姐确实没有主意，金环转了转眼珠，十分慧黠地说道： “我曾读过一些志怪杂谈，说人在熟睡时阳气最弱，这时鬼魅会趁机附到人身上，通过鼻息进入他们的体内，压制人的本身，摄人视听，再控制四体，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来达到鬼魅最初的目的……” “不行……不行……我不能那样做……” “为何不可？我说过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这事听上去如此邪恶，你还是容我再想想吧……” 优柔寡断的素环还是不敢贸然答应这铤而走险的办法。 只是这梦中的世界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她俩不禁紧紧扶住对方，想要相互倚靠，可似乎有一种强大的排斥力作用在两人之间，叫她们只能作别…… “来不及了……” 金环抓着符素环的手在慢慢滑脱。 “长姐你若无其他办法尽可以上我的身啊……我能帮忙的也只有我这副躯壳了……” “可是……” 忽然，符素环的背后卷起了一阵漩涡，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卷入其中…… 跌进漩涡的符素环像是被撕扯揉碎一般，意识也跟着破碎起来…… 她想起了柴荣，自己到死都没有去珍惜的人，她承受着他的爱，而她活着的时候回馈给他的却是冷漠和伤害……想到他对自己的错爱，真不知是否错大于爱…… 她想起了宗谊，虽然她给宗谊带来了生命，可也是宗谊让自己已经陨落了希望的生命再次灿烂起来。 她想起了金环，从小任性又狂妄的妹妹如今竟然能把自己的健康和性命都能毫无顾忌地交托给自己！ 她愧对他们，她的死欠了这些爱她的人太多感情…… 如果自己没死，那该多好…… 这是她又一次作为鬼魅深感自己是如此的无力，连偿还恩情，回馈爱意都做不到…… 那么多的债难道只能来世再还？ 第145章 他们很好 这是她又一次想要新生去重新感悟爱与生命。 没多一会儿，那漩涡便裹挟着自己离开了金环的意识。 一阵迷幻的思绪过后，再醒来时她身在金环的殿宇中，眼前的金环怏怏地躺在床上正被几个宫女围着，又是用热巾擦汗又是按摩着太阳穴，还有两个宫人正为她捏着肩膀和胳膊，看上去一阵慌乱…… 妹妹这是怎么了？难道刚刚的入梦给她带来了什么不适？ 符素环很是紧张，也凑上前去想看看她妹妹的情况。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金环的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看上去很是煎熬……终于在宫女们声声地呼唤中，脸色苍白的她终于颤动了几下眼皮，清醒了过来。 她疑狐地环顾着四周，异常的干白的嘴唇涩涩地张合了几下，沙哑地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躺在这儿……” “回皇后娘娘，卯时您在花园里采晨露来的，结果忽然就昏倒了，刚刚太医已经来看过了，给您开了安神醒脑的方子，说您睡一觉就没事了。” “是吗……咳咳……” “皇后娘娘您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刚才您出了好多汗……” 一位稍显机灵的奴婢端来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而这奴婢正是符素环曾经的贴身侍婢菱儿。 当初伺候自己的人大概都跟着小皇子来了这奉华殿吧……她不禁有些落寞，但一转念只觉得她的儿子有这些老人照顾着倒也值得安心，现在……挺好的。 “皇后娘娘，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等一下……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去做？” “皇后娘娘，收集晨露这样的小事让奴婢去做就行，您该好好休养才是。” “不，不是这件事……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做……” “你当然有事要做，那就是喝药！” 这声音让符素环猛地震颤了一下……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当然发自本朝天子！ 那些奴婢见九五之尊来了纷纷伏跪在地，像是被那份威严震慑得不敢抬头一般。 “您怎么来了？” 金环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点小事也能惊动皇上，急忙掀开被子想向他行礼。 “别动！”他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压住了金环手中的被角。 “朕听说你忧劳成病是特意来看你的。”说罢便随意地掀开半遮着床榻的罗帐，坐到了金环的身边。 而这样亲密又默契的动作却是符素环逃不过的痛……自欺欺人的她从没想过柴荣有一天也会去关心和爱护另一个女人，而那个人却是她的亲妹妹…… 只是上次见金环和柴荣彼此冷若冰霜地相待就让她差点忘了……他们也是夫妻啊！ “来人，将药端上来，朕要亲自喂皇后吃药。” 柴荣一声令下，那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便端了上来。 “皇上不必了，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政务繁忙且不用理会这些小事。” 柴荣皱着眉头接过药碗淡淡地说道： “无妨，朕来都来了你就让朕看你把药喝完再走吧。” “臣妾实在惶恐……” 这时，一勺药汤已经递到了嘴边…… 金环实在推诿不过也只好任由皇帝执着汤勺一勺一勺将药喂到她嘴里。 第146章 学着独立 柴荣一边拿着汤勺在玉碗里轻舀搅动，一边轻轻地吹着气，为了确保药汤不会烫嘴，他甚至还泯了一口试了试温度，直至药汤送进金环嘴里……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极尽温柔而为之…… 做不到若无其事，虽然自己很希望他们能幸福，可是当那种幸福就摆在自己眼前时，她还是做不到大度…… 毕竟那幸福里没有她，那是柴荣和妹妹的幸福，而此时的自己只是个局外人，甚至都不能称为人，她不过是一团透明的气体，一个死了的人…… 谁会守着一份对已逝者的感情而度过余生呢？更何况是正值英年，坐拥天下的皇帝？ 做不到强颜欢笑，没资格拈酸吃醋，这不正是她想要看到的结局吗？ 帝后和谐。 多好。 这暧昧的场景符素环看得浑浑噩噩，又被那些浓烈的药香味儿熏得朦胧了双眼……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那般掉落在地上又迅速化成一缕青烟便消散了…… 她曾经也希望过他们幸福和快乐，而当他们的幸福快乐就摆在自己她眼前时，她又是那么痛苦，甚至要沦陷在那灼人的恩爱里…… 一阵混沌的思考，没有衷心的祝福，不想再伪装坚强，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飞身离开这里，离开这另她无比心酸与悲伤的一幕……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她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她也曾拥有过柴荣的一片痴心，虽然那只是曾经，但只要自己永远记得那段相伴的美好时光，爱便已经永恒在了心里。 只是天大地大，自己能去哪儿？ 感受着长风穿过她的身体，心中的沉重甚至让这最轻盈的魂魄也无法飞行了……感觉好累…… 终于，符素环还是落在了那幢青砖灰瓦的房前。 这房主本该与她不相为谋，可如今，她能指望，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 门是紧闭着的，符素环本想通过窗缝进到屋里，却被窗棂上的符咒弹开。上面那些繁复的字符闪过一阵红光，灼得她眼睛生疼。 这就是留人门，绝鬼路吗？ 鬼魅也配到处串门子吗？ 符素环苦笑了一声，暗嘲自己身为鬼魅竟然还有闲情自怨自艾、黯然神伤？ 疼痛反而带来清醒。想起那李崇训被仇恨迷了心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呢，看来元晦是已经出门去追踪他的下落了…… 符素环也振了振自己的精神准备离开了。 忽然，她想起了元晦的儿子，总感觉那孩子志行坚韧，很像自己。符素环很喜欢那孩子，也觉得他着实与自己有缘。只是不知现在的他被元晦送去了哪户人家寄养……不知道他吃不吃得饱，有没有受委屈？ 虽然现在的天色已经接近辰时，可出于对孩子的担心，她还是不顾自己的灵体开始去寻那孩子的去向。 她从元晦家向南一家一户地找了过去，很快便在一户普通的农家里找到了他。 那稚嫩又可人的小男孩正捧着碗吃着面汤呢，黝黑的脸蛋上还蹭着一些土灰，倒显得结实又俏皮。 也许是因为宗谊很小时自己就离开了人世，成为鬼魅后又一直陪在柴荣身边随他行军打仗，对于多年长在金环身边，被金环妹妹爱护有加的宗谊她更多的是愧疚，而且自己也不想打扰金环与宗谊建立起来的母子情分，而对于眼前这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她倒是多了几分爱怜。 第147章 雷厉风行 符素环立在窗外看他看得入迷，可再看向那碗面汤，简直是清汤寡水，白汤里哪有什么面，孩子叽里咕噜几口就胡噜完了，又摸了摸肚子，样子既怯懦又委屈，肯定是没有吃饱又不敢言声……而那户人家里的农妇还在不断催促着：“朔儿啊，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快去帮你舅舅到地里担肥吧！” 朔儿？原来他叫元朔。 “可是舅母，朔儿没有吃饱啊！” “听话，等干完活舅母再给你做吧……不过你小小年纪饭量也真是大的出奇了！你可不能在这儿白吃白喝啊！还是先去干活吧！” 这么小的孩子他能干什么活啊，还担肥……这不是难为人吗？ “舅母，我只是暂住两天，而且我爹不是也送来了两担粮作为酬谢吗。也不能说我是白吃白喝啊！” 两旦粮一般人家足可以吃上年了！可她竟然只给孩子喝面汤还不管饱？ “哼，提起那两担粮我就生气！那么点粮我看都不够你吃的！而且你舅舅说明天要把那些粮担到集市上卖了还赌债呢！我真是不容易啊！嫁给你舅舅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爹也真是的，有一身好本事也不知好好利用着，趁着年轻多赚一些也好接济接济我们。这样你哪天住过来也不用跟着我们吃苦了。所以啊，记得下次让你爹多带些粮食和银子过来，这样你也能吃饱饭了。” 看那妇人穿的戴的也不算太差，日子肯定没有她说的那样凄苦。没想到元晦的孩子住到自己舅舅家竟然连饱饭都吃不上！而且这家人实在是过分，竟然利用这么小的孩子向自己的亲戚骗财骗粮。 “好，我知道了，等下次见到我爹我会跟他说……” 那舅母听了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符素环却是忍无可忍，难怪元晦没有提过他有这样一户亲戚，只说送到附近村民家，这家人怕是还没有一般村民知道照顾孩子饱暖吧！ 符素环想都没想便飞身冲进屋内掀翻了这人家座在灶台上的汤锅盖子。 嘭的一声，那锅盖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不容忽视的声响，元朔和他舅母的视线都转向了那隐约还在氤氲着热气的汤锅。 他们应该都清楚地看到了那白白的面汤里还浮着些面鱼。 “舅母，我饿……” 元朔捧起了干干净净的碗委屈地嘟着小嘴。 这舅母总归知道点脸面，有些尴尬得接过了碗。 “哦哦，你看舅母都忘了锅里还有点呢……舅母这就给你盛点去……” 看到这儿符素环本该有些满意了，可谁知那吝啬的妇人却只盛汤不盛面，又端过来一碗白白的面汤……小小的孩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咕嘟咕嘟喝掉了一整碗面汤给自己灌了个水饱。那委屈的样子可把符素环心疼坏了。 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这妇人的确该教训一下！她将灵气聚拢成流又汇聚成圆，强行打入了对方体内。 在穿过一阵流转离散的阳气后，承受着灼热的剧痛，符素环感受到了一阵颤动的同时又颠簸着进入了一片黑暗中，她将自己的精气慢慢流动至这里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终于她成功了…… 第148章 的确没事 符素环倏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竟然成功了！难以置信！只是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她才能自如地活动这副身体。当她把手撑在地上时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充斥在心里。 刚开始她甚至还有些不适应作为人要频繁睁眼闭眼的动作，当她用那只龟裂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看到元朔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自己身边，感觉到他搀起了自己的胳膊，听到他说：“舅母你怎么了？” 那感觉是那么地真实，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舅母没事……” 符素环温柔地应答着元朔的问话，又宠溺般抚了抚他的头，却发现此时的元朔正在剧烈地颤抖着…… 这孩子怎么了？ “舅母，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他不说自己竟然没意识到，原来上身不能利用对方的声音说话。 看着那只揽着自己胳膊的小手在慢慢地抽离着，她却猛然抓住了元朔的手，吓得元朔又是一个激灵…… 没有别的原因，她只是太享受太留恋那感觉了…… 被人关心，被人需要，被人在乎的感觉…… “别担心，舅母没事……” 忽然，她似乎感觉到元朔有些挣扎，这才对自己鲁莽的行事有些察觉，急忙慌张地松开了手，自行站了起来。 “朔儿你还饿不饿，舅母给你做些别的东西吃吧……” “朔儿……饱了……” “那舅母给你烙两张白面饼你带到田里干活干累的时候吃吧！” 符素环避开元朔疑狐的目光走进小厨房里忙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端出了两张白面饼。 “舅母，你出了很多汗啊，要不要我去给你找郎中看看？” 元朔小声地问着，看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在害怕…… 符素环摸了摸额角，果然淌了一手的汗。 “呵呵……舅母没事，等会我躺下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好孩子，你快吃点饼吧，吃不了就拿上去田里找你舅舅，等干活累了再吃昂。” 到底是个小孩子，虽然对这个“舅母”有些怀疑，但还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元朔咽了咽口水终于接过了饼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真好吃啊……” 他由衷的赞叹让符素环更添心酸……看来这孩子真是饿坏了…… 她把另一张饼装进了元朔的行囊里，还小心地叮咛着他：“你能找到你舅舅吗？路上行走仔细些，别摔了碰了……” “知道了舅母，我常去田里的，没事！” 看着元朔吃得那么香，符素环爱怜地拂着他的头发，就是这个瞬间，他们彼此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也是元朔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舅母你……你也要小心些……” 他不知怎么冒出了这么一句，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不仅没有任何不适，相反符素环有了一种重生的快感，这副躯壳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可以随心所欲不受限制地做事，更有一种与人交往带来的满足感，仿佛自己不再是那个孤单漂泊的游魂了。 望着元朔远去的背影，符素环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动用意念从那妇人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那妇人只是浑身抽动了一遍便清醒过来，像是身子有些发软，她虚脱一般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嘀咕着“我这是怎么了……” 第149章 再次进宫 像是没什么大碍，那妇人很快便站了起来，边揉着太阳穴边向里屋的木床走去，看上去的确没有过多的不适。 也许上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也许是曾经的记忆影响了她的判断，也许她自己可以控制好这个上身的度，做到不给任何人带来伤害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着这些符素环心里的压力和负罪感似乎也轻了许多，仿佛心情也好了许多，不那么沉郁了。 她想起金环妹妹的建议，事不宜迟，她迅速飞离了这户农家……只要尽快解决李崇训的事她也就能早些脱离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了！ 只是现在眼见日头就要爬上三竿了，朝阳灿灿，日光也是渐渐毒辣起来，符素环被日光晒的有些虚脱，却还是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几经起伏终于到达宫里，却再没有了气力，只能随便找了个阴冷的角落隐去了行迹。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迷糊中她似乎觉得有人在耳边叫自己？ 可是谁又会叫自己皇后呢？现在，皇后是她妹妹金环的称呼。 恍恍惚惚中她睁开了眼，一个小太监正毕恭毕敬地跪在自己身边…… “你是？” 符素环定睛一看，这不过是个太监模样的小鬼。 “皇后娘娘……您醒啦……” 那小太监见符素环醒了竟然抽泣了起来。 “皇后娘娘，我刚给您渡了些阴气，您好些了吗？” 她伸展了一下，的确感觉精神振奋而不再萎靡。见那小太监没有恶意，她也放松了许多，想着若是能开解开解他，也许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与她一样的怨灵，于是她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和对方攀谈起来。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而且怎么你怎么不去投胎？” 那小太监灵气很轻，也没什么戾气，只是听符素环这么一问，便吐露了自己满腔的哀怨。 “皇后娘娘……我死的冤啊……您要为我做主啊！也许您不记得我了，我只是您宫里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就是……曾经给您呈过家书的那名小太监……” “这……” 符素环努力地回忆着却还是搜寻不出一点关于他的记忆…… “您不记得我也是正常，我在这宫里本来就个是默默无声的存在，就是因为家里也没个亲人可惦念，我又很是贪财，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宫买个宅子，娶两房媳妇，再收个义子，也过过有亲有故的生活，可谁知却遭了这样的祸！都是怪我太过贪财！” 这小太监一直对自己滔滔不绝，难道这事还与自己有关？可是自己也是鬼魅了，处处有求于人，又怎么为他做主？ “那日您去佛堂诵经，慧贵妃不知想了什么毒计要害您，把佛堂附近的一众守卫和宫人都给调开了，当我发现不对劲后，我本来是要去告诉您这其中蹊跷的，可是，在佛堂外的必经之路上我捡到了一包银子，我掂了掂，那包银子很是打手，一时起了贪念想着这样的赃物不能带在身上叫人发现了，就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想到您果然在佛堂出了事……这事儿是我对不起您……这事儿您能原谅我吗？” 第150章 重新认识 想起那天在佛堂，符素环当时确实愤恨，只是后来着急去追皇帝，又死在了去唐的路上，想着死都死了，就不想再去想这些前尘的恩怨了，现在早都快忘完了。只是难得这小太监还在一直惦记着。 “这也不能怪你，我还觉得是我拖累了你，叫你也卷进了这场阴谋中……可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知道多少？” 说一点不在意倒是假的，这件事确实疑点重重叫人理不出头绪。只能听这小太监娓娓道来。 “那天您在佛堂里晕倒了，被皇上抱了回来。之后皇上秘密彻查此事很快就查到了慧贵妃头上，而侍卫在调查清宁殿的时候查出了我捡的那包银子，非说是我收了慧贵妃的银子，给皇后娘娘您的饮食中下了药，可是我没有啊！然后那些侍卫说皇上着急了了这些事，他们也急于交差，不由我辩解就把我拖去宫门外给活活打死了……” 这于小太监来说确实是莫大的冤屈……这些作恶的人实在太过可恶，自己造孽不成还要栽赃嫁祸，牵连无辜！但更令她意外的是柴荣竟然调查了这些事？他竟然没和自己说过！ “等等……你是说之后皇上暗中调查过这些事是吗？” “是啊，皇上为了保全丞相在朝中的脸面，只说慧贵妃是自缢而亡，其实是侍卫们动手吊死的慧贵人……” 没想到柴荣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罪魁祸首，还了她清白，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啊！ 不过也是，当时他着急出兵，而自己也死在了去唐的山林间，佛堂一别从此就是阴阳两路，她哪有机会听他说啊！ 唉……现在说悔是不是太晚了！ 见符素环神情有些呆滞，小太监知道自己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急忙宽慰道： “皇上这也算是给您报了仇了，要说皇上对您那是真好呀！舍不得让您受一点委屈，可是您每每甩给皇上冷脸皇上都没有怪罪于您，要知道那可是九五之尊啊，天底下谁敢抚他逆鳞啊！” 所以我生前对他真的很过分吗？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自己这匆匆忙的一生留给她太多悔恨了，再多的事如今也是来不及弥补了，纵然是悔，但符素环也不想自恨，因为任何人都应得到慈悲和宽恕，她自己也不例外。 “可是我知道肯定这背后还有人在捣鬼！皇后娘娘您就没想过把那些害您的人彻底揪出来报仇雪恨吗？” 提起报仇，符素环不禁又黯然神伤起来，报仇真有这么重要吗？个人的业障总归出不了三界六道，自有上天裁决如何惩罚，如何偿还，何必要这样执着呢。 想起慧贵妃，自己生前也接触过几次，大抵也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千金，在这深宫中不得圣宠，有些妒怨，难免嚣张妄为，而柴荣既赐死了她，也算是替天行道让她偿还了罪孽，而那李崇训却非要自执权杖去开杀戒，吞噬她的灵魂，逆行天道，反而给自己添了罪孽，这又是何苦啊！ 报应不爽，值得欣慰的是时至今日自己还能有机会了解这段恩怨的来龙去脉。 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符素环也不想再去追究这些事了，只是能经由这小太监的嘴得知了柴荣已查明了此事，她便宽慰了。 第151章 终于释然 而且既然自己是中了毒，以当时的状态来判定，左不过就是情毒了。情毒有多凶险她当然知道，若不及时宣泄，挨不过多久便会血脉涨裂，七窍涌血而死！这么多年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柴荣非要在佛堂泄愤，原来他是在救自己的命啊！ 想必他心里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荡妇了吧…… 想到这儿符素环对柴荣又多了一分爱恋，她对自己在柴荣心中是否无暇一事一直略有担心，这件事可算是打开了她的心结，她也能释然了…… 而对于这个小太监，是因为冤屈不得陈雪，所以才要留下来吗？ “我听明白了，那你准备怎么办？一定要揪出那个陷害你的人吗？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难以为你做主啊。” “皇后娘娘，我倒不是一定要报仇雪恨什么的，只是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您，连带着我的贪念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如今和您说了个明白我心中的悔恨也少了不少，人也轻松了不少，可是您不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我倒是想走，可我心中有怨，也做不到轻轻松松离开，而且我死在这宫里也没有人为我超度祝祷……” “所以你一直在等一个可以帮你申冤或是可以超度你的人？” “嗯……其实我的冤倒是次要的，只是皇后娘娘您为人宽厚，心地纯良，品行在宫里那是有口皆碑啊！而我也不想那个害您的人继续逍遥法外啊！” “我早已经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那您现在在这里是为何？” 那小太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着。 做人总是这样，劝人容易劝己难。因为那些苦痛的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提起自己，符素环的心终于还是抽痛了一下，仿佛这世界所有的人都在逼自己放下对柴荣的这份爱恋……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们都是对的…… “我……我留下来是要救人……” “救人？” 这话一出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区区一个鬼魅，留在世上自身都难保，救得是什么人啊，还是先解救自己，早登极乐吧！ “对，救人……” 看着小太监那诧异的眼神，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符素环又将那话重复了一遍。 “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救人了……” “那……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好了……” 看着那小太监轻而又轻的魂魄，之前又给自己渡了阴气，怕再难坚持几日了。 符素环心生愧疚。 “你叫什么名字，我会找人来给你念往生咒的。” 小太监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 “小的本姓陈，进宫后按忠字辈起的名字是忠安。” “安公公，你相信我，很快我就会找人来帮你的。你且记住少活动，别伤人，也别叫人伤了自己。” “知道了，那小的先谢过娘娘了。” 虽然嘴上说着谢，但那小太监还是一脸愁苦的样子。大概是不相信自己吧，也是，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同是鬼魅她还要找法师为别人超度，自己都晕在了皇宫里还许下要帮别人的话，难怪对方应得有些勉强。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没有吹牛，为了尽快摆脱尴尬，符素环急忙飞身离开，想着还是早些用行动打破怀疑吧。 第152章 逃不过命 此时符素环的目的地就是她妹妹金环的奉华殿。 看着侧卧在窗边躺椅上正在午睡的妹妹，符素环没有犹疑，因为越来越多的犹疑只能带来更长久的伤痛，现在的她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就直接附上了她妹妹的身体，顺着鼻息进入了对方的体内。 接着是一阵熟悉的颤抖和颠沛，像上次一样，她很快就顺利地控制了这副新的躯壳。 沉寂之后，躺椅上的金环慢慢睁开了眼。只是晶莹的瞳仁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神情中带着一种猜不透的迷离。 有一件事她还没想清楚。 虽然自己能在妹妹的意识里与她的灵魂自如沟通，可那也仅限于在意识里，借于上次上身元朔舅母的记忆，她知道当妹妹醒来一定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被上身的，在被上身时又做过些什么。 违背自己的意志，被控制地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醒来后还没有任何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想想确实可怕。 那么该不该告诉她这一切呢？ 可是现在也只能先委屈妹妹了。符素环现在首先能为她妹妹考虑的也只是尽快把元晦的要求交代下去，早点解决李崇训的问题，好把这副身体及时还给她妹妹…… 想起自己附在元朔舅母身上时的那种感觉，她当然既留恋又享受，只是自己不想任那种贪欲心不断泛滥。 清醒后的她很快便叫人传来了宫中的内侍官长，说自己近日梦魇连连，内心惶然，恐怕犯了什么邪祟，命内侍官长差人去城南村落中寻一位叫元晦的世外高人进宫为自己驱邪。 内侍官长领了命，符素环相信交代完内侍官长元晦很快就能携石入宫了，毕竟是当朝皇后的旨意，不管是差人去寻，还是张贴告示，想必没人敢怠慢。而且元晦也在留意着朝廷这边的动向，应该可以及时听到风声，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元晦什么时候能进宫了。 交代完这件事符素环顿时轻松了不少，妹妹的身份果然方便行事，她一阵欣喜后却也不想过分霸着妹妹的身体。 拒绝恶念的确困难，虽然做不到心无妄求，但远离诱惑总归是一般修行者都能做到的。因为纵容自己的欲念更容易带来无休止的索求。 她怀着感激和愧疚带着金环又重新躺在了榻上，又将被子都替妹妹盖好才开始动用意念离开金环的身体。 虽然难舍，但在抽离时她还是没有过多的留恋。 当符素环浮在空中，看着即将清醒的妹妹正在抽搐时，满满的心疼和无奈还是在抽打着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智。 为了救柴荣，为了阻止罪孽深重的李崇训，为了李崇训与柴荣之间的恩怨纠葛去伤害另一些无辜的人，虽然怀着善意，但终究都会带来伤害，那么这样的她和李崇训又有多大的区别……所以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又真的对吗？ 看到妹妹的眼微微睁了一下，但很快又无力般地合上继续沉沉睡去了。符素环无比内疚而不忍再待下去了，猛然转身想要离开时却不偏不倚撞向了一副结实的胸膛…… 那胸膛上熏染着沉香的味道，韵味深厚，还残留着一丝干冽的涩苦，很快就在空气中弥散开了一种王者之气，带着肃杀，带着凌厉…… 第153章 再见柴荣 只是在穿过的那副身体的瞬间，自己的气息还是紊乱了起来，像个被掏空的布偶，再无法凭意志处事，只能任由情的拖拽，飘忽着跌落在地…… 然而她的手却还是有意无意地，可耻地拉了一下那明黄色勾着银边祥云的衣袖…… 当然，什么也抓不住…… 最深重的孤独不是一个人漂泊，而是明知道自己对那个人不该再有期望而又忍不住去奢望。 伏倒在地上的符素环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苦笑，笑自己竟然还存有这种妄念…… 好巧不巧，她本不想再见柴荣，因为面对不了他移情于金环的事实，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份爱恋亦是执念，若是痴心妄想得久了，她怕真到了她该离开这里的那天而情缘未了，割不断昨日旧事，反而给自己戴上了厚重的枷锁，叫她走的不能平静，甚至是痛彻心扉。 明明不想再见，老天爷又何苦要为难她这个满心伤痕的情痴呢！ 柴荣见金环正在午睡，就随手拽过来一张凳子坐到了床榻的一边，悠悠然地靠在床柱上眯上眼准备歇歇神。 他是在守候着妹妹吗？来找她却连叫醒她都不忍…… 坐着冷板凳的他心情一定也如他的姿态般闲适安静……真叫人艳羡！妹妹有这样的福气要比自己更懂得珍惜才是啊！ 虽然满心羡慕，可符素环明白，既然自己为了守护柴荣选择了留下，那她也应该懂得为了成全他们而放手…… 虽然不舍，却必须放手。 黯然神伤的她正欲离开，却见菱儿带着宗谊进了屋。 “父皇！” 宗谊还是那样精神，见到他父皇很是兴奋，大喊一声便蹦跳着跑过来准备扑向柴荣。 闻声的瞬间，柴荣眯着的眼立即睁圆，迸射出一种霸气的光将这二人的精神震慑，行动凝结。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宗谊却被柴荣一个瞪眼给吓到了。本来自己已经抬起了准备拥抱他父皇的胳膊此时也只能放下了。 柴荣转而目光温柔地看向金环，出乎意料，孩子的一声尖叫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她还在沉沉地睡着，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柴荣朝菱儿使了个眼色，又再次对宗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三人便悄悄走了出去。只有符素环还呆呆地浸浴在这室内久久不散的沉香气味中，坐在地上像是被熏晕了头脑，很久才回过神来，飘到檐下想听听室外的他们在说些什么…… “菱儿，这孩子是不是被你们惯坏了，没见他母后正在休息吗，就这样吵吵嚷嚷地进来成何体统！” 天子训话，宗谊和菱儿也只能垂头耷脑地听着。 “陛下，您别怪大皇子了，孩子太小了，之前您和皇后娘娘吵架的事他还没有释怀，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吵架？好像昨天自己才入过金环的梦，梦醒后皇上还在给妹妹喂药，怎么才一天时间不到就吵架了，甚至还吓到了宗谊…… “对，我是来为那件事而来的，她身体不好我不该对她发脾气。” 说到这儿柴荣似乎有所感慨，那原本冷酷傲慢的眼神此时变得既深邃又忧伤，像是触不到底的深海，又亦如他的深情。 第154章 温柔难解 他叹了口气继而陷入了沉思…… 看样子应该是在回忆一些柔软温和又略带遗憾的经历吧，只是不知道那记忆里是否还有她…… “陛下请恕奴婢多嘴，奴婢觉得就是皇后娘娘太作了！皇上后宫中有那么多妃子等着您的召幸，您为何要作践自己，非要跟皇后娘娘纠扯！” “大胆！你怎能这样说皇后娘娘！是平时里朕太惯着你了吗？” “奴婢知罪，龙体要紧，请皇上息怒……” 说罢菱儿竟跪在柴荣身前自己掌起嘴来。 这听得符素环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他和妹妹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而且菱儿跟陛下说话也太过张狂了些，竟有点不像主仆了，倒像是亲人或是朋友。而且菱儿竟然让皇上去召幸其他妃子，她现在身在奉华殿，哪有奴才不希望自己主子得宠的道理啊！ 而此时菱儿竟真的在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脸，这才让符素环注意到她的样貌。她的五官很是平常，混在一堆宫女里需得努力分辨才能找得到，可就是这样一位样貌平平的宫女，看她掌嘴柴荣神色间竟也流露出些许心疼…… “别打了，起来吧……” 他扶起菱儿缓缓地说道：“你知道朕对先皇后的感情，而先皇后是朕强娶入宫的，几次都差点被朕逼死，最后又因朕而死，她妹妹恨朕怪朕都是应该的……朕虽为一国之君，坐拥四海却不能控制人性命的长短，但是金环是先皇后唯一的妹妹，朕欠先皇后太多无以弥补，总不能再薄待了她妹妹，只能将心中的愧疚都偿还在她身上了，你懂吗？” 柴荣的这些话菱儿像是早就烂熟于心了，听得毫无耐心，待他说完甚至没有一刻体悟的时间很快就急着反驳道： “奴婢不觉得陛下愧对先皇后，先皇后对皇上是有真感情的，只因她是个性情中人，她夫家人又是皇上未登基前率军绞杀的，而她不愿委身仇人之怀倒也情有可原，但先皇后有什么情绪也只会写在脸上，对皇上的关心却都是真的，一桩一件奴婢都替皇上感激着呢，可这个小符皇后整日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东西，当初是她要害自己的姐姐想成为妃子，如愿以偿后又跟陛下说什么对不起她姐姐的屁话不肯侍奉陛下，没有什么学识见识现在还学起她姐姐给陛下甩冷脸，钓陛下胃口的花招，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听菱儿叨叨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柴荣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噗笑出来…… “傻菱儿，她们俩都没有故意钓朕胃口，她们都是真的恨朕……” “不是的，先皇后对您是真的……” 柴荣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了，却不知道符素环有没有捕捉到他神色间的一抹忧伤。 “她是不是真心待过朕朕心里清楚，而且……这些都不重要了……是朕对不起先皇后，对不起她们这对姐妹……” 原来他也根本没再乎过自己是否真心待过他，当符素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他左一句清楚，右一句不在乎，口口声声说亏欠了她们姐妹，说要尽力去弥补，可是他到底欠了她什么，符素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第155章 他的初心 难道不是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想杀他，对他毫无情义可言，又在替他生下孩子之后一直冷落着他，欠了本该给他的真情回应，欠了他该有的温暖亲情，让他在这段感情里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默默付出真心而不得真心，难道该弥补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到底是谁欠了谁的情，谁该还谁的债终究是说不清楚，算不明白。也许就是这样的纠葛才让相爱的人命运交织，以用情还债这样的理由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来掩盖自己无怨无悔的深爱。 那句不在乎先皇后是否真心待过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看他伤感的神情，他明明也是那样再乎这个答案啊。 难道他竟然真的一点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吗？连宫女菱儿都看得那么真切，他却说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真心待过他，说他不在乎？他竟然从没相信过自己的爱？ 也许只有深爱过的人才会被别人那一两句有意无意的话搞得伤心起来。 不过柴荣有这种感觉也无可厚非，就连符素环自己也是死后才明白自己的爱恋……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何时付出真心的，又凭什么要求柴荣能发现那份真爱的痕迹？ 但柴荣的一番话还是有些伤了符素环，可惜她不懂柴荣说这些话都是在逃避，是不想去面对曾经在这段感情中失败的自己反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世间少有的公平就是爱情，因为即使是杀伐果绝的皇帝也有无法面对的情伤。 也许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宗谊听不懂大人们的谈话，见他父皇不再训斥自己，早就跑到一边玩儿去了。 “可是陛下，我总觉得小符皇后很不对劲！您还是离她远点儿吧！” 菱儿似乎对金环有些偏见？这深宫欲海里，如果连妹妹身边最得力的人都不能跟她保持一条心，那妹妹在后宫的处境岂不危险？唉……真不知妹妹做了些什么叫她这样耿耿于怀。 “好了，别说了，她身体不太好你帮朕好好照顾她一些，我看窗边还有一张躺椅，你提醒他别睡在窗下了，窗下风急……对了，听说今日她把內侍官长召去了，到底是为何事？” 听到柴荣对妹妹关心，符素环虽然心里有些醋意却又衷心替妹妹感激着他。大抵也只有帝王胸襟才能容下天下臣民，容下他这后宫里数以千计的小女人，做到不计前嫌，雨露均沾。 “能有什么事啊，我看她就是爱作怪！说什么自己梦魇连连，夜不能寐，恐有邪祟纠缠，要叫内侍官长找个法师进宫为她驱邪！” 菱儿没好气地说着，看她冲妹妹寝室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仿佛自己很清楚那些话都是假的。 “难怪近来她脸色越来越差，日间睡得也多，原来是夜里有梦魇，不过说到法师朕倒是知道有个人似乎有些真本事。” “陛下，那个小符皇后是否真有梦魇我不敢妄断，后宫本来就女人多，太监多，阴气肯定重，而她不肯侍寝，每每又一个人入睡，连陛下坐了一下她的床榻她都要急眼，活该她阳气不足夜静时分被鬼魅骚扰！” 第156章 了解内情 什么？妹妹竟然连自己的床榻都不让柴荣坐一下……原来他们之间的恩爱与相敬如宾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似乎他们说的吵架就是昨天柴荣给金环妹妹喂药时坐了她的床？可是妹妹这样也太大胆了吧！屡屡触怒天子，这是在找死吗？不过想想自己……当初连柴荣进自己的殿室都要给他甩脸子…… 符素环不禁感慨，她们姐妹二人还真是像啊……就是委屈了柴荣，不知道他上辈子是如何得罪了这对姐妹！ “她体质阴虚，夜间若是受惊盗汗很容易招上风寒，就辛苦你替朕多去照看照看她，别叫她踢了被子……朕亏欠她们姐妹太多，既然她们都不肯要朕给的温暖，那便由你替朕好好照顾她们吧。” 与嫉妒无关，此时此刻，符素环的心中只有心疼二字，柴荣明里暗里都对妹妹照拂有加，而她妹妹竟然那样不识大体，真叫她既担心又难过。 刚刚那番话柴荣说的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是他活该招上这对姐妹。所以即使自己都已经伤痕累累了却还要去用仅存的温暖去照顾她们的感受…… 而自己与他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短，甚至没有主动给过他一丝温暖，本就是伤痕累累的他又把自己的温暖都散了出去，暖给了别人，那他还有什么可以去温暖他自己那颗被伤至悲凉的心啊。如果有一天他的温暖都用尽了，又没有人愿对他付出真心，那时他该怎么办！ 正在她暗暗为柴荣忧心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对了，朕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既然皇后令內侍官长为她去找法师，正好朕知道一个人或许可以为她驱邪，那个人叫元晦，曾在朕行军时为将士们超度过，但分文不取，令朕十分钦佩故而印象深刻，你可以告诉內侍官长去城内外试着找找。朕记得他的口音应该也是开封人士……” 菱儿一阵惊诧。 “皇后娘娘叫内侍官长指名道姓去找的法师就叫元晦……” 这事到底是瞒不住的，符素环听的也是心里一颤。 她差点忘了元晦和柴荣也有过交往，怎么办，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妹妹也认识这位世外高人…… “既然是这样就让他们去找吧，你看，在识人这点上皇后倒是与朕不谋而合。” “皇上既然这样想，那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奴婢先去忙了……” “去吧……对了，朕晚膳要在这儿用，你去尚食局通传一声即可。” 菱儿点了点头，“奴婢告退。” 真的很奇怪，怎么以前的自己从没注意到柴荣和菱儿的关系是这样的不一般呢？ 可能是越深情就越是体味不到爱之快乐吧，想起自己因柴荣而频频落泪，所谓关心则乱，现在他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被自己深深地装进了心里，而自己却像是被无穷无尽的琐事犹如泰山压顶般压在心头，再也无法自如喘息…… 可是即使是背上这样沉重的负担，她也不愿放下这段爱恋……太矛盾了，有时她想让柴荣忘了她，跟她妹妹亲近，而她真的看到柴荣和金环妹妹或是菱儿亲近，她又伤心…… 第157章 毒舌妹妹 若是哪天真的发现柴荣心里没有了她，符素环大概会哭死吧…… 可是现在的她又不能不为她的妹妹金环打算，如果妹妹能够想通，肯侍奉君侧，也许柴荣的愧疚感就会少一些，也许妹妹也会由此原谅柴荣，体会他的不容易，也许他们可以再生个孩子，可以过得很幸福…… 符素环肆意地勾勒着别人的美好生活，只想他能幸福就好…… 看着柴荣抱起了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宗训，一点没嫌这孩子弄脏了他的常服，但符素环知道那种表面的浩然并不是真的他，就像上扬的嘴角和紧拧的眉毛可以出现在同一张面孔上，她知道他是苦闷又孤独的…… 就算是九五之尊心中也有常人最平凡的渴望，而那却又是他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看着紧缩眉头的他，符素环心里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在自己走的时候看到柴荣发自内心的幸福，因为她想记住他开心快乐的样子…… 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 仅此而已。 此时金环也已经睡醒了，起来想去寻宗训的身影。 然而寻到的却是一对和乐的父子。 柴荣和宗训父子俩正逗弄着那只从岭南进贡来的金丝鹦鹉，那只鸟被赐给宗训养在奉华殿也有些时日了。 宗训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金丝君，宫中上下也只有金丝君见到帝王一点不怵，卖力地上蹿下跳，喳喳地叫着…… “臣妾参见皇上。” 柴荣只顾逗着鸟，一点也没注意到正在身后观察他的金环。被她这一声问安倒惊了一下。 “皇后你醒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谢皇上关心，臣妾并无大碍。只是临近傍晚了，您身边怎么也没个人伺候着，说出去倒让人觉得我这奉华殿的宫人也和他们的主子一样没规矩了。” 说罢便伸手要接过宗训，宗训见是自己母后，半日未见也有些想念，便挣脱了柴荣投身进了金环的怀抱。 “朕想一个人好好陪陪宗训就打发他们走了，你的身体还需好好调养，明儿朕叫药局给你宫里送两株人参来，你好好补一补。” 柴荣这般真切的关心倒引得金环的反感。她抱着怀里的柴荣正准备离开听他这么一说流露出了一丝不屑。 “臣妾谢皇上赏赐，昨天的事是臣妾有口无心，说漏了嘴，才触怒龙颜，今日臣妾恳请皇上恕臣妾口无遮拦之罪。” 符素环乍听之下还以为妹妹在向柴荣服软，可没想到紧跟着的又是惊天之语…… “陛下若有闲心还是好好叫御医看看您的肝火过旺之症吧！一国之君如此暴躁实属万民之不幸！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戮力实现。臣妾这边都是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只求您能好好开疆拓土，治理朝政，而少来过问臣妾的事！少来打扰宗训！” 没想到妹妹的嘴现在这么厉害了，说得柴荣一阵憋火。可妹妹就算再恨他，他也是宗训的父亲，怎么能阻止他们父子相见呢！ 柴荣咬着牙终究是忍了下来。 “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 柴荣跟着金环向殿室内走去。 “当然没有，只是臣妾不知道原来圣上不喜欢听实话，听了不与心的话还会动怒，甚至是动手打人！可是再不愿承认，臣妾说的也都是真的，就算龙颜不悦要降罪于臣妾，臣妾还是要说，臣妾唯一希望的就是皇上心里能有个明白，别再自欺欺人才好。” 第158章 她的考量 猝不及防之中，那些话犹如连弩，咄咄逼人，连连射出，箭箭戳心。 柴荣虽然一脸平静无澜，却还是攥紧了拳头。符素环知道那是他在强压怒火。不由心紧起来。 他想一会儿对金环说道： “皇后说的很对。经营国家，为百姓谋福是朕身为皇帝的主要职责，可朕也只是一个人，也渴望能有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过父慈子孝的安乐日子，曾经朕也奢望过你们能真心待朕。可是现在朕懂了，很多事光凭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不够的。如今朕只希望你和宗训都能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只要你肯相信朕，给朕机会，朕一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 柴荣说的剖肝泣血，几次说到动情之处喉结也在上下滚动着，吞声饮泣，叫人于心不忍！。 他顿了顿，又坚定地补充道：“仅此而已。” 他对妹妹的祈求也就是想照顾好她和宗训，就仅此而已。可看向金环，她还是一脸毫不领情的样子。 “还是免了吧，臣妾受不起陛下的隆恩，毕竟受得起的那个已经死了，比起皇上的恩典与宠爱，臣妾还是觉得保持现在这样更安全，我姐姐受人陷害又不明不白死在了山林间，臣妾到今天都在想她是怎么死的，是因为真的爱上了您，想去追您劝您还是受奸人蛊惑，落入了什么不堪的陷阱而死，这些事到现在也没个定论，倒像是随她一起入土为安了，所以臣妾只是不想步她后尘！” 虽然她说的话都是帮着她长姐说的，再为素环讨着公道，可符素环还是很想当即就冲过去给她一巴掌，骂醒这不识好歹的妹妹！ 从小金环妹妹就总爱说自己不受宠，没人爱没人疼，可是符素环看到的明明就是一直在自我抛弃的妹妹：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好话不得好说，任性而又妄为，嚣张跋扈，身在福中却不知福不惜福。 “……以前的事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保护好她。” 金环非逼得柴荣黯然神伤才满意。 可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柴荣也不可能一直容忍纵容她，这样下去怕妹妹总有一天是要吃亏的！ 后宫佳丽何止三千，天下美人还不都是皇上一句话就能得到的。不得不为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打算，那到底该怎么做是帮他们！ “朕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该怎样去爱，只想着喜欢了就要留在身边，即使是想念了能看上一眼也好……可是没想到她如此狠心，如今在想见她就只能开棺掘墓，见一具白骨了……而你的身上很有你姐姐的影子……朕想好好对你，就像是在弥补你姐姐，若是你实在不想见到朕，那朕从此以后不再来奉华殿便是了。” 说完柴荣拂袖而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 金环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悠悠念叨着。 两人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符素环一边在心里骂着她妹妹，一边又为了能及时收到元晦的消息而不得不留在金环身边，她跟着金环回到了殿室内。发现几个宫人头扎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绝无好事。 晚膳时，金环独自一人品着一桌子的饭菜，且道道都是滋补佳品。金环几杯酒下肚有些醺醉，菱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边给金环夹菜一边不忘游说： “娘娘您看，这些菜都是皇上命御膳房特意为您做的。皇上是个有心之人，您真不该对皇上如此狠心，皇上深情难解，最受不得那些诋毁……” 第159章 菱儿之计 金环几杯酒下肚有些醺醉，菱儿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你也觉得本宫对他太狠心了吗？可是若本宫不对他狠一点，他又怎会知难而退……情是这世间最难还的债，本宫不想盛他的恩，不想欠他情，更因为他是我长姐最心爱之人，本宫断不会夺长姐心爱之人，这些你懂吗？” 菱儿见酒盏净了，又急忙添上一些。 “若是娘娘怕欠了皇上尽可以去对他好啊！而且，奴婢相信先皇后的度量不会这样狭小，她在天有灵一定是希望您能和陛下百年好合，共享盛世。” 原来她的傻妹妹还有这样的心思在里面！难道妹妹不知道她和柴荣宗训一样，都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他们之中谁过的不好都要叫她走的不得安生啊！ 符素环对金环言谈感动之余倒对菱儿心生敬佩。她这番话该是发自肺腑。 金环喝着小酒又哼笑一声：“先皇后生前过的有多不易，她是如何遭人陷害，又是怎么死的，你该是知道的吧。本宫也不想因为这份情而制住手脚，遭人嫉恨或被不轨之人操纵利用……” 见菱儿没有反驳，金环又将一杯酒浇入口中，可惜没有痛快之感，只觉得嘴里烧灼火烫地难受……不一会儿便醉醉熏熏了。 菱儿见皇后喝醉了，又大着胆子说道： “娘娘，就算您再不喜欢皇上，您躲着他，避着他，冷漠他不就得了，干嘛非要往他心口上插刀子啊！不说别的，就说昨天您和皇上一起用膳时，您非说什么先皇后最喜欢吃的玉箸花丝也是那个李崇训最爱吃的，说他二人最是情投意合，若不是生死阻隔，他俩定能白头偕老……还说什么先皇后委身于皇上绝非情愿这样的话，您不知道这些话都是皇上的大忌吗！皇上只是打了您一巴掌而不是下令杀了您，您就应该烧柱高香给菩萨了！还有那个死了的乱臣贼子，奴婢虽不知您和先皇后从前跟他是如何要好，但他总归是个罪有应得的人，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人总要往前看啊！” “住嘴！” 闻听这话金环瞬间大怒，将手中的玉酒盏狠狠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狼藉。 “你这奴才真是嘴贱，左一个死人，右一个死人的，难道人死了就不配有尊严，就该被人抛弃，被人遗忘吗？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让你变成死人！”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知罪了！” 金环气的目呲尽裂，菱儿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惊恐万状起来，极力地磕头求饶着。 金环怒气难消，一挥手传进来两名彪悍的侍卫，“将她拖出去给本宫狠狠地打！” 之前柴荣和菱儿在殿外谈话，符素环就感觉到了菱儿的身份绝不一般，再不济应该也是柴荣身边的心腹之人，就这样被金环打死柴荣一定会迁怒她妹妹的！ 情急之下符素环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上金环的身去阻止。 未及多想，一阵阴风已经渐渐旋起，殿室内挂着的金丝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力地扑棱着翅膀，惊吓异常，在狭小的笼子里胡乱冲撞着，叫得更是声嘶力竭……而金环全然不知一团精气正欲打向自己…… 第160章 善意恶意 室外正在被打的菱儿发出阵阵凄切的惨叫，却无一人前来求情，然而当符素环冲出殿室时，却被一声震吼突然震住，那吼声回荡在殿宇楼台内，震彻在自己耳边，让她不禁神魂出离了一瞬…… “住手！” 就在她怔住的瞬间，柴荣冲了进来，飞腿一击，踢倒了两名正在行刑的侍卫。被架在按台上的菱儿刚被棍棒打了几下子，见皇帝来了本想下来给柴荣下跪行礼，大概因疼痛难忍，狼狈地从按台上滚落下来，毫无姿态地跌晕了过去…… 想必她被打的不轻，符素环本就十分担心，刚要迈步上前想观察一下她的伤势，不料却被柴荣一把推开，符素环一个趔趄也摔倒在地…… 可是此时柴荣的眼里却一点也没有了她，只顾将菱儿抱走了…… 符素环又是一番失魂落魄，被两名宫女搀扶起来，刚刚柴荣的眼里真是一丝一毫也没有跌倒的金环，她不禁神伤失意……倒不是醋意横飞地在嫉妒着什么，而是被妹妹斡旋在这深宫之中的安全搞得心惊胆寒，心情凄凉。 因为当晚就传出了皇上准备在紫宸殿临幸菱儿的言论…… 今日之事菱儿那些劝诫之话该是出于一番好意，可是她应该也是做了两手准备，不然以柴荣的性格，意气使然，断不会才和妹妹吵完架而当晚就来奉华殿，并叫他来的不早不巧，及时地出现在菱儿挨打的时候。 符素环还惊于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皇上和菱儿的关系，她私下里问了几名资历较老的宫人才得知菱儿本是柴荣原在郭府时的贴身丫鬟，为人随和且聪敏伶俐，办事仔细，故而很得圣心。后来因为自己有孕，柴荣为了选个得力的人照顾好她，才将菱儿赐给了她，只是她早已不记得这些了，甚至从没想过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竟和圣上还能说的上话……而今晚的事她以查明确实也是菱儿派人早早去通传给陛下，说是领皇后之命，请皇上晚膳时务必过来奉华殿一叙，只不过菱儿却给金环的晚膳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叫皇上来时只能看到喝的烂醉的皇后…… 仔细回想，晚膳时，菱儿摆明了一个劲儿想灌醉她妹妹……难道她是想将妹妹的心劝过来，再引来柴荣，来个酒后乱性？ 说她是真心实意为金环和陛下打算倒也有这个可能，若是妹妹没有如此暴躁地要打菱儿，而是听了她的劝，那这件事是否也会有个幸福的收场？ 符素环忽然想到之前菱儿才向柴荣表过忠，说妹妹很古怪，又非真心实意，让柴荣远离金环，她在一旁听的真切，觉得菱儿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转变心意。 一时半会儿符素环也理不出个头绪，只知道这下妹妹又是触了一片天家逆鳞。可是只要她在人间一天就不能对妹妹和皇上的事置之不顾。但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后宫的争宠手段有多不堪她当然知道，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如今这个知道皇上冷热的伶俐丫头菱儿也意外地得了圣倦，她同样在奉华殿里一直照顾着宗训，万一有一天金环真的惹恼了柴荣，他不顾昔日情义将金环贬黜，甚至是赐死，而把宗训交给菱儿教养，这都是有可能的，到那时金环妹妹该怎么办？她不得不替她妹妹担心起来。 第161章 泣泪留书 往坏了想，今日之事也说不定就是菱儿在背后全权操纵。曾做过她们二人贴身侍女的菱儿应该很清楚她俩的脾气秉性，也该很清楚她们和李崇训之间的关系，以及她妹妹对李崇训的感情。金环一向任性，旁的人断不会劝动她半分，也许菱儿恰好就抓住了她深情这点，一边装作好意劝解，却话里话外带着对李崇训的非议讥刺，叫她妹妹生气败兴，从而迁怒于她。而另一边又以皮肉之苦获得圣上的怜惜和同情，这样一来倒叫陛下觉得金环行事失德。 说到底她一边激着妹妹，又一边引来柴荣到底是想干什么？ 虽然一切都只是猜测，但以符素环曾在深宫里吃过亏的经验来看，很是悲哀，人心终究难测，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即使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是绝不可无的！ 符素环沉吟不语，再三思量下才有了想法。 煞有形而气无形，她不像李崇训已经化了煞，成了厉鬼可以叫常人看见，作为最普通的阴灵，除了有灵力的法师和阴阳目者，其他人是无法看到她的，然而有些事她还是必须亲自告诉她妹妹。 符素环果断来到书桌前铺纸研磨，奋笔疾书写下了一段话。 汝以善处，幼吾之幼，诚之至此，长姐莫敢忘怀！只怨重情重义之人总易伤情，吾不忍汝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舍之下怀悲而言：前尘旧事，该是当忘则忘！陛下品行才貌皆为良人之配，汝与陛下修好是为长姐之愿。汝曾问吾良人何在，而今日圣上隆恩在此，不可辜负！吾有存之年若能见凤协鸾和，当死而瞑目矣！故而搁笔至此。见字如面，妹勿悲之，长姐恐汝不查而惑，特留信书。 刚一撂笔，一滴珍珠般的泪便滴落于宣纸中，荧光闪烁，差点熏染了才写好的字。 之后她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曾在金环闺房内见到的那只木匣，将信放了进去。 等心情平复了一会儿，才唤来两名伶俐的丫头进来服侍。 “今日你们需尽心为本宫好好梳妆一番！” 傍晚时分，柴荣抱走宫女菱儿的事在奉华殿里传得很热闹，把自己关在房内，素来不爱装扮的皇后突然提了这样的要求她们自然心中有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奴婢遵命。” 好在这两名宫女自幼在这深宫中长大，又贴身伺候过几位主子，描眉画眼，抹粉施黛，手下很有分寸。而各宫里别的主子也见过不少，对于服饰搭配，穿衣打扮也很有一套。 她们先是给小符皇后梳了个高鬟望仙髻，再插上九凤步摇，显得尊贵无比，华丽异常。 金环底子不错，被宫女们自上而下好好拾掇了一番的果然美若天仙：朱唇一点桃花殷，眉如远黛，那水杏般的双眸被修饰得脉脉含情，温婉娇柔。因为喝了酒，玉骨冰肌也更添春色。像是施过粉黛般，面若桃花，妩媚多情。又着了一套色彩浓艳的芙蓉衫子柳花裙，如此红衫窄裹，显得身材也是玲珑有致。 符素环在铜镜前左看右看，竟把自己都看呆了……她对眼前的人儿十分满意，想必今晚皇后娘娘定会艳绝群芳！ 第162章 替人牵线 符素环支身来到紫宸殿外，得知皇上已经就寝，叫侍卫通传却许久不得回音，无奈之下只好伏跪在地恳请皇上诏见。夜深露重，宫人再没眼力见也不敢不将此事秉明皇上，想必皇上得知后也不会不做顾念…… 果然，只跪了片刻，柴荣身边的內监便将符素环传唤进去。 紫宸殿内燃着气味高雅的沉香，虽悠悠淡淡却很是沁人心脾，叫人心境清凉，胸臆开阔…… 等了一会儿，柴荣衣衫未整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那松散迷醉，毫不设防的落寞样子令她心中忽然之间升腾起一分醉意…… 当年无限春风恨，醉中犹问，谁怜霜花落入梦，冷凝香飞。 “陛下万福金安。” 符素环端庄娴雅地朝柴荣作了一福。 柴荣闻听声音瞬间惊诧。抬眼看去却不禁失落。 “免礼。” 淡淡两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柴荣见到这天人一般出尘绝艳的小符皇后，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仿佛在逼她离开。 “臣妾来侍奉皇上就寝。” “什么？”柴荣简直不敢相信这话，一瞬间困意全消，只像截木头般戳在那一动不动。 符素环说的字正腔圆，绝不会让人误解。 “臣妾来侍奉皇上就寝。” 知道柴荣并非没有听清，但她还是一字不漏地又说了一遍。 柴荣这才正眼打量起她：华服加身，玉颜雅致，一双杏眼足以让天下男人隧然失魂，最令人疯狂的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像是无声的勾引，要逼人将她揽入怀中…… 柴荣临政多年，虽然对这样的事一直有所节制，可面对如此仙姝美人，送上门的可餐秀色，任是玉皇大帝在此，只要他是个男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他忍不住看向了那嫩红轻纱包裹着的玉峰，妩媚动人，而上面那雪白的锁骨又勾出了一道清丽，魅而不俗。 然而最令他着迷的是她那种坚韧不屈的眼神和卓绝非凡的气质，都那么像一个人，甚至连声音都那么像…… 明明是送上门的尤物却毫无谄媚之意，叫人不敢亵玩。 柴荣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竟红上了脸。不经意间又别过头去，不敢轻举妄动。面色依旧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他只是很奇怪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见小符皇后了，怎会突然之间有所遐想？ 终于，他动了动喉结正声说道： “皇后操持后宫，管教宫婢，不胜其烦，今夜已有人当值，朕不舍你日夜劳累，你还是回去吧！” 一见柴荣要赶她走，符素环也突然慌了神，看他穿着中衣，又睡眼惺忪，难道他真的已经宠幸了菱儿？ 菱儿心怀不轨，对宗训和金环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这绝对不行！ 符素环突然欠身将唇递了上去……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献身，柴荣无力招架，很快两片唇便黏合在了一起。 他两人纠缠着向前推进，柴荣被她强烈的攻势步步逼退，略显被动，也迟迟没有放手进攻，终于还是符素环将他抵在殿室内的长椅上，跟着自己也一步跨坐到柴荣腿上。 四目相对，呼吸相溶。 “你可想好了？” 柴荣那一声沙哑的问话不像警告，倒像是催情符箓，在催化着他们身体里的欲望。 第163章 坐享其成 符素环当着柴荣的面脱掉了最外层的纱衣，用行动给了他鼓励，那种撩人的动作叫他也再难把持。 欲望翻滚，意乱神迷。 一阵拥吻中，符素环一时也忘了她妹妹还未经人事，仍是处子之身，只顾伸手去解柴荣的中衣，而柴荣亦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也帮符素环褪去内衣。 两人忘情地抚摸着彼此，情不自禁地吻着对方的身体…… 虽然他们拥着吻着，可是符素环清醒地知道，柴荣怀中的人是她妹妹金环。他已有新欢，而自己这么久的守候最终也只能放手成全别人…… 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但为了妹妹，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就这样，符素环替她妹妹抓住了机会，准确无误地跨坐下去，不断动作起来…… 那种来自少女的狭仄令柴荣瞬间热血澎湃，血脉喷张。 符素环不顾一切地做着，像是要榨干这男人身上本该属于自己的，那最后一丝一缕的爱恋。 这场对战之中，柴荣被诱而屡屡深入敌后，终于前线告急，动情之际，他低沉而又温柔地唤了一声“素环”。 这是符素环第一次听到柴荣这样唤她，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是那么动听。 太师椅上的两人还在不断喘息着。 而柴荣亦是第一次被人蛊惑，坐享其成。 只可惜再多的第一次最终也成为了最后一次。 符素环控制着她妹妹金环的身体，而关于金环身体的疼痛亦或是快慰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做完这一切，符素环那沉甸甸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些了，但此时此刻她还是觉得很累很累。 她静静地抱着柴荣，紧紧地抱着，一刻也不想松开……她孤独的太久了，这几年下来，即使作为鬼魅再累再苦她也不想离开，她想陪着他，听着他说话，甚至就只是能看他一眼都是如此美好。 柴荣被她压制般地抱着，心里亦是幸福……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就像生命终于找到了阴阳的另一半，完整了，也完美了。 他想抽出手臂换个姿势去抱她，可是现在的符素环如同惊弓之鸟，丝毫不肯让步，依旧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懈甚至是害怕……害怕只要自己一松手，他就属于了别人……害怕面对永无止境的寂寞，害怕将来没有他的日子太久太久…… 柴荣勾起一丝浅笑，很是享受，也学会了服软……就让她像这样死死地抱着自己，其实也挺好…… 然而当符素环的目光扫过柴荣左肩上的伤疤时，她的心还是悸动了一下…… 那伤疤上刀痕累累，新伤旧伤不断叠加，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不由得伸手去触摸它，然而这样丑陋的伤疤却比她所见过的所有珍宝都要璀璨夺目…… 那道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也曾被人爱过，疼过，意味着柴荣也曾伤过，悔过……意味着他们都曾深爱过彼此！ 只可惜红颜易逝，天意弄人，她的死生生埋葬了这一切……而柴荣也在用这道伤疤告诉自己，这情，他不会忘，也不能忘。可是符素环早已想通看透，不管他会不会忘了自己，忘了那段情，无论是生还是死，只要她记住了他对自己的好，那这份爱便是圆满。 第164章 弄巧成拙 若有一天，红尘两岸，他们二人能重新驻足，铭记初心，爱，便是永恒！ 终于，符素环还是慢慢飘出了那副身体，飘散在空气中，重新变回无依无靠的鬼魅，在空气中上下起伏着。 然而脱离了她的金环却突然一阵颤栗，眼也没抬地趴在柴荣肩头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柴荣紧紧地抱着他，摇晃着她，可是符素环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周围静默地像三更里的坟地一般。 虽然她目睹着这一切，很想做点什么，可她真的很累很累，只想永远地闭上眼，再也不要醒来…… 慢慢地，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只觉得眼前那人那物那景都在缓缓向后退去，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 五感俱丧的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和妹妹金环在一起手拉着手，同游山林，嬉笑连连，好不快活。 金环妹妹一袭碧绿色的裙子，清新纯粹，眼底明媚，自己则穿着粉莲色的罗裙，典雅娴静。她俩追着蝴蝶，采着小花，沉浸在欢声笑语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黑毛野兽正蛰伏在暗处观察着她们。 野兽身上乌黑油亮的毛发彰显着它的矫健与勇猛，而它似乎对她们非常感兴趣，只是一直静静地躲在草丛中，迟迟未动，可犀利的眼神却片刻也没离开她们…… 突然，伺机而动的它找准机会，从她们面前低矮的灌木丛中窜出了来，挡住了自己和妹妹的去路…… 它低吼长吟，在地上盘旋了一会儿，不知犹豫着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扑了上来…… “长姐小心！” 金环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符素环。 符素环脚下一崴，摔倒在地，跌的像是不轻，刚想动一下就剧痛难忍……再看向妹妹，她已经被那野兽紧紧的压在地上，脖子也被咬出了一个碗大的窟窿，正瞪着眼睛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时不时地还抽搐两下…… “不要！” 符素环大喊一声想起身扑向那凶残的兽怪……不料画面一转，自己竟又身处在一处温香袭人的暖阁里，而眼前的纱帐内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似乎是衣衫滑落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轻吟呓语着什么……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调笑过后马上传来了声声脸红心跳的娇呻粗喘…… 撩人心弦的声音不断从纱帐内穿出，梦中的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种无处可藏的尴尬，和难忍的心痛…… “不！” 她抓挠着头发，似乎要扯断那些不该有的思绪。可那对男女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不知不觉间那不堪的画面竟出现在她眼前！他们交缠在一起，互相愉悦，灵肉和谐…… 符素环慌忙地闭上了眼……可就算看不见她也能听到吗那销魂蚀骨的低喘娇呻……又慌忙地捂上耳朵……可即使看不见听不见她还是能闻到那些从他们身上传来的缕缕汗香…… 那些混着女性体香与沉香的气味五味杂陈，霸道地窜进她了的鼻孔…… 怎么办？为什么天大地大她却无处躲藏？ 就算那些事都是真的，她也不想知道，不想看到。 终于，开始崩溃的符素环像是不能呼吸般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心口，努力地想要清醒过来…… 第165章 被人搭救 将来，这些事可能每天都会发生…… 正如自己所愿…… 没有了她别人还是会过得很好，还是会获得幸福。 符素环很开心……也很悲哀…… 然而思绪可以停止，时间可以凝滞，那两个痴缠身影却一直印在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 时间在缄默中慢慢延长，寂静的黑暗渐渐取代了她的位置，最终将所有的一切都悉数吞没…… 黑暗之中再无意识……只有悲伤在慢慢撕碎着她……可她早已不知道什么叫疼…… 不知过了多久，当符素环惊恐地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盘坐在一团蓝色的火焰之中！ 四下张望，有五根朱红木柱整齐地排列在四周，似乎还有薄纸薄绢将她围罩住。 这是在哪？ 看着那四周壁纸上绘制的精美图案，她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盏宫灯之中！而她就盘坐在灯芯里，只是这灯芯里闪烁的并非焰火，而是一种奇异的蓝绿之光…… 她抬眼望向头顶，发现上面竟有一双如同清湖般平和的眼睛在漠然地注视着自己…… 被惊到的符素环突然气息大乱，同时也搅扰了这团蓝色焰火，那些星星蓝火也瞬间跃动起来，映衬在那人的眼里像是粼粼波光一般闪烁，只是他眸子里的灵魂依旧深沉异常，仿佛能不动声色地装下所有波澜。 符素环慌忙动用精气从灯头的孔隙里飞了出去，旋身立于地上。 “你是什么人？” 她警惕地发问着。 那人端坐在桌旁还在淡漠地看着灯笼，甚至没拿正眼去瞧符素环，只是右手一挥就灭掉了灯中那团蓝色火焰，又取了烛台上的蜡放进了灯里，让这盏灯又变成了一盏普普通通的宫灯。有条不紊，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而符素环就静静地等在原地，那人摆弄好了灯笼才缓缓转过头来，眉眼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风神秀异，幽幽地说了四个字：“救你的人。” 符素环这才想起自己睡着前的最后一幕，慌忙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无碍。” 听到他说无碍两字，自己顿时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很奇怪，虽然这人衣冠楚楚，可自己明明不清楚他的身份，却又情不自禁地相信了他？ “那你为何救我？” “看你可怜所以救你。” 虽然这几句话说的冰冰冷冷，但此时她看眼前的人却没有刚才那么别扭了，仔细打量之下发现这人真像戏文中说的那样，是个面若冠玉，宛若谪仙的美男子！虽然他就坐在那冷冷淡淡的说了几句话，倒真不像什么坏人。 符素环又看了看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陈列的器物却不像一般人家所有，作为寝室这里也显得整洁而舒适。而且外面又传来了侍卫巡逻的脚步声，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宫里。符素环见他器宇不凡，猜他大小也该是个官，而他能留在宫里过夜又能笃定地告诉自己皇后无碍，他该是一位太医。 肯施救于人，即使外表再冷，心也该是暖的吧！ 符素环想起刚才自己刚清醒时那几句问话，觉得说的很是生硬，对于恩人来说也许显得有些无理了。 “多谢大人相救。” 她主动改换语气，朝他恭敬一福。 第166章 救人之人 这男人看着她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也朝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敢问您是如何救的我？” 他收回盯着符素环的眼神，瞟了一眼那盏灯笼，“用这屋灯和人骨粉末救的你。” 屋灯？符素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灯。那灯的确灯檐四翘，宛如房脊。她小时候曾听老人们说过，屋能聚气，人必须睡在屋里才能固本扶元，而像殿室那些宽敞的地方却不宜休息，因为太过宽敞透风反而容易散气分神。 他见符素环有些发愣，以为她不信自己，又补充道： “当时你阴气散尽，我燃了些人骨粉末帮你补了阴气。” 为何自己会阴气散尽？而这个男人又是什么人？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见她一脸不解，这男人又耐心地解释道：“我是这宫里前年新晋的太医署太医张群青，昨夜我在太医署当值，在去紫宸殿为皇后娘娘诊病时看见了你，我略懂一些民间鬼术便顺手救了你。” 原来如此……自己果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本以为太医署都该是些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子，没想到这男人却是年轻有为，还真能在这样的年纪就进了太医署，想必定是个出类拔萃的栋梁之才，前途也是不可限量。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好运，在阴气散尽之时还能遇上这样的高人搭救，实属幸运！ 符素环一直思绪飘忽。张群青再次扬起了嘴角。 只是他那瓷白的皮肤竟然在笑的时候也见不到一丝纹理，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刻，那他就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你问了我好几个问题，现在也该我问问你了吧！” 说话间他步步逼近过来，这张太医潇洒倜傥，又长了张锦绣皮囊，倒叫符素环尴尬起来，甚至有些心乱如麻……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承蒙张太医照拂，素环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先说说你为什么还留在人间？” “因为留恋，因为担忧。” 鬼魅大多如此，这答案倒也没什么问题。 “那是谁教你的炼气之术。” “是城南的元晦法师。” “是法师？” 张群青顿时一怔，然而那丝怀疑又转瞬即逝。 “他为何要教你？” “张太医有所不知，我曾经的夫君李崇训被当今皇上所杀，而他偷学了元晦法师的炼气之术，在伺机报复，法师令我帮他寻找和阻止李崇训。” 张群青忽然露出了鄙夷的笑。 “你们比我想象的要蠢。” 见他毫不客气地嘲笑自己和元晦，符素环实在气不过，便要与他争论起来。 “您这话是怎讲！” 符素环气鼓鼓地质问道。 而张群青亦是目光犀利，侃侃而谈。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位法师既是人，留在人间自有使命职责。至于你？你一个鬼魅，皇帝的死活又与你何干？而你又能做什么，又能阻止得了什么？你身为鬼魅不早些投胎，非留在人间掺乱，只会不断牵连无辜！若说你傻，你口中的法师更傻，修道之人不懂恒顺众生，实属大忌。缘法无常，众生平等，该是随缘而非攀缘。” “张太医，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张群青太过狂妄，几句话便将他们的努力全部推翻，令符素环怒火中烧。“皇帝才德兼备，我们绝不能让不轨之人生出横祸，陷害于他。这不单是为我自己的私欲，也是在为万民谋福。” 第167章 来龙去脉 “那你告诉我你都帮了他们些什么？” “我帮他监视李崇训，引出李崇训，帮他制作法器……帮妹妹和皇上……我能做很多事！” 符素环如数家珍，说的理直气壮！这些可都是她拼了魂儿要做成的事。 “可笑！你所谓的帮忙就是屡次入你妹妹的梦，令她心神波动，忧入五脏，又上她的身，让她魂动不安，气虚血脱。你这哪里是在帮人，你分明就是在害人！” 他出于一番好意，虽然说的急躁却也说的在理，但有些事不付出一些代价总是无法达成的，然而此时继续与这位张太医争论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符素环转而微微一笑。 “多谢大人提点，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虽然我很想帮助别人，但自己能力有限，到现在我做的事确实还没什么实质性的成效，所以素环以后定不会贸然行事，一定多多克制自己，不去叨扰其他人……” “以后？你还想留在人间多久？” “很快……” “你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你知道吗！你必须马上去投胎！” 张群青用近乎嘶吼的声音打断了她，吓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以为他要收了自己……竟朝他跪了下来。 “求求您，等所有事情都能得到解决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他翻了个白眼。 “我本是好心救你，没想到你执念这么重！你这么做是在一心求死！我现在真是后悔了！后悔救你，因为我从不救不知好歹，一心向死的人。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会收你，你现在就给我滚，天大地大，由你自生自灭去吧！” 张群青甩了下衣袖，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今日事出蹊跷，宫外那位元晦法师还等着我给他去信儿。素环感激您的救命之恩，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她朝张群青恭敬一拜，得到的确是另一番讥讽。 “可笑……我不需要鬼魅作报答！而且昨日我为皇后娘娘诊病，发现她是中了情毒，但她与皇上素来不和，这宫里人人都知道。然而情毒只有一条办法可解。你说我是救她还是不救，又该怎么救？别说，若不是你上了她的身，带她去紫宸殿，解了她的毒，只怕留在奉华殿待我被传召过去，她毒发时我还真救不了她……所以，你也算是帮了我，你走以后我们该是两不相欠！” 这张群青长得文文静静，说话却一句一把刀子，犀利异常。 被他这么一说，符素环才意识到原来金环妹妹是中了情毒，幸亏自己带她去了紫宸殿，不然真要被这风流倜傥的张太医去了奉华殿，就算不发生什么，也会给妹妹招来许多流言蜚语，如若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而这一切的受益者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儿符素环当然再也待不下去了。 “素环再次谢过大人。既然话不投机，素环在此别过！” 她弓着身子，面朝着他慢慢退了出去。 “快走吧！别再此扰了我的清净！” 说完便背过身去，像是又叹了口气。 红尘纷扰颇多，能清净无忧才是极尽奢侈之事。大隐隐于市，这位高人心境颇高，该是本事不小，肯屈尊待在太医署，自然有他的渡日态度，而自己确实不该过多叨扰。 第168章 金环菱儿 符素环毫无犹疑，飞身离开了这儿。 可惜岁月悠长，哪能没有涟漪，只一个顾盼的眼神掠过，心便再难沉寂。 出于对金环的担心，符素环先回到了奉华殿，进屋的时候正听见两个小宫女在庭院的树下议论着什么…… “听说昨晚菱儿被皇上宠幸了，今日就封了菱贵人……” 符素环不禁冷笑，她终于还是得偿所愿了。 幸好妹妹也得了圣宠，这也算是搬回了一局。 “是啊……听说皇上怕咱们娘娘吃醋，今早上送来了好多东西……像是在安慰娘娘……” “嗯，皇上抱走菱儿那天，听说皇后娘娘跑到皇上的紫宸殿里去闹，气的都吐血了……昏迷着被小太监给担回来的……” “我知道，后来皇上给咱们娘娘送来的东西尽是些千年人参，灵芝阿胶什么的，都是补气养血的佳品，皇上也不怕皇后娘娘补了这些个东西，脾气更大了……嘻嘻嘻……” “是啊……皇后娘娘气性可真大啊……” 就在她们议论得津津有味时，金环怒气冲天地从房间内冲了过去，啪啪给了她们一人一个耳刮子。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她们跪在地上疯狂地磕着头，甚至于那光洁的额头都渗出了血。 显然皇后娘娘夜访紫宸殿的事已经成了各宫宫人们的谈资…… 然而在背地里议论皇后，揣度圣意依然是一条死罪。 但她妹妹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孩脾气，虽然有些暴躁，却从来没有真正处罚过这些宫人。 这时，有人通传说新晋的菱贵人来给皇后请安了。 金环立马扬高了声调： “本宫平日最恨那些背后嚼舌头的人。来人呐，这两名宫婢不忠心于主子，还敢看主子的笑话，这样的奴婢不能留在奉华殿了！传本宫旨意，将她俩各打二十大板，逐出宫去！” 金环话里有话，在指桑骂槐。 而菱儿打扮得雍容华贵，又被一名宫女扶着，显得容光焕发。和面色苍白，大病初愈的金环相比，显得气色甚好，不过礼数倒是周到，见到金环她还是马上下了跪，行了个三叩首的大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原来是妹妹来了，快起来吧，本宫正在教训奴婢，让妹妹见笑了，走，我们去屋里说话！” 金环笑着扶起了菱儿招呼她进了屋，做了几年皇后金环自然有些仪态。 “皇后娘娘大病初愈，切莫动气才是。” “还好还好，没什么大碍。” 两人互相寒暄着进了屋，从曾经的主仆，到今日的姐妹，她们该有很多话说。宫人没等吩咐就上了盏茶，让她们边喝边聊。 “妹妹，来尝尝南方新进贡的洞庭碧螺春。” 金环身为魏王之女，再不济也有些见识，一闻茶香便知端上的是什么茶。而菱儿一个宫婢出身，自然不懂，只好扯了些别的。 “陛下待皇后娘娘真是不薄，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赏赐给您，叫别的宫只有眼热的份儿。” 金环冷哼一声，像是觉得菱儿这话说的太假。 “妹妹你是故意的吧，奉华殿里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幸好你爬了出去，不然可就真得陪本宫老死在这儿了……呵呵呵……” “皇后娘娘说笑了，我也就是运气好了些……” 第169章 一番较量 “是啊，能叫皇上来的不早不晚，你不止是运气好，本事也很高呢！对了，那天是姐姐喝多了，打了你几下，你不会记恨姐姐吧，姐姐现在就给你道歉了。” 金环行事大大咧咧，竟给菱儿作了个揖。 “不不不……皇后娘娘教训的极是，当时我是太过多嘴了……” 菱儿慌忙辩解着。 “呵呵呵……是啊是啊，若不是本宫叫人打那几下，妹妹你兴许还得不到皇上的怜爱呢，如今你有了圣上的恩宠也该谢谢姐姐才是。” 菱儿干笑了两声，觉得无话可说了，就端起了茶杯。两人终于安静地品了一会儿茶。 那菱儿终究是个丫鬟出身，比不得金环这样的大家闺秀，金环虽然话中带刺，但举手投足依然贵气逼人，而菱儿自始至终却是畏首畏尾，也没个笑模样，显得十分小家子气，符素环在一边看着，觉得为人行事间还是自己的妹妹显得略胜一筹，配与当今圣上比肩。 “对了，妹妹你昨日得了圣宠，姐姐还没好好恭喜你呢！来，这就当是姐姐送你的贺礼好了。” 说着金环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撸了下来，塞进了菱儿手里。 可菱儿接过东西却显得有些害怕了。 “皇后娘娘还在气我，怪我吗？” “当然没有，姐姐是真为你高兴，这不还送了你东西吗？只是没想到本宫这奉华殿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本宫也是才知道自己身边的宫女竟然是皇上未登基前的贴身婢女，也怪本宫眼拙，一直委屈了你，还希望你能不计前嫌，让咱们姐妹可以和平共处。” 虽然金环话中有些带刺，像是在生气，可语气真诚，未见有什么嫉恨心理，她在后宫行事一向如此。 “皇后娘娘，我求您放过我吧，我知道皇上对您一片真心，可我对陛下也是真心的，我知道我斗不过您，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再妄想什么了，一直以来我求的只是能看看皇上，可以念着他就行了。” 这话说的倒叫金环摸不着头脑了，“菱贵人，你糊涂了吧，说什么放不放过的，该是我来求您放过，巴结您吧！您都上了龙榻了，不比我这徒有虚名的皇后娘娘强！” 然而菱儿却像是掉进了醋缸，委屈极了，又慌忙跪在金环脚下辩解道： “皇后娘娘，您别再说反话讽刺我了……若是您不想见到我，我即刻走就是了……只求您也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有条活路……” 金环看得糊涂，符素环看得也是糊涂，这菱儿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想干什么？没头没脑地到底在说什么…… 金环不是真的在说反话讥讽菱儿，她被符素环上身确实不知道自己也侍寝了，应该只是有些生气菱儿背着自己勾上了皇上。 虽然这在宫里是各宫主子的大忌，但金环或许并不在乎。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一个新得宠的贵人是来和本宫诉苦的吗？行了，本宫也乏了，你退下吧” 金环只是假装皱着眉将菱儿赶走了，但神态似乎轻松又得意，好像对菱儿今日的态度还算满意。 “我……臣妾不该打扰娘娘休息，就先告退了。” 那菱儿含着泪，哽咽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终究还是挥了挥衣袖，起身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第170章 关心则乱 符素环知道她妹妹并不介意谁受了什么宠……只是觉得菱儿表现的很奇怪。 金环在菱儿走后也坐在那纳了会闷，可能有些忧劳伤神，她似乎很虚弱，便招呼了宫人扶她到去榻上躺了下来，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了…… 符素环回想着刚才她们的对话，菱儿话里话外都是酸意，难道她没被柴荣宠幸吗？而柴荣则是出于保护，让她成了一宫的主子，来躲开金环？ 难道那天夜里难道只有金环承了柴荣的雨露？因为金环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而菱儿知道，她知道金环得到了她没得到的东西，所以害怕她，而金环只是生气菱儿越过了自己，背后使了手段争宠，又不想过于得罪她。所以她们才会那样说话，其实她们都没有故意说反话在讥讽对方，她们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事实…… 想到这儿符素环不禁感慨，人最擅长的就是欺骗自己了，只相信看到的听到的，相信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而金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和自己一样，自负到有些愚蠢的地步，菱儿和皇帝的关系随便抓两个宫人都能问出来，可她就是不问，就像曾经的自己，毫不关心身边人的动态，而这样下去，她还是要吃亏的！ 不过现在菱儿大概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暂时也能踏实下来，总归不用担心菱儿再掀什么风浪了！ 只是不知她妹妹到底何时才能明白柴荣的心意…… 而且接下来如果柴荣又来找她想要寻求那种事的满足该怎么办？ 自己还没和元晦碰上面，还有收服李崇训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可是这都几天了，为什么还没有元晦的消息？ 符素环心中不免隐隐担心起来。难道他遭遇了什么不测？ 入梦太过凶险，又损人伤己，而且妹妹这边她还要想办法应付，也出不了宫，但她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 上次张群青已经说了，自己阴气很弱，说不定哪天就会魂飞魄散……所以，这些有限的时间对于她来说都非常宝贵的，她必须好好利用！ 所谓关心则乱，记得金环说李崇训可能上了某位大臣的身，而元晦也曾说要去调查朝中大臣，自己不如趁着早朝也去调查一番，兴许可以有所收获。 符素环早早就等在了宫门口，而文武百官在此等候，到了寅时宫门就会开启，他们会列队进入殿内参政。 但所谓文武百官也就是个虚数，能每日朝参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各执事要重者，大概有三四十人。 符素环小心地将自己藏在宫外一棵槐树上，还收敛了气息，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这些大臣们平日最喜欢拉帮结派，培养羽翼，现在也是，都三五一伙地在那嘀嘀咕咕着。 想想柴荣还真是不容易，斡旋在这么多大臣之中还要平衡左右，防止他们明争暗斗，再商议出最有利于国家的策略。而当初他把后宫交给自己，自己不仅没有为他解忧，还多生出许多纷繁……让他徒增烦恼。 后悔两字说了又说，但真的没用，如今的自己只想尽力为过去做些弥补。 第171章 执迷不悟 果然这些人中有一股很不一样的气息在弥漫。 可是也像她一样像是在故意掩藏着什么从而很难捕捉。 符素环笃定那就是李崇训得气息，他一定就在这里！ 可到底是谁？ 符素环离他们有些远，遥望过去只觉得这些人仿佛都是同一张面孔：穿着宽大的朝服，戴着冠，甚至连脸上的络腮胡子和老奸巨猾的眼神都是那么相似…… 她左看右看只觉得眼都要看晕了也没看出哪个奇怪，于是她索性闭上了眼，调动周身精气决定飞近一些去感受他们…… 符素环化身一阵清风气流穿梭在那群人中仔细又努力地寻找着那种令人恐惧，让人生畏的气息…… 当她的精气慢慢渗透到人群里，她恍惚觉得这里好热，这些人的身上都像是笼罩了一层红雾，从内到外都在散发着热量……而只有一个人…… 他站在最前面，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那背影单薄显瘦，周身不仅没有温度，还有丝丝黑气渗出…… 忽然，有一种冰冷的煞气朝她扑压而来…… 符素环突然意识到，那该就是李崇训了…… 自己的灵体在不受控制的后退……她不敢再向他靠近。 可就在她极力地掩饰下，那个人还是有所察觉了，微微地回了头。那侧脸深刻的有些恐怖，乌青的眼深陷在眼窝里，远远看去像两个漆黑的窟窿。因为太过苍白消瘦，那张脸仿佛就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睛了。而且那人的两颊瘦的实在是太瘪了，更显得那颧骨特别突兀，明明是个壮年之人，可他瘦的太过可怕，已经不能用瘦骨嶙峋，骨瘦如柴这样的词去形容了，仿佛就是俱骷髅，就是个死人……并且他的精神似乎也非常不好，因为那种暗淡的眼神根本捕捉不到一丝的光。 符素环慌乱地回过身，迅速飞离了这里，然而她飞得再快也总觉得那种来自于地狱的眼神还在追着自己，拖拽着自己……可她竟然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就好像多看一眼也会被拉下地狱一样…… 她无处可去，还是落在了奉华殿，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反复地想着一个问题：原来人执念成魔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 她原本以为鬼魅不过是人死后灵气所化的气体，可古往今来，人们总是谈鬼色变……究其原因元晦说的很对，很多抱着偏执留在世间的鬼魅若不及时控制，终会成为最邪恶的存在。 然而最令符素环害怕的不是李崇训现在的状态，和他可能会做的事，而是她在深深地担心同是这世间不该存在的鬼魅，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和他一样，冰冷，无情，眼里只有自己的执念，为了达到目的而不顾一切…… 现在只有那些阴冷潮湿又黑暗的角落才能令她舒服，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让她冷静…… 也许同是鬼魅的李崇训却不需要这样一个独处的角落，因为他够邪恶，够强大，现在的他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上别人的身，做他想做的事，但他为什么从不会为别人考虑，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想呢？ 没有慈悲心是一切恶行的根源！ 第172章 这样真好 自从上次在元晦的梦中和李崇训一别，到如今他这般的狂妄和强大，真不知道他又生了怎么样的邪念，又害了些什么人。 敢光天化日上人身而毫无忌惮。也许这种强大自己决不需要，以伤人为代价的事自己决不会做，所以自己也不该担心会变得和他一样吧。 符素环只能先这样安慰着自己。 正当她神游之时，柴荣驾临了奉华殿，他穿着朝服像是刚刚下朝就来了这儿，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精神很不错的样子，而且人是直奔她妹妹金环。 符素环忍不住又凑了过去。 金环见到圣驾自然要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这些礼数背后不过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淡淡地，像出于礼貌性地问道：“陛下今日来此何事？” 然而柴荣似乎也早已习惯了，只是心情不错，便认真地回答道： “来看看宗训和……你。” “宗训由嬷嬷领着去花园玩了，不在殿里。而且看宗训陛下您一句话便有乳娘和宫女领着他过去紫宸殿，您又何必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 她妹妹一出口就是言语暴力。而柴荣却像是习惯了一般，没做在意，反而勾起一丝笑意：“因为这儿有你，所以朕要来。” “臣妾在宫里无足轻重又姿色平庸，受不起皇上的深情厚意，也不值得皇上顾盼，皇上您公务繁忙，臣妾也不敢耽误皇上处理军机要事，您还是请回吧。” 金环不慌不忙，说的义正言辞，若不是这番心怀坦荡，真要叫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在捻酸吃醋，故意赌气刻薄呢。 然而，还真就有人是这样认为的。 介于曾经自己和先皇后那段失败的感情，柴荣现在很明白，君王的架子换不来真爱，如果当初自己能多和素环交交心，谈谈天，不摆一张霸道又冷傲的脸，也许她就不会心如死灰一般整日吃斋念佛……所以为了圆自己的遗憾，为了能抓住如今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必要时他也得学会死皮赖脸和死缠烂打。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不就是在赶朕走吗？曾经你姐姐总说自己要青灯伴佛，叫朕不要打扰，而你性格活泼肯定不喜看那些佛经，那每天把自己闷在奉华殿都做什么？还不许朕来看？” 柴荣像是一句玩笑话，却令金环也答不上来话，总不能让她亲口承认自己讨厌皇上，这样说是因为不想看到他吧。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她不想死也就不会直接说。 “臣妾……臣妾照顾皇子，处理大小后宫事务根本无心其他！” 见金环确实有些嗔怒，柴荣竟有些心疼，难道是刚才的调笑令她难堪了？ 所以上天真是很不公平的，美貌的女人即使是在生气也会惹人怜惜，甚至越看越觉得可爱，让男人们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 柴荣只好又扯开话题。 “你可是因为朕这几天没来看你所以生气吗？朕已经找太医问过了，说你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就是了。至于菱儿，你也不该再气她了，朕给了她一个贵人，以后也不会再见她了。” 如此耐心的解释一点也不像昔日柴荣的作风，这样温柔的皇上也许后宫三千佳丽只有她妹妹感受过吧…… 第173章 控制不了 符素环不禁心酸，曾经他对自己也少有这样的温柔啊！回想他们之间除了政事，竟没有谈涉过其他的话题…… 这般好命的妹妹叫符素环也不禁心生羡慕…… “皇上您说的是什么话，您想宠幸谁不用跟我解释……” 金环刚过转身不想再理他，却被柴荣一步追上，一把揽在怀里，紧紧箍住。 “你看，你是不是又吃醋了……朕也是后来才知道真相的，不过她也是为了朕和你好……” 什么真相？金环本来还挣扎了几下，听柴荣这么一说，倒来了兴趣，没有去打断他，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朕以前太过霸道。没有认真考虑过你们的感受，但只要你肯给朕机会，朕会用尽一切去补偿你和宗训……” “不，皇上，臣妾想知道她是如何好意为我们的？” 一听这话，柴荣的脸上忽然泛起了红晕。 “其实我们能有今天也该感谢菱儿……所以朕也册封了她，你该不会怪朕吧……” “陛下，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能讲与臣妾听吗？” 这两天宫里的流言蜚语不少，凭金环高傲又自负的性格，她断不会问旁人而让自己掉了价儿，胡乱生气。毕竟，这种事还是直接问当事人更加可信。 “那天是朕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谈起那天，柴荣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却又好像意犹未尽一般…… 说罢他便吻上了她的耳垂，一路浅吻细啄直至脖颈。 金环本想抗拒，可内心却涌动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叫她似乎又不想抗拒这突兀的温柔缠绵。 这是怎么回事？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 然而这一切只有一旁那个黯然神伤的符素环知道来龙去脉…… 真好，事情确实向她想象的那样在发展…… 然而金环一阵眩晕迷乱过后，突然神情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 啪—— 这声清脆的声响像是一把凌厉的刀一下便斩断了所有温存。 “说，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药！”想起刚刚自己那番不由自主……想起她的长姐曾受过的陷害与侮辱，虽然曾经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在金环心里始终是个疙瘩。她太心疼她姐姐如此清明正直的一个人竟被如此构陷。 “朕知道有些事是朕对不起你，可你也要想想朕的感受……” “你……究竟做了什么？还有那晚我是怎么去的紫宸殿，到底你们算计了我什么！” 金环说的直截了当，柴荣面对这些问题也不好再回避…… “那天是菱儿给你的酒里放了些催情药粉，希望你能在动情之际能打开心防，向朕吐露心迹，可是当朕赶到时，却看到你在命人鞭打菱儿，朕一怒之下带走了菱儿，菱儿对朕说你对朕毫无情意，朕也来也就相信了，准备宠幸菱儿了，谁知你竟然真的去了紫宸殿……” 提到紫宸殿，柴荣不禁脸上发红。“朕知道你也是在乎朕的，只是曾经有太多情仇羁绊，你放不下朕明白……” 什么？原来当初妹妹中的毒在柴荣嘴里竟然只是催情药粉？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情毒毒性的凛冽？ 第174章 双刃之爱 催情药物一直是这宫中的禁忌，但历朝历代许多妃子为了得到圣宠拼上性命也要堵上一堵，所以这些东西在宫中一直是屡禁却又不止，没有办法控制，而做皇帝的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东西泛滥后宫。 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但符素环知道催情药物和情毒绝对不一样……可张群青为什么没有将此事仔细秉明圣上？ 想起张群青，想到他因为救了自己而悔恨的样子。难道以他那种冷淡的性格觉得这些事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当时的妹妹已经解了毒，在这深宫里也许有的人多说了几句话就会要了无辜人的性命……毕竟安小太监的事就是个例子，符素环忽然觉得也许张群青是为了平息这件事，所以便只说了几句话给这件事打发过去了…… 看来菱儿跟皇上也只说了一部分真话，并把最重要的那部分隐藏了起来……这女人确实心思缜密又居心叵测。 而听到这儿金环似乎也有些明白了，马上冷冷地打断了柴荣的陈情。 “陛下，菱儿说的对，臣妾确实对您毫无情义……所以不管您做了什么，臣妾都不会在乎。现在甚至连愤怒都快做不到了。” “不不……你不用跟朕赌气，朕可以等你，朕等得起……” 柴荣再次上前用温暖的怀抱紧紧地钳制住了金环。一个男人的温柔臣服该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爱了吧，更何况是坐拥四海，帝王身份的男人。 可惜这个男人面对的是一个太过偏执的女人。 金环不像后宫女人那般低眉顺目，也不像她姐姐那样与柴荣保持平视，她从来都是抬着头说话的。 现在，她依旧高傲地扬着头，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柴荣，用最不屑的语气说道： “陛下，臣妾真的没有跟您赌气，臣妾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紫宸殿，也不知道在紫宸殿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日听宫人们总在议论，不免有些好奇，不过现在臣妾觉得自己也明白的差不多了，您不用再和臣妾解释了，臣妾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了，只是菱儿前两日才来跟臣妾说要臣妾放过她什么的，臣妾每日思念长姐成疾，还要照顾教导宗训，近日又饱受邪病折磨，实在无暇去顾及她，还望您能好好安慰安慰菱儿妹妹。” 听到这番话，柴荣本来保持着钳制姿势的手臂渐渐松开了。 不管你是多高高在上的人，面对自己的感情总要低下头来。 “没关系……没关系……”他失落地嘟囔了两句，像是在对金环说，更像是安慰着自己…… “朕都明白……” 他看上去似乎很矛盾，也很痛苦…… 如果不是那一夜，他不会突然之间对金环有了另一种别样的情愫…… 如今的自己是不是爱了，他说不好，只是总觉得自己对金环比之前基于愧疚想要补偿的心理更多了几分留恋。 见柴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金环继续无情地施压。 “陛下，如果您还念及和我姐姐的感情，就请您放过我，给我些自由吧。每次都是我没有选择地必须见您，但您可以不来找我。” “好……朕懂了……朕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接纳朕……” 第175章 刻骨仇恨 柴荣的锲而不舍终于让金环生出更多厌恶。 “陛下，其实还有一件事也压在臣妾心里很久了。今天臣妾想当着您的面坦白。” 看着神情阴郁的柴荣，金环缓缓说道： “当初我刚进宫时那次宴席，以您的英明一定知道酒里是谁下的毒，没错，就是我，自从我听说我的长姐被你霸占囚禁在宫里肆意虐待和侮辱时我便一刻也不能安宁，我进宫的目的就是想要刺杀你，一是为我的心上人李崇训报仇，一是为我姐姐雪耻。” 想起那时，金环脸上似乎也有悔意……若不是李崇训在背后蛊惑，她怎会为了仇恨，为了单纯地想保护她姐姐而牺牲了一生幸福呢！ “可当我看到你和我姐姐相处的还算融洽时，我便打消了杀你的念头，当时的我也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喝那杯酒，最后我情愿用自己的死来保护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至因为那壶毒酒而破裂……所以我只能想方设法地去圆那个谎……” 虽然柴荣也曾调查过金环为什么会在酒里下毒，也考虑过很多……但他每次看到那双****无暇的眼睛都只是觉得她也许就是个行事只凭冲动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她和她姐姐一样，是个恣意爱恨而不顾一切的人。 虽然他的直觉对了，但他终究还是选错了保护一个人的方式。可是又有谁知道作为一个皇帝，他做每一个决定时需要考量的东西是多么的纷繁和无奈呢。 “后来，我真的很后悔，我讨厌这深宫，我讨厌你，我虽然从来都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模样，但我知道我就是最不幸的那个人，因为在接受你的册封后我没有一天快乐过！” 说到此刻，金环以泪如雨下，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在痛斥着命运。 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让她变成如今的样子，过现在的生活。 “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最后我长姐还是如此的红颜薄命，命途多舛！究其原因都是因为你！如果当初我没有听说你强占她，让她几次想要寻死的消息，我断不会入宫！又是你，在我面前展示你们之间的和谐美满，让我尴尬地陷入自己做的局，叫我在没法选择出路，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妃子！还是你没有保护好她！没有照顾好她，令她被人构陷，甚至都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就离开了她而奔赴战场，她身体那么不好还去追你，想劝你，想解释……可是你都没有给她机会！让她在真相不明的情况下深陷绝境，含冤而死！所以，你该明白我有多恨你了吧！如今你知道了这些，就请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因为说不定哪天我会因为这些刻骨仇恨而杀了你！” 金环说完这番话突然摘掉了凤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从此以后，我就只是我，而不是你的什么臣妾！” 最后，她看柴荣的那种眼神仿佛誓要生死永不相见了，大概说是诀别也不为过吧。 只是那些千错万错，千恨万恨里并不只有柴荣一人啊！为什么妹妹偏偏恨上了他，要说这样的话让他痛苦！ 终于，柴荣走了，拖着沉重的步伐，在这番万箭穿心之后又要回到那空空如也的紫宸殿里独自疗伤…… 第176章 强扭的瓜 然而在这里目睹一切的符素环却再也没法控制自己，肆意地在黑暗中涌着泪水。 今天的事虽然也在她意料之内，但符素环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原来妹妹作为人的执也是这样的深重，可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李崇训一个男人，你又为什么不肯接受那个想对你好，愿意珍惜你，守护你的男人呢！就算是你再不喜欢也没必要这样伤他啊……要知道那是姐姐最爱的男人啊！而姐姐梦寐以求的想要捧在手里的东西现在全都给了你，可你居然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一眼就将它们全部打碎…… 缘分未到，做什么也都是徒劳。此时符素环只能在无奈地承认，有些事真的强求不来…… 山花本无主，自开且自落。难道妹妹真想孤独一生吗？ 也许对妹妹来说柴荣的爱是令她痛苦的负担吧…… 虽然那句老话说的很对，叫强扭的瓜不甜，可人家好歹也扭出了瓜……总好过花开花落，盛开凋零都无人问津吧，就算寂寥，结了果也算是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 所以符素环一点不后悔自己这些逆天改命的行为，她想，反正自己也不需要感激，她只要所爱的人都能平安幸福就好…… 而如今妹妹与柴荣也有了夫妻之实，若是以后她有什么冲撞皇上的地方，犯了什么错，柴荣好歹也会念着那一夜夫妻的情分而宽恕她吧…… 不过自己做了什么，都是希望最爱的人能过得好…… 符素环忽然觉得好累，她的愧疚太多了，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背负这么多，可她却无以为报…… 对不起…… 其实一切都是自己带着妹妹在骗你…… 对不起…… 符素环对着柴荣离开的方向默念着抱歉…… 如果妹妹始终不肯接受你的情意，那天的事你就当做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吧！以后若是再有动心之人就把我们的事都忘了吧……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而面对金环，符素环也只有那句对不上可说…… 对不起…… 对不起…… 是姐姐害你这一生没有得到幸福……可是姐姐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帮你，怎样让你觉得快乐……如今只求你能一生无忧，一世平安就好…… 对于所有爱她，帮助过她，施恩于她的人，符素环都有一句对不起…… 可她对不起的人里却唯独没有自己…… 然而对自己没有慈悲心亦是罪孽的起源…… 活在阴影下的人又怎么给别人阳光…… 然而当一切都覆灭的那天，符素环才知道只有先慈悲了自己才有资格去善待别人…… …… 忽然，一个紫宸殿的太监来报说法师已经进宫了，正在紫宸殿等候…… “什么法师？”这话弄得金环一头雾水。 太好了，元晦终于来了，一切就快要结束了！本来是黯然神伤的符素环听说元晦来了不禁心中一阵狂喜。 “就是上次您说要找的那个为您驱邪的那位元晦法师啊！” “什么时候的事？本宫怎么不记得了……本宫身上没有邪，打发他走吧！” “这……” 紫宸殿的小太监显得很为难。 第177章 元晦来了 “皇后娘娘，自从上次皇上听说你有梦魇，也说要给您找个法师看看，而且您提的那位法师皇上也认识，也算是皇上特意吩咐下去为娘娘您找来的呢！而且人都已经进宫来了，您怎么不记得了，皇上听说那位法师进宫了，还特意把他叫走了，现在那位法师和皇上正在紫宸殿说话呢，您就见见吧，也别驳了皇上的面子。 ” 这传话太监倒是有点眼色，会说几句顺心话。可这番话却令金环十分不安，“本宫梦魇的事都惊动皇上了吗？不行……你去回复皇上说本宫不想见什么法师，本宫身上也没有邪！” “这……小的看皇上和皇上是旧识，又相谈甚欢……皇上传唤您去，您要是不去不太好吧……” “不去！你去回复皇上说本宫已经没事了，不劳皇上惦记了。” 小太监虽然碰了一鼻子灰，脸色很难看，却还是不得不回去复命……做紫宸殿和奉华殿之间的差事确实辛苦……不知道回到皇上那又要看皇上什么样的脸色，受怎样的训斥……唉…… 不过，妹妹看样子也没什么大碍了，这原本也是符素环招元晦进宫的计谋，金环刚和柴荣大吵一架，现在不去也就不去罢…… 终于，那小太监走了……不过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符素环去了…… 她立即飞身先于那小太监进入到紫宸殿内，果然，殿室内柴荣和元晦正在就天下时势说着什么…… “陛下，草民虽不敢妄言天下大事，但草民认为只要是民心所向和顺应天意的事都是对的！顺应时势，是英雄该当仁不让，皇上有武有谋，于社稷有功，该令万民臣服……” 符素环刚一到这儿就听到元晦在一番恭维。 俗话说：人受一句话，佛受一炷香。刚和她妹妹金环大吵一架的柴荣脸上阴霾未散，只是听元晦这么说，紧绷的脸色像是有些缓解…… 还好元晦来了能陪陪柴荣，让他不至于太过痛苦，做一些什么拿刀子扎伤口那种自残的傻事。 那件事想想就令符素环心痛不已…… 如今元晦来了，他若是能开解开解柴荣，陪他聊聊天，畅谈一下总归是好的。 不过符素环知道元晦也并非是故意在曲意逢迎，阿谀奉承。柴荣这些年开疆辟土，整饬吏治确实做了不少事。 “法师过奖了，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 在其位谋其政，这句话说的简单，可谁又真正知道这句话里蕴含了多少责任…… 那些国家政事，桩桩件件都要御笔亲裁。柴荣半生戎马，上阵杀敌亦是率先垂范，亲力亲为…… “皇上您神武雄略，乃一代英主，勤政不倦。乃万民之福，令草民万分敬佩。只是您事必躬亲，亦要小心身体，爱民更要爱己，万不能积劳成疾啊！” “朕现在只知道安定百姓的首要前提是要国家统一，只有在统一前提下才没有战乱，没有了战乱再加上一些减赋安民的政策，百姓乐业，国家昌盛便指日可待。朕想若是自己辛苦几年能早日让百姓过上没有战乱的日子也就算值得……” 柴荣满眼憧憬，仿佛那些繁荣昌盛的景象就在面前，令他无比欣慰。 第178章 君子之交 正当他二人说的热闹之时，那小太监前来传话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说她不需要法师驱邪，就先不过来了……” “行了，下去吧。” 柴荣大概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并没有太多怒色爬上眉梢。 金环妹妹还在气头上，他大概也知道现在不是见金环的时候吧。 这时元晦也发现了殿内轻盈透明的符素环。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不过也应该想起了他们共同的目的。 元晦一拱手向柴荣恭敬地说道： “陛下，草民也不是专程来为皇后娘娘驱邪的，宫中女人多而男人少，阴气太盛确实易被鬼魅蛊惑，所以草民想在宫里做一场简单的法事，以超度宫里那些亡魂，化解怨念，扶正驱邪。” 元晦为人清高自傲，言谈直率真挚，不攀附权贵，也不贪图财富，这些品质都很令柴荣欣赏，没想到不信鬼神的他竟然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法师需要什么尽管向朕提好了！” “草民并没有过多需要……只是宫里人多口杂，又多是妇孺，草民怕法事会惊扰到那些邪祟，引得邪气流窜，反倒容易引起骚乱，所以……” 说到此时元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他托在手中打开上面裹着的粗布，将那块阴石呈现在柴荣面前。 “皇上请看，这石头为至阴之物，能定惊化煞，所以臣想用它先收复邪灵，再带出宫外除掉，也免得在宫中折腾出大的动静，引起什么混乱。只是这石头若要作为法器还需请皇上帮，找个宫里的能工巧匠将这石心掏空，方能作为法器使用……” 元晦倒是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知道皇后娘娘那边已经不好使了，索性拜托了皇上。 柴荣看着那块绿中带红的石头，也没多想，竟孩子般地抓起来看了看，又掂了掂才放回到元晦的手里。 “这是只是小事一桩，法师无需多虑。朕命人去办就是了，再有，朕帮你安排个住处，你这几日就住在宫里准备法事吧，闲暇时也可以陪朕聊聊天，跟朕讲讲民间疾苦。” 能得皇上赏识和信任，元晦心里当然高兴，只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也不自觉地腼腆一笑。 贤者之间的交情果然没有过多虚华，不在乎身份地位，旨在情意相投。 “草民谢过陛下厚爱。” “嗯，朕还有公务要忙，你踏实待在这儿就行了，有什么吩咐尽管和宫人们说。” “谢陛下体恤。不过这石头太过珍惜，若要找工匠钻孔，草民希望自己可以从旁监督。” “可以，等会朕找个工匠带着工具来你房里，你们可以先商量商量，你也好指导和监督他们。” 柴荣行事果然细致谨慎，令人佩服，元晦不禁又做揖拜以行谢礼。 “请皇上放心，草民定会不辱使命，将宫中邪祟尽除！” 柴荣那边确实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也不便再与元晦攀谈，只好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接着，元晦由这位公公引领入了紫宸殿的偏室中。符素环当然也跟了过去。 终于，元晦打发走了守卫的宫人，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自己甄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第179章 一番开解 他并没有招呼符素环，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法师……” 符素环轻唤了一声，可元晦依旧自顾地品着茶，就像是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这是怎么了？元晦怎么不理自己？而且，他看上去怎么像是生气了？ 敏锐的符素环立即感觉到元晦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妙，只得毕恭毕敬地戳在他眼前，等着他训话。 可元晦还是只顾喝茶而没有说话，这也有些恼了符素环，她认真地想了一遍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惹他生气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曾上了元朔舅母的身？毕竟那人是元晦的亲戚。 反正早晚也要和元晦坦白，符素环只好先做妥协。 “法师，素环知道有些事的确是自己太胆大妄为了……可是当时的情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还望法师能宽恕于我……” 果然，当她说完这些话以后元晦终于肯看她一眼了，只是那眼神却又不像是责怪，倒像是怜惜。 元晦又默默地叹了口气解释道： “唉……自从我知道你上了元朔舅母的身后我就忧心不已，进宫又听说了一些关于皇后的传言，你可是真的上了你妹妹的身了？” “嗯……” 符素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唉……都怪我没有交代清楚……” 见元晦自责起来符素环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确实……是没有办法……我入妹妹的梦可她说她怕梦醒后记不住……” “唉！那你也不能……唉……” 说到这儿元晦又是一番长吁短叹，一脸的懊丧，还攥着拳头使劲儿地锤着自己的大腿，样子像是悔不当初。 难道上身真有那么令人不齿吗？ “入梦只是以别人的意识为环境而进行的一种交流，而上身则是以阴制阳，最终以损阴耗阳来达到控制别人肉身的邪法，实为大忌啊！而且，鬼魅本就肉体消逝，若是受此诱惑难免不心生妄念……你……你到底上了皇后多久的身？你们两人可否受伤？心境可有什么变化？” 没想到上身竟然真的那么邪恶，符素环想了想急忙说道： “妹妹大概太过虚弱了，被我几番入梦上身折腾的有些气血郁逆，吐过一次血。不过宫里人身灵芝并不稀罕，补了几副汤药像是没什么事了……” “那你呢？” 提及自己，符素环确实有些羞愧难当。只是没想到元晦竟然也会对她问长问短的，也许他是怕自己行差走错吧。 毕竟自己真的对那些肉身有一种可耻的留恋…… “我……我在入梦只时遇到一些凶险，又在两次上妹妹的身后差点阴气散尽而魂飞魄散……而且……” 元晦一听瞪圆了眼睛，粗暴地打断了她。 “你行事怎能如此鲁莽！到底是怎样的凶险，你又是如何脱险的？” 见他如此焦急，符素环也不好隐瞒，而且她自己也有一些疑问想要元晦指点迷津，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他听了。 “我在妹妹的梦里遇到了一只妖兽，我被它所伤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后来在梦中有人提点了我，当我醒来时还在妹妹的意识中，我也遇到了我妹妹，可她很恨我，要杀了我……” 第180章 答疑解惑 “那你又是如何反抗，如何脱险的？” “素环觉得梦里的很多臆象都是原主在保护自己的意识，就像是我曾入您的梦时遇到的鬼怪一样，旨在吓退入侵者，可妹妹没有见过那些东西，她最害怕的就是有皮毛的兽类，所以她所害怕的东西就被她记在了心里，反应到了梦里，被用来对付入侵者，而我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份恐惧而恐惧，因此而退缩，反而不停地帮妹妹驱散那些恐惧，令妹妹的意识感到了不安，最后那些恐惧的意识想吞没我，可妹妹又提点了我，把我救了出来……” “她救你时是否现身了？而且你刚刚说你妹妹想杀你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件事，符素环不禁难过得心如刀割一般。 “因为妹妹曾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无以为报，当我在梦里见到她时，她说她很恨我，甚至挥刀想杀了我，而我在听到她说她很后悔，过得很不好时也很痛苦，很绝望，觉得妹妹不该承受这些，我很愧疚，所以就差点被淹没在那些恐惧的意识里……当时我虽然觉得妹妹的怨恨是有理由的，可我还是觉醒了，我想报恩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以死而止息，天地轮转，总有我报答她的一天……最后我也见到了真正的妹妹，她也开解了我，可是她说她醒来也许不会记得我在梦里向她提的要求……甚至叫我上她的身去行事，而在梦醒后她果真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最后我也只能如此而行之上了她的身……” 说到这，符素环的双眉也凝固了一层隐忍和怨忿。 “可是我怎么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两个妹妹，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如此极端地想要杀我泄愤……我猜想那应该是她的意识为了令我恐惧而幻化出来的意象，平日里她并没有如此怨恨我，甚至在梦里的另一个妹妹还十分温柔体贴的，处处为我着想……” 元晦虽然紧紧地皱着眉头，但听的很认真，又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问道： “你妹妹平日为人如何？你们之间关系如何？” “妹妹她平时对人很好，做事无怨无悔从不抱怨，她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而进宫就是为了保护我，甚至不肯承宠也有顾念我的意思……” 听符素环把她妹妹形容的如此之好，元晦轻轻摇了摇头，像是不太同意。 “那你们幼年时她是何性格？” “幼年时妹妹很任性也很调皮，与我也常起争执，有些嚣张和跋扈……有时也会嫉妒或是使小性儿……” 想起小时候，妹妹确实是个不懂事又顽劣的孩子，在家里大祸小祸没少闯，不过如今她长大了，也该变成一个成熟懂事，有责任，会体贴的女人了。 然而听到这儿元晦的表情才有些释然。 “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符素环一时疑惑起来。 “你妹妹病了！” 元晦说的斩钉截铁。 “怎么会？” 这毋庸置疑的论断让符素环很是惊讶。 元晦又不是什么大夫，怎么会言之凿凿说妹妹病了？他说的确实，听得符素环又是一阵心惊！ 第181章 妹妹的病 “她现在是否经常抑郁寡欢，又时常狂躁烦闷？” 符素环认真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有时妹妹会哭泣不止，能待在室内忧郁一整天，有时见了柴荣或是对待宫人又会大发雷霆，恶语伤人，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难道妹妹是病了？ “的确如此！法师真乃神人！” 符素环不禁赞叹。 “别恭维我了，你妹妹这病很严重，是癫狂症！” “癫狂症？” 本以为是妹妹情绪多变的小孩脾气又发作了。却没想到这竟然真的是一种疾病？虽然不太懂，但听元晦说这病很严重时符素环不禁又揪心起来…… “癫症属阴性，一般表现为精神萎靡，敏感多疑，委屈易哭，悲观厌世。而狂症意为狂躁，属阳，表现为烦躁焦虑，头胀胸闷，夜魅不安，易暴易怒。” 想起平日妹妹的状态和她对柴荣的态度，符素环真真儿觉得元晦说的很对。可妹妹是怎么生的这样的病，又该怎么去治啊！ “那法师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病？是不是该找位太医看看？” “你说你在梦里见到了两个妹妹，我想那应该是她癫狂分离的两个意识，她们一个积怨难平，心生愤恨，一个委曲求全，郁郁寡欢。长此以往，你妹妹恐怕被这两种人格交替发作而折磨，轻时会头脑胀痛，精神恍惚，不思饮食，重时则会焦火上逆，胸闷气弱，甚至肝胆破裂而死……” 什么？死！怎么会！妹妹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生这种病！ “那法师我妹妹该吃什么药！我们该如何救她！” 闻听这话，符素环瞬间焦急起来，急忙追问着…… “唉……” 此时元晦又深深叹了口气，现在的符素环最怕听到他叹气…… “这病是心疾的一种，是一种癔病，寻常的药物只能勉强缓解症状，却不能根治，所以说，这病，无药可医！” “不会的！我妹妹明明是那么善良，那么聪慧的人，怎么会生这种病！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唉，一切也是因为她的心智在逆天而行所导致，天地之大可容世间所有善恶，善恶虽为一体却又是两面，每个人都会动恶念，动邪念，她确实本心不坏，应该是动了一些邪念，但自己又很排斥自己的恶念，不想行恶，可她却没有好好处理那些执怨恶念，非要剥离善恶之间这种依存，不承认自己的有恶有怨，不承认自己有恨有悔，而那些无处安放的执怨不断聚集，又逐渐分离，以至于现在以渐成魔形，所以才让她生了这种癔病。到如今能救她的人也只有她自己了……若是她能斩断心魔，接受自己作为人的两面，她便能不药而愈……可是，破镜难重圆，她神已分离，想再合为一体又谈何容易！但她若不及时回头，将来必定非死即伤！” 想起金环曾为保全自己而牺牲了自己的幸福，那些付出……那些关心……所有的善意和恩情如今都像是最毒的毒药在荼毒着两个人心灵。正如她对自己说的，她现在很痛苦，很后悔…… 只有善意的执念才会铺就一条通往地狱而又毫无荆棘的路。 第182章 学会接受 “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她变成这样的，我不该让她承受这些……是我对不起她！” 洪水般的焦虑与自责瞬间淹没了理智，她的双手虽然紧紧按着太阳穴意识却还是忽然失控起来……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如果当初没有柴荣平乱……如果没有李崇训的死……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倔强与皇上赌气……一切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太多的如果没有像是魔鬼的教唆一般在她耳边来回叨念着……只可惜没有如果…… 符素环自成鬼魅以来，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后悔过……心里千愁万绪都是解不开的结，如同一团乱麻在胸中纠缠！ 如果能救妹妹，哪怕叫她立即去死也好过现在让她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而毫不作为。 忽然，阴风席卷而来，那些发自她体内的精气一浪一浪汹涌地外溢着，甚至冲开了门窗，掀起了墙上的画卷……如此疯狂的执念甚至令桌面上那些杯盘都跟着她的思绪在不停地震颤起舞着…… 此时此刻，符素环竟也陷入了难以自拔的仇恨中，那种恨叫悔恨，而她恨的人就是她自己…… 符素环不断地想，如果当初自己能不怀疑妹妹，而是好好开解她，甚至选择阻止她入宫，又或者当初自己就该死在李崇训的刀下，随他而去……那到如今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妹妹也不会患上这样的癫狂症！ 自恨令本来轻盈通透的灵魂因戾气的出现而瞬间变了色。那种浑浊的灵气像是沙尘一般四处弥散…… 她眼神空洞，眉梢翘起，眼尾也着上了一抹猩红，就连她身上的素衣也渐渐染上了黑。 “够了！” 突然，见情势不妙的元晦猛得扬起手上的茶杯用力摔在了地上，调出自己护身的天罡正气将那股即将沁入她灵体的煞气给生生逼退了…… 啪嗒一声，伴随着清脆的响动，茶杯摔了个稀碎。 这猝不及防的声音让深陷执怨，浸浴在自责中的符素环瞬间惊醒过来。她先是一惊，顿时被那些未散尽的煞气吓得花容失色，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地碎片为自己刚才的变化而不知所措起来…… 被天罡正气压制的她渐渐清醒，发着怔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该对元晦说什么……而元晦则是淡定如常…… 好一阵的心悸，符素环半天才将心情缓缓平复下来。最后心惊胆战地叫了一声元晦。 “法师……我……” 然而自责和内疚却叫她难以启齿。 元晦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愠怒，对上她有些难堪的视线。 “说说，你刚才看到我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她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些破碎的茶杯残片，小心翼翼地答道： “我看到您摔碎了杯子……” “对，我摔碎了杯子。” 符素环本想说的是您摔碎了杯子打断了我的戾变，用您身上的正气救了我，可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元晦打断。 “这杯子都摔碎了，既然它碎都碎了，就不要再看它了，就像注定失去的东西，已经破碎的东西，你回头看又有什么用？现在真正能救你的就是这只破碎的杯子，若是你不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任何人也只救得了你一时而已。” 第183章 天亦有道 以符素环的慧敏，她马上意识到元晦是在开解他，于是立即向元晦跪下，恳切地说道：“还请法师指点！” 元晦倒也没端什么架子，反问道：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以你的才学，你告诉我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符素环毫无犹疑，马上回答道： “素环不才，这几句话是出自《论语》，意思是说，已成定局的事就不必再说了；已经结束的事，也没必要再去挽回；而已经过去的事，就不再去追究它的得失与责任了……” 这番话一出口，符素环瞬间就明白了元晦在提点自己什么，怔在了那儿…… “是啊，这些东西都难不倒你，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那就是破碎了的东西就永远不要再去看它！后悔和怨恨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吸取教训和尽力弥补！” 此时，符素环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虔诚地向元晦磕了个头，又含混地说了句“谢法师提点”就已然模糊了双眼。 元晦见她伤心不已，也不忍再为难她。 “快起来吧，我知道你也心中苦闷，但我只怕你会因种种魔障而障碍善法，走火入魔啊！要知道从心乱如麻到执缚引魔，从生嗔恨心到破杀戒，堕落的速度总是超乎我们的想象！” 他做了个请起的动作，符素环却没有没来，依旧跪的笔直。 “素环知道，前段时间是自己太胆大妄为了，可是我真的不能看着妹妹就这样一直痛苦下去啊！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唉，如今我既然知道了她的病就肯定不会不理，只是你……你确实不该留在这阳间了……” “什么，您要送我走？可是妹妹她生了那样的病我不能坐视不管啊！刚才那些话我可以说给我妹妹听，我可以开解她啊！” “谁都可以开解她，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已生执念，你的心思会有偏颇，而且你妹妹的另一神智已经开始怨恨你了，你去劝只怕会引来她更多的反感，如果她再次伤害了你的话，我怕你会就此消沉，坠入魔道啊！” “那该怎么办？该由谁去劝导她，她该怎么摆脱心魔？我必须看她痊愈我才能走，不然我无法安心啊！” “这种事也得随缘……” 是啊，元晦说的很对，自己的想法都开始偏激了，又怎么救自己那同样偏执的妹妹啊！ 突然，符素环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不禁惊呼起来！ “法师！我知道！我知道有个人也许能救妹妹！就是太医署的张群青！” “太医？这又不是五脏六腑的寒暑湿热，岐黄之术能治心疾吗？” “法师您有所不知，他不仅通医术，是一位杏林高手，而且他也通鬼术，我在上妹妹身的时候曾心气虚弱，差点阴气散尽而死，是他在为妹妹诊病时用屋灯和人骨粉末补了我的阴气，救下了我，而且在救过我之后还极力劝我离开，说了一番天地有道之类的话。虽然他性格清冷，说话也很刻薄，但我想他该有些本事和觉悟，而且救人这种事我想他也应该不会拒绝。心疾也是疾，若是由他出面妹妹必定会遵从医嘱，认真对待自己的病。” 第184章 他的去向 提起张群青，符素环也是满心的感激和敬佩。 “哦？屋灯？那屋灯又叫招魂灯，可以聚敛阴气，复人魂魄，传言世间只有七盏，能驱动招魂灯的人必然法力高强，没想到你竟如此有幸，被这样的高人所救！若当时你真的阴气散尽，神魂破灭，于天地间消弭，从此以后将再不复存在，看来你的经历确实凶险。不过这位张群青太医改日我还真要会上一会，切磋切磋！” 提起那些神乎其神的道法，元晦又滔滔不绝起来。是啊，当时若没有张群青，只怕三界之内再无符素环这个生灵了！ 正当他们交谈之时，门外琢玉的工匠已经前来求见了…… 那工匠将元晦奉上的石头仔细查看一番后，对元晦说道“这位大人，这石头硬度并不是太高，若是您不要造型，只做钻孔掏膛的话，只需三日即可……” 三天？那三天后李崇训若是再出现就会被收服了！有了盼念，符素环也释然了不少……一切真的就要结束了吗！ “那好，你把工具带到这里，我看着你做！必须仔细着把这工做好！” “是是是……大人请放心……” 元晦说的异常严肃，可见这块阴石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如今这石头是收服李崇训最后的希望了，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就在元晦嘱咐工匠之时，符素环一番思虑下，也觉得自己确实不该继续留在这里给元晦添麻烦，搅扰别人了。自元晦梦中一别，李崇训确实一直再没有找过她，为难她，她也觉得自己作为诱饵对于李崇训怕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了，就像元晦说的，自己在这也只会成为众人的包袱，若是再次李崇训捉去林中做为要挟的工具只会徒增事端，毕竟李崇训对皇帝的恨要大过对她的爱，难保他会不会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终于在那工匠走后，符素环主动对元晦说：“法师，我想通了，也明白您的意思，我也觉得最近自己的情绪起伏较大，容易起偏执，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我会应您的要求马上离开……只是我想请您再给我一天时间，我想亲自去找那位太医求他看看妹妹的病，再让他好好开解开解妹妹……” 元晦像是很纠结，半天没有说话…… “真的只有这些吗？” 他淡然一问便激起符素环心中的波澜，叫她十分羞赧…… “法师您目光敏锐，洞析情理，其实……我想好好陪陪再皇上和我妹妹……不过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而且李崇训一直没来找过我了，您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现在就只要一天时间……” “唉……不是我不近人情，别说一天，就是一个时辰那也是妄念！欲无止境，而且你留在这确实很是危险，如今我要面对李崇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就算他近日没有找过你，你也是他恶行最源头的一条因，一份执，他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只是现在仇恨在他心里大过了一切，若是你执意留下，我恐怕你会扩大他心里那种仇恨皇上的恶，若是再起什么纠葛，只怕会加深你们之间的孽缘……” 提起李崇训，符素环忽然想起那日在宫门外见到的那个消瘦枯槁的人…… 第185章 不辩善恶 “法师，我在昨日在百官早朝之时观察过那些大臣，确实有一人身上的气息很是古怪，那人周身没有温度，形容枯槁，我想他应该就是李崇训所上身的那位大臣，您若顺着这条线索去找一定会有所收获！” 本以为元晦听了这番话会有所震惊，没想到他竟有些腻烦，直用手搓着大腿。 “嗯，我都知道了，以前确实是我走投无路毫无办法才去拜托的你，而现在我和皇上的关系已经让我行事方便多了，你说的这些我在宫外也已经查明了，所以所有的事也都不劳你再费心了，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及早去投胎斩断与李崇训之间这些联系就好，天道自然不可违逆，以前也是我行事自负又有些过于放纵你了……” 原来元晦已经查明李崇训的去向和动态，所以现在不需要自己了就不讲一点情意，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离开是吗？ 对于鬼魅又何以奢求情谊…… 见符素环神色有些不对劲儿，元晦急忙解释道，“不过之前还好有你告诉我他可能上了一位大臣的身，我顺着这条线索果然查到有位左谏议大夫王朴的身上竟然毫无阳气，有时还有些许阴气渗出……又一番调查下发现他每日都饮下大量水银……” “水银？” “没错！我打听过了，说王朴几年前曾生过一场重病，但忽然就好了，我猜想这王朴大概早就死了，而李崇训上了他的身又每日饮下大量水银是为了给他的身体防腐。人死则魂归天外为阳，身埋黄土为阴，李崇训寄居在这样一具阴体里，不仅让他隐匿了行迹，还可以保护自己的阴气不至于在白日下消散，而且他除了上朝以外很少活动也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尤其是法师，从而叫人很难察觉……这李崇训确实心思缜密过人……为了复仇竟可以如此卧薪尝胆……所以我也是实在担心你……” “那法师您是准备现在就送我走吗？” 符素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最后的时刻被抛开……可元晦就真的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虽然眼睛看向了别处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那眼底的凉薄…… “至于你说的张群青，我会向皇上请旨见他，与他探讨你妹妹的病，甚至让他去为你妹妹诊病，开解你妹妹。既然你也知道张群青是位高人，那你就放心好了，皇后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 话以至此，多说无益，叫符素环只好含泪作别。 “那素环走后还请法师能替我好好保护皇上和我妹妹……让李崇训早日伏法……” “好，我一定会的！” 符素环朝元晦恭敬地磕了个头，有感激，有不舍，五味杂陈，更像是一场告别的仪式…… 忽然，符素环想起了安小太监，这几日不见不知他怎么样了，他一个孤魂上次还救了自己，自己还曾答应过他要找法师来为他超度，现在自己要走了也不能忘恩负义，扔下他不管啊…… “法师，这宫里还有一名孤魂曾救过我，他没有亲人为他超度祝祷，又苦于心有怨念而不能自行离开，素环想请法师作法助我和他一起离开。” 第186章 请神降临 元晦见符素环如此真挚，以为她真的想开了。 “也好，助亡者早登极乐也是功德一件，只是我在这宫中不便行走，你去把他找来，我来送你们一程！” “一言为定。” …… 为了去找安小太监，符素环飞身一转便来到了她进宫时与安小太监相识的那个屋檐下…… “忠安……忠安……你在吗？” 她轻声地唤着，可左找右找却不见那安小太监的影迹。 奇怪，他一个孤魂游荡在宫里还能去哪？ 没办法，符素环只好顺着宫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被一阵馨香吸引，那阵清香从一扇虚掩着的门里飘出，仔细辨别下发现那竟然是清净怡人的檀香！ 这样供养众生，指引极乐的烟波香火还真令人神往…… 从来没有受过祭奠，食过香烟的她不禁驻足于此，沉醉其中…… 忽然，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让她很想仔细听个究竟…… “有求必应，感应我神，焚香为神使，接引灭嗔痴。” 符素环晃了一下神，又看了看附近…… 这里是翠筠殿，那说话的人不就是菱儿的人吗？ 她透过窗缝向里望去，果不其然就是加封后衣着华丽的菱儿。 她虽然脸上浮着粉，可看上去气色实在是不好，不仅神情恍惚，憔悴不堪，还显得十分无助……甚至还不如当初在清宁殿的时候有股子机灵劲儿…… 当初那个干练聪明的菱儿哪去了？ 不过想想那确实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连金环都不免被岁月蹉跎，作为女人，她们的青春就是如此易逝。 而此刻她所供奉的“神使”被放在神龛上，看形状像是一尊观音，可是上却盖着一层红布，令人不解这是哪位神祇佛陀？ 只见她敬上了三柱香，又虔诚地鞠了三躬，随后伏跪在蒲团上，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知正祈祷些什么…… “去染成静，福慧众生，过往神仙，施恩与我。” 好生奇怪，符素环常读佛经，却不知此时菱儿这是念的哪一出经，不免疑惑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三柱香烧得左右持平而低于中间，她才恍惚明白……这烧的难道是请神降临的香？ 突然，一阵阴风从平地旋起拂过，那三炷香被骤然熄灭了……而符素环则被一阵扭曲的力量穿膛而过，将她紧紧钳制…… 那吸力很是强大，瞬间就将她牵引着附着到了那尊神像里，而阴风还在肆虐着，甚至揭掉了那神尊上的红布，顶得关闭的门窗都在嗡嗡震颤作响…… 就这样，符素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附上了那尊不知名的神像…… “求神尊让皇上来看看我，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原来她是在祈求皇上的眷顾，作为妃子倒也无可厚非…… “菱儿自知无才德，无美貌，出身卑贱，难与圣上比肩，但我对皇上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只要能看到他，能看到他快乐，我愿生生世世听神尊差遣！” 生生世世？真不知道菱儿以前受了这神尊什么样的恩惠，竟能如此信他以至于许下这样的誓愿…… 而另一边的菱儿也不知是符素环附上了她的佛像，还在不断祷告着，希望柴荣能来见上自己一面…… 第187章 邪神降临 “请神尊指示我该如何获得圣心！得到宠爱……不不不……我不奢求什么爱，只要能回到以前，我能看着他，念着他就好！可是现在皇上不许我去见他，而他也从未来过我的翠筠殿，我这翠筠殿如同冷宫一般，若是让我像现在这样每日看不到皇上，过这种单调又重复的日子，那我情愿去死！” 说罢菱儿狠狠地磕了个头，又去取了三柱香虔诚地供了上去……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 “求神通能让皇上原谅我，让我们回到从前就好，对，就回到从前！我什么都不求，只要能看着他念着他就好……求神尊体谅小女子一片痴心，成全于我！我愿用性命去换皇上一份真情！若是皇上还像现在这样对我不闻不问下去，那我宁愿去死！” 香烟缭绕，诚通天心，就连符素环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感动了…… 若无世间爱念者，则无忧苦尘劳患。 如果不是这般感同身受，符素环不会对这个害过她妹妹的女人有丝毫的同情，可是现在，她真的觉得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个求爱不得的可怜人而已…… 不过菱儿那些略显惊悚的肺腑之言还是令符素环有些忧心。现在这菱儿说话也是来回地重复着，精神似乎也有些魔障了……更奇怪的是也不知道她请的是哪路神通，竟把自己请上了神龛！这样的她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更是她两次提到自己要以死明爱……这样的无药可救、爱到极致，这样的烈性之人恐怕将来也是个悲剧啊！ 烧三支文明香，敬一片真诚心……符素环吸着菱儿敬上的香火，享受着那些烟雾只觉得惬意又沉沦…… 她想了很多事，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能白受了这香火供奉，虽然菱儿对金环做了一些自私又不讲情谊的事，但菱儿本性不坏，那些事应该也只是一念之差，更何况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而且她妹妹金环现在也已经没事了，符素环看得出，菱儿对皇上确实是一片真情…… 菱儿对柴荣真心可鉴，柴荣虽然并不真正喜欢她，倒也不讨厌她，相反他们之间昔日的情谊应该还在，而菱儿也像是柴荣身边一朵默默无闻的解语花一般，可以日夜为他守候，能在他疑惑时开解他，在他受伤时安慰他……只要菱儿不去威胁金环，也许让柴荣身边多一位知心人也没什么不好…… 符素环又贪婪地吸了一阵香火，带着菱儿的意志离开那尊神像。 她回头再看菱儿：肃立合掌，还在恭敬地礼拜着…… 然而现在的她才真正看清那神龛里供奉的是什么！那是一具佛面魔身的邪神！ 那邪神虽是方面大耳，相貌圆满的弥勒佛相，可下面的身体却附着一层鳞片，背上有龙鳍，身后有蛇尾……诡异十足，甚至于符素环再去看那弥勒脸上可掬的笑容此时也都变得狰狞与恐怖起来……叫她不禁有些胆颤！ 真不知道菱儿面对这样一尊邪神是怎么做到毫无惧色的！虽然菱儿想得到圣倦圣宠符素环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可是她也不能在这宫里供奉邪神啊！ 第188章 想帮菱儿 若是引来一些孤魂野鬼容易伤阳气迷心智，伤人伤己。 若是被什么恶畜妖精占了神龛，日夜狐惑，魅人心智，那后果定是不堪设想啊！ 虽然自己已经决定要帮一帮菱儿了，可供奉邪神这种事她也绝不能再做了！一来若是被人知道，这在宫里的影响很不好；二来对她对宫里的其他人来说也很危险…… 事不宜迟，自己必须尽快找来皇上解决这件事…… 符素环一旋身便飞离了这翠筠殿，可是到底该怎么阻止菱儿这危险的行径呢…… 正在她思考着，自己的人就已经来到了紫宸殿…… 她不禁苦笑，难道自己在世间的最后一天也要积件功德，在帮菱儿改邪归正，重获圣心中度过吗？ 对于柴荣，这也是对自己不能陪伴他的最后一点补偿了吧…… 就是再剜心的痛，只要能为他好自己也要去做。 她缓缓飘落在窗下向里望去：柴荣还带着上朝时的二十四梁通天冠，上面还配着珠翠玉蝉，华贵不凡，而身上则着着黑裙儒衫乌皮履，显得郑重得体。 可早朝时辰已过，他穿得这样肃穆凛然，叫紫宸殿的气氛也变得沉寂起来，可是有什么人要见吗？ 果不其然，柴荣在室内才踱了两圈步，兵部尚书便前来求见。 兵部尚书匆匆而来，行过跪礼后急忙说道： “皇上，据前方探子来报，正如您所料，契丹人皇族内部兵变，此时是我们北伐的好时机啊……” “爱卿请起，只是朕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这半年来我军操练的怎么样了？卿也以为这仗可以打了吗？” “回皇上，辽那边虽然骑兵多，而我军步兵多，而且辽军在马背上骑射，格斗的功夫确实也强于我军，这也是北方民族世代传承的优势，我军仅靠半年的操练不可能完胜对方，不过臣已训练了一批马前卒专门来对付他们所骑的马，只要砍了马腿，刺伤马腹，让他们的骑兵变步兵，依靠人数优势我军再进行奋击，臣认为我军还是可以取胜的！而且我军编制了一支重装骑兵，虽不不及辽兵骑射娴熟，好在全副武装，又新制车甲千乘。臣以为应当立即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柴荣微微一笑，像是很满意这位兵部尚书的话。 “好，明日就由你上奏，请旨攻打契丹！” 什么？柴荣这是又下决心要伐辽了吗？借兵部尚书之口让群臣舌战，最后他再拍板下旨，顺理成章……让文臣挑不出这位尚武皇帝的毛病，就算是失败了，也只是皇帝受臣下蛊惑，决策失误而已……而现在这位兵部尚书就是柴荣对付那些贪图安逸的百官的马前卒。 仗固然是要打，可脚步也实在太快了！就连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都想多过两天平稳日子，不想提心吊胆，为政权日夜忧心，更何况是百姓…… 不过，牺牲眼前的安逸总要好过不思进取，贪图享乐…… 如今天下仿佛已在他囊中，又叫他如何不去探取。 唉……看来这仗是肯定会打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皇帝亲自挂帅上阵。 符素环忽然陷入了沉思，不知这兵部尚书和皇上又说了些什么…… 第189章 菱儿献记 因为她想到了她的妹妹金环。 金环现在身处宫中身边又没个得力的人提点，皇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去北边打仗去了，没人庇护她，没人关照她，她那么孤独寂寥，那么偏执难解，真不知道她的病会不会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妹妹和皇上的关系还不缓和！她想这件事的主要原因还是出在金环身上，可是自己用了那么多方法，柴荣说了那么多软话，做了那么多事也不能转变她的心意。这可真让人发愁…… 入梦这法子符素环也不敢再轻易尝试了，上身所做的那些不出于本心的行为也只会令他们双方对彼此更加忧心疑惑，倒添了许多嫌隙…… 符素环思来想去，忽然觉得曾经菱儿的一些说辞和做法或许是对的…… 只有让他们两人真正坦诚相待，接受彼此的想法和过去才是最稳健踏实的关系。 可是该如何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她一番思虑下，觉得还是要从心入手。 柴荣心系国家，也许曾经的自己就是因为敢于论政才独得皇上青睐，若是妹妹也能为国为民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于社稷有贡献的话，柴荣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不会每每只拿一般的宠爱当做疏解自己愧疚的手段，还要强迫她妹妹一定要接受自己的好意。而妹妹也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宠爱，这件事里毕竟皇上的真心与否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金环一念成痴，一心只为李崇训。虽然李崇训已坠入魔道，妹妹也并没有被他蒙蔽心智，与他同流合污，但她还是不能放不下年少时的感情，更因自己的死而仇恨上了皇帝。 若是能解决了妹妹的执怨，再让她辅佐陛下，那她二人的关系一定可以亲密起来，作为夫妻甚至可以同心同德，琴瑟相合。 可是妹妹的执怨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曾经的菱儿多少也起了一些沟通和调解的作用，只是最后生了背叛之心，没有和皇上坦白妹妹那天中情毒的事，而差点害死了妹妹…… 也许她也是一念之差吧…… 符素环就这样想起了菱儿，忽然有了个主意…… 没多一会儿，翠筠殿的菱贵人便前来求见…… 柴荣不知又说了什么斌退了兵部尚书，面色凝重地叫人将菱贵人传唤了进来…… 刚刚和兵部尚书一番筹谋，柴荣显得有些疲惫了，负手立在窗口，看向殿外，那本该结实强壮的身形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清瘦凄冷……那漠落萧索的背影真叫人心疼…… “陛下……您可是瘦了……” 这样一声轻唤温暖又深刻，驱走了窗下的孤独与无助…… 他猛地回过身来却又平淡地说道： “不是叫你不要再来找朕吗？你想当妃子朕让你当了，只是朕不想再见到你。” 那语气仿佛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流过泪，从来没有被人感动过，被人温暖过一样，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菱贵人呼了口气，缓缓说道： “陛下，臣妾确实是有要事要与陛下相商！” 要事，她能有什么要事？ “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符素环忽然觉得柴荣对菱儿的态度似乎转变的有些太快了，而且变得十分不好，甚至于连个正脸也不肯相对，像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般…… 第190章 他的恼怒 “陛下，臣妾是为您和皇后娘娘而来……” 也许是听菱儿开口说到皇后娘娘四个字，柴荣还是稍微震动了一下，但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冷笑道： “你又开始关心皇后娘娘了吗？难道你害她还不够？这次又准备做些什么？” 他说害？难道他知道当时菱儿给金环下的不是什么催情药粉，而是情毒？ 可为什么他不惩处菱儿。 难道是他还顾念着和菱儿昔日的情谊？因为金环也没有什么大碍了，所以才不做处罚，甚至为了保护她，反而册封了她，用来掩人耳目？只是不再信任她，所以说了不再相见这样的话…… 难怪菱儿会去金环那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仔细想想，柴荣做事谨慎求真，又怎么会不仔细查明一切…… 只是作为皇帝，即使有再多的生杀大权在握，面对曾经的温暖和美好，曾经的陪伴和安慰，终也无法依律论刑…… 当初他对金环不也是这样吗，以德报怨，用自己的胸襟去包容和感化那些迷失了心智的灵魂…… 可是这般的善意，却没有给妹妹带来幸福…… 如今妹妹不仅没觉得对柴荣有所亏欠，甚至都没有感激这份恩情，柴荣对她的好更令她感觉有负罪的压力而始终不肯接受他。 每每当符素环真的走近柴荣，她都会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地不了解这个人，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想去探寻他心中的一切…… “陛下，臣妾知道您一直心有愧疚，您不奢求皇后娘娘对您有情，对她好也只想作先皇后的报答，那臣妾这次真的有个很好的办法也许可以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 见这菱贵人不卑不亢如此执着地想要献策，柴荣紧绷的面容也有些松懈了…… “那你说来听听……” “陛下，在奴婢的记忆中小符皇后最看重的就是亲人，比如她的姐姐，父母，还有曾经视她如妹的叛军李崇训，所以陛下若是能加封赏赐她的家人，重修李崇训的坟冢，或许她会对陛下有所感恩……” “你大胆！” 没等菱儿说完，柴荣忽然转过头来，怒目圆瞪，大吼着将她打断。 “叛军就是叛军，凭什么重修坟冢？难道朕还要追封他个护国大将军吗？” 然而菱儿也是毫不示弱，回击道： “叛军是李崇训的父亲李守贞，您可想过，李崇训他生在李家是没有选择的立场的，当时的平叛军队已经杀了他的父亲，而他也只能向当时的您挥刀，以践行孝义，他不可能逃窜或是向朝廷臣服……” “哼……” 柴荣像是从鼻子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吭气，表示着对这条献计的不屑。 “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朕有多恨那个李崇训吗？他虽然死了，可是他抢走了朕的两个女人的心，你现在却叫朕为他重修坟冢以博皇后欢心？朕看你是疯了吧！告诉你，朕一点也不后悔杀了他，而且，现在的朕恨不得掘墓暴尸，将他挫骨扬灰！” 随后他低下头发出了一阵冰冷刺骨的笑声。那笑声带着挫败与凄楚，笑不像笑，倒像是恼怒与仇恨的泣诉。 第191章 纠缠不清 身为无所不能的皇帝，却在感情上输给了一个甚至已经死掉的乱臣贼子？这样的败对于无比尊贵，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一颗赤子之心来说确实显得太过残酷…… 他被伤的甚至有些颤抖，只能用手扶着窗棂强撑着意志不让自己垮掉。 “你们都叫朕放手，甚至连你也要朕去同情李崇训，可是你们又有谁站在朕的立场上想过！若是朕不杀李崇训，他会杀死自己的新婚妻子，甚至可能在逃走后又纠集兵马，卷土从来，威胁朝廷。到时候平叛的战火下又要生出一场血肉横飞，生灵涂炭的祸乱！当时在那样的情景下朕不得不杀他，你们懂吗？哼……你们不仅不懂，甚至于一个个都要来怪朕，你们没有一个人真的同情于朕！没错，朕是欠先皇后许多陪伴和理解，但朕没有欠她感情，李崇训能给她的爱，朕也都给了！然而就是因为他死了，她们姐妹才都对他恋恋不忘，他死了却赢走了朕两个女人的心！那是朕最看重的东西！这段感情里朕才是输家！输得一败涂地！朕从没有后悔杀他，现在你们却要朕做出向他道歉的姿态？告诉你，你也可以去告诉皇后，朕，做不到！” 最后那一句话是从牙缝里咬着说出来的，像是愤恨难忍。 他最心爱的女人用死辜负了他的一往情深，他最恨的男人用死夺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死成了他与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纵使拥有了世间一切浮华的他也败给了死亡，输掉了感情。 命运让人如此无能为力，只能低头认输。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彻底地败了。 符素环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柴荣了……没想到他的世界里也有这么多的委屈与愤恨。 这世间能操纵人的东西除了爱还有恨……而现在，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就像是个疯子…… 然而爱恨至极的人哪一个不是疯子？ 他愤怒，他悔恨，他不愿相信任何人，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相信……可是真实是什么样的？真实是他想错了一切！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不仅得到过，而且从未失去，从未离开……就一直在他身边徘徊着，留恋着…… 他自以为失去的东西现在还在生长着，一寸一寸，从未消亡…… 也许真实并不让人愤恨，真正让人愤恨的是真实在人心理呈现出的样子。 那些本就伤人的真实在心里又被一遍遍地被叠加上幻想，才成了最深重的痛苦。 执念的出现意味着思想的极端。 而柴荣为什么就是不信自己对他有过真情？为什么他就笃信自己爱的人是李崇训？ 虽然没有人生来就懂爱，可符素环还是觉得他太冷酷，难道已经失去的东西就可以否定它的存在吗？就算她真的对柴荣没有过真情，难道没得到的东西就一定好过眼前的一切吗？ 他太残忍，对自己的心无比残忍！就算再爱，他的先皇后也不会复活，而他为什么要对着这痛苦的一切不肯放手呢！ “陛下！” 那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符素环终于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住了他…… 第192章 无畏情深 “您得到过这世间最干净最纯粹的爱，也从来都没有失去过这份爱！先皇后她爱您！您否定的都是您已经拥有的东西！人会死，权力会丢，财富会散尽，而这世间唯一不会灰飞烟灭，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可以绵延不绝传承不断的东西就是爱！就算先皇后重入轮回，她也一定会记得她对您的爱！您付出的爱没有被遗忘，您得到的爱，也从来没有消散！爱，存在过就永远不会消散！” 当符素环说出这番话时，那双深棕色的眸子也泛起了波澜，水雾朦胧中让她很想去触摸那双鹰形的眉眼，帮他拂去眉头的阴云，心里的灰霾……让他也看看清楚自己的真心，也想亲口对他说句对不起，对不起，这些话说得有些晚了…… 对不起？可她还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因为她没有立场，也因为根本没用…… 如果当初他能早点对自己说出这一切，如果当初自己不伤他伤的那么深，那今天的彼此就不会这么痛苦…… 如果早知道要说对不起，当初就不该选择伤害……因为没有一种伤害能靠对不起来抚平疮口，也许那些疼痛的感觉会因为加害者的抱歉而缓解，但终究不会磨灭，所有的伤害都只会随着记忆深埋于心底，然后时不时出来作痛于人…… “轮回？” 他喃喃了一声，神情中闪过一丝恍惚，然而当他发现那只即将抚上他眼角的纤纤玉手时，他的目光又迅速犀利起来…… 柴荣迅猛地抓住了那只即将触摸到他的手，紧紧地捏着，像是要揉碎一般。 “呵呵……寄希望于来世的人才是最愚昧无知的人！朕最恨那样的人！如果这一世朕注定为情所困，为情所伤，那朕会安然接受这一切！而你……你以为你来给朕献计，假意帮朕，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朕，迷惑朕，朕就会怜惜你，宠爱你了吗？你妄想！” 那些话即使是说给菱儿听的也叫旁人伤心不已。 那些被打碎的心真的会痛。 柴荣说罢便一把便将菱儿甩开，而毫无防备的菱儿就像是失去了重心的人偶，直直地跌倒在地上…… 可他还没有消气，甚至对着瘫倒在地的菱儿怒骂道： “别再碰朕！给朕滚回你的冷宫去！” “可是……陛下，臣妾一番话都是发自肺腑！您可以不听，但是不能不信！” “你休想再蛊惑朕了，你以为你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朕就会喜欢你了吗？你装的再温柔，再体贴也掩盖不了你恶毒的心肠！朕最恨欺骗！你还是滚回冷宫为你的歹毒行径好好忏悔吧！” “陛下！” 菱儿忽然站了起来，也像疯了般似的非要扑向柴荣，非要用手臂紧紧地环抱住他，不让彼此间留下一点空隙…… 但柴荣似乎厌倦了这样的把戏，只是一次次地被甩开，又跌倒，菱儿却好像不知痛一般硬要上去纠缠…… 终于两个人还是在推搡中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他们像是累了一般平静，允许着对方攫取自己身上的温度，彼此倚靠着，相互依偎着，互相温暖着…… “陛下，别再折磨自己了，从身到心，都别再折磨自己了……” 第193章 安静沉沦 柴荣就跌坐在那，眼神暗淡，一言不发…… “菱儿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他喃喃着…… “真的吗……” 他那双鹰一般犀利的深棕色里映着菱儿瘦小又孱弱的身子，忽然一阵冷笑由低变高回荡在这不大不小的房间内，像是最尖厉的声响让人听得无比刺心…… “哈哈哈哈……” 那些恐怖又狰狞的笑声让四周不仅迅速安静下来，还仿佛带来了一场霜寒，令这里的气氛一下冷到了极点…… 柴荣嫌恶地推开菱儿： “那你告诉朕当初你有没有害过先皇后！” 什么？害先皇后？ 符素环一下怔在了那…… “当朕得知金环中的是情毒以后马上就联想到了先皇后！你再说一遍，先皇后中毒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我不知道……” 慌乱中符素环条件反射般地说了句不知道，作为被害者，她居然是那个最不在乎加害者是谁的人。 “你不知道！” 听了这话柴荣更是火冒三丈，暴怒之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菱儿猝不及防地挨了这巴掌，扑倒在了地上，那力道之大甚至还有鲜血渗出了嘴角…… 虽然此时的符素环并不知道疼痛，可那种震怒还是令她颤抖…… 原来柴荣是在怀疑菱儿当初也给自己下了毒？不是慧贵妃做的吗？主谋已经抓到了，而且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在耿耿于怀没有放下吗？ 到底是谁害过自己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可以为了这么久以前的事而大发雷霆……虽然让有罪者伏法是应该的，可这样的执着明明就是恨啊！在极端的情绪下难免会言行偏颇，陷入痛苦…… 不知他是不是太在乎自己了，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一丁点委屈……还是他太在乎菱儿，不愿意相信当初的自己错信了一个歹毒之人……可是他的先皇后早就死了，不管是谁害的她，那人都活不过来了。而菱儿到底有没有害过她？柴荣根本就没有查清楚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惩罚她，折磨她，如今的他所做的一切大概也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不安和悔恨，哪怕是伤害这朵娇柔的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和他携手相伴的解语花？ 拿惩罚活人的方法去祭奠死人？说到底人人都一样，愧疚和遗憾是每个人都逃不开的痛。 见菱儿迟迟没有说话，柴荣更是捏住她的肩膀疯狂地摇晃起来…… “你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没有人可以像佛学宗师一样活着，或爱或恨，每个人都会纠缠在那些感情里，会痛苦，会自责，会加害别人和被别人加害，并非心胸狭隘，而是不管做了什么都因为无法忘记曾经历过得那些锥心的疼痛…… 符素环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是谁给她下了毒……重要吗？自己都已经死了，天地轮回，自然有道，何苦执着于罪孽而不是幸福……不是懦弱，不是心软，是觉得没有必要再去仇恨……因为什么也改变不了…… 记恩不记仇是她最大的善根。 可并非所有人都能有学佛者的觉悟…… 第194章 念念不忘 人的一生，有些记忆会渐渐模糊，有些伤痛会随着年月慢慢抚平，无从想念的过去里，人能拥有的美丽太少，太少，相遇却要分离，咫尺却仿佛天涯，深重的爱要么永恒升华，要么万劫不复…… 符素环不想放弃自己所进行的拯救，有形之物注定会湮灭，既然失去了，为什么还要如此计较，殊不知那些纠结，悔痛，那些折磨，自伤在不知不觉中又撕扯出了许多牵肠与挂肚，让所有人身在其中都不得好活。 “我不知道是谁害得先皇后，但是不管您怎样折磨自己，折磨别人，她都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对过去的一切放手，用从前一概既往不咎的方式去面对将来才算对得起先皇后最真挚的爱！” 菱儿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次柴荣没有打断她的话，更没有动手，就任由她继续讲下去，像是在随着那些话思考着自己。 可无论他表现的有多么冷静，多么不动声色，他身上那种霸道的气息总能令人震颤…… 虽然没有奢求这份爱必须升华，但也千万不能就此堕落…… “不管陛下如何折磨自己，您最心爱的先皇后都不会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符素环一定要把最最伤人的事实说出来…… 也许有的伤疤必须剔掉腐肉才能愈合。毕竟真实才是最残暴的，最让人肝肠寸断的，能打碎所有的信仰与执着的东西！而语言，就算再犀利，没有真实这把刀锋，也只是入耳不入心的闲言碎语。 “别再去追那遥远已逝的爱了……放下吧，好吗？” 符素环扯着他的衣角，酸涩朦胧了眼。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希望他能认真的去想，去记，去做到……即使面对的结果是忘了她，那也好过看他守着旧恋折磨自己，对于符素环来说，看他痛苦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折磨。 然而柴荣一番沉思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放下她难道要朕面对你吗？哈哈哈！告诉你，你们没有一个人配与先皇后比较！” 本以为自己的话可以换来一番彻悟，哪怕只是撼动一下那些执怨的根基也好，可惜柴荣终究还是走在了疯魔的道路上。 “陛下不能回到从前，也不愿遗忘过去，可生死总会把爱人拆散，您又何必执着！” “住嘴！朕的事还没轮到你来插嘴！” 柴荣用力甩开了拽着自己衣摆的菱儿，却又忽然伸手扶住了将要仰倒的她，他揽着那细细的腰肢，将那张俊美如刀刻的脸凑近菱儿，又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那颤抖的视线对上自己深邃的棕色眸子。 “朕本想放过你，可你竟敢来这儿和朕理论！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朕可以被你骗一次，却不可能被骗第二次！你这贱妇太不知廉耻！快滚！” 眼前的菱儿虽然眼神闪烁，身躯轻颤，嘴巴却丝毫没有松动，依旧紧紧地咬着那句话： “陛下，先皇后已经仙逝，您再怎么痛苦她也回不来了！请您原谅自己也放过别人吧！” 第195章 恋恋不舍 没想到坚硬对坚硬，执着对执着竟真能达到制衡，让人平静……柴荣忽然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戾气一般，闭目向天，恢复了温柔的音调。 “是朕的错！其实都是朕的错……那些错不可挽回，曾经的记忆也是那么动人心魄，所有的一切朕都不可忘记，你叫朕如何放下……” 是啊，自己嘴里叨念着的放下该是如何放下？ 如何放下那段并肩的岁月，他们之间也曾互相理解，互相鼓励……多么美好，那些融入进生命的爱恋，叫人怎么舍得放手！就是因为太爱，太在乎，那些对彼此的伤害，发自内心的愧疚和不可磨灭的遗憾也从没停止过对他们的折磨，那些记忆叫人怎么坦然忘记…… 正是这些之于人生最美好的东西让人生爱又生恨。 “就算是做不到陛下也要尝试着去接纳一个良人，别让身心再漂泊无依，哪怕是疲惫时能有个人照顾，有个人倾诉那也是好的。” 菱儿说的很轻盈，那声音像是会飞一般萦绕在空气中…… “良人？” 柴荣默默叨念着，语气里有不屑，有疑惑。可惜温柔也转瞬即逝。 “哪有什么良人！朕这一生只有先皇后一个良人！” 突然间的一声震吼打破了才刚恢复的平和……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看着那个震怒的男人眼底却写满了伤心与无奈，符素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就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去留恋他一样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这个男人，泪水汹涌不止…… “先皇后在天有灵一定会知道您对她的情意有多深重……若有来世，你们一定会相知相守，不再就此错过……” “朕从来不信什么来世……” “不不……一定会有来世！” 来世我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彼此心仪欣赏，坦然地相爱，珍惜陪伴，珍惜温暖，所有的美好都属于我们！琴瑟再御，岁月静好，我们约定终身，在下一世里一定能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终于，心里的纠结让躯体也变得无力，柴荣没有再推开她，就任由她环住了自己最后也安静地闭上了眼。 他叹着气，像是累极了……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朕！也不要再来揭朕的伤疤，提醒朕的无能！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在皇后身边算计，她才会如此红颜薄命。” 他的胸口虽然起伏着，可那些话说的再不铿锵有力，而是带着颤音，像是负荷着最不能承受之痛…… “在朕没有改变不杀你的心意之前快走……” 他的气息是符素环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信仰，她没有一刻想主动离开他的身边，然而现在她在菱儿的身体里，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任性…… “请陛下好生珍重……” 再恋恋不舍，也难逃命运捉弄。符素环带着菱儿离开了紫宸殿。 不知为什么，符素环总想流泪，替自己，替柴荣，替金环，甚至是替菱儿，替李崇训难过…… 仿佛世间所有人都面对不了也逃不开心爱之人那或炽热或冰凉的目光。 人的心就像一朵残花，一枝枯木般禁不起灼烧，也禁不起寒瑟。这般脆弱的人心即使躲过了岁月炎凉也躲不过无情之人的摔碰…… 第196章 无可奈何 回到翠筠殿，这里已经被符素环简单地整理了一番。 她把邪神的身像也给毁了，去紫宸殿本来是想向柴荣请一道宫中严禁丧桑焚祭，供奉祀祖的旨意，可是还没说出口就被柴荣赶走了…… 菱儿的事这样就算是了结了吗？ 符素环将菱儿安顿好，还在纠结着，不经意间发现睡梦中的菱儿居然流下了几滴清泪…… 梦里流泪梦醒哀叹总是伤情人的夜晚，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当然有所感受，爱而不得，分而不舍……伤情之人无论白昼黑夜总是这样心痛难掩……生在这世间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别人又不被别人所伤呢？难道世人都要做一个无心无情之人？ 符素环忍不住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菱儿的面容，不禁也感叹：多好的女子，可惜错付了深情，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终究葬送了自己一世的幸福…… 唉，接下来怎么办？还要去找安小太监吗？她答应元晦的事还没忘呢，可是这安小太监到底跑哪去了？ 大概是老天爷喜欢耍着她玩吧，可自己也断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之人，她决定还是先回到元晦身边。 …… 在紫宸殿的偏室里传出了嗡嗡的磨损声，果然，是元晦命人把作坊里的工具都移到了他的寝室内。 然而他见符素环一个人过来了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元晦摆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示意她出去说话，以免打扰到匠人做工。 才刚合上门，元晦便不耐烦地问道： “为何去了这么久？” 虽然他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符素环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愤怒。 “我没找到安小太监……” “所以你就借了别人的身去找吗？” 原来元晦早已获悉一切…… “法师，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符素环急忙向元晦跪了下来，焦急地辩解着。 “我受了菱贵人的香火供奉，不得不报恩！她在宫里供奉……” “好，那现在你恩也报了，也是时候该走了吧！” 元晦根本不想听那些解释，这些鬼魅他见得太多了，不想走的鬼魅总有不能走的理由，哪怕没有理由也要找一个借口，编一个理由。他生硬地打断了符素环的话，说话间便掏出了一张符咒。 那些符咒是他保命和吃饭的家伙，从不离身，符素环早有觉悟，她一点也不惊讶这场送别来的这么快…… 该走的终究要走，她明白。 见符素环莫不做声，没有再出言反对，也不做什么反抗，而是精神飘忽，意识在神游之中，元晦便默认她是应了自己的话，果断地把那张符咒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她的额头，只是瞬间，符素环被骤然拉回到现实，一种刺痛席卷而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凿漏的船舶，似乎灵体内所有的精气神都被那张符咒吸走了…… 那些灵气像是泉水般从周身所有细小的角落里涌出，被迅速抽离汇聚于头顶…… 一种无力的感觉像是比死还难受…… 所有的求不得，放不下，忘不了，做不到都在胸臆间纠缠着，它们堵作一团，无法抒发……那种痛苦让她泪如泉涌，止不住地颤抖…… 第197章 不死不疯 终于要和这个世界别离了吗？ 各种情绪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她惆怅之时，忽然又精神一震。 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渐渐飘来，弥散在空气中，像是无孔不入一般慢慢渗透在这狭窄的宫廊里…… 她闻到了一种带着淡淡山茶花香的胭脂味…… 这味道她当然熟悉，那是她妹妹金环身上的独有的胭脂味儿…… 自从做了鬼魅，符素环的嗅觉尤其灵敏……而那种气息飘逸在这儿像是一种无声的提示。 她妹妹来了…… 金环为什么会来紫宸殿？符素环甚至在隐约间能听到她在对柴荣说着什么……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她心中渐渐动荡，搅扰着这本就难以平顺离开的灵魂。 “法师……” 她想说什么，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你踏实走了，你也得安息，这世间也得安宁。” 不知为什么，她虽然不能清楚地听清紫宸殿正殿里他们在说什么，可她似乎又与他们心意相通一般，十分肯定地感觉到这宫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过度的忧心和不得动弹的灵体以及种种事端让本就不能安心离开的灵魂又迅速焦躁起来…… “宫里发什么了什么事？” “……” 她想问元晦，而元晦那边已经潜心默念起了咒文。 见元晦没有作答她当然不甘心，又继续追问…… “我妹妹她为什么会来紫宸殿？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绵绵不断的那些咒文一丝一丝抽走了汇聚在她头顶的精气，她渐渐变得绝望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和砧板上的鱼肉…… 然而压迫只会带来反抗。越是被控制，被束缚，人就越是想要挣脱它们。 忽然间，符素环的精气迅速逆转，不仅冲破了符咒的吸引，还转而从元晦身上吸走了些许阳气以弥补不足。 元晦也是被这逆行之举给震慑住了。连咒文都被打断了…… “你在干什么！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该管的……” 元晦怒吼了一声，剑指一点，加重了施在符咒上用作压制的元气。 难以置信，有时候一句话，一个选择就会搅得人生天翻地覆…… 符素环骤然睁开了那双宛若春水的眼。那张贴在她额头的符咒立即颤抖起来，像风雨中一片枯黄的叶子一般，渐渐飘扬起来，似将零落…… “法师，我不能走……” “法师，我不能走！” “啊——” 那些脱离了符咒控制的精气本就隐涌波动，现在随着符素环那一声呐喊，更如洪水席卷一般冲破了符咒的封印…… 心念一转，能控制她的就只有自己的意志。 在那一声惊咤下元晦的黄符终究沉落，而符素环闪身一旋，也于平地跃起，浮至空中…… “法师……” “你不必说了，时至今日是我纵容你太多……现在，你必须得走！” 话音未落，一道柔韧又劲道的黄影向她劈来，元晦这一掌正气堂堂，掌气风声激荡，又推送了一张符咒向她打去。 符素环虽早有觉悟准备反抗，但也奈何不了这瞬发的符咒。然而在惊诧猝然之间她却没有一分怠慢，一挥水袖，一团精气也随衣摆荡出，与那黄符来了个迎面正击。 啪—— 第198章 甘心做魔 那黄符在空中炸裂开来，光影寂灭，令元晦也是一惊。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法师，得罪了……” “这话恐怕说的还太早了些……” 元晦说的胸有成竹，手下的动作亦是不做怠慢，瞬时又从袖底御出五张符咒飞至空中，占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位，走干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之阵，将符素环从上到下紧紧地纠缠住…… 那五张符咒虚虚实实，纷飞有序，被元晦操纵着，围着符素环不断打转，逼她无路可退也无招可施。 两人就这样从宫廊一直战到室外。 几个回合以后，那五张符咒组成的光圈渐渐聚拢，且越收越紧，甚至都要贴到符素环的身上了…… 难道真要束手就擒？她不禁心忧起来，身躯一震，将精气化作尖利的锥形，冲破了符咒的桎梏。 见此情景，元晦也是猛地发动剑决，重新布阵。意念之下，那些符咒又整齐排列，像是天上的星宿般置于符素环的头顶，在占好位置后又如流火坠落，声势之迅猛，甚至在与她交打之时都能擦出点点火光…… 符素环在这些符咒中左闪右躲，不断打出精气才勉强与元晦抗衡，可体力却渐渐不支起来。 另一边的元晦也是毫不放松，捏着剑决排兵布阵般指挥着那些符咒攻向符素环。 突然，符咒在转移之间排成了一道直线，符素环看准机会，挥手横扫一击，便将五张符咒一网打尽。 漫天金光乍现，绚丽异常，而符素环躲在光幕之后，跃身消失了…… 只是紫宸殿内又恢复了安静，符素环飘飞在这儿不禁思虑，他们都去哪了？ 不过他们不在紫宸殿也好，晾元晦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在这帝王后宫里到处行走，捉魂捕灵。 符素环化作一阵疾风，穿梭在宫宇楼台中…… 奉华殿，没有…… 清宁殿，没有…… 他们会去哪？难道是翠筠殿？ 不知为什么，想起翠筠殿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就像忘了自己闯过什么祸一样，但心里又总有一丝害怕，怕被人发现…… 可是现在，她不敢再有一丝迟疑，又迅速奔向了翠筠殿…… 符素环穿过那些层层包围住翠筠殿的侍卫来到了菱儿的殿室里。 果然，是柴荣和金环带着一队禁军侍卫去了菱儿那…… 现在柴荣和金环以及几个随行的宫人都挤在菱儿那小小的房间里，看上去好不热闹。 而床榻上的菱儿却还在静静地睡着，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大概是被自己上身太久损伤了阳气吧……符素环不禁内疚起来…… “她为什么还不醒？” 柴荣问着菱儿殿里的宫女，然而没等宫女回话，金环就快嘴说道： “皇上，臣妾觉得这菱贵人一定是佯装有病在拖延时间。” 金环那清澈的眸子里折射出了一种狠戾和恨意。 她怎么突然想找菱儿的麻烦了？ “现在证据确凿，菱贵人罪不可恕，请皇上明鉴，为先皇后做主杀了这个贱人！” 符素环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金环说菱儿害过先皇后？她也说菱儿害过自己？难道金环她找到了什么证据？难道菱儿当初真的用情毒害过自己…… 第199章 咄咄逼人 虽然宫中流言蜚语不少，就连在紫宸殿听柴荣质问菱儿的时候符素环都没有相信曾经悉心照料自己的菱儿会害她…… 不过仔细想想，菱儿对金环也下过情毒，虽然她的初衷是想帝后和谐，可最后还是隐瞒了事实，差点害死金环，这件事被柴荣抓了个正着，虽然她对自己的行事有所悔意，也受了柴荣不再相见的惩罚，而且昔日里菱儿照顾她们两姐妹也都是尽心尽力，自己也就私自做主替金环原谅了她的一念之差。 但她这样的胆大妄为一定该有前事可究。 想到这儿，符素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想象，这深宫中究竟哪一张面孔是真的？ 反复思考下她只觉得心力交瘁，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纯良看错了人，还是猜测过度，想坏了别人……而一股寒意终究还是从心底而生凉透了全身…… 如石像般现在那儿的柴荣目光里也满是失望，可悲凉中却又有另一种读不懂的心痛…… “总要对质以后再做决断……” “皇上，您可不能再包庇这犯妇了！” 这时一个在宫中久经风雨的老嬷嬷主动上前试了试菱儿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皇上，菱贵人出了很多虚汗，又久睡不醒像是被恶梦给魇着了……” “梦魇？来人……传太医过来……” 梦魇这词柴荣还算熟悉，先前金环也遭过梦魇，他当然记得。这是这般紧张又速传太医让金环有些恼火。 “皇上，不必了！臣妾有办法！” 金环朝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你，去取一盆井水过来！” 井水？如今已是深秋，难道金环要用那彻骨的井水浇醒菱儿？ 没一会儿，那婢女便取来一盆冷水。 “泼到她脸上，看她醒不醒！” 没等柴荣发话金环就已下了旨意。而柴荣也没有要制止的意思。婢女便端着水走向了那张床榻，不顾那张熟睡的面孔，不顾那些最最上等的锦被缎褥，就将那一盆透着寒气，冒着轻烟的井水一滴不剩从菱儿的头处泼下…… 那些冰凉刺骨的水有些被华贵的锦被吸收，有的顺着丝滑的绸缎流下，还有些大概透过皮肤浸润到菱儿的身体里了吧……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人也是瑟瑟发抖。 不过一盆井水下去果然有效，菱儿像是被针扎过一样，一个激灵下便睁开了眼，只是神情涣散，目光迟钝，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室的人而不知所措…… “大胆菱儿，见了皇上还不下跪行礼！” 菱儿缓缓坐了起来，那些附在她头发上的水滴也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显得狼狈不堪，这时她被金环一训才发现自己不成体统的样子…… 她慌忙从床上翻下，却像是眼前一黑般跌倒在地…… 她这一晕，也让柴荣神情一惊。而这一点情绪也被金环迅速捕捉。 词锋犀利的金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皇上，臣妾知道菱妹妹是您心头一块宝贝，幸好她还没承几天宠，并无子嗣，您一定要尽快发落了这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替我姐姐报仇！” 听金环这么一说，菱儿的眉头也拧到了一起，怎么自己一觉醒来又多了这么多是非？她趴在地上，艰难地想要起来，想要下跪行礼，可身体却像灌了沙一般沉重，意识也像是很难再控制自己的行动…… 第200章 一番算计 但她还是坚定地想要行个大礼给皇上和皇后……只是动作的笨拙与缓慢让金环生了怒。 菱儿好不容易才刚要做好跪姿，不料金环一步冲上前去，伸手就是一巴掌，那一巴掌用力之大让金环一个柔弱的女子都能将菱儿扇趴在地……她心中的恨可见一斑。 “你这贱婢见了圣上不行跪礼，无视圣驾，简直不成体统，本宫这一巴掌是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金环怒气冲天，不由分说上去就打，这分明是在泄愤。 菱儿刚刚还朦胧的意识也被这一巴掌都给驱散了，她被金环当着柴荣的面无缘无故给打了，脸上自然挂不住，她当然知道皇后是来找她麻烦的，若只是一巴掌而已倒还好说，但她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却不知道皇后到底是因何事而来，这事到底有多严重，自己又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没有办法，她只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但还是遮掩不住自己那又羞又怒的眼神。 “不知皇上和皇后娘娘驾临翠筠殿，是臣妾失礼了……” 虽然心里愤怒，但嘴上还要说的恭顺。 “贱婢，你看看这是什么！” 金环毫不留情，拿出一张藤纸甩在她脸上。 菱儿没有闪躲，任凭那张有些泛黄的藤纸就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又缓缓飘落在地上…… 她在疑惑中捡起这张纸，不由得惊慌失措，面红耳赤…… 那张纸已经被搓揉的皱皱巴巴了，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但内容还是依稀可辨。 香附，阳起石，补骨脂，肉桂，鹿角胶，木香，淫羊藿…… 不错，这些都是催人动情的药物……而那药方就是自己从宫外的郎中手里买的…… “皇上……臣妾……不明白这药方有什么问题……” 冤枉这两字是说不出口的，但她还要努力争辩一番…… “不明白？哼！告诉你药局的李公公已经招供了，说你自入宫为婢以来经常偷偷塞银子给他，托他从宫外按这方子购入大量的药材，而这些药材都有催人动情的功效，尤其是鹿角胶和阳起石，它们扶虚热血，是最催情动欲的媚药，当年先皇后所中情毒主要就由这两味药制成，说，当年是不是你按慧贵人的吩咐给先皇后下的毒！” 当年的事是所有人心中的不堪回首。柴荣以为是那件事挫伤了皇后的自尊所以她才不顾一切想要去追他，去解释。而金环一直为姐姐的蒙羞而愤怒，认为所有人都有责任，都要为她姐姐受到的伤害和侮辱负责任，柴荣没有管理好后宫，菱儿对皇后的离宫更是不加劝阻，他们所有人都可恨。 “不！臣妾没有用情药陷害过先皇后，臣妾购入这些药物只是想做香囊，并没有害过任何人！” “做香囊？香囊那么小一包，可李公公说你这些年购入的药药量之大足可以毒死一头壮牛，你还敢在这儿装无辜！” 在金环的咄咄逼人下，菱儿还是强装着镇定。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把这些药物佩戴在身上是要用黄酒浸过才能挥发出药性，需得时常更换才能有作用，而且不同于直接食用，佩带在身上只是靠那些药气顺呼吸腠理进入身体，药力更是微乎其微……” 第201章 誓不罢休 菱儿说的不羞不恼，仿佛她的心思真如她说的那些话一般温柔无伤，娴静淡然。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哼……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情毒的制作需要大量阳起石和鹿角胶，你却说你买入那么多药材只为了做一个小小的香囊？好，那你倒说说你把这么些个媚药佩戴在身上还时常更换到底是要做什么？” 菱儿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柴荣，平静地拿出身上的香囊，幽幽地说道： “皇后娘娘请看，这只香囊确实被菱儿随身携带，里面的药材也都用黄酒浸泡过，只因菱儿自小宫寒体弱，心气虚萎，当初臣妾身为宫婢在宫中熬药多有不便，又不敢怠慢于病，所以臣妾才按大夫的建议，将药物佩戴在身上每日更换以弥补肾阳不足，达到调畅气血的作用，这些药常人闻了也只是活气活血，强身健体而已，没有什么伤害。而且这么多年，臣妾已经习惯于这样调养身体，所以时至今日还在购入这些药物。” 说罢菱儿掏出一只别致的小香囊托在手中，双手呈上。那只香囊小巧玲珑确实也缝的是活口，若说她用这么小的香囊却时常买进那么多药材，的确叫人怀疑。而且据她自己所说，为了药效必须每日更换香囊里的药材，那还真得是持之以恒，颇有毅力才能做到，而这么小的香囊就只是闻一闻当真有什么催情功效吗？若真是有，柴荣和她相识甚早，恐怕早就宠幸于她了，哪还有今日的是非。 听了菱儿这一番狡辩，金环一扬手又是一个巴掌抽了过去，这次菱儿倒是没被打倒，只是手中的香囊被打掉了…… “好啊，你这贱婢还真是巧舌善辩啊！妇人产子静养一年半载便可恢复元气，你就算是气血再亏调养个一两年也该康健了，而且宫中自有太医诊病，你却找江湖郎中看病，这些说辞不过是你的托辞，好在事实胜于雄辩，只要找个太医来看看就知道这些药能不能滋养阳气，你到底是不是气血亏损，还是你想利用这些药物来陷害他人到时自见分晓！若是你的话和太医的话有半分差异，就治你个欺君罔上，狐媚惑主的死罪！” 一听太医要来，菱儿马上意识到自己杜撰的病和那些牵强的药理一定会被识破，虽然那些药确实对女人补气旺血有些作用，可是能补气养血的药多了，而这几味药主要还是用作催情和振奋欲望等途……想到这儿菱儿终于松了口，立马磕头如捣蒜一般跪地求饶着。 “别叫太医……求皇上皇后娘娘饶恕臣妾，虽然这些药佩戴在身上时常闻一闻能滋补气血，但确实是菱儿别有用心所采购，菱儿是想着这些药佩戴在身上总归是对健康有益，若是能吸引到圣上的注意，又何乐而不为，菱儿枉顾宫规，现在悔不当初，真的知罪了，还请皇上皇后娘娘能看在菱儿这些年忠心护主的份上，饶过奴婢……” 这些年她一直认为自己和圣上能说得上话也算是半个知己，可为了彼此关系能更进一步，她还是动了歪脑筋，想利用药物让柴荣对自己能有些别样的情愫，若是哪天柴荣心神松动，宠幸了自己，那样便也能成全了自己的爱恋，多好…… 第202章 杀人用心 可是爱里容不得算计，而算计也换不来爱……不是自己命中注定而该得的东西是怎么算计也算计不来的。 柴荣听得痛心不已，看向菱儿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决绝。 “皇上……” 菱儿被那眼神伤的落泪，哀叹着在叫柴荣。 此时的菱儿确实也无颜再面对皇上，为了得到圣宠她确实做了一些不堪的事，现在，为了活命，她只能承认自己是个深于城府，工于心计，这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用药的无耻女人怎配得到圣上的宽恕。 她低着头只是哭，脸色确是愈发的惨白难看…… “皇上，菱儿企图用媚药惑主是不争的事实，这般大胆实在罪不可赦，求皇上治她死罪！” 说到底没有证据证明她害过自己，现在金环只能仅凭一个香囊坐实菱儿魅主的罪，可这罪肯定是罪不致死，金环怎这样被恨冲昏了头脑，轻易要置人于死地呢…… 符素环再看向柴荣，他依旧用那种冷酷的眼神看着菱儿。那种目光下，菱儿只感觉浑身颤抖发冷，仿佛单衣单褂的人穿行在寒霜风雪下……带着一种彻心的绝望的冷。 是啊，曾经温柔可爱，对自己知冷知暖的解语花原来就一个虚伪的，内心充满着龌蹉的算计与阴险伎俩的女人，他该是多么痛心。 “传令下去，菱贵人作乱后宫，欺君罔上，当销去封号，即刻逐出宫去！” 没有证据，曾经他也只是怀疑，而如今即使同样没有证据，他大概也相信了金环说的就是事实吧，之前金环吐血一事，虽然是菱儿在金环昏迷后主动坦白了一切，及时找来了太医，对症下药救了金环，可他还是很快联想到当初先皇后被情毒所害一事，凭他对先皇后的感情，现在的皇后不可能与她相提并论。 他爱先皇后，也恨极了那些害她的人。 当初涉事的侍卫也都招认是受慧贵妃指使才擅离值守，可苦于找不到情毒的来源，虽然证据确凿，但慧贵妃却拒不认罪，所以无法从她口中得知还有多少人参与此事，愤怒之下柴荣还是很快将慧贵妃一并人等赐死，没能将所有施害者全都抓出来，这事也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可没想到如今又被旧事重提，而且柴荣也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承受不了菱儿这样突然的转变，承受不了眼前这些鲜血淋淋的事实。 虽然心在作痛，可他依旧毅然决然地下旨发落了菱儿，将她逐出宫去…… 然而柴荣的那番话对菱儿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她知道皇上已经信了金环的话。 “求皇上不要将我逐出宫去！菱儿自七岁被人卖进郭府，十二岁开始服侍您，菱儿早已没有了家人！不管是杖刑还是贬斥，菱儿都受得住！只求不要离宫，不要离开皇上！” 菱儿说的字字滴泪，跪行到柴荣脚下，拽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着。 “陛下，滥用媚药这是宫中大忌！这样有损于龙体的行为陛下怎能如此姑息，若就只是这样逐出宫去，这要是让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知道了，皇家蒙羞，皇上您的颜面何存，周朝威严何在啊！” 第203章 垂死挣扎 金环当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从一入翠筠殿，她各种作践和侮辱菱儿来看，她一定是冲着菱儿的命来的。 虽然证据不足，柴荣也没法处死菱儿，但就只是逐出宫去，她觉得这样的惩罚也未免太轻了些！她已经认定菱儿与当年那件事脱不开关系，若不严惩菱儿，她怎会善罢甘休！ 这时她只能拉扯一些往事来做皇上仇恨的砝码。 “皇上您有所不知，菱儿可不止做了这一条恶，她还曾在我入宫的宴席上向先皇后的酒杯上抹毒，也曾用情毒陷害过臣妾，这两件事一件是臣妾亲眼所见，一件是臣妾亲身经历，皇上您不能不信臣妾！当初毒酒一事是臣妾年纪尚轻，又心思善良，怕牵连臣妾的长姐而没有揭发当时只是宫女的菱儿，您也看到了，当时臣妾不想伤害任何人，而是自己喝了毒酒，揽下了所有罪责，我相信这么多年您对这件事一定有所怀疑，我当初也只是以为是臣妾的长姐要害您，而事实的真相是菱贵人想害死我长姐！后来臣妾也中过一次情毒，您也该知道这事是何人所谓，若您一再包庇而不严惩菱儿，后宫女人纷纷效法下，人人都仗着自己懂几分药理，敢随意给人下药，就连臣妾也无法自保。战战兢兢，这后宫怕也没法治理了！” 听金环这么一说，柴荣对当年毒酒的事才恍然大悟。当时金环口口声声说想做妃子，可是一直称病不肯侍寝，后来她姐姐死了，她人也变得更加乖戾，她根本就不想当妃子，只是没想到菱儿早就存了害先皇后的心思！是当时的金环包庇了她。 柴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想要派去照顾自己最爱的女人的菱儿竟然如此不堪。 慧贵妃，菱贵人……看来先皇后芳年早逝确实和自己脱不开关系……想到这儿他不禁浮出一丝苦笑……其实最该受罚的人是自己吧…… 当初菱儿对自己也算忠心耿耿，怎么看她也不像什么坏人。回想起当初的点滴，符素环始终不相信是她给自己下的情毒，可是看如今金环这般信誓旦旦，以及她曾害过妹妹的事来看，符素环也开始有些动摇个和疑惑，难道当初自己那次中毒菱儿也有一份？ 符素环听到这一切，忽然又想到曾入金环梦的时候听到的她和李崇训的对话这才终于理清了头绪，可她还是十分吃惊……原来所有的事只要做过，就总有被发现，被揪出来的一天……她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菱儿，难道当初自己对她的信任都是太过善良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吗？ 柴荣面对菱儿的苦苦哀求和金环的咄咄逼人，所表现出的无动于衷当然是假的。终于，他还是像爆发了一般，怒吼一声。 “别说了！难道你要朕杀了自己的女人吗？”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惊住了。 对待菱儿，他始终下不了狠心…… 是啊，究竟要恨到什么地步才会那么残忍，毫不留情地杀死和自己同床共枕过的女人？可以前的慧贵妃不也是被皇上暗地里给赐死了吗？虽然慧贵妃是罪有应得，但柴荣在这个时候说舍不得自己的女人，而不是说证据不足，无法定罪，看来皇上也认定了菱贵人的恶行都是真的，只不过是舍不得严惩罢了，这也说明在皇上心中菱贵人果然与众不同！ 第204章 指天发誓 而菱儿惊的是皇上其实并没有宠幸自己，可柴荣却为了保全她而说她是自己的女人，不想让别人再作难她，没想到盛怒之下他还有这般体贴…… 若是能做他的女人就是死也值了。 菱儿不禁感动，心里像是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终于被春风拂开一样…… 不过她也很吃惊金环竟然清楚地知道当初毒酒一事是自己所为？ 那时她才刚开始伺候符皇后，她对皇上的爱都反应在好好照顾皇上最心爱的女人身上，可是当时的符素环心高气傲，还常与皇上置气，令她十分愤怒，偶然有一天她做梦梦到一个宛若谪仙的男人对自己说她的衣柜里有一包鸩毒，只要在杯子的外沿抹上一圈，银针试不出毒性，却能叫人抿一口就毙命，只要将这毒抹在皇后的酒杯上，她就能杀了那个不知好歹，令皇上伤心难过的女人了…… 等她一觉醒来果然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包鸩毒粉末，她以为是自己每日为皇上祈福感动了神明，让她可以为皇上除害，叫皇上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大着胆子下了毒，却不想宫宴之时那酒杯怎么就换给了皇上，还毒伤了金环……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也真是愚蠢，神明怎么可能教她去害人…… 她隐约觉得金环好像知道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只是十分害怕和后悔，并发誓从此以后要好好照顾皇后和小皇子，只做促进帝后二人感情和睦的事，而不再从中作梗，做有害于皇后的事…… 对于当时喝下毒酒的金环，她更是愧疚不堪，还曾向上天请愿，若是金环能活过来，自己愿意减寿十年！ 可没想到时至今日，在这样的情景下旧事重提却更加显出她的不堪…… 虽然她没给先皇后下过情毒，但她曾经是真的害过这两位皇后，也想过让她们死…… 菱儿听了金环的一番话，也没有辩解，只是垂着头，等着皇上发怒，等着他对自己的发落……现在自己的罪行都摆在眼前，就算是让她死，她也不冤。 可是没想到皇上还是要保她！ 而另一边的金环见皇上要保菱儿更是不肯松口。 “皇上，此事若是传开免不了又要被文臣言官们一番讽谏，您这样纵容罪行，置律法于不顾，更会被天下耻笑和诟病啊！” “你闭嘴！所有的事都凭你的一面之词，又没有证据，而且朕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来人！即刻将宫婢菱儿送出宫去！” “皇上！菱贵人口口声声说她没害过先皇后，那她敢不敢指天发誓！”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直直地看向了菱儿。 “我……我……” 菱儿犹豫了一会儿，可支支吾吾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皇上，您看到了吧，菱贵人根本不敢起誓！她就是当初陷害我长姐的那个慧贵妃的帮凶！” “我不是帮凶！毒酒的事是我做的，可我没有给先皇后下过情毒！” 柴荣听了这番话胸膛似乎起伏了几下，又像是在刻意压抑……清明而决绝的一双鹰眼盯着菱儿已经没有了丝毫怜惜，没有了之前的审慎，那眼神仿佛想让她立即去死。 第205章 她们之间 如果她不亲口承认，柴荣永远可以骗自己，在心里单纯地认为没有证据，她可能是无辜的，可是现在她就那样承认了这些事…… 菱儿不敢直视那带着天子威慑的目光，可就在她回避那目光的时候，柴荣的神情已经变了，像是狠戾与心痛在交织…… 他大概再也不会相信菱儿了…… “皇上……” 是欲望使她堕落至此，她知道自己已无可能再成为当初皇上口中的傻菱儿，菱儿的脸色也愈发惨白难看起来……她声泪俱下地伏在柴荣脚底，拽着他的衣摆，喊着皇上…… 在刚刚从床上翻下，在被金环扇巴掌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狼狈和无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菱儿，只觉得很恶心，如果曾经他对菱儿害先皇后这件事抱着一丝怀疑，那今天金环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坐定这种怀疑。 柴荣现在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个真正的犯人，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 “将菱儿送出宫去！” 他定了定心神又说了一遍…… 金环看着这个害过她姐姐也害过自己的女人当然更是冷酷无情。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柴荣竟对这个宫婢怜惜至此？ “哼……”她冷哼一声看着这二人，又转头对菱儿说道： “菱儿，别再拽着皇上了，皇上这样尊贵的身份岂是你这种贱婢可以痴心妄想的？皇上宽厚仁慈，饶你不死，你这罪妇也别不知好歹，揪着皇上不放！皇上还有很多政务要去处理，没有时间再和你纠缠了，来人，把菱贵人拖走！” 菱儿就算是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活着离宫，会离开皇上的身边…… “不要！皇上！我不要离宫！哪怕让我在宫里做最苦最累的下贱宫女我也不要离宫！我没有了亲人，我一直拿您当我的亲人啊！” 这时两名侍卫已经上前开始拉扯着她，可她就是哭喊着，死死地拽着柴荣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皇上！我真的没有用情毒害过先皇后，我做那香囊只是希望您能喜欢我，能宠爱我……” 不知是觉得恶心还是觉得虚伪，听了这话，柴荣更是气的发抖，咬住一口银牙，抬起脚来便将菱儿踹开，转身走了…… 他的动作，像是粗鲁地踢开了一只死猫烂狗…… “皇上！” 菱儿叫的再凄厉，柴荣也没有回头，渐渐地走远了…… 金环看着那被侍卫架住，哭嚎着在叫皇上的菱儿露出了鄙夷和不屑，那种嫌恶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只恶心的臭虫。 看着柴荣那有些萧然的背影渐渐远去，金环终于生出了一种得意，今日这一番痛打落水狗让她很是畅快。 菱儿哭得伤心欲绝，鬓发凌乱还有些湿濡，头上的珠翠也散落了一地，没人想得到前几日还装扮得雍容华贵的菱贵人今日就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哭得昏天黑地，就连一旁的侍卫也不免有些动容，没有狠命地拖走她，而是任由她卧在地上疯狂地哭着…… 如果她当年真的是慧贵妃的帮凶，那如今将她逐出宫去的旨意倒也仁慈…… 唉，这样也好…… 看完了一番热闹，符素环不禁叹息着…… 然而金环像是还没看够一样，迟迟不肯离开…… 第206章 加深仇恨 她冷漠地站在那，就像是在欣赏着菱儿的哭相。 “对了，你们要将她拖出宫去，她身上属于这宫里的绫罗绸缎可不能任由她穿走，就连头上一支素钗也不能戴走！她是被皇上逐出宫的，该怎么对她你们可懂？” 侍卫们面对皇后的指令，也收起了可怜，伸手便开始撕扯菱儿的衣服…… “别碰我！” 菱儿忽然暴怒起来，大吼一声，瞪圆了双眼和侍卫们又是撕咬又是抓打，纠缠着不让他们碰自己，两个强壮的侍卫都奈何不了她，只被她发了疯似地揪打，咬得嗷嗷直叫，而她也因为自己这番折腾变得更加狼狈…… 衣衫不整，浑身水污……与柴荣那两位美艳绝伦的皇后相比，她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恶心……当她明白了这点，眼泪也就停了……只是披散着头发跪在地上发着怔…… 几个有眼色的宫人早已护住了金环。 “娘娘，菱儿大概是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侍卫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金环本就被菱儿突然的吼叫吓了一跳，更是目睹了她这番发狂，像受了惊一样点了点头，任由宫人扶着自己转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 菱儿忽然叫住了金环…… 虽然金环已经得意够了，但她还想看看菱儿能闹什么妖。 她回过头依旧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那个疯了的菱儿。 “你还要说什么？” 菱儿缓缓地站了起来，站得直直的，她一步步朝金环走来…… 金环身边的宫人紧忙携着金环后退了几步…… 可是菱儿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样像疯狗一般扑上来，要扯皇后的头发，咬她的手腕…… 她就静静地站在金环的面前，轻轻地开口说道： “我们以往从来都是相安无事，不知皇后娘娘是听了谁的话如今一心认定我是给先皇后下情毒的人？请皇后娘娘坦然告诉我，将来我到了阴曹地府也好报给判官我是被何人所害！” 符素环也一直在想，菱儿购入那些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金环怎么就突然调查出了这些，还一口咬定她就是给自己下情毒的人。那个告发菱儿的人到底是谁？ 金环被问得也是一愣。 她不能告诉菱儿是自己在饮茶时看到桌子上不知是谁用水渍写到：菱儿，情毒这四个字。 敏锐的思维下金环马上想到的就是她长姐先皇后被情毒所害一事。 而究竟是谁写的，她并不知道。可自从她见过了鬼魅李崇训，她就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群神秘的人拥有着神秘的力量和他们正常人一样共享着这同一片天地。 然而这样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柴荣不信鬼神，宫中也是禁谈鬼神。总不能告诉菱儿自己是受了鬼神的指引…… “是老天有眼，让我查到了你和药局李公公的关系！怎么，没想到吧！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金环还在自鸣得意，而菱儿确是浅浅一笑。 “是吗……我到了今天的下场我一点也不后悔，这是我应得的罪，我确实在你入宫那天和皇上的宴席中给先皇后的酒杯上抹了毒，因为我嫉恨皇后，恨她得到了皇上所有的爱而又不屑一顾，我受不了她践踏我最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一时愤怒，神差鬼使地往杯壁上涂了毒。但不知为何，那杯酒最后是被你给喝了。后来我确实悔悟了，我看出他们虽然表面不和，实际心里却都装着对方，我也就打消了害她的念头，而我只害过她这一次，我根本没有下过什么情毒！” 第207章 结束了吗 金环听得先是一愣，忽然却又讥笑道： “那件事我当然清楚地知道，我知道你给我长姐的杯子上涂了毒，是我把那杯子换给了皇上，因为当时的我想让他死！而且后来皇上以为是我下的毒，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姐姐伤心还下旨册封了我，而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想看看你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我看到你对我姐姐照顾得还不错，我也以为你是被鬼上身了才做了那样的糊涂事，没想到当时的你竟一直存有害人的心思！也怪我当时一念之仁放过了你，不然我长姐也不会被你们害死！” 金环的一番指责并没有激怒菱儿，她淡淡地说道： “对于先皇后的死我没什么好抱歉的，她当时要去追皇上南征的大军我也阻止不了，但是对于你，我的确要说对不起，那天我给你下了情毒，是因为我看你不承皇上的情，出于让你们的关系能缓和的好意，特意给你下的，想让你好好伺候皇上，谁知你竟打了我，还好陛下出现的及时，他把我救走了，但他不知道我给你下了情毒，又心疼我为了你们的关系搞得自己一身是伤，他就把我抱到了龙榻上，想要宠幸我，所以我没没有告诉皇上你中毒的事。 可没想到你还是不够烈性，竟然跑到紫宸殿去邀宠！皇上放开了我去见你，当我看着你们彼此抚摸，亲吻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又被你抢走了，当时我真的希望你就死在奉化殿好了，等到你后来晕倒了我才迫不得已说出曾给你下过情毒的事，但皇上知道以后并没有治罪于我，反而因为我也留宿了紫宸殿而册封了我！这么想想皇上待我也算不错！” 金环听的一惊，这些事她根本就毫无记忆……所以，她那天她真的侍寝了？ 本以为柴荣曾说的催情药粉只是催人动情而已，却没想到自己中的竟是必须圆房才得解的情毒！ 金环错愕地看着菱儿，满眼都是绝望的…… 她的表现却让菱儿觉得十分奇怪，回想起她刚得封的时候去看金环，金环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且那晚过后她和皇上的关系似乎也没缓和多少，现在想想，她倒觉得那晚的金环更像是鬼上身了，竟然能主动将自己奉上，看来情毒这东西真能扭转心性，威力真是不能小觑。 然而看到金环目瞪口呆的样子，菱儿还是觉得高兴，看她冷笑不语的样子仿佛她才是真正赢家。 得知一切的金环只觉得自己被玷污了……她看着眼前那个头发披散，疯疯癫癫的女人恨不得冲上去立即掐死她！ 但她没有……她知道如此此时自己动怒了，自己就输了。 她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却还是面带温柔的笑意，只是阴冷地对菱儿说道： “哈哈哈……一直以来我都是替我长姐在恨你，如今我终于有了恨你的理由！看来这次我做的还是不够狠，让你只是被逐出宫去，不过你放心离宫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最心爱的皇上……” 第208章 太医诊病 金环说罢要走，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菱儿说道： “你那些媚药挂在身上有什么用，皇上正眼瞧过你一次吗？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媚药吗？是美人绝色，可惜这东西你注定拥有不了。 不过，你和皇上走的那么近，怎么不在他的饭食酒水里下点，这样皇上兴许意乱情迷下顾不得你姿色平庸就要了你呢！” 菱儿听了她这一番羞辱却没有怒意，像是已经习惯了。虽然面色苍白，但菱儿依旧平静地站在她面前，没有失控或倒下，眼眸里也是毫无波澜，这般的毫无所谓倒令金环有些失望。 “皇后娘娘您要是别的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别让我这下贱奴婢污了您的眼。” 她听了这话呵呵一笑，又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凑到菱儿耳边，低声说道： “那些药你舍不得让皇上吃吧，可是你舍不得，我舍得。告诉你，他怎样伤害的我，我就让他怎样去死！” 金环的话仿佛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凉意，让符素环和菱儿都为之一颤…… “你敢！” 菱儿闻听这话，青筋暴起，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冲过去要去抓挠金环，幸好侍卫及时上前架住了她才没有伤到金环。看着疯疯癫癫，瞬间暴怒的菱儿，金环重新得意了起来，那样子真像是在逗着什么阿猫阿狗。 她像是没有玩够一样继续说道： “你一定不想走吧，不过现在我真的挺不希望你就这样走了，因为接下来我还准备了别的好戏……可惜只能我一人欣赏了。哈哈哈哈……你们看好菱贵人，谁也别对她用强，让她自己走出宫去，她若是不走，再让皇上治她个违抗圣旨的罪！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尖刺的笑声，金环终于走了，只留下疯狗一般的菱儿被侍卫抓住，朝金环离开的方向胡乱地扑打着…… 符素环在一边也听得真切，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金环是在说真的吗？ 这时，只有翠筠殿里的一名小宫女在从容地劝解菱儿： “菱贵人，你还是快点走吧，走慢了兴许又要挨打了，到时候皇上可不会再来救你了……” 菱儿看似活泼机灵，做事妥帖，可面对感情终究是个愚蠢的女人。 看着这两个疯癫成狂的女人，符素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先跟着金环离开了翠筠殿，只是菱儿那些狼狈挣扎的画面还在她脑海中无声地演绎着…… 才和元晦打过一场，现在符素环真是没脸再去找他……而且她对金环如今的心性也是忧心不已……她怎么能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仅靠推断就给菱儿定了死罪呢，还公然说出要用媚药害皇上的话！ 这般的偏执行事，任性妄为还真是可怕！但仔细一想，妹妹也是有病在身，相信这不能全都怪她。 一想到妹妹的病，符素环马上想到了张群青，反正元晦那边一时半会还不能厚着脸皮回去，不如先去找张群青问问妹妹的病情，自己心里也好踏实一些。 她想着想着就来到了太医署的偏殿外…… 透过窗缝，她果然看到了那位相貌俊美的太医张群青，他身在那间已经非常整洁的书房里却还在不停地整理着什么…… 第209章 谁才有病 符素环人刚到这儿，才向里张望，灵体甚至都还没落稳，就听到屋里的张群青淡淡地说道： “进来吧！” 符素环当然知道他是在喊自己，虽然他头也没回，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可符素环还是毫不犹豫地进去了。 “别来无恙？” 张群青一回身，勾起了一丝邪魅的微笑。 符素环微微一颔首，也恭敬地回道：“托大人的福，一切还好……” “呵呵，不用寒暄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你来是有何事要求我？” 他刚刚正在整理书柜，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卷，见符素环来了就自行拽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用那种仿佛能看穿世间所有纷繁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并玩弄着手中的书卷。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看透，被别人拿捏。对于这样犀利到有些可怕的眼神，符素环觉得很不舒服，但没有办法，毕竟自己确实是来求他的。而张群青说话这样直截了当倒给符素环省了很多废话，她也不再兜圈子了。 “是我妹妹，她得了病，医者父母心，还请您救救她！” 符素环说的恳切，张群青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有多爱管闲事？” “这怎么能是多管闲事！她是我妹妹！” 张群青冷漠的态度令符素环有些不快。 “我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病吧！” “我有什么病？” 符素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她早知道这人的脾性，无可奈何下只能还冷漠的他一个真挚的笑脸。 “大人您还真爱说笑，我一个鬼魅，还能头疼脑热，生灾生病啊？” “不，你会生出比那更恐怖，更痛苦的病！” 张群青面色间闪过一丝阴沉地说道。 符素环惊诧之下再看向他，他已恢复了淡然……不知他说话时的那种沉郁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这样的话还是让她不禁心颤…… “还请您能明示于我……” 张群青想卖个关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你可否听过一句话，叫不顺天命，必遭天谴？” 不顺天命，必遭天谴……这话说的的确在理，自己身为鬼魅不去阴间受审投胎，确实是在逆天而行。而且元晦也多次叫她离开，她知道，他们都没有害她，可是这里这么多的事端都与她有关，她又怎么放心得下，就算是要遭天谴她也认了…… 她低下头小声说道： “这些我都明白……” “不，你不明白！” 张群青说的斩钉截铁。 “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也不知道你将要面对的后果！” 后果？她已经是个鬼魅了，还要 第210章 物从道生 这张群青说话神乎其神，听得符素环一阵心乱，可她坚信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 难道一心为所爱的人，所关心的人好是错吗？ “张大人，您说的这些我已没有时间再去考虑，我只求您能为我妹妹诊病，能尽快治好她的病！” 说罢符素环便朝张群青虔诚地跪了下来。而她这一跪倒激怒了张群青。 “不管她是谁的妹妹，生了什么样的病都不是你一个鬼魅该管的，而我身为太医，这宫里人大大小小的病能治的能管的我都会尽力去医治他们，不用你来提醒我，甚至是求我！” “这么说您肯救我妹妹了？” 虽然他嘴上不饶人，但身为大夫总不会见死不救。 符素环惊喜之下却看到张群青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道： “治不了。” 什么？治不了？不敢相信，眼前这位鬼手神医都没问问她妹妹的病因病状，都没有过去为她妹妹望闻问切四诊一番，他甚至都不了解妹妹的病情就这么轻松地抛下一句治不了…… “为什么？难道您已经看过了我妹妹的病？” “我当然知道她得了什么病，然而天行地转，物从道生，不是你一个小小鬼魅和我一个平凡人可以更改的。” “您的意思是说我妹妹她命该如此吗？” “她这病是心病，是由她所经历的事而产生的心性所决定的，我刚刚说了，万物皆道，而道生万物，就是因为她的那些经历，才使她有那样的性格，她才会生那种病，才会有那样的命，这些东西都在因果之中，任谁也无法帮她改变。” “什么？为什么？我妹妹明明那么善良，对人那么好！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 听了张群青的话，符素环异常难过。难道妹妹就要如此痛苦地度过余生了吗？难以接受，她心痛不已，落下了几滴清泪…… 见美人垂泪，梨花带雨，张群青不禁心里一柔，安慰道： “别哭了，我会送几本开阔人心胸的经书给她看看，她若是有悟性，也能减少很多痛苦和烦恼……” 然而此时，符素环却哽咽着抱怨起了天道：“为何天命如此不公！老天爷他有没有眼！” 张群青一听这话又来了精神，“亏你昔日还为皇上诵经祈福，这样的道理怎么还不懂？难道就是因为发生在你妹妹身上了，你才糊涂了？天命永远是公正的！老天爷也不是瞎子！人的命数都是人自己造的！” “公正？别的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先贤老子的《道德经》里写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可我妹妹她曾经也是个善良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哈哈哈哈……”张群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笑声爽朗并没有鄙夷之意，倒也没有令符素环难堪……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是对，可你只看到了眼前……不管是善人恶人，天道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不分亲疏，而且善恶并不对立，而是作为两面共存在物之上，善人可能不会永远为善，恶人也不会永远做恶，很多时候都是一念之差造成境界的天地云泥之别，而把人分成善人恶人才是不公的表现。只因同样的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反应出的结果也会不同，这难道还能怪天道吗？” 第211章 公与不公 “可我还是觉得天道不公，我妹妹当初是为了保护我才选择留在宫里。 她当初那么善良，那么智慧，不惜牺牲自己去保护我和皇上，甚至还有素不相识的宫女以及其他无辜的人。当时的她宁肯自己死也不想别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后来她还悉心抚养我的儿子崇训。可是老天爷没有怜悯她，褒奖她，也没有让她得到什么好报。现在的她不仅生了心病，变得更加乖戾，甚至还起了害人之心，我是真的非常担心她，也非常后悔让她进宫！所以不管你们说什么，怎么劝我，不管天命是否公正，逆天而行是否受到惩罚，我是一定要帮她，要救她的！” 听了这些话张群青更是来了火气。 “你要气死我吗，你说她为了保护你和无辜的人才留在宫里？那是否是因为她自己先起了嗔恨心才将这些无辜的人都卷入其中的？你要明白，她并没有为善，她只是遏止了自己的恶行，在弥补自己的恶行。你没有欠她，她也没有欠你，你没有必要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耿耿于怀！” “可是，若不是我当初惹下麻烦，她不会生出想要进宫杀皇上的想法，她是怕我受屈辱受折磨才进宫的，我怎么能当她什么都没为我做过而弃她于不顾呢！” “怕你受委屈就可以去伤害别人吗？就算是大恶之人佛也要渡他而不是杀他。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她该得的命，该走的路，与任何人都无关！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了自会明白。” 她没想到这个张群青外表冷冷清清，人倒是很健谈，听说他要讲故事，符素环不免来了兴趣。毕竟身为鬼魅的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像这样谈天说地了，而张群青说话行事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哦？若是对我和妹妹有益的故事，那我还真想听上一听。” 张群青浅浅一笑便将这个故事缓缓道来。 “话说有个孩子他天生是个哑巴，没有父母双亲，在街头流浪行乞，生活十分困苦。可这个孩子他却十分善良，有一次他看到一群醉汉无缘无故在殴打一位妇人，他便挺身而出护住了那个妇人，虽然官府的人及时出现，可他还是被那群喝醉的盗强给打成了聋子……人们都说善有善报，可他却是善有恶报……又有一次他看到一条恶狗在追咬一名幼童，他急忙抓起身边的石头去砸那条狗，那狗的注意力很快被他吸引过来，于是便放弃了对幼童的追逐，转而开始追他，最后那幼童是得救了，而他的腿却被狗给咬伤了，因为缺医短药，他救了那名孩子没过多久伤口腐化就成了瘸子，这又是个善有恶报的故事……再后来啊……” 张群青观察着符素环的表情变化，看她听得很是认真投入不免心中生出些欣喜与得意。他故意停顿下来，调笑一般看向符素环，而没有继续讲下去。 符素环本以为张群青是想讲一个让她安心或是开怀故事，没想到他讲的却是这样一个虐人心肺的惨剧，可是她也早已被这故事里哑巴孩子的命运所牵引，仿佛自己也置身其中为故事里的孩子忧心。 “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她不禁焦急地询问，急于知道后续。 第212章 因果报应 “后来啊，更是没有天理。 有一日天干物燥，村庄里有一户村民家的房子失了火，他一个跛脚的孩子却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救出了还在熟睡的农户一家，可是自己却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浑身都是疮疤……这家人本想好好安顿他，报答他，给他寻医问药，结果没过几日，天降大雨，又落下一个惊雷竟把躲在屋檐下避雨，才年过十四岁的他给活活劈死了！” 听到这儿符素环实在是忍无可忍，不禁痛斥老天不公，落泪不止……“老天怎么这样……实在是太气人了！天道不公至此，我辈还有什么好活？” “别急别急，我还没有讲完……” 张群青见她又情绪失控到哭，急忙转开话锋。 “后来当地人好生安葬了这个苦命又善良的孩子，发现他腰上有块刀型的胎记，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因为几十年前，他们本地出过一个大恶人，打家劫舍，侮辱妇女，无恶不作，令人痛恨不已。后来那大恶人被豪侠志士给杀了，当地人将他暴尸时发现那恶人的腰上就有这样一块刀型胎记，也就明白了这孩子就是那个大恶人，他这一世是来偿还罪孽的……” “原来是因果报应……您的意思是我妹妹也处在因果报应之中吗？” 张群青故作神秘：“是，也不是……因果报应也不是一潭死水，它会轮转，会活动……其实这孩子在地狱里几十年受得苦已经消了业障，后来他出了地狱，又判他三世受苦并向曾经由他害过的人还债，而这三世本来判的他一世哑，一世聋，一世瘸，而且他这三世的寿都不过二十岁。可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知道行善报恩，十几岁就还清了当世做哑巴的债，佛祖就把下一世聋的罪孽也加到这一世让他一并偿还，到了后来他居然在一世就还清了三世所有的罪孽，却还在积德行善。终于，感天动地，神明同情于他，不想他就这样苟延残喘痛苦地活到二十岁，就落下一个惊雷将他劈死，结束了他这困苦的一世……这看似是祸实则是福，而现世有报，没出一年，当地一位县官就得了一位大胖小子，而这位小公子的腰上也生了一块刀形疤痕……” “原来如此！他通过自己的善行和努力，不仅还了债，还积了德，最终又重新收获了福禄双全的人生。”符素环忽然醒悟犹如醍醐灌顶。 “《三世因果经》没读过吗？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果，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因。” “今日的福是前世行善积德而得，今生受的苦，亦是前世作孽的结果。万般自作还自受，地狱受苦怨何人！” 张群青欣慰地笑了笑：“你还不算太笨，前世因，今世果，也许你妹妹她上一世济米救贫，所以今世衣食无忧，也许她上一世轻贱丈夫，今世只得孤独无爱。她的病源于求爱不得，痴怨所磨的困境，而这些苦难困境生在因果之中，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而她已经生了那样的心魔，那么预知下世之果，需得今生来做。如果她能从现在开始，毁痴怨，正心智，正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么来日方长，现世可报，她自会得到其他福果！就如你所说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第213章 推己及人 经张群青这样一番开解，符素环也终于有些释然了，但心中仍放不下她妹妹的病…… “可我还是有些不解，有的人做了一世好人，却没得好报，有的人一世行恶也没有得到什么恶报，世人皆愚钝，若是大家都像我一样，只看到了眼前而看不到未来的因果轮转该怎么办？而且我妹妹若真能转变心性，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和赎罪，多做一些好事那这一世她可以恢复康健吗？” 听了符素环的质问，张群青再次叹了口气。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唉，你怎么还不明白，你不是知道先贤老子说过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吗？只要她努力去改变自己，惩恶扬善，她定会得善因结善果，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至于善报的时间早晚，也要根据她的德行来说，这些事都是天道所决定的，是天机，天机不可轻易泄露你不知道吗？而且道理总是说的轻松，反应到人的身上却从不简单，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转变人的心性又谈何容易。我刚刚不是也说了吗，很少有人能一辈子都怀善心，做善事，而恶人也不是生下来就十恶不赦，佛祖会给所有人机会，一切虽无法言说但所有人都在因果循环之中，只是环境的感染，心境的转变，有很多东西都会影响人的选择和判断，即使人人都知道该行善积德，行善积德会对自己有益，可是又有多少人会真正放下自己的好恶，放下自己的利益得失去行善助人，反之又有多少人能问心无愧，心思坦荡地过完一生？” “天只有九重，人的命数到九也已圆满，问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东西，那些完美只存在在人的想象里，对于你妹妹来说，她已经衣食无忧，身份尊贵，你还要求她无灾无病，姻缘美满，你有没有想过她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她是否有福德去消受这一切，甚至她是否需要你的一颗善心，一番情意？而你为她做的事是在害她还是在帮她？” “当初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上你妹妹的身，你一定是想她能和皇上琴瑟和谐，白首到老，可是就像她当初下定决心要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而进宫保护你一样，你又是否需要她为你这么做，而她这么做又为你带来了什么？她做了这些事不仅增添了你和皇上之间的嫌隙，给你带来了悔恨和忧虑，而对于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的影响，所以你所谓的她有恩于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她是用自认为的好心去办了坏事，现在你却非要来为她收拾残局，对所有的事负责，这才是对你的不公平。而对于她自己来说，现在的她整日自怨自艾，后悔不堪，甚至还生出了心病……所以推己及人，己所不欲而勿施于人。想想你做的一切与当初的她又有何不同，想想你再这样执意下去对你对她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如果我能多为她创造一些顺境，让她多感受到一些来自皇上的关心和爱护，让她多感悟到一些世间的美好，也许对她的病，对她心性的转变会有好处！” 第214章 我的因果 符素环还想为自己的逆天行为争辩一番，却令张群青更加痛心。 他真的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在执着什么？是恩？是情？是责任？还是爱恋？不管是什么，作为鬼魅留恋人间总归都是错的，不管他们有多高尚的理由，多美好的愿望，绝对都是错的…… 这一点，张群青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你别傻了！先贤老子还说过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你一定也知道吧！人生总会有各种不如意，总会遇到各种磨难，而同样一件事对不同的人来说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祸。” “同样是被人欺骗，有的人会选择继续欺骗别人，来祈求公平，而有的人依旧会用真诚去待人，以此来感化他人，更增益自己的德行，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被别人欺骗的祸也就生成了福；同样是被人伤害，有的人就会生恨生怒，而有的人会选择包容和接受，这样的人同样是为自己积了德，攒了福，那他所遭遇的被人伤害的祸亦被转化成了福；同样是遇到比自己出色，比自己富有的人，有的人会羡慕，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财富地位，和优秀的人交往，学习他们，以此来使自己变得更好，而有的人会妒忌，会破坏处心积虑去破坏别人身上的一切美好，那些本该成为他们生命中的贵人经由这样的伤害也就和他们成为了敌人，仇人，所以结识贤良本该是福，可是对这些人来说也就成了祸；同样是出身富贵，有的人会救苦救难，有的人却为富不仁，不断地折损自己的福德，那他的福他的富也都成了他的祸……而你，你口口声声所谓的为你妹妹谋福，她没有好的心气脾性，没有福德的积累，你所以为的福，你所做的一切兴许就是在为你妹妹酿祸！” 张群青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确实可信，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令符素环幡然醒悟，胸臆间亦是豁然开朗，好似大梦方醒。 仔细想想，她妹妹有今天也并不能都怪老天给的逆境，她做事向来不计后果，而仅凭冲动，做过的事又极容易后悔，常被悔痛折磨，这样的心性怎能不被痛苦所困。虽然她为人敢爱敢恨，可是情感又太过极端和浓烈。就像小时候她们两个同样是被父母批评管教，符素环会自省，会找自己的原因，去改正，去进步。而她妹妹只会怪父母偏心，找别人的原因，生气自己受了委屈，偏又迟迟不肯认错，非要一意孤行……这都是她任谁劝说也改变不了的心性…… 也许她确实命该如此而很难改变…… 可是人若真的有命数可信，那她自己的命又为何早早陨落？ 符素环不禁黯然神伤，自己心胸开阔，生平从来不好争斗，进宫后又常常礼佛诵经，那她自己的芳年早逝又是哪一番的因果报应？ “那您说我的因果又是什么？我的前世又造了什么孽让我这世如此匆忙，故而余恨未了，留恋人间……” 虽然只是想想，但快言快语的她说话的速度总是要比自己的思想更快，那些问话便又脱口而出…… “你不明白吗？” 张群青看着她像是楞了一下，不知不觉间眼角似乎闪出了一点泪花。 第215章 会被雷劈 不知道这是不是符素环的错觉，她觉得自己的问话像是戳到了张群青的痛处…… 这次他是在一番思虑下才缓缓开的口。 “天妒美人，美色是所有男人追逐的目标，也是所有男人欲望的沟壑，女人拥有了美色虽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男人的爱情，而与之相倚的祸便是来自其他女人的嫉妒和仇恨，以至于你……” 然而他说到此处忽然被一道刺眼的银色光芒所打断，那光芒射进了室内，照亮了两人的脸。 一张错愕，一张深沉。 跟着就是一声惊雷震耳欲聋地从天际劈了下来，轰隆一声巨响，那雷声响彻云霄，无比震撼…… 咔嚓…… 那道闪电落下来不偏不倚地就劈在了太医署偏殿外的一颗杏树上，那动静像是天空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那般，带着撕裂又挣扎的吼声，又是一声炸裂的巨响。那棵杏树也随之被劈成了两半…… 无数火星溅飞在空中，天色也骤然大变。厚重的乌云层层密布，遮天蔽日，带着沉闷又压迫的感觉笼罩着这里。在狂风呼啸声中，屋子里又瞬间暗了下来……忽明忽暗，雷声蠢蠢，只见狂风肆虐下窗外树影在风中摇曳…… 符素环被刚才的雷声震得浑身发麻还没有缓过神来，而张群青盯着外面那棵被老天惨烈地劈成了两半的杏树，神情凝重极了…… “刚刚那是……” “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泄露了天机，再说下去就要遭雷劈了！” 张群青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然而就在那丝苦笑还没有淡去之时，又有一道光芒划过黑压压的乌云，照亮了一室，跟着又是一声惊雷落下，似山崩地裂般劈在了宫里的某处，又发出一声爆裂的巨响，轰隆……像是什么东西被轰塌了一般……就连张群青也不禁抖了一下…… 符素环显然是被吓傻了……她看着窗外的暴风骤雨，迷迷糊糊地只吐出两个字： “这是……” 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张群青也悄悄伸出了左手，拇指在另外几根手指的指肚儿上掐了几下，似乎在演算着什么…… “惊雷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海。这宫里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什么大事？” 天降炸雷，冷风四起，就连张群青也不禁打了个寒噤，这让符素环怎么能不做担心…… “我刚刚的话都是白说了吗？大事小事你都不该再管了！你现在这样逆天而行不仅是在给自己造孽，也在给别人造业！如果你想皇上祸事不断的话你就继续留在这儿吧！天道要来灭你，任谁也救不了你！” 难道宫中的炸雷还和自己有关？ 突然而来的火气让张群青转头又痛斥了符素环一顿，她心里虽然委屈，却也无话可说…… “快走吧，去找那位和你相熟的法师，让他尽快送你离开！” 张群青语气生硬地下了逐客令。他变脸变得总是这么快，虽然他看她的眼神凶狠又毒辣，可是符素环知道，他对她没有坏心。 “嗯！谢大人今日开解之恩！” 对于张群青的话，符素环已经了然于胸，也做好了心里的决定，她向张群青匆匆道过谢后就迅速旋身飞离了太医署。 第216章 厉鬼出世 瓢泼的大雨犹如浪涛咆哮，伴随着一道亮眼的闪电，符素环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雨雾和隆隆雷声中，只是这样遮天蔽日的水幕也阻挡不了一片寂寥的目光在深情地追视着她远去的背影，暗自成伤…… 符素环听了张群青的建议，哪也没去，就直接回到了紫宸殿……然而等在紫宸殿的元晦确实也是愁容满面，一脸的焦急…… 屋子里还有位工匠在琢磨着他那块准备用来对付李崇训的阴石。 见符素环回来了，元晦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种欣慰，和毫不掩盖的欣喜。 他斌退宫人，用眼神示意符素环与他踱步到宫廊内交谈，以避开磨石的工匠。 “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你去哪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伤？” 元晦迫切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看着元晦头上渗出的汗水，她当然明白他的担心，只是她又联想到现在的天象和张群青的一番忧虑，虽然十分不安，可她还是先稳定住了心神，故作平静地问着元晦： “是何事让您如此忧虑？” “唉，这不之前我用符咒抽走了你的精气，要送你离开吗，结果你却和我大打一架，还伤的不轻，我怕你会因为精气的损失而殒命……” 听他这么一说符素环才隐约想起在张群青的太医署偏殿里，他似乎又燃起了那盏屋灯……难道他早就算准了自己会去？ 符素环只是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对元晦说道： “我离开紫宸殿去了翠筠殿，后来又去太医署找了张群青，向他求教了一些关于癫狂之症的治法，这才做了些耽误……只是突然之间，天生异象，他便让我回来找您，让你尽快送我离开，对不起，让您忧心了。” “我这已经不是忧心了，刚刚天降雷暴，是有厉鬼即将出世……像这样死后即化厉鬼的魂魄死时定然憋了一怒气在胸间，戾气不化，转而成魔，现在一定在寻找机会对仇家下手，也许还会吞噬掉别的灵体用以巩固自己的煞气……若是他大开杀戒，滥杀无辜的话，正所谓佛不渡魔，这厉鬼若不能自醒，天道自然也会灭他。而且刚刚已经劈下了几个响雷用以警示，你自己千万也要小心一些，别让那厉鬼或是天雷伤到了你！更是你这样的鬼魅若受了那样一道天雷，就算不灰飞烟灭，再轮回为人只怕你也没有常人的五识六感了！而且等会儿鬼差会过来查探一番，你若是不自行离开，被鬼差抓到有你好受！” 这么严重？难怪张群青恐吓她说天道要来灭她……原来是这宫里生出了她的同类，只不过是凶狠的厉鬼，可这厉鬼他是谁又是怎么出世的？而刚刚元晦说得是死后即化厉鬼……为了避免他滥杀无辜才降下的天雷……那这宫里是谁带着这么大的怨气死了？ “法师，究竟是哪来的厉鬼？” 他是谁，想要干什么？太多的疑问憋在心里符素环却不敢深问。 “你别问了，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这里戾气大盛，煞气四浮，我恐怕你会受到什么不好影响，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皇上了，请他下旨准我在宫中立即作法……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厉鬼我都会迅速将他拿下。对于你，还是快点去阴曹地府报道吧，现在还是那里比较安全……” “好……” 第217章 菱儿之死 符素环没有犹疑，爽快地答应了元晦，毕竟让她离开也是自己回来找他的唯一目的。 而元晦亦是惊讶，亏自己还耐着心思，一番苦口婆心地解释劝导，原来她早已经释然了…… 之前两人动手的不愉快此时已经烟消云散，元晦也不想再深究她的任意妄为了。而她究竟是如何放下的，元晦也没有再问，毕竟能想通就是好事，肯离开就是圆满，现在这里这么危险，她确实是一刻也不该再停留了。 看着符素环没有任何抵抗和挣扎就闭上了眼，元晦也不做怠慢，即刻抽出了符咒…… “你心中还不够清明，我需要抽走你体内炼化的精气，已防止你所本能的反抗，会有些不适，不过别担心，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嗯……” 符素环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这世间的爱恋，可面对柴荣，金环，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报答不了，拯救不了，还不如彻底离开，还他们所有人一个清净…… 然而就在送别即将发生之时，元晦的房门被猛然推开，带着一种霸气和威慑…… 是柴荣来了。 “皇上！” 元晦见是柴荣急忙收起了手中的符咒，符素环也很识趣地闪到了一边…… 眼前的皇上穿着玄色铠甲，身上还笼罩着一股寒气，应该是刚从城外的练兵场赶回来。他的鬓发和衣角上甚至还能落下几滴水滴，堂堂九五之尊竟被雨水给淋了？可见他在雨中穿行的焦急。 “这宫里怕要出大事了……还请您能准我立即前去作法捉鬼……” 见到柴荣元晦马上单膝跪下，抱拳请求着。 元晦对这位周朝天子当然也是有所了解的，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颁布灭佛诏令，关闭寺庙，取铜于佛……要知道出佛身血是佛教的五逆罪之一，而他却丝毫不惧，就说明他根本就不信鬼神，更别提敬畏了。他当然也知道曾经自己为皇后进宫驱邪的事只是这位不信鬼神的皇帝为后宫的女人们所做的安抚，所以自己确实也没当一回事。但是现在的情况十分紧急，他只能跪求一道圣旨，迫切地请求皇上准他在后宫行走，以捉拿鬼怪。 而柴荣亦是面色凝重，神情焦急，不过他的眉眼间似乎有些湿濡，像是挂着晶莹的水点，不知是否因为外面的雨雾过大…… 他甩了甩衣袖上的雨水急忙将元晦扶起。 “法师快快请起，朕也是为这事而来……朕的菱贵人刚刚在翠筠殿自缢了，朕听人来报说她死状恐怖，像是有冤在身死不瞑目，而且在她死后天降惊雷，不知是何人造谣说她要化身厉鬼而天理不容所以天要降雷劈她，搞得宫中之人惶惶不安，人人自危，所以还请法师立即出面作法，以稳定人心！” 什么？菱儿自缢死了！ 不敢相信，没想到彼时还跪地哭喊着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竟然会崩溃至极地选择了自杀？ 纵然相识一场，菱儿同自己一样也不过是个对皇上用情至深的女人，同是姐妹，符素环虽然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可她还是觉得胸间像堵住了什么东西，让她只能以泪发泄…… 第218章 人死即终 她为什么要自杀？甚至在死后还立即化身为厉鬼？菱儿她到底是憋了哪一口气？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快，符素环的焦虑已渐渐大过闻听她死讯时的诧异与痛心…… “那事不宜迟，草民这就跟随皇上去降魔捉鬼。 ” 柴荣和元晦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柴荣前脚刚迈出门槛，元晦便大袖一挥将符素环收在自己的衣袖内兜中，随后跟着柴荣疾步奔向了翠筠殿…… 闷雷还在轰鸣着，像是野兽的低吼，雨线也像根根银针一般落下。 虽然左右随行的宫人都为他们打着伞，可还是追不上他们疾行的步伐。雨越下越大，就连待在元晦的衣袖里的符素环也已经感觉到他的衣襟都被打湿了…… “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鬼魅吗？” 疾行之中柴荣忽然问了元晦这么一个问题…… 他不是向来不信鬼神吗？连符素环也不禁怀疑，难道这次他不仅仅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当然有！” 他们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停下脚步，只是越走越快。 “虽然鬼魅本该待在阴间，但也总有例外。” “那他们都待在哪，会干什么？” 元晦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好奇问起了这个，但还是老实地回答着。 “他们或痴或怨，生时未得圆满，死后有的会停留在生活过的地点，有的会到处游走，可天道不让人生时圆满，死后更也不会让鬼魅得圆满，他们虽有心愿在身却终不能实现。天道虽然残忍却也公平，若不如此只会有更多鬼魅贪恋人间给自己，给他人造成麻烦！正是因为这些鬼魅他们不知道该呆在哪，该干什么，该怎么放弃执念，所以才需要我们法师送他们一程……” 原来如此，原来鬼魅在世间纵使有再多夙愿，身为一团灵气终也无法实现，若是存续在阳间逆天而行的鬼魅都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心愿，只会有更多的鬼魅去效仿，如此行之，阳间只会大乱！ 她不知道柴荣为什么要问这些，只是直到此刻符素环才彻底地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催她离开。 作为鬼魅，她只是这世间最无力的存在，天命有数，人死即终，自己的留恋是错，想弥补遗憾是错，想在死后替别人逆天改命更是痴心妄想，大错特错…… 只是不知菱儿怀了什么执怨，非要化身厉鬼来报偿所愿！ 不知是否是在雨中行走而被淋湿的缘故，符素环渐渐发现，越接近翠筠殿就越是阴冷…… 伴随着一声声尖叫和周围慌乱的脚步声，他们也停住了。虽然她躲在元晦的衣袖兜儿里，但还是感觉到了来自翠筠殿的宫人们的颤抖和战栗…… “皇上驾到！” 一位年长的太监大吼一声震住了这些胆怯的奴婢…… 也许是天子的威仪和霸道的气场在无形中感染了宫人，皇上的到来令这里的嘈杂和慌乱都重新归于平静，没有了刚才的惊惶和恐惧…… 符素环和菱儿好歹相识一场，忍不住钻出元晦的衣袖，也同他们一起立在殿外。 雨还在下着，只是雷声小了许多，眼前是翠筠殿的正殿入口，只是这里已经被雷劈毁了屋檐。 第219章 看到了吗 被雷劈的破烂的门口，那些崩坏的碎石和瓦砾都堆积在地上，还未及清理。 门口两侧还种着两棵榆树，枝繁叶茂，大概过不了两年就能成材了。 可惜再壮的树木此刻也只能在风雨中任由老天的摧残、摆弄，就像太医署的那棵杏树，还不是说被劈死就被劈死了。 如果张群青告诉符素环的道理是运由己生，那元晦告诉她的就是命由天定。 翠筠殿正殿的屋檐被雷劈毁了，殿门也被劈散了，只剩下半扇门在吱吱呀呀地随着风动而开开合合着。透过婆娑摇曳的树影和残破的木门，他们都看到了那里面飘摇着的一抹艳红…… 和榆树那种浓郁又粘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原墨一般厚重的绿相比，门里的那种艳红缥缈又轻盈，像是滴在清水里的一滴血，静静地化散开来，舞着最后一抹艳丽…… 一步，两步，柴荣在慢慢向那门口移动着，仿佛此生都没有迈过如此沉重又艰难的步子…… 随着他们的靠近，眼前的红也越来越刺眼……它在虚掩着的门里晃晃荡荡，惹得人们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就在他们慢慢靠近之时，所有人都渐渐屏住了呼吸…… 强大的煞气笼罩着这里，虽然刺的符素环浑身生疼但她还是随着柴荣的步伐艰难地向里面移动着。 虽然有所预感，但当她真切地看到里面的景象时，她还是被震惊了，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个激灵…… 门里正是身着一身艳色衣服，悬梁自尽的菱儿！ 她被白绫吊在房梁上，四肢无力地随着风雨在摇摇摆摆，悬在白绫上的脸被艳红的衣服映衬的更加苍白，只是原本凌乱的头发被简单地梳理整齐了，人好像也特意地装扮了一番。 在那张惨白的脸上，不知是否是因为被白绫勒得充血，她那双杏眼猩红而又诡异，睁的很大，眼球也外凸了出来，仿佛随时都能因为身体的压力而被挤爆出来，掉在地上。她的唇角苍白而没有血色，只是嘴巴微微地张着，露出了一点血红，像是伸出了一小节舌头…… 她就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神中充满了狠戾，那软弱摇摆的身子和这样坚定又浮着恨意的脸根本毫不相称。 柴荣、元晦和符素环行至门口却又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步…… 女人是了解女人的，符素环看着菱儿瞬间了明白了她在死前的心思。这样用心的装扮了一番大概是想走的更有尊严些吧。 “皇上，菱贵人在临行前想最后装扮一次，就找出了自己受封贵人时的衣服，而皇后娘娘也交代过让菱贵人自行离开，所以奴婢们也没有阻拦……就关上门让菱贵人自己打扮起来，可没想到再进来的时候菱贵人她就已经想不开而自缢了，更诡异的是，菱贵人在刚死的时候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忽然睁开了……还是血红色的，充满着嫉恨地看着前面，所以宫人们都十分害怕……” 守在殿门口一位宫婢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只是说到最后也忍不住慌乱和颤抖起来，逐渐变了音色。 第220章 她去哪了 原来如此，那身华贵的艳红色衣服，就是她被册封为菱贵人当日所穿的衣服，那一天一定是她所认为的，自己最美丽，最幸福的一天，可惜如此渴望见到皇上的她终究还是愿望落空而没有见到柴荣。 想让皇上看到自己明艳动人的一面，这个充满着美好期待的愿望，难道也是她的遗憾之一吗？ 而时至今日，她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了……皇上的菱贵人端庄美丽，身着华服，等着皇上的驾临，而皇上确实也驾临了翠筠殿……她大概能得偿所愿了吧…… 柴荣眼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心碎，看着眼前的一切人也在微微颤抖着……他就怔怔地站在那，迟迟没有挪步…… 他也一定心痛了，符素环当然明白，之前在金环的缕缕逼迫下，柴荣都没有处死菱儿，只是将她赶出宫去，足见他对她的怜爱。 是啊，柴荣戎马半生，能在后宫为他解忧，和他能说的上话的女人如今大概也只有菱儿了，可惜她又是如此薄命，怎能不叫人伤心…… 符素环看得透彻……她在心里也默默地叨念着：菱儿，你都看到了吧，皇上他心里有你，他对你一直怀着一份爱惜……你……也该满足了吧！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些煞气竟然真的在柴荣出现后慢慢退去……可只有元晦冷漠地看着眼前吊死的女人，对着她那猩红而诡秘的眼睛，冷酷又无情…… “把她放下来吧！” 柴荣滚动着喉结，声音低沉又悲怆。 身边的侍从闻听指令急忙越过被蹬倒的凳子，将菱儿从白绫上抱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将她抬到了床上…… 柴荣兀自走了过去，坐到床边，看着那女人猩红的眼睛竟然没有一丝嫌恶或是烦乱，而是悲凉中透着心痛……不知不觉间，他抓起了菱儿的手，也许是太过冰凉，他又慌忙地拉过被子为她盖上，甚至还掖了掖被角，像是忘了她已经死了的事实。最后实在抵不过那种冰冷，甚至用两只手去紧紧抓握着菱儿那只纤细又冰凉手，想让她暖起来，甚至是感觉上暖一些…… 然而菱儿那本来凌厉又凄冷的眼神竟然真的慢慢柔和起来…… 不忍破坏这温情的一幕，可元晦还是有些忧心，他眼神凉薄地掏出了一个类似于司南一样的法器至于地上，又打了几个手势，将真气缓缓注入进去，果然，司南上的圆匙渐渐抖动起来，一番转动下，指定了一个方向，那方向正是皇上和菱儿所在床榻的方向。 元晦忽然觉得和皇上一起过来其实是错的。 “皇上，这里怨气冲天，虽然煞气退散了不少，可并没有消失，草民还是想找到菱贵人的魂魄，也好让她早点安息……” 柴荣一抬眼，像是才惊觉菱儿已经死了，他缓了缓精神，一伸手便替菱儿合上了双眼，最后又认真的将那只被自己拉着，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轻轻地放回了被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说道：“朕陪你一起找。” 然而只是瞬间，那司南上的勺子又迅速转动起来，再次指定了一个方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符素环看得一头雾水……菱儿到底在哪？ 第221章 去奉化殿 元晦眼见着菱儿身上的黑气慢慢退却，主魂魄似乎也跟着黑气悄悄地飞离了翠筠殿，无奈之下只好轻轻点了点头，拾起地上的司南，与柴荣二人又重回雨中。 只是在临行前，符素环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翠筠殿才主动钻进了元晦的衣袖中…… 不知是否是雨水溅进了眼里，柴荣抹了一下眼睛，眼底浮出了几根血丝…… 元晦托着司南，顾不得给他撑伞的宫人，显得万分焦急地在雨中奔行着。 不知不觉间，司南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奉华殿…… 感觉到一行人已经停住了脚步的符素环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然而眼前的奉华殿却让她重新把心揪了起来。 果然，菱儿还是要找金环报仇吗？符素环不禁苦笑了一下，而此时的元晦和柴荣也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才柴荣为菱儿暖手的一幕元晦当然还有印象，他也明白了皇上对那位菱贵人的感情……所以若是一会儿真与那个菱贵人的魂魄撞了个正着，该怎么当着皇上的面送走她？虽然柴荣只是肉眼凡胎，并不能看到菱贵人，可是元晦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别扭，虽然生死两隔，但他做的始终是离散别人的事，而且还是当着他们彼此的面……那菱贵人现在煞气退散了大半，也不过就是个柔弱的女人，若是那她再哭哭啼啼一番磨蹭，自己的心里总归还是会不忍…… “皇上，等会若是草民找到菱贵人的魂魄，可否请您回避一下，免得她见到您情绪再起什么波澜。” 听元晦这么一说，柴荣似乎很惊讶。 “难道我不能见到她，和她说几句话吗？” “皇上，人鬼殊途，咱们生活在阳间，而他们该待在阴间，本就不该有所接触，更何况是沟通和交流呢。” “哦……”柴荣不禁垂下眼帘，像是有些失落，“都听你的吧。” 说罢两人便朝奉华殿走去。 皇上的突然驾临倒叫金环有些意外。不过她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笑眼盈盈地出来接驾。 “皇上您驾临奉华殿是有何事来找臣妾？” 听她这么一问，倒叫符素环想起，自从上次金环和柴荣闹翻，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奉华殿了。 柴荣没有理她，而是自行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随手抓起一盏茶就开始喝起来。 金环又拿眼打量起随行的元晦，他一身粗布麻衫，托着一个司南，虽然低眉顺目，却左顾右盼地不知在找着什么。举止实在古怪。 见金环在看自己，元晦才恍惚想起来，自己还没向皇后娘娘请安呢，于是急忙跪下，说明了来意。 “草民见过皇后娘娘，恭请皇后娘娘金安。草民今日随皇上特来为皇后娘娘驱魔除邪。” “哦？” 金环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嘲讽。 “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臣妾的安危了？对了，听说翠筠殿的菱贵人畏罪自杀了？还真是恶有恶报啊！” 啪—— 一只茶杯砸在了金环的头上又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那些茶水也顺带着泼到了她脸上，殷红的血液混着茶水很快从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第222章 煞气来源 刚刚柴荣抓起茶杯迅速砸向金环的那一幕瞬间惊呆了元晦和符素环，然而只有被砸的金环不紧不慢地抹了抹头上的血渍，又捋了捋发丝，甚至还从头发上摘下几片茶叶，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没有任何不悦，心里始终畅快。 “皇上何必动怒，人死都死了，发脾气也没用啊！她和我姐姐一样都去往极乐世界了，那儿再没有了苦痛折磨，这是好事啊！哦，不！菱儿她心术不正，兴许是要下地狱的呢！呵呵呵……” 柴荣没有说话，紧紧地盯着那笑靥如花的金环，只是眼神却越发的冷起来…… 元晦处境有些尴尬，他低下头悄悄地寻找着煞气的来源。而符素环亦是为金环捏了一把冷汗。 “去……皇上的茶杯摔了，皇上冒雨而来，去给皇上换一碗汤药……” 金环忽然顿了一下，又重新说道：“把我新熬制的那锅药汤端来一碗奉给皇上！” 金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支走了身边的婢女，虽然金环任由额角在静静地渗着血，可她的神情却看不到丝毫的窘迫和狼狈。 “皇上，臣妾听宫人们议论说菱儿含恨而死，还说她要化身厉鬼来报复臣妾，所以您来这儿是为了保护臣妾的吗？” 金环勾着嘴角，无比的得意，仿佛料定柴荣不会和她动手一样。 忽然，柴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欠起身来，捏住了金环的下巴。 “别仗着你姐姐在朕心里的位置做什么都这样肆无忌惮！要是被朕知道是你用了什么不堪的手段构陷菱儿的话，朕一定要你不得好活！” 柴荣说的咬牙切齿，异常狠戾，甚至于元晦都在这样的威慑下也不敢大声地喘气，更是符素环紧紧地盯着柴荣那只覆在金环脖子上的手，胆颤极了，害怕下一秒那只手就会扭断她妹妹的脖子。 金环也是瞬间起了一身冷汗，虽然柴荣下手不重，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被扼的呼吸困难。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很快，宫婢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叫她终于有了岔开话题的机会。 “皇上，先喝碗药汤暖暖身子吧，您的手都是冰凉的。” 金环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关怀的话。 见有宫婢在这儿柴荣也不好发火，毕竟帝后不和，皇上对皇后动武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虽然不会动摇社稷，但还是免不了被天下人诟病，皇家出了任何丑事第一个丢脸的人当然是他。而且还有元晦这个外人在这儿，总归是要给皇后留些面子的。 柴荣心里一番权衡下还是松开了扼着金环脖子的手。 只是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在垂下手的时候柴荣还是用力地捏了捏骨节，发出了恐怖的咯吱声。 看着柴荣那只被他自己捏的有些泛白的手，符素环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刚刚的雨似乎快要停了，可是灰霾还笼罩着这偌大的皇宫，映衬在这里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是一片阴郁。 “皇上，喝口药汤吧！” 金环见柴荣松开了自己，急忙顺了顺呼吸，端起那碗药汤来向柴荣示好…… “嗯……” 柴荣接过她双手捧上的药汤，深深地泯了一口，而金环也是不经意间又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和血渍。 第223章 腹背受敌 自从进了奉华殿，元晦托着司南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四散的煞气将这里团团包围住，法器也无法分辨出所谓厉鬼最准确的位置…… 难道他要开口向皇上请旨搜查奉华殿吗？ 大家只是沉静了片刻，忽然不知何处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 每个人都转着眼珠，四下张望着，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元晦手中的司南上。 司南上的圆匙剧烈地抖动着，和下面的托盘以极快的频率碰撞着，发出了悲鸣一般的声响…… 元晦屏息凝神地看着那圆匙，终于，它又重新指定了一个方向…… 虽然他入宫不久，但他知道，那就是紫宸殿所在的方向…… 在所有人的沉默中还是元晦缓了缓先开了口：“皇上，煞气已经移走了，可能去了紫宸殿的方向，万般凶险草民一个人足可以解决，只是皇上龙体乃是国之根本，万不能有什么闪失！所以草民想请皇上留在奉华殿，由草民独自去追查那厉鬼的去向。” 听说元晦要走，金环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失望。 她大概是真的有些害怕吧！ 而柴荣刚想说什么，却被金环一把拉住了胳膊。 “皇上，臣妾心里确实有些忧心，您还是留下来陪臣妾吧，臣妾刚刚见了您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金环那只抓着皇上胳膊的手在瑟瑟地发着抖，青葱一般的手指虽然隔着衣服，却有意无意地在摩挲着柴荣的皮肤。 柴荣盯着那只手深深地蹙起了眉，终于还是道了一声： “好。” 闻听这话，金环在嘴角也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元晦向皇上行过礼便倒退出金环的寝殿。 虽然符素环对着这样突然撒娇的妹妹感觉有些奇怪，可她还是选择跟着元晦出去了。 可怜妹妹一向胆小，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大概也是吓到了，想想这宫里除了柴荣，她也是再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吧。 为了表示自己的恭敬，在奉华殿里，元晦始终没有抬眼去正视皇后，只做了简单的环顾，也没有仔细着观察这里。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奉华殿里还挂着一只始终没有做声，老老实实地，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的鹦鹉——金丝君。更怪异的是，这只平日里欢腾爱叫的鹦鹉昔日豆亮的黑眼珠今日却透着一种可怕的殷红，仿佛随时都能涌出血来的殷红。 然而刚出奉华殿的元晦却突然怔住了脚步，转头对符素环说道： “菱儿没有走，她应该还在奉华殿，只是她煞气退散了不少，应该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了，不过她既然来了奉华殿没有离开，我还是担心她会对你妹妹不利，你先在这儿盯着，紫宸殿那边才是大事……是李崇训来了！” “什么？” 李崇训这个名字对符素环来说也差不多有五雷轰顶般的震撼力了。 “他来干什么？” 难道他还是等不及那些诡计的实现要来亲手解决皇上吗？ “我猜，他大概是想来窃走那块阴石……所以事不宜迟，我得马上过去阻止他！而你，在这儿照顾好皇上和你妹妹……” “可是……” 符素环话还没说完元晦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224章 诡计再现 李崇训已经今非昔比了，元晦支身一人面对他能行吗？他会不会受伤？若是这次元晦还不能成功的话以后该怎么办？ 她望着元晦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涌动出了一种崇敬，元晦就像是最英勇的战士无所谓惧地去奔赴只属于他的战场。 他一向如此，为保护世人的安宁而不断地舍弃自己。 与之相较的却是自己和其他魂魄那些自私的，那些美其名曰为夙愿，遗憾，仇恨和爱恋的东西。 符素环面对元晦觉得十分惭愧。虽然担心他一个人去捉拿李崇训的安危，但符素环还是听了他的话乖乖地留在了奉华殿照看着柴荣和金环，她心里想着若是元晦能平安归来，一定让他再去寻个高人和他一起收服李崇训，就算是有个人在旁边照应一下也好过他这样孑然前去，让人忧心啊。 然而回到室内的符素环却发现奉华殿里的气氛像是被闷压的热锅一样，死气沉沉，既煎熬又抑郁，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 柴荣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困乏，眯合着眼在揉自己的太阳穴。而金环坐在他身边喝着茶水却仿佛在受着什么虐刑一样，哆哆嗦嗦，不断地渗出冷汗。 “皇上，是不是觉得身上暖和些了？” 金环看着柴荣面色上泛起了红晕也撂下茶杯关切地询问起来。 “皇上，趁着药汤还没凉您再多喝一些吧！驱驱风寒人也能精神一些！” 金环说的恳切，柴荣含混地嗯了一声便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随后那只药碗便被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露出了洁白的胎釉，那碗上反出了些白光，而此时那碗底的药渣却更显得格外的黑和刺眼。药不似药，而是最令人不堪的渣滓。 忽然，柴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仿佛有什么老鼠虫子一样的东西钻进了衣服里一般，他开始无所顾忌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像是在承受着什么难忍的噬咬。 “皇上您怎么了？” 金环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兴奋，却又装作焦急地凑了过来，抬手假意地拂上了柴荣的额头。 “您的头好烫啊！难道真是受了风寒吗？” 金环这一番假模假式系数收在了符素环的眼底，让她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柴荣看着金环停下了动作，忽然重重地合上了眼，又用力地睁开，瞬间瞳孔一张，灼热而又呆滞地对上了金环的视线。 “您要不要先躺一会儿？” 金环避开柴荣炙热的目光，拉着他想往床边走，而柴荣的身量较高，他低着头眼神胶着地盯着那个脸色苍白，渗着冷汗，略显紧张的金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甩开了金环，抬起自己那健壮的臂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子便摁在了金环的肩膀上…… 金环吓了一个哆嗦，眼前的柴荣五官依旧俊美而深刻，可就是透出了一种淡淡的戾气。 他捏着金环肩膀的手指越收越紧，像是要把指甲钳进她的身体里。 那双手的力道实在太大，金环想挣脱却惹得柴荣越来越用力。 “疼……” 她不经意间吭叽了一声，落在柴荣耳朵里却像是一种最妖冶的呼唤。 第225章 金环涉险 只是瞬间，他便将金环打横抱起，阔步迈到床边，一俯身便将金环压在了身下。 软香的塌上美人如玉，此时的柴荣再没有了理智和意识，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下压着的暖润温香的身体是谁的，现在只有最原始的本能和欲望在催动着他。 “皇上，不要……” 金环虽然推打着柴荣，可嘴角却勾上了一道讥笑的弧线。 那种焦心的燥热让柴荣再难把持。情与欲的泛滥让这一方室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对视片刻，终于，他还是伸出手开始去撕扯金环的身上的衣服…… 然而此时，金环的脸却刷地变了色，即使她对这样的事毫无经验，可也不算一无所知。 符素环看得惶恐不已，像是万蚁噬心一般苦痛难熬……更是那种原本在翠筠殿已然消失的煞气又在四周慢慢地升腾起来…… 金环到底想干什么？ 没办法，符素环只能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着煞气的来源，而另一边，那些原本穿在金环身上的衣衫正被柴荣一片片狂暴地撕碎，那些纤柔脆弱的衣衫不断发出破碎的声响，抛在空中如同雪花散落一般，飘飞落寞……而柴荣亦解开了腰带，拨开衣襟，在最后一下狠戾地撕扯中，他露出了自己精壮的胸膛朝金环压了上去…… 金环见到柴荣的目光开始变得涣散了，那些吹在自己身上的热气也越来越沉重，更是他手上传来的力道大得吓人，金环竟然感到了一种无名的恐惧…… 与之前故作姿态的反抗相比，这会儿的她眼见着柴荣从她的脖颈吻向胸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 “不要……滚开，恶心！我恨你！我不许你碰我！” 伴随着一番指责与谩骂，她抬手去挡柴荣的吻，而尖细的手指划过柴荣的脸亦是清楚地留下了三道血红的印迹，即使是这样坚决的反抗也无法撼动那男人半分。 此时的柴荣已经完全丧失了神智，他根本不知道身下的女人在说什么，只觉得那只樱桃小口动来动去煞是好看，便用吻堵住了金环那吐着幽兰香气的嘴唇。 尽管金环不断地蹬踢抓打着，却奈何不了身上的人半分。终于，柴荣还是抓住了她的手，将之扣在头顶，用力一挺，结束了她的挣扎…… “啊——” 像是剧痛难忍，金环凄厉地惨叫着…… 伴随着一次次的撞击，她也跟着发出了声声惨叫……疼痛让她那娇柔可人的面容也变得有些扭曲了…… 没有任何怜惜，柴荣浴火焚身，紧紧地抓着金环那瘫软的身子，在她体内肆意地冲撞着，发泄着，释放着。最后，金环也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横流…… 符素环顾不得她妹妹的痛苦哀嚎，只是焦急地寻找着煞气的来源…… 突然，北墙边上那通体鎏金的鸟笼里不知何时旋起了一层黑气，金丝君张开翅膀仰着头狰狞地哀叫了一声便栽倒在笼底，而那团黑气还在逐渐地聚拢升腾…… 果然，那黑气顺着鎏金笼架的缝隙丝丝蔓延出来，于平地上慢慢旋起，渐渐幻化出了人形…… 没错，就是刚刚死在翠筠殿的，一身艳红色衣服的菱儿！ 第226章 逼人太甚 菱儿的面容惨白无光，周身黑气笼罩，配上那身暗红色的服饰，像是最邪恶的化身一般前来寻仇滋事。 她那空洞的眼睛里填满了妒恨，充斥着愤怒，神色就如同她残忍地将自己以白绫挂在房梁上那般凉薄冷酷，似是要将眼前所有不公和冤屈通通洞穿…… 菱儿的目光虽然只是淡淡地扫过符素环，但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凛冽气息仿佛已将符素环推至万丈深渊，冰窟地狱里，让她由内至外，从身到心都泛起了彻骨又绝望的寒意。 她的视线很快掠过符素环的身影就直愣愣地盯上了不远处的那张雕花暖榻。 地上狼藉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浑浊的欢愉味道，那是一种令她既陌生又迷幻的香气。与此同时，幔帐上的珠绣红缨在正猛烈地颤动着，动情地演绎着一场妖娆又美艳的舞剧。 而那张软香迤逦的大床上正痴缠着一对男女。 女人的衣衫被撕扯得零碎不堪，不能蔽体，露出了大片如凝脂一般玉润的皮肤。然而那大片的雪白却不泛冷光，倒像是热气腾腾的美味珍馐一般，从她晶莹剔透的皮肤里透出了一股娇媚的暖红色，冒着丝丝热气，让人食指大动，更是她胸口的两枚粉红也随着玉峰上下起伏着，若隐若现，仿佛在招惹着唇齿的衔吻。 这样一位叫女人都脸红心跳的人间尤物被一名魁梧又壮硕的男人压在身下拼命地撞击着。那女人蹙着眉头，身上像是火烧火燎一般渗出了一片片细密的汗珠，红润光滑，可她的人却在拼命地颤抖着，不知是快慰还是恐惧，更像是有人扼着她的喉咙一般，她不断地哽咽着却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单，大张着嘴用力地喘息着。不知是她欲望难耐还是对方的动作太过霸道，她那光滑修长的玉腿不受控制般在男人的两侧蹬踢着，似迎合又似推拒，更像是有一种难以承受的折磨在摧残着她…… 这样的美人怕是世间任何男人见到都难以把持，若是真的有幸见到，在他们的心里一定会近乎疯狂地渴望着占有她。 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面色通红，眼神里透着一种迷离的渴望，虽然神情恍惚迷离，意识涣散，可他那健硕而紧绷的身体，那结实有力的动作都在昭示着他的欲望和期盼…… 他痴痴地看着身下女人，像是再无心思顾及其他，只知纵情发泄，无尽缠绵。 他的力道越来越大，身上松散的衣衫终于也滑落在地，露出了蜜色的，布满汗水的身体。 那些油亮的肌肉宛若雕刻一般，坚硬又威猛，与身下的温香如暖玉的女子组成了一副最销魂的春宫画卷。 这样的情景让人过目不忘，任何人看到这样血脉喷张的情景恐怕都无法控制自己波动的情绪…… 符素环顺着菱儿的目光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那张床榻，好在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尽管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苦痛难过，可现在她更恐惧的是那直直地戳在床边怒目圆瞪的菱儿…… 第227章 他们的爱 菱儿那双猩红的眼仿佛能滴出血来一般，似是在诉说着满腔的怨怼和绵长的悲凉。 她那猩红的眼波里闪烁着的画面是令这世间所有女人都羞赧的一幕，然而这一幕虽然映在她眼里，可她的神情却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的怯色。反倒是她那狠戾而又绝决的目光让金环很快就发现了她。 柴荣滑落的衣衫坠至地面，他重新扶起金环的柳腰，在一动一撞中，金环不经意间偏过头去，朦胧泪眼里就恍惚倒映出了一个赤色的身影。然而她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倒像是早已意料一般，只是吸了吸鼻子，冲对方柔柔一笑，用一种近乎撕裂的沙哑声音艰难地对她说道： “你终于来了！” 符素环十分诧异的是原本胆小的金环见到化作厉鬼的菱儿竟然毫无惊骇之色，更是她那双本因交合而迷离凄楚的双眼也经由菱儿的到来变得充满了痴醉。她故意将身上的痛苦掩藏起来，勉强自己做出了最娇媚的姿态，随着柴荣又一次动情地挺入，鱼水之欢下，她像是再也压抑不住那种淫乐带来的爽快，长吁了一声，神态极尽魅惑。 “啊……” 金环轻蹙眉心，红唇微张，眼神中充满着渴望，像是承受着最销魂蚀骨的快慰一般，不自觉地呻吟了一声。 她甚至用手开始搓揉着胸前的玉峰，惹得自己娇喘兮兮，又嘲弄地对菱儿说道： “我给皇上……下了情毒，现在，正如你……所看到的，皇上他……在……宠爱我……而我，正在……救他的命！” 什么？妹妹竟然给皇上下了情毒？在柴荣次次勇猛地撞击下，虽然金环动情不已，气息不稳，话也说的断断续续，但她表达的意思还是十分的清楚。闻听这话，符素环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那爱护有加的妹妹竟然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心痛至极，是自己当初走的太急太早而没有教好她！虽然她出落成了美人，却成为了不争的红颜祸水啊！想到这儿符素环又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 而菱儿那深邃无底的眼洞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她周身的煞气在成倍地滋生和蔓延着…… 菱儿不声不响，缓缓地向床榻移动过去…… “别伤害她！” 即使她做了天大的错事，可她还是自己的妹妹。符素环看到菱儿又在朝那张床榻移去，恐怕此时的菱儿会对金环做出什么惨虐的事来，她仓皇地扑上去想拦下菱儿，可心思纯净的符素环只是一团通透的气体，哪里挡得住化煞成魔的菱儿。 菱儿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甚至都没有和符素环对望一下，她身上的煞气便焦急地将那朝自己冲过来的灵气给狠狠地弹了回去。 被那强大的煞气弹出的符素环飞至空中甚至划出一条弧线，就径自撞在了墙上……本就虚弱不堪的她差点就此魂气破散。 最难以承受痛的不是撞击带来的钝痛，而是从菱儿身上荡漾着的，推开她的，像是带着棉里针一样的一波波煞气，那些煞气的袭来让她痛的不得动弹。 第228章 无悔付出 菱儿虽然表情狰狞可神态还算平静。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让纵情之中的金环有些乱了分寸…… 金环无法看到那只是一团灵气的符素环。现在，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赤红着眼睛，似是来夺她性命的红衣厉鬼——菱儿。 菱儿没有犹疑，在步步向他们靠近，尽管她的目光愤怒地紧盯着床上那对如痴如醉的男女，可她看上去依旧没有丝毫杀气，然而那种冰冷的煞气还是让金环直觉到她是来给自己送催命符咒的。 金环有些慌乱起来，但没露声色，很快就将心绪调整过来，不让对手看到自己的一番忧思。 忽然，她狡黠地转了转眼珠，符素环知道，那是她用计时特有神态。 金环不去理会那冲着暖香幔帐而来的菱儿，而是忽然勾起了身子，不再默不作声地压抑着自己的本能，而是全心全意地配合起了柴荣。 然后，她又侧着头与柴荣一番耳语，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推波助浪的话，只是柴荣仿佛真的十分受用一般，立即加大了冲刺的力量，似是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金环也像是从体内莫名其妙地窜涌出无尽的兴奋，不再似刚刚那般安静享受，单单发出了些类似抽泣的声音，而是抛开了所有的闺秀风范，放浪地吟叫出了出来，像是最无耻的娼妓一般。 她那放荡的声音甚至一浪高过一浪，将自己身体上所承受的美妙感觉通过声音抒发的淋漓尽致。而她的吟叫与两人间肌肤碰撞的节拍一起奏出了世间最欢愉的乐章。 “啊——啊——啊——” 那声音仿佛是在露骨地炫耀着她所承受的快感已经冲上了九天。 “你不是要来取我的命吗？那你倒是快点下手啊！杀了我，你最心爱的皇上就会因精气溢满无处可泄以致血气涌逆而死！” 此时的金环虽然呼吸粗重，可声音却如同尖细短促的刀子一般毫不留情地扎在菱儿身上。 菱儿那双瞪圆的赤目红瞳竟因金环的话而骤然一缩，像是失焦一般，瞬间模糊起来。她顿了一步，眼里终于盈满了愤恨。 眼前这样一个美如尤物的女人竟是如此蛇蝎心肠，她只觉得金环的面目愈发可憎起来！ 她本无意前来寻仇，只是不想离宫才自缢而死，也因为金环在翠筠殿最后说的那番话让她十分担心皇上，她想要保护皇上，想要留下来陪皇上的强烈意志才叫她死后立即魂变，又因为是含冤而死，所以煞气格外强大，可是在她死后，她的魂魄还没有离体的时候，她看到了皇上是如何温柔地对待她，又是如何的伤心和自责，她的怨气就已然消散了大半。而她来奉化殿只是想警告一番金环，没想到却被金环这样无耻地算计，让她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正汗流浃背地和她恨毒了的女人在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如此心伤魂断的一幕摆在眼前，她忍无可忍下却只流下了两行血泪，将满心的怨恨，愤怒，不甘都只化作几滴绝望的血泪，一滴一滴溅落在地上…… 如果她还活着，这样的伤心大概也会杀死她吧。 第229章 滥杀无辜 见菱儿没有反驳的言语和伤害的动作，金环对她说起话来更是句句淌血。 “这样的床笫之乐你怕是没感受过吧，当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那种畅快真叫人欲死欲仙，我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能被皇上如此宠爱……而你？别说是一夜尽欢，纵情缠绵了，皇上就连碰都没碰过你吧！还说什么白玉生香花解语？那也难敌芳容丽质更妖娆吧，哈哈哈……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把容貌生得俏丽些，这样，你就算做错了事，男人照样会包容你，爱护你！而不是像死猫烂狗一般一脚踢开，将你赶走……哈哈哈……” “啊……” 动情之下金环又是一声娇吟，柴荣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做得金环不断地翻着眼皮，再无力继续说下去。 此刻的柴荣就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不知疲倦，用最强硬的占有在肆意地掠夺着身下女人的柔软，像是要无休无止地交缠下去。 符素环跌坐在一边，听到金环竟如此不知廉耻地对菱儿说出那样的话，也自觉面目无光。 有些极端的痛苦和折磨不会杀人，但会杀死人的心…… 夜色越来越浓重，虽然菱儿迟迟没有朝金环下手，可她周身的煞气确是越来越黑，滚涌得越来越强烈。她立足于这黑夜之中仿佛要与黑暗交织相融一般，只有她那猩红赤亮的眼睛迸发出诡秘的光亮。 眼前的这样一位健壮勇猛的帝王，他虽然坐拥四海，富可敌国，但抛开他的身份，就是那刀刻深邃的脸庞，鹰一般锐利敏慧的眼睛随意地打量起谁，那种宛若天人的姿态就足已让所有女人都羞涩难当，更是那一身蜜色的肌肉该是世间所有女人最致命的诱惑，试问面对这样的天之骄子，哪个女人不想承欢在他身下，更别说是一个爱慕他数年，痴痴为他做尽一切事，愿为他付出生命，以死明爱的女人。 可如今，她所梦寐以求的一切都被她最恨的女人得到了，霸占着。借此来炫耀和蹂躏于她。她又何尝不知那个女人可能随时都会伤害他，一直都在玩弄他，甚至对他没有过一丝的情意。 这一切叫菱儿怎能忍受？ 因为金环故意放下矜持，有意地配合，柴荣像是已经完全沦陷在欲海深渊中难以自救一般，紧紧地抓着身下那只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难以遏止地索取着，释放着，拯救着自己。 这样浓烈的情趣下，要分开他们谈何容易。 终于，菱儿还是狂笑起来，那种冷笑像是最无情的讽刺，却不知她嘲笑的人到底是谁。 “好啊，那我就等皇上尽兴之后再杀你吧！” “那你可看好了，皇上雄姿英发，说不定会要我整整一夜呢，你待在这儿可得仔细些，别被宫里那个不讲人情的捉鬼法师给收了！听说刚刚那番天雷大作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可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到时候别落得个魂飞魄散再来怪我，你要想到我可是提醒过你的！哈哈哈……” 金环冲着她又是娇柔地一笑，于是更纵情地投入到欢愉中，一会儿放浪地大声叫着，一会儿又魅惑地在柴荣耳边吟唱着动人的低语。她的媚态让跌在墙边的符素环也不禁面色泛红，欲望翻滚。 第230章 恩怨分明 但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该再涌动其他的思绪，情毒纵然凶险但只要行过房后，在阴阳调和下依旧是可解的。 而现在，菱儿才是最无解的危险，她首要该关注动向的人。 符素环这几年下来并没有吸收什么阳气，只是不断炼化，巩固自己体内的阴气，现在，与怨气冲天的菱儿相比，她实在是太过脆弱，显得毫无抗衡之力。若是硬碰硬的话，说不定菱儿一怒之下还会吃了自己用以巩固煞气，得不偿失……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她若不去面对，就再没有人可以帮皇上和妹妹了！ 符素环总归不想她妹妹和柴荣都因为菱儿的怨恨而变成鬼魅，让他们几个人就这样生生世世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 想到这儿，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朝菱儿移动过去…… 菱儿立在床边一尺有余的地方，像是不能错过任何一处精彩，专注地在欣赏着床上那一对男女的合欢。 雕花暖香的床榻上斜躺着一个近乎赤膊的女人，她身上骑着一个半裸的男人，那个男人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做了很久却依旧雄风威震，还在那女人身上奋力地冲杀着。 菱儿虽然勾着笑意，灵体却在微微颤抖着，但符素环真切地看到了她的挣扎与无力。 一切罪恶都可以在没发生之前做出挽回而不是挽救。 “菱儿……” 符素环像曾经那般柔柔地喊着自己最信任的婢女的名字，她一直都相信菱儿还残存着良知，不至于疯狂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可是这次，她似乎想错了……她呼唤的那个人像是毫无意识一般，连眼都没有眨一下依旧盯着床榻上还在激烈地交合着的男女。 “菱儿！我是皇后娘娘，我是符素环！” 见菱儿没有反应，符素环又喊了她一次。这次，符素环特意加重了语气，然而这一次她的话好像起了些作用…… 菱儿怔怔地朝符素环的方向回望了一眼，但很快就重新将目光落回到那张床榻上。 谁也不知道那些香艳的画面对她来说是多大的冲击，连她自己都无法形容出自己的心到底有多痛，但她知道，自己快要走到崩溃的边缘上了，只要她想，她可以立即结束这些痛苦。 “菱儿！千万别做傻事，有些错一旦铸成就再也无法补救了！” 符素环一边情真意切地劝导着，一边缓缓向她移动过去……却不料菱儿像是忍无可忍一般，更以飞快的瞬移来到她身边。符素环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一切，一只缠绕着黑气的手就已经覆上了她的脖颈，紧紧地捏上了她的喉管，仿佛随时都可能失手掐死她。 符素环颤抖的睫毛下滚出了两滴清泪，倒不是因为恐惧死亡，而是菱儿身上裹携着的煞气太过强势，刺痛了她的双眼。 看着符素环流泪的样子，菱儿邪魅地一笑，轻启朱唇下竟吐出了一条三尺长的血红色舌头！ “你说我若是吃了你，你妹妹会不会伤心？我觉得会，因为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菱儿一边说话，一边勾着舌头灵巧地转动着，那舌尖划过符素环的脸仿佛是最冷冽的冰刀划过一般，甚至让她整个灵体都跟着绞痛起来。 第231章 复仇之路 “呵呵呵呵呵……” 符素环煎熬难忍的样子，倒叫吐着舌头的菱儿咯咯地发出了笑声，她终于尝到了操纵别人的乐趣，如今的她根本就不是昔日里那个低眉顺眼，对待主上恭恭敬敬，做事尽心竭力的菱儿了。 想到自己竟然变得这么强大了，她的灵体又是一震，身边的煞气立即蠢蠢欲动，滚涌不止。 原来变得强大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忽然她又安静地闭上了眼，抓着符素环微微扬起头来，鼻翼频繁张合着…… 菱儿在吸取自己体内的阴气！ 当符素环意识到菱儿正在做的事时，她体内本就微弱不堪的阴气正源源不断地被菱儿吸走……而她自己就像是个破败的棉絮枕头，而棉絮却正被人渐渐掏走，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枕头套子在他人手中无力地颤动着，随着阵阵阴风煞气摇摆着…… 命被掐在别人的手里已是由人不由己了。 符素环被菱儿单手掐着脖子，提至半空，她的指甲尖利异常，带着煞气，像是钉在了自己脖子上一般疼痛，而她越是用力的挣扎，那五根手指就钳的越深，她体内涌动的阴气就越是轻易地被菱儿吸走…… 符素环本能地用双手去扣菱儿那捏住她喉管的指头，可惜半点力也用不上，对于溢满煞气的菱儿来说根本毫无作用。 终于，符素环还是可以动一动自己灵体了……然而她发现自己能控制的就只有自己的眼皮了……她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却是她妹妹亦在柴荣身下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 刚刚金环的热情奔放和主动勾引都令柴荣更加大了摧残她的气力，而此时她妹妹却早已气衰力竭，像死鱼般瘫在床上，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和肚皮，即使她妹妹还在努力地在保持着清醒，可还是不断向上翻着眼皮，几欲晕厥。 渐渐地，符素环看着看着也快要丧失了意识…… 金环看不到只是一团透明灵气的符素环，也不知道菱儿为什么挪到屋子的另一边一个人自言自语，吐着舌头，怪笑不止。但她知道，若是此时自己倒下了，那才真的变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既然菱儿来找自己寻仇，反正有法师在这宫里，只要这个菱儿释放煞气，触了天道大忌，自然会有不少人来收拾她，让她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活。更是现在自己捏着柴荣的性命，这事儿一旦停下来，皇上会死在她前头，以菱儿那么爱皇上来看，此时她肯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并激怒她，让她成为不可一世的强大厉鬼，因为她越是自负，就越可能铸成大错。金环甚至希望怒不可遏的菱儿因为仇恨而在这宫里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好让老天直接降下一道闪电滚雷将她劈得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想到这儿，金环极力地掩饰住自己的虚弱，又重新挂上了虚伪的笑。 “你以为……你用死……就能威胁……到我了吗？你以为……你不怕死……我就会怕你吗？你竟然……还想找我来……寻仇，我告诉你，我也不怕死，大不了……我叫皇上给我……陪葬，哈哈……哈哈……” 第232章 生杀独揽 见菱儿不理她了，金环顾不得自己的气喘吁吁，疲累不堪，又开始不停地说话刺激菱儿，只是那些话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到最后就只见她嘴动而听不到什么声音了，仿佛她说这些话时随时都可能气尽而死。 然而这样无情地嘲弄竟没有勾起菱儿的怒意，菱儿还在专注地吸取着符素环那本就薄弱的阴气。 见菱儿没有反应，金环得意不出哪肯罢休，又讥讽道： “我没想到……你还懂几分药理，之前差点……唬住了我。幸好我回来……立即查阅了一些……医书，然后我竟……真的发现你……不是给我长姐……投情毒的人，因为你们用的药略有不同……不过逐你出宫……也算是抵偿了你……魅惑君主，给我长姐抹毒，以及对我下媚药的罪了。然而你本有条活路，可惜你竟然自杀了，还要化身厉鬼来找我报仇……不过我才不怕你来……寻仇呢，我也不怕死，所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狠还是我狠！” 什么？原来菱儿真的不是给自己下情毒的人？所以她才愤懑难平，要化身厉鬼前来报复金环吗？ 可怜一场误会却带来了生死离别，灾祸连连……命途造化难晓难参……人就算是千算万算也算不过天意弄人…… 符素环于生死之际，只迷迷糊糊地想到了这些…… 然而对于这番话菱儿再也没法做到充耳不闻……她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弛下来，又收回了舔食着符素环灵体的长舌头，顾不上去吸她身上残存的阴气，就将符素环软软地丢在地上，朝床榻的方向飘去。 “你以为我化身厉鬼是来找你寻仇的？哈哈哈哈！你也配！” “为了你让我化身厉鬼那真是这世间最可笑的事了，对你这个人的不屑和厌恶根本不足以称之为恨！恨你？你也配？用我的死去恨你？这样不划算的买卖你以为我会做？我会傻到为你而死吗？哈哈哈……” 原来她不是因为恨金环才化身厉鬼的，可那又是什么强大的意志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床榻上那正承受着男人钉桩一般力道的金环也是满脸的诧异。 “我不过是因为你曾说过要害皇上，我担心你会对皇上不利，又无奈于必须离宫所以才想到以死来化成魂魄留在这宫里好看着你，让你没机会对皇上下手，可没想到我身上潮水一般的痴恋竟让我变得如此强大……哈哈哈……不过，现在你为我准备的一出好戏倒真叫我恨上了你！我只是震惊于那些极端又惨烈的情感竟真能让人得到如此无穷无尽的力量！哈哈哈哈……” 菱儿说得话让人字字滴泪，道出了一个女人痴心致死，为了爱人疯癫成魔的经历。符素环百感交集，原来那些真挚的，最平凡的爱恋不仅蕴藏着美好，也带来了许多的纷扰和嫉恨。 可菱儿这一番话却又没有狠戾，没有悲凉，只有不屑一顾的蔑视和干干净净的仇恨。 “没想到你这贱女人心境如此狭隘，还自负甚高，以为我不惜以自缢来向你寻仇？哈哈哈……不过若我真的不向你报仇，来讨回我受冤的屈辱，那我是不是还有些对不起你的一番谋划了？” 第233章 新仇旧恨 金环被问的哑口无言，其实她又何尝没有怀疑过菱儿不是那个给她长姐投情毒的人，可是当时的她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认定菱儿是那个害她长姐的人，一心认定菱儿死后要来报复自己……她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仇恨早已占据了她的人生，她看别人是恨，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别人看自己也都是恨。 她挚爱之人的死，她至亲之人的死让她恨上了这世间所有牵涉其中的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当时的她整日里只知道抱着仇恨的毒酒痛饮，一心想着报仇雪恨，让自己痛快，哪还顾得上真相的容貌究竟是一番什么样子。 也许当时的她并不需要真正揪出那个害过她长姐，却又逍遥法外的人，更多的是为她的仇恨，为她的狭隘，为她自己的私欲找一个发泄口罢了…… 耳边是菱儿冷言冷语的嘲讽，是啊，她当然有资格朝笑自己，现在连金环自己都开始看不起自己了。 要说此刻的她不后悔，那一定是假的…… 为了满足复仇的欲望，她甚至恨上了自己，竟能利用自己的身体，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也要让别人都感受到仇恨带来的痛苦。 仇恨的路一旦踏上去，便再无法全身而退…… 听了菱儿的一番话，金环也不禁有了些悔意，人之将死很多事也不自觉地想开了，其实需要拯救，需要解脱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干嘛一天到晚就知道斗气，就知道怨恨呢？倘若早点放下执念，何苦现在这般难堪……处事狭隘，以己度人的她确实也应该落不得什么好下场。想到这儿，金环不禁苦笑起来，想着想着，瞳孔也逐渐散大开来…… 一边是菱儿的虎视眈眈，一边是柴荣毫无退拒的无止索求，金环再次感到头晕目眩起来。 身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脸色苍白的她正呼呼地出着虚汗，身体也跟着不规律地收缩痉挛起来，她的呼吸越来越薄弱，像是游走在生死边缘…… 不知是累还是伤，金环的表现先让菱儿心底一缩，吓了一跳。 菱儿见金环有些撑不住了，她真的很怕金环就这样死了，皇上中了情毒，若是此时他无法立即吸收到女人的至阴水气就很可能导致他火旺血逆，爆体而亡。 所以菱儿也不再刺激金环，即使金环的言语行为再恶劣，她看着他们做的事再难受，她心里再痛苦，为了她心爱的皇上可以活下去，她还是痴痴傻傻地忍了下来。菱儿甚至还渡了一口阴气给金环，好让她多活一会儿。她想，等一切都结束了，她发誓要让这个下作的女人付出天大的代价！然后她又将目光转向了符素环。 她一甩头，那三尺长的猩红舌头就卷着符素环的脖子将她送至自己眼前。 金环一连串的反应看得符素环也是心惊胆战！难道这情毒也会把妹妹折磨死吗？ “妹妹……” 只因菱儿缠着自己脖子的舌头越收越紧，符素环艰难地从嘴缝里吐出两个字。 可惜她妹妹像是已经气绝身亡了一样，终究还是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然而她这般微弱的声音，娇柔的气息却重新引起了菱儿的兴趣。 菱儿定了定神情，盯上了符素环的脸。 第234章 滥杀无辜 她微微勾起了嘴角，又瞟了一眼金环，心想：你攥着我最心爱之人的性命，而我却捏着你最敬重的姐姐的脖子？如此一来，高低不见，谁胜谁负还真是难说。 菱儿用舌头拧着符素环的脖子故意将自己脸往她身边凑了凑，符素环身上的阴气淡而飘香，很是好闻，更因为她刚刚贴着自己的脸喊了一声她妹妹，那甜美的声线伴随着诱人的阴气吹打在菱儿的脸上，仿佛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面对此景，菱儿不禁食指大动又将刚才的话邪魅又妖冶地重新说了一遍。 “你说，如果我吃了你，你妹妹会不会痛不欲生？” 她勾着那血色的舌头来回地在符素环脸上舔着，又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可那种腥臭和浊气却熏得符素环有些睁不开眼睛…… 留连人间这么久，难道真要命丧于此吗？ 另一边金环亦是久行房事，此时更是疲惫不堪，终于还是经受不住柴荣那番洪水猛兽般的折腾，两眼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床上，晕厥了过去…… 而柴荣面目红赤，气息也愈发粗重起来，看上去好像……难道他也要结束了？ 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圆过房，解过毒后，菱儿会怎么对待她妹妹？ 金环的确狠辣，明明不爱皇上，甚至是厌恶他，恨他，可她却为了报复菱儿不惜给那个赐予她荣耀地位，锦衣玉食的皇上下毒，再拿自己的身体去做伤害他人的筹码。这样的招数当真决绝。然而这个时候，符素环竟然可耻地希望柴荣不要停下来，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一直拖延到被人发现，拖延到元晦过来…… 而符素环一想到元晦，心中不禁又是一紧，不知道他和李崇训是不是也打得焦灼，究竟有没有降服李崇训，她甚至不知道元晦是否真的撞见了李崇训……只是希望他们都不要受伤才好…… 可惜事与愿违，柴荣又加快了冲刺的力度，之后他深深地闭上了眼，像是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接着在一阵剧烈地抖动下，长他吁了一口气，像是有一种快慰如同波涛一样爆发开来，层层激荡，席卷了每一寸皮肤，蔓延至身体各处…… 他像是无限疲惫又无限舒畅地倒在了金环的身上…… 他们……结束了？ 夜已经很深了，这会儿怕是再没有人来打搅皇上和皇后休息了吧……难道金环和自己今日真的都要命绝于此吗？ 床榻上的动静很快也扰到了菱儿的思绪，此时已是一室的馥郁芬芳，那种和合的气味很是窜鼻，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当金环转过头去时，室内本是寂静无声的，然而没有片刻，柴荣又重新捞起金环的身体，没有尽兴般再次动作起来…… 皇上看上去已经很疲累了，可还是像中了魔咒一般机械地动作着。 菱儿的面色不再苍白如霜，而是铁青着脸看着他们，忽然冷冷一笑： “那我就先杀了你，等会再好好告诉你妹妹，她的好姐姐再不存续于世了，哈哈哈……” 菱儿那血红的唇有些乌紫，而符素环意识模糊下只见那张小嘴开开合合，却不知她到底说了什么…… 第235章 忠心耿耿 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菱儿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妹妹…… 人生总是有缘才聚，不管是善缘还是恶缘，哪怕是前生前世所带下的因果，都是人逃不开的命运。 张群青的话还历历回响在耳边：“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可是现在，自己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覆灭了，还谈什么前程…… 她也总以为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地种善因，行善事，她身边的人也能藉由她的善行而获得福报，她能以此来给他人带去裨益，可是……现在，她的心情难以形容……尽管她一直努力地散发着慈悲，待人亲和，身心干净，结善缘做善事，悲悯众生，不断原谅和宽恕那些迷途的灵魂对她造成的伤害，可现在，她一点也没觉得天道曾助过她一次半次…… 如今，她只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人非常的渺小脆弱，甚至比蝼蚁都要卑贱，他们总要依附于强大才可得生。因为强大才能压制，因为有了层层压制，世间万象才能平稳顺畅地繁衍生息…… 因为强大，所以弱肉强食，因为强大，所以大国吞并小国，因为强大，所以有人站在世间的最高点，统领众生，号令天下…… 而她，很不幸，因为不够强大所以处处受制于人，时刻任人宰割…… 她甚至觉得因果不是轮回成圆，而是递进成塔。一步错，步步错，只有那些关于恶的因果在不断地累加着……像是压得人永远翻不了身一样。 如果可以，她多想结束自己软弱无能的一生，重新活一次，以坚强的姿态向所有不公和残忍的命运发出挑战！ 然而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眼前的菱儿嘴角上翘，笑得阴寒，那赤红色的嘴巴像是一个灌满了浓血的地狱血池，等着她的坠入，等着将她吞噬…… 正当符素环绝望之时，又一团轻盈的灵气忽然飘至，轻轻柔柔，却发出了一声震吼： “住手！” 人未到而声先落。 那一声狂怒的吼叫让菱儿也微微一怔，她正在进行的动作也突然松懈下来…… 而那团灵气还未幻化成人性之时，就趁着菱儿闪神的工夫将符素环从她手中夺去，他们两人共同落在了菱儿的对面…… 二人惊魂未定落在门侧，那忽然而至的一团灵气也慢慢化出了形态。 菱儿定睛一看只觉得那鬼魅有些眼熟，而他身上穿着的却是宫里给犯了规矩拖到慎刑司受刑的犯人所特制的囚服…… 不错，那个大喊着住手的就是符素环这几日苦苦寻找的小太监，忠安。 符素环虽被暂时解救，可意识不清，被人搀扶着却又顺势栽倒了下去，忠安急忙扶住了她，也落坐在地上。她在昏迷之中也恍惚看清了忠安的样貌，来不及再说什么人就逐渐昏死了过去。 忠安见到虚弱不堪的皇后娘娘，虽然他自己的状态也不算太好，但还是毫不犹豫，及时出手将自己体内的阴气渡给了她。 屋子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忠安和符素环身上虽泛出了淡淡的荧光，但面对化不开的浓重黑夜，终究也是杯水车薪，无能为力。在黑暗中，只有菱儿那双殷红的赤色眼睛精亮夺目，闪烁着危险与死亡的光亮。 第236章 忠心护主 当菱儿渐渐逼近他们，又逐渐看清忠安的样貌时，她骤然停下了脚步。 菱儿先是错愕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冰冷到极致的面色，她就鄙夷地看着忠安给符素环渡着阴气，然后，带着一种迫人的煞气缓缓地说道： “忠安，你这是在干什么？” 忠安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专心地在为符素环疗伤。 菱儿看到忠安身上横七竖八的印着一些血印，关于他是怎么惨死的，她自己也知道一些，她相信忠安没有和当年那位慧贵妃串通，想到他们曾经共同为奴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忠心耿耿。可那又怎么样，活着的时候，他们身为婢子，命都是主子们给的，低贱不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谁想要弄死他们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不过菱儿对忠安忠心护主的所作所为还是心生怜惜，但又碍于他做的事是在救她要杀的人，所以，她只是居高临下，淡淡地说道： “你做的事都是徒劳的，她一定会死在我手里？而你现在只是在加工我的食物……难道你是在给我的食物加料吗？呵呵呵……” 菱儿言语邪气十足，说到最后竟掩面笑了起来。看着这样邪魅的菱儿，忠安吓得有些哆嗦，可他还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菱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菱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皇后娘娘，难道你忘了当年咱们一起在清宁殿时，皇后娘娘是多么的宅心仁厚，多么的通情达理……皇后娘娘温良恭俭，对待下人亦是有情有义，她有恩于咱们，你怎么忍心对她下手！她……” 听着忠安的话，菱儿瞬间沉下脸色，一抬手便扫出一道煞气翻滚的冷光，打在他脸上，用一个结实的巴掌生生地止住了他的话。 “那是以前，我有今日全拜这对姐妹所赐，她们两个我一个都不能放过……” 忠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菱儿的话。 “如今的皇后娘娘脾气秉性是差了些，可是这一切都不关先皇后的事啊！她当初死的多么凄凉，受了多少不明不白的冤屈，可她死后没有像我一样委屈，哀怨，也没有像你一样怨恨，不忿。你知道她为什么她死了快四年了依旧留在宫里吗？因为她在保护皇上，她知道有人要害皇上，所以一直停留在这阳间，苟且地存续着……” 对于皇后娘娘的仁厚，忠安太了解了，不仅仅是曾经日常的相处，更是他刚刚在紫宸殿亲耳听到一位法师和一个厉鬼的对话…… “呵呵，是吗？就凭她还想保护皇上，真是可笑！你把她放下吧，待我吃了她提升了煞气，今后保护皇上这样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说罢，菱儿不顾忠安的阻挠，挑着眼皮便逼近过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不能滥杀无辜啊！” 忠安急忙抽回了思绪，声音在发着抖，见菱儿又逼近过来，而皇后娘娘亦是侧倚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没有清醒，他只能先扶起皇后娘娘，又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忠安，听话，如今我的厉害你也见识了，乖乖放下她来，我不会为难你的……哈哈哈……” 那声音阴寒又诡秘，透着刺骨的杀气扑了过来…… 第237章 一念之间 尖厉的鬼啸令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听着这诡决的笑声，忠安却没有吓得瘫软在那儿，他只懵了一瞬便顾不得恐惧，立即做出了反应。 忠安本想拖着符素环的手化作一道光束朝窗外飞去，然而菱儿却以更快的速度化成光束迅猛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红蓝两气相撞迸发出星星点点的花火，来来回回，这两色灵气如同光电般在这不算狭小的室内来回地碰撞着……忠安闪躲，而菱儿逼迫。他们的声势烈性却又踉跄，接二连三地撞翻了桌椅，打碎了茶具，发出了许多尖锐而又嘈杂的声响。 终于，再又一次强势地撞击下，嘭地一声，震耳欲聋，匆忙躲避的忠安一脸茫然地被菱儿钳住了喉咙，而与此同时，殿室的大门也被轰然震开了…… 深秋冰冷的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一阵寒凉…… 忠安对上菱儿那双凌厉的眼始终有些畏缩，他紧紧地搂着晕倒的符素环，面对菱儿的钳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床榻上的柴荣一身实汗，还在毫无意识地向金环的身体索求着，可就在这时又突然受了屋外吹进来的冷风袭扰，在虚寒焦热，冷热交叠的刺激下，他竟两眼一摸黑地轰然栽倒，发出了不容忽视的声响…… “皇上！” 菱儿一见柴荣晕倒，便顾不上忠安他们，立即扑到了皇上身边…… 柴荣趴在金环的身上，双目紧闭，面目通红，满身是汗，可人却止不住地颤抖，像是至身于冰天雪地一般，看得菱儿也是一阵心冷。 很快，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巧而又有节奏的声音，菱儿一时慌乱也隐去了行迹。 一位婢女压低了步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像是闻到了那些暧昧的合欢味道，人也情不自禁地羞臊起来…… 原来是一位侍奉主子们起居的值夜婢女，可能是在门口听到了些动静，又见风吹开了门才过来关门的罢。 然而正在她仓皇地想要合上殿室的门时，她身后那淡淡的月华似水一般穿过门枢透着她的身影就安静地打在了屋子尽头那张雕花暖香的大床上。 她当然知道那张床上躺着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想到皇上自傍晚就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直到三更都没有出来，她便红上了脸，自顾自的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顺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皇后娘娘细白的肌肤都裸露在外面，还泛着柔润的冷光，仿佛被月光渡上了一层银辉，而皇上趴在皇后身上也是精光赤条的没有任何遮盖，他们就安静地躺在那儿，给这隆重的夜色平添了一丝醉人的艳情。看到此情此景，她纵然羞涩难当也知道作为守夜的婢女应该做什么。 于是，她捏手捏脚地走了过去，而她越是靠近就越是不好意思……作为一名奉华殿的宫女，她根本没有遇到过皇上留宿在这儿的经验。 她很紧张地想拽过一床被子为他们盖上，可目光却像是钉在了柴荣身上一般，始终移不开对方那健美性感的身体。然而当她抓着锦被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皇上那滚烫的身体时，虽然她人很害羞，面颊也立即染上了绯红，但她还是察觉出了某些异样…… 第238章 皇上出事 婢女一愣，呼吸像是停滞了一般，整个人有些发抖地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您是不是不太舒服……” 她一边喊着一边轻轻摇晃着柴荣的身体，那种热度像是熨烫在她手上一样让这婢女的心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灼……她晃了一阵却始终不见皇上有所回应…… 终于，她像是有些明白了过来，顾不得这样生香活色的一幕，就立即跑了出去，大喊到：“皇上晕过去啦！快来人吶！” 经由她这两嗓子叫喊，奉华殿立即陷入了骚乱……宫人们纷纷披上衣服探出头来…… 慌乱之中一位老麽麽边整理身上的衣服边冲了过来，她一把拽住那名宫女，询问了两句关于皇上的情况便立即差人去找太医，再着人守住皇上和皇后的寝殿门口，又与那名守夜的婢女一起进到了寝殿内。 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她面对一室狼藉，表现得很是冷静。她先是把屋里的几盏烛台通通点亮，有了光亮后她迅速捡起了一件被皇上扔在地上，内穿的丝锻缕衣，并手脚麻利地跪在榻前为皇上穿上，见那名跟过来的婢女对着皇上那充满魅惑的身体还在发愣，便厉声斥责到：“看什么看！别胡思乱想了！皇上身份尊贵怎是你这样的婢子可以痴心妄想的！再不快来帮忙，皇上要是出了事，我们都得跟着陪葬！” 那婢女本就战战兢兢，被老麽麽这样一训斥也急忙收起了心思，帮着她给皇上皇后穿起衣服来。 门外是如墨的夜色和全副武装严密把守着宫闱的侍卫。门里是烛火摇曳的一室糜丽伴着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但忠安知道，比起外面漆黑冷峻的寒夜，现在暗香浮动，明亮四溢的室内才更冷酷，更骇人！ 果然，在那两名宫婢的身后渐渐幻化出了一个暗红色的诡谲魅影…… 她那赤红的瞳仁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显得流光溢彩，可即使是暖暖的烛火柔光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些可怕的黑色煞气…… 突然，一阵阴风旋起，屋子里才刚点上的几根蜡烛被骤然熄灭。光芒不再，跪在床榻前那两名正给皇上皇后穿衣服的无辜宫婢也像是不受控制般向前倒去……紧接着这里便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里，只有两只明晃晃的赤色眼睛深邃无底，如兽类般闪烁着贪婪的光亮…… 这时，一直默默给符素环渡着阴气的忠安也从茫然中缓缓清醒，他见菱儿打晕了两名宫婢又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又带着符素环往墙角缩了缩，焦急地对菱儿说道： “菱儿，你知道吗，皇后娘娘人真的很好，我是因为受了冤不得昭雪才停留在这宫里的，我身为下人没有护好主上的确是死有余辜，可我替人背了黑锅，这几年我一刻都没法安生……我始终不想那个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然而当我遇到皇后娘娘以后，她不仅没有因为当初的事而责怪我，还一直劝我也放下，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她甚至都没有想过去寻找当年那件事的漏网之鱼，更别提报复，复仇什么的了！皇后娘娘有这样的胸襟和心性，当真是观音菩萨下凡啊！” 第239章 妒恨嫉恨 屋子里的余温渐渐散去，关于深夜那侵人的凉意也在慢慢升腾着，更是那阵阵阴森的煞气逐渐渗透至室内各处，让人慢慢冷到了心里。 见菱儿不为所动，忠安又补充道： “后来我也自己思索了很久，为什么皇后娘娘能有这样的菩萨心肠，直到今日看到你我才明白，仇恨只会恶上添恶，让人犯下更多罪行，沾染上仇恨的人所作所为无不出于报复，而这些仇恨若是无处宣泄，就是原本心地善良的人也会被蒙蔽了心智，做出最错误的行为。仇恨首先伤了自己的心，更会给世间上其他平凡无辜的人带去许多痛苦，伤人害己！皇后娘娘一定是知晓这其中的因果才会如此大气，大度，对他人的罪行都能既往不咎，这既是宽恕了别人，也是放过了自己啊！所以，菱儿，你真不该这样对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直以来都是以德报怨地处事，在她心里大概早就宽恕了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而且我也开始相信天有天道，恶有恶报了。正所谓天亦有道，你又何苦这样地执着于眼前呢！” 忠安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而菱儿听了他的话只是轻蔑地翻了翻眼皮，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被忠安渡了阴气的符素环也在颤抖中逐渐醒来，她微微睁开了眼，透过眼缝简单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还是如刚才那般黑暗，只是脑子里还是一片的空白，自己依旧困乏得不行，只好又眯合上眼默默地听着他们交谈…… “你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凭什么她们就高高在上，要俯瞰我们！而我们生来就如同蝼蚁一般低贱，要祈求他们的宽恕和原谅，凭什么她们出身富贵，生而美貌，能轻而易举地获盛宠！而我就该如此平凡，生而做婢。凭什么她们伤害我们就没人管，而我们伤害他们就要被追责？告诉你！我不服！我现在就是恨她们！我就是要她们用死来为我受到的痛苦付出代价！” 忠安虽然嘴笨不会说什么劝诫的话，但听到菱儿谈到了什么美貌，出身一类的事，便知道菱儿心中算是打了个死结，她刻薄的言语，小心眼的思维，仇恨的对象，不满的事实都在清楚地表达着她最卑鄙的罪恶——嫉妒…… 没想到菱儿她终究还是因为嫉妒而怨恨上了这两位皇后，走上了一条关于仇恨的不归路。 对于菱儿来说，比起符氏两姐妹，她觉得自己的生命缺失了太多的东西，承受了太多的不公。因此，她等到了这一天，她强大到可以随意地向任何人轻而易举地讨要回自己所受到的不公，任性毁灭他人的美好时，她又怎么会被别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呢。 果然，菱儿冷哼一声便拧了个怪异的手势再次向忠安他们抓去…… 而忠安他们也像是感觉到了这致命的危险，虽然早有戒惧，可对比来势汹汹，声势迅猛的菱儿，他们的灵体却像是灌注了铅滚水一般不再轻盈，反而迟钝不已，像是动弹不得一般，眼见着菱儿带着煞气的掌风向他们扑打而来…… 就在他们想不出破解之招，逃遁之法，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事情却又迅速变得柳暗花明，峰回路转起来…… 第240章 邪魔歪道 门外微微传来了几声谈话，隔着门就能感觉到一股堂堂正气浩瀚临至，叫穷凶极恶的菱儿也蓦然滞住了手脚…… 很快，门被推开，果然有一种清冷的气息灌入，却不带寒意，只让人恍惚觉得这间屋子似乎比外面霜深露重的静夜还要冷上几分，开门的瞬间就连门口把守着的侍卫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菱儿听说是太医来了，而皇上的晕厥看着就很是凶险，太医过来的也正是时候，菱儿就这么想着也就没有阻拦对方，便悄悄隐去了行迹，可她还是晚了一瞬，与那迈腿准备进来的太医对了个正面。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太医年纪轻轻而气质不凡，看见菱儿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一般，依旧凛然威严，毫无惧色。 他还未进门，顺着月光抬眼便看到了正在僵持中的三个鬼魅，当然也看到了那已然化成黑色煞气又迅速隐去行迹的菱儿。漂亮的眼睛淡而深沉，与菱儿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凌厉与傲然便在对方心中激起了一层波澜，叫此时菱儿那嚣张跋扈的煞气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更是他的目光随便一扫便带出了颠倒众生的魅力，却又像毫不自知一样，面对任何情势人物都不动声色，泰然自若。 “张太医您请！” 那男子颔首一点便款步走了进来。这位侍卫口中的张太医正是那位皮囊锦绣，面容耀眼的俊逸太医——张群青。 门吱丫一声又被侍卫重新带上了，这室内仿佛连月华都因为恐惧而不肯施与自己的光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骚乱不堪的奉华殿这会儿已然又变回井然有序，冷冷清清的状态，一如往常，像是关于皇上事都被故意封锁了一般，不作声张。自从那两名婢女进来以后，就在没人出现在这里…… 守卫的兵士抬手作请，屋里是一片的漆黑，而张群青明明看到了那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菱儿却还是径直走了进去…… 没想到那名太医见到了邪恶狰狞的厉鬼不仅不惧不怵，还依旧保持着翩翩风度。菱儿也是被他这种不可一世的姿态给惊到了，气焰也被磨灭了大半。他明明能看见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可见这人绝非等闲之辈，更不是池中之物。真真令人生畏，叫人不敢贸然侵犯。 张群青进来以后先是点亮了两盏烛台，又托上一盏，便款步向不远处的床榻走去……他饶过那两名晕倒在地的宫女，拉过一把锦凳就坐到了皇上和皇后的床榻边。 此时的柴荣和金环都已穿好了内衣，只是两人都毫无意识地躺在床上，面目舒展，像是死了一般安详。他一伸手就捉住了这两个人左手腕，直腕仰掌，微微闭上了眼，用自己的两只手同时进行诊脉。 反正这太医也看到了自己，菱儿大概也猜到这位太医不是一般的人，所以便无所顾虑地在他面前化出了自己原有的形态，看着皇上沉沉地躺在榻上，菱儿心疼极了，更为皇上的病情焦虑不堪，一时冲动下便壮着胆子问道： 第241章 非同一般 “皇上他怎么样了？” 当菱儿焦急地问出这句话时，此刻的她再不像是什么煞人的厉鬼了，更像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夫人，只满眼担心地询问着大夫关于自己夫君的病况。 虽然她已经故意将声音压的轻柔了些，可那些尖利的煞气伴着她的声音还是飞散四溢起来，如针尖划过人心头之肉一般刺痛不已，也不出意料地遭到了张群青的嫌恶。 “嘘，别出声！” 张群青合着眼正专心致志地诊着脉，一听有异声张嘴便愤怒地斥声喝住了那声音的来源，让眼眶含泪的菱儿也只能止住了嘴巴，纵使再不安也只能待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诊脉需要安静，救人之事万不可马虎。” 可能是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好，张群青不知为什么，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原来他的愤怒也不过是被人打扰了自己诊脉。 皇上的命事关重大。菱儿自觉影响了太医切脉的体会，也理解了他刚刚的愤怒，便懂事地不再出声，而张群青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叫符素环也跟着清醒了几分。终于，在她那微弱的目光里恍惚出现了一个令她感到踏实的身影。看到张群青，符素环首先想到的就是皇上和自己的妹妹总算是有救了！ “皇上是否中了情毒？” 不出片刻，张群青猛然一回身便捕捉到菱儿的位置，目光如炬地问着。 “对对！是情毒！就是皇后给他下的！” 太医果然诊出了病因，既然他知道病因就一定可以对症下药，救醒皇上！菱儿异常惊喜，急忙回答着他的问题。 “嗯……” 张群青回过头来，闭上眼睛又微微挪了挪按在柴荣手腕上的指位，再次压了下去。他那凝重的神情又将菱儿的兴奋打散了几分，让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诊了很久，诊得全神贯注，虽然知道不该打扰太医集中精神诊脉，但张群青诊脉的时间似乎太长了，菱儿就像是忘了刚才的训斥，又忍不住焦心地问道：“太医，皇上有无大碍？” 出乎意料，这次张群青没有斥责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而就是这沉默的一刻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妙……他松开了金环和柴荣二人的手腕，又换了口气才缓缓说道： “皇上于忿怒中尽力房事，精虚气竭……情况很不好，只怕……” 张群青眼神一暗，不忍再说下去。 什么？皇上真的因为金环造出的这些事非遭受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虽然符素环早就体悟到鬼魅是这世间最无力的存在，但当她此刻真的亲耳听到张群青说出他的诊断结果时，她还是没法平心静气地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自觉地流下了两滴泪…… 她苦守人间留恋陛下身边四年有什么用？菱儿为了保护皇上化煞成魔有什么用？她们终究还是帮不了自己所爱的人半分！阻挡不了命运的齿轮无情地带走他们的生死，残忍地碾压着世人所有的喜怒哀愁…… 复仇有什么用？真相有什么重要？再多的苦难，再多的努力都有什么用？面对无法挽回的事情，面对既定的命运，执念就是在被剥夺了希望的日子里，拼死地向着虚幻前行……终究得到了一场悉心编织的悲剧！ 第242章 求你救他 可笑，面对命运，渺小的人们不管做任何事都显得那么卑微……而鬼魅痴恋人间除了让自己存续的时日过得更惨痛，更悲哀以外，他们还能改变什么？还能为别人带来什么裨益？ 也许死而离世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惜如今即使彻悟，再想终究什么也都已经晚了…… 另一边的菱儿听太医这么一说也顿时发了怒，她大吼一声，带着滚涌而又疯狂的煞气席卷了整间屋子。 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不由自主地因为她的情绪而摇晃着，颤动着…… “不行！你必须治好皇上！必须让他活过来！不然我要你们通通给他陪葬！” 盛怒之下菱儿一出手便勾上了张群青的脖子，可她却惊呆了…… 因为那个人身上没有气息，没有脉搏，也没有活人的温度…… 眼前的张太医是个死人？ “放开！” 张群青似乎很厌恶那些煞气沾染到自己的身上，他没好气地挥手打开了菱儿抓着自己脖子的手，像是事不关己一般，只淡淡地说了句：“救他乃是我的天职，我尽力一试吧！” 而菱儿还怔在原地，看到张群青已经掏出了一卷银针准备为皇上针灸一番时，她才缓缓回过神来……想到这张群青入太医院以来，一直口碑甚好，也治愈了许多疑难杂症，应该没有什么坏心，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之事，今日之人也许不过是自己的少见多怪而已，没什么好做惊奇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他此刻肯医治皇上，管他是什么人，能治好皇上才是关键！否则，她也不介意让这位张太医再死一次。菱儿也不想再去想他到底是谁，更没有精力再深究这个问题了…… 只是一个闪念，很快，她很快又将全副身心都扑在了柴荣的身上。 菱儿眼见着张群青重新拨开柴荣的衣襟，露出他蜜色的胸膛，只是现在，那副本来健硕结实的身躯却在渐渐地冷了下去，真叫人心痛难忍……看得菱儿积怨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赤着眼睛，愤愤地攥着拳头，等着张群青为皇上针灸。 张群青从针卷里抽出了一支三寸长的纤细银针，毫无迟疑，稳准狠厉地插进了皇上的胸口正中，看得刚刚清醒的符素环亦是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然而待那银针几乎整根全部没入之时，被施针的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张群青捏着那银针在柴荣胸口的天突穴上点了点，又迅速将那根银针提起，轻捻了几下，甚至在那根针还在微微颤动之时，他一连气又在对方胸口的其他几处大穴上施了针……行过针后柴荣纹丝未动，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随着张群青的不断施针，他的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起来…… 符素环眼见着张群青为皇上连下几针，心里亦是悲痛不已，仿佛那针比扎在自己身上还要疼十倍百倍…… 她想起以前自己和金环妹妹也都中过情毒，但圆过房后顶多只会虚弱不堪，昏睡个一两天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而皇上这次为什么会如此严重，甚至危及性命？ 第243章 害人害己 然而符素环心伤之时发现她妹妹金环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的另一边均匀地呼吸着。 自张群青为她诊过脉，松开她的手腕后就再无问津她的情况了，难道妹妹已经没救了吗？还是张群青的眼里命有贵贱，心里想的是应该先救陛下？ 虽然符素环很了解她妹妹的脾性：她爱李崇训，可以爱到不分是非，不管是人是鬼，都会天荒地老地爱下去。若是她真恨上了哪个人，就算是要她以死为代价，她也会执着地恨下去，义无反顾地去实践自己的仇恨。执念深重，爱恨亦然，这就是她的妹妹。 虽然这件事金环是始作俑者，可她真的要因为自己犯过的错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吗？难道犯过错的人都该死吗？即使是该死，符素环还是不希望她妹妹是死在仇恨中的…… 若痛失一位爱人是苦，再痛失一位亲人更是苦上加苦…… 关心则乱，想到这儿符素环也不免心酸起来，她挣开了忠安的环抱，尽力撑起身子，气息微弱地质问着张群青： “大人，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张群青也像是惊讶于符素环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定然望着她解释道： “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你以为我是故意不管她的？皇上确实比你妹妹要病的厉害，你妹妹只是火旺阳逆，气血郁塞才晕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睡上一天大概也就好了。” 他心里虽然有些膈应着符素环对他的不信任，可还是耐心地向她解释着，也算让符素环得到了一些宽慰。还好张群青不是准备弃她妹妹于不顾…… 可是不问不要紧，一问倒让菱儿想起来这室内还有两个她与之不共戴天的仇人。 菱儿本焦虑着皇上的病情，一心只系在了柴荣的身上，被符素环的话一打断方才发现墙角那被忠安牢牢护着的先皇后已然清醒了过来。 听了他们的话，此时菱儿的心中又升腾起一股怒火，敢情把皇上害得这么惨的金环竟然只是晕了过去而没什么大事，顿时冲着符素环发了威。 “你还有脸问她的情况？若不是你妹妹，皇上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菱儿站在张群青身边对着符素环发作情绪，大吼了一通，刚要动手，却被张群青一抬手给拦住了。 他的手臂伸的笔直，只因为他是坐着为皇上施针的，所以胳膊只挡在了菱儿的腰际，看上去似乎并无作用。可就是张群青这随手一挡，那些浮动着的煞气又逐渐沉了下去。 “如果想让你们的皇上醒过来，就别再闹了！若没有你们这些鬼魅，皇上中过情毒行房也就只是精气暴脱，烦劳伤阳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然而就是你们这些至阴至寒的鬼魅在这里折腾作乱才搞得他在阴寒浸骨，命征虚衰，更因为皇上在性情勃发之时受到了子夜寒风侵扰，才会阳实激退，致使他昏迷不醒，人气衰竭。而他是怎么受得夜风，你们该比我更清楚吧！”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这里便恢复了安静。 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太医院新晋太医，他就仅靠诊脉就推断出了皇上的病因病况，以及这里所发生的事。为人又浑身正气，不惧鬼魅，的确该是位高人！ 第244章 听天由命 听了张群青的话，她们也逐渐沉默了下来。 毕竟在此时此刻，对于皇上的病情没有人比太医更有发言权了。 不过这番话也让符素环替她妹妹金环放下了一些负担，却又不禁伤感于自己的好意又给皇上带来了麻烦……他们这些鬼魅因为留恋人间而意外牵扯出的爱恨情仇甚至让置身事外，无辜的阳人柴荣即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千不该万不该的原来是他们这群执念成魔的鬼魅啊！ 而此时，只要能救回皇上和她妹妹，让他们不再受到死亡的威胁，不再受到菱儿的伤害，就算是要符素环死，她也甘之如饴。否则只怕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安生。 想到这儿，她含着泪颤抖地问道： “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这个问题也是菱儿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看着她们期待的目光，张群青立即收回了手臂，别过脸去，开始整理着自己刚刚行在皇上胸口的银针。他一边收针，一边叹气，不知是怜惜不忍还是愠怒于形，他像是有些悲愤，而故意对她们的问话不作理会。 张群青这样的表情让符素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仔细想想，他身为宫里的太医，自然要以皇上的龙体为重。而张群青与皇上应该也有些接触，看到皇上即将死去他会有些伤感，悲愤应该也是人之常情。想起刚刚自己还在心里怪他没有救妹妹的事，而真等到说开了也不过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想到这些，符素环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再屡屡怀疑张群青的人品和医术了，就是他几次明里暗里地救下她，开解她，帮助她，她也应该相信张群青同她一样，一定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这时的张群青已然收拾好了自己的银针。他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只会对着她们悠悠地说道： “现在我已为皇上疏通了胸口的经络，能不能顺下一口气来还要看皇上的造化了！人事做尽，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张群青的话说得轻轻松松，不带任何情绪，仿佛他这个局外人已经做完了所有他该做的事，而别人的生死和他从来都没有半点关系…… 难道人死了以后就该和所有的阳间之人，阳间之事都再无瓜葛了吗？活着就存在，死了就消失。人死难道就该如同风过一般不着痕迹吗？ 不悲不伤，无忧无虑，张群青的表现实在太过云淡风轻。难道他就没有感情没有人性吗？ 残酷的回答难免让人失望和伤心。 “不要！我不要皇上死！求求你救救他！” 原本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菱儿闻听这话像是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一般，立即没有骨气地朝张群青跪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跋扈，只知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着…… 爱是所有人的软肋。她得知了皇上的病因，也很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的自缢，后悔自己闯入金环的奉华殿，后悔自己不该和忠安起争执，后悔自己不该滚涌那么多煞气于不知不觉间伤到了皇上。可是后悔什么用也没有，而现在皇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第245章 眼里的人 自杀，化鬼，成魔，她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等皇上和自己一起上路的，而是想看他好好地活着，不被别人伤害的好好活着。 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起那些伤人的煞气，跪在这儿，抓着张群青的衣角，恳求着他，毕竟这间屋子里能救皇上性命的人也只有这位太医了！ 然而对于张群青的话，符素环一瞬间想到了很多，这时倒是表现得有些出人意料的冷静。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懂，可是为什么每每人都要听天于命？ 难道就是因为人的渺小，脆弱和不堪吗？ 正因为天道强大，公正，坚不可摧，所以人人都应该服从它的安排？这岂不是和弱肉强食是一样的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符素环现在愈发地讨厌听天由命这四个字！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上天公平地对待。 说得再多的道理也都是空虚的，而张群青一直告诉她的道理也不过是一直做好事，然后纵使委屈，憋屈，窝囊，愤怒，也要对看似不公的天道认命，等待天道轮转，再赐给她福果。 至于福果什么时候降临到她头上，张群青只说那是天机，而天机不可泄露…… 所以……她……真的该相信什么天机吗？天机会公平地对她吗？ 她有些愤恨，像是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而这点异样悉数落在了张群青的眼里，被他看了个清楚……他知道符素环愤恨的是什么。 “若天意如此，你也不必太伤感，每个人都有他该走的路，你们既已不再同路，你也该把他忘了！” 张群青推开菱儿，站在那儿，对着符素环目光坚定不移地说道。 忘了？难道天道就是这样拨弄人的命运的吗？用死来终止爱恨？ 符素环看着张群青有气无力地哼笑了一声，再一看菱儿，她趴在床边对着柴荣正默默地垂着泪。 “皇上，您一定会没事的，您一定要活下去！我们都在这儿守着您……” 菱儿和柴荣曾经也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她又想到了柴荣对菱儿那些隐忍又克制的关照，即使她有错在先也舍不得狠狠伤害，对于菱儿的死，皇上更是痛苦不已，以至于最后，甚至抓着死去的菱儿的手不想放开。她想起皇上和菱儿相处的点滴，仿佛有什么东西冲击了她的心。没什么好埋怨的，符素环觉得自己应该很感激，毕竟一生一次的爱对于她来说也就足够了，现在，是该把时间留给菱儿了，即使心里隐隐作痛，可遗憾只属于她一个人就好了。 若真的时光有限，生命有终，那她就把现在最珍贵的时间留给菱儿好了…… 符素环甚至固执地认为，柴荣若真是醒过来，能看到菱儿也就够了，他们若都能打开心扉，也许就不会走自己的老路，在不懂什么是爱的情况下，彼此折磨，生生地伤害了两个人…… 这样做柴荣也许就能获得这份两情相悦，你爱我，我爱你，圆满又纯粹的爱。 不是因为自己善良，不是因为自己要行好事做好人，而是躺在那儿的人是她最爱的人…… 她没办法看着他死在自己的眼前，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带着遗憾离开。 第246章 菱儿的道 从征战沙场到指点江山，从美人在侧到儿女双全，再得以爱情，他的人生才算过得完美…… 所以……为了他的完美，符素环甘愿作为一道伤疤退场…… 而且，这样做菱儿也许就能打开心结，安心离开……毕竟她没有给自己下过毒，也该给她个机会对柴荣说个清楚，不能让背负着不属于她的罪名离世。 至于所有命运的不公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嗯……” 对于张群青的话，符素环含混地嗯了一声，眼泪就已然模糊了双眼……但还是强撑着意志转头对忠安说道。 “忠安，我们走吧，有张太医在这儿也就够了，我们去找法师，让他送我们离开吧……” 忠安刚要说什么，只听到一声清冽的拍打，犹如水波激荡，干脆透彻，泠然作响。 啪—— 是菱儿扬起了手腕，顿时一道煞气凝聚成的掌风猛然向符素环的脸上抽去，打在她的灵体上发出了干脆的异声。 虽然她知道自己身边这位太医一定是为本领高强的人物，可对于符素环她还是有些忍无可忍。 然而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符素环有些懵，她呆呆傻傻地看了看菱儿又看了看张群青，像是个不知错的孩子，闯了祸却又无人照抚。 最让她有些惊愕的是，张群青明明一身正气，深不可测，他绝对有能力拦下菱儿，就像之前它一抬手就压下了菱儿身上浮动的煞气，可现在，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挨了打…… 张群青伫立在那儿确实没有半点要阻拦的意思，他冷漠又无情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难道他也放弃了自己？难道他们之间所谓的交情与交集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美好幻想？ 她曾经欣喜地以为自己多了一位可以与之交心的朋友，可没想到这只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 什么朋友……鬼魅也配有活着的朋友吗？也许再过不了几个时辰她就要下到阴间去喝孟婆汤了，什么朋友爱人都会被忘得一干二净，谁会和这样的东西做朋友？ 而面对菱儿在这儿，她甚至很有可能活不到阴间就魂飞魄散了…… 想到这儿，符素环不禁苦笑起来，甚至笑出了声音，笑出了眼泪。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菱儿怒目圆瞪，恨得人都有些颤抖。 “皇上病成这样，你首先想到的却是你那屡屡作恶的妹妹！现在皇上命悬一线你竟然轻轻松松地想要抽身离开，亏得皇上那么爱你，你真不配！” 原来，她根本不懂符素环的心如死灰。 “菱儿，你干什么！” 这次居然是忠安先开的口。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指着菱儿的鼻子厉声厉色地训斥着她。 “刚刚太医不是说了吗，就是因为咱们这些鬼魅阴气太重了才会影响到皇上，我们离开这儿对皇上来说也是好事！你怎么能打皇后娘娘！” “哼，皇上今日若是醒不过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既然你说我们不能在这儿解决，那就出去解决！” 愤恨已经淹没了菱儿的所有理智和情感，她顾不得榻上昏迷不醒的皇上，直接化作一阵阴风向忠安和符素环冲了过去，携着他们飞出了窗外…… 第247章 忠安殉道 当窗门被重新关上时，屋里本就打着颤的烛火也被刚刚开合窗户的风给带灭了两只……冷风涔涔，剩下的烛光也更显微弱，仿佛连淡蓝色的火光都被冻得哆嗦一般，不停地轻舞跳动……闪闪烁烁，昭示着晦暗不明的前路…… 张群青没有出手阻拦任何事的发生，就只是沉敛地看着他们，笑而不语，仿佛早已知晓一切结局…… 宿怨恩仇与其累积延续，倒不如早点面对和解决…… 菱儿带着他们飞至后宫一片还算清净的小花园里，将忠安和符素环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符素环自知时间不多了，她跌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地挣扎与反抗，只颓然地说道： “菱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忠安和我妹妹吧！” 夜风中的菱儿一身红装，艳得似火，却带着如冰的寒意，对上她阴寒的目光只叫意识涣散的忠安也打了个冷战。 头顶上是漆黑的幕帷。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梦魇一般笼罩在这片大地，仿佛谁也逃不开那关于死亡的噩梦。 “不是……” 见符素环一心向死，情急之下，忠安一翻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地扑向菱儿，想用自己的灵体作为钳制。 “皇后娘娘你快走！快走啊！” 看着忠安又急又愁的样子，符素环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暖意，原来这世间还是有人肯关心她，愿拼命护着她的……在这冷酷无情，瞬息万变的阳间，这样的温暖实在太珍贵了。她在恍惚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只是被风一抚，两滴刚刚凝结的泪水就化作两缕青烟随风而逝了。 忠安死命地抱着菱儿的腰恳求着： “菱儿，一切都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是我，是我将你用情毒设计先皇后的事告诉的小符皇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来朝我报吧！” “你说什么？是你？” 那样空洞又恐怖的声音在园子里回荡着，像是觉得忠安的话有些不可思议，菱儿沉下眼皮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用冰冷的目光将他吞噬！ 她居高临下，如蔑视般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冷笑。 “呵呵……你为什么那么做？” 忠安见着菱儿面色越来越冷，目光中略过杀意，他的身心皆在颤抖，可他依旧没有放松钳制。而听了这些话的符素环也一时错愕，心里也不禁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我见你在供奉邪神，香火的味道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凑过去，可是……我却听到你向邪神忏悔说，你后悔给皇后下了情毒什么的，还说皇上因为此事也开始厌恶于你……我就愤恨地以为曾经是你作为慧贵妃的内应害的先皇后而让我背上了你的罪名……我一时气愤就找到了小符皇后……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还用情毒害过小符皇后……我以为你口中说的皇后就是先皇后……” 听了这番话，菱儿的瞳仁越来越红，浮动的煞气也越来越凶猛，仿佛随时可以将缠在她身上的忠安撕碎。就符素环还没有从寂寥的幻觉里苏醒时，她就眼睁睁地着菱儿那只枯槁的，缠绕着满满黑色煞气的手掏向了忠安的心口…… 第248章 何谓解脱 “不要——” 那画面仿佛带着震碎的声音，一片似星光般的尘埃溅起，像是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被生生地碾碎了，随风散落在空中……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巨大的冲击终于让符素环意志崩溃！她如疾风一般冲了上去，从菱儿手里夺下了忠安。 这次换忠安躺在她的怀里。 看着他的魂气从那心口处的窟窿边缘一丝丝地溜走，符素环强忍着悲痛而故作镇定地调节着阴气。 “没事，我会救你的，等会法师就来了，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儿了……我们就可以解脱了……” 她一边安慰着忠安，一边颤抖地捏着剑指将自己体内的阴气补向那个窟窿…… 可是忠安却异常抗拒去沾染符素环身上的阴气，他突然发力，生生地推开了她…… “没用的……我知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起来，像是被风，被黑夜给吞噬掉一般微弱…… 看着忠安的魂魄正在湮灭，符素环感到了一种真正的寒冷。 “不……不……” 慌乱中她又凑上去，只是这次，忠安没有推开她，而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为自己渡阴气，最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菱儿。 符素环原本以为菱儿会发怒，会发疯，可她就只是站在那，连怒容缓和了些，只是面无表情，茫茫然地看着狼狈的他们。 “菱儿，都是我的错，是我被愤恨冲昏了头，以为你就是当年那个让我背黑锅的人，所以，我没有思考和调查就跑去告发了你，都是我的错，你怪就怪我一个人就好了……现在，你也消气了，就放过皇后娘娘吧……她……你不知道，她已经帮了你好几次了，不然你早该死了……” 说到这儿，忠安抿了抿嘴，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痛苦，他转头对着符素环扬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再强撑力气继续对菱儿说道： “皇后娘娘知道你供奉邪神，就上了你的身把邪神打碎了给埋了，不然，在宫里犯了供奉邪神这样的大罪，若是被人知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自缢吗？” “你怎么会知道……” 菱儿的表情有些震惊。 “我在向小符皇后告发你以后就在暗中一直悄悄地盯着你，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得清楚。而且我就是想看到你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才故意避开皇后娘娘，没有及时和她离开这里，没想到等来的确是这样的结果……呵呵呵……” 忠安干笑了两声可还是阻止不了自己那些汹涌的泪水不断落下。 “本来我以为你死了我就能解脱了，我就能安心离开这阳间了，可是我发现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仇恨所带来的结局永远不是解脱……” “我曾以为报复可以带来无尽畅快和死而无憾的感觉，可是现在我只有说不出的空虚和悔悟后痛苦……” 是啊，痛在自己身上，难道叫别人也承受了同样的痛苦自己身上的痛就减轻了吗？ 疮巨痛深，心如刀绞永远不会因为别人也感受了同样的痛苦而自行愈合。 “菱儿，放下吧，放下才是解脱……” 第249章 他出现了 忠安哽咽的嗓音最终变成了沉默的泪流。 “忠安！” 最后一声深沉的呼喊，像是凄切的哀鸣，让忠安那慢慢化作银白色的雾气渐渐蒸腾上升的灵体都在微微颤动着。 撕裂的吼声仿佛穿透了云霄，在拨开层层黑暗迷雾的笼罩下让他们又回到了昔日里一个明媚的午后…… “皇后娘娘，您的家书……” 一名小太监单腿跪在她眼前递上了一封信，因为他垂着头，所以看不清面目，只是那些柔和的光线仿佛在他身上度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连带着他呈上来的那封信似乎都带上了一种温暖的触感。 符素环看过信淡淡一笑，嫣然地说了句“赏！” 他这才羞怯地抬起头来，干净的眸子里像是有花朵在绽放般闪动着斑斓与惊艳。 四目相对的瞬间，恍惚之中已有万千朵银白色的萤火顺着风过而飞起，照亮了她的眼底…… 她知道，那是一个绚烂又美丽的灵魂在渐渐逝去…… 然而符素环只眩晕了片刻，眼前出现的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却是菱儿，随之而来的也是淡淡的阴霾和她背后浓重的黑夜…… 就是这样的一个漆黑又普通的夜晚，一个透着淡淡寒意的夜晚，是盘古开辟天地以来众多数不清的昼夜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 然而现在，这个夜晚对于符素环来说却好像是一个用鲜血染成的夜晚。 她的瞳仁由漆黑如墨在慢慢变成渗人的猩红色…… 她只觉得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血腥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被染上了死亡的颜色。仿佛只有杀戮才能驱逐这些关于流血的恐惧…… 菱儿的身影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她的红眼睛在渐渐褪去色泽，目光中似乎有些坦然和释怀，可她一步一步慢慢靠过来，却是一边飘一边在挥手敛吸着魂飞魄散的忠安所散落在阳间的魂气。 逃避不开也无处躲藏，符素环像是无法再压制那些痛苦，仰天大喊一声，任由无情的煞气从脚底升起，准备与菱儿背水一战…… 然而就在那些噬人的煞气几乎要湮没她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带着刺痛的感觉搭在了她的肩上，从背后直接锢住了她…… 在一袭滚动的黑烟下，她的身后渐渐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轮廓，待在他的黑影里符素环无奈地勾起一丝笑容。 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这样的煞气还能是谁…… 是阴魂不散的李崇训！ 虽然李崇训身上的煞气也很重，但不知为什么，被他这样压制的符素环渐渐平静了下来，攀上身的煞气也退散了不少。 菱儿在不远处轻轻地旋转着，手臂如同柳枝般纤柔地摆动着，她浸浴在忠安飞散的魂气里，像是忘怀了所有在跳舞。一边跳，一边贪婪地吸收着忠安残存的气息，婀娜的身姿尽态极妍…… 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沉湎于敛气！一生为奴为婢，因为弱小不堪，出身卑微而受尽屈辱和折磨，所以她此时此刻格外地贪恋强大的权力。没错，依她的个性，她怎么可能轻易放下才刚得到的力量呢。 符素环虽然有些琢磨不透菱儿的意图，却笃定地认为菱儿一定是个祸患，所以她没有一刻放下警惕，始终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她。 第250章 她在干嘛 就在她慢慢靠近过来的时候，符素环刚要抬手推开菱儿，身后的影人便毫不留情地先于她打出了一团精气正撞在菱儿的胸口，白光闪现中只听见风声在猎猎作响。 “这样的事还是由我来吧……” 李崇训像是忍着一口怒气，又狠又冷地说着。 然而菱儿那优美的舞姿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她依旧伸展着指尖，摆出像是攫取的姿势还在不断地敛收着那些飞散的阴气…… 李崇训像是知道她不会停下来一样，有些不耐烦地再次扬起了手腕，接着又是狠戾的一道掌风袭去。这次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而菱儿却依旧不躲闪不离开，像是承受着腹部的一阵绞痛，她紧紧地蹙着眉头，却只把一只手放在小腹上捂着，而另一只手依旧没有停下动作，一直在不停地挥动着，吸收着那些四散的灵气。不过，吃了这一掌她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她的灵体微微有些摇晃，甚至人于也有些恍惚，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始终阴晴不定…… 纵使符素环心中有怨，她也见不得这样伤人的场景，而且菱儿看上去没有疯魔狂暴，也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甚至完全没有把李崇训的攻击放在眼里，仿佛目空一切，却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一样，只是静静地敛收着忠安破碎的魂气。 当李崇训再一次抬起手准备攻击时，符素环却出手阻止了他。 “等一下……” 因为心里有太多的疑虑，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此时在她手里又牵扯出一条冤案。 虽然有些不解，但李崇训看着那细白的玉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人都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了。 李崇训按她的要求放下了手腕，可他的心里却一刻也没有懈怠，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菱儿，生怕她会因为情绪的突然失控而伤到符素环。 “菱儿……” 符素环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不论善恶，贫富，眼前的菱儿总归是一个生灵，生杀予夺不是谁强大谁就可以主宰的。可是符素环连唤了几声都不见她回应，只好走上前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四目相对的瞬间，菱儿的眼光忽然如刀锋一般扫过，符素环心中一惊，虽然心里疑惑着她为什么还不妥协，可脸上却只做出平静无澜的表情…… “菱儿，让忠安走吧，天大地大，他总归是有去处的……” 然而这句话下面的真相是什么？他们都知道。 对于一个魂飞魄散的灵体，忠安散落的魂气会在这世间何处找到皈依？是青山绿水？是闲庭野外？是荒草戚戚？还是河涧丛林……总之，在这个凄迷的夜晚过后，他，或随风而去，或逆风而行，这世间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是他的归宿。只是他的命途终究只能这样悲惨地枯竭，而于生死轮回之中却再没有他…… 也许是她们同时想到了这些，气氛也骤然开始变冷。 “我不能让他走……” 终于，菱儿不再装聋作哑，她勾起一丝微笑，柔柔甜甜，可笑了一会儿神情便暗淡了。那深邃的眼瞳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第251章 一同上路 看着她在慢慢朝符素环靠近……李崇训的眼底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冷冷地注意着菱儿的动作。 “我也想走，可是我不能丢下他……” 菱儿说得哀婉决绝，符素环不由得楞了一下，却眼见着她向自己伸出了手。 她的眼底如同波光粼粼，没有杀意，可她的手却带着尖利的气息抵在了自己胸口…… “我想带他一起走……” 话未落音，符素环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阴气在迅速被菱儿抽走，如海纳百川之势，汹涌不止…… 难道她还是想要杀自己？ 然而比符素环反应更快的是一旁的李崇训。 只因符素环背对于他，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索性一抬手也贴上了符素环的背心处，鼓动精气将自己体内的阴气也注入到符素环体内…… 发力的瞬间，菱儿正在如痴如醉地吸收符素环身上的气息，被李崇训这样一搅扰，他那股气势磅礴的阴气犹如海水倒灌至江河，凶险异常叫菱儿无力承受，只刹那间便将她弹出十丈之外并震翻在地…… 符素环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后跌入李崇训怀中，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李崇训冷冷地说道： “对付她还是我来吧。” 然而他身上的煞气浮动得厉害，符素环不想沾染分毫便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刚刚还帮助过自己的他。李崇训以为符素环还想上前与菱儿交手，而自己又拦不住她，便暂时妥协，只向前一步站在了符素环同侧。 “如果你想出手就由我代劳吧，我不想你也和我一样，心怀仇恨，手染鲜血，一身罪恶……” 李崇训说这话时余光扫见菱儿在地上强撑着想要起来，他想都没想就又补了一掌。 那一掌打在了菱儿的左肩。大概很是吃痛，很快，她受伤的肩胛处就有丝丝阴气缓缓渗出。然而菱儿也终于如他所愿，仰在地上只用手肘半遮着脸再没有起来。 见菱儿确实无力抵抗，李崇训也不再纠缠，可符素环却发现，躺在地上的菱儿……是在哭？ 她微微地颤抖着，发出低碎的呜咽…… “菱儿！” 符素环没有理会李崇训的话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抱起了悔悟的菱儿。 看到符素环不计前嫌将自己抱在怀里，她终于泪线崩溃，痛哭道： “皇后娘娘，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忠安，我只是想带他一起走，可以吗？” 难道她吸收忠安的阴气是想让他的魂气和自己融为一体？所以她才出手去想吸走一些自己身上那些忠安残存的阴气……她是想带忠安一起走？ 符素环终于释然，而李崇训听到这番话站在一边也略显尴尬。 菱儿流着泪忏悔道： “我这一生错的太多了，自以为是，玩弄心计，嫉恨于人，到现在还生生害死了忠安……他说的对，复仇根本就不能给受过伤的人带来快慰，反复强调那些悲剧的苦痛，重复施行那些罪恶的行径只能令自己更受伤害，更加痛苦……我真傻，为什么不早点明白……现在，我也是时候该去接受我应有的惩罚了……” 对于这个曾尽心竭力服侍过她的婢女，对于她的彻悟，符素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252章 平凡如我 菱儿也是曾个单纯的姑娘，她昔日里对自己，对金环，对宗训无微不至的照顾符素环一直感恩在心，可她却始终没有战胜自己的心魔。 勿以恶小而为之，桩桩件件的罪恶终于让她堕落至此。 对于忠安的魂飞魄散，虽然她也彻悟了，却再也无法挽回。 然而人之将死，总该让她多些宽慰，也好叫她漫漫黄泉路上走得踏实一些…… “菱儿，你知道吗，每个人都会有妄念，都会做错，知错能改却比什么都重要，对于未来你一定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不是所有的美好你想得到它，它就会属于你……已经得到的东西要知道珍惜和知足，无力挽回的东西要学会放手……过于偏执只会生出心魔……而佛不渡魔，人只能靠自己来战胜心魔……” 听了这番话，菱儿回想当初，自己明明像知己一般徘徊在皇上身边，他们甚至没有身份地位的高低区别而无话不谈。她也曾自诩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多么美好的日子，多么幸福…… 可是后来，她却一心想要爬上皇上的床，以至于造下许多的罪孽，偏执到供佛都不行还要供奉邪神来祈求皇上的恩宠……多么可笑的自己，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当初…… 一想到当初，菱儿便悔痛难平，哭泣不止…… “是啊……我也曾拥有过很多幸福，可是我不知足。我没有您这样惊为天人的美貌和高贵的出身却妄想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我真傻，真傻……呵呵……” 菱儿苦笑了两声，像是有什么地方实在太痛而哽咽到再无法说下去了…… 可符素环听了这话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就是因为她的这份美貌让她在活着的时候不断地与真心擦肩而过，以为皇上就只是喜欢她的皮囊而已，如果有来世，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生得平凡，在没有耀眼的虚幻下可以仔细地看清一个人的心，在没有物质和肉体欲望的驱使下，两个人可以彼此拥有，真心相待！ 所以，她毫不客气地对着菱儿嗤笑道： “美貌？狐因皮死，象因牙亡，因为美貌而被人追逐是危险，因为美貌被人嫉恨是罪孽，所谓的美貌不过是蒙蔽人双眼的虚幻。如果可以，你知道我有多想像你一样平凡吗？可以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和喜欢的人谈天说地，相濡以沫。我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不想做什么红颜祸水，我就只求岁月静好而已，如此我就能满足了……至于富贵地位，那些过眼云烟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想到自己多年来的痛苦，符素环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而且你想要的爱你都已经得到了，只不过它没有按你想象中的样子存在于你的身边。你想得到皇上的宠爱，想像其他姬妾那样侍寝，可以为皇上诞下龙子，被皇上赏赐，被加封妃位……可皇上没有那样待你，你就以为皇上心里没有你？你不知道，皇上对你的爱其实是默默无声的保护！你谋害皇后，他知道后没有立即发落你，甚至在你东窗事发后也没有严厉地制裁你，你知道对于皇上这样一个以律法制世的人来说，对你的不杀之恩这是多大的恩典吗？” 第253章 执迷不悟 “而且在你死后难道你没有看到他的伤心，他的孤寂吗？与其没有感情地睡在一起，难道你不觉得皇上心里真正有你才更珍贵吗？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而你又不肯相信，不肯满足，非要用一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去定义这些爱，这些才是你真正傻的地方！” 将这满腔愤恨抒发出来，符素环觉得好受多了。 而菱儿却像是很累了，带着疲惫的神态，似懂非懂地听着符素环的教训…… “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灵体也在慢慢蜕变…… 那些黑暗的灵气在一层一层不断剥落，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露出了原本晶莹通透的魂魄，仿佛水中倒影一般还在摇曳中变得更轻淡，更飘忽…… 眼神交汇的瞬间，符素环知道她似乎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可是也没有机会再向她解释更多了…… 现在，菱儿那轻盈的魂体在符素环的怀中慢慢地上升着，渐渐脱离了她的怀抱。 “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些，不过，如果我还能有来世，我只希望平凡的我不要再爱上皇上这样的盖世英雄……” 她浮至半空，冲着符素环最后笑了笑，也像是对这个人间，对着曾经自己笑了笑，然后便如流星一般，闪过这漆黑的夜空，逆风飞向天外…… 一直以来的紧张气氛却因菱儿的离去而变得悲伤起来，符素环只觉得心中不知道哪里在隐隐作痛，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在一遍一遍地折磨着她…… 平凡的菱儿和柴荣之间的故事也是那样的单纯而真挚……如潺潺溪流般清澈，又像弥漫在空气中一般无处不在，自然，纯粹……那种相互依恋，彼此信任，无话不谈是多么的美好……可她为什么到死都不能相信这份爱？ 难道平凡人的爱恋就不是爱恋了吗？难道平凡人的爱情就该受到质疑吗？ 要知道平凡恬淡才是符素环一生都在追寻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想过爱一定要轰轰烈烈，你争我夺，也从来没有想过将所有的幸福都抓在手里…… 如果可以，她只祈求下一世她也能和自己的情郎有一份平淡而不渝的感情，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她不求富贵显达，只求他们可以于纷繁的世间相知相守，白头偕老…… 符素环异常伤感，一直看着菱儿飞走的方向沉默不语。 “别伤心了，你就是太善良，眼里只有别人的苦痛而每每忽略了自己……” 李崇训站在她背后伸手一探便抓住了她的纤柔的手，似乎想给她一些慰藉。只是他身上那些难以掩盖的煞气还是顺着指尖不容抗拒地向她传来…… 有些疼痛会让人迷茫，有些疼痛会让人疯魔，然而有些疼痛却可以让人清醒。 “善良是人的本性，不论是伤害还是爱护，在我心里坦坦荡荡比什么都重要，我永远不能像你一样做着伤害别人的事还能如此心安理得。” 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她，李崇训甚至在触碰她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颤抖，会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一直想付出一切保护的女人现在却一开口便讽刺于他…… 他只觉得心口在绞痛…… 第254章 他的痛苦 在李崇训的心里他一直觉得是符素环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可即使是这样，他对符素环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相反，他甚至一直在对符素环全心全意地付出着，不忍她受到一丁点委屈，不能看到她有一丝痛苦。然而就是这样的感情如今却被她这样厌恶…… 人的心，人的感情一旦交出便是覆水难收。 听了符素环的话，李崇训的眼皮似乎跳了跳，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他看上去情绪很差，始终没有说话。 菱儿最后的彻悟就是放手，对得不到的爱恋放手，对自己的怨恨放手，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放手……也许是忠安的死让菱儿终于明白，发泄仇恨根本疏解不了自己心中的痛苦…… 放手才是对自己的成全，对自己的解脱…… 可是李崇训要怎么才能明白这些…… 难道真要等皇上死在他面前他才能解脱？才能对过去的旧事说放手吗？ 终于，符素环忍不可忍，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而这次，李崇训也没有再纠缠她。 “崇训，难道你看到菱儿的经历就一点悔悟也没有吗？仇恨没有办法让你经历的痛苦消失，你也不会因为复仇而感到快慰！相反你所怀着的一颗复仇的心才是最深的毒药，一直在荼毒着你！” “够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复仇的时候不痛快！告诉你，人性本就是极恶的！而你的善良其实是最软弱无能的表现，伤人害己！” 李崇训像是已经被符素环逼非常不耐烦了，他眼中最重要的女人只会向着那个男人说话。而那个男人如果他不击倒他，那个男人始终都会霸占着她的心……就算是他暂时战胜不了那个男人，死也会让一切都崩塌。想到这儿，李崇训似乎有些释然了，他那张俊美端正的脸上有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的皇上痛苦时，受伤时我有多么快活！而且我还得感谢你！因为他的相当一部分痛苦都是你带给他的，是你让他尝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求而不得的苦楚。是你带走了他的爱，葬送了他的真心。是你让他下决心灭佛，给自己带来了深重的报应。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在我复仇的路上不断地帮了我，我还是要感谢你帮我毁了他！哈哈哈……” “你说什么？” 难以置信，其实自己一直在做李崇训的帮凶？ “你一定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动手去伤过他，我把金环送到他身边，挑拨他和菱儿的关系，一切的事我都没有出手去伤他，我只是利用了别人的恶念，挖了一个个陷阱等着他去跳，没想到他竟真的跳了！这些陷阱既不是我挖的，又不是我逼他跳的，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没有几项杀人一般的罪孽！顶多就是个搬弄是非的拔舌地狱而已，为了毁掉他，我认了！” “不！” 虽然知道他一直想害皇上，可没想到他就这样坦诚地将自己的罪恶说了出来，甚至不以为耻还自鸣得意，令符素环只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第255章 想要什么 之前符素环始终对李崇训有些忌惮，可当此时此刻他说出那些邪恶无比，令她痛不欲生的话时，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 “够了！别再说了！” 可李崇训像是故意收不住话一般依旧戏谑地说道： “你们一直以来自以为是地阻止到现在都已经没用了！你信不信过不了今晚，柴荣就会死！而且死得很难看，让天下人都耻笑！哈哈哈……” “李崇训！你……” 符素环的瞳仁又开始泛上血色…… 不知为什么，符素环很想冲上去杀了他，将他撕成碎片……然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她死命地压了下去…… 以恶制恶，以暴制暴永远止息不了仇恨…… 如果她那样做了，她就真的和其他邪恶的鬼魅没什么区别了…… 她只能紧紧地盯着李崇训，咬着牙紧紧地盯着他…… 虽然对方满面憔悴神色却依旧透着冷酷。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李崇训的可怕在于他的脸上没有怒容但还是冰冷得让人恐惧。 符素环看着那张苍白又俊秀的脸，冷到了心里…… 她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噤若寒蝉还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符素环的样子李崇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喜欢她的天真善良，却又不希望她对于自己以外的人付出太多关怀，可惜天不从人愿，事实则刚好相反…… “你从来都希望世间少一些血泪，少一些仇恨，多一份平和，多一份宽容，可是这么久以来，你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血泪，从来没有给予过我一些宽容，我对你来说真的那么不堪，那么无关紧要吗？” 符素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毕竟不爱就是不爱，因为不爱，就从来不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感受，去思考…… “我知道你的苦痛，可皇上当时会杀你也是时势所迫，当时的他没有选择，可是现在的你却有选择，你可以选择放下过去，不再沉湎于痛苦而开始新的生活……这也是在为你自己好啊！” 然而这番话却让李崇训那无尽深幽的眼眸里盈满了绝望…… 看着符素环那一脸茫然，李崇训苦笑了一声。 “我永远不会放手！而柴荣他也必须得死，只有他死了你的眼里才可能有我，只有他死了我才可能得到解脱！” 李崇训的话太过震撼，煞气喷涌四射，他看起来好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仿佛随时都可能冲过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这一刻，看着李崇训的表情，符素环才终于明白，有些积怨的仇恨只能靠流血和死亡来终结，而有些执念根深蒂固像是永远都无法破解…… 突然，李崇训毫无征兆地向她扑去，符素环惊得低呼了一声，一回神，人就已经被他揽在了怀里。 “不……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 那沙哑的声音竟然有些悲凉…… 这时，一个吻落在了符素环的唇上…… 冰冷的唇瓣上逼人的煞气很是刺痛，符素环瑟缩了一下却怎么也推不开那欲望蓬勃的李崇训，叫她只能默默承受着那霸道的，带着惩罚的吻在她唇上嚣张肆虐。 在无处可退的情况下他们又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互相吸收着对方的气息，仿佛即将融为一体。 第256章 神秘的人 “你利用我！” 那一瞬间，符素环有些明白了，李崇训想要的东西远不止复仇这么简单。 而且，在他眼里大概什么也比不过复仇所带来的满足…… 挣扎，反抗，她怎么也无法摆托对方的钳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崇训在自己的唇上肆虐却毫无还手之力…… 他离自己很近很近，眼睛紧紧地闭着，虽然他很用力地禁锢着她，可他的人却在颤抖……他的吻也越来越温柔，以至于那长长的睫毛都扫到了自己脸上，带着酥酥痒痒的感觉。 恍惚间符素环甚至觉得他还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这时，一个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某处，像是穿透过层层时空传递过来…… “放开她！” 那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逼迫，让李崇训倏地睁开了眼…… 他又恢复了以往那般凶恶如兽的神情。 他环顾四周，像是很警惕地在用耳朵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可他施压在符素环身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轻。 像是有些害怕又不肯放手。 李崇训此时此刻的确很矛盾……因为那声音明明湮远却又带着十足的威慑，又像是寺庙里传出的悠远钟声一般涤荡人心。可他去完全感应不到那声音的来源，仿佛天大地大，那声音就弥散在空气中而无处不在一样。 那惊涛拍岸般的声音余音荡荡，不断地击打着他，压迫着他…… 可他竟然连那个人的位置都判断不出来…… 只是能发出这样声音的人一定不一般。 如果这个人他想，那么他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身边抢走符素环。 他徘徊人间至此必须要看到柴荣的毁灭！为了这个目的现在的他可以做任何牺牲，包括对他心爱的女人做暂时的放手。 符素环当然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是很惊诧他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可以发出这样震撼的声音。 虽然早知道他非同一般，可关于他的身份却在这一刻显得更加神秘…… 张群青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张群青是什么人符素环并不十分清楚，可李崇训却绝不是什么善人…… 符素环转头又看向了李崇训。 他长长的睫毛下还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没有了刚刚拥吻时的温存，带着犀利与冷酷，看得符素环心中一颤。她刚要用力挣脱却又被他狠狠地按在怀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符素环只觉得李崇训的煞气似乎滚涌得比刚才更强烈了。 难道他已经决定要和张群青一战了？ 就在符素环失神的时候，李崇训之前的温柔便荡然无存，狠戾地携起她就想飞离这宫宇…… 想起自己曾在林中被他囚禁，这次他又要故技重施，让她只做他一人的符素环吗？ 抛开危在旦夕的柴荣不说，单就是和这样罪恶的人待在一起，符素环就感到了一种难以生存的压抑。 为了复仇他算计了太多人，利用了太多人，也深深地伤害了太多的人…… 他的执迷不悟到底该如何做解？真要柴荣死在他面前才能做解吗？ 在李崇训强大的煞气包裹下，符素环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知觉了，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必须挣脱李崇训的桎梏。 第257章 一线生机 “放开我！” 终于，符素环开始死命地挣扎起来。 虽然慌乱，却奋力。 李崇训的面色隐隐有些怒意。两人一直僵持不下，但他似乎也架不住符素环生硬地挣扎，大概是怕自己身上的煞气伤害到她吧…… 终于，他不小心一时脱手让符素环有了机会可以抽身离开…… 一脱身，符素环便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朝他相反的方向飞去…… 然而这一切似乎来得太轻松了，符素环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当她远远地飞走又回眸望去的时候发现李崇训还痴痴地停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自己远去的背影…… 这时，细碎的雨点从四周落下，飘飞在她周围…… 又下雨了吗？ 细雨朦胧，带着阵阵寒意静静袭来…… 很快，符素环飞又回到了奉华殿那间寝室外，而那里有个身影伫立在窗前，隔着蒙蒙细雨，挂着魅惑的笑容在看着自己…… 风情万种，气质迷人。 浸浴在这样如春风般的笑容里也让符素环失神了片刻…… 当她站在张群青面前的时候，符素环开口的第一句话当然是问皇上的情况。 “皇上他怎么样了？” 虽然张群青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可他的脸色却突然又变得难看起来。 “难道皇上……” 本以为笑容满面的张群青已经救回了柴荣，可现在，他那凝重的神情又将符素环拉回到残酷的现实里，是啊……阎王爷不会因为你是皇上就不会收回你的命…… 而张群青大概也不会因为谁死了就会悲伤难过…… 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心…… 见他别过脸故意不说话，符素环也没再理会这个沉默不语的男人，而是径直飞到里面那张床榻前…… 昨天还神采奕奕，精神振奋的皇上现在就怏怏地躺在那儿，唇角苍白干裂，面无血色，眼圈也是黑黑沉沉的……看到这样的柴荣，一种揪心的疼痛顿时向她袭来。 符素环半跪在那张榻前，一遍一遍地抚摸着柴荣的脸……不知道自己身上那种清凉的阴气会不会伤到他，可她还是想靠近他，想像这样触碰他……仿佛这样他就能感受到她，就能感受到她其实就一直在他身边想给他活下去的力量！ 虽然知道没有振奋的消息，可符素环还是想问，想问清楚，想亲口听到张群青关于皇上的病情作最明确的阐述…… “皇上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只因为她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说不定……皇上还有救……说不定他还有一线生机！为了这一线生机，符素环觉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再死一次！ 她恳切地看向张群青，可那个男人依旧目光凝重地看着她，半晌才对着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等死。”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地摆在她眼前，不管她接受不接受，他们只能看着柴荣躺在那等死，看着他……等死！ 那一瞬间，符素环再没办法冷静下来，她没办法看到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等死！ 她想做些什么，可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祈祷她还能做什么？ 是啊，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她很清楚……也很明白…… 鬼魅是这世间最无力的存在…… 什么也做不了…… 第258章 见死不救 一声声压抑的，带着疼痛的哽咽仿佛从她灵魂深处发出…… 很快她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如同孩子被人夺走了心爱之物那般哭得天昏地暗……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很快就在地上凝成一小滩水渍。 周围冷得不可思议，仿佛有飞霜在不断飘下…… 张群青虽然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太好，可现如今也只有哭泣才能帮她舒缓一些痛苦了吧…… 也许是受了她的感染，张群青也痛上心头，眉目锁成了一个疙瘩…… 他没有讲什么煽情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符素环身旁看着她哭…… 不过张群青还是把柴荣那张盖到胸口的锦被又往上提了提…… “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因为他的死你就那么痛苦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像是再没有什么别的情感。 不知道张群青为什么会这么问，符素环也没有立即作出回答。 “凡人终有死的一天，就算重入轮回他也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他们甚至还可能轻易地湮灭于三界，从此销声匿迹……而你，有必要那么在乎这样卑微的他吗……” 这次符素环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要说张群青劝人劝的实在不太高明。符素环冷笑了一声，收起泪容，无情地甩了一个白眼给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人因为渺小，脆弱，易逝就活该被看轻，就活该被放弃被遗忘吗？哦，我忘了，像您这样的世外高人超尘脱俗，看不起我们这些平凡人也是应该的！” 然而意外的是，张群青听了这番愤恨的话也是轻蔑一笑，而径直向她走来。 他俯下身一出手就捏上了她的下巴。 张群青不是灵体却能看见灵体，身而有形却能捉住无形的她…… 符素环心中也是一震。 他抬着符素环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 可他就一直沉默地看着她，仿佛用那种淡如止水的目光就能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 而符素环也用一种蔑视的目光回应着他，两人就在对视中僵持了半晌。 “没错，我就是看不起众生灵，那又怎么样？他们就是低贱！寿命短暂，意识愚昧！我肯说一句话开解他们，就是我的仁德。我肯出手庇护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恩惠！至于你，也不过就是美貌出众，让人看着有些赏心悦目罢了！若是你像那个太监一样，你以为我会千里传音救你回来？” 什么？难道他明知道忠安会魂飞魄散，他可以救下他却是故意待在这儿不肯施救？ 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如此冷酷？ 那个曾经对着自己满口仁义道德，本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高尚的，享誉宫廷的太医张群青居然看不起众生灵？对于一个即将湮灭的魂魄都舍不得出手相助…… 他，太可怕了…… 符素环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张群青的目光依旧冷冷清清，仿佛自己清清白白，就只是个置身事外看戏的人，最是干净。 “我一直尊敬着你，感恩于你，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对你太失望了，莫说你曾救过我不止一次，但对于你这样没有感情的人，我也不会感恩于你，毕竟，像你这样的人也不需要别人的感谢！” 第259章 他的可怕 张群青看着符素环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愤恨，他用力甩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扭过身去。 “不错，我确实不需要任何人对我感恩戴德，我也不需要你们那些可怜的，不堪一击的情感。天地有道，我只做我该做的事，从不干涉别人的宿命恩仇，这一点，随你怎么想吧！” 符素环真的无法理解张群青的话，他明明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拯救别人，就像他曾救了自己，曾开解自己一样……可为什么对待别人，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呵呵……” 不知为什么，符素环很想嘲笑这个男人，他懂什么是情义，什么是爱恋吗？ 她不能容忍自己最看重的东西被人这样轻贱。 “你的世界大概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不需要付出什么，也不需要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可你不知道的是再卑微的生命也有面对不幸的勇气，也有释怀的力量，每一个生命都有爱和希望，这才是老天赐予众生灵的恩典，而不是你所谓的帮助和施救。因为情感的无私给与，我们收获了爱，因为付出善良，我们收获了美好。因为他人和我们彼此交换着美好，让我们得到了更多的美好，所以我们活着，也因为这些美好的事物，所以我们死去，却始终无怨无悔！” “哼，生灵不过是一群没有尊严的蝼蚁，只知苟且而活，你所谓的那些动人的情感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于漫漫千年之中只是转瞬即逝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而且，你心心念念的人们，他们还有太多丑恶的弱点，难道你没有看到吗？难道你没有因为那些丑恶而受到伤害吗？”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人有善恶两面我当然知道，可你不能仅仅因为这些就否定人性的真善美！羊羔跪乳，犬马之报，更何况是人！流水不腐，人的情感也是一样，彼此交换善意也会让人们心灵上的尘埃慢慢沉淀，只留下最清澈真挚的美好。而你，你以为你对他人身陷险境的置之不理就是高尚的行径吗！在我眼里这也是你的恶行！也许你不在乎，但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个守着自己情感上的一滩死水过活的可怜人罢了！” 听到这儿，张群青的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确实厌倦了孤独，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是当这些话由符素环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过。原来只有施与才能有机会收获，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只是知道却不明白……可现在，他虽然明白了却还是不愿当着符素环的面承认。 “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所犯下的罪行难道也要由我来承担，由我去拯救吗？可笑！我没有你那么多的闲心和自在！” 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可怜之处！不能！张群青咬着牙坚定地说道。 符素环见他如此执着，悲愤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自私，可悲到了极点。 “作为生灵我们会有情感的沟通，会哭会笑，会彼此仇恨，也会彼此爱恋，彼此帮助。即使我们有过过错，可我们为了爱也会心甘情愿地承受着那些伤人的疼痛，因为那些情感上的彼此给与才让人们经历了美好，又收获了美好，得到了最幸福的回忆。即使有痛，痛也值得。” 第260章 人性至美 面对张群青的不言不语，符素环继续咄咄相逼。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因为想要追求幸福而犯了错就是罪不可赦吗？因为犯了错就不能得到拯救和帮助，得到宽容和原谅吗？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管做了多少恶，只要觉悟了，只要心思澄澈，一样可以成佛，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吗。而且，众生灵无一不敬畏着生命，哪怕是一个极恶的人他也有至亲至爱，他也有伤痛有美梦。虽然最后每个人都会品尝自己酿下的苦果，可不论如何众生灵始终都向往着爱！那些不渝的爱情，真挚的亲情，深厚的友情，这些都是众生灵最可贵的东西，即使时间不会为爱停留，但爱是千万年来所有生灵都在世代传承的东西！” “而你，根本就不懂这些人性的伟大，可即使你不怜悯众生，从来不对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你也不该嘲讽他们！而且你所鄙视的众生灵里就有你自己，除非你说你就不是个人！哦，原来你不是人！难怪你没有作为人的情感和追求！可不管你是谁你都没有资格否定我们作为人的情感和情义！” 然而当符素环愤愤地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一直冷冷冰冰沉默不语的张群青忽然勾起了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容，像是无奈又受伤。 看到他这样奇怪的表情，符素环心里也是一顿……难道自己的话伤到他了？ 她有些后悔，刚刚的话也许的确过于凌厉，可她刚想说一些缓和的话时，话到嘴边却又被她下意识地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符素环就是很想骂他，即使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她也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不一样的感觉，哪怕是看到他痛苦也好过看他那不可一世，骄傲地仿佛只活在一人世界里鄙视所有生灵的冷漠嘴脸。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见死不救无情无义的人吗？” 他的眼神淡漠，却蒙着晦暗的雾。 他真的伤心了？ 了符素环还是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哼……” 张群青用鼻子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哼笑。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也。 先贤老子又说对了。 张群青就这样被符素环的一番言谈给击溃了。 屋外的小雨还在下着，宫宇里那些熟悉的景致显得格外的沉闷和朦胧。 虽然符素环知道自己看不透张群青，可那一点也不妨碍她讨厌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仿佛只身处在某处至高的位置如神邸般居高临下，俯瞰众生。可纵使他的姿态再优雅也带着嘲弄和不屑。 这样的人仿佛比嗜血的恶魔更可怕！比杀人的凶手更残忍！ 如此纷繁庞大的世界，人总会遇到一些让自己无能为力，心碎又绝望的事情，人会迷茫，会疯狂，会行善，会作恶，会感恩，会宽恕，会原谅，会放弃……纵使他们再渺小再可怜，他们也有向往爱的权利，也会有自己美好的希冀，他凭什么瞧不起他们？ 人是有七情六欲，可这也更凸显了那些人性的美好与伟大，让人短暂的一生有笑有泪，有苦有甜。只要心怀善念，苦亦是甜啊！ 第261章 天理有道 可在张群青那里，他却毫不留情地推翻了关于人性的所有…… 这也是符素环最不能忍受的。 “我跟你说过了，天命有道，天道有序，你也明白，可你却一直用情感去压制那些规律。你一天不明白，你一天就得不到解脱，你就没办法自行离开这世间，只能带着悔痛被人强行送走！” 解脱？她现在已经不想什么解脱了，若是柴荣死了，她就随他一起去阴间，若是他像现在这样躺在那等死，她就一直守在这儿陪着他等死，管那些天道对她有什么惩罚她也都认了！陪伴着所爱的人，那种幸福和满足是什么都比拟不了的！而一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别再给我讲这些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我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 她明明流着泪，却在看向床榻上的皇上时，眼里洋溢着满满的温柔，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着。很矛盾，像是很悲痛却又很快乐……可那个人明明就要死了！难道即使他死了，她也放不下他吗？ 看着符素环那执迷不悟的样子，张群青有些慌乱……他也感到了一种无法自制的痛，仿佛有人在凌迟着他的心。 心防一旦崩溃，信仰与理智也会跟着崩溃。所谓的坚持和执念都会崩塌…… 没想到最先破执的人竟然是他。 他的影子缓缓靠近过来，最终站在了符素环的身后一直沉思着。 已经晨晓了，可因为那些细雨，天色还是一副半死不活，阴阴沉沉的模样，让符素环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映在自己身上那颀长的影子。 她的眼里只有柴荣，他又怎会不知道她的眼里只有柴荣？ 到底他该怎样才有机会站在她面前，让她那双剪水明眸中只映着自己一人？ “你真的爱他至此吗？” 明知顾问很傻吧，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去问？问出这样的问题，张群青也觉得自己真的很烦很讨厌。 心乱如麻，不堪重负下的他只能快刀斩乱麻，做一个决定来了却这一生的心事，以偿夙愿。 符素环缓缓地起身，对上了他的视线。忽然她感觉张群青此时看上去竟是异常的温柔。 刚刚他还沉着脸色，险些让自己崩溃，现在他却只是温柔地问着关于她的情感。 不过不管她对张群青有多少疑惑，这个问题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尴尬，可对于他的问题自己只有一个坚定的答案。 “我爱他到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虽然张群青明明知道答案，在他心里也已经无数遍地自问自答过了，可他还是想问，然而当他亲耳听到那个答案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那两句话一直回荡在耳边，可他依旧不敢在此刻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毕竟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情感也麻痹了他。 若是被她知道她一定也会像自己嘲笑众生一般嘲笑于他吧。 张群青故作镇定，脸上还挂着笑意，还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淡然模样。 那笑容背后的深意是什么？就连他自己恐怕也无法探知。 他低垂着眼睑俯看着那个站在榻前，一脸倔强，坚贞不屈的女人。长长的睫毛打着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哀愁。 第262章 他有救了 终于，他悠悠地说道： “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什么？他有方法可以救皇上？符素环一时兴奋，立即收起了悲伤，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喜极而泣，无法言语起来…… “真……真的吗？” 看着那个女人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汹涌而至。 看着她流着眼泪也幸福的样子，张群青忽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为了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自己竟然要冒着大逆于天的危险去救一个将死之人…… 面对这样一个异常执着，执着地爱着别人而不爱他的女人，他真的要飞蛾扑火吗？ 然而就是眼前那个颤抖的灵魂让他不断地退让，不断地失去理智，不断地沉沦…… 在符素环期待的目光中，那含着泪水的眼神中，他终于还是狠下心来。 “没错，确实有个办法可以救他，但是你始终要明白，情感永远不能大过天理道法，而且能不能救活他，他又能再活多久这些我都无法确定……” 因为张群青有可以救柴荣的办法，而且此刻他的样子也像是下定决心准备去那么做了，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想通了，为什么突然有了救皇上的方法，符素环也没时间再思考其他，只急迫地追问到底该如何施救。 “那该如何救他！” “你不需要了解。” 张群青的神情如磐石一般坚定，目光犀利得仿佛能洞穿世人所有的心思，他看上去是如此的强大，更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即使没有过多的言语也让符素环很是安心。 “若是您能救他，您就是我的恩人……” 虽然知道张群青不会被物质利诱，也不需要那些常人的感情，但符素环还是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感谢。毕竟这世间任何善意都值得感谢。 “谢谢你……” 那发自符素环内心深处的感谢落到张群青的耳朵里只让他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叹……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自己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而向他道谢。 “不用，我不需要。” 张群青说得很是决绝，忽然，他又有些担心自己的话是否伤害到了她，可他再看向符素环时，发现她又全身心地扑在了柴荣身上…… 她温柔地对着床榻上的人说道：“太好了，你有救了……” 她看上去是那么开心，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动人……而这一刻，张群青只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可笑，可叹，还很可悲和可怜。 终于，他还是用那种冷漠的口吻不屑地对符素环说道： “我只是尽力一试而已！你也不用抱这么大的希望！” 即使这话说得残酷，可无常的神情下，一种苦涩的滋味却直接涌进了心里，即使是这样的苦也阻止不了他沦陷在爱里……而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怎么也停止不了去爱她…… 自从在紫宸殿再次见到她以后，张群青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想要靠近她，帮助她……他会想念她，会完整地忆起他们每一次相遇的情景和谈天的内容……她的善良，她的偏执，她的谦恭，她的美丽都深深地装进了自己的心里。在他孤寂时每每要拿出这些关于她的回忆来慰藉自己心灵……可这样的美好为什么要伴随着那么多痛苦？ 第263章 八卦阵法 难道这就是属于他的情感？作为一个人的情感？ 既然爱了就要默默地承受着关于爱的一切，包括痛苦，不是吗？也许人的情感就是这样身不由己，没有办法，又毫无规律可言…… “嗯……总之先谢谢你决定救他……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听着符素环的柔声软语，张群青只是沉下脸狠狠地回应道： “不用！” 似乎很简单，他只拿了铜钱，烛台，还搬来了一盆兰草，确实不需要符素环帮任何的忙，她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张群青用它们摆了一个八卦阵，最后用刀子割开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在阵中央写在下了柴荣的生辰八字。 最后，他将柴荣抱至那八卦阵的中央，拿他的身体覆住了那生辰八字。 符素环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只是不停地祈祷着这阵法能够成功，柴荣能够活过来…… “木旺得金，火旺得土，土旺得水，金旺得火，水旺得土，四神疏通，五行相济，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四象神力，皆聚于此，逆天改命，舍我其谁！” 当他捏着剑决，吟唱着这启动阵法的口诀时，那法阵终于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阵旋风突然席卷在柴荣那俱快要变僵的身体上空，只见烛台的火光骤然变猛，烛台底座托着的水也开始沸腾起来，铜钱熠熠生辉，发出夺目的光亮，兰草剧烈地抖动着，就连地上的尘埃也纷纷扬起……一切事物都显得那么躁动不安。而偌大的奉华殿很快被不知从何处而来，慢慢聚拢的金光所笼罩，渡上了一层神秘的亮色，却与外面细雨绵绵，阴郁难明的晨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符素环一时呆住了，她眼见着那些金光旋绕在法阵四周逐渐被吸入到柴荣的身体里……而兰草在迅速枯萎，尘埃爆裂破碎，烛台湮灭，就连烛台下面水托上的水也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最震撼的是那几枚摆在四角的铜钱，几乎是在瞬间被燃成了灰烬…… 柴荣的身体因为那些金光的凝聚显得暖了很多，脸上的气色似乎也好了许多……经历了这一切，他那原本微弱的气息也渐渐粗重起来…… 他终于活过来了吗？ 张群青的法阵果然有用！ 符素环心里的惊喜溢于言表…… 那渡着金光的柴荣俊美如仙，看得符素环痴痴醉醉。在她心里，那个男人就是自己心底所有美好的化身。 当所有金光都被吸入到柴荣体内时，张群青放下了结着法印的手，脸上也挂着满足的笑意。此时一切又恢复到之前万籁俱寂的晨曦，只有屋外雨打窗沿的噼啪声在昭示着现实。 “成功了？！” 这次，符素环很快就清醒过来。看着一脸疲惫的张群青兴奋地问着。 一身墨蓝衣衫的张群青看了一眼符素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看了一会儿符素环，轻轻地点了点头。 至此，符素环的疲惫和不安终于一扫而空…… “你一定累了吧，快把皇上抱回到床上，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虽然说着心疼张群青的话，可满心欢喜的符素环眼里只有柴荣，就连脸上挂着的泪痕也都属于柴荣…… 第264章 冰凉一吻 而一旁的张群青，却没有谁注意到他的眼里满满都是辛酸。 屋外的雨似乎又下大了些。 很奇怪，他竟然也跟着她的笑意感到幸福起来…… 张群青神差鬼使般慢慢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却没有伸手去抱柴荣，而是静静地看着跪在皇上身边的符素环，并悄悄探身过去，一直凑到了她的面前。 符素环的目光始终关注着柴荣的神情，并没有注意到张群青的动作，只是一股奇异又清新的药香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她一回身便对上了一个轻轻凑过来的吻，那冰凉的唇角令她心头一颤…… 虽然张群青很唐突地吻了过来，可他却只吻了一瞬，小心翼翼，用心呵护，仿佛吻的是一朵圣洁又娇媚的花儿，而他不忍心玷污与摧残。 只是一个点到为止的吻。可即使是这样也令符素环感到了深深的局促和不安…… 她脸一红便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再去看他。不过她心里也暗暗地想，难道张群青救皇上是因为自己吗？ 张群青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却楞住了，她可真美啊，能遇见这样美丽的女子，就算不能拥有，不能捧在手心里呵护，能吻到她大概也是此生无憾了吧！ 张群青笑了笑，这是他作为人第一次如此开怀，如此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 原来作为人竟然也能有这么开心，这么幸福的一刻。为了这转瞬即逝的一刻，他也许要赔上所有，可他还是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毕竟他已经拥有了这一刻，只要他不放手，不忘记，他所拥有的这一刻就是永恒…… 终于，他挂着笑意，像是很累一般虚弱地撑起身子，踉跄着走到了门边。 吱呀—— 就在他开门的一瞬，伴随着生涩的门声，一道白光乍现，茫然之中，仿佛要把人晃瞎的冷光顿时照亮了这里的所有…… 因为太过凛冽和刺眼，只让符素环忍不住抬手去挡…… 然而于这一片白茫茫的光亮中，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那可怕的声音就在符素环的耳边来回激荡着，震得她的耳朵都在跟着嗡嗡作响…… 可接下来又是一声沉闷的钝响，却是比上一声惊雷还要令人心惊胆战…… 那空洞的声音在这样朦胧的早晨与那雷声一样，让人格外地醒神。 然而当白光褪尽之时，符素环才看清，那声音是张群青倒在了门口。 这样的一幕太不真实，刚刚还踌躇满志，说会救活皇上的张群青现在就倒在了地上，结实欣长的身体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符素环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他身边，无力地跪在地上却不知所措…… 然而张群青只是把手伏在她的侧脸上，默然地看着她……果然，天姝仙子的俏丽容貌也不及她半分。 看着那张俊美如仙的脸上渡着满满的倦意，仿佛随时都能昏昏睡去，符素环也握上了他的手，几度哽咽，颤抖着问道： “你……怎么了……” 看着符素环既紧张又揪心的样子，张群青淡淡一笑，波光粼粼的眼底闪烁着某些晶亮的东西。 第265章 以死施救 那双蔑视于众生灵的眼里只映着他独一无二的爱，而此刻，他所爱的那个女人玲珑剔透的眼底也只映着他一人，虽然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眸，让他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身影……不过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他也该满足了，不是吗？ 生命的熄灭如同烟花陨落，然而仅是绽放的那一刻就足以让所有人驻足，铭记。 在最后一丝缥缈的意识下，他终于体会到人在转瞬即逝的生命里为什么要努力地活着，因为要留下爱啊！ 如果可以，他多想继续留在这儿守护着自己的爱！那份脆弱不堪却又穿越千年，至今未变的爱…… 如今，生命走到了最后，他终归要给自己一个解脱。 顾不上那些狼狈的眼泪，张群青微微开合着嘴唇，似乎想撑起身子说些什么…… 符素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急忙俯耳去听…… “我也有作为生灵的情感，那就是爱你……”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跟着俊秀风情的眉眼也瞬间暗淡下来。他的头磕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咚响，最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睡着了吗？他一定是太累了。就让他睡一会儿吧…… 符素环不停地这样想着，她把脸颊紧紧地贴上张群青的胸襟，却感受不到一丝温热，她还是无法骗过自己……眼泪也在这一刻决堤，溃不成军，纷纷落下，不一会儿她的泪水便浸湿了他一大片衣衫。 符素环突然有些后悔，她有些明白了张群青的话，也许自己不该只用一腔感情去约束别人，去影响天道。 人性有许多的弱点，爱就是其中之一。 没想到他有那么多智慧，却还是输在了感情上。 闻听这么大的动静，最先出现的是守卫在殿室门口的侍卫…… 当奉华殿的一行侍卫急匆匆冲进来的时候，带着慌乱与嘈杂……符素环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而这一切，恍如隔世！ 被侍卫踢踏的脚步声惊扰，躺在阵法里的柴荣也缓缓有了意识。 渐渐地，他睁开了一条眼缝，却恍惚看见一个素衣女子跪在不远处……像是在哭…… 那身影是那么熟悉，那么美好……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梦醒时分生命还要继续下去。 雨不知不觉间停了，清新的泥土味儿也随着侍卫的闯入而带到寝殿里，当然也有秋寒阵阵袭来。 几名侍卫出现首先看到的就是皇上躺在了地上，一个领头的急忙过去询问，可怎么叫也叫不醒皇上，惊恐之下又招呼来了两名太监将皇上架到了床上，命人再次去传太医。 太监们看到床上还躺着一位皇后，他们也很懂事地将床榻上的珠帘放了下来。 皇上和皇后静静地躺在一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符素环呆呆地守在张群青的尸体旁，任由那些侍卫粗鲁地穿过自己的灵体。 雨停了，天了逐渐亮了，关于生死，关于一个人的生命仿佛连残影也没有留下。 符素环无助地跪在张群青的身边，直到一个侍卫走过来试了试他的鼻息。 “唔，来人，把他抬走吧，已经没气了……” 第266章 皇上的病 经过雨水的涤荡，就连空气也仿佛干净了许多，让人忍不住闭目，贪婪地想要吸取更多…… 符素环目送着被人抬走的张群青，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可以令她撑下来力气…… 人稀稀拉拉地进出着，她软软地倒在地上，也闭上了眼睛，可即使是这样却还是止不住泪的滚涌……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本就不该太作执着，只是不知道未来张群青将魂归何处？他为了爱做出了伤害自己的错事，拯救了别人到底对吗？是否有人会记得他今日的以死施救……是否有人还会爱他，是否有人还会怀念起他……可于山川万物中即使他存在，即使他再次出现，只怕他也再不是张群青了…… 如果早知如此，符素环断不会接受他这样以伤害自己，以付出的生命为代价而做出的善举。 这时，那两个被菱儿打晕的婢女也因受寒而惊醒过来，她们看着其他穿行的宫人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太监总管支去为皇上准备着盥洗的器具。 然而里室内忽然又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动静，好像是柴荣轻微地咳嗽了几声…… 太监们惯于伺候，急忙将皇上扶了起来，又是捋背，又是擦汗，还端来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热茶。 柴荣于迷蒙中醒来也看到了被人架走的张群青，第一件事便皱着眉头问道： “出了什么事？” 那声音干涩乏力，像是行于沙漠之中因缺少水源而垂死挣扎的人，而这样的声音难免令符素环心悸…… “回皇上，昨晚您突发风寒，我们去太医院请来张群青太医来为您和皇后娘娘诊的病，结果张太医早上似乎在开门的瞬间被雷给劈死了……” 一个奉华殿管事的太监讪讪地答着。 “被雷劈死了？有这样的事？” 柴荣似乎有些不相信。 “是曾经为宗训诊病的那位太医吗？” “皇上您真是好记性啊，正是那位在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时候，由老张太医举荐上来的那位太医，他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救回了小殿下，您在回宫后还特意褒奖了他，说他妙手回春，年轻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原来他不止救过皇上，还救过她的儿子柴宗训…… 欠了这样的多情债开始该如何报还……符素环甚至已经有些等不及要为张群青做牛做马了…… 另一边，隔着晃动的珠帘，仿佛也能听见柴荣在默默地叹气。 “张太医医术精湛，恪尽职守，如今横死，当风光大办，后葬于他。传朕旨意，赏张群青家族黄金百两以作抚慰。” 可能是奉华殿的侍从故意封锁了皇上昨晚在这里病重的消息，到了今天的所有事仿佛都在皇上醒后被翻了过去，高热不退，昏迷不醒也成了简单的风寒。 “皇上，听说昨夜是因为受了风寒才传太医过来的，您现在感觉如何？” 说话的是柴荣紫宸殿那边过来的太监总管李德，负责照顾着皇上起居饮食。 “还好……咳咳……” 柴荣喉咙实在干痒的难受，便将李德递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第267章 金环的病 这位太监总管他昨晚本该随皇上过来值夜，可皇上走的匆忙，他就没有及时过来，后来不知怎么的，人就晕在了紫宸殿里。 这不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却正好撞见奉华殿的侍卫冲进了皇后寝室，很快他就和另一名奉华殿的太监一同被招呼了进去，结果就看见皇上只穿着内衣躺在了地上…… 现在虽然皇上醒了，可他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多年也不曾见他脸色如此苍白过，李德忠心侍主，心里始终还是有些担心。 正好昨夜服侍皇上的两名婢女端着水盆也战战兢兢地过来准备服侍皇上擦脸。 而柴荣则是带着摄人的煞气定定地看着她们。 “说！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婢女们本就不安，被柴荣这样一训斥，慌忙跪下…… “皇上饶命，昨夜您受了风寒，身子滚烫还陷入了昏迷，我们急忙去传了太医，又进来服侍您和皇后娘娘更衣，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们就晕了过去，直到早上侍卫进来一阵骚乱下我们才苏醒……求皇上恕奴婢们失职之罪……” “是啊皇上，实在是有外力让我们晕在这儿的……” 一个年级尚轻的丫头也在为自己辩解着。 听着这两个婢女的话，虽然奇怪倒也合乎情理，毕竟为皇上值夜哪有人敢偷懒瞌睡？那服侍皇上的太监总管李德结合自己的经历也着实觉得疑惑，便搭了一句腔。 “皇上，听说当时正是这位婢女在值夜时发现门被风撞开，她进来关门才发现您受了风寒，还好她们机灵及时传来了太医……” “这么说昨晚是张太医和你们两个在这殿室里伺候？” 那两名婢女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朕明明……” 正在这时，又有一位太医被请到了殿室里…… “真的再没有别人了？” 面对皇上的逼问，两名婢女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见又有太医过来请脉，柴荣心倒仁厚，便也不再追究什么了。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皇上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那两名婢女放下水盆也急忙退下。 符素环悲伤的情绪此时缓和了不少，见又有太医过来便想听听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那位看太医为皇上诊着脉，面色平和，眉目舒展，让她揪着的心也顿时放松了不少。 “皇上，您身体康健并无异样，只是脉象按之无力，臣又观您面色晄白，敢问皇上是否神疲力乏，气弱懒言？” “嗯，朕只觉得一觉醒来十分倦怠，一身虚汗而且胸闷心慌……” “心悸短气、动则汗出，语声低微、该是运血不畅，元气亏损，气虚不摄之相。皇上年轻力壮，多食一些固气养血的食物，只稍加调养便可痊愈。” 原来皇上真的没有什么大碍……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不过，皇上的样子确实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冷峻的面容显得憔悴不堪……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皇上并无大碍的符素环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在悬着，始终有些放不下来，却不知道是因为些什么事…… “既然来了，也为皇后请个脉吧，她不知为何昏睡至此还未苏醒……” 第268章 看开想开 柴荣抬眼望了望床榻里的人，露出了一丝嫌恶。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对啊！她妹妹不知为什么竟还在沉睡！之前张群青说过她并无大碍，所以自己也一直没往心里去，现在才发觉经过这一番番的折腾，天已经大亮了，并且吵吵嚷嚷的，热闹非凡。前后已经有很多人来来回回出现在这殿室内了，可她妹妹到现在却还安静地睡着，着实奇怪啊！ 那位太医也为金环诊起了脉，可越诊神色越凝重，看着金环那安静的睡容，符素环整颗心又揪了起来…… “奇怪，皇后娘娘的脉象并无异常，如同熟睡，可过了这么久怎么人就是不醒呢？” 老太医在诧异之中自言自语了几句，又抽出几根银针，精准地落在了金环头顶几处大穴上…… 可直到太医收了针她依旧毫无反应…… “皇上，请恕臣医术有限，实在诊不出皇后娘娘是怎么了，容微臣回去与同僚商讨一番，查阅一些医书再来请脉……” 柴荣点了点头，便示意他退下。 尽管金环始终没有苏醒，可她皮肤上还凝着一层暖光，玉润的脸颊看上去确实不像身体有异，反倒像一朵刚被雨露滋养过的娇花，水粉样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同春风里的桃花般妩媚…… “皇上，那菱贵人那边该怎么办……” 李德想到皇上最开始是去翠筠殿的，不知怎么就来了奉华殿？ 然而话音未落，柴荣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原本他只是打算将菱儿送出宫去，是吃斋念佛还是告老还乡都由她去了。一是为了惩罚她行了害人的事，二来他也怕金环对她穷追不舍，为难于她。 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她竟然宁愿选择自缢也始终不肯离宫，唉…… 想到这儿柴荣仿佛咽了一口苦酒行至喉咙处，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太监急忙又端来一杯茶水，服侍皇上饮下把那阵咳给压了下去。 终于，他叹了口气，只默默说了两个字：“厚葬！”跟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其他人也立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然而看到这奉华殿内一片狼藉的模样，柴荣还是有些余怒。 “这些是什么？怎么还没人来收拾？” 昨天那些被摔落的杯碗一类瓷器确实还零碎地铺在地上……然而还有一个隐约能看出形状的黑色圆圈，周围尽是一些焦炭般的灰烬…… 被皇上这么一问，服侍他的两名太监也疑狐起来。 “这看上去像是个八卦图……” 现在也只有这个圈还能隐隐地提示着人们昨天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当奉华殿的管事太监说出八卦图这三个字时，他自己也不禁颤抖起来…… “什么八卦图！朕最讨厌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柴荣肝火大动，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的人最怕动气，肝郁气结，心肺亏虚，咳时动气甚至可能使人落下咳喘的毛病…… 李德见此情况急忙劝道：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而另一名失言的太监也急忙跪下直接用手开始去拾那些瓷器的残片…… 奇怪的是，在一片哑口无言过后，柴荣竟没有继续斥责他们说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而是看着那哆哆嗦嗦在收拾地面的太监，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开口问道： 第269章 元晦受伤 “为什么这里会有八卦图？” 柴荣拧着眉毛眼神怪异地看着那个黑乎乎的圆圈。 太监两人面面相觑……李德是真不知道，而奉华殿的那名太监也只是颤抖着说道： “为奴听只听说这八卦图是除凶避灾的图案……别的就不知道了……” 见皇上不说话了，那名太监又继续起之前的工作…… 也许很多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并不代表不存在。愣了一会儿，柴荣才缓缓说道： “李德，来服侍朕更衣，准备移驾紫宸殿。” 符素环其实一直不解为什么柴荣会如此不信天命，不敬鬼神。很多人就算不供奉神灵对一些神鬼之事也会有所敬畏，看着现在的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时至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的他是否对自己这样的偏执产生了一些动摇？ 然而就在柴荣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却不经意间停留在了地上一只药碗的残片里，那是之前金环为他准备药汤的碗，虽然已经摔碎了，可看着那残片里的药渣，他便神色愠怒起来，久久难息。 终于，他指着那片狼藉咬着牙对李德说道： “把这碗药的渣滓送到太医署，让他们看看里面都加了些什么东西！” “是！” 侍从一声坚定的应答却让符素环顿时恐惧起来，她看着柴荣狠戾的眼神心底紧张极了。 虽然太医诊过了脉，他的身体也并无异样，可他这么精明的人想必对自己病倒的事也是怀疑很深，那天金环确实神色异常，若真的查出了什么，到时候他必定会知道金环又算计于他……若是他硬要降罪金环该怎么办啊…… 毕竟菱儿也是受这种事所害，而这次，他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金环的。 可经历了张群青的死符素环也看开了许多，想开了许多，既然妹妹已经做错了事，她也确实该得到些教训了。而对于自己她，她也该明白勉强于天道只会带来惩罚…… 符素环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样，都由他们去吧，自己确实不该再插手这些事了。正好皇上要回紫宸殿，自己也要过去找元晦，便和他们一同走了。 而符素环去紫宸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元晦送自己离开…… 想起元晦，符素环才想起上次他是因为去找李崇训才孤身回到紫宸殿的，可后来自己明明又看到了完好无损的李崇训，应该是被李崇训又逃脱了吧，不知道他们这次交手谁更胜一筹，而那阴石又有没有被李崇训夺走？若是夺走了那元晦还有什么致胜的砝码？ 符素环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柴荣回到了紫宸殿。 回到紫宸殿，柴荣的第一件事也是去找元晦。 他托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元晦的房门。可侍从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接驾…… 这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压抑着符素环，正当她想穿墙而入一探究竟时，柴荣直接推开了那扇未上锁的门。 门一开，他们同时看到了两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一个是制石的匠人，一个就是元晦…… 符素环可以感受到一些来自元晦的微弱气息，至于那个匠人，应该已经死了…… 第270章 古怪太多 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法师！” 柴荣顾不得自己身子疲软，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将满脸血痕的元晦抱到了床上…… “快传太医！” …… 当元晦再次醒来时，他刚微微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八仙桌旁，神色凝重的柴荣。 柴荣只用手腕撑着侧脸，又眯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虽然安逸但威慑犹在…… “皇上……” 元晦虚弱地喊了一声，声音虽小，但柴荣却好像有感应一般立即清醒，急忙走了过去，俯身探问道： “法师，你终于醒了，朕守了一天一夜了。刚刚婢女又喂你服下了一剂汤药，现在你感觉如何了？” 元晦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更没想到他在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居然是皇上！而且这位一国之君竟然还守在这儿等着他醒过来！ 纵然心中激动，他也无力起身行礼，只好忍住满嘴药味儿，躺在榻上苦涩地开口与柴荣寒暄起来。 “草民这点伤不值一提，只是草民有负皇命，未能将这宫里作乱的邪祟尽数除掉……” “先别说这些了，你也是在为国效力，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近些日子你就先踏实住在紫宸殿里，把身体养好再说吧，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宫婢们提。” 柴荣的一番言语更令元晦感激涕零。毕竟不是谁都能拥有这份殊荣可以这么长时间都住在皇宫更是紫宸殿里，更重要的是他一介草民能得到皇上的关心与褒奖，对于他这样一个本就心性孤独的人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安慰。 “能得皇上青睐草民定会尽心竭力养好身体，待痊愈后再护皇上周全……” “好，朕知道你的一片忠心……咳咳……” 不经意间，柴荣又咳了两声。也让元晦心里一紧。 “皇上，那邪祟没有伤到您吧？” 柴荣摇了摇头。 “朕只是染了一些风寒。倒是你，伤得厉害……你在这儿好生休养吧！什么都先不要想，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根本……” 他听着元晦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有气无力，自己心中虽然太多疑惑便也不再追问。 “草民伤的不重，现在大概已经无碍了，倒是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穿着墨色便褛的柴荣确实显得气色有些难看，让人不免担心。 “朕没事，你也别再逞强了，还说伤的不重呢，你已经吃了三根千年人参了……好了……你快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朕只是过来看看你，看你醒了过来朕也就放心了……咳咳……” 元晦含着苦涩的笑意看着柴荣带着一声高一声低的咳嗽转身离开了。 见柴荣走了，符素环也立即现了身，虽然她不是才见到神色昏暗的元晦，即使他脸上的血迹被宫婢们擦干净了，可他的双颊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凹陷得难看……这难道都是李崇训造成的吗？想到这儿她的心不禁揪疼起来。 从奉华殿出来，符素环和柴荣就一直待在这儿等着元晦醒过来。 太医说元晦是由于跌打碰撞而致內损脏气，胸腔溢血，需得卧床休息，拿人参吊气十日方能止损…… 至于可以痊愈到什么程度，太医也只说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第271章 不如怀念 元晦这条命大概也是由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这要是寻常人家哪有那么多人参给他吊气，吊不上这口气他也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不过另一位匠人确实没他那么幸运。 可死人的事若发生在紫宸殿那就是天大的事了，这说明有凶徒在皇上身边，事关龙体，绝不会怠慢处理。而匠人死时大概只有元晦在场，他断脱不了关系。 可皇上竟悄无声息地将这事给掩了过去，甚至连几句追问都没有，就直接命人将尸体送还给匠人家中亲属，只说是暴死，最后大概也就是给些银两作为抚恤，便再黑不提白不提了。这也足见柴荣对元晦的信任。 “法师……” 符素环现身后先轻唤了一声元晦，但她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倦怠无力的元晦本合上了眼将欲睡去，被符素环这样一唤又慢慢睁开了眼，强撑着意志看向了她。 而元晦见到符素环嘴里只喃喃着问道： “你可有受伤？” “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 面色苍白如霜，眼窝深陷的元晦似乎是因为她的回答还浮现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自己都已经危在旦夕了，却还在心系着别人，看到这样的元晦，符素环更是心痛难忍，快要哭了出来…… 元晦才刚醒来又与皇上一番对话，现在实在是体力透支，精神不济，头一偏几乎又要沉沉睡去…… “法师，我没事，您先休息吧，好好养病，不用挂心我……” 符素环忍住了想叫醒他将一切问个明白的冲动，只轻声细语地报了平安就慢慢隐去了行迹。 不过不用问她也知道，元晦受伤绝对与李崇训脱不了干系！ 原本符素环是想过来求元晦送她离开的，可是没想到他伤的这么重，另一方面，她已向元晦报了平安，也恐怕自己身上的阴气会影响到元晦复原身体，只好先行离开。可离开后，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没有了阴雨，夜晚倒也爽朗。那如水月华洒在华丽的宫宇上更显富丽堂皇，于白雾朦胧中恍若仙境。 符素环漫无目的地在宫里穿行着，夜风微凉，清泉潺潺，如果没有那么多心事压着，如鲠在喉，她倒真可以沉醉在这样一个朦胧绝美的银色境界中。 宫里四下屋檐的灯笼还闪着暖光，也为这清冷的夜晚带来几分柔和。她抬着头望着那些犹如天梯一般四射的光束，仿佛是透过黑色天幕漏下来的，像是要指引着迷途的人前去西天，早登极乐。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光束仿佛看着看着人就跟着陶醉了…… 这本该静谧的夜晚不知从何处风起。 西风飒飒，寒意逼人，木枝草叶沙沙作响，连带那些暖暖的灯光都摇曳起来…… 符素环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冷了……然而为这无情的黑暗永夜平添暖意的不止是灯光，还有他…… 不知作何，随着那风过，她恍惚飘到了后园，而那里有个青衫男人正在舞剑…… 他的衣袍很是单薄，人却精炼抖擞，长剑在他手中甩动亦是寒光熠熠，威风凛凛。 第272章 何去何从 旋转劈刺，他的招式犹如银蛇蜿蜒，灵活婉转，而那剑锋也是犀利异常，显得整套剑法亦是气势十足，霸气回荡。 更是他那随着劲风猎猎作响的长袍与那唰唰剑声一起交织了一段铿锵豪迈，起浮放浪的曲调。 那个男人虽然只是一身青色常服，宽衣广袖，显得悠闲自得，怡情意兴，可他的剑舞得却是惊心动魄，凛冽威严。 英雄一梦，尽在剑中。 符素环当然知道为这个夜晚平添暖暖情意和威武英姿的男人是谁…… 他是纵横疆场的常胜将军，于刀光剑影下能斩敌将首级。他又是一国之君，一朝之主，能指点江山，治理家国天下。他作为一位夫君可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与自己小酌一杯，闲话家常。他也是最平凡不过的一位父亲，可以爱溺地抱着自己的儿子教他读书识字，通晓道德……他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可就是这样宛若神邸的他也会疼痛，会流泪，会难过，会思念…… 就像现在，他孤身一身在此舞剑，那种寂寥惆怅，那种孤独悲凉只让他手中的剑更寒，心意更伤，身影更显落寞…… 英雄豪迈，遗世独立，执剑指天，谁与争锋。柴荣在那清澈的月光下舞剑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他恍若神人。 然而就是这样神一般的男子，他有凌云壮志，他有治国谋略，他似乎拥有一切却像是怎么也得不到爱…… 他曾被她用心伤害，被金环用药算计，又与和他两情相悦的菱儿互相怀疑，仿佛没有一个人曾和他好好相爱过，也没有一个人真正与他交换心意，他内心深处的情怀像是无人诉说般，任谁也没能走进他的心里去一探究竟，认识真正的他，给他带去最平凡的抚慰。 大概这就是人世间的公平吧……总也不能让一个平凡人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而自己所有对他的亏欠也许就该是命中注定而无法弥补…… 原来自己一直放不下，不能解脱的东西就是这份爱恋，即使她知道他们之间只能这样终结却还是不肯放手，不停地想要祈求他的爱，祈求将他们之间的遗憾弥补，祈求她还能有机会去扣开他的心门，好好相爱…… 如果她不离开，她和他还是夫妻，她想他了还可以偷偷过来看看他，她还是可以作为鬼魅继续爱他，可以留在他身边默默地关心他，保护他，她甚至还有机会去弥补那些关于爱的遗憾。可若是她真的走了，她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就是在让她亲手斩断这份情丝啊！ 更是下一世，她若是喝了孟婆汤，即使他们之间还有缘分，他和她也再不是从前的他们了…… 她不会再叫符素环，而他也不再是柴荣！缘起缘灭，最是难过！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而这一世他们注定也就只能如此作别……… 鬼魅心有痴念故不能自行离世，以前她总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痴恋人间，留恋于他，而当她真正明白了自己的虚念为何，她也终于能够放下这份执念了…… 若有来世，符素环只希望她还能以他妻子的身份再来报偿于他。 第273章 不如不见 明白了这一切，符素环像是要忘记所有一般不由自主地飘飞起来…… 万物皆为我所用，但非我所属。 所谓的命运不过就是不同人生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了一起。有痛苦的纠缠不休，也有干脆的一刀两断。可不管怎样，人，都该明白，没有什么是本就属于你的。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其实没有得到过任何东西，也谈不上失去任何东西，而自己所能选择放下的就只有关于自己那求而不得的执念。 夜幕之下，那只周身晶莹透彻的魂魄通体泛出淡淡的光晕……宛若仙子下凡…… 然而这时，柴荣也收了剑。他甩了甩宽袍长袖，将剑别在身后，可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符素环的身上…… 漆黑的天幕下仿佛只有她一人身上闪烁着光亮，无法不引人侧目。 那个英姿勃发的男人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坚定地看着不远处，不知不觉间竟然看红了眼睛…… 像是有一种难以压制的心情哽咽了喉咙，冲进了心里…… 他们相隔不远，那些淡淡柔润的光晕映在柴荣身上，也褪去了他不少刚毅之气。 柴荣那坚硬似岩石般的脸庞也像是要慢慢融化一般露出铁汉柔情……此时的他目光似水，眼眸中还闪烁着粼粼波光，翩翩君子的模样同这后园月华洒脱，优美别致的景色一般亦是美不胜收。 不知为什么，符素环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种疼痛迅速席卷了全身…… 她微微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盈泪的明眸。满眼是深情，满眼是伤情，坚若磐石，定若泰山，仿佛无坚不摧，无可转移！ 目光相交，炽烈如火，刹那间，只叫所有虚假的淡然系数崩塌，狂热的爱恋让人再无法抗拒，只能心甘情愿地泥足深陷，沉沦不堪而又无法挣脱。 然而暗潮汹涌的爱意下却是无尽的酸楚与疼痛，久违的他们只是相顾无言…… 符素环从来没有期待过这重逢的一刻，而这样没有预知的相见也只会令人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柴荣紧紧地捏着拳头，定然地看着眼前那缥缈的仙女，仿佛她随时都可能羽化成仙，永离凡尘…… 符素环本以为自己想通了一切，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世间……可没想到天意弄人，她再一次被那深情的一眼所牵绊…… 即使她也异常渴望相见，渴望向他倾诉心声，可她知道，她不能…… 命运残酷，生死阻隔，不是不想相见，而是物是人非，重逢无言…… 他是帝王，是人间最尊贵的皇上，他坐拥四海，身边美女如云，即使没有自己他也会拥有许多像菱儿那样痴心为他，肯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他也会爱上别人，甚至于数年以后也许他就会彻底忘记那个曾经伤他至深，令他痛苦的女人。 而现在的自己能带给他什么？她能带给他的不过是无尽的绝望和无比痛苦的回忆……这世间哪有什么地老天荒！坠入深渊的人会死，而不会永生，只有痛苦可以令人自觉地放手…… 第274章 痛别所爱 每个人的生命都要经历一个孤独的时刻，四顾无人，只有自己，然而只有这样的时候人才能明白自己的脆弱，自己的愿望，自己的念想，自己的追求，还有自己真正爱恋的人。 可生而为人，来去匆匆，离别千种，我们必须习惯身边的人会换…… 如果爱她是一件只能给他带去痛苦的事，她情愿他悲伤地就此放手，绝望地选择将她遗忘…… 也许好了伤疤的他还是可以继续活着，而活着就有新的希望和爱。 身为帝王他的荣光太过耀眼，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人可以去爱。他余下的人生也不该就这样抱残守缺，在寂寥惆怅地渡过。而自己身为鬼魅也该清楚自己的本分。 就这样，符素环一旋身便隐去了行迹，只与那茫茫黑夜融成一体…… 只是在临行的时候，她还是顿了一顿，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柴荣站在那久久没有离去，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胸膛里那颗心，在不停的跳动着，猛烈又绝望，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他的脸上也湿润了一片，犹带泪痕，只定定地看着那仙子出现过的地方，却更像是一场春梦了无痕迹…… 终于，他默默地低下头，呕出了一口鲜血…… 直到飞离后园很远的地方，符素环才停了下来。可人却还像在梦中一般浑浑噩噩，一路跌跌撞撞…… 这样重逢的一刻太过突然，让她恍惚有些分不清这是一场梦幻还是真正淋漓着血泪的现实…… 夜没有失去它的神秘，而是更深刻更漆黑了……在这样隆重的夜晚里，大概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只鬼魅正倚着一颗古槐在放声痛哭着…… 泪水之中，那个男人的容貌仿佛就凝结在她眼前，可当她想伸手去抓时，那身影却只化成了一片空白。 渐渐地，符素环像是抵抗不了这炙热的情感一般滑跪在地，更无助地在等着这至死不变的深切爱意将自己燃烧殆尽…… 离开的念头再次破灭。符素环不想承认，那深情无畏的目光再次将她羁绊……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放弃的感情也重新死灰复燃起来，不知何时才会熄灭…… 第二天一早，她挂着满脸忧伤，狼狈不堪地回到了自己昔日的寝宫——清宁殿。 清宁殿未易新主，也一直留守着宫婢，这里除了冷清一些，倒一如曾经那样干净别致。符素环徘徊在自己的寝殿里独自回忆着昔日那些美好…… 亦梦亦幻，曾经的美好太过眩目，真让人舍不得醒过来…… “你知道吗，我今天去领份例的时候看到紫宸殿那边又传去了好几位太医……” 什么？难道是元晦他撑不住了？闻听这话，符素环心里立即闪过一丝惊怕，她探向窗外，发现是两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婢女正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闲天。 “是啊……听说是皇上抱恙，无法临朝……” 他？他怎么又病了？ “不知道具体怎么了，听说皇上从昨晚吃过汤药后人就有些烦躁，莫名其妙只想去后园练剑，而且也不叫人跟着，回来以后就一直吐血……” 第275章 情深不寿 “是啊，听说皇上有一晚留宿奉华殿本就感染上了风寒，现在人都快痊愈了却又执意在深夜里跑到后园的塘边练剑吹风，真是圣心难测啊……” “而且这次好像更严重呢……” 忽然，其中一个宫婢将脸慢慢凑向另一人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听说皇上最近撞邪了……还请了法师留宿在宫里，而且那法师这几天好像也病得很厉害，看来这宫里的邪祟不得了呢，连皇上找来的一等一的法师都奈何不了它，还反被它所伤……我猜那邪祟八成就是枉死的菱儿……” 虽然这位婢女的声音压得已经很低了，可符素环还是听了个真切。 另一名宫婢听到邪祟二字亦是胆战心惊，可眼前比那更可怕的是森严的宫规和严刑苛法…… 她焦急地环顾着四周，确保没人听见才厉声将对方的话打断…… “嘘！你别瞎说了……快干活吧！这事要是被人听去，不等被邪祟弄死，我们就先得被侍卫们给打死啦！” 听完那两名宫婢的闲言碎语，符素环来不及去想什么一旋身便飞向了紫宸殿…… 然而刚到紫宸殿，她就看见了一群胡子花白的太医，从殿室大门里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皇上日夜忧心国事，又情志受阻，悲忧伤心伤肺导致气血郁结，悲愤难泄，这样的心病实在是难治啊……” “是啊……情殇难医，皇上这明显是急怒攻心，热火上涌不息才致人屡屡吐血不止……” “情深而不寿，慧极反被智伤，皇上每日忧劳于国事还不够，又感情不畅，实在是心力交瘁，而服药难解心病啊……” “唉，只怪先皇后去世得早，如今的皇后也不甚得宠，听说皇上之前本来属意一个婢女，结果前几日也死在了后宫的纷争之中，皇上该是有多伤心啊……” “不过……我听说那婢女死的时候怨气难平，之前缠着皇后，令她久睡不醒，现在怕是又缠上了陛下吧……” “傅太医，你身为太医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讲……” “可是我们给皇后娘娘用了好几副活血通络的药汤她还是没有清醒……而我也只是想起了小时候我祖父曾医过一个这样的病人，据说就是因为冲撞鬼魅，被邪气伤断了心弦才变成一个活死人的……” “唉……流年不利啊！皇后皇上先后病倒，我们可有的忙了……” 几位太医七嘴八舌地一路走来，一边讨论着皇上的病情，一边说着闲话，现在大概是前往药局安排煎药去了。 符素环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每个人所受的伤害都多多少少与自己有关。 现在元晦重伤，金环昏迷不醒，柴荣心病难医，种种事端叫她怎么放下一切悄无声息地离开啊！ …… 这一日，符素环又站在紫宸殿的窗棂外默默看着病榻上的柴荣……已经是第三天了…… 曾经，她每每凝视着柴荣那张俊美的容貌，脸上都会泛起淡淡的红晕，仿佛对方那浓浓的眉毛一挑就拨动了自己的心弦。 可如今，他却再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第276章 对视之中 都已经三天了，他的面容依旧苍白无色，只是那憔悴的病容更为他添上了一抹柔弱的美感，不同于以往屡屡征服于人的霸气，这样的他更令自己心疼和动容。 柴荣已经卧床休息了三日了，而且三日都没有临朝处理政务…… 这对一位以勤勉刻苦著称的皇帝来说实在太过反常，这次病势的凶猛也可见一斑…… 这会儿，他才刚好一些，又开始默默批阅起奏章来…… 符素环想起了太医们的谈话，她当然知道比起所有灵丹妙药，只有放下忧思，停止那些深挚的怀念和伤悼，安心卧床休养的他才可能真正好起来！ 可他却是柴荣，一个气吞山河，肩扛天下的男人，一个看上去淡漠无欲，却生死不渝的男人…… 那些奢华异常的陈设和珠翠相间的幕帘闪闪烁烁，璀璨珠光倒显得一袭白衣胜雪的他格外凄凉清冷…… 他闲散地盘坐在榻上，目光却依旧犀利，仿佛手中那一本本奏折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东西，让他只能豁出命去对待…… 也许就是那时，她再也不喜欢他着白衣了，她害怕他的憔悴，她心疼他的苍白，可即使是这样的心痛也错不开她看向那个男人的目光。 想逃又无法逃的无力感在困着她，如今她的爱依旧只能压抑。 也是因为上一次，符素环一直没有再踏足他的寝室，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能看到自己，那一夜对她来说一直心有余悸，所以现在自己只能默默地关注着他，远远地观望着他而不敢靠近和出现在他身边，生怕再一次相见会碾碎所有理智，撕裂出无尽疼痛，反倒令彼此更加难过…… 这几日，她也出入了奉华殿和紫宸殿的偏室，见了金环和元晦。 金环日渐消瘦，气色已经大不如前了。因为没有意识，所以她没办法进食，只能靠宫婢们煮一些流食喂给她，如果她一直不醒来，大概强撑下去也只能挺个一年半载，一群太医对此依旧是束手无策…… 元晦的情况也是时好时坏，内伤没那么容易痊愈，他能活着，能喘气也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对于他的伤，现阶段只要病情不再不恶化就已经算是好消息了…… 可怜金环和元晦两个人都是那么骄傲的人，不可一世，情冷淡漠，然而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靠宫婢伺候饮食便溺……这样屈辱地活着他们心里真的愿意吗？ 符素环有时也不禁在想，若是张群青还在，他二人的情况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转机？ 然而想到张群青符素环不禁又是心中一酸，垂泪不止。 正当她沉默流泪之时，忽然一道犀利的目光扫向了自己，是柴荣眉间轻蹙正对上她的方向，仿佛要看透他，洞穿她…… 在那空洞的对视中符素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睫毛都因虚弱在微微地颤动着…… 这样的目光足以令她惊诧…… 符素环灵体一颤便别过脸去，然而却看见李德公公穿过她的身体径直走了过去，当她慢慢回过头时，发现柴荣的目光已经平静地移开了…… 原来是太监李德从窗檐下走过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并没有看见自己…… 第277章 曼珠沙华 这时她才缓缓放下那颗因紧张而凝固了的心…… 符素环长舒了一口气却愈发不明白到底他是在何种情况下才能看见自己的？ 随着光影的移动，慢慢，屋檐下也变得炙烤灼热起来…… 李德和柴荣不知在说什么，和之前很多次一样，她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听，不去管。 半晌，符素环站在屋檐下逐渐将侧耳递了上去…… “皇上，太医院的人已经查出当日皇后娘娘为您熬制的那碗汤药都用了什么药材了……” 说到这儿，李德有些难以启齿，话也滞住了…… 柴荣放下手中的奏折，翻了他一眼，虽然言语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慑。 “她都用了些什么药？” 听到这儿，符素环也不禁灵体一僵，妹妹的诡计是要被揭穿了吗…… “回皇上，都是一些……那种……提高情致，闺房助兴的媚药……” 李德羞得涨红了脸，虽然只有两句话却被他说得磕磕巴巴…… “哼！” 未等他说完，柴荣就已然震怒。他猛然拍了一下床榻上的小桌，吓得李德也是一悸。 “胆大包天！” 虽然李德知道这话不是在骂自己，可他还是有些哆嗦，而且事情还没有交代完，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脸为难地继续往下说…… “还有几个下人从奉华殿的庭院中找出了所有药渣……发现那药汤里还添加了一剂猛药……” “是什么？” “曼珠沙华……” “什么？” “而且那些残存的药渣里曼珠沙华的用量之大足以麻痹意志，使人生命垂危……” 什么！一旁的符素环也不禁震惊。难道妹妹真的存了要害死皇上的心思吗？不管菱儿杀不杀她，柴荣都会死？ 难道当时她所谓的与菱儿一较高下就是要和皇上玉石俱焚？ 柴荣微微有些失神，虽然面目如常，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李德还是听见了那些来自皇上心口的，怦怦怦，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想起太医们的嘱咐，他的额角也渗出了一丝冷汗，只能斗着胆子劝道： “皇上，现在也并没有直接的人证物证指明是皇后娘娘要害皇上，没准皇后娘娘是遭奸人陷害也说不定……或者，也许皇后娘娘确实只是想认真地讨您喜欢，却放错了药的剂量也说不定，您千万不要为此动怒，而且皇后娘娘现在像个活死人一样整天躺在那儿，若是无凭无据还要治她的罪，倒显得天家无情了……” 现在的金环确实昏迷不醒，很多的事也无法追究和对质……他会就此放过金环吗？ 柴荣狠狠地白了一眼李德，只用黑白分明的目光就止住了他的嘴巴，符素环知道柴荣从来都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不过对于他来说，他也只对那些自己钟情的人才会施以情义作为回报，而这件事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含混过去…… 金环这么多年虽与皇帝不和，可她调教皇子，治理后宫还算高明，为人也深得宫人们拥戴，又是魏王的女儿，先皇后符素环的亲妹妹，柴荣始终没有废掉她的理由。 第278章 病入膏肓 虽然他一直想把对符素环的亏欠都报在金环身上，也曾交托真心，想用心对她好……可金环待他却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他大概也早就看金环不顺眼了吧…… 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甚至觉得柴荣早就已经恨上了金环，毕竟他曾付出了那么多感情想让金环真正幸福无忧，没想到他做的一切却只换来了她的毒害…… 终于，符素环听着他狠狠地咬着牙，发出了一声低吼般的命令。 “更衣，随朕去奉华殿！” …… 奉华殿的主子病倒也让这里显得凄冷了不少，那些种在奉华殿的花草这几日也因无人修剪而旁逸斜出，显得有些杂乱不堪。 这宫里的奴婢几乎个个都是人精，审时度势，眼光毒辣。谁得宠，谁失势他们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宫人大多势利，怠慢于那没有威慑的主子已不是常事了，有时候那些失了宠的妃子还不如皇上眼前那些宫婢红人显得富贵得体。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才几日，那个雍容华丽的皇后娘娘就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 李德候在殿外，符素环也随柴荣进去了内殿，金环才病了几日，这屋子里就弥漫出了一种腐气，虽然婢女们熏了很浓的香，可混在一起，那味道却怪异得令人作呕…… 这是皇上自上次离开奉华殿后第一次前来探望金环，奉华殿的宫人们无一不受宠若惊，也是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即使没人张罗他们，他们也很有眼力见地备出茶水点心，急急忙忙奉了上来。人总要为自己打算，就算他们的主子死了，他们也得在这宫里好好活着…… 正巧还有一位老太医在给金环请脉。那位老张太医也是彼时柴荣较为信任的一位太医。 虽然年级大了，可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周全，老张太医见皇上来了刚要揖手跪下，却被柴荣托住了手肘。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每柴荣单独召见他时都不会令这位老张太医给自己下跪。而老张太医亦是心领神会，没再沉下身子。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她昏迷不醒的……她还能活多久？” 虽然柴荣的话像是在关心皇后，在询问着她的病情，可那愤恨的语气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还不死？又或者她为什么还不醒来让我杀死她！那种阴讪讪的感觉也让老张太医打了个哆嗦…… 老张太医恍惚觉得，也许皇上就不是来看望皇后的，他只是来发泄愤怒的。 这时的柴荣已经抽回了手，直戳在那，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虚弱的病人，眼神像是俯视着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神情满是厌恶。 而老太医还保持着揖手姿礼。 “皇上，请恕微臣无能，暂时还没有找到皇后娘娘的病因……臣只能……” 冷漠无感的柴荣对金环大概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直接打断了老张太医的话。 “好，先别说那些了，你告诉我，在媚药中添加曼珠沙华会怎么样？” 柴荣本是这样淡淡一问，不知为何，那种威慑却令那老太医汗如雨下起来…… “皇上为何要问此事？” “你只管回答！” 第279章 第二百七十九 太医劝诫 看着皇上那张渐渐阴郁起来的脸色，老太医恐怕皇上又会发怒，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起来…… “想必皇上已经知道皇后娘娘给您的药汤里放入了媚药，以及曼珠沙华。 不过，皇后娘娘用的制作媚药的方子其实并不同于菱贵人那个，也不同于曾经先皇后所中情毒的方子。” 他说到这儿，柴荣眼底一亮也被一直观察着他的符素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臣随手翻阅了几本皇后娘娘放在寝殿里的医书，她大概是在菱贵人那张药方的基础上简单做了一些改动，增加了曼珠沙华的用量，臣想她们大概都不是曾谋害于先皇后的人……她们所治的媚药偏重于刺激男人的感受，而当初先皇后饮水里的媚药是专门制作的只用来刺激女体欲望的药……不过皇后娘娘给您的汤药中放入了大量的曼珠沙华，这药微毒，用少可以麻痹意识，减轻疼痛，致人产生愉悦的幻觉，用多了则会使人记忆混乱乃至发狂崩溃，危及生命。” 此时，柴荣的目光又愈发阴森难测起来。 “可奇怪的是皇上您服下那碗药却并无大碍，而皇后娘娘倒像是被曼珠沙华所伤，看上去是意识闭锁，心弦崩断的病征。” 当老张太医说完这番话时，殿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面对皇上的一言不发，密不透风的屋子像是有股冷气在慢慢回旋升腾着…… 即使是这样，老张太医还是顶着彻骨的寒意跪了下来。 他恭敬地朝皇上一跪，将头扣在地上。老朽的身子在微微颤动着。 “皇上，臣认为是因为男女交合才致使本该在您身上发作的毒性传到了皇后娘娘身上，她也算是咎由自取，自食恶果了。可您万不该再因为这些事而动气，亦或是痛下杀手。暴怒，愤恨都会影响到五脏的气机运行，您才大病初愈，应是补益六腑，养血安神，而不该再因为这些事耗散元气，若是您再有什么闪失，老臣也只有以死谢罪了……更是小殿下年级尚幼，本就失去了亲母，若是再将皇后娘娘治罪恐怕最先承受不了的只是小殿下啊！若皇后娘娘只在这儿躺着，她也就只是病了而已，若您真的因为皇后娘娘胡乱调剂药方而治她死罪的话，后宫又要一番动荡，而肺腑虚弱的您恐怕又要复发吐血之症啊！” 老太医言辞恳切，句句肺腑，而柴荣却端起一杯盖碗茶，眯着眼品起了茶。茶香袅袅，清香四溢，确实是一杯好茶，以至于他品了很久都没舍得放下。 没有皇上发话，张太医也只能一直弓着身子，不敢擅自起来，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的意思，就那么伏跪在地上始终不肯起来。可怜他一把年纪，已经步入花甲却还跪在冰冷的地上苦口婆心地劝诫着皇上。 柴荣像是有些累了，恹恹地不想说话，又一手玩起了那只茶杯，那只玲珑的杯子被他捏在手里不停地左右端详着，可他那几乎要蹿出火苗的目光却是一丝也没有要止熄的意思。 老张太医看出了他眼底的怒意，没办法，他只能连篇地磕着头，嘴里反复嘟囔着一句话： 第280章 真想杀她 “皇上千万要以龙体为重，龙体为重啊……” 柴荣依旧摩挲这那只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朕明白，你去歇着吧……” 柴荣像是习惯了这些臣下们的关慰，只是语气温和地让老张太医退下了。 老张太医缓缓起身，像是失神一般，步步踏空，一瘸一拐地退出了殿室。看来就在地上跪了这么一会儿便惹得他膝下虚弱，腿疾复发了，且还不知这样的劝诫会不会令皇上动容，让他平息火气…… 渐渐，随着太医的离开，柴荣面色上强装出的淡漠也在悄无声息地褪着色……他像是压抑不住气血的翻涌一般涨红了脸，快步走向金环所躺的那张床榻。 他俯看着那个虚软无力的人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眼下，也站在那楞了一会儿才缓缓伸出了手，用指背慢慢抚过了她的脸颊…… 金环的脸上还渗着虚汗，冰凉的手指划过那张同样没有温度的脸颊，指尖的不适并没有停下柴荣的动作，终于，他屏住了一口气，双手覆上了她的脖子…… 他狠戾的动作很快让金环惨白的面孔透出了潮红，而柴荣亦是眼底充斥着血丝，像是在憋着一口气足劲般，将手狠狠地压在那纤细的脖子上不断地施力…… 难道柴荣真的要她以死谢罪吗？可她现在毫无意识地躺在这儿不也算是得到了惩罚吗？难道他真的不能原谅她，再放过她一回吗…… 可怜那些命运交织下的死死伤伤不能只怪金环一人啊…… 危机之下，就在符素环准备上了金环的身去挣扎时，柴荣却突然松开了手腕…… 他整个人像是无端发虚一般跌坐在床榻上……坐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 在凝望了金环片刻后，他知道自己终究没办法杀死她…… 这室内各种气味杂混在一起，死亡，绝望，杀戮，仇恨……所有只属于地狱的气息恐怕都出现在这儿了。异常压抑下，他像是透不过气那般夺门而出…… 楼宇宫墙在迅速后退着，柴荣一路狂奔甚至甩掉了一行随众…… 其实那个念头在他心里一直挥之不去，可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符素环亦是一路追随着，生怕他出什么事。 终于，他停了下来，无助地将手抵在了清宁殿那朱红色的大门上，几处脱屑的红漆下，锈渍隐约可见。 柴荣虽然已经在尽力在平息自己的愤恨，可还是有一股血气从心肺处顶了上来。猝不及防，他呕出一口鲜血正洒在前襟上，弄得那锦衣华服亦是狼狈不堪…… 像是痛的有些麻木了，他的面色倒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用力地喘息着，呼出一阵阵血腥的热气…… 踢踏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匆忙赶来的侍从见皇上吐了血，急忙上前扶住他。这时的柴荣恍然成了木头，被簇拥上来的宫人们给架走了…… 一排远去的灯火下，只有符素环还留恋着这个地方，默默垂泪…… 难以言喻的惆怅如潮水般袭来，她太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而伤心…… 她明白自己的爱恋，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所处的不过是个黯淡无光，没有希望的漩涡……可她明白一切的一切却还是无法自拔…… 第281章 追逐的人 面对所爱之人的渐行渐远，泥足深陷的她唯有朝着最后一丝希望，如同飞蛾扑火般奔向劫难，为爱而拥抱堕落…… 依旧是紫宸殿，那灯下的烛火映在柴荣脸上忽明忽暗，一阵摇曳，显得他的气色亦是十分不好。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他仰躺在床榻上，甚至于嘴角还有血迹未及擦干，只为他那苍白的唇色勾勒出了一条鲜明又深刻的血线。 浑浑噩噩，似睡非睡之时，自己又忽然被一阵焦躁的咳意给惊醒……那剧烈的咳嗽险些令他窒息，也因为这阵咳，他的脸上泛起了一片不似健康的红晕。 “皇上，您没事吧……” 李德候在殿外闻听咳声急忙想要进来奉茶，却被一声严厉的训斥给喝住了。 “朕没事！你退下让朕静一静！” 他的话三分怒，七分冷，只有威慑力是足足的十分。咳意虽被压了下去，可呼吸还是不够顺畅……短促急切，像是要与天夺气一般困难…… 即使是这样，心力交瘁的他也不愿叫个人来伺候，或者起身喝杯茶压一压，他就那么软软地躺在榻上，任由病痛折磨着自己…… 作为一位帝王，身边连个可使唤的女人都没有……要是再不为他做些什么，张群青用命换来的这个人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也许现在的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了，可符素环在乎，她比谁都在乎他是否能好好活着…… 正在符素环思虑不安之时，一道精光打向了自己…… 柴荣朦胧之中眯着眼睛却看到了一团朦胧的光晕，他身子一僵，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然而再定下心神才发现那人真的就是他已故的爱妻——符素环！ 因为太过吃惊，他瞪大眼睛，目光都有些僵直了…… 虽然并不真切，可他认定自己的确是看到了一位美艳绝伦，影似故人的仙子…… 灯火下的仙女依旧略带寒气，惹人怜惜，更是那身洁白的素衣和缥缈的身形也让她多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一如往常…… 没错，那就是她！ 柴荣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却直直对上了符素环的视线…… 真叫人心疼，她的眼底带着湿润，像是在悲伤着什么…… 而符素环对上柴荣的目光只觉得眼前一亮就什么都明白了…… 躲闪不及的她迅速化成一道光束，不顾一切地飞出窗外，想要逃离于此，甚至还掀翻了案台上一盏精巧的琉璃灯…… 顾不得一片漆黑，柴荣也是立即翻身下床，起身去追，那跃起的力道之大几乎让他摔了个趔趄…… 他亦是不顾一切地寻着那道光追了出去，甚至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在宫宇中疯狂地奔行着…… 夜风呼啸，一身单衣的他任凭那彻骨的寒意钻进衣服里，赤脚而行也如同走在冰刀上一般，可他却始终没有滞住脚步。比起这些，更让他心冷的是她为什么要躲…… 他只觉得那渐渐飘走的光束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一般，让他只能不知疲倦地追逐着…… 不知穿行了多久，他看到那光束飞入了一间寝殿内…… 然而那寝殿并不是清宁殿，而是奉华殿…… 第282章 死中求生 他默然无声地站在奉华殿门口，久久伫立，直到那些落后的侍从追了上来，奉华殿的宫人才闻讯而出，赶忙行礼接驾…… 李德急急忙忙为柴荣披上了一件貂毛披风…… “皇上，外面风大……” 看着皇上那冷峻的面容，任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柴荣那泛着血丝的眼里满是悲伤，他仰着脸想越过这道宫墙，看看里面的情况…… 那里住着一个他最恨的女人……或者还有一个他最爱的女人…… “你们都退下吧……” 即使裹着貂裘披风，他那透着森冷的声音令侍从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着皇上踏进了奉华殿，宫人们急忙恭请，一行人提着灯笼引领着他去了正殿，而其他人则守在殿室外等候命令。虽然这位帝王衣衫单薄，甚至没有着靴而只披了一件披风，可他依旧高出一般宫人一头的身量，且身子正直，如同铁骨铸就，在漆黑一片中亦是气魄非凡，威风凛然。 夜深露重，月色分明。其实大家都很好奇皇上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但圣心难测，皇上只是一言不发地朝皇后娘娘的寝室走去。 他本是寻着那道光束而来，可不知不觉间却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又毫无意识，仿佛被命运牵引一般恍恍惚惚地推开了那道木门，走进金环所居的殿室里。 当那镂空雕花的木门被宫人吱呀一声合上时他才幡然惊醒…… 看着榻上那名形容憔悴的女人，遥想当年，她也是一名甜美如斯的少女，率真活泼，可怎么就成了这样歹毒的妇人……逼死菱儿，毒害于他……甚至让自己也落到这种田地…… 不过仔细凝视下，她眉眼间倒真和素环有几分神似。想起她们那同样盈盈明亮的眼波，同样动人心魄的美貌，那种只属于绝世美女的风华艳丽，也许金环未必就比素环要少…… 就这样，柴荣看着榻上的病美人不禁想起了那个早已香逝的她……又忍不住板着面孔将手伸向了她的侧脸，妄想填补一丝内心的空虚…… 为什么至今他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即使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他也时常感到孤独……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他呵呵一笑，也不禁嘲笑于自己的多愁善感。 忽然，他身上一紧低下头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白玉般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那力道柔弱得仿佛初生稚儿，若有若无，无法不惹人垂怜…… “陛下，别杀我……” 就这样，他的手僵在了半空，目光也即刻凝滞…… 金环鬓发微乱，又刚刚苏醒，不由得喘息起来，娇弱却又娇艳，仿佛白玉兰那般立于春风般妩媚，在他心里吹起了一层涟漪…… 呵气如兰，那微薄的声音就萦绕在自己耳边，宛若铃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悦耳动听。烛火下，那个病美人眼光明亮地看着自己，令柴荣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纵使病容苍白，她的眸子却依旧清澈如泉，只映出了他那颓败的模样…… 原来她是在求他不要杀自己？ 心潮涌动，柴荣直觉得心在怦怦地跳。而自己的狼狈也恍惚映在了她的眼中。 第283章 活人死人 在自尊的驱使下，他急忙转身，像逃命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挨到柴荣离开，符素环才托着她妹妹那缠绵病榻的身子艰难地想要坐起来…… 刚刚，在柴荣伸手前她一直躲在床角的帷幔之后，看到他神色有异又伸出了手以为他又想要扼死金环，所以情急之下便不顾凶险，忙不迭地上了她妹妹的身，想要帮她死中求生。可没想到等她醒来才发现妹妹的身子如尸骨一般枯竭，根本毫无气力，这副躯体麻痹得让她只觉得自己是在操纵着一节节由木头拼制而成的人偶……这本就困难非凡，更别说是抵抗一个男人了。 好在柴荣并没有出手伤她，这倒真叫符素环心生感动……想到这儿，她倒乐得知足…… 然而当一众侍从看到皇上依旧赤着脚快步走出殿室之时，他们亦是惊讶。不过还是李德想得周全，他早已备好了暖靴等在了殿宇的大门外。柴荣一出来李德便立即殷勤地为他换上长靴。 “叫个太医来给皇后看看吧……” 柴荣只朝李德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德回身嘱咐了宫人们几句，将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帖帖后方才离开。 符素环几次想要坐起来都没能成功，想喊人也是气息微弱，唤不来半个鬼影…… 就在她无法控制这孱弱的病体起身之时，太医却很快就出现了。一番询问下才得知原来是柴荣在临行前还不忘招呼太医前来为她妹妹诊脉…… 大概这次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她吧…… 太医来后又是把脉又是针灸，婢女们也端上了这奉华殿里始终备着的参汤。两碗参汤入腹，她又吃了一些粥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惊奇地发现这副身躯也渐渐有了气力…… 药食同源，妹妹不食五谷才会导致体质虚弱，那些汤啊水啊的的确不能当饭吃……想到这儿，她更觉得自己该为妹妹多吃些东西了。 再看一众人形为她忙来忙去，跑前跑后，符素环心中又是莫名地酸涩起来……原来这么多人都希望她妹妹还能活着…… 她真心希望金环能快点醒过来，看到这感人的一幕幕。若是妹妹暂时不能醒来，她也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关于眼下，索性就先让她先替金环妹妹好好活着吧…… …… 皇后娘娘昏迷近半个月，如今竟悄无声息地醒了过来，这本该是宫中一件大喜的事，可有些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而皇上那边也是闭口不提此事，一切又如风过一般来去匆匆，了无痕迹地逝去了…… 这几日，柴荣心中一直忧虑着金环的病情，但碍于之前的隔阂，他也不便表露，虽然内心记挂，却也一直没有去看望于她，就这样一直挨到了张太医来为他请平安脉的日子。 “皇上脉象涩结又沉细绵软，是忧思劳伤，精力虚损之象，还望皇上能放下沉重冗烦的心事，以多休息心力为宜啊！” 明明没有病，可张太医每次来都要一番夸大，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着他放下思虑，柴荣听得多了也很是烦腻了。 第284章 看望金环 不过这一次他倒没有在张太医请完平安脉后就立即把他哄走，且还对他作了褒奖。 “张太医照料龙体有功，朕该赏你一个，来人，赐坐，为张太医奉一杯茶来……” 张太医年老体衰，走到哪确实离不开水喝，这时也真是有些口渴难忍了。又见得皇上赐坐赐茶，实觉荣耀至极，不由得精神焕发起来。 而那茶水同皇上饮的那杯一样，是上好的明前茶，茶芽细嫩娇柔，滋味清新，尝到嘴里亦是满口生津，好不畅快。 得了皇上赐茶，张太医焦燥的口舌也得到了缓解，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上您脉道滞涩，想必是思虚忧愁裏积已久，又屡屡忽视于病而致损血伤精，若是您再不好生调理静养，想要复健，犹如蚕食桑叶一般又慢又难，而您身负家国，可不能小觑于病啊……” 柴荣留张太医在此品茶可不是让他在这儿对自己一番殷勤说教的。 “朕都知道了……” 他懒懒地饮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 张太医以为皇上这是乏了，刚要起身请退，然而半个屁股还没离开凳子就听见他慢条斯理地问道：“皇后那边情况如何？” 皇上端坐在那若无其事地饮着茶，张太医也摸不清帝王的心思，只好蹙着眉头照实回答。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病着实奇怪，她的脉象依旧缓迟无力，不像是该清醒的样子，可皇后娘娘还是醒了过来，而且老臣几次施针都不见皇后娘娘的脉象有什么起伏，或者说以前的皇后娘娘是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而现在，照脉象来看，她也不过是一具能行走的活死人罢了。不过现在皇后娘娘可以自行进食了，听说胃口还不错，体质倒也不会一直虚损下去了……” 老张太医见柴荣听了这些话依旧无动于衷，这样不带情绪的脸色倒叫他有些战栗。 柴荣面色平静地沉思着什么，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行了，你退下吧……” 待老张太医走后，柴荣思来想去之下觉得金环既然醒了，也是时候该去看看她了……就这样，他把心一沉，便奔向了那奉华殿…… 被符素环上身的皇后娘娘这几日好转了不少，因为能吃能喝了，所以气色也好了许多，人也玉润了一些。这时，她召唤来了一名内庭管事的太监，才刚交代了一些话下去，却没想到柴荣却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适才，柴荣见她招来了一名太监正在吩咐着什么，就没有过去打断，只是待在一旁的屏风后静静地欣赏于她。 姿色清丽，面目如画，很有她姐姐的神韵，他甚至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只觉得那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在耳边涤荡…… 不知道为什么，金环的声音又变了，很是独特，像柔声细雨，默默滋润着万物，却又干脆利落，绝无尾音，听得他也是如痴如醉。 符素环不知是柴荣进来了，才刚打发走内监，一回身便对上那双千丈深邃却又澄明剔透的眸子，因为太过突然，她不禁心下一颤…… “皇上您……怎么来了……” 第285章 魅惑袭击 眼前那双鹰目盯得符素环无处遁形躲藏，她只好朝他俯身一福，然而礼数还未周全，就见眼底伸过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夺过她的手腕…… 符素环肩头一沉，犹未反应过来之时，人就已经被柴荣上前两步抵在了墙上…… 她一双纤细白皙的素手慌乱地推拒着柴荣那结实壮硕胸膛。 目光相接，眼波流转，而他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这样互不相让的对视仿佛似曾相识。 看着她顽抗的样子和坚持的执着，柴荣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一阵刺痛……不敌于这样的目光，柴荣便避开她的视线，低下头直接吻上了那修长玉润的颈项…… 这样熨帖在一起的姿势他们仿佛记忆深刻一般，心的某处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爆发，深刻，浓烈，抗拒不得…… 符素环立在那儿亦是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上着金环的身可除了视听嗅，便再无法通过她的身体感受触觉。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能强烈地感觉到那来自柴荣炙热的袭击和强烈的占有欲…… 意乱情迷之下，她抓着柴荣的衣物，不断推却的手也不由得渐渐攥紧…… “陛下……陛下……” 符素环喘息之中发出了几声极轻的呼唤，然而这样的声音细小绵软，毫无作用下却更令柴荣如陷幻境…… 就这样，他不断索吻，从脖根一路吻上了那吐气如兰的唇，极尽温柔地慢慢品衔起来。 被那滚烫的唇舌覆压着，符素环人亦如虚脱一般……可想起曾经，心不禁猛然一恸…… 此生她怕是再没有身份和她最心爱的男人像这样痴缠在一起了……他们现在隔着生死那么远的距离，而绝不可能逾越。且柴荣怀里抱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金环…… 她不是金环……她只是在替金环活着！眼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一场梦……想到这儿，符素环的心亦是抽痛不止…… 当时，她上了妹妹的身只是一心想救回妹妹的命，并没想过要霸占妹妹的身体去过她的生活，而种种事端之下，她也渐渐明白自己不该通过控制别人的身体去违背她们的意志，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让他们更添误会和嫌隙…… 如果现在站在这儿的人是金环，她大概不会想要如此吧……更是未来，自己离开以后，心结未曾打开的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行事，说不定还会以此为耻，更恨上柴荣…… 如果命运既定，妹妹只能与柴荣以这样彼此厌恶的方式活着，那就让他们这么过活下去吧…… 而她亦不能重蹈覆辙，陷柴荣于不义…… “陛下……” 她被堵住的唇已被柴荣折磨得近乎失去了知觉。符素环从嘴缝中勉强挤出两个字来却始终不见回音……推拒不下，她只好猛烈挣脱起来，然而对方那起伏的胸膛正是动情之际怎容她来钳制？ 没有片刻，她又被柴荣推倒在床榻上，而衣衫也毫无意识地被剥去了大半…… 任凭那双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着，气力不敌那男人，她所能做的最大的抵抗就是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吟出什么动听的声音来…… 第286章 猛烈攻势 洪水般的欲望席卷而来，迷情之中，符素环只觉得自己差点就沦陷了……但她没有……她没有随波而逐流，反倒是那些炙热的吻噬令她逐渐清醒起来…… 这世间大概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连她都放弃了很多只属于她自己的信念。 相信漫漫余生，柴荣还会遇见很多人，还会有很多人在未来等着他，等着去爱他…… 就像熊熊烈火燃尽后只剩灰烬一般，激情退却之下他们之间不知又会剩下些什么…… 若为以后打算，柴荣会因此而怜惜于金环吗？而金环妹妹又会感动于这样的恩宠吗？ 曾经他们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些事，可结果又怎样？还不是金环要毒死他，而他亦要杀她…… 姻缘也许早已注定，任谁也无力挽回……而他，也不该再和一个已经牵错红线的女人继续像这样纠缠不清下去了…… 而她自己也应该像金环的思维行事一样，保持独立与尊严，与柴荣界限分明起来，好让他们各过各的安生日子，他们的生命若不再交集，他们彼此不再打搅于对方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带来平静与释然。 为了止息恩怨，为了避免再次伤害，符素环不得不为以后打算，至于那些牵错了红线的姻缘，她必须趁着现在毫不留情地斩断…… 心硬之下，她奋力推开了柴荣，拒绝了那痴迷的缠绵…… 柴荣只被她大力之下推得一愣，便跌坐在床边，大口地喘息着…… 他眼底虽然压满了失落，却又异常疲惫地再次压了过来，而这一次，他的神智似乎还未恢复，就只将头埋至她的颈处掠夺着芬芳，而符素环亦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推开他了…… 虽然他确实过得辛苦，而自己很想安慰他，但她知道她不能。 她必须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只能站在金环立场上的身份…… 慢慢，柴荣逐渐抬起头来，默默看着压在自己身下的那个女人，她只是低垂着眼眉，半阖着眼睛，仿佛在承受着欺凌一般，涔涔热汗打湿了她几缕头发，就粘腻地贴在鬓侧，虽添了一抹风情，可这样的神态确实也扫了他的兴致，不过，他似乎还不想就那么轻易放过她…… 柴荣压在金环身上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是俯在她身上玩起了她那略有些湿濡的发丝…… “以前朕可是待你太好了？你竟敢屡屡犯上，甚至想用药害死朕？”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谋害皇上这样的罪名一旦承认便是死罪难逃，此时符素环深知自己不能犯傻…… “皇上圣明，金环没有，金环只是不喜男女之事，既想洁身自好，又想巴结于皇上才调错了药的剂量，还望皇上明查此事……” “哦？怪不得你对朕如此冷淡，原来是不喜闺房之事……” 柴荣发出了几声坏笑，倒叫符素环红上了脸颊。而这一点娇羞也一丝不落地映在了柴荣眼里。至此，他的笑意更深更魅了…… “你大概是没有开窍罢了，而这其中甜头你也没有完全体会出来。不过，朕有的是方法让你能享受闺中乐趣，前提是你要配合……” 第287章 调情戏弄 说罢，他那一双大手随意一压，拇指便准确地摁在了金环身上某处最娇嫩的地方…… 柴荣的动作虽然粗鲁，可眼神却带着奇异的温柔…… 虽然没有触觉，但符素环还是觉得一阵羞臊，又不堪调戏，忍不住想去推开他的手…… 可她的反应又远不及对方迅速，而柴荣那双游离在她身上的手很快又辗转了好几处身体，揉搓之下，金环那本来僵硬绷直的身体也迅速柔软起来，如同一汪水般，柔润无骨，只任由他随意地摆弄着，而本就衣衫凌乱的他们也几近赤膊，可符素环却是再无力反抗于他…… 看着女人在自己的撩拨下渐渐放下了矜持，酥软了身子，柴荣不仅讥笑道： “你所谓的自爱，绝不如朕的宠爱，食色性也，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求着朕玩弄于你……” 他的话污秽不堪，明明带着不屑与嘲弄，却又像是在勾人作淫放浪一般，虽止不住羞耻却又忍不住渴望…… 几番推拒不下，符素环也是乱了心智。 即使手脚忙乱地抵抗着他的侵扰，却又毫无作为…… 渐渐，一双粗糙的大手又滑进了金环那薄如蝉翼的亵衣内……肌肤相亲之下，柴荣摸到了一处挺拔的凸起，不禁反复揉捏拨弄起来…… “不要……别……” 虽然符素环和柴荣也有过几次皮肉接触的经验，但这样带着勾引的挑弄她还是第一次遭遇，比起以前他的说做就做，如此极尽温柔的诱惑让没有触觉的她也很难把持下来…… “你不过行了几次房事，不懂也无妨。这次，朕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经历。” 符素环眼见着那男人眼里着起了一团火，烙在自己身上仿佛烈焰灼伤般炙热……而那火焰的正中就是神色迷离的金环……他是要将她燃尽成灰吗？ 终于，他的吻也跟着那躲避不及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如果再不反抗，她恐怕自己很快就要沦陷在那令人神魂颠倒的欲望中了，连同金环的自尊和骄傲都被无声无息地抹杀个干净，毕竟他对她不是爱，而仅仅是侮辱与玩弄……况且金环的坚持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 柴荣春情荡漾之际渐渐放松了压制，而符素环亦是努力地压抑着兴奋，控制着冲动，即刻抓住机会，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开，人也忽然坐了起来，只用双臂裹住身子，带着喘息与警惕地望着他。 金环的猝然坐起其实也唬了柴荣一下，他木然看着那个脸上犹带情谷欠的女人，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突然拒绝自己…… “皇上，您才大病初愈，行事无度会影响您身体复健……” “哼……” 柴荣倒在榻上哼笑了一声亦是坐了起来，那半裸的身子就直白地展现在她眼前，魅惑至极。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可符素环还是羞得急忙别过脸去，她甚至能感觉到金环的心也在怦怦直跳…… 柴荣愤愤之下怒道：“难道憋着就不会病了吗？” “不是……听太医说您日间也是异常繁忙，适宜多作休息……而不是……纵欲……无度……” 她哪只眼睛见他无度了？这话一听就是借口，想到这儿，柴荣额角上的青筋也不自觉地渐渐暴起。 第288章 吃干抹净 “你还知道关心朕的身体？朕倒真是意外！” “这是臣妾作为皇后的职责，陛下不用意外……” 符素环声音小的如同蚊语一般可柴荣还是听了个真切。 没想到她还还上嘴了，这倒真是她的风格，让人又气又恼的风格。 柴荣带着讥诮一伸手又捏上了她的下巴，玩味地欣赏着那张通红羞涩的小脸，明明在渴望却又非要装出一副傲骨坚贞的模样。 “不过现在，你作为皇后确实该为朕的身体着想一下，朕现在精神亢奋，兴致盎然，身上某处困扰不已，需要你来为朕排忧解难，你可愿意为朕宣泄情致？” 他果然是来找自己泄欲的……虽然不满，但这样流气的话还是让符素环红上了耳根。 见她羞到不说话了，柴荣亦是觉得有趣，凑脸过去便想要亲她，可那女人却偏又别着脑袋倔强地不让他亲，柴荣冷哼了一声又语气沉重地加了一句： “难道你想抗旨吗？” 面对抗旨这条罪状符素环也是不知这是柴荣在戏弄于她，而只怕他会真的迁怒于金环，便一本正经，从容不迫地回应着他的调情，答道： “不是抗旨，是臣妾做不到……” “……” 这样直接的拒绝很令人失望，什么做不到，明明就是不想和他做……柴荣怒上心头，却又隐忍不发，依旧面色如常地听着她的下文。 “君子淑女于两情相悦之时方可如关关雎鸠一般径自交合，所谓求之以礼，待之以礼，亦是帝王该有的道德礼数……” 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一抬手还鼓励道： “不错，继续说……” “故此，您不该不顾女子感受而强行索爱……” “你是说朕待你无礼？” 想起他之前极尽温柔的爱抚，亦是绝无亵玩之意，可自己总不能告诉他事实是金环不愿意被他占有吧…… “皇上待人有礼，只是臣妾确实不喜房事，还望皇上能作体谅……” 这时，柴荣终于绷不住怒火，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力道之大让她止不住地眼花缭乱…… “当初你去紫宸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把朕从菱儿的床上拽了下来，让朕宠爱于你，现在你却说你不喜这事？告诉你，不管你喜还是不喜，朕是皇帝，而你这残破的身子朕也是要定了！” 没想到当初那件事竟然是如今这番折磨的起因，其实她也在无形中毁了菱儿的姻缘，所以当真有句话叫自作自受吗？ 看着那壮硕如山的身形渐渐向自己扑压而来，符素环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只有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的花样确实繁多，雄风威武下，没一会儿便令她泪水横流，如上云霄般恣意畅快，只任凭那兴奋一浪浪不断涌进头颅…… 柴荣酣畅淋漓中亦是无休止地索取着她的温暖柔润，发泄着那些着男人的欲望。 在一轮又一轮地欺辱下，符素环只觉得身边空无一物，而自己像是从千仞深山上跌落般眩晕，一直极速飞行却又始终落不到底似得浮至半空。在缥缈无依下，叫她没有只能紧紧地抓住柴荣那坚挺的腰肌，不断地贴合上他，想寻些依靠…… 第289章 元朔进宫 他明明不爱她，却要用快感来打碎她的坚持，用情谷欠去征服她的高傲……可这一切明明是羞辱，却又叫她欲罢不能。 即使是她不爱他，可此时此刻她也必须承欢在他身下，忍不住放浪形骸…… 想到这儿，符素环只觉得哪怕是寒潭千尺亦或是粉身碎骨都好过这样的身心折磨…… 柴荣发泄了很久才终于放开了她的身体，从金环身上翻了下去。符素环本以为自己终于落地了，却没想到他不过是换了个姿势又继续攻城略地起来。而此刻的她身体亦是瘫软得如同烂泥那般动弹不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她身上唯一不知疲惫的是那些纷纷滑落的眼泪…… 事毕，柴荣慵懒地起身开始穿衣，他本以为自己极尽所能的挑逗，温柔有力的动作会让那个女人感到满足，会让她快乐，可隔着珠帘，他只用余光扫了一眼榻上的女人，却发现她在默默地啜泣着…… 与之前意乱情迷的泪水不同，现在，她似乎很是悲伤…… 这时，柴荣的神情也逐渐深邃难测起来…… 那蜷缩的身体，噙泪的眼角都像极了一个人，让他依稀忆起了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他也是这么畅快地得到了一位绝世美人，并不顾一切地饮尽了她所有的芬芳，可知道她香消玉殒，他终究也没有得到她的心……而那个她如今也再没有机会知道他的悔痛了罢……想到这儿柴荣也不禁难过……为什么爱一个人会那么难？非要遍体鳞伤才悔悟当初的错，却又在不知不觉中重蹈覆辙，踏上旧路…… 算了，他也累了，锦衣玉食，高贵地位，包括他的心……他能给的都给了，更是对于金环，他屡屡忍让，多番吐露心声，可结果又怎样呢？也许女人就是太贪婪，太心机，他也不想再为她们劳心劳力了，就算她爱的女人从不属于他，从没有爱过他，他也不在乎了，一个人活着，该快乐还是要快乐…… “别哭了，虽然你不太懂闺房之术，也没什么情趣，好在你还有几分姿色，朕倒不是很失望，日后朕会慢慢调教于你的……而你也要习惯朕是皇帝，朕想要的东西不管你是有还是没有，都得给！” 他一挥衣袖，带着一分怒意离开了…… 看着那人的身形在一点点模糊，细小的泪滴也开始顺着那白皙透红的脸颊缓缓滑下……那些晶莹的泪珠不断地滴落在精美的锦榻上，润物无声，同时也落在了在心里，泠泠地发出了几声轻响。 …… 这几日，北方战事吃紧，柴荣亦是朝堂书房忙得不可开交，也再顾不上其他。 符素环之前吩咐内廷管事将元晦的儿子接进宫来。她心疼那孩子在外面孤苦无依的，只寄养在舅舅家，而舅母待他又不好。另一边，元晦的病情也不甚稳定，还是把这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她才能安心一些，说不定元晦见了儿子，他的伤也能好得快一些。 待她吩咐下去以后，果然没有三日那孩子便被带到了宫里。 当元朔被领进奉华殿的时候，符素环只发现这孩子照之前又清减了不少……忍不住心酸起来…… 第290章 作为皇后 当元朔被领到她面前时，符素环看着那个瘦小黢黑的孩子，急忙伸手招呼着他。 “过来……孩子……” 元朔从没见过如此金碧辉煌的地方。明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下面那根根红漆柱上只见一条条金鳞金甲的飞龙盘旋于此，栩栩如生，威武雄壮。紫柱金梁，所到之处皆尽奢华之能事…… 雕梁画栋之中，元朔恍惚如临梦境，而对面亦是一位锦衣华服，如同仙女下凡般的人物在召唤着他…… 因为太过紧张，那些热汗都打湿了他的外衣，秋风一过叫他也是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元朔被众多宫人侍从簇拥，沉默之中还是显得十分的局促不安。 符素环亦是明白这孩子的胆怯，索性自己上前一步，一把便将他抱了起来。这四五岁的孩子身形还不及小他一岁的宗训显得个头壮实，也实在叫人难受。 元朔被符素环抱着颠了又颠，而他看着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本来困惑无助的情绪也因那仙女这样毫无嫌弃之意的一抱，立即烟消云散了。更是她身上的温度，她慈爱的目光，她的柔声细雨，一切仿佛都很是熟悉，皆让元朔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以后，你就叫我姨娘吧。” 符素环不顾这孩子脏兮兮和着泥巴的外衣就将他抱在怀里，还在他脸上宠溺地啄了几口，叫一众侍从们都有些惊愕，同时也在瞬间明白了皇后娘娘的用意。 元朔怯生生地还是没敢这样叫她，符素环倒也不介意，只笑着对侍从们吩咐道： “带这孩子先下去沐浴更衣吧……” 符素环私想着她接元朔进宫一是要照顾于他，让自己安心，二是想通过这孩子的鼓励让元晦也是多些安慰，少一些顾虑，好快点康复起来。可没想到这孩子竟比上次见他还瘦了不少。比起胖嘟嘟的宗训，作为母亲她也着实心疼这孩子，若是元晦看到了亦会难受吧，所以符素环便自作主张，先让元朔住进了奉华殿，想等着他调养好气色再带他去见元晦。 待沐浴更衣后，小小的人儿终于显得精神了些。当真是人靠衣装，元朔穿上那些织工锦绣的衣服气度亦不比那些王孙贵胄有差。 最开心的当然是宗训。整日被几个老麽麽和丫头太监们围着转的他早都腻烦了，这下可算来了一位同龄的孩子能陪他玩了。 而宗训与元朔才相识一会儿便情投意合地玩起了骑马打仗的游戏，宗训年纪小，下手没轻没重元朔倒也不太介意，只像个大哥哥一般哄着他，护着他。 庭园内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符素环看着那两个孩子玩的这么开心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然而她并没有高兴多久，柴荣就来了。 皇上的出现一下带来了阵阵肃杀之意。一众宫人急忙俯跪，嘴里高呼着万岁…… 元朔纵然还小亦是明白这其中道理，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下跪行礼。只有宗训没规没矩地朝他父皇扑了过去，求他抱抱自己。 柴荣对待孩子一向宽容慈爱，见宗训扑了过来，便单手将他抱起，而宗训也是迫不及待地朝他父皇介绍起了自己的新玩伴。 第291章 该要侍寝 “父皇，这是元朔哥哥……” 其实柴荣在刚踏入殿室时就发现了这个孩子，虽然黑了些，倒有种刚强的劲头儿，一双圆眼很亮，整个人还蛮精神的样子。 他一眼看过去本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少爷，而这时符素环才上前一步解释道： “陛下，这位是元晦法师家中的独子元朔，元晦他入宫多日而这孩子流落在外面亦无其他近亲能仔细照顾，孩子又小，臣妾便自作主张，将他接入宫中，相信看到亲子，法师也能寥作安慰，身上的伤兴许也能好得更快一些……” “嗯……” 柴荣频频点头，赞肯道： “皇后有心了……” 而符素环也是拉过那孩子，再次向柴荣行了大礼。 此时已是临近傍晚，皇上免不了要在此用膳。这也令符素环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毕竟柴荣是个男人，年轻力壮，有那种需求也是应该的，可妹妹她是肯定不想再承这样的宠爱了，更是当初她毒害皇上，置气菱儿应该已是抱了必死的心，若是现在再令她侍寝，等她将来醒来亦或是让柴荣习惯来此处泄欲，必定是隐患啊…… 整个晚膳符素环用得都是心不在焉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她妹妹和柴荣的事，不管他们是谁受了伤害，都会令她心痛不堪。期间，她还不时偷看柴荣的神色，而那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又只用疑狐的眼光回应了她…… 果然，用过晚膳后柴荣还是赖在了这奉华殿，先是同宗训一起玩耍，又和元朔聊了聊民间见闻，而符素环则冒着冷汗待在旁边看着…… 一直挨到了申时符素环才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孩子们该睡了……” 两个孩子听柴荣讲他那些沙场征战的故事也是蔫蔫地困倦了，再看向那亦有些憔悴的皇后，柴荣只好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也是，朕也该休息了……” 此时两个孩子确实疲惫了，宫人们也很有眼力见地带走了两个孩子，而偌大的寝殿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样的独处很令符素环紧张……见柴荣往里室走去，符素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皇上您不走吗……” 当今天子想留宿在哪难道还有被赶走的道理吗？ 柴荣顿时怒上心头，猛然转身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符素环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才如此纠结，可这样的话又怎么说给他听…… 这时，柴荣已然坐到了榻上。 “过来为朕更衣！” 那霸道的声音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不满…… 也是，就是因为他对金环太过不满才要屡屡过来欺凌于她，她又怎会不知…… 帝王的权威无可撼动，符素环只好走了过去，跪下身子，一脸茫然地为他宽衣解带着…… 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哆哆嗦嗦地在为自己更衣时，柴荣不禁深深蹙起了眉，更是她那一脸绝望令他妒火中烧。 是不是为那个叛贼李崇训宽衣解带，与那李崇训共赴巫山她们就不会如此抗拒了？ 即使柴荣已经记不清那李崇训的样貌了，可这几年下来，他对那人的恨意却是有增无减…… 第292章 不知疲倦 难道她们心里真的只有那个男人而没有自己半分吗？可他又哪里比不过那人！柴荣越想越恨，咬得一口银牙咯咯作响。 符素环本以为暴怒只是柴荣的常态，在为他褪下外衣后依旧无知无觉地继续为他脱着靴子，只是手上的力道因为颤抖实在太轻，拽了几下都没能将那革履靴脱下来，倒惹得柴荣心痒难忍，恨不得立即将她吃干抹净…… “磨磨唧唧，你在拖延什么？别脱了！” 柴荣一抬脚便踹开了符素环，虽然力气不大，但这一脚也足以让符素环跌倒，也足以令她心伤难堪……她伏在地上先是一愣，没过一刻竟然耻辱地哭了，又像是怄气般始终不肯起来…… 她这一哭也让柴荣内心惶然无措着，可他却反倒装起了笑，冷冷说道： “行了，别再演戏了，没用！当初你一心想进宫，要当朕的妃子，现在如愿了，还当了皇后，你这又是摆的什么姿态？你是朕的女人又不肯服侍朕，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 想起曾经自己亦是不愿侍寝，两年下来虽被强迫承欢三次，可他也没有这样羞辱折磨于她……这么想来，其实他对自己还不错…… 似乎他们都想起了曾经，也同时暗淡了目光…… 最美好的东西从来都是已经失去的东西，而那些没有得到过得东西也像是一座座山巅一般压在心头，越积越高，遥不可及却又催人奋进…… 这样的巅峰不会轻易崩塌，一切也不会轻易逝去……纵使无法追寻，征服不到，身心俱疲下，人也不忘阖上眼睛好好怀念。 柴荣似乎吁了一口气，再次凶恶地嚷道： “快脱衣服！脱你自己的！” 这狠戾的话将符素环迅速拉回了现实…… 他要她脱衣服？ “快脱！” 一直默默流泪的符素环还没回过神来不禁又被这吼声吓得一楞…… 是啊，皇上如此金贵怎能劳动他每次都为自己更衣呢……更是他粗暴的动作总会扯坏那些无辜的衣服……她又怎么忍心让那些织锦华丽的衣服和她一起承受伤害呢？ 符素环哭得也有些累了，反倒勾起了一丝苦笑，不就是要个身子吗，顺从他会要，反抗他也会要，与其让他大力地捏青妹妹的身体来帮她更衣，还不如自己脱了倒省心省力……反正结果都是要承受他肆虐的欲望，若能少受点伤就少受一点吧…… 想开了符素环也便大方了，她缓缓站起，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 只见那嫣红色的肌肤寸寸露出，艳光四射，让人无法移目，而那莹白如玉的脸上犹带泪痕，亦是楚楚动人。更是那婀娜动人的身姿，恐怕极尽最美的诗文歌赋也难以形容那些最娇媚的曲线…… 洁白无暇的身子就呈现在他眼前，国色天香的面孔亦是近在咫尺。光艳照人，绝美得就像画卷一般让人不禁赞叹。柴荣沦陷其中看得如痴如醉，而久久没有下文…… 符素环脱光了衣服站在那儿，虽然她没有感觉，但也清楚妹妹现在一定臊得面目通红，而那瑟瑟发抖的身体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怕。 第293章 继续逃避 即使她侧着脸颊，始终没有抬头也知道柴荣灼灼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便只用余光去瞄他。 而这一点心思却又正好落在对方的眼里，只让柴荣觉得眼前的她是如此娇羞无限，从而头脑错乱，难以形容地想要冲动行事…… 柴荣不堪重负，猛然起身，上前便将她抱在怀中，又一把扔在了榻上……符素环惊慌之下呃了一声，而那尾音却堵在了对方嘴里。 朦胧中符素环又看到了柴荣左臂上那处属于她的疤痕，如今几道伤痕已渐渐愈合成条条银线，而他大概很久没有复发过当初那种悔痛的情绪了吧…… 爱过的人终归会忘，人生说短很短，说长也很漫长，现在禁锢他的也不过是他求而不得的烦恼罢了，而此刻他的痛苦怕是与自己无关了吧…… 人死如灯灭，更是对于活着的人，她必须清楚自己的身份，做好她的角色。 不管他们还会不会有各自的爱情，他们都该好好活着…… 在狂风席卷下，符素环并没有动摇心志，这次，她心里想的是若是让他觉得没了意思，他会不会就此放过妹妹？ 所以，符素环默默调整着那些紊乱的呼吸，又死死咬住下唇，只像死鱼一样躺在那任凭对方折磨，而不给对方一丝情绪……不管他是如何激烈纠缠，如何动情抚摸她也绝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喘息…… 也许时间久了，他搞得没意思了就会放弃金环吧…… 可符素环却不知对于柴荣来说，他每每临幸于金环都会有一种满足感，即使那个女人不愿给他任何回应，只要他品尝到那馨软的身体，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在经历一场梦境，曾经的不甘，遗憾，渴望仿佛只在身下鲜活起来。 悔痛之中只有此刻他才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仿佛心不再孤单，梦不再空虚，仿佛爱的人还在，而她也在自己身下，被自己占有着，为自己快乐着……因为这些，所以和她做这样的事儿很让他沉沦，仿佛只有那个女人身上有医治自己绝情的解药。 而对于菱儿，他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渴望，只觉得那是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但换成符氏姐妹，他却总也忍不住想去征服她们，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缅怀某些美好，弥补某些遗憾，他始终也想不明白……只觉得现在痛又快乐，苦又馨甜…… 可当柴荣看着榻上那个有些自弃的女人时，立即怒上心头……她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厌恶她了吗？就算精神再是疏离，他也要让这副身体臣服于他…… “别以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朕就会厌倦你，告诉你，你这温香的身子朕享用得很是舒畅，朕是绝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们的心属于谁，你们的身体都只能属于朕！而你越是不想，朕就越是要你夜夜承欢！要你感恩朕的赏赐！要你也渴望朕！” 柴荣心烦意乱之下，说了几句尖刺话，却依旧兴致勃勃地吻着她，带着蛊惑，时深时浅。情谷欠正浓时，那最隐秘之处亦是被他搞得痴痴醉醉，惊悸不堪…… 第294章 毒药一样 虽然狠戾，可他刚刚那些话说得迷离又恍惚，神情也带着深深的空虚与绝望…… 她的心属于谁他凭什么妄下判定？ 虽然符素环亦是心痛不已，却也只能静静地把泪淌进肚子里…… 拒绝只为了新的开始……就这样，符素环亦是咬紧牙关挺了下来，将这一场欢愉变为柴荣一人的独角戏…… 每当狂欢过后，繁华落幕，人总是更容易失落。 明知她不爱自己，可睡梦之中，他亦是忍不住想要环抱着她……阵阵微息在侧，只是这样也能让他寥以自慰了…… 四更十分，一抹倩影无声地坐在铜镜前，红纱薄衫轻垂在地上，铜镜幽幽倒映出她淡淡的身影……眸光煜煜，透着难以捉摸的凄楚迷离，在隐隐绰绰之中，朱唇微阖，美艳动人，勾人魂魄，叫人不能移目。 朦胧中柴荣似乎看到了一位镜中美人，他一时也是失了神，只是恍惚中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符素环还是符金环，却难以自控地想要走近她…… 然而一阵风过那妖娆的身形便逐渐摇晃起来，又迅速消散…… 嚼破红香堪换骨，摘残丹颗欲烧枝。 幽梦一帘成泡影，馥郁芬芳依稀间…… 为什么最近总是梦到一个缥缈的女人，睡梦中他曾多次靠近她却始终没有抓到她，可魂牵梦绕之下，他甚至连她是谁都没有看清…… 不过她该是谁柴荣心中当然有数……只是虚空一场，心中不免失落。再看看身边那个睡梦香甜的女人，柴荣只觉得胸闷气滞……天妒红颜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然而就在他愤恨之时，那女人双眸渐开，目光惶然憔悴，已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飞扬…… 嘴角微抿的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又不敢声张，眼中噙泪的样子也惹得柴荣有些心忧起来…… 他当然明白是自己火爆的性子和倔强的脾气伤到了她，若是行军打仗，他的果敢决断，刚毅顽强亦是优势，可遇到女人，即使是再锋利的刀斧也斩不断柔柔流水…… “你……怎么样，用不用传太医给你看看。” 他语气温柔，满眼尽是体贴。 “臣妾没事，只是……” 柴荣见她欲言又止，只觉得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如果没事朕就去上朝了，你好好休息吧，朕晚一些再来……” “皇上……臣妾有一事要与皇上相商……” “嗯？” 见柴荣要走，符素环只好急忙将那番话说了出来： “陛下可曾考虑过扩充后宫一事？” 柴荣知道她这绝不是意气之话，便擒住她的脖子，冷笑道：“扩充后宫？你想逃开？” “臣妾愚笨，不能尽力伺候皇上，也想多找几个姐妹共同来侍奉于君……” 金环的身体昨日已被那几番折腾弄得自己七零八落，如同散架一般，现在根本无力还手，只被他扼得眼泪直流，说不出话来…… “告诉你，朕身边不缺女人，而你休想如愿逃开！” 柴荣衣物还未穿戴整齐，更是金环还裹在锦被中，他钳制着对方忽然又来了性趣，便再次狠狠地惩罚了她一番…… 狂风骤雨下，柴荣只在金环脸侧低声耳语到：“朕的忍耐是有限的。而朕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必须得给！” 第295章 后宫争斗 即使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都是在饮鸩止渴，可他却又不能抵御那些悔痛的折磨和那些无尽无休的空虚与寂寞，即使是毒酒糟食，总也好过饥寒交迫……而这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编织好的陷阱，叫他也只能绝望地踏进去……不能前行，也不能回头…… …… “难得皇后有心为朕考虑……虽然在这事儿上你并非愚不可及，可人总归僵硬了些，朕怕你被后宫之人传闲话说失德失宠，朕为顾及你的脸面而每每临幸于你也很是没趣儿，不过，若多几个人来伺候朕倒也不是坏事，朕也该尝尝鲜了……” 柴荣一边穿衣服一边嗤笑着她。 “那为朕选妃一事就烦劳皇后了。” 他最后冷冷地撇下这句话便愤然离开了。 床榻上的金环还在不住地颤抖，柴荣的人虽然走了可他留下的那些霸道的气息还萦绕在室内，久久不能驱散…… 只有符素环坚定地认为只要他身边有了新人他应该就可以放过她妹妹了吧…… 就这样，符素环也默默无声地开始了自己为皇上选秀的计划。 不过这事倒也张扬不得，况且柴荣自上次一病身体已是外强中干，更不宜操劳过度……很快，她便以赏月为名将为皇上选秀一事知会了几位朝中重臣，也邀得了他们家里待字闺中的适龄千金入宫夜宴，而这些精明的臣下当然明白这其中厉害。 夜宴当天，只见三名千金小姐个个都装扮得美若天仙一般前来入宫面圣。 待皇上皇后到来，他们也只是做了个样子般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开始了这场意义非凡的宴会…… 月上柳稍，丽影幢幢，丝竹管弦，融融泄泄…… 符素环偷瞄了一眼柴荣，又打量了一番在场三人，在这脂粉飘香的宴席中，柴荣也只是噙着笑意，未见有什么异样。 还好……看来这几位千金小姐他倒还算满意…… 三个大家闺秀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容貌气质确实都很好，一眼看过去虽然每个人都姿容出众，却唯独有一人让符素环很不舒服。 那是当朝陆太师的小女陆斯婧，她在宴席上始终笑而不语，虽端庄沉静，仪态雍容，可她那双丹凤眼却是媚态十足，常向皇上这边递着眼波，实在是不知羞耻…… 倘若是个正经姑娘又怎会如此轻浮。 符素环心中微怒，却又不动声色。 几番歌舞后，大家亦是酒足饭饱，从先前的互相打量，轻微试探到现在已经可以说上两句话了。符素环早前也对这三个姑娘简单地了解了一下，现在又亲自问了问她们的家中情况，与她们闲聊了一番，想多了解了解她们为人处世的态度如何。 看皇后娘娘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而皇上也是一直面带微笑，那三名女子也是渐渐放下矜持，开始放松起来。 辅国大将军之妹翟煕薇忽然举起酒杯道： “我朝威震八方，皇上英武非凡，皇后娘娘亦是母仪天下的贤后，也是这太平盛世之下我们才能有福在这皇宫中赏月赏舞，恣意畅饮，享乐其中，所以煕薇在此想敬皇上勤勉于政，敬皇后娘娘恭良贤惠，敬天下勇士为我朝开疆辟土，保家卫国。” 第296章 第二百九十六 教训后宫 说罢她便连饮三盏清酒，就连柴荣也不禁叫好，同饮了一杯。 符素环虽知她是在恭维，不过倒也语气诚恳，并非敷衍，且说话行事，心意豪放，该是个性情中人。 “嗯，翟姑娘说得真好，我们有幸生在这盛世之中亦该为家为国多出些力气，不管是相夫教子还是刺绣女工，只有多向前辈学习一些，多做一些事情，方不负华年。” 陆斯婧不甘被埋没，急忙搭着话柄。 户部侍郎之女乔沐彤始终没说过什么话，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倒也婉约可人。 终于，在一位体态轻盈，身姿曼妙的舞伎献舞之时，看着那如燕翩飞的舞姿，符素环也不禁有了话题…… 这时伎人以做完全舞，看得在场众人都是如痴如醉。符素环也作惊喜状，沉醉般说道： “宫中伎人亦有此美貌，更是舞姿飘然欲仙，婀娜曼妙，实属人间绝色，来人，带她下去领赏吧……” “是啊，这舞还真是不错！” 就在众人连连称赞下，符素环又缓缓说道： “侍奉在君王身侧的女人不光要有美貌动人之身姿，更要有品行德容，今夜在坐各位皆是朝中重臣之女，夜宴所为选秀，也早已知会了你们的家人，本宫和皇上对也几位颇为满意。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各位姐妹也应相互扶持，共同尽心侍奉皇上……” 符素环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倒令柴荣冷笑连连，这样的话真不像是金环那个尖牙利嘴的丫头能说得出来的，难道她把脑袋病坏了？而这般大气倒很像是…… 不知为什么，最近自己总是情不自禁，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深刻想起她……总觉得身边尽是她的影子…… 夜里会梦见她，朦胧中会追逐她，清醒时亦是觉得身边有她…… 就在柴荣心神凝滞的这一刻，陆斯婧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嫣然含笑，执手掩面，只露出那双滴流乱转的眼珠在轱辘着，眼光瞟向皇上，秋波暗送，看着真令人厌恶…… 忽然，柴荣回过神来也对上了那双望着他的眼睛，虽然神色极淡，却还是惹得陆斯婧低呼了一声，慌忙垂下头去，目光闪动，狡黠而多情…… 这一切太过刻意，柴荣看不出来有意，符素环对她的心思倒是心知肚明。 她故意咳嗽了两声，才打断了柴荣对着陆斯婧那焦灼的视线。 在场另外两位千金也看出了端倪，只碍于皇后娘娘的面子，而不露声色。 “不过伺候皇上姿容秀丽倒是次要的，贤德温良才最重要，舞伎做舞犹然是美，而作为后宫女子，不仅要让皇上赏出美，更是要品出其德行来，你们之中亦不能出现什么飞燕合德之流！只凭美貌而秽乱后宫！若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当及时扼住，否则到时也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皇后话已至此，仪态威严，三名闺秀皆不敢做声，只默默听着训话。 “再过不了几日你们就会入宫服侍，该明白的事情，该做的准备，礼仪功课本宫会吩咐人去教引你们，你们也不必太过惶恐，虽然你们是新人，但在宫里只要为人处世能以善念为先，姐妹扶持之中，又有本宫庇佑，自然不会有人敢为难你们。” 第297章 唇枪舌战 一番夜宴赏月一下被符素环搞成了一场说教，刚刚还笑若春风的三人此时也都正襟危坐起来，只有柴荣始终在一边神色无常地看着热闹…… “行了，皇后选出来的人家教自然不会太差，也不用这般急于立威……” 柴荣这话明显是向着新人，明知男人就是如此喜新厌旧，可符素环还是心生酸意，她明明是在为他考虑，为他的江山社稷考虑，却被他说成是只顾自己立威？ 实在可笑！符素环只觉眼眶一热，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也强自忍了下来。 而这点小别扭也落在了陆斯婧眼里，她从小就精明于事故，人情练达，说话玲珑，所以这次便大着胆子说道： “自古那些昏聩的君主总喜欢让女人当替罪羊，若不是他们自己沉迷于女色又怎会轻易亡国，皇上慧眼识英雄，是不会令身边出现飞燕合德之流的……” 这话虽然规矩，无可挑剔，却是锋芒毕露，明显是想博皇上关注，与众人争宠，若是任其发展，以她张扬的性格难免不会恃宠而骄，而皇上宠眷又岂能是她几句话就能争来的。 “不错，你是比皇后还要了解朕啊！” 另一边，柴荣亦是盈盈含笑，仿佛这话很顺他耳，而他也很是受用，甚至人还有些兴奋。另外两名千金小姐也只是笑而不语，无人敢上前搭话，仿佛已是尊了这陆斯婧为皇后了。 这样的苗头不该起来，更是皇后娘娘在此，怎容这些魑魅魍魉在她眼皮底下作祟。 符素环亦是思维敏捷，只带着极淡的怒意回击道： “哼，皇上当然英明神武，睿智非凡。你怎能拿皇上和那淫惑无能的汉成帝作比！难道你想做赵飞燕，夜夜受汉成帝独宠？” 陆斯婧听到皇后训斥自己，一时也是蒙了，只知道求助般看向柴荣，然而那高大俊美的皇上也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皇后…… 她曾听闻传言说帝后并不和睦，更是这位皇后手段毒辣，当着皇上的面逼死了他最心爱的婢女，本以为之前几番秋波暗送下，皇上以有心于她，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说了几句谄媚的话，谁知竟触怒了皇后，而皇上亦是不愿管她…… 看来这皇后娘娘实在是又悍又善妒，陆斯婧又求助般环顾四周，指望着在场其他二人能说句解围的话，可那另外两人此时亦是明白这位皇后娘娘的厉害了，也只在她的注视下，默默垂下头…… 符素环一脸肃然，道：“陆氏，答话！” 陆斯婧表情茫然，终于又对上了柴荣那黑幽幽的眸子。 柴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皇后与陆斯婧针锋相对，翟煕薇冷眼旁观，乔沐彤本就性子懦弱，现在，她陆斯婧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柴荣见陆斯婧无话可说，牵起唇角微微一笑，圆场道： “飞燕才华横溢，美貌多情，只是成帝寻欢作乐，沉湎失度，人生苦短，而尧舜桀纣悠悠千年又能出几人？到头来还不是同样要归命于黄泉……若能得此红颜知己，当然要及时行乐，反倒是死而有憾，才是辜负了这一番命途！” 柴荣这话让符素环倒抽一口冷气，深感绝望。而陆斯婧得了皇上这番支持，又迅速得意起来。 第298章 愤然离席 “皇上说得极是，所谓英雄气概，撼动山河，若身边再有如花笑靥，如梦似画之中方才不负此生啊。 ” 听陆斯婧这话一出，符素环霍然挺直了身子，眼中怒火难抑，大声道：“陛下！您怎能纵容她如此胡说八道！夏桀专宠妹喜、不顾朝政，商纣独宠妲己，纵情声色。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何其荒唐……帝王身边之女不顾纲常，作乱朝政搞得国破家亡的例子还少吗？服侍帝王德行为先，不仅教养皇子需要德行，统管一众宫人也需要德行，那些只知博皇上欢颜而不顾社稷的狐媚之流有什么可值得称颂的？耽于淫乐，恃宠而骄，这样的昏君和妖女只能为后人所鄙，留千古骂名！” 她这话不仅直指陆斯婧，亦是连柴荣也跟着一起训斥了，愤怒之下，情绪有些激动的符素环一挥衣袖，也根本不顾忌什么皇后身份愤然说道：“臣妾不舒服，要告退了。”便立即离席。 而柴荣反倒出奇的镇定，言语间厉色道：“不成体统，让她走吧！” 众人见势不妙，急忙垂下头去，没人再敢做声。 符素环愤然离席，柴荣反倒没了顾及，只听身后传来声音道：“陆斯婧，你坐到朕身边来……”听动静，那陆斯婧似乎还羞涩娇甜地扭捏了几下才过去…… 醋意翻滚之下她却没有崩溃，只是没想到柴荣这么快就能找到人对她取而代之……想到此处符素环顿时心痛如刀割般紧紧攥着拳头，回眸狠狠地瞪了一眼柴荣，而新得佳人的他也只是面带笑意地回应着她，反倒没有发作脾气。 什么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放到她这儿通通都是笑话…… 回到奉华殿的符素环已是浑浑噩噩，不知怎么的，心里难受极了…… 这种太过在乎的感情鲜明又强烈，几次都差点令她情绪失控…… 她仰躺在榻上想了很多，很久才平复下心情…… 在这宫里她反复告诉自己，她不是符素环，她是金环，她只能做金环该做的事，忧金环该忧的愁，其他地方，绝不能僭越…… 第二天册封的旨意就下来了，乔沐彤和翟煕薇封良媛，陆斯婧封良娣……果然给陆斯婧的位份不同于其他二人，可她占了自己的位置也就只封了个良娣而已，看来也不过如此。 符素环听闻这册封一事哼笑了一声，想着来日方长，柴荣亦不是什么昏君，新鲜劲儿过了，凭陆斯婧这种有貌无脑的女人在他身边也快活不了几天。 选秀的事就算翻了过去，大概最近柴荣也有的忙了，符素环便带上元朔去紫宸殿看望元晦去了…… 她始终担心宫里流言蜚语，作为阴体或是皇后哪个身份都不好去的太频繁，听说这几天他的伤好了不少，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就想着去看看他，和他聊聊…… 果然，紫宸殿偏室内元晦正被宫人扶坐在桌旁，元朔许久未见他父亲，冲动地奔了过去，大喊着：“爹爹！” 宫人见皇后娘娘来了急忙行着跪礼。 元晦俯身也想跪只是被元朔扑着，又被符素环制止道： 第299章 鬼门神针 “法师有伤在身不用跪了，其他人都下去吧！” 斌退四下，符素环才开始好好打量起元晦。 他病体未愈，人还是很憔悴，而且他见到亲子元朔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精神振奋，反而有种淡淡的忧伤蒙在脸上…… “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听说你受伤了，身上疼吗……” 听元朔这么问，元晦终于有些触动，看着这个孩子又高了些，他心中实在觉得愧疚……隐忍之下眼泪还是在不经意间流了下来。 “爹没事……没事……爹身上哪里都不疼……”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恐怕只是未到他们的伤心之处吧…… “爹，你不知道，皇后娘娘对我可好了，不仅命人做新衣服给我，还每天都叫人给我准备好吃的东西……”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元晦那双枯槁的大手宠溺地抚摸着元朔的头，只是神情里却透着无尽的哀伤，而元朔倒是很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享受着他们之间这份少有流露的父子情深。 看着元氏父子相依的情景，符素环也是极受感动，不忍相看。 “朔儿，你先出去玩会儿，记得听宫人麽麽的话，别到处乱跑给皇后娘娘惹麻烦，现在，爹还有话要对皇后娘娘说……” “知道了，爹，我会很听话的，只是你别嫌药苦，要按时吃药伤才会好得快！” “嗯，我的元朔懂事了，爹很欣慰……” 元朔稚声稚气的劝慰甚是讨人喜欢。符素环微笑着说道： “只要你不打扰你父亲休息，以后宫人们会常带你来的……” 说完符素环便会意，命人带走了元朔。 直到元朔背影消失，元晦终于不再顾及符素环的视线，举袖拭泪，痛哭不已。见元晦思子忧心可解，符素环也终于安慰。 不多一会儿，元晦脸上寂寥之色渐渐淡去，心酸难过之下忍住身上的疼痛只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符素环知道元晦在气自己这么久都没有离开，还上了她妹妹的身，她本无脸来见他，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得和他商量。 “法师您有所不知，我妹妹前阵子受伤断了心脉，如今亦不能自行进食，我只想暂替妹妹活着，直到她好起来。现在还请法师帮我看看妹妹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晦皱起了眉头，好一番打量下又感受颇久才说到：“你妹妹三魂七魄并未离体，大概是身心负荷太重才致使意识封存，心脉受损，成了活死人……这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不太常见，想找个会治的人也不太容易……而且耽搁久了人会因为不食五谷而虚弱早逝……” 早逝这两字太过沉重，符素环实在担心。 “法师博学多识有什么好办法吗？” 元晦因为受伤手还在微微颤抖，见符素环如此焦急，只端起一杯早已倒好的茶水边抿边说道： “你可听说过鬼门神针？” 符素环摇了摇头。 “这针法不医肉身，而只医魂魄，却是失传许久，你该去向民间寻访一番。不过，也许是她自己就不想醒过来才封闭了心智也未可知……” 第300章 继承家业 问元晦果然是问对了人，听了他的话，符素环猛然想起宫中有位傅太医曾提到他家乡一则旧事，大概是他的前辈用针法医治了一位类似病症的患者，也许问问他能有所收获吧。 可她豁然之下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这病症当时张群青并没有看出来…… 符素环只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那您身上的伤最近如何了？” “我倒是没事，只是李崇训废了我一手一足，叫我不能治他，也不能追他……” 提到李崇训符素环只气得牙根痒痒，他怎么这般残忍，竟费了元晦手脚…… “实在可恶！不如我们禀告了皇上，多带些人手去王朴府上拿了他算了！” 元晦心中烦乱下叹了口气道：“不可不可……你知道那名制石的匠人是如何死的吗？” 符素环摇了摇头。 “是李崇训上了他的身又与我争斗之下才致死的……李崇训吸尽那匠人的阳气，又噬掉他的魂魄用以巩固自己的煞气，若是你去王府抓他没有一击即中，反而叫他逃了不知他又要祸害谁去了……而我身上的伤也是受他上身之人的制衡，因为怕伤到那名匠人，我在不得施展下才令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的……” 符素环想起自己上次见到李崇训，他混若无事，不想元晦却伤的这么重，原因竟是他上了别人的身叫元晦不能完全放开手脚去攻击他？正是元晦不愿伤害无辜之人这点仁慈，反而搞得他自己奄奄一息，而遗憾的是那匠人最终还是被丧心病狂的李崇训给害死了…… 想到这儿符素环心中悔痛不已，倒是元晦镇定地说道：“对付李崇训我自然还有办法……” 说罢，他还又从怀中掏出了那颗巴掌大的阴石。“还好这石头还在，没被他抢去……” 符素环差点忘了李崇训本来就是冲着这石头去的……望着那被摩挲得光洁柔亮的石头，符素环不禁眼底泛起朦胧。为了对付李崇训，元晦不知付出了多少心力，可他这样执着甚至不惜搭上性命究竟是为哪般啊…… “可是您的手脚都受了伤还怎么布阵施法……” 元晦苦笑了一声：“这还多亏你将元朔接进宫来，捕灵人一职作为家族使命，本就该世代传承，现在我废了，我还可以把这一身的本事教给我的孩子……” “可是，元朔那么小叫他怎么对付那邪魅冷酷的李崇训啊！” “无妨，我相信邪不胜正，而很多东西也是命中注定，你就不要再瞎操心了！对了，之前皇上那位自缢的贵人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走了？哦，还有，听说太医院有位年轻的张太医死在了奉华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昔日的伤心之事今日再提依旧痛苦不堪。符素环面目抽搐下只含泪说道： “菱儿她最后醒悟了，走了，可张群青为救陛下死了……” “死了？” 元晦有些不敢相信。 “那他怎么又因为救皇上而死的？” 符素环不愿将妹妹做的丑事说与元晦听，“他大概是为救陛下施了一些禁忌的法术而遭了天谴……” 第301章 听墙角儿 元晦点了点头，大概觉得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只是他体力有些不支，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 “法师，您可是有些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乏了……” 元晦挥了挥手想回到榻上，符素环碍于身份也不便相扶，只独自离去，而临走时元晦也只嘱咐她说： “明日开始叫元朔每天都来找我学习一些法术吧！万一将来我出了事元家也能有个人顶门立户……” 符素环明白这不是元晦的酸话，而是他的肺腑真心之言，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她离开紫宸殿的时候不巧正遇到下朝归来的柴荣，两人也只是混若无事地擦肩而过，你不言我也不语…… …… 符素环回到奉华殿内室时还没落稳脚跟，就见一名宫婢慌张过来，神秘地说道： “皇后娘娘，皇上刚才命人传话到钟毓殿说晚间要去新晋的陆良娣那儿……” “皇上新得几位美人，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这有什么好来禀报的，大家同是姐妹，共同侍奉皇上有什么好打听的？若传了出去宫里人还得以为本宫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呢，事无巨细而非要过问皇上的事……” “可是，皇上纳了新人马上就对娘娘弃之不顾，这样不太好吧……” 宫婢刚说完便自觉失言而不敢再说下去了…… “好了，本宫从来不在意那些，难道你服侍于本宫这么久，这些都不知道吗？” 柴荣前后两位皇后的确都是清心寡欲的人，只是下人以为最近皇后娘娘转了心性，皇上也常来此过夜，想必他们已然和谐，而现在宫婢也自知没趣，只躬身退下了。 晚膳时分，符素环用的很不上心，没吃下几口，伺候的宫人们以为皇后娘娘胃口不佳，命着小厨房重做了好几回饭菜，他们哪知不是饭食不对胃口，是心不在焉处，才不思于饮食的啊！ 夜至，符素环早早就拖着她妹妹的病体睡下了，可自己却是焦虑不安，辗转难眠…… 夜风清凉，沁人心脾，柴荣亦是神清气爽御驾临至陆良娣的寝宫钟毓殿。 这里筑于水湖边上，最是清凉安静，此时亦是夜半时分，一行人的脚步反倒衬得这里更加静谧…… 他们行至殿室门口，柴荣便斌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进了陆斯婧的寝室。 隔着层层帷幔只觉得有一抹倩影在勾魂摄魄。 柴荣故意压低了脚步，行至榻前慢慢掀起了一片绣帐……榻上的人衣衫半褪，伏在榻上，面含桃色，眸上浓密乌黑的睫毛微微忽闪着，仿佛蝶舞于花，生出无限魅惑之态……那侧影极美，让人依稀想要怜爱于她而不忍破坏此刻她这香甜的好梦。 柴荣凝视于那陆斯婧片刻，没多一会儿，便俯下身去，他本是奔着那色泽艳丽的唇角而去，却又不知为何，只在半途变了心意，朝她耳边轻轻一吹…… 呼—— 带着酥酥痒痒的颤抖，陆斯婧惊慌中一怔，抬眼便望见那身形如山的皇上挡住了身后大半昏黄的灯火，她与柴荣还不甚熟悉，羞怯中亦要向他行礼。 可陆斯婧人恍惚还在梦中一般，只知仓促起身，茫茫然却险些滚下榻来，而又幸得柴荣相搀。 第302章 夜夜笙歌 那漆黑的人影凑近了些，陆斯婧才发现皇上是面带笑容地在看着自己，方才明白刚才不过是皇上在调笑于她…… “皇上，这么晚了，臣妾以为您不来了，就累得倒在榻上想先睡一会儿……” 她的话带着歉意，三分娇羞，七分魅惑，柔柔婉转，听得柴荣亦是如临梦境。 柴荣笑道：“这怎么就累了，等会还有得你累呢！” 陆斯婧含笑嫣然，垂头不语，容颜风致，楚楚动人，而此时仿佛有风将她裙底的纱衣默默掀起，露出一条雪白如霜的玉制大腿……却又像是叫霜雪失色般刺痛于目…… 殿室内存了片刻寂寥无声，在暗香浮动下很快又隐约传来几声轻浅的娇笑，很是刺耳…… 终于，那些喘息声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叫立于暗处，默默观察着他们的符素环只能逃离此地…… …… 夜深人静，仿佛时有风过，处处播撒清凉，处处留下寒意…… 忽然，一些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透过门窗的缝隙传了进来，也吵醒了在偏室里静心休整的符素环，她从墙角闪身出来，看着睡容恬静的妹妹，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门口一名奴婢在慌忙地说着什么…… “皇上，娘娘已经睡下了……” 然而符素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破门而入的一声巨响从恍惚中惊醒。 惊觉柴荣大步流星地迈进，她借着月光看到那人的眼底似乎还染着迷情的色彩…… 柴荣只两步便冲到了金环的榻前，看着那个安睡中的美人，他似乎故意吸了口气才使自己平静下来。 “皇上……” 紧接着追进来的人是李德，他刚要说什么，只见皇上抬了下手，话便扼在了嘴里。他也只好垂着头蹑步退了出去…… 静悄悄的夜很快又回来了。 柴荣凝视着榻上的人，不自觉地恼火起来…… “睡得还真好啊！” 不知他在自言自语着什么，过了片刻才哼出一声冷笑。 “起来！” 柴荣忽然冲上去，疯狂地摇着金环，而那白玉雕琢的人物也很快醒了过来，只带着几分倦色，疑惑地问道： “陛下，您怎么过来了？您不是应该……” 应该在陆良娣那？哼，她果然巴不得自己永远不要踏入这奉华殿，可天下都是他的，奉华殿又算什么？ 不过她还真是狠心，就算是不热衷于那事，她被人抛开不理也该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可她却在这儿睡得安稳，醒来也只是无精打采地问他为何会来……她的话仿佛在昭示着他们彼此毫无关系一般，而他的出现对她来说只是困扰…… 想必是皇后娘娘做得久了，就算是不奉宠也能统摄后宫，掌管凤印，而人也就这样高傲起来，以至于直接忘了自己的职责。 看来他必须要提醒提醒她了…… “你就那么讨厌朕吗？那你别做皇后好了……” 柴荣将金环狠狠地摁在榻上，瞪圆一双鹰目，语气却还有商有量。 “陛下……您在说什么？” 符素环才上了金环的身，还有些不适应，人也是蒙的，就被柴荣这样钳制着，听他说什么你别做皇后了…… “为什么？” 第303章 饮尽悲凉 “为什么？哼……你既不爱朕，也不承宠，朕根本不需要一个坐震后宫的摆设！” “不做皇后，那您会如何处置臣妾？” 本来她在问为什么的时候柴荣还有一丝得意。 果然，她还是在乎这个后位的……可现在，她没有哀求或是挽救，就只开口问他结果如何…… 柴荣脸色一下便暗淡起来，他怔在了那儿，岿然不动，因为他确实没有想过若她真的不做想皇后了他会如何安置于她。 “是降位份还是出宫当尼姑，或是回魏王封地都随你……” 半响，柴荣才默默开口，摁住金环的力气也小了下来…… 而这几句话也在符素环的心里飞速地旋转着…… 降位份会令其他宫婢妃嫔欺辱戏弄……回封地会被人笑语闲话……当尼姑……妹妹她最讨厌青灯礼佛这样枯燥单调的事了，又怎会希望如此…… 更是现在她病还未愈，只有宫里有最大的人力物力能支持着她把病治好，虽然金环早已看淡了荣宠，可是她心高气傲，是绝对不能接受自己被人抛弃，被人耻笑的。而在这关键的时刻，她也不能不顾妹妹的死活……她，不能让金环离宫！ 符素环也顿了片刻，道： “陛下，除了侍奉于您，臣妾这皇后做的可有那里不好？” “哼，其他倒是没有！就是伺候得朕不甚满意……” 柴荣忽然伸手勾上了她的下巴，人也跟着倾身下来…… 符素环眼疾手快，忙用颤抖的掌心堵住了他即将落下的吻。 “可只有这……您知道……只有这，是臣妾做不到的……” 他的手压在她的肩头，虽隔着薄冷的内衣也能触到那滑如脂腻的肌肤，同时他也能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渴望…… 柴荣摆头挣开了符素环摁在自己唇上的手，冷笑道： “你真的做不到吗？” 忽然，他的眼光迅速明亮起来，透着一股奇异的邪魅与狠戾…… “来人！” 在他一声大喝之下，一名宫婢很快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如同托着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窟，带着波动的涟漪，等着将她吸进去，而从此万劫不复。 那药汤早已没有了热气，像是早就备下的…… “陛下……您这是……” “你曾给朕喝过这样的药汤，而今日这碗也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 符素环迅速明白了过来…… “不……不要……臣妾愿意自减俸禄，愿意诵经斋戒，愿意……” 柴荣不知道她还想说什么，只知道她愿意做很多事也不愿意和自己发生关系，心中越想越恨，便大力捏上她的下巴，捏开了她的嘴…… “不管怎么样，只有你伺候得最令朕舒心！朕就是要你承宠！” 宫婢奉上药汤便急忙退下，而那些冰凉的药汤被柴荣凶狠地灌进金环嘴里，虽然强烈的不适还是让金环呕了几次，可柴荣却毫不顾及那些药汤从她嘴里涌出，即使打湿了自己的衣衫也要硬生生钳着她的头，保持着上仰的姿势，任凭金环如何挣扎也要看着那些漆黑如墨的汁液一滴滴顺着她的喉管流进她腹中…… 第304章 盛宠皇后 看着柴荣那有些狰狞的表情，符素环只觉得不寒而栗，却又反抗不过他…… 此时仿佛连热泪都被他冰冷的气息所浸染，透着绝望，滴滴滚落…… 终于，柴荣心满意足地松开了金环，而脸上绷紧的神态也缓和了不少…… 他扔开的那只空碗，砸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震碎的响动，而他人也迅速翻到榻上，用结实的身子紧紧地压制着她。 看着那绝世俊美的容颜高高在上，血脉喷张地俯瞰着自己，被他那强大的气场所包裹，符素环生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心事和秘密，而不敢直视着他锐利的眼眸……要知道她深深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是她与他早已心许，他的一切都会令她心悸，可这惊人的秘密符素环却不能与他诉说…… 这时的金环已是使不上什么力气了，接下来柴荣便当着她的面除去了自己的衣衫，而挂着慵懒的笑意再次将手伸向了床榻上的女人，开始毫无顾忌地为她宽衣解带着…… 他轻柔地为金环解开襟前衣带，将手插入她的腰间。掌心微凉，而对方那温热的身体顿时令他血液涌动，欲望翻滚…… 衣声窸窣，即使符素环拼尽全力，用她妹妹那尖细的指尖深深刺进了柴荣的胳臂里，也阻止不了他将手伸向她，探进她的衣服里，用最娴熟的手段撩拨着她，用唇齿的交缠侵占着她…… 很快，耗尽气力的美人像水一般瘫倒在榻上，见被自己钳制的金环不再抵抗，柴荣也移开了那朱红色的嘴唇，又将吻轻轻落在了她那纤细俏丽的锁骨上…… 最后一刻，他凝望着她，只觉得那双眸子在他的注视下在迅速暗淡，失去了所有的风情，像是早已为别人燃尽了每一分光热，而到了自己这里就只剩下一团灰烬…… 不经意间，符素环偶然别过脸去，微低的侧影，痛苦的表情，都重重地烙在了他的心上……然后胸口便牵出一种深切的痛楚…… 似曾相识的一幕才让他知道痛是什么滋味……可他只知道她的死，她的抛弃令他作痛，而他亦不甘心于痛…… 他想要惩罚她，也想要征服她，却不知道有人比他更痛…… 殿中极静，那些细小而隐约的喘息如同婉转的吟唱一般飘缈传来，绵绵不断，靡靡霏丽到了极处，是最令人沉醉的天籁……还有那帷幔上缀着的些许珠翠，伴着每每凶猛的晃动，啷当作响下，清晰地记录着他们的每一次肌肤相亲…… 只有柴荣心里清楚，即使他们再是缠绵如斯，即使他拥有再多女人他也不过是个孤寂到落寞的可怜人……唯有现在，他借着这具相似的身体，不停地发泄着欲望才能得到些许满足，才能减轻自己那些与挚爱生死相阻的痛苦…… 新月如钩，挂在树梢，月光似水，轻潵于深深的宫墙之上，一派富丽堂皇的宫宇里此刻只剩空冷寂静。而对于符素环来说她快要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伤害谁了…… 明明柴荣想要霸占，想要折磨的人是金环，她也不该心疼至此，可他的所作所为却仿佛是在折辱着曾经的她…… 第305章 拼死逃离 几年前，她也被他这样对待过，符素环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既羞耻又无力的感觉，明明抗拒，却又眩晕，明明厌恶，却又高氵朝迭起…… 更是现在，她清楚地明白着她妹妹的意志，所以符素环再次告诫着自己：绝不能沉沦…… 那榻上的美人只像个死人一般眼神空洞地仰望着自己，流着泪而偶尔哼出一两声吟语…… 这一切落在柴荣眼里是她在强忍着快感，死也不肯和他共赴云霄…… 面对身心皆在拒绝着他的女人，柴荣并没有失望，他已经习惯了，即使保持着这样的现状他也很满足了…… 不过，他还是更加大了那些施在金环身上的力道，想要以此来唤醒她最心底的本能和欲望，想要让她接受他，也让遍体鳞伤的自己能有所安慰…… 只是他生，她死，他们本就活在不同的世界中而注定不能抛开一切，彼此坦诚爱恋…… 自欺欺人也只能换得一时虚假的满足，而遗留下长久的痛苦…… 这一点符素环早已明白，可柴荣却还未懂得…… 西风生寒，虫语唧唧，清清凄凄，霜气弥漫……这是一个静谧轻寒，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可对于符素环来说这又是一个欲望翻滚，心力交瘁的夜晚，一个没人顾及她死活与疼痛的夜晚，一个再次伤害于她，违背她和金环意愿，被迫承欢的夜晚…… 直到天明时分，柴荣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折磨，而待到他离开后符素环也才停止了哭泣…… 心伤难过之下符素环更觉得束手无策，而眼前她只清楚一点，那就是她需要先从她妹妹这具身体里解脱出来，再谋出路…… …… 第二天一早，皇后娘娘便叫人传傅太医来了奉华殿。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傅太医中等岁数，又才疏学浅，于这卧虎藏龙的太医院里显得格外平庸，平时他也没给皇上或是皇后娘娘伺候过脉，而今日却得皇后娘娘单独召见，心里不禁嘀咕。 怀着一肚子疑狐，傅太医便支身一人来到了奉华殿。 傅太医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这美艳绝伦的皇后娘娘，一时也是有些楞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才急忙跪倒在地，收敛心神，恭敬地请着安。 “皇后娘娘金安……” “太医请起吧。” 符素环一抬手腕，又道： “给太医赐坐。” 服侍的宫人奉上了一把座椅，而此时心思慌乱的傅太医早已面红耳赤，惊出了一身热汗。看到这位傅太医样貌平平，人还有些拘谨，气质也毫无过人之处，不像张群青那样眉眼生慧，也不像老张太医那样经验老道，这样的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唉，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吧…… 就这样符素环伸出了手腕。 隔着绢帕，傅太医诊了一会儿就不禁蹙起了眉头，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 “奇怪，实在是奇怪……” 因为资历不够，他从来没有单独为皇上或是皇后诊过脉，不过这也不影响他作为一名医者的基本功。 “有何奇怪？” “皇后娘娘本是心脉受损，不该醒来，可您却醒了过来，虽然蹊跷，但实数奇迹……” 第306章 另寻出口 看来他也看出来了。 “本宫也是怀疑自己受了什么神灵叨扰，需要您为本宫医治一番……” 而面对这茬，傅太医也是不敢搭话。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本就命途富贵，自然无病无灾敢扰，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皇后娘娘亦不用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行了行了……” 符素环挥了挥手，便斌退左右。 “傅太医，本宫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病其实并没有好彻底，而是时好时坏，所以还希望傅太医能为本宫完全医治好这失魂之症。” 在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符素环不禁压低了声音，傅太医也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算是问对了人，微臣祖上虽是江湖游医，不过确有一些治疗奇难杂症的方子……” 听到这话符素环既惊喜又安慰，毕竟宫中禁谈鬼神，而这傅太医别的不说，胆子倒是够大，也着实令她佩服。 如今符素环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这位游医之后…… “真的？这样的罕见之症您也有办法吗？” 皇后娘娘这话感叹颇深，虽是问句，但信任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傅太医得意之下，亦不敢张狂，只恭敬地说道： “这样的病既不是经脉肺腑之症，自然凡药不灵，不过微臣家里尚有一本祖上传下来的还阳神针记……” 符素环不禁眼睛一亮： “那里面可有记录鬼门神针之法？” 傅太医闻皇后娘娘的鼻息也变得紧促起来…… 此刻万籁俱寂下，唯能听见傅太医顺下呼吸，低声沉吟道： “确有……” “真的！” 符素环实在按捺不住兴奋。 “傅太医，如今圣上虽不喜鬼神之事，可现在确实人命关天，既然你对鬼门神针有所了解，那你必须要救本宫一命！如今本宫能指望，能托付的人也只有您了！” 傅太医自觉使命深重，又是他学艺不精，不敢贸然答应，所以便思忖了片刻…… 符素环只以为是这傅太医有些怕了，急忙安慰道： “此事只有你我知道，本宫会提前亲笔写下遗书，若是成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本宫叫你享之不尽，若是失败，一切也与你毫无关系。” 傅太医受宠若惊之下只说：“此事非同小可，微臣没有万分把握也不敢贸然答应……” 傅太医说的的确是实话，符素环也不想牵连于他。可是她早就想好，如果她妹妹只能像傀儡般活着还不如早登了极乐倒是踏实，而她也不堪于柴荣夜夜召幸，渴望着早日解脱，若是天不帮她，而对于自己，万般是命，就算是她无法自行离开，也无法被元晦送走，皆是无可奈何下，她也只想躲在一个清净的地方而不再理会这凡尘种种。 “本宫不忍于病痛的折磨，不用万分把握，只要有一线生机，本宫都愿意去试……” 傅太医不知不觉间冒了一层薄汗，心中也是各种怀疑，这皇后娘娘虽然心脉受伤，但人也是好好的，何必还要再折腾一次自己呢？而且这鬼门神针法既然皇后她能说出就表示她也有过了解才找上的他。可鬼门鬼门，顾名思义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才能回来啊！ 第307章 偶遇之下 傅太医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种种可能…… “您当真准备冒死风险也要治愈自己吗？” “对！” 符素环嗓音如磁，不可转移的语调也定下了傅太医的心智。 “嗯……待微臣回去做好万全的准备再来见您！” …… 陆斯婧昨晚睡得很不好，第二天清晨很早就醒了，她望着那空荡荡的半张床榻，心中更添烦乱。冷冷清清之下她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差人来侍奉自己更衣。 她心里始终记挂着皇上，每每都要遣人去问皇上的去向，得知昨夜皇上只是在紫宸殿里忙着处理政务而直到深夜，并未临幸哪位娘娘，这倒是令她舒坦了一些。 她本以为自己得了皇上青睐，可谁知就在皇上临幸她的当晚，才一完事皇上便抛下她起身离开了，而且还去了奉华殿，几日下来她是再没见到过皇上了…… 陆斯婧初到宫中立足未稳又受了这气，婢子妃嫔也都小觑于她，叫她实在憋闷。 这日清早，她便带上两名宫婢想要在皇宫这大园子里转转，也好散散心。 陆斯婧只随意而行，沿着一条小路穿行在后园中，虽然风凉，倒也清爽。 就在她行至一处僻静地时，远远却望见一条笔直的人影…… 皇上？他怎么在这儿？ 柴荣负手立在一颗大槐树下，亦不知是在沉思着什么，只是身上衣衫单薄，也没有随行人等侍候左右，陆斯婧疑狐之下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是个机会，得过去问下安。 盛夏的翠郁已然凋敝，落叶障目，迷离之中，陆斯婧渐行渐近，却恍惚觉得那男人深刻的姿容下，神色竟比秋意更加萧肃，整个人像是在怅然叹息着什么…… 陆斯婧微微有些忧虑和疑惑，走近了些便柔声唤了句皇上…… 柴荣这才惊觉到有人过来了，可他意识依旧呆滞，而面对陆斯婧的嫣然浅笑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别过头去，依旧不语。 陆斯婧受不惯这样的冷落，想她还在家中之时，乃是当朝太师的掌上明珠，家里家外谁不得让她三分，如今到了这深宫之中，她才算是尝过了酸楚苦涩…… “皇上……” 待她到柴荣跟前又唤了一声皇上，可依旧未得回应…… 而直到陆斯婧来到柴荣身旁时，她才发现皇上的衣衫已然被寒露打湿，清冷之下更添凄凉，叫她也不免心疼…… 想必皇上在这儿亦是待了很久，可他到底在此难过些什么？ 柴荣甚至未曾正眼瞧那陆斯婧，但她还是忍不住凑到他眼前，对着这样一位英姿俊逸的天之骄子，虽受冷落她倒也甘之如饴。 不过皇上也实在太过桀骜，怎能对她就这样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呢！ 陆斯婧不满之下，也不敢抱怨，只是瞧着皇上那苍白如霜脸色实在难看，且眼底亦是无光无彩…… 这叫她也不禁担忧，伸手便想拉着皇上离开，可他的掌心触手却是异常冰凉…… “皇上！” 陆斯婧焦急之下又抬手抹上了柴荣的侧脸，而那里却像是覆着一层水雾般，淌了她一手的汗。最可怕的是，他脸色苍白，不见红晕，可额头却是滚烫得吓人…… 第308章 病入膏肓 陆斯婧心焚之下便拉着皇上想要离开，虽然柴荣那冰山样的面色拒人于千里，可此刻竟也随着陆斯婧走了几步，但只走了几步人就晃悠了起来，一个踉跄下头便重重砸在了她的肩头上…… 陆斯婧有些吃重，刚想换个姿势，一个没扶住，皇上便轰然倒地…… 陆斯婧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叫随行的宫婢和她一起将皇上扶到了钟毓殿…… 闻听皇上病倒，符素环亦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钟毓殿。 而深陷在榻上的柴荣已然进入了昏迷。 “皇上……” 符素环柔声唤着柴荣，几声下来皆不见他回应…… 皇上前几日还精神十足，怎么今日就病成了这样…… 见几名太医跪在榻前守着，而那陆斯婧就只知道站在一边啜泣……符素环又气又伤，抬手便给了陆斯婧一个巴掌。 “皇上没事，你哭什么哭！给本宫退下！” 符素环哪知道陆斯婧那是吓得。而挨了这一巴掌，她哭得倒更凶了，可皇上病重，此刻她也不好发作什么，便颔首退了下去…… 符素环再锥心刺骨也毫无办法，只招呼那几名太医进了稍微清净些的偏室，想好好了解一下皇上的病情。 而那几名太医的脸色也不比皇上好看多少。 “娘娘，皇上这次病势凶险，若是臣等尽力施救，而皇上也能撑住，那过了这段再慢慢调养，总可以好起来。若是……” “张太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要给本宫做假设，皇上要是不能醒来，你们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几名太医一听，急忙磕头如捣蒜…… “皇后娘娘息怒，臣等定当尽力……” 虽然话说得狠戾，但符素环甚至能感觉到到因为自己暴怒的情绪，连带着金环的心也在突突狂跳…… 其实她并不是想威胁太医们，而是她太害怕听到那第二个假设，要知道当时她整个人都因为恐惧在微微地颤抖着…… 月色似水，银辉铺就一室，转眼就到了夜间。符素环心思重重，听着宫婢们的脚步声渐渐隐去，才敢垂下泪来…… 病榻上的柴荣似乎进入了一场深梦，时而呓语，时而呼嚎……然而只有两个字她听得清楚…… 素环。 他竟然会在梦中呼唤她…… 有时他会问素环你在吗？往往这时，符素环会用最肯定的声音说在……我在…… 有时他会挣扎，会慌乱着说对不起……符素环亦会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 甚至有时，他会朦胧地睁开眼，望着她问道：你会一直陪着朕吗？符素环只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会。而这也会让他心满意足地再次沉睡过去……之后便又恢复了那疏冷凄清，寂然无声的静夜。 几番纠缠下，符素环不禁憔悴，抬眼望向窗外那月影深处，实在接受不了他也即将要魂归天外这一现实…… 有时看到柴荣在榻上辗转梦呓，哭笑迷茫而又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的时候。符素环痛苦难忍下，也会喊他几声柴荣，可他依旧意识模糊，语意断续，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她便靠在榻上，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用手去梳理他的头发丝…… 第309章 不当功劳 皇后娘娘不眠不休，专心致志，极尽温柔地待在这钟毓殿伺候了皇上整整两个昼夜，也得了宫人侍从们刮目相看。 李德几次劝皇后娘娘也用些膳食，可符素环哪有那心思，每次也只是抿了一口粥汤便又一心扑在皇帝的身上。 陆斯婧虽是这钟毓殿的主人，可碍于皇后也已经两日未曾见着皇上了。是符素环怕这些姬妾哭哭闹闹吵到皇上休养，对皇上的病也没做声张，且故意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皇上病倒的人其实不多，更是皇后娘娘在此，陆斯婧还因为与皇后娘娘不和而挨了巴掌，以至于那些知道的人也不敢轻易前来叨扰。 …… 枝叶簌簌有声，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像是不堪折磨，而摇曳不定…… 这已经是第二夜了。皇上还没有醒来。因为他昏迷得太沉了，宫婢们喂的汤粥苦药也大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符素环守在这儿，焦急之下亦是跟着柴荣不吃不喝，只是有时会趁着宫人们不在的时候用嘴含些汤药渡给榻上昏迷不醒，不能进食的他……每每如此，柴荣都会有所意识，将她渡来的苦药汤汁悉数吞入腹中…… 直到第三日清晨，张太医再次前来为陛下诊脉，伴着一缕明媚的日光，又在一片萧寂之中，张太医像是长舒了口气般说道： “皇上已脱离了险境，皇后娘娘亦可以安心了……” 听到这句话，符素环绷紧的心茫然一懈，人也跟着惶惶欲坠，幸而一旁的宫人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忧心道： “皇后娘娘您也该歇歇了，偏殿备了些饮食，您先去用点，得撑住身体才是啊……” 太好了，他终于能醒过来了…… 符素环内心激动之下却又蹙死了眉头…… “陛下他很快就会醒来吗？” 张太医沉吟片刻，道：“从脉象上看，陛下应该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哦，既然这样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不如娘娘您等皇上醒来再回去吧，皇上皇后伉俪情深，更是您一直在此侍候，皇上醒来若是第一眼能见到您一定会十分欣慰，病兴许也能好得更快一些……” 李德深知连日以来皇后娘娘的辛苦，也不想她这般付出被皇上轻看，言下之意还是要她留下来，直到皇上醒来…… 可符素环却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事一般，忽然脸色阴郁，默不出声起来。 她是在以金环的身份活着，更是在以金环的身份关心着他，照顾着他……可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皆不出自金环本意……而金环妹妹余生大概只想和柴荣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吧…… 符素环思忖了片刻，压低声音而又郑重其事地对在场所有人说道： “你们不要告诉皇上这几日是本宫在此服侍……” “为什么？” 张太医和李德闻听这话神色都有些震惊。 “皇上病重之下是不会记得是本宫在此服侍的，更是皇上素来厌恶本宫，若是被他知道是本宫在此侍候兴许会烦躁愤懑也说不定……所以，还是别让皇上情绪太过波动，而你们就只管这样说，一切后果皆由本宫承担！” 第310章 恩断义绝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那你们信不信现在本宫就治你们一个办事不力之罪！” 李德和张太医面面相觑，终于彼此点头…… 毕竟皇上不醒，那皇后娘娘的旨意便是天大的旨意。 …… 外面秋意寒寒，而室内却暖和得很，因为皇上病体虚弱钟毓殿提前燃起了炭炉。整间屋子现在都是如沐春风般温暖。柴荣在迷迷蒙蒙中惶然睁开了眼，然而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眼泡红肿，但妆容依旧整齐的陆斯婧。 见皇上醒来，陆斯婧也是急忙扑向他而呜咽不止…… “皇上，您终于醒过来了！臣妾在此守了您三天三夜呢！” 柴荣恍惚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上却绵软无力，也见得这次确实病得不轻。他虽只穿了一件夹袍，人看上去也清减了几分，但眉眼间依旧透着精明与犀利，只是陆斯婧猝不及防地扑了过来，还是叫他一怔。 那陆斯婧一身的胭脂味儿很快便熏得他剧烈地咳了一阵。 “皇上您怎么样了？可是有哪不舒服吗？太医快过来！” 陆斯婧慌忙地喊着太医，又为柴荣捋着背，不过柴荣脸色倒还算和蔼，只示意她扶自己坐了起来，问道：“这几日是你在伺候朕吗？” 陆斯婧想起皇后娘娘曾对她说，因为同是皇上妃嫔，而皇后娘娘她却在情急之下打了自己，觉得很是抱歉，也怕皇上怪罪，还送来了最好的药膏，关心着自己别向皇上说起这事，最后还说要把伺候皇上病愈这功劳全都让她来当…… 这样的好事她又怎能不当。 “是啊，那天清早您在树下晕倒是臣妾和两名婢女将您扶回的钟毓殿，您都没有印象了吗？” 这时张太医也进来了，看到皇上清醒倒没有太过意外，毕竟皇上之前已然脉息平稳，而不似之前那般浮紧动摇，医道老练的他当然知道皇上即将清醒，不过此刻张太医还是恭敬地跪了下来，按着惯例为柴荣扶着脉…… “皇上您可吓死臣妾了，听太医说您这风寒之病来势汹汹，差点要了命呢，害得臣妾哭了好几个晚上，您瞧瞧，臣妾的眼睛可都哭肿了呢！” 陆斯婧越说越起劲儿，不顾张太医在这儿还将脸往柴荣眼前凑去，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那肿的跟葡萄似的眼泡子…… 柴荣听着陆斯婧的话又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还是语气温和地继续问道： “那这几日就没有别的妃嫔来过？” 陆斯婧颤抖了一下，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 “哦，那天臣妾慌忙之中让人知会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只是来过一次下令其他宫里其他嫔妃都不要过来打扰您养病……” 听着陆斯婧说话，柴荣的脸色越发沉郁，不禁冷笑数声…… 原来她并没有出现，也是，她本就不属心于自己，又怎会关心他的死活…… 张太医把过脉后回禀道： “皇上脉息无异，和缓从容，现在当是没事了，只需好生休养即可，不过还是得在意着身体，不可……” 柴荣沉默片刻，听着张太医又老生常谈，说了好几个不可怎样，不可怎样……而他再将脸一抬却说道： 第311章 各自安好 “陆良娣尽心侍奉，温恭贤德，特晋妃位，以彰圣恩。 ” 陆斯婧蒙此恩旨亦是笑得合不拢嘴儿，只知道拿脑袋往皇上的胸口去凑，惹得柴荣又是一阵咳嗽…… 从此宫中便多了一位婧贵妃，更是夜夜承宠，富贵不断…… 这宫里谁不巴望着皇上，而只有奉华殿那位不希望皇上来找自己，每每只想生生地剥离着彼此的关系，现如今倒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就是因为这世上也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当傅太医带着一套银针重新找上皇后娘娘的时候，符素环心下一沉就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天色阴霾，一寸来长的银针，在晦暗的日火下却折射着奇异的寒光，隐隐有些骇人，而皇后娘娘一身单衣裹身，映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无色。 此时寝殿内室早已斌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位医女侍候。 “皇后娘娘，微臣要在您的哑门、劳宫、三阴交、涌泉、太溪、中脘、环跳、三里、合谷九处重穴施针。待行针过后，您会感到肢冷脉伏，阳虚欲死，只要熬过去，人既能痊愈……” “嗯……本宫一定会挺住……” “那微臣开始了……” 傅太医捏着银针微微眯起了眼，仿佛针尖刺目，而这室内也寂静得如同墓地坟冢。 罗帐锦床，绵软无声，金环整个身子都深深地陷在榻里，而符素环也早已脱离了金环的肉体。虽然几针下去，皇后娘娘人已昏迷，可礼数之上万不能僭越，医女每每小心解衣，只露出一处需要针灸的穴位再招呼屏风后的傅太医前来行针，然后再用薄绢覆上，符素环立于一旁看着那帷幔深处，不自觉地竟松可口气，知道自己这次该是信对了人。 然而待行完针后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两个时辰，只见金环那扎着针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却怎么也不见她醒来，而符素环看着那傅太医在屏风后来回踱步亦是越来越愁容难展。 若是金环生期当绝，她也不怪任何人…… 这深沉沉的殿室愈发地寂静无声，只有两位医者短促不安的喘息和傅太医踢踏的脚步声听得真切…… 符素环看着金环依旧平缓均匀的呼吸着，也觉得她妹妹大概是醒不过来了。 之前皇后娘娘只说这病症时好时坏，怎么施完针倒见严重了？甚至几个时辰都没有清醒。 眼见着傅太医越来越焦急，他一位太医确实不好长久地在这后宫寝殿中当值，而符素环却还抱着希望，怕这时贸然上了她妹妹的身会压制她的魂气，影响她醒过来，所以也迟迟没做动作，大家都在那儿干等着……然而天色渐晚，金环所居寝殿的大门却被人轰然推开…… 散乱的脚步声纷纷杂杂，只听门口柴荣冷笑一声，问道： “你们在此作甚？” 符素环这才想起来，傅太医已然留在这儿有四五个时辰了，不过好在有医女作证，而她也写下了遗书，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虽然这样想着，可符素环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此刻，关于这些不速之客，关于此时这里的一切事情都显得十分诡异，充满着算计…… 第312章 搬弄是非 见皇上突然驾临，傅太医和医女急忙跪倒在门口，应着柴荣的问话说道： “臣等是来为皇后娘娘诊病的……” 符素环看着这一行人里有柴荣和李德及几位有些眼熟的宫人，未见什么异常，可她心里却始终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忽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令她不禁蹙起眉头…… 果然，一道丽影从柴荣身后闪出，正是那新晋的婧贵妃。 见陆斯婧得意地笑了笑，虽然不能确定他们的来意，不过符素环知道她肯定有所暗招，而此刻，他们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柴荣听了傅太医的话思忖了一下，毕竟他们只是慌乱却无愧色，虽然他对太医值此皇后寝宫几个时辰一事有些怒意，不知道这皇后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倒并无怀疑他们的意思。不过因为之前听了陆斯婧一番添油加醋地煽动，他还是一进内室便绕过那扇雕花梨木，绘着花鸟虫石的屏风，不过也确实看到皇后只静躺在榻上，而身上扎着几根银针，脸色不好，睡得深沉。只是陆斯婧依旧在他耳边聒噪个不停。 “皇上，臣妾今早有些不舒服，叫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才得知皇后娘娘也请了太医，臣妾心里一直记挂着要来问候一下皇后娘娘，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傅太医还值留在这儿……” 符素环当然明白她的“好意”，这女人貌若天仙，心却如蛇蝎一般，皇上身边真不能留下这种祸患。 就在她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付陆斯婧时，傅太医也开口作了辩解。 “皇上，微臣是来为皇后娘娘治病的。” 这时陆斯婧也上前几步，虽隔着屏风和纱帘，她倒能看清皇后衣衫整齐，且身上还行着针。不过人言可畏，她不信皇上会如此豁达。 “治病需要斌退左右，只留你和医女二人吗？而且，皇上也进来半天了，皇后娘娘就躺在那始终没醒，莫不是你觊觎我朝皇后的美貌，给她下了什么药，想行些苟且之事？” 柴荣听着陆斯婧的话亦是脸色铁青，却始终没有出声。 面对婧贵妃的一番构陷，傅太医自知躲不过这劫，虽然坦然而神色无异，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事实托出： “皇上，您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知道这宫中禁谈鬼神，可她患的又是失魂之症，病情反复，时好时坏下亦不堪折磨才想到微臣，而微臣祖上确实传下一套鬼门神针用以医治失魂，可经历此针之人必须熬过一番心智痛苦，才能医治好受伤的魂魄，人才能从昏迷中彻底清醒……” “简直一派胡言！前几天本宫还看见皇后娘娘人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昏迷不醒了！” 陆斯婧神色傲慢，冷冷地看着傅太医，打断了他的话又转头对柴荣说道： “皇上，这傅太医装神弄鬼，想必是要借此染指于皇后娘娘，您看，皇后娘娘躺在榻上一直没醒，这不正合了那傅太医的意了，之前臣妾派过来请安的太监在奉华殿等了几个时辰就只听这儿的宫人说皇后娘娘在和傅太医讨论药草医理，可现在在此一看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不如您先拿了傅太医回去好好审问，等皇后娘娘醒后再做其他了解……” 第313章 千钧一发 陆斯婧这招真绝，傅太医在为金环诊病，若是她此时带走了傅太医，这鬼门神针偌大的皇宫里也无其他人懂，病治到半途而带走了医生，这不就是要害死金环吗？而且看着她来势汹汹的架势，还指不定准备了什么脏水要泼给他们呢…… 病榻之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竟被人如此如此陷害，实在令她气愤，可她现在是否该上了她的身去阐明一切，证明妹妹和傅太医的清白呢？ 正在这时，瑟缩的医女也开口说道：“皇上，皇后娘娘确实是有失魂之症才请傅太医前来医治的，小女子可以作证，而且，皇后娘娘身上还行着针呢，这也可以证明傅太医他是来也皇后娘娘治病的……” “大胆，没人问你话，你一个小小医女也敢在圣上面前造次？且不说你和那傅太医本就是一伙的，都几个时辰过去了，兴许是他对皇后娘娘已然行过不轨之事才扎了几针想要蒙骗皇上的。 而你？大户人家都有丫鬟上夜的传统，也许连你这个医女的身份都是假的，说不准你就是个大丫头，就是在此伺候着他们苟合，事毕为他们清理秽物的人……” 陆斯婧不顾真相，火上浇油，一心只想激怒柴荣，一张利嘴下，仿佛已让人构想出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面了。医女尚未嫁人亦是羞得满脸通红，连连叫冤。 “没有，皇后娘娘衣衫整齐，每次施针确实由我伺候，但绝对符合宫里的规矩……” “皇上，依臣妾看这两人一定不会轻易承认奸污皇后的罪名，需得拖到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至于皇后娘娘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到底有没有受辱，还得等她醒来自述一番再作定夺……” 陆斯婧信口雌黄的本事实在厉害，手段辞令也是极为狠辣。符素环甚至不敢去想那慎刑司是怎样的人间炼狱，只要进了慎刑司半条命都没了，屈打成招下有什么真相还不是都靠别人信手拈来，就算勉强守住清白又有什么用，下半生身体也注定是废了，现在妹妹病势凶险也离不开傅太医，可能不能醒来还得两说，而且就算醒来也不会记得傅太医曾为她做过些什么…… 见柴荣迟疑，符素环也准备上了陆斯婧的身去平息这场闹剧，只是她犹记得上身会保留原魂的声音，她和陆斯婧音质相差极大，一个沉静，一个尖刻，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可怎么是好…… 望着眼前正在发怔的柴荣，符素环不禁心里一痛……在这危机四伏，步步惊心的宫廷中，哪有人有安宁的心灵去享受这世间至真的情感，就连陆斯婧近日盛宠之下也未作怠慢，也要钻空心思地想要害人。弱水三千，凭什么风流倜傥的英雄人物会在她身上一梦不醒，情关会过，英雄还是英雄，每每还会有人前赴后继地为他铤而走险，付出着一切……不管她们的手段是干净还是肮脏，不管她们心中有无真情，她们都会表现得很爱很爱他……至于几分真假恐怕那些人自己也说不好吧。 第314章 识破陷阱 而她所眷恋贪幕的东西，作为皇帝，柴荣他确实给不了…… 她的陪伴，她的付出，他都看不到……就像现在，他更是被自己身边这些莺莺燕燕所蒙蔽，将来他恐怕也就只能记得自己有个早逝的皇后而已。 虽然再多的付出她并不求回报，可现在她还是不甘有人后来居上，迷惑着她唯一的爱。 就在符素环心中愤懑不平之下，陆斯婧又在一旁为柴荣扇点着火气： “皇上，兹事体大，您可不能纵容类似之事啊……” 符素环眼见着柴荣越来越没好脸色，他看着榻上的金环那种嫌恶的眼神也仿佛她身上早已没有了一处值得怜惜的地方……看来她妹妹的名誉在柴荣眼里早就是一根草芥了…… 若实在不行符素环觉得自己也只能上陆斯婧的身来澄清此事了……至于有用没有，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总得试试…… 忽然，符素环想到她之前曾留下的一封遗书，若是妹妹发生意外，那是作为证明傅太医清白与无辜的证据……当初她想的是金环醒不过来可以用这遗书来证明傅太医的清白。现在，在陆斯婧咄咄逼人之下，她也可以先拿出这最后一招棋来应对，也总比不当不正上了陆斯婧的身，又莫名其妙重新推翻前话要来的妥贴自然…… 远处不想，就是现在她绝不能让帮了自己的傅太医和医女二人进了那慎刑司。 所以符素环一不做二不休便化作一阵劲风，猛然掀翻了床边桌上的几本书典，而其中夹杂的一张信纸也缓缓飘落，像蝴蝶般走着之字落在了柴荣脚下…… 此时的柴荣早已心生恶感，只认为那符金环是个下贱女人，然而被符素环这么一折腾，所有人的眼都紧盯着那张飘落的信纸…… “这……这是哪来的风……” 陆斯婧身旁的太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倒吸了一口冷气，经他这么一说，这殿室的气氛顿时变得骇人起来。 当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阴风阵阵下只有陆斯婧一行人面目忐忑不安。而柴荣只是嘴角微抿，现在倒看不出喜怒来了。 他虽压抑着情绪可还是带着些逼迫的架势，任谁在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柴荣才幽幽弯下腰，拾起了那张信纸…… 一篇笔迹娟秀的书信仿佛一字一泪，缠绵哀愁…… “吾慕陛下之情转笃，却深思时日无多，又苦于病痛折磨，不堪其虐，特引太医以极法相助，事若不成只怪吾福薄命浅，当与旁人无关，而陛下至性过人，臣妾有此异病而无久寿，安能享一时之快，叫陛下心伤，若不得始终吾亦不愿伤他人一毫，故今日无所惧哉，若穷途已矣，当以此作别，而离之望君莫念，当随心顺意，令觅伉俪，惟念陛下能少忧思少殚虑，福庆绵绵，没身不殆……” 这本是符素环一时所作，只为给傅太医留下一道保障，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虽是信手所作，倒都是她真情泣诉，愁情流露…… 柴荣头戴华冠，一身花纹锦绣的衣衫雍容稳重，可见此信笺也不禁神色变缓…… 第315章 一封遗书 那感人至深的笔触甚至令他周身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气和凶恶难抑的煞气也都褪色了不少…… 因为上次的病柴荣清瘦了不少，此刻淡然柔软的他也不禁令符素环心中一痛。 可那陆斯婧仍不甘寂寞，也凑上去扫了几眼柴荣手中的信纸，发现这信写得哀婉决绝，倒真像是皇后娘娘所作，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今日引柴荣来此确实是听说了皇后在此召太医觐见，不想那太医在奉华殿待了几个时辰都没有出来，所以她便临时起意，不管是真是假也要试试坐实这皇后与太医通奸之事，就算不成也让皇上对这位皇后能添些嫌隙，可没想到竟让皇上撞破她有病在身，自知时日无多，不想皇上为她伤心难过，竟愿选择铤而走险，甘心用如此极端的医法也要治愈自己，而不愿带病苟活，且虽死也不悔…… 眼见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暖，她只知道今日自己恐怕是要吃亏了…… 终于，柴荣执着信的手缓缓垂下，望着金环眼里尽是一些说不出滋味的东西却又不着痕迹，也不急于表露。 就在符素环以为心底的大石终于可以落下之时，那陆斯婧亦不甘心，还面色嗔娇地贴在柴荣耳边说道： “皇后娘娘对皇上还真是情深意切呢，不过傅太医仅和那医女两人在皇后娘娘的寝室待了好几个时辰，也太不合规矩了吧……况且……” 陆斯婧又走近床榻一步，看到榻上的金环虽然衣襟整齐，不过几处裸露的肌肤上都扎着银针。 “我们虽不知他两人是否在此暗通款曲……可谁知道那傅太医是不是色胆包天，会借着施针从皇后娘娘身上揩些油水……这里只有傅太医和他的医女，而有没有其他宫婢作证，毕竟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肤如凝脂，眸若含烟……男人啊，可都爱沾腥儿呢……” 看来陆斯婧是不想白来这一趟，让皇上怪出她没事找事，而非要在此扯出些什么，直到拉出个垫背的才肯罢休。 不过柴荣倒也不是什么昏君，既然他见了书信又有所感触，定该明白这一切不过是陆斯婧的构陷。 “天地可鉴，微臣绝无私心……” 傅太医再次向皇上磕了个头，面目冤屈的样子像是快被陆斯婧给逼哭了…… 柴荣面对他们的一言一语，也不由得垂下眼睑，神情莫测，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要知道他待在这寝室里始终没有表过态，做过什么决定…… 皇上的心思自然不可臆测，不过事到如今，有些事也许不需要再遮遮掩掩的了……就这样，一旁的李德也缓缓开口说道： “皇上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您病倒，是皇后娘娘不眠不休地侍候了您两天两夜，后来太医说您脱离了危险，皇后娘娘怕您醒来看到她情绪波动，而不利于病愈，便以您不喜于她为由，告诉我们这些奴婢只对您说在您昏迷之时是婧贵妃侍候的，现在想来，估计也是皇后娘娘知道自己不久于世，所以不愿让您知道她的一番深情罢……” 第316章 一个巴掌 听了这话，柴荣不禁有些抑郁和烦躁，又指着陆斯婧问道： “那她都做了什么？” 李德顿时语塞，想了想才说道：“贵妃娘娘也是十分忧心着陛下的病情，将您扶回钟毓殿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由于太过担心您，而整日只知垂头哭泣，竟把双眼都哭肿了……” 听了李德的话，见陆斯婧面色难看也没有反驳什么，柴荣终于发怒道：“好啊！时至今日朕竟不知你们这群人敢将朕玩弄于鼓掌之上！合起伙来欺瞒朕，真是好大的胆子！” 柴荣的神情狰狞而恐怖，一群随众急忙跪下，而那陆斯婧却白生得一副机灵样儿，还辩解道： “皇后娘娘到了钟毓殿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臣妾，后来也是她叫臣妾不要将自己挨打的事告诉您，她大概是怕您心疼臣妾而怪罪于她才出此下策，说要将侍候皇上痊愈的功劳全都让给臣妾来当，此事是皇后娘娘一手策划的，并非有人要故意欺瞒于您……” “哼……” 柴荣冷笑一声，神色瞬间邪魅起来，他抬手捏上了陆斯婧的下巴： “对于朕你们都能让来让去，当真是姐妹情深啊……” 陆斯婧心中不快李德说出真相，此时以为皇上在调戏自己，还撒娇道： “不是，她打得臣妾可疼了，臣妾才不想和这样暴躁的皇后做姐妹……” 柴荣笑意深深道： “告诉朕，她打了你哪？” 陆斯婧不明就里，见着脸色阴寒的皇上当真想他是在关心自己，便伸过左脸，嘟着嘴委屈道： “这里……” 谁知柴荣跟着就是狠戾的一个巴掌呼了过去，啪的一声，陆斯婧应声倒地，如山的红指印叫她脸上火辣辣地疼着…… “你们拿朕的心都可以作交易是吗？” 符素环见柴荣如此凶恶地对待陆斯婧，又默默地看向床榻上的金环，也终于绽放出一丝柔和的笑容…… 他大概相信了金环的清白吧…… 当时，符素环打她也只是怕她如此吵闹会影响到太医们的判断，从而对皇上的病情不利，所以才用那样的极端手法想止住她的哭闹，当然也有自己一些负面情绪在里面，不过她还是觉得现在柴荣这样对陆斯婧也算是客气的了，近半个月的恩宠可都是自己给得她，没想到这恩将仇报的东西竟然还存了害死她妹妹，想要自己上位的心思，实在是个祸害，尽早除了她的恩宠也是好事。 而挨了打的陆斯婧鼻涕眼泪齐下，却还不顾形象地朝柴荣扑去，苦苦地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衣角求饶道： “皇上息怒，臣妾也只是老实本分地听从着皇后娘娘的吩咐，还望皇上能原谅臣妾一时糊涂……” 符素环不由得冷笑起来，这陆斯婧连自己哪里得罪了皇上都不知道，求的算是哪门子饶…… 就在符素环以为一切都要尘埃落定的时候，那床榻一边却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只见脸色蜡黄的金环微微曲了曲手指，在大口大口地在喘息着…… 是金环即将醒过来了吗，这一点动静搞得在场之人无一不屏息以待。 第317章 金环醒了 “水……” 很快床榻上便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喊，符素环不用辨认也知道那是她妹妹金环的声音，又随着她一阵咳嗽，柴荣也迅速惊觉过来，跟着大喊一声： “拿水来！” 柴荣这一声大吼惊得众人亦是魂不附体，李德也是怔过之后才慌张去倒茶水，更是柴荣不顾陆斯婧的拖拽，放下架势，一步便冲到了床榻旁。 看着金环还在朦胧中微微摆头，像是似醒非醒，很不舒服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动作轻缓地将她扶起，任由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般温柔体贴，这般柔情似水，这般心疼宠溺当真是那个冷冽肃杀，不懂风花雪月的柴荣吗？见此情景，符素环不禁有些眼底泛潮，不过这点悲伤还是很快被她妹妹清醒的欣喜之情所冲淡。 榻上的金环仍旧意识模糊，水递到嘴边也不知去喝，人还像是极受压抑般颤抖着，始终睁不开眼…… 然而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柴荣竟含下一口茶水，嘴对嘴地喂到金环的口中，更用舌头推送着那口茶水，帮她咽下…… 透过屏风，看着床榻上他二人影影相依，符素环既欣慰又心伤，各种滋味在心中交缠着…… 而此刻，醋意横飞的却不止她一人…… 就在一众目光都凝结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身上时，只有陆斯婧默默拾起了地上那张柴荣因慌乱而丢开的信…… 她拿着信仔细端详，疑惑之中，又于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 那画画得是大漠风沙，鸿雁北飞的情景，更是一旁题的诗叫人感怀颇深……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大概是一首写在乱世离散中女儿相思的诗，虽然作者佚名，可这首诗因为其含蓄却又哀婉刻骨的表达，也是让人读之无端悲伤，莫名哀叹……所以在当时也广为传颂。 不过陆斯婧倒对这诗和画并无感触……她只是看了看信纸又看了看墙上的画，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 终于，她缓缓起身，召来了一名奉华殿的宫人，低声问道： “这画可是皇后娘娘所作？” 婢女不明白陆斯婧有何目的，只老实答道： “确实为皇后娘娘闲来无事所作。” “那这诗也是皇后所题？” “嗯，皇后娘娘做完画又题了诗，虽是闲时信笔所作，但作完甚是喜欢，才命人裱了起来，挂在这宫里的……” 陆斯婧听后很是得意，便执着信朝床榻那边走去。而柴荣一心扑在金环身上，倒没有理会那陆斯婧。 “皇上请看，这遗书并非皇后娘娘所作……” 陆斯婧将手一摊，便把那信纸呈在柴荣眼前。 “这信上的字迹不是皇后娘娘的笔迹，那画上题的字才是皇后娘娘的笔迹。” 随即，她便抬手指上了墙上的画。 这时，符素环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心中顿时也是一惊…… 第318章 选择信任 当初她并没有想到要刻意去模仿她妹妹的字迹，现在真叫人发现了这一纰漏她一时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床榻上正悉心照顾着金环的柴荣身上…… 然而柴荣浑身只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味道，那种威仪与肃杀叫陆斯婧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她心里是一万个不甘心啊…… “皇上，皇后娘娘脉象无碍，既已清醒，该是无事了。 ” 此刻，傅太医也正向皇上禀报着金环的病情，柴荣也没得闲功夫搭理陆斯婧，可陆斯婧还是静静地等在他们身边，保持着双手呈信的姿势，一直等着皇上接过她手中的信。 “皇上，字迹不同说明皇后娘娘的遗书是做假的，定是不轨之徒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和丑事而故意留下的假遗书用于为自己开脱……” 陆斯婧不断小声地嘟囔着： “皇上，您一定不能被这假遗书所蒙蔽啊！” 傅太医再无话可说，只好退下。被陆斯婧一口一个假遗书也说得柴荣心烦意乱，他不由得望向了墙上那张字画…… 墙上的字画他虽只是拿眼一扫，就发现画上题的字用笔放纵，着力不匀，而信纸上的字迹却娟秀有力，笔法中规中矩，这明显不是同一人所写，可金环人还未清醒，他也不想再和陆斯婧纠缠，便皱着眉头夺过了那信纸，将目光凝在陆斯婧脸上，冷冷说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面对皇上冰凉的眼神，陆斯婧颤着睫毛，低声说道： “这遗书并非皇后娘娘所写，您不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吗……” 柴荣看着那忙前忙后的傅太医，他在金环醒来以后先是诊脉，又是开方子嘱咐膳房煎药，没一刻也没停歇，更顾不得陆斯婧在这儿找茬，俨然医者仁心，德行高洁。倒是这陆斯婧始终唯恐天下不乱，一直在此说三道四，让人看着实在眼烦。虽然今日之事有很多蹊跷，但柴荣只知道一点，往往越是完美的事情就越像是精心编织的陷阱，而残缺不全，解释不通倒是世间常态。退一万步讲，就算傅太医真的行有不轨，现在也需要他继续为皇后诊病。 “婧贵妃，若你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去吧，别在这儿打扰皇后休息！” 听到皇上下了逐客令，陆斯婧有些挂不住面色，不过最终也只是眼眶含泪地闷哼了一声，便甩着长袖离开了。 见陆斯婧被柴荣赶走，符素环也是心情大好，而此刻金环也愈发清醒起来，现在已经可以自行进食一些汤水了，符素环心里好不满足。 幸好皇上是位圣明君主，而事情至此她也终于可以舒口气了。 不过柴荣眼里向来揉不进沙子，见符金环面色转好，他拿着那信纸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可是你写的吗？” 金环人还有些蒙，虽没有说话，却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那是你请来傅太医为你医治的失魂之症吗？” 金环能想起的最后一丝记忆是在与皇上演绎床笫之乐给菱儿看，并不记得自己后来都做了什么，只是这里既混乱又压抑，人人自危，直觉只告诉她现在不该轻易承认什么，否定什么。 第319章 带来困扰 而且她才刚刚病醒，即使想出言解释些什么，可刚要说话喉咙便是一阵痒痛，也惹得她不由得又咳了一阵…… 见金环咳嗽不止，柴荣心里也是慌慌的。 “好了，好了，朕先不问了……你好生休息吧” 此时正好有前方军报传来，柴荣想着这里有傅太医和宫婢伺候该是没什么事了，只万般嘱咐金环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甚至还吩咐宫人熬一碗燕窝粥来给金环润肺降燥，滋补身体，听得一众宫人也都神色柔缓起来。他们不曾想过皇上竟还有这样体贴入微的一面，事无巨细，甚至连吃什么饭都要为皇后安排妥当。 不过在临行之前，柴荣还是默默地将那张略带幽伤，字迹清秀的遗书收进了自己的广袖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金环被柴荣这一番体贴心中也是倍感宽慰，想起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也觉得实在过分…… 人果然要经历几番生死才能看开爱痛恨深…… 金环的病好转的很快，到现在就只像是沉沉地睡了一觉一般。符素环看着她妹妹清醒后面色由苍白渐渐转而红润，且眸光温暖，精神大振的样子，她也深感安慰。若是妹妹能一直怀此感恩地活下去，她的余生一定可以幸福，完满……符素环虽然开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酸涩，看到他们幸福她倒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大度…… 只是她憋在这奉华殿也有段时间了，现在她也不忍在此继续打扰着金环，就想着出去换换气，结果旋身飞出才刚到湖边就发现那陆斯婧和几名宫嫔在不远处的湖心亭里不知正闲聊着什么…… 真是冤家路窄。 眼不见而心不烦，就在符素环想要离开时却听见那边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陆斯婧刚还在奉华殿吃了憋，挨了巴掌，此刻不应该在自己寝宫垂泪疗伤吗？怎么现在却像是心情大好般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此谈笑风生，就连符素环也不禁好奇她们现在究竟在聊些什么…… 刚刚，那陆斯婧郁闷不平地回了钟毓殿，一到殿室便立即发了狂。烛台铜镜，杯子茶壶，无一幸免，悉数被她砸烂，可她还是觉得难消怒火，气得自己两个太阳穴突突直跳，却一心只认为是自己不够心狠手黑才会蒙羞此番受辱，反倒让那符金环得了便宜。估计现在在皇上眼里大概只觉得她是个喜欢搬弄是非，心怀不轨的小人了吧。陆斯婧越想越气，左脸被柴荣打得还隐隐还有些疼，心中亦是恼火极了。 不过很快她眉角一挑就恢复了往常得意的神色，且一刻也闲不住，又重新为自己施了粉黛，出了钟毓殿…… 天气微凉，更是湖上冷气凛凛，而湖心那边却不知在聊什么聊得那么热火朝天。完全不顾夜风沁寒。 “皇后娘娘看似冷艳高贵，实际骨子里放荡得很呢，别看她不常承宠，可每次皇上去了都要将他折腾个半死才肯罢休……” “是啊，我就知道好几次皇上因为留宿了奉华殿而第二天上不了早朝的事……” 第320章 烦躁不安 “呵呵，就是说啊，你们不知道吧，今日皇后娘娘找来了太医署的傅太医说要医治什么失魂之症，结果那太医竟然在皇后寝室中呆了好几个时辰，要不是我提前收到消息引皇上去看，那太医还不定要在那待多久呢！更邪门的是他们关着房门，只有一名医女在寝殿里服侍，而皇后娘娘就只穿着亵衣且一直躺在榻上昏睡……” 陆斯婧说到一半故意停下，见另外两名嫔妃面露惊诧，又得意地继续说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皇后娘娘又神志不清的，可皇上竟然丝毫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你们说这到底是皇后得了失魂之症，还是皇上得了失魂之症……” “就是，我看他们关着房门兴许是在研习什么媚术吧，不然就这样皇上都不怪罪，当真是让这皇后娘娘给迷住了……哈哈哈……看来这狐媚子皇后的功力着实深厚啊！” 这几个嫔妃说话毫无忌讳，且笑得张狂，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更别说什么皇家仪态，恭谨德容了！简直太过不堪！ 更对于这陆斯婧符素环早已忍无可忍。 人言可畏，她纠结了几个不受柴荣待见的长舌宫嫔在此闲话无非就是想给她妹妹抹黑。符素环此刻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让她撞见了，没法不管，若今日她不给陆斯婧点厉害，陆斯婧这乱嚼舌根，搬弄是非的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就这样，符素环也不想其他便化作一阵阴风钻进了陆斯婧的身体里…… 今日，她非得要教训教训这陆斯婧不可！ 正说得眉飞色舞，花枝乱颤的陆斯婧忽然哆嗦了一阵，再一睁眼，那神态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顿时气势十足，威不可摄。而她开口就只说了一句话： “今日这些胡言乱语你们谁要敢到处乱传，本宫就撕烂你们的嘴！” 她目光如炬，说的话狠戾且骇人。听了这话，在场另外三名嫔妾无不一脸目瞪口呆，手足无措起来…… 然而那陆斯婧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又缓缓起身朝亭栏走去，最后只在一阵窃窃私语中，闷头跳入了湖里…… 耳边那些闲言碎语很快变得缥缈起来…… 金环在经历了这一番沉睡后，性子倒是温婉了许多，只是不解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听婢女们说她恍惚跟换了个人似的，行事做派都十分得体大方，性子变柔软了许多，整日都是和颜悦色的，而且吃得也多，睡得也多，只不过依旧不喜服侍陛下。宫婢们的话金环倒没怎么往心里去，要知道脾气秉性都可以改变和伪装，而感情却是怎么强扭都假装不出来的，她也就只当自己是失了一部分记忆罢了。 正在金环一边吃着汤药，一边听着婢女向自己讲述着最近种种时，没多一会儿，柴荣又来看她了…… 看着病榻上的她，柴荣亦是颜色温和，柔声问道： “好些了吗？” 都已经这么晚了，皇上心里还惦记着她，金环也不免心生感动。 她垂头一笑，反而有种虚弱的美感。 “好多了，谢皇上关心……” “嗯……” 第321章 终是隐患 柴荣点了点头，很自然地就坐在了金环的榻上。 而这次金环的目光也没有流露出抗拒，反倒递了一丝微笑，气氛像是十分融洽。 “婢女们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吗？” “没有，一切都好，傅太医也十分尽心，臣妾刚喝了一副汤药，现在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见他二人语意和缓地说着话，符素环却有些不忍再听下去…… 可她刚要离开就见李德步调轻快地走了进来。 “禀皇上，婧贵妃在湖心亭与端夫人和宛良娣闲聊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坠了湖，现在被救了上来，人也受了些惊吓，不过刚刚已着太医去看过了，婧贵妃也只是胡言乱语了一阵身体倒无大碍……” 听到这儿，符素环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刚刚柴荣对着金环眼中的神采也被李德这样一打扰给驱散了，且对于之前明目张胆欺骗自己的陆斯婧，他更是没有兴趣知道有关她的种种，只怒斥道： “你这差是怎么当的，不知道皇后娘娘病还未愈吗？这点小事也来叨扰，是不是屁股痒痒想挨板子了！” 李德挨了训斥，却不难过，反而笑意盈盈地应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柴荣听到这消息本是十分烦心，可又不想在金环面前表现出来，所以故意恢复温和，跟她打趣道： “这陆斯婧整日混淆是非，如今跌湖出丑也是她自作自受，犯不着理她……” 金环虽对陆斯婧毫无印象，但她刚醒的时候也听宫人们说了个大概，这时，倒明白柴荣的意思，也以掩面一笑回应着他。 柴荣见金环笑了才发觉这李德通传之事的妙意。 而符素环也是跟了出去才知道，是陆斯婧的人来了奉华殿说是贵妃娘娘落水想请皇上过去看看，自然是李德将他们都挡在了外面，现在又将他们通通赶走了…… 没想到这李德与金环平时未有来往，这时倒愿意向她一回，当真做人是要靠做出来的，人人都长眼自然会看谁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这几日符素环未曾去找元晦，听说他的伤即使痊愈也只是半个废人了，不过最近倒是恢复的很好，而且元朔也是十分争气，一直在努力地习着他父亲所传授于他的法术。 想起这一切似乎又走上了正轨，符素环终于有些欣慰。便飞身去了紫宸殿。 只是想到自己才刚捉弄了陆斯婧，元晦知道定要摆出一张臭脸，符素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如今她已是再无羁绊，该何去何从自然也很明白…… 果然，紫宸殿的偏室内元晦正同元朔在讲解着道法，见符素环来了立即笑容渐收，面目复杂起来……而元朔也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异常，神色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却又说不出到底那里不对劲儿。 “孩子，去找周麽麽吧，爹累了，要休息了。” “嗯……” 元朔很乖，也很听话，随即便和宫婢们离开了。而随着元朔的离开殿室内的气氛瞬间难堪起来。 每每自我纠结的符素环都会遭元晦鄙视，这次也不例外。面对她与这世间难舍难分的情感，元晦不是不知，不懂，而是这一切实在有违天道。 第322章 向北出征 于人于己都不利的事他是必须要制止的，更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符素环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不断地制造罪孽与祸端。 符素环当然也晓得元晦的一番苦心，所以他们也只对视了一眼，符素环便有些无措，索性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任凭处罚的姿态倒真是感动了元晦，他也瞬间放下了阴郁的脸色，只叹气道： “你每每知错，却又到处犯错，现在不是我要罚你，而是自有天道罚你，且不说我功力尽丧，拿你没有办法，就是曾经剑拔弩张的时候，你也不曾屈服过，现在又装什么样子，快起来吧……” 符素环没想到元晦会这般和蔼，本来在她想象中病势好转的元晦会抽出几张符咒嗖嗖嗖打在她身上，然后叽里咕噜地念一番咒语再送她进阴曹地府，可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结果。 她竟有些欣喜，觉得自己又可以继续混迹于这里了！想必是她痴恋人间太久，而她也只是想了想，便慌忙驱散了心中这一念头。 “法师您真的不能再执符作咒，送我离开了吗？” 听到这话，元晦的双眼立即失了神色，只含混地嗯了一声。 不过李崇训倒没有取元晦的性命。跟现在废了元晦手脚相比，符素环倒有些感激他，觉得李崇训也是仁慈的，可作恶的人不作恶了就是仁慈吗，这心思忽然让符素环心里掠过了一丝惊骇…… “那元朔的功力还不够吗？” “我没有教他这些……” 元晦看出了符素环心中疑惑，“现在当务之急是对付李崇训，所以我只教了他敛魂入器这一项法术……而你，精气十足，只怕等闲人已经收拾不了你了……” 元晦的话带着讽刺，符素环怎会听不出来。 “我也是三生有幸才遇到法师您能教我练气之术，又屡屡高抬贵手，放我不止一马……” 符素环诙谐的调侃并没有让元晦发笑，看来他真的很后悔没有早点收了她吧。 “哼，还是你自己有能耐！” 元晦负手而立，哼哧了一声，言语流露着不屑。 相聚的时日恐怕也不多了，再这样别扭下去也是无用，还是趁着这机会好好叙叙交情吧。 符素环叹了口气。 “那您当真放心元朔去面对李崇训吗？” “没什么放心不放心，他迟早要面对这些……” 这话让符素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有前世因果，又怎么会有人出生便是锦衣玉食，有人却要奔苦一生，命运不公之下又何谈其他…… “最近您和元朔可好？” “还好，我的身体也恢复得不错。我们马上就要随皇上向北征战了……” 向北征战？ 见符素环面露疑惑，元晦也是遮不住脸上的诧异： “难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原本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恐慌。 元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没想到符素环竟对此事一无所知，便好心解释道： “皇上准备向北出兵辽国……御驾亲征……” 什么？ 一瞬之间的空茫下，再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他什么时候走？” 第323章 野性不改 楞了半晌她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两天后……” 毫无预兆的，符素环眼前又浮现出一幅幅漫天狼烟下，生死交织的画面，如果不曾亲身经历，她不会这么害怕，害怕看他提着刀立在血泊之中杀伐的样子…… 而且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经历过这几番伤病后已大不如前了，此番长途跋涉，坚苦卓绝，他又为什么要去走这样一条险路…… 眼前一团模糊的符素环静默了片刻，便突然发力化作劲风席卷而去。轰然一响，殿室的门应声大开，而元晦来不及躲闪，人也被风推得后退了几步，甚至后腰都撞到了桌角上。 现在符素环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冲动了，毕竟阴曹地府离她还很远，而所爱之人的生离死别却离她很近…… 元晦虽有所预料，可符素环身上的魂气日渐强大的程度也出乎了他的意料，终是无可奈何。 天公不作美，秋雨寒凉，一瞬间沁透了心扉，凄冷无比…… 又下雨了吗？ 符素环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奉华殿的。从苦雨中穿行而来的她面对这里暖意融融的气氛，顿时心中一痛，眼底泛潮…… 那是在这世间她最在乎的两个人，她永远想要他们幸福的人，可只有此刻她才知道，看到他身边还有其他人会让她这么难过，不管那人是谁…… 即使是她的妹妹…… 现在，他们两人就靠坐在榻上，执着彼此的手，脸上洋溢着笑容…… 当真妹妹就此一病就让她改了心性，肯接受皇上了吗？ 就在符素环心事蒙尘之时，一句微小却又掷地有声的话却传入了她的耳中…… “臣妾会做好臣妾的本分，只是臣妾不做皇上的臣妾时，我还是我，符金环还是会在心里默默地爱李崇训……” 惊恐之下，符素环不由得背心生寒，这一话说出来，对于金环那便是阴晴福祸，前途未卜了。她虽深知金环的心性，可现在金环面对的毕竟是皇上，这皇宫的主人，她唯一能依附的夫君，她怎么能如此直截了当地坦明心迹，得罪于他呢…… 柴荣原带笑意，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一怔，沉了脸色，虽然很想充耳不闻，但他做不到…… “为什么……” 柴荣面色转冷，可脸上偏偏还挂着温和的笑容。好在他没有立即发怒。 “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他，皇上不也是一样，只不过您不及我坦然，真情假意我都看得清楚，而我也不想做一个替身傀儡……” “可是，你明明在朕病倒时照顾着朕，给朕留下信笺，难道那不是你吗？” 柴荣对着那张样貌姣好却苍白无色的脸，语意哽咽着…… “我记不清了，可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您不清楚我姐姐是否爱您，但您一定很清楚，我始终是不爱您的。” 这一场看似平静的对话下，总有哀怨浮生，一时间这里沉默得略显压抑…… “不可能！” 终于，一声嘶吼让柴荣那低沉的嗓音变了调，他奋力地将金环推倒在榻上，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般，让他声嘶力竭地嚷到：“朕不信！” 第324章 苍白夜色 不信什么？是不信金环永远不会属意自己还是不信她看穿了自己想要找个替身的心思…… 不论哪种事实都令他无比难堪…… 作为天子，他绝不接受这种难堪。 在一声声锦帛破裂的撕叫中，随着柴荣奋力地一闯，金环不由得失声叫喊，泪水也跟着迸涌而出…… 那尖利而痛彻的感觉也在符素环耳畔回荡着…… 很快，柴荣的面色在这一动一静的发泄之下，舒缓了许多。金环才刚病愈，哪有气力做一丝的挣扎，只是这次，她没有讽刺，也没有抵抗，只是默默妥协，像是不以为意般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知道我欠了你太多，因为太多原因，我还是无法说服我自己去接受你，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那么，我愿意……” 身下的女人像水一般柔弱，又像水一般柔韧，柴荣感到很舒服，也很快活。然而像这样只知道要对得起天地良心的愿意却比曾经她疲惫的拒绝更让他心冷…… 自己已经可怜到要用恩情去换感情了吗？ 再过两夜他就要去北方征战辽国了，这次一去不知又要去上几年，可偏偏金环一点情面也不给他留，就那么自私地说出了真相而不愿让他再抱有一点自私的念想…… 心痛的他不由得加大了惩罚她的力气。 然而目睹一切的符素环又何时好受过……难道妹妹当真是铁石心肠，还是她和自己一样不知道皇上即将远行的消息，哪怕是骗骗他都不肯？ 只是符素环没想到她在柴荣心里始终占据着一个似乎很重要的位置，可她始终不明白柴荣他为什么对着金环总是生不出恻隐之心呢…… 心疼。 柴荣和金环明明可以选择不去伤害彼此，可为什么偏要如此极端地行事呢？为什么一定要用如此恨毒的方式去释放那些无处安置的爱恋呢？ 黑沉沉的雨夜里，唯有他们所做的事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美。 …… 谁也不知道，在大军临行前一晚，当朝天子竟在后宫无处可去，而只留在紫宸殿里独自饮酒…… 苦烈辣口的酒越喝越不是滋味，越喝越令人记忆混乱，柴荣总觉得有那么一抹俏丽的身影会时常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他觉得自己是醉了，又或者是一个人喝酒实在是太闷了，便起身去了偏殿，扣响了元晦寝室的门…… 毫无预兆的，元晦一打开门便闻到了一股冲鼻的酒气，正是那如神邸一般无所不能的帝王就戳在他面前。 “皇上？” 元晦有些惊愕，还未请安行礼，刚一开门就被柴荣一把揪住，拖行而走…… 柴荣竭力想要走得端正，可腿脚却是越发地不灵便着，元晦也不忍看他那喝得驼红的脸色，只是一边搀扶着他，一边低头看路，随着柴荣踉跄地前行着…… 两名值夜的太监想要随行打灯也被柴荣赶走了，他嘴里只嘟囔着要和法师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符素环不曾想过曾经无心的自己会伤他这样的深，让他无法再接受其他女人……她看着柴荣把头搭在元晦肩头，一步一颤地朝内宫走去，忍不住也默默随行着…… 天色实在太晚，元晦不得已便领着柴荣到了奉华殿的门口，柴荣此时已是昏昏欲睡，醉得东倒西歪了，然而抬眼望见奉华殿三字却像是回过了神似的，很坚定地摆了摆手，死活不愿进去…… 第325章 离别不别 “不去这儿……走……走……” 虽然醉得迷糊，身形摇晃，但柴荣的胳膊还是紧紧地箍着元晦，面对奉华殿这三个字始终抗拒，不肯再向前踏出一步。 元晦不禁疑惑。 “那去哪儿？” “去……去找她……” 神智不清的柴荣既狼狈又可怜，嘴里还含含混混地说要找人，元朔拗不过柴荣，只好背上他并跟着他的指引继续向前走着。 真是不安宁的一夜。 元晦叹着气，而柴荣在他背上还口齿不清地问着： “你说这世上有鬼，人死了会变成鬼，那她在哪？” 柴荣的话落在元晦耳中既无邪又可笑，元晦也只低声细语道： “他们就在你身边……” “在哪儿……在哪儿呢……” 迷离的柴荣顿时像是来了神一般，眸光一亮，带着逼迫追问着。 面对追问元晦不禁头痛。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戏语竟叫他如此在意。元晦看了看符素环，也没再搭柴荣的话。只是大病初愈的他，手脚并不利索，许是背着柴荣太累了，他一脚深一脚浅，艰难地行走着，没多一会儿背上的人似乎也响起了鼾声，他只感觉背上更沉重了……元晦便想找处石阶将柴荣放下，这才发现前面再走几步就是那别样雅致的清宁殿了，索性就背着柴荣直接朝清宁殿走去…… 三更半夜，清宁殿里大部分宫人也都睡下了，只有两个把门的太监将柴荣扶进了里室。 不知是否故地重游叫柴荣酸楚悲痛一齐涌出，本就悲戚的他迷蒙中来到这处伤心之地像是忽然惊醒一般，没走几步就瞬间挣脱了两名太监的扶持，而直奔向先皇后昔日的书房而去…… 元晦心里虽然担忧，却不让太监们跟着，而是独自追了过去…… 果然在不远处，有一间屋子半敞着门。银色的月光透着门缝打进了这隐约还带墨香的室内，元晦站在门口向里望去，虽然里面的身影并不清晰，却还能看出他在用衣袖拭泪…… “是她……真的是她……她一定还在这儿……” 柴荣的声音带着颤抖而脸上却挂着笑意，不断地嘀咕之下完全没有意识到元晦已经踱步到了他身后…… 元晦只知道他来这里是在感念一个人，本想沉默不语，却不想他会如此情难自禁，如此疯癫痴狂，无奈之下，元晦也不忍他如此心伤，便劝解道： “皇上，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不不……她还在……你看，这是她的字迹……” 柴荣执着一本书在元晦眼前晃了晃，上面娟秀的字迹他只扫读了几行便知道那是一本关于佛教修行的经典《楞严经》。 “皇上……” 元晦有些迷惑，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柴荣再次打断。 “你看，朕就知道她还在这儿……几日前她还给朕写了信，你快帮朕看看她到底在哪……” 柴荣扑上元晦，紧紧地捏着他的胳膊，想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往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风光无限的人跌落神坛才最是令人心疼，希望破灭的一刻虽然痛苦，但也总要经历过后才能有所新梦…… 第326章 别离以后 “这里再没有别人了……” 元晦慢慢推开柴荣，再不忍看他期待的目光，转而摸索着点亮了烛台。虽在夜风灌入中烛火欲熄欲灭，摇摇曳曳，可总好过在暗沉沉的夜里当个瞎子。 “不会，她一定在朕身边！朕能感觉到！” 柴荣大吼一声，甚至有些吓到了元晦。 虽然那只是个模糊的想法，可他太想得到证实了。而他望向符素环的目光也越来越渴望。 元晦心中一痛，也面无表情地看着符素环，只淡定地说道： “她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她不在这人间，更不在您身边……” 柴荣本是激动兴奋的，此刻他却楞楞地看着符素环所在的方面，越看眼眶越红，仿佛带着火点将符素环身上烧得灼痛。直到他移开了自己滚烫的目光。 这个男人无论何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更是现在他身上的那种痴心味道，即使泪水沾满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也依旧风采不减，甚至于这种黯然更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柴荣抑制不住的狂喜因为元晦的否定而瞬间落空，面对这突然来袭的打击他垂下头而泣不成声，一时也让元晦尴尬不已。 是伤心，是难过，是悲痛，是挣扎……总之元晦只见过那个侃侃而谈，雄姿英发的帝王，却不想他还有这样一面…… 可元晦还是咬着牙狠着心想要敲醒他。 “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是谁他死了都会化成鬼魅离开人间去到阴曹地府！而皇上您还要继续活着，只有您好好地活着才能不负死者之意……” 消沉总会停止，悲哀也终会变成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只有不断向前迈步人才能找到新的希望…… 可柴荣非但没有清醒，手中的佛经反而越攥越紧，并冲元晦大吼了一声： “滚！” 符素环再也忍不住难受，冲上前去便一把抱住了他…… 贴在他背后，那种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自己周围。是那么的踏实，那么的满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她能抱着他，陪着他，最后一次任由自己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衣衫上…… 元晦最终还是默默退出了这间屋子…… 而符素环就那样拥抱着柴荣不知过了多久却仿佛过完了一生…… 第二天早上，柴荣醒来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睡在清宁殿。等到身上的疲倦稍解了一些他的脑子里才闪过几个片段，也不禁为昨晚糟糕的自己感到懊悔，不由得微微苦笑着…… 元晦对符素环说要带上元朔父子一起出征，旨在保护皇上安全，而遇到李崇训也好有个照应。符素环看着元朔似乎不太开心，好像是因为金环……只不过是小孩子，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日前对他疼爱有加的皇后娘娘怎么就突然就开始冷落了他…… 小殿下宗训虽然十分不舍元朔，可即使追到了紫宸殿却也只能接受这离别的现实。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也只能哇哇大哭而束手无策。 这世间太多无能为力，许多美好也只能永恒在记忆里。 慨叹命运，哀叹命运，最后屈从于命运，迷信于命运……这就是人。 第327章 留恋不舍 临行之前，大军送别的阵仗很大，而元晦也在之前示意过符素环叫她不要再跟去了，她本就情根深种，再去也是徒增烦恼与事端。他还告诉符素环，叫她去城郊外的裕华寺找一位寂空主持，寂空主持会好生送她离开这阳间的。 也许是昨天深夜的一切太过清晰和震撼，以至于符素环久久不能从那种炽烈的情感中摆脱出来，人生就是这样的如梦如幻，而她也不想清醒…… 其实符素环不仅是听了元晦的话，也是她不敢去送柴荣，她不敢看他再次奔向那修罗道场，也不忍去想他会受伤，更不愿看到他在想起自己时会是怎样的心伤难过…… 而对于这富丽堂皇却又空空荡荡的宫宇，她并非留恋，只是不舍…… 毕竟他们在这里也有过短暂的美好，只是她没有好好珍惜…… 最后符素环只想再好好看看这个偌大的地方，再转转这里的每个角落，想将那份被遗失的爱意永存于心…… …… 最近的几日陆斯婧坠湖出丑一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听说人被吓得不轻，整日风言风语，口口声声地说有人要害她，且找了好几位太医也拿不出办法，钟毓殿的人更是三番五次去请皇上，皇上也未来见她一面。陆斯婧显然是失了宠在作呢。 符素环心里想的始终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对于这陆斯婧自己亦没有半点怜悯。 金环此番重生，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懵懂任性了，而是多了一份安于天命的淡然，这样似乎……挺好…… 毕竟曾经那被坚冰刺棱裹覆，屡屡伤人的金环现在更温婉娴淑了，虽然心里仍有执念，可她也算明白了做事要有瞻有顾，这样的她对待周围的人也更加宽容，大度起来，而癫狂之症也很少再发作了。只是她依旧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虽过每天都过得很平静，却让人难过得说不好她那状态到底是心如死灰还是心如止水…… 不管怎么样，他们余生能够安好都是符素环所希冀的…… 只是在路过太医署的时，符素环还是不禁驻足…… 张群青。 在张群青死后符素环并没有看到他的灵魂，也不知他的魂魄在离体以后是会坦然地离开还是会像她这样痴恋着人间…… 如果不曾想起他，符素环也不会这样难受。张群青是她作为鬼魅时唯一能与之交往的人，因此她也十分珍惜着他，可没想到他们却是这样的结局，一个他走在了她前面的结局。 寂寥与遗憾总是鬼魅挥之不去的一道伤痛。而时至今日，她还是孤单一人。 符素环目光沉沉，独自站在廊下直至傍晚，可她心里那一团乱麻仍旧交缠得难受。 不知为何，她在想到张群青执卷读书的样子时，下一刻竟不知不觉地进了那间她曾与张群青相识的偏殿中。 而这里亦如曾经那般清冷寂静，像是皇宫中一隅最高雅之地，墨香与药香萦绕，书都规整地摞在架子上，甚至窗檐下的那盆兰草的位置都没有变过，依旧是向阳的那面叶茂花繁，而背阳的一面花枝稀疏…… 第328章 太医之死 人走茶凉，故地重游只能更添寂寞惆怅…… 然而就在符素环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傅太医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面目通红，眉心紧拧，看上去十分难受，而且一进屋就扑向了里面那张八仙桌，且目光狰狞地盯着那茶水，那种渴望的神情十分可怕。 符素环不知这傅太医今日是怎么了，他脚下像是没有力气一般半跪在地上，而上身趴在桌上却一直狂喝着茶水。一杯接着一杯，不顾茶凉，甚至喝到最后，一整壶茶都空了，而握着茶杯的手却渐渐颤抖起来。随着他呼吸越来越缓，人就像是倦极了般倒在地上渐渐闭上了眼。 “傅太医……” 符素环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惊慌……她急忙上前想查探一番。就因为她是一团气体，她才清晰地感觉到傅太医他断气了…… 随着夕阳西下，屋里的光越来越昏暗，符素环不知如何是好，只焦急地唤了几声傅太医…… 当然没有回应。 焦急之下符素环只想着要冲出去随便上了哪个太医的身，将人带来这里来救救傅太医……可是还是晚了……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背后已袅袅腾起了一团阴气…… 符素环再回头一望，只见一团白色烟雾中，一个身形影影晃晃，渐渐化出了模样…… “傅太医！” 符素环不由得浑身战栗起来…… “皇后娘娘？” 傅太医以为是自己吓到了眼前这位娇美的皇后娘娘，可再定下神来才发现他们现在竟同是鬼魅了，好在他没有被她吓到…… 傅太医倒不慌不忙，见了先皇后依旧尊重，低头颔首，样子很是恭敬。 而他的波澜不惊反而触动了符素环……她到现在甚至还不敢相信，又或者说是在害怕这一现实——傅太医死了？ “你这是……怎么了？” 傅太医还穿着太医的官服，墨色的衣服却因为他那清亮的魂气显得十分静雅，温润得仿佛暗夜里的一泓泉水，虽深沉却又波光耀眼。 可他怎么就…… 看着符素环的眼底不知是婉惜还是疑惑，傅太医只轻叹了一口气。倒是符素环惊诧过后愈发无法淡定，追问着他道： “您这是怎么了？” 看着先皇后无比痛惜的样子，他生前虽与她接触不多，也不解她为何死了这么久还逗留在这皇宫，而面对她的问题只是有些尴尬的说道： “大概是被人害死了……” 符素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婧贵妃之前找臣去给她诊脉，明明脉象无异，她却非说自己头痛肢冷，臣开了几副安神的药给她，她非说无用，还痛骂臣是庸医，臣费尽口舌婧贵妃也不相信自己没事，后来臣实在是渴了，就向钟毓殿的奴婢讨了杯水喝，结果婢女们端来了一杯甜酒，我喝完那甜酒，婧贵妃马上变了脸色，说天色渐晚，叫臣赶紧回去太医署，结果臣在路上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心慌无力……” “陆斯婧！” 听到此处符素环不由得咬起了牙，一定是陆斯婧因为之前傅太医为金环诊病一事失了宠而耿耿于怀，现在竟丧心病狂到要拿傅太医出气！ 第329章 起因经过 符素环越想越气，越想越恨，陆斯婧是什么东西，竟能拿人命做儿戏，想害死谁就害死谁！更是她害的那人是因为帮了自己才惹祸上身的，此时符素环心中尽是愧疚与愤恨…… 眼见着她周身浮动出丝丝煞气……傅太医发觉异常也慌忙劝阻道： “兴许不是婧贵妃所为，您莫要替臣生气……” “不是她还是谁！一定是她认定您帮了皇后娘娘，让自己失了宠而迁怒于您。” 傅太医无可奈何下也只说道： “唉……臣又何尝不知是婧贵妃……可现在还能怎样呢……唉……” “傅太医！难道你就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不然如何？难道要臣去找她？去报仇吗？怎么报？算了，臣命既已如此，认命便是了……” 大概身为医者，看惯了太多生死，甚至想都没想就轻易说出了认命二字…… 可符素环却不能接受这一切。傅太医是她的恩人，是救她妹妹的恩人，她还未及报答他，他却被人这样不明不白地害死了，现在符素环的胸口像是堵了血一般难受。 正当她想再次和傅太医说道一番时，偏殿的门因为刚刚傅太医冲进来的太急而没有带上，正巧一名太监缓步路过此处，发现傅太医竟倒在地上，便慌忙跑开想去喊人。 傅太医见符素环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可他犹是新魂，受不住他们这些异样气息的冲击，想到一会儿可能还会有人过来，傅太医恐怕自己会因此而魂气波动，甚至弥消。 “皇后娘娘，人生苦短这是常理，我先走一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莫要为我的事而愤愤不平……” “可是太医，您受了这样的伤害怎能算了……” 符素环心急火燎，而傅太医双目失神，只摆了摆手说道： “我曾心怀大志，奈何资质平庸，成不了医之圣手，不过此生也算医人无数，也没什么遗憾了……” 话音方落那傅太医已然意随心动，衣袂飘扬起来…… “傅太医！” 在符素环一声惊呼下，一阵阴气扑面而来，迷蒙得好似秋寒雾霭，恍惚能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平和之感。 符素环微微有些激动，可瞬时间就只有傅太医那浑厚苍劲的声音还回荡在她耳边： “不妄求，不妄做，身安心安，即是大善……” 青烟尽散，而余音绕梁，再就是一拥而入的浊气…… 刚刚那名小太监很快便找来了两位正在太医署当值的太医。 他们冲上前来将傅太医架到了床上，可惜来的还是太晚了，其中一名太医抓着傅太医那冰凉的手腕也只无力地摇了摇头…… 符素环一时也是愣住了，见他们七手八脚地将傅太医抬到里室的锦榻上，心头一冷，才慌忙上了其中一名小太监的身，转而对其他两名太医愤恨不平地说道： “傅太医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趟钟毓殿回来就出事了！” 一名太医眉头紧缩，又摸了摸傅太医胸口几处脏腑，那渐渐转凉的身躯也令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最后他还是在检查傅太医的口腔的时发现了一丝异常…… 第330章 怯懦不堪 傅太医的嘴里不仅有一种茶香，似乎还有一种异香……不同于宫嫔们熏在寝殿里的香料……这种香令他十分警觉，并很肯定那是一种药香…… 符素环见这位太医看出了端倪，又暗示道： “傅太医今日去了钟毓殿，而他与婧贵妃因前几日医治皇后的事有了过节，会不会是婧贵妃想要报复傅太医……” 提到钟毓殿另一名太医果然神情一振。 “我想起来了，这几日婧贵妃头脑不适，太医署给她开了一些醒神安眠的方子，其中就有一味药叫洋金花……而傅太医嘴里残存的味道很像是洋金花……” “洋金花？” 符素环不太通晓医理，只迷惑地重复了一句。 “哦对！洋金花花叶俱毒，服之会致人昏昏欲睡，过量则会迷闷人心，杀人于睡梦之中！我看傅太医面目安详不像是受了痛苦而死的，倒真像是服下了洋金花这味药……” “可傅太医怎么会服下这洋金花，又为何会服下过量的洋金花致自己死亡？” 符素环忽然想到傅太医曾提到陆斯婧的婢女给他喝过一杯甜酒。 “太医大人，若是拿这洋金花萃出毒来，喂在酒里会不会更易致人死亡？” 太医们闻此顿时大惊失色。 “你个小太监怎会知道这么多？若以洋金花心蒂磨粉酒饮，只需微量人就会立即通体麻痹而亡啊……” 什么？符素环也是一时怔住，她居然猜对了……不，其实事实早就摆在她眼前了，只是她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真的会有如此凉薄狠毒之人…… 片刻后，符素环狠狠地定了定心神说道： “那就对了，傅太医绝对是被婧贵妃给害死的！” 另外两名太医对着这小太监的惊人之语，面色也都呆滞了…… 因为自己是上的别人的身，符素环也不好撒谎就只说到： “傅太医倒下的时候我刚好在场，原本他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甜酒味道，只是现在都消散了……所以一定是婧贵妃利用自己药包中的洋金花将傅太医害死的！我们应该立即向皇后娘娘检举婧贵妃！” 此言一出，另外两名太医便沉浸在震撼中，而久久未言…… “怎么？难道你们不肯挖出真相还傅太医一个公道吗？” 等了好一会儿，其中一名太医才拍了拍符素环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这件事我们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还是从长计议吧……” 他们的退缩让符素环有些恼怒。 “证据我们可以去找钟毓殿的宫人要啊……” “唉，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傅太医家境殷实，他的儿子也即将进入仕途了，断不该为了这事而得罪婧贵妃和陆太师啊……” “可你们的同僚被人宰割屠戮，你们怎能坐视不管！” 符素环只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冷静沉稳下来，而声音也愈发颤抖和尖利。 两名太医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说道： “还是尽快通知傅太医的家属，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是啊，相信傅太医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自己一家因为自己而搞得鸡犬不宁……” 他们的话让符素环再次楞住了，只是这次她倒真的有些释然。 第331章 不修善果 且不说去行凶者身边找证据是件何其艰难的事，更是陆斯婧位置尊贵，在朝中又有陆太师撑腰，而陆太师的党羽众多，现在皇上不在宫里，不能主持公道，甚至可能几年都不会回来，若是被陆斯婧发现他们想告自己，估计随便动动手腕，他们一众人等甚至自身都难保了…… 符素环心里本就悲切着，又听那两名太医一言一语里尽是无奈现在都快哭了……虽然太医们确实有很多苦衷，不愿涉险也是正常的，可她绝不能原谅那些只凭好恶而凌驾于人命之上的人！ 就这样，她没有忍住愤恨，一旋身便离开了那名小太监的身体，离开了满满充斥着懦弱与自私的太医署…… …… 钟毓殿的内室里暖意融融，馨香阵阵。陆斯婧枕着右臂，侧伏在榻上，身上还盖着厚重的锦被，额角也渗着些细腻的汗珠，看样子显然是睡着了…… 哼，她竟然还能睡着……她就没想过傅太医现在也许正躺在冰凉的棺材里吗？ 不得不说陆斯婧她很会享受。这还未到立冬她就燃上了暖炉，一室奢华的装饰渐欲迷眼，那珍宝台上琳琅满目地呈着奇珍异宝，璀璨夺目。就连用于踩踏的锦凳上蒙着的也是最上好的贡赋丝绸。床头的案几上还落着一盏琉璃烛台，旁边还有一只燃着香薰的精致白青花香炉，袅袅炊烟伴着跳动的烛火好不惬意…… 这是符素环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这钟毓殿。也看得她心口一阵揪痛。 陆斯婧似乎睡得很沉，睡容恬静。可没人知道睡梦中的她还在不停地扑棱着水。 她犹记得那天自己在湖中浮浮沉沉，不断挣扎的感觉，那种随时都可能会溺亡的绝望感一直笼罩着她，而更令她心寒的是她的“好朋友”们却在岸上嗤笑着她。 她哭着闹着，在水里扑腾着，而另外的两名嫔妃也只是喊了声侍卫，再没向她伸过一次援手。 她还记得自己被侍卫从水湖中救上来，衣衫不整，浑身湿透的样子，更是夜风一过，浑身便是刺骨的寒冷……当时的情景一定很可笑，她这一生都没有如此狼狈过。可她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突然落水的。 后来另外两名宫嫔也只告诉她是她在湖边摔了个趔趄才跌入湖中的。 因为当时她与另外两名嫔妃说得话不能叫一般侍婢听去，所以她斌退了左右，却没想到出了事，而自己身边竟没有人可以怪罪…… 这段记忆几乎成就了她所有的噩梦，叫她夜不能寐，噩梦连连…… 看着那睡容沉沉的陆斯婧，符素环周身也渐渐腾起一层煞气。 夜深，风急，人寐。 她只觉得像有锥子在剜着自己的心。于是她用力地攥了攥拳…… 如果没人告发这陆斯婧，她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惩罚，一样能吃能睡，依旧可以恣意快活似神仙地活着，不管是下世，下下世她是做猪还是做狗，可这一世她还是能极尽奢欲，过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生活。 前世因，后世果，凭什么这一切都要由天道来安排！凭什么人要屈从于命运…… 第332章 杀人放火 符素环越想越乱，越想越恨，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向了不远处那盏琉璃烛台…… 然而就在她快要触碰到那盏烛台之时，符素环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某些不对劲儿而猛然缩回了手，跟着后退了几步…… 就在她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感到震惊的时候，从她背后的黑暗里又凭空生出了一只手，突然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腕骨…… 符素环惊魂未定之下一回身才发现是李崇训拉住了她。 因为她的心事，甚至连李崇训的出现都无法叫她做出什么反应…… 她就戳在那，任由他将自己拉在身后。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符素环被他一语说得羞愧难当，低着头再无暇他顾，却不想下一刻李崇训一扬手便掀翻了那盏精美绝伦的烛台。 啪嗒…… 随着烛台的滚落，灯油的涌出，火焰也顺势而起，沿着地板蔓上了床榻所挂的纱帘之上，红色的火苗在狂妄地舞动着，所到之处皆被它一寸寸吞噬…… 李崇训不着痕迹地挡在符素环身前，而陆斯婧却浑然不知，只辗转了一下，丝毫没有发觉危险的降临…… 符素环一时也有些呆住了，而李崇训却不容她多想，一把就抓起她两人皆化作白色光芒飞出了钟毓殿…… 不知飞了多久，他们才缓缓落下，而这里，符素环尚有记忆…… 是昔日他曾囚禁过自己的林中木屋。 符素环一刻也不敢放松，原本惦记着陆斯婧的心现在也都全副放在了李崇训的身上，生怕他这个凶猛的厉鬼会发了狂而出去胡乱杀人……可面对着他符素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就只呆呆地楞在那。 只是她直觉到自己的灵体竟和李崇训生出了同一种感觉，一种令她从心底里厌恶的感觉。 元晦曾在临行前调查过，说李崇训已经离开了王朴的身，当时他利用王朴的身体上书了一封关于陈述幽州十六洲重要性的奏折后就离开了。可他怎么没跟着柴荣去关外反而留在了这里？难道他已经放下了仇恨？ 他俩面对着面立在那，各有所思。而李崇训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没一会儿他便挑着眉毛对符素环吟吟笑道： “这么久不见跟我没话说吗？” 符素环压根没想过她会再见到李崇训……只是刚刚陆斯婧的事叫她对李崇训十分抱歉。 “你怎么能为了我而杀人呢……” “因为我知道她该死。” 是啊，陆斯婧确实该死，可符素环的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本来我是想出手了结了她，可是我自己惹下的罪孽我自己来背就好了，你不用替我出手……” 符素环心里有些愧疚，也有些委屈，所以她只是小声地嘟囔着。而李崇训听了她的话却是欣喜不已，仿佛她是在对着自己扭捏地撒着娇，所以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恳切又认真地说道： “你那么干净，纯洁，我不忍你像我一样身负罪孽。” “可是我动了害人的心思，我就已经……” 符素环忽然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李崇训的心……果然，针不扎在自己身上确实不知道那痛是种什么滋味，而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永远不能理解别人的所作所为。 第333章 幽幽林深 傅太医是因她而死，所以她想向陆斯婧复仇，而李崇训他是因柴荣而死，所以他要向柴荣复仇……那些血淋淋的事没有发生的自己身上是没法理解别人那些无处宣泄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的。更是不会因为别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能化解。就像曾经她屡屡要求李崇训放下，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该怎么放下？ 就算李崇训是叛军，他们都该杀该死，他就应该死在柴荣的手里吗？谁也没有告诉过他前世到底有什么样的因果，他又怎会安然从眼前的事实中解脱出来…… “那……谢谢你……” 这些事，符素环难以启齿就只向他道了声谢。 “不用谢我，像这样的事我做得多了……” 李崇训淡然一笑，倒不谦让。 符素环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 “崇训，我理解你对柴荣的仇恨，可是你屡屡伤害无辜真的是大错特错，这样的你不止是在复仇，更是在给自己制造无休无止的罪孽……” 本来李崇训听到符素环说理解自己的时候还有一丝欣喜，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在怪他。 “制造罪孽又怎么了，你常读佛经不是说会有报应吗？我就是利用那些人了，我就是伤害他们了，怎么了，我就在这儿等着报应！无所谓！只要我还记得我的初衷，我就不会放弃和妥协，不论爱恨！” 李崇训这无畏无惧的态度倒是坦然得让符素环无话可说。而且现在，连她自己也生了嗔恨心，叫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呢…… 李崇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在他眼里符素环就是这世间最纯洁无暇的女子，是最美好的象征。他不忍她有一丝不快，更不想她沾染这世间的罪孽与尘污。可是有些事她还是得明白。 “素环，你知道吗，人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淡定地面对这些，你也不用为自己的心思而感到自责和耻辱……” 符素环脑子里始终是乱哄哄的，被李崇训这样一说竟真的有些释然了……可即使她理解了他们同为人的本性，她还是舍不得柴荣受到什么伤害，这大概也是她的本性…… “崇训，我明白你，只是若你能放下仇恨跟我一起离开阳间我会很开心的……” 符素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态度。 “可我作为李崇训我还没有活够。” 果然，符素环壮着胆子抬起头却看到的对方一张不耐烦的脸。 “可是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我们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半晌，李崇训忽然轻笑了一声道： “你当然觉得没意思，因为现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柴荣。可我不觉得这样活着没意思，我不像你，我有太多的遗憾和痛苦，我不想自己走得这样窝囊……” “可是……” “不要可是了！要么你留下来陪我，要么我现在就去找柴荣将他欠我的账全部讨回来！” 符素环虽然还有些懵，可听到那邪魅狠戾的语气却还是明白李崇训的话都是认真的，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第334章 一言不合 别无他求，至少像现在这样李崇训能够暂时留在自己身边而无法去伤害他，只要他不受伤害，符素环恍惚觉得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毕竟她也是孤孤零零的，而且，若是有她陪在李崇训身旁说不定会化解他不少的戾气，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们要留在这里多久？” “到我满意为止吧。” “……” 符素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觉到满意，不过虽然遥遥无期，但也总算有个盼头。 “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符素环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里空空偌偌，什么都没有，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地干瞪眼吧…… 听符素环这么一说，李崇训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是才开始考虑，他想了一会儿才笑咪咪地说道： “附近林中有处山泉景色别致，溪水清澈，山风清凉，我们就去那吹吹风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符素环还是点了点头。霎时间，两道光束便如游龙一般飞出…… 幽幽林深，一轮弯月射出淡淡银辉，打在他们的灵体上泛着一种空灵的白光，而迎着夜风的他们心里也感受到了片刻的恣意和畅快…… 泉水叮咚作响，节奏轻快，像是最美妙的旋律在为他们涤荡心灵的尘埃。李崇训看着符素环沐浴在月光之下，衣袂飘飘的样子，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平和…… 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便什么都不求了…… …… 木屋的附近被李崇训设下了结界，就是那种类似于鬼打墙一类的东西，可就是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才更显得寂寞无趣。 符素环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林中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地过去了，那些时间当真是她掰着手指头数过来的，可是，虽然她觉得百无聊赖，而李崇训却好像很是乐在其中。 就像现在，她正在屋子里摆弄着一堆花花草草，而李崇训就在她背后不远处一直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且像是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一样。 其实这些花草也就是从附近移植过来的野花野草，因为实在太过无聊，她便学着摆弄起了这些。 近来天气转冷得很快，符素环想着把这些花花草草移植到木屋再弄些碳火也好让它们安然度过严冬。而且像这样忙碌一番的日子也能让人感觉时间会过得快一些，总归没有坏处。 就是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崇训才会腻烦自己，腻烦这种生活…… 毕竟，她有些等不及了…… 只是每天想着该如何对付李崇训，都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听说北方奇寒，而他又有隐疾在身，不知道他有没有多穿一些衣服，有没有顺口的饭菜可吃…… 虽然心里是满满的担忧，可只要想到柴荣符素环的脸上都会洋溢出一种淡淡的温柔，她不知道那就是幸福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就不自觉地就对着那些花陷入了沉思。 李崇训望着符素环蹲在地上，嘴角还挂着笑意，也不由得在心中生起了几分暖念而缓缓靠了过去…… “在看什么呢？” “啊……我在看这些花……真美……” 第335章 各自散落 李崇训猝不及防地靠过来让符素环猛然有些心慌，只怕自己的心思被他知道。为了不让李崇训觉出异常，符素环对着他很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在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了一丝微笑。 不过李崇训看上去像是心情不错。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她刚刚的失神。 “花再美也不及你美。” 他那淡淡的笑容，且配上这样的甜言蜜语该令一切女人受用。符素环还是微微有些脸红，直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提了起来。 果然，李崇训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着实令人心动。如果符素环不知道那样一张美若冠玉的面孔下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她也许真的会就沦陷在他那谦谦君子式的言谈相处中…… 见符素环微微垂下头又略带羞涩李崇训何止是心情不错，该是心情大好。又说道： “你知道吗？我真是太喜欢看你那柔弱又娇羞的样子了，美丽清纯，文静典雅，你当得起这世间所有赞誉……” 李崇训那俊雅的眼眸里满满都是醉意，而这样暧昧的目光也终于给了符素环逃开的借口…… 可这点忐忑的心思和举动却惹来了背后那人一阵大笑。 那笑声爽朗而纯粹，当真是发自内心地在笑着。恐怕在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也只有李崇训觉得开心吧。 …… 符素环不知道这段时间，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她会无聊到把左手的阴气渡到右手，右手的阴气渡到左手，如此反复，真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唯有想起他的时候才觉得时光有些静好的味道，难道她要永远守着这份关于柴荣的回忆陪在李崇训身边吗？可这对他们两个人不都是伤害吗？ 李崇训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她，这几天她虽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可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流露出不满或是难过，而且她不知道的是李崇训似乎有些看出了她的心事，八九不离十，他知道肯定和那个人有关，虽然心里清楚，但他却不忍戳破。 没一会儿，见符素环又陷入了沉思，李崇训就只靠向她柔声问道： “是不是太闷了？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 本是一句关切的话，可李崇训的突然发声还是让符素环心里一惊，吓得小抖了一下。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符素环还是不太习惯身边多了个李崇训。而且现在陪在李崇训身边的日子恍惚比以前更寂寞了。 对于李崇训的问话，符素环也很是认真的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不去。” “为什么？” 李崇训不禁蹙起眉头。 除了林中木屋就是林中小溪，他们再无别处可去，又有什么意思。更是和李崇训待在一起，符素环心里唯有紧张和压抑，看什么样的风景也根本谈不上放松两字。所以，不去。 可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给李崇训听的。 “嗯……我觉得累，想留在这儿养气……” 她垂着头，想用长长的睫毛遮住自己的心事。 “那我带你去城中吧，那里好玩的多，人也多也热闹。” 对面李崇训的乐此不疲，符素环却越来越冷淡…… 第336章 注定分离 “可是我们本就是鬼魅，我们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因为那些自私的妄念而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符素环的语气虽然很平淡，可就是这样很轻的一句话落在李崇训心里却有千金的重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好，我们就在这儿摆弄摆弄花草，说说话也挺好。” 说完李崇训的脸上还是挂出了他最迷人的招牌微笑。 符素环没想到自己的拒绝都没有令他生气，却不知那是李崇训最后的妥协与忍耐，她反而大起胆子来，虽然不知前途如何，但他们以鬼魅的身份留在人间是万万没有前途的。 面对现在温柔又笃定的李崇训，她也不忍他的下场太过难看。 “崇训，你真的爱我吗？” 终于，符素环微微摆了摆身子，像是在害羞，在撒娇，样子十分乖巧可爱，李崇训的心里也依稀有些醉了，便一把拉过她箍在了自己怀里。 “当然爱你！这一世我只爱你。” 他的动作很温柔，这也是李崇训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与她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虽然符素环也很想陶醉在这个怀抱里，可对方身上浮动的丝丝煞气还是刺痛了她，提醒了她…… “崇训……” 符素环轻轻地推开了李崇训，低声说道： “城外有家裕华寺，那里面有位寂空主持，他法力高强，就让他送我们离开吧，我们约定下世再做夫妻好吗？” 原本的温存就这样被符素环打破。李崇训那清秀而坚毅的眉眼隐隐透出怒意。 “下世我就不是李崇训了。” “可是现在李崇训也已经死了，我们这样苟延残喘下去真的很没意思……” 听了这话李崇训瞳孔一缩，眸光骤然变冷。 “我不过是希望你能爱上李崇训身份的我，若你做不到说出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屡屡催我离开？我没你那么大度，我的人生也没有你那么圆满幸福，我想要的东西都被人夺走了，我的一切都被人毁了，我不想我这一世走得这么窝囊！” 汹涌而至的煞气四溢而出。符素环甚至有些撑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不是……” “什么不是？你为什么可以爱上他，却不能匀一些给我！” 他的声音悲戚又苍凉，符素环甚至不忍去回答这个问题…… “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爱上我？本来我以为你没有跟他走是因为你看开了，放下了……现在想想，也不过是你拖住我的缓兵之计！哈哈哈……是不是我的自欺欺人终于要结束了！” “不是……不是那样……” 符素环想说她没有拖住他的意思，只是不想他作那么多恶，不想他背负那么多罪孽，而不是为了别人在欺骗他…… 可是那些煞气越来越汹涌，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她通透的魂魄，叫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告诉你，我不会去投胎的，作为李崇训，我不会放弃自己的爱恨，伤我的人我要他十倍奉还，我爱的人我也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我们还有下世……何必执着于眼前的爱恨，虽然你说过作为人总有爱恨情仇，可是，你难道要永远迷失在这一世无解的爱恨中吗！” 第337章 战事紧迫 然而，符素环拼尽全力说出的话只让李崇训在心中冷笑。 “不会！只有这一世，李崇训的爱恨我必须了结清楚才能走！我不会因为你挂念着那个人就手下留情。我不会！” 没有缘分的人，他们的世界注定不会重合。 一阵阴风掠过，只留下凄凉的风景，寂寥深林又恢复了它的本质。野鸦扑棱，伴着声声撕叫，浓黑的夜幕下符素环看着李崇训飞去的方向，她的心在剧烈地抽痛着。 …… 符素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不知行进了几日才来到了北方幽州战场…… 此时两军交锋正战得焦灼。 狼烟遍地，烽火四起，凄厉的号角声带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风沙漫漫下，符素环任由那些热血打向自己，任由那些刀枪剑戟砍向自己却还在那修罗战场上痴痴地寻找着，可左找右找也找不见柴荣的身影。 四周是银光箭雨，刀光剑影。斑斓四溅的血点好像雨落，而她孑然立在这片血染的彩霞之下不由得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只是片刻，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两阵兵马再次如排山倒海般交织杀伐在一起，冷兵相接的声音，呐喊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刀光掠过，身首分离，一片寥寥原野就这样陷落成杀伐不断的地狱。 还好他不在这血流成河，无比惨烈的战场上……符素环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又朝远处的营寨飞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飞入那层层把守的帝王营帐时，帐子门口的地面上赫然印着的一摊血迹却令她胆寒起来…… 她看着那摊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久久不能移步…… 果然，这营帐里有比刚刚那沸腾的屠杀场更令她心神俱惊的一幕…… 被一众太医与侍从包围的柴荣正在榻上吐血…… 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里涌出，像是一眼不知疲倦的泉，而那些血也像是从符素环心口涌出一般令她疼痛…… 柴荣虽然身披铠甲，眉眼依旧冷峻，可他苍白的面色还是透着深深的虚弱…… 符素环不知道柴荣是因为旧疾复发还是被战场上的无眼刀剑所伤，只知道自己这半月来始终忧心着他，无论哪种情况她都在心里想过不止一万遍了，而如今当她真的亲眼见到他侧躺在榻上，被疾伤所缠时，她的心也比曾经想象的痛更痛上一万倍…… 虽然这营帐里满满都是人，可在符素环的眼里却只有他，而周围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胸口似乎中了剑，即使人躺下了，可衣襟里殷红的血液还在不断地涌出，每每才刚擦拭干净没有片刻又涌了出来…… 太医们手指哆嗦着为他脱掉染血的战袍，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着伤口，整个营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符素环甚至不敢去看这些人的脸色到底有多阴沉，她只怕他们那不经意的一丝悲切都会感染到自己，令她痛得发狂…… “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休息一会儿……” 终于，柴荣迷蒙中命这些侍从太医通通退下。而那沙哑的声音仿佛他的喉咙被灼烧过一般，一字一字都像是带着血似的揉进了她的心里。 第338章 阴差阳错 一众人等听了皇上的指令也终于缓缓退下…… 他们走了也好，现在她可以独守着他而不被别人打扰了。 符素环呆滞地看向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柴荣，想象不出他身上到底是怎样的痛，只想伸手去抚摸他，给他一些安慰，然而他的身体却触手冰凉…… 怎么办，是不是自己身上的阴气太过强势，才让他觉得冷的？她该怎么给他温暖…… 无力的心痛也许比刀伤箭伤更令人痛苦，符素环多想所有的伤都是加害在自己身上的，而不是他…… 无泪可流，无法作为的绝望下，仿佛连碳火都被压抑得将欲闷灭。 心急之下符素环发现不远处还有一盆碳火，便用气将碳火往他床榻边推了推。 北风在外面呜咽着，也不知是从哪个缝隙里吹进来的，总让人感觉这营帐内冷风回旋，犹带着彻骨的寒意…… 泪水不断划过腮边，思念与忧心却叫她不敢再靠近他，只怕自己身上的阴气会冷到他，伤到他，也怕看到他那副油尽灯枯的面容，就只好远远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流泪，默默地陪伴。 连日以来的奔波叫符素环也有些吃不消。现在她意识模糊，而灵体内那些丝丝缕缕的阴气也恍惚在一点点溜走，她好像一个水漏般滴滴答答地在掏空自己…… 气息微弱的符素环始终强撑着精神，不愿沉入梦乡。她是那么想看到柴荣醒来，可惜下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却是元朔。 元朔微微挑眉，露出一种警惕的神色，又左顾右看，像是在留心观察寻找着什么，最后他还是锁定了符素环的方向。 这时的符素环已几近透明，再无力气挪动半分。只能看着他慢慢捏起剑决，朝自己走来…… 他这是要收了她吗？ 符素环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元朔骤然扬手，打出了一张泛着金光的符咒，力道之大只让符素环躲无可躲，而正打在她额头上。此时的她早已不知道什么叫痛了…… 之后便是一阵旋风以符咒为风眼迅速将符素环包裹其中，疯狂地卷动着。而另一边，元朔很快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用于收服李崇训的阴石…… 难道他把自己当成李崇训了吗？符素环连迟疑片刻的工夫都没有，就听元朔煞有介事地念出了一段咒语，一道炽烈苍劲的光芒便从石头中骤然射出，晃得符素环不禁侧目，恍惚眼前是一条通往天庭的金色云梯…… 就在她被那道光束牵引而行，整个人迅速变轻，飘飘然然之时，忽而，一道人影腾飞，带着势不可挡的煞气破空而出，一把将她箍在怀里，并不断打出精气抵抗着元朔的收魂咒…… 那怀抱阴森刺骨，符素环不用抬眼就知道那是李崇训…… 而元朔也是毫无退缩，立即腾空一跃，撒出一把符咒，只比刚才打向符素环那张更灼热凌厉，一时间，数不清的斑斓光芒如陨星花火般落下，流光溢彩…… 李崇训在这符雨织霞情境下，拼命护住符素环，又挥手不断与那些横飞的符咒相博弈，碰撞之下爆出了一声声噼里啪啦的响动。 第339章 迷雾之中 李崇训单手抵抗始终无法敌过那些密集扑压而来的符咒，虽然他身法招式精妙，却还是渐渐露出了破绽。 随着“滋”的一声响动，李崇训的左胸正中一符，顿时阴气外泄如堤决，他不禁冷哼一声又后退数步…… 而元朔也是立即抓住机会，再次启动那些符咒将他们团团围住。李崇训一手护着符素环，一手捂着胸口已是无力再抵抗，此刻也只能束手就擒，任由那些符咒推送着他们进入了那块阴石中。 电光火石之间，这块石头的洞口很快便被一张黄符给封上了。 不过，这石头里确实别有洞天。 翠色阴寒的内壁光滑细腻，这里不仅宽敞，且冰凉清净倒没有令他们很难过。 可李崇训还是烦躁异常，他捂着胸口，不断咒骂道： “这黄毛崽子，出手竟这么狠，没想到今日我竟然真的栽在他手里……” 结果话未落音，这块石头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下，符素环更是虚弱不堪。而李崇训在颠簸之中还一直保持着环抱符素环的姿势，又发觉她有些虚弱，便顾不得自己的伤，急忙给她渡了些阴气。 他们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却还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这时，符素环也已然清醒，她对刚刚发生的事朦胧中还有印象，可现在的她还是更关心外面的情况…… 然而只是片刻，外面却是出奇的静…… 符素环忍不住推开李崇训又凑向那洞口，朝外望去……透过黄符，她看到柴荣帐内的地面上居然缓缓腾起了一阵雾气…… 那雾气比风中的轻纱还要稀薄透明，符素环的疑惑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一袭靛蓝色宽袍广袖的身影于这弥漫的雾气中慢慢幻化出来。飘然超脱。身如玉树，发如墨染，薄唇挺鼻，肤白如瓷，这人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容貌却让符素环大吃一惊。 倒不是因为对方俊逸绝伦的美貌，毕竟他的样貌符素环也见过不止一次了，而是因为在这片白色蒙雾中恍若神仙的不是别人，正是在那皮囊锦绣的张群青……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千万怀疑不如眼见为实。 只见那张群青腾着雾气缓缓移到柴荣身边，衣袂轻舞，幻影如仙。而他一开口又像是带着梵音般震撼，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似能穿透心魄…… “富贵荣华抵不过生死有命，生难死易，快起来吧……” 这话听得符素环耳朵嗡嗡作响。灵体一软几乎快瘫倒在地上了，又是李崇训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曾经那个悠游闲适，翩然潇洒的张群青现在只让符素环觉得毛骨悚然。 而被张群青这样一喊，柴荣也立即坐了起来，只不过那坐起来的是他的魂魄…… “你可是邢州尧山人氏柴荣？” 张群青凝重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 柴荣蓦然抬起头，目光涣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又不忘喃喃问道：“你是谁？” 只是他的话含混不清，张群青也未做理会，见他神色坦荡，一挥手又带出了两人。 第340章 度厄星君 随着张群青的手缓缓垂落，一片迷雾之中瞬时腾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些雾气升腾到一人高度又如潮水般倾斜泄下，还带着铺天盖地的阴气四散外溢，显得这里格外的寒凉彻骨，冷漠凄切，就连石头里的李崇训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雾中幻化出的两人带着高帽，各着黑白两色长衫，一人笑容可掬，和和气气，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一人满脸横肉，凶相毕露，长帽上有“天下太平”四字，更是他们长长的舌头都垂在了地上，身形又起起落落，实在渗人…… 这二人不就是勾人魂魄，接阳间死去的人到阴曹地府的鬼差黑白无常吗！ 冷……说不出的冷……黑白无常身上所带着的阴寒气息远比任何一个邪魅来得都要强烈。 符素环吓得一愣，张口差点就要惊呼出来，又是李崇训堵住了她的嘴，硬生生地把她到嘴的呼喊给压了回去。 “人生无常，多艰多苦，且随我们走吧。” 黑无常手执镣铐向柴荣走去。而白无常只是举着白幡，没有做声。 李崇训紧紧箍着符素环的同时也不忘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在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柴荣素来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现在神识仍在一片昏沉之中。不过他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毕竟现在他正漂浮在空气之中，而那三人也是光影模糊，不断地沉浮着，此刻他心中已然有了定数，却还是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三人见他不惧鬼神本有些敬佩，然而却不知那是他不知者无畏，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反而是张群青幽幽开口，为他解惑道： “我乃南斗六星之一的天枢宫度厄星君，主管乱世动荡下天子阳寿，今日我是特来取你性命的。”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如此不敬地这样对柴荣说话了，这也足以见得这些“人”并不是人。而眼前这位俊美非常的蓝衣男子柴荣似乎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他。一时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这时黑无常又说道： “我们敬你是将军天子，能守一方水土，养一方臣民，你就别逼我们用强了。” 柴荣看了看身下面色苍白，嘴角犹带血痕的自己，无奈之下又轻轻摇了摇头，不禁嗤笑道： “我明白了，原来我死了。” 他的语气仿佛人生就是一场开不起的玩笑。 可他的坦然与释然却只令符素环悲戚不能自已。那双模糊的泪眼下仿佛一切都变得苍茫暗淡起来。 之后柴荣又长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哽咽道： “不过我要随你们去哪，能否告知一二？” 张群青淡淡回答道： “你生前杀人无数，业障极重。我们是特来接你去地府的。” 符素环想起李崇训，自己，或是菱儿，张太医，这么多人死后都没有鬼差来专门押解，而柴荣却因为杀人无数而罪孽深重，甚至要动用鬼差和星君来接……在那些地府的人看来，他才是那个最有可能变成厉鬼，危害阳间的人，只觉得可笑又可恨…… “还是早点上路吧。判官还在等着呢。” 第341章 一场送别 终于，柴荣悠然起身，主动伸出双手，而黑无常也是极其利索地为他扣上了手铐和脚镣…… 寒铁的声音哗啦啦地响着，带着沉重又压抑的气息，仿佛千年冰棱在彼此敲击，冷冽决绝。 可柴荣没有流露出丝毫乞怜的神色，依旧高傲地平视着他们，无怯无懦。 此时的符素环已然泪流满面，忧伤不止，可她却怎么也挣脱不过李崇训的牵制，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些冰凉的泪也顺着李崇训的指缝流进了他的灵体里，可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却只透着诡异，像是倍感自豪般正在得意着。 就在他们即将隐去之时，柴荣还是禁不住疑惑问道： “能否告知，未来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闻听他的问题张群青倒没有不耐烦，依旧客气儒雅地回答着他，只是他的话虽然出口无意，却仿佛是能伤人于无形的利刃。 “你这一世半生戎马，为国征战虽行的是正义之事，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亦是杀人无数，罪业深重的恶人。且又有出佛身血，不敬神明，恣行淫谷欠种种造恶，因缘际会下，总得在地府里还清人命杀债，消除贪嗔，真心忏悔后才能再世为人。” “所以，我会下地狱是吗？” 柴荣看了看黑白无常，苦笑着问道。 白雾幽幽腾起，层层叠叠之下，张群青像是再无言以对。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随我们上路吧……” 终于，柴荣那张清冷俊秀的面孔也在渐渐消失，最后，当他那茫然的目光扫过这帐内之时，不经意的对视下亦让符素环心头一颤，慌忙垂泪…… 而压在李崇训心口的大石也随着他们的离开终于落下，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也松开了对符素环的钳制。可脱离了李崇训的符素环只下意识地将要瘫坐在地上，李崇训见势不妙又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 “好了，现在他也死了。” 李崇训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夹杂着一丝愤慨也夹杂着一丝失落。看着符素环伤心欲绝，泣不成声的样子，他也说不出心里是一种怎样的酸涩，不知现在是该难过还是开心，就连复仇的痛快也被符素环给哭没了。 而符素环即使力气再微弱也不想由李崇训拉着她，便一把推开了他。 她手扶着石壁，勉强支撑着灵体，然而垂下来的那只手还是在微微颤抖着…… “现在你可满意了？” 符素环哼笑了一声，那哀伤的面容正像是外面萧瑟的秋凉之景。 李崇训没有应声，而是看她气息愈发微弱想为她渡些阴气，可手一伸出去，又对上那双婆娑却坚毅的泪眼，忍不住又将手缩了回来。 “报仇报仇，如今时局混乱，他就这样死了，北伐的摊子又由谁来收，那么多无辜的兵士百姓，又有多少人要为他陪葬……这些你都想过吗？” “当你把你经受过的痛苦又加害再别人身上时你的痛苦真的就会减少吗？更是你伤害的很多人他们都无碍于你，你又怎么忍心去牵连他们！” 第342章 悲伤又起 见李崇训始终不说话，符素环的语气更加激昂起来： “是……你是没有用刀剑砍他伤他，可他却始终活在你的算计里！他所遭遇的桩桩件件的伤害，又有哪件你能逃得开关系！” 李崇训还是没有应答。 最后，符素环忍着痛缓下语调说道： “你是没有他罪孽深重，可你有心伤害无辜也是罪大恶极！若是你知道悔悟，亦该去地狱忏悔一番……” “别说了！” 李崇训沉默良久，现在像是晴天霹雳般突然发声，整个人似乎也像气息不稳似的在上下起伏着。符素环被吓得一愣，顿时又心酸难抑哭泣不止起来，李崇训不免微微有些心疼，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石头外面再次响起了一些细碎的动静…… 两人都不由得抿紧了唇…… 而那块石头好像是摇摇晃晃地被人举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下，李崇训还是上前一把箍住了符素环，急促地说了句“别动……” 他们在拉拉扯扯之中，符素环透过薄薄的黄符还是用余光瞥见了外面的一切。 是她妹妹金环，穿着简单胡服却依旧美艳无双的皇后娘娘。她正端详着他们的方向，半晌才将目光落在了那块石头上，便径直走了过来。 而那块阴石该是由元朔拿着在渐渐后退着…… “把石头给我。” 终于，亦步亦趋之下元朔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可他却依旧死死地抓着石头…… “我爹爹说，谁都不能拿走这石头……” “可我是皇后娘娘。” 金环轻蹙着眉，一脸迫切。 元朔则强自镇定，大着胆子问道： “你知道这石头里是什么吗？是大坏蛋，大恶人！是鬼魅！” 没错，元朔说得一点都没错。 金环略略一怔，仰面笑道：“那就对了！我找得正是鬼魅！” 说罢金环又上前一步，而元朔却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了…… 她伸着双手，身子前倾，已是蓄势待发准备去抢。元朔虽然一头雾水，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抢这石头，却还是坚持不能任由她将石头抢走。情急之下也猛然向前一推，不知天高地厚地差点推了金环一个跟头。 见元朔不肯乖乖交出石头，金环也只好借着大人力气大的优势，一把揪住了即将逃跑的元朔的衣裳前襟。更是她眼疾手快，不等对方反应，又一手夺过了元朔手中的石头，而元朔的哀求还未及发声，“撕拉……”金环已然一把扯掉了那覆在石头的黄符。 那张符咒像是枯叶般缓缓落下，似乎还有汗渍黏湿并模糊了上面的咒文…… 而元朔跟着痛哼了一声，便满脸冷汗地捂住了胸口，人也在原地摇晃了两下，终于不堪重负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最后骤然吐出了一口鲜血，甚至还有血点溅在金环那织工细腻，花纹繁复的胡服一角……像是为这锦衣图样上又添了几朵诡异的梅花…… 由阴石中缓缓而出的符素环也未能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惊愕之下急忙上了金环的身，也跟着跪倒在地上，并以最快的速度伸出双手托住了元朔那小小的，即将倾倒的身子…… 第343章 一别两宽 元朔嘴里不断飙出鲜血，符素环怎么也不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紧紧地抱着他，颤抖地不断念叨着：“没事，没事……” 可即使是这样惨烈的情景也没有维持多久，最后，元朔还是翻了翻眼皮，无力地垂下了手…… 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种沉寂之中。符素环摩挲着元朔那张稚嫩却苍白的脸颊，又宠溺地将他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抱着他轻轻地摇晃着，仿佛是在哄着一个可爱的孩子入睡。 这样的情景见者伤心。李崇训叹了口气，不忍相看，过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对符素环说道： “他死了……” 而符素环的脸色也立即阴沉下来，倏地将手攥紧成拳。 “不可能！我不信！” 可即使她再倔强地抗拒着这一事实，自己那些大滴的眼泪还是像止不住似的纷纷滚落，掉在了金环的衣襟上，与那片血染的痕迹交融着…… 李崇训以为她是真的不信，依然淡定地解释道： “他以纯阳之体封印我们已然是犯了大忌，而那道符咒便是我们与他气息平衡的维系物，被金环这样一毁他定然会遭到反噬……”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悲痛欲绝与无能为力最终也只能化作几句呐喊。 没等李崇训说完，一瞬间符素环便吼住了他，深深的眼窝再次噙满了泪水。可她除了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元朔以外竟什么也做不了…… 而那一声声的泣吼咆哮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侍从，当一众兵士冲进来的时候，符素环只看着他们眼烦，又厉声厉色地命他们退了出去。 也许是血腥的味道令人太过难受，符素环忽然有些恶心，等侍卫们离开后帐内又迅速恢复了安静，而她那几声干呕反而听得格外清楚。 符素环泪眼模糊地垂着头，衣襟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黑斑，原本是血迹。干涸过后鲜红的凝血变成了黑色，现在又与泪水交织晕染，很快金环身上的衣服便湿濡不堪起来。只是现在没人有心去顾及那些狼狈。 秋意更深，夜色更沉。 点点烛光只勾勒出了一个模糊又蹒跚的人影。 最后一个进来的人是元晦。 他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目光浑浊，步伐踉跄直奔符素环而去。那双呆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符素环怀中的孩子，安静得一动不动孩子。 元朔像是睡着了，老老实实地蜷缩在符素环的怀抱里，只有嘴角的斑斑血迹在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终于元晦像崩溃了似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再不敢抬头去看，只任由大滴的泪珠砸在地上…… “为什么？” 过了良久符素环才轻颤着问道。 “为什么你要教他这些！你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会让他送命吗！他还是个孩子啊！” 符素环始终紧紧地搂着元朔，当她说出那些斥责元晦的话时，仿佛自己的心也在被人鞭笞着，辣痛得难受。 元晦的头垂得很低，再看不清他的面目。他没有回答符素环的话，只是用手指紧紧地抠着地，颤抖而又苍白的指节深深地弯曲着，甚至那指甲的边缘都渗出了丝丝血迹，也看得符素环心痛难抑…… 第344章 缠斗不止 元晦被李崇训废掉一手一脚，已无法再执符咒捏剑决，现在更无法操纵繁复的往生决来对抗自己。 李崇训深知这一点所以神色不变，始终眼眸幽深地看着这一切却不言不语。 少顷他才缓缓转头，开口对符素环说道： “我们走吧……” 走？ 符素环即刻抬眼对上了李崇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哼？他想走去哪？ 片刻的沉默后，符素环将怀中的元朔轻轻移交给了元晦，动作轻柔得仿佛怀中真的只是一个沉睡的孩子，而她则不忍打扰那孩子香甜到不愿醒来的好梦。 再下一刻，符素环已然决绝地从金环的身体里脱出，对着李崇训淡淡说道： “如今我也不想和你再废唇舌，你要是不想走，此刻我就是魂飞魄散也要带你走！” 面对符素环冰冷又凌厉的言语，李崇训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仍旧无波无澜也不答话。 符素环倒也没有催他作答，又或者她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也知道给了他机会他也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就直接飞出了营帐，并笃定李崇训会追来。 果然，李崇训急忙追了出去。一段追逐之中，就在李崇训即将抓到符素环衣角的时候，符素环毫不留情，猛然凝出一团精气回身就向他打去。 李崇训倒不还手，只是稳稳地背着手闪躲，又始终与符素环保持着触手可及的距离。而这点自如也更激怒了符素环。 符素环自知本就气息虚弱的她根本不是李崇训的对手，却仍然不肯放弃他，只好骂道： “李崇训，你这十恶不赦的疯子！你残害无辜，恣意妄为简直令人发指！现在，要么你随我去阴曹地府受审，要么我自己走，而你留在这儿继续贻害人间吧！” 李崇训脾气不是太好，而面对符素环的指责他终于有些激动。 “笑话，我凭什么听你的，现在谁强谁弱难道你心里没数吗？告诉你！我不仅不会走，我也绝不会让你走！” 说罢李崇训一伸手就捉住了符素环的手腕。力道之大也让符素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知道李崇训没有开玩笑。本来她的初衷是要带他一起走，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她在痴心妄想，幻觉着李崇训心中能有一丝悔意，肯随她前去阴间受审。现在，她也知道这人性情偏执至深，不过，或许柴荣死了，自己也走了，他便再没有逗留人间的理由了。更是此刻，符素环心心念念的都是柴荣，她必须离开阳间去往阴间才能再次见到他，甚至可能是最后一面的相见…… 她就这样随心一想，又是痛恨难抑…… 阳间怎样，阴间又如何？这么久她还不是笃定他在哪自己就要在哪吗？地府怎样？地狱又如何？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里不是美好动人的仙境。 符素环就这样想着，灵体便迅速轻盈起来，只觉得有种力量在牵引着她莫名地向上飘飞，无拘无束，随心而动…… 李崇训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咬着牙更紧地扣住她的手腕，甚至可能使出了全力在拖拽着她，不放她走…… “放手！” 第345章 去往阴间 寒凉刺骨的煞气丝毫没有令符素环动摇。她冷冷地看着李崇训，寒声斥道。 而李崇训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大了覆在她手腕上的力气。符素环便用另一只手去与他掰扯。 半空中的他们撕扯着，煞气翻涌，在夜风凛冽下气息凌乱不堪，却谁也不肯退步。 “李崇训！你做孽甚多，为什么不肯下去受审！” 符素环义正言辞而李崇训也是毫不示弱。 “我心愿未了为什么要走！” “心愿未了的人何其之多，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固执自私，贪多不厌，人间该是怎样的混沌无序！” 李崇训忽然冷笑一声。 “你口口声声地指责我，那你又比我好到哪去！就是因为你强留在人间，非要撮合你妹妹与柴荣，才致那个菱儿含冤而死，另一名太监魂飞魄散，就是因为你一心要救柴荣，一心要救你妹妹才会导致太医署两名太医枉死，同样是利用，同样是伤害，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多少吗？” 他们一言一语争得激烈。更是李崇训死死不肯放手，而符素环也是掩饰不住自己对李崇训的嫌恶。可有些心上的伤痕是怎么也扶不平，舒不开的…… 符素环没想到李崇训会说出这些，这些事确实都是真实发生的，她羞于承认，不敢去回首的东西。现在就这样直白地经由李崇训说了出来，符素环感觉像是皮被扒掉，心被剖开那般赤摞到无地自容…… 李崇训也忽然觉出自己的话很伤人，他也曾发誓不让那个女人受一丝伤害，可现实里他不仅屡屡让她受险吃苦，现在更是亲口说出了那些伤害她的话，心中也自觉难受。 他刚要说些回转的话，只听符素环说道： “住口！我知道我有错！可我亦知道悔悟，现在我就去阴曹地府受审，不管是何结果，我都接受！所以，李崇训！你放手！” 符素环此刻已下定决心誓要与李崇训一别两宽。她厌恶他到再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些话而黯然心伤。现在，她只想迅速和他划清界限，干干净净地一刀两断。 天幕低压，风很冷也很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平心而论，李崇训恨柴荣也在情急之中，而柴荣一死他在人间除了符素环亦是无可留恋，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死咬着符素环，自己不走，也不让她走。 僵持无果，符素环只好对他下最后通牒。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放手让我走，你是游荡人间当一个人见人怜的游魂，还是继续为非作歹都是你的事，既是卑劣自有天收，要么我们一起走，同是罪人，共赴地府……这两条路，你只能选一条！” 李崇训眉头紧锁，目光闪烁地在躲避着符素环那灼灼紧迫的视线。 “我的罪我会担，但不是现在！” 符素环就知道他不肯走，焦躁之下亦是心火窜涌。她瞪着李崇训却又无法作为，气得直哆嗦，最后便大吼一声： “放手” 然而随着她那一声怒吼，一瞬间风浪迭涌，雷声蠢蠢，漆黑的天幕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雨。 第346章 酆都鬼城 很快就有水点迅猛砸落，夜风亦如刀刃划过面颊一般凛冽。 符素环的衣袍随着风动在飘荡着，一卷一舒下恍惚被风推送得离那男人越来越远…… 在李崇训的记忆里符素环始终是个安静，恬淡，柔弱得仿佛风过就能带走的女子，却不知现在的她竟能发狂至此，以致呼风唤雨，且即将真的被这狂风带走…… 可更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 见李崇训始终不肯放手，符素环眼底猩红之下，眸光一凛，用尽全力将精气凝在被李崇训抓住的那只左手上，只见光圈自她心口而起，顺着臂膀一路如电光火石般滑下，汹涌澎湃的精气在触及李崇训的时候瞬间爆发，那银白光圈迅速散大，而李崇训亦是在这猛烈的一击下被震开数米，袍袖翻飞斗了几个跟头…… 符素环也是趁此机会即刻旋身向天外飞去…… 落定在地的李崇训半晌难以回神，脑子里全是刚刚那幅天地色变的画面，符素环猛然发功的情景。气势之大，直至现在他的心还在颤抖着…… 看着那个为寻所爱，奋不顾身要奔赴阴曹地府的背影，李崇训怎么不疼痛，灵体差点被震散不说，仿佛心尖也被割走了一块的嫩肉…… …… 另一边符素环倒是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到达了酆都。 只见不远处的水平线上，有一道高高的城楼，大门敞开，下面人影来来往往…… 是阴间阳间的中转站——鬼城酆都！ 符素环不禁欣喜，又加快了脚步。 酆都的大门外十分拥挤，城外的桥头簇拥着的都是鬼魅，然而这么多鬼魅本该显得这里热闹非凡，可因为他们脸色愁苦麻木，或沉默或低泣的样子反而显得这里既压抑又难受。 是啊，做了鬼当然会难过，有谁不想好好活着。 符素环没空自怨自艾，更没空垂怜他人，便不再理会那些木然冰冷，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的阴人，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朝城里挤着。 进到城里符素环又见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 除了黑压压的天空和垂头飘行的鬼魅，街道两旁也是店铺林立，旗帜招展。家家户户门口都高悬着大红灯笼，摇摇摆摆。虽然诡异，可看上去却与阳间的城市并无区别，只是阴风阵阵，且寂静得超乎她的想象。 符素环混在人潮里，渐渐觉得有些气力不支，不过在这灰暗压抑的鬼城之中，她还是恍惚有种再生的快感，看来她确实属于这里，所以也未做任何停歇，仍不顾一切地继续前行着，没一会儿便穿过了大半个鬼城。直到前方出现了些影影绰绰的黄色灯火。 她急忙奔赴过去，空旷的北城楼下廖廖无人，稀稀落落的只有几只鬼影。 只见两名判官坐在一张简易支开的桌子前，城洞门口还把守着几名鬼差，那大概就是去往地府的入口了吧。 符素环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而判官鬼差也远远看见了飞奔而来的符素环，他们面露诧异，可能对这种痴心赴死，迫切想入地府的人而深感怀疑吧。 “姑娘莫急，报上性命来……” 第347章 送他一程 见符素环直愣愣地就要冲出城去，一名判官赶忙起身，出手拦下了她。 离得近了，又仔细打量下，符素环才发现这里的两位判官虽然长的高大壮硕，面目铁青，但语气神色倒还十分和善，可符素环作为鬼魅本能上还是有些惧怕他们。 “符……符素环……” 她呆呆怔怔，结结巴巴，也不想鬼差为难自己，便老实地作答着。 不经意间，她的眼神始终看向城外的方向，一心只想早点入到地府，幻想着还能再见柴荣一面。 听她报上姓名，另一名判官急忙飞速地翻看着生死簿。 “奇怪，今日没有叫符素环的死者啊？你是何日死的，可还记得……” “哦……我大概死了近三年了，是乙卯年，具体日子也记不太清了……” 符素环收回看向城外的视线，自知理亏，慌忙地应答着。 判官们见这鬼魅貌美不已，人间繁华多梦，想来也明白她为何这么晚才来地府，只是皱着眉头继续仔细地翻着生死簿，可厚厚的生死簿他们翻了一本又一本…… “没有符素环这个人啊！” 最后他们一致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怎么会？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判官们摇了摇头。 “我们在人间都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才能在阴间谋得这样一份差事。” “可是……我现在紧迫想入地府见一位故人，你们能不能通融一番……” 古往今来，判官也只见过要求通融一下而不愿入地府的人…… “不行啊……我们地府只收阴魂。难道你上一世不是人？是妖？还是什么精怪？” 判官疑惑深沉，当差这么久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而符素环也是急了。 “我于宛丘出生，乃是魏王长女，大周朝皇后，卒于显德三年！我上一世当然是人！” 判官两人又将那几本生死簿翻了个遍，实在是找不到符素环这一名字。更无奈的是生死簿上记录着魏王只有一女，大周世宗只有一位皇后且还没死，只是那人不叫符素环，而叫符金环。判官两人面面相觑，皆没有办法。 “兴许你阳寿未尽，你可以去还阳试试……” “我阳身早已腐烂，除了地府，我无处可去啊！” “要不你就留在酆都，先在这里做一名阴间之人，待我们向阎罗王爷请示一番，了解缘由之后再来答复你，到时候是入地府还是上天庭亦或是回凡间我们会再告诉你。” 判官们开始试图搪塞于她。 “可现在我一心只想入地府！” 这时，两名判官已是磨尽了耐心，符素环好说歹说也不让她进去，此时又有其他鬼魅前来报到，他们也渐渐忽略了她，开始处理起其他魂魄，不断送出通关书信，且十分效率。 明明再进一步就是地府，可她却被鬼差和判官拦在了这里。符素环待在那巴望着酆都另一个城洞的外面，那里天色更加阴森，可恍惚却从反方向走进来一个人…… 符素环急得团团乱转之下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怎么还会有从地府里出来的人？ 那人一双眼睛很大，却无神无光，显得很是空洞沧桑。 第348章 分道扬镳 只是一眼，符素环便收回视线，垂下眼睑。 毕竟，对于元朔的死她始终怀着一份愧疚。 元晦从门楼外走进来，目光淡淡扫过这里，很快就定在了符素环身上，又叹了口气，才缓缓对她沉声说道： “你来了就好……” 对方那冷漠如冰，不屑一顾的眼神并没有令符素环情绪波动，现在的她满心想得都是如何能下地府。又见元晦像是可以自由出入酆都入阴间的样子，便知他有些门路，只迅雷不及掩耳地向他虔诚跪下。 元晦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跪惊住，拧起了眉毛，神色复杂地问道： “你跪我作何？” 符素环只好向他说清原委。 “法师有所不知，这生死簿上竟没有我的名字，现在还请法师带我下阴曹地府！” 元晦敛了敛涣散的心神，看着不远处两名判官同时也看着他们那无奈的神色，半晌才对她点了点头，说道： “有些精怪，灵物第一世修炼为人在生死簿上确实没有记载，罢了，还是由我带你去地府吧……” 见元晦转头向鬼差们不知说了些，大概内容符素环确实没有听清，只听到最后元朔说道： “由我押解，请诸位放心……” 判官们点了点头，元晦便自顾朝地府的方向而去，符素环见元晦转头也急忙小心翼翼地追了过去。 一路上，元晦都没有再瞟她一眼，情绪像是十分低落。符素环只好主动找着话题来说。 “法师您能自由出入地府？” “嗯，我常会押解一些人间恶鬼来此，为地府鬼差省去了不少麻烦，所以他们对我倒也看重。” 符素环微微蹙眉，有些委屈。不过细想之下也没什么好委屈。 “您刚刚从地府出来是去送元朔了吗？” 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能入到地府，甚至比她还快，除了为心爱的人过来打点，还有什么能叫人上心至此。 只见元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还好吗……” 符素环没头没脑地刚问出这话就有些后悔，人都死了又怎么会好。 “我送他来这儿，帮他交代了一些转世投胎的事，现在他大概已经去投胎了。” 还好……他已经结束了这悲苦的一生去投胎了……只是不知道他下一世会怎样，又会不会夭亡…… 如果他没有元晦这样一个狠心的父亲，兴许现在他还在快乐的活着，继续做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享受着他的人生…… 这一路上是茫茫混沌的阴界，若没有元晦带路说不定符素环想着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迷失在这鬼域之外呢…… 符素环心里乱乱糟糟想了很多事，虽然也责怪着元晦，不过，元晦确实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自己亦是如此包容照顾，而且现在看上去也十分的伤心，他们便没有再进行这一话题。符素环跟着元晦虽然浑浑噩噩，却没走多久就到了鬼门关。 一片稀薄的瘴气中，烛光星星点点，微不可见。几步之遥下人才能依稀辨出书写着“鬼门关”三个大字的楼牌。 而这三个字映入眼帘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无声震慑，令符素环不禁也有些怯懦。 元晦缓缓说道： 第349章 过鬼门关 “过了这鬼门关就是阴曹地府，你要去受审听判，若是罪业深重还会受到刑罚惩戒，且再想出去就只能渡忘川河，过奈何桥，受六道轮回之苦后才能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元晦想将这一切都给符素环解释清楚，明明是一条必走之路，他却恍惚怕她再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嗯！我知道了！请法师放心！” 符素环一想到兴许一会就能见到柴荣，她便柳眉舒展，目光坚定起来，不过说完这番话她还是微微咬了咬唇，因为再前面那些鬼差就不似酆都城里的鬼差那般还保留着人的面目了…… 这里的鬼差似魔似妖，看着着实狰狞骇人。 一名青面獠牙的牛头鬼差见元晦过来也是急忙迎了上去…… “这么快又送新人来了？” 与牛头恐怖的样貌相比，他的声音和语气倒是显得平易近人得多。 “呦，还是个漂亮的女鬼。” 经他这么一调侃符素环微微有些害羞，反倒不觉得他可怕了，果然烟火气息才是拉进关系的最好途径…… 元晦点了点头。 “她可能是第一世为人，还望牛头大哥关照一下，带她去建一页生死簿……” “哦……明白……” 牛头微微一愣，又开始打量起符素环。 这来历不明的女子眼神中有一种令人动容的执着，坚定不屈，不似凡类。 “带她进来你也担了不少责任吧，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元晦嗯了一声，便沉默着转身要走…… “法师留步……” 符素环叫住元晦是想向他说一下李崇训的情况。而元晦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即刻辞令敷衍地对她说道： “你别再担心这些了，快去投胎吧，李崇训我自会再想办法对付于他……” 可元晦刚迈出几步又忽然停住，转过头来发现符素环还在注视着她，目光也是瞬间黯淡，便沉声说道： “好好去投胎……” 说罢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半晌，牛头终于耸了耸肩，对神情已然有些呆滞符素环礼貌地说道： “随我走吧！” 而符素环看着元晦那苍凉的背影，那归去的路却久久不能移目。 “走了……” 牛头又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两人便向前走去……而每一步都像是下定决心地在走着。 “站住！通牒！” 没走几步，一名瘦骨嶙峋，未穿上衣的鬼差便横住长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当真是那种饿得前心贴后背的饿死鬼，根根肋骨仿佛都能戳破他肚子上皮。 符素环心里一惊，却听牛头说道： “疯了吧你，快闪开！” 那饿鬼差一听，看到符素环一瞬的惊慌神色，也噗嗤一声笑了，满足得收起了手中的戢。 “嘿嘿，我不过是看她漂亮，想逗逗她……” “行了！赶紧放行吧……” 得了牛头的令，饿鬼差也退到一边，却还朝符素环的方向在挤眉弄眼。 符素环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想这阴曹地府也不止是沉闷压抑的，一众鬼差们倒也都会给自己找点乐子，给过活在地府里这些枯燥无味的时间增添了几分趣味，真有些融融乐乐的气氛，也与这暗无天日的阴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350章 牛头鬼差 “等会我先带你去孽镜台，照出一世业障写成文牒再去往阎罗王殿。” “嗯。” 牛头走在前面，符素环应了一声，紧随其后。 过了鬼门关再去往地府的不过是一条小路，两边是逆流而上的幽冥河，里面漂浮着一些游魂的阴体。每走几步都会有一盏昏暗的灯立在路旁，只是光亮若有若无，微不可见。又有阴风呼啸，河上泛着寒烟，灯光摇曳，一路上迷迷蒙蒙，又黑又滑，符素环也走得格外小心。 而牛头倒是毫无所谓，还在有一搭无一搭地与符素环聊着闲天。 “你是第一世为人，感觉怎样？” 此时符素环已被脚下深浅不定，泥泞不堪的小路搞得焦头烂额，且阵阵阴风不时刮过，她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进那满是鬼魅残肢的幽冥河中。更是那河水黑浑，看不出颜色，符素环十分担心历经千辛万苦坚持行到此处的她被这幽冥河给吞噬了。一心扑在脚下，头脑空洞的她对自己此生也只简单思考了一遍，想来大喜不多，大悲不断，也只苦笑着回答牛头道： “还不错。” 牛头看出了她的紧张，便指着水面，不忘安慰道： “与酆都那些阴人不愿投胎不同，这些都是罪业深重又不愿入地府受罚的人，他们阳间躲不过了又躲到阴间，日子久了，阴气消耗殆尽就再次死在了这里，被抛尸在此。而你与他们不同，也不用害怕，且有我在你是不会有事的。” “嗯……” 符素环听着牛头这么安慰自己，心里觉得好受了许多。只觉得这世间做任何选择的人都有。有人愿意留在酆都，还可以每逢鬼节回阳间看看亲人，有人宁死也不愿入地狱受罚，还有人心甘情愿去领罚，只求消除罪业，可以再世重新为人，而这样的人他们即使做了恶也总知悔过，常怀希望，心中一定也有善心善缘…… “听说你是第一世为人，那你以前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符素环的沉思被牛头惊扰，她没想到地府的鬼差也这么爱八卦，便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虽然对这个问题符素环也有疑惑，但她是真心不记得关于自己的前生半点故事了，而且生死簿上没有她，前世不是人这也不过是种假设，难道生死簿就不会被人搞错吗。对此她深感怀疑。 “对了，元晦的儿子刚刚也是由我送去轮回的，他年纪尚小，又是为践行正义而死的，下一世虽不说富足有余，倒也无忧无虑，只是他前世乃是妖王蛟龙，于近海作乱不止，伤人无数，最后是被游仙刺中心脏而的，现在他心口处还有一道梅型剑痕，可见当时诛杀者出手之狠，竟以旋剑绞杀其心。而且他当世的罪孽还未还完，下世恐怕命中还会有道妻离子散的劫难，不知届时他又会如何抉择。” 这位牛头大哥倒是十分健谈。没一会儿又说起了元晦，而元朔竟也是由他送入轮回的。 说起元朔，没想到平凡之人身后亦有如此多的故事。 符素环不禁心伤，也感慨道： “元朔这一世实在苦命，母亲不在，父亲又加注给他那么多艰险，实在可怜。” 第351章 孽镜台记 牛头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道： “你有所不知，元晦虽是凡人，但本领亦是通天，他不仅有阴阳目，还是个神算子，一般人的前生后世他都能算出个大概，他这么对元朔也是希望他能早日还清罪孽。不过就是因为他如此自负之下屡屡有逆天之举，上天才废了他一半神通。估计下世也不会让他本事如此出众了。” 符素环想到元晦那些遭遇原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可是，难道人在这命运之下除了一心向善，做好自己，就再无法改变其他，得偿所愿了吗？而即使向善，天道就会给人他们想要的一切吗？ 想到这儿，符素环不禁苦笑，善人自然一切以淡然处之，又怎么会有贪欲愿望？若是怀着强烈的虚妄去行善，想要借此和老天换出些什么，那善也不叫善了……这可真是个无解的死循环，符素环隐隐感到有些头痛。 不过提起元晦，牛头更是来了话题。 “本来元晦是想自己赴死，去面对那鬼魅的，可他不是被废了手脚吗，而且他知道元朔本就命中注定不得善终，也是无奈之下才想到让他去封印那厉鬼的，却还自觉愧对元朔，并托人安排他下世去了一个普通农家，叫他不用再受鬼魅骚扰之苦。虽然元朔也有些责怪他，问他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小就修习法术，对抗如此强大的鬼魅，元晦只告诉他，人这一生总有比生命，比享受活着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信仰……” 一瞬之间，符素环亦是理解了元晦，原来他们都是一样愿为为心中那份固守付出一切的人…… 只是这样的人注定要以痛苦为伍去践行生命……索性的是他们都能始终不受动摇，不畏艰苦地坚持下去，并以此为乐。 路倒不算太远，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众鬼兵把守的阎罗殿，也确实有一块光洁的大石岿然屹立在门口，上面写着孽镜台三个字。 他们来到孽镜台前，牛头幽幽开口说道：“你等我一会儿……”便隐去了行迹。 符素环很好奇这孽镜台究竟如何解出人一生的罪业孽障，她也是走近了才发现台上竟还书着：“孽镜台前无好人。”这句话。 符素环心中一惊，再细细想来也觉得颇有道理。 倘若善人一死，心中只有空明，公德大者，更是直接向天庭而去。善魂自不必来孽镜台前，等着受审。但人亦为灵性之物，自少到老，一生也是罪孽重重，所以大多还是要到这孽镜台前照一照的。 这样一想符素环倒也觉得无所谓了。 没一会儿，牛头便拿来了一张空白的纸，对符素环说道： “此台乃是天地灵气所结而成，凡魂魄到此，皆可照耀其本身面目，丝毫不能隐藏。在孽镜台前，善魂愈照愈是清明，而对于其他魂魄，他们所行之事，所思之恶，皆尽摄于此台，将人之一生罪孽映出。你拿着这张我由生死簿上撕下的纸，用另一只手触及孽镜台，它会将你这一世善恶因果呈出并印在那纸上，作为你入阎王殿评定功过的判词。” 第352章 前因后果 符素环不曾犹豫，抬手便放在了孽镜台上。只见孽镜台闪了闪，如同水波涟漪一般，从中心处荡漾了几圈，便以第三人的角度无声无息，慢慢幻出了她的一生。 有她的出生那天红霞漫天的画面，有她与李崇训的廊桥相识的记忆，有她与柴荣的种种过往，等等等等…… 关于日常琐事孽镜台通常一闪而过，但凡有关于缘起缘灭，造业生恶的情景，有关她心性不定，摇摆不决的时候，孽镜台都会抖闪得厉害…… 那些他人施善于她，或他人对她行恶的瞬间，孽镜台亦是记录得清楚，皆在此时呈现在她面前。 当她看到柴荣以自虐的形式惩罚自己，用匕首戳伤左臂的时候。 当她在看到他留宿清宁殿哭得像个孩子的时候…… 符素环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也在不断重复感受着当初那种揪心的疼痛，亦或是重温当初的美好…… 她静静地回顾着自己的一生，当然有痛苦也有美好，然而有些痛苦如今看来却亦是美好……曾经，那些心底的温柔现在也被点点滴滴唤醒…… 当柴荣抱着宗训读书的时候，当他们一家坐在一起用晚膳的时候……那些夹杂着疼痛的少许美好竟也渐渐汇成了一股力量，如同暖流一般，在滋润着她的心田…… 符素环于孽镜台上居然还看到了当初慧贵妃是如何指使手下构陷她的过程，以及那个真正在佛堂给她下毒的人…… 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她偷偷溜进佛堂，环顾四下无人之时，便将一包毒粉加到了佛堂的茶水里，以及烛台的灯芯里，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符素环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面貌，画面就闪了过去…… 谁能想到是这样一个甚至不知是哪个殿的，毫不起眼的宫女会受人指使去陷害她，而她行的那些恶，也如灯烛燃尽般无迹可寻……原来有些因果也只有死后才能经由孽镜台知晓，当世确实也是无解的，当时她若真执着于此，说不定亦会像忠安那样，断章取义，为仇恨所蒙蔽，牵连无辜。 孽镜台甚至还出现了曾经埋葬她的樵夫，大概也是告诉她要记得报恩吧…… 元晦，元朔，菱儿，忠安，傅太医，张群青，包括慧贵妃，陆斯婧……他们纷纷出现在孽镜台里…… 然而更令她震惊的是李崇训，画面中他现身到金环面前，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金环便像疯了似的扑向书桌开始翻找，最后又打翻书架才找到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她打开木盒取出了自己曾留给她的那封书信，见这字迹，她立即伤心不已，痛哭不止……然而，画面再一转就是她追去幽州的情形，然后也是符素环最不愿意回想的那一幕…… 眼泪瞬时便流了下来…… 一定是李崇训提前布好的局，告诉金环自己还存续在人间，骗金环说宫中作孽的鬼魅里也有她，说元晦法师是冲着她来的，让金环去幽州找自己，揭开那阴石上的封印救自己。这样，即使李崇训真的被元朔收服，到时候他也有机会被金环解救…… 第353章 阎罗王殿 当时她还在想为什么金环会出现在北伐的军营中，原来金环也不过是李崇训早早就为他自己铺设好的一条后路。 符素环只觉得胸口像要炸裂了一般疼痛，满腔的愤恨似要将她碾碎，可她现在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那些煞气如潮水般将她席卷再慢慢消散殆尽，最后只留下那些汹涌滚落的眼泪…… 无法直述的一生就这样片刻闪过，那些爱恨情仇映在孽镜台上亦如鸿毛，尘埃一般轻微，渺小得不值一提。 符素环惴惴不安，心伤难过之下，通体震颤，亦有丝丝黑气从她身上剥落，抽离，又缓缓落在了纸上，成了寥寥几句箴言。 “本有慧根，明心见性，奈何沉沦苦海，障起姻缘。可怜情深成伤，为爱所累，虚妄纠缠，尘牢百般。既逆行天道，终又徒劳无益，多生愚痴，仇怨未了，一世成殇。” 这的确是符素环为情所困，又迷茫堕落之下，心甘情愿去历经痛苦的一生写照。 正在符素环感伤之时，牛头趁她不备，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判词，只用念力感知了一番，再笑着对还浸沐在伤痛中，沉默不语，满脸忧心的符素环说道： “别担心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这一生太过无所畏惧，倒行逆施，自然受得苦痛也多，若是你能在死后就立即来到地府，不再横生枝节，逆行天道，根据你的善行，下一世定会富贵无忧。不过现在倒也不算太差，你就别太挂心了。” 符素环诺诺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分毫未变。 “别担心，阎王爷公正无私，不会为难你这样的小魂儿的。你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牛头指了指前面众鬼魅排队等候的一座阴山入口处说道。 符素环这才看到远处密密麻麻已有不少鬼魅秩序井然地等着要进“地府阎王殿”，才从对过去的伤感中抽出，还不忘感谢牛头道： “嗯。多谢牛头大哥相助。” 符素环好不容易提起些精神却是笑容僵硬地回应着他。 “呵呵，没事……” 说罢牛头一旋身便遁地走了。符素环看着那牛头消失的方向只觉得他狰狞的面容格外亲切近人。 符素环拿着那张简单的文牒，排着队，等着进阎罗王殿受审，内心亦是十分紧张。 然而随着她跟着大波鬼魅进到那阴曹地府里，也才渐渐感受到了这里哀怨伤感的气氛…… 那些呜呜咽咽，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听得符素环心里也是十分揪痛，忍不住又勾起了心里几桩伤心事，不太好受。 快到她的时候前面终于传来了阎王爷那浑厚苍劲，带着震慑与威仪的声音。 “大胆刁民，这文牒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本座一双慧眼也看得清楚，你明明不是失手推那李家次子入河的，还敢在此狡辩。故意伤人又试图掩盖恶行，实在罪加一等！这样的人长嘴也是无用，还不如当个畜生，只呜咽撕鸣即可。来人，把他拖下去先下到拔舌地狱掌几圈嘴再发配到畜生道里，转世投胎到李家，做他家一世的耕牛！” 第354章 地狱无门 最后阎王爷那一声醒木急落的响动亦是吓得殿外鬼魅惊颤不已。 符素环也听周围侯审的魂魄们窃窃私语道： “听说刚刚那人生前是为抢夺银两，才推人入河，造成对方落水的假象，没想到他到了阎王爷面前还想瞒天过海，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阎王威名赫赫，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阎王刚正不阿，明察秋毫倒是好事，可符素环心中还是有些惊惧。见之前那名鬼魅哭嚎着被拖了出去，符素环也急忙踏入殿内，头都没敢抬便跪倒在地，朝那高高在上的阎王连磕了三个响头。 “堂下何人？呈上牒文来。” 符素环吓得唇瓣微颤，垂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只将牒文托过头顶，又由鬼差接过，搁在了阎王爷的案桌前。 阎罗王亦用意念感知着那张孽镜台所作的牒文，半晌幽幽开口。 “符素环。”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阎王爷念了出来，符素环不由得身躯一振，把头埋得更低了，只低声一嗯。 “你这一世虽恶行不多，善行不少，但总归凡心不改，六根未净。尘缘未了，宿业难除，还需再世磨砺。本座判你再入轮回，你需得记住雁过寒潭，雁去而潭不存影这话，学会无所执著，愚痴致人向恶，你需得克服种种虚妄，亦是不能束缚自己，方得圆满。崔判官，带她去轮回殿吧……” 阎王爷对她的语气与对刚刚那个人孑然相反，这也让符素环消除了不少恐惧，见有人上来拉她离开，她忽然来了胆子，抬头便对阎王殿下说道： “小女子还有一尘愿未了，还请王爷成全！” 她这一抬眼才看清阎王爷头戴方冠，豹眼狮鼻，蓄着长长络腮胡子一幅正气凛然的样貌，且公堂上面的匾额赫然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而阎王爷正皱眉瞪眼地看着自己。她心头又是一惊，却还坚定地抬着头，只是目光在微微闪动。 阎王爷闻听此话也起了怒意，开口斥道： “本座刚刚的话都是白说的吗？叫你消执念，毁痴想，你却不悟正道，实在恶劣不堪，来人，快将她拖走！” “阎王大人！阎王大人……” 此时殿内两边林立的鬼差卫兵已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架走了她，拖出了阎王殿。而紧跟上来的是崔判官。 他干瘦漆黑的脸显得眼睛特别的大，笑咪咪地说道： “小姑娘，阎王爷洞悉一切，说你也是为你好，你应该感念我们，好了，快跟我走吧。” “可是判官大人，我真的有一心愿，本来我以为入到地府就能见到我的亡夫，结果这一路都没有他的影迹，我才想到求阎王大人让我能再见亡夫最后一面……” “知道知道，只要看过你的文牒，你一生之事尽收于我们眼底，更是阎王爷摄心读人亦是高手，怎会不知你还有心愿。可让你见了他怎样，不见又怎样。红尘滚滚，念念不忘亦是轮回之苦的根源，你们才几日未见又思念成这样，还是快放下吧，放下才有万般自在。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切皆幻，何须介怀。” 第355章 判官相随 符素环现在满脑子回想的都是她与柴荣的生前种种，心中一酸又差点落下泪来。 “可是我听说他要入地狱受千年惩罚……我只不过想再见他一面……” 其实她也不是想要怎么样，不过就是想像以前那样，她可以远远地再看上他一眼就好，若能再说上几句体己的话则更好，只求让他能知道自己的爱意，不用一个人在地狱里感伤于寂寞的曾经。实在不行，就让自己看到他现在在这地府里还安然无恙的就行，也不慕其他奢求了，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崔判官当然知晓她的伤心之事，只见她瘫坐在殿外，目光凝滞，不知是否一时也起了恻隐之心，便侧身在他耳边低语道： “你那位郎君也才刚判不久，你若快些随我过去投胎，兴许还能在黄泉路上见到他最后一面……” “什么！” 符素环眉头一舒，瞬时眸光微动。 “这可是真的？” 她的声音也在微微发颤，似是紧张，也似是兴奋。心中不安之下，急忙抓住崔判官的衣角，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牛头鬼差和黑白无常二使才刚送他离开不久，你随我去了就是。” 黑色玄袍的崔判官淡淡开口，还笑了笑露出了白白的牙，与那张黑脸格外的不相协调。 符素环忍不住翘起嘴角，拭掉眼泪，连声说道： “好……好……我这就随大人前去……” 果然越往黄泉路走，纷繁的声音越重，这一路上确实有很多鬼魅。有的被人押解着，有的自己走着。而符素环飞快地前行着，一路上她仔仔细细，左看右看，可左找右找之下亦没有找见柴荣，心里也越发不自在起来…… 而她本以为黄泉路很安静，现在才知道这里犹如凡间闹市，出奇的吵。周围的其他鬼差判官和鬼魅们有结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大声喧哗的，也有抗拒去投胎而与鬼差们大打出手的鬼魅，大笑的，心情爽朗，快活自在，大哭的，悲悲切切，嘤嘤啼啼……那些嘈嘈杂杂的声音令符素环心中格外焦灼。 直到他们行至一条岔路，有几个洞口摆在他们面前，而正对着他们的那个洞口里再走不远就是奈何桥了，这时崔判官才缓缓回头，对符素环说道： “我们到了，眼前这条路就是投身为人的轮回道，你过去领一碗孟婆汤喝了再往里走，前面的鬼差会领你去你该去投胎的地方。” “这……” 符素环喉咙微动，沉吟片刻才哑声说道： “可是我还没有见到我的那位故人啊……” 而此时崔判官却不耐烦地说道： “这一路你也看到了，并没有你心上人的影迹，他大概已经入地狱去了，你们缘分已尽就别再想了，还是早些去投胎吧。” 这话说得敷衍符素环哪会甘心。 “……那我能去地狱见他一面吗？” 她巴望着崔判官。希望他能往开一面。 “笑话，且不说地狱无门，只能进不能出，非得是天神降旨才能带出一两个人来，你又算什么……” “可是，你明明答应说……” 第356章 前往地狱 “我没有答应你，我只是说有可能见到，若是没见到，你也不该再强求什么，既然你已经得了判，我们也走到了这儿，你就快点投胎去吧。” 听了这番话，符素环一下子便怔住了，她无奈之下，只好跪在地上颤抖地哀求着崔判官。 “求判官大人带我再去看他一眼吧！” 只见崔判官满脸冷笑。 “你以为阴曹地府是什么地方，一切皆能你随你心意不成？” “我真的就只看他一眼就满足了……” 面对符素环的穷追不舍，崔判官旋即变了脸色，他眼角一翻，抖出几分料峭的白色，狠戾又凶恶地威胁符素环道： “好了，别再浪费时间了，你生前死后看了那么多眼还没看够吗？告诉你，这里是地府，本大人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耍！” 紧接着崔判官便用力捉住了符素环的手腕，企图拖行着她上奈何桥…… 符素环这才后悔没有向之前那位和善的牛头大哥提前打听好情况，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向阎王爷讨个恩典，哪知道这里权力最大的阎王爷都如斯冷酷，他身边亦都是些无耻之流，出尔反尔的小人…… 符素环就这样想着，怨恨着，周身又开始腾起一丝丝煞气…… 奈何桥上一位佝偻枯槁的老婆婆正在为上桥的鬼魅们盛着孟婆汤，所有鬼魅除了符素环都在规规矩矩地等着，直到他们听见了判官与她的争吵声才回过头默默关注着他们…… 符素环心不在焉一下，还在挣扎着，四顾找寻着柴荣的身影。 “就知道你这娘们不是真心来投胎的，你若敢生事，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来自众多鬼魅的目光叫崔判官也有些不舒服起来。而面对他的咒骂，符素环眼底亦是寒光隐隐，坦坦荡荡地答道： “我心愿如此简单，与人无伤，为何要阻止我！” 崔判官咯咯地笑着。 “痴狂，真是痴狂！你去问问你人间的皇帝，说你想做一日的天子，与人无伤，问他答不答应！” 符素环这才面色微红，要知道她在人间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早已不知道被人戏谑是何种滋味了…… 符素环不禁咬了咬牙，却忽然手掌发力，猛然向崔判官打去，而崔判官虽有心躲闪，但时间太紧，他还是没能避过去。 那一击正中崔判官的左眼眼角，他呃了一声，吃痛之下也撒开了拉扯着符素环的手，慌忙去捂脸。 符素环见状立即灵体悬空，迅速逃开……她逆着黄泉路，飞快逃离，直到她再次行至那条岔路处，只觉得有股子血气烟霞自其中一道洞口里氤氲而来……她直觉着那就是地狱的方向，便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很快血雨腥风，扑面而来，让她每一步行得都是异常艰难，而茫茫血雾中，找人哪有那么容易。恶风摧残下，符素环这才想到自己入地府本想得也是有机会能见到柴荣就行，而没有如此笃定必须要见到他，只是被阎王和崔判官拒绝之下，不知怎么就憋了口气，跑到了这里。而自己违逆鬼差，不听劝阻也确实不对。 第357章 最后一眼 越往里飞，恶风越是猛烈，呼呼作响之下亦如鬼啸龙吟，骇人心魄。 就在符素环差点都想要放弃的时候，前面当真出现了四道人影依稀可辨，该是她要找的人…… 天不负她！这是现在唯一令她欣慰的事情了。 只是在这血雾弥漫的地方，身边无处不是恶鬼，残魅，他们也由鬼差押解着，大概是从其他殿狱受过刑后才送到此处来的。腥臭腐败的气息随着地狱的阴风呼啸而来。鬼哭狼嚎，哀求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符素环需得很努力才能立住而不被腥风血雨卷走，更别提前行了，可即使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还是努力地睁大着眼睛，满眼渴望地看着他们，声声地呼唤着她心爱之人的名字…… “柴荣……柴荣……” 可惜她的声音不是被呼嚎的阴风吞没，就被其他恶鬼的惨叫掩盖，一丝一丝只像是梦中呓语那般唯见唇动而不闻声音，喃喃不清，更别提传到远处让他们听见…… 可是，不知是否是她感动了上天，再一次，天不负她，正在前行的四人居然真的有一人回了头……而那人就是带她入地府的鬼差牛头！ 牛头正押着柴荣往血池地狱前行着，只是感受到了远处不明不白地传来了一阵清凉的气息，纯净无瑕，与这污浊闷热，腥臭难忍的血池地狱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当他回过头时，才是真的震惊。 只见一道素色身形立在这茫茫血色中，单薄无依，顶着腥风血雨在倔强地前行着，实在令人动容。 不过牛头脸上的惊愕很快敛起，他当然明白符素环的来意，也知道这地狱入口不是久留之地，便急忙俯耳在柴荣身边说道： “你上世在人间的妻子寻来了。” 妻子？柴荣神色未改，是有些不信他的话。 牛头又看了看符素环，再见柴荣仍是一脸的淡然，便十分怪异地问着他：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冷血？你妻子千辛万苦追到这里只为看你一眼你怎么毫无反应？” 柴荣有些默然，道： “我在阳间妻妾成群，我死的时候又没有要求她们陪葬，她们都活的好好的，又怎么会追来这里，而且就算来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我哪一个妻子，要知道有些我都已经记不清样貌了，又有什么好反应的。你这一路上尽调笑羞辱于我，你的话我不管真假，都不想再上你当了。” 牛头心焚之下回头望见符素环还在忍受着恶风的摧残，步步艰难，心中不忍，便一边推搡着柴荣逼他转头，一边说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们凡人的情情爱爱我虽不懂，可是这样漂亮的女人我都能过目不忘，你又怎能如此冷漠，对人家视而不见，要知道她生前被你强抢摧残，受了不少苦难，人家不仅没有记恨你反而在死后留在人间陪在你身边四年之久，这样的美人痴心爱恋于你，你怎能如此冷酷？” 直到听至此处，柴荣才微微身躯一颤。可他的神情依旧是那样内敛深沉，叫人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澜。 第358章 最后一念 而符素环也发现牛头已经回身看到了自己，又像是在柴荣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们一行分明停住了脚步，可柴荣却迟迟没有回头…… 难道他恨她，他不想再见到她？ 还是他不想让自己看到现在的他狼狈颓败的模样？ 符素环远远望着柴荣，他的紫色衣袍被风带起，反而显得背影格外刚毅坚硬，魁梧伟岸，站在四人之中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可是他怎么就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儿符素环高喊着柴荣的声音不禁变得更大了…… 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那么威武不凡，为了他符素环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于是也更努力地逆着血腥腐臭的滚滚热浪艰难地向前移步着…… 牛头看得出符素环前行的不易，心中焦急之下却发现那人依旧淡定如初，高深莫测的眼眸如寒星闪烁，冷酷决绝。 这时，牛头捏着柴荣的肩膀再次不安地指责他道： “你就回头让她看一眼怎么了！她不过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在这地府里受了伤，她是你的妻子，她记着你，念着你难道还错了不成，你怎就不肯见她呢？” 就连身边的黑白无常二使也帮腔道： “是啊，你妻子这么漂亮，你给她看一眼她也就走了，不然你怎么忍心她在这地狱入口等你。” 白无常虽然只远远地瞥了几眼，却还是不由得为符素环的美貌所折服，忍不住帮她说话。而黑无常却不知是激将法还是怎么的，一脸的不耐烦道： “看完就完了，不然前面再走几步就是血池地狱了，你要真不想见她你就再走几步，一了百了，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 一行人七嘴八舌，吵吵得不亦乐乎。 忽然，柴荣漫不经心地对向牛头说道： “你刚说你不懂人间情真爱切，那你可知你刚吟出的诗词下两句是什么？” 牛头从来不是附庸风雅之人，那两句诗也不过是他见符素环美貌之下，不经意间想到的，只是想表达一下符素环美得让人过目不忘而已。却不知道还有下文…… 他只好挠了挠头，尴尬地用鼻子长出了口气道： “后面还有诗文？” 这时柴荣才微微眯眼笑道： “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牛头不解诗意，却隐隐能感觉到他吟诗时的悲苦苍凉。 而这一刻，曾经那些遥远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他眼前：那清澈的眸底，明艳的身姿，都再次莫名地在他脑海中深刻起来……带着初见时的悸动将他席卷吞没…… 漫漫千年下能遇到那惊鸿一瞥，回眸一笑，能见到过那样动人心魄的美便也足以慰藉了……想到这儿他亦是觉得自己再没有遗憾可说……柴荣定然看着前方只是热泪已然盈眶。 而此刻，符素环亦是步步逼近过来，虽然身形有些虚浮，可神色依旧坚韧，似有不见不归的决心，那沉默哀伤的眼波虽有些暗沉却仍然璀璨夺目。牛头看着他们动容不已，恍惚觉得他们就在两两凝视，目光交缠…… 牛头不忍他们如此，又想掰过柴荣的双肩，可对方还是那么盛气凌人，死死不肯转身。 第359章 第三百五十九 痛别所爱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也楞了一会，终于柴荣还是微微仰头，对一旁牛头说道： “告诉她，我不会再想她，让她再觅良缘，也忘了我吧……” 那一时，地狱红光色变，腥风滚涌，血池如啸，悲愤而鸣。 柴荣竟独自一人朝那血池地狱奔去，没有人看到他嘴角牵起的笑容，似是嘲弄。也没有人看到他眼眶里的泪水，似是满足…… “不要……” 那一瞬，伴随着符素环一声哭喊，轰然一声，烟雾升腾，星坠血浪，在火舌的舔卷之下，又仿佛兽爪腾跃，露出了无比狰狞的嘴脸。 那一刻，也许对于在场的其他旁观者来说只是眨眼的工夫，但对于符素环来说却是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忘了他是怎样消失在自己眼前的…… 符素环昏昏沉沉地立在这猩红诡秘，如落日残霞的世界里，整个人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下，竟然流不出眼泪来…… 对于这不算是意外的意外，结局之中的结局，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震惊，而震惊过后，当血池咕嘟出盆钵大小的气泡时，黑白无常二使纷纷隐去行迹…… 符素环闭目而立，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绝美的雕塑立在这地狱入口。 看着怅然若失却还强忍眼泪的她，牛头亦是心酸悲恸，只拉起她无声地朝地狱外飞去…… 终于，符素环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般张开双臂，抱着牛头痛哭了起来…… 地府里还是那样阴沉暗淡，微弱的烛火灯笼根本不足以照亮这里，用途大概也只是让鬼魅们知道自己不是个瞎子而已。 牛头本想宽慰她两句，却不想崔判官已带领一队鬼差找到了这里，见到符素环立即一脚踹了过去…… 忽然一股猛力袭来，而符素环猝不及防脱离了牛头的怀抱，跌倒在地。崔判官还不忘叫骂道： “你这小贱人竟敢逃跑！你眼里还有没有地府，阎王大人，有没有我！来人，给我打！” 刚开始那个温柔谦和的崔判官现在已然变成了凶相毕露，面目狰狞铁青的魔鬼。 一众鬼差听到指令即刻上前对着符素环一阵拳打脚踢，还有皮鞭啪啪地落下……场面触目惊心！当那些拳脚劈头盖脸地打在符素环身上时，皮肉痛苦却渐渐变成了麻木，再然后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轻松感…… 痛吗？不痛……因为还有更痛的地方需要压抑…… 见符素环一声不吭，也不护着自己就那样忍受着鬼差们的鞭打。牛头素来仁厚，心中说不出滋味的难受。 他自知符素环有错，只好跟崔判官那劝阻道： “罢了罢了，既然人我已经给你找回来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了……” 说罢便出手阻拦那些动手的鬼差们。 “好了，别打了，别打了！” 牛头无奈出手阻拦着一众鬼差，又将符素环扶着坐了起来，她不断地颤抖着，狼狈不堪，神色无光，却还是一声也不哼。 “得让她知道些厉害！” 崔判官恶狠狠地说道。 然而就在他要拽符素环手腕，拖着她离开的时候，一个男子的身影沿着崎岖石路款步踱出，正从容不迫地走向他们…… 第360章 前生前世 正巧符素环抬头的时候，他正低头，可目光相接却是说不出的疏冷。 张群青一袭丝绸长衫，纤尘不染。只缓缓走近到符素环身边，蹲下身心疼地看着云鬓凌乱的她。而身形也在符素环的灵体上又投下一道暗影，让她本就晦郁沉闷的心情更是黯然。 “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话要和她单独聊聊。” 渡厄星君出言自然没人敢违抗。一众鬼差纷纷散去，只有牛头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守在符素环身边，不过最后张群青还是用目光逼退了他。 尽管张群青如此小心翼翼想要守护符素环，想要照拂她，顾及着她的尊严体面，可符素环还是不愿理他，坚毅的唇始终紧紧地抿着。 半晌，还是张群青先打破了沉默。他垂着眼，语音暗哑道： “他有什么好？你们相见又有什么好。你忘不了他，还要叫他再忘不了你吗？孽缘纠缠，劫难横生，你这一世受得苦还少吗？” 四目相对，符素环的眸光依旧淡漠。 “不是相见，只是我想再看他一眼。不然可能千年都无法再看到了……” 一个凄凉而无奈的笑容浮在她脸上，张群青看她为了那个男人如此神伤，也不禁心间微动，攥紧了拳，沉声道： “亵渎神灵，沙场染血无数，他是罪人，他配不上你！他不值得你为他痴狂！” 看看那个所谓渡厄星君的神仙，即使他们平视，符素环也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气风华无限之下，与之对比的是瘫坐在地上，狼狈的自己。 “我也很不堪，你也不用劝我什么，我还配不上由金尊玉贵的你来劝！噢，还有，我都忘了，你怎么从没告诉我你是神仙？现在我该称呼你一声渡厄星君才是，作为神仙，我们这些蝼蚁般的贱命俗事入不了您的眼也自然是情有可原……” 她说得很对，在张群青心里他们就是这样不堪。 须臾，他终于缓缓说道： “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要知道……” 符素环不知道张群青在卖什么关子，还在想着刚才他诋毁柴荣的话，只赌气似的盯着他，目光如怒道： “有话就快说！” 而张群青倒也不避她的视线，只对她温润地开口说道： “你看好了……” 一瞬间，张群青那如琥珀般璀璨夺目的眼睛氤氲起一阵迷雾，符素环不由得微微一怔，只是片刻的失神下她再一抬眼，天上竟然挂着一轮明媚的太阳，仿佛近在咫尺，晃得她睁不开眼……而周围是云雾缭绕的山巅。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抱着一把瑶琴，身上穿的是绣着寒梅图样的素色衣衫，绣功精巧细致，霓裳羽衣，不似凡品。暗香浮动下，披帛悠扬，旋绕在臂间，飘飞在身后，更令她震惊的是自己脚下竟踩着一道祥云，正朝着一座金光宝殿飞去…… 云层峨峨，当她飞落在正殿的石阶上，金光铺路，两侧那些眉目姣好，披花着艳，同样灵动的女子系数施礼跪拜，恭迎着她。 符素环僵硬地环视着四周，打量这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缓步进入正殿，一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着装酷似秦汉大帝的人背后红霞现彩，熠熠放光，身边还服侍着一对金童玉女…… 符素环不用多想也知要向他下跪。 第361章 下凡仙女 而与他同跪一侧的竟还有一人，那人同样锦衣华丽，于和风抚慰下，他亦然肃跪在此，风袍飘逸，符素环只由侧脸便能认出那人是张群青。 见自己收起瑶琴，就地跪下，玉皇大帝终于幽幽开口说道： “青霄玉女，由本帝作保，你可愿意嫁给渡厄星君吗？” 对方的声音仿佛能净凡涤尘，带着磁性的颤动，令人心中空灵，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令人头脑轰鸣…… 不过，他的话还需好好琢磨…… 什么？让她嫁给张群青？ 符素环疑惑之下亦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玉帝在上，请恕青女不能从命。” “哦？为何？” 符素环虽摄人视听，却无法控制她的语言行动，只听她凄然开口说道： “我与这位星君素不相识，且我不懂情字为何，恐怕会误了星君姻缘……” “什么？” 玉帝微愠。 “可你与渡厄星君年纪相当，本帝再也找不到比你二人更般配的神仙可做眷侣了。” “既然如此，那恳请陛下准我下凡一趟，体悟一番人间真情，让我能明觉爱之真谛，方能不负天恩，不会懵懂无知地嫁与这位星君，令他吃亏受苦……” 然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去打量一番那渡厄星君。 画面再一辗转，自己便落坐在一座险峻雄齐，极为陡峭的山峰之上，手抚着一把七弦瑶琴。随着清音徐出，霜粉雪花便由颤动的琴弦处飘然而下，渐渐洒在大地上。霜冻雪封之下，虽驱邪除污，净化人寰，给人们消灾祛病，掩埋掉世间的一切不洁，可亦是覆灭了山林间那些倔强盛开的野花。 符素环伤感有余，那人也旋身离开了…… 天地间雪如飞絮，绵绵无声，她穿行在林中想赏些雪景，当她路过一潭已被冰封的幽湖时，她缓缓落在湖中，这才从那冰镜般的湖面上看到自己的容貌： 黑发白衣，头上只簪了两朵素净却玲珑的山茶花样珠钗，白嫩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虽然娇媚，却空灵暗淡得令人心疼…… 符素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脸，一双剪水双眸如朝露欲滴，却又稳重坚定……这张脸她太过熟悉……而那个她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因为霜寒她大概也生出了几分冷意，便旋身离开了。 符素环不知道为什么张群青要她再经历一遍自己的前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心情大概是寂寞惆怅的，正漫无目的地在林间穿行着…… 直到某个冬日，符素环没想到在白雪皑皑的林中她竟遇到了一只黑色的小兽，它被猎人施放的捕兽夹夹住了小腿，于茫茫风雪之中奄奄一息。 树枝草木皆被白雪覆盖，看不出轮廓，而那小兽浑身也裹着雪渣，只呜呜咽咽，一声高一声低地惨呼着。 真是可恶，现在正值冬月，百兽已然生存困难，猎人怎能如此自私，难道要将它们赶尽杀绝吗？ 林深幽幽，苍凉凄美。她心痛之下便出手救下了那只小兽，而这小兽得了青女的仙气也迅速恢复了生机，她便带着它回到了自己的清凉洞府。 第362章 相见不识 难得它求生意志坚强，又在符素环的悉心照料之下，这小兽愈发精灵起来。也是后来她才发现这小兽实际上是一只小小的黑豹。 随着它渐渐长大，豹子总是要吃肉的，虽然弱肉强食自有道理，可她还是看不了血腥的场景，但每每赶它它都不肯走，无奈之下，也想着自己在这里亦是孤孤单单的，有个伴其实挺好，便留下了它……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一晃两年时间就过去了。 符素环在这山林中渐渐丧失仙力，采薇而食，日子困苦。虽然作为凡人生活艰辛，但她大概想着能躲过那无爱的婚约做什么都是好的，便一直默默无闻地与黑豹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日，一名女子闯进了她的青女峰。 可能是入山的跋涉令她困苦不已，远远望去，她人略微有些狼狈，脸上和身上都沾了不少泥巴尘土，可能是她在饥寒交迫之下见自己的住所处炊烟袅袅，才过来的吧。 就在符素环发现了她，想上前一步时她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竟惊奇的发现那女子样貌端庄，楚楚动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金环！只不过现在的她粗布麻衫，非得看到她那双明艳的杏眼才能将她认出来。符素环略微有些激动，刚要冲过去与她相认，却不料与她作伴的小黑豹先她一步招呼了过去。 豹也是没见过生人，大概以为这女子想要伤她，便不由分说就凶狠地将那女人扑倒，眼见着黑豹猩红的唇边就要贴上金环的脖颈时，符素环神思未至，一道厉箭便犹如银龙般射出正中黑豹而去……一时间，符素环亦是方寸大乱，而当时的她大概已与黑豹有了些感情，此刻竟奋不顾身地挡在了豹的面前。 而那一箭正好贯穿她的左胸口…… 黑豹咆哮着又朝那出箭的源头扑去，符素环还未倒在地上时才微微侧头看到那威武雄壮，眉型如刀，眼若鹰目的男人…… 也许当时的青女并不知道他是何人，可她那一瞬间的心跳凝滞却给了符素环答案……原来他给了她一箭，让她死，而她却爱上了他，直至她死…… 不知为何，符素环的心底忽然溢出了一种悲伤，并迅速蔓延全身，仿佛血液回流般四肢冰冷着，痛彻心扉…… 黑豹与那俊秀的男子正在搏杀着，可却静谧得不见声音，只有残影闪烁，而她却渐渐体力不支，终于倒地，眼前再就是一片黑漆…… 最后的画面太熟悉了，还是那昏昏暗暗的阎罗殿。 装扮威严的阎罗王正襟危坐问道： “你真的愿意除去仙籍，只入凡间当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吗？” “是，我愿意！” 她坚定的回答反而让阎王爷很是为难…… “你真的想好了？” 阎王爷又问了一遍。 这次，她却一改坚定，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我真的想好了。” 阎王爷不禁叹了口气。 “唉，那好吧，你下凡两年已与凡人凡物有了纠葛，自成因果之下，你若入凡亦会有更多的善缘孽缘，苦果是非与你相缠。有你既定的命，也有人的出现破坏你的命，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也不会是必然的，你所能做的就是一心向善。” 第363章 千年之恋 “我知道。” “也许很多时候，你用尽全力，愿望很强烈地想要得到的东西老天却偏偏不给，也许你很厌恶很反感的东西却赖在身边就是不散。求而不得的心痛和无能为力的凄凉是凡人最深重的苦难根源。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往这凡间与天命搏上一搏，活一次凡人的自己出来？” “是的，不管我入凡的心愿能否达成，我都愿意去做一个凡人！” 这些话几乎字字句句都是脱口而出…… 阎王爷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决心，便不再阻拦，最后只沉声说道： “那好……本座就准许你去做一个凡人。” 不知是大梦还是幻觉，一系列的图景仿佛只是瞬间便让符素环又亲身经历了一遍…… 随着音影的戛然而止，她想了许多，也冷静了许多，周围静得出奇，仿佛连地狱里篝火的跳动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符素环眼圈泛红，心潮久久难平。半晌才出口问道： “你让我看这些做什么？” “我想让你知道你的前世……” “对，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在前世就已经爱上了他……” 她潸然泪下，打断了张群青的话。 张群青百般不忍之下也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已经厌倦了那些播撒霜雪，绝尘凡间的单调生活，你也不喜欢被人安排的命运和过既定的生活，可是这百转千回的人生也不过如此，要知道。你们到死都没有真正去爱对方……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吃过多少苦而已……” 见符素环眼底模糊，神伤不已，张群青大概是想伸手去抚慰他，而她却惊悚地躲闪着，好像他才是这地狱里最邪恶的鬼魅。 张群青也自觉缩回了手，人也有些踟蹰。 “所以？你的目的就只有这些？” 符素环眸光凛冽地问道。 张群青见她情绪起伏变少，也叹出一口气道： “跟我走吧，回天庭，继续过神仙的逍遥日子……” “哼……” 符素环哼笑一声。 “您何等的金尊玉贵，竟来这肮脏晦乱的地府就是为了带我回天庭？你可知道我不想过那样高洁的，无忧无虑，一成不变的日子吗？” “难道你真的觉得做人好吗？做人有什么好！” 张群青终于有些愤怒。 很长时间，符素环都没有作声，更显得这地府格外死气沉沉。 她平视着张群青，眼睛依旧灵气十足。 “做神仙又有什么好？你以为你高高在上，洞悉一切，知晓一切，看透一切，坐享一切就能把握一切了吗？你确实是神仙，可你不也有求而不得又舍不得放手的东西吗？我觉得你作为神仙也很可怜，很可悲！与我没什么不同。” 符素环的面颊微红，因被鬼差鞭打而在脸上留下了的几道红印现在格外深刻，再附以微乱的鬓发，口气略有几分讥讽，眼角还挂着些嘲弄，此刻竟有一种癫狂之姿。 张群青没有急于应答。又听符素环说道： “我既遇到了真情，虽然没有把握到真爱，可跌宕崎岖的生命中我无憾无悔，作为人，只要不伤及无辜，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爱谁就爱谁。我可以恣意畅快地笑，我可以呼天抢地的哭，短暂无常的生命里我可以做任何选择，只要我愿意并承担后果。” 第364章 只为所愿 “这就是作为人的畅快，因为短暂，只好拼命追逐，虽然泪过笑过，流血流汗，可是我们拥有所有的自由，因为我们的心只属于自己！” 符素环说得慷慨激昂，可张群青并不为所动。 “不——苦乐不均，笑泪有别，你没有必要去经历那些痛苦……” 他忽然想去捕捉符素环的手，可对方却像是早有防备般立即缩回了身，并后退半步，刻意漠视着他。两人僵持之下都在尽力地保持着距离，张群青略微有些尴尬，却还需要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天地阴阳，两级如是，我吃的苦亦是在为我自己酿造甜果，轮回之下，我相信天道，也享受天道。而且我相信只有痛过泪过，才能让人更知道珍惜，才会让人在品尝甜果时格外满足。我一点也不介意经历伤痛，所以，你可以走了。”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清冽如水，不骄不傲说得平淡明白却燃起了张群青一腔怨恨。 终于，他浮躁地斥责她道： “你真的太傻了！明明有舒适的日子不过你却偏要折腾，你以为你的决定就都是对的吗？人之蠢在于每每好心却做了错事，一错再错下竟然还在为自己的善良沾沾自喜，被自己的痴昧感动！以愚不可及为伟大，实在卑劣！你一定不明白上一世你酿成了怎样的姻缘孽果！那我就好好告诉告诉你，你有多傻！” 张群青的最后一句话尾音很长，男人的嫉妒心和报复心，让他已然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思维： “你知道吗？你救得那只小兽本与猎人本有一段宿仇，这一世安排的也是它被猎人的兽夹夹住继而饿死荒野，可你却救了他，而命运却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轻易改变，即使轨迹偏离也依旧可以修复，可是第二次，你又在箭下替它而死，为此，它欠了你很大的恩，而你也欠了猎人的恩，你也看到了，当世的猎人就是那个柴荣，他与你这一世的妹妹本有情缘，可他爱你妹妹，而你妹妹却不属意于他，又是因为你的出现，他失手射死了你，故而内疚自杀，你们就这样彼此欠了对方一笔血债，并非善缘，而他们身上所背负的情债也没有还完……”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们不会有圆满的！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命运会朝你心中既定的方向发展，可前尘烟远总是有迹可寻，命运不会简单为某一世某一事而轻易改变……你思念某人，也许下世他只会和你成为朋友，你帮助某人，也许下世他回报你的并不是你所需要的东西，也许上世你被人杀了，下一世他不见得就会被你杀死。因果各种交错，有我们知道的东西，也有很久以前我们已然遗忘的东西，可它们都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人的命运，而报偿有很多途经，缘份也有很多形态，不一定你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跟我走吧！六道轮回，你做人一样有伤有痛，很多事情即使你善良，你有选择的余地，它也不会轻易朝着你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第365章 说清一切 “哦？那你还真是为我好啊……” 符素环言语淡漠，虽声调平缓却带着一种沉沦堕落之意。 张群青心如油煎，还在费劲口舌地劝着她： “人生多苦多艰……对你我做不到视若无睹……所以……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天庭，做回逍遥神仙……让我帮你抹去你在这世间的一切痕迹吧……” “呵呵，是吗？” 她的笑容很冷也很僵，让张群青不禁一颤。他还想再找些说辞，只听符素环淡然说道： “你也说了因果不一定按我想要的方式偿还与我，但只要有机会，我都愿意去试一试。” 她脸上是麻木的表情，说的话仿佛亦与自己毫无关系…… “哦对了，你主管天子命数……我只想求你一件事，那就是替我保护好我妹妹和孩子……我欠他们太多……还有李崇训……如果你有闲心请一定帮我盯住他，还有，之前你对柴荣选择以死施救，我至今都没有好好谢你，可是我现在一无所有，无以为报，不过来日方长，我一定铭记于心……” 她似乎已经打点好一切，可她考虑着所有的人，却偏偏不为自己打算。 张群青只觉得有口血憋在胸间，突然发作道： “我不需要你对我感恩戴德！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想这些无用的东西，天道不会因为人的选择而改变！就像你和那只小兽，你根本不需要他向你报恩，可他还是留在了你身边，后世还成了你的夫君，即使他在死后也一直默默守护着你，可结果你还是爱上了上一世杀死你的人，而他也再次在命运的安排下以箭射死了李崇训……就是你和李崇训在林间，你养在林中木屋里的那些花亦是违逆天道。如果它们生长在野外，自然枯荣下，第二年还会有生机，可你将它们移植在室内，至你们离开之后，无人燃碳下，它们则直接与冬寒交接，骤然被冻烂了根茎，已再也无法生长了……还有那个陆斯婧，你们是出了恶气，把她烧死了，可你们知道吗，因为疏于防范，钟毓殿七名婢子因为此事被全部处死了，而这罪孽已然记到了李崇训的头上。可你们不知道的是那个陆斯婧再活两年就会死于疾病，天道有数，你说你明白，可你做的却是一点也不明白……还有那个元晦，想出用阴石收服邪魅的方法也真是令人感动，那样需得以活人阳气作赌，为阴石诵经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消化鬼魅戾气，送其离开，若这中间出了半点差错他的儿子都会死。哼，最后结果又怎样？孽因孽种，若直接覆灭定会少生许多事端……” 符素环早已面露倦意，可听他这样说话还是忍不住与他争辩。 “你的意思是他该把李崇训打个魂飞魄散是吗？” “是非黑白，邪正两立，他是捕灵者，凡间太平的卫道士，如果必要，他当然可以这么做……” “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知不知道有种心境叫悔悟，有种美德叫宽恕……” “太傻了！你什么都不懂！你的心总是太软！执念之所以叫执念，是因为很难更改，要知道执念下的人是癫狂的，如果不加控制，只会有更多的人会因此受到伤害！杀了他，也是在为他减少罪孽……” 第366章 地狱相伴 对，符素环也觉得自己确实什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人生总是事与愿违呢？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无辜的人，却总是有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和牵连，难道这就是神历练人的手段吗？ 以层层叠叠交错的恩怨情仇来控制着人们，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们不敢轻易造次。让他们以最低的伤害来过最平静的生活……既降低犯错的机会又减少罪孽，方便神仙们管理……可每个人的生活若都能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那样就好吗？那样就是正确的吗？那我们究竟为什么而活？ 而张群青作为神仙他就洞悉一切天命吗？ 现在她确实有机会抽离出去，不用再为别人伤心，也不会再为自己难过，就只当一个清冷高洁的仙子，只用神力便能给世人播撒福音，积攒功德。没有痛苦，没有忧愁，得到了敬慕，也得到了崇拜……这听上去确实挺不错的。 可即使如此完美，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以至于这个建议对符素环毫无吸引力…… 哦！对？没有爱…… 她忽然大悟。 也许人和人的命运总是会这样生生世世地纠缠在一起，这是快乐之源，也是痛苦之源…… 寂寞是人最大的痛，无爱是她最深重的苦难…… 符素环也想起了元晦，不过她想起的是牛头在幽冥路上对她说的话：元晦曾说人活着不仅只是为了活着，人的生命中总有比享受活着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坚持自己那无坚不摧的信仰。 终于，符素环幽幽开口对张群青说道： “也许你说得对，有些妇人之仁确实会造成更多的伤害，可你不觉得人这一生总有比生命，比享受活着更重要的东西吗，它不叫执念，叫信仰……而我的信仰就是爱他！我真的很感谢你当初为了救柴荣而做了违逆天道的事，让自己受到了伤害……这些我都会好好记得，他也会记得，我们一定会对你有所报答。不过，就算命运再是盘根错节，说不清道不明，我仍相信命运之下只要我们知道自己要什么，即使是一条既定的路，我知道我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也知道为了什么可以努力，可以坚持，可以守候，可以等待，可以付出一切，我相信我也可以在这张命运大网下不迷失，不困惑，并始终相信着我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么我也一定可以在这条既定的路上不断收获着点滴的幸福与精彩！活出我想要的生命。” 她的话坚毅有力，却令张群青突然感到一种不安……他脑中的措辞还未及去想，就见符素环朝着地狱的方向飞奔而去…… 哀凉的气息卷起一阵沙尘，阴沉沉的地府中她肤白似雪，青眉似黛，随着风动而乌发倾泻，如流云般淌漾着，身上的纱衣也因为地狱的红光反衬而愈加鲜艳，迎风之中更显得她身姿凹凸有致，纤腰不盈一握…… 符素环用力之猛，速度之快甚至连作为神仙的张群青也追不上。只能眼见着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她越飞越远…… 那风神傲骨绝对不同于天界之上那些荼靡醉梦的仙女…… 第367章 地狱千年 可惜千年都不能再见到了…… 张群青就这样想着，心中一阵轻愁弥漫，哀怨横生……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也早已执着得投入到了这场不算扑朔迷离的追逐中，却爱得渺茫无望。 …… 当符素环看到血池地狱里翻滚着的粘稠波涛，如同一口煮着人肉的沸腾的大锅时，她的双唇虽苍白干涩，却像一朵绝美妖娆的花在徐徐绽放…… 当她毅然决然跳入血池的时候，波澜又起，血浪腥风瞬间凌空倒灌。 当她被淹没得面目全非之下，只远远听到了张群青一声“青女”的呼唤。很遗憾，自此以后再没有青女，也再没有符素环，而这里只有等着新生的她，不知名姓，不知前路如何的她。不过即使再多未知和坎坷也摧毁不了她的倔强与坚强，因为她心中有坚定的信念，有为爱的信仰。 当她漆黑的眼瞳被地狱的污血一点点淹没时，那璀璨的眼波里闪过一丝哀恸，一丝遗憾，一丝满足，一丝幸福，盈盈含泪，最终这些情绪又不着痕迹地被一一抹去，心神荡漾中只透着几分诡艳。 当她灵体内霎时间充满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时，她的心中却是一片祥和…… 午夜梦回，多少次，她都想陪在他身边，又有多少次，她看着自己透明的灵体，默默拭泪，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说不好，也说不上坏，总归她又可以离得他近了些，有了千年的时间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命运的纠缠是快乐，她就跟着快乐，如果命运的纠缠是痛苦，她就享受痛苦，没什么大不了的，芸芸众生不都在命运的网里沉浮挣扎吗，她的一点欢天喜地，她的一点黯然神伤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现在，不管怎么样，她都可以做出留在他身边的决定，选择离他最近的地方安眠…… 不甘寂寞，为了爱，即使是飞蛾扑火，她也要选择陨落！ 在这个滚烫粘稠的另一番天地间，尽管恶鬼繁多，拥挤不堪，可她还是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宽阔，那是一种放开所有束缚下的澄澈与空灵，尽管她在血池中浮浮沉沉没有一片立足之地，可她还是觉得踏实，安定。 深陷在这片郁腻的血浆中，刀山火海恐怕也不算什么。她无法睁眼，目不能视，可最难过的却是无依无靠…… 然而瞬间她手心一紧，便惊觉有人拉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缩手，却被对方抓的更紧…… 那冰凉的触感沁人心扉，与这如同灼烧的血池地狱格格不入，令她不禁心神荡漾起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身姿孤绝冷傲的背影，紫色长袍迤地，如同冰雕一般深刻伫立，可他一回眸，嘴角却牵起了一丝温和淡然的微笑，眼眸凌厉幽深却又藏情溢美，无言无语却又道尽深情…… 他们的手渐渐暖了起来，带着温润的情意，仅是这一丝温度便让他们永远不想再分开…… 凡胎肉眼所能见到的东西是有限的，用心去看，也许自会有光指引…… 情之所在，爱亦无殇。 不管这是不是一场梦，只要一刻，梦未醒，她总要感激着这命运…… 第368章 新的旅途 幸福，她只觉得既幸运又幸福，感激这命运没有让她一直孤单下去，也没有让她等重逢的这一刻等得太久…… 满足，无比的满足，现在的她只想永远沉睡在他那双动人心魄的璀璨眼眸中…… 一滴水珠缓缓凝结在眼角，长睫若羽，微微一颤那滴水珠便骤然向上飞去，成了这污浊不堪的血池地狱里最后一点晶亮。 风平浪静，无悲有喜。 一切就此戛然而止。 …… 离别总是飞快，等待则显得愈加漫长…… 一千年后当符素环醒来的时候，她身边已不再是鬼魅的残肢和恶心的污血，却也不见那人的踪影…… 牛头正扶着她轻声说道： “好些了吗？一千年过得可真快啊，你快试试能不能动……” 一阵阵阴风吹来，冷冽侵人，寒入骨髓，灵体像刀子划过一般生疼，不过这感觉确实比那煮沸的血池地狱不知要好上几万倍，且让她也多了几分清醒…… 符素环急忙挣开了牛头的扶持，而牛头才刚松开手腕，她便孱弱得将欲栽倒。 “小心，你在血池中泡得太久，现在只能逐渐恢复，不可强求……” 她已经从地狱里出来了？ 牛头又将她扶住，符素环这才低头打量起自己： 衣衫破碎，满是血污，头发凌乱的垂在胸前，估计脸上也不会好倒哪去…… “怎么样？可还有烦闷欲呕的感觉？不然我再渡些真气给你？” 牛头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着，符素环这才惊觉过来，原来她真的已经出了那血池地狱了？ 迷惘不再，符素环急忙问道： “柴荣呢？” 牛头神情一愣，便指了指远处的投胎道口： “他比你出来的早，也恢复得快，刚刚已经被人带走去投胎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符素环激动得几乎快要流下眼泪了。 “是啊，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跟我走吧，我领你去投胎！” “嗯！” 符素环愉快地应允着。心里想得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自己每时每刻深深思念的人了，不禁潸然泪下。 “对了，牛头大人你对我们下世的命运可知得一二吗？” 牛头忽然面露难色，一时吞吞吐吐起来。 符素环以为他是不肯道破天机，又小声问道： “我下世可还会遇见他吗？” 牛头看着那个女人坚定又期待的目光和消瘦而疲惫的脸庞，心内一阵酸涩。 “会的，会的，你下世只是早年孤苦，但晚景大吉，不仅找到了相爱的人，还生了一双儿女……” “真的吗？多谢牛头大人！” 符素环心内一阵欢喜，不禁疾步向投胎道口走去，却没有发现牛头的眼眶已然在泛红。 临别时她还在用力挥手，与他告别着…… 然而就在她即将跳入投胎池时，牛头却忽然又冲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 “渡厄星君待你确实不错，他为人时为救你的爱人，受天雷轰顶，贬损了好几千年的修为，又在你入地狱后屡屡向天帝求情，还几次违规下凡保护你的妹妹和孩子……我不是让你记他多好，而是想告诉你，他对你是真心的，只是世事无常，没人可以永远把握好自己不去犯错，即使是神仙也不例外……” 第369章 大梦初醒 “所以，不管下一世你遭遇了什么，都不要怨恨，不要再拿别人犯得错去惩罚自己，有人爱你你就要开心，有一天生命可过就要尽情去享受，莫负了你这千年的等待……” 符素环笑了笑道： “我懂的，从前也有一个人很爱我，爱到痴狂，也因为爱我而做了很多错事，他对我很好，可不忍我受伤之下却又屡屡卷我进入那些孽缘的漩涡，令我不断受伤。只因他执怨太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没关系，我也是去过地狱的人了，当然知道这一世该怎么活。若我能遇到他，我一定不会再怨恨什么，我会好好劝他的……” “那就好，那你保重吧……” “嗯，你也保重……” 看着她的笑容，牛头只觉得自己那颗尘封了万年的心都要被融化了……也难怪有那么多善缘孽缘总要纠缠着她。 随着自己的渐去渐远，牛头又回身看了看她那婀娜的背影，凝神苦思下想起了几日之前，自己去查符素环这一世的生死簿，那明明是平淡而温暖的一生……不说十全九美，八美也总是有的，可是后来，有鬼差来报说渡厄星君也去查看了生死簿，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妙，果然当他再找到符素环那页生死簿时，从二十五岁相遇真命……到一子一女送终，卒于秋月，享年七十四通通被人划去，只变成了四个血红的大字：死于非命。 所以刚刚他便骗了她……而与之对应的柴荣的生死簿也被划去了大半，只剩一句孤苦一生…… …… 少有人像她这样从容地接过孟婆汤一口饮下……笑容可掬的孟婆婆对她说道：“心态不错啊，看来是前世恩怨已了……” 符素环则笑道：“不过是个俗人，心里只想逐爱，只是自信还能与那人相遇，相爱……” 孟婆婆点了点头，看了看她那一身狼狈，欣慰地说道：“你是从地狱来的吧，刚刚也有个男人从地狱而来，也是一脸满足地饮下这孟婆汤，我也这么问他，他也像你这般自信，说：只要一眼，他便能认出所爱之人，所以不惧分离，不惧遗忘，誓要与之携手，不负此生……我看你俩很是登对……” “他……” 当符素环想到他时，那个坚毅的人却只是一个背影，她不知道自己在呼喊着什么，大概是不要，别走之类的话，可那个他却像是赌气般不顾她泪眼凄迷，语调哀婉，始终不肯回头，还在慢慢远去，慢慢从她的脑海里抽离…… 一种沮丧和失败的感觉久久不散，她似乎尝到了自己的泪，很苦很涩，味道很特别也很难忘…… …… 从一个世纪般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带着前世的夙愿，当朝夕从黑暗中醒来时原以为自己会对这个新的世界充满愧疚，可是没有。只是心里积累了一些风霜，也拂去了一些本不该有的心念，只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爱，自己的爱人…… 很快，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 是身体，一副透白细腻的皮囊倒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更显得玲珑。 四壁都稍稍凝结着些白色的冰晶，不过这里倒也冷的舒服。 第370章 孽缘孽债 朝夕四处摸索了一下，黑了咕咚，她凭着鬼魅眼中迸出的白色荧光，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冷库，并且阴阴森森的。 朝夕直觉到这不是自己要走的路，她想起元哲给自己施法时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卷走了自己。 现在想想她当然知道那人是谁。 忽然，不知哪个方位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吱拗声。藏在冰晶下的厚重铁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光照了进来。 寻着光线看去，果然有个男人逆着光扬着张魅惑的脸，他看朝夕呆呆地站着，只关切地问道： “好些了吗？” 朝夕虽然默不作声，而视线却不敢移开那男人半点。这不是她第一次与那个男人对视，她也想起了所有关于这个男人狠毒的一面，也是为了战胜内心的恐惧，所以，她面对着他，慢慢开口问道： “你到底要我怎样！” 他挑着深邃迷人的眼睛，五官如刀刻，且似乎比曾经更加俊美。如果是以前朝夕一定会醉倒在这迷人的风情里。但是现在她只在那个男人漆黑如墨的眼里，看到了一株有毒的罂粟。 不过对方也察觉到了朝夕语气和神态的变化……她似乎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这样更好，他一直想要彻底征服他的爱人。 他神色间有些倦意，慵懒地说道： “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很多遍了，每次我都很耐心地回答你……” 男人的眼神清澈如水，说这话时俨然一副孩子的顽皮模样。他顿了顿又说道：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总是不放过我？” 朝夕想要发狂，而那男人却又一言不发，朝她走来。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虽然朝夕在不断后退，可最后还是抵到了一座冰冷的墙。那男人捧起朝夕的脸，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只说了一个字，却是朝夕永远也给不了的东西。 权且放过我吧！ 朝夕在心里呐喊着。而男人还在深情款款地表白：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寂寞吗？” 他忽然欺身上前，朝夕腰间一紧，便被勾入了一幅宽厚的胸膛中。 朝夕瞪大眼睛却被堵住了唇角。 那唇冰凉软糯，温柔如水，吻得她不禁浑身一颤…… 这时。对方整个身体都贴上了她，并激烈地吻着她。 朝夕想要挣扎，可是双臂却被他死死地擒在了身后，动弹不得…… 她没有同意，当然也没有力气反抗和拒绝，就只能这样沉默地被他吻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这样折磨着，只能以不回应，不就范，来坚持着自己的心…… 李崇训的吻技一流，情感炽烈，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是一个疯子的事实…… 千年前的事有些她记不太清了，不过她还是清楚地记得是谁让一众无辜者都命丧在他的玩弄和算计之下的。 “疯子！” 因为推开他用的力量实在太大，朝夕靠在了墙上，微微地喘息着，并不想再去看对方那张邪魅狂妄的脸。 “在我心里你就是个疯子，自私，龌龊，无耻！李崇训！我真的讨厌你！讨厌你到死！” “是吗？没关系，我已经不叫李崇训了，你可以叫我江城煜或者王朴，无所谓的……” 第371章 再次禁锢 他态度怪异，面容扭曲…… “不过你已经死了，你对我的讨厌也该结束了吧。哦，对了，你知道吗？我很喜欢王朴这个名字。我就是用王朴这个名字让他的王朝走向覆灭的，我让他自大，我联合群臣鼓动他去伐辽，最终他失败了，病死在幽州，我却逍遥快活了一千年，哈哈哈……而且，这件事还要记你妹妹一功，既然你都想起来了，对我说的话你一定不会感到意外吧！” 朝夕很想不动声色，不去成全他的得意，可她的牙齿还是气得打颤。 “疯子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痛苦的重复让朝夕一直咒骂着他，而李崇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又步步逼近过来再次摁住了她的双肩…… 幸福也许来的有些晚，但他丝毫没有为曾经那些选择而后悔。 他摁着她的肩，不厌其烦又想重复刚才的事。朝夕虽然脑子纷乱却还是努力地避闪着。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们都是鬼魅，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朝夕抵着墙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没关系，你给不了我自己拿……” 李崇训伸出手指沿着她光洁的额角和脸庞一路滑下，最终抬起了她的下巴。在她耳边低吟道： “一千年来，我一直在等你……来陪我……来……让我也感受一次你的温暖和爱……” 他的声音悲伤又带着磁性，不禁令朝夕有些动容。他们就像是老情人一般在耳鬓厮磨。 “可是……” “嘘……先别说你做不到，你还没有尝试就拒绝我，我怕我会在你走后发狂的……” 李崇训做出了禁声的动作，显然没有给她时间思考，可能也怕从她嘴里听到一些伤人的话，便再次堵住了他的唇。 …… 为了朝夕能住的方便一些，这栋没有烟火气息，没有外人踏足的别墅竟然意外雇来了一名保姆。 面对一桌子饭菜，虽然闻着很香，朝夕却是食之无味，倒不是因为她的心事，而是实在是这副身体根本就没有味觉。 她眼神呆滞地吃着，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楚楼家看到他系着围裙煮着方便面的样子。爱情真的很奇特，当时的他顶多也就只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而已，下厨，做的事也是如此的平凡淡然，不想却给她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 比起这楼上楼下的豪华别墅，她觉得自己更留恋那五十平米的一居室。比起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她更想去品味那一碗他煮的方便面…… 想到这儿，朝夕的眼泪不禁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 李崇训对她的种种思想和行为当然有所判断。而她现在的眼泪更是让他笃定了自己的执念。不过他还是尽量口吻温和地对待着她。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 朝夕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识出味道，他明知道自己不会爱他却还强留着她，真是过分至极…… “李崇训……我求你了……” 李崇训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他不想理会，便招呼保姆先离开。 可架不住朝夕的眼泪攻势，他还是摆出了一幅我们可以谈谈，但是最后你还要听我的的姿态。 第372章 心有死结 朝夕也不想再和他耗下去了，她等了一千年，终于有机会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时，他凭什么出来破坏！ “李崇训！你要把我留到什么时候，你明知道我不会爱你，我有心爱的人！有些缘分不能强求，这一切都是命运！没法更改的！” 李崇训忽然不屑地摇了摇头。 “别再叫我李崇训了，记得叫我王朴或是江城煜……” “李崇训！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做李崇训做王朴，不管你谁你留在这儿都是失败的！” 朝夕已然压抑了几天的火气，现在再无法耐着性子说话…… “上一世你已经让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一世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我们！” “我本来对于他也没什么恨意，只是看到你身边有他我就非常不快……不过你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只要他不夺我所爱，我才懒得离他……” “我们相遇相爱这都是命运！你改变不了的！” “好，你说命运是吧，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不会轻易打扰你，可是你现在已经死了，这一世不管你是谁你的命运都结束了，为什么你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难道你不觉得现在同是鬼魅的我们才最合适吗？” 朝夕忽然无言以对。可她明明记得牛头说过自己会找到所爱的人并生儿育女，幸福一生的，怎么现在又成了这样……难道他骗了她？可是为什么？ “我……就算我和你一起，我爱的人也是他……” 朝夕只能把话尽量说死，想断了李崇训的念想。可对方似乎很不以为然。 “那你就慢慢和我接触……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接受我……” 李崇训说话间便离开餐桌向朝夕走来，他大概是想要将她拥在怀里……只是他一出手，朝夕却像是十分厌恶，怕被明火烫到一般，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毫无遮掩地向后躲避着…… “求你了，放我走吧，我在这人间的每一分时间都格外宝贵，你不知道，我在血池地狱待了千年就是为了和他重逢的这天……” “什么？你怎么会在地狱待了千年？” “当时，柴荣他被判地狱服刑千年，我也跟着去往地狱陪他了……怎么，不行吗？我就是爱他至此！” 朝夕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顾及到李崇训那慢慢充血的眼睛…… “很好……” 他狰狞地点着头，原来他找了她一千年，而她竟然心甘情愿地陪那个男人入地狱去了…… 她说的一点没错，不管是作为李崇训还是柴荣，他都是失败的…… 他曾经一直以为柴荣死了，他就能解脱，就能快乐，可他始终不明白的是自己最大的执念大概不是恨那个杀死他的男人，而是恨那个待在她身边，占据着她一整颗心的男人…… 他的执念也许是爱而不是恨……只不过这是一份扭曲无望的爱让他不断萌生嫉恨…… “崇训！去地府吧！那里没什么可怕，只要还清罪孽，你还可以一身轻松，重新开始……”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他的身边始终愿意陪伴，而在自己这里每每却要逃避和驱赶？ 第373章 以死相逼 “哼……” 李崇训只有以淡漠的苦笑掩盖。那些屈辱的回忆，血泪的教训，难道她以为自己想记得吗？ “你以为我是怕那些惩罚吗？我不想去投胎只不过是怕忘了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过往……我只想以李崇训的身份去爱你，去弥补你，我爱你！报完仇我留在阳间只想掌握一切，早点遇到你！我究竟有什么错！” 他攥紧拳头，深深吐了口气……可朝夕却痛苦地摇了摇头。 “崇训，你这是执念，要知道人的命运很多时候都是无解的，是不会轻易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够了！别说了！我只知道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很满足！” “崇训，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满足吗。我留在这里你真的快乐吗？” 这么多年，他最爱最在乎的女人别说爱他了，连顾及他的痛苦都做不到…… “你……” 李崇训一出手，便想捏上朝夕的脖子……可他对于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忽然发现自己的一腔怒火可以再发泄到那个男人身上…… “哼……” 他忽然眉梢一挑，叫朝夕不寒而栗…… “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你知道我对付人的手段……” 不过，他的威胁并没有令朝夕冷静下来，反而让她更加惶恐…… “不行……” 朝夕忽然失声尖叫，因为太过忌惮，她带着满腔恐惧直接朝别墅的门走去，这是她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如此漠视李崇训的权威…… 然而她不顾一切地开门，想要迈出去，却在身体前倾的瞬间被弹了回来…… “你设了结节？” 朝夕看着那个身姿挺拔，穿着休闲服饰，雍容贵气又不显奢华张扬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身后，萧洒地说道： “怎么样，我早料到你会逃……” 他的眼神死死扣住朝夕，虽然嘴角是弯的，可他漆黑的眸子如同深渊般看不到底，令人胆寒得只怕多看一眼都会死在里面…… 可朝夕不知怎么就来了气性，也许是同一个招数不能对付她两次，也许是她受够了对方的威胁，也许是她太害怕，太担心楚楼的安慰，也许是她明白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爱上李崇训，明白李崇训总有去对付无辜者的借口和招数…… 她该清醒了……她必须狠起来，对自己也对某些人…… 一直以来以软弱无助示人的她秦朝夕也曾有过最倔强的灵魂…… 神仙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他李崇训凭什么要她听他的…… 没有时间给她浪费了，她必须靠自己脱离这里，彻底结束李崇训在阳间癫狂逆背的生命…… 刚刚那下撞击隐隐还有些疼痛，现在，她顾不上其他又朝门外的结节撞去…… “你在干嘛！” 李崇训一愣伸手就要控制住她。朝夕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和自己撞击结节时一样的用力…… 一次两次……她死命地挣脱，像疯了一样朝门外撞去…… 渐渐，李崇训为她静心雕琢的身体从额头处开始碎裂，在那张如玉般完美的面孔上格外醒目。 一丝丝阴气渐渐渗出，而外面却是正午的太阳，可惜投射在她身上的并不是温暖，反而是灼痛难忍…… 朝夕禁不住这般疼痛，眼泪还是不断划过那颗如同蛋清般白皙细嫩的脸颊…… 第374章 分别之后 她无声无息地颤抖着，却还是咬紧牙关，一刻也没有停下那些绝望撞击…… “够了！” 李崇训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可怎么用力也拗不过那坚毅瘦小的身形…… 眼看着她的藕身就要因为那种程度的撞击和挣扎而四分五裂，李崇训不知是该钦佩她的勇气还是该赞慕她的决心…… 为了那个男人，她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他想着想着钳制着她的手臂也越收越紧。 “别闹了，再这样折腾下去你会魂飞魄散的！” 李崇训突然发力便一把抱住了她，而朝夕则撑着他的胸口，很努力地保持着二人的距离，对他眼神一亮道： “真的，我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想待在你这里……我，恨，你！” 那三个字像刀子一般掠过他的心……无情地掀着那里面一道道的伤口。 这场追逐的游戏里他总是热情高涨，可是现在看着那个在他怀里疯掉的女人，他心里的难受和酸涩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事到如今，他真的毫无办法，只能放手让她离开…… 累了，淡了，冷了，痛了…… “好……” 李崇训不敢再去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好字，就只凝出一团精气朝朝夕脑后一点，她那禁锢在里面的灵魂便瞬间飞了出去，毫无犹豫，像发射一般化作一个光点离开了这里…… 最后，他又踉跄着侧身坐回到餐椅上，流着泪，闭着眼，享受着他并不喜欢的孤寂…… …… 自从朝夕走后，楚楼就像是掉了魂儿似的，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就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在元哲眼里就好像个瘫痪一样…… 起先元哲还觉得挺正常的，失恋嘛，跟谁没有过似的，虽然他就没有过……可是他一直以为只要抽抽烟，喝喝酒，多去泡泡吧应该就没事了，直到他第二天再来看楚楼时，一个不小心看到对方手臂上一道道由刮胡刀片割出的触目惊心的伤痕时，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直到现在元哲甚至都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会为了一只鬼魂，为了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要这么投入…… 整天浑浑噩噩的楚楼干脆直接向院里请了假在家当起了废人。看他这样，元哲担心他甚至超过了自己那怀孕的老婆，最后也只能抛开了老婆，一扑塌心地住到了楚楼家，提心吊胆得伺候起他来，还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楚楼就会因为想不开而自挂东南枝。 也是因为他把楚楼家的刮胡刀片都扔了，没几天时间，现在的楚楼已然是一脸胡子拉碴的颓废大叔模样，像是住在荒野里茹毛饮血，八年不洗澡的野人一样……而且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就算他这么折磨自己，折磨到死，朝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而且他也不能去陪朝夕呀，因为元哲很清楚朝夕根本没有离开，只是不知道被人掳去哪了…… 焦虑……无比的焦虑。元哲感觉头发都要被自己一把把地揪掉了…… “喂，起来吃饭吧！我叫了披萨……” “……” “快点起来吃饭啦，我叫了饺子……” “……” “这次的外卖真好吃啊……你不尝尝吗……” “……” 第375章 再爱一次 面对着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知道瞪眼看天花板的男人，元哲真是毫无办法…… “兄弟，你要成仙我不拦你，可你功德做够了吗你就要圆寂？别到时候判官一合计再让你下了地狱……” “……” “来来来，就吃一口昂……” 元哲夹着一块红烧肉凑到楚楼嘴边，可对方却偏着头，嘴巴紧抿，摆出一副对红烧肉视而不见的清高态度。 “还真是傲骨铮铮啊……” 元哲没好气地一口吞了那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本着绝不浪费的原则，他在这里每天每顿都吃两人份餐，除了眼窝有些发黑，人反而胖了一点…… 正午的太阳还真是厉害，虽然已是秋日近冬，可照在朝夕身上依旧毒辣生疼。 不过当朝夕真的出现在这间公寓里，看到楚楼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任凭元哲怎么央求他也不理不睬，不肯起来吃饭时…… 朝夕忽然觉得就算是越刀山过火海，为了见他一面也都是值得的。 “楚楼……” 她皱着眉，强忍着眼泪飘了过去。 然而听到她的呼唤，床上的死人只恍惚了一下便立即像只兔子一样腾地跃了起来。 只是曾经他锐利的眉眼现在像是钝了的刀刃般，毫无锋芒而只剩迷茫。青黑色的腮帮子让楚楼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颓废。他慢慢转过头，目光闪烁地寻着朝夕的声音看去，苍白的唇微微开合着： “朝夕……” 楚楼没想到在他轻柔的呼唤下，竟真的看到了一张明媚的笑脸，不是幻觉……那乌黑的长发就在眼前微微地起伏着，对方一双大眼很是灵动，并闪着喜悦的光芒，而那飞扬的嘴角叫他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朝夕！” 楚楼不禁又大喊了一声，这次便直接朝她扑去…… 然而满怀扑到的却是空气…… 一时间他俩愣在原地，楚楼尴尬地忍着鼻涕和眼泪，心中真叫欣喜若狂。 朝夕看着他一身休闲装皱皱巴巴的，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且眼睛又红又肿的样子便知道他也受了很多苦…… “你回来了……” 楚楼人还有些懵，但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在深情地注视着自己。他那黑洞洞的眼里是像湖光一样的璀璨深邃眸子。这种似曾相识又格外期盼的神情正是她沉沦了千年，醉死千年的东西…… “你憔悴了……” 朝夕抚摸着他的脸颊，觉得这才是千年后的第一次重逢…… 久违了……我的爱人…… 也许爱情来了，你要是随缘就是不珍惜，你要是压抑就会不快乐…… 多简单的道理，管它命运如何，先问问自己准备如何去把握吧。 “我没事……你回来就好……” 楚楼终于在疲惫和幸福中留下眼泪，倒是此时的元哲显得镇静得多，他知道楚楼的委屈和遭得罪，便先扶着他，哄他躺下休息…… “来来来，先睡一会儿，睡醒了才有体力……嗯……咳咳……” 卸下一身担忧与思念的楚楼才刚躺下不会儿便睡着了。 真好，现在自己又可以守在他身边了…… 朝夕想着，幸福如果就只能是这个模样，那她也满足了…… 第376章 重新计划 那两人含情脉脉，续着温存，元哲自觉多余，况且这一居室躲无可躲，总不能他俩聊半天他去厕所里躲半天吧，所以便想着要离开…… 朝夕看到满嘴油光的元哲要走，急忙低声喊住了他。 “元哲，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嗯？” 元哲立即饶有兴致地止住脚步。 此时楚楼已然沉沉睡去。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 朝夕看着元哲稍微有些尴尬，只能招呼他来到小阳台，断断续续地小声说道： “那天掳走我的人……他……他是一个千年亡魂……” “千年？” “对，很厉害的邪灵……我接下来的日子都要在对付他中度过……并且你一定要小心，以他的手段，他可以随时来找你们，要了你们的命……” “那他是如何纠缠上你的？” “是前世你相信吗？前世我们都认识的……” 朝夕看着眼前这个傻傻乎乎的元哲，恐怕自己都不相信，所以特意加重了语气。 “嗯，我信……我觉得我们几个确实挺有缘的……呵呵……” 说完元哲还干笑了两声…… “不过你比以前差劲了很多……” 朝夕叹了口气，言语毫不客气。 “切……我就知道我前世很牛逼……地府的鬼差都要对我礼让三分呢……” 至于其他的故事太过漫长，朝夕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更是对于现在的元哲，她就只说重点就好。 “好了好了，我们得尽快想出办法对付那邪灵……” 元哲摆出一副我很牛x的样子。 “不就是厉鬼吗？他修炼千年万年他也是鬼，是绝对斗不过阳间的阳人的……” 朝夕无语……真不知道元哲这是哪来的自信，又不忍打击他。 “嗯，你别太大意，他真的很厉害……” 元哲想了想觉得也是，一千年了都没有被人抓到，应该不一般。 “而且他会很多法术，而且似乎会把人灵魂封印在藕里……” 听到这儿元哲才皱起眉头。 “注灵术吗？” “不知道……” “我们元家其实一直在追踪一个恶灵……我们祖上有留书说千年前有个恶灵偷了我们元家的古籍，后来我们一直追查着他，结果他太厉害了，追了好几世最后还把我们元家收藏其他几本古籍也给搭进去了，其中就有一本注灵术……难道这和你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朝夕不禁胸口憋闷起来……感情元晦只是看着专业精神很强而已，子孙后代都这么不争气，更是眼前的元哲，朝夕真的深深地怀疑，他们那同一张面孔下到底是不是一副灵魂…… 不过好在千年之中他们元家都没有放弃对李崇训的追踪…… “应该是的，我们的恩怨确实也要从千年前说起……不过你们既然追查了他近千年，应该对他很了解吧……” “唔……也没有，近百年他都没怎么活跃过了……到我这世，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样的纠葛……没想到他偷了我们元家的书现在竟然变这么厉害了，真是……唉……家丑家丑……那什么，不提也罢啊……” “晕……” 朝夕顿时泄了口气…… 第377章 伤心之泪 “那你快回去找找方法对付他吧，好吗？给人间除害这可是极大的功德啊……” “唉，知道，不用你催，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了……要是有什么情况，你男人那里不是有把金钱剑吗，他是个练家子，跟它们拼就行了，不行就给我打电话啊，我看你也挺虚弱的，快到石头里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先走了。” 朝夕心里一惊，头转向窗台……果然那石头还安静地待在那，可她却什么也不想再说……只是最后又提醒了元哲一句：“那个人真的很残忍……最近你干什么千万要小心……” 现在自己守在楚楼这儿，李崇训要是来也该对她有所顾及，所以她更担心元哲的安全。 不过元哲只是轻松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道： “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 最近江城煜的公司他鲜少过来打理，一直都是张千禄和金丹丹在代管。张千禄还好说，毕竟人家也是个总经理，可金丹丹不过是刚入公司两年的法务部职员，经常出入董事长办公室干着点大秘兼小蜜的活儿，说好听点叫老板娘，说不好听就是个狐假虎威傍大款的。时间久了难免让人诟病。 “为什么我们每天这么辛苦地干活，却被女人骑在头上……没天理啊！” “嘿，快别说了，你能跟领导睡觉吗？” “这……还真不能……” “哈哈，是吧，别看你天天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哪有人会脱衣服的好使啊，人家那叫睡服领导，睡服你懂吗？” “唉，女人长了两张嘴就是好，交流感情也方便……啧啧……” 茶水间里是公司的两个职员正一边喝咖啡一边聊着闲天，言语中透着下流和对她的蔑视。金丹丹刚好路过这里，也听出了其中一人是昨天被她否了计划书的市场部主管。 虽然金丹丹私下里和张千禄一起模仿江城煜的笔迹替他决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知道公司里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可当她真的听到那些污蔑她的话时，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他们那一阵阵嘻嘻哈哈快让她眼泪都下来了…… 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也就算了，而事实是她根本就没有睡服江城煜啊！明明就是他将自己玩完了就丢了，她却还赖在他公司里，尽自己最大的心力在帮他打理着公司…… 金丹丹默默在心里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要通过江城煜而获得些什么，也没有要利用公司权力的意思，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女人…… 她从头到尾地听着，直到他们转移了话题，她才踩着恨天高故意嗒嗒地走开…… 委屈……各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各种不是滋味……她想不通为什么江城煜会对她这么绝？ 他的所有都能令她心动，可是他呢？他对自己有过一点真心吗？从始至终他到底拿她当什么了？难道在他眼里自己也就是那样的女人吗？ “你怎么了？” 张千禄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还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她身边。 也是，自己回到办公室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哭，哪有心思注意别的动静…… 第378章 送上门的 不过有人关心总是好的，金丹丹也很想找个人吐吐苦水。 “你知道吗，公司的人把我传的特别过分，可我没法跟他们说，我没法向他们澄清……因为我现在真的已经不是他女朋友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犹如堤决啊…… “别哭了……” 不知为什么，张千禄似乎能读懂金丹丹眼泪里的心酸和寂寞，而他的心似乎也像是跟着她一起那样不好受着。 她哭得自己心烦意乱，张千禄拍了拍金丹丹的背，可除了劝她别哭了，一时竟也找不到什么其他话题…… 只是他的关心却令对方哭得更凶了…… “你说我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金丹丹趴在桌子上哭得稀里哗啦，声音哽咽，却始终不肯抬头。 这个问题对于张千禄来说确实很难，他说不出金丹丹哪里不好，也不能说江城煜没眼光，难道要提男人那多情善变，容易厌倦的畜生本能吗？ 可江城煜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直很伤心，很寂寞，也是为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是金丹丹呢？ 张千禄真不知道该劝她些什么，看到这么绝望以至于哭泣不止的金丹丹，他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给她一些希望…… “真的，别哭了，我刚从江总的别墅回来，他心情也不好，应该是因为一些感情的事，我不会劝人，要不你去劝劝他……” “他的感情怎么了，是因为我吗？” 金丹丹忽然抬头，哭得泪眼婆娑，甚至还有一滴眼泪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欲落未落，星星点点闪烁着迷人的美和媚…… 那样子真是惹人爱怜，仿佛滴落的那些眼泪都飞进了他的心里，浇开了一朵心花。 可再美他也不忍她哭…… “嗯……总之我觉得你还有机会……” 张千禄想起江城煜掳来的那个女孩，即使江城煜对她再好再用心，甚至为她精心雕琢了一副身体，可他们俩似乎还是不欢而散了…… 他不禁又要感慨一物降一物这条真理……只是这次，他还是想帮金丹丹去降服江城煜…… …… 女人的泪是男人的醉，即使那泪是为别人而流的，刺眼又钻心，是最疼痛的折磨，男人也舍不得放下，还怕遗忘那般而只将余下的悲伤通通藏进了心里，不愿释怀，也不想解脱。 “你来干什么？” 江城煜看上去的确心情很坏，那眼神仿佛嫌弃死了自己。 从准备来这儿，到摁响门铃，再到看见李崇训，金丹丹的心始终是七上八下的。不过她还是在对方关门的一瞬间，把脚插进了门缝，厚颜无耻地随着那道健壮的背影进到了里室。 江城煜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像是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般随意。又或者说金丹丹存在与不存在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究竟是哪个女孩能让他这么伤心……金丹丹很羡慕也很嫉妒。 不过好在他没有强烈地想要赶自己走……金丹丹还是舒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可是半晌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第379章 不是买卖 江城煜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不过金丹丹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强颜欢笑，与旧同欢，要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大度，博得对方的好感。所以她也没再吵他，而是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拿来一条毯子给他盖上。令金丹丹欣慰的是江城煜竟然没有表现出烦躁或是不耐烦的情绪，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她的关爱，仅仅这样也足够她欣慰的了。 时间过得很慢，金丹丹就一直坐在江城煜身边的沙发上，心疼地看着他沉睡时困顿皱眉的样子，虽然他们已经分手，可金丹丹却一点也没有因为时间过得太慢而感觉尴尬或是难受。 可能江城煜是真的睡着了……而她也是上了一天的班，似乎又受到瞌睡的传染，现在已然也有些疲惫，渐渐觉得要睁不开眼了。不过这时，她的肚子却开始打起了鼓……不过，说不定他醒来也会觉得饿…… 想到这儿金丹丹又强忍着睡意，蹑蹑起身朝厨房走去。 当金丹丹端出一份制作简单的三明治时，发现江城煜已经醒了，他的目光凌厉地追视着自己，而那条毯子也滑落在地上，被他踩在脚下。 “你怎么还在这儿？” 虽然对方言语很冷漠，金丹丹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放低姿态，依旧轻声细语地询问着江城煜： “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想留下来照顾你一会儿，你要不要喝点水，或是吃点东西……” 金丹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而江城煜也没再理她，而是又合上了眼朝后倒去，她也识趣得赶紧闭嘴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如果不对那两人的感情有所介入，他和朝夕之间只会更糟。李崇训一整天都在烦心着这件事。而那个金丹丹也真是个棒槌，连个男人都搞不定竟然还跑来找他，真令人失望。 可事到如今他也再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江城煜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一直警惕着他的情绪，习惯于等候的金丹丹立即察出异样，忙问他怎么了。 金丹丹的声音很焦急。李崇训侧过头来看着那个鼻梁秀气，面容姣好的女孩只语意悲伤地说道： “我爱的人背叛了我，我却没有办法，那感觉真的很痛苦……” “什么……” 金丹丹的眼睛瞬间睁圆。波光潋滟，明镜似的映出李崇训那一脸神伤的表情。 “我心里难受极了……” 江城煜缓缓吐字，眼眶盈泪，努力让自己变得哀怨又软弱…… 那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对金丹丹来说却像是最致命的诱惑，叫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给他安慰。而李崇训竟也瞬间将凑近的她伸手抱在了怀里。 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下，那微促的气息顺着自己那敞开的休闲衬衫的领口吹进胸膛，竟然叫他磐石般的心里奇异地生出了一丝暖意…… 而金丹丹也没有拒绝这样的温存，只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怀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她……可她心里有别的男人，而我最难过的是她深深爱着的另外一个男人与我有很深的仇怨，可是每一次他都会抛弃我，与那人站在同侧……” 那失落的神情和沙哑的嗓音，他为别人伤心的样子也令自己难过…… 第380章 开始工作 金丹丹靠在江城煜怀里渐渐心神恍惚，心跳加速起来。她忽然扬起自己那张已然绯红，可以称得上美的脸庞，对上江城煜坚定地说道： “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金丹丹呼吸荡漾，语气却坚定不移。 李崇训微微蹙眉思考。 “可是……我本身是个无法相信任何人的人……除非……” 对比之下他的声音却变得慢而犹豫。 “除非你愿意和他一刀两断。” 他不知从何处忽然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银制小刀在金丹丹眼前一晃，吓得金丹丹下意识就要往后躲…… “别怕！” 就在金丹丹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江城煜又一把拽住了她，甚至可以说是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 金丹丹心如擂鼓，人也在不断颤抖。 “你……你要干嘛……” 江城煜唇线鲜明，嘴角也是翘起的，可就是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我让你去杀了他……杀了那个对你百般殷勤，随叫随到的男人……” “不行……” 金丹丹突然又开始挣扎起来，力道不小，可她还是被江城煜死死地钳制着，无能为力之下到最后甚至整个人都陷在对方那结实壮硕的怀抱中，呈出了一个暧昧的姿势。 当然，李崇训也没有辜负这番纠缠，他直视着她，俯身便吻了下去…… 那唇有些冰凉，还在不断地辗转，勾挪中驱散了金丹丹心里原有的恐惧，从皱眉抗拒，到默默承受，仿佛连之前那些无情抛弃的怨恨都这样一笔勾销了…… 他的吻就这样再次把她的心搅乱…… “可是我不能杀人……” 当唇瓣纠缠结束的时候，她还紧张着这事。 “哈哈哈……我逗你的……” 江城煜像是很愉快地在玩着那把小刀，那刀子好像一只银白色的蝴蝶在他手上翻飞。 “我就知道你在逗我……” 不得不说，金丹丹实在是太喜欢江城煜了…… 很快，女孩又因为这一点点甜蜜再次笑靥如花起来。在他们可以和好如初的期待中，只听见李崇训缓缓说道： “不过丹丹，我还是讨厌我喜欢的女人被别人惦记……” “那我去跟他说清楚……” “不不，没用的，我希望你能和她彻底结束，永远断了他的念想……” “那……我要怎么做？” 金丹丹还挂着笑意，贴在江城煜的胸口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这样，你拿着这把小刀去他家说要寄宿一夜，如果他见你孤身一人，并企图对你不轨的话，你就给他一刀，如果没有，就算是我多心……” 金丹丹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之前也有楚楼彻夜陪她的时候，楚楼一向正直，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嗯，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的！” 看着那女孩情意绵绵地睡在自己怀里，李崇训的眼光却分明不是爱恋，倒凶恶得像是有满腔仇恨无处宣泄…… “喂，千禄吗？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对……就是对付那个人……” …… 有朝夕陪在身边，楚楼恢复得很快，又吃又睡，又笑又兴奋，没一天时间就从低落中走了出来。 第381章 金环造访 “朝夕，你真可爱，永远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楚楼不知正吃着第几碗泡面，朝夕虽然一直防备着他会对自己情意款款地说一些好听的，却不想他是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说的。 可即使这么没有诚意，朝夕还是听得如痴如醉，有些感动涕零。 “嗯，我当然知道，我的确非常可爱，美丽，有善良，不过你就这么两句就想求我留下来啊，你知道我要留下来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那你想怎样嘛？” “其实怎么样也没用，吃不能吃，乐不能乐的，甚至要苦守寒窑十八载……你以为我愿意留下来啊！” 不过楚楼一瞬间的沉默还是叫她有些紧张。 “嗯……只要你多说一些赞美我的话，多爱我一些我才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陪你吃泡面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了！朝夕最好了，天底下就你最善良，最漂亮，最美丽，最动人……这辈子我只爱你！” 可事实证明言多必失。 “什么就这辈子，人一辈子多短你知道吗！你看我，我这不就死了吗，难道你死了就可以不爱我了吗！” “不不不……我生也爱你，死也爱你……真的！” 看着楚楼急切的解释和溢满的笑容，朝夕真的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什么恩怨纠葛，什么因果报应，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享受当下，好好快乐呢。 也许没有替换灵魂而只换了生长的环境，重新活过的他们都已经不一样了……不过还好爱没有变。 “我也爱你……” 那一口一个爱字仿佛整个世界都刷满了粉红…… 而温馨浪漫的晚餐时间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破坏。 “我去看看是谁……” “嗯，我猜八成是元哲。” 不过朝夕还是有些意外，这元哲怎么这么快就有办法了？可是她还没跟楚楼说明这一切呢……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然而当那道铁门被打开时，混着一丝期待朝夕看到的人却是卷着精致发卷，妆容淡雅得体的一名女性正提着一盒西点站在门口…… “你这是干嘛……” 一身职业装包裹着那女人玲珑有致的身体，金丹丹看到楚楼很自然地就进了屋，阵阵香风扑鼻而来…… “哦，我刚好路过你这里，前两天听你法院的同事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一些点心。” 楚楼接过她递来的点心，也没有着急关门。 “哦，我没什么事的，谢谢你了，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吧……” 金丹丹好像并不在乎楚楼说了什么，对着这么一室的脏乱差似乎心情不错，还饶有兴趣地坐在了楚楼那堆着报纸和杂志的单人床上，完全不顾楚楼的尴尬…… “我有点累了，能在你这儿休息一会儿吗？” “这不太好吧，我也准备休息了……” 楚楼看着悬空的朝夕，摆出了一张无能为力的面孔。而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朝夕似乎才是真的吃惊。对于她的容貌，她一点也不陌生…… 朝夕眨了好几次眼才将泪水压下。 楚楼以为朝夕是委屈了，便默默皱起了眉，对金丹丹说道： 第382章 共处一室 “丹丹，你还是回去吧，趁着还不太晚，外面还有地铁公交，不过我有些感冒，也不送你了啊……” “啊……你怎么了……干嘛要赶我走？等会还有别人要来吗？” 金丹丹有些不解，一向温柔体贴，对她无微不至的楚楼今天为什么要赶她走啊。 不过楚楼倒是直截了当。 “呃……这么跟你说吧，我有女朋友了，我不想她误会，所以……” “哦哦……理解理解……” 本来金丹丹今天来就是想证明自己和楚楼清白的，现在他也有女朋友了，也可以直接跟江城煜交差的。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金丹丹说罢便提包要走，却是朝夕叫楚楼拦住了她。 “人家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你赶人家走，你怎么做得出来！还有没有点风度，难道我的教训你都忘了吗？” 楚楼一想也是，反正他俩清清白白，早已默认分手，现在自己这么紧张也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他只好喊住金丹丹。 “算了，你要愿意留就留吧，不过我还真有点累了。” 其实他还真不太在乎家里再多一个人，朝夕都无所谓他还有什么可上心的。 看楚楼利索地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又把元哲之前留下的铺盖打开睡了进去，金丹丹也靠在了床上，尽管他不再呵护她，不过像朝夕说的，一点风度还是得有。 没一会儿楚楼便困意来袭，此时的他们也都完全失去了警戒…… 金丹丹的气质很好，她穿的衣服像是城市里那种白骨精的风格，想必这一世她一定因为学历高，人漂亮而活得如鱼得水。而朝夕满腹心事，现在也只能独自难过。不过看她似乎过得不错，朝夕心里才稍稍有些安慰。 对于以前的事，朝夕总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对不起所有人…… 如果说楚楼和金环两个之间真有什么情缘未了，她也不该阻拦。 不过朝夕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今天的金环有些怪怪的…… 金丹丹躺在床上也没脱衣服，半合着眼，不像她所说的那种又困又累的状态，只是不知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果然，夜深后，一直假寐的金丹丹忽然起身，面色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柔弱与羞怯，一双乌溜的眼睛正左右打量着熟睡的楚楼。 楚楼似乎睡得很香，忽然微微侧身，换了姿势，金丹丹只是心里一惊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而金环脸上挂着笑意，很快从包里掏出了手机，与这个凌乱的房间和那个睡在地上的男人不断地合着影…… 咔咔咔……闪光灯和手机上模拟的快门声弄得朝夕十分疑惑。而此时的金丹丹心里想得却是只要江城煜看到这些照片就一定不会再误解她，她可以再次得到江城煜温柔又霸道的爱了……多好。 没一会儿，周围又恢复了黑暗与安静。寻常的子夜，一室三人毫无察觉有人已经替他们设下了一个阴暗狠毒的陷阱。 当金丹丹重新躺回床上，以为一切可以这样安然又平静地结束时，楚楼忽然打了个机灵…… 他缓缓坐起，神色中却透着一种诡异的狠毒…… “你醒了？” 第383章 楚楼发疯 金丹丹也警惕着异样，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与之前她认识的那个谦逊有礼，沉稳靠谱的楚楼十分不同…… 然而此刻最担心的还是朝夕，因为她分明看到有一缕黑气顺着楚楼的鼻息进入了他体内…… “楚楼你怎么了？” 金丹丹心里没底，她从床上坐起来，反手悄悄打开了自己的皮包。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袭来…… 而透过楚楼的眼睛，朝夕看到了令一副灵魂……那是个猥琐的青年男人，他看着金环的神态满是淫邪——楚楼他被人上了身…… 虽然金丹丹谨慎了起来，可她却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正当朝夕准备上了金环的身速速带她离开时，被上身的楚楼已然扑了过来，冷不防地将金丹丹重重摁倒在床上…… 面对着忽然欲望喷薄的楚楼，金丹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那无辜又莫名的哀求眼神换来的却是对方一个猛烈的撕扯…… 朝夕知道现在已经晚了，就算她上了金环的身女人的力量也终究敌不过男人。 伴着金丹丹的一声惊呼，她身上的衣服撕啦一声就从肩膀处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再一扯，衣襟上的扣子也系数被他绷落，雪白的胸口立即呈现在人眼前，起起伏伏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随着他两人扭在一起，很快金丹丹的上衣就被褪去了大半，现在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朝大脑涌去，不禁急得面目通红，泪满眼眶。不过慌乱中金丹丹还是不忘伸手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了一把银色小刀…… 看着金丹丹在顽抗中逐渐苍白的脸色和她手中的利器，对于即将上演的一幕，朝夕心如火焚，同样吓得不轻，却不知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不要过来……” 金丹丹忽然一脚踹开楚楼，又往床里缩了缩并拿着刀子在空中拼命地胡乱划着，只是被上身的楚楼不仅没有畏惧和闪躲，反而动作更加凶猛地重新扑了上去，甚至不去夺刀也一心要强占对方的身体…… 如此煞费苦心，借刀杀人，绝不可能是巧合…… 而一个名字也在朝夕心里呼之欲出…… 拿着刀子的金丹丹也不过是在胡乱比划，除了划伤对方肩膀和手臂，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落到下风，被人褪下了长裤…… 也许是太害怕，也许是不忍心下重手，虽然楚楼身上已然多处刀伤，皮肉外翻着，可没有一下足以毙命或是制住对方的行动。金丹丹正被摁着双肩，而对方只是疯狂地吻着她的腰肢，任由那把刀子扎在自己肩膀。只有朝夕知道，现在就算是捅死了楚楼，那鬼魅利用楚楼加在她身上的动作也不会立即停止…… 不过金丹丹的拿着刀子的手也在逐渐颤抖，刀子仿佛随时有可能从她手中滑脱…… 到底是旁观者，朝夕想着如果是自己应对应该会比金环更冷静一些，可就在她准备上金环的身时，一双手从她身后凭空伸出，不紧不慢地箍住了她的双臂…… 朝夕动弹不得，只能暗暗攥着拳头，怒火中烧回过头去。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384章 楚楼住院 箍着自己那人只是冷漠又淡然地看着他们，虽然神情不像是在看好戏，而且似乎还有一丝厌恶，不过显然是他一手策划的这一切。 “放手……” 朝夕冷冷斥道，并迅速朝身后的黑影打出了一团精气。那人自然不是善类，马上见招拆招，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不过奇怪的是不论他们如何缠斗。他的目光却始终不离金环，也是在他异样的注视下，他竟然在与朝夕的比划中渐渐落了下风…… 此刻，眼前的一幕正如同千年前某些痛苦的记忆，在由远及近渐渐向张千禄袭来，每个片断都像是一把小刀不断凌迟着他的心。 震惊和羞愧让金丹丹从不住颤抖到渐渐纵声大哭起来，就在她被狠狠地钳制下，男人已然解开了皮带……而金丹丹忽然一扬手，刀子正向楚楼心口刺去……与朝夕的惊愕相似，张千禄的脑子里也突然一片空白起来…… 最终，是张千禄条件反射般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点了一下楚楼的后脑勺便携着另一只恶灵朝茫茫夜幕飞去…… 而楚楼揪住金丹丹衣服的手也忽然停住，意识的抽离让他一个趔趄向前倒去，可金丹丹却没能及时收手，一柄白刀子直接没入了楚楼的左肩…… “楚楼……” 当朝夕冲过去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她扑在楚楼身上看着那腾腾冒出的鲜血心痛不已，而气喘吁吁，满脸泪痕的金丹丹流着泪也一时怔住，完全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不过朝夕还是直觉着迅速上了金丹丹的身，并摸出手机，拨打了120…… 当楚楼在一片来苏水味儿中醒来时，周围竟是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身上的伤还疼吗？” 说话的人是朝夕，她幽怨的守在自己的床铺前，见自己醒来马上起身，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等着他的答复。 楚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然有多处被过度包扎，想动一动也确实很难，因为真的十分刺痛…… 再一环视，很奇怪，金丹丹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门口，头发凌乱，脸上犹有泪痕。而元哲随着他的目光却一脸淫邪，只有朝夕脸上还有着几分紧张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身上怎么这么多处伤，我不记得我见义勇为来的？” 他沙哑的声音并没有换来元哲的同情。元哲拿眼一扫，楚楼的上半身被包得简直像个粽子，却还是无情地嘲笑着他： “真想不到你小子衣冠楚楚竟然是个禽兽……” “你……” 这同着朝夕的面儿呢，元哲说的是什么话啊，万一朝夕误会怎么办。不过楚楼身上很多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让他不得动弹。不然他一定得痛殴元哲一顿。 “别动了，都是刀伤，小心再破裂了……” 朝夕见楚楼气的脸通红想要起身忙安慰着他，一边扶着他的胸口，一边让他躺好。 而金丹丹像是很努力地在克制着自己扭曲的表情。 “既然你醒了那我先走了……” 看到金丹丹神色很是匆忙地走了，元哲还不忘鄙视着楚楼： “你说你眼光是多有问题，你要是斯文败类……这女人就是喜欢立牌坊的表子……自己浪荡还装三贞九烈，哼，无语……” 第385章 社区医院 楚楼不知道元哲在说什么，只是否定他的眼光不也是在否定朝夕吗，他气不过还是甩手捅了对方一下。 “无语就闭嘴，没人想听你说话！” 最后还是朝夕诺诺救场说道： “元哲，我也觉得那女孩有点不正常，要不你再跟上她看看，看她是不是接触了什么邪魅，别再遇到危险……” 朝夕相信楚楼不会无缘无故与人结仇，竟能惹得对方这样几次三番阴险纠缠。 “嗯，她才刚走，现在是凌晨，外面还挺危险的，你快去吧……” 听了朝夕的话不明就里的楚楼也含混地催促着元哲。 元哲不满这二人的高风亮节，不由得对着楚楼竖起大拇指。 “行，你行！看看你身上，大大小小让那女人给扎了二十多刀，还让我去给她当保镖，你们也真是……” 楚楼这才明白自己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可这是为什么呢？他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金丹丹的事啊！而且金丹丹看着只是个文弱的女孩，怎么会突然发了疯这么对待自己呢…… 楚楼听得云里雾里，他抬眼对上朝夕，似乎在问她这是怎么了。 不过看元哲和朝夕都好好的，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估计不用他问他们也会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好啦你快去吧！她拿刀捅楚楼也是有原因的，我能理解她。” 其实元哲心里不舒服也并非没有道理，自家养大的男人不仅被女人捅了刀，现在事事都要听女人的，也真够他窝火。 朝夕的催促和不在乎让堵了一口气在胸口的元哲终于忍不住发火： “好了，好了，你们都品德高尚，情操美好，就我是小人，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擦……” 朝夕苦笑，而楚楼也只能回应给她一个蹙眉抿嘴的表情，意思好像在说，嗯，我也像你一样无奈，他就是那样的人，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朝夕也欣慰一笑，表示领会。 元哲看着这两人，一人一鬼，尤其是楚楼还身负着二十多刀呢，竟然还有心思当着自己的面与人柔情蜜意，默契十足地秀着恩爱，差点气到吐血。 “好吧，我多余，我多余，我走好吧！” 元哲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狠狠摔门而去。 凌晨的B市灯火稀疏，算是喧嚣的一天里最静谧的时分，仿佛像是另一个世界。而在一条偏僻的路旁，同样无人发觉的，正有一只鬼影在慢慢被碾碎…… “朝夕，我到底是怎么了？” 见元哲走后朝夕才将事情缓缓道来。当时她看得一清二楚，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将他是如何鬼上身去侵犯金丹丹而被对方扎成筛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虽然朝夕也难过着楚楼的伤。可她也不能将恨的情绪传递给楚楼，还好楚楼也并不十分在乎，还很惋惜地说道： “怎么没得逞呢……呵呵……” 朝夕没想到楚楼会这么说，也挑了挑眉，装作不在乎地说道： “嗯，本来我以为能观赏一部激情十足的小电影呢，结果你被捅得昏迷不醒，才坏了我的兴致。” 楚楼一听这，敢情这女孩比自己还荤，马上尴尬地脸红起来。不过他不想露怯，还在佯装着微笑…… 第386章 他不在乎 不过朝夕倒真是心有余悸。 还好金丹丹是个女人，有几处伤口虽然扎得有点深却没有致命。否则他们只能作为鬼魅而相互调笑了……这想想还真是后怕。 “楚楼，你最近遇到的危险可真多……大概是因为我……” 朝夕一点也不想将他们之间那些沉重的曾经说出来，他明明可以毫无负累地活着，是自己的突然出现打扰了他，现在更给他带来这么多危险，朝夕很愧疚，也很难受…… 而楚楼对着一个坐在自己床边的一团气体，只将自己包的跟球似的上半身凑过去。 “是吗？我也觉得自你出现以后日子不太好过，不过，我心甘情愿为你挡灾挡刀，以后遇到你的事，只要是不好的事叫他们都冲着我来就行！我不怕，你也不许怕。不管它是邪魅还是厉鬼，只要有我在，有元哲在，不管他们还有什么样的诡计，要害谁，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突如其来的宣誓，虽是豪言壮语，却流露着淡然的气息，令人沉醉，炽烈如火却又像滋润的泉水一般直接流淌进了朝夕的心里，令她稍微感到有些仓皇和狼狈。但更多的是眩晕的幸福…… 果然，不论生死，只有待在他身边才是安全又踏实的…… 不过没聊一会儿，楚楼躺在那又因为困倦虚弱而昏昏睡去。 清晨，楼道里两个护士正在交接班。 “你知道吗，207室那个男的昨天被捅了好几刀进来的，开始他始终昏迷着，我们以为他是失血休克了呢，结果躺那没一会儿竟然打起了呼噜，现在好像还睡着呢……” “是啊，心可真够大的……” “不过伤的倒不严重，再观察观察一两天就可以让他出院了，你要是有机会帮我要个电话……” “嘿嘿，知道了……” 长得帅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啊。 朝夕在楚楼床边坐下，听着楼道里护士的闲聊，只觉得自己眼光太好了。看着睡梦中的楚楼，即使受伤也一样的俊逸不凡，而且病中虚弱的他更添妩媚，活生生要勾人犯罪啊！朝夕忽然兽性大发，也忍不住俯身去吻他那棱角分明的唇线。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就醒了，在默默承受了那一吻之后，竟在朝夕抬头的瞬间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申吟，当然不是处于故意，却是是因为身心太过舒服…… 他骤然睁眼，笑得性感又魅惑。 “讨厌……” 朝夕吓了一跳，撅起小嘴，伸手就要打她。 “怎么，看我带伤娇弱就趁机欲行不轨吗？” 楚楼满足地笑着。 “再说，再说我可走了啊！” 楚楼始终奇怪，怎么鬼魅害羞也会脸红呢，而且还红的那么可爱，那么美丽动人。 朝夕所谓的打不过就是在他身上划过几道凉气，还惹得他痒痒酥酥的。他显得前仰后合，反而牵动了伤口。 “好了好了。别跟病人计较了昂，我明白你的心意。” …… 也许幸福从来都不是一个谜，不深刻也不难体会。而它的答案总交织在平凡的时间里，从生到死，从地狱到天堂…… 现在的他们俨然就是幸福的模样。 第387章 和她一起 “任务又失败了？” 见张千禄一身狼狈，垂头丧气地回来，李崇训倒没有过多恼火的情绪。 “还不算失败，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原因。” “对方实在太难缠了……” 张千禄脸色难看，为自己的失败正极力地辩白着。不过看江城煜如此平静，他还是忍不住想为某些人打抱不平。 “江总，我真的看不了女人受欺负，要知道我前世的妻子就是因为被人侮辱而自杀的……可是，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金丹丹怎么说也跟过你，你怎么能忍心利用她，对她弃之不顾呢！她不是个工具，是个活生生的与我们都有感情的人啊！” 这是第一次，张千禄不顾尊卑指责着李崇训。不过这次他心里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更是金丹丹那张泪花的脸映在他心里久久不能散去，一想到只觉得心里难受。 听张千禄这么说，江城煜忽然收起了自己凌厉的目光，面色虽是淡漠，但伤感愁丝终究难掩。 “你也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江总，我不知道以前你和那些人都发生过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利用这样无辜的人，流血流泪都是会痛的，我们会痛，别人也会痛，我不想……” “好了，别再说没用的了。” 他终究没有打开心扉。 “我只是想关心你，让你……” “那你就尽快办成我交代给你的事！” 张千禄不知道他是怎么恨上那个男人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也许他所能为他做的就只有完成好他交代下来的事了。 “好，如果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别的办法把可以那人给弄死……” “去吧，这次我先不怪你，下次再失败就别再回来见我了。” “嗯。” 张千禄没再说什么，便默默退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李崇训终究只是冷笑了一声…… …… 楚楼总是能在朝夕频繁的干扰下酣然入睡。并且此刻传染得朝夕也有些困意。 不过这是医院，总有鬼差会到这里来抓一些不肯走的鬼魅。而且她也不想楚楼被其他鬼魅骚扰，所以始终警惕着，不过令人沮丧的是，没一会儿她还是歪在他身边睡着了。 当朝夕再次醒来的时候，元哲也来了。不过她脸上微微的红晕和泪痕还是让对方觉出了异样。 “你这是这么了？做春梦了吗？” 元哲的话犹带戏谑，却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揪着这事一直说，转头便去看楚楼了…… 是春梦吗？朝夕确实记得自己和楚楼在云朵上拥吻，欢笑……每一个唇舌交缠的细节她都记得，每一声欢笑仿佛都回响在耳边……可是她怎么就哭了呢…… 也许是自己清醒地懂得那些不可能是现实吧，有些东西即使近在眼前也终是虚幻…… 再回过神来元哲和楚楼的身影已然模糊。 朝夕凝视着他们片刻，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元哲先喝了口水，润过喉咙后便用力摇醒了楚楼。 楚楼在睡梦中被人吵醒，自然有一口气憋着，看到是元哲，先骂了句国骂，翻身又要睡去。 “别睡了，出大事了！” 第388章 前来探病 “对我一个病人你能不能体贴一些！我现在要睡觉。” “不是，就你那个前女友，我说她怎么对你出手那么狠呢，原来她跟那些活死人是一起的！” 元哲的话异常坚定，让人无法怀疑这消息有假。 见楚楼疑狐着元哲又真挚地说道： “就上次在你家被你砍掉胳膊那个，我凌晨的时候追出去分明看到是那个人开车送的她回家，样子还挺熟络的，看来关系很不一般，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楚楼也是一时语塞。他记得金丹丹虽然通过他知道这世间有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人，可她很怕那些东西，又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呢。而且之前的事摆明了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要是他们确实认识还真就不好办了，保不齐金丹丹根本不知道那人的身份，说不好还会利用她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来伤害她。 “应该不是，我见过他男朋友，之前他们两个人吵了架但我能看出她很喜欢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新的目标。” 楚楼有些紧张着金丹丹的安全。 “嗨，不管那厉鬼是谁的男朋友，他就是个祸患，上次叫他跑了这才几天又来生事，不过不用怕，你还有我呢……” 朝夕也想起那天在楚楼家遇到袭击的事了，看来他们早就盯上了楚楼。 “神经病，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这……” “我们不能总是这样被动地等他们找过来啊……还说保护呢，等着挨打还差不多。” 朝夕毫不留情地讽刺着，实际只想做一种激将法。 而楚楼也很配合地点着头，冷眼看着元哲。 “唉，亚历山大，我也琢磨呢，要不我们和金丹丹谈谈吧……” 朝夕摇了摇头。 “我觉得她肯定是不知情的，不过我们也确实该提醒提醒她，叫她小心着那人……” “唉，管她知不知情，我们要做的就是顺藤摸瓜……” “嗯，只要别给人家带来什么危险伤害就好……” “我看是她给咱们带来危险还差不多……明明有男朋友还要来这儿刷存在感……” 现在一提起金丹丹，元哲只有一肚子的火。 “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吧……” 朝夕还是不免心酸。 天色将黑，他们三人在一起说着话有着一种难得的祥和。 忽然，朝夕一回头又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徐少爷，心蕊和刘延磊，对于朝夕来说，经历过那一场大梦后，现在再见他们而有些面孔更是说不出的亲切。 这几人在外面听元哲说楚楼住院了纷纷不顾危险前来探望。 “呵呵，你看你人缘够好的啊……” 元哲没想到那天碰到徐少爷自己随口和他一说他们竟真的都过来了，不禁有些吃醋。 “你怎么样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心蕊率先发问。 “我们见义勇为来的。” 朝夕笑着回应着。 楚楼一向不善于交际，可此刻心里总归是热乎的……这时他也不顾及着自己身上的伤了，直接坐了起来半靠在病床上，与他们闲聊着。 “我没事的，谢谢大家关心，不过这里是医院，你们还想存续人间的话得多小心一些。” 第389章 危机边缘 结果没一会儿病房门口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是李华，文争几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来探病的。 人鬼殊途，除了朝夕另外几只鬼魅见到生人纷纷隐去行迹。 值得鼓掌的是，李华竟然还带了自己新交的女朋友。而且见元哲也在，这就凑出了一桌麻将，他的表情像是开心极了。 李华拿了些水果，只是他们喜笑颜开的样子真不像是来探病的，哥们弟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倒像是要过年。 “这么客气还拿东西啊。” “听说你见义勇为来的，我还想回头从局里拿面锦旗给你呢……” “这是谁这么嘴碎，到处说我的光荣事迹！” 楚楼瞥向元哲，不过元哲也是一脸懵逼。 “哦，是金丹丹说的，她说你送他回家的时候遭遇了歹徒……” 大概是金丹丹心里也觉得有些对不住楚楼吧。 “嗯，这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你要是真想送锦旗给我的话应该送到我们院领导那里，不然我最近事假病假一箩筐，怕是要失业了……” “没问题！” 李华愉快地应允着。 “只不过歹徒人在哪？想要警民一家亲，警民鱼水情的锦旗你得真的抓到歹徒啊！” 说着他便顺手便拆开了自己带来的一篮水果，且体贴地先给他女朋友递了一根。 “呦，这是什么情况，李华，可喜可贺啊！” 楚楼朝文争使了个眼色，文争马上心领神会。 “这瞒得可好了，听说马上都要办酒了。” 李华呵呵地笑着，很客气地给屋里每个人都递了水果，还借机转移话题道： “再快还能快过这位啊，听说孩子明年初夏就要生了吧……” 元哲本来和他们不是很熟络，不过一点玩笑还是能招架的。 “看你女朋友这么漂亮，我不信你不着急……” 这时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李华女朋友的身上。 是个很温婉的女人，从进到病房跟楚楼嗨了一下，一直没有再说什么别的。现在发现大家都注意着她更是红上了脸。 “我也知道我媳妇漂亮，本来不想让你们这些禽兽看见的，怕你们起什么歹心……” “呦呦，听听，有了女朋友我们就都是禽兽了，你就好，真是……”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文争接着楚楼的下茬，大概也是因为受了李华的隐瞒，现在时时处处都想将着他。李华倒没什么所谓，依旧嘻嘻哈哈地和他们周旋着。 “别说我重色轻友，这不来看你来了吗。” 只是开心归开心，终归是群神经大条的男人，他们只顾说说笑笑竟然没一个人关心一下楚楼的伤，而且聊了半天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朝夕渐渐有点生气了。 一群人霸占着她男人，不让他休息怎么行。 朝夕心思一动坐到楚楼床边开始朝他耳朵里吹气儿。 楚楼和几个朋友聊的正欢脱呢，忽然发觉耳边痒痒酥酥的，一侧脸发现是朝夕在朝自己耳朵里吹气儿呢，平时他倒不是很怕痒，可是现在身上多处刀伤，他也不好伸手去挠，只好拿脑袋往肩膀上蹭，并用眼神示意朝夕别闹。可朝夕才不管他难受，依旧满脸坏笑地绕着楚楼吹着气儿。 第390章 再见李华 开始大家并不察觉有什么，可楚楼动得勤了李华渐渐开始觉出不对劲儿来。 “楚楼你是哪里痒痒吗？怎么扭来扭去的，这天也不至于长虱子啊？” “没有……” 楚楼尴尬一笑却又不好对朝夕发作什么，可痒这东西你放任不管，它就像蹬鼻子上脸一样会扩散，会蔓延。很快楚楼只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扭起身子来。楚楼不放过任何一个轻微的摩擦的机会来止痒。这次连文争也受不了了。 “楚楼你这被窝里是藏什么了吗？怎么还蠕来蠕去的？” “唔……” 楚楼想说什么却怕一开口就是申吟和求饶，只好满脸通红地憋着，用哀求的小眼神拿眼瞟朝夕。而朝夕则毫不妥协，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小嘴一鼓一鼓还在到处瘙他的痒。 只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元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啊，是想嘘嘘了……” 元哲说罢就去掺楚楼，其他人也终于开始觉得自己太过打扰了，便纷纷说要告辞。楚楼当然不敢再留他们…… “抱歉啊，不过大家放心吧，水都吊完了，今天再换一次药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等你伤好了咱们再约啊！” 奸计得逞，朝夕的嘴角也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楚楼没有明显的不高兴，只是对朋友热情的他还是有些窘迫，不断地说着抱歉，又下床和元哲一起出门相送。 窄小的楼道里，作为奖励，朝夕突然穿过其他人抱住了楚楼，并把自己挂在他脖子上还用腿环住他的腰。面对近在咫尺，近得都贴在他身上的朝夕，楚楼倒没有反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当朝夕透明，与朋友寒暄道别着……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进电梯，只听一声枪响…… 朝夕浑身一震从楚楼身上掉了下来，却发现应声倒下的人是李华…… 他的背心处轰然炸开，四溅的鲜血绚烂迷目仿佛一场噩梦…… 李华倒在了自己女朋友的怀里，目光只呆滞了一瞬便暗淡下去…… 在众人的错愕和慌乱中，楚楼和元哲分明看到一个身影从应急通道的入口处闪去，留下了一丝余恨未消的神色…… 元哲立即追了过去，楚楼也想追，可是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 楚楼伤势见好回了家，只是他目光阴郁，神情呆滞，比起朝夕更像是一片飘忽的游魂。一回到家就倒在了床上。 朝夕看着家里那张可怜又狼狈的床上还印着许多骇人的血迹，心里更是说不出滋味的难受。 楚楼已经不记得自己和李华是如何相识的，也不记得他俩究竟是怎么熟络起来的，只知道他是与自己生活在同一城市，是一起欢笑一起愁的兄弟。可那么好强的他，生活一帆风顺的他怎么就突然遭遇了这种事，就这么死了……他大概是因为自己才葬送了年轻而鲜活的生命，楚楼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 夜色幽静，只有他的低泣清晰又压抑，朝夕想开导他什么，可终究没有说话。 爱和恨都是无法在时间的消磨中溃散的东西。 第391章 千禄告别 朝夕等他结束哭泣等了很久。直到元哲从外面开了门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楚楼的床上时，床头一沉，楚楼也顺势栽倒在元哲肩上，无关乎软弱，现在的他一定很累，很悲伤，确实需要一个坚强真实的依靠。 “我刚刚送他走了，他没受什么痛苦，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是我把他唤醒的，在太平间……” “他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他说让我们冷静，别太悲伤，尽快找出凶手的同时也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 千年过去了，张千禄本以为许多事在他心里都已经模糊了，淡忘了，直到他又看到了那张娴静温柔的面孔…… 还是千年前，他们也曾幸福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辛勤耕耘，老实本分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却遭了那样的难…… 他，被虐打致死。 她，因受辱自尽。 直到现在张千禄都不敢去回想当初那一幕。 最后，他发了狂，杀死了所有人，宣泄完一身仇恨却仍旧煞气难平，又吞噬掉了那些人的灵魂。而他的娘子因为大仇得报甚至都没有化成魅形便重入轮回去了。可他却被煞气污浊得根本无法飞向天外……然后他遇到了同为鬼魅的王朴，他点化自己说：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弱肉强食下，你被他们打死现在又把他们杀死这没什么不对。然后他还教他控制那些可怕的力量，学着用另一种形式活在这世上，他也就这样开始对王朴的话言听计从……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有多错。 他以为那些人的死可以弥补自己的痛苦，直到他看到他上一世的娘子正挽着别人的胳膊…… 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他竟然想都没想就将那颗为任务而准备的子弹给了那个男人。 直到对方倒下的那刻，直到那张一样的面孔趴在对方身上失声痛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错。他们之间明明没有关系，那女人这一世也不再是他的娘子了，而他却被仇恨蒙蔽，一时昏了头，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他也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强大正肆无忌惮地伤害着他人，也就此毁了他人一世的幸福。 伤人者恒被人伤，疼痛无法消除疼痛，仇恨无法止熄仇恨。真正的释怀不是别人给自己的，而是自己给自己的……因为伤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才能令它愈合…… 张千禄感到很后悔，很懊恼。所谓的恨其实并没有令他强大，反而让他更脆弱了……脆弱到颤抖，脆弱到滥杀无辜…… 这次他没有去找江城煜，反而解散了手下所有被恨禁锢的灵魂，他只告诉他们说： 仇恨不能令我们强大，它只会让我们越来越麻木，甚至失去理智。那是最怯懦的表现，于人无用，于己有伤。而报复只能得到短暂的安慰，只有原谅别人，原谅自己才是真正的解脱。 其他鬼魅似懂非懂，有些魅走了，有些还是执着地选择留下，伺机报仇，不过他也没有强求什么…… 世间并没有太多感同身受，自己的道要自己去悟…… 因果是个漩涡，也许有时候确实做不到独善其身，这也是对人最大的考验和历练。只不过他还是败了…… 第392章 原谅我吧 此刻的他想起了金丹丹，那个他差点伤害的女人，也是现在的他对着这世间最后一点的眷恋，唯一能想起的人，他忽然很想去跟她道个别…… 这一夜，金丹丹睡得很早，却始终没有睡着，忽然一阵风过，卧室的窗户洞开，她起身去关过窗户回来便再没了睡意，索性就打开了电视。 现在正是黄金时段，电视台不约而同都在放着同样的一口狗血而编出的好几十集电视剧。 婆婆妈妈，磨磨唧唧，最令她搞不懂的是怎么有些人一相遇就要爱得死去活来，而有些人青梅竹马很多年最后却只换来一句我当你是我妹妹，或是我当你是我哥哥…… 情与爱就真的是半点不由人的吗？ 光影像斑驳闪烁的霓虹打在她身上，炫目迷眼。金丹丹一边嗤笑着自己的多愁善感，一边又关掉电视重新回到黑暗中。 没有了电视机的喧闹，她反而觉得黑暗其实还挺舒服的。只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寒意袭来。 困惑令大脑昏沉，她支着身子坐到床边刚要躺下恍惚中却看到张千禄站在自己卧室的窗边。 纱帘无缘无故地被风带起，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缥缈的灵体。 没错，那真真切切就是张千禄。 他的神色有些怅然。不过见金丹丹没有被自己吓得晕厥也暗暗欣慰。 金丹丹其实一向惧怕这些鬼神之说，不过因为眼前站的人是如此熟悉的他而没有生出过多胆怯。 “对不起。” 张千禄的嗓音悲凉却坦荡。 “你……” “什么也别问，听我说就好……” 他眸光温和，眉眼干净，眼神里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倾慕，比往常更添柔情。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现在为了重新开始我必须离开这里，去接受我应有的惩罚……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只是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我也没有资格给你幸福所以我始终没有说出来……” 原来他是来向自己告别的，可他却没有依依不舍或是放不下的情绪，像是要了却一个心愿，再开始一段一个崭新的旅程那样。金丹丹并不觉得尴尬，只在心里替他高兴着。 “我还想跟你说的是，江城煜他不爱你，你也不要再为他痛苦了，人生其实很短，没有时间快乐人就会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金丹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听着他真切的劝告，像是真心听进了心里，并微笑着点头回应。 “你相信缘分吗？有时候缘分真让人又爱又恨，我总觉得在我的某一世里曾遇见过你，你一直都很美丽，很善良，举止高雅，语气温柔，只有看到你我才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亲切。你是个好女孩，我相信你会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然而就在张千禄说话的同时，他身上青灰色的衣衫也在慢慢破碎，像冰晶一样纷纷散落，并向着窗外的远方飞散而去，伴随着沙沙的声响。 “哦，如果江城煜和你问起我，你告诉他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和惩罚，希望他也能看开一切苦痛，像我一样放手离开吧……不管是什么样的惩罚，面对了它就总有新生的希望，只要有希望，我们都不是活在地狱里。” 第393章 矛盾终点 金丹丹始终安静地听着。直到最后，张千禄那裸露的灵体从胸口一道奇异的星形疤痕处开始融化，飞散，像有某种吸引力在牵扯着他破碎，离开…… 张千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 他让自己听他说，可他现在说完了就要离开又算什么？就在隐痛袭来的一瞬，金丹丹瞬间失控，甚至向他扑去…… “等等……” 可那深情的目光已然消失，眼前只有稍纵即逝的流星倒着划过天幕，唯有他唇角的一丝淡笑仿佛还没消散，而融化在了金丹丹心里……那是沉默寡言的他不想她徒然悲伤在笑给她看…… “再见……” 张千禄走了，留下了一段真挚动人的话语。留下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温暖。 金丹丹站在窗边，看着那茫茫夜空中只闪烁着一颗星星，也唯独那一点光明让这黑夜有了一分暖意。 也许一颗星就足够点亮黑暗。 …… 这一夜楚楼睡得很不好，没一会儿就从窒息的睡梦中惊醒，明明是深秋，北方最冷最难熬的日子，阴寒干冷而没有暖气，可他睡着睡着却出了一身的闷汗，耳畔都是自己杂乱又急促的呼吸声。同样，朝夕睡在他身旁同样也遭遇了梦魇。她梦到的是楚楼也成了像李崇训那样的嗜血恶魔。 他拿着一柄沉重的剑在不断挥舞着，人怒吼，剑低吟，斩杀一切，势不可挡，可他的面容却狰狞扭曲，立在其中像是烈火焚身般痛苦难忍…… 不像千年前他在修罗战场上杀伐一样是怀着正义，迫不得已所为，现在的他赤着眼，是渴望通过杀戮来宣泄仇恨的魔鬼，甚至连她也不认，连她也挡不住他的暴怒和狂躁，直到他扬手一剑向自己额头劈来…… 朝夕惊醒，心口在剧烈地疼痛着，泪水夺眶而出…… 原来疼痛千种万种，只有心痛最是难忍…… 这时他俩对视了一眼，忽然格外感谢命运，至少在悄然梦醒时能有个人陪在身边陪。在一起，心是踏实的，这也是一种幸福。 楚楼和朝夕不约而同相互携手，又重新躺下，直到太阳初升，他们才结束这一夜纷乱而纠缠的梦…… 跟踪张千禄的元哲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追了一会儿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不过，我觉得突破口还在金丹丹身上。” “嗯，你说你见过她坐那人的车。” “对不起……” 朝夕低声说着。 对不起？楚楼转头看向朝夕，却见她羞愧地垂着眼。 “我应该早点跟你说……也许他们针对你都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 楚楼虽然能感觉到自从朝夕出现在他身边，日子便有些不太平。可真当他确认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他的好朋友就这样不明不白因他而死，而朝夕竟也是其中一条诱因…… “我怀疑是那个人策划的……那个人，他和你有宿仇，因为我在你身边，所以他想报复你……” 虽然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仇恨，可楚楼还是觉得心口像电钻在咄咄地钻着一样疼。宿仇？ 元哲看着朝夕，眼神有些责难。 第394章 见见金环 “是吗？那就让他堂堂正正找来啊！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他……他是个鬼魅，并且很懂得利用对方的痛苦和弱点来打击对方，摧毁对方，手段阴狠，并且很会掩藏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因为在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如此渴望楚楼他死，渴望他痛苦……因为他们有宿仇，他们的宿仇就是因为我……” 朝夕强忍着眼泪，而目光扫过楚楼。这三世她好像没有一世真正为他带来幸福，反而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和危险。也许他最大的痛苦来源就是自己……如果没有自己他也不会和李崇训生出那么大的仇怨，更不会牵涉那么多无辜的人，如果当初她能陪李崇训一起去死就好了…… 看着朝夕痛苦难忍的样子，像是在被某些记忆折磨，楚楼忽然觉得喉咙很干，他急忙抓起一杯水喝着，没有再作深问。 “元哲，从明天起我想去你家学法术。” “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没事……我只是有些等不及想手刃那个给我和朝夕带来痛苦和伤害的——仇人……” 楚楼淡定的言语好像只是要解决一个小小的麻烦。可某种恐惧却被压在了朝夕心底。 “而且元哲你说的很对，我们确实该去找金丹丹，向她问清那个男人的来历，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嗯，我就是觉得得早点面对我们的敌人，不能再做缩头乌龟了……” “可是……” 朝夕忽然很犹豫…… 这一天真的要来了吗？他们彼此终于迫不及待，要兵戎相见了吗？ 也许一直以来是自己太过逃避，才会令楚楼他们这么被动。看来李华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冲击，而现在因为仇恨的推进，他们也不得不行到此处。 “朝夕你觉得呢，你怎么不说话？是抵触吗？” “啊……没有……我们是该去了解一下……” 朝夕心里也没底。如果幕后黑手真的就是李崇训，那她该怎么开口和楚楼说出他们的关系…… 对不起，你前世杀了他，抢了他老婆，我就是他老婆……或者，不好意思，请你们彼此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然后他们就开始大打出手……那她到底该拦着谁？ 不过自己也不能苟且于眼前的安稳，只顾相处的甜蜜，任何罪行都不能被淡忘，李崇训或者其他恶灵也不该再逍遥法外了。枉死者需要公正，施恶者需要惩罚，所有人都需要一个结果，天道使然，哪怕结局是痛苦，是分离…… 也许人有时候需要一种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的勇气。不管迈出去的那步是对是错，有出路总好过等死吧。朝夕索性破罐子破摔。 “对，我们不能再耽误了，明天一早就去。” 第二天元哲开车来接楚楼，深秋的早上真的很冷，车停靠在楼下，不过是一个平凡又安静的早上，可朝夕总觉得有些害怕，总觉得身上有阵阵寒意袭来。元哲裹在风衣里，也畏畏缩缩。唯有楚楼在冷冽中不为所动，步态坚定而执着。 第395章 毫无收获 男人的气魄是一种不同于表象俊秀而流露出的魅力。朝夕心里很是安慰却浑然未觉那平静的气场下涌动的杀意。 路旁的树影行人在默默倒退，外面大概真的很冷，他们坐在车里没一会儿车窗上就凝出许多雾气，渐渐模糊了外面的风景。 身后的一切逐渐消失，仿佛在昭示着这是一条一去而不能复返的路…… 楚楼窝在座椅上没有了昔日的精神和挺拔，他很累很颓废，墨绿色的风衣和里面雪白的衬衫也称得他脸色很是难看。在过度的伤心里，他的话很少，始终半闭着眼，直到公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幢幢洋房。 “听说金丹丹的金主送了她一套房？看上去还真不错啊！” 元哲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虽没有点名道姓，可这话明明是在问楚楼，却被朝夕抢先一步答道： “不要这么说，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会给她你所拥有的一切，连眼都可以不眨。” 面对元哲的质疑，朝夕面无表情地评论着。 元哲往头顶瞟了几眼，他从来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朝夕只觉得她妹妹不该是那样的人，至少在上一世她从没有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开心过，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痛苦。如果物质可以简单地满足一个人，为什么人人都有吃有喝可还是争斗不止呢。 楚楼来过这里，此刻他也没有做什么遮掩，到了地方就直接指引元哲找到了金丹丹的家，摁响了她家的门铃。 “你们这来干嘛？” 看到门口的两个大男人，金丹丹很是意外。 “我们来看看你，顺便了解一些事……” “一些事？” 楚楼的表情平静又温和，金丹丹没有拒绝，便请他们进了屋。不过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你们还没吃早餐吧，要不要吃点面包，是喝牛奶还是咖啡？” 金丹丹这里家装清新，一点也不显俗气，他们进门自己找了沙发坐下，楚楼很客气对金丹丹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说完就走。” “嗯。” 看着他俩眉宇间凝重清冷，金丹丹也只好坐下，想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谈话。 “那天我住院，你离开医院的时候是否坐了一个男人的车，他是什么人？” “是我们公司的经理，怎么了？” “你是在和他处朋友吗？” “没有……不过我想他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 果然事情没有按预想的那样发展。元哲皱着眉头又看向楚楼。 “那个男人，就是他在你来楚楼家的时候，引鬼魅上了楚楼的身想利用你以自卫的形式杀死他，也是他在第二天又冲到医院，开枪打死了我的好朋友李华。” “李华死了！” 这时金丹丹也难掩惊愕，不过楚楼的语气依旧疏淡。 “对，是我和元哲亲眼所见。” 同龄人的死亡更能激起人心对死亡的敬畏。金丹丹的眼泪也很快砸了下来。 “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请千万别向我们隐瞒，关于那个男人，他很危险，他不是人，是厉鬼。” 生死缉凶，楚楼必须做到理智，同时也需要一些谈话技巧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396章 率先出手 面对面容紧绷又冷酷的元哲和楚楼，金丹丹更觉压抑。 “可他昨天晚上才来向我道别……我亲眼看到他化作一束光飞向了天外……而且……而且他也不会伤害我的……” “走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他说……他说……” 金丹丹忽然想到张千禄对自己说什么要让江城煜放下，自己去承担罪责的话，当时她只觉得困惑，今天原打算是去找江城煜问个清楚的，不想一早就被楚楼他们堵在了家里。 “可查案不应该是警察的事吗……” “警察也在查，只不过按程序来的话还没有传唤到你。” “哼，警察可管不了这些。” 元哲轻蔑一笑，之后他俩人便不再说话，沉静地等金丹丹把她隐瞒的事通通说出来。 金丹丹被他们异样地盯着，在压力无声无息地渗透中，只觉得心在狂跳，却又不敢表露出真实情绪，稳了半晌才不急不缓地说道： “我和张千禄只是普通朋友，他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他在公司有时会穿着道服在楼顶天台上做什么法事，也不避讳他人眼光，我以为他加入了什么道教组织，自然也没太往心里去过，毕竟我家里也供奉着财神爷，玉皇大帝什么，别的方面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说亲眼看见他杀人了，可能他就是杀人了，至于他在哪我倒是有他的住址……我们不是很熟，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朝夕看着楚楼和元哲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可言喻的失落。 “既然这样那把地址写给我们，我们就不打扰了。” 直到他们离开，朝夕才从漆光崭新的电视柜上看到了一副相框，是明艳动人，笑容灿烂的金环和一个身材高大，表情淡漠的男人的合影。尤其是对方那双很沉很静的眼，漆黑的眼眸稀薄地透出几丝恨意，冷得渗人。 朝夕在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涌出泪来…… 从金环家出来，朝夕满脑子都昏沉着心事，甚至没有发现楚楼他们已经出了别墅区而将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看着窗外而久久没有发动车子。 在他们沉重却均匀地呼吸下，朝夕还是听出了一丝紧张的味道…… “来了！” 一道低沉却冷静地嗓音突然响起。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元哲便迅速发动车子，而朝夕也透过车窗看到旁边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子里坐着一个女人，那模糊的侧脸正是金环。 朝夕愣了一下，看到元哲和楚楼专注的表情才想到他们想要干什么…… 蛰伏在路边的车子一声轰鸣下也像兔子一样跃了出去。之后便在公路上匀速行驶着。 不知是否出于紧张，车里始终一片静默。 朝阳初升，浓浓日光透过车窗打进车里，朝夕有些难过，怕楚楼他们分心而强忍着不肯吭声。也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金丹丹走的路正是要去往李崇训那里…… 心在莫名其妙地抽痛…… 虽然是早高峰，但他们去的方向不是市中心，车速倒也稳定，对金环没有跟的太近或是太远。 可不巧的是刚好在一个路口处设着一座红绿灯，金丹丹卡着黄灯顺利通过，而他们却迫不得已被拦了下来…… 第397章 为他而战 要等将近一分钟的红灯。 楚楼倒是不动声色，他病病怏怏，大概连多说一句话的精力也没有。元哲显得很懊丧，他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忽然眼珠一转，又开始紧盯前方，可能是想伺机冲过去。 正在这时，车窗外忽然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油亮的背头复古气质十足，他神色仓皇，并用力拍打着车窗。 徐少爷是什么意思？ 顺着他焦急的目光，车里三人才看到后面的一辆卡车正由远及近飞速驶来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在默默提速，似乎要直直朝他们撞来…… 时间没有被拨快，他们也没能侥幸逃脱。严重追尾事故中他们被生硬地撞了出去，车头又顶在了前面左拐的轿车身上。前后两次剧烈的冲击让楚楼和元哲眼前一阵漆黑，在天旋地转之下连朝夕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 朦胧中楚楼感觉自己正被人拖着…… 滴滴—— 踏踏—— 楚楼—— 听觉从未如此清晰过……是朝夕在焦急地呼唤他。虽然很受鼓励，只是愈明愈暗之下他却始终睁不开眼，而嘈杂纷乱的世界恍惚也在渐渐离他远去，最终他还是沦落在彻头彻尾的黑暗里…… 残骸满地，一片狼藉。 “楚楼……楚楼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元哲将楚楼从车里拖到路边，吓得魂儿都没了，更顾不得自己头破血流，只知道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怀里的楚楼，一声一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眼睛紧闭，胸口赤红一片。 “元哲，快打120！” 可比这更糟糕的是有个身影立在他们面前，虽然飘忽不定，但煞气迫人，沉重而凛冽…… 朝夕毫无犹疑，立即起身挡在元哲身前，提着心抬眼去看那个从天而降，来者不善的恶灵…… 有些意外的是，那人不是李崇训，而是她沉默寡言的朋友，刘延磊。 “元哲，你保护好楚楼，我来对付他！” 元哲不知朝夕这是哪来的自信，只是楚楼伤势太重，他不敢动他也没得时间考虑，牙齿打战之下便嗯了一声，从兜儿里掏出手机…… “延磊，你这是要干什么！” 朝夕强装镇定，微微攥着的拳头却在颤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对不起了……” 刘延磊轻轻抬起食指，即使煞气四溢，他平静温和的气质也没有改变，让人错觉他只是抬手要惯性地推一推眼镜而不是杀人…… 可是他手指所点的地方分明煞气急聚，仿佛利刀出击，一个闪进便越过朝夕…… 元哲紧挥双臂，拼命护住楚楼，刘延磊射出的那些煞气结结实实打在他肩膀戳出了一个个坑洞。 徐少爷和心蕊也化出人形，刚刚多亏了心蕊纠缠住刘延磊，不然被刘延磊上人身驾驶的那辆撞向他们的货车速度可能会更快。 “刘延磊你到底要干嘛！” 自从那次去医院看过楚楼后他就有些不对劲，后来干脆就消失了，徐少爷和心蕊也是出于担心才四处寻找他，可没想到他竟然走上了这样的邪路。 刘延磊面对质问没有说话，而是以手刀凝聚煞气对着他们结实地打出了一击黑色锋刃。 第398章 别说谁难 还好他们闪躲及时，只是心意悲凉，好好的朋友怎么就成了这样。到底是谁黑化了这个生前连杀鸡都不敢做的读书人。 “别过来！” 情势危机下，朝夕也慌了起来，刘延磊不听劝阻还在向楚楼他们逼近，她决定和他拼了！ 朝夕突然冲了过去想以自己的灵体作为钳制让对方无法动作，可这时的刘延磊却只是皱着眉头尽力在摆脱她，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忽然一个念头在朝夕脑中闪过。刘延磊既是受人指使，又不肯伤害她，那这个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我来钳制，你们攻击……” 明白这点以后朝夕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并紧紧箍着刘延磊的胳膊。 可心蕊和徐少爷都只是普通鬼魅，体内没有煞气，也不曾受人点化学过什么敛气之术，现在仍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而比他们更快出手的还是刘延磊，他只用眼睛又射出一道煞气，横扫过徐少爷和心蕊，面对刘延磊他们只有退散的份。 朝夕终于抬眸看着那个目光淡淡，始终静默的男人，悲愤地问道： “为什么要对付无辜的他，那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刘延磊微微一怔，又很快垂眸道： “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我为了报仇我可以交换任何东西。” 又是仇恨。 “难道你不知道人是有报应的，恶人死后会下地狱吗？” 刘延磊眸光清冷，嘴角忽然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一样吗？我只知道现在的每一天，看我的仇人快活的每一天都令我痛苦。” 这听上去确实合情合理。 只是光亮因为时间的推移在慢慢炽烈。楚楼身边也出现了几个人在围观，报警……几只鬼魅包裹在混沌灼热的气息中很快便焦虑难忍起来。 “现在，我的得到了煞气的力量，我杀了我的仇人，而杀死他就是这场交易我该付出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刘延磊的眼角还残存着笑意，他已经没有理智了…… “你竟然同意杀无辜的人作为报偿！” “因为我别无选择，我把这条魂魄已经卖给了他，我身上有他给我的煞气，如果我不杀了他我就会被惩罚，甚至可能会魂飞魄散……” 这个李崇训实在是太卑鄙，太低劣。这这千年以来他是不是用这样的手法利用了很多鬼魅来做他的刽子手？ 朝夕无话可说，忽然很绝望。 这时救护车已然赶到，刘延磊眼前一亮迅速摆脱朝夕冲了过去。 元哲正护着楚楼上担架，无暇顾及其他，这次刘延磊竟以手刀作气剑冲了过去。 “小心！” 朝夕大喊一声，却来不及阻止，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心蕊挡在了楚楼的担架前。 刘延磊同样惊住却收手不及，凌厉的煞气还是贯穿了心蕊的胸口。 “呵呵，看来我的心脏病是永生永世也好不了了……” 她虚弱着向后倒去，而徐少爷扶住了她，并用自己的气息弹开刘延磊并大骂道： “刘延磊！就你的痛苦是痛苦，你太自私太无耻可！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值得同情，因为你也成为了凶手！” 第399章 独自面对 无暇多想，朝夕急忙冲了过去，为心蕊续起精气。 刘延磊立在那依旧沉稳，却没有了一开始时要取楚楼性命的坚定。 这时的楚楼他们已经上了救护车。元哲不忘对着朝夕说了句小心。 看着救护车渐渐远去，朝夕舒了半口气，可烈日灼灼，几只鬼魅都有些难过…… 心蕊身上的阴气在渐渐流散，连守着她们的徐少爷说话也变得吃力起来。 “朝夕，你快带心蕊离开，我来对付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朝夕看了一眼刘延磊，他静静地立在他们面前，眸光沉静深邃，平和无欲。 “不用了，楚楼走了他也不会再攻击我们了……不过……” 不过他身上的那些属于李崇训的煞气正在回聚，似乎是要反噬刘延磊，可他却比之前攻击他们时更加淡定平静，最后默默地闭上了眼。 就在毫无警示之下，刘延磊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那些黑色的煞气从他体内被迅速抽离。 “你这是干什么……” “做错了事就想一了百了？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必须下地狱去！” 刘延磊明白朝夕这是在为他好，眉目微微颤动之下沉吟道： “那你怎么办……” “放心，他不会伤我，现在只有你心愿已了，你可以带心蕊他们走，去到阴间，到那里你们就不会魂飞魄散……” 就这样刘延磊也没有再拒绝。终于，他像是一具破损的布偶，软软倒地…… “谢谢……” 离开了那些阴暗卑劣的煞气，刘延磊又变回了文弱的模样，并哭述道： “我的一个同事炒股赔得血本无归，他以我的名义去借高利贷，最后他倒是逃得干干净净，我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后选择了自杀，可他却在我死后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我心里不平衡啊……看他好过我就是难受……” “延磊，天不藏奸，他总会有报应的，而你丧心病狂，轻贱生命，以死为解脱，是最大的悲哀，即使万劫不复也丝毫不值得同情！” 刚得了李崇训煞气的朝夕通体红紫，精气翻涌，说话也尖锐清冷。 “是吗……” 刘延磊伏在地上无奈地苦笑着…… “可是朝夕，我的心愿还未能达成……” 徐少爷平淡的笑容下是幽幽的遗憾。 “别说了，心愿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达成，若是现在魂飞魄散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朝夕，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对一个叫孙娴雅的女孩亲口说一句对不起……” 朝夕微微皱眉。 “可是你都死了一百多年了……我到哪儿再去找她……” “是啊，不过她答应过我不过是人是鬼都会来找我的……所以我一直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等她，可惜等了一百多年……” 朝夕不知道徐少爷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的恩怨情仇，只是他们都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也只好敷衍道： “好，我答应你，若是有机会见到她，我会代你向她道歉，只不过你叫什么名字。” 徐少爷尴尬一笑。 “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也忘了我叫什么了，我甚至连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的名字，还有就是我要向她说对不起……” 第400章 她的告白 “就这点执念？” “嗯……” 心情莫名有些感动，朝夕忽然陷入了沉思…… 徐少爷没有机会去炼化他的魂魄，他的记忆也像他那逐渐消散的阴气一样会慢慢变淡变模糊。可他唯独记得自己的执念，不管那女孩是否真心，也不管他们是否错过，就肯怀着一个无所谓出现的执念而痴痴地等下去，等得时过境迁，等得人易景移仍无怨无悔。也许以爱的期盼做执念，虽痛苦了百年，其实也幸福了百年，只要梦没有被打碎，他可以一直憧憬下去，幻想着相见的那天两人是怎样的情意深笃，无限遣倦。 有些愁绪缓缓流进了朝夕心里，但面对将来有些事还是无法回避，人不能总活在希冀和愿望里。只是现在她还是希望徐少爷的梦可以做得更久一点，不用像她那么早地醒过来去面对现实的丑恶。 “好，我懂你，若是我有机会见到孙娴雅我一定帮你带话。” 徐少爷也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 “谢谢。” 朝夕也点了点头，只是穿梭的行人渐渐增多，不断路过他们而掀起一阵阵浊气的风。 心蕊的脸埋在徐少爷怀里，声音低微道： “我想我也已经完成我的心愿了，我一直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爱是什么……爱就是只要能为他做点事也会觉得幸福……” 她的话质朴得像白开水，却慢慢沁过朝夕的心，又涩又甜…… 已经千年了，明明说好的，你说你不会再爱上他，可为什么你食言了…… 也许人所以为的一眼万年，并不仅是一见钟情下碰撞出的火花，是一瞬间的事。应该是几生几世，覆水难收的情感在一次次积淀中才将人推向那爱恨交织，无法摆脱的轮回的漩涡…… 纵使那爱是无法走近的风景，他们也要驻足观赏，悉心守护。 注定的爱，便是人改变不了的宿命。 …… 看着他们逐渐化为光点向刺眼的烈日飞去，背负着一身沉郁煞气的朝夕并没有去往医院，而是向着一幢幢林立的高楼而去。 朝夕有些懂了，没有人不想实现愿望，只是有些愿望却是欲壑难填的执念。执念不会因始终坚持而出现奇迹。人总要向前看，不断放下不该有的执着，要自己给自己解脱。千年过去了，轮回的意义不过是让人忘记过去那些苦恼或是硕果，改变也许不一定会让人幸福，但不变的人一定会痛苦……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一个人始终未变，守着千年前的苦楚还在痴痴挣扎，不管是她还是楚楼或是其他人，他们都变了，都忘记了过去的痛苦。这么一对比他真的很可怜，现在他该比任何人都需要帮助，比任何人都需要解脱。 …… “血压骤降，瞳孔散大……” “楚楼……楚楼……” 黑暗中格外孤单……渐渐连外界的声音也听不清了。 因为失血过多，楚楼只觉得寒彻心扉，仿佛连五脏六腑都暴露在霜雪下，在渐渐凝滞，变得冷硬衰竭。 他只能不断幻想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在绕着自己欢笑。 第401章 等待回心 她灵体通透，眼眸含情，嘴角带笑，发丝甚至会泛出一些淡淡的光晕……她拉着他的手不论在哪只愿深情常伴…… 只有这样的幻想才能让楚楼在心里感到一丝暖意…… 江城煜城中的小区比金丹丹那个更高端更奢华，完美的安保几乎可以让这里做到夜不闭户。所以金丹丹甚至连敲门都想不起来，见门虚掩就那么匆匆进了去。 来自室外的冷风也随着她呼呼灌入。只不过江城煜的家里似乎黑气弥漫，一种奇怪的气息让这里显得格外昏沉压抑，如果不是开门的一瞬带进来一些光亮和空气，恐怕她连呼吸都很困难…… 门像是被某种莫测的力量合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一室晦暗，而金丹丹还未呼唤江城煜，却不知从哪里伸出了一只手，轻易地揽上了她的腰。 金丹丹浑身一震，本能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收紧的手臂箍更紧。不过那凛冽寒凉的气息她倒是熟悉。 “你怎么过来了。” 黑暗中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从语气感觉出江城煜他很是疲惫。 “我来看看你……” 金丹丹的嗓音略微有些干涩。回身才发觉今天的江城煜穿得格外得体，英俊的外表依旧动人心魄，只是精神有些恍惚。看来她猜得没错。 “哦？我有什么好看？” 江城煜忽然身子前探，将她的下颚捏了个结实，对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透所有。 “我也正想找你呢，说，你把张千禄弄到哪儿去了？” 他的力道很大，眼里忽然腾起杀气。 金丹丹茫然被江城煜扭着脸，被迫对上他那双凄厉的黑眸。 “张千禄他走了……他说希望你也放下痛苦，去找寻新的人生……他会替你承担一切罪责……” “什么？新的……人生？哈哈……” 江城煜瞬间失笑。他甩开金丹丹失魂落魄地坐到沙发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着： “可笑，连他也离开我……连他也背叛我……他怎么可以走……” 金丹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城煜。她既痛心也担心。虽然以前江城煜和她话并不多，可每每都是严谨精干的姿态，突然这样反而像是真情流露。只是想到张千禄开枪把人打死的事她还是不能不问。 “城煜，你和张千禄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为什么要开枪打死李华？” 江城煜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又很快暗淡，并慢吞吞地说道：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把警察给打死了。然后还消失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打死的人是警察？这里面一定有事，你在瞒我什么？” 金丹丹顾不得害怕，语气焦急地又追问道： “警察很快就会来调查的！你能不能先对我坦白，我好帮你想想办法。” 江城煜这才侧头看向金丹丹，一个面容明艳，温柔体贴的女人，此刻正为他的事眉头皱紧。 城煜，这名字其实挺好听的，就像以前素环会叫他崇训一样，亲切又热络…… 如果他不曾经历李崇训的人生，而只做个不知世事哀愁苦痛的江城煜该多好。 不过这一念头还是很快破灭。 第402章 摆脱不掉 凭什么他爱的人不爱他，凭什么他要退而求其次，几千年了，为了得到他想要的爱他都已经挣扎几千年了，凭什么要放下的人一定是他。 他的不甘从不是因为恨或怨，而是他觉得这份爱对他来说真的无比重要……他已经做过无数次妥协了，为什么最后一次老天爷还是要他输？这次，他绝不允许自己输。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这些事我自己会应付，你请回吧。” 事到如今江城煜也不想再伤害金丹丹了，他声音冰冷低沉，像是有点来气，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可是……” 见江城煜垂头坐在沙发里，看样子是真的不想再搭理自己了。 金丹丹一边靠近，一边想出手去搭江城煜的肩膀。只是被江城煜更快一步抓住手腕，他的手凉而有力。不知为什么，被他这样随意一抓金丹丹竟发觉自己完全动弹不得，而眨眼间，那男人的眼底也充溢上了猩红的颜色。 “在我没发怒之前快点给我离开……”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不愠不怒，却带着异常的压迫和狠厉。叫金丹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而呆楞的她脑子里幻想的还是曾与他温柔相处的那个谦和有礼的翩翩君子模样的江城煜。 偌大的别墅因煞气弥漫而变得异常昏沉，当朝夕推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眼底通红的李崇训和被他钳制的金环，神色也瞬间警惕起来，最后只将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抓着金环手腕的李崇训的手上。 他弓着身子，目光淡漠，而金环被对着她，虽看不到面貌，她也知道此刻的她心里该是怎样的惊恐，朝夕心中猛然一缩，既不想现出原形，也不敢再向前行进，只琢磨着该怎么救出她妹妹。 踟蹰间李崇训却已然发现了她，用力一推便甩开金环朝朝夕冲了过去。 金丹丹跌落的瞬间不小心扬手打翻了茶桌上的一套杯具，伴着尖锐的破碎声，她豁然回头看到的却是两道黑影闪了出去。刚刚还在眼前，西装革履的江城煜只剩下了一套混着黏腻秽物的衣服。 城间穿梭，朝夕用尽全力而飞却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拖拽。她丝毫不肯松动，两人在纠缠之间李崇训渐渐没有了耐心，突然，他比狂风骤雨还要快地发力，整个灵体朝朝夕扑去，他俩便从半空中坠落。转瞬间朝夕也被一股强大而冷冽的气息包裹，对于这熟悉的气息她却厌恶地闭上了眼。 而天旋地转之间恍惚却是李崇训最幸福的时刻，他什么都想不去想，只希望任由时间停滞直到地老天荒。 为了不让预想中的落地很快到来，李崇训特意抱着朝夕旋得又慢又缓，周围的景物如光影在一帧帧闪放，唯一不变的是他怀中的她，还是那么美丽，还是那么倔强，还是不爱他。 “崇训……” 在旋起的风暴中心，朝夕还是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这时的他们已经落在了一处公园的湖心，水纹荡漾，四周是草木环阴，本该静谧而畅然却因深秋落叶纷繁，植被枯黄而多添了几分哀凉之色…… 第403章 与谁诀别 凄美的景色来自秋的薄情，可惜少有人参透只有覆灭之后方有新生。 因为他们的到来，很快这里的一切也染上了一层阴寒与诡谲的黑重气息。 楚楼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挂着呼吸机，胳膊上插着许多管子，不知名的冰凉液体正缓缓注入。 元哲神情已然极度倦怠，他望着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那人苍白憔悴的脸上却渐渐露出舒展之色，是大去之相，两行清泪便不由自主落下。 不得不说这车祸的寸劲儿赶得实在太好。到底元哲是驾驶员，有气囊保护又系了安全带只受了点皮外伤，楚楼却因为两次重击导致脾脏破裂，虽然紧急做了手术，但因为失血过多，且脾脏摘除后却仍昏迷不醒，正与死亡做着最后的抗争。 元哲一直浑浑噩噩的守在他身边，忽然一个失神就见楚楼透明的魂魄从病床上跃起，直接就朝窗户过去…… 这是元哲第一次被鬼魅吓得哆嗦…… “楚楼！你不想活了吗！” 元哲猛得站起来，却牙齿打战，吼声也不如平时响亮，尾音带颤。 楚楼微微一笑。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有人要害朝夕，我必须得去找她。” “不行！” 元哲一把摁住楚楼的胳膊，是因为他还没能接受对方现在只是一只魂魄。他茫茫然地望着他，神色全是不忍却说不出一句劝阻他的话。 “好，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拦你，只是前路凶险，你该带上这个……” 元哲哽咽着将视线一偏，拽过楚楼的外衣，从里面抽出了一柄剑，那正是曾经他送给楚楼的那把铜钱剑。 “我早知道你带了这个。” 元哲说罢便咬破床上躺的那个楚楼的手指，拿他的血点在剑上，又将自己身上源源正气灌入其中，很快，金色霞光大作，将近周一切气息荡开，连楚楼都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只见那剑身抖动，忽然又浮出一柄剑来，只是这柄剑浮在半空而通体晶莹，剔透犹如琉璃冰凌…… “人有魂，这法器也有魂，你拿上它吧，不要犹豫，遇到恶灵只管杀了他们保全自己！” 那剑气犹如实质的刀锋，可就在楚楼出手的一瞬，它却温顺地安息下来，灼灼阳气瞬间变得温和起来，似秋水荡漾，缓缓流淌至楚楼体内，彼此气息交换，那感觉像是交融有度，玄妙而不可言说…… 楚楼心下激动也没有再犹豫，幽沉的灵体一闪，片刻间便透过窗缝不见了踪迹…… 元哲话还没交代完，心中焦急又难受，看着躺在床的楚楼他也没再犹豫，坐定之后开始念起了咒语。 渐渐从元哲的身体里也伸出了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摁住了楚楼的一只胳膊…… …… 即使朝夕一言不发，李崇训也看得出她的眼神分明不是冷漠，也分明不是爱意，而是痛惜。 “怎么，你可怜我？” 李崇训抱着朝夕，微微一笑，一双眼眸如波光流转，却黑亮得渗人。 朝夕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而李崇训察觉到她柔顺，笑意更深了。于是便得寸进尺，拿鼻尖蹭着朝夕的脸开始厮磨起来。 第404章 不是救他 朝夕拒绝的力度太弱，不经意间，两人已经紧紧贴住…… 接吻时，李崇训紧搂着朝夕，纠缠的唇瓣透着浓烈的爱意，他几次施力，难以抗拒的欲望仿佛要将朝夕与自己揉为一体，而朝夕却回应得决绝又悲凉。 他那么动情，那么渴望，可朝夕的矛盾从没有被茫然驱散，即使神智混沌，她也知道此刻她不能满足他的索求。 不过只是这一点的温存却足以令李崇训幸福到眩晕。慢慢，他的吻也变得温柔起来，他捧起朝夕的脸，虽吻得毫不知足，却带着几分崇敬与呵护…… 即使夜色深重之下，湖面也隐约可见他们那紧贴在一起的轮廓，几乎没有空隙，像是纠缠了很久很久。 终于，占有的快感的释放让李崇训渐渐满足并趋于平静，即使对方并不像他那么投入和快乐，他也很欣慰对方没有死命地拒绝他。李崇训抬起朝夕那张温润泛红的脸，神色平和得仿佛从未经历过恨的摧残，而嘴角弯弯，眯眼带笑的样子其实也很有魅力。 “和我一起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李崇训还没有看够朝夕便平淡地开口。不过他一点也不意外。她对他的追逐，想和他绑在一起原因从来都是以离开为代价。 “是吗，你会舍得走吗？”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中没有像曾经那样带出不屑，只是隐隐有些酸涩。 “我当然舍不得走，但我更舍不得你留在这里受折磨。这么久了，背负着仇恨的你在人间不断地施害，杀人，你真的快乐吗？所以走吧，跟我走吧，不管将来你面对的是什么刑罚，不管你是否愿意，一碗孟婆汤终究会带给你解脱……” 朝夕眼中带泪，说得很是真诚，李崇训没有马上应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高楼大厦里的纷繁斑斓逐渐亮起，即使是秋日的星空也不及人间灯火绚丽。一盏灯，一个家，夜幕降临，再奔波的人也有个去处，可以无声无息地守护着爱，质朴无华却珍贵无比。而漂泊的他又该何去何从？ 不久前他也曾和张千禄讨论过他们为什么要在人间存续？其实上一世的仇早就了了，而现在他们一直行的也不过是些不义之事，若说怕什么地狱惩罚，他李崇训从未怕过，他只不过有个愿望，关于挽回所爱的一个美丽的愿望，不过时至今日他也算明白了，他的这个愿望是再次破灭了。 而要有所开始，只能去斩断过去，连张千禄都愿意用一切去交换一个新的开始，他也该体会到了，不是所有的爱都能有回应，也许人与人短暂的相遇并不等于人生的轨迹，自己无悔的执着却为爱的人带去痛苦，那这还算是爱吗？其实他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这一次，不如假装洒脱，大方地去承受一切，如果一定有人要痛苦，何必大家都痛苦呢……反正他也习惯了痛苦，一切就让他一人独自怀念吧。虽然很难，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忘掉过去，忘掉痛苦也算是一种自我救赎。 第405章 直面危机 望着那万家灯火，李崇训不禁抬起手臂，向远方伸展……他疲惫又彷徨的灵魂无处安放，变得越来越偏执，疯狂。现在，也是时候该去寻一处归宿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同是鬼魅，无依无靠地长大的朝夕当然懂得李崇训的渴望。 “人间的确很美，温馨的亲情，浪漫的爱情，就连陌生人的一个笑脸都是那么美好，我们都是人，当然会有留恋，不可能做到了无牵挂，只是人永远都不会满足，我们要明白的是有节制才会有快乐，有所失去才能有所获得，有所惩罚才会有所褒扬……要知道正是那一份生命的残缺与匮乏才让我们止不住追寻的脚步，不断前行，为成为更好的自己去相遇更美的风景……” 终于，李崇训点了点头表达着同意，也许是今天的朝夕表现得太过顺从温和，她的目光始终只凝结在自己脸上，专注又深情。 现在张千禄也走了，肯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朝夕，若是她再离开，他想他一定会崩溃到不能自已。 李崇训没有理由再任性下去，连张千禄的离开都令他那么痛苦，而众叛亲离的下场他也差点就体会到了…… 大概是真的很累了……又或者是当时惘然的事忽然有一天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该再执着下去了，总有些美丽只是风景，索性即使不能拥有，能路过，能欣赏，能把那转瞬即逝的美丽铭记于心便也足够了。 “也许你说的对，懂得满足的人才会快乐。漫漫千年，能与你相遇已是我最大的善缘。” 李崇训握起朝夕的手，又凉又滑，他忍不住放到唇边吻了又吻。 “我们离开吧，现在就走……” 不管是未来怎样，最后一条路我只想与你同行。朝夕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你应该把阳间的事了结清楚，比如你是如何指使张千禄杀人的这些事你该向世人说说清楚……” 李崇训一愣，却没有停下摩挲和把玩朝夕的手。 “嗯，你说的对，这千年来对我伤害过的人总要有个交代……那我这就回去写一份自白。” “嗯！好！” 朝夕愉快地应答着。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白色的魂魄轻盈善飞，缥缈而去。朝夕握着李崇训的手，从以前的不情不愿，毫不顾及到现在的双宿双飞，这是第一次，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即使那不是爱情，也幸福得仿佛能融化一整颗孤独的心。 让人变得柔弱无害的除了爱便是善良。没有任何误会，李崇训终于知道自己在朝夕眼里并不是个恶贯满盈，罪不容赦的人了，他在她眼里大概只是一个痴狂偏执，需要救赎和安抚的，一个被痛苦折磨了近千年的可怜人…… 眼底闪烁的李崇训忽然自嘲道：“原来我是这么需要陪伴和安慰……” “什么？” 风太急，朝夕没有听清李崇训的话，只是他的态度温温和和，语气令人毫无压力，像是很久以前那个不曾遭遇变故的儒生君子。 看来许多事还是需要一份不了了之的淡然…… 回到李崇训的豪宅时已是深夜。 第406章 走还是留 即使心情开始放松，而对于危险的感知却并没有消除…… 他们回到别墅就发现这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从屋子外面只能看到金丹丹一个人坐在窗下，神情焦急地在等李崇训回来，可明明有种古怪的煞气清晰地在这四周弥漫…… 朝夕和李崇训两人心照不宣，也没有太多犹豫，该解决的事早晚都要面对。 李崇训思索片刻，便缓缓穿门而入，却见朝夕拉着他的手垂眸不语，还在自己身后，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忧虑不堪…… 李崇训用力捏了捏朝夕的手，想给她一些鼓励。朝夕也会意着向前了一步。 看到进来的江城煜和一个陌生的女孩，金丹丹也有瞬间的失神，而最终打破静默的是里室吱呀的一声门响。 正对玄关不远处一间卧室的门被慢慢推开，一个面沉如铁的男人提着一柄金钱剑正立在他们对面。那人眉眼俊冷，脸廓如刀塑般坚毅，而嘴角还挂着无奈与鄙夷的微笑定然看着他们。 让朝夕神情一滞的并不是她正握着李崇训手的窘迫，而是楚楼他怎么也魂魄离体了？明明……明明车祸后的元哲还能生龙活虎地抱着他，且当时他的气息也并不微弱，他怎么会死？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而且……身上的煞气还这么重…… “楚楼……” 朝夕急忙抽手向楚楼奔去。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楚楼的灵体时，一阵强烈的煞气猛然将她弹开，像是一种心痛的惩罚。比起身上的痛楚，对于朝夕来说又何尝不觉心痛……曾经最最熟悉的温暖气息如今却是那样的凛冽，冷酷…… “小心！” 李崇训急忙上前扶住朝夕。 “我，我没事……” 朝夕眼光含泪却还故作坚强。 看着那男人亲昵地搂着朝夕的腰身，楚楼不再诧异为什么朝夕身上会有属于那个人的血腥气息。 只是才一天时间他们就已经互通心意至此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楚楼也没有再去想朝夕身上的煞气究竟从何而来，只是提着剑指向李崇训问道： “是不是你要杀我？” “是。” 李崇训淡定地回应。 “很好，是不是你派人杀死的李华？” “是。” “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 一瞬间室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某种煞气在疯狂滋长。 时间在慢慢流逝，而气氛并没有因寂静而平静。 朝夕靠在李崇训身上终于忍不住默默流起泪来。楚楼静了几秒隐约又像是笑了。 “看来你们早就认识，还很熟络，为什么要瞒着我？” 森森寒气与怨念涤荡在四周。楚楼那犀利的眸子越发深黑起来。 “楚楼，你听我解释……我们只是……不过是朋友……” 朝夕不知从何说起，有点语无伦次。 “那就别说了！” 牵强的借口不听也罢。 朝夕有口难辩，泄气之下又不顾煞气的摧残冲了过去，并死死抓住了楚楼的手。这时金丹丹也已颤抖着挪到李崇训身边。 “城煜，你快走……他是来杀你的……” 金丹丹脸色苍白得吓人，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是已经没时间详细解释了，而且现在情况就摆在眼前，李崇训也很明白自己要面对什么。 第407章 初次交手 不过她的建议确实不错，怨恨冲天的邪灵他也算是一个，所谓恶灵真要发起疯来的确难以阻挡，这点李崇训非常清楚，只是现在该离开的人不应该是他……既然朝夕不喜欢牵涉无辜，而他的对手由他来解决也是最好。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滚！” 李崇训忽然面目狰狞，煞气滚涌，冲着金丹丹大吼大叫，并打开别墅的大门一发力就直接便把金丹丹甩了出去，再一推手又将门重重地关上，事实上是想让金丹丹可以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置身事外。 看着眼底杀意隐隐的李崇训，朝夕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她辛辛苦苦劝下的李崇训又变回了原样？ 门外是金丹丹的拍门声和模糊的泣泪声。屋子里的三人虽然无声寂静，可压抑的仇恨犹如冰封设结，屏息难耐，一触即发。朝夕不敢说话只能紧张地观察着这二人的动态。 楚楼脸色不变忽然语气阴森地笑道： “我才想起来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不过你藏的再深也没用，今天我们就好好较量一番，看我能不能杀了你来祭我兄弟！” 说罢，楚楼腾空跃起，面不改色，陡然一旋手腕，一道凛冽的剑气即刻划出，连带着金钱剑也在嗡嗡做响，向着李崇训劈去。 李崇训则不慌不忙，从容躲闪，也没有急于还手，只以剑指相搏。反倒是楚楼仗着自己手握宝剑，杀招凌厉，屡屡发难，略占上风。 那金钱宝剑正气凛然，剑光四射，连朝夕在一旁也得忌惮几分，不禁为李崇训捏了把汗…… 身在外面的金丹丹猛力拍门叫喊都不得回应，直到跑到窗边才看到屋里惊险的一幕，急忙大声喊道： “楚楼，你说你是来抓他的，不是来杀他的啊！” 除了朝夕闻言一怔，那二人已然打得难解难分。 楚楼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就算是执法者面对束手投降的罪犯也该是控制而不是对他们赶尽杀绝啊！ 不仅如此，李崇训孤绝了千年的煞气现在竟不如楚楼的煞气来势凶猛，这苗头很不对劲！ “楚楼，快停下！” 看着李崇训几次被金钱剑的剑气所伤，甚至险些被抹了脖子，朝夕终于认清了楚楼的意图，原来他并不是出言威胁，而是真的起了杀意！ “小心，危险！” 朝夕眼见不妙忽然加入战局，挡在两人中间与他们斡旋。 李崇训几次伸手去拉朝夕，想护住她，带她脱离战场，不料楚楼看到顿时心生嫉恨，只将剑用力一甩，剑柄瞬时脱手，直直朝李崇训刺去，与此同时，李崇训也将朝夕箍在了怀里，不躲不闪，生生吃了这一剑。 铜钱剑一下子便洞穿李崇训得右肩，这时楚楼已然瞬移到他们身后，稳稳捏住了剑柄，再一旋手腕，回过身来，可腾腾杀气没有就此止住，看着朝夕与那个男人抱在一起，楚楼痛心中又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没事吧……” “我还好……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可是你明明受了伤……”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第408章 以德报怨 朝夕看到李崇训任凭自己那被贯穿的左肩不断逸出阴气，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在不停地关心着她，不免泪花闪烁，有些感动。 而他们一言一语，心心相惜，动作默契绝不像是初识，只令楚楼愤恨难平，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你们两个同进同出，看来你们才真心是一对儿啊！朝夕，那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是备胎还是千斤顶？” 言语交锋，伤人于无形。 “楚楼你误会我们了，我们只是朋友，而且李崇训他已经知道悔过了，你对他这样残忍，又把他打伤这还不够吗？难道你非要对他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听到这话，楚楼牙关紧咬，心里却越来越痛。 “误会？我在医院手术时心心念念想得都是你，可你在哪？在和这个男人亲亲我我对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伤得那么重……” 楚楼步步逼近，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朝夕只能扶着李崇训步步后退。 煞气在成倍地滋长，蔓延…… “好，我信你，不过元哲说了，像这种恶灵人人得而诛之！你现在到我身边来，我不再怪你……” 如果是以前，朝夕一定会和楚楼站在一起，可是现在，李崇训已经答应会和她一起，刚才他对楚楼也招招都没有还手，不说楚楼在一边虎视眈眈，李崇训才被自己感化，想通这一切，如果自己再离开不就是逼他重新走上邪路吗？而且凭她对元哲的了解以及他千年前宁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犯险也没有对李崇训痛下杀手来看，元哲是个有慈悲心的人。虽然当初那些事也令他非常后悔，以致后来李崇训又牵扯出许多无辜人的性命，可现在明明就不是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楚楼怎么能借着这机会泄愤杀人呢！ 朝夕颤抖着询问道： “那我到你身边你会放过他，让他安然去地府吗？” 看着朝夕挡在自己身前，亲昵地护住自己，再看看那个目露凶光，煞气翻腾的男人，李崇训很明白只要朝夕离开，他就会毫无顾忌地冲过来给他一剑，心里也有一番自己的盘算…… “我不会放过他的！” 楚楼倒很坦诚，捏剑的手也在慢慢收紧。 “可是他已经认错了，我们应该将他交给地府的鬼差，而不是在这里私设刑罚，取他性命啊。” “朝夕，即使你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我也从没怀疑过你的心意，可是现在你死命地护着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恶灵，你就不怕他伤害你吗？” 楚楼浑然未觉自己那成倍增长的煞气。 “现在……我觉得只有你会伤害我们……” 朝夕也只将心中所忧陈述出来。 楚楼不解，脸色愈发黑沉起来。 “难道你要我对这个杀了我兄弟，又害我这样的人以德报怨吗？好啊，我明白了，原来在你心里我远不及这个杀人犯重要！” 朝夕被问的眼泪直流。 “楚楼，不是你不重要，是你太重要，从前是我不知道咱们之间的纠葛，后来我知道了一切却不忍心将那些不好的过去告诉你，事已至此，我更不想你被仇恨蒙蔽给自己凭添罪孽啊！” 第409章 三人对决 想起以前自己对陆斯婧的仇恨，朝夕知道这些情仇好恶的确很难放下，可真要图了一时痛快，之后又能剩下什么呢？无非又横生出许多罪孽，害人害己…… 朝夕声泪俱下，而楚楼终究只是冷笑了两声，便再次提剑向他们冲来。 剑光厉厉，令人目眩神迷。李崇训猛然推开朝夕，只是自己手无寸铁，每每躲闪都像是行走在死亡边缘，更是楚楼怒火攻心，招式狠快，这次甚至连插手的机会都没留给朝夕。 不过李崇训倒是神情寡淡，不慌不忙，依旧没有半点杀气，虽不说游刃有余也算是从容应对，朝夕甚至有些替他委屈，毕竟李崇训武艺不差，千年前也算是个高手，不可能被现代人楚楼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明明就是在退让，在忍耐。 “楚楼，别打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崇训也有他的苦痛和无奈，现在他已然真心悔过，决心要痛改前非，去地府领罚，到时候自然会对他有审判，你现在何苦折磨自己，惩罚他人呢！” “你闭嘴！我做的事是正义的！有句话叫不用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佛都说过我不如地狱而谁入地狱？我就是在制恶伏恶，即使因为杀了他要我背负罪孽我也心甘情愿！” 疯了！楚楼他真的疯了！ 他哪里是在止恶，他明明就是在施恶！ 击毙一个正在行凶的歹人叫霹雳手段，而打死一个已然投降的犯人那叫报复啊！ 眼见楚楼的招式开始变化莫测，虚虚实实起来，煞气强横霸道终于令李崇训防不胜防，甚至几次险些被他重伤，看得朝夕亦是惊心动魄。 窗外的金丹丹也是涕泪不止，不停地用手拍打着窗户，只是里面的人打得实在是热火朝天，难解难分，焦灼之下无人有暇再去顾及着她…… 就在楚楼连招的缝隙间，朝夕可算寻到机会，得以飞身而起，再次挡在他们中间。 “楚楼，你冷静一些，想想你是学法律的人！怎么能枉顾人命呢！” 而现在，楚楼眼里看到的就只有朝夕不顾自己挡在李崇训前面，心情更是低沉，嚷道： “你给我闪开！” 楚楼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推开朝夕，再一扬剑，咬着牙对着李崇训又是一阵猛攻，像发了狂一样，招招致命，杀意凛然。 “走，我们去地府！” 就在一招横劈令李崇训闪躲不及时，朝夕果断抓住他的手腕，化作白光向屋外飞去。 楚楼愤怒之下忍无可忍，也以身化虹追了出去。只是他的速度更快，他们飞出屋子不就就直接将李崇训扑倒在附近一处公园内已然枯黄的草坪上。 那两道身影滚在草地上缠斗着，最终还是楚楼将李崇训摁在地上，举剑抵住他的眉心，李崇训甚至都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正气正在融化自己…… 暗沉的天空下零星落下几滴冰雨，落在脸上微微发凉。难怪今天早上格外干冷，惨白的灯影下金丹丹吐着氤氲的哈气也追了过去。 看着那三束光线在不远处急急下坠金丹丹心中一紧跑得更快了…… 风过呼啸，也掩盖不住她短促的呼吸声。 第410章 战势反转 “楚楼！不要！” 朝夕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强横的剑就竖在李崇训的头顶，压力一重接着一重……他只能死命推住楚楼的手肘，勉强维持。 眼见骑在李崇训身上的楚楼迟迟没有收手的意思，朝夕急忙张开双臂从背后紧紧箍住他，想以此来钳制他的行动。 其实这时的楚楼也已消耗了大半阴气，现在面对两人联手的抵抗已是非常勉强。但是，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杀死这个男人，难保他不会反扑，可朝夕却那么相信他，宁肯以自己作为要挟的筹码也不肯让他伤害这人，不由得苦笑起来，心中顿时又多添了几分冷硬。 随着凛冽的寒风，冰雨渐渐变成了小雪片，听着楚楼凄凉无奈的笑声，看着逐渐被白雪覆盖的地表，朝夕心里也生出了一丝不忍和感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大概也是她在这人间能看到的最后一场雪了…… 楚楼的背膀还是那么熟悉，即使是灵体也是格外的结实紧致，抱上去很是舒服。 银色的雪夜本该是浪漫而沉静的，说不准若是时光能倒流几天，兴许她最后还可以和楚楼一起再漫步一段这纯洁的雪路呢，即使终会了无痕迹，也能留下了一片美好的回忆…… 可是现在这里却变成了那两个疯狂的男人你死我活的决斗场…… 认识楚楼这么久，他每次偏执行事都是因为自己…… 果然，不让他知道以前的事是对的。 唉，如果过往的怨仇能被白雪掩盖就好了。不过雪也总有融化的一天，到时候一切还是要大白于世，不说放下，说放下对他们俩谁都没用，那到底该怎么化解呢…… 朝夕正心里发愁，突然听见李崇训幽幽开口说道： “现在，我只想平静地度过我在人间最后的时间，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你真的像我恨你那么恨我吗？” 李崇训话说得虽然不太明白，可楚楼像是一点儿也没听见一般还在不断施力，眼看剑尖就要没入李崇训的眉心，危机时刻，李崇训也只好拿出实力，聚气于掌猛然将楚楼弹开。 李崇训起身随意抖了抖衣襟，看向楚楼的神情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只是煞气同样在激烈地滚涌。 “告诉你，我恨你远比你恨我更甚！若不是你运气好，我早弄死你十几回了！要跟我比狠你还差的远呢！” “你……” 面对李崇训的真实实力，楚楼被震出十丈开外。原来之前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假装弱势，其实真正的弱者是自己…… 楚楼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沮丧而又不敢显露，只暗暗沉气随时准备反攻。 以李崇训偏执反复，难以琢磨的恶劣性子，又有前科累累，朝夕也不能不警惕起来，便对着楚楼柔声说道： “楚楼，你身上还混有阳气和正气，想必是元哲在护着你呢，你家中还有父母，你不该死的，以前有人告诉过我你能活到很老……所以，你快回到你的肉身那里吧，你放心，我们这就离开了，我一定会让李崇训接受他应有的惩罚……” 第411章 心生执怨 说罢朝夕再次靠向李崇训那边。虽是满眼含泪说得却是最最绝情的话。 “楚楼，你还是忘了我吧，人鬼殊途，世间缘分有聚有散，现在我们都该去接受这无奈的结局……” “不！不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幸福，才能快乐！我不要你离开！” 此时楚楼的心已然是伤痕累累，再听到这番诀别的话更是接近崩溃的边缘…… 人一旦沦为仇恨的奴隶，眼里见的，心里想的便都是丑恶与罪责……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跟他走对不对！” 楚楼拿着金钱剑指向李崇训，眼中迸出一束寒芒，朝夕一惊，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不是那样的……我跟他……我们……” 朝夕愕然之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又要落下泪来……楚楼他怎么能怀疑她对他的爱呢！ 李崇训本对他们二人的情意缠绵视而不见，不想楚楼那小子现在竟然得寸进尺，敢质疑，逼迫朝夕，一想到他几次三番令朝夕伤心，实在可恶至极，突然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既然有人不肯死心，那他只好做些什么叫他死心好了…… 李崇训想着想着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们，一伸手就捉住朝夕的脸颊，朝夕被迫抬起脖颈，连腰身也被李崇训死死箍住拥在怀中。而下一刻，李崇训冰冷的吻就落了下来，欲望翻滚，吻得像是着了魔般，另一只手也从朝夕那圆滑的下巴处慢慢落下，不自觉地又绕上了对方的脖颈，成就了一幅炽烈香艳的图景。 看着那出尘绝世，俊美霸道的男人正热烈地吻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楚楼气的紧咬双唇，灵体颤抖，即使目光阴沉，眼神似刃，火冒三丈难以遏止却还是凭空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恍惚觉得是自己太过卑劣而配不上朝夕这样美好的女孩……可她明明也陪伴过自己，为什么现在却沉沦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心渐渐揪起。彻骨的仇恨也如波涛袭来。有那个男人在朝夕只会冷落自己，排斥自己…… “够了！” 朝夕猛然推开李崇训，而李崇训也笑着抹了抹嘴角，眼神迷离，意犹未尽地说道： “朝夕，你得明白，让他彻底死心才是对他的怜惜，既不同路，不如早点分道扬镳，这对大家都好……” 原来朝夕是不情愿的？听到这不痛不痒，语气嘲弄的话，想到这男人的所作所为，楚楼眼里终于鞠起滔天怒火，凌厉的愤怒如同闷雷在激打着他。 一时间煞气不断从楚楼的灵体内灌入长剑，凝聚于剑尖。杀意腾然而起，连剑身也跟着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忽然扬手直接向李崇训疾刺而去。 李崇训也不再温和，五指一张，吸起地上一根竹竿也灌入煞气。手腕一震，那竹竿立即被层层煞气裹覆，同样变得如利刃一般，闪电似的再次上前同楚楼交打起来。 不过消耗战对楚楼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楚楼却笃定只要自己还有一分力气就绝不在朝夕面前倒下。可惜事与愿违，天不从人愿。由于之前消耗太大，他的攻势越来越弱，逐渐沦为了守势。 第412章 你死我亡 李崇训忽然剑锋一转，凌厉地在楚楼胸口划出一道剑痕，逼得他退后了几步，阴气外泄，纵然再是疼痛难忍楚楼也一声不哼，不叫想对手凭此得意，转眼间又继续攻击。 几番缠斗，李崇训的耐心终于被消磨完了，而楚楼因为过度的愤怒判断力也在极度下降。 “楚楼，别打了！” 听到朝夕的劝阻，楚楼不为所动，一咬牙又冲了上去…… 雪越下越大，拼杀中，楚楼突然寻到李崇训一个松懈的刹那，想都没想，即刻腾空跃起，猛扑向他。谁料这只是李崇训诱敌深入的计策。就在在剑入胸口的一瞬，李崇训平展双臂，弯下腰身，任凭对方从自己头顶掠过，回身又是一招横扫，待到楚楼回过神时，却因为攻势过猛而失守于他，来不及拆解，只能以金钱剑做遮挡，生硬地接下李崇训那一记杀招。 咔嚓一声，金钱剑即刻断成两截，而他自己也被李崇训的剑气荡退了几步。 李崇训本以为楚楼没有了武器便能安分下来，谁知下一秒，那人又赤手空拳拼杀过来。 只是李崇训不尽全力招式已然毫无破绽，令楚楼没有半点破绽可寻，几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自己精妙绝伦的剑法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没人肯做退让，朝夕惊悸未定只能苦苦哀求楚楼道： “楚楼，快停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我们走吧……” 谁知这善意的提醒落到发狂的楚楼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让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承认技不如人，更是那人还是自己的情敌，楚楼想着就是死也不能便宜了李崇训。 煞气涤荡之下，楚楼不顾一切再次飞身掠去，来势汹汹，李崇训也不敢真用杀招，只能见招拆招，这时，楚楼才发现李崇训在刻意回避自己的要害处，于是出招更是潇洒自如，毫无顾忌。 李崇训微微蹙眉，渐渐落了下风，可这一切朝夕看得清楚。 “楚楼！你别太过分了！” 看到朝夕那么紧张自己，李崇训心里美美滋滋，于是更加懈怠。 虽有竹节在手，可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楚楼的重拳击倒，却还快嘴说道： “朝夕，你别担心，我不会伤他的。” “虚伪！” 人在魂魄离体后特别容易产生偏执，固执己见，更会对伤害和侮辱格外敏感……元哲曾经最担心朝夕的也是这点，可朝夕大概早就忘了，心里还一直以为她的楚楼是曾经那个烂好人呢，只是这次实在是她太高看了楚楼的心性。 黑沉夜幕，附近寥寥几盏路灯也纷纷熄灭，那些映着白雪，刺得人眼睛发疼白光也渐渐消失。凄凉之意难于言表。 楚楼心里难过又怨恨，随着李崇训越发手眼失调，楚楼突然贴面做攻，以剑指直插李崇训左胸，李崇训急忙后退，却不想这只是佯攻，楚楼再一步疾跨，目光一转落到了李崇训的右手，先发制人，唯快不破。就在李崇训惊愕的瞬间，楚楼已然夺过李崇训的竹节，脸上是冰冷却又兴味盎然的笑容…… 第413章 为爱流血 带着绝不回头的强烈气劲，楚楼化虚为实，将竹节灌注上滚滚煞气，以雷霆万钧之势拼刺过来。 心若没有爱的滋养，便是仇恨滋长的沃土。 李崇训扭身欲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利刃破空之声尖刺难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 几滴血渍落在雪地上，鲜艳夺目。 见李崇训涉险，即时赶到的金丹丹瞬间呼吸停滞，想都没想便冲了过去。而朝夕也想冲过去，可终究慢了半步。 金丹丹生生地扑过来，楚楼已然无力收剑，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竹节没入了她的胸口，一时怔住…… 随着竹节的逐渐加深，某些记忆也在逐渐苏醒。金丹丹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每一世的记忆都与眼前的男人有关。相似的情节下总是她一个人受伤。她克制不了自己的发抖，心痛到难以复加。 那男人总是冷漠，明明对她不屑一顾，常常会冷落她，却又时而温柔，时而又对她好。只是现在，她唯一的期待不再是他能重回她的身边，他能再次爱上她，得到他强悍，霸道的爱，而是期待他可以去他该去的地方，结束这她罪孽深重的苦痛轮回。 竹节带着血气贯穿而出，随着一阵天旋地转金丹丹仰倒在地。 “丹丹！丹丹！” 李崇训无能无力地跪在她身边。 听到那个男人呼唤自己的声音，金丹丹惶然睁眼，只是泪水横流，不断顺着眼角落下，划过耳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很快温热的血液喷涌出来，最终落在雪地上，渐渐汇成一条湿腻的河流，转瞬就将身下的霜雪融化。 她亭亭玉立秀色可餐，时而乖巧伶俐，时而跋扈嚣张，可是总在他面前，她才温顺的像一只猫，而如今她却躺下这片雪地里嘴唇冻得乌青，颤抖不止，挣扎在死亡边缘…… “丹丹！” 随着李崇训又一声怒吼，朝夕慌张地扑在金丹丹身边，而楚楼也狼狈地跌坐在地…… “妹妹！妹妹！” 又听到一声声悲戚的妹妹，金丹丹微微偏头，看到了一张婆娑的泪容…… 金丹丹眼前逐渐模糊，她茫然地看着朝夕，却因为伤口太痛，泪而不语。 一地白霜染着她的血。异常刺目。 很快，眼前虽还有朦胧的身影，可身上的伤痕灼痛却越来越淡，血流的多了，只觉得身上格外的冷。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却变得越来越迷茫。 朦胧中她看着那眉头紧锁，带着歉意的颓废样貌，她能感觉到他的愧疚与伤心，算了，人之将死还能计较什么…… 李崇训？江城煜？金丹丹只是很想抬手再去摸一摸那人的冷峻的侧脸。 可惜太多的抑郁和伤感无法诉说，纵使依恋慢慢，却太累人了，追逐了几世无望的爱……累到她终于慢慢闭上了眼。 如果这是老天对她的考验，金丹丹觉得自己完败了……若是所有往事，所有错误都能在破灭前回到最初就好了，可最初是什么样子她也不记得了，就算没有李崇训她的人生又会出现怎样的波澜，谁也不知道…… 总之，生而为人就是这样无奈吧…… 第414章 古怪邪灵 金丹丹叹出长长的一口气，终于像是倦极了般垂下手。 一层白光从金丹丹身上浮起，于黑暗中夺目耀眼，可看在他们看来却是如此触目惊心…… 那束光未做停留，毫无迟疑便向天外飞去…… 过往不会重来，逝者不能复生，人生去不复返，楚楼满心悲痛，很清楚自己已然铸成了大错。 “对不起……” 虽然他声音微弱，可在场的朝夕和李崇训都听得清楚…… 眼前这个楚楼双眼通红，如同受尽酷刑般颤抖不止，哪还昔日潇洒自信的样子。 仇恨的可怕程度远超乎人的想象。 守着金丹丹尸身的三人承受着极度的悲伤，朝夕蜷着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李崇训目中含泪，跪在那心情终究难以平复，突然愤恨地揪起楚楼，摇晃着他吼叫道： “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李崇训咆哮着，再次生出一种强烈的仇恨，似乎要将楚楼吞到肚子里才肯罢休。 “崇训，别这样……” 朝夕恐怕如此激动的李崇训会失手杀了楚楼，急忙起身劝阻。 楚楼也只是默默流泪，并没有反抗。恍惚感觉只有这样身上的罪孽才能轻一些。 李崇训眼中仍有杀意闪动，只是碍于泪流满面的朝夕才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像丢垃圾一样狠狠丢开楚楼，斥骂道： “你们总说我恶劣，我心狠手辣，那他呢，他夺人妻子，滥杀人命跟我又有什么不同！就是他让我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李崇训，你闭嘴！” 朝夕恐怕李崇训将千年前的事说出来再刺激到楚楼，急忙厉声呵止。 楚楼嘴里一直叨念着对不起，他当然和李崇训有所不同。起码他还知道自己有愧，知道真心悔过，不过如今再是痛心也都无济于事了。 “好，我不说了！来来来，叫他也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以免夜长梦多，也省得我费尽心机再去找他寻仇！快动手吧！” 李崇训说罢又端起准备好好干一架的姿态，想要痛快痛快。 “李崇训！金丹丹死了大家都很难过！楚楼他不是故意的……” 李崇训见楚楼无动于衷，像是没有听见般又开始上手推搡起浑浑噩噩的他，朝夕和他激烈地争吵着，阻拦着他，浑然未觉背后有一道煞气正凛冽袭来。 “没事，杀了我，你去跟鬼差说你不是故意的，来啊……” 话未落音，还是李崇训最先感到不对劲儿，他急忙拉住朝夕一个旋身，背后突然飞掠过一阵黑气，不偏不倚，就冲着楚楼而去。 楚楼恍惚中自然没有注意，那阵黑色煞气来势汹汹，像是绕着一个轴心在不知疲惫地旋转着，快若闪电，呈出柱型向着楚楼穿心而过，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所有人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凝固。 而转眼间那黑气已然立在楚楼背后，正飘摇起伏着…… 楚楼还直愣愣地待在那，眼睛睁得圆圆的，身上也好端端的，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虽然震撼，猝不及防，但威力好像并不大…… “这是什么？” 朝夕心有余悸，他们看着那团煞气现在更是从四面八方开始吸收着各种气息，并入到自己内心处的涡旋里，且还在不断旋转上升，不断壮大着，皆是满心恐惧…… 第415章 联手对敌 那黑气很快便卷土重来，而这次气势更大，只挑离自己最近的人进行攻击…… 不过有了心理准备，他们三人镇定躲闪之下并没有被那黑色煞气占到什么便宜。 那股煞气虽然邪门但威力并不大，似乎还没有化成实体，也没有意识，不过倒也懂得审时度势。面对这三人它自知不是对手，一溜烟的工夫也旋气飞离了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崇训微微蹙眉，决定还是将自己的恩怨情仇暂时压下，便缓缓说道： “那黑气明显来者不善，今日若叫它跑了他日免不了还会再来，甚至会伤及无辜，说不定假以时日它攒够了煞气再想灭它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朝夕楚楼他们也明白李崇训的话绝不是随口胡说。 “好，那我们赶紧追去看看吧！” 朝夕的提议得到另外两人首肯。 雪渐渐停了，天也快亮了，粉妆玉砌的路面上零星也出现了几个行人，只是冻得一边走一边呵着手。 玉树妖娆，银装素裹的世界显得静谧又安详，仿佛一切都得到了净化…… 在这宁静洁白的人间，又有什么仇恨是不能放下的呢？ 很快人们远远发现了平躺在雪地上，面容舒展的金丹丹，她的发丝都冰雪被染成了白色，于朝阳的映衬下，那些冰晶雪片在莹莹闪烁，静静绽放着美丽，纯洁又优雅，而胸口那片鲜红又为她添上了一抹艳丽的姿色，显得温柔又多情。 唯一令人不忍的是这年轻貌美的女孩再也不会笑一下了…… 这时，甚至有好心的行人脱下冬衣为这个可怜的女孩盖上…… “我们走吧……” 随着路人渐渐聚拢，他们也朝刚刚那黑气消失的方向追去。纵使再多留恋，世间还有很多催促人前进的东西。 …… 刚刚那阵黑气不知不觉飘到一间獒园，也许是路过听到这群畜生的狂吠忽然暴怒，也许是现在连鬼都不如的境地令它急于戾化……它没有犹豫，便降落在那里…… 黑暗中狗吠哀嚎不断，血光四溅，掐着这些被誉为犬中之王的脖子，享受着他们身上那些惨烈又哀怨的煞气，那黑气终于感到一丝满足。它将一只只藏獒的生气用尽，再丢到地上，又换起另外一只…… 渐渐，它的身影与那些血肉模糊的兽类混在一起，鲜血腾腾，染满地面墙壁……那煞气的模样甚至比野兽还要狠烈上千倍万倍…… 垂死的呻吟，疼痛的惨叫，成河的血流最终将这里变成一片恐怖又狼藉，血肉模糊，见者崩溃的屠杀场。 …… 李崇训飞在前面，朝夕拉着楚楼的手飞在后面，他们一路寻寻觅觅，仔细查找着那黑气的去向。 下过雪的天空格外湛蓝明净，透彻得令人神往，楚楼从没想过自己能飞在空中，还被自己最重要的人牵着手，这也是他第一次与朝夕牵手，楚楼恍惚觉得不管做人做鬼，这样就挺好的……于是忍不住红着眼眶对朝夕说道： “朝夕，你的爱就是我最好的归宿，就让我一直陪着你吧，别再赶我走了好吗？” 第416章 恶的化身 李崇训本来只想视而不见，现在却无法再做到充耳不闻，这男人可真是他的克星，连他想和朝夕一起走完最后一段路的愿望他都要来破坏，于是不耐烦道： “啧啧，真感动啊！人生自古谁无死，你不爱我我去死！有人肯放弃一切牺牲一切去爱你，完全不顾自己父母亲人的感受肯陪你去死，朝夕，这个锅我们可不能背啊！” 朝夕有点尴尬，只能温柔地对楚楼说道： “楚楼，你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想想你的父母，你的朋友，元哲他们，你怎么舍得他们都为你伤心呢？你怎么舍得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无所依呢！” “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楚楼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 “哼，想死的话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去死好了，别赖上朝夕！” “楚楼啊，生而为人是多么不易你知道吗？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轻贱自己的生命，作为人你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只要有爱有善良，你可以赎掉很多罪孽，积攒很多阴德，总有一日，你会因此而得到福报的……” “朝夕，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什么也不怕，我不怕死不怕被人唾弃，我只怕失去你！离开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朝夕虽然为之动容，但她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在为楚楼好。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勇敢地活下去，爱不是枷锁，不是束缚，如果你这样执着于爱而忘了自己生而为人的其他责任，失去一位爱人就悲观弃世，那你的爱也就成了你的心魔。虽然爱是给与是奉献，是不顾一切的牺牲和爱恋，可是这一切都要以对方快乐为前提，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健康地活下去，替我好好活下去，只有看你幸福我才会快乐，那样我的爱是会永远与你同在的，懂吗？”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会快乐…… “你们看那……” 楚楼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李崇训一声惊叹。不远处，肉眼可见一片沉郁的黑气盘旋在郊外，层层激荡，附近的草木甚至都被那黑气震得簌簌颤抖。 “我们去看看！” …… 阴风扑面伴着鬼哭神嚎般的惨叫，三人落至地面直觉得这里的煞气如海潮般层层涌动，无边无际。 虽然强大狠厉，但这煞气却与之前在公园草地那里袭击他们的煞气实属同源，只是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变得如此如此恐怖，甚至到了可以锋芒毕露的程度。 “我们得小心点……” 李崇训走在前面充当着领路人和靶子的双重身份。 他们三人谨慎地慢慢游移着，还不忘仔细查看周围的动静。 黑气似乎包裹着一间院子。周围破旧的深灰色墙壁上蔓着一些枯黄的草藤，有的地方墙皮都已经脱落了，叶子仿佛也被沁染上了一层黑色，干巴巴的，挂着白雪而摇摇欲坠，风过沙沙作响。 他们都能感觉到墙的里面就是那深重的煞气源头。妖魔鬼怪他们虽然见得不多，不过像这种煞到极致的邪物也实在令人震惊。朝夕在心里不断暗暗估量着这煞气的来源是怎样的东西。 第417章 最强危机 沿着灰墙一路过去，他们终于来到了门口。 大门两旁种着几颗树，因为枝叶挂着厚重的雪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树来，不过一旁乱石堆里砌起的一座石碑，倒还能依稀能辨认出写的是獒园两字，只是字上的红漆大概也因为天长日久的风雨腐蚀而变得有些斑驳模糊，隐隐透着沧桑。 朝夕他们三人不约而同选择穿门而入，面对如此的险境谁也没有退缩…… 明明是白天这园子里却黑得快要赶上午夜了。黑气蔽日，腥气扑鼻，而且到处都散发着一种浓烈呛刺的气味，他们都知道那是血的味道…… 恐怖的气氛几乎要将人淹没，朝夕恍惚有一种身处地狱的感觉…… 穿过一片空地，那里零星有几簇枯草，更称得这里空旷疏冷。 再出现在眼前的是几排小小的房舍，明明向阳却昏暗不堪，可能是太过陈旧，这些房舍看上去像是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而随着越往里走，煞气就越是凶猛，终于三人停滞在一间屋前…… 那煞气的主人大概也有所感觉，在强烈的警惕下，忽然房门洞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三人皆是心头一凛…… 那团黑色凛冽袭来，凌厉的气势几乎要将他们吞噬。很快，就连他们身上那点可怜的煞气也被卷携吸收，煞气的势头比起之前简直可以说是暴涨！ “小心！” 楚楼本能伸手将朝夕护在身后，与李崇训不约而同呈出环住朝夕的姿势。 那浑浊的黑色煞气于平底打旋，环绕着他们兜转了半晌，终于开始慢慢向他们触及…… 灰黑色的风沙骇浪很快将周围一切事物的界限模糊。强大的阻力横在他们中间，似乎在拉扯着他们。 “不好！它是要将我们分开！” 耳边尽是风声，眼前则是一片黑迷，朝夕急忙一手抓住一人，脾气攥在手心。楚楼和李崇训也顺势拉住彼此，共同凝气抵抗着一浪一浪袭来的煞气。 黑暗中，一双幽幽泛红的眼珠像是幽冥灯火般浮在半空，怨毒地盯着他们，燃点着誓要将一切毁灭火焰慢慢逼近过来…… 即使再诡异他们也已然见怪不怪了。 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李崇训忍不住抽手一掌劈去…… 可心却由此凉了半截…… 那一掌不说用尽全力，已然也是气焰十足，可陷落在那阵黑气里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毫无波澜可言。 “嘻嘻……” 那阵黑气似乎被人抓到痒处一般发出一阵娇柔诡异的嬉笑声。由远及近，飘然而来，听得人汗毛倒竖，就在刹那间，一身红衣红裙的女人已然出落在他们眼前…… 伴着这阵冷笑，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三个字： “金丹丹！” “她不是已经魂归天外了吗……” 大家惊愕之下只有朝夕在默默思忖。 她忽然想起千年前她妹妹金环的病，癫狂之症无法化解，一定是楚楼那一击将她糅合的人格分裂了出来，人有善恶两面，而楚楼那一剑带着煞气和正气兴许正将金丹丹善恶两面的灵魂给生生剥离开来了…… 不说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有人的地方总是充满着争夺、愤恨。 第418章 生死患难 几千年来，人越来越残忍，暴力，人之善的一面一直在慢慢弱化，变得越来越狭隘而又欲望深重，以至于社会要不断宣扬真善美，不断去树立道德楷模，评选感动人物，而像这样纯恶的灵魂只有人性最丑陋的一面一定是异常邪恶狠毒的！ “不好！大家千万小心！金丹丹善的那一面灵魂已经走了，这是她纯恶的灵魂！” 纯恶？难道人还能有两套灵魂？ 虽然疑狐但此刻他们也没法考虑太多，现在实力对比这么悬殊，自然不能分心和轻举妄动。 而听了朝夕的话，金丹丹又放肆地大笑起来，嘴里那尖利獠牙正昭示着她的可怕。 眼前的金丹丹沉沉地看了他们片刻，一言不发直接便打出一击血掌。 抵御都是勉强，更何况是反击，三人一下便被金丹丹的掌风驱散开来…… 朝夕被打飞到不远处跌落，身下是凹凸不平黏腻又冰冷的东西，她借助自己周身产生的微光低头一看，妈呀！那是一地残缺不全，身首分离的人类尸块啊！ “楚楼……” 说不出的恶心与难受。朝夕的声音也很快颤抖起来，周遭不大的地方里叠了不少血肉模糊的人类残肢，有的还尚有余温…… 就来闻声赶过来的楚楼惊悸未定略带喘息之时，看到朝夕身下那片惨烈也深深蹙起了眉头，看来这金丹丹为了炼化煞气没少杀生害人！ 楚楼急忙出手拉起朝夕，投在自己怀抱里，并用手挡在她眼前柔声说道： “别看……别看就好了……” 此刻李崇训正与金丹丹缠斗着，阴森刺骨的煞气如狂风暴雨般倾泻着，可以看出李崇训必是用了全力才能拖住金丹丹的，怕也支撑不了太久，楚楼为之一动，转头对朝夕说道： “我先去帮他，你保护好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楚楼的拳脚也已飘然而至，咫尺之间，楚楼攻其不备，趁金丹丹正对付而无暇回身格挡的瞬间一拳打在金丹丹的后背…… 眼前顿时黑气暴涨，如同绸幕，森寒的气息直接将楚楼弹了出去…… “小心！” 朝夕这一喊，李崇训也急急后退了几尺…… 眼底猩红的金丹丹脸色骤变，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今天你们都得于此魂飞魄散，以祭我灵！” 说罢又一跃而起，弓起五指朝李崇训头顶抓来。 李崇训急忙剑指横扫，旋身而退。而楚楼也急忙起身，紧随其后，将自己的格斗功夫发挥到极致，给李崇训腾出一段缓和气息的时间。 不过金丹丹与二人缠斗这么久都未见疲色，可见煞气之重，暴虐之深。 金丹丹饱含仇恨，又步步紧逼，发起攻势来招式也越来越是凌厉，且是一心一意想要先对付李崇训。 看来她是恨上了自己。不过既然如此要是能叫她放了朝夕他们也好。 “金丹丹，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冲我一人来就好了！他们与你并无情意纠葛，你且放过他们，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吧！” “什么！” 谁知金丹丹表情一滞，面色有片刻的惊疑，而后向着李崇训出招则更是狠辣。 第419章 如何选择 短暂的对话过后，李崇训也无暇细想，只有慌忙应战。 可惜没一会儿工夫李崇训还是被打翻在地，这次金丹丹猩红的眼睛又盯上了朝夕，虽是笑意吟吟，却渗人极了。 楚楼自知不是对手，情急之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招呼朝夕快走。 朝夕有畏于金丹丹那犀利的神色，急忙旋气飞离，可是李崇训和楚楼还在自己身后和金丹丹纠缠着，就算不顾及他们，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她一边游走一边忧心，妹妹的病现在竟然到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难道就只能任由妹妹坠入着黑暗的深渊吗？ 朝夕是个宽容善良的人，遇事总会先责怪自己，心下悔痛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当初妹妹不那么执着要入宫帮李崇训，照顾自己，她就不会得到一个那样惨淡的人生，也就不会生出如此极端的性格，可惜太多当初已无法回首。 不知不觉间，朝夕来到一排排狗舍前，看着里面尸骸遍地，血流成河的情景，甚至有的模糊着血迹的皮毛的下的残肢还存有神经反射，在一下下痛苦的抽动着…… 朝夕吓得忙用手堵住嘴巴，将不自觉的一声惊呼压下，只在喉咙里呜咽起来，大滴泪滴像不受控制般扑簌簌地落下…… 从前她妹妹虽然偏执任性，可从来没有如此枉顾性命过…… 把这样深重的绝望和痛苦带向人间的绝不可能是她妹妹！她妹妹已经死了，早已经魂归天外了！现在留下的一缕残魂邪气若不尽早除掉，不知还会有多少生灵会命丧它手！善良不该是一昧迂腐的善良，善良也该有度，有的善良必须以残忍为代价，就像楚楼之前所说，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 不管了！今天就算是他们都在这儿魂飞魄散也要阻止金丹丹继续行恶！ 朝夕很快调整好心情，重新回到战局之中。 最先发现她的是李崇训，他面容冷峻肃穆，冲朝夕大吼大叫道： “我们在这儿拼命给你争取时间你还不快走，回来干嘛？” “是啊！朝夕！你快去找援手……对！你快去找元哲来！” 他们与金丹丹战得焦灼，一时间也没法分神多说什么，不过言语间皆有怒色。 在经历过刚刚一番钝痛后，朝夕仿佛胸有成竹，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向以性情温和示人的朝夕也有自己无比坚定和睿智的一面。 “我有办法了！” 朝夕胆大心细，虽没有半点武艺傍身，挤到战局里，躲着纷繁复杂的攻击也算游刃有余。 “跟我走！” 朝夕眼神一亮，寻隙便抓起楚楼和李崇训朝天外飞去。 难道她是要带他们逃走？真会自找麻烦！心下不满的也不止李崇训一人。 这两个大男人只想保朝夕平安，不想她成为他们的包袱，更不想由一个小女子护着，心中不快。眼见着金丹丹红着一双眼还在后面紧追不舍，李崇训只想摆脱下朝夕前去迎战，不想稍有动作便被朝夕狠狠攥住手腕，用意念制止。 “你们刚刚不是说要我去找援手吗？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援手……” 第420章 再入酆都 这时他们才发现朝夕现在已然魂魄通透，剥离掉了一身的煞气。 这样轻盈无比的她就算带着两个拖油瓶飞，速度也是快得惊人，而他们前去的方向朝夕不说李崇训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要带我们去酆都？” “没错，要说援手，人间哪儿也不如阴间援手多啊，那些鬼差对付恶灵肯定有他们的一套，相信必定比在人间对付它要容易的多。” 而那罪孽深重，煞气沉郁的金丹丹早已被远远甩落在后面了，不过她对他们还是穷追不舍。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煞气沉重的恶灵是没办法飞那么高，飞那么快的，仇怨会像束缚一样，让他们留在人间无法离开。而金丹丹竟能追到现在，可见执怨之深。 “不过，我们就这样去了地府，金丹丹会那么傻跟着我们自投罗网吗？” 楚楼微微皱眉，捂着胸口处的伤，眼神也不似往常那般锐利。 朝夕思索片刻才说道： “我觉得她会……” 毕竟千年前她妹妹就是个行事偏执不考虑后果的人，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一走她在人间也没什么可仇怨的人了，再伤及无辜炼化煞气却无人报仇也是没用，不管是一次次负了她感情的李崇训，还是害她早亡的楚楼，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现在她对这两个男人怀的恨意有增无减，一定会追来了断个清楚的。 可朝夕没想到的是，千年前，她这个姐姐有些愧对妹妹的事现在的金丹丹也记得一清二楚，进而由怨生恨。 很快，背后的金丹丹就消失不见了。 “她没追来？” 其实朝夕心里也有些打鼓，万一金丹丹不追来她怎么可能安心去投胎。 “放心，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追着我们。” 李崇训说这话时嘴角还是翘的，仿佛他面对危境心里和外表一样淡定。 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到酆都城外，这里一如曾经那般暗沉阴寒，但城门口的幽魂倒并不多了，也显得这阴间格外清冷萧索。大概是昔日战乱纷争诸多，而今是太平盛世的缘故吧。 穿过城门，沿街两旁还是各式的房屋，有商铺林立，和人间一样，卖什么的都有，不过穿梭的行人不多，而且男女老少都穿着素色寿衣，表情十分哀戚，清幽怨怨，惹人怀思。 楚楼看到这里的一切其实心里一直在暗暗难受着，心上总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排斥，人也变得迷迷瞪瞪的。 朝夕和李崇训着急到地府入口的方向去找鬼差援兵，谁也没顾上楚楼的重重昏郁。 三人一鼓作气向前方奔着，眼看着不远处就有稀疏的冥界灯火和兵士了，却不想突然间狂风大作，一阵巨大的吸力正拖着他们后退！ 回身才发现是那衣着艳丽绝伦，乌发飘飞的金丹丹正勾着手指吸他们过去呢…… 冷嗖嗖的风往衣襟里倒灌着，袍袖烈烈作响。楚楼眉头紧锁，一身风衣高高扬起，如同风展旗帜般鲜明瞩目，可不管他们如何挣扎也前进不了半步，只能任由金丹丹拖走。难以遏制的惊诧伴随着恐惧与无助，楚楼轻咬嘴唇，用力一跃，最终还是将朝夕生生扑住，紧紧箍在怀里…… 第421章 她的痛苦 就算是死，搂在一起死也好过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 李崇训的目光霎时有些异样，很快便合上双眼，不忍相看。 朝夕他们浑然未觉，而金丹丹却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丝酸涩。 她本紧抿着唇，专心发力，现在看着他们近在眼前，几乎是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终于忍不住对着李崇训问道： “时至今日你心心念念的竟然还是她，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金丹丹的话让李崇训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随着自己被吸得离金丹丹越来越近，那些煞气也越来越猛，划过脸颊像刀子一样生疼，他一时又摆脱不了，只能伸出胳臂去遮挡。 金丹丹见李崇训没有回答便清楚了一二。 “哼，我就知道你都忘了！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个无足轻重，可以随意利用的女人！” 金丹丹样貌出众，气质在同龄女孩中也是最好的，这世间判定女性为佼佼者的东西无非是美貌与学识，正好这两样金丹丹都有，李崇训虽不像爱朝夕一样爱她，但对于她几分喜欢肯定还是有的，只不过太容易厌倦罢了，可她开口为什么要说利用呢？ 李崇训忍不住移开手臂抬眼打量起金丹丹来。那灵动生媚的眉眼，秀美的脸颊，窈窕的身材，更是这偏执到疯狂的性格果然似曾相识…… 终于，李崇训抿唇一笑，感慨道： “原来是符金环啊！我当是谁呢！你也真是够辛苦的，转世了几回，每每总要来缠着我，可我就是不爱你啊，我找不到你姐姐又懒得拒绝你，只当你是个替代品，难道你始终都没看透过我的心意吗？啧啧……用现代人的话说你这叫受虐倾向啊……现在你这是在干什么？又转为施虐倾向了吗，你也真是怪可怜的……早知道这样，你活着的时候我就该多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说不定对你有些帮助，于我也算是功德一件呢！” “李崇训！” 朝夕吼了李崇训一声，金环妹妹本就是个恬静女子，只是有些固执任性，又容易起怨。若说爱一个人有错，她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了李崇训这个冷血无情的人！明明不爱却还要利用别人的爱，明明可以不去惹那自己不想要的三千红尘，却偏又不甘寂寞，这样的李崇训实在自私又过分。连化煞的金丹丹也不禁泪目到： “临死时连千年前的姐姐都认出了我，可你呢！你就真当符金环是阵过眼云烟吗！” 她从来没有奢求过李崇训的感激与愧疚。可现在，他连自己做过什么都记不清了，真叫人寒心得不是一点半点。 “不不不……别那么说！你在我心里是有地位的，就和……就和千年前你最讨厌的那个菱贵人一样，我虽然利用了你们，但我心里也十分地感谢你们，真的真的……” 明明自己的喉咙都要递到对方手心里去了，李崇训还不忘逞嘴舌之快，这样的话听到朝夕心里都是一番揪心，更何况是那煞气满溢，性情格外偏执的金丹丹呢！ 他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竟然拿她和那个女人做比较！还说她们是一样的？ 第422章 止恶于此 “李崇训！我杀了你！” 果然，金丹丹瞬间暴怒，煞气狂涌，即刻丢开朝夕他们，直接双手掐上了李崇训的脖子，猩红的眼底甚至还有血泪涌出，而李崇训也痛苦得面目扭曲，再说不出话来。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La/ 楚楼被抛在地上打了个滚后急忙上前想去解救李崇训，可煞气大胜的金丹丹通体泛红，如同淬火的烙铁，根本近不了身啊…… 不过身份不明，煞气深重的红衣女子很快也惹来了鬼差的注意，这时许多绿皮红毛，瘦骨嶙峋的鬼差也纷纷拿起矛戟，聚拢而来。 朝夕这才有些明白李崇训的良苦用心…… 金丹丹看着飞奔而来的这一众面目狰狞，怒目圆瞪的鬼差分明如蝼蚁般弱小，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一挥手便从袖口中陡然射出一道气劲，众鬼差皆被掀翻在地。 李崇训被她捏在手里，只要稍稍用力，他便会命丧当场，不过金丹丹似乎还不想那么快了结了他。 “李崇训，我问你，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情意吗？” 李崇训无法反抗，只是蹙眉而不答话。金丹丹又捏着他的脖子抬起了几分，长长的指甲甚至都嵌进了对方体内，还将自己汹涌的煞气猛烈注入进去，折磨得李崇训恨不得即刻去死…… “快说话啊。” 伴着轻柔的话语，金丹丹双手一震，澎湃的煞气更如同洪水袭来，似巨浪般在自己体内翻滚……李崇训不堪重负，整个人抖得像如同筛糠一般。 “你这样掐着我的脖子……我怎么说话，你先把我……放下……” 终于，李崇训从牙缝里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 “是吗？” 金丹丹晃了晃手中跟纸片一样的李崇训，当真一把将他甩在了地上。 李崇训脖子一轻便砸倒在地，脑袋还嗡嗡作响着，可是金丹丹对于那些再次拥簇上来的鬼差自然不会像对李崇训这般温柔。她柳眉一挑，屈指成爪，直朝几个凑上前的鬼差席卷而去。 尖细的指甲已然在人眼前闪过，碎裂的残肢便于漫空飞舞，金丹丹右手接着左手一下下地挥着，风卷残云般任由绿血飞溅，而面色不见有异。殊不知她脸上越是平静无波，出手就越是狠辣。 迫于金丹丹的威压和强大，一众鬼差再不敢贸然上前。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炸响。 “可笑，我不跟你计较是我脾气好，不代表我不会生气……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呢！告诉你，我生气起来谁都拦不住我！” 李崇训艰难起身，却还摆出凛然潇洒的样子，又笑又嚷的，满身透着自己那李崇训式的不能正经的模样。 “你生什么气，我还气呢！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答的好了兴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金丹丹素来高傲，这时的她依旧怒火中烧，只是隐隐未能表露。 “切，你打架就打架，哪那么多爱来爱去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眼前的李崇训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别说对手下留情的金丹丹感恩戴德了，就连基本的畏惧都没有，这也彻底激怒了金丹丹。 “好你个李崇训，本来念及往昔情意我还想留你一命的，现在看来，我必得手刃你方能销我心头之恨！” 第423章 迟来的悔 “慢着！” 李崇训见金丹丹真要出手，急忙制止，像是谄媚般说道： “小环，你对我真是痴心错付了，我是个登徒浪子，是个阴险狡猾，翻脸无情的小人，连你姐姐都看不上我，你又何必抓着如此不堪的我折磨你自己呢！如果你的枉死一定要找个人付出什么代价的话，就只管冲我来好了，我绝对心甘情愿！不过，我一直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毕竟大丈夫立足于世，最重要的是品行，你该爱的是一个比我更正直，踏实，比我更宽厚有容的人……” 李崇训虽心有挚爱，但这千年来接触的女人也不少，倒是很懂得拿捏女人的心思。 金丹丹闻听这话，恍然泪目，更是李崇训那一声小环，呼唤得她浑身都酥软了，面色上也露出了几分欣喜。 “可是我喜欢的从来都是这样的你，而且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是何种心性我都只钟情你一人，至死不渝！” 金丹丹的脸庞忽然染上了几分薄薄的红晕，是另一番动人的美。 李崇训微微色变不免有些动容，不过旋即又慷慨陈词道： “我懂，我都懂，一直以来我只是不想给你太多希望，又叫你徒生绝望，不过，我招惹你，屡屡惹你伤心，都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了！对不起！” 李崇训说得十分真诚，叫金丹丹眼波荡漾，心生几分感动的同时也卸下了防备。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实打实的真！” 金丹丹微微一叹，刚要再说什么，只呃出一声惊呼…… 李崇训与楚楼虽没有什么言语交流，配合却很是默契，一个说话吸引对方注意，一个绕到身后伺机攻击，一旦金丹丹煞气减弱，楚楼便毫不留情持矛朝她刺去。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荣辱面子了，毕竟实力相差这么悬殊，再磨叽下去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一把长矛正贯穿左胸，金丹丹本想说其实自己也有不对，要知道偏执于不爱自己的人只会生出悲剧，是她不醒而害了别人，可是现在，当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时，目光只在露出的矛尖上停留片刻，便再抑制不住羞愧与愤怒…… 此刻的金丹丹双目圆瞪，再望向众人，竟没有一个人有半分同情的目光，就连唯一的女孩，她千年前不忍她受苦的姐姐现在也由鬼差护着，在警惕地盯着她，没有丝毫心痛的表情，并还在不断后退着，恐怕她会攻击自己。金丹丹很是难堪，终于恼羞成怒。 就算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灵，她也是人化成的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渴望爱和陪伴。可是现在，她仿佛一人立在悬崖绝壁，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恨着她，恨不得她立即坠崖身亡，粉身碎骨……更别提什么同情和理解了……不过她真的需要同情吗？ 恍恍惚惚中，金丹丹已然跪倒在地上，垂头看着自己那殷红的指甲紧紧嵌进泥土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也忍不住咳笑了几声，将自己逼成现在这副模样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功不可没的人，那就是她自己…… 第424章 生死离别 可她还是不明白，自己这千年来追求所爱到底有什么错！她爱一个人究竟有什么错！ “我有什么错！” 火红色的灵魂纵使落魄也扬着一股飞扬跋扈的气势，金丹丹一声痛吼，直接将插在身上的矛戢逼出数丈，狰狞的面孔邪魅而癫狂。 偏执的人注定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追爱没有错，可把爱变成怨恨，伤害无辜就是大错特错了。 只是没有人再向金丹丹点明这些，她本就是于这世间天地不容的东西。 “别和她废话了，我们一起上！” 如果她还是那个娇柔清纯的金丹丹，李崇训绝不会如此狠心，可她明明不是…… 李崇训一挥手，众鬼差立即围攻上来。 从开始的油嘴滑舌，到现在冷静地指挥着他人攻击自己。看着那摆明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李崇训，新仇旧恨叠加，金丹丹终究冷笑了一声，身形如同燃烧般炽烈，映照得这阴冷无情的酆都仿佛也成了那滚着沸血的阿鼻地狱。 “既然如此，我又何苦痛了自己，快了他人！” 金丹丹声音逐渐暗哑，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只令他们心下生寒。有胆小的鬼差还往后躲了躲。 果然，她一击横扫过去，甚至有地动山摇之势，又逼得众鬼差后退了几步。几个动作较慢的却还是被她直取心窝。 漫天血影里楚楼和李崇训虽有片刻慌乱，倒没有被吓住，只知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本以为金丹丹受了伤会气力不济，没想到她体内的煞气竟如同永不枯竭一般。见她攻势不减。楚楼和朝夕及李崇训决定避其锋芒，升至半空，迅速反应，各自发表着建议。 “她受了伤，我们只要一鼓作气应该能将她制服！” 楚楼看着下面金丹丹与众鬼差战成一团，可刚刚那一击对于寻常鬼魅来说足以致命，他觉得现在的金丹丹不过是在强撑。 “不，这里大概乏人把守，我们该引她去地府！那里高手多，有了援手我们的胜算也更大些！” 朝夕的话不无道理，这样纠缠下去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李崇训他们二人便点头表示同意。 那金丹丹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在和鬼差们缠斗着，忽然举目四望，发现没了那三人的踪影，一时间顾不得自己胸口慢慢扩大的窟窿，瞬间凌空跃起，不由得冷笑阵阵，寻迹而去…… 很快，鬼门关外的兵士也溃不成军。 感觉到背后的森森寒意，隐约还有打斗之声传来，这三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没有想到金丹丹竟在这短的时间内直追他们到了这里。 听着鬼差们的哀嚎，朝夕心下不忍，说道： “既然金丹丹的目标是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我们放任她不管，必定会有更多无辜的鬼差受到伤害，不如我们再去劝劝她吧，能周旋一下也是好的……” “说得有道理，那你去找援兵，我们两个去应付她，你说呢！” “好，既然你们打定主意，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李崇训和楚楼一唱一和，朝夕并没有多想，毕竟她对地府还有些印象，游走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而且她魂魄轻盈又没有什么战斗力，跑腿的活最适合她了。 第425章 做个了断 “那我去了，你们小心！” 说罢，朝夕便旋身而去。 留下的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幽黑澄澈的眸子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心底。 李崇训的目光少了一些冷漠与敌视，楚楼的目光也少了一些桀骜与仇恨。 “走吧！” 李崇训忽然伸出右手，楚楼会心一笑，嘴角的弧度带着男人特有的，不用说话就能会意的大气，也伸出右手猛地拍向对方手心，打出一声铿锵磊落的响动。 “走！” 过去的事情都可以过去，生死面前，有一种肝胆相照，直白又真实的义气只属于男人。 再回鬼门关这里已然血流成河，一片狼藉，鬼差们伤势惨重，哀嚎遍野，而金丹丹也是心灰意冷，招招狠绝阴毒，一出手便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又见李崇训他们折返回来，不由得停下动作，对着他们忽然笑道： “怎么，送走了心上人终于下定决心回来赴死了？” 金丹丹绯色的瞳仁妖娆艳丽，可那双眼睛明明也曾天真无邪，与人无伤过啊！ “丹丹，收手吧，你这样做无非是想宣泄仇恨，相信我，我也经历过这些，只是若人只求恣意妄为，活得又有何意义？” 李崇训还在做最后的劝解，意味深长，可金丹丹毫不领情，回以一阵狂笑。 “人生在世若不能活得轰轰烈烈，快意恩仇，随心所欲，又有何意义？爱只要畅快去爱，恨便要全力去恨，这难道有错吗！” 金丹丹指着李崇训，觉得自己义正言辞，只是对方纹丝未动，还轻叹口气道： “若你的所作所为伤天害理，就只图自己痛快，那便是自私罢……” “可是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被你们伤的！你们若能温柔待我，我又怎会走到今天这步！” “人生处处是苦恼，走到哪里不是受苦受难，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排解，自己释怀呢！” 楚楼忍不住也想说她两句。 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从来都是说得容易做的难，世间几人能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有经历风雨而不被催折的赤子之心呢！ “释怀？让我杀了你们我便能释怀！” 凌乱的发舞，动人心魄的红衣裹胸，即使现在的金丹丹如此羞恼，暴戾也叫人恨不起来。 “不说了，动手吧！” 李崇训微微一怔，直接一掌拍出。 金丹丹即使受了重伤也不肯示弱，旋即跃起，势不可挡。楚楼格斗工夫也是一流的，只是金丹丹煞气大盛，招式凌厉，同时与他们二人交手却还是未落下风。 更是她步步紧逼，楚楼他们渐渐发现硬碰硬在她那儿是绝讨不到好处的，只能避其锋芒，节节飞退，不断诱敌深入。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然退到那崎岖狭窄的幽冥路上了。 白气缭绕，氤氲在这里更显得幽冥路陡峭异常，崎岖不平。方寸之地，几人来回踱步，走在上面如履薄冰，已无侥幸可言，毕竟输的人身后就是冰冷蚀骨，万劫不复的幽冥河水。 金丹丹早以抱了必死的心，杀气腾然，出招依旧迅捷，李崇训和楚楼二人不仅得抵御着金丹丹的杀招，更得留心脚下的路。 第426章 尘埃落定 你来我往的交手之下，金丹丹突然发难，飞至半空俯冲向下，迅若闪电，面朝楚楼毫无犹疑，直接拍出一掌！当时的他避无可避，只得迎手接下…… 黑气威压，那一掌若狂风暴雨，带着虎啸龙吟的气焰，猛然冲破他手掌的防御，正撞在胸口…… 楚楼的神智也有片刻空灵，浑身像是碎裂一般，遍体生寒，整个人缓缓向后倒去…… 而受那掌风冲击，李崇训竟也被荡退数步。 不过此刻的金丹丹已是强弩之末，全力击出那一掌消耗过大，于她自己也是不小的冲击。 若非万不得已，他本不想当个残忍之人…… 就在金丹丹坠落在地，心神摇曳，气力不济，后招未能及时跟上时，这个绝佳的机会，若是错过，殊不知下一个倒下的又会是谁。李崇训旋即也陡然跃起，以手为刃，纵刀向下劈去…… 强大的气劲染着丝丝黑气从金丹丹天灵盖处扩散开来…… 那一刻，金丹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身上竟有诸般说不出滋味的轻松感觉，却无法捕捉，无法言语…… 受伤的灵体有些麻木不堪，直到一滴泪水溅落，才将平静打破。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泪水，竟一点也不像是从黑气氤氲的自己身上流下来的…… 即使动弹不得，她也恍惚感到一阵舒畅。 难道这就是死的感觉吗？她，今日注定要死在自己爱了一千年的他手里？在这暗无天日的阴曹地府里灰飞烟灭？ 近乎千年，她日复一日地追寻着他，渴望有朝一日能有他的爱来填满自己空虚冷寂的心，可她对花倾诉，对月哀叹，得到的却是他一手葬之…… 此刻她心中虽空空荡荡，却微微皱眉，仍挣扎着，不再让自己落泪。 心悲戚则天地悲戚，金丹丹向天长啸，吟出一腔愤恨…… 随之震颤的不仅是地府，更有李崇训的心。 他看着眼前将死的金丹丹，她面容苍白却仍有傲意，目光依旧凛冽逼人，不肯低头放柔，也不肯倒下认输。 “对不起。” 李崇训抬手轻轻拂过眼角，一双黑眸氲着雾气，不知这一切竟如此难以掩饰，只好侧过头去。 “你是在为我伤心吗？” 这样的李崇训让金丹丹冰冷的目光再难维持。 对不起如果有用，杀人放火也不用付出代价了。虽然这一句对不起远远不够补偿她的痛苦，而且她要的从来也不是委曲求全和别人施舍的同情。过往不可疚，不可究，但有些事总要付出代价，她知道这就是自己行恶的代价。 “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又是金丹丹恶的一面，你们都欲除我而后快，你们狠心我不怪你们，你也不用内疚，全当是我咎由自取吧。” 不知怎么了，明明如此仇恨，发誓他化成灰都认识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却是模糊又陌生的，她连怪他的勇气都没有。 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自己，怎么靠近，怎么争取都是没用的。 她从来只知道以恨为支撑，却不知世间还有很多事会让人气力十足，让人坚持行走在没有路的道上，越走越是卑微，直至陌路…… 第427章 他的选择 而另一个压抑着她的灵魂，她们同生在一副躯壳里，那个她可以不惧疏冷，不畏离别，不为结局，不为归宿，始终坚持着爱和本心，守得住寂寞却美好的回忆，即使命运施加给她再多痛苦她也永远不会向天问出解脱二字。 那个她永远能识得生之可贵，死便无悔…… 可怜这个她在生死极致之时终于有所感悟，只不过有些坚持她和那个她是一样的。 此刻，金丹丹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久违的温和笑容，突然向前一步捉住李崇训的肩膀，值得高兴的是，对方并没有后退，而是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冰凉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一吻。 “知道为什么当时那一掌我没有拍向你吗？因为我舍不得你死啊……” 说完，金丹丹便极速向后飞退…… “小环！” 雾霭茫茫，尘埃横飞，霎时间幽冥河水纷涌向上，逆转成漩涡，烟波涤荡，将她卷携吞没…… 金丹丹在漫天水花中渐渐隐去，再看向那幽黑难辨的暗河，水波荡漾，尸骨填河，竟连个模糊的虚影也没有留下…… 李崇训胸口一震，痛得难以为继，差点昏死过去…… 姗姗来迟的还有朝夕和牛头鬼差以及一众看似强健威风的地府兵士…… “楚楼！” 被金丹丹一掌猛击的楚楼早已心力枯竭，倒在地上，任由精气在慢慢流逝…… “楚楼！你怎么了！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听到朝夕的声音，楚楼恍然睁眼，却如同痴了一般，半晌才微微开口却只见唇瓣颤抖，不能言语…… 最后又慢慢合上了眼，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朝夕求救般看向牛头，可对方的表情无嗔无喜，像是见惯了这种情景，早已见怪不怪了。 没有其他办法，朝夕只能将自己身上的精气缓缓注入，楚楼这才抬眼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是朝夕，急忙抓住她递送阴气的手，握在怀里，微弱道： “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自己怎样……最后，我只想告诉你，我从第一眼见你就爱上了你，我爱你！” 他这句话像是耗尽气力一般，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恶寒之下，直接昏死过去…… 朝夕双手捂着楚楼破损的胸口，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输着精气，连一边的牛头都不忍劝道： “他伤得是胎光，三魂中生命力和自愈力的源泉，胎光泯灭，就是司命之所属，现在不管是扁鹊还是华佗，就算大罗神仙也是无能为力的……” “不……我不信……” 朝夕摩挲着楚楼的脸，一时间泣泪不止，难以接受这一现实。 正在这时，忽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 “别伤心，我有办法救他。” 朝夕微微一颤，不由得惊呼道： “你说真的！” 李崇训点点头，语气低沉，面色郑重。 “你先让开一些，我来看看。” 李崇训将楚楼双手平抬，试着将自己的精气导入，果不其然，对方的魂魄已然碎裂，像个沙漏似的，不管注入的是什么，都会缓缓流泻，灰飞烟灭只是时间问题。 “没关系，我有办法。” 第428章 舍生忘死 李崇训对着朝夕淡淡一笑，即刻盘坐在地上，只留给她一个踏实的背影。 阴风涌动，衣袂轻扬，李崇训令自己和楚楼掌心相对，并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慢慢合眼，看样子并不像是他说的那么轻松…… “精气交，魂魄聚，气足生魂，精足生魄……” 朝夕很少见李崇训如此正色去做一件事，虽然他刚刚语气平和，可朝夕却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一时间，李崇训周身生出一层白色光华，然后愈来愈是强烈，转眼就到了璀璨刺目的程度，以至于那暗黑色的幽冥河面也笼上了一片冷寂的银白…… 他紧紧推住楚楼双手，两个男人同样俊美沉静，可看得朝夕却渐渐神色凝滞，一种不祥的预感正缓缓升腾…… “李崇训到底在做什么？” 朝夕察觉到有些不对，急忙询问牛头。 对方沉吟半晌，才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他大概在与那人魂魄相交吧……” 魂魄相交？顾名思义就是拿自己的元神去交换对方的元神？可是楚楼明明神魂受损，胎光泯灭……难道…… “李崇训！快停下！” 话未落音，一瞬间，风惊雾起，他两人的精魄同时驰荡不休起来…… 李崇训自然没有理她，一双剑眉立起，依旧秉神默念着他的心法口诀…… “枯之质亦为荣之体，前际无始，后际无终，是为因果。生至死，死至生，以荣易枯，魂魄归一，则生死不灭，生生不息……” “停下！李崇训你快停下！” 风雷滚滚，地府中难有雨雪，大片冰凌花漫天飞舞，眩目迷眼，虽有牛头扶持，可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还是令朝夕重重跪倒在地。 一阵光芒四射，精气大盛，正从李崇训的手臂缓缓注入楚楼体内……朝夕想上去阻止，却被牛头狠狠摁住…… “不能打断他们，否则你一个也救不回来……” 朝夕感觉自己哭了很久……终于，李崇训缓缓抬头，嘴角似乎还带着轻笑，这样温和的神态于现在看来却是如此悲情…… “你为什么要救他……你不是恨他吗……” 嘤咛的声音带着哽咽，微不可闻。 看着朝夕的模样，李崇训以笑掩倦，半眯着眼，狭长的眼角同样湿润不堪。 “不要这么沉重，我救了你最心爱的人，你应该高兴才是啊……而且我才不是救他，我到现在还是很恨他，是我嫉妒他，是我想成为他，是我想让他和我一样痛苦，我想让他永远活在悔痛与愧疚中……”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说的话像是在赌气咒怨，可语气倒很符合千年前他温柔谦逊的品格。江山易改，秉性终究难移。 朝夕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嘴里始终叨念的是： “李崇训……你别死……” 死？ 天地悠悠，往昔令人怀想，就算生命中没有那么多壮志凌云，披肝沥胆，就算他李崇训不是什么义薄云天，正气凛然的人物也丝毫不会影响他对于生命的敬慕。只是活着，永远不会觉得满足，活着也永远无法忘怀某些痛苦，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愿死去。 第429章 大结局（1） “我才不想死呢。相反我还特别怕死……” 李崇训周身的光芒在逐渐暗淡，他一边自嘲，一边颤抖着将楚楼慢慢放平，而后对上朝夕那双灵动的眼睛。 “但是看你伤心，看你厌恶我的时候，我其实比死还难受，所以救他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是要你记住我，感谢我，我是不想看你难过，最后，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去爱你……” 夜色隆重，可朝夕那双眼眸仿佛水晶般在闪烁，眼底若有流光浮动，甚是漂亮。 李崇训很快沦陷在那片璀璨中，恍惚忽忽，记忆已化为虚影于眼前不断倒退。在杨柳树荫下，在亭湖碧波中，在朱红罗帐里，有限的生命，途经的风景都因她一人而美。 渐渐，梦幻被疼痛惊醒，李崇训背心一凉，便看到朝夕眼角渡着一抹绯痕，叫他忍不住想伸手为她拭泪，只是心力衰竭的自己再无法动作，终于还是释然般向后倒去，倒在了朝夕怀里…… 既然年少时的爱恋可以千年，死的这一刻又有美人在畔，死又何憾…… “对不起……” 浑然忘我中他对着朝夕说了一句对不起。落在耳旁轻飘飘的，仿佛一声叹息。 犹记得千年前他也曾对她说过一次对不起。她的表情也像现在这样，又痛惜，又怜爱，目中含泪却又满心轻松…… 如果一切都止于那时该多好…… 对不起。 李崇训在心中默念着。 对不起所有被他牵扯的无辜者。 他眼中含笑却恍然落泪。 往事皆伤，现在，最令他难过的是他终究又一次辜负了金丹丹，她明明说过舍不得他死，想让他好好活着，可是自己竟再一次背离了她的愿望……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也和金丹丹说过，对方的表情和现在的朝夕极其相似又略有不同，那美艳多情的样子想起来直觉得心都要化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不是我说过的，最动听的话，你们竟都这么爱听……” 怀里的李崇训正一寸寸如同燃尽的碳火般化为飞灰，随风而去。一点一片，落入河心，荡起层层涟漪…… 朝夕一直觉得那是幻觉，李崇训是多么自负，自私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为救楚楼而死…… 直到那凄凄沉默的幽冥河水很快又恢复一派浓黑，朝夕终于不忍，潸然泪下。 “别难过，这位君子舍生忘死，深知放下一切方能得到自在，自不会再为人生之兴衰苦乐，穷通祸福所累，且世事无常，人死也不是休止……” 朝夕当然知道这是牛头在安慰自己，于是觉得更凶了…… 只是黑暗中，楚楼身上渐渐泛起属于鬼魅的荧光。他眉眼依旧，更奇异的是他躺在身下的那片地面竟然燃起熊熊蓝火。周围是无边黑夜，只有他颀长的身体于空明的火焰中显得格外迷人。 牛头这时才仔细打量起此人，再一掐算，发现他竟是曾经被度厄星君改了命数的那个男人。可就算再是命苦，他也不该这时候死啊。果然，待李崇训以魂易魂之后，地面上燃起蓝火，像是有高人在阳间做法招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