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主角是个禁欲系》 1|剑仙师尊(捉虫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凡体肉胎,宿之不过百年光阴。有者求仙,出凡俗之世;有者堕魔,入魍魉之间。求仙者浩浩泱泱,万古以来多有宗派林立,其中尤以清微派为首。 楚松落现在就在这清微派。 正殿广场上乌泱泱的这四千少年少女,正仰首看着殿上的诸位有资格收徒的真人,看看谁能好运得个真传,再不济得入内门也好,到了这一步,还被放去外门的,也只能感叹仙运莫测,天资不行。楚松落的视线一直落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身上。 喻砚白。 这个世界的支柱——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虽然天资上佳,却是纯阴之体,又生有惑人之香,故而原本应该是被楚松落的掌门师兄收入门下,然后因为意外暴露了体质,引得周围人狼性大发,各种被这样那样的来来去去。然而这体质对楚松落来说一点用也没有,他在意的只是喻砚白这个主角的身份——天运之子。只要能得到喻砚白,楚松落就能够顺势侵占这个世界的天运的能量,进而修补自己的神魂。 喻砚白的世界很受读者欢迎,所以这个世界还是相当有力量的。得之身心,对一个不被任何世界承认的“流浪者”楚松落来说,可是大补。 欲得其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因为喻砚白就被设定为一个人人都爱、也总是关键时刻娇弱无力的小受;欲得其心,却得费一番功夫。也许是为了增加读者的快感,喻砚白的作者让他永远对自己的处境充满不忿的反抗,在黑暗而泥泞的欲望中挣扎一生,故而楚松落稍稍耗了一番功夫。先是不伸出任何援手,反而几乎暗中施力,推动他走向更加自耻而不可反抗的泥浊一生,只在最后救下被人扔到兽谷里的他,悉心照顾,总算觉得自己把好感度刷得差不多了,出去一趟转头回来就惊愕地发现,喻砚白竟然自杀了! 百般工夫白费,楚松落不愿意完完全全从头读档再来,只得再把时间线拉回来——也就是说,在喻砚白看来,自己又重生了,重生在即将被这“天下第一正派”的掌门收入门下几天前的时间点。这时他尚未被妖兽咬碎母亲留给他的可以掩饰体质的玉佩,在大家看来还是天之骄子,只有他一片沉重,既有对重复坠入命运的恐惧,又有对糟蹋了自己的人的憎恨与复仇的野望。 他原本打算先假意入了清微派,谨慎修炼,然后再一一找前世那些人算账,于是站在这广场上,听到殿上那掌门玄波真人的声音,一时间气血上头,紧咬牙关,双拳紧握,连手掌被自己抓破都不自知,忽而听得唤他名字的一声,带点问询的意思,“喻砚白?” 分明清淡阔远如同高山之云的声音,他却倏然抬头惊讶无比——前世,这人并没有来选徒,可如今却出现了!远远地让开一圈在周围的少年少女们低声八卦,“那位就是传说中的玄止真人么?”“不是说他修无情剑道,不会收徒吗?”也有嫉妒,“怎么什么好运气都给那小子给捡了,不就是出身好嘛,嘁。” 喻砚白却已经听不见这一切声音了。他的眼里都是楚松落。 他依旧如同前世一般,一袭白衣,乌发泱泱束在身后,背一把古拙的黑色长剑,垂下眼来看自己,于是眉目沉沉如鸦羽,神色又寂然如冰雪,唇色既浅淡又薄,真是极好看的,又真是极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听见楚松落说,“你可愿拜我为师?” 喻砚白一瞬间想要退却,下意识觉得自己会玷污这雪色,又恍然意识到自己是重生的,此刻他喻砚白仍然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就有一种卑鄙的欣喜。 他听见自己说,“弟子喻砚白,参见师父。” 他虽然不敢直视楚松落,却用余光觑着他的神色,见他微微蹙眉,心下一惊,担心这前世未曾出现的好运如泡影般消失,却听见他说道,“你跟我来。” 对方仿佛犹豫了一下,喻砚白仗着自己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主动去牵住了他的手,一脸乖孩子的无辜,“师父,去何处?” 楚松落心中一梗。 只是简单的牵手,他就已经无法自控地开始反应。 果然主角身上的气运是这么鲜美,险些他就撑不住自己那张禁欲系的脸。不过也好在他看起来总是很不近七情六欲,故而此刻身体兴奋起来,表面上却没有人看得出来一两分。 楚松落不言不语,牵着喻砚白向殿堂上走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啊啊。 谁知道永远披着这么高冷的皮的剑仙,有着全天候触碰发情体质呢? 谁要有这么敏感的体质的人,却是个被奇怪的规则束缚的不能崩皮的人呢? 撩妹达人楚松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整天提枪不能干活为生命而撩汉的日子。 进了殿内,就听到玄波用惊异的眼神打量着喻砚白,有几分好奇地说道,“难得师弟起了收徒之心,莫非是剑道出了问题?” 楚松落淡淡道,“师兄莫要玩笑。此子与我有师徒之缘。” 玄波于是微微一笑,说道:“难得你也有点不是冷冰冰的样子,想来师尊也会欣慰的。叫喻砚白是吗?”他打量了一下,叫住了主掌俗务的玄河,“玄河,你这就带他去上个命牌吧。”他略略思量一下,又带着笑意道:“想来师弟也不会看顾孩子,你再拨几个童子去,为他开辟洞府,也好照顾他生活。” 楚松落略一点头,觉得这样算是省下了许多麻烦,于是就松手示意喻砚白去见礼,“我行末,是师尊关门弟子,在座诸位,都是师伯。余下的长老,之后见面再说。” 喻砚白对自己乖巧的角色很是入戏,听话地挨个叫师伯,领了见面礼,玄河就示意他跟自己走,去制作命牌。却见一直听话的小孩害羞一样躲在楚松落身后,扯着他的袖角,咬唇不肯说话。 楚松落很满意二周目还有好感度残留效果,于是摸摸他的发顶,温声问道:“你不愿意去吗?” 喻砚白小声说道:“师父与我一起。” 楚松落并不反感他对自己的依赖。或者说,在他的意识里,女孩子们都是这样软绵绵地依赖他,所以他觉得作为自己攻略对象的喻砚白这么黏,也不是什么问题。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仿佛很是不明白少年的雏鸟心理,但总觉得自己有师父应当承担的责任,于是微微蹙眉,一板一眼地应道:“……好吧。我同你一起去就是。” 喻砚白觉得重生而来一直飘忽不定的非真实感在这人黑阗阗的眼眸中得到了安定。他多少次诅咒过的清微派,玄波、玄河,这一切人,都变得无关紧要,而不是面目可憎。 他忽然冒出了一种恶质的妄想。 对自己那黑暗的前世中,唯一的光芒的妄想。 只是这个人的话—— 只是这个人的话。 想和他一同分享那至高无上的欢愉。 虽然卑鄙,虽然自私。 但他很快地谴责自己。 怎么能这样想?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一把剑,是你生命之光啊。 ** 楚松落毫无疑问是天才。 即使纵数清微派万年历史,也没有他这般天资纵横的人。他仿佛就是为剑、为无情剑道而生的。 可是喻砚白想要成为他的心劫。 他一向觉得自己天资很好的,即便前生被那样糟蹋,也仍然是同辈之中佼佼者。可如今相比,才直到前世众人夸他,只不过是因为楚松落实在是无可比较。 楚松落如今骨龄不过三十前半,就已经是元婴后期。 传言说他十四筑基,喻砚白如今拼命修炼,堪堪到十七岁的门槛上,才终于有了筑基的感受。 当夜楚松落从顶峰的洞府下来为他护法,喻砚白却在心劫里魔魔怔怔,找不到求长生的本意,只想求一人的爱与温柔。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天地无情,人却有情。 可是天要人死,人却去求长生,难道不就是在逆天而行吗?我求长生,不为长生使我欢愉,死亡有何可怖,只为长相思,有何不可? 劫数散去,喻砚白筑基成了,只觉得心神无力,一阵恶臭扑鼻,心知筑基乃是洗经伐髓,尽去了体内芜杂之物,从此以后就不再是肉体凡胎,可以断五谷,通天地之气了。 忽而却听到一阵衣衫悉疏的声音,他在心劫里要斩而不得斩的师尊就在他眼前,俯身来抱他。 喻砚白有点慌乱,卑怯于自己现在肮脏不堪,却被楚松落环在臂中抱起来,全然不在意衣服被脏得污浊,替他打上防风诀,而后御剑而起,到了楚松落的洞府旁。 温泉蒸腾的雾气扑面而来,楚松落忍住身体的躁动,一脸高冷但认真地给喻砚白脱去外袍与亵衣,决心趁着对方无力刷一刷好感度。 喻砚白慌乱地想要按住他的手阻止他,却看见师尊微微蹙眉问他,“你此时境界不稳,尚且无力,为何不愿意让为师照顾你?” 若是平时,喻砚白自然一百个愿意,可是当师父的指尖触碰自己的身体时,前世各种不堪的回忆都涌上心头,他竟然难以抑制地有点情动,只怕自己出丑,要被师父看见了嫌弃自己竟然是个不堪的人。 可是他此刻筋疲力尽,不知道是温泉的热气熏坏了脑袋还是实在无力思考,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就任由师父抱着自己下了温泉,亲手为他洗去污垢。 那双手由上而下,渐渐地到腰部,喻砚白回忆起前世自己那已被训练好了反映的身子在被他救回来清洁上药的时候是何等地不堪,仿佛过去与现在重叠,又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变得极为沉重,极为绵软,又仿佛被温泉的热气煮得酥酥软软的,只要稍一碰触,就能溢出汁水来。 然后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双手真切地触碰了他。 他仿佛一瞬间清醒过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使得他一把推开仿佛正有点不知所措的师父,慌忙间披了衣服就夺路而逃。 楚松落等听不见了声音,才收起了有点迷茫的神情,一脸魇足的玩味。 “哎呀,只有我一个人受折磨,毕竟也不公平嘛。” 只是还不到下手的时候。 他抚慰了自己,长叹一口气,仿佛为自己辩解一般低声喃喃,“禁欲系又不是性冷淡,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产现实是一个很累的过程。因为找不到符合口味的作品了就只好自力更生,文笔差,没天赋,写起来累,但会努力求生。所以,包养我吧! 2|剑仙师尊(捉虫 楚松落最近非常抑郁。 因为喻砚白又恢复到了自杀前那种不愿与他说话的状态。要不是两人还同住一峰,恐怕楚松落连他的脸都见不到。 好在按照规定,成功筑基之后喻砚白就能去藏书阁选一本功法来。喻砚白可能是畏惧了他人的接近,早就遣散了玄河派来的四名童子,因此楚松落也正好可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去叫他出门。 他到了喻砚白的洞府门口,见守护阵法微微地发着萤蓝的光芒,伸手拨开那阵法的破绽,仿佛打开门帘一样,那阵法竟然毫无反应,就放他进去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术法,在楚松落看来都是极为低级的世界法则。他是吞噬了创造自己世界的人,自然也就无师自通这些法则。 楚松落自身就包含一个“世界”,然而“世界”的属性和楚松落本身作为“人”的属性是互相矛盾的。“世界”也是一种生命体,也有自己的思维,然而这种思维是极为庞大而钝感的,和“人”完全不同。每一个世界都是所有的世界。但每一个世界也具有相对的独立性。 楚松落吞噬掉了自己的世界,但他不愿意就此成为“所有的世界”的归属,所以他仍然具有人的基本性质。 他必须生活在其他世界之中。 所以他其实并不被任何一个世界接受。 他是一个“流浪者”。 他随时可能被属于“世界”的法则力量吞噬,变成另一种生命体,但是他想要掌控世界法则的力量。他徘徊在这些依托某一个人类而成型的低等世界中吸收主角的气运,从而掌握这个世界的法则,进而进一步助长自己的神魂力量。 这是一条很罕见的路,走到现在,楚松落还没有见到与自己相同的存在——除了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 不过,说到底自己究竟是否还能被算作人类? 他心里轻笑一声,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然后忽然又心生一计,做出犹豫而略有后悔的表情退出了这个小院的法阵。 可是已经迟了,作为阵主的喻砚白当然能够感受到法阵的动静——尤其是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于是他从房间出来,看到楚松落抿唇不语,罕见地有些歉然。 当你一直期待见到、却又害怕见到的人出现在面前,要如何反应是好呢? 喻砚白只是觉得,一定要表现的毫不在意这段时间的躲躲藏藏,也决不能让自己胸腔里异常的鼓动溢于表面。 所以他很自然地笑了一下,伸手撤去了阵法,做出请进的手势,一边抬眼看楚松落,笑问:“师父既然进来了,为何又出去?” 那有如一把古朴的剑的男人欲言又止,唤他的名字,“砚白……”他犹豫再三,向前两步,试探着伸手去触摸喻砚白的发顶。 喻砚白一下慌乱起来,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楚松落尴尬地放下手,垂睫不语。 片刻,他又低声道,“也是,毕竟你已经长大了。” 喻砚白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忽然觉得他先前进了院子又出去,恐怕就是担心自己因为他莽然而来,心生不快。 这本来就是他一直谋求的恰恰好的距离,不必过于亲近,却始终能够相伴,但此刻他只觉得胸口沉闷,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 就在这恰恰好的距离,那个你前世今生无数遍摩挲咀嚼的梦中之人,用恰恰好的温度,声音苦涩地跟你讲,“……也好,为师只是来看一看你……近况如何。” 喻砚白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的,传到自己耳朵里:“弟子一切都好,劳师父费心了。” 于是他感觉到眼泪已经无法控制地从眼眶里爬出来。 为什么要流泪? 他并不想被师尊看见自己在哭泣,这仿佛在示弱,仿佛在撒娇,仿佛坦白了一切自己的逞强。 他的眼泪总是卑怯而恳求的,因为很多很多的事情。他的眼泪前世总是让人更加欢愉,回忆起来却都是刀子割着心疼。 为什么要流泪? “为什么,要流泪?” 他深深地埋着头,却看到一双手来拂去他的眼泪。 师尊的手自然是很好看的。关节分明,却又修长干净,指腹却都是练剑练出来的茧子。沙沙的粗糙感和微微偏低的温度,碰到他的脸上的皮肤,感触是无比的真切。 喻砚白一把抱住了面前的男人,埋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泣。 他告诉自己,只有这最后一次,从这次以后,他再好好地客客气气,尊奉师长。 被他抱住的男人,伸手出来,极为不习惯、但努力温柔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男人的声音从胸腔鼓动过来,更加真切。 “——为师带你去石渠阁选功法罢……?” 喻砚白一边落着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的泪,一边反而有点想笑。比起前世那些人虚伪无心的甜言蜜语,这样生硬而笨拙的转移话题,如果不是自己,谁会懂得这是安慰? 反正师尊并不懂得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起来,就让他当作自己还是耍小孩子脾气也好。 所以他带着哭泣后的鼻音,瓮声瓮气地回答,“好。” ** 清微派有两大藏书阁。 天禄阁与石渠阁中,石渠阁是放筑基期弟子可以用的功法的地方。虽然适用条件很低,但毕竟是一大派珍藏,最下等的黄级功法,都往往是罕见的优品,罔论还有天级功法,可供内门真传弟子挑选。 为了保护功法传承,藏书阁都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任何人进了这里,都会变成凡人的状态,不能调动一丝灵力。 侍书的小童一言不发地带着他们踩在木质的旋梯上,一路用了四把认证牌,才到了最顶层的天字层。 大门打开,数万卷的功法都以文字的形式被记录在符简中,安安静静地陈列在一排排的书架上。喻砚白前世虽然来过这里,再来一次仍然觉得震撼。 小童微微一欠身退出了房间,楚松落说道,“有两个时辰可供你选择。” 喻砚白点点头,开始浏览这些功法。 前生他此时还是天之骄子,虽说表面谦恭有礼,实际上还是暗怀傲气,竟然觉得斗法一途于修炼并无大用,才导致最后反抗力都那么微弱。 重来一次,他方才明白修炼所求长生这一条路,并非平平稳稳,不与世人争夺,一味清心修道就能够成的。故而他此时才能够更谨慎、更谦恭地去阅览这些前辈高人的流传。 藏在这书阁里的功法,经历千年万年,实则都暗暗有傲气。不仅是人选择功法,也是由功法选择适合的人。 在楚松落眼里,这些功法都仿佛是有了灵性的一行行法则,不过若是为了这点碎片数据就舍本逐末,被这个世界察觉然后驱逐,就太不值得了,所以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喻砚白走过一排排书架。 喻砚白在癸字十三号书架前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牵引。 那仿佛是一种很欣喜的情绪,正唤着他前去。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以加强这种感受,顺着它走过去,却发现那本功法摆在架子的最高层。 正好是仿佛努力一下就能够用指尖够到的高度,喻砚白踮起脚尖试了两下却怎么也探不到,正准备去搬梯子来,却感受到背后有人贴着自己,探手一捞,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那枚符简。 “是这枚么?” 喻砚白今天第二次没能控制好心绪手忙脚乱地退出他的怀抱,两脚一拌就要向后摔倒,却正好被楚松落长手一捞揽到了怀里。 为了防止这个像兔子一样的徒弟再跑,他主动退了两步,将符简递到喻砚白眼前,说道:“你若再躲,我便拉不住了。万一撞着了书架损毁了藏书阁的符简,为师也担待不起的。” 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神情也一如既往地仿佛冰雪。只是那沉沉黑如墨的眸子里却恍惚有一丝笑意。 喻砚白大窘,又不知为何心跳快得难以自制。 他接过了符简,低声道了谢,就好似木头一样绷直着出了天字阁走下楼梯。一边噔噔噔地下楼一边想,恐怕是这石渠阁使人失去修为的阵法有问题,否则他的心跳为何会违反常理跳得那么快,耳朵又烧得好似已经离开自己了呢? ** 喻砚白选中的功法是一本手诀,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简直像坊市里的地摊货,然而修炼起来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其中又大有乾坤玄妙之处。 至于他的师尊,却是因为师门任务出了远门,一去就是五年之久,毫无音讯。 喻砚白心中焦虑,几乎日日都要去确认他的命牌是否仍然完好无损,却也暗自知道自己这个境界,即使他出了事自己也起不到半点作用,于是只有更加沉默不语,加倍努力地修炼。 幸好他也真是天资卓越,又愿意下苦功夫,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成了同辈之间进境上的第一人,更因为喜着白衣,寡于言谈,竟然有传言说小师叔玄止选了他为徒,就是因为他长得与自己仿佛。 喻砚白却丝毫不能有喜色,因为他入门就要满十年了。 也就是说,春试秋比就要到了。 春试秋比,是正道上各个门派的年轻弟子崭露头角的地方。 虽然叫做春试秋比,实际上却是以十年为一春秋计量,因为大门派往往十年一开山门。 俗话说春种秋收,十年前入门的弟子,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就能在这里见到,故而称之春试秋比。 春试,是参加秋比前门派内部的遴选,秋比,自然就是各门派的精英弟子一决高下的地方了。 修仙者的成长周期长,精英却少之又少,不出意外,在这秋比上能够名列前茅的人,日后都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中流砥柱,或名动一方。所以这每一届的春试秋比,虽然只有年轻弟子出面比试,也是影响着修真界正道格局的重要战场。 前世,喻砚白正是在秋比的时候遭同门暗算,被下了药丢到深山老林里,修为尽失还要与妖兽搏斗,母亲留给自己的玉坠被妖兽功法损毁,自己奄奄一息发了符鸟求师兄来救援,未想到十年来一同修炼的情谊,竟然比不上人的欲念渴望,只换来一场伤痕累累的云雨。 这便是一切的起点。 这一生,一定不要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要说:  得到了好多评论,还收到了大亲友莫二末和小萌物纳溪蓝衣的地雷,咬手帕,开心! 卖萌脸看你们(●\''?\''●) 3|剑仙师尊(捉虫 那么,楚松落在什么地方呢? 虽然对外称是出师门任务就一去不返了,实际上他仍然在这清微派里。 青岚缭绕主峰中,翠柏蓊郁,掌门居所不似楚松落一苦修贫寒的剑修,自然是画梁雕栋,大殿古朴典雅,且自有一番气派。 玄波从两袖的走廊出来,仿佛闲庭信步,绕山缓缓而行,山腰处见到半面埋在山里的石碑,仿佛已经很古了,多受风吹雨打的侵蚀,字迹模糊。 此碑名砚山。 砚山碑所通往的,是派内的思过崖。 传闻此碑中有前辈高人留下的浩然正气,作奸犯科者被谴思过,往往一见此碑就潸然泪下,自悔其行,所以心神大损,更是在思过崖日日苦修。 玄波手持掌门令,自然就感觉不到这砚山碑的威力了。 因为砚山碑损人心智,灭人威风,只是为了让那些弟子都无法看破,所谓的思过崖,不过是依托一个山洞而修建的一个幻阵罢了。 幻阵镇压一魔魅,靠吸食人的苦恨、忧思、恶念为生;阵法又将这魔魅吸食得来的修为转换为维持幻阵的能量。故而只要一有弟子进了此门,只要未曾真真正正反省干净自己的过错,就无法走出这思过崖的幻境。 这阵法的布置者可谓是玲珑心思、巧夺天工了。 如果没有这个人,玄波以为这个思过崖是所向披靡的了。 玄波看向那个被玄铁锁束缚在洞底深处的男人。 玄止。 自他被关在这里,已经五年,日日不得见天光,除了自己也无人沟通,却无一次触发这个幻境。 也就是说,他心中无怨无孽,亦没有忧思悲愤,仿佛在这里,日日备受折磨,与给他玉液琼浆、明灯香茶供奉一般毫无区别。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澄澈的人么? 楚松落并没有睁开眼睛。 似乎是早已知道是玄波在这里,也知道他将要做什么,所以心里毫无波澜。 玄波只觉得一阵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他为什么不看我?他为什么不愿屈服于我? 人皆软弱,人皆疲苦,为何只有他能够明澈如此? 然而他越是明澈高洁,玄波就愈发有损毁其洁的冲动。他缓缓地取出令人用蛟龙的筋精心炼制的鞭子,并不用灵力,而是单纯凭借自己的臂力,冲着这被吊在壁上的男人,充满乖戾心思地抽了下去! “啪”地一声响。 那因为久不见日光而愈发白皙的胸口的皮肤,立刻皮开肉绽,血色渐渐渗出。 玄波见了只觉得仿佛加在己身,既是很疼的,又异样地有一种爽快。 他有几分怜惜又有几分恶意地问:“师弟,赤身裸体,且受鞭刑,尚且一念不动,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师兄的爱抚呢?” 楚松落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疼的。 也许是因为严格来讲,他已经不算是人类了,所以除了躁动的渴望与来自神魂的苦痛,肉体的苦痛对他而言都会被自动转化为“知悉”。 苦痛的本身作用是为了让人能够感觉到危险,楚松落却能够直接知悉自己的痛苦,也就不在乎苦痛这个过程了。 所以他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目光沉沉如潭:“短褐华裾,既于我无异,我又何必为了三尺织物,失去道心?” 玄波笑得很是扭曲。 “师弟向来聪敏异常,连自我辩解也是极为擅长绕开重心呢。” 楚松落沉默不语。 在玄波看来,即使受到这般折辱,玄止也仍然面色不改,眉眼如墨,长发如鸦羽之色倾泻而下,虽然不着寸缕,白皙的皮肤与玄铁色的链子、和那深色的岩壁,形成一种别有一样暗示色彩的对比,更显得他线条有力的精瘦的身体充满原始的张力。那张仿佛永远不识人间七情六欲的面容,也使得玄波更想要强行为之涂上醲艳的欲念的色彩。 他想到自己发现的秘密,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师弟此刻不说话,岂不知你身子,倒是很会说话的。” 他伸手去轻柔地抚摸楚松落的面颊,态度珍重得好像对待绝世珍宝,恶意地用唇瓣附在他的脖颈动脉处,仿佛吞噬又仿佛感受他血液的流动。 这样暧昧的动作中,他满意地看到师弟痛苦而隐忍地皱起眉头,身体渐渐有了反应。 越是情动,他就越是一言不发,仿佛闷声压抑着自己的反应。身体却无比地渴求。玄波感觉到自己也无法抑制下渴求了。 他固然是想要占有师弟的,但恐怕这如剑之人,若是被折,就会一断而不回;况且如果是他,玄波也是愿意雌伏的。只可惜神女有心,不管他态度强硬或者柔软,玄止都是冰冷如剑的襄王。 玄波忽而说:“要到春试秋比了,师弟——你说,我将你那捧在手心里的小徒弟,也弄进来与你作伴,可好?” 楚松落故意心神动摇一下。 阴湿的山洞倏忽之间就变为了万丈高崖,他危危欲坠。 玄止眼里的一抹震惊与慌乱显然取悦了玄波。 他缓缓地脱去自己的外袍,伸手环住师弟精瘦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弟的无情剑道,这不是已经毁了么?不若师弟满足一下师兄这多年的苦心哀求罢,说不定,我满足了,就能放你出去见你那亲亲徒弟呢。” 他看到玄止深深地一闭眼,再睁开眼,山崖就又变成了洞穴,声音干枯苦涩:“……如何做?” 玄波不止一次地觉得嫉愤这种情绪是如此地误事。 因为他分明想要的只是玷污他就好了,所以他心中潮声万千,表面却只是笑着解开了锁链,用舌尖去探试男人的欲望。 “来抱我吧。” 男人一言不发,面色有如冰霜,却在欲望的驱使下粗暴地行了此事。 ** 楚松落还是很满意的。 总是靠右手还是不爽,主动去嫖的行为就会被为违反这张禁欲系的脸。 所以看上去是掌门玄波囚禁了他,但实际上楚松落既不在意修为,也不在意这么短暂的失去自由。 他只是实在无法忍受每每有肢体接触却只有自己难受的情形,所以故意暴露了这个破绽给玄波看。 果然对方以师门任务之名骗他出门,他故意放下一切防御,醒来就在这山洞中。 三五不时地玄波就会来撩他,完了还会帮他抚慰躁动,简直是完美的一条龙服务。 玄波虽然是中年人的外貌,然而眉目温和,看起来颇有书卷气,更何况修仙者少有面目不堪的,楚松落本就不挑食,也就不计较这一点问题了。 最后能够上本垒,楚松落也并不排斥,反而很是欣喜。这种被判定为被动的本垒并不会影响他的形象,所以开了这一回荤,实在是一点也不亏。 只是苦恼于接下来到底是先按照原本的轨迹,让喻砚白被人暗算之后再上手,还是另谋他道? 可是这一世喻砚白身上已经有了太大变数,恐怕多数还是要求其他的途径再来。 更何况即使喻砚白被暗算成功了,由于楚松落处于强势状态,即使上了也可能被判定违反规则,到时候喻砚白也有可能恨起他来。——虐恋情深的路线走起来就太累了,最好还是另做打算。 思量好了计划,又想想自己现在应该算是失掉了元阳,又因为无情剑道动摇,修为应该骤降一些才算合理。 他毫不在意地抓住了神识里的元婴,小小的、金色的楚松落仿佛感受到了危机正在拼命挣扎,却被神魂的手一把撕去了四肢,烧成灰烬。 小人疼痛地无声尖叫,然后身体就融化又重新显现出元婴的形态,只是看起来颜色更浅薄一些,奄奄一息一般,无力地合目坐于识海上空。 楚松落并没有理会受伤的“知悉”。 他感受了一下,此刻他体现出来的修为,应该看起来也就是个元婴初期,而且仿佛重伤未愈,极为孱弱。 他这才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挥手一下。 仿佛时间此刻才开始流动,正衣冠的玄波终于放下手,一如既往温和地笑问:“师弟仿佛伤得很重,这就要去找师侄去么?” 楚松落眉间好像隐着一丝不耐,然而这些情绪都被寒冰一样的语气给冻着又掩饰过去了,“多谢师兄赠衣,玄止告辞。” “师弟连这外边究竟是什么情况都尚且不清楚,这样莽撞,可叫我如何践行师尊的嘱托呢?” 玄波说着就要伸手过来为他撩起垂下的一缕头发,却被一把打开手。清脆的一声,他惊愕又有几分好笑地听到男人沉声道,“请师兄自重。” 玄波长长叹一口气,仿佛真是包容师弟的大师兄一般口吻温和,“师兄可是为求师弟欢颜,连雌伏于你都愿意,却不知道哪一步走错,却使得师弟如此讨厌我。” 眼瞅着玄止神色更加寒霜重重,仿佛即刻就要结冰,他才好像真是被伤透了心一样正经地道:“春试已经结束了,各门派弟子都已经往掠马台去准备秋比了。我谎称师弟命牌有不稳之态,特意去寻你了,如今师弟却是不得不与我同行了。” ** 天赋是一根刺。 有天赋的人,将永远因为这根暗疼的刺,意识到自己与庸碌之众不同,永远要奔跑,永远要被细微的疼痛提醒前进。 你可以假装一无所知,但当你意识到之后,就只有绽放光芒。 喻砚白前生没有在意的天赋,这一辈子戳得他无比疼痛,也让他在人群里闪闪发光。 其他弟子,多有同门师兄弟,三两一群,或有高谈大笑,或低声交谈,只有他孑然一人,不合此群。夺得了春试头筹,更是如此。 独处之人并不一定孤独。一路上他常在飞舟的角落眺望云海远山,有时能听到女孩子们带着几分同情的讨论,说他拜入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冰块门下,纵然地位卓越,恐怕过得也很是清苦。也有人说他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实际上还不是真传弟子资源丰富,修炼更加容易罢了。诸如此类的等等,不一而足。 到了掠马台,已经是当日的傍晚了,引路的童子让他们先行住下,改日再去和其他各派的人拜访。 ——也是,他们不仅掌门不在,连最为声名鼎盛的玄止真人楚松落都已经五年毫无音讯,期间各处暗潮涌动,无数人传言他已经遭受不测,若非命牌还完好无损,连喻砚白自己都要绝望了。 然而他自己多番怀疑,却容不得他人有何断言。 所以当对面长清派的一个少年站到他面前啰啰嗦嗦挑衅了一堆的时候,他并不在意。 所以当那少年开始断言“玄止已经陨落了!不然就是被哪个妖兽掠去采补了……”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看向那个人。 空气一时之间十分冷凝。 因为他一向不爱交友,清微派里之前并没有人帮他辩别。此时倒是那前生的师兄平函出面道:“算了算了,各退一步;长辈不在,莫要为了一点口角之争伤了和气。” 清微派新弟子一代第一人喻砚白,以容貌昳丽著称。 然而当他面无表情地拔出剑的时候,一股凝然的冷冽之意竟然让平函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然而身体的反应不能用恼羞成怒来掩饰,他一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于是假意温和地“理解了师弟的决意”,讪讪一笑,补充道:“好吧,既然师弟下定了决心,就要注意分寸。” 喻砚白瞥了这懦夫一眼没有多言,而是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长清派的弟子。 “报上你的名字。” 他说,“玄止门下弟子喻砚白,欲与你一战。” 容貌昳丽的少年忽然微微一笑,“也看看你到底是多么有求死之心,才长出来这么一张烂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偷窥自己的读者的读者专栏,可以找到很多粮食。 因为吃我脑洞的人,肯定也吃同一流派的脑洞(/▽\=) 4|剑仙师尊(捉虫 那上清派的弟子顿时气得跳脚,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挺会咬人!不过你这样跟我凶戾,有什么用!聚集在此几大门派,谁人不知你那好师父恐怕已遭受不测!我用心良苦,看喻道友你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尚可改投他人门下,才好心提醒,没想到说句实话,就要被这般侮辱攀咬!不愧是名门大派清微派,就是这样讲道理的吗!?” 他虽然一直叨叨个不停,手中却一直没有出招迎战的准备,到好像随时准备看情况不妙就逃跑一样,神经紧绷。喻砚白知道对方不打算出手,只是为了用言语激将,逼自己先动手。 喻砚白向来少有与人争辩的经历,此时他气得气血倒流,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中发红,却也越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即使是为了师父的名声,他也不能动手。 一旦喻砚白先动手,他这一方无论如何都会落下心性不稳、出手毒辣的名头。玄止真人修无情剑道,本来就是以杀止杀的一派,倘若自己动了手,师父也肯定会被人构陷天性凉薄,教徒无方。 死死地握住剑柄的手犹豫再三,将剑向鞘中送回—— 那人眼尖地看到他的动作,无耻一笑,“哈,这才对么。我讲的无一不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全是为了道友你好,何必至于动刀动剑的,岂不是既不讲道理,又失了风度?” 喻砚白死死地咬牙。 原来世界上有许多即使有力量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低下头用力地闭上眼,双手紧紧地握拳,一边深呼吸,一边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能动手,不能冲动,一旦出手就是自己的失败。 却忽而听到对面那烦人的噪音戛然而止。 有人温柔地拍了拍自己的发顶。 那个多年未听见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清淡地问道:“哦?我近来多事,未曾抽得出空来拜访贵派掌门,尚不知道贵派最近是将满口胡言当作讲道理来教给门下弟子的。” 喻砚白恍然大悟,却又开始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惊讶是有的。欢喜也有的。但是他竟然又十分委屈,又十分不齿自己的委屈。 明明还在,为什么五年都毫无音讯传回? 一瞬间就能想到无数个有可能的回答,然而他最恐惧的“我是不是对他来讲不重要”总是浮现在最前头。 可是现在见了他仍然乌发于腰后一束,背一把古剑,白衣出尘,就觉得无可抑制地喜悦到想要哭泣。 楚松落示意喻砚白后退几步,语气清冷平和,却倍加令人觉得体寒:“不若某替贵派掌门尽一尽长辈之责,教你得知目无尊长、自不量力,是什么下场,如何?” 他虽然问了如何,但语尾尚未落下,一股冷冽的剑意便凌空而起,仿佛天地对此都有所感,空气变得黯黯沉沉,云层迅速聚集在这一小片天地上方,蕴变铅灰,浓厚低沉。 温度骤然而降,来自元婴修士的强大压力使得那弟子实在强撑着站也站不住,一口闷血吐出来跪在地上。 原来楚松落尚未出手,这杀伐无数的凛冽剑意就已经是区区一个筑基初期的、尚未见过大场面的弟子承受不住了的。此刻他虽然表面上只是吐了一口血,但恐怕五脏六腑都已经多受损伤,恢复起来除非有灵丹妙药或者经年累月,恐怕是难以痊愈的。 “玄止真人且住!” 却听得一声爆喝,原来是长清派掌门赶到。果然敢如此挑衅的,这弟子也是掌门真传。 这掌门也是个元婴中期,却因为父母都是有所成的修士,代代都在长清派身居高位的,故而修为里也多少是丹药堆起来的成分居多,本来自恃修为也算是横行一方,没想到刚从宝器上跳下来就被这冰冷的剑气逼得胸口一闷。 他这才知道玄止真人名不虚传,也感觉到这明显已经是放了水的威压,既生气门下弟子这么不长脸,又懊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出手阻止事态进一步蔓延,玄止肯这么手下留情,既是自恃身份不屑动手,也是看在各据一方多年来相安无事、同为正道的面子情上了。 所以当楚松落收起那通身的气势,他才一脚把那弟子踢到一旁,看似凶狠地训斥数落一通,然后谦逊地说都是自己教养无方,连连称此番得罪了玄止真人,实在是罪有应得,不敢再犯,就准备这样离开,却听到一声“道友且待”。 玄波悠悠地噙着笑从飞舟上踱步而下,拱手向围观诸人里几个有交情的见礼,又受了清微派诸弟子的礼,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有话可不能这样说,这位……嗯?清远掌门?贵派弟子出言不逊,我师弟尚未动手,不过小小惩戒,这不已经毫无因果了,哪里称得上‘得罪’?我师弟一向谦逊自持,不说平易近人,也哪里至于被说成这么树敌无数的‘高贵人物’,道友觉得是不是这样?” 他虽然风度翩翩,礼仪俱佳,却既符合正道第一大派掌门人的气派,又有恰到好处的傲气与反讽。 还不待清远开口辩解,他就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笑道:“哦对了,我倒忘了清远真人锦衣玉食长大的,一片赤子之心,不通人情世故,难得学的也算有点手段,耍得不好,还被我这样质问,也实在是我强人所难。 ” 清远背后一片冷汗,好在他确实如玄波所言,出身很好,虽有几分傲气,但受了人事挫磨,能够当上一派掌门,还稳坐到如今,已经是很会审时度势、懂的人情练达的人了,故而再三道歉,又称自己一时失言,说错了话,等等等等。 玄波便也假情假意地客套几句,目送长清派诸人走了。周围的人见已经无戏可看,也都渐渐地散了去了。 玄波这才上下打量了一下喻砚白,若有所指地道:“师弟脚程倒是很快,难怪嫌弃我这飞舟太慢。” 喻砚白只觉得他的眼神很是让自己不舒服。 上一世玄波曾经也是光明磊落、温柔可亲的好师父,只是仿佛自那龌龊之事被他发现、甚至参与以来,玄波的理智都不知飞到了哪里去,竟然毫不在意传承万年的清微派上下风气有可能在此毁于一旦。 他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就被楚松落牵住了手,男人眉眼间有几分隐藏得很好的厌恶与不耐,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吧。” 玄波还正微微笑着等楚松落回复,但他这样避而不答的失礼,反而好像笑得更开心了。但玄波毕竟不是楚松落的目标,所以楚松落并不再分神,带着喻砚白御剑而去。 英雄救“美”和故人重逢,都是诱人相思之情更加浓化的妙招。楚松落御剑而行,心里还有几分洋洋自得。也许接下来只要示一示弱,再表现出自己无情剑道有了动摇的征兆,到时候—— 嘿嘿。 想到这个世界的法则力量都唾手可得,楚松落就很是志得意满。 到了分配好的院落里,刚进阵法,楚松落就闷了一口血吐出去,白衣染血,长剑捣地,看起来分外凄惨。 喻砚白果然慌了神,一下子就抛弃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心绪:“师父!” 楚松落闷声咳嗽几下,嘶哑着声音道:“无妨,一点小伤。” 语毕,他冲着喻砚白带着疲惫的释然与解脱,微微一笑。 日已西沉,天色昏明,这烟色叆叇的小院中,日日魂牵梦萦、睽违五年的人,忽而冲你一笑。 那么转瞬一逝的笑容。 真是好看。 喻砚白怔怔地想,真是好看。 即使是人间万家灯火通明的歌舞升平,即使是亿万星辰明灭闪烁的霄汉银河,此刻也比不上某个人的笑容温暖璀璨。 那个人说,“我回来了。” 唯有此刻,喻砚白不愿求长生。 ** 师尊肯定受了重伤。 虽然他无法窥测师父的修为,但喻砚白毕竟是亲身感受过楚松落那举世无双的剑意鼎峰的时候。万不可能过了五年,这剑意不升反尔降了。虽然也有可能是自恃身份不愿意以全力打压一个小小弟子,可那后来的吐血,无不显示当日师父并非不愿拔剑,而是受了重伤又千里赶来掠马台,实在无力一战,强撑作无事而已。 会是什么样的遭遇,能让一个强大的剑修遭此重伤? 他想到掌门意味深长的话,又想到昨日那昙花一现的笑容。 一个猜测在心里渐渐形成。 ——莫非,师父的无情剑道,已经动摇?! 而那罪魁祸首,或许就是道貌岸然的掌门,玄波真人! 怒气与不甘变得无法控制,喻砚白狠狠地一拳捶在墙上。 这一拳的疼痛使他反而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一遇到师父的事情就格外容易失去理智。 ——师父既然不愿意告诉他,那么他就只好先自己观察。 自己的疏离,是唯恐被厌恶,唯恐失去,是珍切深重,才愈发谨慎。却没有想到有人那么暴殄天物,要去毁掉那么一把不世之才的剑。 “……倘若是真的,”他喃喃低语,“我定要让你好看!” 谁也没有注意,喻砚白藏在胸口的玉佩,正微微地、一闪一灭地,发出萤红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话!痨!了!非!战!斗!人!员!撤!退! 1、掌门嘴炮技能满点。 2、好像有小天使说不喜欢主攻QAQ 相信我这篇文很苏爽很开心的,就当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看一看吧! 3、昨天才顶风作案今天就听说以后被请喝茶的话罚款都是自己掏腰包了,好怕怕。我觉得自己昨天拉灯拉得还是很好的,对不对? 今天发文晚了说话多了对不起,深鞠躬! 最后感谢一更新就给我地雷轰炸的纳溪蓝衣姑娘,以及新捕捉的两只小萌物宅宅宅宅宅成熊猫、愉悦~ 谢谢你们,破费啦! 5|剑仙师尊(捉虫 晨光熹微,楚松落在院落的树荫下盘膝而坐。天地之气流转,仿佛他就是天地造物,通透飘渺,只要日光通彻,他就会像此刻悬浮着细小灰尘微粒的半透明的空气一样消失不见。 仙气缥缈的楚真人还是想不通自己都表现得这么好上手了,为什么喻砚白却没有一点点主动的倾向。 难道爱不是占有么? 他感觉到有人正在空中看着自己,恐怕就是那掌门玄波。糟糕,简直想一想他的名字楚松落就觉得很饥渴。虽说他并不是目标,但是,也许——只是偷偷地、小小地吃一点点糖,应该是可以的吧? 他故意装作毫无所觉,又给自己逼出来一口血,果然发觉法阵一瞬间被闯破,玄波急忙到他身前,想要出言关怀,却见到那人一脸漠然,于是转而挂上调笑的神情,故作轻佻地去抚摸他沾着血迹的唇瓣,“哎呀,没想到师弟伤得这么重——” 楚松落一手打掉他的手,却反手被抓住,更趁着他无力反抗一把被压到树上。 玄波笑意吟吟,“如今修为倒退,师弟还是不改往日,总是对我这么暴躁,我可是要受伤的……” “——不若,师弟补偿一下师兄我受伤的心灵,可好?” 他满意地听到白衣的男人喘息变得粗重而难耐,双手遏制住他的动作,看上去却像紧紧环抱住他,然后探首一吻。 师弟仿佛意乱情迷,已经失却了理智,凶狠地反客为主,用力地吮吸,好似掠夺一般用舌尖征服他的防卫。理智溃不成兵,玄波被他吻得几乎难以喘息,几近腰间一软,却忽然听到一声冰冷而饱含怒气的喝声:“放开我师父!” 楚松落浑身一僵,立刻与他分开纠缠,眼中满是自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玄波倒是微微一笑,退开几步笑吟吟地说,“师弟今日倒分外热情,不过这时机选得不巧,你我不妨改日再促膝长谈。” 说罢,不等楚松落拔剑,就掐了个手诀离开了。 喻砚白一早从入定中清醒来,却看到师父与掌门在倚靠着院中的树缠绵得难舍难分,原本以为是你情我愿,却看到师父被钳制着双手,便猜测肯定是那掌门使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使得师父无力反抗。 他原本以为如此不敬掌门,按照玄波的性子,大不了就是个杀人灭口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千里逃亡的准备,却没想到他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不过这一点疑惑也就是在心中一闪而过,他并没有加以深思。 楚松落觉得自己这小吃吃得还算爽快,又假意咳嗽两声,看似疲惫地阖上眼,摇摇欲坠—— 喻砚白瞧见师父在倚靠着树神色疲惫,再一细看,他唇边仍有血迹,地上也有暗红的一滩,又见他咳嗽两声,仿佛体力不支,顿时大惊失色,冲上去刚好接住楚松落。 他如今骨龄二十三,个头却仍然比楚松落差一个头。男人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仿佛难以自抑地用手去探索着喻砚白的后背,双臂环在他身上,用力之大,好似要将喻砚白揉进自己的身体。他用唇轻轻地摩挲着亲吻喻砚白的头发、耳廓,经过他的脸颊。喻砚白感觉到他的嘴唇因为干燥缺水,触碰到皮肤的感觉是微微地发痒,仿佛要点起火来。身前感受到师父那炽热的情动,是他上辈子极为恶心的反应,此刻他却竟然也有点意乱情迷,犹豫失神,甚至暗暗地有几分期待。未想到不意间却猛地一把被推开来,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楚松落忍痛推开了喻砚白,知道这样上了本垒也算是强取,并不能算得喻砚白主动献身。他装作无法控制自己,跪倒在地上,拿那把从来不离身的剑支在身前,很是狼狈地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虽然神智上很是清醒,但演得很上瘾的楚松落还是做戏做全套地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做出挣扎间勉强回复理智的样子。 男人哑声道:“退下。” 喻砚白心神慌乱,既可耻于自己竟然想趁师父神志不清的时候顺势求欢,又担心师父被那掌门陷害,小心翼翼地要去扶他,却被凛冽的剑气一把逼开! 楚松落猛地一挥剑,没了支撑,骤然倒在地上。他艰难的站起来,形象是喻砚白从未见过的狼狈,乌发散乱,白衣上杂着泥土灰尘,血从他的唇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乌黑的眸子涨出了丝丝血意,冷声道:“别碰我!” 剑未出鞘,自然只是为了威吓而不是攻击。 喻砚白看到师父踉跄回房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绞痛。 上一世,师父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天下无双的剑圣,如今却遭受这般侮辱,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 莫非,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么? 因为自己能够重来一次,从头至尾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就要师父来承担这样悲惨的命运吗? 他狠命地咬着嘴唇,又恨极了自己莫不是上一世叫人弄出来的贱毛病,竟然想要以身获得师父的宠爱,又怨愤这莫名轮回的天命,恨因果纠缠,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 有何解可以破这天道轮回? 有何解可以跳出这三千世界? 他想要仰天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 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那玉佩骤然又一次微微发出猩红的光芒。一闪一灭,竟然渐渐与他的心跳同步。 噗通。噗通。噗通。 红芒越绽越明显,却在喻砚白若有所感的一瞬间,猛地刺入他的胸膛! 喻砚白一下子捂着胸口,但那刺痛的感觉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么。” 他仿佛若有所感,又犹豫挣扎,沉默的低着头,缓缓地走回房间,眼神暗沉。 吃完糖的楚松落忽然觉得这世界的法则力量有了一瞬间的动摇,明白这是即将大功告成了,得意洋洋地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但他又忍不住想,那么我楚松落的性格,究竟只是我楚松落的,还是原本创造了我的作者给予了我的呢? 他将双臂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想了一下,又无所谓地笑了。 反正自己原本属于的世界,已经被自己吞噬了,最初他的作者,是怎样设定了自己,都无所谓的。 也许有一天,他能够找到那个人人都有能力构建一个小世界出来的高等世界,去找到自己的“作者”。 恩怨情仇,到时候再论也不迟。 ** 据说掠马台是上古修士跑马谈笑之处,此处已过数万年,仍然有一股潇洒浩然之气残留,使人感之心胸豪放,顿生煮酒论天下英雄、拔剑一决高下的豪迈之意。 自天下正派有了规章以来,掠马台就是光明正大一决高下的地方,尤其是十年一度的秋比。 在这里似乎无人能够违抗先贤的浩然之气,使出什么阴招。在掠马台决出的高下,天下人无一不认同。 今日正午阳极时分,各大门派的掌门共同祷香祝天地之寿,然后宣布这一届秋比正式开始。 其他各峰的弟子都跟在领头的大师兄之后,唯有喻砚白仍然孤零零一人。多有人以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喻砚白却冷面抱剑,独立台上,不言不语,等待下场。 心中莫名地十分烦躁,今天三次下场,他全没有了观察对手招式经验的耐心,都是速战速决,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三战完了,负责排场的执事恭恭敬敬地道:“前辈下一轮,就排到明日午前了,具体时分,今晚我们会送纸鹤知会您,您若要观战,这么二十四个台子,您随意的看;若不愿意看了,这会儿就已经能回去休养调息了,也好为明日做准备。小人就先祝您每战逢吉、武运昌隆了。” 喻砚白点点头,也不耐观战,转而想到今天莫名知道的关于自己的秘密,却也不愿意回到院落面对师父,正准备在这掠马台周围四处走一走。 掠马台是上古遗迹,周围也是荒凉的石碑、一望无际的残断无神的上古兵器与枯黄的野草。 漫无边际的黄草经过万年,却也只是这模样,无论春来春往,也不曾有绿草发芽。 恐怕是这里曾经是做过几位先贤的战场,当时的杀意,至今还阻止着新草的诞生。 他有意不去辨认方向,放任自己在石碑与石碑、兵器与兵器之间游荡,却没想到方才走出几十里来,就有几个痞里痞气的人骤然挡在面前。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又想到也许可以借这个实验自己的能力,这才面无表情地抬头,打量了一下那着繁复暗线镶金丝的白色曳撒,只觉得这人奇丑无比,丝毫不配这个颜色,不由冷声道:“何事挡道。” 那人就无耻一笑,跟周围的跟班喽啰们下流地意会言传:“哎呀,就是得这么脾气硬的,上起来才得劲儿。瞧这小哥眼媚唇红,声音又是个荡的,那叫起来……嘿嘿,肯定是个尤物。” 他们瞧见喻砚白神色如冰霜却一动不动,只当他脸皮薄,却也不把他筑基后期的修为放在眼里。 虽说这是个清微派的弟子,这几天却一直独来独往,也没人跟他交好,因此这几个无耻惯了的人,竟然想都不想,只当清微派和他们那小门小派的格局没差,以为喻砚白是个不受宠的硬骨头,就心痒痒的想去疼爱一番。 这几个人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族里惯坏了的,都是丹药堆起来的筑基中期,觉得这小子长得好看,恐怕也是让人拿药养起来,好享用起来带劲儿的;到时候他们用了药,任他修为高,只要他们几个一起上,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得软成一摊秋水,乖乖地伏在地上叫。 几个人渐渐围成一个圈,荡笑着接近喻砚白。 喻砚白低着头,仿佛默念着什么口诀。 那为首的白衣子弟见了猥琐一笑,说道:“小哥还是莫要做什么挣扎了,哥儿几个已经放了迷烟,也就是疼爱你一番,你要是乖乖的,大家都享受;更何况恐怕你家师门长辈把你养得这么水灵灵的,哪里会忍着没下过嘴?瞧你这精细皮肉,肯定不知道这荒郊野外地来行那房中事,更是别有一番野趣。不如就让哥哥们来教教你此间乐趣,啊?” 虽说天下名门正派,弟子都是一派精英,也少不得良莠不齐,有这样色中饿鬼。更何况……前世那些一表人才的人,最后哪个不是一番精虫上脑的模样?他心里冷笑,听见他说师门长辈的事情,更是有一番无名火,想到那玉佩教他的事,又觉得天意弄人,那石渠阁里得来的手诀,竟然和他的玉佩里的秘密是一套来的! 几人见这容貌昳丽、身形修长的男子忽而抬头媚然一笑,不禁一时晃神,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掐着了自己的脖子,口中喝喝不能言,那男子却仍然笑得醲丽如春花初绽,只是眼神愈发凶狠,竟然还微微泛着红芒,回首又是怜悯又是恶心地看他们一眼,施施然去了。 众人只觉得手中力道更加无法控制,竟然纷纷一把掐死了自己! 这些人的长辈留下的神识一探,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自家子侄就已经倒在了地上,眼球突起,死状凄惨,裆下那物事竟然还有的僵起,有的已经隔着裤裆出了,不禁纷纷大怒,断言这定是魔修所为。 喻砚白一边去了,一边暗自回想玉璧所言。 趁之心神恍惚,以神识控之,可使其行不可抗己意。 吾心有所慕,欲得之而不可得,故生此法。 他不禁心神弛荡,想到师尊那失神的、干燥的吻与无法控制的炽热的情思,只觉得喉头干渴。 可是自己没有陷入那么悲惨的命运,天命却将之加到了守护自己的师父身上。 也许只有疏远,只有自己去在这样被人轻辱的命运中挣扎,直到双手沾满鲜血,才能使那把剑,永远高洁,永远无情,永在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有!好!多!话!要!说! 极致的爱与极致的自卑换来的有时候不是占有,而是十分的恶念之中的珍惜:既然我已经这么肮脏,那么即使我堕入地狱也无所谓,只要你仍然被人尊敬,一帆风顺做你的圣人。 楚松落一定没想到自己刷的太高的好感度反而起到了反效果,徒弟他根本就不让你吃肉啊hhhhhh 以及原本的小说世界里没有出现的玉佩的作用是怎么回事儿呢~?师尊这要怎么吃到肉呢? 因为大家对我实在太好了,所以今天说不定会掉落二更哟www 想一想楚松落要找他的作者我还是有点小方脏的,不过万一他嫌我丑就不跟我计较了呢www 6|剑仙师尊(捉虫 吾心有所慕,而不可得。 不可得。 得用此法,方知己身已堕入魔道。 原来我已经入了魔么。 常听人讲一念成仙,一念堕魔。曾经喻砚白总觉得那些无良恶事做了那么多的人,还若无其事地修仙证大道,并不相信这回事儿。可原来入魔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魔者,不在为非作歹的恶念,因为恶念是凡庸之人皆有的。 魔乃是一途不通却硬要直到头破血流飞蛾扑火的执念,是疯癫,是执迷不悟。 喻砚白本来是漫无目的地走,却没想到还是回到了那小小院落中,怔过神来自己就站在师父的房门前。 他沉默许久,抬起手来想要敲门,却又无力地放下,凄然一笑。 他想,原本求的就是斩断二人因果,如今自己堕魔,岂不是更有理由离开清微派,也好声称断绝师徒名分了么? 可笑天地似知人心,竟然毫无预兆的降下了瓢泼大雨。 澄明的夜色转为浓密厚重的雨幕,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入耳,声声可辨。 喻砚白在这雨声中拿出自己的剑。 这把剑是师尊亲手所铸,炼寒冰之气、熔天下奇材而成,原本是与自己血脉相依、能够共同成长的不世之宝,但他已经不配用这把高洁的剑了。 他将剑抽出剑鞘,细细地打量它。 他拔剑的时候轻柔无比,目光柔软地再次打量这把锋锐无匹、仿若能斩月光的长剑。 剑身锋毫毕现,穿过雨与雨的缝隙而来的月色,仿佛流水在剑上倾泻而下。 然后他果决地、一把折断了这把绝世好剑。 锋利的剑割破了手掌,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下,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而是珍之重之地,双手将它放在门前的地上。 这把剑还没有名字,但他已经要与它诀别了。 正仿佛那些旧日时光还没有燃烧殆尽,他就已经要将它们烧成一杯滚烫的酒,一饮入怀了。 他缓慢地在房门口叩首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都那么用力,又那么克制。 仿佛死死咬唇不肯流下眼泪来的一场告别。 最后一次抬起头,他的双目已经变成了血色。但喻砚白并没有在意这些。 他拿出从先前那几个人渣身上摸来的一把弯刀。 他上辈子就是用刀的。 所以他决意弃剑而复用刀。 已经很久没有拿刀,他试了试手,蓦然想起“一刀两断”这个词,嗤然笑了一下。于是他又觉得自己有意让雨淋湿的行为很傻,于是他周围的雨竟然一瞬之间全被蒸发。他缓步而去,看上去不慌不忙,却倏然间已走出百米地,这一路他的身旁,竟然下来的雨全部被一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他的手掌淅淅沥沥地滴着血,但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渐渐地愈合。 只是那愈合的伤口上散发着焦黑的烟,所过之处草木皆枯,有一股不祥之气。 不一会儿就到一处院落门口。他含笑看了一眼门口上镌刻着“清微派掌门玄波”的木牌,手起刀落,那守护阵法竟然就这么被切开了个入口。喻砚白步态悠闲地进了这院子,果然看到玄波已经披衣站在廊下了。 看到来人是他,玄波本来略有惊讶,仔细打量了他用的刀,和那血红的眸色,他才恍然领悟,于是轻声一笑:“这可麻烦了,看来我是否已经不能用师侄称你了——喻砚白?” 喻砚白生得眉眼极好看的,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锋锐凌厉之感。 修真者身上少见年月,虽然他骨龄已经二十三岁,看起来却仍有少年清楚澄澈的模样。他原本是不爱笑的,现在却总是淡淡地噙着一丝笑意,别有一番桃花灼灼般摄人之美。 喻砚白说:“你说,我若杀了你,我师父可会恨我?” 玄波温文尔雅,一边不慌不忙地打理自己的衣襟,一边假作沉吟,笑着道:“——这,究竟如何,何不试试看呢?” ** 天降大雨。 楚松落倚在窗边看着这大雨滂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是依靠喻砚白为生的,虽然平时自有一番运行规律,但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肯定是因为喻砚白内心悲怆。 这也不奇怪,因为喻砚白的作者每每描写他的挣扎与不甘,总是要下一番雨来渲染凄凉悲壮的氛围和命运的不可抗性。但是喻砚白心情不好,却不来找自己,就这样站在门外一声不吭的,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但他不能打断喻砚白的自主选择,隐隐约约觉得等过了这一阵儿才比较好。 停了一会儿,感觉到喻砚白走了,楚松落才推开门,立刻就看见那把被放在地上的断剑,和淅淅沥沥的血迹。 喻砚白弃剑而去,难道要重用回刀么? 楚松落细细一想,就明白喻砚白这是要与自己断开联系,想要永不再见。可这又是为什么?楚松落就差没往自己脸上写个“可扑倒”了,喻砚白也应该前世今生的恩情与憧憬与恋慕都十分满溢,为什么反而要这样一刀两断? 楚松落焦虑地推理哪里不对。 是玄波的问题么? 喻砚白眼里自己应该是受了重伤,然后被趁人之危的大混蛋玄波占了便宜,所以被毁了无情剑道。 ——他应该恨玄波而欲以身代之才对啊? 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楚松落再三犹豫,最终决定铤而走险,去试一试溯洄世界的本源。 看世界的本源,跟单纯观察世界的法则、流向,也就是一本小说的剧情完全不同,而是要溯洄到更为核心的部分。所以他愈发小心,调动出自己的世界法则附在身体表面,好似洋流入海,悄然无息地融入了世界法则的核心之中。 渐渐逼近了本源,他倍加坚定心神,避免被这个世界的法则在不意之间吞噬同化,仿佛一尾游鱼,悄然无声地触摸到了“本源”—— 他恍惚间看到一个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女生盘腿坐在床上刷着手机,一边看评论一边傻笑,然后一下子躺倒在床上翻滚几下,喃喃自语,“诶——大家都希望没有cp啊……” 楚松落看这场景毫无违和感,因为他的作者就设定他前世是一个身价万贯富可敌国的酷炫总裁,又男女通吃,荤素不忌,什么都玩儿,故而这些奇奇怪怪的词也一个不差全都清楚。后来穿越成一个大种马,只可惜被迫只能吃男的,但那也是一路顺风顺水—— 只不过那中途,他的世界就忽然坍塌了而已。 他摇摇头,自嘲地一笑,不再想这个,而是接着观察这个“本源”。 那女生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个打滚儿爬起来跳下床,打开笔记本,找到文件名叫做“设定”的word文档,一口气删掉了一大堆关于玉佩的文字。然后她又打开大纲,将小标题为“堕魔”的一段全都删掉,又开始噼里啪啦敲键盘,打上新的内容。一边还小声嘟囔,“啊——可是还是好舍不得玄止的设定啊……算了算了这个小妖精有肉就疯的时代。” 这么点情报已经够楚松落了解情况的了,为了不被世界发现自己这个外来者的潜入,楚松落又无声无息地从法则的团绕中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原来如此,普通的话一本从头到尾就是小受各种被强迫play没有cp的文,根本不需要设定玄止这个仙气缥缈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师叔的。 ——可是原来自己本来就是喻砚白命中注定之人,根本不需要那么费力,喻砚白就会爱上自己。 当楚松落拨乱了时间线,原本被删掉的设定又没有和现在的世界冲突的地方,自然会发挥作用。所以喻砚白对玄止的情感并非普通的爱,而是超乎想象的、绝望程度的憧憬与信仰。 ——原来他入魔了啊。 想到那把被留下来的断剑,楚松落渐渐摸清楚了喻砚白的心思。 喻砚白把一切关于美好的幻想都寄托在玄止的身上。 当玄止受到伤害,不再是前世那完美无匹、超然脱俗的剑仙,而他自己却完好无损,一直备受折磨而渐生绝望的喻砚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天命轮回。 他恐怕是以为玄止替自己承担了那卑猥肮脏的宿命,因而又嫉恨天命,又愤怨自己。 但在他自己心里,喻砚白不过是个已经破烂不堪的脏物,即使堕魔,也不过更为世人不齿罢了。 所以他甘愿去受苦,要离开玄止,去自己承担命运,从而实现用生命对玄止的保护。 接下来,他恐怕就要做出一些向天道证明自己已经与正道、尤其是与玄止已经诀别为两立的姿态了。 楚松落略一沉吟,立刻就想出了该如何处理。 翌日清晨,清微派诸人苦等掌门不到,掌门首徒平函去一探究竟,却讶然发现掌门院落的阵法已破,玄波倒在院中奄奄一息,右臂被直接斩下,伤口焦黑,显然是魔人所为,即使是用续肢丹也救不回来了。 另有血迹淅淅沥沥撒于地上,虽然被昨夜的大雨冲刷,却仿佛暗红的标志渗入地底,一路蜿蜒。 众人一面召唤门中长老来带掌门回派中救治,一面分几个人沿着那血迹找寻,竟然一路到了玄止真人的院落! 却见玄止真人门口有一把断剑躺在已经干涸的血泊中。平函眼尖,认出这正是玄止门下喻砚白的剑。唯恐事态不好,推门闯入一看,见得玄止真人身受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玄止真人弟子喻砚白堕魔,先重伤其师,断剑以示势不两立,后几近杀死清微派掌门玄波真人,畏罪逃亡向魔修地界去了。 这个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在掠马台的各个门派,一时间天下哗然,清微派直接退出这一届秋比。 清微派坐镇正派老大这么多年,如今掌门重创,最有战力的玄止真人也尚且昏迷不醒,如果派内势力不能迅速稳定下来,恐怕其他被压了万年下手的门派就要蠢蠢欲动了。人人讨论猜测正派格局是否将变,又会有怎样的动荡不安。 ** 楚松落近来装病,每日醒来就对着断剑痴痴不语,然后练剑,吐血,沉思,入梦。其实每到夜半,他都能感觉到有人站在他床边,一言不发,只有一次试探着伸手,刚碰到自己的脸,就如同被火烫了一样迅速地收了回去。 如此半月有余,楚松落将那断剑收了起来,放在床头,整装束发,抱剑出门。这些日子侍药的童子急急忙忙问他:“真人要去何处?” 楚松落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又成了那把古意森森、气势凛冽的剑。 “弟子大逆不道,是我教徒无方,也该由我亲自斩于剑下。” 那童子大惊失色,却也不敢拦他,见他御剑去了,才咬牙跺了跺脚,飞奔去禀告掌门。 楚松落知道喻砚白其实根本没去魔修的地界,而是一直都藏在自己的峰上。楚松落自己“身受重伤”,那几个童子何等修为低下,根本察觉不到他。 如此夤夜不休赶路两日,此时喻砚白也暗中跟着自己到了这里。 楚松落估摸着以受伤了的玄止的能力,恐怕这时候就该撑不住了;此时他们已经到一望无边的莽荒山林之中,于是他又故技重施逼自己吐了一口血出来,从剑上跳下,因为失力,还踉跄了几步才扶着树勉强站稳。 他拿出一颗丹药服下,才气色好了一点,于是找了个没有草木覆盖的石崖,御剑到半空之中,掐了个手诀,竟是在这山体上无声无息地破开一个山洞,瞬间又想到玄波那一道鞭子留下来的伤痕,暗自逼开已经愈合的地方,才匆忙状进去了。 喻砚白一路尾随,见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又惊又恼,此刻又见施了法诀之后面色苍白,胸前渗出一道狭长的血痕,不由一惊,立刻掐了隐身诀进去了。 他见师父修为已经跌落得连自己的气息都完全感觉不到,不由心底一酸。又见他脸色苍白地褪去上衣,露出精瘦的胸膛,其上赫然一道狰狞的鞭痕。原来玄波那鞭子精心炼制,上面加了使伤不能愈的阵法。 虽然对于楚松落来说这点阵法几乎形同虚设,用它装个可怜,卖个男色,也算是不亏自己陪玄波玩儿他的那点情趣了。 喻砚白见了果然又惊又怒,毫不怀疑这鞭痕的罪魁祸首就是玄波,只恨当初自己没有狠一狠心杀了他,一时心情复杂之间却忽然听得一声清冽的嗓音。 “出来罢。” 喻砚白心底一惊,却仍怀侥幸之心,没有动静。 却听到他师父用熟悉的、冰冷的口吻道:“我纵容你在我峰上养伤,如今也算尽了师徒情分。这两日把你引到这等荒郊野岭,也该尽一尽——为师的不教之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掉落~谢谢大家的评论!现在我已经书评113收藏119啦! 还有上一更忘了感谢地雷!在这里! 宅宅宅宅宅成熊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19 23:09:39 纳溪蓝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0 04:46:48 愉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0 17:40:07 纳溪蓝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0 20:24:34 还是熊猫、愉悦以及纳溪蓝衣三只小萌物! 话说最近出现了好多没见过的妹子的评论!开心!o(* ̄▽ ̄*)ブ 今天也要一如既往地别忘了支援贫困心灵哦~ 7|剑仙师尊(捉虫 喻砚白心中酸涩不能言,表面上却一片风轻云淡的玩味,一迈步显现出身形,微微一笑,“哦?师父如今重伤未愈,修为还尚且不如徒儿半分——” 他在一边言笑晏晏,一边觉得自己忽而之间,就懂了许多刺痛之情。 百般踌躇不得吐真意,反而迅速地练就了一手说违心话的好功夫。他既觉得自己痛,又恶意地选着最能刺痛对方的言辞,有一种畅快淋漓的难受感。 “——处境狼狈至此,实在是教徒儿……”喻砚白渐渐说着,用极为强大的威压迫使对方不能一动,面色苍白,不慌不忙地踱步到他面前,弯下腰凑得极近,仿佛欣赏他无力反抗、痛苦挣扎的样子,“……疼惜无比呐。” 最好的演技,就是先骗过自己。 所以楚松落放弃一切反抗,渐渐感受到空气变得浓重稠密,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以万钧之力将他捏在掌中。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在被死死压迫,“疼痛”的知悉不断传到脑中,冷汗从额头滚下,粘在睫毛上,视线和思维一起变得模糊起来。 然后那气运之子,轻佻的吐息触碰到他仿佛发热一般升得极高的体温。 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了。 楚松落强迫自己用身体原原本本的力量,一把拔出剑来! 剑势如斩月断水,那一把古拙的纯黑色的长剑,也骤然间有了锋锐的杀意。 喻砚白见过很多次师父出剑。 但他第一次见到那剑上无往而不利之势的杀气,对着自己。 猝不及防的一剑之下他急忙向后一跳,却仍然低估了那一剑的威力。剑风已歇,他脸侧的一道浅浅的伤口,才极为缓慢地渗出血来。 那血色与他的眸色相称,显得极为妖异。喻砚白用舌尖去试探那血的味道,眸光潋滟。 在他眼里,玄止神色淡然,眉目冷冷如远山之色。 从前那一笑、那清晨的拥抱、那些杂乱的记忆,仿佛都已经成了被他舍弃的过去。此刻他手中有剑,便不管修为跌落、身受重伤、形容狼狈,仍然是那缥缈出尘的剑仙。 正如上一世再绝望的谷底,他救自己离开兽谷时一般无二。 最是超尘拔俗,最是不可即。 那人口吻冷淡,仿佛只是叙述一件事实,道:“你我已无师徒情分,勿要再以师徒与我相称。” 喻砚白故意笑得甜甜蜜蜜。因为他生得好看,桃花儿眼漾漾如含着一汪泉水,这么笑起来,真是谁见了谁觉得心里都要软化得腻乎乎的。他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师父的剑,还是一如既往地锋锐;只可惜逆徒喻砚白,却不是用剑惜剑的人啦。” 话音未落,他就一脚迈出。 然而那看起来极为悠闲的一步,却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楚松落面前,甚至就正好站在他防御的弱点处,掐了一个说不出的玄妙手决,转手一翻,又如风一般直接击中了楚松落执剑的手腕。 楚松落手腕一时失去力道,又要躲开喻砚白另一只手袭向他心口的攻击,一时不慎,却没想到喻砚白打了个幌子,旋身一脚踢飞了那把剑,作势攻击的手当即换了另一个手决,空中出现两只好似有灵性色泛着金光的小蛇,骤然将楚松落的双手双脚缠到一起。 喻砚白又趁着他心神慌乱,以神识令他自己逆行识海运转,倏然昏倒过去,才一把将他接在怀里。 仿佛做完这些事,他就精疲力尽了一般,缓缓倚着山洞的墙壁滑坐了下来。他将皱着眉昏迷不醒的男人抱在怀里,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充实感。 但他忽略了自己饱涨的情绪,而是趁着难得的机会,细细地描摹他的五官,唯恐此次一别,就会永不能再见。 男人在他怀里渐渐好像发起热来,面色浮着一层薄薄的醺红,皱着眉,体温渐渐升高。 喻砚白以为是他伤口还尚未愈合,于是急忙翻找自己带的丹药,勉强找到几枚仿佛可以暂且缓解他的伤势的,于是又出去寻找了几枚叶子,一边运法一边手指灵巧的上下翻飞,一会儿就做出来一只可以充作药碗的东西。 喻砚白将丹药细细研碎,兑水要给他喂下,却见他紧咬牙关,拒不肯服药。 他并不是不懂得这是天赐之机。上一世就总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强迫地渡药给他,俨然将之当做一种乐趣。 犹豫不决之间,他放下树叶碗,翻出衣袖尚且干净的内面,施了除尘决才为他擦去嘴边留下来的药痕,偶尔手腕的皮肤触碰到他的脸颊,只觉得那温度高得令人暗暗心惊。 见楚松落仿佛被束缚着手脚不舒服,他犹豫了一下,掐诀收回了那两只小金蛇,却骤然被楚松落抓住了手腕! 他心下大惊,低头见他并没有睁开眼,仿佛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这才稍有心安。又见他忽而唇形闭合,仿佛在呢喃着什么,于是凑到跟前细细倾听。 “——师、兄……” 一股无名之火骤然窜上心头! 喻砚白连连冷笑,心道自己竟然百般功夫,全都是落花流水,为他人做嫁,岂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那玄波一脸道貌岸然,不知道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才能骗得这傻子死心塌地! 他嫉恨极了玄波,又一时十分委屈,因而反倒开始更加愤恨于楚松落,一甩袖子就打开他的手,不再见他的可怜模样,冷冷想道,自己倒不如一早去了魔修地界,那样倒也省了见这么一堆烦心事。可见万事当断不断,最终都要受其乱的。 一边想着,就又觉得悲哀,又渴望挽留,又气上心头,自己跟自己别扭,掐诀飞行而去了。 他一路赶到黄昏初至,心中有千万种思绪折磨,见那斜日西落,不由得怔怔地停了下来。收起了法决,山崖顶上的冷风扑面而来,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钻进了他的脑袋。 ——假如玄止就那么不声不息地、死在那里了呢? 假如玄止死了,他会怎么样呢? 他想到自己尚且少年时,在师父身边的琐碎记忆。那些记忆仿佛一群白鸽略过他的空荡荡的袍袖归巢而去,哗啦啦扑扇翅膀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极大的噪音,使得他一瞬间进入了某个纯黑又纯静的空间一般。 他曾经认真地哭泣,不加掩饰地大笑。偷偷地模仿师父的言行举止。被他带着御剑去追逐湖面上一点而远倏的飞鸟。一起静立赏每年冬天第一场雪。 褪色的大雪纷飞,与湿漉漉而枯黑的树枝。 树枝是师父教他练招式的剑。 剑。 剑是沉重古拙的黑色,仿佛有了很古的历史。仿佛他的眼。 他的眼沉沉如深山潭水,忽而又波光粼粼,变得水色荡漾,雾霭袅袅。 然后是空气也变热了。变成一种适合接吻的空气。 而吻,在那个清晨,只差一点点就到了。 喻砚白忽然很想哭泣,很嫌弃自己无论过了多少年,即使重来一遍,也不能成长得更快。在这荒芜一人的山顶,他忽然非常不知所措,茫然地感受到自己蠢笨的脆弱。 向回赶。他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甚至放弃了施避风诀,只为求更快地、更快一步地回去。空气在极快的流动中能变成利刃,细小的粒子划伤了他的脸。风声呼啸,两侧的景物一瞬就融合,模糊,后退,甚至带起了线条的形状。 人的感情是否也曾经是好好被隔离开来,理智地贴上标签的?憧憬、向往、仰慕、感激,一样一样地分类好。只是稍一加热,就全部倒塌,全都融化,乱腾腾的分不清。 爱是向往。爱是自制。爱是患得患失,是无可自拔,是拼尽全身力气抑制得恰到好处好一起取暖却不互相伤害的占有欲。 喻砚白忽然想起来了。 上辈子自己自杀的理由。 那是最为纯洁却最为高尚无二的爱情,来自于一个深渊之中肮脏的生物的献身。 他那么卑微,唯恐这被看护、被珍重的时光一朝化为泡沫,所以竟然愿意先要自己死亡,拒绝迎接结局,不管那结局是好是坏。 因为这平平常常的此刻,对于他的人生来说就是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的最高点了。所以一直挣扎着活在深渊之中的人,反而会在光明中欣然迎接死亡。 因为已经深深爱过,无怨地卑微地死去过,所以这一世的喻砚白对玄止并不是爱。 是有所计划的谋求。 是一切浓厚得无法控制的感情。 是他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的、但却是切切实实的—— 渴望与占有。 他远远地看到山洞,感受到那把剑的气息仍在。 此刻他已经想明白了。 天命如此,他的他的母亲、甚至更古的祖先都是这样的。 心有所慕,不可得。 以此法得之。 狂跳的心脏平稳下来,喻砚白含笑进了山洞里。他感觉到自己又有那种好闻的、惑人的香气飘起来,而且愈加浓厚。而那男人已经嘴唇干燥地发白起皮,面色却醺红,双目紧闭,眉心微蹙。 他以神识控之,却没想到师父早已难耐,且越有肌肤相触,越是火热。诸多前情连在一起,他几乎瞬间就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儿,用舌头压碎一枚极苦的丹药以唇渡进他嘴里,那舌头便渴求地开始掠夺反攻。苦涩的味道使得男人睁开了眼睛,却也只是如同失去神志的恶狼一把将喻砚白反推压在地上,吮吸着加深这个吻。 喻砚白轻笑着仿佛安慰孩子一般,“师尊莫急,徒弟自然要……为您解忧。” ——师尊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可以看第六章蠢作者给自己发的零分评论来了解一下为什么今天更新晚了。 暮二木。 写手。忍法·隔空摸头术、隔空顺毛术的发明者,熬夜大法一派重要的传承人。其本性天生污,不能治。 今天,她又在惶惑不安之间开发出了一个固有被动技能。 绿化光环之圣光一笑。 不要再跟我要肉了,邮箱链接都会被审核。 要了我就跟你用技能,圣光一笑。 呵呵哒。 以及之前投票警匪的很多,但是我去查了一下绿化规则,那是不能写的你们造嘛QAQ 因为要注意警察形象的维护QAQ 心痛,我准备下一章开总裁与猫,比较萌一点。 。 比较有圣光一点。 8|喻砚白番外(捉虫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倏忽百年转眼间。 清微派掌门由上一任的掌门首徒平函——现在有号凌成继承,却是他趁着师父玄波自顾不暇,无法掌控全派的时候,假意放下修炼,分担师父的责任,实则与玄河暗中勾搭,悄然壮大自己的势力,然后不声不响地、平稳地“过渡”了掌门的传承,合伙人的玄河,却被判欺上罔下、道行不端,列罪状二十余条,发派去思过崖了。 新一代弟子里有个叫北云韶的,也长于剑。听闻她天纵奇才,一把剑通体洁白,剑影飞舞时如素月织练,波光皎洁。代有才人出的清微派,曾经人人敬仰的小师叔玄止真人,仿佛已经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了。 也许有见过那把古拙的长剑的人,会恍惚间想起他,暗自感慨。但那不过是空山松子,落也落得无人知晓。 岁月本就是可以精确计量的东西,但偏偏求长生者无岁月。思念却是渴望被计量的,但思念又如何被衡量呢? 喻砚白有时怀疑,玄止是否只是他一场无法清晰回忆的梦。况且梦醒时尤其心痛,所以唯有那最后的结末才每每来扰他心神。 ……。 玄止对他避而不见的第十天,终于疲惫地出现在他面前。 双目沉沉无光,仿佛万般挣扎,苦涩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吾剑道已毁。” 语毕,自毁内丹,同时毫不拖泥带水地以剑自刎。 那最后一剑,既快得恰恰好,让喻砚白来不及阻止;却也只是单纯的把剑当做随便的什么趁手之物的一剑,丝毫没有了曾经行云流水、仿佛囊括寰宇之势的剑气,徒余笨拙执拗,又因而更显得悲凉。 那一刻喻砚白才知道,原来人在某种感情的极点的时候,是没有感情的。 仿佛灵魂离开了肉体,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哑然无声的,被迫观察这一幕,被迫接受现实的巨大冲击。 嗓子里空有干音却还来不及嘶吼,那白衣的身影就倒下了。 身体的反应总是更快一点,喻砚白因为惯性跪倒在地上,怀里接着楚松落。 然而此时那人仿佛才终于安心,因为那一切不忠于剑的污垢都已因自刎而得以逝去。于是他终于眉目舒展,难得神色间有几分温柔,唇角微微勾起,有一种很欣慰、又很怅然的笑意。 “砚白……。” 他唤自己的名字,喻砚白却丝毫做不得反应。 因为他生怕自己松开手,这人就要轻轻地离开了;还带着温度的血的流到他的手上,惊慌茫然使得触觉的传达变得极为迟钝,但五脏六腑像被紧紧揉在一起般尖锐的痛却使他反而有一点镇静。 男人弃剑于一旁,艰难地探手,仿佛想要抚摸他的脸庞。他于是紧紧抓住那已经变得很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若有来世——我必不修剑。” ……。 可是喻砚白,已经渐渐悟得了。 天命轮回的秘密。 是师尊将他解救出了永远轮回无止的命运,使得自己能够走向另一条道路。然而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条游魂,残存于世,不过是执迷不悟罢了。 但他是死不掉的。 死掉,就会回到那命运里重新开始。 无数次的回忆里他拼命摸索,才终于懂得真正死去的方法。 喻砚白怔怔地晃过神来,去看怀里这把剑。 良久,他珍重地将剑收起来,出了洞府。 一旁侍弄花草的女子笑吟吟地问他:“尊主要往何处去啦?竟然连笑颜色都没有啦,桃花儿瞧着真是心疼呢。” 喻砚白成了魔修之后,素来好着玄色大氅,眸色血红,有一种凌冽如刀的煞气。但他此刻不笑,很是郑重地道:“清微派。” 名叫桃花儿的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水汪汪的桃花儿眼瞪得杏也似的圆,“……哪里去?” 喻砚白微微一笑。 这笑不像往常一样有那么多层含义,纯粹是他想要笑,才笑的。 他说,“桃花儿,你和这儿的其他人,都收拾一下离开罢。尊主我有桩顶顶重要的大事儿,不能再庇护你们了。” 原来桃花儿不是魔修,而是妖修,修得人形时间尚短,天真不知世事。故而喻砚白与她说话,就仿佛与小儿说话一般亲切。 妖生而冷漠,非得化成人形体验七情六欲,人间痛苦,才能有劫,然后破之,终证大道。此刻她尚且懵懂,但隐隐有种预感,“尊主,桃花儿是不是……是不是,要懂得生别离啦?” 喻砚白微笑道,“你若能因此懂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是很欣慰的。” 他好像已经有所决意,因此眉目之间不再有寂然郁郁的神色,反而更显得疏朗丰俊,仿佛又是天下无双的玄止真人门下天资卓越的真传弟子喻砚白,正要拔剑与人一试风流。 桃花儿只觉得他比从前更好看,却也离自己更远了。 她忽然问,“尊主的剑呢?刀呢?” 喻砚白只是寂然地微笑,并不回答她。 桃花儿两颊落下不自知的清泪。 她轻声问,“尊主,我是不是也要懂得求不得了?” 喻砚白看她懵懂地落泪,不言不语。半响,才温柔地回答她,“我尚不能受得住求不得之苦,想来你若能懂,肯定是很有进益的。” 桃花儿抽噎着摇头,“桃花儿不愿意懂求不得的!” 喻砚白只是叹息,不与她再讲,只道,“我要走了。” 桃花儿说,“那我就去拿那把剑!尊主喜欢那把剑,回头还会来找我的,对不对?” 可是他来生,是不要修剑的。 喻砚白有几分落寞、有几分好笑地叹息,摇了摇头不再理他,就这样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他如今修为不像从前,已经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无声无息、不惊动一人地就进了清微派内部。 玄止向时居住的山峰,虽然灵气浓厚,却过了这么多年仍无一人能受其日日练剑所留下来的剑气锋锐,纷纷另择他所去了,所以这座山仍旧是空山。 冬日留下的雪意将融未融,空气里有干冽的水分感。那苍翠得仿佛逼人静默不语的松林中,过去是曾经有人察树观风以修剑的。 少年时曾被他多少次掰下来树枝当剑比划的花树,如今枝条都已经变得遒劲有力,全然不见过去的丝毫痕迹。新芽将将冒出个脑袋,可以预见夏天的一树繁花。 喻砚白倚着花树坐下,看天上白云流逝变幻,一直到日落黄昏,星辰罗列。 时间可以重新开始。 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喻砚白闭上眼。 世界在坍塌。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够明白,世界在坍塌,而自己在真正地、永不可逆地死去。 喻砚白忽然想到桃花儿。 可惜他已经不再需要那把剑了。 世界正在坍塌,喻砚白感觉自己就像在空气稀薄的地底一般难以呼吸。但他奇异的并不觉得疼,反而有一种认命的归属感。 “……若有来世——我必不修剑。” 若有来世,必先与你,白首相许。 ** 楚松落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喻砚白及其世界的“自杀”。 若你坚信自身为虚妄,世界就会失去存在的根基。在坍塌的世界凝缩到了极点,不余任何意识,只剩能量的时候,楚松落闭上眼睛一口气吸收了这个世界的能量。 他一面缓慢地“走”向下一个目标奇点,一面心绪复杂。 时间可以重新开始。 你会遇见不同的人,对他们露出同样的微笑,用同样的词藻讲述同样的飞鸟与大雪与星光,看同样的落日却总是不小心迟到同样的二十六秒。 可是毕竟不同。 毕竟最好的期待,最好的位置,和永远去除不掉的回忆——或许你愿意把那叫做污渍,都永远留给最初的那个人。 他的世界也曾经坍塌。 楚松落讨厌很多东西。 蚯蚓,连绵不绝的大雨,出汗的时候穿衬衫,昆虫以及无脊椎动物,假笑,有了划痕的唱片,断电一秒的黑暗,烂电影,漫长燥热的夏日。 那个已被他杀死之人给予他的的皮囊,以及皮囊给他的限制。 还有现在,这样充满痛苦与诉说的欲望的自己。 我也曾经历过世界的坍塌。 所以—— “并不是我自私。” 作者有话要说:  总裁也卡,番外也卡。写半天写出来这么短小的一章,实在不行我就写圣子,到时候可能掉落二更,为了补偿前天给我那么多评论我却没有及时更新的错误。 手机端更新,可能排版有问题,也没办法感谢地雷啦,大家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迟了一天,但元宵节快乐! 蠢作者给昨天留评的小天使们出了个小小小的红包,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9|寒冬领主 依托于主角个人成立的小世界,一般情况下主角的生命就是一直活到剧情结束,然后世界里的一切都被重置,主角又什么都不知道地重新走一遍“剧情”,如此往复循环——毕竟一本小说能够赋予一个小世界的法则能量,也只有剧情的那一部分了。 楚松落要想吸收一个世界的法则能量,就必须先得到主角全身心的爱,相当于在身份认同上,他自己也就成为了主角。此时他就要想法设法催促这个世界坍塌,从而好吸收能量。 直接下手杀死,当然也可以;只是万一主角生起反抗之心,反而抗拒起坍塌,就有可能出错。楚松落一向要用各种办法来破坏剧情,使得主角无法回到原来的剧情线上,也就是走出法则之外;然后使他慢慢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从而使他自发地引发世界的坍塌。 这种途径得到的世界法则能量,又纯净又柔顺,对楚松落的神魂来说是大补。 至于他新抵达的这个小世界,主角是个圣子。 可圣子悲悯天下、万众景仰的特点,他只有后一半。 也许这年头气运旺盛的小世界,往往都要讨那个庞大的特定读者群欢心,所以这圣子西奥多也是纵情享受人生的一派。 半精灵,身边环绕着无数忠心耿耿的骑士、真挚的侍从、圣洁的神官……楚松落甚至觉得这个人的设定比自己都要苏爽一点——如果不考虑攻受问题的话。 楚松落的身份是极北之地的寒冬大公阿加勒斯,上一代国王争权失败时候被流放极北之地的王子。在主线剧情里出现了的篡位纷争中,属于被提到了雄踞百万大兵却不愿意借兵给主角的背景人物,一笔带过的角色。 为了被这个世界承认“居民身份”,楚松落都是从婴儿开始跑丝毫无关紧要的剧情的。他老老实实地斗争失败,被赶去了极北之地,只是手中握着比设定强大得多的力量。 算一算时间,主线剧情就要开始了。 楚松落感受着喻砚白的世界带给自己的丰沛的力量,悄悄地潜入了世界法则中,改写了一行繁复的语言。 接下来,主角被传送过来遇到危机时,被召唤出来拯救他的就不再是狼人首领,而是自己了。 楚松落静默地想,这种人设像极了过去的自己的人真是讨人厌。 他一定会比狼人首领凶暴地对待圣子,怀疑之,漠视之,而不是一看见美色就走不动路。 对于圣子这种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永远更美味的那一个。 楚松落在这个世界的基本作战策略,就是不管圣子如何左拥右抱,自己都要是他的白月光。 颜值高一点,还是有得任性的。 ** 瑟因比拉王国,芬戈萨加峡谷。 西奥多·柯克遇到了穿越以来最大的困境。 身为神殿圣子,他本来养尊处优,还有众多美貌的骑士、神官侍奉身旁,没想到大主教联合奥多公爵起兵围城,试图逼国王退位。 西奥多觉得既然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还有了这么苏爽的人设,就要纵情享受人生。那国王长得眉目深邃,很有一派英气,西奥多也很想试试圣子与国王的感觉,所以有过一度风流,其后也是表面客气,略有暧昧。没想到大主教就因此暗算送他到了这极北之地的荒郊野岭。 此地一片冰寒,连天空都是褪了色的苍白,呵气时带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然而奇异的是也许是自古就有冰雪,此地的仍然有葱郁的野草遍地,虽然都结着素白的冰霜,却仍然有一种默不作声的生机感。 可是西奥多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份异样的美。 西奥多气喘吁吁地跑着,体力不支使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手边的一棵树。 他特意经过了一条刚刚化冰的溪谷,那追着他的魔兽应该不能再闻到自己的味道了吧? 心神安稳之下,脱力感渐渐袭来,西奥多再也没有对神殿圣子光明温柔形象的顾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身上穿的还是被传送过来时那一套丝绸制的睡袍,还光着脚,单薄无比,现在又被灌木撕扯,已经破烂不堪。娇嫩细白的肌肤已经多有淤青伤痕和污渍,手脚、脸颊都出现了冻伤的痕迹。 他虽然也学过一些对敌用的咒语,可那显然不是圣子应该学的正统法术,况且还都是需要骑士守护的拥有漫长咒语的攻击,对上皮糙肉厚的野兽,简直是必死无疑。也怪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早知道看到那只被撕扯内脏都流了一地的驯鹿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自己已经误入了一只极其强大的魔兽的领地。 体内的魔力已经干涸,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给自己施一个清洁咒或者光明术来治疗伤口了。修长的手指上渐渐显现出一只小巧精致、造型奇特的戒指:以一枚细长形状的草叶编制,附着一朵花冠外面洁白、内部嫩黄的五瓣花儿。随着这枚戒指出现,西奥多亚麻色的长发倏然变成了清亮如日光的浅金色,人类形状的耳朵变得尖尖的,并且通体如暖玉一般,竟然有一点微微的光亮。 普拉梅利亚的承诺。 这枚戒指,是含泪将他偷偷放在神殿门口的精灵母亲送给他的。西奥多作为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假如没有这枚戒指遮掩他精灵的特征,恐怕早就被卖到黑市上去了。但他已经实在没有魔力去支撑这枚戒指的运转了。 半精灵的形态使得他能够更清晰地听到声音,却也更加吸引魔兽了。 魔兽粗重的喘息从远处传来,西奥多强撑着树站起来,汗水已经冷却下来,他觉得自己冷得瑟瑟发抖,勉强永几乎冻僵得不能屈伸的手指迅速抓起了身旁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又看了看身旁这棵高大的苍柏,心中暗恨这极北之地连树都如此不近人情,爬都爬不上去。 他的脚底已经被溪谷尖锐的碎石戳破,再跑下去,鲜热的血只会引来森林深处更多的魔兽。西奥多摆出战斗的防御姿势,心中鼓励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死,没什么可怕的!已经穿越过这么一回,也算是过得非常值得了。 咆哮声越来越近了,他似乎都已经从空气中闻到了腥臭的味道,赭石的森林阴影之中,慢慢的出现了一对深绿色眼睛,杀意毫不遮盖的从中溢出。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一头爬行类的野兽缓慢地显现了全貌。它长得略有点像蜥蜴,可是却比西奥多穿越前见过的那种宠物型蜥蜴大了几百倍不止。它的身体泛着粉蓝色,嘴中蓝紫色锋利的牙齿,腥臭的诞水从嘴角不断的滴落,双眼死死的盯住他,显然已经为这个猎物竟然逃了这么远而十分生气。 西奥多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实在是天真的不可理喻。 这是一只抗魔属性很高的魔兽,之前西奥多趁机扔的几个咒语,对它几乎没有一点伤害,还反而只是更加激怒了它。这一根树枝,恐怕也是在那鳞甲上造成一点伤害都做不到。 虽说早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的时候,西奥多还是从心底涌上了一股巨大的恐惧与不甘。 魔兽张着大口一气逼近——! ——!!! 只听得一阵凄惨的哀嚎,和钝钝的撞击地面的声音。 西奥多原本紧紧地闭着双眼,又惊讶地睁开眼来。 ——难道,有人来救了自己? 那他为什么没有听到脚步声呢? 还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容,西奥多就被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揽到怀里。铁制的胸甲冰凉,隔得他有点难受。兽皮制的沉重宽大的披风劈头盖脸地裹住他,西奥多不满地将脑袋钻出来钻出来,本来有点气恼于他的粗鲁,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鼻梁挺拔,薄唇线条优美,眉梢眼角深邃暗沉若有言欲说,却总沉默不语。或许是已经有点疲惫,他的下巴上有一点青色的胡茬,神情间却仿佛有点疑惑,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他:“是你,召唤了我么?” 召唤? 难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隐藏设定? 西奥多并不懂,只是觉得他的胡茬,眼神,喉结的上下滑动,说话的声音,发声的时候胸腔的震动,以及身上冰雪的气息,都有一股禁欲的感觉,对他来说却更加要命地性感。 但他表面上仍然是天真懵懂的半精灵,用清澈的少年的声音回答他:“召唤?我并不知道。阁下也是像我一样,被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来的么?” 男人忽然将披风扔下来,把西奥多也粗鲁地按倒在地上。 这显然跟之前经历过的被按倒不大相同,西奥多惊慌之下本想反抗,却被掐住了脖子。那男人包含杀意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别动。” 他用膝盖别开西奥多的大腿部,强迫着使他处于一动不能动的坦诚姿态,精细地上下检查了他的身上是否隐藏有暗器。又粗鲁地掰开西奥多的嘴巴,审视他的牙里是否有毒囊,接着用手指扯着他的舌头起来,发现舌头下面也空无一物,才容许他合上嘴巴。 西奥多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他感到涎水无法控制地从嘴边滑下,双手却一动不能动,有一点咸咸的味道的手指进入口中翻动他的舌头,那男人明明一脸冷意与怀疑,对自己粗暴得毫无半点温柔,自己却在这种涉及性命的场景下擅自觉得很是兴奋。 他注意到了西奥多手上的两枚戒指,眸色深沉地再三审视,才确认了真实性,勾一勾唇角,有点嘲讽意义地冷冷道:“我离开亚尔尔塔多已久,竟然不知道这一任的圣子是个半精灵。” 说完,掐住西奥多脖子的手指微微一动,巧妙地用力,西奥多就感到脑海一黑,昏了过去。 尚有一丝意识的时候,西奥多幽幽地想:什么美少年遭遇困境会遇到帅气逼人的英雄救美,然后心生怜惜温柔对待,最后再这样那样的,根本都是扯淡啦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松落落认为搜身那个步骤的各种动作都是必要的,你们觉得呐?o(* ̄▽ ̄*)ゞ 今天可能有二更掉落,等不及的妹子就不用等啦~ 昨天码字码到凌晨两点,中途卡文卡得不得了,跟姬友讲我要弄死喻砚白了。 姬友说哦那我给他点个蜡,但她找半天没找到蜡烛的表情…… 于是她给我发了个插满彩色小蜡烛的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 蛋糕。 糕。 我觉得更卡了……。 10|寒冬领主 天色将暗,楚松落将油灯点亮,蒙蒙的暖光温柔地照亮了帐篷里的一小方天地。 极北之地入夜之后,寒冷到有水即冰的地步。每到夜晚总有风雪呼啸,仿佛幽鬼呜咽,使人觉得凄凉不能言。 这儿是整个世界冰元素的集结点。 楚松落打开帐篷帘子,冰寒入骨的风就倏尔袭来,守卫的兵士立刻鞠躬行礼,一脸崇敬问他:“大人,有何吩咐?” 他摇摇头道,声音低沉:“没什么大事,只是要我亲自来做。” 他闭上眼,感受寒风猎猎之中冰元素的气息,又想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不按照规矩吟诵那些中二病的咒文的话,总是显得奇怪,于是低声吟唱道:“永生的万物之灵啊,顺从我的召唤前来,以会聚的群星之形,显现此身吧!” 风仿佛一瞬静止,又骤然转向。飘扬纷飞的雪粒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的手中聚集。 仿佛漫天风雪,就在他的手中汇聚一般,一个小小的球形浮在楚松落手里疯狂地旋转。驻扎在这里的兵士们都讶异地打起帐篷帘子看着这大魔法师也难以引起的异象,惊讶得目瞪口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大约半分钟,风雪的凝聚都停了下来,那旋转的小球渐渐由灰色变成极浓的黑色,越转越快,却在最后的一瞬间骤然崩开,露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仿佛凝聚天下冰雪制成的雪花。 楚松落把这枚冰精制成的雪花握在手心,复又对着守卫点了一点头,道:“今夜不会再有雪了,明日早晨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那小守卫立刻“啪”地行了一个礼,一脸闪亮亮的“崇拜”两个大字,精神高昂地大声回答:“是!” 然后他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领主向他示意道帐篷里还有伤员,然后眼带笑意地在唇边竖起食指。 楚松落含笑看到那守卫满脸通红头上冒烟,机械地转身,然后以标准姿势僵硬地跑步去通知大家了。 进了帐篷,他就又敬业地神色冷淡下来,刚好看到西奥多睁开眼睛。 西奥多本身就长得十分好看,此时又是精灵形态。听说因为被自然万物所眷顾,精灵的身体会轻轻地发出光芒,西奥多此刻就有着很微弱、然而非常好看的光。他铂金色的长发散乱在一旁,睫毛长如小扇,颜色清浅,眉梢眼角,有一种仿佛羽毛一般轻盈的澄澈圣洁。 他困惑地微微蹙眉,睁开眼睛,睫毛扑闪扑闪,油灯昏黄的光就在他苍翠的眸中一明一灭,摇摇曳曳。看到楚松落,还疑惑这是哪里,又突然想起自己被弄晕的经历,立刻清醒过来,警惕地撑着身体坐起来,连连后退几步。 这人却没有了之前的粗鲁,而是冰冷疏离,彬彬有礼,全然不提西奥多遇险时的事情,见他躲避,也只是挑一挑眉,微微鞠躬见礼,“殿下醒了。” 西奥多上下打量着这个卸掉铠甲、脱下披风之后显得精瘦却格外好看的男人,面上小心翼翼地微笑,问道:“请问阁下是——?” “啊,请恕我失礼。”他黝黑而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直视着西奥多,面上却还是毫无表情,“请允许我向您自我介绍,极北之地寒冬领主,阿加勒斯·里奥纳西比。” 西奥多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心里发憷,抿一抿唇,才勉强微笑着道,“原来是寒冬领主大人,您在亚尔尔塔多也是颇有盛名的英雄人物,我已崇敬您很久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于是客套话卡在嘴里说不出去,只能尴尬地笑了一笑。再看阿加勒斯,却见他又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楚松落默不做声地拿起自己的披风,轻声道“失礼”,给西奥多披在身上。西奥多埋着头不敢直接接触他的眼神,只好埋着头一声不响。 楚松落于是慢条斯理地系着披风的带子,一边口吻冷静地道:“殿下身上还有许多伤重,因为您身份不便透露,所以我尚未叫人处理。” 他这么一说,西奥多就开始觉得脚心嵌入的碎石、身上的划痕、脸上的冻伤都开始隐隐作痛,尤其是手脚上的冻疮,受着帐篷里的暖气一熏,竟然无可控制地开始要命地发痒——不过,这身上宽大的睡袍,是谁给自己换的? 睡袍和披风都长得超过自己许多,西奥多微微瞥了一下男人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个子,再加上这一见平凡实则精细的布料,确定了衣物的主人。算了算了,之前那件丝制的衣服那么破烂,穿起来倒还不如赤身裸体——只是换一件衣服,倒也没有什么所谓。 毕竟这人看起来冰冷一如极北之地终年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峰,既高大沉默,又不懂得人间欢愉。 衣服上还淡淡地带有一种仿佛被雪覆盖的松柏的清冽味道,很是好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却并不浓厚,只让人觉得清爽而渴望。 西奥多正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却突然被阿加勒斯拦腰抱起,一惊之下他习惯性地搂住他的脖子,看到男人犹如黑曜石般深沉无言的眼眸,呆了一呆,却又反应过来这人不是自己的骑士,连忙讪讪地放下手,感觉自己尖尖的精灵耳朵都要冒烟儿了。 说来也是奇怪,往常他这样抱了自己的骑士,哪怕那人他从未说过话,也总觉得自己定会得到原谅与偷偷的、纯情的爱慕,所以总是有恃无恐,往往是小骑士落荒而逃;此刻他却总觉得自己仿佛玷污了“高岭之花”——不对,这个词用得太奇怪了,他先是否定自己,却找不到合适的用词,胡思乱想之间,就被轻柔地放在一张软塌上。 楚松落一言不发、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长筒状的睡袍从脚下向上堆起,取了药酒为他轻柔地擦拭伤痕。 西奥多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推拒:“大人不用麻烦,一点小伤,我自己施圣光术就好——” 男人却道:“在极北之地受的伤,伤口都会被大量的冰元素侵蚀,圣光术不能驱除之,只会把冰元素留在身体里,以后会有体寒之症,恐怕就麻烦了。”他向西奥多示意自己手里的药酒,“这是此地人特别调配的药酒,只有日日擦药酒,直至伤口恢复,才能慢慢驱除冰元素,以绝后患。” 在西奥多怀疑的目光中,男人挑一挑眉,口吻平淡:“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西奥多这才害怕起来,不再说要自己治疗;只是被他这样上药,还是觉得十分羞耻,很是无声地抗拒了一番,却见男人从始至终,一直神色冷冷淡淡,目光也冷寂得像冰雪,仿佛那美好的少年的身体,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物体,而没有任何暗示的意义,因而又有一点小小的生气—— ——一直无往而不利的自己,竟然也难得有人视自己如无物?肯定是这人眼光瞎,或者是根本不懂情爱的动人滋味,只是个没开窍的榆木脑袋! 可是男人虽然面色冷凝,动作却实在轻柔温和,小心翼翼;西奥多不禁开始对他抱有一点妄想:如果这样表面强大冷酷,细节却温柔似水的男人,能够臣服于自己……他忽然又惊醒,第一次觉得自己想要跟人这样那样的思想是对对方的侮辱。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地觉得他高洁的自卑感,明明自己才是圣洁的神殿圣子,却总觉得对方是高傲强大得不允许任何玷污。 西奥多暗中警告自己不能沉迷于美色与一时的温文有礼之下:想起来啊西奥多!这个混账之前是怎么粗鲁地对待负伤的你的! 可是那回忆起来的场景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有他的手指在口腔里移动的场景—— 西奥多又开始心神驰荡,却突然感觉一阵剧痛! 原来此时楚松落已经处理到脚部的伤口,他拿着镊子为西奥多剔除出细小的砂石,又擦了烈酒上去消毒。剧烈的疼痛使得西奥多猛然想要把脚往回缩,却被楚松落死死地抓住线条精致的、纤细洁白的脚踝,于是西奥多疼得绷直身体,脚趾都蜷缩作一团。 他连脚趾都长得精巧秀气,昏黄的灯光下指甲各个泛着柔粉的光泽,分外小巧可爱。楚松落心底痒痒,生理上也痒痒,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给他包扎。 西奥多一口咬着披风恶狠狠地想,最好这个混蛋不要喜欢上自己,否则他肯定要让他好看! 可是男人下一刻就轻柔地为他按摩自己不小心掐出来淤青的脚踝,一边用低沉而好听的声音道:“方才情急之下,失礼了。” 然后帮他把睡袍穿好,又为他拨开因为疼痛的闪躲而散落在眼前的、铂金色的头发。 西奥多想到自己的武力在对方面前就是个渣渣,即使还疼得很也不敢破口大骂,迫于威慑,忍痛摇了摇头,泪光闪闪在眼中却不敢落下来,“没关系的,大人都是为了我伤愈得快一点。” 灯光昏黄明灭,他似乎感觉到那人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然而转瞬即逝,再看时又仿佛错觉。然后那人拿出一枚小小的、精巧绝伦、晶莹剔透的雪花型的戒指。 “殿下那枚普拉梅利亚的承诺已经因为寒冷而枯萎损坏了,就先用这个代替吧。” 他说得轻巧,西奥多却知道一个大领主能够拿出来的东西,绝对比普通的精灵能够取出来的要好得多。可是那精灵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所以他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枚普拉梅利亚的承诺,不能修复了吗?——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领主大人面色一僵,然后神情更加冰冷:“我之后再想办法,在那之前,还请殿下就用这个东西替代吧。” 西奥多欲哭无泪,心里万分想念自己温柔羞涩的侍从、耐心体贴的神官,还有沉默忠犬的的骑士们,颤抖着接过戒指,带在小指上——他也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尺寸如此恰好,绞尽脑汁想如何才能平息这位高傲的领主对自己不识好歹的怒火,眼见他就要走开一旁,结结巴巴先叫了一声“大、大人!” 楚松落面色冷如冰霜,却仍然低头看他。 精灵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只看到亚麻色长发的人类少年看起来分外瘦弱,湛蓝的眸子里雾气浮起,见他看过来,当机了一瞬才梗塞过来,像个小松鼠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指环,叫什么名字?” 楚松落很喜欢他这样乖巧可爱的长相,所以口气平和下来,毫不在意一般回答他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尚且没有取名字。不过既然已经送给了殿下,就叫做献给光明之花吧。” 他说,“夜已深了,明早还要早起行军,殿下尽早歇息吧。” 一床温暖的被子盖过来,依旧是扑头盖脸的方式,盖住了鼻子眼睛。西奥多把自己的脑袋从被子里扒出来,看着吊在帐篷顶端的油灯,心里给它安了个锅, 都是这个油灯光线太过暧昧的错,否则自己怎么会觉得这么一座不懂情趣的冰山温柔? 明明处理伤口处理得那么好,怎么盖东西就永远记不住不要盖住脑袋呢? 害得他不能呼吸,心脏跳得好快。 西奥多一个呜咽地翻身,懊恼地提醒自己,美色误人,亚尔尔塔多还有他的侍从神官骑士们在等着自己,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一想攻略一个到处留情的混账,得到他的真心然后让他死心塌地,岂不是很带感吗23333!! 来自小天使默默(擅自这么叫的)的小剧场: 楚松落:攻略目标是成为白月光!! 圣子:与其说是白月光,不如说是暴风雪⊙﹏⊙ 反正我觉得可萌了hhhhh 还有蠢作者终于想起来感谢地雷了,四天份攒起来一起感谢! 袁露露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1 07:38:04 纳溪蓝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1 23:04:38 宅宅宅宅宅成熊猫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2-22 22:43:36 纳溪蓝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2 22:58:59 愉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2 23:10:36 纳溪蓝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3 03:00:11 莫二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3 04:20:50 上元白马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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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西奥多连最温驯的普通马都不会骑,更何况是这冰天雪地中驯养出来的作战行军两用的骠龙马。领主大人却丝毫没有乘马带美人的意思,而是把他安排到了攻城车小队,由操作兵们骑马拉着攻城车上的西奥多走,也算是勉强解决了问题。 此时却突然听到一直安静地前进的士兵们忽然开始有小小的躁动,仿佛是小队长的人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的激动,喊道:“第三十一赫尔攻城车操作兵小队,敬礼!” 于是有十几个人丝毫不差地、“啪”地行礼:“寒冬之灵保佑您,领主大人!” 西奥多听到这个名字,略有惊讶,透过披风毛绒绒的帽子缝隙去看,正好见到男人骑在高大的黑岩色的骠龙马上,松开缰绳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也愿寒冬之灵保佑你们。” 仿佛感觉到西奥多看他,于是目光扫过来,微微扯一扯缰绳使自己落下来两步,刚好与西奥多位置齐平。他的声音透过凌冽的寒风被送来,夹杂着微微的呜咽风声,有一点虚幻的不真切感,“殿下,再往前就要到极北之地的边境里顿纳河了。恐怕再耽搁一日,河上冰面就会变薄,行军会有危险,因此今夜要连夜行军。” 西奥多小幅度地摇头,哆哆嗦嗦地撒谎,生怕一言不合自己就被丢在半路上,“我不怕冷的!” 领主大人却仿佛不是想要这个回答,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西奥多努力不去看他的嘴唇线条,湛蓝的眸子里写满清澈的疑惑:还有什么? 阿加勒斯于是靠近过来,翻身下马,又干净利落地跳上攻城车,单膝跪在他面前:“万一有意外,我虽然能自保,军队上下却难免会有危险;请殿下——为我的军队,施大预言术,以求福祉。” 西奥多难得一见他低着头的样子,却全然没有了神殿骑士跪在自己面前的满足感,满心都是慌乱,觉得自己不配,于是也连忙变换坐姿,双膝跪地,伸手去扶他——寒风瑟瑟一下子打在他身上,连说话都变得不那么利索:“领、领主大人不必这样!您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要竭尽所能——只是您似乎……精通魔法,为何不将那冰面加固呢?” 他看到男人有几分落寞、几分嘲讽和决意地一笑,“我在极北之地以外,是被诅咒之人罢了。”西奥多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他站起来微微鞠躬,“您愿意相助,我代这三十万人感激您。” 他的脸忽然凑得很近,西奥多满脑子的咦咦咦咦咦,却又被一把抱起,又矫捷敏健地跳到马上。松柏与雪的气息袭来,他整个人都被窝在阿加勒斯的宽厚的胸膛里,吓得一动不敢动。披风挡住风雪,这下他彻底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阿加勒斯身上铠甲的金属部分微微发凉。 低沉的声音透过胸腔穿来,嗡嗡得他耳朵莫名发痒,“抓紧了。” 于是身下的骠龙马骤然加速。 妄想的场景得以实现。 仿佛心底一瞬间有大雪倏然而至,纷纷扬扬;地上却都是毛绒绒的新草,又细又软。 可是他骤然冷静下来。 应该为被利用觉得愤怒,还是为他眼里自己有点价值而高兴? 想来阿加勒斯有着自己的情报网,西奥多又没有特意隐藏,他早已打探过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既渴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 ——他会不会,看不起我? 西奥多突然想起亚尔尔塔多是有十位大魔法师共同绘制的魔法阵守护的,四季如春,永远没有雪的。 极北之地有雪,然而他既没有心思去赏雪,也饮不了滚烫的烈酒,只觉得很冷。 ** “交错吧!” “永生慈悲的万物之灵啊,温柔轻拂的微风,蔚蓝澄澈的大海,灼烈燃烧的火焰,平静沉稳的大地,藉由四大元素的共鸣,打开对神诉求的通道。至高无上的伟大神祀,请倾听我的诉求,为您忠诚的子民,指引永恒之路,赐福向彼岸而去吧!” 冗长的咒文吟唱结束,洁白的光芒从少年的双手中捧出,仿佛一轮太阳,却温暖而圣洁。他宽大的袖袍无风而动,将那太阳高高举起,闭上双眼,嗓音温柔地吟唱最后一句:“请求之人乃您的子民,西奥多·柯克。” 于是那太阳瞬间化作万千光线,四散着去了,众人纷纷觉得胸口泛起些微的暖意,明白这是大预言术起效了。西奥多感觉到浑身的魔力骤然被抽空,如果不是阿加勒斯在背后撑着他,即刻都要腿软坐在地下了。 他拿起魔晶大量地吸收了一阵魔力,才勉强维持住人类的外貌,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转头却看见阿加勒斯手里好像拿着实物一般,捏着不断挣扎的洁白的圣光。 难道预言术对他不起作用么? 楚松落见西奥多看过来,松手道,“还能接着赶路么?” 那缕被放开的圣光却犹豫了一下,哧溜又钻进了西奥多的身体。西奥多哑然,虽然还是很疲惫,却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坚持道:“没关系的,我不是那么精贵的人。” 虽然是被带着骑马,可是他两腿内侧都已经被磨得火辣辣地疼,只是他有点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娇气,却也有点想要对方主动发觉自己的疲惫。 楚松落于是挑一挑眉,不再说话。 西奥多已经算是破天荒地认真开始考虑感情的问题,只是他充其量还只是小孩子心性的在乎与喜欢。翻身上马,顺手把西奥多拉上来,想到接下来的剧情,楚松落瞥了怀里的少年一眼,看到他柔顺的亚麻色头发的发顶,觉得他这样天真肆意,对一切发生的感情毫不设防,满怀恶意地觉得他愚蠢,又想到从前的自己,一时间神色莫名。 接连两天一夜的行军,渡过冰河,又在荒郊野岭间蜿蜒而行,傍晚时他们终于抵达这一片最繁华的城镇——南尔城城外。先行去交涉的军官拍马迎来,向楚松落汇报,城主沃克男爵称城中民风淳朴,担心军队入城会造成恐慌,所以只请领主大人进城。 楚松落的领主身份和西奥多的圣子身份显然不同,小说里西奥多报出圣子名头,立刻就被沃克男爵欢天喜地毕恭毕敬地接进城堡设宴款待;楚松落却因为具有强大的威胁性,男爵既怕他不怀好意,又怕自己不够恭敬反而惹得对方不快,所以才小心翼翼地提条件。 于是他吩咐军官再去通知沃克男爵说自己同意条件,只是一个侍从的名额却必不可少;另外他要在城外休整军队三日,要他去下属的农庄大量采购粮草——这也是以示友善的方法。到了城外,楚松落安排副官去指令众人扎营休整,于是翻身下马,伸手示意西奥多跳下来。 西奥多恼恨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两耳红红地跳进他的怀里,未想到阿加勒斯却不放他下来,而是顺势搂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小臂上抱在怀里,用一贯低沉悦耳的声音道:“抱紧我。” 西奥多顿时觉得自己连脖子都要烧红了,伸手小小地抓住他的衣襟,却被阿加勒斯冷淡地瞥他一眼:“这种程度,那沃克男爵不会允许你入城的。” 他方才明白这并不是温柔,而是为了带他进城做的伪装,心里哼一声谁稀罕,表面上却乖顺温柔地揽住他的脖子,故作亲昵地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一面却有点心跳,担心他说自己做得太过了。 楚松落闻到精灵特有的香气,像是将熟未熟的蓝莓和花草混合的酸酸甜甜的味道。他从前就偏爱西奥多这样长相的孩子,又觉得自己开始躁动不安,于是一言不发,带他到了城门口,果然见沃克男爵大开城门,带着侍从与近卫各有三十,又是紧张又是虚伪地哈哈大笑:“哎呀!阿加勒斯·里奥纳西比大公!欢迎您来,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他故意称“大公”而不是“领主”,有点强撑着炫耀自己虽然只是个小小城主,却也是个男爵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做主人的底气不足。 楚松落按照极北之地的规矩向他打招呼:“托拜厄斯·沃克男爵,愿寒冬之灵保佑您。” 沃克张牙舞爪、装模作样,却见他尊为领主反而彬彬有礼,顿时自惭形秽,尴尬地转移话题,“——啊、这位是?” 他的视线看向西奥多。 西奥多看他刚才的一系列反应,就知道这是个没什么大能耐,又嫉恨比自己优秀的人的怂货,一股“这种人也配领主大人以礼相待么”的生气感,所以正做出懵懂中又有点羞涩的表情看他,预备让他自己领悟,却忽然迎来一个松柏气息的额头吻。 领主大人单手强迫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低下头眼神温柔却带着一分冷意地轻声说道:“宝贝,不要看别人,你忘了么?” 这样霸道不讲理、还有几分可笑的话,要是西奥多听别人讲了,定然是要笑的。可是此刻由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目光对视着,用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说来,他竟然不受控制地心脏狂跳起来:原来他以为的“何必至于”,真实体验了却有如不可抗力。 见他们这样,于是沃克城主顿时暗道寒冬领主也不过是个男人,又找回自信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笑容:“那好的,快进城来吧——您远道而来,寒舍已经为您准备了盛宴,就等您上座了。” 楚松落按着西奥多的后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搂着脖颈,又拿披风遮起他,抬头又是沉默冰冷的寒冬领主:“请带路吧。” 西奥多的心跳和体温和味道都离他那么近。 猎物已经上钩。 钓上岸的那一瞬,他肯定要被刺破皮肤,鲜血直流,不能呼吸,无比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你回想一下自己的黑历史,是不是很讨厌当时的自己,甚至羞耻悔恨地恨不得掐灭那段历史? 所以松落落其实很讨厌西奥多的。让我们为他点蜡吧。[生日蛋糕] 选送萌萌的小剧场,顺次来自白马、默默、呱太君: 1, 圣子:最好这个混蛋不要喜欢上自己,否则他肯定要让他好看! 松落:妈的智障。 2, 圣子:→_→等高岭之花爱上我,就让他唱征服! 时光飞逝…… 圣子:π_π就这样被你征服 3, 楚松落闭上眼,感受寒风猎猎之中冰元素的气息,又想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不按照规矩吟诵那些中二病的咒文的话,总是显得奇怪,于是低声道:“巴拉拉能量!” hhhhh半夜我不禁笑出了声← 昨天我难得二更,却几乎没掉落多少评论,果然是因为大家都开学了吗,理解你们(假装自己并没有受伤 今后我也一定会加倍卖命地码字的!愿寒冬之灵保佑你们!(礼 通知:明天蠢作者坐火车回北京,尽量码字,不能更新就只好断更一天了,鞠躬。 上一章的番外进行修改,增加了一小段解释说明,觉得没太看得懂为啥小白就突然想不开了的小天使们可以回去再看一遍(。 我是今天也很话痨的蠢作者·暮二木! 12|寒冬领主 西北部的夜晚有狂风呼啸,干燥地卷起漫天黄沙。此地入夜,居民便不再外出;尤其是近来,传言出门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会被饥饿的恶魔带走,从此再不回来。然而沃克男爵的城堡里,今夜此时却是灯火辉煌,人人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俨然一副盛世景象。 也许是因为极北之地终年冰寒,此地反而总干燥少水,气温也暖和很多。天气尚未完全和暖起来,厚重的大袍都已被埋进柜子里;贵妇人们的裙子、面纱、珠花,无一不是精心差人打探的、亚尔尔塔多时兴的款式,连她们的丈夫,也都变成了竞争谁更时髦的战场:男人们被迫塞进去修长款型的礼服中,袖扣的款式陈旧泄露了他们的窘迫。 阿加勒斯却仍然穿着北方特色的厚绒长风衣,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略有疲色。他看上去实在冰寒得刺人,又是在俊美无匹,眉目锋锐得一个眼神就要斩获一份恋慕。女人们又是不甘又是欢喜,带着几分渴望被听到引起注意的心情窃窃私语,“他穿的也真是太土了!”“他会不会就不喜欢女人?” 西奥多带着披风的兜帽远离人群,坐在壁炉旁,假装自己染了风寒不方便露脸,心里却对她们的讨论嗤之以鼻——她们以为的时髦,也不过是亚尔尔塔多穿剩下的花样而已。 再一环视,先生们推杯换盏的群体中,阿加勒斯和沃克男爵的身影却都已经不见了。西奥多心里一惊,等了一刻钟,沃克男爵堆着一脸假笑回来了,阿加勒斯却仍然不见。他疑心渐起,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从大厅离开了——他身形瘦小,要不引人注意也是很容易的事。 沃克男爵好容易抚慰下了客人们对主人缺席许久的不满,回头去找寒冬领主带着的那个人,却没想到转眼间沙发上就只剩下一个披风,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顿时一身冷汗,立刻暗中吩咐仆人不动声色地找他。 ** 西奥多摸着走廊上两壁的石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放出一丝魔力。 圣洁的白色魔力温柔地抚摸传承下来的守护这座城堡的魔法阵,于是那阵法呈波纹状微微颤动,诚实地袒露自己的信息。阵法已经经过了二百三十年左右的衰减,当时是瑟因比拉王国南北混战之时,建筑风格往往粗犷简洁。根据他在圣殿翻看的书,当时的密室一般建在地下,往往还斥重金建设魔法阵,以便死守不住时逃命。 得到了这些情报,西奥多才一边冷静地判断城堡的结构一边前进,终于找到下行的密道。两旁的油灯颜色昏黄,西奥多一边下行一边有点恍惚地觉得自己方才的思维模式似曾相识。 ——仿佛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感终于褪去一些,他所触碰到的一切都变得坚实可靠起来。 匆忙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带着空荡荡的回音。看来沃克男爵果然藏着什么秘密,怕自己发现,所以一看见自己消失就急忙派人来找。 西奥多暗中计算着影子的方向,不让自己暴露出来,一边忽然回想起来了。 原来是穿越前的感觉啊。 西奥多自嘲地笑一声,感慨自己连脑子都被宠坏了,久违的动一动脑子就觉得这么稀罕。 他一把摘下“献给光明之花”,变成半精灵的体态,灵巧地跳到拐角处的一个房间门口,后背刚刚靠上房门,就感觉到把手松动,心中一动,转身进了房间,轻手轻脚地反锁上门,转身却赫然看到阿加勒斯正倚靠在墙边,黑阗阗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 西奥多本来觉得很是惊喜,再一细看却发现他双手指尖都淅沥地滴着血,唇色苍白,身体微微发颤,似乎站都站不稳了,顿时觉得不妥,跑到他身边问:“怎么了?”却忽然一把被掐住脖子按在墙上。他眼神冷厉,下手也很重,仿佛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恐惧从心底升起,西奥多拼命地挣扎,嘶哑着声音说:“阿加勒斯!……你先、冷静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疼痛使得他有一种反胃的感觉,空气变得很阻塞,视线都恍惚得花白一片,无论如何挣扎,那双手却丝毫没有移动。 他听到男人问:“你也是来杀我的么?”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缺氧的感觉袭上大脑,西奥多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能呜咽着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阿加勒斯,却连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都感觉不到。 西奥多甚至有一瞬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掉了,却恍惚间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量消失了。 脱力感骤然袭来,他禁不住滑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眼泪不自知地滚滚落下。 恍惚间却见男人蹲在他面前,沾着血的手指掐起他的下巴,语气却有点诱导性的温柔,“你刚才……叫我什么?” 那温柔仿佛有蛊惑的魔力,又或者西奥多是真的害怕他,战战兢兢地回答他:“阿加勒斯……阿加勒斯……阿加勒斯——” 他一遍遍地叫这个名字,边叫边委屈地哭,仿佛是被欺负而寻找保护的小孩子,却又有差点被杀死的恐惧;又渴望接近,又不敢触碰。 于是西奥多看到男人的神情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笑容,凑得离他很近,吐息清浅:“西奥多,你爱我么——?” 西奥多摇摇头不回答这个问题,却终于崩溃在恐惧之下,大哭着拉住他的手。 他拽着阿加勒斯的衣襟,拼命地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仿佛恐惧自己被推开。于是男人便很有耐心地抱住他,像哄孩子一般拍他的背,低头去吻他的眼泪。 这吻唤醒了西奥多心底的火苗,他像是已经绝望得失去了神志,像小猫一样主动地凑上去舔阿加勒斯的唇,然后被他的舌尖抚慰得终于有点满足,平稳下来;又立刻被察觉到他的餍足,于是那吻变得不再是点到辄止的缠绵,而变成了掠夺的狂风暴雨。唇瓣的纠缠然后分开发出轻靡的一声,西奥多凑上去还想要渴求欢爱的施舍,却被一只食指挡在唇前——但他毫不在意,只觉得这有他的血的味道的食指也是美味的,于是富有暗示意味地、津津有味地吮吸这根手指。男人却毫不怜惜他地卡住他的颌骨阻止他的求欢,手指□□他的头发里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 西奥多只觉得自己都要发热得化了,那血的味道给了他更多的渴望,喉咙里已经无法阻止地发出难耐的声音,却又痴痴地陷落在那如同星夜的眸子里。 “阿加勒斯……阿加勒斯。” 他的阿加勒斯微微一笑,问他:“你爱我么,西奥多?” 这一次的回答毫不犹豫,“我爱你!”仿佛突然回想起来自己的遭遇,西奥多又忍不住开始哭泣,“我来找你的,你却伤我……阿加勒斯——” 他的眼泪被温柔地拭去,阿加勒斯的嗓音低沉得有如苍远的松林的颜色:“我知道了,乖孩子。” 他手指的碰触让西奥多又忍不住去用脸颊摩挲,好像已经丢弃所有的自尊。 但阿加勒斯并没有允许他这么做,因为他的笑容还在,眼神却冷凝了下来,“你的骑士长,要杀了我——你可知道?” 西奥多讶然,翡翠绿的眼睛瞪大:“我——我不知道……” 阿加勒斯仿佛很喜欢他的眼睛,一手固定着他的脑袋不准他乱动,另一只手轻轻地描摹着他眉眼的轮廓,用讲故事的语气轻缓地道:“你已尝过他的味道,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你被丢到我这里来,他却不焦急地派人来找你,反而很听那大主教的话——你猜猜,这个蠢货是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 莫非,阿尔纳多早就知道大主教要杀了自己?不可能,至少,他的恋慕应该是真心的—— 他一脑袋浆糊,迷迷糊糊地正想不清楚,却被阿加勒斯抱了起来。他的体温和味道让西奥多不禁舒服得□□出了声——尽管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阿加勒斯病态的渴望——然后把脸埋到他怀中深深地感受他的气息。 楚松落很清楚自己这幅皮囊的作用,因为曾经拥有这幅皮囊的人也是这样蛊惑的他。 凡诱我之人,皆爱我如罂粟。 看到西奥多这样依赖自己的样子,他轻声嗤笑,语气却温柔得像劝诱,“乖孩子,再看看我。” 那懵懂清澈的眼神看过来,一种残忍的快感使得楚松落说得极为轻和:“——你那骑士,愿意听一个老头子的话,不过是他许诺会把你——完完全全的你——交给他独占。” “可是……可是我不要——” 西奥多脱口而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松落打断了。 “他虽然仍然爱你堕落的灵魂,我却嫌弃你脏。” 他松开双手,地上的魔法阵忽然光芒大作,西奥多感觉到一股引力拉着自己骤然下坠,下意识地知道这是一个传送阵,他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传送的目标是哪里。 昏迷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阿加勒斯残酷又温柔的微笑的弧度,和冰冷沉默的眼神。 “乖乖地等我。” ——我却嫌弃你脏。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天,西奥多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阿加勒斯所粗暴对待的的恐怖。 ↑段子创作能力低下的作者竭尽全力的产物。 今天还是选送小剧场界的奇才默默的产品!↓↓↓↓ 与领主相处的圣子内心:你对我要再温柔一点! 看到领主与他人相处的圣子内心:他哪值得你以礼相待! #圣子是双标狂魔# #精分领主俏圣子# 简直可爱!! 忍法·召唤作者卖蠢术,不来一发嘛? 13|寒冬领主(更新合一) 西奥多从光芒大盛的传送阵上消失的瞬间,房间的门就被撞破了,沃克男爵带着仆从闯进来,看到阿加勒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下大惊,不禁后退一步,手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骑士大人明明说你是——” “说无论什么属性的魔法都会自动攻击我么?” 阿加勒斯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十分疲惫。 “解释这件事情实在太麻烦了。”他说,“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们不过是——” “——一群蝼蚁罢了。”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手稍微动了一下。 忽然间,就又都看到了沃克男爵脑袋保持着惊讶与恐怖混杂的表情掉在了地上。 但没有人没有看见这位寒冬领主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也没有血,因为血还没有来得及流出来。 但楚松落讨厌血流出来会弄脏地面,因为他们堵在门口,等会儿自己出去就不方便了。 于是沃克男爵的尸体忽然就蒙上了一层冰霜的寒气,然后又轰然碎成冰尘。 仿佛终于有人想起来恐惧的正确表达方式,一声嘶哑的尖叫响彻,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阻断这尖叫的人做了个“嘘”的手势。 楚松落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充满恶意的坏心思,轻声道。 “王座待我。” 话音落下,于是这城堡轰然摇晃起来,几百年来坚固的墙壁骤然坍塌,灰尘四起,客厅里的人有的前一秒还正在欢声笑语,此刻就已经被拦腰砸倒,众人尖叫着哭闹着四处逃散,楚松落却踩着废墟从烟尘中走出来。城堡外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一队仿佛披夜色在身的骑士沉默不语,见他出来,牵出那匹黑岩色的骠龙马。 马儿打个响鼻,楚松落翻身上马,披上盔甲。 旁边的兵士向他汇报:“……已经拿到圣殿骑士长包庇沃克男爵草菅人命的书信证据,被捉去用以做长生石的民众都已经死了,这片地区接下来将由凯拉特军驻守维持秩序。” 楚松落颔首表示了解,低声道:“通知大军跟上,今夜继续向亚尔尔塔多前进。” 今天的台词也是帅到掉渣的楚松落无比愉悦,暗中期待着西奥多能够在刺激之下为自己扫除多少障碍。 ** 洁白的月光石制建筑物辅以金与红的配色,既庄重圣洁又辉煌高贵。 中央神殿。 西奥多忽然出现在圣殿后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立刻就闻到隐约的血腥味道。拨开垂枝花树一路寻去,正好看到他的骑士长阿尔纳多正跪倒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有无数伤痕,腹部甚至像被利剑穿过,险些致命,大概是正躲在这里想要休养一下再离开。 看到他出现,阿尔纳多只当他是被大主教送来找自己的,既是惊讶又是欣喜,“殿下!” 他刚要移动两步,却被伤口痛得无法走动,又跪倒了下来。 阿尔纳多苦笑一声,道:“请殿下原谅我失态,属下刚刚与恶徒搏斗,不幸受了伤……” “恶徒?” 阿尔纳多听到这一声反问,抬起头来正想糊弄过去,却忽然看到,那一向温柔可亲的圣子此刻眼神冷漠,面无表情。 “……殿下?” ——阿尔纳多会很轻易地被杀死。 西奥多懵懵懂懂中明白了阿加勒斯送他过来的部分意图。 明明是利用,偏偏他有恃无恐。 西奥多忽而微微一笑,唤他的骑士长,“阿尔。” 阿尔纳多带着疑惑的神情被他拥抱。 西奥多很熟悉他的身体,却恶心自己的熟悉。他闻着刺鼻的血腥味轻声叹息。 “阿尔,我到了极北之地的时候,还曾经很想你。” 阿尔纳多瞪大双眼,“殿下!您怎么会去了那种地方,难道——”他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是……是大主教做的么?” 回答他的是刺破心脏的一朵冰凌制成的雪花。 花朵盛开,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合拢,缩小,变成精致小巧的戒指,“献给光明之花”。 只是那雪花的缝隙里,多少带了一点血红的颜色。 西奥多甩了甩手,让那一滴血色坠落。 他一边向神殿的正殿走,一边想,自己现在的神色,会不会和阿加勒斯很像。 原来爱一个人,是会渐渐被他吞噬的。从血肉到神情,都染上他的颜色。 阿加勒斯本来就没打算休整,也没有想要消耗守城攻城两方的兵力,毕竟他人势浩荡,傻子也不会等着他慢悠悠地来收货渔翁之利。大军只不过是个幌子,他打的一开始就是精锐部队奇袭的主意。 他身上的谜那么多,西奥多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来许多事究竟为何。 为什么当时被野兽袭击时他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他时而温柔时而暴虐? 为什么爱他? 西奥多觉得自己的感情燃烧起来得太过于浓烈突兀,察觉了连自己都要吓一跳。 亚尔尔塔多风雨飘摇,神殿圣子忽而一改不作为的习气,主动抓紧权力开始围攻大主教。 寒冬领主的大军还在路上,围城的公爵愈发气势嚣张,国王毫不作为,只会龟缩宫内,城内物价高涨,一时间民心惶惶。 在春日的花儿还未开始落下的时候,圣子终于收复了大半的势力。深夜开始,一场不动声色的厮杀发生在圣洁的神殿内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射进殿内的时候,西奥多的脚下躺着奄奄一息的大主教。 他说,“是谁改变了你,我的孩子?你浑浑噩噩那么久,何不永久沉睡?” 西奥多沉默半响,回答他,“他说我召唤了他。我不懂为何他唤醒了我。” 大主教咳嗽几声,喘气声粗糙疲惫,笑容却一如既往地看上去很睿智:“很简单,孩子。你召唤了他,所以他驯化了你而已。” 此刻大主教看起来又像把他抚养大的那个慈祥的老人,微笑着说,“毕竟,你只是个半——” 西奥多抢在他说完之前了结了他的生命。 神殿里的众人高呼圣子乃神谕之子,他一边熟练地露出高洁的笑容,一边迷茫恍惚:他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心痛的感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污浊,唯恐更加被他讨厌。 夜晚入浴,水烧得很热,西奥多拿粗糙的砂澡石拼命地摩擦自己的皮肤,火辣辣的感觉在热水里渐渐消失,只变成了茫然的仿佛钝器击打的疼,蒸汽熏得他有点发晕,他看到水面下自己的血透过皮肤渗出来,飘飘地移动、散开,改变水的颜色。 西奥多看到波纹晃动中自己的脸。 这张脸真是好看,他曾经凭借着它获得了很多宠爱与欢愉。此刻他却觉得雾气太重太热,烧得自己眼睛隐隐作痛。他伸手去捏碎那水面上的影子,见它凝聚不散,仍然无辜地回望自己,终于忍不住抱着自己哭泣起来。 他既想要再见到阿加勒斯,又恐惧见面后会再次被他推开,不明白怎样才能讨得他的垂怜宠爱。 此刻死了最好。 西奥多想起来自己前世第一次作弊。 只有那一道题不会。就差那一道题不够完美。 那种焦虑而自责的心情就像后来发现自己的性向与他人不同。 他翘了体育课,在空荡无人的男生宿舍抚慰着自己,在喘息中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泪。 为什么只有这一点做不到。 为什么只有这一点不够完美。 然后穿越就是一场作弊,他麻木自己的一切心情,纵情去享受这一道题终于得到了答案的畅快感。 如今他终于却知道他只是避开回答,而不是找到了答案。 水温渐渐冷却。西奥多闭上眼睛,回忆起冰雪的味道。 现在死了就好了。 他把脑袋埋进水里,直到呼吸不能接续也不抬头上来。意识逐渐模糊,却忽然被一把拽着头发捞了起来。 阿加勒斯神色冰冷,眼神嘲讽,“我有允许你自杀么?” 西奥多又是惊喜又是无言,哑然不语。扯着头发实在是很疼,他却温顺得像只松鼠,顺从地看着他,轻声叫,“阿加勒斯……” 只是心底无比渴望能够触碰他一下,被他的味道包围。 然而男人冷笑一声,“不是想要死亡么?” 说完,一把将西奥多的头按进水里。 水呛进鼻腔,西奥多拼命地咳嗽,又吞进去一大口水,卡在气管里涨裂地疼,终于忍不住挣脱着要起来,才被阿加勒斯拉着头发拽出来。 西奥多忍下胸口的痛苦,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伤痛,“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有明白么?”男人说道,“你是被这个世界眷顾的人,而我被选为你的保护者。” 他嗤笑一声,补充道:“虽说出了极北之地,我就因为诅咒会被所有的魔法无差别攻击。” 西奥多抿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安:“是因为我快要死了,你才自动被召唤来这里的吗?” 楚松落一想到过去的自己也可能有过这样的神情,就反胃无比,语气愈发冰冷:“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自暴自弃,但这是世界上能够杀死你的人,只有我一个。倘若你要继续求死,除非先杀了我。” 西奥多惊讶地抬头看他。 阿加勒斯穿着铠甲,看来正是急袭亚尔尔塔多的路上忽然被召唤到这里。离开了极北之地,他眉梢眼角,却仍然是寒冰不化。 “大预言术这种前代圣子都无法做到的法术用得很好,却终日浑浑噩噩,不管权力,只爱耽溺于美色。你在逃避什么样的现实,西奥多殿下?” 他以近乎厌恶的神色说道,“你那自暴自弃却又不敢承担自己所作所为的责任的样子,真是太丑陋了。” “阿加勒斯……” 西奥多喃喃他的名字。 ——原来他早看出来自己胡作非为、像个傻子一样挥霍欢度这些年的态度。 他苦笑一下,犹豫再三,低声说道:“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西奥多从浴池里出来,向对方展示自己这幅年轻漂亮的躯体。 “那里,对于同性的爱恋是朝露,又脆弱,又虚幻,不可见日光。” 楚松落不言不语地听他讲,适时地调整出沉默倾听的神色。 “……也许未来会好,只可惜我在的时代还太早。我要被人议论指点,间或人嘲笑,父母哭泣痛骂……” 他的眼泪又渐渐落下来,声音变得哽咽。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害怕这梦一醒,就又有人骂我,一去清醒,就要想我在那个世界是不是已经死了……甚至过去的欢爱,是不是也会很快散去,要有人指着我的脸,嫌恶我的淫|乱。” 西奥多近乎绝望地露出笑容,“阿加勒斯,我还是很好看的……我知道我脏,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能不能,抱抱你?” ……。 寂静的沉默中,他觉得自己将要被空气的温度闷得窒息。 他的眼泪被拭去,抬眼看,阿加勒斯的神色带着一股奇异的、柔和的冰冷。 “你的愚蠢和懦弱,也是如此丑陋。” 西奥多只是埋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对方。 他听到阿加勒斯说,“这是最后一次允许你如此软弱。从今往后,你若要杀人,就自己磨剑;若要权柄,就自己攀爬;若要玫瑰,就自己栽培——若要我,就尽管来尝试我是否能爱上你吧。” “在我杀死你之前,永远地追逐我的背影吧。” 他退开一步,掰着西奥多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王座待我,而你,恰好也算是只漂亮的狗。” 回答他的是一个混杂着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的血腥味邀吻。 楚松落终于感觉到世界法则开始大部眷顾于自己,愉悦地回复他的邀请,挑逗得他无力反击,软成一滩水,满怀恶意地轻声问他:“难道你侍奉神,就是让整日他看你发情的模样?” 少年的眸子里水光漾漾,仿佛泫然欲泣,“阿加勒斯……阿加勒斯,你帮帮我……”他轻轻咬着男人的喉结吮吸舔舐,含糊不清地说,“我正要、正要用身体侍奉我的神……” 神殿的白色香烛可以燃烧许久,所以浴池里的水色,也就映着交缠的肢体和琐碎的叹息声粼粼了许久。 ** 谁也没有想到极北之地的寒冬领主阿加勒斯·里奥纳西比会在离开亚尔尔塔多十四年之后,再次返回,并且一夜之间杀掉了自己的叔叔,国王爱德华·里奥纳西比。 神殿发出声明,说上一任国王掠夺了真正的国王的星位,最终被天下所厌弃,如今真正的国王继位,世间自然会恢复太平。盲目信仰神殿的民众众多,浩浩荡荡地聚集感谢天神恩惠仁慈,所以楚松落速战速决派奇袭部队杀了造反的奥多公爵及其一众心腹,也没有人指责他残暴的民意,反而感慨真正的国王就是应该有如此神勇之能。 群龙无首的兵士就自然被收降,亚尔尔塔多迅速完成了整合周边秩序、开城恢复贸易的过程。 此后三十余年间,国王阿加勒斯多次率兵亲征,收服了大片领土;又首次签订了人类、精灵、侏儒的三方协议,在保证互不伤害的前提下允许他们在瑟因比拉王国划分一定领土势力范围,自行规定人类的出入规则,并进行贸易协议。大量的魔法学院被兴建,魔法师协会等各行各业的工会制度得以完善,当地的魔法师协会要有保护当地治安与风调雨顺的职责,同时享受一定程度的利益供奉,从而完善了魔法师与普通人的相处规章。 然后阿加勒斯因病去世。 没有任何魔法能拯救他,因为上一任国王耗费三千人的生命下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一旦离开极北之地,阿加勒斯就会被任何魔力元素攻击。 西奥多怔怔地看到阿加勒斯第一次露出那么纯粹的温柔眼神。 “西奥多。” 他唤自己的名字。 阿加勒斯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银灰色,西奥多却由于是半精灵,寿命长得超过人类,仍然是青年的模样。 他恍然不自知地落下泪来,“阿加勒斯……?” “你哭起来还是很丑。” 阿加勒斯的眼睛仍然像落雪时沉沉低垂的夜色般,但那夜空终于渐渐失去了雪折射的光彩。 “你可以自由地去死了。” 世界于一瞬间坍塌。 ——领主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失去了对西奥多的爱…… 再见了西奥多! 每次等待评论,都像在玩放置pl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