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达亚之歌》 序章 血红之夜 殷红的夜空如撕裂一般，狂怒的闪电不停的在其间蔓延穿行，不时照亮整个大地。混杂着腥臭气味的血雨如红色珠链般连接着天地之间。 空旷的荒野之上，两名骑者正冒雨前行。他们身材高大，都披着宽大的披风，血雨早将披风打湿，紧紧地裹在身上。 这让他们的身材更显威武雄壮，而胯下的两骑因毛发沾湿却更显得瘦削嶙峋。 “看来，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我们是回不到家了。”一名骑者紧了紧兜帽，无奈地说着。 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将他刀削般的面孔映得分明，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孔，五十岁上下，坚毅的目光，浓密的络腮胡，一道长长的瘢痕划着左眼而过。 “可不是，好在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还算不上孤单，就是真的死在这一刻，我们也算不上是孤魂野鬼。”另一个骑者打趣道。 他的声音略显年轻，扎紧的兜帽下看不清样貌，看身形较之自己的同伴，更加健美挺拔一些。 “孤魂野鬼？谁赢谁负还不一定！我赌皇子殿下赢！他会拯救世界的，要不要跟我打赌，50个金龙。”年长骑者爽朗地说。 “你这老鬼真的是狡猾，皇子殿下如果能除掉邪神，自然赌资会落在你的手里。要是皇子失败了，那黄泉路上金龙还有屁用？”年轻骑士不满地说，“我才不会跟你打这么愚蠢的赌呢！” “那我们只能祈祷诸神显灵，这该死的血雨之后我们还有命赌博玩骰子。”年老骑者大笑道。 “诸神保佑！即使我们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年轻骑士自嘲地说。 不知不觉间，两骑沿着泥泞的小路来到一个小丘上，胯下马儿不知为什么裹足不前起来，就地打起了转。 “这是怎么了！”年轻的骑者努力地驱使着自己的坐骑，但无论如何似乎都不奏效。 “不知道……是不是……你看！你看那边！” 年轻骑者顺着同伴马鞭指的方向向前望去，只见远处的旷野中，一座规模不大的城市废墟耸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黑色巨人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应该绕过了它，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年轻的骑者有些语无伦次，它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惊慌的面孔，“这是诸神的旨意吗？世界末日之前要惩罚我们所犯过的过错！” “闭嘴！卡拉特！你这混小子胡说什么！我们是走错路了！”年长的骑者大骂道，他随手自腰间取出一张鹿皮地图核实着之前走过的路线。 “卢安大叔，如果不是诸神的旨意，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年轻的骑者想要辩解。 “收起你满口的诸神！他不会与我们同在，你要真的是善男信女，就不会做我们这种杀人放火的营生。神都死了！跟这该死的世界末日一起死了！”年长的骑者说，“看来今晚我们要在这过夜了。” 说罢，年长的骑者照身下坐骑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惊惧般地狂奔起来，沿着泥路向废墟奔腾而去。 “你不应该诅咒神的……” 年轻的骑者说着，也照着同伴的样子驱使着坐骑紧随而去。 眼前的城镇遗迹在眼前越发清晰，破败的城墙，早已崩毁的圣堂，满是瓦砾的街道，塌陷的房屋，刺痛着老骑者的心。 亚鲁纳城，曾经一座拥有三千居民的小城，一夜之间被人屠杀殆尽，而整个事件的制造者，是一个叫做“血乌团”的臭名昭着的佣兵组织，它曾经活跃在整个大陆的各个战场，唯利是图，杀伐无度。 而年长的骑者卢安和年轻的骑者卡拉特都曾经是“血乌团”的成员。随着世界末日的临近，佣兵组织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被大陆各国所取缔，最终在末代团长“血手”安德鲁斯的离奇死亡后，告以解散。 “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卢安问身旁与其并行的卡拉特。 “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最后那场大火，还有女人跟孩子恐惧的尖叫声……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做，我还只是个候补的佣兵，只配给大人们传递信息，休补武器跟铠甲。” “是吗……”卢安对于这座城池的灭顶之灾记忆也越发模糊，他似乎有意不愿去想，甚至有意去淡忘这段记忆。 战场上那些倒在他面前的生灵，每一张面孔，无论是平静还是扭曲，他都记忆犹新，带着一种平静收藏着这一切。唯独那些老人和妇孺的面容却变得那样模糊不清。 战争、灾难，那些少数人的权利游戏，而最终的受苦者总是这些不相干的人。 卢安正想到这里，思绪突然被眼前一抹亮白打断，那是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自废墟间一掠而过，似乎从不存在一般。 “大叔！那是……”卡拉特惊呼道，这让一向眼力过人的卢安坚定自己没有看错。 而与此同时，两匹马儿又开始惊惧地嘶鸣，有意扭头向后退去，两人骑术精湛，也不禁觉得马儿已经难以驾驭了。 “这些孩子们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把他们吓成这样！”卡拉特也脸露惊惧。 “它们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刀山剑雨中它们都能坦然自若，莫非……” 卢安话音未落，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一阵阵惨厉地尖叫声，如同来自地狱一般。 这下马儿是真的受了惊，骑者马术再高也无法安抚它们了。卡拉特摔下了马，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身子。 卢安赶忙下马去看，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而挣脱主人束缚的马儿却借着这个档口，疯了般地向城外的荒原狂奔而去。 “该死，没了马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这腿……”卡拉特像泻了气的皮球一般，沮丧地说。 “你这腿没事，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卢安安慰道，说罢他四下望去，这片片废墟残骸净找不到一个能容身避雨的地方，映衬着血红的天，这里就更显诡异恐怖。 那让人惊惧地惨叫声再起，两人心中不禁一紧，心都提到嗓子眼。 “大叔！那是什么……” 卢安努力平复心神，凝神静听着，那声音虽惨，但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 “不知道，似乎是某种魔怪，这了无人烟的地方，它们不会喜欢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卢安思索着说，“不行，这里有古怪，我要去看看才好。” “但是……你听那声音越来越远，应当不是冲着咱们，咱们何必去冒这个险。”年轻人阻止道。 “去看看而已，卡拉特，你找个地方避一避雨，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卢安朝着城镇废墟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不时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这里曾经是一座繁荣的小镇，而他每踏前一步，似乎都能回忆起之前屠城时的惨烈。 那场屠城战中，他杀死了两个男人，那是在白刃战中，他们技不如人，但死得英勇；他还杀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在他杀死某个男人时冲了出来，疯了一般地咬着他的手臂。他记不清当时的场面，他甚至努力认为那只是误杀，那女人已经身怀六甲，他依稀记得那破裂的肚腹中有只血淋淋的小手露在女人肚腹外。或许这一切都是记忆的混淆，那是另外一个混蛋干的，他只是杀了举着武器的男人…… 脚下的瓦砾吱嘎作响，卢安的思绪回到了眼前，那地狱般的嘶叫近在眼前，似乎就在眼前保存尚完整的长墙的后面。 而一道白光时隐时现，也出现在了那里。 好奇心驱使着卢安忘记了害怕，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他越过长墙，只见那道白光下，是一个女人，一个浑身耀眼白光的女人，她似乎已经疲惫不堪，正斜靠在一片瓦砾堆前，那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收血色。或许眼前的这一切只是白光的映衬，而白光的来源则是她白颈上那如鸽蛋大小的宝石项链。 而女人的周围，一群面目可憎的似人非人的怪物正张牙舞爪着，想要随时进攻，只是慑于那白光，而迟迟不敢向前挪移，只是发出声声惨厉的怒吼。 而此时这些怪物正扭转脖颈，面目狰狞地望向了卢安。 血魔的仆从！地下洞穴中邪恶的种族！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卢安不觉心中感到不安，而那发光的女人也让他大惑不解。 “夫人……您没事！我会保护您的！”卢安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让自己这样大言不惭地脱口而出，要知道那些地狱中的魔鬼可是凶残至极。 “你快走！陌生人，这里不关你的事。”发光女人轻声道，语调虽高雅优美，但也参杂着丝丝凄凉。 魔鬼们对着卢安呲牙咧嘴，但似乎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不知什么原因让这些残忍的魔鬼放弃攻击人类的机会。 “绝不！”卢安自腰间拔出长剑，脚步移动到发光女人身前，“曾经我在此地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今天救下你也许是我有生之年最后的救赎！” “谢谢你……陌生人，”发光女人湛蓝的眼眸中荡漾着激动的泪水，“我会吟唱战神的战歌为你祝福。” 魔鬼们似乎更是怒不可遏，它们更狂的吼叫一浪高过一浪。最后他们撩起利爪发疯一般地向卢安冲来。 卢安只听耳畔回荡着高亢而古老的战歌，一股莫名的神力自脚底涌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他亢奋不已，手中的长剑较之之前又轻了几分。 “滚回地狱去！恶魔！” 卢安大吼一声，箭一般地冲突到群魔之间，一剑将一个魔鬼自头顶向下劈作两半，腥臭殷红的血水如喷泉般喷向半空。 其他魔鬼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惨死而有半点惧怕，他们继续发狂一样地向卢安发起围攻。 一时间金属的碰撞声、人类与魔物的喊杀声震天动地。 但这一切最终归于了平静，这座废墟再次陷入了死寂。 当卡拉特拖着伤腿来到这里时，眼前的惨状不禁让他大惊失色。 血雨冲刷着满地的死尸，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死尸流淌的鲜血。而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半跪在尸体中间，那把形影不离的长剑支撑着高大的躯体，剑刃深深地扎在烂泥地上。身后的披风已被撕拽成烂布条，风雨中不停舞动，而那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 “大叔！老鬼！你死了吗？” 卡拉特心如刀绞，他感觉喉头一酸，眼泪就要夺目而出了。他疯了一般地朝卢安跑去。 当他跑到近前握住卢安的手时，才发现那手掌依旧是温热的。 “疼………疼……”卢安原本静止不动的身体突然颤动了几下，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诸神还没准备好地狱来收我呢……” “你这混蛋！该死的老头子！害我白白为你担心，那也是，咱们历经那么多战斗，哪次你不是奇迹般的生还，你真是命大。” “真的是命大吗？还是命运的安排……”卢安默默低语道。他想起了先前的那名女子，那名发着白光的年轻女子，但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那耀眼白光的存在。天际间依旧是那抹深红，红得不向样子。 “夫人呢……之前那个发着白光的女子，她会吟唱古老的战歌，不然我早变成魔鬼们争食的美餐了……她人呢？” “什么夫人？这里只有你！还有那些尸体。”卡拉特大惑不解，他抬头四下望去，满目苍夷中没有一丝活气。 “不对，是她……痛……痛……” 卢安想要站起来，但浑身各处伤口的疼痛让他无法活动，最终他还是忍着剧痛艰难地站起身来。 “她不在了，她已经离开了。”卢安自语道，“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也许是这座城里的孤魂野鬼呢！”卡拉特说。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起码我救过这个城里的一个女人，哪怕是个鬼，下地狱前我也能稍感心安。”卢安自嘲道，但他坚信那个女子不是鬼魂，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而此刻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这里周围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好歇脚的地方，该死！那两匹马死活是找不回来了，这还怎么赶路。”卡拉特说。 “我们走！走一步就离家近一步！不走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荒野废城里了。” “可是你的身体，受了这么重的伤……” “走！我的孩子，你不会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的。” “什么心情？” “回家。” 卢安话音刚落，大地开始剧烈的震颤，原本残存的残垣断壁纷纷踏落。 只见遥远的西方，一个巨大的光柱自地面冲向云霄，将大地照得犹如白昼。 渐渐地光柱越来越细，最终消失在天际间，大地停止了晃动，血雨顿时停歇，殷红的天际转变了颜色，暗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点点群星，皎洁的圆月将银白洒遍大地。 两人在原地不知木立了多久，时间似乎早已不存在了一般。 直到婴孩阵阵的啼哭声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刚才怎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吗？”卡拉特木木地说。 “不，已经结束了，世界末日没有来临，我们赢了，诸神保佑！弗洛里安皇子拯救了我们！”卢安此刻也有些木讷。 “你听！老鬼，那是谁在哭，是个孩子，一个很小的孩子。” 发着白光的女人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卢安的心头。 “这一定是她的孩子，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女人。她一定就在附近，我们寻着孩子的哭声一定能找到她。”卢安此刻兴奋了起来。 于是两人寻着啼哭声在废墟中缓缓前行，直到来到了一处矮墙边，他们发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是个男孩，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甜美，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这孩子真漂亮，一看就不是下贱胚子能生出来的。”卡拉特笨手笨脚地抱起孩子，“接下来怎么办！看来你说得没错，有婴孩就一定有女人，她去了哪里？我们是带着孩子去找她，还是把孩子放下，不要乱动人家的孩子。” 那颗曾经闪耀着白光的宝石项链此刻正握在卢安的手里，他反复查看着眼前的饰物，一行他从没见过的古老文字时隐时现出现在宝石的表面。 卢安撇了一眼卡拉特，年轻人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在孩子身上，对卢安手里的饰物似乎并没在意，于是卢安将饰物悄悄收入怀里。 “我们带着孩子走！”卢安道。 “你在开玩笑？我们两个大男人带个孩子？”卡拉特对卢安的举动大感吃惊。 “孩子的母亲也许不会回来了，她应该是想把孩子托付给我们。” “你……你怎么知道！” “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儿子了。”卢安忍着疼痛从卡拉特手中接过了孩子，温存地望着眼前弱小的生命。 “你的儿子？罗雅会答应你收养它吗？” “罗雅是个好女人，她会的，只是她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还有我们的儿子，鲁马，现在也应该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了！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弟弟，对！弟弟，林德，对！就叫林德！” 第一章 熟睡男孩 “唉，当家的，你说的是真的？今天晚上就能把那孩子弄走？” 微弱的灯烛下，中年妇人探身向坐在漏风墙角的瘦削男人问道。 “千真万确，两个银狼的价，到时候会有人上门收人。你听好……等母亲睡下了，你就去把外门打开，其余的你就别管了，只管回屋睡觉。”男人瞥了一眼破旧窗棱外的夜色，小声说。 “我听你的，当家的。”妇人说，“只是……要是被母亲发现了怎么办，她可是很护着那个小崽子的。” “母亲是不会发现的，别忘了那孩子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年了，把我老爹都熬死了也不见他醒过来。”男人略略思索道，“再说，自打这孩子来到咱们这里，咱们镇子就噩运不断，不是闹饥荒就是魔物出现，司祭大人都说他来路不正，是祸患的根源……” “真的吗？你听司祭大人亲口说的吗？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父亲那时候还活着，有损门楣的事说出来那不是找死啊！司祭大人那天也是这么个时候……来拜访父亲大人的，也是在这个房间，父亲跟司祭大人还争吵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我偷听了个真切，那时候司祭大人就要让父亲送走这孩子，只是父亲死活不肯。司祭大人说，那孩子很可能是邪神留下来的种……” “我的天啊！诸神在上，大地母神保佑……”妇人惊呼道，她不停地做着祷告。 “安静点？纳莉丝……你这蠢婆娘，小心被母亲听到。”男人有些急了，他狠狠地说。 “我错了……当家的……我错了。”女人赶忙说。 男人又静坐半晌，他在想着什么，突然他对妇人说：“趁着收人的贩子还没来，你去把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值钱的玩意儿给收起来，那个东西应该是我的！” “那宝贝他一直挂着的呀！”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那本应该是父亲给我的物件，却被那小子占了先！” “好的……好的，我借空就去，等母亲睡下了……” “不！你现在就去把它给我拿过来。” “当家的，母亲还没睡呢，可能就在门外，我早晚给你取回来，你这一晚上都等不了了吗？” “母亲又老又聋的，怎么可能在门外……别忘了这事儿就行……那可是个宝贝，能换大价钱，别让那伙人把咱的宝贝也顺走就行！” 门外，一个佝偻的身躯正贴在门前，她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似乎门内的每一个声音都在刺痛着她的心。 微弱的烛光穿过门缝打在了老者的脸色，这是一位老妇，一位已到风烛残年的老妇。 “鲁马，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林德可是你的弟弟啊！是你父亲的孩子，你的骨肉兄弟啊！”老妇喃喃自语道。 她明白自己改变不了自己的儿子，对鲁马品行的失望让她备受打击，原本驼着的后背此刻弯得更低，她颤巍巍地转过身，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板，向最里面的房间走去，林德就睡在那里，一睡三年。 老妇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早上，殷红的天空变回湛蓝色后的第三天，她守候二十五年的男人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他们像热恋中的情侣般热烈的拥吻，弥补着那些年来的相思之苦。 同时，他带回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卢安沉默少言，他只说是自己的私生子，要交给自己抚养。 任哪个宽厚的女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孩子，而当她极不情愿的抱起那个婴孩儿的时候，那甜美的微笑犹如春雪融化时的朝阳，与他脖颈上那颗绚丽夺目的白宝石交相呼应，那是那样的美好，让她无法拒绝地爱上了这个孩子。 日子原本应该向美好的方向发展。弗洛里安皇子封印邪魔后的日子应该如初升太阳般蒸蒸日上，但与之相反，邪魔的仆人们却纷纷离开黑暗的地底，开始违祸世间。而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婴孩给罗伦镇带来灾祸的传闻在人与人之间口耳相传。 三年前的一天，魔星复现，天空再次变得殷红，如滴血一般，而恰在那日，林德一睡不醒，而魔星随之泯灭。 关于林德是邪魔祸根的传闻越演越烈，只有自己的丈夫卢安依旧护着这个孩子。 直到一年前卢安被村民抬回到家中：他外出途中杀死了三个食人魔，救下一个农夫和他的女儿，而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 弥留之际，她还记得自己丈夫的嘱托：守护好这个孩子，等待他的醒来。 想到这里，老妇已经走到了孩子床前。 她干瘪粗糙的手抚摸着男孩圆润光滑的脸，三年里粥米不进，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世间将他定格在沉睡前的那一刻。 “林德……我的好孩子……母亲今晚就在这里守着你，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你会不会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呢？”老妇慈爱地望着孩子说。 房间的烛台上所有蜡烛都被点亮，给房间镀上一层金黄，老妇依旧如往常一般坐在床前的摇椅上，手里快速地针织着物件。 时间快速地流逝，夜色更浓了，四下里静得出奇，偶尔窗外枯树上老鸦的啼鸣，使着夜晚越发的悲凉凄婉。 “母亲，夜深了，请您注意身体，早些歇息。”一个女声自门外传来，她没有敲门，平日里她也不会来这个房间。 “纳莉丝，你跟鲁马说，今晚我要在这里守着他弟弟，他要想做什么，让他迟早死了那份心！”老妇冷冷地回复道。 屋外再没回应，吱嘎作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老妇轻叹一声，她舒了口气。她放下手中的织针，再次望向了沉睡中的男孩。 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恬静，嘴唇不时蠕动几下。而他脖颈上的白宝石项链在烛光的映照下正闪着明月般的微光。 老妇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男孩身前，将项链从林德脖子上取下。 “这是林德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打这个物件的主意，谁都不行！” 老妇将项链收入怀中，缓缓走向窗前。 明月被乌云遮蔽，窗棂有些震颤，这种震颤越发地明显，起风了……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撞门声自外面传来，久积的陈灰自屋梁上洒落。 老妇明白这是来带走林德的人，她想大声呼叫，但谁会来帮助她呢？自己那不肖的儿子还是那个贪财的儿戏？他们尚有一丝人心的话就不会想到卖掉自己弟弟的事情。 老妇看到了那把剑，那是丈夫的遗物，此刻正挂在墙上。 她走到墙边，费力地取下，将剑自剑鞘中拔出。这些在亡夫眼中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她做来却是那样的艰难费力。 剑锋依旧闪着逼人的寒光，使周围的烛光顿时失去了颜色。 “林德，我的孩子，老婆子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 第三章 分不清的现实与梦境 林德在荆棘丛生的恐怖森林中没命地奔跑，任那些阻挡他前行的树枝无情地鞭挞着他的脸庞，脖颈跟肩膀；脚底早已被砂石磨破，每跑一步，那难忍的剧痛就如同戳心一般。 只听耳边风声呼啸，而身后魔物们恐怖地吼叫声不绝于耳，且越来越近。 “这是梦吗？这是哪里？快点醒来！林德，回到现实……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林德心中默念，但遍身火辣辣地疼痛却是那样的真实。 再看眼前，只见天色灰暗，乌云蔽月，森林中薄雾茫茫，眼前的哨兵树、紫衫、灰叶柏伸展着各自的枝叶，犹如可怕的魔鬼，让人恐惧而遐想不已。 林德已经跑不动了，既然是场梦，不如让这场梦早点结束。也许自己放弃逃命，接受命运的安排，就是梦的终焉。 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一定会是和煦的朝阳，父亲坚毅而仁慈的眼睛，母亲慈祥满面的笑容。不会有鲁马的，他一直不喜欢自己，甚至眼神里一直带着轻蔑。 想到这里，林德将放慢的脚步停了下来，此刻他才感到双腿如灌铅一样沉重。双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作响，撑地的双手抓住不知积尘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支杈上的细刺扎进他的手掌，疼痛是那么的真实。同时，灰尘飞扬，腐朽发霉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周围。 “大地之母，求求你，让我早些解脱，回到父母的身边……”林德依旧喘着粗气，他直起腰来，双手合十祈祷。 耳后风声呼啸，魔物的吼叫声已迫在眉睫，一种夹杂着烂泥腐朽腥臭的气息越发的浓烈。林德感到后背似乎有利刃划过，那撕碎皮肉般的痛楚几乎让他放弃一切。 林德已经筋疲力尽了，透支的身体已无法站立。这就是噩梦的终结了。 林德闭上眼睛，等待着一切的结束，等待着另一个一切的开始。 就在这时，两道闪电划风而过，不，那是两支闪电般的羽箭，犹如穿透黑暗的两抹光明。 一阵恐怖的怒吼，来自地狱的声音，一股气浪冲击着林德的后背。 林德心中惊愕，他睁开眼睛，正要回头去看，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别回头了，哎！可怜虫，火烧屁股了，还在这里跪着，还不快跑！要知道大地之母现在帮不了你，帮你的可是森林之子！” 那是一阵悦耳的声音，正是这声音的主人救下了自己！林德闻声下意识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清，只觉者一道白影在树枝之间轻盈地跳跃，却无法真正捕捉到他的踪影。 “你是谁？森林之子是你的名字吗？” “哼，人类就是麻烦，大祸临头还有心思想别的，快点跑！不然你这几两肉都不够魔物们分的了！” 这是梦的安排，看来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地从这场怪梦里醒来了。 林德深吸了口气，虽然脚下依旧沉重，但他还是咬紧牙站了起来，奋力向前路跑去。 而身后传来金属交织的“叮叮”做响声，还有各种难以言喻的可怕声音。 庆幸的是这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感到脚底下突然轻快了很多。那种钻心的疼痛他也已经慢慢适应了起来。 那个女孩儿是谁？自己的救命恩人，林德心里一直在想。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周围又开始不对起来，两侧茂密的林木上“簌簌”作响，很多黑影在林木间穿梭，并且发出诡异地声音，就像死人的笑声一般恐怖。 林德忍不住回头望去，跑过的地方依旧是灰暗浓密的树林，薄雾绕绕，他已经分不清方向，或许他只是在这里不停地兜着圈子，谁又知道呢？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明天早上，父亲会带我去山上狩猎，也许在山间小溪里我们会捉条大鱼，夕阳下山后，我们会满载而归。 闭上眼睛，这一切很快都将过去，会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都是幻象，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都不是真的！林德不停默念。 密林的尽头是一处断崖，下面又是另外一片望不到边界的林海。这个想法在林德的脑中一亮，这是自己的梦，一切都会按自己想象中的来。 周围“簌簌”的声音正在向自己逼来，林德感到自己就如一头小兽，正在被收网的猎人围捕，而这个网口却恰好留下一个出口，那就在自己的正前方。 跑，只要不停的跑，拼劲力量的跑，眼前定有生门。但眼前所见与脑海中那一闪大相径庭，密林深处是密林，薄雾深处有薄雾。 不，薄雾深处有个身影！那不是魔物们那丑陋扭曲的身形，而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形。 这又是谁？出现在梦里的一个不相干的人吗？或许当自己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消失掉了，或许那只是林木与雾霭造成的假象。 那个身影也在移动，似乎向他走来。林德心中焦急，即使梦是虚幻的梦中，他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人走向未知的危险。 “别过来，快跑，这边危险！往回跑！”林德边跑边喊。 对面的身影似乎有所迟疑，只听那身影发出“咦”的一声，声音如铜铃般动人。 是个女的，林德心中咯噔了一下，是之前帮过自己的那个姑娘吗？她怎么会跑到自己的前面呢？ 思绪间，林德已经与她近在咫尺，但见她套着一件宽大的披风，兜帽下的样貌都遮在了阴影下面。 “跟我来，快点！” 林德伸手拉起对面女子披风下的手，那是一只光滑纤细的手，暖暖的，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瞬间感染到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你……你要拉我去哪？”女孩子随着林德一起奔跑着，她的气有些没喘匀。 “不知道，往前跑就对了，后面都是妖魔鬼怪，别停下来！” “什么妖魔鬼怪？这里哪来的……”女孩子不解地问。 “这是我梦里的，你也是我梦里的人，在我的梦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你的梦里……我是你梦里的……”女孩儿轻声说道。 “对，是我梦里的……我们快跑……快跑……” 就在这时，前面林木也响起了“簌簌”的声音，紧接着两个大家伙粗鲁地拨开了繁茂的树叉，冲了出来。 那是食人魔，林德记得他们的身形样貌，之前父亲讲过古栈道狭路相逢与他们大战的故事。不久前，在那片墓地中他也远远地望见一个巨大的食人魔活生生地将两个大活人攥死。 “我保护你，跟我来。” 林德自幼在山间林地里奔跑惯了，动作还是十分矫捷。食人魔力量再大，它们行动迟缓，头脑简单。 林德连续躲过了两个食人魔的围捕，在它们之间的缝隙、腋下乃至裤裆间穿梭躲避，竟然让那两个巨大的笨家伙一次次扑空，急得嗷嗷直叫，但似乎它们并没有要下狠招的意思。 而那个女孩子动作也极其敏捷，跟着林德一起躲避，居然不露疲像。 这时，魔物们已经越聚越多，当林德他们摆脱了食人魔之后，黑妖精却挡在他们身前，还有赤肌鬼、独角鬼、石像鬼正源源不断地向他们围拢过来。 林德随手扯下一根树枝，将女孩子挡在身后。 站在最前面的黑妖精，舔了口满是铁锈的短剑，发出尖利地笑声，这似乎是在嘲笑林德。其他魔物也都发出“咯咯”的笑声。 父亲曾经说过，真正的剑士，一根木棍也能取人性命于无形。但此刻的林德单有一根木棍，却没有剑士的实力，他还不是父亲，也没有父亲作为佣兵那种传奇的经历。 “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林德大吼一声，用尽力气抡圆了肩膀，将树枝狠狠地劈向离自己最近的黑妖精！ 只见一道白光，黑妖精已经身首异处了，脖子下面的黑血喷涌到半空。 霎那间，空气死一般的寂静，魔物们愣在了原定，而林德对所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他也愣愣地望着手中的树枝，但树枝似乎并没有打到任何东西上。 这时他突然感到身边的环境亮堂了起来，黑暗中的光明是那样刺目。 一位手持长剑的白发老者不知道怎么出现，他把林德拉到了身后。 “妖魔鬼怪，滚回你们的世界。我以诸神的名义诅咒你们，地狱中炎炎烈火将会把你们烧尽，你们必将万劫不复。”老者说。 第四章 坠落与欺骗 “老伯，你也是我梦里的人吗？”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林德感到庆幸，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突然落了回去。 “你的梦？你是说你在做梦？”老者语气中带着惊讶。 “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林德说。 “呵呵，也许！我们都是为了圆你的梦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你也是在我的梦里才出现。” “你的意思我越来越不懂，我们认识？见过？”林德歪着脑袋问。 “噢？我们见过？”老者扭头打量着林德，他那苍老的眼神里深意满满。 林德也仔细端详着他，但越看他似乎越是心虚了起来。老者满头银发，消瘦的面庞上流满岁月的痕迹，眼神似乎带着笑，平和而慈祥。须眉尽白，长长的胡须一直留到胸前。洁白的长袍，左胸上纹着展翅白鸟三叶草的纹章。 “也许没有……”林德有些不自信。 “呵呵……孩子，或许我们真的见过，只是你那时太小……”老者笑道。 老者又瞥了瞥林德身后的女孩，“孩子，你也是来圆这男孩子梦的吗？我想应该不是，今晚这森林里真热闹，我真是好奇兜帽底下你的容貌，或许我们也认识呢！” “我久居在这山间林地，很少与外人来往，应该没见过老爷爷您……” 兜帽下的女子朱唇轻启，声线优美。 “呵呵，老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白发老者呵呵笑道，全然不把满地魔物放在眼里，而是警惕地注意着女孩儿，“大半夜的满森林里跑，真是个胆大的孩子……话说回来，你在外面做什么？” “老伯，她是森林之子！她一定是发现外面有魔物在追我，才会出来……。”林德想给那女孩打圆场，但心里也冒出许多疑点，”她……她救了我，要不我早就被魔物生吞活剥了。” “是这样呀！”老者的眉毛微微一挑，说道。 就在这时，已经回过神来的魔物们向三人发起了疯狂地围攻。 老者挥动手中的长剑，连续把几个迎面冲来的黑妖精斩做两段，黑血溅到了他洁白的长袍上。 林德也用树枝接连挡下了赤红鬼短剑的劈砍，但树枝毕竟不能坚持多久。 幸好老者回援，将那些要靠近林德的魔物砍死。 只见魔物越聚越多，周围无数双或者猩红或者昏黄的邪恶眼睛正贪婪地盯着他们。 魔物们试探性的攻击无果，单一的进攻只会留下同伴的尸首。鲜血与死亡让它们越发疯狂，他们发出尖利恐怖地嚎叫，发疯一般潮水样地向三人涌来。 老者的长剑如黑夜中的游龙，保护着林德的周全，让那些企图近身的魔物们留下了具具尸体。 林德也努力用树枝敲打着那些较小的魔物，但似乎毫无意义，但即使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动作越来越慢。 而保护自己的那道“发光的游龙”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稍一分神，林德感到左臂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黑妖精手里那带着豁口的破剑把自己的胳膊撕开一个大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 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的女孩挽住了他的受伤的胳膊。 林德的心猛跳起来，女孩身上那如兰的芬芳沁人心脾，柔软的身体让他身子有些飘飘然。 女孩儿的唇对着林德耳畔低语着什么，那是一种古老的语言，他似曾相识但不解其中的意思。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女孩的身体沁入自己，并走遍全身，左臂的疼痛很快消失，也不在流血。 “谢谢……那是什么？魔法？” 林德的脸有些发烫，第一次跟女孩子有如此的肌肤之亲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说些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此刻注意到女孩的兜帽依旧拉得很低，几乎遮蔽到鼻子，林德对女孩的容貌越发好奇。 女孩儿朱唇带笑，让林德觉得这种笑容与此刻危急紧张的态势有些不符。 “老头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有些支撑不住了。”女孩儿对着林德耳畔轻语，“他或许能打到十个二十个或许更多的魔物，但他打不到第三十个、四十个魔物的。” 林德的眼睛猛地一睁，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跟我走，我不会让这些魔物伤害你，起码眼前它们动不了你！” “老伯呢？” “光明的使者从不惧怕黑暗……他们不都这么说吗？” 女孩儿说着，拉起林德向密林深处奔去。而魔物们似乎没有要继续攻击他们的意思，反而向老者一股脑地压了上去。 “老伯！老伯！” 林德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他被女孩儿拉着健步如飞，他渐渐看到原本那道白色的游龙渐渐地被黑暗吞噬，知道完全消失。 “你要带我去哪？” 林德心中戒心已起，他想要挣脱女孩儿，但一股奇特的力量将他的手跟女孩儿的手紧紧地粘到了一起。 “去安全的地方，魔物找不到的地方。”女孩儿说。 “老伯，我们不能放着他不管。” “省省！你能忙他什么？你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没有你，老头会轻而易举地脱身；而你在他身边的话，他会为你死战到底，力竭而亡，这个我早看出来了！最终，你依旧会被魔物给撕成肉片！你明白吗？” 女孩儿的话让林德有些无言以对，他不再说话，随着女孩儿奔跑，脚下的疼痛早已麻木，只有耳边风声呼啸。 林德似乎已经不想知道他们这没命的奔跑何时才是个尽头，或许他的梦就是无尽的奔跑，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前方的林木慢慢稀少起来，前面也许就是这广袤森林的尽头了。 “吼……” 一声巨嚎在林外传来，紧接着是重物捶打的声音，地面在震颤，而不远处的树木也发出沉重的断裂声。 “那是什么声音？前面是什么？停下来！停下来！不能再跑了！”林德叫嚷道。 “不行！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必须要走这边！那里有条近路，能天亮前通到森林外，到了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安全了！”女孩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太危险了！那……那好像是食人魔……” “些许食人魔有什么可怕的，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我们迟早要死在那些蠢货身上！”林德真的无奈了，可他的死活已经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女孩带着林德终于冲到了森林边缘，那里居然是一处断崖。 而眼前一个食人魔正躺在那里，他的头不知被什么东西重击过，脑浆留了一地，而他身旁是散落的木桩、石块。 “这家伙死了……”林德说。 “没错，他们虽然不聪明，但他们凶残自私，经常为一些蝇头小利相互攻击，自相残杀，这点倒是跟人类有几分相像……”女孩说道。 “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另外一个在哪里？” “谁知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我们还是赶快走。” “往哪走？哪有路？这里是处绝壁，我们是不不走错路了。” 林德此刻能松开女孩的手，他走向崖边，喃喃道，“路在哪里？” “路应该就在这里才对，不会有错的？”女孩儿也紧随林德向崖边走去。 夜风带着瘆人的怪叫，打着旋儿吹拂着崖壁边的两个人，林德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望向披风少女，她似乎也有些怕凉。 “我们再往别处找找！从这里下去真要摔得粉身碎骨。”林德靠到女孩儿身边，有意替她遮挡着山风。 “其实……从这下去也并非难事，往下的路应该不会再有魔物追赶。”女孩儿轻声说道。 “我……我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每个人都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些事情很难在别人身上找到答案。我不能回答。”少女说。 林德长叹一声，他望向了远天，呆呆地站着。 “呆子，再不走天就亮了。我会召唤风之精灵，它们会带我们到山崖下面……但你这会儿不能打搅我！” “噢，我明白。”林德连忙点头，“不要干什么？” 女孩儿没有回答，而是在崖边着了块平坦松软的平地，很快就画好了魔法阵，女孩儿站在阵旁，不停默念着奇怪的咒语。 林德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那些他看都看不明白的图形咒符。 仪式进行的相当缓慢，林德越发觉得无聊。 他索性坐在地上堆着石块来打发着百无聊赖的时间。 石块在震颤，大地在震颤，林德意识到大事不妙，有东西在接近。 他抬头向密林望去，有个大东西在往这边移动，所过之处，林木尽毁。 “我早就闻到人的味道了？在哪？人在哪？不在林子里？到底在哪？”一个恐怖粗鲁地声音自密林中传出。 林德顿时大概明白了很多，另外一个食人魔并没有坠崖而亡，它是跑到林子里去找我们。 林德顿时寒毛直竖，他的两腿像筛糠一样抖着。 “小姐，还要多久！食人魔回来了！”林德冲着女孩儿喊。 女孩儿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她的召唤仪式。 “阿哈！人在这里！我已经闻到人类身上那烂味了！”魔物大呼大叫地奔跑起来，大地跟着摇晃起来。 “风之精灵王希尔芙，我与汝契约已定，接受吾之召唤！” 只见魔法阵站着耀眼的白光，风之精灵以透明少女的形态自魔法阵中飞升而起。 “我说，快让那精灵把我们送下去啊！魔物……” 说时迟那时快，林德觉得头顶上风声呼啸，他赶忙蹲下，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盘样的东西擦着自己的头皮划过。 “他看不见，眼瞎了！”女孩急忙说。 那巨大食人魔顺着声音向女孩儿乱砍乱刺过去，女孩儿没有一点战斗力，最终被魔物逼到悬崖边上。女孩儿想要向风之精灵下达命令，奈何没有一丝空隙 “小心啊！”林德大吼，他为女孩儿捏着把汗，只见披风已经被食人魔手中的巨斧划得支离破碎，而女孩儿曼妙的身材慢慢显露。 林德心中越发着急，只见一把半生锈的短剑正躺在自己的脚边。 他无暇多想，抓起短剑就向食人魔冲去。 第一剑直接砍到食人魔的腿上，魔物疼得哇哇乱叫，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跪倒在地。 林德此刻正对食人魔那面目可憎的面门，环境虽然昏暗，但他能够看清那张丑陋的脸。眼眶中眼珠早已被戳烂，流血尚未停止。内凹的三角形鼻子不停地喷着让人作呕的热气，血盆大口里三角形的焦黄獠牙让人生寒。 林德对准食人魔的心口用力刺了进去，魔物发出尖利地惨叫，在山巅回荡。 就在这时，林德觉得自己胸腹一紧，身子离开了地面。 他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在墓地里被食人魔硬生生攥死的两个人，他曾经也在他们的马车上，之前还庆幸自己躲过了那样的命运。看样子这也只是诸神的玩笑，自己逃脱不了预定的命运。 林德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模糊，而正在要自己命的食人魔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拼劲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长剑向前推去，那是一种穿透感，长剑已经贯穿了魔物的身躯。 一切都结束了。 林德感到自己随着食人魔一起下坠，那是要去哪？通往地狱吗？ 一切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第六章 密林，迷局 林木茂密，荒草丛生，阳光艰难地穿过林叶间的窄隙，将可怜的光明带到这阴暗的空间，苔藓地衣霸占着地面，湿滑难行，这就让这片森林显得更加阴郁凄惨。 阴郁森林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林德此刻如此想道。 “林德。” 蕾丽安娜打断了林德的思绪，此刻的她就在自己的身边，挽着自己的手臂。 “哦，怎么了，蕾丽……”林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亲昵地称呼起眼前的美少女。 “我似乎找不到之前的路了。我感觉越走越不对劲，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才对。”蕾丽安娜眼眸来过转着，她在思索着什么。 “是吗？”林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 参天的林木遮住大半边天空，此刻应当正是午后，但林间已经越发昏暗，犹如日落黄昏。 “我觉得是，抱歉了，林德。趁着还不晚我们不如调头，重新找找出去的路。” “要是我没受伤的话，我可以爬到树上，看看离这林子边缘还有多远，话说回来，如果是阴郁森林的话，我们走了这么久，应该早就走出去了才对，在我的印象里，这片森林并不是很大才对。” “别的先不说，林德你还想爬树，之前要不是这些参天大树林叶茂盛，风之精灵希尔芙最后时刻接住你，你早就跟那个食人魔一样，摔成肉饼了。”蕾丽安娜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你在笑话我，蕾丽太过分了。”林德假装生气。 “才没有，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上树。”蕾丽安娜笑着说。 “等我把伤养好了，我就上树给你摘果子吃，到时候管够。” “管够？” “嗯，管够。” 蕾丽安娜开心地笑了起来，也许在她心灵深处，她从没有如此开心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承诺。 “算了，林德。跟你在一起久了我都忘记我还会很多其他的东西。这种时候我们可能会派上用场。” “还是魔法阵？召唤元素精灵？” “不，那并不是我擅长的，我很少会那样做，最晚是个例外……” 林德并不明白蕾丽安娜的意思，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便深究，他选择去信任身边的女孩儿。 蕾丽安娜松开了林德的手臂，独自上前几步，双臂微微张开，她双目微闭，嘴里反复默念着怎么。 林德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但似乎什么改变也没有，林间静悄悄的，连树鸟的啼鸣都不曾听见。 蕾丽安娜睁开眼睛，她似乎有些着急，她来回张望着，什么改变也没有。 她反复试着咒语，咒念的声音越来越大，但周围仍旧是那样，没有一点改变。 “林德！我们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对劲，恐怕这里被人做了手脚，布下了结界！” “那是什么？”林德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之前哪里走错了，误入了这里，只是这一路上，我一直没有感觉到魔法的气息，也没有感觉到危险。”蕾丽安娜说。 “我们回去，重新找找。”林德说。 “回去？那你们就做好余生在这里打转的准备！愚蠢！”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德和蕾丽安娜一起警觉起来，他们四下望去，似乎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林木间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谁！”蕾丽安娜警觉地问道。 一个苍老的身影拨开了两侧茂盛的支杈，出现在两人面前。 银白的长发胡须，清瘦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招牌般的微笑。只是原本洁白的长袍已经变成灰袍，还残破不堪。 “老伯！是你！”林德惊呼道，因为太过兴奋，胸口又疼了起来。 “哦，好孩子，看来我们还是有缘。”老者的眼睛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老者又望向了蕾丽安娜，“小姑娘也还好！这个样子比躲在披风下面好多了。” “哼，人类还真是煽情，真让人受不了。”那个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希莉丝，呵呵，你出来！”老者抬头喊道。 半空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而现。金色的长发，碧波般的眼眸，微微上翘的红唇。闪着银光的半身铠甲，腰间一把细剑，背后的箭袋里一把短弓和十来支羽箭。 这女孩儿肤白如脂，身材凹曲玲珑，但让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长长尖尖的耳朵。 林德一时看得有些呆了，他竟没注意到身旁蕾丽安娜眼中的醋意与不满。 长耳少女如九天玄女般轻轻落到了地面，她体态轻盈，好似站在草尖，并不落地一般。 “嘿，我认识你！”尖耳少女掐腰来打了林德面前，来过打量着他。这让林德有些心里发毛。 “你是哪位？”林德有意回避。 “我是哪位？”尖耳少女做了个鬼脸，这让林德有些意想不到。 而尖耳少女又伸手捏起了林德的耳朵，疼得林德哇哇大叫。 “你们人类都你这副德行？救命恩人都能忘了！要不是我放了那两箭，恐怕你早让食人魔啃得就剩骨头了，到时候你老爹都不认识你了！”尖耳少女怒意不消，气鼓鼓地说，“我是希莉丝，高贵的精灵族美女是也。” “你干什么拽林德的耳朵，你没看到他正受着伤吗？”蕾丽安娜上前要去拉开希莉丝的手臂。 “别碰我！精灵族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上手的！”希莉丝抵触地叫道，她敏捷地躲过蕾丽安娜，后退了几步。 “蕾丽，我没事……别生她的气，是我不好，之前她也救过我。”林德揉着耳朵说。 “林德，你没事！”蕾丽安娜没再理会希莉丝，只是关切地察看着林德的情况。 这时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整个密林犹如凝固了一般。 “希莉丝，你也太调皮任性了些！林德……你是叫林德！你也是，人家好不容易救了你一次，你怎么连人家是谁都忘了。还有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哦……蕾丽，你也是……” 最显尴尬的时候，白衣老者胡乱地打着圆场，似乎越描越黑。 林德恭敬地回应着，但两个美少女却不愿去搭理他。 “切！死老头，你不也是我救下的吗？贤者又如何？人类都一样没用！”希莉丝脚尖轻轻一点，轻盈地回到半空。 老者站在那嘿嘿地傻笑起来。 “别笑了，死老头！说正经的，我能看出来，这结界是我的祖先布下的，具体为什么在人类的地域里布这种东西我一时也弄不清楚，但安然无恙地出去却是不难，但只有那些心存善念的人才能出去，心地险恶或者别有用心的人……就在这里万劫不复好了！”希莉丝傲慢地说，她有意无意地瞟着蕾丽安娜。 第七章 出口与僵局 停留在半空中的精灵族少女总是在推算着什么，一会儿要求地上的三人向左移动多少步，然后往右移动多少步，这让地上的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不久之后，一条黄土小路出现在了四人面前，这里的林木没有了之前的繁茂，但依旧是那样生机盎然。 “就是这里了！”希莉丝用她那特有的高傲声音向其余三人宣告，“要知道这只是生路的起始，要通过这里必须遵守森林之子与森林达成的约定：在森林里绝对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回头看，绝对不能过于激动，绝对不能心存杂念，要知道激动或者杂念会对周围林木造成影响，尤其是邪念的存在，会让自然界黑化，使我们全都陷入万劫不复，再也无法出去。” “只要遵循这些就可以吗？” 林德此刻有些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被一些杂念困扰着。 “只要遵守这些，好好跟在我的后面，我们就能走出去。但如果哪些人心存杂念的话……” 希莉丝笃定地望向了蕾丽安娜。 “别看我，我会跟林德一起走出这里！”蕾丽安娜冷冷地说，她回避着希莉丝那尖锐的眼眸，与其说是逃避，不如说那是不屑。 “好！我们走！”希莉丝摊摊手，高傲依旧写在脸上。 一行人带着不安的心情走上了黄土小径，此刻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一路平安无事，他们沿着土路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发现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了。 那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古树，他们的枝叶交汇在了一起，两树之间的空隙犹如一座拱门，黄土路在门前戛然而止，而拱门外是一片百花丛生的绿地。 “那就是出口了！走出去一切就会结束了。”林德高兴地叫道。 众人欣喜在望，只有半空中的希莉丝咽了咽口水。 “还不一定呢？结界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破的。不要被眼前的景象迷惑，那可能不是真相……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出去就要看我们的表现。记住我之前说的话，绝对不要离开我……也不能心存邪念。否则，古代精灵族的诅咒就会应验……”希莉丝说，“趁现在！跟我来！” 希莉丝扔下这话，自半空回到地上，她向前走去，众人一刻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 眼前的景象不一定是真，但这生机勃勃的绿色确实能迷惑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希莉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她说不出。 林德也有与希莉丝相似的感觉，他更多认为的是这是古代精灵族设置的考验，并没太在意。 突然！拱门外的景象发生了改变，草地变成了熔岩滚滚的地狱，无数的恶鬼一起向拱门外涌来。大地开始摇晃，四人如同坐在疾风行驶的航船上，颠簸地几乎站不稳。 “那是什么！”蕾丽安娜惊呼道。 “快往回……”老者喊道。 “不能回头！不然就真的走不出去了！”希莉丝坚决地反对说。 “希莉丝，那是什么！前面不是出路！那是地狱。”林德喊道。 “管他前面是什么！绝对不能走回头路！”希莉丝大吼道，“噌”地一声，将腰间的细剑拔了出来。 老者也亮出了自己的长剑，他把林德护在身后，而蕾丽安娜则架着林德，用肩膀支撑着林德的一半重量。 “跟紧了，尤其是受伤的那个！我们要杀出去！”希莉丝说着他已经举剑向前方的深渊地狱冲去。 老者也加快了脚步，林德和蕾丽安娜努力跟着。 希莉丝轻盈敏捷，动若疾风，很快他就与地狱里的恶鬼们接触上了。 起先，细剑闪着寒光在希莉丝的手中如飞舞的长蛇，没等饿鬼近身，就已经被斩做两段，转眼就化作一缕青烟。 但饿鬼数量多得如同江涛洪水，很快就让希莉丝有些难以招架，只能苦苦支撑，很难往前行进一步。 “老头儿，我招架不住了，我体重太轻了，他们一直推着我往后跑！”高傲的希莉丝言语中带着急躁。 “老头子看见了！”老者回答道。 此刻老者也正被饿鬼们冲击着，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变成一把白桦木的法杖，法杖的头端镶嵌着一颗鸡蛋大的红宝石。 老者嘴里念念有词的反复念叨着什么，并且语速越来越快。 躲在老者身后的林德听不懂老者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语，而蕾丽安娜却在仔细聆听。 “老伯说的什么？”林德问。 “古老的咒语，他在请求天空神图鲁斯特的神力。”蕾丽安娜说，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他在请求流星之怒！他……他到底是谁！” “咦！什么？”林德问。 蕾丽安娜抬头望天。 湛蓝的晴空渐渐变得昏暗，一颗红色的光点划破长空，留下了一道血红的轨迹。那轨迹越来越明显，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不！不是一个光电，是许多的光点！不是一个火球，是数不清的火球！ 这些巨大的流行足以毁灭这片森林，甚至这个国家，老者到底是谁？他怎么能使用这种毁天灭地的高级魔法？他此刻到底要干什么！他要把我们也一起毁掉吗？ 蕾丽安娜不觉心里慌乱起来，面对死亡，她有些怕了。但她身旁的林德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全不知情，他抬头望着那些渐渐放大的流星雨，眼神中只有好奇与惊叹！ “老伯！你要干什么！玉石俱焚吗？”蕾丽安娜焦急地喊道。 希莉丝对这种魔法并不熟悉，倒是蕾丽安娜的惊呼吓到了她。一分神，差一点就被横冲直撞的饿鬼给带跑了。 老者突然将手中法杖指向天空，他继续吟诵着咒语，只不过这次变成了通用语。 “万能的天空之神图鲁斯特，借助您的神力，为我们张开护佑之翼！” 只见一座水晶般的防护罩闪着流光罩住了四个人，而那些巨大的火球纷纷砸向地面，地面剧烈震颤着，火球落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而那无数饿鬼在爆炸中化为灰烬。 流星雨过去，大地死一般的寂静，目力所及范围内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只有几株烧焦了的老树还在坚强地挺立着，只是枝叶全无，碳化的支干正冒着青烟。 “结束了……”林德喃喃道，他的眼神中带着惊惧，身体不住地发抖着。 “林德……”蕾丽安娜握住了男孩的手。 “眼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那都是虚幻出来的假象。”老者说着将护佑之翼给收了起来，他的手指指向了眼前的一点，“这都是虚幻出来的，真是也许就躲在他的后面。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开始破碎，转瞬间那些碎片又随风飞向了远方。 眼前景象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黄土路，两侧的树林，还有两棵一模一样的树组成的拱门。 拱门外看是条小河，还有那林德再熟悉不过的石桥。 “前面的地方我认识，过了石桥就是我们镇子了！”林德惊呼道。 “到了镇子我们就可以找个旅馆住下，填饱肚子，美美地睡一觉，然后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老者畅想着走出结界后的打算。 “且慢！”希莉丝突然打断了老者的想象，“林德，你到我这边！” 她上前一把将林德拉到了身边，并警惕地盯着蕾丽安娜。 “你是谁？”希莉丝问。 “明知故问！我是蕾丽安娜。”蕾丽安娜冷冷地说。 “我问你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希莉丝说。 “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从这里出去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蕾丽安娜轻蔑地说。 “你身上疑点重重！如果不是你跟在我们中间，之前的幻境根本不会出现！还有……那么高级的古老咒语都能被你听得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身份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没有资格知道。” 希莉丝敏捷地自背后取下短弓，熟练地取箭拉弓，箭头正指向蕾丽安娜地胸口。 “快说，不然我的羽箭就会刺穿你的心脏！”希莉丝狠狠地说。 “你不能杀死朋友！希莉丝，即使蕾丽安娜有不愿告人的秘密，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她！” 林德张开双臂，挡在蕾丽安娜身前，羽箭的箭头正顶着他的心脏。 第九章 争吵 天近黄昏，如血的残阳将最后的余晖留存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撒落一地麦黄。 林德呆呆地坐在屋门前的木质台阶上，抬着下巴望着落日的方向。他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目空一切，任谁来劝说，他都一丝不动，毫无反应。 就在门前不远处的白橡树上，希莉丝正跨坐在支干上，面带忧愁地望着他。 “林德……” 希莉丝默念着少年的名字，同时她又想到了蕾丽安娜，不禁羞愧难当。 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反反复复在她脑海中推演浮现，蕾丽安娜确实疑点重重，但最后关头，她却舍弃自己的性命将林德救了出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结果已经证明自己之前推算的错误，但后悔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蕾丽安娜是个好女孩儿，此刻希莉丝也不得不承认，也许不是最后时刻的内讧，四个人都是可以走不开的。 祖先们的诅咒应验了，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私念杂念太多，是自己没有经受结界的考验。 “希莉丝笨蛋！希莉丝大傻瓜！都是希莉丝不好！”想到这里，希莉丝自己咒骂起了自己。 “希莉丝，你在干什么呢！快下来！要吃饭了！” 希莉丝顺着声音往树下看去。一位老妇正站在那里，正慈祥地抬头望着自己。 “罗雅……夫人……” 希莉丝眼前这位满面风霜的老妇正是林德的母亲。希莉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合适，如果按长相看，希莉丝确实只是个小女孩儿。但精灵族是长寿的族群，她现在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快下来！”罗雅夫人招招手，仿佛把希莉丝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希莉丝回应一声，敏捷地翻了个身就从树上轻盈地跳下。 “饿了！姑娘，一天都没见你怎么吃东西。”罗雅夫人和蔼关切地询问。 “嗯……”希莉丝点头应道，她刻意躲开老妇的眼神，她不想被人看出些什么。 “夫人，林德他……” “哎……”罗雅夫人叹口气，也望向了正在发呆的少年，“这孩子真是命大，能活着回来……看来真的是大地之母的眷佑了，多亏了你们，谢谢你们把他带回来。” “我只是恰巧有事路过，遇到了被魔物追赶的林德。要说感谢的话的话，应该对那老头……嗯，洛林格斯先生道谢，最该感谢的是蕾丽安娜……”希莉丝低声说，“要不是她的话，林德恐怕就真的走不出来了。” “贤者大人跟我说过了，哎，可怜的姑娘，我会在诸神面前多多为她祈祷，愿她早入轮回。”罗雅夫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片刻之后，老妇人做完了祈祷。她微笑着对希莉丝说：“在这里耽误太久了，咱们回去！” “对了！夫人……老头……洛林格斯先生呢？”希莉丝想到很久没看到白衣贤者。 “哦！洛林格斯先生已经走了，他说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拜访一位居住在附近的朋友。我原本也想留他在这里吃饭呢！”罗雅夫人说道。 “原来他也走了……”希莉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跟失落。 精灵族少女望了眼依旧如泥塑般发呆的林德。 “夫人，林德一直坐在这里，不吃不喝，他还有伤在身……” “这孩子会自己走出来的，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文弱。我们帮不了他，只有靠他自己。” “我们真的帮不了他吗？”希莉丝问。 “他是个傻孩子，除了自己想开些，没有其他的办法。”罗雅夫人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他，都是亡夫在世的时候交代给我的，我觉得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很多事情？关于林德的……”希莉丝一脸的茫然。 她再想向罗雅夫人询问时，老妇已经走出很远，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是那样挺拔而高大。 微弱的烛光并不能给残破的房间带来多少光亮。豌豆派，白面包加上腌肉和蘑菇汤，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这已经是能拿得出招呼贵客最好的饭食了。 希莉丝没有什么食欲，但喝了点蘑菇汤后，食欲好像又找了回来，她的确很饿，一天一夜的奔波，疲劳又重新找上门来。 餐桌前还坐着其他人。林德的老母亲罗雅夫人倒不用说了，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女人相貌平平，略微发福，她还是老实本分，除了招呼饭食之外，她很少说话，只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精灵族姑娘。 这让希莉丝感到很不舒服，虽然在人类世界里，她经常会遇到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但真正让希莉丝感到厌恶的，是那个男人的眼神，这与林德清澈见底的眼眸不同。眼神中充满着贪婪与市侩，并不时地在她的身上瞄来瞄去。 希莉丝假装不知，刻意无视着这个让人厌烦的中年男人。 晚餐结束后，几人在餐桌前闲聊。 “能跟我说说林德的事情吗？”希莉丝突然问道。 “哼！那小子是我老爹的私生子，不知道从哪个下贱女人裤裆底下偷出来的。”中年男子倚着木椅靠背，慵懒地伸了伸腰。 希莉丝如脂般的面容一下子红了，她感到两腮滚烫发热，对满嘴肮脏碎语的男人，她更是万分讨厌起来。 “鲁马！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你父亲地下有灵，会以你为耻的！” 罗雅夫人生气地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儿子大骂起来。 “母亲，您别生气。鲁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穷人家的，说话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您说……”中年女人上前向为丈夫打圆场。 “纳莉丝！你也闭嘴，跟你恶毒的丈夫一起滚出去！”罗雅夫人大骂道。 “母亲，为什么是我滚出去，要滚的是他。他是个怪物！是个灾祸！他留在这里只能给我们家、给镇子带来更多的不幸！早点让他走！让他滚出咱们家！”鲁马毫不示弱。 “混蛋！你父亲……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你跟你媳妇做的那些肮脏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罗雅夫人气得身子直抖。 “他不是我父亲！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在哪？你被人……侮辱的时候他在哪？他大半生对我们不管不顾！最后却带回这么个小兔崽子！当神明一样供着！好吃好喝都先给他！我呢？他在意过我什么！”鲁马失控起来，他冲着自己的母亲大声吼叫。 “当家的，您消消气，母亲她……” 罗雅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神中含着泪，写满哀伤。 “你当我不知道！哪有活人会在床上一睡三年，不吃不喝的呢！他是不吉祥的化身，是恶魔的儿子，从死人废墟里带出来的孽种！神殿里的司祭大人之前跟父亲说的话你当我没听到吗？”鲁马越说越气，“有他在一天，我们这里就不得安宁一天！他是魔鬼！是恶灵！是灾难的祸根！不如早点杀了他！杀了他！” 希莉丝被母子两人的争吵给惊呆了，她万万想不到，眼前的猥琐男人竟然对林德有如此这般的怨恨。 她不相信林德是邪恶的化身！她更相信这些是恶毒的人身攻击。 “林德！” 希莉丝的眼睛突然望向了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满含泪水，带着痛苦与绝望。 第十一章 真假难辨的梦境 林德趴在漏风的窗台上望着外面的星空。这样的夜晚，在他的人生中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个了。 眼泪已经流干，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使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无法接受三年里一睡不醒的事实。 他想自己的老父亲，那个被叫做老卢安的健壮男人，他只觉得昨天还能一起进山打猎，今天就已经阴阳相隔了。 他也想蕾丽安娜，镇子上的女孩子见到自己都恐避之不及，只有蕾丽安娜不会。但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暂，一个能为自己去死的女孩儿那是多么的弥足珍贵。而蕾丽再也回不回来了。 鲁马当晚的大吵大闹对他而言字字戳心，他一直想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好好相处，但无论自己怎么做，得到的回应永远是伤心与痛苦。 “林德！喂！林德！看这边，对！看这边！” 林德顺着声音的方向向窗外看去，就在家门外的那棵白橡树上，希莉丝正抱膝坐在一段还算粗壮的支杈上，正对着自己做鬼脸。 “哦，希莉丝小姐，你在叫我吗？” 林德答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一脸的落寞。 “你这样子太糟糕了，无精打采的，一副倒霉鬼的模样，要打起精神来。就像我一样！现在又满血复活了。嘿嘿……”希莉丝继续做着鬼脸。 “哦……” 林德此刻真的没有心思搭理她。这个精灵女孩儿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冷得像冰，毒舌得要命；有时候又一脸天真，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让人搞不懂。 “林德……喂……林德，看这边……别不搭理我，好吗？我知道今天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好吗？我可是一般不会轻易向人低头的！”希莉丝继续说。 林德托着腮望着她，依旧面无表情，一字不发。 “你接受我的道歉吗？”希莉丝满怀希望地问。 “道歉……蕾丽也回不到我们身边。”林德冷漠地说。 “蕾丽！蕾丽！又是蕾丽！你满脑子里就只有蕾丽！”希莉丝叫嚷道，“就她蕾丽安娜是好人！我是坏人行了！” “我不想说话……”林德冷漠地回复。 “林德！你这个大傻瓜！蕾丽安娜为你送命我无话可说，甚至感到意外，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这个时候，为了那些已经回不来的人和事苦恼，自怨自艾！我会看不起你的！”希莉丝怒气冲冲地说。 林德依旧冷冷地盯着她，清晨的眼神中找不到曾经的灵气，如同一潭死水。 “哼！我不想再看见你！”希莉丝生气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我走还不行！你就想着你的蕾丽安娜消沉一辈子去！” 此刻夜已静渐渐深了下来。 希莉丝一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因为入夜的关系，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还在外面。有些许的吵闹也是在不远处的酒里传出。 “哎，那个木头疙瘩，真搞不懂人类，生命那么短暂，还把时间都浪费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上。”希莉丝自言自语道。 她走到镇中心的小喷泉边坐下，泉水自石像少女手中的水瓶中缓缓流出，汇入浅池中。 希莉丝用手捧起一抹清泉小饮起来，清凉甘甜。 四下无人，几只野猫从她身边跳过，发出慵懒的叫声。 无聊之下，希莉丝靠着石像少女发起了呆来，她太累了，困意很快席卷她的全身，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是她的故乡伊兰蒂尔，遥远的精灵国度。这里四季如春，草原上盛开着各色鲜花，争奇斗艳，群山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雪山连绵，天高云阔，还有如镜的碧湖，延绵的森林。 苏利亚拉城，伊兰蒂尔的心脏，伊兰蒂尔精灵族群居的地方，位于不归森林的深处。 高大巍峨的宫墙，雄浑壮丽的建筑，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是根达亚大陆东方最瑰丽的宝石。 在梦中，苏利亚拉城此刻正沉浸在欢乐喜庆的海洋之中，欢庆的号角齐鸣，人们纷纷涌入街道、广场、圣堂，载歌载舞，欢呼雀跃。紫罗兰娇艳的花瓣在城市上空飘洒，迎接着一支远道而来的人马。 艾莲娜姐姐一身洁白的盛装站在大圣堂鲜红色的迎宾地毯上，周围是送上祝福的女官贵妇。姐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姐姐要出嫁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自己离开伊兰蒂尔太久了吗？父王母后还在为自己的不辞而别而生气吗？ 此刻的希莉丝有太多的疑问了。而她发现自己此刻也正站在迎宾红毯的一侧，身边站满了观礼的达官贵人。 坐在殿堂高位上的正是自己的父皇母后。他们身后的高墙上，王国的瑰宝哈肯之心正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希莉丝！”母后优雅地起身说道。 原本喧闹的礼堂立马安静了下来，那些围拢在姐姐周围的人们也都回到了红色长毯外的迎宾席。希莉丝好奇，为什么母后会突然喊自己，今天的主角是艾莲娜姐姐才对。 “母后……”艾莲娜姐姐应答道，她对母后行了一礼。 “希莉丝，我与你的父皇在此把最美丽的祝福咏唱于你，愿你在海的彼岸永享幸福，为卡梅兰德王室添丁生子，福泽绵绵……”母后优雅的声音在圣堂里回荡。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艾莲娜姐姐行礼回复道。 希莉丝感到大脑一阵晕眩，为什么艾莲娜姐姐变成自己，那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又会是谁？ “父皇……母后……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才是希莉丝。”希莉丝走出人群，踏上红毯，向姐姐走来。 但似乎周围的人都看不到自己，希莉丝发现自己现在如同空气。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艾莲娜姐姐都对自己视而不见。 希莉丝着急起来，她不断地向人们申辩，但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没有人会听她说话。 她几乎绝望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油然而生。 “嘉兰德皇子殿下驾到！”传令官高声宣布。 就在这时，时间停止了转动，每个人都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希莉丝在泥塑般不动的众人间穿梭，她试图让人们恢复原状，但还是无济于事。 “希莉丝，我的新娘……” 一个高大的精灵族男子站在姐姐的身旁，这个世界只有他是超脱在时间之外的。 “黑暗精灵！”希莉丝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子虽然英俊洒脱，但……但黑暗之神赐予他的黑暗肤色已经说明了他的来历。 “怎么可能。”希莉丝呢喃道，他不相信自己的姐姐会嫁给本族的世仇。 不，那不是姐姐！那不是艾莲娜姐姐！此刻正在被那个黑暗精灵搂在怀里的正是自己！ 为什么姐姐突然变成了自己，那自己又是谁呢？ 希莉丝大脑一片混乱，她理不清眼前的仅仅是梦境还是上天给她的预兆。 突然间！大地剧烈摇动，越来越剧烈，大圣堂顷刻间开始崩塌，作为王国象征的哈肯之心不再闪耀光芒，瞬间失去了光彩，碎裂成粉尘。 冲天的烈火无情地吞噬着精灵族的家园！她的骨肉同胞在烈焰中凄惨地哀嚎，仙境之城瞬间变成红色炼狱。 希莉丝突然自噩梦中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是一场梦，一场如同身受的噩梦。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但凄惨的哭喊声和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仍在继续。现实与梦境混沌到了一起，仔细听来，还夹杂着粗鲁的叫骂、家畜的狂吠、乃至金属的不停碰撞声。 她定神望去，小镇已经陷于一片火海之中，半边天被映得通红。 第十三章 活与辱 活下去？在这样的世界上活下去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起码没有人喜欢我，大家都把我当怪物，唯恐避之不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一切，我真的要活下去吗？ 林德感到无比的难过，他心中的那座墙早已伤痕累累，随时都要崩塌开来。这个世界除了他的内心独白，看不到也听不到。任外面世界如何发展。他，此刻的他只是他，与整个世界隔绝。 “嘿！他刚才说什么？要活下去！你们听到了吗？遇到我们还想活下去！” 林德听到有个粗旷的声音如此嘲笑道，他眯着眼睛无神地望着他，望着这个丑恶的灵魂。 林德看不清他的样子，在他眼里这只是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粗鄙的黑影，除此之外还有黑影站在那里，他们的身形都略显矮小猥琐。 任火光冲天，血红与麦黄的奇异颜色渲染着这个世界，林德却依旧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母亲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她那苍老的面容带着宽和的微笑。而她的肉体却在自己的身边。 “对……我要活下去……”林德想象着母亲活着时候的音容笑貌，他干涸的嘴唇微微张着，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有气无力。 “你凭什么活下去！你知道我们是谁？遇到我们你还能活下去？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德感觉到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粗鲁地将拽了起来，一直拎在半空，他就像一个断了线的牵线木偶一般，有气无力地任凭摆布着。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大手的主人冷冷地说道。 同时，壮汉抓住林德的衣领把他向上提起，一直提到自己的面前。 林德看到一双阴冷而残暴的灰褐色眼珠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感到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这双眼睛，其他的都是空无一物。 “我说……你再说一遍！” “我想活下去……”林德呢喃道。 “遇到我们的人都想活下去，但却没有一个见到过明天的太阳！你这个可怜虫就能活过今晚吗？”壮汉神经质般地嘲弄着林德，林德在他的手里就如同玩具一般。 他移开靠近林德的脸，对着其他人戏虐般地叫嚷，“嘿嘿，还没发现？这孩子除了一身灰土，长得还真不赖，比我家那头只会生仔的母猪强多了！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你们说怎么办！”大手的主人大声说道。 “吉特大哥，不能心慈手软，杀了他！所过之处就该寸草不生，如果做不到我们嗜血骑士团的威名何在呢？”有人叫嚣道。 “威名？那东西有个屁用，要荣誉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就是了。要知道长得漂亮的妞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长得好看的男的可不常见，真是个稀罕货呢……” “把他阉割了，再卖给奴隶贩子，据说蛇海那边的达官显贵们喜欢眷养那些没根的漂亮男孩。” 林德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些人，自己的命运就由这些人来决定，他只是一只可怜的小兽，被关在笼子子，还眼睁睁地看着磨刀霍霍的猎人盯着自己坏笑。 “好啦！都别吵了！还没问过这小崽子呢？问问他想让我们怎么处理他！”拎着林德的壮汉吉特大吼道，争吵的恶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说，你是想死还是想把自己给阉了，卖到海峡对面当太监。”吉特又一次把林德拎到自己眼前，就如同拎着一只死猫。 林德眼神中没有一丝活气，他没有心思去反抗，他只能感觉到带着恶臭的口水不停地飞溅到他的脸上，他却连抬起胳膊擦拭的力量也没有了。 他的耳朵不知何时开始嗡嗡作响起来，他眼中壮汉的形象开始慢慢清晰起来。他长得很丑，满脸灰褐色的杂乱胡子，塌陷的鼻子似乎受过重击，死鱼一样的眼睛，透着贪婪与冷酷。 “你要是想死我给你个痛快的。你要是想当太监，我也成全你。我对你那玩意儿壮阳不感兴趣，我会亲自把它切下来，再看着你把他吞下去，以前有女巫说过，自己吃回去的身体部分还能再长出来，但不要长得太快，尤其是在奴隶贩子付钱之前！”吉特大声说道。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坏笑声，让人心里直发毛。 “我真的要活下去……我真的不想死……”林德迷茫的眼神依旧望着吉特，但似乎又不是他，而是穿越了他的身体，望着更深邃的远方。 “老大，他说他想活！是不是选第二条路呢？”有人提醒道，“只是阉割之前能不能给我……” “你想都别想！” 吉特冷冷地盯着林德，很快就发出神经质一般的大笑。 “我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反反复复地只说一句话，你要活，我偏要你死，并且要你死得很痛苦！很难看！” 他把林德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重重地踢了一脚，这一脚就如踢在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小兽身上，林德感到自己飞上了半空，又重重地落到地上。 疼痛袭卷了林德的全身，肋骨骨折的断端似乎又错了位。他扭曲着全身，嘴里发出低沉的呻吟。 林德的手突然松开了，手心的布包掉落在了身旁，发出了一声轻响。 “嘿！看，这是什么！” “拿来我看看！” 两个恶棍在争抢着什么，他们似乎想要大打出手。 “别吵了！东西给我看看！”吉特大吼道。 “可是……可是吉特大哥，那是我先发现的。”一个同伴乖乖走到他的身旁，话语有些颤抖。 要狡辩！吉特一记重拳把那个同伴击倒在地。久久地没有回应，他或许晕倒过去，又或许死了，但这里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在场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吉特手中的布包里。 吉特打开布包的一角，眼前的东西几乎亮瞎了他的眼。 宝贝，这是什么样的宝贝，能让月亮为之失神，群星为之暗淡，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件宝贝了。 不能露富，吉特提醒自己看，他立马将布包迅速地收到了腰际的口袋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中之妙。 但他又警惕地望了望身旁的伙伴，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信的。 他发现这些家伙要么回避着自己的目光，要么眼神发直地盯着他的身体，游离在宝贝周围。 他再看向在地上不停挣扎的林德，有种说不出的憎恶与仇恨油然而生，他凭什么拥有这种宝贝！ “让他怎么个死法！大家快说！是先去了他的胳膊还是先卸掉他的腿……把他从头到脚穿在削尖的竹竿上……要么割掉他的命根子，割掉他的舌头、耳朵，挖下他的眼珠……到底怎么样！大家给个主意！”恶汉吉特咆哮道。 同伴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时对着吉特瞟上一眼，这让吉特心中更是不安起来，这些亡命之徒要图谋自己的宝贝。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乖乖……他站起来了！” 在场的恶棍们又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林德。 眼前的男孩儿跌跌撞撞地向街外走去，他的眼里似乎只有远方，而身旁的恶人们似乎在他眼中都不存在。 燃烧的烈火映照着他那弱小的身躯，显得是那样可怜而悲凉，带血的脚印拖了一地，他污秽的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 “头……吉特大哥，怎么办，他走了。” 吉特不停咽着口水，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宝贝还在。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孩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这一切早已超过了他的想象。 但恶棍就是恶棍，邪恶对恶棍来说是与生俱来的。 吉特丑陋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奸笑。 “每人一支箭，不准射要害，看谁先把他射倒，射倒的那个明天晚上的酒……我请了！”吉特朗声说道。 “头！谁射倒他，那个……那个东西就归谁好吗？” 要图谋我的宝贝！绝不原谅！吉特想杀掉这个同伴，最好所有人都死在这。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做这个的时候，最好这帮亡命之徒能自相残杀，他也好渔翁得利。 “那好……谁射倒他，东西归谁。”吉特轻描淡写地说。 “可以用弩吗？”有人问。 “可以。”吉特嘴巴一歪，“但弩射倒了不算数！” “要是我们都射完了一轮，那孩子还没趴下该怎么办啊！” “那就开始第二轮！”吉特拍拍背后的箭袋。 吉特要射第一箭，他自背后箭袋中取出长弓，伸出舌头舔舐着箭头，冰冷的箭头上似乎还有上一个中箭者鲜血的味道，那味道是那样的迷人甘甜。 他摆好姿势，拉弓放箭。 “嗖……”离弦之箭如银蛇般在空气中摆动了几下，向林德的后背飞去。 但箭头却顺着男孩儿的右腋下擦了过去，一箭不中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笑什么！该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了！该你们了！”吉特不满地冲同伴们挥挥拳头，他知道自己是故意不射中的。 “嗖……嗖……嗖……” 三支箭一起飞了出去，如三条愤怒的闪电一般齐刷刷地飞向了林德。 后背、左肩、右腿，三支箭分别射中了林德三个部位。 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向外涌出，林德原本蹒跚的脚步更是显得艰难。 但他依旧没有倒下，继续拖着道道血痕前行着。 “嗖…嗖……” 又有两支箭射出，但两支箭都滑着夜空飞向了无尽的黑暗。 “下一轮你们先射！”吉特摆摆手做谦让状，他说道。 同时，他有意无意地向同伴们的背后走去。 一切准备都已做好，只等你们自相残杀后我来收拾残局了。 吉特心里暗暗得意，单打独斗的话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即使两个小贼一起上，对他来说也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他突然被同伴们的叫嚷声吸引。 “嘿！他倒下了，这算谁的呢？” 好戏就要开始了……吉特如此想到。 他在得意，这帮小子一定会为了所谓的“奖赏”自相残杀，他们并不聪明，只是贪财好色的亡命之徒，只有自己，能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想笑，但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他眼前的熊熊烈火正在慢慢失去那鲜红与麦黄的颜色，而变成了黑白。 他望见他的同伴们也纷纷倒下，一个如同鬼魅一样的白影在他们之间飘忽地移动着。 恶棍吉特眼前的黑白又逐渐变成无尽的黑暗…… 第十九章 伟大的精灵使 “姐姐，你是饿坏了！”茜露达眨巴着她那双碧波般清澈无邪的大眼睛说，“你的吃相可真难看！” 希莉丝差点没被小女孩儿后面的话给噎死，她赶忙喝了一口蜜酒，虽然嘴里面残留着花蜜的甜味，但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头窜到脚，她干咳了几声，眼泪都要流出来。 “你真是个坏孩子！怎么能如此评价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青春少女呢？”希莉丝不满地说。 “青春？如果你是人类的话，你这年纪早就是一个老太婆了！”茜露达一脸认真地说。 “太过分了！茜露达！”希莉丝不满地叫道。 “还是个能吃的老太婆……” 希莉丝看了看餐桌上杯盘狼藉的样子，她的脸涨得通红。 “回到正题。”茜露达语气一转，但仍摆出一副超越年龄的神情。 “什么意思？”希莉丝望着眼前的同族小女孩儿，竟然有些茫然。 “酒足饭饱了，我欠你的情分也算是补上了，至少你肚子现在是不会叫了。”茜露达鄙夷地指了指希莉丝略略凸起的肚子。 “这就是你说的正题？哦，你的意思是要下逐客令了，要赶我走喽。”希莉丝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合我意。” “喂！你这就要走了吗？你真的想走？”茜露达把脸凑到希莉丝跟前。 “不走留在这里干嘛？被你那个冷若冰霜的父亲和满嘴毒舌的你嫌弃？那我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希莉丝摆摆手说道，“另外，我来这里可不是闲逛，我还有正事要做，做完后我还要尽快回去，林德那家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德，希望诸神保佑你，让你的身体早些好起来，希望那些悲伤与痛苦也远远地离开你。希莉丝心里暗自祝福道。 “林德？那是谁？你的父亲大人吗？”茜露达一脸天真的问。 希莉丝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她轻叹一声，这个精灵女孩儿的世界还真的是一般人看不懂，她的世界里难道就只有她的父亲大人吗？ “你岁数还小，就不要乱打听大人的事了！”希莉丝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 “我才不小哩，正事还没说哩！”茜露达嘟着嘴说，“父亲大人正在会客厅等你，他让你吃完饭就去见他，我看你已经吃得够多了。” “我吃得一点都不多，我只是把前面两顿没吃的饭给补回来。”希莉丝脸红的像夕阳下的落日。 “随便你怎么说！”茜露达满不在乎地说，“只是你现在可以去见父亲大人了吗？” “你的父亲？那个冷冰冰的人。”说话间，那一身洁白长袍和冷面孔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有那么冷吗？他摸上去可是暖呼呼的。”茜露达眨巴着眼睛说。 希莉丝有些不知道再怎么跟眼前的小女孩儿交流了。 “好！你带我去！”希莉丝无奈地说。 “姐姐，我父亲可不是一般人都愿意见得哦，他可是与四大上位元素精灵都递交过契约的伟大的精灵使贝伦格尔。” “贝伦格尔！” 希莉丝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她还尚是孩提，身边的老嬷嬷不只一次的絮絮叨叨地给她讲贝伦格尔作为伟大的精灵使在根达亚大陆冒险的故事。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以至于长寿的精灵族都无法确定贝伦格尔是否真实存在。只是故事最后的结局有些哀婉，贝伦格尔爱上了魔女卡娅，但最后为了阻止魔女卡娅将“天谴”散播于根达亚大陆，贝伦格尔将其与自己连同崩溃中的古老精灵国度奥林嘉德一起封印于某个未知空间里。 故事总归是故事，千百年来不断被人添油加醋。 如果眼前的这个冷漠的精灵族男子就是传说中伟大的精灵使贝伦格尔，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 希莉丝想着，若干年后她完成了对整个已知世界的游历，回到了精灵最后的国度伊兰蒂尔，茶余饭后，这是多么好的谈资，会引来多少兄弟姐妹羡慕的目光。 “希莉丝姐姐，想什么呢，快跟我去见父亲大人！”茜露达拉了拉希莉丝的衣衫。 贝伦格尔的会客厅在餐厅的上面。茜露达带着希莉丝首先出了餐厅，经过一个半开放式的小花厅，然后走上了一条藤蔓组成的旋转楼梯，而楼梯的尽头是一扇白色的橡木门。 “你推门进去就行了，父亲大人在里面等着呢。”茜露达推了推希莉丝。 “你不进去吗？”与传说中伟大的精灵使见面，希莉丝未免有些紧张。 “你是父亲大人的客人，我就不便进去了。”茜露达调皮地吐吐舌头，她又小声地补充道，“你是父亲大人这三千年来会见的第二个客人。” 三千年来第二个客人！希莉丝心中不免惊诧万分。 “第一个是谁？”她好奇地问。 “是个人类，只不过早就死了。”茜露达说。 “你到底多大年龄。”希莉丝惊讶地望着茜露达。 “真是的，你不知道问少女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吗？快进去！” 希莉丝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被动地往前推着，她这才注意到几个风之精灵希尔芙正嬉笑着环绕在她的身边。 更准确的说，希莉丝是被风之元素精灵们抬进了贝伦格尔的会客厅。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希莉丝重新回到了地面，而身后的门外传来了茜露达一蹦一跳的下楼声。 “伊兰蒂尔来的朋友，请坐。” 希莉丝顺着声音望去，茜露达的父亲贝伦格尔正站在窗前，他示意希莉丝坐到方桌旁的一把藤条椅上。 希莉丝行了屈膝礼后，乖乖地坐了过去。 “需要喝些什么，我这里有些艾汀茶，还有些苦菊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艾汀茶就可以，我还没到喜欢苦菊茶的年龄。”希莉丝很随意地回答，她似乎不再觉得眼前的男子冷若冰霜，反倒自然起来。 贝伦格尔坐到了希莉丝对面的另外一把藤条椅上并打了一个响指。 火之精灵沙拉曼德点亮了房间里所有的油灯。 而几个微小的森之精灵优妮欧欢快地打着转自半空中突然出现，它们快节奏地扇动着翅膀来回忙碌着帮会客厅的主人浸泡着茶水，待香茗上桌的时候，它们也随之消失了。 贝伦格尔端起做工精细的柏木杯，小口地品尝着香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客室静悄悄的，希莉丝又有些心虚起来，这种气氛让她感到尴尬。 “请问……” “你是要问我之前我没有回答你的那些问题吗？”贝伦格尔打断了希莉丝的问话，他终于开口。只是他语气中少了冰冷，变得平和。 “是的，贝伦格尔先生，那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他们去了哪儿，我必须要把情况弄清楚，无论他们是生是死，我都要把他们的消息带回去，告诉他们的长官。”希莉丝有些激动。 “人类自相残杀的事情，伊兰蒂尔的精灵族何故要插手呢？”贝伦格尔眼神中带着漠然。 “我的朋友在”希莉丝想要说林德，但她似乎又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任何关于人类的理由在这位伟大精灵使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嗯，你是为了你的朋友。”贝伦格尔平静的说，“来到这里你是自愿的吗？” “我是”希莉丝眼眸闪动着，她不知道这到底该归结于哪一类，但她觉察到了，眼前的精灵使一直在盯着她。 “那我告诉你，他们中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还活着，但他们坏了森林的规矩，把杀戮跟血腥带到了这里，神明在上，他们不可能再从这里走出去。” 第二十章 破碎的结界 “是你不想放他们走了？”希莉丝有些激动，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木杯里的茶水随之荡漾。 面对精灵族女孩儿的坏脾气，贝伦格尔并没有生气，他的态度依旧平淡。 “他们本不是我带入结界里来的，最终能否出去跟我没有关系。另外，我希望你尽快离开这片森林，再也不要回来了。”贝伦格尔说。 “为什么？”希莉丝怒目圆睁，“这座森林里有太多古怪，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必须知道。” 贝伦格尔闭目不语，他安静得就像一尊石雕一般。 “告诉我，告诉我那些关于你的传说是不是真的，我是从小就听着关于你的故事长大！故事里的你可不是这样冷漠无情的！还有，阴郁森林只是根达亚大陆里面一座毫不起眼的一小森林，并且它靠近人类的聚居地，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古怪？古代的精灵族在这里设置结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除了茜露达或者你的树屋，这里就没有别人了吗？精灵族失落的王国呢？魔女卡娅呢？你都给我说清楚！那些死去的人或者活着的人，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要把他们带出去！”希莉丝说到最后，她激动得近乎咆哮。 贝伦格尔这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那淡绿色的眼睛里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与安详。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结界存在原本是有它的意义的，但这些年来，外面总有人在试图打破它，他们现在已经接近成功了。你看到了，现在结界的存在很不稳定，只差一根稻草。那些人的目的就要达到了。”贝伦格尔说。 “什么意思？那些人是谁？”希莉丝不解地问，她想到了之前的事，想到了老贤者用古老的法术“流星之怒”打破结界的事。 “我已经把自己封闭在这里几千年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他们的目的不会是我，一个被自己种族抛弃的叛徒，一只丧家犬，没有人会在意。”贝伦格尔说。 “你不是叛徒，更不是丧家犬。”希莉丝说，“你是英雄，你拯救了根达亚大陆，虽然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烈，嬷嬷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贝伦格尔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他笑得是那样惨然，他轻叹道：“时过境迁，当年被唾弃的我，居然会在故事中会是个英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您与魔女卡娅的美丽爱情也在世间被人们广为传颂，每个姑娘都满心欢喜地愿意反复聆听关于你们的故事，她们都憧憬着在自己身边找到像你一样的如意郎君。吟游诗人们也乐意把你们的故事编成了诗歌，在根达亚的每个角落传唱。” “呵呵……再美丽的爱情到了最后也注定只会以悲剧的方式收场。人类的生命是何等的短暂，我居然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一个人类，她虽然和我们一样有着悠长的生命和不老的容颜，但那都是魔法所致，她是个魔女，被光明唾弃的魔女。只是她的本性没那么坏，只是邪恶一直在蚕食着她的灵魂，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结果。”贝伦格尔轻叹道，“那些人一定都是冲她来的，千百年来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了吗？” 希莉丝沉默不语，在她眼里的伟大精灵使此刻正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这种时候，希莉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抚慰眼前的男子，一个长她几千甚至上万年的男子。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但他却在这个一切都静止的空间里存活了数千年。 “贝伦格尔先生，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只要能帮到你。”希莉丝说。 “谢谢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根达亚的纷争不属于你，伊玟……” “伊玟……”希莉丝心里咯噔了一下，母后那庄重典雅的形象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对不起，贝伦格尔先生，您叫错名字了，我不叫伊玟，我叫希莉丝。” “哦，看来我已经够老了，总是把眼前人联想到过去认识的一些人。你跟她太像了，你体内所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也太像了，伊兰蒂尔王国的气息，我的公主……”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希莉丝说。 “猜也能猜得到，看到你第一眼我还以为是伊玟找到了这里。” “你认识我的母亲？”希莉丝惊呼道。 “那时她跟你年龄也差不多，也是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她那时总是央求我带她去冒险，但每次都被我用各种理由给甩脱。”贝伦格尔微微闭上眼睛，他的思绪都回到了过去，但他突然又睁开了眼睛，“伊玟的孩子！希莉丝！尽快离开这里，回到伊兰蒂尔，告诉你的父皇跟母后，根达亚大陆已经难回太平了，要他们做好最坏的准备，真正的邪恶很快就要再次降临，当天空再次变成血红之前，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我还是不懂，贝伦格尔先生，你能说明白些吗？” “伊玟的女儿，好好听着，这里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个我不止一次的提醒你。”贝伦格尔认真地说，“有人想要让卡娅重现于世，要知道卡娅是混乱女神卡拉狄斯的转世，他们要唤醒她灵魂深处那可怕的东西，那就真的是世界末日了，黑暗一直觊觎着这里，卡娅的灵魂已经被邪恶的东西逐步腐蚀，她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那我更要留下来帮你。”希莉丝说。 贝伦格尔有些着急了，他的表情再也无法平和了。 “希莉丝，你是伊兰蒂尔的公主，并且是我向外界传达警示的信使，还是帮我照顾茜露达的那个人，最好这些已经是帮了我了。”贝伦格尔说道，“还有那些误入结界的人类，你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只是恐怕他们现在人数也不会太多了……黑暗侵蚀这里以来，森林里无端多了许多魔物，他们可是嗜血成性，仇恨人类。至于结界如何出去，精灵族的高级法门你是动用过的。” “怪不得我觉得出去没那么困难……”希莉丝嘀咕道。 “呵呵……”贝伦格尔干笑了两声，“那次我是有意放你们出去，可惜你并不知道，最后还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既然结界是贝伦格尔设置的，那蕾丽安娜也许就有救了！希莉丝脑海中又出现了那惨痛的画面，蕾丽安娜被黑暗所吞噬。 “贝伦格尔先生，蕾丽安娜……我的朋友蕾丽安娜……她……她上次在结界里没能出来！求求你让我把她一并带出去！”希莉丝恳求道。 贝伦格尔的眼神突然变得像刀子一样凌厉，他直视着希莉丝。 这出乎精灵族女孩儿的意外，她小心地问：“贝伦格尔先生，她……她怎么了……有问题吗？” “她早已不在结界之中了，并且她也早已逃脱了黑暗的深渊。”贝伦格尔说，“是那股力量把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那股力量？”希莉丝惊诧地问。 “嗯，就是试图破坏结界并且一步步侵噬卡娅灵魂的那股力量。”贝伦格尔说，“她是你们一行四个人中戾气最重的那个。而那个男孩子，他身上有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力量……他是谁？” “你说的是林德，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心地倒不坏，就是命运太悲催了一些……”说到林德，希莉丝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又想到蕾丽安娜，这个漂亮的人类女孩儿让她的思绪越发复杂起来。 “希莉丝……” “哦……”精灵女孩儿轻声回应道。 “早些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寻那些失散的人类士兵，到时候我会指引你们离开这里回到阴郁森林。但是你必须要让他们保守这里的秘密，并且发誓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一步。” 要人类保守秘密，这谁能做到。他们中到底有多少人会信守承诺，贵族骑士如此，因为他们有所谓的誓言与荣誉感；但是要那些唯利是图的雇佣兵做到这些，那真的是等于登天。 希莉丝如此想着，也许精灵族的一些古老咒语会让他们忘却这里的经历，到时候只能看自己的了。 “还有我的女儿茜露达，她虽然也有几千多了，但在我身边她一直拒绝长大，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贝伦格尔望着窗外，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忧郁。 “贝伦格尔先生，你要做什么？”希莉丝不安地问。 “卡娅和我的故事总该有个结局，这个结局将来如何书写，就请你这个见证者来代劳了。”贝伦格尔惨然一笑，“只要我还活着，黑暗就别想把卡娅带走。” “卡娅……她在哪？贝伦格尔先生，请您告诉我卡娅在哪？”希莉丝问。 “她就在这里……她无处不在……”贝伦格尔转过视线望向了天花板。 “卡娅就在这里……”希莉丝重复道。 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空旷诡异的叫声，那是女人的叫声，那声音如同撕裂天际般地让人毛骨悚然，让人汗毛竖起。 “贝伦格尔先生，这是什么声音，是她吗？是卡娅吗？”希莉丝急切地问道。 “希莉丝，呆在这里，哪也别去！你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明天一早……” 希莉丝已经不在这里了，她的动作迅捷而灵巧，她早已从木窗跳了出去，冲进密林深处。只留下贝伦格尔还坐在原处。 “希莉丝，伊玟的女儿。跟她母亲年轻时真的太像了……”精灵使呢喃道。 第二十一章 雾中的魔物 希莉丝在密林中飞速地奔跑着，任茂密的枝叶随意地拍打着她的身体。她只觉得脸上跟右臂火辣辣地疼，那些似乎有意削尖的支杈不知何时在她的右臂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但那女人恐怖诡异的尖叫声此刻正萦绕在她耳边，紧张的心情让她根本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 而就在这时，一群男人微弱的叫喊声也隐约传入到她的耳朵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杂乱的声响，但这些声音大部分都被女人的叫声所覆盖。 她再想仔细分辨，但似乎也过去困难，那女人的尖叫声太过刺耳了。 “该死，我得快一点！”希莉丝骂道。 当她正要加快步伐时，女人的尖叫声却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男人那凄惨的喊叫跟哀嚎。 希莉丝看到前方的密林中浓雾升腾，将林木包裹于其中，想到之前那诡异的叫声，不免让人心里发毛。这就好像是一张布好陷阱的网，正等待着猎物的进入，而自己就是那个猎物。 正想到这里，希莉丝突然感觉到她的脚下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表面光滑，却如岩石般坚硬。 她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面橡木做的椭圆形的盾牌，盾牌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铁皮，而红色做底的铁皮上纹绘着一只展翅的黑鸦图案。 这是嗜血骑士团的盾牌，或许说这是他们模仿当年血乌团而制造的盾牌。 希莉丝发现这里并不只有她脚下的这一面盾牌。她抬眼向四周望去，这简直是一座浓雾弥漫的古战场遗址。 她看到了卷刃的战刀正垂直地插在地上，看到了纹绘着蓝底白日雄鹿纹章的橡木圆盾斜靠在一段树桩上，周围的树干上还插着两支尾羽疏松的残箭，而一面红底黑鸦的战旗已经破烂不堪，正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叶间。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胸甲，护臂、头盔，乃至水壶，行李袋、吃饭的锅灶。越往前走，这些东西越多，在浓雾覆盖的深处，不知道还会有多少。 他们果然在这里，希莉丝告诉自己，但越是接近于真相，身边越是危险。 腰间的匕首还在，这是她最后的武器。而未知的前方到底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她并不知道。她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来防身，乃至进行最后一击，去结束此间的邪恶。 她随手抓起一个箭袋，箭袋上绘有一只黑色乌鸦标志，这是嗜血骑士团的东西。但这些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里面装有一把复合弓，还有十几支羽箭。 真相就在眼前，希莉丝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继续前进。 浓雾渐渐稀薄了下来，希莉丝隐约看到了许多光点在半空中游荡，如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般。 而几个隐约可见的人形正被这些光点所包围，那些夹杂着愤怒绝望的喊声也正是来自于他们。 就当希莉丝准备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突然有东西自薄雾中向她猛砸过来，那个东西发着淡蓝色的火焰，如同急坠大地的流星一般。 希莉丝赶忙跳起躲闪，那蓝色火球正好砸到了起先她站立的地方。 那是什么！希莉丝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竖。那是一颗人头！一颗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恐怖人头。那颗头颅的主人表情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瞬，他惊恐地睁大着眼睛和嘴巴，脸上的肌肉都已经扭曲变形，转瞬间，肌肤燃烧殆尽变成了骷髅，骷髅又随风化为粉尘，空留一顶头盔，留在了原地。 希莉丝扭头再向迷雾中望去，那里依旧传来男人绝望的惨叫以及抗争的怒吼。 而女人那尖利恐怖的叫声也同时从迷雾中传了出来，那种凄惨让人绝望不已。 “风之精灵希尔夫，请你扫清阻碍吾之视觉之迷雾。”希莉丝轻声咒念。 几十个闪着淡蓝色微光的风之精灵一起出现，互相追逐嬉笑着冲向了四周的迷雾。 大风渐起，夜雾随之消散，银盘般的圆月再次冲出云层，将银光洒照大地。 眼前的情形也已渐渐明朗。 上百个手持各类武器的黑影站在林间一处凹地的烂泥里，借着迷雾消散之际，他们互为犄角，坚守在一起。 而那些萤火虫般的光点在希莉丝眼中也渐渐清晰。 那是什么！希莉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他们是拇指大小的发光小人，赤身裸体，头上长着触角，而背上长着透明的翅膀，就像人与某种昆虫的混合体一样。 再看那些小人的长相，都是初生婴儿的模样，但它们嘴里却是钢齿般的獠牙，它们的嗓音及其惊人，那地狱般凄厉的叫声就是它们发出的。 就在这时，希莉丝看到这些光点小人发出那女人般尖利难听的叫声一起冲向了一个手持大斧的壮汉模样的黑影。 人群中发出了惧怕的哀嚎，人们纷纷像逃避瘟疫般地给壮汉让出一块空地。 只见那壮汉徒劳地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武器，便像失去了骨架一般跪倒在了地上。大斧扔在身边，他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仰天发出绝望地干嚎。紧接着蓝色的火焰由内而外地吞噬了他的全身。没过多久，他就被烧成一抹灰烬。 周围的士兵恐惧地相互倚靠着，都不愿离死人呆过的地方太近。 希莉丝也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惊呆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呀……有新的猎物来了……看样子比那些臭哄哄的家伙好看……”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我也要……” 光点小人彼此间发出婴儿般的声音。 他们不再向人群进攻，反而调转方向一起冲着希莉丝的方向。 “嘻嘻……嘻嘻……” 那些光点小人发出了诡异的怪笑，他们渐渐地向希莉丝靠拢过来。 “长耳朵的小妹！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希莉丝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小人马上就近在咫尺了，他们悬在半空，依旧诡异地笑着。希莉丝一时也着了慌。 情急之下，她居然一时也想不起该用什么样的咒语来应对眼前的危局。 “风之精灵希尔夫，借助你的力量，为我……”希莉丝着急地默念着召唤咒语。 风之精灵星星点点地在希莉丝身边聚集着，但眼看还是来不及了，冲在最前面的光点小人马上就要碰触到希莉丝那金色的发梢。 希莉丝暗自叫苦，眼下真是躲无可躲，四面八方全是它们，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座紫光流转的穹庐状水晶防护墙突然出现，将希莉丝护在中央。而那几个近在眼前的光点小人则被防护墙发出的一股闪电击中，立马化为粉尘。 防护网外的小人看到这一幕，它们留在空中盘旋着，一起发出难听的哭叫声，这声音诡异异常，让人越发地烦躁不安。 但希莉丝此刻却镇定下来了 这是谁？是谁救了我，是贝伦格尔先生吗？精灵族女孩儿如此想着，同时她也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水之精灵温蒂妮，借助汝之力量，扑灭这无名之恶火。”希莉丝嘴里默念着。 森林里的水汽开始凝集，自然界之力要予以光点小人迎头一击。 但就在这时，防护网突然电光闪耀，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 一阵阵闪电从防护网射向了四面八方，那些光点小人被电流击穿，一个个失去了之前的光芒，纷纷掉落在了地上，它们也都化为了焦炭。而防护网也就此凭空消失。 那些活下来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们高喊着赞颂希莉丝的口号。 “都结束了吗……似乎我什么都没干……”希莉丝神情有些恍惚，望着那些依旧冒烟的小人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嘿，精灵姑娘，真有你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个蓄着大胡子的光头大汉来到了希莉丝跟前，他顺脚踩扁了几个小人，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嘿，老大！你不知道精灵族都是天生的魔法师吗？”不远处有人冲他喊道。 “不是我……”希莉丝若有所思地说，他看到来者胸前的黑色血乌纹章，这让她对来者少了一些好感。 “无论怎样，你救了我们。”光头大汉爽朗地说道。 “是吗？我竟然救了你们。”希莉丝淡淡地说，但她眼前却是这群匪徒烧杀抢掠的画面。 “我们嗜血骑士团欠你一份人情，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们，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弟兄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让恶鬼带你们下地狱去！希莉丝如此想着。 就在这时，大地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那种颠簸如同行驶在暴风骤雨的海面。希莉丝尚能站稳，但那些活下来的士兵却早已东倒西歪。 松软的地面突然隆起一个巨大的土丘，当人们正在为此吃惊的时候，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如同地狱的呼唤自土丘内传出。 转瞬间，一个巨大的怪物破土而出，溅起的土石击中了两名士兵，导致他们顿时倒地毙命。 希莉丝定眼望去，眼前的魔物身躯硕大无比，犹如一只巨大的黄绿色多足类的蠕虫，只是着蠕虫的身躯披着厚厚的甲壳，而这怪物的上半身是一个漂亮的赤裸的女人，更诡异的是她的前臂居然是两个犹如巨大镰刀一般的前臂。 “这就是卡娅吗？怎么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希莉丝喃喃自语道，但她在眼前魔物身上没有感受到一点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魔物发出了撕裂般的怒吼：“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们！你们要为此偿命！” 说着，它挥了一下镰刀般的前臂，距离它最近的两个士兵顿时就血肉横飞，被切成了两段。 恐怖的气氛再次笼罩在士兵们之间，但毕竟是职业军人出身的他们并没有乱作一团。 “列队！布阵……快布阵……” “干掉它！要不我们谁也别想活！！” “快点油料！放箭！快放箭！” 嘈杂声中，身着不同颜色铠甲的士兵们开始协同作战，手持刀剑的人在前，拿着长枪的人在后，弓箭手在十五米开外列阵齐射。 “一群大傻瓜，你们打不过它的，在这里也只是白白送死！快跑呀！”光头大汉大吼道，他越发地为自己那群搏命的兄弟着急。 但此刻已经为时已晚，眼前魔物两个镰刀般巨大的前臂左右挥舞，寒光过处血肉横飞。 那些勇敢的战士还没等冲到怪物身前，他们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而那些齐射的羽箭对怪物坚硬的外壳来说也只如隔靴搔痒一般毫无作用。 “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吸干你们的血！吸干你们的血！”魔物大吼着，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向前冲去，身下沙土飞扬，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痕迹；身前巨镰挥动，血肉横飞，立死当场。 这时魔物也注意到了希莉丝，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黑压压的一片都死在了精灵女孩儿的脚下，更是暴怒到了极点。 “原来是你……我可怜的孩子们……我要杀了你为它们报仇……拿你的血和肉来祭奠我的孩子们！” 说着，魔物拖着蠕虫般巨大的躯体掉转了方向，溅着飞沙走石向希莉丝猛扑过去。 “卡娅吗？”希莉丝喃喃道。 第二十二章 卡娅 “卡娅！卡娅！是你吗？”希莉丝冲着眼前疯了一般的魔物喊道。 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她寄希望于眼前的魔物还保留着一丝人性，能够听到她的呼唤。 但魔物并没有如她所愿，巨大的蠕虫般的躯体卷着飞扬的尘土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镰刀般巨大的前臂已经高高抬起，发着淡绿色的寒光。 “精灵小妹，你疯了吗？快躲开！”情急之下，光头汉子一下子扑向了希莉丝，把她撞飞了出去。 希莉丝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背撞到了一棵大树上。 而一道闪电般的寒光自她头顶划过，她听到身后的大树发出“吱呀”一声悲鸣，紧接着就断做了两截，半截树干连同繁茂的枝叶一起歪倒了下去，又是一阵“轰隆”巨响，尘土飞扬。 希莉丝柔着后背，挣扎着站了起来，她举目四望，希望之前刚刚救下自己的光头壮汉也安然无恙。 “你在哪？大光头！”希莉丝喊道，与此同时她身体轻盈地跃起，又躲过了魔物又一“镰刀”的攻击。 “嘿嘿，我没事，倒是你要小心，那大虫子是冲着你来的，谁让你要了人家孩子的性命。”光头壮汉不知怎么从半截树干的密叶中钻了出来，对着希莉丝呲着牙，“咱俩扯平了，以后互不相欠，后会有期。” 紧接着他又冲那些看呆了的士兵大声喊道，“看在诸神的份儿上，你们能不能挪开腿，快点跑呀？保命要紧啊！” 那些士兵们纷纷响应，一阵丢盔卸甲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得倒是快……”希莉丝苦笑一声，与此同时她又巧妙的从两个巨大“镰刀”夹缝中闪过。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我跟你了。”希莉丝说道，“卡娅！我觉得我们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我要杀了你！哦！你这只会跳来跳去的小跳蚤。”魔物那镰刀一样的前臂向希莉丝又是猛砸下来。 希莉丝再次跃到空中，她的脚下又是一个又窄又深的大坑。 “请不要这样！卡娅！恢复人才应有的理智，不要让黑暗占据你的灵魂。”希莉丝继续劝说着。 但眼前的魔物并不理会精灵少女，它的进攻一浪高过一浪，她的怒吼更加疯狂。 看到眼前魔物上半身的样子，希莉丝心中有些难过，原本完美的身体，化作魔物后竟然如此的丑陋不堪，这让她更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只能一味的躲闪，从不想如何进攻，但她也明白自己的劝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并不了真正的卡娅，眼前的魔物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而卡娅与贝伦格尔的故事她也只是听说。 “卡娅！求求你听我说，茜露达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的，她才是你的孩子才对，那些魔物……”希莉丝说到这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之后的话她自己都接不下了。 如果说茜露达是卡娅和贝伦格尔的女儿，那这些死了一地的微小尸骸又是谁的孩子呢？难道说卡娅与魔鬼生下了这些嗜血的小人呢？ 当希莉丝失神的这一瞬，一个巨大的绿影在她面前飞快地划过。紧接着一股翻江倒海般地疼痛传遍她的全身，一股怪力将她狠狠地拍了出去。 希莉丝连滚带翻地落到了地上，她只觉得天昏地暗，头顶金星直冒。 当她想重新站起来，但似乎已经十分困难了。希莉丝只觉着浑身发软，就像抽调了骨头一样，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嘴里混合着血腥与泥土的滋味。 “卡娅……”希莉丝微微地张开嘴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她却发现自己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大口大口的血从胸部涌了上来。她也自此失去了召唤元素精灵的能力。 她的眼前，魔物又一次发疯一般地向她袭来，两只镰刀般的巨臂一起高高地举到头顶，它要进行最后一击，它要用镰刀锋利的尖端把她戳成肉泥。 死神即将降临了。 希莉丝闭上眼睛，等待着属于她的最后时刻，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里吗？她感到有些不甘心，这种死亡方式也太没有意义了。 她想到了家乡伊兰蒂尔，想到了自己的父皇母后，还想到了自己众多的兄弟姐妹，最后病榻上的林德也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依旧不安分地皱着眉，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 她想要向林德报怨，都是因为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孩儿，她才会命丧于此。 林德，你要如何报答我呢？希莉丝想当面听到男孩儿的回答，但已经没有这种机会了。 等到死亡是多么漫长的一件事，竟然容她想起了这么多，如同过去了一辈子一般。 她等到的白岸迟迟不来，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卡娅……”她发出了干涩而轻微的呼唤，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镀银般的月色下，一个窈窕的身姿正背对着她站在了她的身前。那身姿一袭绛红色的长衫，酒红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她看到了她的侧脸，那是一张完美无暇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 仅仅这张背影，希莉丝就感觉自己已经被这美丽的女人所深深折服。在她面前甚至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再看那半身虫体半身女人的魔物，它似乎被什么力量给压制住了，它那镰刀般的前臂依旧高高举起，似乎有一股无形的锁链正禁锢着它，让她挣扎不开。 相较之下，它是多么丑恶万分。卡娅怎么会是这种丑陋的魔物呢？希莉丝想到这里，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只怪自己先入为主，竟然把魔物当作了卡娅。 她想支起身子站起来，但被绝美的女人制止住了。 “别动，这里有我呢！” 绝美的女人侧脸瞟了一眼希莉丝，她的声音如同乐曲般的动用。 “我……”希莉丝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觉得喉头哽咽了。 绝美女人没有再看她，她要专心对付眼前的魔物。 只见她做了一个轻柔的手势，那竹节般的玉指间幻变出了一把黑色的法杖，法杖头端的凸起镶嵌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红宝石，发着耀眼的红光。 她那白皙的右手有力地将法杖向头上一举，嘴里吟唱着古老难懂的咒文。 “混蛋……我要吃了你……吃了你们……”魔物挣扎着发出最后恐怖的吼声。 这阵吼声就是它最后的遗言了。 魔物的身体震颤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它开始慢慢石化，从下向上，从里向外，渐渐地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巨大石雕。 绝美女人这才停止了对古老魔法的吟唱，她放下高举着的右手，黑色法杖也随即消失。 她轻呼一口气，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希莉丝。 她的样子是那样的美，希莉丝觉得日月在她面前都会失去光彩。 “谢谢你……谢谢……”希莉丝望着绝美的女人，吃力地说， “你受了伤，我来帮你治疗。” “谢谢您，夫人。” “夫人？叫我卡娅就行了……” 绝美女人说着就来到了希莉丝身旁，她消耗着自己的体力，用治愈术来帮希莉丝疗伤。 没过多久，圆盘状的治愈之光就已经消失，而希莉丝觉得浑身上下都神清气爽。 “你救了我，今天晚上这是第二次了。”希莉丝说。 绝美女人淡然一笑，她轻语道：“之前，我听你提起了我的女儿，茜露达。” 第二十六章 泯灭（上） 透过波纹流转的结界墙，映入希莉丝眼帘的是另外一副景象。 这里没有阴云遮日，没有电闪雷鸣，只有晴空万里和艳阳高照。 希莉丝很快辨认出这里是阴郁森林的边缘，透过稀疏的树木，她隐约可以看到外面被切割成方块一般的肥沃良田，一条小溪蜿蜒其中，而通往罗伦镇的石桥的两个桥墩正跨在溪流的两侧。 “茜露达，快看，我们总算出来了。” 希莉丝长出一口气，经历了九死一生，她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一股倦意涌上心头很快又席卷了全身，浑身酸疼得就像要散架了一般。 茜露达的小手依旧被她握着，那种冰冷渐渐融化，肉乎乎的小手渐渐有了温度。 但希莉丝觉得身旁的小女孩儿有些沉默，当她低头去看时，一行晶莹剔透的泪滴刚好沿着脸颊滑落下去，滴到了地上。 “可怜的茜露达……”希莉丝默念道。 这一幕让她又想起了小女孩儿的父母，不知道贝伦格尔和卡娅现在怎么样了，她们是否已经不在这世上，携手走进极乐的天堂。 茜露达……茜露达……在这世上你并不孤单，希莉丝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你真的能够长大为止。但现在该怎么安慰她呢？她看上去是那么的伤心。 “茜露达……”希莉丝哽咽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结界的魔力正在消失……我都感觉到了……父亲大人和妈妈骗了茜露达……希莉丝也骗了茜露达……茜露达回不了结界了，也回不到父亲大人和妈妈身边啦！……呜呜……呜呜……”茜露达的眼泪就像决堤一般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眼泪最容易让人动容，尤其是如此纯洁少女的眼泪，希莉丝的情绪也随之跌落到了极点。 “茜露达，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你的父母都很爱你。”希莉丝认真地说。 “我不要听希莉丝说话！我要回去！”茜露达拼命摇着头，大声哭喊起来。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佣兵也已经陆续走出了结界，原本高涨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小女孩儿哭声的影响而沉默着。 一群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汉子们面对一个哭闹的小女孩儿却都显得如此笨拙，如此的手足无措，他们只是围拢在周围，默默地望着，如同一群笨拙的狗熊在看着一只停留在枝头的美丽蝴蝶。 直到一个粗旷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 “闪开、闪开！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一脸呆像的佣兵被人像推门一样推到两边，光头壮汉希伦姆探着脑袋挤了进来，他作为殿后最后一个离开结界。 “诸神在上，我说小小姐，这里可不是哭鼻子的地方。”希伦姆一脸焦急地说道，“魔物马上就要咬屁股了！赶紧开溜才是正事！” “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出来啦！茜露达的父亲把结界重新修补过了，他们与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希莉丝低声说。 “不在一个世界？这听起来让人难以相信，总之我是听不明白。”光头壮汉希姆伦捻了捻自己小麦色的胡子，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这也就是尖耳朵小小姐吵闹个没完的原因？那也是，没有父母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 听到这里，茜露达的哭声更大了。 “别胡说！贝伦格尔夫妇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许多事情不知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得了的。”希莉丝冷冷地说。 “但孩子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魔物虽然可怕，但小小姐帮过我们，我们也不能弃她于不顾，要不然我回去看看，把她的父母也给带出来。”光头壮汉拍拍胸膛说道，“我这就去，让那些魔物尝尝冲锋队长的厉害！” “勇气可嘉，但你也蠢得可以了，我也懒得搭理你这种笨蛋了！”希莉丝一脸鄙夷地说。 “我去去就回，让小小姐别哭了。” 说着，光头壮汉拨开人群往结界的方向走去。 希莉丝和佣兵们一起望着他，只见光头壮汉一直在往森林深处走，身体却一直不见消失，眼看他已经走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去了。 “乖乖……那水晶玻璃一样的东西没有了！我怎么回不去了！”光头大汉转身冲人们大声喊道。 结界已经消失了，它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希莉丝如此想到。她失神地望着茜露达，心里也越发感到难过。 “茜露达，想哭就哭！希莉丝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都会……” 只听小女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她似乎要把满心的孤独与委屈都发泄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微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 时间如凝固了一般，每一分钟都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希莉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默默的守护，才让她内心感到安宁。 “有人！有人过来啦！”还在站远处的光头壮汉突然大呼了起来。 希莉丝侧耳倾听着，一阵散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它来自因与森林的深处，她想大概是茜露达的哭声把他们吸引来。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细微声响，如金属摩擦、脚踩落叶，还夹杂着许多其他的散乱。 “队长！有敌袭！敌袭！那是骑兵队的声音！！”一个大个子的佣兵也大声回应道。 佣兵们顿时慌乱了起来，直到光头壮汉跑了回来，这些人才被安抚住。 “大家别乱，给我安静！安静点！”他大吼道，“让我听听声音！” 希莉丝也对茜露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女孩儿红着眼小声抽泣了起来。 光头壮汉趴到了地上，一只耳朵贴着地面，他闭起眼睛认真听着。 “有骑兵队，大约30人，还有重装步兵、弓箭手，数量约么500，三个方向都有，就那边镇子的方向还没……不对，那是个口袋，真是该死，恐怕我们早就被斥候盯上了，这些家伙看样子是来要我们命的。” 说完，光头壮汉从地上爬了起来，众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办！队长！” “希姆伦队长，给大家拿个主意！” “对！哪个主意啊，队长！” 光头壮汉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他把身旁的佣兵都环视了一遍。虽然说这些人大多数是身着红黑色铠甲的嗜血骑士团的人，但也夹杂着不少身着蓝色铠甲的卡拉特佣兵团的战士，但这些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对他本人的信任。 “看样子咱们的朋友来迎接咱们了。”光头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他那满口的烂牙，“就是不知道给咱们带来的是什么？总之我不想打了，我想要回家。” 佣兵们骚动起来，一阵低沉的窃窃私语之后。 “希姆伦队长，听我说！”有个身着蓝色铠甲的年轻小伙大声喊道。 “别那么大声，我听着呢！”希姆伦笑着说。 “我对天发誓！我们团长是个守信誉有荣誉感的人，他从不以大欺小，倚强凌弱，我们会把我们在森林里的遭遇说给他听，我们会恳求他放过你们这次，团长会答应的。”年轻小伙说道。 人群中传来一阵赞同之声，赞同的人基本都是卡拉特团长的旧部。而嗜血骑士团的人则都表示怀疑，他们也在私底下小声交流起来。 “好了，你们告诉我，咱们该怎么办！共过患难的人都是兄弟，你们是相信这些穿蓝皮的兄弟，还是跟这些兄弟战刀真枪的再干一场，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希姆伦队长大声说。 “卡拉特队长是个好人，他有高尚的品格，相信我们。”有穿蓝色铠甲的战士说道。 “佣兵在哪里效劳都一样，与其跟着一个不懂得体恤下属的团长没有好果子吃，不如跟随一个更像骑士一样的队长。” “” 佣兵们动摇了，他们纷纷将手中的刀剑扔到地上，他们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向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投降，起码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光头的希姆伦队长轻叹一声，也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了地上，他也愿意向正在包围自己的敌人投降，继续抗争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时间不会在某一刻停留太久，只见林木间的影子越发的清楚了。 其中正如光头壮汉希姆伦所言，重装步兵包围在了他们的四周。眼前的这些步兵不同于以往的士兵，他们装备精良，发着银光的樽形盔上只留出两道长长的眼孔，锁子甲武装着全身，右手执各色武器，左臂统一挎方形铁皮盾牌，上面纹会着红底人立皇冠雄狮。 而这为数众多的重装步兵身后则是零散的卡拉特佣兵团的佣兵，他们的圆形盾牌上纹绘着蓝底白日雄鹿图样。 而这些佣兵团战士的身后则是轻装简从的弓箭手。 双方都是一言不发，除了茜露达的抽泣声，这里静的似乎有些压抑，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拥有决策能力的人的到来。 马蹄声近，一队打着红底人立皇冠雄狮旗帜的骑士自阴暗的林间冲了出来，来到了这里。 希莉丝一眼就认出了卡拉特团长，他身着银色锁子甲，外罩蓝色长衫，发着银光的鹿角盔戴在头上，胯下是一匹罩着马衣的栗色战马。 大贤者洛林格斯并不在这里，而在卡拉特身前的是一位身着金色彩绘钣金甲，头戴怒吼雄狮盔的骑士，他胯下一匹雪白战马，马身关键部位都覆盖了鎏金锁子甲。 卡拉特身前的金甲骑士首先驱马上前，他不停扫视着眼前这些大难不死的佣兵们。 “谁是你们的指挥官！请他上前。”骑士的头盔后面发出了如丝发般轻柔的阴郁声音。 光头壮汉希姆伦举起双手缓步走上前去，他边走边说：“我现在是这里的头儿，以前那个昨天晚上死在林子里面了。” “报上名字。”金甲骑士问道。 “哦……我叫……”只见光头壮汉希姆伦边说边向金甲骑士慢慢靠了过去。 “退后！”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警告道。 紧接着，只听“搜……”的一声，一支弩箭插在了光头壮汉身前不足半米的地上。 “站在那边！要是你还敢靠近皇子殿下，下一箭就射穿你的脖子！”金甲骑士身后的一名随从手执十字弩，高声喊道。 “好好我不会再往前迈半步我对诸神保证。我叫……希姆伦，是嗜血骑士团的冲锋队长”光头壮汉有些讨好地说，“高贵的皇子殿下，作为您的俘虏，我代表这些已经不能战斗的佣兵，请求您的宽恕，我保证我们将放下武器，不再与贵国为敌，我们请求您的款仁大义，请求您保护我们的安全并予以我们应有的尊严。” 金甲骑士身下的坐骑不听地在原地打着转，而他本人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光头壮汉。 希伦姆队长感到怒吼雄狮头盔后面的眼睛阴气森森，这让他心里越发没底，不禁背后发凉。 “你已知罪？为何要犯我帕里斯王国！杀我无辜国民？”金甲骑士说。 “皇子殿下，作为佣兵……我们受雇于人，拿钱办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希伦姆想要辩解。 “那就要拿我国民的性命当成草芥？”金甲骑士愤怒道，他的声音虽细微，但却激动异常。 “请宽恕我们，我们不会再踏上贵国的领土半步，我保证……”希伦姆说道。 卡拉特团长此刻也驱马上前，他对眼前金甲骑士说：“殿下，现在敌我情况不明，马兰德帝国对我国多处城镇发动突然进攻，我国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如留下他们，回去严加审问。” 金甲骑士望了卡拉特团长一眼，他语气中带着鄙夷：“卡拉特队长，您这么说是要做什么？佣兵最无信誉可言，拿钱做事他们才不会去问什么理由，这些人留着何用？” “请您宽恕他们，他们既以投降，之后可为我国所用。”卡拉特队长说道。 “宽恕？不！宽恕解决不了问题，我要的是杀戮！凡是侵犯我国领土，并杀死我国平民之人，必杀之！”金甲骑士的声音细微但充满力量。 “团长！我们可是您的部下，是奉您的命令到这森林里来的，请宽恕我们！也宽恕他们，他们真的是想要投降。”佣兵中那些身着卡拉特佣兵团铠甲的那些人恳求道。 “皇子殿下，您的仁慈远播于四海，杀害俘虏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况且”卡拉特团长驱马上前，他恳求道。 “团长阁下，仁慈只是弱小者所为，必须要杀掉他们。至于你的那些部下，你也看到了，他们竟然私自与敌人混在一起，这就是叛国，他们一样该杀！”金甲骑士说道，他挥了挥手。 掌旗官挥动手中的旗帜，一声令下，弓箭手上前列队，瞄准着眼前落魄的佣兵们。 “殿下，那边还有女人跟孩子，起码放过他们。”卡拉特早已看到了希莉丝，以及她怀里还在哭泣的茜露达。 “战争中谁还会在意他们？你就没杀过女人跟孩子吗？”金甲骑士问佣兵团长。 “殿下，那是不荣誉的，我从未干过。”卡拉特团长回复说。 “哈哈哈一个连骑士都不是的佣兵头头在这里跟我说荣誉？”金甲骑士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带着些病态，“团长阁下，既然你没杀过女人跟孩子，那今天我就要你破个例，她们是你的刀下鬼了！” 希莉丝尖尖的长耳朵抖动着，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凌厉的眼眸中充满了杀气，她把右手放到了腰间，摩挲着匕首的手柄，嘴里已经开始默念着召唤咒语。 金甲的皇子摆了摆手，开始！ “放箭！”掌旗官大声下令。 只听话音刚落，一排接一排的羽箭如黄蜂蔽日般地向佣兵们及两个女孩儿射来。 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了半空中，那些羽箭射到半空又纷纷掉落地上。 佣兵们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杀他娘的！” 光头大汉大吼一声，自地上捡起了武器，怒气冲冲地朝皇子冲了过去。 其他的佣兵也都争先恐后，发疯一般地发起了冲锋。 一时间场面格外混乱，喊杀声、叫骂声混作一团，刀剑争鸣，血肉横飞。 希莉丝努力护着茜露达不被乱兵伤害，混乱中她的匕首也捅进了一个举剑向她砍来的士兵的心脏，她眼睁睁看着这名士兵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茜露达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她浑身直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她拼命挣脱了希莉丝的保护，大声尖叫着在搏命的人群中没命地奔逃着，闪着寒光的兵器几次差点要伤到了她。 “茜露达！茜露达！” 希莉丝拼命地呼喊着，但女孩儿根本不为所动，她们之间隔着数十个砍杀中的战士。 就在一棵并不起眼的大树下，茜露达用力撕扯着空气，一个水纹流转的空隙在她两只娇嫩的小手之间出现，她随即钻了进去。 希莉丝一脸的茫然，茜露达去了哪里？她会去哪里！ 第二十七章 泯灭（下） “茜露达！茜露达！你要去哪儿！” 希莉丝声嘶力竭地喊着，她努力地向茜露达消失的那棵树的方向移去。这其间的距离虽然不远，但却挤满了搏命的战士。 希莉丝侧身躲过了一把斜劈下来的长剑，顺势她用手中的匕首划破了对方的大腿，她无暇去听那凄厉的惨叫，便继续在拥挤的人群中前进。 之后又有一个手执流星锤的重装步兵锁定了她，而就在这名步兵将要举起手中兵器向她砸下来的时候，一把宽刃的战斧抢先将他开了瓢，一声闷哼后这名步兵栽倒在地，脑浆横飞。 希莉丝又轻盈地躲过了一名重装骑兵的冲击，那骑兵看样子并不是冲她来的，但很快那名骑兵就被几把长枪从马背上挑了下来。 希莉丝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惨烈血腥的场面，任这里杀了个天昏地暗，她的眼里只有茜露达，只有那棵并不起眼的大树。 当她好不容易来到树下面的时候，那流转水晶一般的结界已经缩小到只有两个手掌的大小。 “茜露达！茜露达！你在里面吗？茜露达！” 希莉丝冲着结界里面不停地喊道，但里面根本就没有回应。 眼看结界继续缩小，希莉丝已经开始慌了神。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希莉丝不停地问着自己。贝伦格尔和卡娅那期盼地目光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如果把茜露达给弄丢了，她怎么对得起贝伦格尔夫妇的嘱托。 “希莉丝……希莉丝……”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如烟云般飘渺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与此同时，时间似乎停止了下来，希莉丝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这个瞬间，战场上厮杀的人们保持不动，除了她一切都如石塑一般。 “希莉丝……希莉丝……”那个声音依旧在呼唤着她。 “是谁？谁在叫我的名字？”希莉丝四下张望，她大声地问。 “希莉丝……希莉丝……” 希莉丝侧耳静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把目光聚焦到了眼前仅存的结界上，这声音似乎是从里面传来的。 难道是茜露达？她在里面，里面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希莉丝不敢去想。 但阴沉灰暗的环境，肆意横行的魔物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茜露达，是你吗？”希莉丝轻声问。 但结界内没有人回应，那声音依旧只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希莉丝将心一横，索性她把右手伸进了结界。 那里似乎没有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湿冷的空气，还有凛冽的寒风，那里应当是之前呆过的结界。 当希莉丝正想到这里时，突然间她感觉到就在结界里面有只修长柔软的手抓住了她。 “你是谁？是茜露达吗？” 对方没有回应，但那只柔滑纤细的手却将她攥得紧紧的。 这不是茜露达的手！希莉丝想到，她还记得茜露达小手的感觉，肉乎乎，小小的。 “放开我！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茜露达！” “对，我不是茜露达，但那孩子似乎有危险，看样子她需要你。” 那是个女人柔和的声音！希莉丝感觉自己似乎听到过这个声音，但她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有危险！她到底怎么了！遇到了什么危险！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方没有再说话，那只手依旧在紧紧地攥着她。希莉丝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结界里面移动，她正在被一股无法言明的力量推动着。 她有些慌了神，手臂已经挣脱不开了，到底是谁要这么做。 紧接着希莉丝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挤压在了一起一样，浑身的骨头咔咔直响，肌肉也无比酸痛，这让她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到眼前那些石塑般纹丝不动的战士渐渐失去了颜色，渐渐转化成无尽的黑暗，而她的意识也模糊起来，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透骨的寒意让她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她听到耳边“沙沙”的下雨声，并感觉到水底不断敲打着她的脸庞。 希莉丝缓缓地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身处密林中的一片草地上。天阴沉得吓人，雷声滚滚，电光闪闪，细密的雨滴连接着天地，将她的全身淋了个透彻，而周围则混杂着烂泥和青草混合的味道。 “这是结界里面……我又回来了……”希莉丝呢喃道。 她坐起了身子静默了片刻，很多疑问一下子都冒了出来，这让她感到大脑里有些烦乱，她想要理清思绪。 但就在这里，一道闪电照亮了周围的密林，紧随而来的是少女恐惧而尖利的叫声。 茜露达！没错！那是茜露达！希莉丝心里咯噔了一下，身体为之一振。 希莉丝快速地一跃而起，向着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 茜露达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任风雨敲打着她娇嫩的面容。她已经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或许两者都在，或许泪水早已流干。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居住前面的树屋此刻正在大雨中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噼啪”左响声。灰色的浓雾盘旋着升空而起，而橙红色的火光则映红了小女孩儿的脸，也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数不尽的魑魅魍魉般拉长的影子正围着这个“大火堆”搔首弄姿、对影起舞，不时发出恐怖的尖叫，俨然一副妖魔鬼怪的盛筵。 希莉丝害怕极了，她大声呼喊，用尽力气尖叫，但一点用处也没有。 父亲大人没有出现，妈妈也不在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出来保护自己了。 这里唯有自己，唯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眼前这些丑陋的魔物。她憎恨它们，因为这些丑陋的家伙烧毁了她的家园。她害怕它们，它们想杀掉自己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里没有人可以帮她，要活命只能靠自己，她试着逃跑过，但都被敏捷的小型魔物赤肌鬼给堵回到树屋旁。它们并不着急处理自己，而它们更愿意享受她身上散发出的恐惧。 “她是魔女的孩子。”一个赤肌鬼玩弄着手中生锈的短剑，阴阳怪气地说。 “她是魔女的孩子。”另一个赤肌鬼重复道。 “吃了她！”又一个精怪说。 “嗯，吃了她！” “她太小了，不够分的。” “不够分的。” “我只要一条腿就行了，看样子就好吃。” “那我就要另一条腿。” “不能吃掉她，主人不会同意的。”一只黑妖精做着夸张的手势说道。 “对，我们要听主人的。” “我说，主人留着她做什么，她除了会哭会叫会撒娇，什么也不会，吃掉她好了。”赤肌鬼不满地说。 “要等主人回来，主人不会同意你们擅自行动的。”黑妖精说道，“食人魔是怎么死的，那就是违抗命令的下场。” “我们饿了，要吃人！吃人！别的都顾不得了。”赤肌鬼不满地大吼道。 “等主人回来！”黑妖精回以怒吼，他把生锈的弯刀举到了眼前。 就这样，两拨魔物为了一个小女孩儿僵持了起来，一场械斗一触即发。 “你们不能吃掉我，你们这群大坏蛋，你们吃了我，父亲大人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的，我妈妈会让你在地狱里也不得安宁的。”茜露达带着哭腔拼命地喊道。 “嘻嘻嘻……嘻嘻嘻……” 两拨原本剑拔弩张的魔物们稍一停顿，紧接着一起发出瘆人的诡笑。 “那个老精灵已经半死不活的了，或许现在已经死了。至于魔女，她已经不是你的母亲了，她现在是邪神的情妇，就是她要弄死那个老妖精的。”黑妖精呲牙咧嘴地说。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不要听！不要听！”茜露达捂着耳朵，双眼紧闭，她蹲在了地上，蜷缩着身体大声叫嚷着。 “嘻嘻嘻……嘻嘻嘻……” 魔物们似乎很满意茜露达的表现，只有恐惧与尖叫才能满足它们变态的心里。 “茜露达！”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犹如穿透乌云的一抹阳光，让小女孩儿顿时看到了希望。 “希莉丝！是希莉丝！”茜露达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温烫烫地流到了脸颊。 只见精灵族少女冲出了黑暗，踩着两个魔物的脑袋来到了茜露达的身旁。 “你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我们快走！你应该知道还有其他的出口才对。”希莉丝轻声责怪眼前的小女孩儿，而她们两个人的手却拉得更紧了。 “想走？你们走不掉的！”一只黑妖精大声威胁道。 希莉丝扫视着眼前这群丑陋的魔物，她的嘴上却挂着轻蔑的笑意。 “就你们这群地狱都不要的丑陋东西，就想拦住我？”希莉丝说。 “不信你试试。”魔物一脸狰狞地说道，只见它吹出了一阵长长的口哨，紧接着同样的哨声在林间回想，之后又是第三声、第四声…… 密林嘈杂起来，如同煮沸的热锅一样。只听茂密的枝叶不停地晃动，发出阵阵撕挠般的声音，其间不时传来恐怖诡异的怪叫。 黑暗中红色或者绿色的光点密集地闪烁，那是魔物的眼睛。 希莉丝心中暗叫不好，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这里会一下子出现如此多的魔物。 第二十八章 离别 “希莉丝姐姐！”茜露达一脸惊恐地叫道，她那双大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放心好了，茜露达，我不会让它们过来的！” 希莉丝把小女孩儿挡在了自己身后，用她那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周围黑压压的魔物，她面色不改，从容而坚定。 就在这时，一声响雷震天动地，发着白光的闪电将大地映得一片惨白，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燃烧的树屋几乎快要被这大雨给浇灭。 借着闪电照亮大地的一瞬间，希莉丝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她不禁心头一紧，冰凉的手心开始冒汗。 眼前魔物多得让她无法计数，各种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魔物堆满了她的视野，他们同样的丑陋和狰狞，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和茜露达，嘴里不住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吃了她们！”魔物中发出一阵颤抖而嘶哑的吼声。 “对！吃了她们……吃了她们！” “……” 陆续有魔物附和着，很快这就变成了它们共同的口号。 “吃了她们！吃了她们！” “有本事就来试试！”希莉丝厉声吼道，羽箭早不在身边，她身上仅有那把人类打造的匕首可用做防身。 “吼！！！” 一个魔物嘴里发着怪叫头一个冲了过来，它是一只狼头鬼。它有着野狼一般的长相，红褐色的眼睛，尖利的锯齿一般的牙齿，还有血盆大口。 魔物再凶狠，论起单打独斗怎么会是希莉丝的对手？ 兵器“叮……叮……”碰撞了两下，一声惨叫，狼头鬼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他被希莉丝割开了喉咙。 但是眼前的胜利并没有能够吓退这群穷凶极恶的魔物，反而激起了它们更加疯狂的的愤怒。 “吃了她们！吃了她们！” 疯狂的吼叫一浪高过一浪，紧随其后的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四个魔物也冲了过去，结果都被希莉丝轻而易举地给收拾掉了。 眼前发起冲锋的魔物越来越多，希莉丝感到自己似乎都要被它们吞没了一般，她左劈右挡，但只能缓解一时的压力。 茜露达！茜露达怎么办！ 希莉丝看到身旁有很多魔物已经绕过了自己，向茜露达扑了过去。 这种时候，她就是想要回身追赶，也已经来不及了。 大地母神，请你救救我，救救茜露达，我们不应该在今天殒命才是，希莉丝心中默默祈祷着，她希望奇迹再次出现，带着她们远离苦海。 就在这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蓝色水晶墙出现在了希莉丝的面前，精灵女孩儿的眼眸里立马绽放出了光彩。 那是风之精灵防御的结界，被称作“风之壁垒”，但这道墙壁所展现的厚度与稳定度远远比自己召唤出来的要强太多。魔物们堆压在水晶墙外，任凭他们如何冲撞，刀砍斧劈，这道屏障都不为所动。 紧接着希莉丝听到了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她回头看去，只见那些之前从自己身旁绕过的魔物在地上翻滚挣扎着，熊熊烈火将他们吞噬，很快他们就被烧成一块块的焦炭。 而茜露达则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恐惧，瑟瑟发着抖。 “茜露达！你没事！”希莉丝喊道。 小女孩儿委屈般地望着她，颤抖的嘴唇颤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点着头。 大地也开始震颤，只见一个个红色巨大火球所组成的流星雨光临大地，将“风之壁垒”外的世界砸得稀巴烂，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希莉丝望着眼前的景象，她俏丽的嘴角惨然一笑，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贝伦格尔先生，您还活着，您就在这里吗？上位风之精灵珍和炎之上位精灵伊夫利特只有您才有能力召唤出它们……好绚丽的流星雨，死老头，你到底还是来了……”希莉丝轻声呢喃着，她只想大声哭泣，眼前的残酷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够担负得起的。 流星雨过后，大地一片寂然。烧焦的魔物尸体遍地都是，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密林早已不复存在，横七竖八的焦木静静地躺着，即使雨水冲刷，也能看到青烟袅绕，渐渐轻雾渐起，眼前又是一片朦胧。 这时的时间似乎一下子又慢了起来，慢到足以给人留下时间去认真思考。 一切都结束了吗？如果这是一场噩梦，我希望这是噩梦的结尾，明天一定又是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希莉丝想到这里，嘴角勉强地上扬，她努力地支撑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风之壁垒”这个时候已然消失，雨水又开始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举目四望，茜露达依旧木然地坐在原地，只是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抖个不停。 正南方向，不远处的迷雾中两个活动的影子越来越近，向他们走来。 希莉丝看到那两个身影越发的清楚，许久未见的大贤者洛林格斯居然在这里，他依旧拄着那根由白橡木做成的拐棍一样的法杖，浑身的衣服被雨淋了个透彻，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滑稽，与他贤者的身份是那么的不符。 不仅如此，他那本不宽阔的肩膀还承担着另外一个人的大部分重量，即使那人身体本就轻盈。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您怎么了……” 希莉丝听到茜露达惊慌失措地呼喊，小女孩儿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奔向了她的父亲贝伦格尔。 希莉丝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同样浑身淋透了，但他的衣服尚且整洁，但……但他的上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不停地向外渗着血，白色长袍的下摆都被血水染红。 “死老头！你在做什么！你们天空神殿的人就没有治疗术吗？”希莉丝气不打一起来。 “我……我早已跟天空神殿没有什么瓜葛了……”大贤者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委屈，“况且他已经回天乏术了……” “好了……希莉丝，请你别怪洛林格斯先生了，他已经尽了力，只是我伤得不是地方，普通治愈术对我来说没有作用。”精灵族男子惨然一笑。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您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茜露达围在自己父亲身前焦急地问着。 ”茜露达，父亲没事，只是父亲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到了，马上要跟茜露达说再见了。”精灵男子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到底怎么回事！”茜露达质问着大贤者。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卡娅被奥林赫特那个败类用邪恶的力量给完全黑化了，卡娅完全不是以前的那样了，她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恶魔，就是她掏走了贝伦格尔的心脏……”老贤者无奈地说。 希莉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突然凉了一截，除了茜露达不停地抽泣声，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感到自己真的像抽空了一样，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好了，不要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了。把我放下……就在这儿挺好……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足够你们离开结界，我会再次为你们打开一扇门。但是卡娅，你们离开之前无论用什么办法请把卡娅留下……还有那些想要带走卡娅的人，我要让他们都留下来给我陪葬……我要带着他们万劫不复，永世不入轮回。”贝伦格尔痛苦地说，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父亲大人……不要啊！……我不能没有父亲大人！”茜露达大声哭着。 “呵呵……茜露达，父亲的好女儿。”贝伦格尔苍凉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抹女儿的面颊，“不只是父亲，你的母亲也很爱你，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很多的无奈无法解决。生命都是如此，万物有生有灭，没有哪个人或者哪件事会陪着你一辈子。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我的女儿，祝愿你快些长大。” 第二十九章 狭路 骤雨停歇，迷雾渐浓。 树屋已经渐渐隐没于浓雾之中，只留下一团隐约可见的橙红色的火光。 三个身影在迷雾中摸索着向东前行。 希莉丝走在前面，这时的她有了一把精灵族的青银复合弓，还多了一柄延用千年的精灵细剑，这是伟大的精灵使贝伦格尔最后的馈赠。 跟在希莉丝身后的是茜露达，她走得较慢，还在小声抽泣着，一步三停地不断回头去看那渐渐远去的橙红色的火光。 老贤者洛林格斯拄着法杖走在最后面，他主要负责看护着茜露达。 这一路上三人都默默无言，只顾埋头赶路。 直到走到烟雾渐散的地方，三人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此时虽然不再下雨，但乌云依旧遮住日头，天色依旧阴沉得厉害，凉风轻拂，湿冷衣服贴在身上更显得冰冷难耐。 “按贝伦格尔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们应该就在出口的附近才对，我去树上看看。” 希莉丝三两下就爬到一棵枝叶尽已烧毁的高大残树上向前面眺望，眼前的雾气虽已散去，但远处薄雾依旧缥缈，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希莉丝，你看到什么？”树下的大贤者大声问道。 “什么也没有看到，远处的雾气还是很重，根本就没法看清楚。”希莉丝一边继续观望一边随口回复道。 自己的眼力一直极佳，而现在却根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希莉丝一直有种感觉，在贝伦格尔所设置的结界里，她并不能发挥自己百分百的能力，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在压制着她。 “下来休息一会儿！”大贤者继续说道。 希莉丝轻轻纵身一跃，如落叶般飘然落地。 “过来坐下！”大贤者拍了拍身旁的一截烧黑了的树桩说。 而他本人也正坐在一段横着的断木上，那截木头同样烧得像碳一样黑。 茜露达靠在那截烧黑的断木旁，她衣服的背面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希莉丝嫌弃地看了眼树桩，最后她选择蹲在了上面。 “我估算着也得两个钟头过去了。”老贤者把身子向前靠了靠，“按照贝伦格尔指引的道路来说，我们确实应该已经接近了结界的边缘，某个出口应当就在附近，这需要我们仔细去找，只是这里并没有看到标有什么特殊的标记的地方，尤其是没有看到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树，或者什么有个大树洞的奇葩树。” 希莉丝轻呼了一口气，她把茜露达拉到了自己身旁，轻轻搓拭着她后背衣服上的黑灰，但已经很难去掉了。 “贤者阁下，流星之怒是我见过毁灭性最大的魔法了，您在这座森林里已经用了两次了。虽然两次的结局有些出入，那次是出口设置的幻境，这次是结界之内，但这招下来，真的是寸草不生！您还指望什么标记会为您留下吗？”希莉丝说。 老贤者刚把烟枪拿出来，摸了摸烟袋又给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卡娅他们走到了哪里，是不是被我的流星之怒给……”老贤者说。 希莉丝冷冷地看着老贤者，茜露达也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卡娅！那个美貌知性的红发女子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们并不熟悉，甚至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却受到过卡娅的指点，在火中看到了预言般的警告。 希莉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红发魔女，一旦刀兵相见，她真的能忍心把手中的细剑刺入茜露达的母亲、贝伦格尔深爱的妻子的心脏？即使她已经不是之前的红发魔女，而是苏醒的混乱女神…… 希莉丝不忍继续细想了。 “贤者阁下，你不要太小瞧我妈妈了，她是伟大的魔女，她不会被你那小把戏给伤到分毫的。”茜露达瞪着眼睛说道。 “小把戏……嘻嘻……”希莉丝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老贤者洛林格斯一脸无奈的表情，显得是那样滑稽可笑。 “说正事，如果这是结界出口的必经之路，卡娅和那些要带走她的人应该会从这里经过才是。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做些什么准备。”希莉丝说道。 “给他们个措手不及！”茜露达补充道，“把妈妈重新抢回来。” 老贤者皱着眉头，他想把烟枪再拿出来，但又马上收了回去。 他说：“我们比他们晚出发了大约一个钟头，又走了两个钟头，并且有我这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和一个走不快的小孩子拖后腿，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已经离开结界呢？” “他们要是先离开结界就糟了。”希莉丝喃喃道。 “父亲大人说了，按照他指出的方向走，我们肯定能在他们离开这里之前就找到他们的。”茜露达一脸不高兴的说。 “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老贤者扭头不看茜露达，而是望着希莉丝，“贝伦格尔是个伟大的精灵使，这是根达亚大陆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确实老了，顽固而盲目自信，他对自己设置的结界太过自信了，很多人都能自行出入，这里就像一张满是漏洞的渔网。” “你到底想说什么？”茜露达双手抱着膝盖，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 “这个结界漏洞太多了，谁能预料卡娅是否已经从其他有漏洞的地方出去了。”大贤者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传说中的卡娅是个拥有恐怖力量的魔女，这只存在于传说中，我并没有那种荣幸亲眼见到过。但是奥林赫特……天空神原谅我……那可是个恐怖而危险的角色，我所见过的最有天分、最恐怖的魔法师，只不过他心术不正，早已堕落了，只怪我的老师大贤者梅耶尔当年心慈手软没有除掉这个祸根……” 卡娅望着一脸懊恼模样的大贤者，她问道：“难道那个叫奥林赫特的人比你还要厉害？” “我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哪天躺下了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而奥林赫特不同……他通过邪恶的法术早已与邪神签订了契约，他终生为邪神服务，而邪神赐予他永生和力量！末日之战后他与法拉蒂斯神团销声匿迹了多年，原来他们在积蓄力量，这是要借助混沌女神的力量将邪神从空海之城的囚魔井里释放出来！” 大贤者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薄雾中传来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 “你说的不错，洛林格斯，我们好久不见了，是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希莉丝一下子站起身来，向大贤者洛林格斯身后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他身后不足十米处突然出现。 原来他们早就在了这里，只是一直用法术隐去了身形。 希莉丝仔细辨认，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高大健硕的修士模样打扮的男子，黑色的戴帽风衣遮蔽了他的身体全部，一把黑色的圆头法杖拿在手里。他的样貌相当年轻俊朗，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意，一头的银发披在肩头，这应当就是大贤者之前所说的奥林赫特。 他的左边站着一个一身白衣司祭模样打扮的人，这人身材中等，蜜蜡色的头发，续着络腮胡，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本古书，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如暗夜般黑暗的水晶球，球体有些浑浊，似乎参杂着血的颜色，一个闪亮的光点在其中游弋着。 右边有两个人，一个是骑士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他相貌堂堂，面部轮廓清晰，一头如永夜般的黑发，身穿黑色锁子甲，铠甲边缘用金线做花边勾勒，一把巨型的大剑背在身后。与一般骑士不同，他的铠甲上并没有代表自己的纹章。 另外一个是一位女性，让希莉丝感到吃惊的是她也是一个精灵族，只是皮肤与自己截然相反，那是永夜的颜色。她一身性感的短衣，腰间一侧挂着两把匕首，另外一侧则是一把短刀，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但笑容里却杀气腾腾。 此刻的洛林格斯也站了起来，他把白橡木的法杖举在前面。 “恶魔！从这里滚出去！以后不要再踏入这里半步！”大贤者大吼道。 “卡娅！卡娅呢！”希莉丝没有看到红发魔女，她也大吼道。 鼻涕虫茜露达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这些人看上去都格外厉害，一点胜算也没有！希莉丝暗自咬着牙。 逃跑？做不到，希莉丝的脑海中想起了很多之前火中预言的画面。她记起那时候卡娅告诉过自己，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去做！ 第三十章 崩溃 “卡娅？你有那么想见卡娅大人！”黑发的魔法师反问道。 “快说！她在哪里？”希莉丝大声问道。 茜露达又开始抹眼泪，这让希莉丝有些心乱如麻。 “卡娅大人正在完成最后的转化，她身体中有太多原本就不应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现在不能出来见你们。”魔法师说道，“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对！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与她见面，到时候她可能就不叫卡娅了，那该叫什么？应该是混乱女神卡拉狄斯！” “快说！卡娅到底被你们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希莉丝大声吼道，她猛地拔出精灵细剑，猛地加速，风一般地冲向了魔法师。 就在这时，两把匕首先后向着希莉丝打了过来，她侧脸躲过了一枚。用精灵细剑格挡住了一枚。 希莉丝放眼看去，只见对面的暗黑精灵族女子如疾风一般向自己冲来，他右手握着的短刀发着冰冷的寒光。 希莉丝赶忙举剑招架。 “叮……”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希莉丝的细剑与暗黑精灵族的短刀碰撞到了一起。 “想要偷袭奥林赫特大人，先要问我同不同意。”暗黑精灵族少女嘴角带着一抹坏笑。 “报上名字来，你这个躲在地底的老鼠！”希莉丝用力格挡，向后跳去，与对方拉开一个身子位的距离。 “本姑娘芳名雪莉！”暗黑精灵族转动着手中的短刀，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可不是什么躲在地下的老鼠，是效忠于邪神的精灵族！” 话音未落，雪莉极速进攻，瞬间就来到了希莉丝的面前。 她那闪着冰冷寒光的短刀同时跟进，直逼希莉丝光洁的脖子。 希莉丝赶忙后退数步，手中细剑向上一挡，直接抵挡住了雪莉致命一击，同时她再次向后跳起。 雪莉再想跟进攻击，但希莉丝手中的细剑已经换做了坚硬的复合弓，同时弓已拉满，三枚羽箭同时击发，分别指向雪莉的眉心、脖颈和腹部。 雪莉赶忙旋身向后躲闪，三枚羽箭则滑身而过。 两个代表不同阵营的精灵族女子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战做一团，双方你攻我守互不相让，攻防速度越来越快，但丝毫不见破绽。 站在一旁的魔法师奥林赫特有些按耐不住了，他突然将手中黑色的法杖举起，嘴里默默吟诵着咒语。 一道暗得发亮的光束自法杖的头端出现，直接射向了希莉丝的方向。 希莉丝见状不好，一个躲闪虽然躲过了黑色光束，但一时疏忽，右臂反被雪莉手中锋利的短刀划开了一道伤口。 而那道黑色的光束则打到了一棵残树上，只听一阵沉闷的爆裂声，树干被打成了木屑，四散开来。 希莉丝惊出一身冷汗，但雪莉不会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继续向希莉丝猛攻过来，而奥林赫特法杖射出的“死亡黑光”也不停地骚扰着希莉丝。 万般无奈下，希莉丝只能一味地躲闪回避，丝毫没有进攻的机会。 我需要帮助，二对一我根本赢不了，希莉丝心中默念着。 “老头，快来帮我！”希莉丝大声喊道。 大贤者稍稍一愣，便也举起了白橡木的法杖，他也开始吟诵起古老的咒文。 一道弧形的亮白光圈凭空出现，旋转着打向了魔法师奥林赫特所站立的位置，魔术师赶忙转换防御魔法进行抵抗。 发着透明紫光的黑暗防御墙将弧形光圈的力量大部分抵消掉了。 但紧接着大贤者吟诵起了另外的咒语，他为希莉丝手中的精灵细剑增加了神圣力量的加持。 希莉丝顿时感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在自己身体里游走，让她顿感精神百倍，右臂的伤口也不再疼痛。 这时，奥林赫特再次动用黑光，他没有把目标指向希莉丝，而直接射向了洛林格斯。 只见洛林格斯将法杖一甩，一道弧形的白光与黑光碰撞，黑光射向了天空，转化为黑色的流星。 “老家伙，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好对付。”奥林赫特冷笑着说。 “看样子你在邪神那里并没有什么长进，他只给你一副不腐不朽的烂皮囊吗？”老贤者回复道。 “哼哼……那就给你看看法拉蒂斯神团首席魔法师真正的实力！” 奥林赫特话音未尽，他将手中魔杖自地面向上一指，三只冒着熊熊火焰的地狱恶犬自裂开的地缝中一跃而出，一起奔向了大贤者洛林格斯。 洛林格斯也毫不示弱，他手中的白色法杖舞动两下指向了天空。只听“啾—”一声啼鸣，阴郁的乌云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亮光，三只洁白的巨大鹰隼样的巨鸟自空中俯冲而下。 双方的召唤物在天空大地之间展开了剧烈的搏杀。 两个魔法师也继续输出着黑白两种力量，互相攻防着。 希莉丝和雪莉的酣战也进入了白热话，他们手中的兵器互相碰撞，但谁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除了黑衣骑士、白衣司祭，也只剩下抽泣着的茜露达了。 “那个小女孩儿是出去的钥匙！”黑衣骑士突然扭头对身旁的白衣司祭说道。 “嗯……应当是，如果不是她突然回到了这里，恐怕贝伦格尔先生已经把这里清空了，恐怕我们早都会跟这个结界一起成为游离于轮回之外的孤鬼了。她是贝伦格尔在意的人……所以她才是关键，有她在就能要挟这里所有的人，包括贝伦格尔。还有她……” 白衣司祭将视线指向了手中的水晶球，只见水晶球里的那么血红依旧在漆黑中飘荡，而迟迟不被转化。 “为了我父皇的梦想，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黑衣骑士冷冷地说道。 “您确定要拿个孩子……这恐怕会有损您的声誉？”白衣司祭赶忙问道，他那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疑虑。 “我何时会把那些俗世里的闲话太当会儿事呢？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卡娅必须要带出去，邪神欠父皇的承诺要在我身上兑现！”黑衣骑士语调依旧冰冷。 白衣司祭不再说话，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这时的茜露达怔躲在之前那截早已碳化的木桩后面，探着脑袋看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她从没见过这种搏命的吓人场面，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毫无征兆地瞬间来到她的面前，一只大手伸向了她，她感到左肩一阵压碎般的疼痛，一股巨大的劲力正捏着她的肩膀，把她给提了起来。 “你是……啊……” 她想大声求救，突然间她只感觉喉咙一紧，另外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这让她说不出话来。 抓住肩膀的手此刻已经被松开，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执行了绞刑。 嘴里发着“咳咳”的干咳声，满脸涨得通红，眼睛布满血丝，似乎都要从眼眶里瞪了出去。她的小手拼命地扒着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戴着黑色山羊皮手套的大手，小脚不停地对着空气乱蹬着。 “这么打下去是没有结果的，都给我停手，不然我掐死这个孩子！”黑衣骑士大吼一声，那声音洪亮到足以震破天际。 一时间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双方的召唤兽都分别回到天上和地下。 希莉丝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她大声吼叫着：“茜露达！放了茜露达！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放了她！要打要杀我奉陪到底！不能对一个孩子……” “她不是个孩子！”黑衣骑士打断了希莉丝的话，“她活得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久！这也是她在这里的意义所在！” “你先把她放下来，她不会跑的！”老贤者焦急地喊道。 “那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邪神的魔法师将手中的黑色法杖晃了晃，他冷笑着。 “把兵器放下！”老贤者对希莉丝喊道，他也顺势把手中的白色法杖放到了地上。 希莉丝长出了一口气，虽不情愿，但她还是把精灵细剑跟箭袋扔到了地上。 雪莉上前给茜露达的腹部补了一记猛拳，茜露达痛苦地歪倒在了地上。雪莉收起了她的细剑和箭袋。 同时雪莉又盯上了风烛残年的老贤者，老贤者无奈地摊摊手，她轻蔑地瞄了他一眼，将他的法杖踢出了去了很远的距离。 “好了！小妖精！你应该能把通往结界之外的门打开！”黑衣骑士大声威胁道。 茜露达眼里噙着泪水，她已经快不行了，小脚扑腾的频率越来越弱，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殿下，你要掐死她了，她死了可能什么都不会有了！”白衣司祭劝说道。 而奥林赫特和雪莉却只是站在一旁冷眼视之。 “你听到了吗！精灵老头！”黑衣骑士将茜露达就像一件玩具一样举高到了头顶，他那洪钟般的声音在天际中回荡，“你再不把那道门打开，我就拿你女儿为我们陪葬！你看到了吗？我会让她死得很惨，和我们一起忍受永无轮回之痛！你听到了吗？快点把门打开！” 黑衣骑士的威胁似乎开始奏效。 这时，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一道虚空之门突然出现，将虚实两界连接到了一起。 只见另外一侧是茂密的丛林，晴朗的天空，但密林中有些嘈杂的声音不时传来；而这些人所在的地方依旧是森林毁坏后的狼藉以及阴云密布的天空，如地狱一般。 “哈哈……精灵老头屈服了！他屈服了！这不是把门给我们打开了吗？”黑衣骑士放声大笑。 而这时，魔法师奥林赫特突然像收到了惊吓一般地叫道：“不妙！我们快走！这里的一切正在虚化！快往结界外面跑！” 希莉丝此刻也勉强地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肚腹中依旧在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抬头往西方看去，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只见除了正东方向的出口外，其他三个方向都正在慢慢被虚空的黑暗所吞噬。 她望着黑衣骑士手中的茜露达，小女孩儿的眼睛已经没有神采，正一脸迷茫地望着她，那两道泪痕依旧清晰可见，只是她那肉乎乎的手脚已经不再挣扎，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茜露达！”希莉丝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眼睛里燃烧着仇恨。 眼前的画面已经足以让她疯狂了，无辜的女孩儿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而一个高大威猛的恶魔却不以为然，脸上挂着爽朗的微笑。 “魔鬼……”希莉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早已攥成拳头，她燃烧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黑衣骑士。 那恶魔这时也正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挑衅一般的微笑。 “你不是想要这孩子吗？”黑衣骑士一脸狞笑地说，“虽然她已经没有价值了，但我还不想给你，这是我的战利品。” 希莉丝正欲发作。 就在这时，白衣司祭惊恐地大叫起来，他浑身颤抖都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水晶球已经离开了他的手掌，在地上一直滚动着。 “奥林赫特！奥林赫特大人！怎么办！她已经不听我的摆布……我控制不了她了！她在抗拒！十分恐怖地抗拒！”白衣司祭此刻也慌张起来了。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一起盯住了落在地上的水晶球了，黑色越来越淡，而越发地鲜红起来，里面闪亮的光点快速地游弋着，每游一圈水晶球的颜色就淡了一分。 “不好！伊希斯司祭！快！快打开《死海圣典》！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奥林赫特大声喊道。 白衣司祭依旧瘫坐在地上，他慌乱地翻阅着手中那本厚重的古书，高声诵读着古老的咒语。 水晶球剧烈抖动着，球体内的黑色与红色交融在了一起，越发难以分别颜色，而光点游动的速度原来越快。 “呯—”水晶球裂开了一道缝隙…… 第三十二章 短暂的终焉 雪莉如疾风般地冲刺，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刀正在逼近混乱女神卡拉狄斯。 “地下的妖精，你也敢对神出手！”混乱女神厉声道。 她手中的黑色光团马上转移了方向，向雪莉的方向打了过来。 一道暗红色的透明防御墙突然出现在了雪莉身前，而她身后的魔法师奥林赫特正在紧急布置着下一道魔法。 即便奥林赫特法术再高明，但在混乱女神面前仍然如婴儿一般脆弱。 只见那道防御墙很容易就被黑色光团所击破，但光团的力量也被消减了许多。即便如此，一股仍然强尽的冲击波还是将雪莉连同身后的奥林赫特一起击飞了出去。 他们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冲击波产生的热量灼烧着他们的身体，他们身上不停地冒着白烟。 而就在这时，黑衣骑士奥兰格里皇子挥动着宽韧的大剑，向混乱女神猛砍下去。 “我不相信！拥有皇者之血的我居然打不倒一个不听话的神！”黑衣骑士怒吼道。 混乱女神卡拉狄斯冷哼一声：“想要杀死神灵，真是痴心做梦！” 她的右手再次出现一个黑色的光团，向黑衣骑士的方向打了过去。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紧跟着发生了。 “呵—”黑衣骑士大吼一声，他手中的巨剑正好遇到了向自己击发而来的黑色光团。 在巨剑迅猛的劈斩下，黑色光团居然被斩做两截，凭空消失掉了。 “这把剑到底是……” 当混乱女神正在惊讶迟疑的时候，那道发着黑色寒光的巨剑已经举到了她的头顶，马上就要劈砍下来。 “卡娅！小心啊！”站在远处希莉丝大声喊道。 黑衣骑士被希莉丝突如其来的喊声打乱了进攻的节奏，他心中不由暗怒。 只是这稍一迟疑，他手中下落的重剑无端劈了个空，黑暗女神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混乱女神！你在哪儿？你是神吗？居然都接不了我一招半式！”黑衣骑士大吼道，虽然他并没有伤到对方，但只此一击足以让他气焰大增。 “殿下……小心身后……” 重伤在身的奥林赫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他看到一个鬼魅的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黑衣骑士的背后的上空。 “嘿！不能伤害皇子！” 同样重伤的暗黑精灵雪莉也大喊一声，接连向半空中的身影投出了两枚飞刀。 但两枚飞刀只飞出一半的距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住了，凭空落在了地上。 “你以为你能伤到神吗？” 停留在半空中的混乱女神冷冷地盯着雪莉，她手掌中再次出现了黑色的光球，准备向偷袭自己的暗黑精灵发起最后一击。 “雪莉！快跑！” 暗黑精灵的瞳孔突然瞪大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那个狂妄自大的黑衣皇子嘴里说出，但她已经用尽了力气，重伤的她丝毫无法移动身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色光球打向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 “雪莉！” 情急中，魔法师奥林赫特也大喊着暗黑精灵的名字，紧接着他快速吟诵着古老的咒语，一道水纹流转的蓝色水晶墙瞬间在暗黑精灵面前出现。 黑色光球慢慢被水晶墙抵消，几道电流声后，黑色光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他居然抵挡住了，用的可是天空神的最高防御咒语……”远处观战的大贤者洛林格斯呢喃道，声音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你说什么？那个恶魔居然会用天空之神神官的法力！”希莉丝居然听清楚了大贤者的话。 大贤者静默着，他似乎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天赋异禀的黑发少年，但那都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皇子殿下！快动手！”奥林赫特大喊道。 这时一道黑色的剑光划空闪过，那把似乎有着特殊魔力的重剑狠狠地向飘在半空中的混沌女神砍去。 一道耀眼的血光扑撒在了半空中，那是人类才有的殷红。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黑暗骑士凌空落地后久久地回不过神来，他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双手紧握的宽韧巨剑上确实沾着血迹，并沿着剑尖向地面滴落。 “混乱女神呢！卡拉狄斯呢？”黑暗骑士突然回过神来，他紧张地大喊道。 “卡娅！你在哪儿！”希莉丝也大声喊道，在她的心里无论是卡娅还是混沌女神卡拉狄斯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看着那个曾给过她指引的女人活着。 “哎……” 就在这时，希莉丝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叹息声。 “卡娅！”希莉丝轻呼一声，她猛然回头去看。 只见混沌女神正站在她的身后，她的一只手扶着一棵残木，另外一只手捂着腹部，黑色的长袍上沾着血迹，并不停向地上滴落，只见她的表情很痛苦，满脸的细汗。 “卡娅！”希莉丝再次轻呼道。 这时混乱女神的一些特征开始消失，除了那件黑衣之外，女人的头发又变成了火红，眼睛也恢复到原来的红色，嘴唇有些失血般的泛白。她正对着希莉丝微笑，那笑意中带着淡淡的歉意。 “殿下！她在那里！既然你能伤她，说明她不是混沌女神，杀了她！别留后患！”雪莉尖声叫道。 奥林赫特没有说话，他只是惨然地摇着头。 只见黑衣骑士双手举起巨剑，向希莉丝他们的方向走来。 “恶魔！站在那里别动！不然你会引来雷神之怒的！”老贤者站了出来，他举起手中的白色法杖，沉声说道。 黑衣骑士稍有迟疑，他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魔法师。 “殿下，他没有说谎，他的法力其实比我高明很多……”奥林赫特叹声道。 黑衣骑士微微一笑，他站在了原地，只是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些人，他眼中的杀气丝毫没有减少。 “卡娅，是你吗？你说话呀！……你……你流了好多的血。”希莉丝关切的说。 “没错，是我……可惜到最后也没能蒙骗他们，我的演技是不是太拙劣了些……至于我的伤……那都不是问题，只是皮外伤而已，没有伤到内里。”卡娅轻声说，她又望着偎依在希莉丝怀里的茜露达，“让我看看茜露达，我可怜的孩子……” “她已经……”希莉丝把茜露达抱到了卡娅的身旁，她哽咽起来，眼泪开始不停地往外流。 “哎……她是个好孩子，她应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卡娅说着，她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小女孩儿的胸前，“你听，她的心脏还在跳……她会好起来的。” 正如卡娅所言，希莉丝突然感到茜露达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了体温，她惊愕地望着卡娅。 卡娅温柔地点点头，她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儿，她把希莉丝从死亡之门又拉了回来。 茜露达脸上也渐渐有了生气，她的小嘴蠕动着，她的表情并不安分，似乎在做着一场并不顺心的梦。 卡娅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忧虑，片刻之后，她对希莉丝说：“谢谢你们一直照顾着茜露达，有你们在她身边，我和她的父亲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卡娅，你要……”希莉丝明白眼前红发魔女的想法，那也是不可抗拒的想法。 卡娅望了望几乎近在眼前的黑暗虚无，她对希莉丝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该上路了，祝你们好运。” “那你呢？”希莉丝问。 “我是不会出去的，混沌女神不能再存在于世上，我要永远地陪着贝伦格尔留在这里，还有他们……他们将永远为我们陪葬！”说着，卡娅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三个对手。 “哼哼……真是失算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我们还是走进了你们布下的圈套，原来还是老精灵和魔女技高一筹，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啊。”奥林赫特一脸苦笑地说道。 “很抱歉，你们真的是出不去了，从你们踏进这里来的那一刻，贝伦格尔和我就已经算好了你们走过的每一步，你们会跟随我们一直游离在根达亚的世界之外！”卡娅说。 “我们出不去！你的女儿、精灵、还有老头也休想出去？”黑衣骑士怒吼道。 “他们可以……”卡娅回答道，她对希莉丝和大贤者点点头，又不舍地望了一眼希露达，“我很快就会送他们出去！” 卡娅高声咏唱着古老的咒语，希莉丝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在空气中消失，她再看洛林格斯和怀里的茜露达，他们的身体也变得透明虚化。 “卡娅！”希莉丝大声喊道。 “别了，伊玟之女，我跟贝伦格尔一直很想念你的母亲，还有……别忘了答应过我和贝伦格尔的事情，好好照顾茜露达，让她快快长大。” 卡娅那绝美的容颜在希莉丝的脑海中永远定格在此瞬间。 …… “他们已经走了，就剩下我和你们了。” 卡娅的声音轻若游丝，之前送别希莉丝离开时的从容在此刻看来已经荡然无存。 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秀眉紧促，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她的一只手一直捂着腹部，另外一只手拄着一根凭空幻变而来的红色法杖，黑色长袍的下摆已经被血完全浸透，并滴落在地上。 而此时，三面虚无的黑暗已经将他们压缩在了一个更狭小的空间里，这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压抑。 “我们也走，我不相信我们能进得来反而出不去！没人会陪你等死的。” 黑衣骑士冷冷地对卡娅说，在他的眼里卡娅已经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将死之人，没有必要再与他都下去了。 他转身走到了魔法师和暗黑精灵的身边，检查着他们的伤势。 “你们已经走不了了，另外一面看似是结界的出口早已被封死了，你们眼前看到的不过是我们提前给你们制造出的一幅假象，往那边走并不能走出去，一样会被虚空所吞噬的。”卡娅说道。 “不可能！你在骗我们！当初我们很容易就能进来，难道我们就没有能力出去！奥林赫特先生法力无边，他不可能找不到生路的。”暗黑精灵雪莉不服气地喊道。 卡娅冷冷地盯着奥林赫特，她看到奥林赫特急得满头是汗，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 “大魔法师，这些年来你一直试图用邪恶的力量来污染我的心智，这个时候我倒想听听你能说些什么。”卡娅轻声问道。 “哈哈……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些什么？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真的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吗？此时此刻，我也想知道现在的你到底是不是混沌女神，或者说你一直都是魔女卡娅！”奥林赫特轻笑着说。 “两者皆是，但现在的我更是魔女卡娅……” 奥林赫特的眼睛在不停地转动着，他的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恕我无法相信，在水晶球的作用下，你明明会完成向混沌女神的转化，最后忘记你的人格，恢复到你混沌女神的神格才是！为什么你却……我感受不到之前混沌女神的气息，你是怎么做到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整个事情的关键在于那个水晶球……古布兰德水晶球确实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器，但关于它最真实的记载恐怕恰好只有我知道，因为曾经有人想利用它来收服过我，但那位魔法师与你一样，你们都失败了，自此之后是我改写了关于水晶球的记载，这点你恐高死都想不到！”卡娅冷冷说道，“古布兰德水晶球确实是上古之战中蛊惑女神法利欧所持有的法器，用她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但它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一个中间的调节点。当我多年来不断被你们所释放的邪恶力量所侵蚀的时候，你们竟然想通过它并借助《死海圣典》的咒语加速转换让我变成混沌女神……呵呵，你们的想法太过可笑了！要知道，希达之石能完成的事情，并不是其他法器也能替代的，所幸希达之石并未落入你们这些妖邪之手。” “你说什么？”奥林赫特气急败坏地喊道，他将愤怒的目光对向了倒地惨死的白衣司祭，“伊希斯，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果不该听你的愚蠢的谏言！早知道……哎，希达之石刚刚有些眉目了，早知道何必着急！” “希达之石？你们果真在寻找希达之石？”卡娅疑惑道，但说道这里她又惨然一笑，“事已如此，即使现在希达之石在你手里，你们也是出不去的！” “不对！你之前让你的宝贝女儿跟另外两个人一起出去了！你能做到的！你能把我们送出去的？对吗？”暗黑精灵几乎歇斯底里地说道，她哀求道：“魔女大人，求求你，放我们出去，就当我们从没有踏入这个结界好了！好吗？” “雪莉！你为什么要去求她！让她的结界见鬼去！她不会帮我们的。”黑衣骑士大吼道。 “精灵小姐，并非我把他们送出去的，出入的钥匙是我的女儿茜露达，是她的意志要把那两个人一起带出去的。我将与你们一起，等待永世的长眠。”卡娅说道。 “雪莉，别再放低姿态求我们的敌人了！奥林赫特，与其跟她废话，不如想办法脱身呀！我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我的梦想还未实现！我的帝国需要我去光复！我不能死在这里呀！绝对不能！”黑衣骑士怒吼道。 “殿下，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找不到出口，我感受不到任何漏洞的气息。魔女说得没错，眼前的景象只是障眼法，我们一直都在被牵着鼻子走。”奥林赫特说道。 雪莉那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她只是不停地叹气。 “既然出不去！这都是你害的！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黑衣骑士把所有的仇恨都聚集到了卡娅身上，他心中杀意又起，再次抡起宽韧巨剑！ “那把巨剑的主人我曾经认识，它是月光骑士卡勒曼斩妖除魔的利器，不知道这几千年过去了，为什么会传到你的手里，你不配拥有它。”卡娅说道。 “配不配不用你管！总之它能劈死你！”黑衣骑士怒吼着，他一个箭步就靠到卡娅身前。 “满身戾气，这方宝剑幸而要与你我陪葬，不然它迟早会背叛你，它不应该属于你这种人才对。”卡娅淡然地说道。 这时，一道寒光在卡娅头顶闪过，魔女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黑衣骑士气得嗷嗷大叫，嘴里不住地叫骂起来，他来回踱着步寻找着卡娅的身影。 “殿下，她在你后面！”雪莉喊道。 黑衣骑士猛然回头抡起巨剑就是猛砍，结果还是扑了个空，卡娅的身体一闪再次消失。 “别浪费力气了，我预言的时间就要到来，你们将与我一起迎接死亡，你们做什么都没有价值了。”空气中传来了卡娅的声音。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命不是你们这些神鬼来决定的，我绝不放弃！”黑衣骑士叫嚣道。 卡娅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她定立在了半空中，冷峻高傲，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她的背后就是无尽黑暗的虚空，慢慢向她吞噬而来。 “我……卡娅，曾经被无数人唾弃的魔女，现在终于要走完生灵的历程了。能困住你们，也算是为我曾经深爱过的那片土地有所交代了，跟我一起走！” 只见卡娅浑身散发出一股耀眼的白光，此刻的她真的如同神女一般。她伸开双臂，似乎要拥抱着什么，这种画面看上去是那么的神圣，那么的不容侵犯。 “邪神啊！我再次向您祈求，让黑暗之光冲破这无尽的幻境，带我们走向永夜！” 奥林赫特突然间站起身来，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声祈祷着，他将《死海圣典》紧紧地捂在胸前。 “邪神！你欠我们父子的东西还没偿还！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就这么死去！”黑衣骑士也跟着发出撕心裂肺地吼道。 “咔……咔……咔咔……” 远处阴郁森林地幻境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一般，出现了几道裂痕，裂痕在不停蔓延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半空中发着白光的卡娅顿时泪如雨下。 “亲爱的，我们最终的计划失败了吗？难道我只看到了我们两个人的结局？”卡娅对着眼前的虚无，自言自语道。 贝伦格尔那英挺的身姿又出现在她的眼前，爱人正在对着她笑，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召唤着她。 “结束了……”卡娅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黑暗的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长长的红光自结界外射了进来，整个结界幻像都碎成了粉末，在真实的空间飞舞。 那道红光直指卡娅，那是一支制作精致的黄金箭，箭身上覆盖着一层血迹，但难掩箭体散发的金黄，而那支箭正扎在了卡娅的胸口。 卡娅向后倒去，她带着微笑消失在了无尽虚空之中。 “邪神开眼啦！他听到了我们的呼唤，我是命中注定的皇子！我要改变根达亚的未来形式！我果然死不了！”黑衣骑士打出了神经质般地狂笑，那笑声在虚空中不断回荡。 奥林赫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他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黑暗，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 结界之外，阴郁森林之中。 一棵高大的红桐树的粗壮枝干上，蕾丽安娜正稳健地站在那里，她的一只手正握着一把长弓，另外一只手正滴着血举在胸口 她明眸眨动，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忧虑，她把手心置于自己眼前，沾满鲜血的希达之石正在不停地泛着白光。 “神石浴血即表示苏醒，我这么做了？你会原谅我吗？林德……” 第三十四章 坏孩子 林德委婉地谢绝了希尔的帮助，他一步一挪地往营帐外走去，耳边是刺耳的嘈杂声。 营帐的布帘掀开，刺眼的白光照得林德赶忙拿手遮挡，许久之后才慢慢适应。 “林德，我们的骑兵回来了！应该有团长大人的消息传回来才对，也许还有你那位精灵姑娘的消息。”希尔显得格外兴奋。 林德冲小男孩儿微笑着点点头，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的一块空地上。 此刻的那里聚集了许多人。有身穿银蓝色铠甲的士兵，有穿着布衣短衫的侍从，光着膀子的打铁师傅，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也挤在人群中。 还有几个跟希尔差不多的男孩子，他们站在人群外张着嘴向里张望。 除此之外，连绵的营帐间也站着很多衣着各异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也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好奇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望去。 “嗨！希尔！” 一个跟希尔差不多大的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举手招呼道。 “威卡！谁回来啦！”希尔问道。 “铁腿威利斯回来啦！看，他要被大伙儿的唾沫给淹死了。”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儿回答道，他注意到了希尔旁边的林德，“嘿，这还有个新朋友？以前没见过。” 林德冲威卡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威卡的注意力再没放到林德身上，他招呼起希尔。 “快，希尔！那边都是人，你个子最小，你替大伙儿钻到里面看看，大伙儿都为团长着急着呢！”威卡说道。 他身旁的那些孩子们也都嚷嚷起来了，他们都跟着威卡怂恿起希尔。 希尔看看身旁的林德，林德也正望着他。 “林德，你也想知道精灵姑娘的下落！”希尔说。 林德只是点点头，他注意到希尔是这群孩子中最瘦小的那个。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到里面看看就回来，也许能带回精灵姑娘的消息。”希尔说着，他又望了望身前的那群孩子，“威卡还不错，但有几个不见得就是心怀好意，最好离他们远点，慢慢你就知道了。” “好的，我明白了，希尔。”林德点头答应。 这时，那个叫威卡的小男孩儿上前搭着希尔的肩膀就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他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完全不在意林德。 当他们走出一半的路程时，希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林德说：“在那等我，团长不让你跟其他人说话！” 林德依旧原地不动地站在帐篷前，他冲希尔点点头。 “你可真啰嗦，去去就回而已，大家还等着听你带出来的消息呢？”威卡拍着希尔的肩膀不耐烦地说。 林德看到希尔和威卡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他看到一个身着佣兵团制服的骑手依旧骑在马背上，他想下马，但周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许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说这话，他一边说话，一边寻找下马的机会。但对于他来说，在热情的围观者面前，那似乎很难。 而希尔跟威卡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他就趴下身子，从围观者的脚底下爬了进去。 林德张望着，焦急地等待。好一会儿小男孩儿都没有出来，他的心里有点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三四个个子稍大的男孩子向他走来。那些人都有意无意地瞟着他，但又似乎在故意躲闪他的眼神。 林德感觉这些人是冲他来的，但他打心里不喜欢这些看似有所图谋的孩子。 正想到这里，那几个孩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林德注意到这几个孩子都比自己要高一些，带头的是一个茶色头发的瘦高男孩子，他长相俊朗，脸上有些雀斑，上身穿一件麻黄色的短衫，一条青色的棉布裤子。双手插在裤子里，一身的市市侩气息。 “嗨，新来的？你叫什么？”瘦高男孩儿歪着脑袋问道。 林德眨眨眼。他一直想着希尔之前的忠告：不要跟其他人说话。 “嘿，马修！他是不是个聋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同伴嘲笑般地说。 “恐怕不是个聋子也是个哑巴！”另一个同伴说道。 林德不喜欢这些人，他更不喜欢被人叫做聋子或者哑巴。 “我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我叫林德，你们找我什么事吗？”林德张开了嘴巴。 “瞧瞧，他说他不聋也不哑，他会说话！”一个男孩儿夸张地叫嚷道。 “那就好办了。”叫马修的瘦高男孩儿带着一副凶狠地表情说道，“新来的……无论你是什么时候加入佣兵团的，到了这里你就得听我的，你明白吗？在这里的孩子中我说了算！无论你被安排什么样的差事、就是做了团长的侍从，你也得明白你头顶上的天是谁？要不然……” 那个叫马修的大个孩子拿脚使劲碾了碾地，凶狠的眼睛一直盯着林德，似乎都要瞪出来了。 “我不是你们佣兵团的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德冷冷地说。 “进了我们佣兵团居然说自己不是佣兵团的人？你在看玩笑吗？”另外一个男孩子尖声笑骂道。 “把东西拿出来！”马修阴狠地说道，那种表情似乎已经超越了他表面上的年龄。 “什么东西？”林德问。 “罗伦镇的人都知道的，你不是有个值钱的挂坠吗？”马修说。 林德的心猛地一沉，他似乎只对希尔说过挂坠的事情，但他确实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 “你们怎么知道？”林德不解地问。 “你不是叫林德吗？”马修用一只手指头使劲地戳着林德的胸脯说，“全镇的人都知道，有个叫林德的祸根走哪哪里准出事！他有个值钱的挂坠，整天戴在身上，那个挂坠据说是宝贝。” 林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下意识地摸摸胸口，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马修继续说：“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你是邪神的私生子，一下子能睡那么长时间，他们都预料到不会有好事发生，只是没想到你一睡醒，就给镇子到来那么大的灾难，还得我们佣兵团过来解救他们。” “祸根，灾难的来源！”一个男孩子向林德脚下吐了口口水。 “他不是邪神的私生子吗？那他应该有条带矛刺的尾巴才是！”由有人嘲笑道。 林德大怒起来，他忍着全身的痛楚大吼道：“我不是祸根！也不是什么邪神的私生子！” 营地依旧嘈杂，但林德的吼声还是引来了很多人的观望。 “你喊什么？难道不是吗？现在我们团长都生死未卜，肯定又是你这个祸根在作祟！”马修恶狠狠地说道，“快，把宝贝拿出来！我知道你肯定藏在哪里了！不然，我就把你赶出佣兵团！……要知道军营外面很多人在找你！烧死你的高台他们早就建好了，就等你了！” 林德气得浑身发抖，他耳边回荡着男孩子们的嘲笑与侮辱。 我到底该怎么办？父亲、母亲、蕾丽安娜、希莉丝，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德和马修之间。 “马修！我警告你！你还是再敢在这里挑事的话，等团长回来，我把你以前的所作所为都跟他汇报一遍！”希尔指着马修的鼻子大骂起来。 “呵呵……我只是在跟新伙伴开个玩笑，聊聊天，何必当真呢！呵呵……” 马修摊了摊手，原本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无辜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走！”马修边说边后退，他带着他的伙伴向后走去。 希尔愤怒地盯着那些大孩子远去的背影，他突然想到了林德。 “林德！他们找你干什么！跟你说了什么！”希尔焦急而关切地问。 他看到林德一脸的落寞，不由得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希尔，没什么……这类的话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林德挤着笑脸说。 “哦！林德……要不要听听我带回来的消息！”希尔说。 第三十五章 团长的消息 “嘿！听，希尔说他带回来消息了！”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叫了起来。 这把附近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希尔跟林德周围。 林德发现那些孩子岁数跟希尔相差不大，大多数是男孩，也有几个是女孩儿。只见他们衣着有些破旧，多数孩子脸上也都不干净。 “嘿，快说说！”一个蜂蜜色卷发的胖男孩儿问道。 希尔望了望林德，又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孩子。 “说什么？”希尔眨眨眼睛。 “希尔，马修那帮坏蛋都走了，你就说！”另一个矮个子瘦小男孩儿说，“这里没有他的人了。” “威卡……你们去问威卡就是了，我之前都告诉了他。”希尔指指仍然站在人群外围的男孩儿。 “我们不想听他说，他老是曲解别人话的含义，并且还很蠢，他只配当马房小弟，或者打扫猪圈也行。”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孩儿说。 女孩儿们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们偷偷瞄着站在远处威卡，而威卡正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 “真是个白痴……”希尔望着威卡无语地说。 “快说说，团长怎么样了！那些出征的兄弟们怎么样了，急死我了！”胖男孩儿跺着脚说。 “希尔，你就说！大家都等你说呢？我也很想知道。”林德也说道。 “对！新来的哥哥都发话了！”一个坐在一角的小女孩儿也催促道。 “既然林……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说着，希尔坐到了附近一个圆木桶上。孩子们的眼睛都盯着他。 “我们的团长大人……” 希尔故意把语调拉长，孩子们都紧紧地盯着他。 “我们的团长被皇帝陛下破格赐封为骑士啦！以后我们就不是无名无份的佣兵团啦！”希尔大声宣布道 孩子群里炸了锅，只见这些孩子们蹦着跳着欢呼雀跃起来。 但林德发现除了这些孩子之外，周围其他成年人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高涨。 围着铁腿威利斯的人群渐渐散去，铁匠铺渐渐又响起了“叮叮当当”地敲打声，人们也各司其职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甚至是比之前显得更寂寥冷清了起来。 游骑兵铁腿威利斯终于从马背上下来了，他摘下头盔，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林德觉察到这名风尘仆仆的游骑兵正在望着自己，当他望向他时，游骑兵向他点头致意。 随后，林德又被孩子们的喧闹声拉回到希尔的讲述中，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 “要知道，我们的团长在皇帝陛下的宣召下点齐了本部兵马在月牙山那边与斯特雷皇子殿下会合。”希尔有声有色地讲道。 “斯特雷皇子！我们帕里斯王国第一智将！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又是着名的战术大师，全王国少女们的偶像！”一个小女孩儿忘情地说道，但引来了男孩子的嗤之以鼻。 “听我继续说！”希尔清了清嗓子，“要知道最近这段日子马兰德帝国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对我国边境好几座城镇都发起了骚扰性的攻击。斯特雷皇子奉命率兵抵抗，他已经消灭了很多地方的骚扰之敌。本来这次会和是为了收复被占领的卡普里亚城，但皇子发现咱们佣兵团最为荣耀强悍的骑兵队不在会合的序列里。于是就向咱们团长问明原因，在得知骑兵队进入阴郁森林之后再没出来，于是皇子殿下临时改变策略。要先去阴郁森林帮我们佣兵团查明真相。” “斯特雷皇子殿下万岁！”几个花痴一般的少女尖叫到。 几个很小的孩子也有样学样的喊道，这引来了工作中的成年人怀疑的目光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傻姑娘别喊了，还要不要听我继续讲啦！”希尔不满地说。 女孩子们不再大声叫嚷，而是开始了三三两两的低语。 希尔继续讲道：“后来皇子带着皇家卫队帮着咱们团长到阴郁森林里去寻找咱们失踪的弟兄。要知道阴郁森林里可是非常阴森恐怖的，那里总有一些怪事情发生。” 孩子们都被希尔的言语和表情动作深深地吸引住了。 林德的心情又不知不觉间沉重了起来。阴郁森林里，他遇到了蕾丽安娜，但当他离开的时候，蕾丽安娜却永远消失在了那里。 “斯特雷皇子殿下和咱们英勇无畏的卡拉特团长最终找到了那些失踪的骑兵。”希尔说。 “后来呢？” “但是……咱们的骑兵队居然和嗜血骑士团的人混到了一起！”希尔继续说。 “为什么？” “咱们的骑兵队其实早就死了，嗜血骑士团的人也都早就死了……要知道，在那片诡异的森林里住着一个恐怖而邪恶的大魔法师。他把闯入他领土的人都杀死，变成了受他控制的行尸走肉，再让他们去攻击闯入森林里的人。” “你骗人，根本就没有坏魔法师！”一个小女孩儿尖叫道。 “那是真的！咱们的皇子殿下和团长大人费劲力气才把那些行尸走肉给消灭掉！”希尔绘声绘色地讲道。 “怎么消灭掉的！要知道对方可是魔法师耶！” “怎么消灭掉的……总之……总之……就是消灭掉了。”希尔有些结巴，“后来，当我军因为战胜了魔法师的行尸走肉而欢呼胜利的时候，邪恶的魔法师又招来了魔物！” “魔物！不……”小点的孩子赶紧捂住了嘴巴，大点的孩子只是咧嘴一笑。 而林德知道，那座阴郁森林确实不太平，里面确实有魔物出没，这与他之前对阴郁森林的认知是完全不同的。 “后来有个巨大的食人魔，据说有三米多高呢！他一拳打死了皇子殿下的坐骑，结果皇子殿下摔到了马下。”希尔讲到。 “不……”女孩子们都捂着嘴，焦急的表情挂在脸上。 “但是，我们的团长杀死了食人魔，救出了皇子殿下！并带领着皇家卫队和我们佣兵团的人杀退了魔物！皇帝陛下为了表示他对咱们团长营救皇子的感谢，册封咱们为骑士！并予以爵士的称号！” “万岁！”男孩子们热烈地叫嚷了起来。 “好啦！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大家散了！”希尔招呼道。 当所有的孩子都回去各司其职的时候，空地上就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我们去那边走走！我不想再待在那看不见太阳的帐篷里。”林德对希尔说，“顺便想听听那些真实的故事，起码把希莉丝的情况告诉我。” “之前我都对大家说了。”希尔说。 “你所说的事情也许是真的，也许还有水分，但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希莉丝的事情，她在哪？为什么没有回来？”林德问。 “林德……”希尔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表情又好像在告诉林德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说。 “希尔，告诉我，即使是坏消息我也要听，我经历的坏消息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了……”林德说。 “铁腿威利斯……他告诉我……他在里面见到过精灵姑娘，但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乱军之中……不知道是死是活的……” 第三十六章 坏孩子的来访 “希莉丝会平平安安走出来的，她是个开朗阳光的女孩子，这样的人无论遇事什么事情总会逢凶化吉的。”林德对希尔说道。 希尔点点头，他和林德继续在营地里漫无目的地散步起来。 “林德，你有没有发现。”希尔突然抬头对林德说，“铁腿威利斯明明带回来的是好消息，但大家听到消息后似乎情绪都不太对劲！要知道团长大人已经是爵士了，还是皇帝陛下亲封的。” “我想，也许是突然的改变让大家一时难以适应。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一种生活状态，要想再改变的话，那确实挺难的。尤其是从自由松散到处处受人约束。”林德说道。 希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人继续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在营地的时间过得飞快，从铁腿威利斯第一次回来算起也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卡拉特佣兵团留下来的人们依旧静静地守候在罗伦镇，他们并没有接到要拔营离开的命令。 依旧是铁腿威利斯不时带回来关于卡拉特团长的消息，以及皇室赠予的大批补给物资。 住在营寨里的男女老幼自然是欢欣鼓舞，而每当运载物资的马车经过受灾的镇民面前时，那就会变成不一样的目光。 镇子的重建也早已开始，很多的房屋都已经被重新搭起，烧得漆黑的砖墙也已经粉刷上了应有的颜色。 而与此相比，占据着镇中心营地里的一顶顶军用帐篷，在这时候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与此同时，缺衣少穿的镇民们此时看待这些曾经拯救过他们的佣兵团成员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总是冷眼加嘲讽，并且已经开始排斥这些占据镇中心的外来人。 为了粮食和日常用品，总有一些胆大的镇民会想尽办法跑到军营驻地去偷窃、抢夺，甚至与看守物资的士兵发生冲突。 好在轻来轻去的事情常有发生，最终没有上升为多人持械的火拼。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希尔则告诫林德无论如何都尽量不要离开营地，离开他的视线。 尤其是越来越多游手好闲的镇民开始在军营里四处闲逛，不时趁人不备顺走几样东西，离开大部分佣兵保护的侍从、铁匠、马房小弟、女佣、营妓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敢怒而不敢言。 所幸的时，这些人都未曾到过林德居住的帐篷里来。有一次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站在帐外往里张望，结果被希尔拿着弹弓给打了回去。 这一举动让希尔在军营孩子们的心中地位又提高了不少，早已超过了“讨厌鬼”马修。 但希尔真正担心的是林德，这个外表看上去平和柔弱的少年到底为什么会让罗伦镇的人恨之入骨呢？他一直想不通，林德明明是个很友善温和的人。 希尔不时想起那日马修一伙儿对林德威胁的话，虽然他有些不太明白，但无形当中也让他意识到照顾这个受伤的大哥哥并不比服侍卡拉特团长要容易。 但林德对希尔的忧虑并不以为然，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按照男孩子的要求去做，但那仅仅是为了不为别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马修一伙儿时不时的前来挑衅，林德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依旧在养病之中，但他的身体恢复得出奇快，很快就撤去了大部分的绷带。就连营地里的牧师看后都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看到一天好过一天的林德，希尔并没有过分的感到高兴，一种说不出的忧虑超越了他应当有的年龄自心底慢慢滋生：林德也许会有意无意的暴露在很多人的视野下，即使他一步也不离开营帐，但在整体那么多眼睛的注视下，他古怪的深居简出，早晚会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谈资就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能辜负团长出征前的嘱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并接触他！”希尔时常拿这句话来提醒自己，但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情该发生还是要发生的。 那是一个昏暗的午后，天气阴沉得吓人，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那天希尔帮助威卡去打扫马厩了，顺便给军营里所剩不多的战马清理一下毛发。 林德原本也想去帮忙，但还是被希尔给拦下了，小男孩儿告诫他：伤口并没有完全长好，尽量不要离开军帐，要好好留下来休息。 林德虽然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但架不住希尔的劝阻，最好只好答应。 闲来无聊，他也只能双臂背在脑后躺在行军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帐顶胡思乱想。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罗雅夫人，想到了蕾丽安娜、想到了白胡子的贤者洛林格斯，当然还有那个精力十足的精灵小姐希莉丝了。 他努力梳理着这些事情人物之间的关系，脸上越发地阴晴不定起来，不时长吁短叹。 林德突然感觉一道暗光射进了帐篷，布帘被人掀了起来。 “祸根，外面有人要见你，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帐外传了进来。 林德听出那是“讨厌鬼”马修，于是他坐了起来，望向了门帘外。 只见那个满脸雀斑的瘦高男孩正一脸不怀好意地向里张望，这幅嘴脸让林德感到极度不舒服。 “你又想动什么坏脑筋？无论是谁我都不想见。”林德的语气非常冷淡。 “坏脑筋？你可冤枉了可怜的小马修了！”马修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小马修是多么友善多么诚实，只是有时候调皮了一些……” “马修，我认识你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你想要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也不怕卡拉特团长回来给你好看！”林德说。 “拿团长压我，那就冤枉我了，小马修什么都没干！”马修继续一脸无辜地进行着他的表演。 “好啦，马修，你要是还对我的挂坠不死心的话，我就再说一遍：挂坠不在我手里！我不知道混乱中它被遗弃到了哪里！”林德说。 “哦，祸根，你这句话早就在我耳边磨出茧子来了，我也正是这么对镇子上新认识的朋友这么说的，他们相信了，并且给了我五个铜板的报酬。” 林德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大声问：“马修!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也没什么……既然值钱的东西不在你这里，那就只可能在你那死鬼老娘的手里了，我那几个朋友准备去挖你老娘的坟墓，看看宝贝是不是在她身上揣着呢！”马修依旧阴阳怪气。 “混蛋！你说什么！”林德一下子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他性格再好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别……别……别……别动怒，这不是还没挖吗？你老哥知道这事，就去阻止我那帮朋友……这不！他听说你在这里就马上来找你，他现在就在军营外面！你难道不想也见见他吗？”马修赶忙说。 鲁马，你还在恨我吗？ 想到自己的哥哥，林德的情绪又一落千丈，他忘不了那天晚上哥哥对自己的态度，自己真的有那么讨厌吗！ 马修看到林德发呆的样子，赶忙催出道：“祸根！你到底去不去啊！我兄弟还被扣在他手里呢！你要不去……” “我去。”林德回到道。 第三十九章 火刑 马车在颠簸中行进了大约一个钟头，林德只觉得头昏脑涨。 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吃过东西，颠簸让胃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越发感到恶心。 渐渐地，林德听到了喧闹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远处似乎聚集了许多人，那里就像热闹的集市一般。 林德抬头望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那正是那位天空神殿的神官。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痛苦不会持续太久的。”神官对林德淡淡地说。 林德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此刻他的心里有着无数说不出的滋味，而这些味道正混杂在了一起，那种感觉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就像万斤巨石压在身上一般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不用太害怕，天空之神的使者会为你引路，将你送回轮回，幸运的话，或者会送你到永无烦恼的极乐世界，那里只有美好。”神官继续安慰他道。 “神官大人，我真的有罪吗？”林德突然眨着眼问，“我的罪名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如果我真的有罪的话，我又怎么会去到极乐世界？” “这……”神官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紧接着转变成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你到死都在怀疑诸神使者的审判，真是无可救药，也许你根本进不了轮回，只会跌入无尽地狱。”神官生气地说，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林德的提问，或许他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德惨笑着默默地低下了头，他没有再说话。 而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车里的一个大汉说道。 林德侧耳听去，他听到马车外一阵骚乱之声传来，还伴随着嗡嗡呀呀的说话声。 对于坐在马车内的人来说，车外的说话声是一句都听不清楚。 林德抬头看到，坐在他对面的神官与身旁的两个大汉低语了几句，又扭头通过马车后蓬的布帘与外面的某个人低声交流着什么。 只是在杂乱中，林德什么也没听到。而坐在神官两侧的两个大汉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他，就像猎人盯着林间的猎物一般。 又没过多久，马车后蓬的布帘被人从外面拉了开来，紧接着马车后蓬的木质阶梯也给放了下来。 一抹光线就此射了进来，林德只觉得那光线格外晃眼。双手被紧紧地捆绑在了背后，林德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努力去适应这抹阳光。 “好了，时候不早了，再不送他上路，恐怕他赶不上轮回之桥的摆渡人了。”神官淡淡地说道。 原本盯着林德的两个大汉同时回应着神官，他们起身一左一右地提起林德就往马车下走去。 天空神殿的神官最后起身，跟在了他们后面。 离开了马车，林德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环境，令他想象不到的是这里居然是罗伦镇的中心广场！ 在林德的记忆里，这里应该还是卡拉特佣兵团在罗伦镇的驻地才对。但是此刻的这里连一顶军用帐篷也看不到了，更见不到那代表佣兵团的蓝底白日雄鹿战旗迎风招展。 林德使劲眨了眨眼睛，这里没有铁匠师傅的叮当作响声，没有士兵们巡逻操练声，营妓的嬉笑怒骂，老人妇女的絮叨家常，孩子们的奔跑欢笑，曾经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刻的这里，聚集着无数似曾相识的镇民，他们拥挤着占据着广场的几乎全部，远远望去，人头攒动。 只给马车外留下了一条并不宽敞的人为过道。几十个壮汉手里拿着长棍维持着秩序，保持着过道的通畅。 而在过道的尽头，林德看到了那已经不再流水的少女喷泉石像。 石像的前面站着那日里与镇长比勒夫先生一起审判自己的大地母神的女神官。 她此刻一身素白的长袍，右手举着一把火把，左手拿着一把褐色的法杖，正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林德的到来。 而少女喷泉的右侧则是一座临时搭起的高台，高台下放满了柴草和油料。 他并没有看到那日对自己作出最后审判的镇长比勒夫先生。或许他正站在某处，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这里……这里是镇子的中心广场！”林德忍不住说道。 “对，就是这里，明知故问嘛！”身后一个大汉回应道。 “但是人呢！大家呢？”林德忍不住继续说道。 “人？小鬼，要知道全镇子能来的人都已经来了！你眼睛瞎了，看不到吗？”林德左侧的大汉没好气地说。 “我是说佣兵团的人，他们应该在这里驻防才对！他们人呢？”林德紧张地说。 “你说那些混吃等死的垃圾呀！他们在几天前就一溜烟地全跑了，就在一个晚上，第二天就都消失不见了，好像是听说是因为他们怕我们报复他们，全都吓跑了。”站在右侧的大汉告诉林德。 “他们明明救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报复他们？”林德问。 “还不是因为窝藏了你，还有他们不肯把粮食分给我们！”大汉回答道。 “哎……他们都走了……希尔也走了……”林德呢喃道。 想到小男孩儿不在这里，林德心里又多了一分莫名的失望。他记得希尔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卡拉特团长要他好好照料他，就像对待团长自己一样。 但是希尔却先离开了，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但回头想想，但难道不是自己破坏规则在先吗？他明明答应过希尔不会擅自离开军帐，但他却受到“坏孩子”马修的蛊惑，离开了军营驻地。这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吗？真是自作自受。 林德正想到这里，突然有人在后面用力地推搡着他。 “喂！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走！要不然我们就拖着你走了！”林德身后那个坏脾气的大汉不耐烦地叫嚷道。 他顺手自己把林德拎出了马车，扔到了人群前面。 林德在地上挣扎着好不容易才又坐起，但他发现此刻要面对着镇民们的叫骂和嘘声。 “给镇子带来不幸的恶童！滚回你的地狱老家！” “让火焰带走你那污秽不堪的灵魂！坐等升天！” “凶手！杀死我孩子的凶手！” “……” 各种难听的叫骂声在林德耳畔回荡，他的眼眶湿润了。他回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真的是又委屈又难过。而他本人确实是什么也没做过，他不明白灾难为什么总是萦绕在他的身边。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他死，死确实容易！死了就会解脱！死了就会一了百了！但他越发感到不甘心。 他发呆般地望着那些曾经熟悉但从来不会对他友好的面孔，默默聆听着他们的指责和谩骂。 如果没有那些举起棍棒阻拦的大汉在场的话，也许这些人真要把他就地打死了。 天空神殿的神官似乎也发觉了人群中的气氛不对劲，赶忙催促道：“快！快把他带到焚烧台上去，不能让镇民们伤害他，他必须要经过神的使者的惩罚！” 于是，两个壮汉赶忙拎起他向人为过道的尽头走去，直到林德被带到了女神官的面前。 “林德，你要明白你的生命就要在此消逝了，这也是孕育万物最为仁慈的大地母神的旨意。我相信你会在轮回中寻找到新的开始，重回光明，远离妖邪。在此，你可以对着大地母神作最后的祷告，祈祷她原谅你之前犯过的所有罪行。” 女神官一脸悲悯地对林德说，她那竹节般的玉手抚摸着林德的脸庞。 但林德突然抬起头来，他的眼眶留着泪水，那泪水渐渐变成了血的颜色。 “神官大人！您让我忏悔之前的过错！但……但……但我到底有什么过错！我到底对在场的这些人做过哪些伤害！为什么他们自己的不幸都要归结到我身上，难道只是我的来路不明，很多灾祸都阴差阳错的被我赶上！如果说这是神对我的惩罚，我倒想知道神的眼睛是否洞悉到这一切！如果没有到话，那神也就不是神了！” “你……你……你说什么！” 女神官的脸色突然骤变，那曾经如圣母般的怜悯之色一下子荡然无存。 林德身后的天空神殿的神官也开始浑身震颤，他低头做着祷告。 “他……他……他在……他在质疑神的决定……这是异端！是异端！他不是人……他确实是魔鬼！敢否定神的旨意的人就是魔鬼！烧死他！烧死他！”女神官突然犹如发疯一般大声喊道。 在场的镇民们稍稍安静了片刻，又如惊雷般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声讨。 “魔鬼！魔鬼的孩子！” “烧死他！只有恶魔才敢质疑神！” “让让下地狱！下地狱！” “……” 林德的耳朵里已经盛不下这些无端的指责，他只是在心里惨笑。一死了之自然容易，但被冤枉致死，谁能心甘！ 他似乎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他灵魂深处轻声呼唤着他，他不是魔鬼，不是那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人。既然不是，他凭什么要去接受这些根本不存在的指控。 “快！烧死他！”女神官气急败坏地喊道，那声音尖锐地就像能刺破天际一般。 林德被壮汉连拖带拽地押上了焚烧高台。 他们让他躺在上面，等待着火刑的执行。 林德静静地躺着，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他似乎又听到了灵魂深处那呼唤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飘渺而悠远，熟悉却陌生。 “点火！快！” 女神官大声喊道，高台下的大汉们开始忙碌起来，泼油的泼油，点火的点火。 台下围观镇民中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将火刑的气氛推向了更高潮。 但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燃烧的火把一触碰到油料干草就立马熄灭，忙活了一阵高台下依旧没有一个火星。 “神官大人，点不着火！怎么办！”一个大汉焦急地喊道。 “让我来！”女神官愤怒地说道，她举起手中的法杖，低声默念起咒语。 一个火团自法杖前产生，正要击向柴火，却无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女神官也感到不可思议。 突然一个声音在半空中传来。 “别费力气了，元素精灵都听我的号令，你能点着火才怪呢？” 那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林德觉得这声音极其熟悉。于是他努力抬起身子向高台外看去。 半空中一个少女此刻正定立在那里，她身材修长，金黄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两只长长的尖耳朵，身着半身皮甲，脚蹬齐膝长靴，天蓝色的披风在空中迎风作响。 “希莉丝！”林德用尽力气呼喊道。 “林德！我们也来了！”那是小男孩儿希尔的声音。 林德听到耳畔一阵混乱的声音，他的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流，嘴角却挂着如释重负的笑。 “神，真的错了，我真的不该死……” 第四十二章 释放 希莉丝趴在镇政厅大堂的橡木桌上，呆呆地望着银烛台上橙红色的烛光发着呆，她已经在这里足足呆了一个下午，眼看夜幕就要降临。 “希莉丝……”希露达来到她的身旁坐下，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同伴。 “有消息了吗？”希莉丝依旧趴着，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有些呆滞，无精打采地问道。 “希姆伦队长带着第一骑兵队回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希莉丝你要放心，第二骑兵队已经……” “不行！我要去找他……”希莉丝猛地站了起来，但一阵眩晕席卷了她的大脑，眼前直冒金星。 精灵少女还是强打精神，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了几步，但身子又开始不听使唤，一下子坐在了地板上。 希露达赶忙过去查看，她坐在了精灵姑娘的身边。 “希莉丝，你怎么样了，这样可不行，你要休息，从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没合眼，这样身子会垮掉的。”希露达焦急地说，“要知道找到林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可是……可是……可是现在林德生死未卜……这让我怎么向他死去的母亲交代呢……”希莉丝说着就要掉眼泪，“真是的，为什么不幸的事情总会和他如影随形，明明是个烂好人，却被人喊做是魔鬼……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到底……到底让石像鬼给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天到晚都有让人操不完的心，真是的，林德这个大混蛋，大笨蛋！” “希莉丝……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你已经尽力了。”希露达轻声说道，“要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去做别的。我想林德也不希望看到你这种状态。再说，卡拉特团长已经发动了白鹿骑士团的人分头寻找，洛林格斯先生和吉弗里德大神官也已经动员了天空神殿的力量。要知道，不只是你一个人在为找到林德而努力，请你相信大家，一定会有好消息传回来的。” “哎……”希莉丝轻叹了一声，她望向了门外，夕阳的余晖染红着地平线，而深蓝色的夜空占据了天空中的大半。 希莉丝感到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再也睁不开了，她真的很累，她偎依在希露达的怀里，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这孩子太疲惫了，真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林德的事情交给别人！”希露达轻声说道，她的神情却展现出与她样貌不一样的成熟，她毕竟也有几千岁了。 …… 星空下的无垠荒原。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石像般的定立在原地，任冰冷的夜风拍打着他那并不强壮的身体，飘舞的衣襟在风中簌簌作响。 而距离这个弱小身影不远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恐怖黑影抖擞着身子对天长啸一声，那声音如惊雷般在夜空中回荡。 只见那个黑影拍打了两下如蝙蝠般巨大的肉翅，又将翅膀缩回到了身子后面。 “你可以走了！”巨大石像鬼一脸不耐烦地冲眼前瘦弱的少年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要来吃我的吗？”林德不解地说，“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吼……”石像鬼张开它那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嘴对林德怒吼着。 那掺杂着血腥与腐臭的强大气流让林德一时睁不开眼睛，后退了两步。 “滚！人类的烂肉有什么好吃的，脏了我的嘴！听着，我不想再听到你在我面前磨磨叽叽的废话！快给我滚！再晚点儿我可就改变主意了！到时候你就会被我撕成碎片，暴尸荒野！” “好！如果你愿意，那就请你杀了我！死在你手里我反而觉得不冤。”林德对石像鬼淡淡地说道。 “吼……” 石像鬼仰起头对着夜空狂吼起来，它似乎很是愤怒，仰头对天发泄心中的不满。 “快滚！别惹我不高兴！”石像鬼用那低沉恐怖地声音继续威胁着林德。 “我已经无家可归，没地方可去，你让我往哪走？”林德说道。 “混蛋！”石像鬼愤怒起来，它猛得就是一掌，将林德击飞了出去。 林德重重地摔到了十几米外的地上。但他却又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很奇怪面前的魔物为什么那一掌并没有尽全力。 于是他又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石像鬼的面前。 “小鬼，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发一次慈悲要放过你，你却在这里找死，我可真看不懂你们这些人类！”石像鬼那狰狞的面容此刻更是怒不可遏，“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我说过，我没有地方可去，还不如你杀了我！”林德低着头默默地说，“其实我早已做好了死的觉悟……” “愚蠢！懦夫！你以为你有资格死在我的手里？告诉你，我从来不杀那些没有求生欲望的草包！”石像鬼怒吼道。 “我不是草包，我害怕……”林德低头说道。 “害怕？草包孬种遇到事情才会害怕！你到底怕什么？你既然敢这样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这个嗜杀成性、作恶多端的石像鬼说话，你到底会害怕什么！我要你活着！”石像鬼冷笑道，“哈哈哈……好好享受活着的痛苦！！” “不！绝不！”林德拒绝道。 “哈哈哈……”石像鬼放声大笑，他恐怖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你在笑什么？”林德问。 “笑你这个蠢货，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石像鬼冷笑道。 石像鬼展开巨大的肉翅，扑腾了几下，一时间沙土飞扬，夜空中如同薄雾一般。 “你要干什么！去哪儿？”林德紧张地问道。 “去哪儿？自然是要离开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呆在一起！”石像鬼冷哼一声。 “那我怎么办！” “坐在这里等死，或者找到冰龙座，一路向北寻找出路！” 说罢，石像鬼扇动着巨翅继续向远天飞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群星璀璨的夜空之中。 林德望着石像鬼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他那干裂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惨笑。 林德望向了北天，冰龙座的九颗星在深蓝色的天际格外显眼。 林德迈开大步向荒原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据此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荒草已经长到了半人高，在夜风的吹拂下哗哗作响。 一个包裹在黑影披风下的身影正在站这里望向林德消失的方向。 她将遮蔽半个面容的兜帽拉向了脑后，千缕青丝随风舞动，月光映照在那张无暇的俏脸上。 她那碧波般的眼眸满含深意，却又让人看不出其中的含义。 突然间，一个拥有巨翅的巨大的身影自天而降，落在她身旁的杂草丛中。 “蕾丽安娜小姐，您安排的事情属下都做完了。”石像鬼单膝跪地，恭谨地说道。 “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少女随口说道，她的心思并不在石像鬼身上。 “但是小姐，有些地方属下实在是不太明白。”石像鬼恭恭敬敬地说道。 “不需要你明白。”蕾丽安娜轻声说。 “可是小姐，您放他走对吗？要知道奥林赫特大人要您把那小子送到他那里去。”石像鬼说道。 “奥林赫特大人找错人了，林德身上没有希达之石。”蕾丽安娜冷冷地说。 “可是……可是小姐，您不能……” “够了！图兰德！你真的想再变回一尊不会说话也不能活动的烂石头吗？”蕾丽安娜突然怒吼道。 石像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赶忙将头压得更低。 “属下知错了，请小姐原谅。” 蕾丽安娜转过头，冷冷地盯着石像鬼。她又把语调放平和，说道：“图兰德，你是什么时候起跟随我的呢？” “从小姐救属下一命算起，具体的日子属下早已记不清了。”石像鬼恭谨地说道。 三年了！它被蕾丽安娜恢复自由身已经三年了！只是它觉得三年太过短暂，不愿说起。 它回想起过去，它也曾经是人类社会中的一员，并且拥有显赫的家世和崇高的地位。在末日之战中它也曾经与弗洛里安皇子一起并肩作战。它遭到魔导师的袭击，变成了一尊样貌可怖的石像。而后来，含苞欲放的小女孩儿蕾丽安娜无意中使用了魔法再次给予了它生命，只是他的灵魂被禁锢到了丑恶石像之中，不再是那个英勇无畏的高尚骑士。它为此暴怒过，它也憎恨过自己如此丑陋的面容和恐怖的身体，但它却被蕾丽安娜那绝美容貌所吸引，它爱上了那株遥不可及的空谷幽兰，它愿意为她去做一切，哪怕永远做这地狱里才有的魔物。 “图兰德，我可以信任你吗？”蕾丽安娜突然问道。 石像鬼一时感到说不出的惶恐，它答道：“属下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属下永远忠于小姐。” “还想再做回人类吗？” 一道闪电在石像鬼的脑海中闪过，它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茫然地看着月光下那绝美少女。 “小姐……能守护在你身旁我就很知足了……请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变回人类……我要永远留在你的身边……”石像鬼说道。 “图兰德，我要你恢复人类的模样，变得跟以前一样。”蕾丽安娜望着石像鬼那可怖的面容。 “属下不明白，属下也不想再回到人类世界，属下要留下来保护小姐您。”石像鬼近乎哀求地说道。 “我不用你来保护，我要你去保护林德。”蕾丽安娜提到林德，她那冷峻的面容突然如鲜花绽放一般绚丽。 石像鬼看在眼里，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蕾丽安娜小姐是他永远仰望的那颗明星，对他而言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它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姐因为某个人而如此开心。它一直期盼着小姐的笑颜，但此刻它更多感到的是失落，也许她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奴仆。 “小姐，那孩子值得你这样去做吗？您不怕奥林赫特大人知道……另外，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您为他如此上心？”石像鬼难忍心中的郁结张口便问。 此刻蕾丽安娜的心里都是林德，她似乎忘记了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伪装。 “我信得过你，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对吗？图兰德？”蕾丽安娜一下子像个犯花痴病的小女孩儿，“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只要想到他，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欢喜。有时候，看到另外一个姑娘也为她而紧张，我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失落……好奇怪的感觉……图兰德，不要让别的女孩子靠近他……” 蕾丽安娜小姐，您爱上了那个懦弱胆小的孩子了吗？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强大如您的女巫如此坠入爱河。石像鬼图兰德如此想着，他轻叹一声，心中的百般情感又一下子收回到了心底。 “我明白了，小姐……请把我变回人类，我会像守护您一样的去守护他。” 第四十三章 荒原的夜 又累又饿，困顿之神纠缠着林德，让他的脚步渐渐放慢了下来，似乎有千钧之力在把他向后拉扯着一般。 他抬眼望了望深蓝色的天空，那里群星璀璨，而组成冰龙座的九颗明星则是这镶满天空诸多宝石中最绚烂的九颗，它们绽放的光芒犹如远天的灯火，指引着离家孩子的征程。 向北！向北！只要向北就一定能走出这一眼望不到边界的空旷荒原！林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需要不停地为自己打气，需要信念支撑着他一直向前走下去。 但是渐渐地，林德发现强大的倦意已经不可挽回地战胜了自己的毅力，疲乏席卷了少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让他的意识渐渐迟钝了起来。 视线越来越模糊，并很快被黑暗所代替。向前迈步的意识也暂时消散，林德最终还是接受了梦神的召唤。 黑暗逝去，林德的灵魂置身于一片白光之中，渐渐白光消散，他发现自己又置身于一片从未涉足的废墟之上。 脚底下是一片残破的瓦砾，四周都是残墙断瓦，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抬头仰望，天晴日冷，寒风呼啸，不合时宜的雪花开始缓缓飘落。 “这里是哪呀！谁能告诉我！”林德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在碧蓝的天际间回荡，久久不曾消散。 “皇子殿下，您为何会在这里？” 林德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很容易地辨别出那是阴阳永隔的父亲！ 想到这里林德心中不免激动起来，他回头望去。 果然是父亲！只是卢安老爹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他身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笔挺挺的站在他身后的瓦砾上。 “父亲大人！”林德喊道，他想要冲过去拥抱自己最爱的老父亲。 但老卢安一脸惶恐地跪倒在他的面前，这让林德有些不知所错。 “您这是怎么了……父亲大人……”林德不解地问。 “请宽恕小人。”卢安诚惶诚恐地说道。 “父亲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下跪？我是您的儿子，林德？我不是什么皇子殿下！您到底怎么了？”林德有些着急了。 “殿下恕罪，当年小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居然将殿下收做义子，现在想来，小人真的是罪无可恕。”老卢安把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林德心疼地望着老父，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胸口一阵憋闷，那种距离感让他无所适从，他着急地马上就要掉眼泪。 “父亲大人，您快点起来，我……我是林德呀，您好好看看我，我是您的儿子林德，是林德！我不是什么皇子，不是皇子啊！” 林德感到自己已经语无伦次起来了，说着他手忙脚乱地过去扶起老父。 但他突然发现此时的穿戴不同于平时。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戴着一双金丝走边的白色手套，一身合体的银色盔甲正穿在自己身上，身后鲜红色的披风随风舞摆，簌簌作响。 林德想看清银白铠甲左胸上的纹章，但不知为什么他始终看不清楚。 每当他瞪大眼睛想要仔细分辨的时候，太阳折射的银光似乎故意映得他睁不开眼睛。 “父亲大人，快点起来说话！您这是要做什么！”林德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把老卢安硬硬给拉了起来。 即使是在梦中，父子见面也格外亲切。只是卢安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林德还是久久地跟他拥抱在了一起。 “父亲大人，您变年轻了，真希望您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您就能陪着林德，林德也不会觉得孤单了。”林德开心地说。 卢安咧着嘴开心地笑着，他只是点着头，眼睛里饱含着深情，但也夹杂着一种带有等级观念的拘谨。 “对了，父亲大人，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林德不解地问。 “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瓦兰利亚王国的皇城暮星城。” “暮星城！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瓦兰利亚王国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你脚下，这里曾经是根达亚大陆最强大的王国之一，而暮星城则是大陆数一数二的都市，但现在却都已沦落到被世人遗忘的地步。” 林德听得出这不是父亲的声音，但这声音却是从父亲嘴里发出。 “父亲大人……” 林德突然发现眼前老卢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而另外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很是年轻，看样子只比自己虚长几岁，但那张英俊的面容上写满了成熟与稳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潇洒脱俗的气质。 他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银色铠甲，同样鲜艳的红色披风，只是代表家族的纹章被披风所掩盖。 雪花依旧飘舞，但北风已经停歇。 “林德，这里就是你的出生地，当年你的母亲就是在这里把你诞下。只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最终邪魔的突袭部队趁我攻打一线之门的时候袭击了这座伟大的城市，并把它从大陆的地图上彻底抹去，也抹去了它在人们心中的记忆……”男子说到这里，脸上写满了悲伤。 林德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忧郁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诸神保佑，你的母亲带你逃了出去，而我当时的处境也并不好过，一线之门久攻不下，三面被围持续恶战，我实在是对不起您的母亲，也对不起襁褓中的你。” 这是梦，不是真的，这跟我之前千百个梦一样，都是我自己杜撰出来的，林德如此想着，但既然是梦，就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你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林德轻声问道。 英俊男子点点头，他的脸上写满了深情，让人不得不为期动容。 “那您的名字是？还有我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她在哪里？”林德问道。 男子张口答道，但奇怪的是林德只是看到他的嘴巴一直在动，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听到。 林德着急地望着对方，他看到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子表情也很是严峻，他依旧张着嘴不停地说着，他甚至拿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什么。 但林德一点都看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渐渐失去了光彩，瓦蓝的天空渐渐变得暗淡。 眼前的一切突然间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德猛然发现眼前的一切突然又变成了一座恐怖的修罗场。宏伟史诗般的城市在燃烧，墙壁、屋檐在火光中“噼啪”作响，冰在不停地塌落。男人女人无助地叫喊声撕破了空气，天空也被染成了火焰和鲜血交汇的颜色。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德呆望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形怪物站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这个魔物很像一个长相畸形的人类，它有着一头沾满鲜血的散乱长发，丑陋无比的面容上带着狰狞的笑，它与人类相仿的健壮身体纹会着各种奇怪而邪恶的图形，右手拿着双弧月牙刀，左臂跨着一面画着邪魔标志的圆盾。 魔物正冷冷地盯着林德，并慢慢向他靠近。 林德一下子头就大了，他呼吸急促起来，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倒竖起来，浑身上下不停地打着颤。 “你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魔物发出了来自地狱的声音，一道寒光向他扫来…… 林德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心嘣嘣直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林德寻声看去，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正坐在他的身旁，篝火映红了他半边的脸，青年正着有兴致地望着他，嘴上挂着一抹随和的笑。 “说不出来的梦，很奇怪。” 林德轻声答道，他的心里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夜风袭来，吹得他后背发凉，林德赶忙把羊毛毯子紧了紧，原来冷汗已经浸透他的衣衫。 “看样子你的烧退了，现在是不是好多了。”青年问道。 “对，好多了……”林德赶忙回应道。 “多亏我捡到了你，要不然你肯定会死在这里。要知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草地上说着胡话，全身热得厉害，多亏我这里有些退热的药酒，看来对你真的是有好处耶！”青年笑着说道。 “真的是谢谢你，先生。”林德说道。 “旅途中的路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事情，总不能看着你就那么躺在那里！要是渴死饿死！或者被豺狼魔物给吃掉，那我的罪过就大了。”青年说道，“哦，对了！你看上去不像是出门在外的样子，一点行装都没有，还穿得那么单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的行装都被贼人给抢走了？或者是魔物，最近小矮妖在这里活动越来越猖狂，它们喜欢抢劫路人的财物。” “都不是，一言难尽，我现在也算是在外游历的路人了，总之我现在无家可归。”林德坐起来，双手抱膝，忧郁地说道。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那就不必多说了，我可不喜欢戳别人的痛处。对了，我叫撒鲁，一个居无定所的吟游诗人，离开荒原前我们可以结伴同行，幸亏我备下了足够三人份的干粮饮水。” 这个名叫撒鲁的吟游诗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矮树。那里有一匹矮马，还有几大包物资也堆放在矮树下。矮树旁还有一个不大的火堆正烧着柴火，在夜空中“劈啪”作响，灰色的烟尘不断升腾。 “哦，你好……撒鲁，我叫林德……”林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撒鲁咧嘴笑着，他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他说：“好了，林德。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之前一直没睡安稳，我建议你还是再睡一会儿，让身子好好休息才是。” “那你呢？”林德注意到自己身上身下的铺盖都是撒鲁的。 “哦，我没关系，长夜茫茫，此情此景正是我酝酿新诗歌的时候，哪能打盹睡大觉呢？” 说着，撒鲁就从矮树下的携行带里取出一把银色的七弦竖琴，随意撩拨了几下，美妙的和弦随即传出。 林德双臂抱在脑后，慢慢躺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的睡意也消去了大半，他望着天空，北天上的冰龙座还在，但东方的地平线已经略微泛了白。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第四十四章 吟游诗人 “林德……”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那音调婉转而悠远。 林德发现少女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百花丛中。曼妙的身材，洁白的皮肤，一头金发随风而舞。 林德看得有些呆了。 少女的背影犹如盛开百合般娇艳动人，让一切鲜花芳草顿失姿色。 “希莉丝，是你吗？” 林德慢慢向前迈了几步，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少女。 “林德，你真的不记得得我了吗？”少女带着嗔怒旋过身来。 林德看到眼前少女那一头金发正渐渐褪去颜色，慢慢变成午夜般漆黑。而那姣好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美艳不减之前，只是多了一分高雅，少了一分灵动。 “蕾丽……”林德惊讶地呼唤道。 “林德，你忘了我了吗？为了你，我已经消失在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而你的心里早已经忘记了蕾丽安娜，只有希莉丝了吗？好失望啊……” 少女的眼眸中噙着泪水，那表情楚楚动人，让人怜惜。 “不！蕾丽，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我喜欢你，真的！”林德解释道。 “我也喜欢你……不，你不能喜欢我！我与你早已不在一个世界，这种感情会让你痛不欲生的。”蕾丽安娜伤心地说道，“但我……但我又不甘心让你忘了我。” “不，蕾丽……”林德紧走几步，他想去拉住美艳少女纤细的玉手，却一下子抓了个空。 少女的身影如鬼魅般地浮在空中渐渐飘远，周围的百花一下子枯萎凋谢，一下子失去了颜色，只有灰暗。 “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我不会忘记你的，林德！”蕾丽安娜脸上带着一分忧郁，但她的嘴角却发着惨然的笑意。 “不！蕾丽，求你别走！”林德大声喊道，他感到自己的心里难受极了，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并传到了少年的耳中。 “林德！林德！快醒醒！你抓疼我了！听到了吗？” 这是谁？林德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但他脑海中一片混沌。 梦境渐渐远去，林德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不停下坠。 他又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林德揉揉眼，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一抹白光马上射了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直到一个脑袋突然出现才遮住了那抹白光。 “你是谁？”林德依旧昏昏沉沉的，他懒懒地问。 “我是谁？喂！林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才多长时间你就不记得我是谁？要知道你现在躺在我的被褥上，盖着我的羊毛毯子。”那个脑袋嗔怪地说嘟囔， 是他，昨晚的记忆又一下子回到了林德的身体里。他想起了那个叫做撒鲁的吟游诗人救了自己，他喂自己药酒，还让自己喝了一些蔬菜米粥，对了！他还有一把漂亮的银质七弦竖琴。 “抱歉！真是抱歉，撒鲁！我睡得有些迷了，真的是不好意思！”想到这里，林德感到困意全消，他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赶忙向眼前的青年道歉。 “好啦，我不怪你，你这觉睡得太不安分了，先是恶魔，这又不知是什么梦……” 青年不停地嘟囔着，而这时林德才第一次看清楚眼前青年的模样。 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褐色短发下是一张普通但耐看的脸蛋，如果扔在人群中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但林德发现，他的双眸却不同于常人，那是两种颜色的瞳孔，左眼金色，右眼银色。 “我说林德！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松开。”吟游诗人撒鲁歪着嘴不满地说道，“抓得那么紧，想必是怕你梦里的姑娘跑了！” 撒鲁的分析是那么的准确无误，一下子戳中了林德的要害。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紧接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席卷了他的全身。 蕾丽安娜！那个美好的身影似乎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正冲着自己笑，林德也无奈地笑着，恐怕以后只会在梦里再见到她了。 “被我说中了不是？” 林德微微点点头。 “蕾丽？她是不是叫做蕾丽？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撒鲁歪着脑袋着有兴致地望着林德。 林德苦笑着点点头。 “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呗！最近我创作上灵感的源泉有些枯竭，看看你痛苦的故事会不会变成我新的灵感的来源！美好而高尚的爱情，让人想想都有些心旷神怡。”撒鲁有些飘飘然。 “抱歉，她已经不在了。”林德双手抱膝，又把头埋在支起的两腿之间。 “不再了？那一定是一场凄美的爱情悲剧？我的灵感似乎来了！继续说，把你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噢……久居深闺的贵族小姐、王国公主，她们最喜欢那种带着丝丝哀伤的迷人故事！我的灵感！”撒鲁眉飞色舞地说着，他已经开始手舞足蹈得了。 “撒鲁，够了！我不喜欢我的故事变成别人消遣时的谈资。”林德有些不高兴，“昨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但我不想和你结伴，我想自己上路。” “什……什么意思啊……” 林德的话音刚落，撒鲁那夸张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上路好了，我们不是一种类型的人，我怕我们结伴上路的话都不会快乐。” 林德这时已经起身收拾自己的行装，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东西。 “你至于这样吗？太小气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种搞创作的人的心情……别……别……林德，还是一起走得好了，这里并不安全，还是结伴上路的好……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什么，大不了我以后不再问你就是了。”撒鲁追到林德身边不停地解释。 “撒鲁，谢谢你……”林德对吟游诗人轻轻躬身。 “我说，林德，你去哪？那里可是北方啊，我可是从那里来的，那里并不太平啊！”撒鲁望着林德远去的背影喊道。 林德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继续埋头赶路。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撒鲁不满地嘟囔着。 他想去追赶林德，但看到满地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行装和不远处的矮马，支起在火堆上的铁锅也已经冒着淡淡的白烟。撒鲁一时又没有办法，这些生存的保障不能丢啊！ 艳阳当头，撒鲁牵着装满行装的矮马林开始回头向北前行。 吟游诗人并非不想加快脚速，只是矮马承担了太多的重量，他和马儿根本无法走快。 他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空气中弥散着炙热的气息，这让他面露难色。 “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一句话不如意撒腿就走，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撒鲁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抱怨，但细看他又像是在跟矮马说话。 “老伙计，我们本来计算得好好的，一直往南走，再过两天就能走出这该死的卡瓦德大荒原，到时候可以在荒漠边缘的都市代尔文好好休整一下，沿着光明大道一直往南三天就能来到白河港，从那里出海，去寻找新的冒险征程！本来是多么伟大周全的计划！全被那小子给弄泡汤了，关键是还要走回头路！”撒鲁不满地嘟囔着。 矮马“嘶嘶”地叫了两声，算是对吟游诗人有了回应。 “什么……什么？”撒鲁张着耳朵对着马儿说，“你说我这是多管闲事，不去管他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行，谁让我是给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吟游诗人呢？别人可以负我，但你见我什么时候负过别人？再说……北面有什么，你我还不知道吗？让他一个人往北，谁能放心得下。这些年走这条道的商队还多吗？没有我的补给，他肯定出不去，早晚变成秃鹫的猎物。” 说到这里，撒鲁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坡上正趴着一个人影。 林德，嘿！那小子趴在那里干嘛？吟游诗人心中不免起了疑，好奇心驱使他要过去一探究竟。 但不知为什么，矮马却不愿意再往前挪动半步。任撒鲁怎么驱使，怎么好言相劝，矮马依然只是就地打着转。 “不听话的家伙，跟那小子一样倔！”撒鲁嘟囔着。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把矮马留在原地，自己往林德的方向跑去。 “我说你这家伙跑这么快……” 撒鲁话没说完，就被林德一把拉倒在地上。 他注意到林德神情紧张，正专注地望着前方 “怎么了……”撒鲁有些不解地问。 但他问到一半的时候就闭上了嘴巴。只见不远处两个小丘之间地狭长地带，有一队长长的黑影。 那是一队百余人的人类，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绳索捆绑在一起，依次前行。只见这些人衣着破烂，表情沮丧。 而押送他们的是十来个黄皮肤身材矮小的丑陋生物，他们手持长鞭抽打着迈不开步伐的人们，并不时地对着他们呲牙咧嘴。 “小矮妖？” “不，是赤黄鬼！”吟游诗人肯定地说。 “他们到底要去哪儿？”林德小声问。 “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吟游诗人回答道。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身后的马儿发出了恐惧的嘶鸣，那声音在空旷的荒原山地间被无限度地放大。 “坏了，怎么办！”吟游诗人无奈地说道。 就在这时，林德碰了碰他的胳膊，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他们的身后。 吟游诗人撒鲁扭头看去，原本疯狂跳动的心此刻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三四个赤黄鬼已经控制住了矮马，这时候他们正贪婪第盯着眼前匍匐在坡顶上的两个人类。 第四十五章 囚徒的征程 林德和撒鲁被赤黄鬼顺理成章地编入到囚徒的行列之中。 幸运的是捆绑他们的绳索是相对独立的，没有像其他囚徒一样一个个捆绑在一起，他们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囚徒队列的末尾。 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双手是被麻绳反绑在身后，这种长时间背着手的姿势可不好受，还有一个矮小的赤黄鬼专门负责看管他们。 皮鞭的抽打声不时地呼啸而来，划破天幕。 一路上，这个样貌丑陋可怖的魔物就这样随意地拿鞭子抽打着他们的后背，并冲着他们嗷嗷怪叫或者发出狰狞并神经质般的笑声。 但这两人却对这个矮小魔物没办法，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种时候想要逃跑？那似乎是有些难。 “这下你满意了！”撒鲁低声抱怨着，“本来还是自由之身的我们一下子变成了阶下囚，最糟糕的是，我们居然不明不白地变成这些矮小魔物的阶下囚。太丢脸了，要知道东西丢失事小，自由丢了事大。” “撒鲁先生……真的是抱歉，把你也牵扯了进来。但我不明白，你明明要往南走，为什么又折路来到北方了？”林德低声说道，“你不会是迷路了！” 林德的话让撒鲁火冒三丈，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发。 “我没有迷路，只是不放心你？想过来看看。另外，我要再次告诉你，往北的路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撒鲁低声说。 “我必须要往北！” 天啊！撒鲁抬头看看天，骄阳似火，荒原上的空气也在变化升腾着，炙热的地面烤得他的脚地生疼。 “往北走？诸神，你是被小精灵施了魔法还是真的想不开吗？要么就是从来没看过大陆地图。”撒鲁嚷嚷道，但他的背后很快就挨了两鞭子，让他暗自叫苦。 “撒鲁先生，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走出过罗伦镇，也从来没看过大陆地图……”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来到这卡瓦德大荒原里来的。” “是被一个巨大的石像鬼扔到这里来的，就是它让我一路向北，向北走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了，我姑且信了你的胡话……石像鬼会放过活人，这真是闻所未闻。好！遇到你真是倒霉……要是石像鬼给你指路的话，那八成是在骗你，他们不会那么好心……还有……要知道我是从北边过来的，在那里我走了四天三夜，那里更是凄凉荒芜之地。要是我们往南走的话，恐怕我们现在离荒漠都市代尔文就剩一天多的脚程了，那我们还用得着在这里活受罪？”撒鲁说。 “但是……但是我相信石像鬼的话，他看上去没那么坏，他要我一直向着冰龙座的方向走。”林德说。 “那么那个石像鬼肯定跟你有仇，并且是大仇！要知道……北边有什么好？那里这些年魔物闹得非常凶，原本统一的瓦兰利亚王国早已四分五裂，各大领主各自为政，都混战了十多个年头了。只可怜原本强大的王国最后一点血脉都已经凋敝了。”撒鲁哀叹道，“本以为末日之战后，邪神被封印了，根达亚大陆就会一片繁荣昌盛景象，但这些年来事实证明，大陆依旧纷争不断。这些贵族老爷都一样目光短浅，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是说瓦兰利亚王国就在北面？”林德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 “是啊！但王国的事情以后是很多年了，现在那里可是军阀割据，恐怕王国的名字都没几个人还记得了。”撒鲁说。 瓦兰利亚王国！好熟悉的名字，林德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就像有魔力一般地吸引着他。 至于北方！林德又想起了昨夜与巨大石像鬼分别时的场景。它的面孔确实恐怖可憎，并且脾气也极为暴虐，但它看上去确实不想害自己。 但撒鲁却说石像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样邪恶的魔物怎会好心地为人指路？ 但是它看上去并不是伪善的，林德相信它不会把自己推向另一个更加悲惨的境地。 即使推向了那又如何？如果真神不死，这就是神的安排。 这时，林德的思绪被后背火辣辣地疼痛给打断，一道深深的烙印又留在了他的背后，疼得他直咧嘴。 少年的耳边又传来了魔物叽里呱啦的叫骂声。 “疼吗？”撒鲁关切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后悔了？如果是的话，我心里反而会有些安慰，这说明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不后悔，我要往北。”林德低声说。 “我说！你就是一头犟驴，林德，我真想在后面拿鞭子抽你！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像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其实你的心比花岗岩还要硬！”撒鲁呲牙咧嘴地说，紧接着他也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说再多也没用，对于吟游诗人来说，就当这是一次难得的野外采风，虽然危险了些，也许趁此机会，能让我找到那久违的创作灵感。” “嗯……” 林德随口答应一声。两人之后再没交流，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只顾埋头赶路。 前路一直不见尽头，一行长长的队列艰难地翻过了两座光秃秃的石山，沿着山脊间的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故道向西绕行，沿途的植被越来越少，而旅人和未知生物残破的骨骸却越来越多，它们静静地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似乎要向路过的人们传达死亡的讯息。 但活人的步伐却没有因为散布于周围的死亡气息而停下，他们依旧向西艰难前行，从艳阳当空一直走到斜阳似血，直到脚下的道路越来越模糊。 直到一座矗立于无垠旷野中的矮山出现在晚霞中的地平线上。 就在这时，前方的队列突然停下了脚步，林德和撒鲁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换着信息。 他们听到不远处矮小魔物接二连三地发出“呜呜呀呀”的喊声，那声音尖利刺耳，好像是在传达着什么重要信息，但林德和撒鲁却始终听不明白。 “嘿，你猜他们要干什么？”撒鲁小声问。 “不知道，估计他们就是要把我们带到这里，但具体要做什么我就真的猜不出来了？”林德低声说。 “总之不会是要杀掉我们！”撒鲁微微苦笑道。 “会吗？那应该不至于！他们想杀掉我们还不容易，哪会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带到这里。”林德说。 “有个事情！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那是关于法拉蒂斯神团的传说？”撒鲁突然问道。 “那是什么？一个组织？抱歉，撒鲁，我只知道罗伦镇的事情，外面的世界我们真的很少会接触到。” “罗伦镇？又是罗伦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居然今天被你提过两次，要知道我的信息库里不需要这种小地方。”撒鲁有些不耐烦地说。 “好了！撒鲁，我保证今天不会再说第三次了，但你说的那个神团又是什么？跟我们现在地处境又有什么关系？”林德问。 “关于法拉蒂斯神团的来历，恐怕这个大陆上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我只知道他们奉邪神为正主，可以号令一切来自黑暗世界的生物。我怀疑这里有法拉蒂斯神团的祭坛，估计这些邪神的奴仆千里迢迢赶我们过来就是拿我们的命来祭祀邪神的！”撒鲁把声音压得更低。 “不会！如果是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准机会赶紧逃走呀！我可不想体会做祭品的感觉。并且我对生命还有无限的留恋……有很多的贵妇小姐可是舍不得我去死，要知道她们还在等我写出新的歌曲呢？”撒鲁自恋地说道。 “可是……撒鲁，我们这百余口人，真想逃走的话，那会不会很难。”林德说。 撒鲁抬头望了望前面，他始终看不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把他们都带走！你在想什么？我们能自己脱身就已经是神灵护佑，你居然还在想他们！”撒鲁没好气地说。 但就在撒鲁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队身着华丽铠甲的银装骑士自落日的地平线处突然出现，并向这里奔来。 只见夕阳下战马的铁蹄下腾起阵阵尘土，浑浊了半边天。 林德注意到眼前那面飘舞的战旗，浅蓝色作底的白色秃鹰正在迎风大展。 “骑士！快看撒鲁！那是来救我们的吗？”林德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心愉悦。 但撒鲁的话又像一盆冷水把他心中的希望给完全浇灭了。 “我看未必，那面战旗……总之那群秃鹰都不是好东西！林德，得小心啊……” 第五十章 贵族小姐 胯下的战马在无垠的荒原上没命地奔驰，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象在粉红的落霞中不断上下颠簸。 林德被颠得头晕目眩，肚腹里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样。 而坐在自己身前的女骑士似乎在用另外一种方法来惩罚着他，那一身坚硬的铁皮铠甲正随着颠簸不停地敲打着他的胸膛和脸庞。 女骑士似乎非常紧张，林德注意到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而两只手只知道生硬地拽着马鬃。 林德生怕两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只得一只手环住身前女子的腰，另一只手拉紧马缰。 “旅行者，快！快让这匹不听话的烈马停下来，我快受不了了。”女骑士话中带着哀求，之前的强硬气势此刻全部荡然无存。 “我我”林德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结巴得说不出话。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摸哪儿？我命令你要你把马停下来。”女骑士声音中带着嗔怒，她大声叫道。 “我没摸哪？” 林德下意识地回答道，但这时他也发现自己原本揽住女骑士腰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向上移动了位置，但无论哪里都是铁皮，摸着都一样硬邦邦的。 但是即便如此，林德的脸也一直红到了耳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德慌张地喊道，他赶忙把两只手都松了开。但重心不稳又让他慌忙地要抓住什么。 “啊！你要干什么！”女骑士惊慌地喊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林德难掩心中的慌乱。 只见马背上的两人乱手忙脚乱地乱作一团，原本受惊的马儿此刻更是疯狂。 林德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跌落下马，而女骑士也未能幸免。 两个人不得不眼巴巴地看着奔腾的黄骠烈马将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只留下一地翻涌的黄沙。 就这样，两个形单影支的身影在晚霞的辉映下呆望着远方。 片刻之后，女骑士猛地站了起来，她用力将罩在头上的战盔摘了下来狠狠地仍在了地上。紧接着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着，用脚不停地踢着脚下的石块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林德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似乎她又是一个与自己岁数相仿的少女。 碧蓝色的长长卷发随风飘舞，略有婴儿肥的鹅蛋脸庞上一双紫水晶般的双眸正带着怒意地望着他，殷红的小嘴轻轻咬合着。她的皮肤如冬雪般白皙，似乎并不经常出现在日光强烈的地方。 “你！都是因为你！”少女朱唇轻启，眉头微皱，恶狠狠地拿马鞭抽向了林德。 林德毫不示弱，他下意识的一伸手，居然将毒蛇般的皮鞭握在了手里。任少女怎么去拉拽，他都没有松手。 “混蛋，你把鞭子给我松开，让我抽你一顿！” “我又不是你家的奴仆，我为什么要受你的欺负？” “就是因为你，害得我跟大家分开了，也让我迷了路！” “这怎么能怪我呢？咱俩能到现在这一步难道是我造成的吗？你要弄明白事情的缘由，我好好走自己的路，是你们硬说我是奸细，非要逮捕我！如果我们在路上相安无事，我要不用陪你来这里受罪。” 林德甩开皮鞭，居然盘腿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抱胸，鄙夷地望着眼前的美少女。 “你你来到这里肯定别有用心，肯定是冲着”少女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了。 “冲着什么？说呀！”林德心里的那头小驴决定跟她杠上了，“我说大小姐，你到底说说我是冲着什么来的，别一直冤枉我好吗？” “明知故问！想从我这里套出情报想都别想。我可是奥拉斯坦家的”少女骄傲地说。 “我还不稀罕知道你们的破事，什么奥拉西坦，听都没听过。”林德并不把少女的骄傲放在心上。 “不是奥拉西坦！是奥拉斯坦！瓦兰利亚王国最显赫的家族！你这种小民根本就不配知道！”少女生气地上前踢了林德一脚。 林德恰到好处的躲过，这一脚恰好踢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少女疼得哇哇乱叫。 林德心里却好像乐开了花，这似乎比什么都出气。 “好啦，奥拉西坦小姐，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做无谓地争吵，我要走了，你请自便。”林德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对眼前的少女说道。 “你！你要是敢走！我不会放过你的！”少女强打着精神恶狠狠地说。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跟同伴走散了，我必须要找到他。” 林德说完，冲她微微一笑并做了个摊手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向昏暗的东方走去。 “混蛋，让荒原上的饿狼把你叼走！最好把你吃得连根骨头渣都不剩。”少女望着林德远去的身影大声咒骂着。 但少年的身影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中。 少女向遥远的西方看去，那里只剩下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红霞，而密集的云层不知何时遮蔽了漫天的星光。 四下里一片寂寥，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只有飞起的风沙在半空中打着旋，在告诉人们时间并未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天地已然暗淡了下来，少女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她高傲的脸庞终于慢慢低下，在这了无生气的荒原上，她终于扯去了那层虚假的面具。骄傲的大小姐最终还是变回到较弱的小姑娘。 她小声抽泣着，此刻的他感到害怕，是孤独感还是来自眼前黑暗中的未知，她自己都理顺不清楚，或许两者都有! 她又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奢华生活，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簇后拥，作为家族长女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此刻，她饥寒难耐却要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荒原上独行。 这都是他造成的!少女想到了林德，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倔强得要命的少年。 “这个混蛋就这么自己走了？要知道他把瓦兰利亚王国最有权势的奥拉斯坦家族的大小姐扔在这儿了，他连自己捅了多大的马蜂窝都不知道，他会被通缉，会被吊死在城头上，会被枭首示众，会挫骨扬灰” 少女想到一切可以想到的恶毒方法，她恨不得让他每种死法都尝试一遍。 但这些狠毒的想法一但想过去之后，少女又开始担心起林德来，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那么的不可思议。 “总之总之得罪我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少女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骂得痛快了，她反而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敞亮。 “你就这么恨我，要我死那么多次。” 那个声音犹如黑夜中的一抹白光，将一切希望重新点燃。 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她看到林德正站在她的面前，少年的身后是那匹不听话的烈马。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你要去找你的朋友吗？”少女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她破涕而笑疑惑地问。 “我把它找回来了。”林德用手在烈马的脖子上蹭了蹭，马儿温和地嘶叫了两声，“他是匹好马，不是劣马，我喜欢它。” “你说的朋友就是它？”少女问道。 “对，它是我的朋友，但我还有个更需要帮助的朋友在等着我，再找不到真怕他会死在这片荒原上了。”林德叹了口气。 “希望我们能快些遇到巡逻队的人，那样我们就安全了，或许你的朋友已经跟巡逻队的人在一起……如果没有的话，我会命令他们出动所有的力量帮你一起去找。”少女说道。 林德疑惑地望着少女，他不解地眨动着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少女问道。 林德半天才回过神来：“哦小姐，我有些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您对我的看法发生了变化。之前您一直信誓旦旦地指控我是奸细，现在又突然要来帮我，我实在看不明白。” 少女的心事你能明白吗？傻瓜少女轻轻笑出声来，他望着林德那张好笑的表情。 “对了，你是叫林德吗？如果我还没忘的话。”少女娇羞地说道。 “对，我是林德。”少年点点头答道，“小姐的闺名是” “我叫爱丝莉尔，”少女羞赧地说，“爱丝莉尔奥拉斯坦。” “你好，爱丝莉尔爱丝莉尔奥拉西坦小姐”林德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奥拉斯坦！不是奥拉西坦！”少女不满地纠正起来。 第五十八章 贵族少爷（1） “你们的人？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把你交给他们我也就放心了。”林德说着就站起身来望向了不远处形色各异的巨型岩石群，声音是在那个方向传来的，他隐约可以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那是自然，如果把我给弄丢了的话，他们是一定不敢回去的，除非他们想被吊死在城堡的城墙上。”爱丝莉尔一脸轻松地说着，她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既然这样，我也就先行告辞了，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真不知道我的朋友现在怎么样。我想经过了昨晚的暴雨，他一定能撑到现在。”说着，林德已经走到了黄骠战马的跟前，他在松解系马的缰绳，“把这孩子先借给我！放心，我会好好待它的，以后有机会再还你，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伙伴。” 战马好像能听懂林德的话一样，四肢欢快地踢腾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叫。 但林德突然感到脖子上凉飕飕的，一把冰冷的长剑正抵在他脖颈的一侧。 “爱丝莉尔，把剑放下，这一点都不好玩。”林德轻声说道，他手里的动作并没停止。 “林德，你不能走！我说过很多遍，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爱丝莉尔依旧倔强地说。 “你还是不信任我。”林德低沉地说。 “不是！我信任你！但为了家族，你必须要跟我回去。”爱丝莉尔大声喊道。 “如果我拒绝呢？”林德说。 “那就别怪我手中的长剑！”说着，爱丝莉尔将手中的兵器向林德的颈部又抵了抵，林德的脖子上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是吗？”林德微微一笑，他扭头望向了爱丝莉尔，“抱歉，我的小姐，我真的要走了，请把剑拿开。” “不可能！你必须” 爱丝莉尔话没说完，突然她看到林德魅影般地躲闪，整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当她正在为眼前人的消失而困惑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右手虎口突然痛麻难忍，一声脆响，她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 “抱歉，爱丝莉尔，我会把马还给你的。” 爱丝莉尔惊讶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长剑，与此同时林德已经翻身上马，他扯动着缰绳，两腿在战马的腹部一踢，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 “林德！大混蛋！”爱丝莉尔生气地跺脚大声骂着。 爱丝莉尔话刚说完，就看到蔚蓝的天空下一道黑影闪过，那道黑影离他近在咫尺，以至于在一瞬间她都看不到初升的太阳。 最终，爱丝莉尔还是看清了那道黑影，他那湛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咧得大大的。 “哥哥罗塔尔哥哥”爱丝莉尔惊呼道，她的眼中满是惊奇。 “先退下，爱丝莉尔。”那道黑影说道，他的声音很是洪亮爽朗。 与此同时，出现在林德的眼前却是一道锐利的白光，一把通体白色的长枪正向自己猛砸下来。 “我妹妹只是哄你玩玩，你还真动手打掉她手里的剑，真是太没气度了！”黑影突然说道。 林德并不作答，他连忙举剑抵抗了两个回合，就催马与眼前的男子拉开了距离。 林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莫名出现的对手。他样貌英俊，大概二十四五岁上下的模样。一身华丽的黄金镶边的银甲，却没有戴头盔，手中拿着一把通体闪着银光的长枪。 他与爱丝莉尔却有几分相像，一样的蔚蓝色的长发，紫水晶般的眼眸，只是他的面庞如同刀削，眼神更为凌厉。 就在林德观察眼前男人的这个当口，雨打芭蕉般散乱的马蹄声就已经接踵而至。转眼间废弃神殿下的空地上挤满了全副武装的银甲骑士，代表奥拉斯坦家族的蓝底白色秃鹰战旗迎风飘扬。 这可怎么办？林德心中暗自叫苦，本想在骑兵部队赶到之前脱身，却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此刻全都落了空。 就在这时，林德发现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但眼神中似乎没有敌意。 “是你把我妹妹拐骗到这里来的吗？”男子的口气中带着些许的戏虐。 这句问话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让做好迎敌准备的林德一脸懵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只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不按常理出牌的男子。 “哥哥，你在瞎说什么！我跟他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拐骗呢”对于自己的哥哥的猜测，爱丝莉尔跺着脚不满地回应着，但她的俏脸却如桃花般绯红。 “爱丝莉尔，你给我站到一边去，一会儿再给你算账！”男子用半命令半玩笑的口吻对爱丝莉尔说道。 贵族小姐冷哼一声，双臂环抱站到了一侧的破败栏杆旁。 男子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了林德身上。 “说！你是怎么把我妹妹拐骗到这儿？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她抛下全王国的求婚者的伤心不顾，跟你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在这寸草不生的大荒原上厮混？” 林德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当他再看向爱丝莉尔的时候，贵族少女的脸比原来涨得更红了。 “哥哥！你太过分了！你再瞎说下去，回去我让你好看！”少女的吼叫声中蕴含的能量在荒原上空爆炸。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静得居然有些怕人，除了偶尔传来马的嘶鸣，就只剩阵阵风声。 打破平静的是林德，他说：“抱歉，可能是阁下您误会了，我跟令妹只是萍水相逢，偶然机会才遇到，我现在就走，不会让全王国的求婚者们再伤心难过。” 说着林德就要催马离开。 而爱丝莉尔大声叫道：“哥哥，不能让他走！” “我不会让他走的，刚才的比试还没结束呢，怎能就这样放他离开。”说着，男子已经催马举枪向林德的方向杀去。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爱丝莉尔跺着脚大声说。 好奇葩的家伙，林德轻叹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举剑招架。 两人来回拼杀了几十个来回，金属碰撞声“叮叮当当”，而神殿庙宇下的骑兵们也没闲着，他们叫嚷着为自己的主人加油助威，一时间喧哗声震天。 “你的身手看来真的不错，我那眼皮都能高到天上去的妹妹看来真没选错人。” 交战间隙，男子爽快地说道，他看起来很是兴奋，紧接着长枪一个回旋下压，自头顶向林德劈下。 “你误会了……我跟令妹令妹只是刚刚认识你别胡说”林德举剑招架，他咬着牙说道。 “我没胡说，起码爱丝莉尔那傻姑娘肯定是看上你了，这点没有错。”男子被拆招后紧接着又是银枪横扫，向林德胸口打去。 “那么贵族家的少爷都喜欢拿自己的妹妹开玩笑吗？”林德继续拆招。 “我妹妹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吗？要么打倒我，要么就跟我妹妹回去，父亲的爵位你就别惦记了，给你个好听的头衔加一座坚固些的城堡，这点嫁妆还是给得起的。”男子说道，“我更喜欢后者，看你的决定喽！” 林德招架住对方一记强龙压顶。 “看来我只有打倒你了。”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男子冷笑一声，他手中的攻势不减，银色的枪头就像千万条银龙一般不断向林德攻去。 但无论男子的攻速有多快，都被林德冷静地一一化解。 但是持续的进攻也让男子体力消耗了不少，没过多久，他进攻节奏开始有所减慢。 “你说过我打赢了你就肯放我走！”林德突然喊道。 “说话算话……” 然后就在男子稍一走神的功夫，他手中的银枪突然被林德一剑挑起，众目睽睽下银蛇般的兵器在半空中飞舞。 只见银枪翻滚着画了两个圆圈，伴随着一声金属与地面相撞的脆响，银枪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观战的骑士们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狂风暴雨般地哄闹。 “不可能！罗塔尔爵士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一文不名的臭小子呢！” 即使没有人愿意相信，但林德的银剑此刻却是抵住了男子的喉头。 “履行你的诺言，让我离开。”林德微笑着说。 第六十章 去而复返 “哥哥你说什么？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爱丝莉尔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写满了迷茫，她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罗塔尔哥哥。 “说来话长，是大地之母神殿那边的神官向父亲大人通风报信，他们捣毁了一处法拉蒂斯神团的秘密据点，吊死了几个邪教徒，也查到几封来往频繁的书信，书信是一个自称老鸦的人写的，他在信中隐晦地写到了一场关于奥拉斯坦家族最得宠的小姐的绑架甚至暗杀的计划。父亲得到消息后就立刻派我来接你回奥特兰堡，对于我们家族的人来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罗塔尔静静地说道，他又撇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少年，“林德，这是关于我家族内部的事情，希望你即使听到了也把它烂在肚子里。” “我不会说出一个字的。”林德低声回答。 “我认为你是个可信的人，好！我相信你就像爱丝莉尔那个傻姑娘相信你一样。”罗塔尔点头肯定地说道。 “谬赞了，只是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呢？”林德接着问。 “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为我们保守秘密就好。我会亲自护送爱丝莉尔回家，有一百五十名忠心耿耿的骑士护卫着应当相当安全，并且我也在队伍里。” “好的，我明白。”林德答道。 “但是但是哥哥，这里的事情，这里的事情可以说是关乎家族生存发展下去的命脉，如果我走了的话，我真的是放心不下。”爱丝莉尔眼神中满是焦。 “放心，交给格拉提斯爵士就好，这是父亲的主意。说来也就他看护这里最合适。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远亲，向来以老成持重着称，并且他在这里的时间比你我都长，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他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并且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在这里尽心尽力辅佐着你，想必他比咱们俩都更胜任这份职责。”罗塔尔说。 “格拉提斯是个合适的人吗？”爱丝莉尔的思绪开始飘飞，伯爵长子那瘦削高挑的身影又浮现在她色眼前，那双阴郁的红色眼珠正包含着无限深意地盯着她在看，但让她觉得极不舒服。虽然这个男人对自己确实不错。 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想到这里爱丝莉尔发出了自嘲般地轻笑道。她似乎忘记了眼前还有别人。 爱丝莉尔继续想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怀疑一个可怜的白化病人，并且说真的对方确实是一为值得尊敬的尽心尽责的部下，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百般呵护。 但他的样貌在一般人眼里确实太可怕了，爱丝莉尔不都敢长时间地看着他。 他有着一头白花花的银发，胜雪般苍白的皮肤，根根青筋十分清楚；针眼大小的红色瞳孔在阳光下似乎看不清什么东西，而夜间却发着骇人的红光；并且他的听觉跟嗅觉却出奇地灵敏，如同夜间旷野中独行的白狼。 他从不白天出行，从不接受阳光，也许正是他的古怪，曾经崔斯特家族伯爵爵位的第一顺位者就因为他的阴暗古怪被整个家族抛弃，如流放一般地来到了这片大荒原上。作为家族的弃子，也作为驻扎此地的崔斯特家族的代表。 他的内心深处痛恨着自己的家族，喜欢夜间出行的他在夜幕下却拥有超人的统治力与恐怖，他曾经率领一支十余人的小队在漆黑的午夜成功伏击过一支近百人的荒原土匪，并将对手完全歼灭，累累头骨累成一座小山。 他早已抛弃了崔斯特家族黄底枯叶树的战旗，将黑底红色蝙蝠的战旗高高举起。 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而纠结的人，时而仁慈大度，时而睚眦必报；时而冷静如冰，时而性燥如火；对年轻的敌人可以放下屠刀，对老人孩子也可以毫不留情。无人能明白，无人可想象。 “有什么疑虑吗？爱丝莉尔，你也呆了半天，跟刚才林德一样。我真想知道你们那么久的时间都在想什么？算了，我知道他确实不怎么讨喜，但论才干他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此刻罗塔尔关正切地望着她。 “我不清楚，要知道我的感觉一直不准。我的贴身女仆要杀我的时候，我还在跟她促膝谈着闺中趣事，或许我不应该相信感觉之类的东西，格拉提斯的才干确实可以镇守一方，并且他对家族是忠心无二的！我们可以信任他。”爱丝莉尔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似乎不这么想，那种预感是那么的奇特。 “那好，交接的程序我们都可以省去了，我来这里的时候都顺便替你交接好了。爱丝莉尔没有必要再去见他，我知道没有哪个少女喜欢那张白得像鬼一样阴郁的面容。我们直接去第七哨卡，我把马车停在那里了，一百多被我亲手挑选的骑士以及母亲大人为你选派的十二名侍女都在那里等候。”罗塔尔脸上舒展了许多。 “噢，还有侍女不在男人堆里待久了，我简直都忘记了我还需要侍女。在艾米丽要杀我的那一刻，我可是下定决心宁愿一辈子跟满身酒气的汉子们待在一起，也不与满身香气谎话连篇的侍女们待在一起。”爱丝莉尔自嘲地说道。 “那可不行，奥拉斯坦家族的长女决定终身与戍边汉子们呆在一起会成为整个根达亚大陆的笑话的。我只当这是一句赌气的话，更何况妹妹的心思做哥哥的还是能猜得到的。”罗塔尔说着就望向了一直站在身旁的林德。 直到这个时候，罗塔尔才正式地端详着眼前的少年。 只见他有一头金黄色的短发，乱蓬蓬地落在肩上，满脸灰垢的椭圆脸上一双蓝水晶般的眼睛格外有神，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构成一张近乎完美的面容。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罗塔尔自言自语道，“怪不得爱丝莉尔那傻丫头会看上他。” 林德不解地望着略微发呆的贵族少爷，而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他的妹妹身上。 “林德，我决定跟哥哥一起回家了，你还要继续寻找你的朋友吗？”爱丝莉尔说道。 “嗯，我不能把撒鲁仍在大荒原上。”林德说。 “但是卡瓦德大荒原太过广阔，你一个人去找的话那真的太难了，不如把寻找的任务交给骑兵队！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去我的家乡奥特兰堡！我的父亲母亲会热情地招待他儿女的朋友，并且你的目的地不是也在北方吗？”爱丝莉尔望着林德说道。 林德微微一笑并且轻轻摇了摇头，他回头安抚好黄棕战马说道：“来之前的路我大略还能记着，只要往东走，我早晚会找到他，并且我相信撒鲁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呢？我不会丢下伙伴独自一个人离去。” “这是你的决定吗？林德？”罗塔尔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嗯”少年答道。 “我似乎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变成我的妹夫，那我也可以对爱丝莉尔的终生大事放心了。”罗塔尔说着哈哈一笑。 “哥哥，你又在瞎说什么！”爱丝莉尔假装羞怒起来，紧接着他对林德说，“找到你的同伴的话，往北走，到奥特兰堡来，我跟哥哥会在那里等你。骑兵队我也会打好招呼，他们也会各自行动帮你寻找，他的名字就叫撒鲁，对吗？” “对，是撒鲁，吟游诗人撒鲁。谢谢你们，爱丝莉尔、罗塔尔，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林德翻身上马，冲两人挥手告别，催马离开神殿向东边的巨石怪林驶去。神殿下等待着的骑兵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林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会跟哥哥在奥特兰堡等你。”爱丝莉尔热泪盈眶，她冲着林德摆手喊道。 良久之后，林德的身影消失在了一座巨石的后面，但爱丝莉尔却一直站在那里久久地守望着少年的去路。 “爱丝莉尔，我们走！局势远没有想象的那样乐观，回到家里见过父亲再说。”罗塔尔把手搭在了爱丝莉尔的肩头，他的声音沉重了许多。 “嗯我明白，我是奥拉斯坦家族的一员，无论遇到什么我都无所畏惧。”少女坚强地说道，她的眼眸依旧望着远方，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 “有觉悟就好，我的妹妹。林德那孩子真的挺不错，虽然不知道他的来路，但他身上所展现出的气质确实与众不同，他是我一眼就看重能够保护好你的人。”罗塔尔也顺着少女目光的方向望去。 “但他不属于我，他有自己的目标，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少女继续说道。 “看来我的妹妹真的是喜欢上他了，一个看似平庸的不平庸人。”罗塔尔笑道。 “林德！” 突然间，爱丝莉尔眼睛一下子睁大，她大声喊道。 罗塔尔闻声定眼望去。 在不远的东方，一人一骑自巨型乱石阵中闪出，向少女所在的方向奔来。 第六十一章 追杀 林德在废弃神殿下的条石台阶前勒住了黄骠战马，他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样的娴熟，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在一天之前他还从未骑过马。 爱丝莉尔自神殿斑驳的平台上向阶梯下快步走去，她的眼中闪现着热切的光芒，心中满怀欢喜。 “林德，你怎么回来了，你是改变主意了吗？跟我们去奥特兰堡！那里”爱丝莉尔激动地高声喊道。 呆在一侧的骑士们也跟着哄闹起来，气氛似乎很是欢快。 “哦爱丝莉尔，抱歉，恐怕你误会了。”林德微笑着不好意思地说道。 之前欢快的气氛突然戛然而止，爱丝莉尔的世界突然之间开始飘落雪花。少女原本轻快的步伐猛地停顿了一下，后续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少女轻叹一声，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表达，只能把坚强的面具挂在了脸上。 “林德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们说！” 爱丝莉尔听到跟在她身后的罗塔尔轻描淡写的话语。 “的却如此，罗塔尔。”林德微微点点头。 爱丝莉尔疑惑地看看林德，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哥哥。两个男人就像提前约定好了一样，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默契。 而林德身后那些前来寻找自己的骑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什么，他们嗡嗡呀呀地交头接耳起来，都在猜测林德掉头回来的原因。 这个时候，爱丝莉尔已经走到了林德面前，她抬头愣愣地望着眼前比自己略高半头的少年。 而林德也一脸微笑地望着她，但林德似乎更像是在等待罗塔尔。 “你想跟我说什么？林德。”罗塔尔擦着自己妹妹的肩膀走到离林德更近的地方，两人几乎是脸对脸在说话。 “我之前的一段遭遇，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你们提起，但我觉得应该说一下。”林德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是与我们有关的？”罗塔尔沉声问。 林德微微点点头：“我觉得有些关联。” “这就是你回头的理由。”罗塔尔继续说。 “是的，能单独谈谈吗？”林德说。 “当然可以，我们去那边，那边没人。”罗塔尔指着废弃神殿一侧的一尊损毁石像的下边说道，他又望向了自己的妹妹，“哦，爱丝莉尔，你在这里等我们，别让别人靠近，我想跟林德单独谈谈。” “好的，哥哥。” 贵族少女默默地点头答应，她目送着两个男子向不远处的石像走去。 他们到底会谈些什么？爱丝莉尔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她发现他们两人交谈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但两人的脸色都不轻松。 很快两人就一起走了回来，他们都有意隐藏着心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爱丝莉尔可以肯定，他们的举动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好了，罗塔尔，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我就走了，也预祝你们一路顺风。”林德说着就向等候着自己的黄骠马走去。 “等一下，林德！”罗塔尔突然喊住了少年。 “还有什么事吗？”林德回头疑惑地问。 “来人！为我的好友准备旅途中所需的东西！”罗塔尔对着身后的骑士们摆摆手。 一个装满清水的水袋、一包足够吃上三天的口粮、一小袋金龙，还有一枚指北针，这些东西全数挂在黄骠战马的马鞍上。 “谢谢你，罗塔尔，我相信这些足够能支撑我们走出荒原的了。”林德再次翻身上马向罗塔尔致谢，他又望向了爱丝莉尔，“再次谢谢你，爱丝莉尔，我不会忘记你的。” 罗塔尔微笑地招手示意，而爱丝莉尔发现自己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喉头就像噎着一块海绵一样的酸涩。 “再见，林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少女轻声说道，那声音小到几乎自己都无法听到。 少年纵马驰骋，再没回头相顾。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呵呵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爱丝莉尔，你也舍不得他，对吗？”罗塔尔轻笑一声说道。 “哥哥，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少女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些公认的秘密，他大概是怕吓到你，在他看来，那真是天大的事情，真是个实诚单纯的孩子，容易被哄骗，呵呵不过我喜欢。”罗塔尔笑着说道。 “是么”少女没再追问，只是凝神望着远方。 “只怕某些人会就此纠缠上他，给他制造些麻烦，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应付得了的，说不准奥拉斯坦家族的安危也会误打误撞地落在他的身上。”罗塔尔满含深意地一笑，“不得不说，这也许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好啦，我的好妹妹，我们也该走了。就像儿时一样，我们同骑一匹马，你坐在我的前面。” 林德骑着黄骠战马走出巨石嶙峋的雅丹地带，眼前又是一片开阔的旷野。 日上三竿、秋高气爽、风轻云淡，这正是纵马驰骋的好天气。 “好孩子，带着我向东走，我们尽快找到我的朋友撒鲁，我们尽快离开着荒凉贫瘠的地带。” 林德坐下的战马像是可以听懂一样，大声嘶鸣着回应，驰骋的步伐较之前更加轻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离开了脚下的这片旷野，翻越了两个小丘，又再次找到了之前早那已干涸的古河道，但雨后的旧河床地面泥泞不堪，就像千万只水蛭用力吸附着每个踩落在上面的物体，黄骠战马的脚步极不情愿地放慢了下来。 “到底走了多久了。”林德喃喃自语道，他看了看指北针，大致确定了下方向。 又抬头看天，只是耀眼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大脑也突然一阵发昏，汗水顺着鬓角留下，湿淋淋的后背与身上的衣服粘在了一起，浓郁的汗臭气味也不合时宜在他鼻子周围萦绕。 孤独寂寥，这是独自旅行中最大的障碍，足以把人逼疯。他无法想象撒鲁这一路都是怎么走来的，难道他喜欢跟自己的驴子交流，或许在漫天繁星的夜间对驴高声歌唱！ 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响动，他不能否认他的听力越来越好，就像受过专门训练一般，他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金属剐蹭的声响，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马儿低沉的嘶叫。 有人！是拦路抢劫的土匪吗？起码这些人来路不善，林德隐约能感受到了杀气。 想到这里，少年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他提高了警惕，双眼不住地左右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右手放在了头的后面，紧握着背在身后的银剑的剑柄。 他发现自己的位置并不好，独自一人走在了古河道最低洼的河床中央，两侧是慢慢向上缓升的斜坡，如果在这里埋伏的话 林德想到这里心中大叫不好，他准备拔马就跑，那一瞬间他赶忙扫视了一下两侧的制高点。 只见十来个骑马的黑影正站在他所担心的位置，只是晃眼的阳光照得他看不清来人的样貌。 但对方不怀好意的狞笑林德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好孩子！快跑！”林德双脚赶忙猛踢马腹，黄骠战马嘶鸣着拼命奔逃起来。 “不要让他跑了！” 林德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道，紧接着是“嗖—嗖—”两声，两支羽箭擦着他的身子飞过。 少年回头看去，只见河床两侧的高地上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正拿着弓弩对着自己，而另外的那些骑士也紧随自己追赶而来。 他看到了一面旗帜，那是奥拉斯坦家族的蓝底白色秃鹰战旗！ 第六十二章 格拉提斯 黄骠战马没命地奔跑着，簌簌的风声在林德耳边呼啸。又一支羽箭带着风声擦着少年的脖颈划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少年赶忙回头去看，一名身着奥拉斯坦家族鹰盔银甲的骑士正在装填弩弓上的箭支，而另外一名银甲的骑士正在用同样制式的弩弓瞄准自己，他随时都可以将那闪着寒光的致命羽箭激发。 这种情况下，林德也只能不停地变换自己在马被的位置，同时他也不得不担心羽箭将冲着马儿激发，在这泥泞的窄路上，战马只是个不停往强的活靶。 这让他更是忧心如焚，耳边马蹄声渐近，追兵咬着紧紧不放，这种环境中想要脱身似乎很难。 所幸的是对方激发的箭支都被林德巧妙躲过，他们的远程武器并未对着战马。 没过多久，马儿载着少年脱离了泥泞难走的古河旧道，他们驶向了一片更为广阔的荒野平原。 “好孩子，支撑住，我知道你应该累了，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我能不能保命就看你的了。”林德将身子凑近到马的耳边。 马儿如有灵性一般嘶鸣着，它的步伐迈得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带着少年在广阔天地间极速地奔驰。并渐渐地与身后的骑士拉开了距离。 只听耳边骑士们的吆喝叫骂声越来越远，而身旁的冷箭却越来越密集。 真的应该感谢诸神保佑！所幸的是居然没有一支箭射在了有效命中范围之内。想到这里，林德不禁默默向诸神祷告，而被他远远甩在身后骑士则发出雷霆般的破口大骂。 黄骠战马的奋力奔驰让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林德再次回头看去，那些身影已经远远地被甩在身后。 正当林德要为虎口脱险感到庆幸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再次紧张了起来。 他敏锐的耳朵感受到眼前的地平线上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震颤，并混合着隐约的战马嘶鸣，那是一支更加庞大的骑兵！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很快他眼前的地平线出现黑压压的一片，那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大地的震动渐渐清晰。 又是骑兵？为什么这被称作是渺无人烟的卡瓦德大荒漠上到处都是骑兵！这让林德简直无法理解。 林德的心中犹豫起来，前后都是骑兵，到底该怎么办？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队人马是敌是友，那面招展的蓝底白色秃鹫战旗并不那么值得信赖。虽然爱丝莉尔、罗塔尔看上去是那么友善，值得自己信赖。而自北方而来的吟游诗人撒鲁对这些银甲骑兵的做派不敢恭维乃至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些打着奥拉斯坦家族战旗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林德自己的经历也在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这些家伙确实可恶透顶，不分青红皂白的追杀，这可不是职业军人所为，却更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但眼下的局势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看看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林德将背在身后的银甲拔了出来。自从有了这把神兵利器，他的心里就总是有说不出的踏实。 慢慢的，骑兵部队与林德越靠越近，林德突然勒住了坐下的战马，他回头向后看去，那些追赶他的骑兵已经变成大荒原上点缀的一些黑点了，他们早已掉头往回跑去，这让少年有些费解。 而嘈杂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早已迫近，马蹄声如雨打芭蕉般密集，这让人不禁心生畏惧。朦朦胧胧的尘土四处飞扬，遮蔽住了来人的视野。 等待！林德就那么坐在黄骠战马上静静地等候着，对于即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的心里都暗自做着准备。 但让他想象不到的是即将发生的状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跨在高头战马上的骑兵并没有上前盘查或者有意攻击林德。他们视若无物般地纷纷从他的身旁避让，甚至没有人会扭头多看他一眼或者惊奇地打量他。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宽阔荒原的正北方。 原来他们并不冲我而来，林德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不仅舒了口气。 就在大部分的骑兵已经完全在林德身旁通过的时候，突然间在骑兵部队的末尾还是有两三骑停了下来，他们脱离了主队，催马来到林德的面前。 “你好，先生。”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向林德问候道。 “你好，骑士阁下。”林德礼貌的回复道，他的心里又开始有些紧张。 少年放眼上下打量着来人，他发现与自己说话的骑士银色盔甲较之其他人更加精致考究一些，他没有像其他骑士一样头戴鹰隼造型的遮面头盔，而是一顶樽型遮面盔，挂在马鞍上的橡木圆盾上是黑底红色蝙蝠的纹章。 林德看到对方也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只是他不时地望向了与自己渐行渐远的骑兵部队。 而另外两名骑士则绕到了林德身后，不知不觉间三人互成犄角将林德围在当中，他们手中的武器都举在了身前。 “是我突兀地挡在了你们的前面，所以阁下要来对我盘查？”以往的经验告诉林德他们每次都是这样，不觉间他把手中的银剑握得更紧了。 “我认识阁下的坐骑。”对方礼貌地答道，“它叫猎影，是我一手把它养大的，这孩子脾气很是暴躁，不好驯养。但它被另外一位同样倔强的” “阁下说的可是爱丝莉尔小姐。”林德没等骑士说完就答道。 三名骑士互相望了望，彼此交流着眼神。 “没错，这孩子后来被我送给了爱丝莉尔小姐。”骑士点头答道，“同时，我们正是为小姐而来，并且我们听说她被人拐跑了。” “骑士阁下，如果您想问清事情的由来，请您以及您的手下将武器放下，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回答您的疑问。” 骑士点点头，他的两个部下随即将手中的流星锤和长柄战斧给放了下去。 “这匹黄骠马先前的主人确实是爱丝莉尔小姐，在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她把这匹马借给了我。我想她此时应该正在与罗塔尔爵士去往第七哨卡，因为罗塔尔爵士所带的随从都在那里等候。”林德说道。 “他说的对吗？”骑士抬头望了望他的两个属下。 两人起先没有作答，紧接着便是哈哈大笑。看得林德又是一头雾水。 “别紧张，我的朋友，你说的都没错，罗塔尔爵士的传书两小时前刚刚送到我的面前，小姐的找寻工作终于可以结束了。只是突然看到了猎影，让我没想到这么早就与你相遇了，这才过来打个招呼。传书中都写得明白，真的感谢你一晚保护了小姐的周全。”骑士向林德微微行礼致敬。 “其实我也并没有做什么，还跟爱丝莉尔有些小误会”林德礼貌地答道，同时他又忍不住把自己的一些疑问一股脑地脱口而出，“还有一些问题我想问一下阁下。” 骑士微微一笑，他的笑声在铁制的樽型头盔下显得瓮声瓮气。 “您是小姐的恩人，有事尽管说来。”骑士爽快地说道，“如果，您是问您朋友的话，恐怕我们这支搜寻队伍并没有找到，希望第三队那边能有消息。” “谢谢您，阁下。我想问的是其他的一些事。”林德问道。 “请说。” “在遇到贵部之前，也就是在刚刚不久前。我曾经遭到一支十来人的小队追杀，他们打着的是奥拉斯坦家族的旗帜。” “原来是他们”骑士若有所思地说道，“早晚我会把他们全部剿灭，他们只不过是一支专门做打家劫舍勾当的土匪，或许他们还在做买卖人口的勾当，总之是一群让人厌恶的亡命之徒。我想盔甲跟战旗都应当是他们从哨卡里偷来的，打着我们骑士团的名号做杀人放火的买卖，真是不能让人饶恕。” “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林德微微点点头，眼前骑士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他亲眼看到过两拨身着同样铠甲举着同样战旗的骑士有着不同的做派，也许正是那些土匪打着骑士团的名号到处作恶，把恶名嫁祸到一直想要清除他们的骑士团的身上。 “好了，阁下，我们也算认识了。现在我必须要走了，我的朋友生死未卜，让我很是担心。” 林德说着就要调转坐骑离开，但他却突然被骑士叫住。 “请留步，林德！不如先跟我们在一起，晚些我们与第一队和第三队的兄弟有个碰头会，或许你的朋友被他们救下了。我相信我们一群人的力量肯定要比你一个人的力量要强大得多。”骑士说道，“我们约定的地点是第七哨卡，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想你也许会再次遇到爱丝莉尔小姐和罗塔尔爵士，我想他们也会很乐意再次见到你。” 林德点头答应，眼前骑士所言确实在理，让他无法推脱。 “谢谢您，阁下只是我还不知道阁下的名讳。” “我的名字叫格拉提斯，格拉提斯崔斯特，长林堡伯爵的合法继承人。”骑士平和的说道。 第六十四章 晚餐 晚餐是在主堡后面的一座三层石头小楼的二层进行的。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迎宾大厅，二十多张长条木桌整齐条理地摆放在这里，桌上摆满了各类美食，而桌前也坐满了正在用餐的骑士。 烛台上灯火通明，映衬着融洽的用餐的气氛。这里没有过分的大声喧嚣，但也不时传来男男女女愉悦的调笑。 更多的男人只是旁观者，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眼前的美食和桌上的美酒。几个衣着朴素但身材姣好的厨娘在各桌之间游走，为骑士们添加菜品和倒满酒杯，还要提防着不合时宜的咸猪手。在餐桌下面，几条无精打采的土狗正在寻觅着掉落的食物。 林德的心思此刻似乎并不在餐桌上，陌生的环境难免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双手支着下巴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他注意到之前与格拉提斯在主堡前低声交流的那几个贵族也出现在这里，他们落座在高台上的主人席位上，用着精美的银质餐具，吃着与下面骑士们一样的饭食，唯一有区别的是银质的盐碟放在他们那边。 他唯一没有看到格拉提斯爵士，他似乎隐约记得有人对他说过，格拉提斯爵士喜欢独来独往，一般不愿出现在公开的场合。 而林德自己则坐在靠近出口的一张桌子的末席，原本与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骑士们都分散做到了各处。 林德望见他们与自己熟悉的朋友拥抱，边用着眼前的美食边攀谈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还好那位面容和善的骑士始终陪坐在他的身边，这才让他那原本忐忑的心情以及拘束的感觉消减了大半。 “小伙子，你在看什么，这里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一脸和善的骑士突然开口问道，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才咬了两口的烤苹果。 “不是的，先生。” 林德微笑着摇摇头，他看着眼前丰盛的菜品不能说没有胃口。尤其是那烤得酥脆的乳猪、带着淡淡甜香的杏仁奶炖母鸡、还有各种新鲜果品做成的沙拉让人垂涎欲滴。这些美味的饭食是他之前很少能够吃到的。 “那你为什么不吃呢？还在想你的伙伴？”骑士一脸深意地追问，“放心好了，咱们的伙计们都分做在各队之中，他们正在帮你打听你同伴的事。如果有消息的话，吃完饭就会有人来告诉你的。你就放心地吃饭就行。”说完，骑士又咬了两口清脆的苹果。 “真是谢谢你们。”林德微笑着嘬了一口瓷碗中的甜汤，“得到你们这么多的帮助，还不知道你们都该怎么称呼。” “呵呵不用客气，说道称呼的话，他们都叫我甜酒拉菲斯。”骑士冲少年呲牙一笑。 “甜酒？拉菲斯？”林德面露不解地重复道。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什么深意。因为我是甜酒作坊主的儿子，从小在酒缸里泡大，整天耳濡目染让我有了能分辨出甜酒的优劣的本领，每当有供货商到我们这里来推荐酒品，军需长肯定会把我叫上，久而久之我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称号。你可以叫我甜酒，也可以直接叫我拉菲斯，怎么叫都无所谓。”说到这里骑士又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拉菲斯先生。”林德礼貌地向他点点头。 而就在这时，一名骑士走到他们身前与拉菲斯拥抱攀谈。 “失陪一下林德，这是我的朋友罗斯。”拉菲斯冲林德抱歉地说道，便把身子转向了另一侧，他们在低声交谈起什么。 林德回以微笑，便低下头独自享用着眼前的美食。 不知不间，林德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自己的心境居然与周围的喧嚣并不和谐。 大厅一侧壁炉中的柴火剧烈燃烧着，橙黄色的火焰为整个大厅镀上了一层暖色，同时将窒闷温热的气息带到这里。 看到这些，林德居然感到有些晕眩，一股从未有过的倦意随即涌上心头，眼前的事物变得渐渐模糊，耳边的喧嚣似梦似幻，他的意识正在慢慢朦胧。似乎有种力量正在对他进行召唤。 他使劲摇了摇头，这样似乎能让他感到清醒一些。 他的视觉似乎有些恢复，他看清了甜酒拉菲斯不断颤动的后背。 他不禁问起自己，这从未有过的乏力昏沉是连日来的疲倦造成的吗？还是他一直都在一个绵长的梦境中从未醒来。 之前似梦似幻的召唤声再次响起，在他的耳畔渐渐清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空灵而优美，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悲伤，但他听不清或许是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林德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他醉酒一般地四下环视，但他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而身边骑士们、厨娘们、仆人们应当发出的欢声笑语，他却根本无法听到。他似乎还看到许多人正扭头望着他，那些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惊奇。 “林德！林德！捡起你的剑！”一个空灵的男人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林德的心脏突然猛地一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他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出现的是另外一幅画面。 那画面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根本不像他所经历过的事情。 画面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在用剑训练着年幼的他。只见他手中的剑被男人一次次打翻在地，而他的眼神中却是写满了委屈。 只听男人却严厉地吼道：“把你的剑捡起来，林德！如果你想活着回去的话就把剑捡起来，在真正的厮杀中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泪水，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小林德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长剑，哇哇大叫着继续向男人冲去。 那男人不是父亲，父亲总会宽和的对待自己，即使自己剑术很差，父亲也会耐心地教授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眼前的画面就在这时突然消失了，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林德的听力又恢复了正常，他的耳畔传来了女人尖尖地笑声，还有男人的叫骂和不着调的歌唱。 林德依旧像之前那么站着，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细微的汗滴挂满了额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说林德，你这是怎么了？”甜酒拉菲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和朋友的攀谈，他转过身关切地望着林德。 林德失神落魄地摇摇头，他又慢慢坐下。 “没没没什么”林德的呼吸依旧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还在想着之前眼前的画面。 “那孩子刚才是睡着了，在这里梦游呢？哈哈哈”邻桌的一个醉汉不知轻重的胡说一通，这引起了周围男女的一阵哄笑。 “不对！你可别瞎说，那孩子一定是受不了这里的温度，惊着了，我这就去给他弄份冰镇凉汤来，或许清凉的冰块对他会有好处。”一位橙色头发的厨娘说道，紧接着她转身向楼下的厨房走去。 甜酒拉菲斯对着厨娘表示感谢，并对着醉汉一阵痛骂。最后醉汉知趣地闭上嘴，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嘿，小伙子，我看凉汤什么的就算了！那是女人的玩意儿，是男人就把这个给我喝掉！” 一名高大魁梧的骑士醉晕晕地拿着两个大酒杯不合时宜地走到林德的对面，原本坐在那里的两个人便知趣地离开了。 骑士坐下，满身酒气的他脸红得就像落日一样，他对着林德嘿嘿一笑，将一个酒杯直接推到了少年的面前。 “喝！”骑士爽快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德只是惊讶地望着骑士凸起的喉结在不停地上下移动着，而坐在他身旁的甜酒拉菲斯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轻抿一口，脸上也挂起了耐人寻味的笑。 “这位是亚尔罕爵士，我的老上司。”甜酒拉菲斯开口介绍道，“现在已经是第七啥卡的主事官了，出了名的酒鬼。” “您好，爵士先生。”此刻的林德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礼貌地向对方问候着。 “快喝，看我都喝了，你快喝。我知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格拉提斯那家伙都跟我说了，他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因为罗塔尔那家伙也跟我说了。你可真有办法，那些骄傲的不得了的家伙们都在围着你转，你的运气真好！但是但是你要找的人我并没看到并没看到，但我知道他在哪里？那家伙真是不走运！不走运喝，快喝！”亚尔罕爵士大声催促道。 酒鬼爵士不经意的一句话，像一颗炸雷一般在林德心头爆炸，让他的精神猛地为之一振。 “爵士阁下，您说什么？您说您知道我的朋友在哪儿？”林德催促道。 “快喝，喝完这杯我就告诉你！”亚尔罕爵士迷迷糊糊地说道。 “林德，别听他的，他在说醉话！”甜酒拉菲斯劝阻道。 林德却顾不了太多，他猛地站了起来将大杯麦酒举到嘴边，“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猛灌。 一种火辣辣的烧心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感觉浑身轻飘飘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一种说不出的欣快感由然而生，他望向了坐在自己身亲的亚尔罕爵士，只见那醉鬼正抱着酒杯冲着他傻笑。 “说！撒鲁在哪儿……” 林德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隐约间他还是听到了甜酒拉菲斯焦急的呼喊声。 “林德林德” 第六十五章 阴森的塔 “林德，把你的剑拿起来，你是个男人，不能总是这么哭哭啼啼的。” 林德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样，但他黑色的身影和清脆洪亮的声音却是那么的熟悉。 “你是谁？我的剑术是你教的吗？”林德大声问道。 “拿起你的剑给我站起来！听到没有！”男人厉声吼道，他似乎不是在对林德说话。 “呜呜……” 林德听出那是一个男孩的哭声。 他好奇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发现就在自己的眼皮低下一个瘦小的男孩儿正在委屈地哭鼻子，他衣着破败，露出在外的肌肤上满是淤青的伤痕，而一把足有男孩高的银剑正静静地躺在身边。 那是年幼的自己！林德明白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最近一直不停重复的梦境中。 “听到没有，林德！” 林德看着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举剑指着幼小的自己。 那把剑！男人手中的那把剑！林德惊奇的发现，那竟然是神秘独行客送给自己的那把。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白宝石，宝石中似乎掺杂着幽蓝色的光亮。 “那是我的挂坠！”林德惊呼道。 但他的声音似乎游离在眼前两人的世界之外，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自己。 就在这时，只见小林德胡乱地抹了把眼泪。一咬牙拿起身旁的长剑就跌跌撞撞地向黑影男子冲去。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林德……醒醒……快醒醒……林德……” 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召唤，林德明白他即将离开这里，离开自己的梦境。 …… 林德想要睁开眼睛。 但眼前的白光是那么的晃眼，他不得不退缩般地将眼皮合上。 他的思绪还是在之前的梦境周围徘徊，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之间的区别。 但一只粗大的手指如铁杵一般一直在戳着他的后背，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睡意在这个时候才渐渐退去，他的意识也完全回到了人间。 “哦……是谁？……我想再睡一会儿”林德迷迷糊糊地说。 “要睡也不能趴在这儿睡，姑娘们要赶人了，已经太晚了。”林德听出那是甜酒拉菲斯的声音。 “哦……知道了……” 林德艰难从长桌上爬了起来，那双迷离的眼睛四下看去。骑士们都早已离开，这里只有“叮叮当当”收拾残羹剩饭的厨娘们，而一碗冰镇凉汤正摆在自己的身前。 “把它喝掉！马琉为你准备的，也许对你醒酒有好处，是一碗甜汤。”站在林德身后的甜酒拉菲斯说道。 林德长舒一口气，他望着眼前的瓷碗定了定神，他想起之前是有位厨娘说要为自己准备什么凉汤来着。 “谢谢你，拉菲斯先生……也谢谢那位为我准备凉汤的玛琉小姐……噢……还是有些头晕，胃里也不好受……对了，我怎么就睡着了，我在这儿睡了多久？”林德语无伦次地问道。 “大概一个多钟头！大家早就散去了，厨娘们都在等你了。”拉菲斯说道，“如果不胜酒力的话，你真不该跟亚尔罕爵士喝酒，喝起来他可不是个善茬儿。” 林德突然想起了喝酒前高大的醉鬼骑士对自己说的话。 “他人呢？他答应过我要告诉我我朋友的下落，他去哪儿了？”林德还是希望看到醉酒的爵士依然在这儿。 “他早就离开了，和你一样不省人事，大家早就习惯了，高夫和拉夫还有小吉米把他抬了回去，他可不轻，几个壮汉都费了老力了。”拉菲斯中间略有停顿，他继续说，“还有林德，对于他的话听听也就算了……醉酒的时候他嘴里基本上是不吐什么实话。一旦他醒了酒，你再问他同样的问题，我想他会给你一个截然不让的回答。到时候他早就把之前发生过什么给忘到了九天云外去了。” “这不可能，他答应我只要我喝完那杯酒就会告诉我我朋友的下落。”林德大声反驳着，这引来了周围厨娘们的侧目。 甜酒拉菲斯轻叹一声:“哎，我的朋友，信不信随你，等他明早醒酒之后你就知道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林德赌气般地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拉菲斯则在他身边无奈地傻笑。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来到林德桌子对面坐下，她两臂的袖子挽到了肘部，胜雪的胳膊托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林德。 “怎么了？小少爷，在这里发脾气吗？是因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对我的汤不满意！”女人悦耳的声音吸引了林德，让他好奇地抬头去看，那是一张略带疲乏的俏脸。 “我不是小少爷。”林德不满地纠正，但随即他不满的情绪就烟消云散。 他突然记得那正是之前为他准备冰冷凉汤的年轻厨娘，刚才拉菲斯称呼她为玛琉。 “哦，对不起，我不是要发脾气，还有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甜汤。”林德有些拘谨地说道，他没有抬头，因为他不敢去看对方那略带魅惑的眼眸。 “呵呵呵是这样。”玛琉捂嘴轻笑，她的笑声如百灵鸟般妖娆动听，紧接着在场的其他厨娘们也笑了起来。 “林德，快点把汤喝了，咱们也好回去，不然就影响姑娘们休息了。”拉菲斯又用铁杵般的指头戳了戳少年的后背。 “不妨事，总之夜还长着呢?总之做完了活儿我们也就闲来无事。”玛琉大方地说道，其他厨娘也跟着应和地说着。 甜酒拉夫斯没再说什么，依旧站在原地傻笑。 “没发现，小少爷长得还真是俊俏，比咱们姑娘们都要好看。小少爷赖在这里不走，难道是不习惯晚上跟一群粗鄙的汉子挤在一间臭烘烘的兵营里睡觉，难道想在这里过夜不成？嘻嘻” 玛琉说得林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羞涩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 “拉菲斯先生！”林德突然叫道。 同时他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将眼前的凉汤一饮而尽，那种透心的感觉说不出的清爽，顺便将他的害羞一并冲下。 “拉菲斯先生，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少年大声说道，他的脸红得可爱极了。 坐在桌子对面的玛琉听完哈哈大笑，身旁其他的人也笑了起来，这其中就包括甜酒拉菲斯。 “好的，我的小朋友要回去上床睡觉了。”拉菲斯拖着长长的语调，顺便活动了一下腰筋，“马琉，我们可要走了，明天早上再见。” “不妨事，我不是说了吗？夜还长着呢？走之前能不能先帮个忙？” “帮什么？” “就是姑娘们都累了，只当你做件好事，把你们喝剩的东西都搬回酒窖里去，你知道怎么走，但是不准在里面偷嘴，我知道你每次来都会惦记着我们的好东西。”玛琉半玩笑地说着。 “感情那样最好，可惜今晚的酒品一般，我正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上次的青苹果酒就不错，可惜这次没喝到，估计是哪个懂酒的小子把好酒都藏起来了！”拉菲斯喋喋不休地说着，脚步一刻不停地向不远处摆放酒瓶的木箱走去。 林德看到总共有六个木箱此刻正安静地摆放在那里，他估计一半以上的木箱此刻可能是空的。 “哎呀！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改变主意啦！”玛琉忽然对走到一半的拉菲斯说。 “怎么了？我这位骑士为你们女也不好吗？”甜酒拉菲斯回头不解地望着性感的厨娘。 “不是不好，是怕你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总之地方不远也没那么难找，不如让我们的小少爷代劳。那一觉并不安稳，他需要活动一下筋骨，这样才有助于他后半夜的睡眠。”玛琉说着便俏皮地望向了林德，“怎么样，小少爷，愿不愿意为女孩儿们服务，你可比那些偷嘴的人强。” “这可冤枉我了，诸神在上，我发誓我只爱酒但我从来都不会偷酒！”拉菲斯一脸苦笑地举手起誓道。 “你把你的誓言对着你家格拉提斯老爷说去！对了，玛格丽特还有事找你，正好给小少爷腾出时间来帮我。”玛琉对着林德笑吟吟地问道，“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小少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柔弱的少女们效劳？” “我愿意但请不要再叫我小少爷。”林德抗议道。 …… 林德捧着装满酒瓶的木箱走下了楼梯，身后传来了拉菲斯和厨娘们欢快的调笑声，林德也只是无奈地摇头一笑。 屋外凉风徐徐，与闷热的迎宾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德发现自己似乎更喜欢呆在这里，虽然夜晚静得怕人，那些黑色堡垒犹如沉睡中的黑色巨人，让他心生敬畏，但城墙上不断移动的点点火光还是证明了这宁静的夜晚不止他一个人走在外面。 酒窖果然并不难找，他走过后庭，穿过一条小道来到了存放物资的塔楼前，他站在铁门的前面，将玛琉交付给他的钥匙取了出来。 他抬头向上望了望，夜色中的高大建筑就像一名威风凛凛的哨兵，静静地挺立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之感。 “玛琉小姐”林德不知为什么突然唤出了这个名字，难道是那裙底下的美腿让他浮想联翩，他努力收回自己那无谓的幻想，他努力让自己去想别的，也许只有雷丽安娜的笑脸才能让他内心稍显平静。 就在林德准备开门的时候，他感到身后的黑暗中有个东西一闪而过，犹如午夜的幽灵： “簌簌”的响声虽然轻微，但也难逃少年耳朵的灵敏。 林德的耳朵动了一下，他放弃了打开仓库的大门，而是将手中的木箱放在了铁门前的台阶上，他顺便回头看去。 只见眼前是另外一座破败的塔楼，夜色下斑驳的墙面、损毁的塔顶显得整个建筑是那么的凄凉悲婉。 破败腐朽的木门半开着，上面的铰链已经锈迹斑斑，林德突然看到门内的黑暗中有个奇怪的白影一闪而过。 “那是幽灵是幽灵吗？”林德喃喃道。 第七十三章 血与铁的代价（2） “林德，你可以找个舒服点儿的地方坐下，我可不喜欢一直抬头看着别人，就像我一向不喜欢仰视神明一样。”肥胖的多勒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另外一把靠背座椅让林德坐下。 林德微微点头，但他对于眼前的肥胖男人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他坐到了离对方稍远的另外一把椅子上。 少年把身子稍微向前倾了倾，他想继续听完对方所说的关于“血与铁的代价”的回忆，那一段关于眼前这个肥胖恶人的故事。 “新婚之夜在一阵喧嚣与祝福下结束了，在我看来，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往后的日子也会在一片甜蜜中度过。但也许并非如此…… “她是个喜好浮华生活的女人，与暮星城里大多数的贵妇小姐没什么不同。来自极北之地的裘皮大氅、外域的真丝绸缎、出自龙蛇海湾的各色珠宝以及香料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我的城堡，那份开销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陪嫁的一万金龙只是杯水车薪，家族库房里的积蓄也很快见了底。这些在我那位美丽新娘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或许在她看来财政预算是我这个当家领主应该操心的问题，她的职责只有享受，把钱挥霍一空的享受。 “维拉利娅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和排场，显示自己是出入过上流社会的男爵家的小姐。总是不停地举办各种奢靡无度的家宴舞会，邀请附近的贵族子弟前来寻欢作乐。这倒是落得了一个“慷慨美艳的维拉利娅”的称呼。我一直觉得这其中讽刺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而她却乐在其中。 “而我，这个小小的领主老爷则不断地为她负债，那时的我是那么地痴迷于她，她所要的我都会满足，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即是是债台高筑我也像着了魔一样乐此不疲。 “为了偿还债务，我只能卖掉土地、矿山、甚至那小片森林，直至只剩下那座家族世世代代留下的城堡。 “但即使把这些都抵押了出去，还不足以偿还所有债务的一半。而且奢靡挥霍依旧，债务越积越多。 “直到一天，债主上门讨要所欠巨款，我那美丽的妻子才了解事态的严重，她发现除了这座城堡、十几个忠诚的奴仆、满屋无用的丝绸饰品，她竟然一无所有。 “她撕去了平日里贤良淑德温文尔雅的面具，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着我大声嘶吼，她那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里回荡，我现在依旧记得她对我蔑视的冷笑，让我寒到了骨头里。 “我努力压制住满心的怒火，并且我发现我之前对她的爱意居然在他的冷嘲热讽中荡然无存，我甚至动过要打她的念头。 “债主看在眼里知趣地离开。为了保全我这个破落领主的尊严，他好心地放宽了我还款的期限。即使如此，我此刻也已经心如死灰……林德老弟，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我的故事很是无趣……” “没有，只是为你的遭遇感到同情。”林德淡淡地说。 “同情？哼哼……我讨厌同情……如果有人骂我自作自受，我都认为那人比表示同情的人更加诚实可信。”多勒密轻蔑地说道。 “但我确实在同情你的遭遇。”林德认真的说。 “好！好！如果那是发自你内心的想法，你是这世间少有的那一类人。伟大的邪神喜欢纯粹的人……他也在积极寻找那些像我们这样的人，充满着仇恨与戾气…… “你是哪一类人我并不关心。”林德默默地说，“请继续你的故事。” “呵呵……你为我悲惨的故事而着迷了吗？要知道大多数人都会为别人的不幸悲剧而津津乐道。”多勒密咧着嘴笑了起来，他很快继续说道，“那个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睡在身旁的维拉利娅却如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般，一动不动。 “我想转身，像平日里一样拥她入怀，一起睡去，但心里的郁结却始终无法打开。 “当我正处在迷迷糊糊将睡未睡的时候，她突然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又轻轻地下了地，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衣向门外走去，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在我看来，她也许只是去外面方便。但很久之后她也没有回来，我突然想到夜壶似乎就在门外，她不可能离去那么久。 “我心中不免好奇，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招唤着我，那声音空灵而细微，分不清男女，就像一缕在不停骚扰你的头发。 “我睡意全消，坐在了床上生气，但是那不知从哪而来的招唤声却依旧在我耳边萦绕，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力量在把我向床下推，那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冥冥之中我感觉到那股力量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于是我走下了床，我没有拨亮油灯而是抹黑向外走去。 “我故意放轻了脚步，走过长廊沿着楼梯下下走去，在拐角的地方我看到了下面有亮光，于是我又停了下来，往下看去。 “下面主厅一侧的偏门刚刚被人轻轻地关上，我没看清人影，但借着光亮我看清了拖在地上的裙角是维拉利娅的。她要干什么？我当时不免生疑。而楼下大厅里的两个拿着马灯的奴仆正在交头接耳，他们的神情看上去也是十分诡秘。 “我趁他们向另一侧厢房走去的功夫，悄悄跟随着维拉利娅走出了偏门。 “沿那扇偏门一直走下去可以通向女仆们休息的地方，也可以通往厨房跟后院。 “我一路紧随，当我穿过厨房走到通往后院的木门时，我发现门已经是半开着的。夜色下居然有两个黑影在庭院内神色匆匆地掠过。 “我认出来一个是我的妻子维拉利娅，另外一个则是她现在的女侍奥娜，要知道奥娜之前是我奶妈的侄女儿，一直是我城堡里的人。 “我好奇地尾随着他们，他们居然有办法走出城堡的大门，一定是有人为他们预留了出口。我心里暗骂那些该死的奴才，但我还是跟了出去。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我发现她们的目的地居然是对面山坡上的磨坊。半夜里远远望去那个庞然大物简直就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石像鬼。 “维拉利娅走了进去，而奥娜慌里慌张地守在外面。我静静地躲在了一棵矮树的后面静静观察。 “突然磨坊里亮起了灯光，沿着那破旧的窗棱，我似乎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里面一晃而过，紧接着是维拉利娅尖细的笑声。 “我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我的身子就开始发抖，怒火中烧的我从树后跳了出来，这一下可把在外面蹲守的奥娜给吓坏了，她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我冲上去，一脚把她踢开，那个吃里扒外的女仆发出一声惨叫。就是这声惨叫把躲在磨坊里的人给惊动了。 “我看到一个身材颀长高大的身影首先跳了出来，维拉利娅举着马灯紧随其后，她确实衣衫不整。但借着亮光我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的样貌。 “那居然是白天里的收债人！但是这个收债人的样貌似乎很是熟悉，我是说在这之前就见过，明白吗？林德！” 少年点点头，不发一语，他的眼睛正有神地盯着眼前口若悬河的胖子。 “看在邪神的份儿上，你猜那该死的家伙是谁？”多勒密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信邪神。”林德冷冷地回答。 “好！我知道此刻就是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你的信仰。那居然是康斯坦斯，在暮星城的皇宫里遇到的那个情敌！ “我愤怒地大吼着，像只愤怒的野兽，想要把眼前拐骗我妻子的男人撕成碎片。但他却从容地自腰间拔出剑来，主动向我出击。 “呵呵……对方的剑术太烂了，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他哪敌得过从小就被严格训练过的我。没两下，我就夺到了他手里的剑，并一下子把他从前往后穿了个对穿。 “我听到维拉利娅凄惨地哀嚎，她冲我大喊大叫，把最恶毒的话语都强加到了我的身上。我气愤到了极点，于是我走到她的面前把她也穿了个对穿，这时我看到她的嘴里正不停地往外喷着血，嘴里的咒骂似乎一直没断，直到她咽气为止。 “而一旁的奥娜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对于这种狗奴才，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我把她脖子上的动脉给割开，然后把她扔进了磨坊，连同那对狗男女一起……离开前我把磨坊也给点燃了。 “熊熊大火为我照明，我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我想起了之前的种种，那些该死的家奴们居然与外人串通一气。于是一身是血的我走回到自己的城堡。 “我敲响了城堡外门的拉环，老杰斯睡意朦胧地为我开门。当他正疑惑我为什么满身是血的站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被我一剑穿心。 “城堡里顿时成了修罗场，我将一腔愤怒全部都发泄在住在里面的人身上，奇怪的是居然没人反抗，任我来去冲杀。” 说到这里，多勒密使劲摇摇头，看上去似乎很是痛苦，他继续讲道：“错了，其实都错了，之前都是撒谎！” “到底怎么了。”林德问道。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我想都不想地讲剑推进了她的胸膛！一抹飞血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看清了她，那是维拉利娅，她正一脸不解地望着我，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长剑掉在了地上，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整个城堡尸横遍野，墙上、地板上全是暗红的血迹，这些都是我干的。而维拉利娅并没有死在外面熊熊燃烧的磨坊里。她和奥娜都死在了城堡里，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发疯一般地大吼大叫，却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许多人在那里诵读着什么。我回头看去，那是大约二十多个身着黑色披风兜帽遮面的怪人，他们看上去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们告诉我，我已经完成了血与铁的代价的交换，完成了今晚的仪式，邪神已经完全接纳了我。我记得那个晚上，月亮像血一样的红……” 多勒密长叹一声，望向了林德。 “血与铁的交换就是如此，如果你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邪神也接纳你。老鸦观察过你，他认为你是完全合格的。”多勒密说，“你要想清楚，除了这条路，似乎没有一条对你来说是走得通的。你就别指望奥拉斯坦家族你那几个朋友还会接纳你？你早已被贴上通缉榜了，呵呵……”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去杀掉罗塔尔或者爱丝莉尔吗？”林德警惕地问。 “那倒不至于，那也太远了。至于在这里，我想你应该也有惦念的人！”多勒密冷冷地一笑。 第七十四章 难以捉摸的盗贼 多勒密履行了他的承诺，在将林德送回到牢房的时候，顺便附带着一床旧毛毯。 这在生活在第九矿区的囚徒眼里，那可算是极其难得的奢侈品。 荒原上的白日里艳阳高照，天坑下又没有流动的风，这里就显得炎热难耐；但在晚上，情况则完全不同，阴冷的月光下，这里也是寒冷难耐，即使是一堆臭气熏天的稻草在瑟瑟发抖的人们看来那也是极其的弥足珍贵。 林德被随意带到了另外一间牢房。 牢门在外面被反锁，眼前又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适应了一会儿林德才注意到眼前影影绰绰，并传来了囚徒们嗡嗡呀呀的说话声，原来很多人都没有睡觉，他们正对着突然被加塞进来的自己品头论足。 也许更多的人在谈论着他身上裹着的旧毯子！ “裹着那个一定很暖和！”那是一个小男孩儿稚嫩的声音。 林德摸黑寻了很久才找到他，他坐在一处墙根里。林德将毯子给了他，但不多时毛毯又被另外一个稍大的孩子给抢了去。 那孩子就像卡拉特骑兵团的“坏孩子”马修那么让人讨厌。 林德无奈地叹口气，他望着那件避寒的物件被人在空中扯来扯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为了生存下去，没有人会愿意为别人着想！ 林德迈过了许多人，他来到了窗边，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下。 那里寒意森森，他却毫不理会，只是为了透过铁窗望着天坑外的银月发会儿呆。 多勒密那张油滑的嘴脸不时在他眼前闪过，血与铁的代价，听上去是那样的残酷血腥。 “你真有个好心肠，林德。”一个黑影靠到他身旁坐下。 “哦……”林德下意识地答道，他看了一眼黑影，原本应该闪动光彩的眼眸却失神般地望向了他处，“嗯，原来是撒鲁！” 吟游诗人把身子往林德跟前靠了靠，月光终于照在了青年那总是略带笑意的脸上，虽然相貌平庸但是耐看。 “他们为什么找你。”撒鲁低声好奇地发问。 林德低头沉吟良久，才抬起头来，他一直没想好蒙混过去的说辞，他本身就不善撒谎。 他一直在犹豫，如果对自己的好友诉说之前在多勒密的房间里所发生的遭遇，将血与铁的代价的事情告诉他，那他会怎么想。 即使自己从没想过要杀掉撒鲁，但难免撒鲁不会因此而疑心。 当林德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些害怕。 “怎么了，林德，你在想什么？他们逼你了？一定是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聪明如撒鲁，林德如此想到。不知为什么他开始害怕起挚友那双特殊的金银妖瞳来，据说这双眼睛可以洞悉人世间的一切，无论是阴谋诡计还是奸邪谎言，都逃不过那双法眼。 林德勉强一笑：“是问了我一些问题，还想让我去嫁祸别人，恐怕我真的做不到。我从来不会想去害任何人，那群坏人真的是痴心妄想。” “林德，你告诉我他们到底要逼你做什么？” “没什么……” 铁与血的代价，只有亲近熟悉之人的怨灵方能召唤出邪神的力量，难道我真的需要那种不死不灭的力量吗？要变得跟多勒密一样不人不鬼吗？ 想到多勒密，林德早已看出在他残酷奸诈的外表下所承受的那份难言的痛苦，失去爱人、亲人之痛，那种心灵上的煎熬比肉体上的煎熬更让人痛不欲生。 但他明白，自己必须要出去，那种迫切的感觉并不是只为自己能够获得自由。第九矿区那深邃幽暗的矿井，每时每刻都让他揪心不已。 这里的工程必须要停下来，他忘记不了那晚多勒密与另外一个人的交谈，黄金矿脉深层沉睡的东西，足够让瓦兰利亚王国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更加生灵涂炭！ “林德……你在想什么？还是告诉我！必要时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你真的太不对劲了。”撒鲁关切地问。 林德稍稍回过神来，他继续望向窗外。 “撒鲁……” “嗯，林德。” “如果牺牲一人可以拯救千万苍生，这样的事情你会去做吗？” “不会，我会拯救那一人以及千万苍生……” …… 翌日，天坑下的第九矿区。 林德自狭窄的矿坑里爬了出来，腾起的粉尘让他不停地咳嗽。 他望着眼前来回劳作的囚徒，再看看天坑外炙热的太阳，一阵晕眩让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事物一下子都变得模糊。 一切的嘈杂声都在耳边滤过，唯有那划空而过的皮鞭声一次次在他耳边萦绕。 他抹了抹汗，为了少挨皮鞭，他还是挪动着着步子向前走走着。 巨型升降机就在那里，这是通往外界唯一的通路。林德远远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看守正手持长枪站在那里，那是一道让人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 自由，看上去就在咫尺之间，但却又那么飘渺悠远。并且他了解到这里的囚徒大都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而是出于某种原因被强行带到这里。 就在走神儿的这一会儿功夫，林德突然感到有人在拉他背后的竹筐，他感到竹筐较之前又重了不少。 林德好奇地往后看去，杰尼克那张奸猾世故的脸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杰尼克！”林德叫道。 “抱歉，有点走不动了，拉我一把！”杰尼克露出一脸猥琐地说着。 “怎么是你……”林德抹了一把汗说道，他的眼睛不觉间又望向了巨型升降机。 杰尼克顺着林德的视线也撇了眼那巨大的怪物，一种耐人寻味的微笑瞬间绽放。 “那是出去的唯一通道！似乎士兵把守的非常严密，据说这里是奥拉斯坦家族秘密中的秘密，一旦有人从这里出去，把奥拉斯坦家的丑闻公布于世，那会对那个大家族的声誉产生重大的影响啊！”杰尼克看似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胡说！奥拉斯坦家族没你说的那么卑鄙！”林德不满地回应。 “吆喝，没想到你这么维护那个高高在上的大贵族家庭，看来交情是不浅，嘿嘿……昨天晚上他们找你去干什么了。” “你……你也知道……” “那么大的阵仗，就为了找你，谁能不知道，也许大多数人只是不知道林德是谁罢了。”说着，林德把脸凑近了林德，“他们是不是要放你出去，知道冤枉你了，那肥佬看守长要拿你去他的主子少爷那儿邀功？” “不是，他们没想让我走！” “虽然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但看来我还有戏！”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着。 “什么？”林德一头雾水地回道。 “逃亡党呀！”杰尼克低声说道。 “你说要逃……”林德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杰尼克赶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冲林德递了个眼神。 林德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巨大条石上，一个满脸狰狞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正拿着皮鞭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他。 “回头老地方细谈，我得先走了。”杰尼克低头说着，就匆匆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林德发现杰尼克健步如飞，一点不像走不动的样子。而他背后的竹筐里似乎只有两块重量不大的金矿石。 “他到底是什么人……”林德疑惑道。 但只要想到牢房里人们对那家伙的评价，林德就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份警惕。但他似乎只像个滑头的投机者，并不像有些人口中所说的奸细。 当太阳升到了中天，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囚徒们便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等待分发饭食。 看守们则去到巨型升降机旁边的凉亭下休息，他们的饭菜被专人从天坑外送到了那里。 林德依旧像前一日那样，坐在拖车后的阴影里吃着并不美味的饭食，他一直在等待着杰尼克的再次到来。 果然，那个歪歪斜斜的影子再次出现在了与昨日一样的位置。 “我可以过去坐吗？林德，如果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没有破坏我们可贵的友情的话……”影子的主人说道。 “嗯，我不会把谣言放到耳朵里去的，我一直在等你，你可以过来坐。”林德说道，“如果你吃不饱的话，我的饼会像昨天那样分你一半。” “那是再好不过了，感谢你的仁慈，你真是个好人。”说着杰尼克就又坐到了林德身边。 “告诉我关于逃亡党的事情，另外我想知道真的有人逃出去过吗？但大家说没有……”林德低声问。 “嘿嘿，逃亡党果然对你有吸引力，看来我的眼光一点没错。”杰尼克叉开了林德的疑问，自顾自地说起来。 他那奸诈的笑脸让林德有些感到反感。 “逃亡党什么的我并无兴趣，我有兴趣的是怎么能出去，我知道一个人根本做不到。”林德说。 “所以你需要同伴，一个志同道合并且值得信赖的伙伴，像我这样的。对吗？”杰尼克说。 确实，但我并不信任你。 “是的，我需要伙伴，我并不愚蠢，也不会蛮干。”林德说。 “我能看得出，你会是个好伙伴儿的，你需要逃亡党的帮助。”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道。 第七十五章 绝交 “那我们该怎么办？或者更直接地说，我们用什么办法弄到那架升降机，你怎么在下面转动那巨大的转轮，把我送到上面去。”林德的话中带着讥讽，他时不时地瞟着杰尼克那时而发红时而泛白的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要走了，逃亡党会主动联系你的，但是……”杰尼克那张奸猾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不要在别人面前再提起逃亡党这个名字，我们不喜欢被人知道，要知道我们无处不在，昨晚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你会从天坑上摔下来。” 一道晴天霹雳划过，林德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灼灼烈日下他却有种冰冷头骨的感觉。 杰尼克则哈哈大笑，他自林德手里掰走了一块干饼，很快就混入到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时间开始放慢了节奏，林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一只岩蜥蜴，久久地发着呆。 直到另一个身影出现，把那只岩蜥蜴给赶到了石头缝里。 “林德……” “嗯，撒鲁，我听着呢？”林德并没有抬头，他望着好友的影子。 “他来找你干什么？那个叫杰尼克的家伙。”撒鲁问道。 “只是聊聊！没有什么……”林德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望着好友的影子。 “我想没那么简单！虽然我在这里呆着的时间不长，但对于那个家伙的恶名昭着几乎是人所共知。离他远点儿，离那些不切实际的诱惑远点儿。我知道你想出去，你有重要的情况要传递出去。并且我相信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但是你不能相信那种家伙！”撒鲁越说越激动，最后他几乎都要咆哮起来了。 这引来了周围囚徒的侧目，他们中的一些好像在看热闹一般地品头论足，而另外一些则只是张着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 “撒鲁……”林德几乎是咬着牙在说，“我的事不用你管，如果你觉得我是个麻烦，大可以后我们不再做朋友……” 血与铁的代价太过沉重，无论怎样，请离我身边的是是非非远点儿，我无法将那把杀人的刀对准你呀…… “林德……你……你说的什么话，当日我在卡瓦德大荒原上救过你，我跟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现在就为了几句逆耳的忠告，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 林德依旧低着头，他不敢去看撒鲁那双金银妖瞳。他怕自己的心被那双眼睛洞悉。也许断绝来往是让邪神放弃自己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撒鲁的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依旧，林德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突然间他敏锐地觉察到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在盯着他，这让他浑身很不自在。他猛地抬头去看，去寻找那异样的所在。 他越过了撒鲁那张愤怒的面容，直接望向了远方。 他看到了多勒密！而多勒密似乎也正望着他，只是两人的位置相差甚远。 只见肥胖的看守长骑在一匹黑色的健硕骏马上站在上方天坑峭壁的边缘。而他的身边还簇拥着一群同样骑在马背上的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即使再远，林德也能感觉到对方眼神中所特有的贪婪与冷酷。 而对方此时的出现还让少年觉察到一种别有深意，他同时是在看撒鲁。 当献身于法拉蒂斯神团的第九矿区的守备主官发现与林德正四目相对的时候，便调转马头消失在了悬崖边上。 “呼……呼……” 林德站起身来，望着多勒密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呼吸也越发的急促。 “撒鲁！你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们不适合做朋友了……”林德冷冷地说道。 …… 天色暗淡，日渐黄昏。 又是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矿井中这一天繁重工作的结束。 “把手头上的矿石都交上去，就可以领到今天的晚饭了！吃完了都给我滚回你们的猪圈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看守站在天坑下的一处高地上大声吼道，他手中的长鞭不时地划空而过，在那些稍微走得慢的囚徒身上留下道道血印。 此时的林德刚刚将矿石交到升降机前的平车上，他稍微留意了一下升降机的构造。 足够容纳50人的升降机平台，上百条粗壮的麻绳利用某些机械原理牵引着着它，一旁复杂结构的轴承起码要三十个以上的人才能推动。 想要出去何其困难，林德暗自苦笑一声。他想起了撒鲁对自己的忠告，又想起来杰尼克那张流氓般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在心里波动。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突然握住了林德。林德低头看去，一个只到自己肩膀那么高的满头橙黄色卷发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子正在自己身边。 “你是谁？”林德不解地问。 “先别说话，这儿人多。”小男孩儿稚气未脱的声音中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随即小男孩儿做了一个隐晦的禁声的手势，他拉了拉林德，林德跟随小孩儿向背离巨大升降机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儿才又开口说话。 “谢谢你昨晚的毯子。好心的林德。”他用稚气未脱的童音低声说道，“虽然被德鲁尼那群坏家伙给抢走了。” “你是昨晚那个小男孩儿！”林德几乎是叫了出来。 小男孩儿赶忙又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小点声儿，林德。在这里别大声说话，哨兵可不笨，我们会引起他们注意的。要快点儿走，我们得到稍远一点的集结地去。”说着，小男孩儿用力拉着林德的手往一座几乎可以作为标志物的大石头的方向走去，那里似乎还有其他人。 “等一下，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林德不解地问。 “去干什么？杰尼克今天不是都找过你了，今晚红月，是我们组织集会的日子。”小男孩儿用大人的口吻说道。 “你们是……”一个大大的吃惊此刻正挂在林德脸上 “干嘛那副表情……对，我们是逃亡团，我也是其中的成员之一，今晚表决之后你就会成为新成员的。放心……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走个流程而已，杰尼克推荐进来的人我们都会表决通过的。并且人员的壮大，我相信我们最后的计划很快就能实施了。”小男孩儿看上去信心满满。 一丝忧虑在林德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让他感到有些应接不暇。 就在他还想跟小男孩儿问些什么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自地下传来，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林德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站稳。 “地震啦……”有人喊道。 周围一片慌乱，峭壁上也不停往下落着碎石，人们则像没头苍蝇般的乱窜。 没多久，大地不再震动，天坑下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人们紧张的议论声不断。 “这不是地震！矿井下的金脉断裂啦！下面好像是个空的，不！是有另一个隧道！不知通向哪儿！”一个刚从矿井中爬出来的人对外面的人大声解释道。 第七十六章 火拼 奇怪的一幕就此发生了。 当那些因经受到地底震动而惊恐不安的囚徒们自矿洞里钻出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同伴的抚慰，也不是看守们的怜悯，而是明晃晃的钢刀。 “退回去！听见了吗？都退回去！不准再散播谣言！”一个看上去像是头目的魁梧壮汉冲着压缩在坑洞口的人们厉声吼道，他手中的长鞭漫天飞舞，不停泼洒到那些企图逃脱的囚徒身上。 “大人，我们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一名一身破烂的年长囚徒走上前去恳求道。 “刚才你们中有人在制造谣言，引起这里的恐慌，我不能放任你们这群蛆虫影响到我们矿井的秩序。”看守头目恶狠狠地瞪着他咆哮道。 “可是可是大人，那些都是实情啊，到现在我们还有几十号人困在下面出不来，那里太可怕了，还不时有恐怖的怪声传出来请大人发发慈悲，要救他们上来才行啊！”又有人请求道。 “救他们上来？哼哼，那是理所应该”看守头目冷笑一声，“那就请你们再下去一趟救他们上来！” “不！我不想再下去了，我们把地底都挖穿了，那里有恐怖的怪叫，一定是挖到地狱去了！我不要下去！我再也不要下去了！我要活下去！”一名囚徒看样子受惊不小，他看上去有些精神错乱。 “对！我们不下去，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囚徒们不再沉默，他们发出了反抗的声音。 冲突在所难免，囚徒们如泼水般向阻拦在他们身前的看守们冲去，人墙做的大堤眼看就要冲破，已经有几个囚徒和看守扭打在了一起。 “这些人要造反了！快去通报多勒密大人！” 眼看手下们渐渐抵挡不住猛冲猛撞的人群，看守头目有些着急了，他只能命人前去向自己的主子求援。 不多时，更多的守卫也加入到阻拦囚徒们的“铁壁”的行列中来，形势越发的紧张起来。 “杀人啦！”一个惊恐的声音喊道。 只见血花如红色飘带一般溅向了半空，之前那位年长的囚徒无声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他似乎没有在作反抗，只是在双方之间劝解调停。而就是这样一位温和的中立者被长枪捅穿了心脏。 愤怒恐惧绝望 这一连串的情感在囚徒们的心中蔓延，见血的时刻总会引起隐藏于心灵深处的那一缕的疯狂，这种疯狂会无限度放大，直至占据整个人心，那抹疯狂就叫做复仇。 “他们杀了我们的人！” “前后都是死，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跟他们拼啦！” “杀死看守!杀死领主！杀死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疯狂的血拼无可挽回地进行着，发展到此种时候，只有钢刀与鲜血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 林德呆呆地望着远处的血肉横飞，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他的心突然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罗伦镇被屠杀的那个恐怖的夜晚仿佛又出现在他了的眼前，那是一样的血腥、一样的残忍，一样的戳人心魄。 他发现身边的人跟他一样，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激烈的交战，却没有一个人有过激的激动。自己的同伴在为那微乎其微的活路而拼杀，而他们给与的更多的是冷漠与无动于衷。 “太残酷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等血腥的事情发生呢？愿伟大的天空神保佑他们。”林德听到身旁有人哀叹地祈祷。 “祈祷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去帮他们！”林德转身向那人喊道。 虔诚的教徒闭目不语，嘴里念念有词。 而另外一个人一脸鄙夷地回答了林德：“你既然那么有心，为什么自己不去，让别人上前送死。哼哼，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虚伪嘴脸再说，即使你就是去了，能改变什么，只是白白多扔下一具尸体罢了。” “你!”林德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他即将发作。 “林德，别听他的，确实，我们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有无能为力。”小男孩儿甩了甩林德的手，抬头说道。 林德看到小男孩儿脸上有种异乎寻常的成熟，他眼神中所带有的悲哀并非一般同龄人所持有的。 对需要帮助人的不作为，是因为我的冷漠还是怯懦，或许两者都有，但是我起码还有一块遮羞布来安抚心中的愧疚，我不能死，我要把这非人世界里的所见所闻告诉罗塔尔，不！告诉爱丝莉尔，那位掌权者家的长女才是最有可能拯救这些可悲人们改变家族陋习的女神。 就在这时，另外一端的远处传来一声震地的沉闷巨响，林德寻声将脸转了过去，只见巨型升降机的下方升腾起一片扑天的尘土。 “吱呀呀”一阵机械的扭动声，升降机的闸门被从上面打了开来。 数不清的战马在闸门内嘶鸣。几十名头戴樽型头盔，身穿锁子甲，外罩黑色罩衫的骑士纵马从升降机中冲了出来。 林德发现他们身穿的铠甲制式并非奥拉斯坦家族所有，骑士罩衫左胸部和手中黑色的盾牌纹绘的却是双眼冒火的骷髅。 他们在升降机前的空地上列好阵列，齐刷刷地举起长枪，一路怒吼着向叛乱中的囚徒冲了过去。 林德不忍直视，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就此展开。 如血的残阳已近西下，满天的老鸦盘旋，发出刺耳的哀嚎，食腐者的灵敏嗅觉让他们找到了这片刚刚进行过屠杀的现场。 矿井入口前，囚徒们已经开始默默地收敛起同伴的尸体，那些尸体被临时的堆放到巨型升降机的旁边，最后几乎有座小山那么高。那些不朽的灵魂正在被等待埋葬，以便可以顺利进入神的国度。 而那些没有战死的反抗囚徒，则被冲锋的骑士压制回到幽深的矿坑里面。随着一声命令，矿坑巨门外沉重的铁锁被重新锁牢。 看到这种情形，矿坑外无言的人们也有着自己的思量，不知道这是对反抗者的惩罚还是为了保守深藏在矿井深处的秘密。 “林德，我们也走！剩下的工作留给其他人！”当林德和小男孩儿把最后一具尸体抬到了尸体收容处的时候，小男孩儿说道。 林德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他擦了擦汗对小男孩儿点头答应着。 “再不走看守们就该清场了，晚饭没得吃倒无所谓，要是不能跟其他同伴分配到一个牢房的话那就糟糕透了，并且今晚你是聚会的主角。”小男孩儿说着就望向了之前约定好的集合地。 大约几十口人在那里呆着，他们为了不引起看守的注意，各自为自己编排着不同的“剧目”，但他们的目光都一致地望向了林德和小男孩儿。 就在林德和小男孩儿要去找他们会合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林德，今晚我要跟你在一个牢房里。” 那是撒鲁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聚会 已近午夜，牢房外狭窄悠长的走廊中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孤灯在空气中摇曳，泛黄的微光照亮着微乎其微的一小片地方，却无法照亮深邃的远方。 “叽叽……叽叽……” 一只灰色的大老鼠沿着走廊的墙角飞速地蹿过，却突然在孤灯下迅速地停了下来。 它几乎可以人立起来，小巧的耳朵不停抖动着，黑色的鼻子在发霉的空气中嗅了嗅，骨碌碌的小眼睛望向了不远处的一扇铁门，正是那里发出微弱而不同寻常的声响。 “都别睡了，打起精神，让那个睡着的醒醒，喂！别睡了。”说话的是杰尼克，他的声音在这牢房里显得低沉而诡异。 林德似乎也打了个瞌睡，他是被身旁的撒鲁给叫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扭头望向了身后铁窗外的夜空，今晚的月有些与众不同，微微泛着红光。 他知道今天是血月，一个季度中阴气最重的日子。如果是在过去的话，这天晚上母亲是一定不会让他出门的，并且会早早催促他上床睡觉。 但是如今的处境却与那时完全不同，他已经没有了家，只是一个孤单影只的路人，如浮萍般独自在这个世界中飘荡。 “林德，林德在哪里？”杰尼克突然问道。 “我在这里。”林德回答道。 “大家都来了吗？”杰尼克继续问道。 漆黑的环境中有人答道：“老大，我统计过了，瓦涅、瓦利西斯还有老乔恩没来，恐怕他们是被困在矿井里了，现在生死未卜。” 杰尼克低声咒骂着什么，黑暗中的人们也在低声议论着。傍晚不同寻常的地震、看守们血腥的镇压，这一切至今想来仍旧触目惊心，似乎还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德没有加入讨论，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别的谈话，与他呆在一起的撒鲁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除去他们，我们这里就只剩下四十七个人了？该死，居然比计划中少了三个，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逃跑的难度就会增添一分。”杰尼克不满意地说。 “老大，不是四十七个，是四十八个。”有人纠正道。 “还有我，无论你们想干什么，我必须要跟林德在一起。”说话的是撒鲁。 人们又开始低声议论，直到杰尼克重新开口他们才再次安静下来。 “好！好！管他是谁呢？现在能多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但是新来的记住，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组织的名号，也不准提起跟计划有关的一个字。”杰尼克说道。 “什么计划？”撒鲁问，他那金银妖瞳在黑影中依旧闪着光。 “该死，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还没入会就跟人提计划……今晚的聚会应该从新成员入会表决开始。新增成员两名，林德和……和林德的跟班……”杰尼克轻声说道。 “他叫撒鲁。”林德为朋友纠正道。 “管他呢？名字有那么重要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该死的，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进行下一单元的讨论了，谁制定的这该死的全员表决程序，简直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杰尼克不耐烦地说道，“小唐尼，从你开始！” “同意两人加入。”那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同意，两人。” “赶快点！都同意！” “同意。” “同意。” 最终林德和撒鲁在全员一致通过的条件下稀里糊涂地加入了逃亡党。 “好了，那些漂亮的祝贺的话也就不说了，也没什么可祝贺的，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要看咱们的造化呢？”杰尼克低沉着声音说道，“我说，在坐的各位，关于之前那次地震还有那些奇怪的骑士，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先说！”一个年长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从搭建升降机开始我就在这里了。这些年里，至于地震的事还是头一次发生，我觉得有蹊跷，当时没听从里面逃出来的人说的那些话吗？里面绝对有鬼……” “没有鬼的话，那些看守会故意把洞口关闭吗？还把知道内情的人给赶了回去。” “依我看是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话说回来，似乎这些看守是知道内情的。” “那奥拉斯坦家族到底要干什么？” “……” “……” 林德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讨论，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不经意间，他又抬头看了看远天上的红月，内心的各种情感又交织到了一起，让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撒鲁似乎看出了林德的魂不守舍，以为他在紧张害怕，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林德，你在想什么呢？如果你是为之后的事情感到忧虑的话，我想大可不必！诸神在你身上创造出的奇迹一定会再次发生的。” 奇迹，对……我从不会用剑但我却有一身的好剑术，我从没骑过马，但我却懂得驭马之术。神在给予我苦难的同时也在另外一方面垂怜于我。但是眼前……神迹与垂怜又能帮的了我们什么？ “我……我们，我们必须要尽快出去，要不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要让奥拉斯坦家的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赶快过来阻止那些邪神的教徒在这里打着奥拉斯坦家的旗号为非作歹……”林德突然脱口说出。 “新来的，你说什么？” “他说的我一点都不明白！” 林德的话题就如同黑夜中的一道炸雷在人群中爆炸，冲击着在场所有的人。 “林德，你这是……”撒鲁也不解地望着他。 “我说的都是实话。”林德对他的好友中肯地点点头。 很快在场的人们又安静了下来，静待着林德接下来的讲述。 “林德，你刚才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你能把之前的话再说清楚一些吗？”那是个熟悉而稚嫩的声音。 “嗯……好的……”林德答道。 随即他感觉有些紧张，因为他觉察到黑暗中有许多双眼睛都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当他正要继续往后的讲述时，杰尼克却插嘴打断了林德。 “林德，你这么着急地想往外跑，原来是因为这个，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并且你也应该知道那个传说！……”杰尼克说道。 我并不知道，林德心中想到，但隐约中他似乎也想起了地下洞穴中多勒密与另外一个黑衣人隐晦地提到过。 就在林德身旁，随着首领的话音一落他身旁的伙伴都炸了锅。 杰尼克继续说：“呵呵……关于那个传说，我们也是在某个王陵的古卷中看到的。原本那个秘密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在坐的各位中起码还有九个人知道，那都是过去一直跟随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了，我不想在这里依依列出各位的名字，这也是出于对各位的尊重……而更早的之前是十六个兄弟知道这个秘密，只是有几个已经折损在了寻找那受诅咒的宝藏的路上，活下来的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做阶下囚了，这都是贪图宝藏的后果。” “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人怯生生地问。 “呵呵，都是身外之物惹的祸……魔龙萨拉查德在上古神话中是出了名的敛财无度残暴成性，在它展翅天地间的时代里，根达亚大陆许多国家和民众都因为它的关系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神剑客萨德在魔女卡娅的帮助下，与魔龙交战于当时水土丰茂，沃野千里的卡瓦德王国。双方在天上地下水里火里足足打了七天七夜，卡瓦德王国被烧得寸草不生，而萨德最重将魔龙赶到了它的老巢，从矮人族手里抢到的地下迷宫。 “魔龙为了防止萨德的追赶。它用自各地掠夺而来的黄金借助龙焰的力量烧制出的一道隔绝地下迷宫和外界世界的屏障。而神剑客萨鲁则斩断了一座高山，把魔龙与它的无尽宝藏一起压在了下面。 “许多人认为那只是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但我们发现的可是标有地图的古卷。而我们这些盗贼的目的也相对简单，那就是魔龙守护的宝藏，听说只要取出一件来，那就够我们任何一个人享受一辈子的。还是贪欲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杰尼克的音调低沉了许多。 “后来我们来到了这里，卡瓦德王国几千年以后变成了卡瓦德大荒原，这里的很多地方果然寸草不生。 “我们找准了位置准备开挖，而就在这时我们也发现了天坑，以及在天坑周围活动的另外一群人。 “他们衣着华贵，举着奥拉斯坦家族的旗帜，看样子就是上等人，我们无法想象他们在这老鼠都不喜欢呆的地方干什么，并且他们对我们很不友好。本以为也是来寻宝藏的，遇到竞争对手不友好也是理所应当那个的，但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在宝藏上，还在我们身上。 “我曾怀疑过他们的来历，那些贵族子弟竟然是使用黑魔法的高手，齐克和鲁斯直接被烧成了渣，而投降的我们被带到了天坑下的这座矿井里。 “哈哈……这帮邪神的狗崽子！我明白啦！” 杰尼克说着突然发出神经质般的狂笑，只留下一群一头雾水的人们。 “林德，今晚我们就行动，从这里逃出去。新来的朋友也要跟紧哦，让你们知道知道逃亡党的能耐！” 第七十八章 红月出逃 林德从来没见过身形那么矫健的人，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一般，无声无息、迅捷准确地摸到了正在巡夜的看守士兵身后。 只听“咔嚓”一声，在那个倒霉的家伙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那道“闪电”扭断了脖子。 又是一声闷响，那个倒霉鬼就软塌塌地瘫倒在了地上，而眼睛还圆睁着。 “做得好，乔艾尔，手法不减当年！”盗贼头子杰尼克点头称赞道，只见他那耷拉着的眼眸中燃烧着异样的激动。 闪电般的黑影并未理会着盗贼头目，而是继续向前方摸去，将一道诡异的影子留在了身后，其他人则鱼贯跟在影子的后面。 林德和撒鲁也在行列之中，他们紧跟在杰尼克身后。当他们路过那具瘫倒在地的尸体时，杰尼克拔出那个倒霉鬼的佩剑递给了林德，自己则收走了一个钱袋、一个银制挂坠和一小串钥匙。 “林德，把剑拿好了，后面肯定有你打头阵的时候，还有那个……那个随从，一定要跟紧了！到时候别拖大爷我的后腿！”杰尼克边走嘴里边咕哝着。 林德点头微微一笑。 而撒鲁则显得有些不满，他略带讽刺地说：“就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把戏，有什么可炫耀的，到时候谁连累谁还不好说呢！” 盗贼头子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他的脚下居然悄然无声。 这可把林德和撒鲁都震住了，他们略有迟疑还是跟了上去，一行人消失在了昏暗而悠长的走廊拐角处。 一路顺利，那个叫做乔艾尔的“影子”又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一个打瞌睡的看守，他在死前依旧鼾声如雷，死之后也像睡着了一般安详。 另外一个死在他手里的家伙是个半夜放茅的高个子青年，睡眼惺忪的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乔艾尔锁住了脖子。只听对方轻哼一声，紧接着是骨头断裂的脆响，又一个倒霉鬼在大脑尚不清醒的时候做了糊涂的亡魂。 很快，牢房通向外界的沉重铁门就在眼前。借着挂在斑驳墙壁上的马灯的映照，这里的一切尚且看得清楚。 这是一个宽敞的门厅，有桌有椅，但摆放的很没规矩。角落里还堆放着各类杂乱的物件：臭气熏天的旧袜子、用剩没洗的碗筷、满是污垢的换洗衣物、还有看守们随便乱丢的武器、铠甲跟头盔，都是奥拉斯坦家族制式的。 “诸神显灵了！看来我们运气真的不错！”盗贼头子杰尼克看着眼前狼籍的景象忍不住兴奋地说道，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盗贼本性一览无余。 与首领一样，其他人也开始为这临时决定的计划能如此顺利而赶到兴奋。 “那帮遭天杀的看守肯定想象不到今晚咱们会有大动作，他们以为白天的惨剧足以吓破我们的胆，他们真是大错特错了！放松警惕吃亏的永远是那些自大的家伙！”杰尼克自信满满地对众人说。 之后他就着手指挥着众人分发起了被人随意丢放的东西，“抄有用的拿，头盔铠甲都给我穿上，人手发一件武器，管他呢？那把菜刀也带着……” 林德和撒鲁都分到了铠甲和头盔，除此之外林德拿着之前杰尼克给的那把长剑，而撒鲁挑选了一把长矛。 而即便杂物如此之多，仍然有十来个人什么都没分到，他们也只好等待着再有能得到战利品的机会。 “杰尼克，下一步我们怎么做！”林德走到盗贼头子面前问道。 杰尼克望着眼前沉重的大门只是面容猥琐地笑了笑，似乎他并不在意那把闩门的大锁。 “怎么做？……还记得牢门是怎么打开的吗？”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 之前在牢房的时候，在眼前一团漆黑的情况下，也正是杰尼克三下五除二地将牢门的暗锁自里侧打开。所以林德并不怀疑他有开锁的本事。 “奇林德，看你的了，动作麻利点，这点儿小事应该不用本大爷亲自动手了！”杰尼克挥了挥手。 一个长得像老鼠门牙奇大的小个子男人应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他在自己乱蓬蓬的卷发里摸索了一会儿，最后摸到了一根极为细长的银针。 “嘻嘻……”他一脸满意地走到大锁跟前，来回挑弄着锁孔。 “成了！” 奇林德那尖细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只听一声细微的轻响，门锁就被打开了。 “呼……” 杰尼克警觉地吹灭了马灯，门厅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暗到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该我们了！”黑暗中两个不同的声音似乎同时传出。 林德觉察到两个高大的身影同时与他擦肩而过，那种时机的把握，似乎就像之前安排好了一般。 “嚓……嚓……嚓……”又是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两道铁门就那么一左一右被人推开了。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让在场的人们精神为之一振。而红月所散发出来的异样光芒也顺便照进了门厅里，将照射范围所及的一切都镀上了红光。 “走！” 杰尼克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向门外冲去。 在根达亚的传说里，红月当空是邪魔重返人间的日子，顾这天晚上人们一般是躲在自己家里，没人无缘无故想要出门。 这一风俗也深深扎根在每个根达亚人的心里。看守们认定这晚是最为放松警惕的夜晚，而囚徒们也打赌看守们不会起夜巡逻。 眼前的景象映入众人眼帘。 天坑下的这一大片沙地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古怪嶙峋的大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还有一些开采工具、废弃矿车……而眼前所及的东西与大片的沙地一样被一抹异样的红光所覆盖。 而在众人对面的巨型升降机就像一只沉睡的巨兽，部分躯体泛着火光，而另一部分则掩盖在了峭壁的阴影之下，似乎在静静等待着猎物的上钩。除此之外，还有部分的沙地也掩没在了峭壁的阴影下。眼前的这一切显得是那样诡秘恐怖。 此情此景让林德不禁长出一口气，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而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伙伴正急促地大口喘着气，他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老大，怎么办！”有人问，“这片开阔地太扎眼了，咱们从阴影的地方绕过去！” “不！直接冲过去！红月当空，群魔乱舞，外出者必被妖灵困扰，这是一般人所认知的，但我们盗贼可从来不信这个邪！”杰尼克冷哼一声，他接着说，“那帮窝囊废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愿意孤零零地站在外面守夜，早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打瞌睡去了！再说……我们还穿着他们的衣服呢，大摇大摆地过去有什么可怕！” “杰尼克！还是小心点儿好！”撒鲁挡在了他的身前，“大家可是冒着风险跟你跑出来的，你得为大家的安全负责！并且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跟着你瞎跑，跑到那架升降机跟前干什么，你想过吗？那个庞然大物你操作过吗？” 撒鲁的考虑不可谓是不周全，有些人开始想打退堂鼓，许多人在小声低语着，但这并不包括那些跟随杰尼克出生入死过的那些盗贼。 “那架机器操作并不难，对我们盗贼来说并非难事。既然我能把你们带到这里，就一定能送你们出去！你能做的就是服从我的指挥。”杰尼克对这个刺头狠狠地说。 “这件事还是听撒鲁的，杰尼克！我们从岩壁下绕过去，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林德也说道。 “首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小唐尼操着稚嫩的声音说道。 “首领，还是不冒险得好……”像影子一般的乔艾尔也说道。 “首领……” 乔尼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 “嗯，好！小心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你们必须要听我的。”盗贼头目重复道。 这时候，众人才沿着峭壁下的阴影向升降机的方向绕过。 中途他们经过了被封闭的矿井出口。林德似乎依稀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发出凄厉的哀嚎，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又走了不多时，巨型升降机就在眼前，而堆砌在一旁的尸堆似乎也没有异样。 林德感到这里静的出奇，他在夜间眼力极好，但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躲在黑暗中的暗哨。也许是红月，也许是看守认为与一堆尸体呆在一起晦气，而从这关键的所在撤离了。 “兄弟们照之前商量的上！”盗贼头目一声令下，十来个囚徒冲到了前面，他们就像操作熟练的老手一样各司其职起来。 林德看得有些呆了，眼前这些人似乎是在操纵自家的机械，熟练而从容。 “咔……咔……咔……” 升降平台的闸门就那么被打开了，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矿井上空回荡。 “你们二十四个先在下面控制轴轮，小唐尼负责！”盗贼头子此刻展现出自己的领导才能，“我们先上去，到时候以升降机返回地面为信号，到时候我们再拉你们上去！” 林德惊讶地张大嘴，他身旁的撒鲁脸上也写满了困惑。 “林德，我们先上去！逃亡党的手段到底如何？”杰尼克咧着嘴得意洋洋地说着。 第三零三章 再回神殿 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暗黑精灵法师嘴里不停地吐着血沫，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阴狠而邪恶的笑。 “蕾丽安娜……”他轻唤着少女的名讳，但他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戏虐，“想不到在这里居然会遇见你……真是可惜了，就差……就差一点我就能取你性命了。” 蕾丽安娜冷冷地望着他，她并不愿意和这个侍奉邪神的暗黑精灵说过多无用的话，尤其是她知道对方命不久矣。 “我要问你，你们今晚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暗黑精灵法师发出一阵惨淡地笑声，“你到下面看看就都明白了……要知道今晚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就是没人算到你这位魔女也会回来参加……” 蕾丽安娜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她淡淡地说道：“下面是在进行曼瑞思仪式！你们正在将那些教徒们的灵魂转移到另外一群人的身体里！就像你们在白城那么做得一样。” 蕾丽安娜注意到眼前这位暗黑精灵法师的脸上那些细微的变化，“曼瑞思的仪式……这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 蕾丽安娜与希莉丝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她之前的推测一点没错。 “白城的事情就是你们一手操作的，你们将自己的灵魂置换到了那些大地母神神官或者司祭的身体之中，借此控制大地母神和天空之神的千万教众，并且用此来改变根达亚大陆的局势进而达到你们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说对了吗？卢西奥克？”蕾丽安娜冷冷地说道。 “嘿嘿……不愧是蕾丽安娜……”暗黑精灵法师阴笑着，“即使知道了这些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白城早已是血流成河，那座千年古城只剩下一堆残墙断壁。光明众神宣扬教义的时代已经结束，以后的光明诸神只会被人们慢慢忘记，哈哈哈……邪神不死，终将重生！而你们……包括你的那位皇子殿下最终都会与这个旧有秩序一起跌进那万丈深渊，我们邪神的时代终将到来。” “你是在做梦！”希莉丝不满地插话道。 暗黑精灵法师扭头望向了希莉丝，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可怕的咒怨。 “真没想到我今天会死在你的手里……呜呜……早知道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该要了你的命！” 希莉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在夏尔娜家门前封印住自己自然之力的那个暗黑精灵法师。 “你……居然是你……你们把夏尔娜她们怎么样了！” “嘿嘿……你很快就会和你的制毒师朋友在邪神的圣殿再次相会的……当你把你的灵魂交出来之时。”暗黑精灵法师越发有气无力地说道。 突然间他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希莉丝的眼睛，这让希莉丝感到浑身有上千只蚂蚁叮咬一样难受。 “你看什么！恶魔！”希莉丝怒斥道。 “我真是老眼昏花，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一个来自伊兰蒂尔的公主……嘿嘿……你可曾看到伊兰蒂尔的未来？拥有伊玟之血的你们都应当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你可曾在火中看到那种情景，嘿嘿嘿……”暗黑精灵魔法师说到这里便放声大笑，那声音如地狱般恐怖。 “别笑了！”希莉丝怒吼一声他手中的魔剑“雀鹰”便挥砍而去。 那个狂笑的头颅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下便也落入到那无尽的深渊之中，只留下那具向外喷血的身躯。 “你可以不用杀他，他很快自己就会死去。”蕾丽安娜眉头皱了皱说道。 “抱歉，蕾丽安娜……她说到了我的痛处。”希莉丝的眼神有些落寞，“那些可怕的噩梦经常会侵扰到我，我真不希望那些都在未来发生……” “梦是可以改变的，无需放在心上。” “谢谢你的安慰，有些事情你很难明白。”希莉丝幽幽地说道，“但现在，我们得往下走了……我想我们不应当只想着去救那几个姑娘。” “没错，我们也要破坏那个作恶多端的黑暗仪式！”蕾丽安娜说。 …… 飘渺的云雾遮蔽了那弯银月，大地脱下那层银装而回归暗淡。 吉尔纳塞独步走在了大地母神最高神殿前的那座广场上，眼前的景象荒凉而萧瑟，凄冷的夜风打着旋在她身旁经过，带动了她那飘舞的裙摆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她放眼四望，周围没有一点亮光，而那些高低不等的残破建筑在黑暗中如同乱舞的群魔一般，给人一种压抑的气氛，让人心惊胆寒。 她实在无法想象，半年前她还到访过这里，那时的白城宁静而安详，而时至今日这里却只剩下一堆让人心碎的残砖烂瓦。 吉尔纳塞踏着满地的瓦砾向不远处那座高大宏伟的神殿遗址走去。 那数不尽的石板台阶有些已经破碎，曾经战斗过的痕迹清晰可见，还有那些难以掩饰的陈旧血渍，天神之泪早已无法将其洗净。 她走过了最后一阶石阶，跨过了主殿前那高大粗壮的石柱而来到了殿里。 大地母神那充满母性光环的神像就在这殿内的尽头，令吉尔纳塞感到意外的是神像两侧的圣火依旧还在燃烧着，熊熊烈焰攀爬着空气向上升腾着。 吉尔纳塞深吸一口气，她缓步走向了大地母神的神像，她那清脆的脚步声在大殿内回荡着。 最后她来到了祈祷台前，她按着大地母神司祭的礼节跪地进行着祈祷。 她从不对大地母神祈祷，而在这荒废的神殿里这却是她的第一次。 就在她的祷告刚刚完成，她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同样清脆的脚步声，一种熟悉的气息同时出现在这大殿里，那气息诡异而邪恶。 吉尔纳塞眉头微微一皱，她藏在披风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法杖，她准备随时应对眼前的敌人。 “欢迎来到大地母神的神殿，我忠诚的信徒！”一个尖细的声音自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对于那个声音吉尔纳塞简直太熟悉不过了，她只是没想到那个嗜血成瘾的邪恶魔女竟然会隐藏在这里。 于是她自祈祷台前站了起来，回头凝视着渐渐显露轮廓的那个邪恶身影。 火光的照耀下，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她身着大地母神神官的长袍，但她嘴里却惊呼道：“吉尔纳塞！” 而吉尔纳塞此刻已经从起初的惊讶中恢复到镇静，她冷冷地说道：“莱雅……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第三零五章 分头而动 蕾丽安娜和希莉丝此时正躲在一座突起于地面的巨大岩石的后面，借着黑暗她们隐蔽了自己的行踪，同时也窥探着位于下方那如巨大脸盆一样的凹陷地，此刻的那里正灯火通明，人潮汹涌。 希莉丝皱着眉仔细地观察着下方的形势：她看到了那些如黑色蚂蚁一般密集的邪教徒们正围在一座圆形的青石祭坛周围低声祷告；几个头戴尖嘴乌鸦面具身披黑袍的邪教徒手持长柄镰刀分立在祭坛的几处入口台阶前；而在祭坛的中央，一个头戴高尖黑色神官帽身着华丽黑袍的祭司模样的老人正站在一座石台前，而一本古旧的书卷正摊放在上面。 这些都不是希莉丝关心的东西，她在寻找着夏尔娜的身影。许久之后她才在圆形祭坛背面的一处近乎死角的地方看到了几个正被五花大绑着的少女。 “这里就是黑暗祭坛吗？”希莉丝轻声问道。 “没错所有邪恶肮脏的仪式都会在这里举行，但这里只是浮在水面上的那一部分”蕾丽安娜低沉着声音说道，她的语气很是沉重。 “他们在等什么？”希莉丝又问。 “我想是在等你，如果是曼瑞思仪式的话，需要向灵魂引导者曼瑞思贡献七位纯真少女之血……” “看来我是延缓了他们的进程了。”希莉丝苦笑道。 “或许！还或许他们有替代的少女，那样的话他们应该在等待举行仪式的时刻。” 听到这里希莉丝不禁又抽了抽鼻子，她继续问道：“那个戴尖帽子的老头儿是谁？她就是法拉蒂斯神团的教宗吗？” 蕾丽安娜眯着眼向祭坛上望去，由于距离较远她根本无法看清老者的长相，但他确实穿着教宗的衣服，那件只有在重要仪式上才会穿着的黑色礼袍。 一般而言，如此规模的大型仪式必定要教宗亲自主持，更何况这是要进行曼瑞思的灵魂置换，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信徒。 但有一点让蕾丽安娜感到困惑，在这如此盛大的场合，她却没有感受到之前在配药室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强大而熟悉的魔法气息。甚至那些法力强大的长老与大魔法师们的魔法气息也在这里销声匿迹了。 “希莉丝，我无法确定……”蕾丽安娜喃喃说道。 “怎么了？你好像很犹豫的样子。”希莉丝说道。 “我感受不到任何强大的法力，要知道曼瑞思的仪式必须要有一个法力强大之人作为基石才能完成。还要用七位少女之血作为引导……我无法相信这是在做曼瑞思的仪式……或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蕾丽安娜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蕾丽安娜，你是说在这下面没有那种强大的魔法师，就像奥林赫特那样的，对吗？”希莉丝问道。 “没错，我甚至都感觉不到任何邪恶力量的存在……”蕾丽安娜狐疑道。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能下去救人了！”希莉丝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 “嘘！希莉丝，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要知道那些最高评议会的老头儿一个比一个狡猾，而教宗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对手。他们阴险诡诈，只会想得比我们还多，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蕾丽安娜解释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要搞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怎然，蕾丽安娜你想干什么？” “希莉丝，这个你收着。”蕾丽安娜从怀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瓶放在了希莉丝的手中。 “这是什么？” “这是法拉蒂斯之毒。”绝美的少女淡淡地说道。 而听到这里，希莉丝的心咯噔了一下，那个小瓶险些从她手里掉到了地上。 “小心拿好它，希莉丝！”蕾丽安娜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找制毒师夏尔娜！你是为了它，而你也一定知道关于破解希努瓦拉之泪的方法。” 希莉丝疑惑地点点头，“你要干什么？蕾丽安娜！” 只见蕾丽安娜将自己身上那件纹着法拉蒂斯纹章的黑色斗篷披到了精灵少女身上。 “好了，希莉丝，混到那些邪教徒中间去，悄悄靠近到你要救的朋友身边。”蕾丽安娜淡淡地说道。 “那你呢？”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制造点混乱让你有时间动手，记得来时的路，或许夏尔娜会为你带路，逃出去，到林德身边去。” “蕾丽安娜……” “答应我，要好好照看好林德。” “你到底要干什么！” “毁掉它……” 希莉丝静静地望着蕾丽安娜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庞，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与感动。 就在这时，她感到黑暗中的蕾丽安娜已经站起了身来，她已经离开了自己并向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去了。 希莉丝深吸了一口气，她将那个装有法拉蒂斯之毒的小瓶小心地藏在了衬衣下的口袋。 她轻轻地站起身来并将蕾丽安娜留给自己的黑色斗篷重新整理了一下，她将兜帽拉起并将把柄魔剑“雀鹰”藏在了自己身下。 她轻盈而小心地离开了原本躲藏的岩石，沿着一条弯曲向下的石板小路来到了凹地下方。 她渐渐混入到那些低头吟诵邪神的虔诚教徒的中间。 “邪神祝福你……我的姐妹。”不时有人向她祝福示意。 这样的祝福让希莉丝感觉有些怪异荒诞，但她也只能学着对方的样子说道：“邪神也祝福你。” 她在人群中悄然向祭坛中央靠近，似乎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 当她接近祭坛下方时，她终于看到了夏尔娜，此刻的她正四肢捆绑一脸无神地躺在青色的地板上。 但希莉丝已经无法与她靠近了，在他们之间相隔着一群正在跪拜祈祷的邪教徒。 “夏尔娜……夏尔娜……看看我……快看着我！！”希莉丝嘴里焦急地默念道。 就在这时，夏尔娜果然看向了她。而那原本空洞无光的眼眸突然多了一丝灵气和希望，她看到自己了！ 第三一六章 老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魔龙发着低沉的声音问道，一抹白色的烟尘从它的鼻子间喷了出来。 “你可以叫我老鸦，说到底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而在我身后这位可是安达希里亚帝国的继承人奥兰格斯殿下。”黑衣男子说道。 魔龙并不理会他们的介绍，它那带有尖刺的尾巴在半空中随意扫了一下便发出了低沉的怒吼“那个……那个锡杖为什么会在你们的手里……我恨透了它，龙不喜欢被那东西束缚着……” “如果你愿意与我签订契约的话，也许我就会考虑不再用那锡杖来治服你……”奥兰格里突然说道。 “哼哼……你想让我做什么？”魔龙轻蔑地问道。 “我要你帮助我征服根达亚大陆，我相信借助你的财富和魔力，你一定会助我做到的。”奥兰格里说道。 魔龙发出一阵骇人的狂笑声，这让在场的两个男人感到惊愕。 “你们真是痴心妄想，就凭你们也配支配根达亚，真是笑掉大牙了！”魔龙轻蔑地说道。 “如果你不遵从我们的话，那只有用权力的锡杖来控制你了！”老鸦恶狠狠地说道。 魔龙发出一阵怒吼，它又将火焰喷向了两个男人，只是在权利的锡杖面前，它根本无法伤到他们分毫。 “我说了，龙不喜欢那个，要用那锡杖控制龙，最后只会像他过去的主人一样，被万龙之焰所吞没！”魔龙威胁道。 “在被龙炎杀死我之前我会让你先死！和我签订契约，不然我就用权力的锡杖让你生不如死！”奥兰格里威胁道。 “那不可能了，即使杀了我也做不到！龙的一生只会与一个人签订契约，而我已经违背了信约，与两个人都签订过信约了，但那种背景下这种信约是值得遵从的……但是如果是第三个，也就是你的话，恕我死也难以遵从……”魔龙说道。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结束和那个人的契约而重新与人签订契约呢？”奥兰格里问道。 “除非那个人死了，而你能让我愿意与你签订契约……”魔龙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呵呵……只听你说要征服根达亚就足够让我看不起你的了，充满欲望与野心之人，混身血淋淋的腐朽臭气。”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这就去杀了他！”奥兰格里冷冷地说道。 魔龙并不答复他而是冷哼一声便抬起头望向了他们的身后。 “与萨拉查德签订契约的是我和林德。”蕾丽安娜在黑暗中渐渐显了身形，她就站在他们身后，她打亮了法杖头端的微光。 “蕾丽安娜小姐！”奥兰格里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叹音，他的脸色很快就转向了阴沉。 “没错，真想不到在这里又遇见了你，奥兰格里殿下……上次是什么时候？恐怕还是在荒冢厅的时候，那时候你明明败给了林德。”蕾丽安娜淡淡说道。 “那只是个意外，并且那时候我没想置他于死地，但是……现在林德怎么样了，我可是听说他中了希努瓦拉之毒，要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阴沟里。”奥兰格里轻蔑地说道。 蕾丽安娜冷哼一声，她走向了魔龙萨拉查德，而魔龙很温顺地接纳着她，这让站在对面的奥兰格里很是嫉妒和恼火。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蕾丽安娜冷冷地撇了他一眼。 “蕾丽安娜，要知道你可是魔女，法拉蒂斯神团的魔女，这个标记你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了，既然林德死了，你不如重新考虑考虑我之前的请求，以你的美貌与智慧，还有强大的法力，做我们安达希里亚帝国的王妃，借助你和魔龙的力量，我们足以驰骋整个根达亚世界，到时候我们会一起统治这片久已分裂的大陆，最终一定会名垂青史的。”奥兰格里语气一下子变得恳切起来了。 魔龙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它似乎在为奥兰格里之前的言辞而感到愤怒，而蕾丽安娜却对他冷眼相看，嗤之以鼻。 “做你的春秋大梦！奥兰格里。”绝美的少女冷冷说道，“林德现在活得好好的，他不会因为你这恶毒的言语而倒下。” “骗人的！那怎么可能，要知道是你的老师奥林赫特先生亲自对我讲的，林德中了希努瓦拉之泪的毒……那不可能……希努瓦拉之毒可是无药可解的……”奥兰格斯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他发出一阵咆哮。 “那确实是无解之毒，但要知道林德与萨拉查德签订的契约已经让他有过人的体格，另外大地母神神庙的几位强大的法师也在帮他摆脱病痛。现在我倒觉得你的想法有些荒诞不经，让我觉得可笑……至于我那位曾经的老师，我早已与他决裂，如果你想要去找他合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话，你可以去卡拉姆斯城的黑城堡里去把他从地底给挖出来。”蕾丽安娜冷笑道。 听到这些奥兰格里那张英俊的面庞上只剩下了铁青。 而魔龙也在此时发出一阵咆哮：“快滚，恶毒的人类，别脏了我的地方！” “殿下，我们该怎么做才好！”老鸦对奥兰格里恭敬地询问道。 “我们走！”奥兰格里冷冷地说道，“但早晚我们还会回来的。” “殿下，权力的锡杖就在我们手里，恐怕要找其他龙地话还要费更大的功夫，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老鸦依旧不死心。 这时候蕾丽安娜才注意到奥兰格里身旁的这个长相并不出众的中年男人，一头橙色的短发，下巴上留着些许的胡须，而他黑色披风下面是奥拉斯坦家族骑士常穿的那种银色铠甲，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 “听你主人的话，离开这里，今天我没有兴趣跟你们纠缠太久。”蕾丽安娜语气中有种压迫一切的力量。 奥兰格里转身就已经向着黑暗的远方走去，他手中的火把渐渐远去。 而老鸦却迟迟地站在那里，这让蕾丽安娜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不走？”蕾丽安娜问。 “魔女大人，我是法拉蒂斯神团在卡瓦德地区的负责人。”老鸦说道。 “那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法拉蒂斯神团玩火上身，它已经不复存在了。”蕾丽安娜并不看他，只是冷冷说道。 老鸦说道：“法拉蒂斯神团存在数千年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并非如魔女大人所说的那样不堪。” “你想说什么？”蕾丽安娜不解地问。 “星火燎原……只要有一个火苗还在，法拉蒂斯神团就还会恢复元气，魔女大人，总有一天法拉蒂斯神团还会卷土重来的，魔女大人，您要明白……” “明白什么？”少女冷冷地问道。 那个叫做老鸦的人发出一阵阴邪的怪笑也渐渐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第三二一章 殿外长廊 在大地之母神殿最中央的那个房间里，莉莉丝帮着林德检查伤口，而站在他们旁边的除了希莉丝和安杰诺之外还有十几位法力强大知识渊博的高阶神官或司祭。 “似乎比预想中的要好。”莉莉丝抬起头看了看安杰诺，“这一定费了你不少的法力。” 安杰诺轻轻点点头，“只要能把小殿下的毒治好，费这点儿法力又算得了什么。” “安杰诺，真是谢谢你。”林德也开口说道。 “请您无须这样讲，保护您的安全是我安杰诺义不容辞的事情。”安杰诺恭谨地答道。 莉莉丝让身旁的两个司祭帮林德将胸口的绷带重新换好，她对在场的众人说：“好了，今天先到这里……我看暂时我们可以把林德殿下身体里的毒性控制住，今天就不劳烦安杰诺先生了，亚罕神官、费雪神官，今天林德的治疗就委托给你们了……” 两名年纪较大的神官恭谨地答应着。 莉莉丝瞟了一眼安杰诺，她说：“皇子殿下现在要休息了，我们大家先离开一下，我想希莉丝公主可以和两位神官留下来照顾她，其他的人就先回去！” 众人应和着依次离开了房间，而希莉丝则坐在了床旁陪林德说话。 莉莉丝给安杰诺使了一个眼色，安杰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两人也一起出了门并来到了一天能看到远方云海地露天长廊。 “距离上次离开有多少年了。”莉莉丝望着殿外的美景问道。 “也有十多年了！上次回来还是为了弗洛里安和拉德丽蒙的事……”安杰诺默默地答道。 “这次是为了他的儿子？是这样吗？”莉莉丝转头望向了安杰诺。 “没有什么是瞒得过你的眼睛的，莉莉丝……”安杰诺说。 “如果真如你这么说的话，那就并非只是为了林德……你是知道的，希努瓦拉之泪根本无解，而你已经将他的毒情控制到了极限，即使回到白城我们能做到的也很局限，只能无限期的帮他控制，但就怕有一天毒性进入心髓，那样的话即使是你我合力，我们也无力回天。”莉莉丝说。 “林德的情况我心里有数，我不会等到那天的出现……其实这次还要多亏了蒂雅娜，如果不是她的话，林德恐怕根本等不到我的赶来。” “蒂雅娜？你见过她了？”莉莉丝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原本发誓再不回白城的她还是违背了誓约回来了……” “她来过白城！”莉莉丝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也是为了林德，在你们受到邪恶附体的时候，她保全了林德，还找到了破解希努瓦拉之泪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说……她去过了禁忌之厅……那怎么可能！先师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的，当年奥林赫特和她就是因为禁忌之厅才被赶出白城的……难道说那把丢失的钥匙……”莉莉丝想到这里不禁深吸了一口冷气。 “莉莉丝，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就连洛林格斯，我都未曾说过。”安杰诺盯着莉莉丝说，“你和蒂雅娜那么多年的恩怨都应该放下了，现在你是大地母神的最高司祭，而蒂雅娜这么多年也从未觊觎过你的地位，你们应该和好如初。” 莉莉丝向前走了两步，她把手搭在了护栏上向远方眺望。 “我和蒂雅娜的事情都是过去了……只要她能放得下，我怎能与她过不去呢？当年，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莉莉丝幽幽地说。 “那好，次来白城的一个目的算是达到了，那就是化解你和蒂雅娜多年的恩怨，我想只要大地母神重新召唤她，她会回到这里来辅佐你的……并且像你我一样，她也获得了母神赐予的神寿，和你我一样不老不死……” “那我明白了，我会以母神的名义召唤她回来。”莉莉丝蒂娜点头。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 “那是什么？” “我想让大地母神神庙和天空之神神殿承认林德在瓦兰利亚王国的合法地位，并为他的登基举行加冕仪式。” 莉莉丝点点头：“当年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导致暮星城的陷落，现在想想都是我心头上的痛……大地母神神殿一定鼎力支持林德殿下复位。但万圣山那边……天空神殿还需要您去找魏斯曼大人去说……” “有这个答复我就很满意了，那边我会专程去走一趟的。”安杰诺说。 “那是你的事情，安杰诺……”莉莉丝叹口气说。 两人对着外面的云海沉默了一会儿，安杰诺又开口了。 “弗洛里安殿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他和那位魔女一起走的。” “你说的是吉尔纳塞？” “那还会有谁。”莉莉丝苦笑着说。 “对于殿下受到的诅咒你们有办法吗？”安杰诺问。 “没有，也许只有邪神自己才能解开那个诅咒……”莉莉丝苦笑着，“也许那个诅咒注定了他无法与拉德丽蒙再次相见。” “那是他们的宿命，拉德丽蒙到现在都无影无踪，已经十多年了！” “没错，她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孩子……”莉莉丝叹口气说。 “没错……”安杰诺附和道，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莉莉丝，关于曼瑞思的灵魂置换为什么会发生在了你们身上？有什么眉目了吗？” 莉莉丝摇摇头，“至今没找到什么证据，但我们内部一定已经有了邪教徒的渗透，并且那是一个对我们大多数神官和司祭都很熟悉的人…曼瑞思的仪式必须需要我们身上的一件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一片指甲……而需要排查的人太多了……我想随着事件的泄漏，那个隐藏的奸细可能已经逃跑了。” “但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莉莉丝，这次的教训已经足够惨重的了。”安杰诺说，“这次如果不是蕾丽安娜的话，恐怕大地母神神殿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错，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了她，我会亲自向她道谢……” “莉莉丝……” “什么？安杰诺……” “如果林德要选皇妃的话，那会选什么样的人呢？”安杰诺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必然是一个能帮他巩固皇权的人了，有几个国家的公主都与林德岁数相仿，到时候又要有你一阵忙了。”莉莉丝说道。 “如果是魔女的话呢？她能成为皇妃吗？” “安杰诺，你在说笑吗？” 第329章 新月城 安杰诺拄着法杖回到了马车跟前，两个负责护送他们的骑士也策马在马车前打着转。 林德望着大魔法师那略显疲惫的身影问道：“安杰诺，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林德……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安杰诺答道，他的眼眸又瞥向了身旁另外两位骑士，“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两个骑士互相望了望彼此，其中一个骑士驱马来到了安杰诺的身前，微微弯了弯腰说道：“感谢有您在这里，尊敬的魔法师先生。至于您的疑问，我们也无法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我只知道许多从东边逃过来的难民告诉我们帝国的东面山谷地区突然出现了一支魔物军团，正不停地袭击村落和城镇，并一路向我们这里烧杀抢掠而来，亲王大人让领地里所有的人都进入新月城避难，并且我们也在收拢领地里所有的军力用在抵御魔物上……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我们希望大魔法师能帮我们一起抵御那些邪恶的魔物……” 林德和希莉丝互相望了望彼此，他们的视线又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安杰诺地身上。 只听安杰诺沉吟了一声，他在犹豫，留在新月城的确可以帮助这里的领主和居民，但这必然会耽误他们前往精灵国度的行程。 要知道虽然林德现在身上的病情确实稳定了许多，但每浪费一天，那死亡的威胁就会增加一分。 在这位小皇子的生死却关系着另外一个泱泱大国的气运。 “林德，选择权在你手里。”安杰诺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们也可以选择星夜兼程，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会抵达辉夜堡，到时候我们会在那里休整，然后再往北走，这条路会很安全……” 一时间，林德注意到身旁的四个人都直勾勾地望向了他。 他看了眼身旁的希莉丝，精灵少女较之过往沉静了许多，似乎自她从卡拉姆斯城回来之后就一直如此了，多了几分成熟，少了一些冲动和莽撞。 “林德，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听你的。”希莉丝淡淡说道。 而那两个将头盔面罩掀到头顶的骑士也一脸期许地望着他，很明显他们希望安杰诺能留下来帮助他们。 “我们去新月城！安杰诺，我想有很多人都希望有个伟大的魔法师帮助他们守卫最后的堡垒。”林德说道。 “好的……我的……小……小主人……”大魔法师略微弯腰说道。 “这时不能久留，我们快点儿走！”希莉丝也说道。 “没错！我们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魔物军团离我们只有一两天的路程了。”一个骑士说道。 事不宜迟，一行人稍作休整便继续沿着前方的道路向远方的新月城继续行去。 大约午夜时分，林德注意到前方的夜空下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筑若隐若现，建筑上的灯火如一条看不见边际的火龙一般绵延不绝。 马车行进的速度一下子减慢了下来，而两侧护卫的骑士也似乎放松了许多。 林德意识到他们已经接近了新月城了，很快那如巨人一般连绵不绝的城墙越发的清晰，那似乎是他见过的最高大的城墙，而在城墙后方的一座小丘上还有一座高大雄伟的城堡，那应当就是城主的居城了。 对于这座城堡的主人，林德还是很好奇的。 正想到这里，马车就已经接近城墙外的护城河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和轮轴转动的刺耳金属摩擦声，巨大的吊桥也被放了下来。 一行人顺利地通过了吊桥和杀人洞，穿过了厚重的城墙门洞来到了城墙后。 林德注意到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不同的人群。 成建制的吉斯曼帝国的精锐兵士正在枕戈待旦，骑士们也在自己的战马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几十台巨型的投石机也被推到了进攻的位置上。 不远处的铁匠铺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铁匠们在忙着赶制防御用的武器。 而老人、孩子和妇女正在忙着向城墙上搬运箭矢和火油。 林德正看着这一切出神，突然一骑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驶而来，尘土在马蹄后飞溅。 护送马车的一位骑士催马上前与前来的骑士做了简短的交流，两位骑士便一起翻身下马并向马车这边走来。 新来的骑士与坐在前面的安杰诺互相致意问好之后又来到了马车包厢前。 林德注意到这是一位年长的方脸骑士，浓眉大眼，脸庞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没有留胡须。 但当这位骑士看到林德之后，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震惊的神情。 “是你！”方脸骑士惊呼道，“我认识你！你是那时的那位皇子！林德殿下！” “你……你怎么知道！”林德也惊呼道，他望了眼身旁也在吃惊中的希莉丝。 “在希兰达城外，您和我的主人挥剑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的主人很钦佩阁下的武勋和气度。只是没想到您会来这里！”方脸骑士说道。 “你的主人？” “没错，我的主人正是拉穆罕亲王殿下，而这座新月城正是我家主人的居城。”方脸骑士毕恭毕敬地说道，“我想我应该带您去见见我的主人，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这里，林德感到心里越发没有底，作为昔日战场上的对手，今天自己来到了这座城市，无疑就相当于羊入虎口，以自己现在的身体如何脱身都是个问题。 但他在那位方脸骑士身上没有看到半点儿杀机，更多的是诚恳和尊敬，似乎还有激动和喜悦。 马车跟随着重新上马的方脸骑士向着城市的深处继续前行。 “喂，安杰诺大师，我们就这么跟着他走吗？”林德把头探出窗外低声问着驾驶位置上的大魔法师。 他听到了前面发出了一阵苦笑：“小殿下，我也没想到你在吉斯曼帝国也会如此的出名……没办法，他们似乎没有恶意，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也没法与他们有什么冲突，不然我们去看看！” “那好！”林德只得答应，他的脸色变得有些焦虑。 希莉丝看出了林德顾虑，她拍了拍林德的右手，说道：“没事的，林德，如果他们敢对你做什么的话，我的弓箭不会轻饶他们的。” “嗯，我没事，希莉丝，害你为我担心了。”林德勉强笑了笑。 而就在这时，马车停在了内城墙后的一所大宅子前面。 方脸骑士率先下马，把缰绳递给了一个守门的卫兵，林德和两个伙伴也陆续下了马车。 林德抬眼望去，只见二楼的阳台上有个高大的男人正望着自己，那正是一身戎装的拉穆罕亲王。 第330章 大战前夕 一行三人在方脸骑士的引导下来到了宅子里面，看样子这里应当就是那位拉穆罕亲王的临时指挥所，只见里面有一个不大的沙盘，上面有一些军力部署的标识，而沙盘周围有十几位等候着的将领和一些谋臣打扮的人。 林德一眼就看到了瓦伦廷老爹，老人家精神矍铄，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少年的到来而感到惊讶，他微微点头致意着。 林德也回以礼节性的问候，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拉穆罕亲王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原本略显吵闹的大厅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只见这位身材魁伟的亲王张了张双臂就向林德走了过来。 “欢迎你，林德殿下。我之前说过什么来着……我希望下一次与你见面就不是刀剑相向，而是在宫廷欢迎宴会上，可惜的是……我们现在有麻烦了，只能在这里欢迎你了。” 拉穆罕亲王的话一说完，他身旁的那些幕僚们都发出了一阵“呵呵呵”的笑声，大厅里的气氛很是融洽，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意味。 瓦伦廷老人也上前几步，他也满脸笑意地说道：“欢迎你，我的小殿下，很不凑巧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只能在这里简短的寒暄了。” 与此同时，这位年近古稀的矍铄老人把视线移到了希莉丝和安杰诺的身上，尤其是看到安杰诺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激动得光。 “我的老朋友，真想不到你会在这里。”安杰诺首先站了出来。 而站在一旁的拉穆罕亲王也眨着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亲王殿下，我忘记介绍了，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安杰诺大法师，当年我在白城求学时认识的好友。”瓦伦廷老人介绍道。 拉穆罕亲王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难道这位就是曾经大地母神神庙最高祭祀、瓦兰利亚王国的宫廷魔法师、弗洛里安皇子最亲密战友的安杰诺？” “没错，正是他。”瓦伦廷说道。 “真是诸神显灵了！在这关键时刻，有这么重要的朋友能来助我们一臂之力！”拉穆罕亲王掩盖不住满脸的兴奋说道，而他的眼神也移动到了希莉丝身上，“这位来自北方精灵王国的姑娘是” 希莉丝微微屈膝礼节性地行了一礼，“亲王阁下，我的名字叫希莉丝。” “哦，希莉丝高贵的精灵小姐，欢迎你来到新月城。”亲王说道。 林德说道：“希莉丝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她是位百发百中的弓箭手，还是一位上位精灵使。” 最重要的朋友，听到这里精灵少女心中泛起了一些波澜，但她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平静。 “太好了，有几位帮我我们守城，我们一定能击退那些魔物，保卫我的人民。”亲王又说道。 “亲王阁下。”安杰诺说，“我会和希莉丝帮助你们对付来袭的魔物，但请您务必要保证小殿下的安全。” 拉穆罕亲王脸上抹过了一缕诧异，“林德林德怎么了？难道难道传闻都是真的？” “抱歉了，亲王大人，我有伤在身，恐怕这次帮不上阁下太多了。”林德答道。 只见这位健壮的亲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很快他便转头对身后的瓦伦廷老人说道：“瓦伦廷，带林德殿下回主城去，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瓦伦廷老人欠身答道：“请您放心好了，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拉穆罕亲王微微点点头，“林德殿下，在我这里好好养伤，等我们把来犯之敌解决了，我会举行盛大的宴会来招待你和几位尊贵的客人。” “我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只是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林德说道。 “林德”希莉丝小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希莉丝，抱歉我的任性把你也卷进来了，我自私的希望你能帮这里的人们。” 希莉丝摇了摇头，她那张俏丽的脸蛋上泛起了一抹笑意：“我早就知道你这个烂好人会有这种决定了，不然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德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大厅外传来了一阵阵嘈杂声，更远处似乎隐约还夹杂着魔物的怪叫。 一个传令兵这时未行通报便推门闯了进来，单膝跪下便禀报道：“魔物魔物朝着我们这里来了，好多的魔物” 大厅里的人们都紧张起来，几位将领在扈从的帮助下开始整理御敌的铠甲，谋士们对着沙盘开始谋划着对付敌人的方案。 拉穆罕亲王戴上了仆人递上的头盔，他镇定地命令道：“准备爆破弹和滚油，弓箭手城墙上严阵以待，骑士和步兵都在城墙下严阵以待。诸位随我到城墙上去。” 说罢，拉穆罕亲王提起一面画着黑底红月的盾牌和一只长枪便走出了大厅，将领们和谋士们也陆续跟在了他的身后，安杰诺也跟在了亲王的身边。 最后离开的是希莉丝，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留在大厅里的林德，那双明眸中似乎泛着一种不舍的光芒。 但最终精灵少女还是离开了，大厅的中央，林德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周围是众人离开后没有收拾留下来的一地狼藉。 林德轻叹一声，他似乎从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没用。 “林德殿下，跟我走！已经有人在外面预备下了马车。”瓦伦廷老人的声音出现在了少年身后。 “哦，好的”林德默默地点点头，他呢喃道，“大家都去战斗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没用。” “殿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瓦伦廷问道。 此时，林德才从之前的失神中回过神来，他眨着眼问道：“我我说什么了？” “殿下什么也没说，但什么也都说了” 林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瓦伦廷老爹，我们去的那座主堡能看清城外的战场吗？” “可以看清，那里有新月城的制高点，那里也是我们防御的最后堡垒。愿战争女神与我们同在。” “蕾丽吗？”林德喃喃道。 第334章 亲王的决定 天刚刚朦朦亮，远处的天空尚处在一种丹青色调下，林德一行三人便已经启程上路，向着更远的北方重镇辉夜堡前行。 拉穆罕亲王站在破败不堪的城头望着那辆渐渐远行在旷野之上的马车久久地出神。 陪在他身旁的依旧是那位同样来自于白城的老者瓦伦廷。 “来去匆匆呢……”拉穆罕亲王叹声说道，“果然如传言的那样吗？那小子被自己身后的人暗算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瓦兰利亚依旧还是那么个烂摊子！” “这个不说，这个世道本就比想象中更不太平！在我看来远比那场邪神之战前还要糟糕。”瓦伦廷神色肃然道。 拉穆罕亲王瞥了一眼身旁的老人，淡淡道：“昨晚一战若是没有他们在的话，一直让我引以为傲的新月城防御体系不过是一张轻易就能戳破的羊皮纸……而这仅仅只是大战在即前的一道开胃菜而已……往后要如何是好呢？” “必须要提醒帝国其他的领主和军团长早日整军以备不时之需……仅仅是我们吉斯曼帝国还不足以应对未来的战争，我们需要让根达亚大陆其他的势力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管是亚兰特王国还是米特兰帝国，或者帕里斯王国、阿尔诺王国无论是谁都不能做壁上观。”瓦伦廷说。 “谈何容易，各国都一样，为了眼前的一点儿利益鼠目寸光。说真的，根达亚需要一个称得上统一的瓦兰利亚王国，难道不是吗？”拉穆罕亲王说到这里自嘲地一笑。 “殿下的意思是” “如果仅仅帝国亲王的话，我是不希望自己国界的另一边有一个强盛统一的强敌。但作为根达亚大陆的普通人来说，我希望这个纷乱已久的国家能够重归以往的荣耀。” 瓦伦廷老人捋着胡子微微一笑，远方那辆折向北方的马车已经只有一个黑点大小了。 “那个孩子能做到吗？” “嘘，瓦伦廷，一切尽在不言中！”拉穆罕亲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转身向城墙下走去。 瓦伦廷跟随了几步，却见到城墙下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队伍已经整装待发。黑底红月的燕尾条旗在晨风中舞动着。 而那位英武非凡的亲王接过了侍从递过来的头盔便翻身骑到了一匹黑如午夜的高头骏马之上。 瓦伦廷顿感不安，他眯起了那细长的眼眸问道：“亲王殿下已经决定了这次行程了？” 拉穆罕亲王爽朗地一笑，他那双敏锐的眼眸似乎能洞穿一切。 “瓦伦廷，新月城的修复和军力的召集就有赖你了，犹豫了那么久……这次米坦尼城我非去不可了。” 米坦尼城，那正是吉斯曼帝国的首都，有着“真主之城”的别称，根达亚腹地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没有皇帝陛下的召见，殿下擅自离开封地……” 拉穆罕亲王神秘一笑：“还需要问他吗？我只是要去拿回那本应属于我的东西。” 瓦伦廷微微弯腰行礼，他目送着这支精锐的亲王卫队沿着另外一条官道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当夕阳的余晖将那辆疲惫不堪的马车的影子拉长的时候，在荒凉的原野尽头渐渐有了零星的人烟。 林德靠在一侧的车窗向外望去，不远处的一块条石上坐着一个有着黑色卷发皮肤略黑的瘦削牧羊男孩儿。 两人年龄相当，林德望着他，他也望着林德。 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眸空洞而麻木，干裂的双唇微微蠕动。他的怀里抱着一只不大的羔羊，另外几只健硕的成年白羊零星分散在植被稀疏的周围。 林德转过视线却恰好与安杰诺视线相交，此时更熟悉路况的希莉丝在前面驾驭着马车。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安杰诺一脸认真地盯着林德。 “什么……什么怎么样……”林德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一路从新月城来到这里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安杰诺问。 在林德的眼里，这位大魔法师很多时候都在扮演着严师和指引者的角色。 “嗯……”林德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眸，“有很多疑惑，不知道该如何知晓真相，心中装着好多东西却又混在在一起，像是解不开的乱麻一样。” “这就是你一路沉默不语的原因？” “也许是！有些事情真的想不明白……” “那就何必去想得太明白呢？”安杰诺淡淡一笑，“许多事情太明白的话只会徒生很多烦恼，就像小殿下此刻的心境一样。” “安杰诺……”林德瞪大了眼睛。 大魔法师将视线移向了窗外，他说：“要来的总归会来，小殿下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对于眼前大魔法师的说辞，林德似乎能听出一些话外之音，但似乎也有些东西不甚明了。 但危机依旧存在，那不单单是关系自己一人生死的问题，无论是白城还是卡拉姆斯城事件以后，那似乎都只是真正灾难前微不足道的波澜，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或许才是细思极恐的。 安杰诺看似风轻云淡，但一路上他除了零星几次轻描淡写的交流，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默不作声，脸庞看似悠闲，但那悠闲背后或许是一种难以被人发现的心事重重。 林德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远处火烧般的晚霞，他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心口无端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冰冷和惆怅。 相比与这位表面平静的大魔法师坐在一起，他更觉得与精灵少女希莉丝坐在一起才会感到轻松惬意。 希莉丝执意要做车夫驱马前行，是她希望昨晚一战中体力严重透支的大魔法师能够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棚上传来了希莉丝敲击的声音。 “怎么了？希莉丝？”林德开口问道，与此同时他伸头往窗外看去。 此时马车正沿着土路停靠在坡顶，前方是一片广阔的荒地，与远处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山峦几乎看不出什么界限。 而在眼前这片荒地的极远处可以看到一个个长条状的“黑点”，一排排定立在道路的两旁。 因为隔得太远，林德只能大概看到个轮廓，他想象不出那些奇怪的“黑点”到底是什么。 他抬头望头顶望去，白鹰发出一阵长鸣向前方翱翔而去。 而在马车的另外一旁，安杰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向前来到了坐在驾驶位置的希莉丝身旁。 “我们要绕路吗？不去辉夜堡了，经由瓦兰利亚和吉斯曼边界的多隆姆河渡口穿插进入米特兰国境？”希莉丝问。 “那太远了，也不见得就会平安无事。”安杰诺沉声说道，他那双俊美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线。 希莉丝叹口气：“前方看样子也不太平。” “这一路就没有什么坦途可言了，不介入这里的是非，我们只是借道前行罢了。”安杰诺说。 希莉丝略带嘲讽地笑道：“大地母神的仆人会说出这种话真让我想不到啊！” 安杰诺瞥了一眼精灵少女：“因为事关根达亚的未来，我不得不有所取舍……” 第335章 似幻似真 马车沿着土路缓缓下了山坡，耳边能听到乌鸦“呱呱呱”的鼓噪声，那些黑色的鸟儿成群结队地站在那些高大的十字架上冷冷地注视着前行中的活物。 林德扭头望向窗外，他的眉头不禁皱到了一起，胃里有一种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那些成排的十字架下方吊着死去不知多久的尸体。 有些死尸看似完整，但身上到处都有被食腐鸟累叼啄过的痕迹。有些只有半截身子在西风中微微颤动，下半身早已不见踪迹，连骨头都荡然无存了。 “别看了，闭上眼睛……我们很快就会到达黄石隘口，晚上我们就能在辉夜堡过夜了。”安杰诺淡淡说道，而他的眼眸只是望着前方，不去理会窗外。 “但是安杰诺……这里到底是怎么了……”林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感到原本受伤的部位又开始头疼起来。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也没有那么多能说得清楚的。”安杰诺微微摇摇头便闭上了眼睛。 林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握住了胸前的那枚宝钻，他没有听从大魔法师的建议，而是继续望向窗外那些吊死的人们。 那一张张因风吹日晒而干瘪扭曲的脸庞在暮色中更显狰狞诡异，那是一个个死不瞑目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一些更小的孩子。 他听到坐在马车驾驶位置上的希莉丝发出一阵阵干呕声，同时马车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林德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让他感到有些胸闷。 他学着安杰诺的样子也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想身旁那些可怕的事物。 但一幅幅的可怕画面却在林德的脑海中浮现，他看到了那些身着铁镣的可怜人们最初被身着甲衣的帝国士兵在荒凉的原野中驱赶的景象，他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女孩儿突然扭头向他望了过来。 林德确信那个小女孩儿正定定地望着自己，只是那双早已失去灵性的眼眸中满是悲哀和凄凉。 在这支凄惨队伍的远方，数不清的十字架被钉入到了干裂的地面之下，先前驱赶而来的犯人们已经被陆续吊死在这里。 而那个小女孩儿依旧望着他，即使在皮鞭和长矛的驱赶之下，她也依旧不时地扭头望着他。 林德感觉脑海中的这幅画面是如此真实，就像自己当时就置身其中一样，他想要伸手去帮助他们，但似乎一切都只是虚无。 一种难以言表的压抑和苦闷之感笼罩在林德整个灵魂之上，让他越发分辨不出哪是真实哪是虚幻。 他想睁开眼睛，远离眼前所见的这幅充满诡异契机的画面，但一种无形中说不出的力量似乎有意将他控制在那个幻境之下。 林德看到原本昏黄的天际慢慢变得鲜红，就如那汩汩的鲜血一般娇艳欲滴。 少年的心脏猛然跳动，诡异到让他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 那些驱赶着囚徒的帝国士兵突然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和皮鞭，他们看上去痛苦至极，在凄厉的尖叫和无助的扭曲之后，他们皮肉溃烂，最终变成了一具具枯骨，而枯骨在凛冽的夜风中变成了齑粉。 不论是那些远行的囚徒还是已经被吊死在十字架上的囚徒都像魔障了一般，一起扭头望向了林德，那一张张原本麻木的面容变得扭曲而诡异，原本无神的眼睛泛出了红色的光。 而那个最早注意到林德的小女孩儿已然慢慢向林德走来，只见她身上早已没有了之前凄楚可怜的样子，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挂着一抹足以让人后背发凉的奇怪笑意。 “邪神不死，吾辈必用吾之鲜血换人间之不同……”小女孩儿邪邪地说道。 “邪神不死……”那些魔障般的囚徒们纷纷附和道。 “邪神不死……”林德下意识地呢喃道。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什么力量蛊惑了一般，他猛然摇头：“不！那不是我的本意。” 但似乎一切都太晚了，林德注意到画面中所有的人都冲着他发出诡异而满意地笑声。 就在这时，林德注意到一位胯下漆黑骏马的黑衣骑士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哼……你能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呀！”黑衣骑士一脸一脸讥讽地说道。 “奥兰格里！”林德惊呼一声。 “如此的意志力，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亡国的皇太子一脸不屑地说道，“你真的是那个最强之人的儿子吗？软弱得就像个柔弱妇人一般。与你相比，我拥有比你更能改变根达亚的命运的实力！你只配躲在穷乡僻壤里做你的猪倌！” 林德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平复着情绪的波澜。 “林德，告诉你，那些所谓的神只配给我们人类做奴仆，能够改变根达亚的不是诸神，而是我们人类！站起身来，你既然是那个人的儿子，就举起你的剑做我的对手！” “奥兰格里！你说什么！”林德耳朵里充满了亵渎之言。 只见黑衣骑士捋了捋鬓角的黑发，他讥讽地一笑：“你可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成为神留在这世间的玩偶。” 林德发现那些魔障了一般的囚徒都不见了，而荒原上数不清的似人非人的凶残魔物正冲着他呲牙咧嘴。 “血魔的仆从！”少年惊呼一声，他右手下意识地做出拔剑的姿势，但腰间却空无一物。 “嘿嘿……你怕了……”奥兰格里笑道，“林德，如果你无法成为对我来说合格的对手，那我的此生也就会无趣的很，不如就让这个世界毁灭掉算了。” “奥兰格里……” 就在这时，林德感到血红的天空中有一抹白色的天光射入，连接天地。 而奥兰格里见此情景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林德，看样子有人要把你召唤回去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让我觉得没有意义的话，我会把一切都带回到诸神时代以前到混沌中去的。” 就在奥兰格里话音刚落之时，那个小女孩儿突然一下子跳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飞掠而来，褴褛的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小女孩儿尖声叫道。 而那数之不尽的血魔的仆从似乎都得到了相同的指令一般，一跃而起就要扑向林德。 林德怔在了那里，而只见奥兰格里催马一个转身挡在了林德身前，他猛地自身后拔出巨剑猛然一挥，就见几个人类幻化出的怪物被斩做两截。 “奥兰格里，你要坏我好事！”小女孩儿吼道，她看上去沉着而老练，那种气场与她的样貌却是完全不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幻化出的一柄足够她两人高的猩红色法杖指向了黑衣骑士。 “希兹娜佳！你给我退下！”黑衣骑士并不示弱，他手中的黑色巨剑发出逼人的黑光。 就当两人交锋在即的时候，林德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光明力量的召唤，眼前变成了一片白岸。 当林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外的天光已然暗淡，无数的明星点缀着远天。 少年发现自己的贴身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而坐在自己对面的安杰诺已经换做精灵族少女希莉丝。 望着少女关切的目光，林德轻声唤出了她的名字：“希莉丝……” “林德，你还好吗？你出了好多的汗，但安杰诺不让我把你从梦里叫醒。” “嗯，我知道……我没事……” 第336章 金角湾旅店 林德稍稍定了定神，只是之前那似梦似醒的幻境依然纠缠着他心神。此时他才意识到马车已经驶入了一处繁华的街区并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耳边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嘈杂声。 “我们到哪儿了？”林德问。 “这里已经是辉夜堡了。”希莉丝答道，“过了黄石隘口安杰诺就和我交换了位置，他说他对前面的路途比我熟悉，让我在这里照顾你。” “是这样啊……看来过了好久了。”林德小声说道。 “那是自然……一路上你一直都睡得不安稳，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想来一定是做了场噩梦。”希莉丝关切地说道。 “是一场梦吗？那都过去了……”林德喃喃说着便向窗外望去，他们现在置身于一个不大的旅馆门前，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各色男女。 林德打量着旅馆那并不显眼的门面，一面木牌上写着“金角湾旅店”。 门牌下的店门前，一个酒保模样的健壮男人抱着胳膊站在门前与一个体态丰满的厨娘打情骂俏。而几个年长的装卸工人正在把一桶桶的麦酒往旅馆里搬运。 林德正望着这些出神，车门就在这时从外面被打了开来，只见安杰诺和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站在了车门外面。 “小殿下，您看来已经醒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宿一宿。”安杰诺此时居然没有刻意注意对少年的称呼。 “嗯。” 林德答应着，而他的注意力此刻都聚集在了与大魔法师并肩在一起的中年男人身上。 安杰诺微微一笑，他介绍道：“殿下，这位是金角湾旅馆的老板，吉拉姆斯·蓝道。” “吉拉姆斯……蓝道……先生，您好……”林德有些生疏地问好道。 只见这个中年男人突然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抵在胸前，向林德行了一个瓦兰利亚军最高规格的军礼。 “殿下有所不知，鄙人曾是瓦兰利亚皇家军团第二重甲步兵团指挥官，能在这里再见到殿下，鄙人……鄙人……”这位体态依旧健硕的中年男人说到这里语调居然有些呜咽了。 林德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安杰诺，只见这位大魔法师眼神柔和，微微点点头。 “蓝道先生先，这里没有什么殿下，请您起身！” 林德在安杰诺和希莉丝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他抬手把中年男人扶了起来。 在周围人群异样的目光之下，几个人一起走进了这间门面虽不起眼但在整个辉夜堡都极为出名的旅店。 进门后，林德扫眼四望，一楼的大堂中热闹非凡，座无虚席。 这里鱼龙混杂，各色人群聚集在这里，有些是走南闯北的旅客，有些是城里的居民，他们或是饮酒或是攀谈，相互交换着有用的消息和大陆上的趣闻。几位厨娘在酒客中游走，与客人调情之余还要提防着那一只只咸猪手。 吉拉姆斯·蓝道原本那张肃穆的面容在这一刻换做市井小民才有的市侩油滑表情。 他与几个熟识的酒客打过招呼的同时，把三位顾客往楼梯上引。 在这位昔日瓦兰利亚将领的引导下三人最终来到了三楼尽头的一件套房的门前。 “这里面的套间本是为弗洛里安皇子殿下预留的，只是他从未来过这辉夜堡，所以一直空着。但里面干净如新，不管殿下有没有来过，我每三天都会让仆人们重新打扫一番……没想到首先迎来的是小殿下一行。”吉拉姆斯·蓝道絮叨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将房门打开。 林德第一个走了进去，套间里壁炉中的柴火正在烧着，银质烛台上的白蜡烛也正火光跳动着，将整个套件映做一种秋日里的麦黄色，整个房间看上去整洁而温馨。 看样子在这位旅店老板接到消息之后已经提前做出了准备。 “请小殿下先休息，鄙人这就去安排，稍后会有下人送上特别为小殿下准备的晚餐。”吉拉姆斯谦恭地说着便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林德稍稍舒了一口气，心中原本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希莉丝将携行袋往名贵的地毯上一放，便来回地打量着套房中的每一个房间。 安杰诺坐到了壁炉前的藤制摇椅上，他那张英俊到近乎完美的脸上挂满了倦意。 林德也来到了壁炉前，在安杰诺身旁的靠背椅上也坐了下来。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焰升腾跳动着将整个大厅烘烤得暖洋洋的，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林德望着壁炉里的火焰出神，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场梦境，以及路途上见到的那些吊死的风干尸体。 世道不太平，看来也不仅仅只有瓦兰利亚，看似强盛的吉斯曼帝国，在粉饰太平的背后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的血腥和真实的脆弱。 在邪恶面前，作为根达亚大陆最坚固的城池之一的新月城居然也只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唏嘘之余，林德注意到安杰诺正若有所思地静静望着他。 “那不是一场梦，是曾经历史的重复，只是被一股极为特殊的力量捕获了那一刻的契机，有人闯入到了你的心神之中。”安杰诺说道。 林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冥冥之中总有些东西是说不出道不明的。 梦境中那个叫希兹娜佳的小女孩儿到底是谁？她为什么决意要自己的性命。 而一心复国的奥兰格里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那梦境里？他却在最后一刻保护了自己。 “安杰诺，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梦？林德之前怎么了？”原本坐在餐桌前等待着晚餐的希莉丝此刻却张口问道，她的脸上挂着不解的表情。 安杰诺回头看了一眼精灵族少女，他并没有作答，只是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玩味。 “安杰诺，那些在路途上见到的吊死的人们都是邪教徒！信奉邪神的人！”林德淡淡说道，“我看到了他们生前的样貌，和被吊死在那里的情景……一切就像身临其境一般。” “那是希达之石力量的体现，它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过去。”大魔法师说道。 林德低下头望着衣领下隐约可见的宝钻：“最近，它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了，它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了……” 第450章 打破壁垒 伊兰蒂尔东部，红枫城。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一队身披白袍的轻骑在草木浓密的山坡上疾驰而下，列队停在了护城河对岸的狭窄空地上。 厚重的吊桥伴随着机廓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放下，溅起呛人的尘土。 但那些风尘仆仆的骑士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他们猛抽马鞭，纵马向城中奔驰而去。 此时城墙后的翁城里，火把在风中摇曳升腾，发出麦黄色的光芒。 两列身着重甲的卫兵神情肃穆，他们作为依仗分做两列，威风凛凛地分列城门两旁。 而在两列卫兵之间，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正惶惶不安地在这里踱着步子。 当城墙上的卫兵通报白袍的卫队出现在城门外时，中年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让人放下吊桥，他紧走几步，希望尽早见到他等待的那个人。 首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百余名白袍骑士，他们马技极好，即使迎面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他们也未曾减速，顺利擦着中年男子的身子飞驰而过。 他们在瓮城里分做两波，画出两个弧线，在无人空地处勒马停了下来。 依仗的卫兵无不为这些白袍骑士的英姿而暗自折服，他们便是王国精锐白袍弓箭手。 就在这时，一匹极为雄壮的黑色骏马跨过了城门在中年男子身前停了下来。 一位威风凛凛的银甲骑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赶忙跪下，亲吻着地上的泥土，他没有抬头，却说道：“陛下，能见到您平安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真的是……” 当中年男子还没想到用什么样的华丽词句去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时。 银甲骑士却用一种极为厚重沉稳的声音说道：“真是有劳您费心了，贺林伯爵。” “能为陛下效劳，那是我贺林家族的荣耀。” 那位被称作“陛下”的银甲骑士大部分容貌都被黑影遮盖，他的嘴角微微一翘，覆盖护甲的右手向上抬了抬。 得到“陛下”的授意，中年男子擦了一把脸色的泪水，站了起来。 但令他感到惊讶的两个白袍骑士同时下马，将他双臂押在了身后。 贺林伯爵吃痛，再次跪回到地上。 这让两旁依仗的贺林家族的卫兵都吃惊不已。 眼看自己的主人被这些不知来路的白袍骑士押在了这里，他们中的有些人就要拔剑，却发现身后传来了弓弦拉满的咯咯声，他们不仅把握住剑柄的手给移了开来。 “或许贺林家族会为向我效忠而感到荣耀，但我想这并不包括你！” 贺林伯爵眼神慌张，他抬起头来祈求道：“陛……陛下……您这是在说什么啊！我可是您忠诚的仆人贺林呀！” 那位被称作“陛下”的银甲骑士冷冷地望着他，那银甲在夜色下泛着冰冷的光。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自银甲骑士身后传来：“贺林伯爵，我以叛国罪、谋逆罪逮捕你！证据确凿，你就无需狡辩，束手就擒！” 贺林伯爵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白袍弓箭手指挥官蕾希安已经翻身下马，向他走来。 他一下子变得怒不可遏：“蕾希安！你这是公报私仇，我和你父亲是有过节，但那都是上一代人的事了，你竟然敢在陛下面前诽谤污蔑我，我不服！” 蕾希安冷笑一声，他将随身携行带中一大摞信件一下子都扔到了贺林伯爵的脸上。 贺林伯爵看到一封信的封面他的心猛然一颤，他的身子像一下子失去了骨头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他明白，一切的解释都已经没用了。 在埃尔隆德皇帝强大的威势下面，他只能束手就擒了。 与此同时，白袍弓箭手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他们收缴了贺林伯爵手下的武器，兵不血刃地占领了瓮城，城墙上的卫兵也乖乖扔下了兵器。 埃尔隆德这时也翻身下马，他走到了贺林伯爵身前：“贺林，为什么要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呢？你不知道的是，你在埃隆要塞的那位联络人早就被白袍弓箭手给擒获，这些时日里你那些触目惊心的信件一直都在蕾希安手里，你是何时和法拉蒂斯神团勾结上的呢？还有我那位弟弟，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贺林伯爵低着头，他默默地说道：“旧日的神明已经不会再保佑伊兰蒂尔了。” 埃尔隆德眉间一蹙：“把他押下去，蕾希安，审问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蕾希安弯腰领命，两名白袍弓箭手押着这位伯爵大人熟门熟路地向着地牢方向走去。 埃尔隆德叹了口气，一切就如此简单地结束了，如果伊兰蒂尔的事情像这里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那该有多好。 埃尔隆德回头望向了身后骑在马上的两位同伴，他们都披着御寒的披风，样式和白袍弓箭手略微不同。 “下马！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坐在马上的林德和蕾丽安娜相视一笑，他们同时翻身下马，向着埃尔隆德走去。 林德说道：“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原本我以为贺林伯爵会为我们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真是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我也被蒙在鼓里了，真是意外的入城仪式。”蕾丽安娜也说道。 “多亏了蕾希安抓到了一个隐藏在埃隆要塞里的邪教徒，顺藤摸瓜才把贺林给揪出来。”埃尔隆德说到这里微微一停顿，“贺林原本是我最亲信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开始与法拉蒂斯神团有了联系，还有我那个弟弟……野心真的会泯灭人的良知。” “您说的对，陛下。虽然我的阅历尚浅，但一路走来，看到的听到的也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野心和贪欲真的是人性的梦魇。”林德叹息道。 “我们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开始我们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回苏利亚拉了，要不然王国真的要毁于那些野心家的手里了。”埃尔隆德说到这里，他望向了站在一侧的蕾希安，“埃隆要塞那边还需要多久……” 蕾希安盘算了一下：“大概三日后壁垒就会消散，到时候整个根达亚大陆就会是完整的一片了。” 林德不解，他望了眼蕾丽安娜，很显然这位绝美的聪慧少女已经猜测出了精灵族要干什么。 蕾丽安娜对林德微微一笑：“埃隆结界就要被解除了，或许……这个世界又会变得跟过去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