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证道》 第一章 我是鱼 晨光照耀大地，万物复苏。 昨夜一场大雨淋得枝叶翠绿，阳光倾洒，一层层白雾如轻纱般将整片森林笼罩，美如仙境。 穿过茂密的树木，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映入眼帘。湖水中，水草遍布，一群黑『色』鲤鱼正围着水草游来游去。初春，正值鲤鱼繁殖的季节，茂盛的水草之间，尽是一颗颗小小的鱼卵。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层层雾霭，照在水草间时，鲤鱼们的天敌却活跃起来了。鲤鱼妈妈们完成它们的生育任务之后，正是它们最虚弱的时刻。而这时，湖面上盘旋着一支庞大的长嘴鹰队伍。 鹰眼瞄准它们的猎物，一个俯冲，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鹰爪迅猛的捉住一条条肥嫩的鲤鱼。 刹那间，电光火石，以往都躲藏在湖水深处不敢『露』面的鲤鱼们，此时完全暴『露』在天敌眼前，被饥饿的长嘴鹰杀得片甲不留。 而在这群鲤鱼群中，一条刚出生不久的小鱼仔子，拼了命似的往水草里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厮杀许久，盘旋在湖面上的长嘴鹰队伍满载而归，而鲤鱼群则伤亡惨重，场面一片狼藉。 此时，躲在水草下的李牧鱼见着长嘴鹰离去，便飞快地摆动着鱼尾，朝着鲤鱼群游去。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月有余，从最开始的震惊，难以置信，再到之后的心灰意冷，浑浑噩噩，李牧鱼却始终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做一个真实而又漫长的梦。 化身为一颗鱼卵，再到之后的出生，觅食。这个梦越来越长，越来越真，使得麻木地体验“鱼生”的李牧鱼，心中越发的绝望起来。 “难道因为我名字之中带有一个‘鱼’字，所以我这辈子就投胎成一条鱼了？那为什么我的记忆还在？难道我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 终于，到了今天，鲤鱼一族的这场“灭顶之灾”彻彻底底地刺激到了李牧鱼。上辈子莫名其妙被雷劈死，难道这辈子“鱼生”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那可真憋屈啊 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却是吐了一个气泡出来。 日子还是得过，生活还是要继续。 夜深，银盘一般的月亮高悬在夜空，月辉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条灰不溜秋丝毫不起眼的鲤鱼浮上水面，鱼头对着明月，鱼嘴一张一合，显得颇为人『性』化。而这条鲤鱼，便是穿越人士李牧鱼。 自打那次长嘴鹰袭击鲤鱼群的祸事之后，李牧鱼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鱼生”。 自己喜欢当鱼吗？ 不喜欢。 日子过得下去吗？ 过得下去。。。可是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还要不断地提心吊胆，生怕被天敌抓住，被血腥地吃掉。 因此，想改变如今这种生活的唯一方法，只有变强。 但是如何变强？这是李牧鱼现如今最苦恼的地方。 首先，他是一条鱼，一条食物链最底层的鲤鱼。但是他却不是一条普通的鱼，他是一条会思考有思维的鱼。 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哪条鲤鱼会有思维。除非。。。是一条鲤鱼精！ 鲤鱼有了思维，就说明有了灵智，而有了灵智，就代表他可以像那些神怪异事中记载的那样，他可以尝试着修炼。 毕竟修炼了，就代表他会有法力，而有法力就意味着他就不再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鲤鱼了！ 李牧鱼中二地将一切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紧接着，他就开始尝试着他“鱼生”修炼第一步——对月吐纳。 还算是幼体的李牧鱼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浮到水面上对着月亮吐纳。起初，并不见任何效果。李牧鱼试着从各种角度对着月亮吐纳，或仰或躺，甚至是对月冥想，却没有丝毫卵用。直到在三个月后，一丝玄妙的感觉悄然发生了。 月光照在李牧鱼的鱼身之上，银白『色』的月华被李牧鱼吸进了鱼嘴之中，紧接着，就是一团浊气吐出，依次重复，直到第二天早上，东方日出，一丝精纯的日精被李牧鱼吐纳，活生生把李牧鱼的鱼嘴给烫伤。 但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李牧鱼无意之中摄入体内的那一丝日精，中和了体内的月华，滋养着李牧鱼的身体，壮大他的法力。 最开始，李牧鱼怕在吐纳的时候遇到天敌，便谨慎地观察了周围一阵子，之后发现，夜深之时，湖泊周围十分安静，除了虫鸣之外便再无其他动静。 那些鸟应该是白天觅食，晚上歇息。 得出结论之后，李牧鱼便放心地浮出水面，对月吐纳。每当李牧鱼吐纳月华的时候，内心都出奇的平静，十分有效的缓解了李牧鱼穿越之后的压抑心情。 吐纳了一晚的月华，李牧鱼竟完全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精神奕奕的。 “难不成，这修炼还能代替睡觉不成？” 就这样，晚上吐纳月华，白天摄入一丝日精，周而复始，一晃竟然已经坚持了三年。 这三年时间，李牧鱼的鲤鱼身可谓是变化巨大。最开始，李牧鱼和其他鲤鱼伙伴们一样，灰不溜秋，平平无奇。但后来，随着吐纳时间变长，原来浅灰『色』黯淡无光的鱼鳞慢慢变成墨『色』，通体如墨，鱼肚雪白，远远看去，鱼鳞就如同由打磨过的墨『色』水晶一般，流光转动。 没想到，这一不小心竟修炼成一条美男鱼。不仅如此，李牧鱼的鱼鳃边上的肌肉都变得特别有力，有时，对天上吐一口水，能吐三米多高呢。完全能把路过的蚊虫『射』下来，给自己加餐。 体验到身上的种种变化，李牧鱼越发的刻苦修炼，一刻都不愿懈怠。 春去秋来，四季变换。转眼间，李牧鱼穿越成鱼已经有五个年头了。 五年的时间里，李牧鱼每天都生活在这片湖里，每天看着朝霞，晚霞，每天看着云卷，云舒。觅食，修炼，发呆，平凡单调的生活却构筑了李牧鱼整整五年的“鱼生”。有时李牧鱼也在想，也许当条鱼也不错。这里没有竞争，没有病痛，没有工作，不用挣钱。但是，这偌大的湖泊里，却没有第二条鱼了解自己的烦恼，也没有第二条鱼生出灵智。 修行不易，更何况身处食物链底端的鲤鱼？更别提生出灵智了。 孤独，也许可以适应。 但是，我却不甘心蜷缩在这小小的湖泊之中。 我想离开这里。 第二章 我为鱼肉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散也散不去的大雾笼罩，遮住了眼睛，封闭了思维。 一只扑闪着翅膀的宝蓝『色』蝴蝶，越过茫茫大雾，停在了李牧鱼的指尖。 很凉。 这只蝴蝶像一块冰，冷得没有温度；像一阵烟，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 啵—— 仿佛气泡破裂，宝蓝『色』的蝴蝶刹那间化为千万个光点，向四周飘散。 梦幻而美丽。 “又是梦？” 穿过水草，李牧鱼觉得湖底有些气闷，感觉整个鱼头都因为缺氧，晕乎乎的。 月黑风高，天空之中乌云密布。 李牧鱼心底有些烦闷。 鱼当久了，也渐渐『摸』清这森林里的许多规律。 飞禽走兽，往往日落而息，鲜少有动物在夜间出没。林中多雨，但往往是在白天，很少在晚上下雨。 今日运道不佳，在李牧鱼打算对月吐纳的时候，却赶上了阴天。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生生断绝了李牧鱼修炼的心思。 “罢了罢了，今晚应该是没戏了。” 李牧鱼望天，也不知这乌云蔽月会持续多久。 空气沉重，气压越来越低。整片森林完全一副风雨欲来之势，大群鲤鱼探出水面，鱼嘴张合，以汲取新鲜的氧气。 哗啦—— 水花迸溅，一张巨大的渔网突然从四面八方迅速地洒下来，落去湖中，兜住了湖面上大群鲤鱼。渔网迅速合拢，一条条受惊的鲤鱼不断地扑腾着水花，拼了命似的挣扎。 “大伯，你往我这儿赶鱼，我来收网！” 是人类！ 李牧鱼瞪大着眼睛，惊恐地望着岸边模糊的两道黑影，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是来捕鱼的？ 渔网越收越紧，即使使出身上十二分力气，却还是难以挣脱出渔网的束缚。 李牧鱼疯了一般地挣脱着渔网，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逃出去。泥沙翻腾，原本清澈的湖水，早已变得黑浊不堪，完全不能视物，自然也寻不到渔网的出口。 逃过了天敌的捕杀，却还是逃不过被人吃掉的命运！在他刚刚触『摸』到修炼的门槛时，命运居然再一次和他开起了玩笑。 给了他希望，又要断了他的希望。 “这次简直是大丰收啊！没想到这林子里还有那么老大的一片大湖，湖里还养着这么一大群黑鲤鱼！简直不敢相信！” “嘘——你管好你的嘴，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么一个宝地儿，难保不会被人抢了去。” “哪儿能啊，大伯今天的事儿就烂在咱们肚子里，谁都不许往外提。这鲤鱼湖的鲤鱼如果卖出去，今年冬天咱们家就不用愁了！嘿嘿。” “小点儿声，别惊动了林子里的野兽。要是遇上豺狼虎豹，咱的命真就搁这儿了。” “我晓得了。” 黑瘦的青年警惕地看了眼四周，不敢再发出声响。这黑木林，可是凶名在外，使得不少猎人老手都栽在这片林子里。若不是他们家生活窘迫，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否则也不敢伯侄俩人，以身犯险，深入黑木林，寻找财路。 黑瘦青年跟着前面的壮汉，两人扛着满满都是鲤鱼的渔网，谨慎地离开了湖泊，向森林外围走去。 一路颠簸，由于长时间的脱水，渔网中许多黑鲤鱼早就已经一命呜呼，断了气。剩下那大半鱼，则蔫蔫地挤在渔网之中，有出气没进气，要不是偶尔还扑腾两下，那当真和死鱼没什么区别。 李牧鱼挤在这狭小的渔网之中，虽同样离开湖水许久，却还没有到奄奄一息的程度。许是修炼久了，在此时，倒是能发掘出自己与其他凡鱼的许多区别。 但活得久又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按在案板上，菜刀一剁，任凭他怎么折腾，还是难逃一死，而且这五载的修为，更是化为泡影，凭白滋补了他人。 我命真的休矣。 哗啦啦—— 久违的湿润再次袭来，原本渔网中那几条半死不活的鲤鱼，一遇水，竟然吊住一口气，活了下来。 “爹——好多鱼啊！” 李牧鱼被倒入一个大盆之中，紧接着，那几条气息尚存的顽强鲤鱼，也被放入他这个盆之中。 “爹，他们居然还活着耶。” 一只小手不断拨弄着盆子里的鱼，搅的水花四溅，使得原本就蔫蔫地鲤鱼，更加萎靡起来。 别特么搅了！ 李牧鱼不断躲避那只不安分的手。 “爹，你看这条鲤鱼，好漂亮啊！还围着我的手打转呢。” 壮汉瞅着那条颇为活泼的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条墨『色』鲤鱼的鳞片，当真是漂亮至极。 “大伯，没想到这鲤鱼窝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条漂亮的家伙。听说城里许多富贵人家都喜好收购一些鳞片漂亮的鱼，我看这条鱼如果卖到那些大户人家，准能给出一个好价钱。” 壮汉听着黑瘦青年的话，心里颇为意动起来。 居然有活路！ 原本还抱着必死信念的李牧鱼，忽然激动了起来。 扑通扑通—— “爹，你看，这条鱼居然在翻跟头！” 壮汉看着卖力表演的李牧鱼，心里也觉得把这条鱼卖给有钱人，不失为一条良策。 “彘儿，你别弄它了，待会儿可别把这条鱼给弄死了。” “我才不会弄死它的！” 嘴上虽在犟，但小孩的手却慢慢停了下来。 这条鱼这么好看，他可要好好养着它。 “彘儿，你娘呢？” “娘刚才去李大婶儿家了。” 壮汉闻言，却皱了皱眉。 “你把你娘唤回来，就说就说爹回来了，有事儿找你娘。” “你让大哥去找娘，我要玩鱼。” “赶紧去！” 小人儿听到父亲语气中的怒意，瑟缩了一下，一脸不情不愿地将手从水盆里收了回来，撒丫子往院子外跑去。 “对了，彘儿” “啊？” “你一会儿找你娘的时候别说家里有鲤鱼的事儿。” “知道啦。” 壮汉见儿子跑了出去，便用眼神儿示意一旁的黑瘦青年。黑瘦青年朝着壮汉点了点头，悄然走过去，将院子的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曾想，他李牧鱼居然会凭着自已一身好看的鳞片，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真是，造化弄人。 第三章 鱼生艰难 “瞧一瞧，看一看了。新鲜的黑鲤鱼，好吃又滋补，便宜卖了~” “你这鱼怎么卖的？” “死的一斤一百文，活的一斤一百五十文。” “啥？这么贵！你咋不去抢钱呢。” 壮汉看有人来问价，便殷勤地解释了起来。 “这鲤鱼可是我从林子里捕来的纯野生鱼，您看看这鱼鳞，这个头，可是比普通的鲤鱼大了许多哩！” 上来问价的人，探前一看，盆子里的鲤鱼个个都是新鲜肥嫩，鳞片都又圆又大，当真属于鲤鱼中的极品。 “咦？这条鱼” 只见旁边有一条单拎出来的鲤鱼，有着一鱼独自享用一盆的待遇。通体墨『色』，鱼肚雪白，当真是灵气『逼』人，玉雪可爱。 “这条鱼，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的鲤鱼？这人是想钱想疯了！ 只听这上前问价的人的失声高喊，原本嘈杂的菜市场忽然一静。 一条鲤鱼居然出价十两，周围的群众不禁被勾起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十两都是便宜的了，这条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凡鱼，它是鲤鱼之王！” 壮汉见摊位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底有些发虚。 这鲤鱼鳞片虽是好看，灵气『逼』人，但是什么鲤鱼之王，都是壮汉他们一家子胡诌出来的。只是为了抬高这条鱼的价值，从而引起他人的注意，求卖个好价钱而已。但十两银子，壮汉私心里却认为价格定的有点儿高了。 十两银子啊，都够他干十年了。 “什么鱼王，我看你就是在吹牛皮。” 周围人看着鱼贩说话完全没有谱，嘴上也跟着奚落了起来。 鲤鱼之王？那都快成精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一个凡人在这儿卖。 躲在木盆里吹泡泡的李牧鱼听到周围的声讨声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感觉有些可悲。 这招是壮汉一家子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营销策略，虽有点儿胡扯，但是，不得不说，这初步的效果却是达到了。 “让我瞧瞧那鲤鱼王。” 壮汉闻言，朝着声音的主人看去。 是赵员外。 赵员外是这个镇子上为数不多的土地主，家中有一个独生子，正准备参加今年的童试。大家都知道，赵家公子已经连续考了两回，却是屡考屡败，使得望子成龙的赵员外颇为失意。 “您瞧这鲤鱼，担不担得起鲤鱼之王的名号。” 赵员外看着这条灵气『逼』人的鲤鱼，心中早已生出些心思。 鲤鱼，象征着平凡。但天道公平，平凡的鲤鱼，却是众生之中，为数不多可以化龙的存在。 鱼跃龙门，过而为龙。 若是自家儿子吃了这“鲤鱼王”的肉，不知到能不能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你说他是鲤鱼之王，那我要问你，吃了它肉的人，是否也会变为‘人中之王’呢？” 人中之王？ 壮汉听到赵员外这大言不惭的话，吓了一大跳。他虽然只是一个升斗小民，但万万不敢说什么‘人中之王’这种要掉脑袋的话。 吃个鱼就想当王，你咋不上天呢？ 壮汉心中虽腹诽着，但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只要真的卖出这条鱼，管他吃鱼人作甚？还想当王？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享这个福了。 “赵老爷说笑了，这鱼虽好，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贵公子现在考取功名，若能拿这条鱼补一补，那也是极妙的。说不准，这次就因为这鱼，讨了个好彩头呢？” “哈哈，你说的好！十两银子不贵，赵某人就买下这个好彩头了！” 三言两语就被再次决定了自己被吃掉的命运，李牧鱼恼怒了起来。 说好了只当观赏鱼呢？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 “鱼贩，你这条鱼从盆子里跳出来了！” 果不其然，一条墨『色』鲤鱼噗通一下就蹦了起来，打着水花，就从盆里跳了出来。 “果真是鱼王，这般有精神，吾儿吃了它的肉，定能在科举上，摘得头筹！” 壮汉一把按住地上的鲤鱼，鲤鱼虽扑腾地厉害，那力气终究拼不过成人。 壮汉将鱼牢牢地锢在案板之上，手上感受到这鱼的力道，也是暗自吃惊。 “赵老爷，这畜生不听话，要不我先给你敲晕，您好提回去。” “那就劳烦你了。” “不敢当，不敢当” 说着话的功夫，壮汉右手便已经『操』起一把雪亮的菜刀，刀背向下，高举头顶。 刺目的阳光灼得李牧鱼鱼目刺痛，时间的齿轮似乎是生了锈一般，仿佛所有人都被施了魔法，一帧一帧，如同电影的慢镜头。生死一瞬，却又格外漫长。 “且慢——” 如佛音灌耳，又似晨钟清鸣。巨大的声响，直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炸开一般。 壮汉浑身一抖，本应该落下的菜刀，竟生生的被震落在地。 “啊！” 菜刀落地，差点儿砍伤壮汉的脚。若不是他反应灵敏，怕是逃不过今日的血光之灾了。 逃过一难，壮汉心中十分愤怒。抬头找那罪魁祸首，不曾想，竟是一位身披袈裟胡子花白的老和尚。 “老和尚，你这嗓门也忒大了点儿，震得我耳朵生疼，菜刀都没拿稳，差点儿就伤到了我自己。” 壮汉虽是愤懑难平，言辞却不敢过分激烈。这老和尚仅仅一开口，就能把自己震得七荤八素，怕是个有功夫在身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这条鱼老衲要了。” 居然也是来买鱼的！出家人也吃鱼了？ “大师，这条鱼是赵某先看中的，且不说这先来后到，就是你这个出家人买鱼回去，难不成是要开荤破戒？”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乃一出家之人，定不会做那破戒开荤之事。只是万物皆有好生之德，施主何不割爱，将这尾鲤鱼让与我，如何？” 赵员外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老和尚，觉得当真好不讲理。什么“万物皆有好生之德”，怎么不见他救助其他牲畜，偏偏和他争这条他先看中的鲤鱼。难不成，这鱼还是他佛门养的不成？ “我若是偏不呢？” “那就开罪了。” 说完，老和尚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送到壮汉的面前。 “有道是，价高者得之，不知我这钱，够不够付的起这鱼的价格？” “够够够这简直…太够了！” 贩鱼的壮汉，见这老和尚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心神震得有些恍惚，明明的艳阳高照的晴天，他的身体竟然兴奋得有些哆嗦起来。 “哼！” 原本还想跟着竞价的赵员外，看到这和尚拿出这么大一锭元宝，震惊之余，更是愤怒。 居然跟老子比有钱？这秃驴当真是胆大包天了！ 周围本来还在安心吃瓜的群众，也被这一幕给惊得有点儿三观炸裂。进而，心里也渐渐不是滋味。这卖鱼的命可真好，一个大元宝啊，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呢？ “诶？大家快瞧！这条鱼居然在哭！还在眨眼睛呢！” 什么？ 原本还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案板上的那条鲤鱼身上。 墨『色』的鳞片晶莹剔透，鱼身被大汉死死地制住，尾巴还在不断地拍打。泪眼汪汪，一行清泪竟然从鱼目之中不断流出，本该无法闭眼的鲤鱼，此时，却一反常识，不断地朝着众人眨着眼睛。 “我滴妈呀！这鱼成精了！” 壮汉一惊，整个人竟然直接往后跃了出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万物有灵，鲤鱼有泪。这么一个灵物，居然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可悲！可叹！也罢，今日，你遇到老衲，就是缘分，今日此劫，就由老衲来渡你一程！” 善哉，善哉。 第四章 相逢即是缘 狂风大作，吹得众人东倒西歪。 “善哉啊，善哉。” 佛光普照，转瞬即逝。 这和尚是高人！ 方才的一切，李牧鱼一分不差的看在眼里。 “这哪儿来的怪风啊？真是晦气！” 原本还人挤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很是自觉地退到了后面。 一张嘴，便是震耳欲聋之势；一出手，更是一锭黄金；一说话，整个闹市狂风大作。这和尚古怪，有点儿眼力价的都知道，此人不是普通人。 壮汉稳住自己身体，之后却是想都没想，直接将“鲤鱼之王”麻溜的装入盆中，收过老和尚手中的金子，将盆子递给和尚。 一旁，原本对这条鱼势在必得的赵员外，却悄悄熄了买鱼的心思。 倒不是他拿不出那个钱，只是他觉得瘆得慌。 鲤鱼落泪虽然稀奇，却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再说一旁那古怪和尚，更是让他有一种惹不起的怪异感觉。 这感觉来的奇怪，刚才还气得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的，但这突如其来的怪风一吹，混沌的脑子里霎时间化开了一般，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鱼，再也不是他能够肖想的了。 “大师，这鱼就归您了。小的今儿个收摊儿早，再此拜别大师。” 说罢，壮汉对大师拜了一拜，随后，便直接将其他压根没卖出的鱼装车收好，匆匆越过人群，疾步离去。 如芒在背，一双双利剑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壮汉离去的方向。 嫉妒，嫉妒这人的好命。 李牧鱼直接连鱼带水，被倒入一个钵中。老和尚拄着禅杖，手托金钵，转身，大步离去。 缩地成寸，等众人回过神儿，哪还寻得到这老和尚的踪影。 当真是得道高人。 凑热闹的觉得无趣，便都悻悻散了。隐隐之中，却有几个探头探脑之辈，远远地坠在贩鱼壮汉的身后，隐蔽地追去。 李牧鱼随和尚走了许久，初时，还能听到鼎沸的人声。再后来，却是越来越静，有时还能听到风吹树叶的飒飒声。他猜想，现在应是走到一片森林之中。 又过了许久，李牧鱼惊奇的发现，这空气中，竟有着浓浓的水气。 哗啦——哗啦—— 河水翻腾，令人双耳发聩的巨响，如一道惊雷一般，穿进了李牧鱼的脑中。 是河！真的是河！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 八百里黑沙河，放眼望去，河面上滚着一层薄薄的细沙，微风轻抚着细沙在河面上舞蹈，让人的思绪也不由得翻滚起来。 噗通—— 再一次，李牧鱼被连鱼带水倒了出去。 豁然开朗，再也不是蜷缩在木盆之中，再也不是蜗居在金钵之内。他李牧鱼，终于自由了！ 短短数日被禁时光，却如同数年一般令鱼难熬。 当真是——生，不如死。 “走，再也不要被捉住了。” 大师！ 重获新生，还喜不自胜的李牧鱼，却忽然想起岸边的救命恩人。 李牧鱼的身体随着河水的频率，不自觉地流动，但他却不想这般离去。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李牧鱼不断地与浪花做着斗争，划着水向岸边游去。 老和尚看着这条通灵『性』鲤鱼，一直徘徊在岸边，鱼头探出水面，那只会眨眼睛的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身影深深的记住脑中。 鼻子忽然有些酸涩，老和尚难得感『性』了一回。 放下禅杖，老和尚慢慢地蹲在岸边，『摸』了『摸』李牧鱼的头。 “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老衲救了你，也是你我有缘。我观你身上有些妖气，应该也是个懂修炼的。今日，老衲再此赐你一场机缘，若你来日得道，莫要做那为非作歹的恶妖，要是让老衲逮到你行恶事，定要亲手废了你的修为。善哉，善哉。” 手指轻轻一点，一束金光钻进李牧鱼的头里，没入其中。 《妙品莲华经》。 全经文共七万八千字，深深印在了李牧鱼的脑海之中。 “传了你这本经书，从此，你也算我佛门半个弟子。能领悟几分，全凭你的造化。” 言罢，老和尚拄着权杖，站稳身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鱼儿，你且去。” 转过身，老和尚左手托着金钵，右手拄着禅杖，缩地成寸，眨眼间，便没入林中。 李牧鱼目送着老和尚离去的背影，直到他在视野里消失不见。深深地朝着老和尚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转了一个跟头，没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沙河中。 救命之恩，传道受业之恩。 这份天大的恩情，他李牧鱼一刻也不敢忘记，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来日，若修炼有成，必当涌泉相报。 …… 春去秋来，转眼间，李牧鱼栖身在黑沙河之中，已有整整两年。 晚上对月吐纳，清晨吸收一缕日精，虽同是修炼，但比起从前在鲤鱼湖，在黑沙河修炼速度却更快了一些。 起初，李牧鱼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这两年来，他每日都细细体悟一番，原因就出在两年前大师赠与他的一番机缘之中。 《妙品莲华经》，在李牧鱼刚得到时，完全视若珍宝。原以为是一步高深莫测的佛家秘籍，不曾想，这《妙品莲华经》只是一本佛经罢了。 虽说是佛经，但李牧鱼每日吐纳修炼时，在心中日日诵读，念久了，倒是体悟了不少。而且诵读佛经时，往往可以达到念头通达，心无一物的状态。 李牧鱼在前世时，完全没有接触过佛家方面的任何知识，甚至是道家，也只知道《道德经》中最有名的几句罢了，甚至对于修炼什么的，完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的『摸』索状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修炼不得法，以他的跟脚，不知会不会在这黑沙河之中修炼个几百上千年，才会有一丝可能，化形为人。 唉，几百年啊。 他上辈子也就活了二十多年而已，如果当鱼真的当久了，他会不会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忘了当人的感觉了呢？ “鲤鱼精！鲤鱼精！大王有令，命我们前往洞府速速集合。” 李牧鱼吐出一口浊气，不得不停下修炼。 一只背着海螺壳的四脚虾，正举着两只胖钳子，火急火燎地朝李牧鱼游了过来。 “我知道了。” 答完，便甩着尾巴，飞快地朝水底游去。 “鲤鱼精，你倒是等等我诶，我游的慢哩” 甩开身后聒噪的河虾精，李牧鱼如一只离弦的箭，眨眼间，便到了地方。 “河伯府，到了。” 第五章 河伯府里有蛇精 ?河虾精、蚌精、鲶鱼精，鳝鱼精 方圆百里之内，凡是开了窍，通了灵智的黑水河精怪，都纷至沓来，齐聚在这河伯府之中。 一时间，偌大的河伯府，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河鲜。 “上回我传给你们的法门，可有人练会了？” 仿佛在耳中低喃，沙哑的女声仿佛一根羽『毛』轻轻的划过耳际。 河伯府正前方，有一张镶满了珍珠宝石的软垫珊瑚长椅，而长椅之上端坐着一位人身蛇尾的女人。 黑纱披身，绸缎般的长发散在身后，完美的鹅蛋脸上镶着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嫣红的樱口之中，却不断吐着猩红的蛇信，嘶嘶作响。不堪一握的蛮腰之下，却连着一条长长的蛇尾，青『色』的菱形鳞片布满蛇身，危险而美丽。 蛇妖垂首看着下面畏畏缩缩的群妖，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离蛇妖最近的黄鳗精更是抖似筛糠，不一会儿，有股『骚』臭味儿便弥漫开来。 “哼！” 只听砰的一声，被吓『尿』的黄鳗精如烟花一般炸开，一时间血肉四溅，迸了周围的妖一身血污。 后面的李牧鱼看到这副妖间惨剧，心中默念《妙品莲华经》，原本有些惊疑的心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摆动鱼尾，穿过前面瑟瑟发抖的群妖。 深吸一口气，鱼腹贴地，整个鱼如同一粒尘埃一般，卑微地立在蛇妖身下，低声说道。 “回禀大王，小的在昨日，不负所望，堪堪炼化了横骨。” 蛇妖看着座下这条墨『色』鲤鱼，心下也有几分好奇。 这黑沙河不愧是一处修炼宝地，不仅有这么多开了窍的精怪，而且单说这条鲤鱼的灵『性』，更是远超其他妖怪。 区区几天就领悟了炼化横骨的窍门，而且说起话来也是条理清晰，丝毫不像是刚修行区区几年的小妖。 难不成是个身怀异宝的？ 蛇妖想到此处，心头一热。便散开神识，将李牧鱼牢牢锁定，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 “这鱼只是一条凡鱼而已，修为尚浅，无论体内还是体外，都不曾发现藏有异宝。” 原本只是肚皮贴在地上的李牧鱼，此时完全是瘫软在地上。 “恩？” 蛇妖见李牧鱼瘫软在地上，便收回神识。 “你且起来说话。” “是……是。” 方才如同一座泰山压来，李牧鱼根本没有丝毫招架之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笼罩在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虚弱地撑起身子，若不是他神魂强大，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压力，早就压得他昏厥过去。 蛇妖见这条鲤鱼倒是顽强，心里当真来了点儿兴趣，不由得对他上了几分心。 “你之前可有吞服过天材地宝？” “回禀大王，小的从来没有吃过任何天材地宝。” “哦？那你可有过什么奇遇？” 奇遇？什么意思？ 听到蛇妖的发问，李牧鱼暗暗心惊。 难不成这深不可测的蛇妖，发现了他的异常，察觉出来他这鱼身里其实藏着一个人的魂儿？ 绝不可能！ 李牧鱼一时间，心思电转，不断转动脑筋，思考如何回答。 “回禀大王，小的原本是鲤鱼湖中一条不起眼的鲤鱼，但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位得道高僧所救。小的被恩人放生在这片黑沙河之中，恩人在临分别时，曾点化过小的。” 原来如此。 蛇妖微微蹙眉。 “那位高僧如何点化你的？” “当时，恩人轻轻点了一下小的的鱼头，当时，小的觉得脑子一清，仿佛一下子就变聪明了。” 原来是点妖术，难怪了。 蛇妖原本蹙起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看向李牧鱼的眼中也不再冰冷，有了些温度。 “你这鲤鱼精倒是好命，欠下这般大的恩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待你修炼有成，这番因果还是得由你自己来报。” “谢大王指点。” 蛇妖点了点头，便抬头看着拜在身前的众妖，幽幽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就是这黑沙河之中的新河伯，本座法号云姬，尔等从此以后便唤我一声云姬娘娘，你们收了我的法门，那便是承了我的因果。从今天起，你们只能听我云姬一人之令，若有不从，那条黄鳝精就是你们的下场。” 云姬娘娘看着下面的讷讷的群妖，不屑一顾。 “虾总管。” 一只背着巨大海螺，举着两只胖钳子的河虾精从一旁走了过来。 “小的在。” “你把他们带下去，教好规矩。好了，除了你以外，都退下。” “小的遵命。” 那只河虾精带着群妖，退出了河伯府。如『潮』水一般，不一会儿，原本还略拥挤的河伯府，竟变得宽敞起来。 “小鲤鱼，上前来。” “是。” 李牧鱼低着鱼头，谨慎的挪动身体，朝前游去。 “你可有名字。” “小的有名字。” 哦？可以说，李牧鱼再一次成功勾起了云姬娘娘的兴趣。 “那你倒是说说，你叫什么名？” “小的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名唤——李牧鱼。” “李牧鱼？” “小的这名字是用了陆上凡人的，小的当时听着好听，便自个儿占了用。” 呵呵，这条鲤鱼还真是聪慧过人，说话也是条理清晰，比这黑水河其他的笨妖，当真甩开了其他妖怪不止一星半点。 云姬娘娘眼珠一转，觉得此招可行。 素指轻点，又是一缕光钻进李牧鱼的脑中。不同于恩人的金『色』佛光浩瀚温和，这道青『色』束光委实霸道许多。 只觉得脑中一片绞痛，仿佛脑袋里有一根尖针，狠狠地扎在里面。 “这是《『潮』声诀》，是本座早年之间修行的一本水行功法。如今本座的道行深了，这本《『潮』声诀》对于我来说，也没了用处。今日赐予你，你定当刻苦修炼，不要白白浪费了这番机缘。” 李牧鱼从疼痛中缓了过来，当他听到自己被赐下功法，心中大喜。没想到，鱼生中第二个机缘，居然是这位看似心狠手辣的云姬娘娘所赐。 “多谢娘娘赐功，娘娘大恩大德，李牧鱼没齿难忘。” 云姬娘娘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等你的《『潮』声诀》修炼到第一层的时候，便来寻我。” “是，娘娘。” “还有” 李牧鱼立刻定住身子，做出一副非常认真聆听的样子。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云姬的人，以后你便唤为‘灵玉’，是我云姬娘娘座下的灵玉童子。” “是，娘娘。” “退下。” 退出河伯府，李牧鱼有些恍然。 从今日起，他就是一条有靠山的鱼了。 “黑沙河云姬娘娘坐下童子——灵玉童子。” 第六章 怪梦 因无缘，则不果；机不投，因不果。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多久了？ 不知道。 自李牧鱼从云姬娘娘那儿得到功法之后，他便开启了他的漫漫闭关路。而闭关的位置，则选在水底的一个石缝之中。石缝十分隐蔽，完全被厚厚的水草掩盖住，从外头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石缝。 妖的修炼很慢，慢到一共分了六个阶段。 开窍、塑体、凝丹、元婴、出窍、化神、大乘。 这些内容却不是功法上的东西，只是云姬娘娘在修炼时所记下的心得中有粗粗写下几句。而如今，李牧鱼便是处于开窍期第一层，而《『潮』声诀》也顺理成章的修炼到第一层。 有了法力，李牧鱼便从此脱离了普通鱼的行列，不再是只知道吞吐日月的小鲤鱼了。 当李牧鱼还是人类的时候，他就有好多幻想。比如，超能力。 哪个男人没幻想过自己拥有超能力呢？上天遁地，呼风唤雨，简直酷毙了！ 李牧鱼拥有了法力之后，他便修习了他人生之中第一个法术，一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法术——催浪术。 凝聚法力，专注意念，在李牧鱼联系了成百上千次之后，终于，一道小小的水花顺利地被他凝聚了出来。即使，那水花的大小，还不如他一尾巴打出来的水花大。 李牧鱼很开心，非常开心。 他终于不再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鱼了！ 修炼似乎真正的踏上了正轨，比起从前吞吐月华，现在的修炼速度简直是以指数爆炸的速度提升。 心下高兴，但李牧鱼却不敢忘了他和云姬娘娘的约定。 《『潮』声诀》一旦修炼到了第一层，便就要和云姬娘娘报备。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尤其是云姬娘娘和他三番两次提过的因果之说，他不曾敢忘记。 云姬娘娘传道受业之恩，对于李牧鱼来说，可以说恩重如山。承了人家的因，就得担着这个果。 李牧鱼心中默念《妙品莲华经》，渐渐地，杂『乱』的思绪被捋顺，念头通达，灵台通透，心思渐渐清明。 钻出石缝，李牧鱼便朝着河伯府游去。 “娘娘，灵玉童子求见。” “叫他进来。” “是。” 虾总管依言，便将这位他十分看好的“青年才俊”引入洞府之中。 “灵玉，拜见娘娘。” “恩，起来。” “谢娘娘。” 其实李牧鱼他一条鱼身，怎么会做到跪拜这种高难度动作。只是这云姬娘娘自来到黑水河之后，立下许多规矩，使得她麾下的这些小妖不得不咬文嚼字，行这套虚礼。 云姬娘娘还是那副勾魂夺魄的魅『惑』模样，但配着身下扭动的蛇尾，却是平添了几分摄人的妖气。 “短短几个月，你便能做到引气入体，修为也达到了开窍期第一层。这份悟『性』，倒是比起那些天生灵智的灵兽，也是不遑多让的。” 灵兽？那是什么？ “你可知道，我为何独独传你一人功法？” “弟子愚钝，还请娘娘告知。” 玉手轻挥，霎时间，天旋地转。再等李牧鱼睁开双眼之时，却是已经换了个地方。 原本空旷，却富丽堂皇的河伯府，转瞬间，变成一个黑漆漆，阴暗又『潮』湿的山洞。 “你过来。” 李牧鱼不敢不从，摇着尾巴，游了过去。 “你可认得这个？” 原本放着珊瑚长椅的地方，早已面目全非，只有一座圆柱形的白『色』圆台矗立在上面。圆台之上，一颗米粒般大小的蓝『色』水珠漂浮在上面，晶莹剔透，散发着凉凉的水光。 宝贝啊！ 云姬娘娘凝视着这颗神奇的水珠，眼中『露』出了『迷』醉之『色』，但随即却收回了目光。 “这是一枚下品仙格，原本是上一任黑沙河河伯之物，只可惜，那只老乌龟祭炼百年，却还没有完全吸收融合，到最后，反而便宜了我” 说道此处，云姬娘娘语气一顿，幽幽的目光从水珠之上移开，俯视着李牧鱼。 “小鲤鱼，你的命可真好啊。” 李牧鱼愣愣地看着眼神晦暗难明的云姬娘娘，一时之间有些惴惴不安。 “从今天起，这枚仙格便交由你保管了。” 说完，云姬用手轻轻地托起仙格，然后将仙格轻轻打入李牧鱼的体内。 “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席卷了李牧鱼的身体，一股凉到骨子里的寒意更是不断侵蚀着李牧鱼的神魂。 云姬看着地上疼得早已失去知觉的李牧鱼，面上有些不忍。 “仙格虽是难得的宝物，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可惜了这条鲤鱼精，悟『性』难得，且灵智过人只可惜，化形果离成熟还有整整一百五十年，本座可没有那么久的耐心等它了。” 仿佛下定了决心，云姬也不在看顾地上生死不明的李牧鱼，扭动着蛇尾，朝洞口游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浑身上下被包裹着蓝『色』水光的李牧鱼，云姬朝洞府布下一道禁制，飘然离去。 仙格在李牧鱼的体内不停地『乱』撞，神魂剧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生生撕裂，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冷，好冷。 一只宝蓝『色』的蝴蝶落到指间，如同一块万载玄冰，蝴蝶散发的寒气，仿佛要将李牧鱼冻成一座冰雕。 热，好热。 方才还冷的要死，现在却忽然令人热的难受。仿佛身处岩浆之中，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要被火烧光，然后烧光他的皮肤，再烧光他的五脏六腑。 叮—— 仿佛什么东西破碎，又仿佛什么东西被凝结。 入目的火红，一变再变，转眼之间，周遭的景『色』从岩浆化为一片绿草如茵，花团锦簇的人间仙境。 叮咚—— 一棵大树之下，端坐着以为抚琴的白衣女人。女人的脸很模糊很模糊，仿佛笼罩在浓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你是谁？ 李牧鱼想问，但是他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他都无法张口询问。他如一个旁观者，被强制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能说话，不能行动。 铮—— 如银瓶乍破，刹那间，一切都化为乌有，李牧鱼再一次被黑暗笼罩，如同堕入无尽的深渊，令人心生无边的恐惧。 而此时，被水『色』光茧包裹着鱼身的李牧鱼，原本黑『色』如墨的鳞片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墨『色』褪去，杂质不断被冲刷。虚弱的神魂，此时被一层圣洁的白光所包裹着，使得李牧鱼免受被仙格吞噬的痛苦。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李牧鱼融合仙格已经过去整整十个春秋。 “不知道这鲤鱼精融合完这枚下品仙格还需要多久。” 云姬蹙着眉头，有些心烦。这枚仙格虽是下品，但也是由水德之气凝聚千年所形成。仙格择主，往往身具仙格之人，都是天生神灵。若有人对神灵图谋不轨，必将受到天道气运的反噬，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就像之前的那只老乌龟 云姬冷冷一笑，区区凡妖还想强行炼化仙格，即使是最下品的仙格，也不是他所能肖想的。 “咦？” 感受到禁制内的法力波动，云姬心中一喜。 “终于融合完了吗。” 第九章 功德 阴风测测，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多，越聚越厚。刚才还是阳光灿烂，顷刻间便布满了乌云，一片漆黑。 一阵大风刮来，原本脱了水的树枝此时欢快的摇曳着，发出簌簌的响声。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扫去昏暗带来的沉闷。紧接着，雷声轰鸣，似在头上滚过，重重一响，炸了开来。 呜呜—— 三只幼虎钻进虎妈妈的怀里，兴奋地看着洞外莫测的风云。 好凉快啊。 啪嗒、啪嗒—— 骤然间，密集的雨点落在干涸的大地上，滋润万物。 “下雨了” “下雨了！” “你们看，下雨啦！” 黑沙河众妖兴奋地聚做一团，雨水浇灌，久违的凉爽令众妖从人间蒸炉中解放了出来，竟不自觉的高声叫喊，眼角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大地不再干涸，万物不再衰败。 哗啦啦哗啦啦——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 “风停。” 河岸边，呼啸的风骤然停止。 “云散。” 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渐渐消散。 “呼——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云雨消散，一道绚丽的彩虹悬在天空。 黑沙河境内，众生灵看着天空之中的彩虹，蒙尘的心仿佛被这场大雨洗涤，原本被酷热所折磨的野兽游鱼，此时都由衷地感激着这场大雨，使他们脱离了苦难。 忽然，一股股白气自群兽头中溢出，冲向天空，汇聚在一起，由淡转浓，没一会儿竟聚成一条丈许长的气蛇。 刚刚停止了阵法运转的李牧鱼，呆呆地看着天空中形成的异象，心中升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妙之感。 而河伯府中，正打坐修炼的云姬豁然睁开了双眼，抬头望去，脸上却闪现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气运化形？ 在空中翻滚的气蛇，似有所感，调转了方向，直冲冲地朝着黑沙河飞去。 它的目标是谁？ 云姬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条由气运凝成的大蛇，此时它俯冲的方向竟是朝着河伯府的位置。 是谁？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李牧鱼看着这条由群兽头中溢出的白气所组成的大蛇，一个俯冲，就朝着黑沙河飞来。而黑沙河内的其他众妖，似乎是完全看不到一般，依旧在河面上欣赏着彩虹，自顾自的陶醉着。 大蛇越来越近，李牧鱼由最初的好奇、惊讶、再到此时的恐慌。 妈蛋！这条来历不明的大蛇难不成是冲着我来的？ 根本来不及细想，还没等李牧鱼反应过来，大蛇便径直地朝着李牧鱼冲了过来。 一分钟两分钟 本以为是天降横祸，等死一般地闭上双眼的李牧鱼，过了许久，却没有听到自己被大蛇咀嚼的声音，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恩？怎么没了？” 李牧鱼疑『惑』地打量着周围。 “难不成，是我得了臆想症了？” 不同于李牧鱼的郁闷，河伯府内的云姬却是从头到尾的看完了这令人震撼的一幕。 这，便是天道的馈赠，由功德凝聚而成的气运所化形成的灵物吗？但是，怎么会是他？一条小小的鲤鱼精？ 云姬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那条还没有她手掌大的小鲤鱼。 难不成，这条鲤鱼精，是一个身具大气运的妖怪？ 不可能。 云姬直接把这个想法排除掉。 果然，这条鲤鱼精，应该是已经完全继承了仙格的意志，而那场大雨，也是因他而起的。 想到通处，云姬看向李牧鱼的眼神中夹杂着赞赏、嫉妒等复杂情感。 将来，妖族之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李牧鱼的第一次施云布雨，便以一道炫目的彩虹为结局，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除了最后的那『逼』真的气蛇幻象之外，李牧鱼自认为一切都很成功。 本想着扫清夏天的炎热，并顺带着练练仙格自带的几篇咒语，没想到，布雨之后，体内原本因精血亏空而导致的修为不稳，竟完全补了回来，而且这修为，居然都跟着涨了一节。 开窍期七层巅峰！ 果然是善有善报啊。 尝到了甜头，李牧鱼便隔山差五的开始布雨。但正所谓，满则溢，多则亏。雨下的太勤，反而不美，到最后，原本还感恩戴德的众兽，也开始埋怨起来。 黑沙河的水位已经上升到正常的位置，除了李牧鱼布了几次雨外，黑沙河的气候也恢复正常，就在上个月开始，便可以自给自足，自行下雨了。 “看来这个法子不能长久，近几次布雨也没有再出现过修为增长的情况了。” 难不成，布雨的时机也是有讲究的？ 陷入沉思，李牧鱼似乎触『摸』到了一道门槛，仅需一道灵感，他便能推开那扇大门，迈入其中。 不再苦想，调转身子，李牧鱼朝着河伯府游去。 今日是月初，是与云姬约定好的日子。 “灵玉拜见娘娘。” “进来。” “谢娘娘。” 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越过各『色』珊瑚，河伯府内，金块珠砾，熠熠生辉的夜明珠镶嵌在石壁上，差点儿亮瞎了李牧鱼的双眼。 不敢多言，张开鱼口，一颗包裹着气泡的血珠，缓缓升起，再飘向云姬所在的奢华长椅之上。 莹白的玉手托住气泡，便一口吞入口中。 李牧鱼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多问一句。 云姬捋了捋头发，看到下面一副“战战兢兢，瑟缩不语”的小鲤鱼，心里感到滑稽。 演技虽是不错，到底是嫩了点儿，比起她这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着实有点儿不够看。 罢了，人家想演，本座就配合着他。 “最近修炼可有不解之处？” 李牧鱼心里一滞，有些拿不定云姬的态度。 “弟子……” 回绝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却不自觉的吞了回去。 “弟子有问题。” “哦？说来听听。” “谢娘娘。” 不再犹豫，既然是云姬主动发问，那自己也不应该刻意掩藏。自修炼以来，早已经积攒了一肚子问题。机会近在眼前，更应该牢牢地把握住。 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渐渐褪下心防，眼神真挚明亮，修炼对于李牧鱼的意义不下于前世的高考，甚至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高考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即使不高考，李牧鱼也可以另谋出路，活出另一番人生。 但是修炼，是一定会改变李牧鱼的命运的。不会修炼，那只能一辈子当一条小小的鲤鱼。 当鲤鱼你还想有出路？人生一眼望得到头。混的好了，长命百岁，得过且过；混得不好，呵呵，红烧鲤鱼可以了解一下。 第十一章 作为一个妖的立场 十年，她每月以神灵之血浇灌。 十年，她寸步不离守护在其侧。 十年了，终于要成熟了吗？ 河伯府下，有一处洞『穴』，而洞『穴』则被幻术遮掩，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此处的存在。当初她，若不是对那只疯癫的老乌龟施了个搜魂术，她也寻不到此地。 云姬激动地看着眼前的那一抹翠绿，翠绿的枝桠上，三颗鲜红欲滴果实摇摇欲坠，似三颗红宝石一般，晕红的『色』泽，诱人的气味，仿佛诱发了云姬内心深处的妖『性』，恨不得一口吞入口中。 还不到时候。 眼中重复清明，云姬暗暗心惊。 “差点儿被这宝贝『迷』了神智。” 云姬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脸上的神『色』一扫方才的贪婪『迷』醉，嘴角下搭，本是一桩喜事，但云姬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烦心样子。 十指如蝴蝶翩翩飞舞，云姬迅速结出一个手印，秀口微张，一口半黑半青的气体自口中吐出。 原本半青半白的气体，转眼间便一分为二，黑气势强，青气伏小，不一会儿，原本微弱的青气竟被黑气吞噬大半。 看到这副诡异景象，云姬的眉头皱得更深。 “劫气愈来越重，福祸相依，化形果成熟之日，也是本座应劫之时。” “哼——” 玉掌一拍，旁边被波及到的珊瑚饰品，顷刻间化为粉末，散落在地。 “追了老娘这么久！还是不肯放过我么？该死的人族” 黑气吞没青气的画面刺痛了云姬的神经，原本如玉的肌肤上，青『色』蛇鳞若隐若现，蛇信吐出，渗人的丝丝声令人头皮为之发麻。 “当年，本座使劲浑身解数才从锁妖塔逃了出来，本想寻个地方养好伤，就从此离开云州，不曾想” 化形果熟期将至，若这时离开，嘴边的鸭子，也白白飞走，得不偿失。 目眦欲裂，云姬深深地看着眼前的那一抹翠绿，眼神越来越冰冷。而一团模糊的想法，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破而后立？ 不行！ 时而摇头，时而呆滞，云姬状若疯癫，但眼中的冰冷却变得有些嗜血起来。 “灵玉参见娘娘。” “恩。” 云姬看着座下的李牧鱼，原本冷漠的眼神多了一丝生气。 但愿她这次没有看走眼。 “灵玉这个称呼，以后就免了。” “啊？” 李牧鱼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脑子有些糊涂。 “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再每月向我献血，而你也不再是我云姬座下的童子。” 李牧鱼听着越来越懵，这是要和他一刀两断的意思吗？ “我们同是妖族，虽然我修为高于你，但是从今日起，我们便以同辈相称。你可唤我为一声云道友，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云姬。” “娘娘” “李道友，我方才所说的话，应该不用再重复一遍了。” 虽是疑问句，但完全是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 “云云前辈，前辈对我有大恩，李牧鱼区区一个开窍期的小妖，万万不敢和前辈妄自以道友互称所以” “哈哈哈哈，好！好！好！”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笑声之中却透着难得的肆意。 “不亏是我云姬选中的人，知恩图报，懂得进退，凭你这份心『性』，这份机缘就算与你共享有如何？” 云姬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牧鱼，瞧得李牧鱼浑身不自在。 但是这次的眼神有别于上次，少了一分试探，多了一分真诚。 “李牧鱼，你可想知道，本座为何长时间逗留在黑沙河之中？” “晚辈，不知。”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偏偏要将仙格，融合进你身体之中？” “难道是因为前辈想取神灵之血？” “没错。” 终于，这根刺在心中的刺，要拔出来了吗？ “我要神灵之血，而且是心甘情愿不夹杂一丝怨气的纯净精血，而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便与你的血有关。” 垂下脑袋，李牧鱼此时忽然不敢再直视云姬的眼睛。也许下一句，是生是死，是福是祸，皆在云姬的下一句之中。 “李牧鱼，本座有一份天大的机缘要送给你，就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语气越来越淡，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没有情绪，没有质问，似乎只是平平淡淡地问了他一句而已。 李牧鱼心中叹息道，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选不选也由不得他。 实力啊实力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请娘娘吩咐。” 云姬静静地看着李牧鱼，她一直在观察他，直到李牧鱼答应了。 “你要发一个心魔誓，你要发誓你绝对不会将今日的事情泄『露』给任何人，而且你今日答应我的事儿，你如果没有办到，那么你将永生永世无法进阶，永生永世都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鲤鱼。” 依言，李牧鱼照着云姬的要求，发了一个冗长的心魔誓。 直到誓言最后一个字结束，云姬却忽然笑了。 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但李牧鱼却始终没有抬起头，也错过了这摄人心魄的笑靥。 “李牧鱼，你抬起头来。” “是。” “李牧鱼，你觉得本座美吗？” “前辈很美。” 李牧鱼一时有些语塞。 “那你觉得我这副半人半蛇的鬼样子，也很美吗？” “前辈我”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我三百年前突破开窍期，却因为法力不纯，境界不稳，在凝体之时，没有成功化形，导致本座一直以来，便是这副半人半蛇，不人不妖的样子。” 云姬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语气渐渐变得悲戚。 “就因为这个模样，不仅修炼速度没得到增幅，甚至平日里，被那些人族所谓的正道修士喊打喊杀，最后被他们抓住，关进锁妖塔之中，竟想将本座给生生炼化在塔中！” 想到气急之处，云姬的语气也变得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人族修士除之而后快，再生吞活剥的样子。 “后来，许是本座命硬，竟让我从锁妖塔中逃了出来，不仅如此，我还杀了那蜀山戮剑仙人的宝贝徒弟，将他一口吞掉，骨头也没剩，哼哼，那滋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听到这里，李牧鱼悚然一惊。 蛇妖居然吃人了？ 想到那人被云姬生生一口吞掉，李牧鱼心中没由来一阵抵触。 虽说他这辈子投身到一条鲤鱼身上，注定走上妖修之路，与人族为敌。 但生吃一个大活人血淋淋的，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是太重口了一些。 此生为妖，就会与人为敌。但人族并非全是嫉恶如仇，见妖必杀的『尿』『性』，就说那位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得道高僧。 人分善恶，李牧鱼还是愿意相信，并不是所有人对妖都是坏的。 当然，若有来日，人族来犯，为了自己，他也会坚定的站在妖族的阵营之中。 毕竟，他现在可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鲤鱼精。 第十四章 开窍期巅峰 浓郁的异香喷薄欲出，红『色』的果实如同火一般娇艳欲滴。 灵气暴涨，天地间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入洞『穴』之中，仿佛被一张贪婪的巨口吸入，入不敷出。 李牧鱼宁心静气，死死的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默念《太阴秘录》的修炼口诀，原本流入到化形果之中的灵气也分出一个支流，涌入李牧鱼的妖躯之中。 磅礴的灵力，不断洗刷着自己身体，一遍又一遍，排除杂质，化为最精纯的灵力不断改造自己的妖身。 开窍期八层初期，再到八层中期。 短短一瞬，李牧鱼的修为竟直接攀升到开窍期八层后期巅峰。 啵—— 似薄膜被穿透，分了一杯羹的李牧鱼，竟直接打破了开窍期八层的修炼壁垒，一举提到了开窍期九层！ 抱元归一，李牧鱼对于自己暴涨的修为毫不意外。 “化形能否成功便在今日一举。” 洞『穴』之中的灵气越来越浓郁，而洞『穴』之外，幻阵开启，原本矗立在黑沙河底的河伯府，在众目睽睽之下，突兀地消失了。 天地间的灵气毫无阻碍的穿过幻阵，一股强过一股，化形果周围的灵气浓郁得仿佛要凝出水来。 开窍九层初期、开窍九层中期 开窍期十层初期！ 有突破了。 “噗——” 一口血直接喷出，李牧鱼却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伤势，双眼死死地盯着近在矩尺的化形果。 灵气终于在最浓郁的时刻，开始急速衰减。 终于熟了！ 熟练的使出控物术，小心翼翼地将三颗化形果存入玉盒之中，飞快地打出一道禁止，封住了玉盒中要溢出来的灵气。 成了！ 异象消失，天地间的灵气终于不再暴动。 李牧鱼激动地看着那个装有化形果的玉盒，心中涌出一阵狂喜。 “呼——” 心中默念《妙品莲华经》，强行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 此时的李牧鱼，身体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借着化形果成熟时吸引过来的灵力，李牧鱼的修为一路攀升，连升两级。而这种强行突破的行为，更是伤了自己的妖身，耗损根基。 但此次这招，却是云姬沉睡之前建说授予他的方法。 若是循序渐进的修炼，李牧鱼想在二十年之内达到开窍期十层，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倒不如抓住这次机会，吸收灵气，强行提高自己的修为，足足为他省下了数十年的时间。 打开芥子袋，李牧鱼拿出了另一个玉盒。 千年血参。 此参原本是云姬留着自己服用的，这次白白便宜了李牧鱼。 千年血参，对于妖修来说简直是大补之物。不仅可以修复这次强行提高修为而带来的暗伤，更能提纯妖族血脉，弥补根基。 但这种灵『药』在云姬的收藏之中也仅此一株，李牧鱼曾翻看了一番，芥子袋里，除了那些他用不了的法器功法之外，最值钱的便是这株千年血参，其次便是另一株灵植——曼陀罗花。 此花剧毒，是云姬用来修炼毒功所用，但对于李牧鱼来说，却是没有丝毫用处。 其余的不外乎是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也是凝体期才可以服用的丹『药』，大多数都是用于疗伤，也是颇为珍贵的丹『药』。 不再犹豫，李牧鱼一口便将千年血参吞了进去。 『药』力爆发，血参仿佛化为一团火焰，肆意的在李牧鱼体内灼烧着。 疼到打滚，李牧鱼直接瘫在地上不住的抽搐着，雪白的鳞片上不断渗出黑『色』的血珠，从体内排了出来。 疼，真的太疼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就算是之前融合仙格，也没有这一次疼。 灼热不断席卷着自己的身体，身体的剧痛也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但此时的李牧鱼，反而越来越清醒。 “南无阿弥陀佛” 为了缓解痛苦，习惯『性』的，李牧鱼开始默念《妙品莲华经》。 一遍、两遍、三遍十九遍 在李牧鱼念到第二十一遍的时候，终于，『药』劲儿渐渐过去，疼痛感也逐渐消退了 一身血污，雪白的鳞片之上凝结成一层黑红的结痂。 “呕——” 强忍住身体的虚弱，一个鲤鱼打挺，李牧鱼扑腾到了自己挖的水池子之中。 运转功法，充沛的法力，如一条小溪一般，流淌在自己妖身之中，滋润着自己枯竭的身体。 开窍期十层巅峰。 呼—— 李牧鱼长吁一口气，三天，连跳两级。从开窍期八层，直接迈入到开窍期十层巅峰。 天材地宝旁边必有伴生灵兽守护，而这一刻，李牧鱼深深的明白了天材地宝对于修炼的重要『性』。 当日，他仅仅是从开窍期七层巅峰突破到八层，就用了十个年头。 此时，开窍期八层初期到十层巅峰，却仅仅用了几日时间。 法侣财地，缺一不可。但除此之外，机缘的重要『性』也是毋庸置疑。 只是在化形果成熟之时守在一旁，便能得到这莫大好处，省下了李牧鱼数十年的苦修。 黑沙河不小，但也是对于开窍期的他而言。若到了凝体期，顺利化形，也许，这区区一条黑沙河，便再也容不下他了。 肃清杂念，运转功法，李牧鱼不断汲取灵气，恢复肉体。同时，李牧鱼将心神沉入到太阴观想图之中，对月冥思，缓缓补充着自己耗尽的神识。 三日后，月明星稀。 深度冥想中的李牧鱼霍然睁开了眼睛，鱼目清明透彻。 “是时候吞服化形果了。” 言罢，李牧鱼默念口诀，施法升起一道水柱，将自己从水池中缓缓托起。紧接着，李牧鱼吐出一个泡泡，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开！” 装有化形果的玉盒应声而开，浓郁的灵气顷刻间化为薄薄的雾气，铺满洞『穴』之中每一个角落。 “凝。” 一个由水流凝聚而成的手掌出现在空中，紧接着，手掌探出，迅速地从玉盒之中取出一颗化形果。继而，李牧鱼重新打出一道禁制，打在玉盒之上，浓郁的灵气再一次被封印在其中。 控制手掌将化形果送到面前，鲜红欲滴，浓郁的香气仿佛扑面而来，令李牧鱼不禁『迷』醉在其中。 化形果，三百年一开花，又三百年一结果，直到第九百年，方可成熟。 服用化形果者，蜕凡成仙，增百年修为；而为妖者服用化形果，更能摆脱兽体，化为人身，从此修炼速度，与人类再无差别。 当然，妖吃了化形果也不可能完全变成人，只是变化随心，妖形人躯可随意切换。 “此次化形，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话音刚落，李牧鱼将化形果一口吞入鱼腹之中。 第十五章 三生入梦 似有一阵风吹过，被浓雾笼罩住的梦境，竟变得真切起来。 雾气渐渐散去，端坐在树下的抚琴女子，她的面容也逐渐清晰。 这是怎样一张脸？ 自古有沉鱼落雁之美，以前他不信，可自从他一睹这女子的面容之后，他的那颗鱼心，仿佛真的沉了下去。 当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绝世佳人。 铮——铮铮—— 是琴音。 树下佳人，玉手抚琴，琴弦一动，一捻一挑，似嗔似怒。 这到底是什么梦？ 铮—— 抚琴女子不在弹琴，似有所感，秋水般地妙目望向李牧鱼所在的方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笑了。 女子展颜一笑，天地失『色』，万物沉『迷』。 “奴家苦守千年，终于等到公子。” 李牧鱼想回答她，非常想回答她的话，但是他不能。 第一次如此，第二次也是如此，而这一次，他依旧如同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站在一侧，无法说出一个字。 不对，这一次，他不再是一名旁观者，他已经入了局，入了梦。 “奴家一缕幽魂，寄身在幻灵珠之中，不入轮回。而此番遇到公子，奴家得偿所愿，执念顿消，愿在此弹奏一曲，赠与有缘人。” “叮咚” 琴声起，天地已变，深宫之中，红帐轻纱，轩窗之前，女子青丝如瀑，当窗理云鬓，对镜贴黄花。 这是幻境？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中透着粉白，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 玉手轻提裙摆，莲步轻移，抬脚便下了石阶，环佩之声叮当悦耳。 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抿嘴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娘娘，您早点儿歇息，皇上今儿个在容妃处歇息了，怕是不会来我们宫里了。” 闻言，宫装女子的睫『毛』微微抖动，不见表情。 “宝娟，你把我的春思琴拿来。” “娘娘，夜已深了，我看您还是” “怎么？你还怕这深宫冷院之中，会有人找我麻烦不成？” “奴奴婢不敢。” 宫装女子叹了一口气，纤手一抬，便令宫女退下。 过了一会儿，两个宫女便抬着一把古筝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古筝放在红木长桌之上。 宫装女子聘聘婷婷地走来，落座在古筝旁，目光落在古筝之上，只闻，幽幽一声叹息。 “唉——” 风乍起，合欢花瓣零零落落，吹皱了她的眉头。 她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拨弄着七根琴弦，弹出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仿佛泊泊流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清风拂过，合欢花的香气氤氲缭绕，刹那间，轻丝飘扬，哀怨的琴声如这深宫之中漫漫长夜，孤独、寂寞，起手落手间，那根商弦颤动了谁的心弦？动作慢慢放缓，琴声又变得清雅，婉转，带着落寞与哀伤，一如这合欢飘香。 这一世，李牧鱼仿佛化身为那宫装女子的一把琴，同她哭同她笑，与她乐与她恼。深宫十年，李牧鱼看尽宫中繁华，也看尽宫中人情冷暖，一时间，他的心，动了。 浓雾又聚，又散。 再睁眼，他已经不是那深宫之中的名贵红木琴，这一世，他栖身在一个落魄书生的行囊之中，在漫漫赶考路上，随着书生一同颠簸。 他是一把榆木琴。 又破又旧，却是书生的家传之物，书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一直背着他。 叮咚—— 书生对月抚琴，心中叹息。 明日就是会试之日，若考中，那他便一飞冲天，若不中 铮铮—— 赶考数十载，为了供他考学，他们家能卖的全都卖光，除了这把琴 铮铮—— 这次考试，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琴音争鸣，如雨落芭蕉，如金戈铁马，书生的琴，躁动而不安。 寒窗苦读数十载，披星戴月，挑灯夜读，心中壮志难酬，明日会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读书不作儒生酸，跃马西入金城关。 “会试大榜出来了！会试大榜出来了！” “喜报，喜报，会试捷报，恭贺朱公子会试恩科高中第一名会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客栈之外，锣鼓喧天，鞭炮起舞。书生呆滞地看着报喜小厮，心中涌出难以置信地狂喜。 我中了！ 我真的中了！ 爹，娘！孩儿会试中了第一名会元！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李牧鱼看着一飞冲天的书生，心里也跟着欢喜，得偿所愿，也许是人生中最难得的幸运。 紧接着，书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会试会元，殿试状元，如同探囊取物，一切的鲜花与掌声一洗书生之前的落寞气质。意气风发，此时的书生，是现在整个京城，最被热议的人物。 一切都是那么顺遂。 初入官场，承蒙皇上喜爱，平步青云。 娶妻，生子，升官，发财。 书生的前半生，完全就是一副人生赢家的最佳姿态，但是。 人生啊，最怕但是。 四十五岁的他，由盛转衰，受贿之事被同僚揭发，龙颜震怒。 乌纱被夺，官位被削，连着自己的九族，也被抄了。 被赶出京城的书生，他什么都不要，他只想带走他的榆木琴，那把又破又旧的榆木琴。 就如初来京城那般，他和琴，一路颠簸，风尘仆仆。 只是那时的他是充满希望的，而此时的他满是绝望。 李牧鱼躲在琴里，这一世他陪着书生，看他考中时的欣喜若狂，看他恶行被揭『露』时的悲愤抑郁。他随着书生一同大起大落，陪他得意时享尽人间富贵，也陪他落难时颠沛流离。 数十年了，他的心，又动了。 大雾再起，久久弥漫。清风吹过，大雾再散。 再睁眼，入目所见，皆是砂石、水草、湖水。 这一世，他是一条黑鲤鱼，一条普普通通，无法修炼的凡鱼。 觅食、存活、求生。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再一次被一个鱼贩抓住了。 叮—— 似有琴声响起，又似是幻觉。被提在渔网中的李牧鱼知道，这一次他还是难逃任人宰割的命运。 只是不知，这一生，他没了好看的鳞片，不会眨眼，也不会流泪，会不会还有人再来救他呢？ 第十七章 化形 前世，李牧鱼刚结束在电影院的兼职，便在路边小摊上看到一个项链。项链的款式很普通，只是镶嵌在上的珠子很是不俗。亮晶晶，粉嫩粉嫩的，煞是好看。 只可惜，在他刚刚拿起那个项链时，万里晴空，却降下一道惊雷，劈得他眼冒金星。 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就这么滑稽的结束了。想必，被雷劈死，一定会上当日的新闻头条。 原以为是自己霉神附体，直到方才，再一次看到那颗亮晶晶地珠子，他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九霄美狐，上古妖族巨擘，没想到，这么一个旷世巨妖的内丹竟兜兜转转，让他遇上。福兮祸兮，当真难辨。 而眼前这些记忆，与其说是九霄美狐的记忆，更准确的来讲，应该算是九霄美狐的内丹——幻灵珠的记忆。 自九霄美狐陨落之后，徒留一缕残魂寄身在幻灵珠之中，神志大部分早已缺失，唯独靠着一缕执念，苟且地活了下来。 九霄美狐素来浸『淫』琴道之中，一身琴技更是出神入化。到后来，遇上李牧鱼，赠曲予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执念渐渐消散，留下的，只是这一生以来，对琴道的感悟罢了。 而李牧鱼，被困梦境三年，过了三世，这三世或化身为琴，又或化身为鱼，其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由琴音所构筑的幻想。但是在梦中三世，李牧鱼却是每日与琴作伴，久而久之，也对琴道生了许多别样的情感。 就如同小时候，每日画画，画的时间长了，也就成了习惯。而李牧鱼，虽然只是入梦三年，但对于他的神魂来说，却是数十年不止。 数十年，除了琴还是琴，这种日子过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而正当李牧鱼感悟琴道之时，外面却十分热闹。 神魂内，已认了李牧鱼为主的仙格，正在虎视眈眈地打量着幻灵珠。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初在仙格初次进入李牧鱼体内时，本打算抹掉李牧鱼的神魂。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神魂内，居然已经有另一个家伙寄生在内，牢牢地护住神魂，没让仙格占到丝毫的便宜。 无奈之下，仙格选择寻找宿主，便认了李牧鱼为主，从此以后，仙格与李牧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知，今日在主人突破之际，竟生了岔子，一睡竟生生睡了三年。 这三年里，仙格日日汲取洞中的水气，为保护宿主，可谓尽心尽力。没想到，等了三年，倒是等出来这个老仇人来。 一山不容二虎，一魂不容二珠，两颗珠子竟直接在神魂里厮杀了起来，誓要将对方吞噬掉。 李牧鱼看着这浩如烟海的记忆，心中愈来愈冷。若真的要强行看完，不知要过去多长的时间。与云姬二十年之约，已经过去三年，若再耽搁下去，到时候心魔誓发作，被打回原形，再好的宝贝，他也没有命享了。 心中着急，却无法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被动的接受这漫长的记忆。 若他当真看完了这几万年的记忆，那他，还会是他吗？ 正当他陷入唯心主义无法自拔的时候，大型连续剧“九霄美狐的一生”忽然一断，画面一黑，紧接着，他便直截了当地陷入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神魂内，原本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的幻灵珠，一不小心便『露』出了一个破绽，仙格哪敢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一口便把那不速之客幻灵珠吞了进去。 水光大作，黑漆漆的洞府被映得恍若白日。 一尺、两尺、三尺 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鱼身，竟慢慢拉长。 水气氤氲，缭绕在整个洞『穴』之中。墙壁上，凡是被水气附着的地方，都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而此时，吞下幻灵珠的仙格也不断发生着变化。原本水『色』的光珠，却被笼罩上一层粉雾，如同一层薄纱，挥之不去。 忽明忽暗，水光与粉光相互交替，熠熠生辉。而李牧鱼的鱼身也是忽冷忽热，一会儿被一层冰霜覆盖，一会儿便变得如同雾气一般，『摸』捉不透，来回变换，幻影重重，看得人眼花缭『乱』如梦似幻。 原本被李牧鱼吞入腹中的化形果，『药』力被强行封印了三年，此时封印一解，灵气喷薄而出。 强行炼化幻灵珠的仙格，忽然得到这突如其来的灵气补给，气势大盛。幻灵珠之中所含的幻灵之气，如同杂质一般，被仙格吐了出来，只截留下来其中最精纯的灵气，欢快地吞吐起来。 粉红『色』的幻灵之气，却没有因此消散，而是没入李牧鱼的身体之中，钻进他的鱼骨里。 “呼吸呼吸” 一松一紧，方圆十里的天地灵气一松一紧，不停地放收着。一明一暗，洞中的水光一明一暗不停闪烁着。淡淡的呼吸声有着奇特的韵律，似心脏跳动，又似天地律动，淡淡的若有若无。 鱼鳞脱落，一片一片，继而，仿佛一张大口，贪婪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 良久，水雾渐渐消散，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而此刻，整个洞『穴』的墙壁完全被太阴之气冻住，冰墙晶莹剔透，寒气『逼』人。 地面上，一个十五六岁浑身赤『裸』的少年，正双目紧闭，躺在地上。 少年的肤『色』晶莹如玉，身材均匀，光洁白皙的脸庞上，却是棱角分明。眉目秀气，高挺的鼻梁下，一对薄薄的唇，更衬得整个人俊秀脱俗，却没有一丁点儿女气的感觉。 眉头微皱，俊秀少年渐渐睁开了眼睛，一双眼黑白分明，眼形似若桃花，灵气『逼』人。 此时，若李牧鱼仔细端详自己化形之后的样貌，他可能会惊奇的发现，自己这张脸和那位幻灵珠的主人，九霄美狐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头好疼” 李牧鱼不自觉的『揉』了『揉』自己的头，以缓解脑中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感。 “咦？我的手” 李牧鱼惊喜的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双手，握了握拳，又松开，反复几次，仿佛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爱不释手。 “凝。” 一面人身大的水镜凝聚而成，李牧鱼好奇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长得是很帅啊，可是怎么越看越像那个女人呢” 手、胳膊、腿一样不缺，以及那不可描述之处，都充分地向李牧鱼表明，他这一次化形，很，成，功！ 无论是体型还是颜值，都无可挑剔，就是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太显小了。 也就十五六岁。 李牧鱼好笑的摇了摇头，前世再加上这辈子，他怎么也有三四十岁了，虽然其中的十几年，他一直当鱼来着。如今返老还童，心里倒是升起些许没必要的羞涩。 第十八章 天下无妖 ?人生在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距离李牧鱼化形，已经又是一个春秋。 “呼——” 吐出一口浊气，李牧鱼疲惫地『揉』了『揉』肩膀，但眼中的欣喜却是没有藏住。 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鱼鳞软甲，胸中顿时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已经有一百天了？ 自李牧鱼化形之后，他便发现了一个颇为严峻的问题——他没有衣服。 云姬的芥子袋中虽有衣物，但大多数都是纱裙，且剪裁大胆，除了胸上有些许遮掩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是一览无遗。 在翻找衣服的途中，几枚玉简却是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炼丹入门》、《炼器入门》、《阵法初解》。 粗看之后，李牧鱼只觉得每一种技艺都十分晦涩高深，若不花费大量的时间琢磨研究，根本无法精通任何一门。 就像是前世的语数外三科，每一科也分为小中高三个等级，入门虽然容易，但也得是在有老师的教导下才行，若想自己参悟自学，那难度，简直几何倍攀升，更别提把这几门学透学精，没有十几年的苦修浸『淫』，想要登堂入室，根本没啥可能。 然而，对于李牧鱼来讲，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二十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五分之一，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但刚刚化形的李牧鱼却不敢轻易地离开黑沙河，且不说他一介小妖没有法器，甚至连点儿凝体期的法术，也不会几个。 好饭不怕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牧鱼决定利用他现成的鱼鳞，给自己做一件像样的法衣。 从学习再到制衣，一共过了三百多个夜晚。也幸好，这鳞片是自他身上脱落，与他本就血脉相连，从而，炼化起来也没费太长时间。 终于，在他用自己的妖火烧了整整一百天之后，鱼鳞甲终于被锤炼了出来。 将鱼鳞甲贴身穿在身上，这种衣服触『摸』皮肤的感觉，简直令李牧鱼，忍不住鼻酸。 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担心被卖到菜市场了。 李牧鱼『摸』了『摸』自己的鱼鳞甲，但还是忍不住皱着眉，有些苦恼。 虽然上半身被遮住了，可是其他地方，还是处于凉飕飕的状态。 “变。” 鱼鳞甲应声而长，转眼间，便化作一袭水蓝『色』长袍，颜『色』清雅别致，衬得李牧鱼颇为俊秀脱俗。 晃了晃衣袖，确实和普通衣服别无二样，只是李牧鱼心里清楚，这只是自己用幻术所化，并不是实物。 “这样也好，至少幻术变得衣服不会担心弄脏。” 虽说是假的，但假中存真，整个长袍是依托他的鱼鳞甲所化，所以常人也不会看出太多端倪。除非是修为高于他，或者是幻术道行高于他。但为了方便起见，离开黑沙河，便购置几套衣衫。 这一年里，李牧鱼除了稳固修为，锤炼鱼鳞甲，其他的时间都用在参悟《婆娑真经》上。 或许他真的和幻术有缘，无论是幻灵珠，还是九霄美狐，他们都绕不过一个“幻”字。不仅如此，他在幻术一途上，可以说是天分卓绝。就如同李白作诗，贝多芬作曲一样，皆是一点就通，在各自的领域都有着叹为观止的领悟力。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婆娑真经》开篇所讲的幻术五觉，已经让他大致练了个七七八八。这种自学能力，已经相当于前世那些神童自学，仅仅八九岁就已经自学到高中课程的恐怖速度。 但对于幻术接触的越多，李牧鱼却越是明白其中的不易。 幻术，属于欺诈之术。初级幻术，便是欺诈他人五种灵觉——视觉、嗅觉、听觉、味觉和触觉。而高深的幻术甚至可以蒙骗他人的神魂，将他人的意识囚禁在自己所编制的幻境之中，杀人于无形。 幻术讲求假中存真。 李牧鱼用幻术变出的长袍，却不是凭空编出来的，长袍之下，也存在着真的衣服。而哪一种是假相，哪一个是真相，就是幻术最玄妙之处。 “幻术中也有真相。”即幻术中有真有假。 因此，若想施展幻术，必须有一样媒介。而李牧鱼，便想将九霄美狐所传与他的“琴道”，作为他的施法媒介。 一梦三世，两世为琴，一世学琴。 琴道与他，在九霄美狐有意安排下，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他已经忘不掉了。 忘不掉便接受，如今的他，除了会几手施云布雨的咒语，和一些开窍期所习得的御水之术，《太阴秘录》中所记录的那些凝体期的高深法术，却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修习。因此，幻术便是他现如今，最大的依仗。 寻一把琴，便是他下一步所要完成之事。 做到心中有数，李牧鱼便不再继续耽搁，施展法诀，破开禁止，没有任何的留恋，摇身一变，化作寒鲤本体，游了出去。 化形之后，李牧鱼的本体体型并没有像其他妖修一般，变得巨大。只是由手掌大小进化成脚掌大小，除了鳞片更亮了，气息更冷了，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 “从今天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李牧鱼，终于自由了！” 李牧鱼颇为肆意地在水中翻腾，忽左忽右，在黑沙河游了好一会儿。但是，当他离岸边越来越近的时候，一丝诡异的不安，在心里悄然而生。 静，真的太静了。 黑沙河内，除了河水湍流的声音外，竟然再无其他声音。 那些本土妖怪们呢？河虾精？蚌精？鱼精？仿佛忽然之间，他们的存在便被抹去，无声无息，令人胆寒。 “那是什么？好强的气息。” 黑沙河岸边，原本刻录着“黑沙河”三个字的石碑竟被人生生砍断，然后在一旁却是又立了一个新的石碑。 天下无妖。 四个醒目的大字，透着一股无法匹敌的凛冽气息，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李牧鱼。 天下无妖？这到底是谁写的？ 看到这座石碑，李牧鱼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愤怒。 天下无妖！天下无妖！ 黑沙河的妖类同族，难道正如石碑所刻的那般，被屠戮殆尽了么？ 冷，好冷，这是一种刻骨的寒冷。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李牧鱼第一次生出一种难言的羞辱感。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一刻，李牧鱼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人妖殊途，不死不休。 第十九章 启程了 掉转航线，李牧鱼决定先不上岸了。 “天下无妖”四个大字，犹如阴影，将它化形之后的欣喜冲淡了许多。 李牧鱼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真的踏上岸边一步，也许他的下场便会和黑沙河众妖一般，死无全尸。 他还不能死。 沿着相反的方向，李牧鱼潜入河底，收敛气息，忽而化身水草歇息，忽而化为砂石随水流飘去，遮遮掩掩，一路上，李牧鱼不断使用幻术掩盖自身踪迹。 但是，这样的赶路方式，真的太慢了。 李牧鱼一边赶路，一边修炼，一边琢磨逃离的方法。 既然游的不行，那就用飞的。所以，当务之急，修习御空术，变成了李牧鱼此刻的第一要务。 凝体期的妖修，便正式脱离了凡体。不仅重塑肉体，凝聚丹田，化形人驱。更重要的就是，体内的后天之气转为先天，不在受天人五衰之苦，摆脱地气桎梏，身体轻灵。 而御空术便是驾驭轻灵之气，让自己的身体浮起来，再而就是运转法力，配合各种飞行法器，或是飞行法诀，使自身真正做到“御空飞行”。 而李牧鱼此时修行的便是《太阴秘录》中的“奔月诀”，取自太阴仙子临空奔月的意象，修到高深之处，一日千里也并非难事。 “奔月诀”咒语并不是特别晦涩难懂，只需要勤加练习，便能在短时间内做到滑翔。终于，在第十五日，李牧鱼成功的飞了起来。 飞翔，一直是李牧鱼心底的一个愿望。无论是前世为人，还是今生做鱼，对于天空的渴望，从来没有消失过。 “变。” 李牧鱼施法，将自己幻化为一只不起眼的云雀。 驾驭轻灵之气，运转太阴法力，不断地扇动着小小的翅膀，李牧鱼非常成功地飞了起来。 “叽叽——叽叽——” 颇为形象地模拟着云雀的叫声，扑腾着翅膀，幻化为云雀的李牧鱼越飞越高，越飞越快，越飞越稳，到后来，如同一道离弦之箭，飞窜离去。 “叽叽——叽叽——” 我能飞了！我终于能飞了！ 河面很宽，天空很大，玲珑的身体呼扇着翅膀，夹带着凉凉的清风，肆意地飞翔着。 黑沙河越来越远，天上的云越来越近，笼罩在心中的那团阴影，也被天上的风，吹散了。 这回，李牧鱼是真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终于自由了。 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黑沙河，在此修炼十数载，物是人非，昔日的邻居化为一抔尘土，死不瞑目。 来日方长，若他之后修炼有成，这段黑沙河的因果，他定当竭力奉还。 实力啊实力，没有实力，连保全『性』命都难，也更别提救济旁人了。 黑沙河，在此别过了。 云卷风舒，李牧鱼一路驰骋，终于渡过了漫漫黑沙河。入目之处，皆是林木，飞禽走兽，更是数不胜数。 “变。” 一只云雀自空中落下，转眼间，云雀化人，一位身着水『色』衣衫的俊俏少年，飘然而至。 “今日便在此歇息。” 劈开一处空地，略显疲惫的李牧鱼盘膝而坐，捏起一个法诀，摇身一变，便幻化为一棵樟树。 “虽说现在已经化形，但云州却是人修的地盘，处处都要小心。” 长叹一口气，看了看四周漫无边际的林海，李牧鱼有些心焦。 按照云姬所嘱，若他想搭乘前往灵州的航船，第一步便是要寻那滨海之城。滨海城是云州的边境城市，也是九州之中一处规模庞大的贸易港口。 但李牧鱼自来到这个世界，便长于水底之中，对于陆上的情况以为是一无所知。就算他想了解九州的风土文化，但苦于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他现在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当初云姬走的仓促，只告诉他滨海之城在云州的西方，其他方面，便没有了多余的交待。甚至在云姬的芥子袋中，也没有对于这方面介绍的玉简。 在黑沙河的时候，他一直忌惮云姬，每个月除了问点儿修炼上的问题，便没敢深谈。不曾想，云姬临危授命，将种种事情一股脑的托付给他，也没给他消化的时间，赶鸭子上架，到最后，他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赶路、修炼、参悟法术，李牧鱼一丁点儿时间都不敢耽搁。 《太阴秘录》之上，除了许多较为实用的控水之术外，其中也包含了很多威力不俗的御冰之法。 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保障。 作为一个刚化形的小妖，他一没有趁手法器，二不会高深法术，仅凭着区区一手幻术，着实有些被动。 现在，李牧鱼有一个很大的疑问。 在他完美化形之后，人族修士是否能看得出来他的妖族身份？ 服用化形果者，蜕凡成仙，增百年修为；而为妖者服用化形果，更能摆脱兽体，化为人身，从此修炼速度，与人类再无差别。 不知道此时凝聚人身的李牧鱼，是否真的“与人类在无差别”呢？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冒险一试，如今的他太弱小了，弱到根本禁不起任何的试探。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漆黑如墨的夜空之中，一只毫不起眼的乌鸦正忙着飞行赶路。 “嘎——嘎——” 叫声凄厉，嘶哑的叫声更是令人忍不住堵住耳朵。 “幻术五绝之中的幻音之术，如今已经修炼大成了。” 心中欢喜，如今的李牧鱼，凡是他见过的东西，他都能惟妙惟肖的幻化出来。视觉、听觉、味觉、触觉还是嗅觉，每一个细节他都把控得十分认真。 “嘎——嘎——” 一身漆黑的羽『毛』就如同他身上的保护『色』，使他完美的融入到黑夜之中。 月影笼缁衣，寒鸦天上啼。忽闻呀升起，惊飞无踪迹。 从早飞到晚，从白飞到黑。终于，无边的落木也会飞到尽头。 哗哗—— 磅礴的水气扑面而来，一道数十丈高的瀑布，震撼地冲击着李牧鱼的感官。 冲天的瀑布如同巨龙般俯身冲下，巨大的声音如狂狮怒吼，令人震耳欲聋。 咻，咻，咻—— 三道遁光从天而降，毫不停歇，径直地穿过瀑布的中央，没入其中。 是修仙者！ 化为乌鸦的李牧鱼立在树梢之上，警惕地看着天外飞客，一时之间，他却犹豫了起来。 是进去，还是离开？ 第二十二章 海上城 咸咸的海风，轻轻的打在身上，穿过羽翼，惹人沉『迷』。 远天，归鸟盘旋海面，翅膀仿佛擦过晚霞，此时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望无垠，水天相接。 在距离滨海城不远处，一只小云雀正拍打着翅膀，落在地面上。 羽『毛』脱落，云雀的身型瞬间变大，化为一人高的清秀少年，立在路旁。 “终于到了。” 一个月前，李牧鱼在万象修真坊市停留七日。这七日的功夫，他不仅购置了许多东西，而且他还恶补了修仙界许多常识，可以说是收获良多。 不仅如此，他还在万象修真坊市得到了他的第一张琴，以及第一把飞剑。 璇玑琴，一张妖琴，却暗合他所修的幻道。而幻雪剑，却是在万宝楼无意间购得。 那日，他在万宝楼结账，本来只是随口与那女店员提及，是否有专门为修习幻术的修士炼制的飞剑，没想到，万宝楼店大货全，库存中还当真有一把飞剑，完全满足李牧鱼的要求。 幻雪剑剑身比较小巧，剑刃如冰，晶莹剔透，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是折『射』出七彩幻光。 幻雪出鞘，漫天飞雪。 不仅可以幻化冰雪，而且属『性』为水，对于李牧鱼来说，简直如量身定制的一般。 在仙来居居住的七日，李牧鱼日日祭炼璇玑与幻雪，甚至不惜动用了《太阴秘录》之中的血炼之法。 心神一动，幻雪出鞘，霎时间，气温骤降，天空飘雪，剑随心动，如臂驱使。 “能在万宝楼得到此宝，当真是幸运至极。收！” 幻雪剑得到指令，剑身瞬间变小，化为一个小小的光点，被李牧鱼一口吞入腹中。 『摸』了『摸』肚子，李牧鱼有些好笑，他竟然觉得他方才吞剑的样子，有点儿像西游记中的铁扇公主。 “看来，我当真是越来越有一代大妖的风范了。” 将幻雪剑收入丹田之中静静温养，不再耽搁，李牧鱼驾起一朵祥云，仙气飘飘的飞向滨海城。 “嗷——” 白『色』巨虎自身后呼啸而来，夹带着一股妖风，差点儿吹散了李牧鱼脚下的祥云。稳住了身子，李牧鱼颇为不满地停下了云头，向身后的白虎望去。 “小七，不许放肆！” 虎背之上，一位身着红衣的俏丽女子一掌拍在虎头之上，出声训斥着。 “喂，小道友，你刚才没伤着？” 李牧鱼见女子出声询问，便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儿。 “这个给你，算是刚才的医『药』费。” 李牧鱼反『射』『性』地接过红衣女子扔来的东西，入手微沉，摊开手中一看，竟然是一枚中品灵石。 好阔绰的手气。 “小道友，本姑娘有事儿，就先行一步了，下回你驾云的时候，记得注意着点儿后面，别再被人给追尾了。小七，咱们走！” “嗷——” 还没待李牧鱼回话，红衣女子便骑着白虎，卷起一股妖风，急吼吼地离开了。 “明明是你追尾的好不好，怎么还赖我身上了？” 虽然心里吐槽，但自己既没有受伤，而且人家还赔了他一块中品灵石，简直是因祸得福，小赚一笔。 见那骑虎女子飞往的方向也是滨海城，李牧鱼心中便有了些判断。继续架起自己的云头，飞向目的地。 滨海城，四面临海，整个城市的建立，也是依托于滨海城的巨大贸易港口的优势。 修仙者虽可以御剑飞行，但也只能够在安全的陆地之上，若想进凭着一身法力神通，独自强渡这无尽海域，要么就是『迷』失方向，或者就是葬身在海域风暴之中。若没有法船相护，强渡海域便是痴人说梦，除非是元婴期的大能，才可一试。 “大海啊！我李牧鱼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大海了。” 由于前世自己就是一个孤儿，平时兼职打工的钱都用来交上学的费用，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旅游。而且，自己从小就生长在北方，也没有什么机会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碧海蓝天。 哗——哗啦—— 蔚蓝『色』的海水涌起滚滚浪花，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往远处望去，天和海连在一起，没有边际。 而令李牧鱼感到最震撼的，却不是这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是旁海而建的滨海城。 滨海城，居然是直接建立在海上的城市！ 巨大的结界笼罩着整个滨海城，汹涌的浪花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结界所化的壁垒，牢不可破。结界之内，建筑高耸，犹如一个有一个擎天巨人一般，矗立在城市之内。 这简直就是一个修真世界版本的水上威尼斯！ 码头上，数目庞大的法船停靠在侧，每一艘都犹如一头海上巨兽，狰狞的朝着大海怒吼。 大，巨大，庞大，一幕幕震撼的画面冲击着李牧鱼的神经，越是去了解修真世界，便越会发现自己的渺小。千百年来，修士的智慧发挥到极致，他们不断地去探索世界，征服世界，改造世界，不断的主宰着九州大陆，即使是无边海域，也无法阻止修士探索前进的步伐。 所以啊，若云州妖族想摆脱人族的压制，便唯有取长补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学习人族的智慧，强化自身的实力。 只可惜 “云州已经完全由人族控制，已经是大势所趋，妖族想要求生，也许只能另寻他路了。” 唉——唯有将希望寄托于那缥缈虚无的灵州之上，只希望，到了那里，他能够堂堂正正的行走在光明之中，而不再整日担惊受怕。 坚定信心，李牧鱼继续架起云头，朝着滨海城飞去。 “有通行证吗？” “没有。” “入城费，三块下品灵石。” 李牧鱼缴纳了三块下品灵石，从守城卫士的手中接过一张写有“通行证”三个大字的卡片。收好卡片，李牧鱼便穿过城外的结界，进入城中。 滨海城内，明令禁止不准在城中飞行，违者便押入水狱，服刑三日。 李牧鱼此时只想安安稳稳地搭乘前往灵州的法船，尽早离开云州。与云姬约定之期，还有整整十五年之久，但为了不出任何差池，他必须要谨言慎行，不能轻易惹出事端。 城中的繁华远远超过了李牧鱼的预期，整个城市的居民除了修真者之外，还有许多凡人。穿梭在城市之中，领略这海上之城的玄妙，海鸟飞鱼，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不知道，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比起这滨海城，又会如何？” 第二十三章 同类 ?“请问一下，近期有去灵州的船吗？” “请您稍等一下，我帮您查一查三个月后，会有一趟前往冀州的船，途中会经过灵州。” “恩，给我一张船票。” “我们的船票共分为下、中、上三档，不知顾客想买哪种船票？” 果然，一如前世一般，无论到哪里，不同的服务待遇就会有不同的价格。 “这个三挡是怎么分？” “我们的法船共分为六层，下等仓的位置就是船的底层，中等仓则是三四层，上等仓就是位置最好的顶层。除了位置不同，每一层灵气的浓郁程度也会有差别。” “多少钱？” “上等仓五十个中品灵石，中等仓二十五个，下等仓则是十五个。” 听到上等仓的价格，李牧鱼皱了皱眉。 真贵。 云姬留给他的中品灵石，已经让他花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五十五个中品灵石了。虽然姑且能买下一个上等仓的位置，但之后的花销很可能就不太够了。 “给我来一个中等仓。” “好的，请收好您的船票，欢迎您下次光临。” 拿到船票，李牧鱼仔细地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龙腾航运商帮：神州历一零零九年，八月三十日，云州直达冀州，时长一年零九个月。 将船票妥善收入芥子袋中，李牧鱼暗暗砸舌。没想到，云州与冀州相距如此之远，即使是乘坐速度不慢的法船，也足足需要在海上航行整整二十一个月之久。亏他之前，还想着能不能化为鱼身，一路从海里游到灵州，现在一回想，确实是他异想天开了。 “这次的旅程看来需要很长时间，看来有些东西也得准备全了。” 按照入城时，花费一个下品灵石所买的地图，李牧鱼很轻松的便找到了滨海城的丹『药』铺。 上清堂。 李牧鱼刚踏入上清堂的大门，一位颇为热情的店员就招呼了过来。 “前辈，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给我拿两年份的辟谷丹，外加一些能在船上用到的丹『药』。” “好嘞，前辈您稍等一下。” 忽然，一股妖气自身后而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娇喝，连着拍桌的声音一同传来。 “掌柜的，给我拿五个人两年份的辟谷丹，还有你们这儿的上清丸，都给我各准备一份儿。” 这种不耐烦的口气连同这滔天的妖气，不用想，此人想必就是滨海城所遇到的那位骑虎女子。 “诶，真是好巧啊，在这儿居然又碰到了你？” 红衣女子眼前一亮，此人不就是刚才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位俊俏少年郎吗？ “嗷——” “小七，你给我小点儿声叫唤。” “呜呜” 李牧鱼转过身子，也客气地和这一人一虎打着招呼。 “在下李牧鱼，见过两位了。” 两位？ 红衣女子好奇地打量了李牧鱼一番，暗暗施展灵目神通，不着痕迹地检查了他一番。 妖气？此人身上居然有妖气？虽然妖气极淡，但自己百试百灵的灵目却从来不会欺骗自己。 此人，居然是一只化了形的妖，而且还是一只不懂敛气的笨妖。 难不成，是一只云州本土的妖怪？可是，他身上的妖气怎么这么淡，难不成他同自己一般，也是一只完美化形的妖怪？ 暗暗否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她可是灵州之中千年不遇的天才，仅用了一百年的时间，脱去妖身，化为人体，而且还是完美化形。 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此地人多眼杂，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探探他的口风也不迟。 “姑娘？姑娘？” 李牧鱼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直站着不动呢？ “啊抱歉，刚才正想事情来着，一时走了神儿。我叫展红玉，你叫我红玉就行了。” 红玉？当真名如其人。一身红衣，面若白玉。 “客官，这是您要的两年份的辟谷丹，还有这上清丸，是本店独家秘方，专治航海晕船的『毛』病。” “恩，你帮我打包起来。” “好的前辈，一共收您两百三十个块下品灵石。” “他那份钱就算在本姑娘账下。” “展道友，在下有钱，不用你帮我付的” “嘻嘻，没关系的，这钱就算上次的后续医疗费用。” “上次道友已经赔过在下一个中品灵石了。” “没事儿，我与道友一见如故，这次的钱我便给你掏了，等到时候，上了船，你在再请我吃顿饭，这笔钱也就抵消了。” 上船？ “前辈，这是您要的五个人两年份的辟谷丹，还有这个上清丸，您收好。” “展道友也是要乘船吗？” “对啊，我不仅要乘船，而且，我猜道友与我应该是去同一处地方。” 同一处，什么意思？她方才也是要了两年份的辟谷丹，难不成，她也是去灵州？可是，她又为何笃定地认为我与她要去的地方会是一处？ “在下有些糊涂，没太明白展道友话里意思。” 展红玉冲李牧鱼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先等一会儿再说。 “这些灵石，你看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些灵石足够了。” 展红玉将丹『药』放入芥子袋之中，带着一脸笑意走到李牧鱼身边，吐气如兰，轻轻说道：“小道友，我们的目的地都是灵州，而且，我们的身份也是相同的。” “什么意思？” 听到展红玉的话，李牧鱼的神经突然绷紧，一脸警惕地看着展红玉似笑非笑的表情。 “此地人多口杂，你随我来，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说完，展红玉招了招手，带着那头名唤小七的白虎，离开了上清堂，而李牧鱼却是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一人一虎的背影，有些犯了难。 “算了，反正到时候在船上也会碰面，而且看她对我也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姑且随她一去，看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而让李牧鱼最关心的，还是展红玉说的那句“我们的身份也是相同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他心中有了些猜测。 天香楼。 李牧鱼一路跟着展红玉，一直走到此处。 “小道友，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咱们就在这儿叙叙旧。” “展道友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第二十四章 他是我弟弟 天香居的饭菜很贵。 这是当李牧鱼看到菜单上的价格，对这家店的第一个评价。 展红玉真的很有钱。 这也是当李牧鱼看到展红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各种菜名行云流水一般脱口而出，一个接着一个，直让店小二乐开了花。 “客官，一共是五百四十个下品灵石，麻烦您结一下款。” 玉手一挥，六个中品灵石直接扔到店小二的手里。 “剩的钱，就随便给我添个菜。” “好嘞，二位请稍等。” 见店小二离开，展红玉随手就布下一个隔音结界，将二人与外面的嘈杂声隔离开来。 展红玉不断『揉』弄着小七的头，而小七早在进店之时，便缩小了身体，化为一只白猫，窝在展红玉的怀里。 沉默了片刻，展红玉率先开口说道：“十年前，我与小七一同来到云州，而今日，却是有缘，在茫茫人海中，却让我遇见了你。” 说完，展红玉一双妙目对上了李牧鱼的双眼，似笑非笑，神『色』柔和。 “十年以来，我与小七游遍云州各个城市，每一个城市几乎都有人族修士在内，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只可惜，母亲却不让我在云州境内杀人，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族落难，如同奴隶，任人宰割。” 展红玉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李牧鱼却仿佛忽然之间与她产生了一种共鸣。这种感觉很神奇，好像是积压在心中许久的话，却很轻易地被由另一个人说出，让他心中的情感，突然宣泄了出来。 “都说天是平的，但我瞧着却歪得很，明明都偏到人那边儿去了，对于我们来说，何时有过公平可言呢？” 轰—— 如同耳边炸起一道惊雷，震得李牧鱼双耳发聩。到了此时，展红玉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而他也早就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目光灼灼，似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位红衣女子，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嘻嘻，你也不要再瞒着我了，其实我刚才在上清堂，就认出来你和我都是妖族。”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牧鱼心中特别好奇，他明明吃过化形果啊，怎么还能被其他妖给认出来呢？ “是我的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而已，其实你隐藏得很完美，若是其他人来看，断然不会察觉出你的身份来的。” “原来如此，谢谢展道友的提醒。” 扑哧—— 展红玉瞧着他这副样子，心情忽然变得极好，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实话，在李牧鱼看来，展红玉长得很美。她的美不同于云姬的美艳，也不如九霄美狐那般颠倒众生，她的美就是很独特，热情，直率，充满活力。 他真的很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李牧鱼，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呀？我怎么一丁点儿也瞧不出来呢？” “额” 展红玉冷不丁的一句话，噎得李牧鱼有些尴尬。 这算不算是窥探隐私啊？虽然，鲤鱼成精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儿，甚至说出来还挺励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展红玉面前，他就是张不开口，坦诚自己是一条小鲤鱼精。 “这个，我可以不说吗？” “恩好，虽然我还是很好奇。可是” 展红玉话题忽然一转，颇为得意向李牧鱼地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本体呀？” 李牧鱼看着忽然得意起来的展红玉，心想，莫非，她的本体是很了不得的灵兽不成？ 展红玉笑嘻嘻地看着李牧鱼，指着怀里的“小猫咪”说道：“他是我弟弟，是亲的哦。” 什么？ 李牧鱼的表情越发的尴尬，没想到，这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本体居然是一只母老虎 唉，这么比起来，自己那现出原形之后小个头，可能还不如人家的一根『毛』长呢。 天香居的菜非常对得起它的价钱，有生以来，李牧鱼还是第一次吃到“灵膳”，完全是赞不绝口。 “这么小块儿的肉吃着可真没劲，还不够本姑娘塞牙缝的呢。” 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展红玉的嘴却一次都没闲过，桌子上大半的菜，全都进到她的肚子里，进食速度之快，李牧鱼拍马难及。 “我觉得天香居的豆腐宴很好吃，滑溜溜的，很爽口。” “哦，你是食素的吗？” 李牧鱼不答话，免得被她套出话来。展红玉问来问去，也觉得无趣，便不再逗弄他，但心中的猜测却一刻都没有听过。 “这家伙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而且荤素不忌口，莫非是孔雀？不对不对，孔雀生来只知道臭美，无论男女，都穿得花枝招展的，但他也不像是个爱打扮的。” 心下暗自猜测，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来日方长，她就不信了，此人还能一直保持人身不成。 “当人可真麻烦，不仅规矩多，而且吃得也不能太多，哪像我们老虎，想干嘛就干嘛，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当真是肆意畅快。” 这顿饭很快就收了尾，两个人各自留了张传讯符，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分道扬镳了。虽然，李牧鱼还有一肚子话想请教展红玉，但两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能互相坦『露』心中最大的秘密已是不易，若在纠缠，只会徒增反感罢了。展红玉在离别之时，教给李牧鱼一招“敛气之法”，听说习得之后，即使是金丹期的人修，也不会感应到他体内的妖气。 目送急匆匆离开的展红玉之后，李牧鱼也在滨海城找到一处暂住之所。 仙来居，居然与万象修真坊市的那家仙来居同名，莫不是一家分店？ 熟悉地从店家手里接过一枚祥云形状的铜牌，念起口诀，李牧鱼便进入仙来居的阵法之中。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还是那熟悉的布置，与万象修真坊市那家，别无二样。 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后，李牧鱼便能够彻底地离开云州，离开这个妖不如狗，人人可欺的地方，也离开了这个，这片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会有不舍吗？ 李牧鱼摇了摇头，他在云州，便从来都没有过归属感。 曾经，他以为鲤鱼湖会是他的家；后来，他又觉得黑沙河会是他的庇护所。但是，他都错了。 云州，从来都不会是他一个小小的鲤鱼精该呆的地方，也许，所有的妖都不会喜欢这个地方。 第二十五章 扬帆起航 神州历一零零九年，八月三十日，天气晴。 呜—— 法船的笛声奏响，巨大的船只停靠在码头。一群群白『色』的海鸟在空中盘旋，船身被日光映照，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船体以漆成白『色』为主，饰以各种颜『色』，若在黑夜中，定会非常醒目。船上配有强烈的『射』灯，甲板之上，各『色』各样的彩灯衬得法船十分豪华。 “这就是修仙界的炼器文明吗，甚至有些工艺上的制造技巧，都远远超过了前世的科技文明。” 李牧鱼看着码头边上的庞然大物，心中感慨万千。 听闻云州内，门派林立，每个门派都是传承了数千年之久，且手中掌握这大量的修真资源，无论是顶尖的六艺知识，还是浩如烟海的修仙功法，都是像他这种散修所无法想象巨大财富。 如果，按照地球上的说法，这些门派，就相当于，掌控着云州修仙界“顶尖文化科技专利”的垄断巨头公司。 不知到了灵州那边，是否也有这种顶尖大组织，可以收容他这种小妖，他虽然在六艺上，没什么才能，但是他会下雨啊！ 自从他化形之后，对于仙格的控制越发得心应手。如今那几篇咒文，更是被他练得炉火纯青，别说下一场雨，就是连续下一个月的雨，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而且，到了凝体期，仙格又衍生了五篇咒文。 《降雪咒》、《冰雹咒》、《霜降咒》以及《聚雾咒》，这四篇咒文都是与季节时令有关，唯独第五篇咒。 《入梦咒》。 这篇咒文却不似是水德方面的咒文，反而更像是幻术领域的东西，咒文搭配着他的璇玑琴，琴声一出，往往有着意想不到的惊艳效果。若来日应敌，此招可作为他的一张底牌来使用。 “李牧鱼，你来得很早嘛。” “喵——” 人未至，声先落，不是展红玉，还能是谁。 “红玉，小七，你们也早啊。” “喵~” 为了掩人耳目的，小七大部分的时候，都被展红玉强制『性』要求，变幻为一只人畜无害小『奶』猫。 “云州的法船可真小气，不仅是航行速度慢，而且法船内的空间还小，住着一点儿都不舒服。” “小吗？我觉得的这艘船已经够大了。” “瞧你这副土包子样，等你到了我们灵州，就会见识到，什么才能称得上为真正的法船。” 听着展红玉颇为自傲的口气，李牧鱼心里对于灵州之行也越发好奇，如同一个猫爪子，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那好，等到了灵州，就劳烦展大小姐多带着小弟见见世面。” “嘿嘿，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如果你肯答应我那个条件，我保证，从此就让你吃香喝辣” “你就死了这条心。” “切，告诉你，这世上，敢拒绝本小姐的人，还没出生呢，若不是看你还有点儿姿『色』”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李牧鱼听到这话题的走势越来越偏，慌忙地打断了展红玉接下来要说的话。自上次天香居一别，李牧鱼本以为再次见面，怎么也得是三个月后。不曾想，第二日天不亮，展红玉就打听到他的住处，与他“再续旧情”。起初，李牧鱼也欣然赴约，同展红玉把酒言欢，不断地同她打听着灵州之事，只可惜，原本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却被一杯酒给搅混了。 既然不能喝酒就别喝啊！喝醉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女人的酒品之差，简直令人发指！ 只记得那日，二人把酒言欢，没几杯下肚，展红玉就开始面泛『潮』红，酒劲儿上头。原以为是一副美人醉酒的暧昧画面，岂不知，展红玉竟然直接开起黄腔，大污特污。 “嗝，我说小美人啊嗝” “啊？展道友你说什么？” “我说你明明长得这么美嗝，怎么就是一个男的呢嗝” “展道友，我看你是喝醉了，我且扶你回去歇息。” “你别碰我再碰我，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衣服嗝给你穿上裙子啊” 后面的话更是不堪入耳，不可名状。 想起那日的情景，李牧鱼脸『色』不禁又沉了下来。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居然喜欢看人穿裙子。 莫不是让他撞见一朵野百合？ 展红玉见李牧鱼的表情不太对劲儿，便耸了耸肩，不再调戏他。只是，李牧鱼这副长相，比起她所见过的大部分女妖精，还要好看，所以，心里也是有些期待，想看看李牧鱼穿女装的样子。 呜—— 船笛声起，长梯自船腹中的暗门处延伸出来，抵在岸边之上。 “开始检票了，麻烦大家排好队，不要喧哗，每个人凭票入内。若发现无票偷渡者，后果自负。” 众人闻声而动，一如前世的检票口，大家都自觉地排好队。 一时之间，人头攒动，八艘船，每艘船的入口处都排着一条长龙，井然有序，鱼贯而入。 “你是哪个仓的啊？到时候我去找你。” “乙等，十三号，你呢？” “我是甲等，七号。” 不出意料，展红玉选的果然是价值五十个中品灵石的上等仓。 “到时候还是你来找我，我下去还怪麻烦的。” “恩，行。” 呜——呜呜—— 笛声奏响的声音越来越紧凑，也越来越密集，热闹的码头也渐渐也变得干净起来，八艘法船，首尾相接，一艘接着一艘，驶向了无垠的大海。 海风吹拂，浪涛翻滚，咸湿的水气轻轻地打在李牧鱼的脸上，遥看海面，一望无际，仿佛脑中的杂绪被清空，心中唯有这片的大海。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日复一日的修炼，转眼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吗？ 地球的记忆已经越来越遥远，归期无日，他早已在这里落地生根。 呜—— 悠长的笛声将他的思绪拉回，转身，码头已经越来越远。 法船的速度很快，滨海城很远，海风很大。 法船的速度又好像很慢，蓝蓝的天，蓝蓝的海，无边无际，仿佛一切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 啵。 似气泡破裂的声音，八艘法船，鱼贯而出，在滨海城的结界上，『荡』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云州啊，经此一别，许是永别。 咱们，再见了。 第二十七章 神灵 冷眼旁观，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 他们或许会怜悯，或许会不耐，但此时，他们都选择了冷眼旁观。 “唉，作孽啊，作孽。” 若非船上有着规定，明令禁止动手，否则，有些人也不介意送这半妖少年一程，助他解脱。 “苟延残喘还不如自行了断，真是晦气。” 众人，或摇头，或叹息，凄厉地的惨叫声没有阻止他们的步伐，反而推着他们，走得越来越远。 “走，对于他们来说，死也许是一个解脱。” 展红玉不愿在此多呆，便想拉着李牧鱼离开甲板。 “他还有救吗？” “你想救他？” 李牧鱼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对半妖兄妹，半人半妖，非人非妖，也许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也许他也算是半妖。 明明是人的灵魂，但却在阴差阳错之下，他却变为一只血统纯正，货真价实的纯妖。人类世界无法容纳他，妖的特『性』让他也有诸多不适，总之，李牧鱼现在并不想袖手旁观。 展红玉见李牧鱼也没有明确的回应她，但她知道，他心软了。 心软的妖，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是李牧鱼却开口了，若他真的救了他们，之后那二两只半妖身上的因果，很可能会承到他的身上。 “我劝你不要多事，他们的命自有缘法，若你『插』手，那你与他们便会有了牵扯，而且，死对于半妖来说，或许是他们最好的一种结果。” “今日，如果我真的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死去，从此之后，此事会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我李牧鱼虽非滥好人，但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想做，便做了。” 展红玉不解地看着李牧鱼，但她没有再加以劝阻。 “半妖妖气发作，陷入梦靥，多半会神魂俱裂而死，而能救他们的唯一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要由一个神灵，心甘情愿的将仙格之中的仙气渡到他们体内，再以神通封住他们的神魂，脱离梦靥，直到将他们体内的妖气压制住为止。” 展红玉对于李牧鱼施手搭救这个半妖并不抱有期望，且不说能不能找到一个神灵心甘情愿地帮助他们，就算真到了灵州，寻到这么一个善神，那至少也得在一年之后，到了那时，这半妖少年的尸体估计早就凉透了。 “红玉” 展红玉知道，他终究还是会是放弃的。 “麻烦你替我护法。” 说完，李牧鱼便大步先前，朝着那两只半妖走去。 展红玉有些气恼，这人怎么这般顽固？难道他不知道，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救不了他们吗？ 不自量力！ 呼—— 平静的海面暗藏汹涌，海风吹来，却不似方才那般轻柔，反倒夹杂着一丝寒意。 “前前辈” 半妖少女见李牧鱼走来，有些无措，只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少年，警惕地防范着周围的一切。 “你让开。” “前前辈，我们并无意打扰您清修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 半妖少年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连带着声音也愈发的虚了些，但即使如此，半妖少女依然死死地护着这将死之人，语气中的绝望与恳求，却越发显得他们的卑微与渺小。 “我是来救他的。” 听到这话，半妖少女原本灰暗的眼神突然生出光亮，双目紧紧地看着李牧鱼，嘴唇不住的抖动，强忍哭腔，却无法忍住身体的颤抖。 “前辈你是说你可以救我哥哥吗？” “你将他放平，不要让他『乱』动。” “是是，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半妖少女按照李牧鱼的命令，飞快地将半妖少年放平在甲板上，紧紧地握住少年冰凉的双手，但身体却不自觉地颤抖着。 展红玉见李牧鱼当真摆好架势，便依着他，走到他的身边，双手结印，在甲板之上划出一道结界。 朝着展红玉点了点头，李牧鱼便放开自己的神识，探入到半妖少年的身体之中。随着李牧鱼不断地深入检查，他的眉头皱皱的也越来越紧。 情况很糟糕，体内气血枯竭，神魂萎靡，妖气更是不断地横冲『乱』撞，混『乱』不堪。 “他的状况很糟糕，妖气的侵蚀已经深入骨髓，开始蚕食他的神魂，如果贸然的为他疏导妖气，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伤上加伤，被其反噬。” “前辈，你要救救我哥哥” “你先不要着急，你先告诉我，他这个症状已经多久了？” “这个症状自打我和哥哥出生之后便时常会犯，起初只是会被噩梦折磨得难以入睡，但越长大，这个『毛』病就越重，到后来犯病的时候，便会剧痛难忍。可是” “可是什么？” 半妖少女有些复杂地看了李牧鱼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已经能够掌握住妖气反噬的规律，但今晚，我们本来想出来透透气，可是刚到这里，就听到甲板上的琴声……周围一切都变成了海水，哥哥体内的妖气也不受控制起来……” 睫『毛』低垂，少女的语气中透着过分早熟的谨慎。 原来是因为我而起的吗？ 李牧鱼皱紧眉头，不断思考着对策。 “琴声入幻，如果他真的因为我的琴声而遭到反噬，那是否说明，我的琴声可以影响他体内的妖气？或许准确地来讲，是幻术扰『乱』了他的神魂，从而使妖气有机可乘，冲去他的脑中，令他陷入梦靥之中。” 心中有了一些猜测，既然没有其他方法，那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听到李牧鱼的话，半妖少女不由得一愣。 “前辈，我叫阿蛮，哥哥叫小宝。” “阿蛮，你现在试着你去叫你哥哥，一直叫到他有了反应为止。” “是，前辈。” 此时，半妖少女阿蛮早就『乱』了神，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听从李牧鱼的安排，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将所有的希望对投注在之上。 “小宝哥哥，你醒醒，我是阿蛮啊……有一位前辈告诉我，他可以帮我们治病了，小宝哥哥，你听到了吗……如果你听到了，你就给我一个反应……小宝哥哥……” 半妖阿蛮靠在小宝的耳边，不断大说着重复的话，一遍又一遍，带着颤抖的尾音，惹人心碎。 “小宝哥哥，你醒醒，不能睡过去，你说好了，要陪着阿蛮一起长大，我们还拉了勾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就在李牧鱼已经开始不抱希望，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滴泪水自阿宝的眼角滑落。 有希望！ 第二十八章 神赐术 即使神魂陷入梦靥之中，但他的五感仍在。 李牧鱼盘膝坐在地上，璇玑长琴被他放在膝上，他手抚长琴。 “叮咚——” 一首琴曲自李牧鱼十指中流出。 他到底要做什么？ 展红玉一瞬不瞬地看着李牧鱼的一举一动，但脸上却写满了怀疑。 “叮——” 璇玑琴七弦齐动，一朵金莲升起，李牧鱼口中诵经，手抚长琴，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朵朵金莲连绵不绝，他指间飞出一朵有一朵金『色』莲花，莲花从他身前络绎不绝上升，一朵，两朵，十多，百朵，片刻之间已铺满整个甲板，千莲摇曳。 这是幻境？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罗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妙品莲华经》是李牧鱼得到的第一份机缘，参悟十数载，只窥得冰山一角，此时，李牧鱼借一缕经中佛意，注入琴声之中，此时靡靡琴音不断蜕化，转瞬间，竟如西方普度众生的佛音一般，灌入耳中，一扫心中尘埃。 “这还是幻术吗？” 展红玉神『色』复杂的看着李牧鱼，第一次，她开始正视这个云州的妖修。 佛是静的，妖气却是躁的，以静压动，也算是一种另辟蹊径的方法。 金『色』莲花越聚越多，而躺在甲板之上的阿蛮早已经被莲花铺满，不见一丝缝隙。 “叮叮叮叮——” 十指翻飞，李牧鱼越弹越快，越弹越疾，一股浓郁的水德之气自李牧鱼十指中喷薄而出，转而注入璇玑长琴。 “是仙气！” 一旁的展红玉彻底地震惊了，瞪大了双眼，展红玉难以置信地看着不断向琴中注入水德之气的李牧鱼。 他居然是一个神灵！他居然是一个身具仙格的天生神灵！ 似乎想到了什么，展红玉十指解印，在甲板上布置了一个更为牢固的结界。 这一晚，李牧鱼带给她的惊讶是在太多，无论是他不凡的幻术造诣，还是他身具仙格的事实，一幕又一幕，一件又一件，所有的一切，都使展红玉有些措手不及。 幻境再变，千莲之上，一朵巨大的莲花缓缓盛开。 手持净瓶，眉如小月，眼似双星，宝相庄严，头戴宝冠，身披天衣，腰束贴体罗裙，一位面孔清丽的少女，正立在金『色』莲花中央。 竟然是观世音菩萨。 展红玉和阿蛮皆是一脸吃惊地看着莲上女子，不知道，这幻境之中为什么会幻化出了一个女人。 他到底要做什么？ 观音菩萨左手持玉净瓶，右手拈着一根杨柳条，柳条轻点，一滴『露』珠自柳条之上洒下，滴在了半妖小宝的身上，霎时间，小宝便被金『色』的佛光吞没。 好累 真的好累 我真的跑不动了 无边的黑暗之中，一个少年踉跄着向前方跑去。 跑不出去的，永远都跑不出去的。 仿佛魔鬼的低喃，一遍又一遍地在少年的耳边响起。 “哈，哈——” 少年停下了脚步，不断地喘着粗气。 他很累，他真的很累很累。双脚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在他决定停下了的这一刻，如大厦倾倒，他倒下了。 所有的黑暗压了下来，像一座千钧大山。 “啊——” 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碾碎，血肉模糊，脑浆四『射』。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在黑暗中回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快杀了我！” 黑暗仿佛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仿佛没有止境，折磨得让人发疯。 “小宝哥哥” 无边的黑暗，忽然传来稚嫩的女声。 “小宝哥哥！你快醒醒” 这个声音 “小宝哥哥，你醒醒，我是阿蛮啊……有一位前辈告诉我，他可以帮我们治病了，小宝哥哥，你听到了吗……如果你听到了，你就给我一个反应……小宝哥哥……” 这个声音是阿蛮的。 仿佛是枯竭的灵魂之中被注入一道暖流，原本抱着必死无疑决心的小宝，忽然不想死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妹妹。 我想活着我想活着！我不想死了！ 叮—— 无边的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琴音。 叮叮—— 小宝想去找琴声的源头，但是他颓然的发现，他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叮叮叮叮—— 琴音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如雨落芭蕉，密集的打在他的心里。 忽然，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光点慢慢的，慢慢的化为一朵金『色』的莲花。 小宝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朵金『色』的莲花，仿佛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了他一丝鼓励和一丝生的希望。 忽然，黑暗中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大片大片的金『色』莲花在黑暗中盛开，一朵、两朵、十朵、百朵数以千计的金『色』莲花不断填满着黑暗，金光普照，不断驱散这小宝心中的黑暗。 “这是好多的莲花” 陷入惊讶之中的小宝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而且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消失，身上的沉重感也不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小宝看着空中大片的金『色』莲花，金光照在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入梦去。” 缥缈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而漫天的莲花也犹如受到命令一般，化为一股金『色』的洪流，瞬间将他的神魂卷入其中。 意识变得越来越混沌，困倦忽然袭来，深处金『色』海洋中的小宝，渐渐放松了身体，不一会儿，便陷入沉睡之中。 好温暖啊 甲板之上，金『色』的莲花重新化为佛光，最后，佛光凝聚，化为一朵只有拇指大小的莲花，一分为二，分别钻入半妖小宝，以及半妖阿蛮的额头之中。 阿蛮见莲花飞来，也没有闪躲，敞开了自己的身心，任由金『色』莲花钻入额头之中。顿时，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暖将阿蛮包裹，温暖散去，只在额间留下一个金『色』的莲花印记。 神赐术？ 展红玉神情复杂地看着李牧鱼，一时间，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从来都没有过。 第三十章 渡劫的鲸 神州历一零零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天气阴。 冬天的大海依旧是湿润而温暖，只是今天，天空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李牧鱼此时正站在甲板之上，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眉头深锁。 同站在甲板之上的展红玉，眼中也是难掩担忧，话里话外也是忧心忡忡，“海上的天真的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的，今天就阴了。” 展红玉身侧有一个颇为陌生的面孔，一身白衣翩翩，手持折扇，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颇为风雅地扇着扇子，听到展红玉所言，嘴角含笑：“但是在下却是好奇，这海上暴雨下起来是怎样一番壮阔的景象。” 展红玉撇撇嘴，本不想搭理身旁之人，但还是忍不住呛到：“倒时候，一个大浪卷过来，把这船掀翻，我看到时候你还怎么说风凉话。” 白衣少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咧了咧嘴，也不再说多言。 “我看这黑云，却不似阴天的雨云，反而更像是雷云。” “雷云？” 展红玉和那白衣少年不约而同地看向李牧鱼，似乎再等着他的下文，但见李牧鱼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便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黑云。 白衣少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便收起折扇，与那二人拱了拱手，飘然离去。而一旁的展红玉，见他这番作态，也没搭理，只是撇了撇嘴，把头扭了过去。而李牧鱼见展红玉这般别扭，心中也觉得颇为奇怪。 这白衣少年，名唤段玉，是他们在船上所识，『性』子也算不错，称得上是温文尔雅，说起话来也是令人觉得如沐春风。但展红玉自见到他第一天起，整个人都处于警惕状态，似乎对他颇为不喜，即使过了三个月，展红玉对他也是一副不冷不热，时而还刻薄挖苦一番。但也亏得段玉这人脾气好，每每都让着展红玉，因此他们这三人也算是相安无事，只是段玉每次来与他们攀谈，展红玉只是冷哼一声，便扭头离开。 “红玉，我看你俩这关系是好不起来了。” “哼，谁想和他搞好关系，等下了船，咱俩一起走，与他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各奔东西永不相见。” “你为何这么不待见他，我看段道友的脾『性』颇为不错。” 展红玉一副“你不要逗我”的表情看着李牧鱼，似乎想向他揭『露』段玉这小人的种种恶行，但细细想来，却还是找不到充分的论据支撑她的观点。 “你不懂，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自打我第一天看到他，我就知道这人不是善茬。” “你的第六感准么？” “不准能看出你是妖啊。” 李牧鱼一时被怼，张了张口，又很明智地闭了下来。个人喜恶确实不是旁人可以左右得了得，况且他也不清楚段玉的真实底细，只是萍水相逢罢了，论交情，他也应该站在展红玉这边。 轰隆——轰隆—— 海浪如云去却回，北风吹起数声雷。 雷云压境，又是一阵风，黑云滚似的已遮黑半边天。 “顾客们请注意，航线的北侧有一只海底妖兽在渡结丹雷劫，为了确保您的安全，请您立刻从甲板上离开，回到您的房间之中，房间内布有防御结界，请勿轻易离开。” 这艘法船船长的声音自桅杆上的扩音石中传出，紧接着，一层巨大的椭圆形透明结界自法船外凝聚而成，而被包裹着结界中的法船，竟直接从海面上“消失”。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直接穿过了隔音阵法的阻挠，轻而易举地劈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轰隆隆—— 雷声越来越大，强劲地海风袭来，卷起滔天巨浪，仿佛要将整个法船掀翻。 “改变航线！” 船长当机立断，立刻发出指挥，面『色』阴沉却是临危不『乱』。 “是！” 船上的水手也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痞气，飞快地调整着法船中的阵法中枢，不断稳住船身，调转方向。 “这只畜生！” 身型颇为彪悍粗壮的老船长，此时恨不得将那半路杀出来的妖怪挫骨扬灰，这条航线早就已经被九州所共同控制，平时这片海域中的霸主见到他们的法船给他们几分面子，今日没想到，只是区区一只渡结丹雷劫的妖怪，就不得不使他们调转航线，避其锋芒。 船长的脸早已经黑如锅底，这艘船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是筑基期巅峰的修为罢了，若是有高阶修士坐镇，岂容区区一只妖放肆！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亮如白昼，紧接着就是一声高过一生的雷鸣声。大海咆哮，轰雷贯耳，原本巨大的法船，在这等自然灾害中，显得格外的渺小。 砰—— 咕咚—— 法船颠簸，房间内的东西也是东倒西歪，李牧鱼稳住自己的身体，心中隐隐有着恐惧，甚至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刺激感。 这船会不会翻？ 从来都没有过海上乘船经历的他，现在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呜——” 一声呜咽长鸣穿过这雷电交加的大海，似悲鸣，似怒吼，带着无尽的情绪，灌入所有人的耳中。 这个声音 “凝！” 李牧鱼双手解印，幻化出一面水镜。水镜之中，波涛汹涌，电闪雷鸣，一副末日将至的可怕情景。空中，有一片云层却不似周围那般漆黑，仿佛蕴藏这某种力量，紫『色』的电光不断的流转。 轰隆！ 有闪电划过，照亮这片海域，深海之中，海兽哀鸣，都缩在深海一角，瑟瑟发抖。 一股浩瀚的气息激『荡』开来，一个庞然大物忽然自海中跃出，巨浪翻滚，起身之间，便化作一道滔天巨浪，向四周滚滚而来。 是鲸鱼！ 好大的鲸鱼！ 李牧鱼看着水镜之中反『射』出来的画面，呼吸一滞。如果说法船已经算是很大的话，但是比起这头巨型鲸鱼来说，还是完全不够看。 简直是蝼蚁与山岳一般的差距！ “掉头！快掉头！” 渡劫的妖兽终于显『露』真身，但原本颇为气急败坏的船长，如今只是看到那鲸鱼的一个模糊轮廓，已经是惊惧不已。 居然是一头鲸鱼！一头渡劫的鲸妖！ 目眦欲裂，法船急速地掉转方向，厚厚的结界一层接着一层覆盖在船体之上，但即使如此，也只是堪堪抵御住第一波的巨浪。 “船长！雷劫将至，我们的船恐怕会被波及” 所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已经急昏了头，巨鲸渡劫，千年都难遇一次的旷世景象，没想到这次居然让他们这艘船碰见了。 心思电转，多年的航船经验使得这位老船长并没有过多的由于，当机立断，立刻冲着众人发号施令。 “停止航行，开启避水阵，下沉！” “是！” 第三十一章 海 劫云的颜『色』越来越深，漆黑如墨，而夹杂在劫云之中的紫『色』电蛇，不断滋滋作响。 吼—— 巨鲸的叫声越来越狂躁，巨大的鱼鳍不断划动，强有力的鱼尾更是狠狠地拍在海面之上，巨浪一波一波地向四周『荡』开，以巨鲸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真空漩涡不断形成。 霹雳啪啦！ 雷云巨响，电光四『射』，劫云仿佛已经无法收拢住狂躁的劫雷，劫气四散，能量溢出，一时间，黑压压的天空不断有紫『色』电光窜动，妖冶而极其危险。 “轰隆——” “吼——” 雷声与巨鲸的吼叫声，便是李牧鱼在水镜中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场景，法船毫无征兆地开启了潜水模式，一边抵御着深海的压强，一边快速地向下沉去。 随着法船沉入海底，船舱内的“信号”就变得极其不稳定，水镜只是坚持了一会儿，便无奈地化为一摊流水，洒在地面上。 “唉——” 李牧鱼试了好几遍，都没有再此凝聚出水镜，看来这千年难遇的巨鲸渡劫的场景，是无缘在观摩了。不仅如此，水镜连海底内的场景都无法映照出来，使得他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船长已经无法再下沉了。” “恩，所有阵法都开启了吗？” “都开启了。” “去好好安抚船上的客人，要确保每一个人都没有受伤。” “是！” 老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危机暂时是度过去了，只是，这航程注定是要延长了。 “砰砰砰——” “谁啊？” “前辈，我是小宝。” 李牧鱼听到声音，有些惊奇地打开了房门。 “现在我们处境这么危险，你怎么不好好在房间待着，跑到我这里来了？” “额前辈，我是来给你送这个来的。” 小宝有些憨厚地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将一个小木盒递给李牧鱼。 “这是什么？” 李牧鱼也不避讳，直接打开了盒子，只见小木盒之中，躺着一颗水蓝『色』的珠子，晶莹剔透的很好看。 “这是避水珠，当初我爹走的时候留给我和妹妹的，当时一直没有什么用，所以想送给前辈。” “送给我？” “对啊，前辈，这个珠子我们留着一点儿用都没有，所以前辈一定要收下” 李牧鱼看着一脸希冀的少年，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暖流。所以啊，有时候做一个好人的滋味，是非常不错的。 李牧鱼合上小木盒，又将这颗珠子塞回到小宝的手中。 “这避水珠对我来说，更是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你还是自己留着。” “前辈” 听到李牧鱼的拒绝，小宝的心中特别难受。现在所有人都身处深海之中，可以说是非常危险，如果有一天，船被毁掉了，那么这颗避水珠很可能是保命之物啊。 见小宝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李牧鱼心里其实也猜测出了小宝的用意。但是他一条鲤鱼精啊，还能被淹死不成？ “小宝，你看我的手” “啊？” 小宝见李牧鱼伸出一只颇为白皙修长的手，只是一瞬间，李牧鱼的手背上便出现了一层白『色』的鳞片，继而又迅速的消失不见了。 “前辈你原来是……” 一只妖？ “嘘，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小宝听到李牧鱼的话，原本惊讶的表情迅速收敛，抿紧嘴唇，一脸坚定地看着李牧鱼。 “前辈放心，就算是死，小宝也不会说出去的！”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如今在这艘船上，也没有必要让太多无关紧要的人知道而已。” “可是，这颗避水珠” 李牧鱼真的忍不住翻白眼，看来他的潜在涵义人家压根就没懂。 “我可不是普通人，而且我化形之前，一直是住在水里的，所以你这颗避水珠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况且如果真遇到什么情况，你们兄妹二人难道不需要这颗避水珠吗？” 原来如此啊。 小宝有些尴尬地收回了避水珠，细想了李牧鱼的一番话，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唉，看来以后得找一样更好、更珍贵的东西送给前辈了。 海底很黑，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深海之中瑰丽奇异的风景，有的也只是数不清的深海鱼，以及令人心悸的深海巨兽。 一日、两日、三日 终于，在第六十日的时候，船动了。 法船缓缓地向上攀升，过了许久，一个透明的椭圆形物体浮出了水面。 此时，正是黄昏。 这个时候，船上的许多人都离开了房间，站在甲板之上。 这是一幅怎样的画卷。 漫天的霞光染红了整片大海，风停浪止，海面如同一面绚丽的镜子，白『色』的飞鸟，火红的云霞，更有数之不尽的深海游鱼。 蔚蓝『色』的大海，到底瞒住了多少秘密？平静的海面如同一层幕布，将世界分为两半。 “好美啊” 展红玉痴痴地看着这幅天地所勾勒的画卷，一时间，她的心沉沦了。 而一旁的段玉依旧是手持折扇，一身白衣，苍白的脸『色』透着些许病气，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笑也消失不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壮丽的风景，眼角竟噙出一丝水光。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段某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副天地画卷，此生也无憾了。” 说着，不禁用袖角擦拭了眼角激动的泪水。 展红玉也难得没有反唇相讥，当然也没看到段玉的感『性』之态，她听着这平日里看不上的小白脸『吟』诵的诗句，脑中的画面竟然变得深刻而清晰起来。 “叮——” 似一颗石子落入水中，『荡』起一阵涟漪。 “叮咚——” 原本沉浸在美景中的人，听到了这声琴音，便一一侧目，似好奇、似不满，一道道目光投向了甲板上的那位抚琴之人。 “叮咚——” 李牧鱼的眼中只有这副天地画卷，双手抚琴。 人人都想长寿，人人都想踏遍这万水千山，为何？ “叮叮叮叮——” 双手始终未动，但琴弦轻颤，一遍又一遍，一曲又一曲，他双手并未弹琴，但琴却自发地弹奏。 修炼十数载，每日胆战心惊，只求在这个世界求得一线生机，得以苟活。 “叮叮叮叮——” 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疾，他的手依然未动，他却弹了一遍又一遍，他在用心在弹，璇玑琴在用心奏。周围的人听着琴曲，也渐渐放下了心防，用心在听。 琴声流转，如银瓶炸破，每一个音符如同这海，这霞，勾织出一副瑰丽绚丽的绝美画卷。 苟活并不是活着，而只是为了生存，而他，却想要更好的活着！ 琴声乍停，余音缠绵，甲板上的众人见琴声停止，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恍惚，一些不舍。 “啪啪啪啪——” 一旁的段玉卖力的鼓着掌，而刚回过神的展红玉也是一脸陶醉的看着李牧鱼，自发地鼓起了掌。 稀稀拉拉，再到久久不绝。 所有人似乎是因为刚从深海中离开，心中的压抑，似乎因这琴声一同宣泄而出，也开始自发地为这弹奏之人鼓起了掌。 “好！弹得真好！” “好景好曲，真是快哉，哈哈哈哈” 李牧鱼看着众人由衷的称赞，双手抱拳，向众人回礼。 将近半年的相处，这一船来自天南海北的人，竟也渐渐熟稔起来。 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我们都是有缘人。 第三十三章 段玉 “听说了吗，蛟二郎其实是个病秧子” “少爷，这是今天的『药』，奴婢服侍您喝下” “二哥，你病刚好，进屋多休息会儿” “完美化形顶个屁用？就是一个『药』罐子罢了，天赋再好，也是一个废物” 一幕一幕，似走马观花一般，深藏在心中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出，深刻的、不深刻的、难忘的、快忘记的，像一把锤子，重重的敲着心口，令他发闷。 “随你” 忽然，老蛟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遍、两遍、三遍不断重复着，让他的胸口愈来愈闷。 “哔哔——哔哔——” 船笛声越来越急促，法船的速度也渐渐变缓。 “啵——” 就如从云州离开一般，法船穿过结界，『荡』起了一圈涟漪。 “哇！哥哥，我们终于到灵州啦！” 阿蛮雀跃地扶在栏杆之上，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码头，情不自禁地拽着小宝的胳膊，一脸兴奋地说道。 “嘘，小点儿声，周围还有好些人呢，你可别吵到他们了。” “恩，我知道啦，咱们去找前辈去。” 段玉看着这对半妖兄妹，手拉着手向李牧鱼这边走来，笑容明亮，两人看着李牧鱼，眼中满是亲近 “前辈，我们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 小宝和阿蛮有些踌躇，两人各自对视了一眼，阿蛮便推着小宝，让他与李牧鱼先说。 “前辈” 小宝挠了挠头，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期待地看着李牧鱼：“前辈，我们以后可以去找你吗？” “找我？” “对我们就是想找前辈” “我和哥哥想去灵州找父亲，等找到父亲之后，我们想回来找前辈” 阿蛮见自己的哥哥一直连话都说不全，心里着急，便一股脑的自己说了出来，但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的话更是声若蚊蝇，完全都听不清楚。 李牧鱼见两人吞吞吐吐，心里也明白这两人的意思。可是自己也是初来乍到，在灵州也没有容身之处，况且，他也没有时间去照顾这两个人。 阿蛮和小宝见李牧鱼有些犹豫，心里怕李牧鱼误会。 “前辈，我们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们只是想报答前辈的救命之恩，我们完全不会给前辈添麻烦的” 李牧鱼看着他们一脸焦急地向他解释，心里也有些感动。 “我也无法明确答复你们，毕竟灵州之大，若想再次碰面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我虽救了你们，但我也不要求你们报答，如果有缘，那我们自然会相见，到那时，我也不会赶你们的。” 如果有缘 两人听到李牧鱼的回答，也有些失望，但他们知道，以他们两个半妖身份以及低微的能力，根本不会为李牧鱼添任何助力，反而凭白多了两个累赘。 兄妹二人似乎心中有了决断，再次坚定地对视了一眼，忽然，两人释然一笑。 他们不相信缘分，但他们相信李牧鱼。 李牧鱼对他们兄妹二人，恩重如山，而这份恩情，他们也将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报答李牧鱼。 “小宝谢谢前辈。” “阿蛮谢谢前辈。” 旁边的段玉，一直看着他们三人的互动，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羡慕。 不带有目的的帮助，一片赤诚的感激，真心换真心，真的很洒脱。 他自小便在水晶宫长大，虽是锦衣玉食，资源不断，但其中暗藏的腥臊事，也是不计其数。 你对于我有用处，我便帮你；你对于我无用，那便弃你。利益换利益，一直都是他所信奉的准则。 直到那日。 两只半妖濒临死亡，所有人都是冷眼旁观，而唯有这人。 段玉看了一眼李牧鱼，心中有些怪异。 为什么，他身为一只妖，一只饱受人族压迫的妖，会去救这些不人不妖的怪物呢？ 说实话，自小到大，在他的周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半妖，因此，对于半妖的描述，他也只是从他人口中所知。 人与妖结合所诞生下来的怪物，受到上天的诅咒，所有半妖自出生以来，便会受到妖气折磨，每一个半妖都活不到成年。 然而，这个诅咒，却这么轻易地让他解除了。 天生受妖气折磨的半妖，从娘胎里带病的蛟二郎，他们与他，何其的相似，但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而这种矛盾的心理，也恰恰促使着他去接近李牧鱼，去接近这几个人。 可惜，到后来，自己的接近，却早已被那人看穿，显得多么可笑。 展红玉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这位蛟族皇子，对于他的态度，一时间也有些捉『摸』不定。但是她知道，这人并不是坏的。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而展红玉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 “砰——” 法船已经靠了岸。 “自云州驶往冀州航班，以到达了第一站——灵州。要下船的顾客，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侧门下船。” 事先录制好的女声自扩音石发出，话音刚落，法船侧面的甲板便分出一人宽的距离，长梯伸出，直到抵在陆地上，才停止了延长。 “李道友，再会。” “小友，在此别过了。” 李牧鱼冲着船上之人一一拜别，近一年的相处，李牧鱼以琴会友，倒是也结识了不少人。 天高云淡，今日的天气极好。而在这一站下船的人，只占了整船人的十分之一而已，其中，他们三妖两半妖，更是占了这批下船人里的大半。 果然，不同于云州，灵州是妖族的聚集之地，这里的人族修士，往往都要夹着尾巴生存，而前来游历的，也是隐姓埋名，小心地掩藏身份。 人与妖的矛盾，真是又深，又远。 李牧鱼下了船，灵州的码头不同于云州，若是说滨海城是一颗海上明珠，那么蛟王域就是一片海上绿洲。 一望无际平原之上，分布着大量错综复杂水道，而每一个水道旁，便长着一颗只有深海才有的巨大珊瑚，每个珊瑚都有一栋房一般大，形状各异，五彩缤纷，完全就是一副陆上海景。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珊瑚？” 李牧鱼看着这叹为观止的景象，心中的好奇攀升到了极点。 第三十四章 水晶宫 “哥哥，这里好漂亮啊。” “恩。” 展红玉瞧着这三人的土包子样，撇了撇嘴，刚想出言嘲讽几句，但又想到自己初来此地时的模样似乎与他们一般无二，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蛟王域原本就在深海之中，只是后来由于海中岩火之气上涌，导致蛟王域地势上升，恰巧接在灵州边境罢了。” “那么说，蛟王域原本不属于灵州？” “现在其实也不属于，蛟王域永远只是属于深海，只是时间久了，许多人都已经忘了罢了。” 听到段玉的解释，众人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有展红玉听了段玉的话，眉头微皱，表情略有不喜。 蛟王域确实不是灵州的本土势力，但蛟龙一族一直以来便受到灵州许多照拂，这么久了，也没收拢住他们的心吗？ “李牧鱼，你现在可有别的去处？” “还没想好，怎么了？” 展红玉眼中一亮，刚打算继续说服李牧鱼，将他带回族中，没先到，段玉率先开口，留住了李牧鱼。 “李牧鱼，如果你暂时没有去处，那便随我去水晶宫，我还可以尽一下地主之谊。” 该死！ 展红玉恼怒地看着段玉，心中暗吼：竟然敢截胡老娘看中的人！ “水晶宫？” “对，不知你可有兴趣？” “当然有了。” 水晶宫啊，那可是龙宫，既然能来此地，免不得要见识一番。 “李牧鱼，你可是有答应过我的哦，到了灵州，就随我一同去白虎岭转转。” “展道友，离开也不急于一时，何不让我尽了地主之谊，让我带着二位好好参观一下蛟王域的大好风景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展红玉也不太好在继续折他的面子，毕竟在船上相处了一年，虽然『性』子不和，但对于段玉这人，展红玉也算是放心，况且，这蛟王域也算是他的地盘。 段玉见展红玉没有反对，便颇为豪气的打开纸扇，为他们二人领路。 李牧鱼看了看身后的半妖兄妹，询问道：“你们要不要与我一同去水晶宫？” 阿蛮见李牧鱼询问他们，本想脱口答应，但却别一旁的小宝死死的拉住。 “多谢前辈的好意，我和阿蛮，就再此和前辈别过了。” “哥哥” 李牧鱼见这二人分别就是口不应心，但也没有继续开口挽留。 原本就是萍水相逢，只是无意间帮了他们一把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若是有缘，终会相见的。 “前辈，珍重了。” “前辈，再见” 李牧鱼见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也没有说多余煽情的话。 “你们也保重。” “吼——” 天空之中，一条白『色』蛟龙御空而飞，盘旋在李牧鱼等人的头上。 “两位，要不要段某载你们一程。” “不必了。” 化为蛟身的段玉见展红玉回绝的干脆，便用一双铜铃一般大的龙目注视着李牧鱼，询问他的意思。 “我与他一同走，你只需要在前面带路就行了。” “那好，你们可要跟紧了。” 吼—— 蛟龙腾空，狂风大作，携着一股无匹之势，呼啸而去。 “我们也走，小七！” 小白猫从展红玉的怀中跳出，摇身一变，一头白『色』猛虎便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嗷呜——” 虎啸若惊雷，百兽之王的狂暴气势若一阵飓风，卷起地上的砂石。 “上来！” 展红玉翻身跳上了虎背之上，一手拽起地上的李牧鱼，拉到身后。 “抓紧了！小七，跟上他！” “嗷呜——” 虎啸龙『吟』，两道白『色』兽影，似两道奔雷，互不相让，一路疾驰。 “前辈，你要保重啊！” 阿蛮见李牧鱼的背影越来越远，鼻子忽然一酸，挣开小宝的手，追着李牧鱼的影子踉跄着跑了起来，但风沙太大，一转眼，那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宝见状，也追了上去:“阿蛮前辈和我们，并不一样。” 听到小宝的话，阿蛮颓然地低下了头。 她和他并不一样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阿蛮抹了抹眼睛，双眼忽然失了焦距。 是啊，是自己糊涂了，竟然起了本不应该有的念想。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样的人，世上也许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两道白影几乎同时落地，段玉重新化为人形，颇为惊讶地看着展红玉胯下的白虎。这头白虎的修为应该是凝体期中期，但不知为何，依旧没有化形。 “这就是水晶宫吗？” 三角洲平原的中心地带，便是蛟龙一族的住所，水晶宫。 一片晶莹，精彩炫目，高华名贵，璀璨可观，一座简直要让人亮瞎了眼的高耸建筑矗立在眼前。 海族奢靡，由此可见一斑。 “走。” 段玉携众人迈上台阶，李牧鱼不住地打量着水晶宫，越近越能感受到水晶宫的奢华。 “二皇子！是二皇子来了！” 水晶宫门口，两头黑熊精正把守着宫门，见段玉走上来，整个熊身畏缩地趴在了地上，熊头不住地磕着地。 “二皇子，您可回来了，您走得这段期间，可让我们好一通找” “他们呢？” “回皇子，蛟王他们都去祈雨台，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闻言，段玉皱了皱眉：“祈雨台？往年祈雨不都是在水晶宫吗？” “自打皇子您离开之后，祈雨的地方便已经换了。” “在什么地方？” “珊瑚林。” 听到族中之人都去了珊瑚林，段玉便想着早点儿赶过去。 “几位要不要随我一同移步到珊瑚林？” “你们龙宫今年改在那儿比试行雨了？” “没错。” 展红玉其实也颇为意动，蛟龙族比试行雨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族中盛事，不仅蛟龙一族的一众强者都会齐聚在那里，很可能灵州其他地域的强者也会来此观看。 那白虎岭会不会派人过来 展红玉摇了摇头，早年白虎岭与蛟王域交恶，两者很久都没有来往，这次，依照白虎岭的『尿』『性』，主动求和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到时候自己去了，被人认了出来，很可能还会受人刁难 哼！去就去，难不成老娘还怕他们不成？就算交恶了，那些老蛟龙也不至于拉下老脸为难我这个小辈？ 心中虽想通了，但展红玉此时却是十分后悔。 刚才真不应该答应段玉来参观他们蛟龙族老窝，如今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当真是可恶！ 眸光微转，李牧鱼的身影倒映在展红玉的眼中。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第三十六章 祈雨殿 段玉被展红玉劈头盖脸地一通『乱』骂，根本『插』不进去嘴。听到展红玉话中之意满是对他的误解，不由得让段玉脸上的表情越发苦涩。 “红玉，我觉得应该让段玉先解释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再下定论也不迟。” 展红玉被人一噎，刚想破口大骂，但想到方才『插』话的人是李牧鱼，便不得不把脏话咽了回去，但还是心有不甘，冷冷地说道：“哼，我劝你也别『插』手，大家族里的腥『骚』之事，可不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妖能『插』得了手的。” 说完，展红玉也不再废话，恶狠狠地瞪了段玉一眼，浑身上下发出的煞气犹如实质。 段玉见状，脸上挤出一个苦笑，他知道展红玉一直不待见他，但没想到仅仅是一个请求，就能让她分析出那么多阴谋言论。说实话，他请李牧鱼二人来祈雨台虽说是带有目的『性』的，但绝对没有要害他们的意思，只是本着利益互换的原则，他许人好处，而他便借他们的势。借着他们两个“完美化形”妖修的身份，为自己壮声势，好不被自己那几个“亲兄弟”看低。 可是，按照如今这情况看来，若是不同他们道出实情，与这两个人定会因此事生了嫌隙。 李牧鱼没有理会展红玉的劝诫，而是看着段玉，等待着他的下文。他确实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妖，而且他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野妖。无论是身份、实力、地位，他都不如这两个人，而且，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只是 李牧鱼静静地看着段玉，同船共济许久，他其实并不了解段玉，但他并不讨厌他。 展红玉和段玉，应该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交到的朋友，即使他们认识的时间只有一年。 一年的时间，对于前世来说，也许并不短。但是对于这个动辄闭关就要数十年的世界来说，一年，也许只是一场顿悟罢了。 但他还是想听一听段玉的解释，他还是想顺从他的心。 段玉此时也在看着李牧鱼，他在看着他的眼睛。 李牧鱼的眼睛很亮，眼仁黑白分明，不掺杂一丝杂质，似一潭幽深的湖水，清澈，但不见底。 “对不起，刚才是我没有说清楚，我不应该瞒着这件事。” 双手抱拳，段玉的头深深地垂了下来，向着他们两人鞠了一躬。 “对不起。” 李牧鱼见段玉道歉，他有些错愕。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凭着对方蛟龙族皇子的身份，他完全可以选择威『逼』，也可以选择利诱，但是他都没有。 段玉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的人，他的脸上永远都带着最完美、最得体、最无懈可击的笑容。如同一张面具，遮住了他最真实的表情。而这一刻，随着他的道歉，他精致的面具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痕。 “今日是蛟龙族的行雨之日，对于我来说十分重要的。当年我负气离家，今日又不告而归，着实难堪……所以，我恳请你们能以客卿的身份，陪段某演一出戏，而这场戏则需要借助二位的妖修身份，而事情结束之后，段某必当以重礼谢之。” 伸手扶起段玉，李牧鱼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用眼神告诉了他：他同意了。 一旁的展红玉，见李牧鱼此举，满腔的怒火竟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来。 这个傻子！ 这个喜欢心软的傻子！ 在船上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展红玉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她怒其不争。 “他为什么要去帮助一个明显在算计他的人！” 怒火升腾，满腹的怒火却在她对上李牧鱼的双眼时，熄了下来。 罢了。 展红玉的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着段玉。 “这次我便帮你一次，只是，你现在必须发心魔誓，誓言内容，就是你段玉绝对不会加害于我们！” 言之凿凿，每一个字都不容反驳，她会帮他，但绝对不会被他利用！ 话音刚落，段玉便二话不说对天起誓：“我段玉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起任何加害于李牧鱼和展红玉的心思，若违此誓，段玉便终身不得进阶，打回原形，不入轮回！” 段玉没有任何的犹豫，心魔誓言脱口而出，且誓言极毒，一旦违背，必遭誓言谴责。 “哼，算你还识相。” 展红玉见他这般干脆，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这段玉不安好心，但不曾想，这次是她误会了。 而听到两人答应，段玉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回不回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什么方式回家。当日，他以要去云州寻找治病机缘为借口离开了蛟王域，但多年以来，终是一无所获。本应就此灰溜溜地回家，但这般定少不了同族之人的诘难。可当他得知，李牧鱼和展红玉原来是妖族之人时，有一个想法便忽然冒了出来。 两个完美化形的妖修，就相当于两个注定会进阶成高阶妖修的天才。带着两个天才一般的人物回归族中，就如同对同族之人宣告自己所隐藏的人脉。 只是此事他一直有着顾虑，瞒了许久，现在才告知，确实会让他们有一种被势所压的不满情绪。 自诩聪明一世，隐忍一世，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居然会把事情办得如此糟糕。在此之前，他一直信奉着的利益互换准则，这一套同样用在他们两人身上，却显得自己那般不堪。 特别是对上那双眼睛，清澈的仿佛能将自己的丑态映照其上。 ……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珊瑚林之后，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赫然出现在眼前。 “二……二皇子，您终于回来了。” 众人刚踏进这片区域，一个牛头人身，身材高大的凝体初期青牛妖便疾步走来，垂头躬身对段玉等人行了一礼。 “父王在哪儿？” “蛟王他们都在祈雨殿中。” “里面还有谁？” “四位皇子，以及蛟龙族的几位亲王都在里面，而且，这一次天庭和青丘都有派人前来。” “天庭？” 段玉听到这两个字，表情一凝。 天庭中人，为何会来蛟王域？ 第四十四章 挑战 有人喜，有人怒，有人哀，有人乐。 李牧鱼看了一眼段玉，又看了一眼展红玉，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就像一汪幽深的湖水，澄澈而幽深，仿佛带有一股魔力，能将他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我想挑战大皇子，并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什么意思？” 李牧鱼的话让展红玉有些『摸』不清头脑，挑战大皇子是为了他自己，难道他和大皇子有什么仇不成？ “你想挑战他什么？” 这次问话的人却是一旁的段玉。 “行雨。” “你要和他比行雨？” 展红玉听到李牧鱼自不量力的话，刚想出声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却忽然被她吞了回去。 李牧鱼，挑战大皇子，比试行雨。 三件事连成一线，展红玉若有所思地看着李牧鱼，一个模糊的想法渐渐清晰。 与李牧鱼相处许久，展红玉知道，他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 他很善良，而且还容易心软，但如果是侵犯到他自身安危的事情，他是不会轻易沾手的。即使善，也不是愚善，而是力所能及的善。此时，他冒着得罪蛟族大皇子的风险，冒险挑战，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着深意。 忽然，冥光一闪，展红玉仿佛想通了个中关卡，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一脸惊讶地看着李牧鱼。 难不成，他是动了进天庭的心思？ 展红玉怔怔地看着李牧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为了进天庭而开始谋划了吗？ 似是猜到了李牧鱼此举的深意，一时间，展红玉心中有些烦闷。 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加入白虎岭，虽说当时听到天庭派人来蛟王域，她就想到李牧鱼可能会加入天庭，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么快。 天生神灵，一个还没有开始成长的神灵，对于每一个势力来说，都是一种弥足珍贵的资源。不可否认，展红玉早就在得知李牧鱼的身份之后，就起了将他纳入白虎岭的心思。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中途居然冒出一个天庭。 “天庭，就是灵州之中，由神灵所组建而成的一个庞大组织。” 想起在进入玄牝塔前对李牧鱼讲的这句话，怕是那个时候，李牧鱼便动了加入天庭的心思了。 怔怔地看着李牧鱼，随即，展红玉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她承认，天庭确实是最适合像李牧鱼这种神灵加入的地方，而且他天生神灵的身份，很轻松地便能在天庭之中封得一个神官，在灵州也能够迅速立足。 “唉，罢了罢了，原来一直都是我一番情愿而已” 听到展红玉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旁的段玉依旧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但李牧鱼知道，她猜到了。 他一直知道，展红玉想邀他去白虎岭，但做客可以，加入却不是他愿意的。 他很喜欢展红玉，是那种很单纯的喜欢，并没有掺杂任何的男女之情。虽然他承认，展红玉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可是啊，感情这种事儿，不能强求。不来电就是不来电，与其不清不楚的纠缠，还不如泯然一笑相忘于江湖。 收回思绪，李牧鱼将头重新转向了段玉，一脸笃定，目光炯炯：“段玉，我此次想请求挑战大皇子，是因为有我自己的思虑在，我不知此事是否符合你们蛟王域的规矩，但我希望，我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在星宿老君面前推荐自己。” “你的意思是你想在星宿老君面前行雨？” “对。”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段玉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李牧鱼很想与他细细解释，可是时不待人，若在此耽搁太多时间，眼前的机会很可能会飞快地溜走。 “段玉，此事说来话长，但现在却不是向你细说的时候，我只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又是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得不像话的一双眼睛。 段玉深深地看了李牧鱼一眼，说道：“我可以为你牵线，但我想知道，你真的要挑战大皇子行雨之术？” “对。” “李牧鱼，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想加入天庭，完全可以在事后与星宿老君坦明你的身份。” 一旁的展红玉见李牧鱼去意已决，便想提醒他，以他天生神灵的身份，仅需要与星宿老君提上一嘴，加入天庭，对于李牧鱼来说便易如反掌。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与那人比试呢？” 李牧鱼看了一眼展红玉，随即，他又将目光偏到了段玉头上。 霎—— 似有一道白光自李牧鱼眼中闪过，快若闪电，即使是身边的段玉和展红玉也没有发现李牧鱼眼中的异样。 破妄眼——《婆娑真经》中的一门灵目神通，可勘察他人气运，辨别劫气。 黑气与青气交相呼应，彼此纠缠，黑气吞噬着青气，青气苦苦抵御着黑气，两种颜『色』的气体在段玉头上若隐若现。 李牧鱼见状，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 果然，段玉的执念已经开始化为心魔了么。 破妄眼本身只是用来勘测气运的一种佛门神通，但不知为何，这门神通到了他的身上，却发生了一些异变，而发生异变的时间，便是自他在船上凝结出第一朵功德花开始。从那以后，他发现他不仅能看到他人的气运转变，而且还可以见到他人滋生的心魔。他将这一切都归功到仙格之上，毕竟，连功德这种东西都能显形，更何况是实体心魔呢？也许，功德和心魔就是一体两面罢了。 但这一切，他并不打算告诉他们。 嘴角轻轻上扬，目光明亮，李牧鱼浑身上下突然透着一股自信的光彩。 “我想借此得到星宿老君的重视。” 闻言，段玉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牧鱼。 他不懂，李牧鱼和展红玉的对话他都听不太懂。 李牧鱼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他是天庭某位神官之子？ 段玉看着神采飞扬眼中透着自信光彩的李牧鱼，他不明白，即使他是神官之子，可在他没有进入天庭并得到神诏之前，仅凭他的凝体期初期的修为，拿什么和大皇子比？ 并且，他们比的不是别的，而是蛟龙一族最为拿手的行雨之术。 他是赢不了的。 第四十七章 水漫荒漠 “吼——” 苍凉的兽吼声划破虚空，伴着雷声，夹着电光，踏着巨浪，似一把尖刀，轻易地就穿过玉台众妖的心防，重重地落在神魂之上。 “这是” 海浪滔天，漆黑如墨的乌云之中，紫『色』的电蛇不断翻滚。 “这难道是幻境？” 仿佛一叶扁舟置身在这滔天的巨浪，胡媚娘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犹如末日般的景象，水浪拍打，一下一下，仿佛每一下都撞击在她的神魂之上。 “这就是他所构筑的幻境吗” 眼神空洞无神，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提醒着她，她输了。 在幻术上，她居然输给了一个凝体初期的妖。 “吼——” 兽吼声由远及近，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声音明明就在耳边，但又觉得咫尺天涯。 突然，一个黑『色』的鱼尾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太大了！ 黑『色』的鱼尾仅仅『露』出一截，玉台众妖便如同蝼蚁看到巨象，庞然大物般的鱼尾，更是让他们从心底发寒。 “吼——” 随着一声巨吼，一个庞然黑影骤然从海面之上跃出，带着无匹的气势，由远及近，自下而上，那巨大鱼尾的主人竟直接从他们的头顶之上一跃而过。 “扑哧——” 庞然大物跃入水中，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大海都位置颤动，卷起万丈浪花，狠狠地打在玉台外的结界之上。 “啊——”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妖心惊悸，玉台上的众妖皆是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那个庞然大物。 超脱想象而又巨大的事物，往往会勾起一众生灵心中对于巨像的恐惧，那种心在颤抖，血『液』倒流，发自本能的恐惧，从来瞒不过身体的机能。 玉台之上，段玉和展红玉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心中的情绪竟有些难以言喻。 是鲸鱼！是那头渡劫的鲸鱼！ 似曾相识的劫云，似曾相识的紫『色』劫雷，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海上巨鲸！ 一幕幕场景与记忆中重叠，那头害他们不得不沉入海底，偏转航线的罪魁祸首居然再一次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眼前，只是，那时在他们的船离这头巨鲸还有相当一段远的距离，而此刻，这头鲸鱼竟近在眼前。 到底是记忆太深，还是幻境太真。 这刻骨的震撼，完全与那日亲眼所见一般无二，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吼——” 雷声混着巨鲸的吼声，乌云与巨鲸庞大的身影，巨响彻天，遮天蔽日，磅礴浩大的画面使得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哗啦啦——哗啦啦——”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而所有的画面到了巨鲸渡劫的那一刻，突然都消失不见了。 “轰隆隆——” 大海依旧肆虐，只是巨鲸的身影已经消逝不见，仿佛一切都是错觉，不曾出现。 “假中存真，此子的幻术造诣竟已经达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天纵奇才。” 胡三娘若有所思地看着幻境中的一切，无论是荒漠生海，还是巨鲸渡劫，一切的一切她都尽收眼底。 目光瞟了瞟身旁两人，他们同她一样，皆是一脸赞叹好奇地看着这个由一个凝体期初期的小辈所编织出来的幻境。 其实，这小小幻境压根就蒙不住他们三人，只是，他们都愿意配合着。 星宿老君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牧鱼所构筑的幻境，满面的红光彰显着他此时心中的畅意。 到底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有趣的小辈了。行雨、施幻，一气呵成，而且这雨量之大，完全不似一个普通神官所能施展的量。 他到底是什么人？ “轰隆隆——” 倾盆的大雨不见一点儿缓势，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无穷无尽，不见尽头。 “哗啦啦——哗啦啦——” 也许半日，也许一日，又或许三日。 玉台之外的天一直都是黑的，甚至连海都是黑的，满目的阴沉，满耳的雨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声音，黑压压的压在玉台众妖的心头。 “叮——” 如银瓶乍破，清脆的琴音骤然间在这漫天的风雨中响起。 “风，风吹云散。” “云，云散雨收！” 一声低喃，似一根鹅羽，沙沙地，划过众妖的耳边，『荡』起一片涟漪。 “淅沥沥——淅沥沥——” 风随声动，云随咒行。 倾盆的大雨由大转小，顷刻间，已是斜风细雨。 “快看啊，外面的雨变小了！” “这雨终于要停了吗？” 长时间的阴云密布早已经磨灭了玉台众妖的耐心，阴沉、压抑，接连的雨声，便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主旋律。如今，雨势渐小，压在众妖心上的那片阴沉也仿佛渐渐消散。 此时，端坐在玉台之上的段玉和展红玉见雨势渐小，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消，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忘了这是一个比试，都忘了他们身处在一个由凝体期初期的小妖所编织的幻境之中。 “呼——” 一阵风吹过，顿时间，漫天的乌云仿佛被吹散，无穷的落雨也被悄悄带走，留下的，唯有那片天空，那片大海。 “叮——” 琴音适时响起，霎时间，风轻云淡，乌云之后，已是黄昏。 “叮咚——” 玉台众妖随着琴声的指引，将目光重新投注在这无垠的大海之上。 这是一幅怎样的画卷。 漫天的霞光染红了整片大海，风停浪止，海面如同一面绚丽的镜子，白『色』的飞鸟，火红的云霞，更有数之不尽的深海游鱼在海底畅游。 蔚蓝『色』的大海，到底瞒住了多少秘密？平静的海面如同一层幕布，将世界分为两半。 “好美啊” 展红玉痴痴地看着这幅天地画卷，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但这份美丽无论与之邂逅多少次，都会发出同样的赞叹。 “这是”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段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时隔多日，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再次看到这个画面。 “叮咚——” 似一颗石子落入水中，『荡』起一阵涟漪。 刷—— 突然，玉台消失，众妖消失，蛟王域消失，这天地之间，竟只剩下段玉一人。 段玉愣愣地看着周遭一切，红『色』的天，红『色』的霞，红『色』的海，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种『色』彩。 “叮——” 涟漪『荡』起，一个身着水『色』容貌俊秀的抚琴少年，突兀地出现在水光一『色』的天际。 “叮——” 双手抚琴，俊秀少年缓缓抬眸，一时间，两人的目光在这方天地中交织。 “叮咚——” 琴声起，一曲结成。 琴声流转，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落在他的心跳上，连同这海，这霞，勾织出一副瑰丽绚丽的绝美画卷。 段玉目光忽然有些『迷』离，淡淡的雾气在双眸中升起，终化为一滴晶莹的泪，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段某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副天地画卷，此生也无憾了。” 回忆交织，往日的情景仿佛重现在眼前。 曲子还是那首曲子，人却是丢了那时的赤诚之心。 第五十二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今日，风和日丽。 飒飒的清风，吹得人整个身体都懒洋洋的，暖日高照，为整片蛟王域都镀上了一层蓬勃的生气。 日光下，一道人影茕茕孑立，段玉看着远方的天空，竟有些微微的出神。 万般相聚，终须一别，天下无有不散的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的日子，只是 日光刺目，晃的人眼睛有些酸涩。 睫『毛』微微下垂，一层细密的阴影落在眼下。同船共济五百天，只是在彼此刚刚敞开心扉的时候，却已到了离别之际。 “二皇子，蛟龙王要您过去一趟。” 一头呼哧带喘的黑熊精急匆匆地跑来，头冒热气，一脸瑟缩地看着静立一旁的段玉。 “恩。” 收回目光，没有理会那头报信的黑熊精，一个箭步，便冲天而起，眨眼间，化为一道清风消失在天际。 “就在这儿分开。” 蛟王域边境，三道人影凌空而立，一篮、一白、一红，驾着云头，在空中兜兜转转。 “不再一起飞一段儿吗？” “不了，也不顺道儿。” 李牧鱼点了点头，扬起一张笑脸，笑嘻嘻地说道：“改天要请我去白虎岭做客啊。” 闻言，展红玉眼中微微一亮，但随即却笑着摇了摇头：“以后能不能见着还不一定呢，你如果有心，那就现在陪我回去啊。” 看着展红玉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牧鱼斜眼瞟了一下旁边的星宿老君，见他还是一副神游天外高深莫测的表情，便无奈地耸了耸肩，刚想开口说话，展红玉又很快地抢过话头。 “骗你的啦。” 李牧鱼看到展红玉如花的笑靥，不知怎的，竟楞了一下。 “那我先走咯。” 温暖的阳光铺在展红玉的脸上，明眸皓齿，笑容明媚，她的表情一如初次相见，热情、明亮、又充满朝气。 “恩。” 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展红玉又将目光转到星宿老君身上：“星宿老君，晚辈先告辞了。” “恩。”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表情，听到展红玉的话，星宿老君也只是微微的抬了一下眼皮，表示听到。 “小七，我们走。” 小七应声而变，化为一头吊睛黑纹白虎，腾云驾雾，将展红玉驮在背上。 “红玉——” 原本准备离开的展红玉闻言微微一顿，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李牧鱼，似期待着等着他的下文。 “你要多保重。” 听到是这句话，展红玉的双眼微微一黯，但转瞬间便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扬声说道：“你也保重，以后可不要忘了我哦——” 白虎踩着风，驾着云，还未等展红玉的话说完，便化为一道飓风，远远的飞去。清脆的女音仿佛被卷进风中，一片一片，越来越远。 “我们也走。” 呼—— 见展红玉乘风离去，星宿老君一甩衣袖，带起一道清风，卷着两个人快速的飞遁离去。 红『色』的身影越来越小，眨眼间，便消失在皑皑的白云之中。 李牧鱼愣愣地看着展红玉离去的方向，忽然间，一抹离愁别绪『荡』漾在整个心口。 一袭红衣，白虎相伴，想起那日在滨海城初见的情景，这一晃，两人已相识了两年的时间。 云州内，人修遍地，两个妖族同类竟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把酒言欢，惺惺相惜。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展红玉，咱们就此别过了。 呼—— 周遭的一切景物都变成了细密的线条，无论是云，还是风，在绝对的速度面前，都化为模糊的虚影。 一步千里！ 李牧鱼立在星宿老君的云头之上，若上眼睛，则完全感受不到腾云飞行时的运动。但若是睁开眼，周遭的则变得一片模糊，完全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仿佛一根根彩『色』的线条，所有的事物都如同被分解一般。 “到了。” 极静到极动，飞行时的惯『性』差点儿让李牧鱼弹了出去。 稳住身体，听到星宿老君简练的话语，李牧鱼便情不自禁地向前望去。 “这里就是” “天庭。” 李牧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万丈高空之中，一条似云似水的虹桥接着天，连着地，似真似幻，仿佛迈上一步，便有可能坠落这万丈深渊。 虹桥尽头，是一座百丈高的龙雕云纹大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晃晃，宝玉妆成。擎天蔽日，委实壮观。 擎天门。 “老君，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李牧鱼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十米高的巨人，身披战甲，头戴赤红恶鬼面具，手握一班巨斧，煞气腾腾，威势『逼』人。 星宿老君见来人，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一笑，面『色』颇为淡然地说道：“今日天庭有新人加入，老夫特意来陪他走一遭。” “哦？有新人？” 忽然，一道阴影罩来，将周围的光全部挡住，李牧鱼抬头看着这个巨人，一时间，竟有些心惊肉跳。 “这个小娃娃就是老君带来的新人？” “正是。” 小娃娃？听到这个词儿，李牧鱼嘴角忍不住一抽，以往只是寒鲤本体个头小，如今到了这天庭，自己这副人驱的个头，居然还没有人家脚掌大。 “咦？他身上怎么会有神灵的气息，难不成，已经被赐下神诏了？” 那十米巨人突然低下头，见赤『色』鬼头面具凑近，李牧鱼差点儿忍不住后跳开。 “他还未入天庭封得神官。” “是吗？那他身上的气息怎么会这么熟悉这股感觉，倒是和天生神灵十分相似。” “他就是天神神灵。” “什么？你说他是天生神灵！” 鬼面巨人闻言一声惊呼，一阵好大的风从他的口鼻中呼出，风之大，差点儿给李牧鱼掀起个跟头。 “巨灵神君，老夫的时间有限，先把门打开。” “啊瞅我这脑子，这就放老君进去。” 收回惊讶的目光，巨灵神君摇身一变，化为一道流光，越过云水长堤，没入那擎天巨门之中。 “砰——” 巨灵神君没入那擎天门的琉璃玉壁之中，转瞬间，竟化为一副赤鬼獠牙，手握战斧的门前壁画。 是擎天门的门神吗？ “我们继续走。” 第五十三章 天庭万象 云水长堤，似云似雾，但双脚踩在上面，却没有软绵的触感，反而如履平地。 长堤下方，就是万丈高空，一旦坠落，便会被九天之上的风煞吹的肉身溃烂，魂飞魄散。 “咯吱——” 擎天门缓缓打开，霎时间，一股浓郁的仙气倾泻而出，扑打在身上，隐约之间，李牧鱼可以感受到体内的仙格所传来的雀跃之情。 “嗖——嗖——嗖——” 彩『色』的遁光漫天而飞，各路神仙更是形形『色』『色』，千姿百态。或驾莲、或乘剑，有的甚至直接现了原形，牛鬼蛇神，群妖『乱』舞。 “跟上我，莫要『乱』走动。” 星宿老君抖了抖手中的拂尘，每一步都是稳稳地踏在云水长堤之上，身后的李牧鱼更是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地小心跟在身后，生怕冲撞了这满天的妖神。 “老君别来无恙啊——” “星宿老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一路之上，不断有各『色』各样的神灵问候着星宿老君，或妖身，或人驱，千奇百怪，却又十分和谐。他们或多或少都瞥到了一旁的李牧鱼，但也只是颇为新奇地看了一眼，却也没有理会他。 擎天门内不比在外，越往里走，云水长堤两旁便多了许多大柱，柱上雕刻着金鳞耀日的赤须龙，顶部更有一只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越走近越能发现这九天之梦幻，如一副缥缈的山海画卷，虚而不真。 “开！” 星宿老君一扫拂尘，骤然间，眼前的蒙蒙云雾似渐渐散开，由虚转实，仿佛一滴墨水滴在宣纸之上，一副匪夷所思的空中之境霍然间渲染开来，勾勒出一副鬼斧神工的天然画卷。 “这里就是天庭吗” 云雾之后，不是虚空，而是满目的翠绿。 “对，这就是天庭的三十三仙山、七十二奇峰。” 李牧鱼震惊地看着这漫天漂浮的仙山奇峰，忽然觉得，蛟王域的陆上海景，比起这天庭，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修仙世界的绮丽，远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简单，即使他以全部的想象力来构筑一个幻境，也远不及真正仙家盛地的万分之一。 “唳——” 一只体型巨大，身姿纤细的白鹤拍着翅膀向李牧鱼两人飞来，顷刻间，白鹤便飞到他们面前，落地化人。 “参见星宿老君。” 一个样貌普通，额间长羽，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双手作揖，躬身拜向星宿老君。 “是帝后派你来的吗？” “是，帝后派小神来迎接星宿老君，以及那位天生神灵。” 说完，那白鹤少年便微微抬头，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李牧鱼。 又是一个完美化形的妖？ “恩，那你就带我们过去。” “是。” 白鹤少年再次化为鹤身，长腿跪地，铺开翅膀，邀请着李牧鱼两人坐到背上。 “上去。” “是。” 两人轻飘飘地落在白鹤身上，白鹤一拍翅膀，一声嘹亮的鹤唳划破苍穹，恍若一根离弦的箭，嗖地一声便窜了出去。 一座山、两座山、三座山 跪坐在白鹤背上的李牧鱼颇为紧绷地看着漫天漂浮的仙山，生怕白鹤一不小心就撞在上面，翻了车。 “唳——” 风声灌耳，仙鹤长鸣，李牧鱼此时从字面儿上理解了所谓的“风声鹤唳”，果然，这两种尖锐的叫声混杂在一起，会让人升起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星宿老仙老神在在地站在鹤背之上，见到李牧鱼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怂样，心里感到一阵好笑。天庭的壮美绮丽，在他初见时也是倍感震惊，可久而久之，也就看习惯了。 三十座山、三十一座山、三十二座山 终于，在李牧鱼心中默念道第三十三座山的时候，白鹤速度开始减慢，到了山脚之下，一个俯冲滑翔，白鹤安稳地落在地上。 “帝后就在殿内等着两位，我因有事无法陪同，所以就在此别过了。” 白鹤口吐人言，竟颇为人『性』化地低下了头，一副深感歉意的模样。 “你且去。” 得到星宿老君的首肯，白鹤便重新伸开翅膀，再次展翅离开。 “老君，此次这么急着回天庭，是不是帝后要我给封神职啊？” “不错。” 得到星宿老君的答复，李牧鱼眼睛骤然一亮：“那帝后会给我封一个什么样的神职啊？是专门给人下雨的雨官吗？” 星宿老君饱含深意地看了李牧鱼一眼，却是摇了摇头：“行云布雨这类神职，先时已划给蛟王域。” 给蛟王域？那应该是给了蛟龙族大皇子。 “星宿老君，晚辈只会行云布雨而已，除了这类神职，晚辈也想不到还可以任职什么神官。” “你以为，老夫这次破例带你来天庭，就是要给你封个降雨官？” 难道不是么？ 李牧鱼听着星宿老君的言外之说，却不明其意。难不成，他这个只会行雨的天生神灵，在天庭之中还能得到旁的神职？ “请星宿老君明示。” 微微蹙眉，一向惜字如金的星宿老君，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同李牧鱼解释“天生神灵”对于天庭的重要『性』，而且，还是一个懂得掌控四时变化的天生神灵。 算了，与人解释，一向不是他所擅长的，待他见了帝后，自有结论。 “此事比较复杂，待你进了殿中，自有人会与你说明。” “是，多谢老君指点。” 再次摇了摇头，星宿老君见李牧鱼行事有些过分拘谨和谨慎，却也没有出言矫正。 谨慎，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是一种美德，但过分的谨慎，反而会束手束脚，失了那份修行的洒脱。 罢了，洒脱也是得靠实力去挣，没有实力的真『性』情，反而惹眼。修行炼心，还得由本人自行『摸』索。 “走。” 两人此时身在山脚下，只见，一条石阶弯弯绕绕，盘亘在林木之间。再往高处看，一座金碧辉煌的仙山宝殿矗立高山之巅，金顶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千千年灵花不谢，万万载瑞草常青，仙家宝殿，当真是气派如斯。 第一百零一章 清除 万里雪飘，霜雪铺地，看着荒漠之上厚厚的冰层，李牧鱼忽然停止了对四季轮回阵的控制。 “呼——” 疲惫地握着上品水灵石，李牧鱼不断地从中摄取水灵气，七天不眠不休的降下鹅『毛』大雪，终于将风火灵脉镇压在冻土之下。 随着李牧鱼吸收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握在手中的蓝『色』上品水灵石上的灵光也变得越来越黯淡，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这颗灵石中的灵气便被他吸收殆尽。 “真的太浪费了。” 除了四季轮回阵对灵石的需求量极大之外，这段时间，他为了能让神魂可以长时间地停留在弱水域，疯狂地掏空乾坤戒中的上品水灵石，仅仅是七日的时间，李牧鱼对于上品灵石的耗费量已经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有些心疼地摩擦着手指上的乾坤戒，这一次遁入弱水域，除了这枚乾坤戒之外，他连水德神袍都没有带进来。 “也该出去了。” 阴风一吹，李牧鱼深深地看了风脉所藏身的荒漠一眼，便起身驾着水气顺着神轮通道离开了弱水域。 “王师兄，快救救我，我是秀禾啊。” 刚一睁眼，幻化为沙粒的李牧鱼便看到了这么一幕:一身白衣素裹的清秀女子，正侧着腿跌坐在血泊之中，一缕殷红『色』的血渍自嘴角处缓缓流下，眼中含泪，眉目轻皱，正对着一个同样身着白衣，面容普通的男修士苦苦恳求着，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李师妹？你怎么在这儿？是何人将你打伤的？伤着哪儿了？” 那白衣男修士见状，果真信以为真，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快步走上前去，蹲在地上，关切地询问着地上白衣女修士的伤势。 “王师兄，你靠近一点儿，我伤的地方比较严重” “好，师妹，你先别动，让师兄为你疗伤。” 话音刚落，那跌坐在血泊中的王师妹表情忽然一狞，在白衣男修向她靠近之时，带有血迹的樱桃小口长得老大，肌肤变黑，一个带有两条触须的巨大黑『色』虫头，向白衣男修的脖颈处咬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被咬住脖子的白衣男修感觉自己的身体浑身瘫软，体内的法力不断地从虫头咬住的地方流出，身体根本动弹不得。而那白衣女修则已现出了原形，化为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色』的甲虫，不断地啃食着那男修的血肉。 “又是蜃虫幻象吗？” 似水面起了涟漪，化为沙石的李牧鱼从幻术中走了出来，由沙化人，手指轻轻一点，一道冰箭疾『射』而出，瞬间便洞穿了蜃虫的身体。 手指微微一勾，蜃虫脑部的蜃珠便飞到李牧鱼手中，这一次得到的蜃珠但是比之前大得多。 倒在地上被蜃虫啃得皮开肉绽的男修士，一脸虚弱地看着李牧鱼，方才一道模糊的人影自沙海中走出，水气萦绕，无论是面貌还是身形皆被水雾死死地遮盖住，完全看不到这人真容。 “多谢道友相助，在下王猛” 嗖—— 话还未将完，又是一道冰箭自指尖凝聚疾『射』而出，在冰箭刚要洞穿白衣男修的心脏之时，虚影一晃，倒在地上的白衣男修转瞬间便从楼兰中传送了出去，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原地。 “师兄！” 一声分贝极高的尖叫声自侧方传来，只见与方才蜃虫所幻化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女修，突然出现二人旁边，并眼睁睁地目睹了李牧鱼的“暴行”。 “这应该就是那个李师妹本尊了。” 李牧鱼看着歇斯底里地白衣女修，心中暗自腹诽道。 “我要杀了你！” 双目赤红，白衣女修直接祭出一把青『色』长剑刺向李牧鱼，咬牙切齿，那副样子就恨不得将李牧鱼撕碎之后一口吞下。 “弱水。” 清冷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传来，似虚似幻，像一块万载寒冰，瞬间将白衣女修的神魂冻住，让她的脑中突然出现片刻的恍惚。 滴答—— 一滴蔚蓝『色』的弱水随着李牧鱼所指方向，缓缓地飞去，直到浮在那女修的头顶之上才堪堪停止。 “落。” 哗啦—— 清冷的声音再一次自女修耳边响起，只是在她重新回过神的时候，那滴弱水骤然变大，化为一条蓝『色』的水蟒，还未来得及叫出声，那女修便直接被蓝『色』水蟒一口吞入腹中。 “收。” 李牧鱼见那女修也同样被踢出楼兰，轻轻一招手，便将那滴弱水重新收回到手中。 三息，这场战斗只用了三息的时间，便已分出了胜负。李牧鱼看着地上的那摊男修留下的血迹，心中有些感慨。方才的战斗，他先用幻术『迷』『惑』了那女修的神志，然后在那女修晃神之时，直接用弱水一击毙杀。 到底是她太弱，还是自己太强？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战斗，便算是他在楼兰的初战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轻松。 “进了楼兰，你们就不再需要顾及，看谁不爽，就直接下手清理出去，用不着留情。那些被踢出楼兰的人，到最后都会流失一半的气运，虽说这气运是用来填补楼兰的，但楼兰的气运越盛，对我们最后的行动便越有利，到最后，那些人的气运，终究会落到你们身上。” 在方舟之上，紫阳神君叮嘱了他们许多，除了破坏，便是清理。在这么一个各方势力混杂『乱』斗的地方，不需要多余仁慈，更不需要所谓的出手救助，反正弱者终究会被清理出去，留在楼兰的人越少，他们在最后能分得的好处便越多。 “也该去寻他们了。” 拍了拍肩上的尘土，李牧鱼捏起一道幻决，化为一道沙漠之风，卷着黄沙，向空中远遁离去。 （我更新速度真的越来越快了，开心。求推荐票！）？: 或搜索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一百零三章 雷州邪修 “对了，你往哪个方向走？” “北边儿，你呢？” “我往东走。” 听到展红玉的话，李牧鱼微微一愣。往东走？她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走？ 似乎看出了李牧鱼眼中的不解，展红玉用葱指挽了一下额边的碎发，笑嘻嘻地说道：“往东走可能会碰到许多楼兰遗迹，到时候，我说不定能捞到不少宝贝呢。” “原来是这样” “而且……” 展红玉颇为坦『荡』地笑了一下，耸了耸肩，十分笃定认真地对李牧鱼说道：“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与其到北边儿和你们这些人争那劳什子气运，还不如专心守好我自己的机缘。” 安安静静，展红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安安静静却又发自内心的。 “与其争得头破血流，还不如退一步，守住自己的海阔天空。” 思绪仿佛忽然一止，看着一脸坦『荡』率真的展红玉，李牧鱼不自禁地开始喃喃自语起来，只是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 “你在那儿嘟囔什么呢？” 抿了抿嘴，李牧鱼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红衣女孩儿，果然，时间就是一个人最好的催化剂，曾经的棱角已经渐渐被磨平，毕『露』的锋芒也被小心地被遮盖住，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即使是白虎岭的展红玉，在这一段时间里，依旧成长了许多。 有时，懂得舍得，未必是懦弱的退让。反而认清自己，去争取一种更适合自己的一条道路，何尝不是一种智慧呢？也许，这种智慧，并不仅仅是展红玉的态度，也代表着展红玉身后势力对楼兰古国的态度。 “没什么，我们走。” 嘴角轻轻上扬，李牧鱼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无论展红玉做什么选择，他都无需去过问。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和展红玉的友情，就像弱水一样澄澈。 呼—— 顺着荒漠的风，李牧鱼二人继续朝前飞去，虽然两人的路不同，但是现在，却可以暂时顺风同行。 七日后，楼兰北境。 幻化为沙漠之风的李牧鱼一路疾驰，向着楼兰的中心地带飞去。昨日，他与展红玉在沙漠戈壁旁分别，就此，他也重新开始了一个人的赶路生涯。 烈日当空，李牧鱼依旧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昏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天地一『色』，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都是燥人的土黄，而且他飞了这么久，连一片绿洲都没有看到过。 “啊——” 刚要准备歇息一会儿的李牧鱼，又一次在沙漠中听到这种渗人的惨叫声。 “莫非，又是一个被蜃虫幻象骗到的修士？” 捏起幻术，顺着惨叫声的方向，李牧鱼小心地飞了过去。 “希望这一次，能得到稍微大一点儿的蜃珠。” 这几日，看惯了被蜃虫折磨的要死要活的修士，起初他可能还觉得有点儿膈应，遇到蜃虫就直接出手料理了。到后来，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除非是蜃虫的个头足够大，否则，李牧鱼也懒得浪费法力清理那些人。毕竟，被蜃虫咬住的修士，除非是有同伴相救，否则也难逃被逐出楼兰的命运。 “恩？” 藏身在幻术之后的李牧鱼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一双好看的眉『毛』不禁深深地皱了起来。 “居然是雷州邪修！” 心中陡然一震，他知道，同属五州之一的雷州必然不会错过这一次的楼兰之行，往常他们都是潜伏在别的门派之中，伺机而动，以求在里面谋求好处。只是没想到，这个雷州邪修居然这么猖狂，直接在这条楼兰古国的必经之路上明目张胆的下手。 “快说，血脂草到底让你藏在哪儿了？” 沙地之上，一个身着青衣，相貌普通的二八女子，正半蹲在地上，疾言厉『色』地威胁着瘫软在地上的三人，而且，那女子声音沙哑，明明是女子的身体，发出的却是男人的声音，犹如铁锥划过石板，听起来十分难受。 “你到底对王师妹做了什么？” 声音有些虚弱，沙地上同样是身着青『色』衣衫的国字脸男子，正一脸愤恨地看着眼前这个假冒伪劣的“王师妹”，没想到朝夕相处这么久，这人居然是个冒牌货。 闻言，那青衣女子阴冷一笑，却未回答那男子的问题，而是拿着一把小刀，不断地在上下比划，冷声说道：“你要是肯乖乖地把血脂草交出来，我就告诉你王师妹的事儿。” “呸！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我们？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等出了这楼兰，昆仑必将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同样瘫软在地上的另一个年纪看起来比较小的女子，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里全是怒极的血丝，狠狠地朝前啐了一口，银牙紧咬，一副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呵呵，我真是好怕怕哦，小姑娘，我看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语气骤然发狠，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捅进那圆脸女子的腿上，顿时，血柱喷涌，溅了那“王师妹”一身。 “啊——” 一声凄厉地惨叫声在沙漠中响起，圆脸女子疼得冷汗直流，脸『色』也变得惨白。 “师妹！” 除了方脸男修之外，同样瘫软在地上的另一个昆仑男修，也是愤怒焦急地怒吼着，只是他们的愤怒，换来的却是那邪修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根本不知道收敛。 “够了！血脂草给你！” 看着同门惨状，那方脸师兄心中不忍，叹了一口气，唯有妥协。 闻言，那邪修嘿嘿一笑：“早这样不就得了？非得吃了苦头，才知道乖乖听话。” 默念咒语，一枚乾坤戒便从那方脸男修的手指上幻化了出来。 “这是我的乾坤戒，你只需要第一滴我本人的血，便可以打开它。” “是么” 噗嗤—— “师兄！” 手中的小刀轻轻一挥，那方脸男修戴着乾坤戒的手指，直接被一刀砍了下来。 （第二更，求推荐票！） 你们好，有人在吗？ 大家好，我是一个纯新人夹尾巴的小猫，在4月26日的时候发布了我的第一本纯纯的新书，叫河伯证道。 这本书在我吭呲瘪肚的表述下，终于更到了21万字 真开心。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让我盼到了上架。本来这章的上架感言，我是想留到周五上架的前一天发的，但是，因为这几天通宵熬夜的码字，眼睛有点儿熬坏了，所以现在人在眼科医院，心里的好多话就忍不住涌上来，管不住手，想提分享给大家。 感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也感谢你们在茫茫书海中能看到我这本书。 然后呢，上架之后，对于作者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订阅了。毕竟想我这种没什么才华的人，只能勉强靠着书友们的订阅，才能有动力继续往前走下去。而且，每一本书的首订成绩，对于每一个作者来说，更是特别的重要 上架之后，一定会有一个小爆发，到时候如果有河伯的金主爸爸出现，作者还会继续加更的，上不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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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阵阵，热浪滚滚，连着两个时辰不间断的飞行，李牧鱼终于彻底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此时，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半月，时间紧迫，此时他可不能再为了其他闲杂人等耽搁下去。 “李牧鱼，是你吗？” 感受到千里传讯符传来的法力波动，李牧鱼原本黯淡的眼睛骤然一亮。 是漠北的声音！ “是我，你在什么位置？” “我们就在楼兰古国里面，等你到了地方应该就能看到我们了。” “好，我马上过去。” 收好了传讯符，李牧鱼也不再顾忌，直接火力全开，急速向楼兰古国的方向飞去。 嗖—— 风声灌耳，李牧鱼不断地催动着奔月诀，寒气裹身，水气缭绕，远远看去，如同一颗绚烂的太阴之星，拖着冰蓝『色』的光尾，划过昏黄的天幕。 “老大，你看，那儿又有一个人飞过来。” “嘘，别说话！” 沙地之上，一行四人正小心翼翼地躲在沙丘之中，四双眼睛犹如栖身在沙漠里的四条毒蛇，不断吐着蛇信，搜寻着往来的猎物。 “这人不好惹，等下一个。” “老大——” “闭嘴！” 突兀的怒气令其他三人莫名一惊，但长年以来的积威，他们也不敢轻易地去触动他们老大的霉头。毕竟，在他们中，实力最高强的，也就是这位年纪近百，但修为俨然突破到筑基中期的狠辣老大，而其余的跟班，年纪虽然比他小，可在修为上却是差得许多。 筑基中期和筑基初期的区别，可不仅仅是一个小阶段的距离而已。 “恩？” 李牧鱼斜眼朝旁瞥了一下，即使相距较远，凭着他神灵的敏锐直觉，也可以轻易捕捉到沙丘中隐藏得恶意。 “一个筑基中期，三个筑基初期，看气息应该是人族修士。” 水蓝『色』的流光越转越快，原本燥热的沙漠忽然一冷。 “老大，他快过来了。” 咬了咬牙，那四人之首的中年修士依旧未动，虽然他们目前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可修为上的差距，却完全有可能让他们这一次的楼兰之行翻了车。而且，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道水蓝『色』流光的主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修士，从气息上看，更像是灵州天庭中的神灵。 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天庭的神灵，他们反而更不能惹。世人都道天庭护短，而且这一次天庭肯放进楼兰的神灵大概率会是灵州中一些新晋的天生神灵。被一个天生神灵记恨，即便是被遮掩了天机的楼兰，他们这辈子也甭想再踏足灵州一步了。 “太寒之域。” 清冷的声音恍若自耳边响起，正处于深思状的中年修士陡然一惊。 “封。” 冰气缭绕，霜雪纷飞，原本昏黄的沙漠骤然蒙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冰蓝『色』的太寒之气自天空而至，轻轻一沾，原本龟缩在沙丘中的四人顿时就被封印在寒冰之中。 唰—— 人影一晃，被封在寒冰里的四个鬼祟家伙便消失在寒冰之中，直接被李牧鱼秒杀，逐出了楼兰之境。 感受着四人的气运逐渐被楼兰的地脉吞噬着，李牧鱼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再一次将太寒之气收回到鼻腔之中，继续朝前赶路。 “散修真的太弱了。” 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他真的非常疑『惑』，就凭借他们这种实力，为什么还敢做着打劫的勾当。与其这般冒险，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去寻几个楼兰遗迹，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番机缘。 耸了耸肩，李牧鱼加快了驭风速度，若是不出他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时辰，他便能到目的地了。 突然，一个鬼魅的女声在脑中突兀地响起，让原本驾风飞行的李牧鱼，不禁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又来了” （眼睛太疼，为了攒稿，今天就只能先发一更了，抱歉……）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惑心 “噗通” 石子落入湖面的声音越来越紧凑，谜图光幕上的涟漪，『荡』起的频率也越来越密集。 “是谁” 彭龙仁恶狠狠地朝着不远处的公孙竹看了一眼，几乎是前后脚，云州刚猜出谜图题目的规律，冀州就紧随其后，顺着前者进了金字塔。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仅是一瞬，他们冀州魔门中的许多弟子已被守株待兔的蜀山联手围剿，直接被踢出了楼兰。 “哼哼，真是还算计啊，昆仑取尸，蜀山守门，这就是你们正道所谓的把戏” “上” 公孙竹目光一冷，也不废话，直接运转起手中的阵盘，率领蜀山剑修，一同剿敌。 “阿弥陀佛” 金光一闪，云州与冀州打得正激烈的时候，青州佛宗也相继出现在金字塔内。 “该死，佛宗居然也破解出来了” 心中暗急，眉头紧锁，仅是一个冀州，也许凭着蜀山率先入内布下阵法的优势，可以勉强一阻，但若是冀州、青州两州联手对付蜀山一个，那唯有退让了。 “撤” 退得干脆利落，蜀山群修听到长孙竹的指令，直接放弃掉手中的阵旗，剑光一闪，直接掉头转向金子塔的内部。 “哼一群伪君子” 彭龙仁见蜀山撤退，心中怒极，看了一旁的青州佛宗一眼，也不废话，直接套用蜀山的行为模式，在谜图入口布下了煞气极重的杀阵。 “你们几个守在这里，凡是妄图闯进这里的修士，直接把他们杀了” “是。” 见血海宗离开，五毒、拈花、八荒也陆续安『插』弟子守在谜图路口，然后追寻着血海宗的方向，深入到金字塔内。 金字塔，顶层。 一路疾驰，苏言率领身后近二十个昆仑弟子一路向金字塔顶层奔去。由于在上一次的楼兰之行中，是昆仑摘得了谜图的榜首，率先进入金字塔内。因此，与其他州比起来，昆仑的优势就是更加详尽的地图。仅用了十日的时间，苏言便轻易地携着昆仑众人来到了藏有金尸的石殿。 “恩怎么没人” 石殿之中，一口金『色』纹花的方形棺材正孤零零地落座于石殿中间，压抑、空旷，明明只有一口棺材，但在苏言的感官中，却又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 “师姐，我们进去吗” “恩。” 苏言不怕灵州搞鬼，他们有二十个人，而灵州只有五个人。况且，金尸是无法收入到乾坤戒之中的，除非楼兰关闭，否则任何人都无法将金尸带出这里。 “啪嗒啪嗒” 散『乱』的脚步声不断回『荡』在空旷的石殿之中，似无章法，却暗合规律，仿佛每一脚都落在一个鼓点之上，一起一落，像极了某种嘈嘈切切的音符。 “砰” 众人合力，将棺材上的石盖给推落在地，苏言快步走上前去，果然，一具金『色』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棺材之中。 “师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看到棺材中的金尸，几人的话里也渐渐带了些轻松，只是距离楼兰关闭还是些时日，若是在这里苦守，怕过不了多久，其他州的势力就要打上来了。 该怎么办 端秀的脸庞上，一双秀眉紧锁，眸光忽明忽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赵师弟” “师姐，你叫我。” 只见一个眉目清秀，年纪颇小的少年修士走上前来，对着苏言轻声问道。 “恩，赵师弟，你现在就领着其他人，在石殿入口处布下困阵，除了蜀山之外，不要让其他人轻易闯进来。” 苏言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每一句话都带有毋庸置疑的上位者气势，即使是内门中锐气最盛的弟子，在这位大师姐面前，也是唯命是从，不敢多话。 “是。” “大师兄，藏有金尸的石殿，找到了” 长孙竹听到探路弟子的话，原本紧锁的眉头骤然一松，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昆仑派的弟子，也在里面吗” “回大师兄，石殿之内除了一口金『色』的棺材之外，并未再看到其他人。” “恩” 没看到难道苏言他们还没有找到这里吗 “那灵州的那五个人呢” “也未曾看见。” 心中骤然一紧，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漏掉，可紧接着，心头犹如『迷』雾笼罩，又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你带路。” “是。” 相同的一幕正在金字塔多处地方上演，或昆仑，或蜀山，又或者是后来居上的血海宗，相似的石殿，相似的棺材，甚至相似的空无一人。 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整个金字塔中，相安无事，又严阵以待，一种愈来愈重的压抑感，很突兀的，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但这种压抑感又是从何而来也没有人能说出来。 “不对。” 石殿之内，一个面容极其普通的少年和尚正盘膝坐在地上。忽然，少年和尚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佛光窜动，袈裟轻浮，一双金目闪着极亮的光，不断扫视着石殿内的一切。 “这一切都是幻术。” “假的全是假的” 轰 血影浮动，血掌连连，血海宗的彭龙仁不断催动着法力，挥出一个又一个血气『逼』人的巨掌，狠狠地落在石殿的墙壁之上。 “恩” 虽然仅是一瞬，但石殿外的法力波动，却没有瞒过一直心存疑虑的苏言。 “大师姐” “你们在这里守好了，我去去就回。” 浮光掠影，流光一瞬，话音刚落，苏言直接遁光离开石殿，向法力波动处飞去。 “长孙竹” “韩笑天” 两方皆是一愣，随即，一言不合，以长孙竹为首的蜀山，直接御剑向五毒岭的韩笑天杀来。 “辛九，薛闪，速来助我” 话音刚落，拈花门的辛九和八荒派的薛山直接带人冲了进来，两股势力直接加入到五毒与蜀山的战局之中。一时间，剑光飞影，毒烟魔光，在这个狭小的石殿中激烈地碰撞了起来。 此时，距离楼兰关闭，仅剩三天。 请您微信公众号小书屋复制书友们快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消失的灵州 “追上她” 苏言才刚『露』面，处于暴怒状态的彭龙仁便发现了她。 剑光飞驰，血影铺面，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昆仑与血海宗直接开启了战局。 “把他们的金尸给我抢过来” 果然，同样的石殿，同样的棺材，但不同于他那一个的空空如野棺材，昆仑所占据的石殿中，却藏有真正的“金尸”。 昆仑对血海，蜀山对的则是五毒、拈花、八荒三派。正魔不两立，即使在金字塔内，二者也是斗得难分难解。 突然，佛光普照，禅音灌耳，犹如一股极凉的水，顷刻间，就洒在众人的头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可否随贫僧先破了这蜃虫幻境。” 佛宗的话，犹如一柄重锤，狠狠地敲落在每个人的心头，虽未见人，但由佛宗的狮吼功所喊出来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可闻。 “幻境” 长孙竹皱眉自语，但也迅速地后退至“金尸”的位置，凝神看去，无论是外观，还是金尸内暗含的死气，都不像是有幻术所变。 “这金尸难道是假的” 摇了摇头，长孙竹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答案。蜃虫幻境也许可以模拟得了金尸的样子，但绝对无法模拟到真正金尸的气息。就像在之前的荒漠中所遇到的蜃虫陷阱，假的终究是假的，即使幻化得再真，也难逃他的法睛。 “这佛宗必然是在耍诈” 不同于长孙竹的笃定，苏言的反应则激烈的多。自打她进入这石殿以来，便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感笼罩在心头，这种感觉很虚，但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才更让她感到多疑。 “师姐小心” 还未等苏言反应过来，身后的一名昆仑弟子直接举剑向她刺来，身法一转，电光火石之间，苏言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偷袭。 “是邪修” 同样的事，也在血海宗内发生。原本见苏言被偷袭的彭龙仁，刚想趁此机会夺过苏言手中的金尸，可不曾想，刚要遁去，身后也有一名血海宗弟子向他发难，直接一记杀招向他袭来。 “找死” 一声暴喝，几乎是在瞬间，昆仑和血海宗内两个偷袭的弟子，直接被轰杀了出去，只是，在他们出手的那一刻，那两个“邪修”根本就像没事人似的，目光呆滞，任由他们打杀，仿佛一个被人『操』控住的提线木偶，根本就不知道反抗。 怎么回事 用手臂夹着金尸，可以说，经过这一次的偷袭，苏言很难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也无法再将金尸交到其他昆仑弟子手中保管。 “阿弥陀佛，既然诸位道友都不相信贫僧，那么就让贫僧自行破了这个幻境。” 佛光愈来愈盛，漫天的金莲接踵而出，就像扑火的飞蛾一般，绽放出耀眼的金光，飞向了金字塔的石壁之上。 “轰轰轰” 当金莲触在石壁上时，一股冲天的爆破声骤然响起，一朵、两朵、三朵接连不断，气势惊人，浓郁的法力波动让每一个石殿都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唰 场景一转，原本石殿中的场景骤然一变。 “居然真的是幻境” 长孙竹惊讶地看着周遭的景物，灰『色』的天，红『色』的霞，遍地的花海中，流淌着一条蔚蓝『色』的河水。 “这里莫非是” 冥界 破开石殿幻境之后，身披月白『色』袈裟的少年和尚，正凝神皱眉地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方，这里的景象，无疑就是冥界的边际之地。可奇怪的是，死气浓郁的冥界，为什么会充斥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勿念师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闻言，少年和尚低『吟』了一下，看着冥界中另两州修士，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随机应变。” 花海之中，青州、冀州、云州三方势力齐聚，可不同的是，云州手中却握有两具金尸，而冀州和青州，却是一无所获。 “你也有金尸” 长孙竹吃惊地看着苏言手中的金尸，同样的模样，同样的气息，两个金尸从头到脚，简直都一模一样。 “难道楼兰一共有两具金尸”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金尸只能有一具，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第二具” 嘴上虽这么说，但苏言的表情也是惊疑不定，楼兰每千年开启，谁知道这千年之中会出现什么变故心中大半虽是被理智所占据，但第二具金尸的念头就如雨后的杂草，疯狂地在心里冒出了头。 就在公孙竹与苏言做着激烈思想斗争的同时，冀州与青州轻轻挪动脚步，将云州两派暗暗包围了起来。且不说楼兰是否真的有两具金尸，但此时，这两具金尸都在云州的手中，唯有先抢到，才能再辨真假。 “上” 一声暴喝，冀州群魔也不废话，直接朝着云州扑了过来，血气、毒气、魔气，滔天的气焰自冀州群魔身上熊熊燃起，以血海宗为首，四大魔门张牙舞爪地向云州两派飞来。而青州佛宗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也加入到混战之中。 “时间还剩多久” “两天。” 幻境之外，李牧鱼五人分为五行，各自『操』纵着神域之力，辅助着李牧鱼模拟蜃虫幻境。连续一天的法力输出，几人的身体也陆续开始吃不消了。 里面打得火热，外面苦苦支撑，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距离楼兰关闭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心转之术。” 眼白退却，瞳孔放大，李牧鱼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犹如打翻了墨水一般，全部染黑。 “啊” 声音凄厉，原本和冀州群魔抖得正激烈的公孙竹，突然就被身边的一个昆仑弟子偷袭，顿时，血染衣衫，而彭龙仁也趁着这个空档，一下子夺过了公孙竹手中的金尸。 “你找死” 剑光一闪，那名偷袭公孙竹的昆仑弟子直接被一剑刺穿，再转眼，人也已经被踢出了楼兰。 “你没事” 苏言见公孙竹受伤，而且还是伤在自己门派的弟子手上，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和人缠斗，直接飞到公孙竹身边，替他御敌。 “昆仑混进邪修了” 公孙竹的语气有些不善，但苏言只是微微一愣，便摇头否定道“之前昆仑也有人偷袭过我，但他们偷袭的手段太拙劣了，不大像是邪修，反而更像是被人控制了神智一般。” “被人控制” “对。” 随着公孙竹附伤，三方势力的局势瞬间转变，隐隐之间，云州竟开始转为劣势。 “等一等，灵州的人呢” 见形势越来越不利，公孙竹脑中思路电转，几乎是在瞬间，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妥之处。 幻境中，为什么没有灵州的人 请您微信公众号小书屋复制书友们快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的彼岸花 声音很轻，也很重，几乎只是一句话，就差点破了李牧鱼的幻术。 “是佛宗。” 嗖—— 黑影一闪，犹如鬼魅一般，贴着墙向远处的黑暗遁去。李牧鱼不知道他的幻术是如何被勘破的，但他知道，此时若是不逃，面对他的，必然是佛宗的天罗地网。 “阿弥陀佛，施主，现身。” 金光一闪，佛光普照，漫天的金『色』佛莲自那佛宗和尚的口中吐出，一紧、一缠，犹如跗骨之蛆，紧贴在李牧鱼所幻化的黑影之上，几乎要将他照得无所遁形。 “太寒之域！” 冰蓝『色』的雾气自李牧鱼口中吐出，冰霜铺地，霜雪缭绕，几乎只是一个对招，那漫天的金『色』佛莲便直接被封入寒冰之中，轻易地破了那和尚的法术。 逃！ “阿弥陀佛，施主，你是逃不出去的。” 果然，那和尚的话才刚一落地，漫天的金『色』佛莲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朵、两朵、三朵每一朵金『色』佛莲之后，都站着一个佛宗的和尚，莲莲相扣，僧僧相阻，犹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壁，让李牧鱼根本无法寸进一步。 “弱水！” 黑暗退散，身着玄『色』水德神袍的李牧鱼直接蛮横地出现在人墙之前，脑后的神轮飞速逆转，紧接着，汹涌的弱水，伴着晶莹剔透的蔚蓝，向佛宗的和尚淹了过来。 “结阵！” 一声令下，身着月白『色』袈裟的勿念法师直接飞向半空中的李牧鱼，金『色』的禅杖骤然变大，手中的金钵更是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向李牧鱼压了过来。 怎么办？ 看着周围的人『潮』，李牧鱼的心，竟开始绝望起来。佛宗为首的和尚修为不俗，更别提此时的佛宗还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以一敌二尚可一战，但现在，赤『裸』『裸』的现实告诉了李牧鱼，想要突破重围，是多么困难。 “阿弥陀佛，若施主能够交出金尸，贫僧可以做主，放施主离开。” 听到勿念法师的话，李牧鱼心中不禁冷笑。 劝降？ 如果这一刻，他当真选择保全自己，而交出金尸，那他在灵州面前会是什么？ 叛徒？胆小鬼？ 若真的投降，他怕是会成为灵州的罪人，再也没有颜面去面对岩融他们了。 “太寒之域！” 寒气肆虐，雪花飘散，即使在这一刻，李牧鱼的选择，依旧是战！ “善哉，善哉，既然施主执意如此，那贫僧便失礼了！” 佛宗善守不善攻，若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想突出重围，并不困难。可是，佛宗在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其实已经直接判处了李牧鱼的死刑，只是，青州与灵州关系交好，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想撕破脸皮。 “南无阿弥陀佛——” 佛音贯脑，一声比一声沉重，李牧鱼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金『色』佛莲，一时间，神魂也开始变得恍惚起来，抵抗的力道也变得弱势。 “砰——” 一朵金『色』佛莲趁着李牧鱼的防御空隙，直接钻了进来，爆破声起，一阵噬人的疼痛感席卷了李牧鱼的神经，只是一瞬，血珠喷洒，犹如一朵朵猩红『色』的花，落在他脚下的坚冰之上。 “灭。” 随着第一朵金『色』佛莲偷袭成功，李牧鱼身上的结界已经摇摇欲坠，紧接着，一波比一波密集的攻势向李牧鱼袭来，在漫天的轰鸣声中，终于，罩在李牧鱼身上的结界，破了。 唉—— 李牧鱼看着眼前的金光越来越盛，现在的他，仅仅靠着水德神袍的绝强防御，顽抗着佛宗的攻势。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体内的法力也快支撑不住水德神袍的法力消耗了。 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绝望地闭上双眼，李牧鱼拿出乾坤戒中的千里遁行符，只要捏碎此符，他便可以直接传送出楼兰，只是这样，气运流失的惩罚，依旧会落在他身上。 罢了，罢了。 唰—— 突然，一阵血光袭来，明明闭上了眼睛，却依旧刺得他眼酸。时空换转，当李牧鱼重新睁开眼睛时，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色』，佛莲静止，佛宗静止，此时此刻，金字塔内的所有人，都处于绝对的静止的状态。 除了他 “这是” 李牧鱼木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无喜，无悲，眼前似曾相识的灰『色』场景，不就是楼兰开启时那一瞬间的景象吗？ “彼岸花，开彼岸。” 鬼魅缥缈的女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犹如一根羽『毛』划过心头，即使听了数十遍，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依旧让他心悸。 “彼岸花，开彼岸。 只见花，不见叶。 开一千年，败一千年。“ 唰—— 周遭的场景飞速地向后倒退，一幕幕场景就如同楼兰开启时那般，闪现、交织，每一幕记忆真实得令人心寒，但他却像个局外人一般，极端冷静地看着自己的记忆。 唰—— 场景再变，蓝『色』的天空下，流淌着一条蔚蓝『色』的河水，花海漫野，簇簇红蕊在风波中静谧摇曳，远远看去，仿佛一片猩红『色』的血海，被一道蔚蓝『色』的水幕分割着。 “这是” 她的记忆。 彼岸花的记忆。 冥界，三途河。 她是一朵自愿投入地狱的花，可是，却被众魔遣回，但仍旧徘徊在黄泉路上。 她的执着感动了黄泉，众魔不忍，遂同意让她开在此路之上，给离开人世的魂们一个指引与安慰。 花开的香气，有着唤醒前世回忆的魔力，生生世世，懊悔、仇恨、愤怒，一切的情绪永远不能忘怀，一切的悲伤就永远不能被唤醒。 你予我痛苦，我予你忘记。 你将回忆留在彼岸，我将你渡入黄泉。 有花无叶，当灵魂渡过三途时，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留在彼岸，结成了最妖艳的花朵。 一幕幕，一桩桩，彼岸花的情，彼岸花的善，就如那条潺潺流动的三途河，悄然间，也流进了他的心里。 唰—— 回忆消散，情感回落，彼岸的风景骤然消失，无尽的哀伤却无声的落在了他的心头。 “你终于来了” 鬼魅的女声再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不再虚无缥缈，冷风一凛，吹散了眼前的『迷』雾，留下的，只是一颗黑『色』的花种。 “你的还给你” 声音有些破碎，恍恍惚惚，就像刚才那阵风，轻轻一吹，耳畔仅有的清晰，都散了。 嗖—— 红光一闪，还没等李牧鱼反应过来，漂浮在半空中的花种便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轻轻一点，没入到李牧鱼额头上的朱印之中。 “啊——” 一声惊叫，顿时，天旋地转，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伴着无尽的黑暗，瞬间就将李牧鱼吞噬殆尽。 时间已到，楼兰关闭。 金字塔的纷纷扰扰，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一个月亮 柔媚的女声自耳边响起，仿佛一根羽『毛』在耳旁轻轻『揉』搓，带起一阵酥麻的电流。 山风轻拂，退却云雾，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麻裙，乌发披肩的二八少女，正亭亭立在湖心凉亭之中，布衣荆钗，却难掩绝『色』。 “咯吱咯吱——” 轻轻地踩着铁索长桥的木板之上，五个人低着头谨慎地约束着自己的举止，丝毫不敢因为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就以此生出骄奢之心。在天庭真正的掌权者面前，他们所有人在礼数之上，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玩辈李牧鱼/冥远/百花/岩融/漠北，拜见帝后娘娘。” 走过铁索木桥，在湖心凉亭边的石阶边侧，五人依次停下了脚步，垂下眼睑，躬身向端坐在凉亭内的帝后行礼。 “恩，你们来坐这儿。” “是。” 见帝后发话，几人也不绷着，老老实实地走到帝后跟前儿，寻了凉亭中几个石椅坐了下来，刚一落座，他们便发现坐在凉亭角落里的紫阳神君。 凤眸轻抬，见五人落座，帝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这一次去楼兰，为天庭立下了大功，除了原有的赏赐之外，你们每个人可以在紫阳宫任意挑选一样东西。” 真的！？ 闻言，五个人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紫阳宫是紫阳神君所管辖的宫殿，而这座宫殿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存放天庭的众多宝物。而李牧鱼当初刚入神籍时，他的水德神袍便是在紫阳宫中领的。 “多谢帝后娘娘。” 见五人再一次行礼，帝后摇了摇头，素手轻挥，清风拂面，直接将李牧鱼五人的礼给推了回去。 “不必谢我，这些都是你们自己争来的，与我也没多大关系。” 面上带喜，天庭原本的赏赐中除了海量的灵石之外，便是一条极为珍贵的灵脉。若是，他们在神域中能够炼化掉这条灵脉，那他们的神品估计也可以升上一升。 “对了。” 话音一顿，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帝后继续向李牧鱼几人交待道：“这一次，你们在楼兰中流失的气运，天庭都会一一补偿给你们，到时候在紫阳宫里选东西时，在神册上登记一下就行。” “是。” 瞧着几人回答得干脆，帝后也熄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楼兰事杂，与他们几个说得再多，也无益处。以后的事情就留着以后再说，讲复杂了，对这几个天庭新秀来讲，也是种无形的负担。 “你们几人，可还有其他想问的问题吗？” 闻言，原本低垂着头的李牧鱼，双眼骤然一亮，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帝后娘娘，玩辈有一个问题。” “嗯？” 娥眉一挑，帝后颇为讶异地看了李牧鱼一眼，她本想就着这个问题做一个草草的收尾，没想到还真有人朝她问了出来。 “你想问什么？” “回帝后娘娘，玩辈想问，紫阳宫的赏赐可不可以换为别的东西？” “你想换成什么？” 这一次发问的却不是帝后，而是从他们刚才进来为止，就一直闭目端坐在凉亭角落里的紫阳神君。 “玩辈想借这次机会，求天庭为玩辈炼制一样东西。” “哦？你想让天庭给你炼制什么东西？” 这下子帝后倒是来了兴趣，紫阳宫中的宝物繁多，且价值连城，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而这个凝体期小神居然甘愿放弃这个机会，退而求其他，若是以常人的角度来讲，他这种行为当真是亏大了。 后背不断被人戳着，那力道简直都要把他的脊梁骨给戳断了，察觉到身旁同伴眼神的异样，李牧鱼知道，他们此时正在急切地阻止他。 轻轻一笑，顶着压力，李牧鱼依旧不为所动，双手作揖，躬身行礼，李牧鱼用着他最真诚的语气向帝后和紫阳神君恳求道：“玩辈，想为弱水域，求一个月亮。” 戳在脊梁骨的手忽然一停，连同着，两边阻止的目光也顿时一缩。 求一个月亮？ 李牧鱼难道想让天庭给他炼制一个月亮？ 这怎么可能？ 或疑『惑』、或惊讶、或好奇，可以说，李牧鱼的这句话成功的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天庭给你炼制一个月亮？” “是。” “那你可知道，求天庭炼制东西，这材料得由你自己来出？” “玩辈知道。” 李牧鱼非常坚定的抬起了头，似是有备而来，无论帝后的话语有苛刻，他都非常的坚定着自己的态度，并未改变分毫。 “那你的材料是什么？” 话音刚落，李牧鱼便从乾坤戒中拿出了一颗人头大小的白『色』珍珠。 “蜃珠？你想用它来炼制弱水域的月亮？” 一旁的紫阳神君眉头早已皱成了川字，能够在紫阳宫挑选宝物的机会何其珍贵，与其用这种普通的材料炼制一个假月亮，还不如挑一个现成的宝物来得实在。 “这是蜃母之珠，也是玩辈想要的那个月亮。” “什么月亮？” “幻月。” …… 白『色』石阶之上，有一块八角形的巨大磨盘，盘面之上，则是一个圆形的巨大的圆形窟窿。那窟窿很深，还时不时的呲出点儿蓝『色』的火花，远远瞧去，犹如一个深渊巨口，令人望而生畏。 “我走了。” 磨盘之上，一道水『色』身影正挺挺地站在旁边，低着头，朝着石阶下方的四个人轻轻地挥动着手。 “回去之后，记得给我们发传讯符。” “嗯，我不会忘的。” 几人相视一笑，冲掉了一些离愁的心绪。分别，对于凡人来讲，短则几日，长则数月，再长，也就几年而已。可对于他们修行者来说，却并不一样。 数十年的时光，也许就是一个打坐修炼的功夫，在他们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千万里的距离，使得他们，也许一别，就是凡人短短的一生。 转过身，李牧鱼看着眼前熟悉的降仙阵，心中仍有些戚戚然，但为了能够尽早的回去，他唯有选择这条道路。 “李牧鱼——” 第一百二十二章 荒漠中的混天绫 春风料峭，卷着一地的泥泞，轻轻地扑打在脸上，留下的，唯有那微微地湿意。 临空而立，李牧鱼俯首看着荒漠冻土上的情景。转眼已经过了七日，四季轮回阵也转了七日，由冬入春，再由春入夏，高负荷的运转，已经耗费了李牧鱼一笔不菲的灵石。 但是，为了能尽早的解除荒漠上的冻土封印，他又不得不借助四季轮回阵的阵法之力。 “呼——” 烈日高照，夏风徐徐，右岸的树叶飒飒地抖动，而左岸的冻土也在急速地融化。 第八日、第九日、第十日……终于在熬过了第十天的时候，荒漠之上的三尺冻土，终于融化完了。 “呼——” 淡淡的青『色』在昏黄的沙漠中若隐若现，冻土破解，一丝微弱的风气在弱水域中轻轻地吹了起来。 “咔嚓——” 沙土松动，一股朱红『色』的炙风，顺着荒漠地底的裂痕，逐渐向外裂开，风火炙烤，原本混杂在沙土中的水气也开始被逐渐烘干，只是片刻，弱水域的荒漠便恢复如初。 “要来了！” 呼吸不自觉地放缓，李牧鱼看向沙地的目光也渐渐凝重起来。混天绫作为灵宝图鉴中排名相对靠前的先天灵宝，以他目前的实力来讲，想要完全炼化根本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仅仅是做到初步的收服，也许可以勉强一试。 青『色』的风越来越盛，而风中夹杂的朱红『色』的火气也越来越浓烈。 “砰——” 突然，沙地破裂，一条散发着赤『色』虹光的七尺红绫破土而出，青风肆虐，来自先天灵宝的威压让李牧鱼的呼吸骤然一滞。 “阵起！” 一声高喝，在混天绫冲出地表的那一刻，一圈水蓝『色』的光膜直接将混天绫罩住，流火飞窜，光罩中的那抹红『色』如同一条赤『色』妖蟒，在光膜中疯狂地『乱』冲『乱』撞。 这个阵法名唤“封灵阵”，是专门用来对付无主先天灵物的阵法，凡是困在阵中的先天灵物，皆会灵『性』涣散，威力骤减，直到将先天灵物的灵力消磨完毕为止。 李牧鱼一脸紧张地看着封灵阵，虽然这在天庭来讲，也算是比较高级的阵法，但不知道这个高级封灵阵会不会对混天绫奏效，只要能将混天绫中所蕴藏的所有灵力消磨完，那么，他就有极大的把握成功收服混天绫。 不断地填补着阵法内的灵石，几乎是毫不间断，手中的灵石一颗接着一颗填补进去，没多久，随着混天绫在阵法中冲击地越来越厉害，对于乾坤戒中灵石的消耗速度也越来越快。 “看来，封灵阵对于先天灵宝的克制能力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对灵石的耗费数量极大，但比起收服一个先天灵宝，牺牲再多的灵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间缓缓地流逝，就在这一攻一守之间，混天绫的攻击架势开始渐渐变弱，不仅是风声变小了，连同上面的护体灵光也比最开始黯淡了许多。 先天灵宝的威力虽然强悍，但大部分无主的先天灵宝都不会主动去攻击修士，甚至，有的先天灵宝还会有自动认主这么一说。 可是，先天灵宝想要自动认主，也得找一个与自身属『性』比较匹配的主人。混天绫是风火灵物，而李牧鱼的法力属『性』却是水属，二者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不仅属『性』相克，而且混天绫似乎对李牧鱼并没有一丁点儿的亲和可言。 皱了皱眉，虽说，李牧鱼很想收服这件先天灵宝，但奈何属『性』相克，收服的过程也是极为困难，若是放到其他水属修士的手上，没有几十年的水磨工夫，根本就没办法触及到混天绫内里的第一层禁制。 但幸运的是，李牧鱼却不是什么普通修士，他是一域之神，是弱水域的河伯。此时的他，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还有整个弱水域。 “去！” 一片翠绿『色』的柳叶自李牧鱼手中飞出，眨眼间，柳叶便飞到了阵法之上。 豪光绽放，木气吞吐，漫天的青『色』风气，直接被先天灵根中所蕴含的先天木气给消磨掉了。 “弱水，出！” 封掉了混天绫的风，下一步就是灭了混天绫的火。千钧弱水在李牧鱼的指挥下，卷起无匹的气势，化为一条蔚蓝『色』的水蟒，急吼吼地冲进了阵法之中，直接就与混天绫缠斗起来。 “轰——轰——轰——轰——” 震天的巨响自弱水河与混天绫的交战中频频升起，虽然混天绫依旧占据着极大的优势，但仔细观察，混天绫的后力明显不足，比不上源源不断的弱水，即使被击溃，依然会有新的弱水上来填补，而这，就是李牧鱼作为弱水域的掌控者所拥有的权力。 万物皆由他来掌控，在弱水域，他就是绝对的神，任何外侵者，在这里对上李牧鱼，都会被百分之百的克制。 “地脉封锁！” 无边的荒漠突然爆起，在混天绫的护体灵光越来越黯淡的时候，无尽的地脉之气向着封灵阵内的混天绫裹挟而来。 此时，水、木、土，三种灵力联合起来，一同镇压着属于混天绫的火，就像三种颜『色』的锁链，一圈一圈地将混天绫的火灵力给禁锢了起来，没一会儿，混天绫内里的全部灵力便宣布耗磬。 “收！” 一只由水流凝聚而成的巨型手掌，向封灵阵中的混天绫袭来，轻轻一握，那条被三『色』灵锁死死禁锢住的混天绫便被巨手握在掌中，紧接着，手掌轻轻一挥，灵光破灭，化为七尺红绫本体的混天绫便被李牧鱼收到手中。 “呼——总算是给镇住了。” 长舒了一口气，李牧鱼轻声念咒，不断地从仙格之中调动仙气。气随咒动，瞬息之间，一朵由仙气构成的青『色』莲花便从李牧鱼口中飞了出来。 “落。” 青『色』莲花在空中滴溜溜的转着，随着李牧鱼一声令下，由青『色』功德凝聚而成的神赐术便没入混天绫的绫面之上。 青光消逝，一朵莲花形状的印记便被李牧鱼烙印在混天绫之上。 “成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给月神的礼物 三年后。 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的铺洒在街道之上，红砖绿瓦，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楼阁店宇中川流不息。 远远看去，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衫，眉旁生鳞的俊秀少年，正漫步徜徉在街市之中。无所事事地看，悠闲自在的买，在一众兔婶狗叔的小贩叫卖声中，悠哉地打量着。 “这根胡萝卜是多少年份的？” “刚好一百年份，是自家种的，绝不掺假。” 李牧鱼停在一个中年兔耳大婶的小摊面前，指着摊位上摆放整齐的胡萝卜，颇为感兴趣地问着价格。 “有年头久一点儿的吗？” 闻言，兔耳大婶面上一喜，两只长长的耳朵随着脸上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动了起来。 摆摊摆了么久，终于让她等来了一个想买她胡萝卜的客户，她使得她对李牧鱼的态度，更加热络了起来。 “这一根，年头刚好是两百年，是我家姑娘从小种到大的，昨天才瞒着她，偷偷从地里拔出来，萝卜皮上还沾着土呢。” “只有两百年份的吗？” “两百年份儿的胡萝卜，可是我这摊位中年份而最长的咧。” 呲着一对亮亮的门牙，兔耳大婶一双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牧鱼，好似李牧鱼只要开口一拒绝，她就能立刻挤出两行清泪。 “两百年份儿的也行，麻烦给我打包。” “好嘞！” 李牧鱼在这个坊市里逛了这么久，无论是灵『药』店铺，还是灵膳饭庄，都没有找到比较心仪的胡萝卜。所以，照目前来将，这只兔子精卖的胡萝卜，应该还算是比较不错的了。 “一共收您四百颗下品灵石。” 接过兔子大婶手中的玉盒，钱货两清，将装有两百年份胡萝卜的玉盒放到乾坤戒后，李牧鱼想了想，还是开口向兔子大婶问了出道：“你知道哪家的月饼比较好吃吗？” “月饼？” “对，最好是比较高档的月饼。” 兔子大婶的长耳认真地动了动，便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灵膳店，说道：“您可以去那家店看看，他们家是专门做点心的，只是有点儿贵。” “好，谢谢。” “没事儿，慢走啊。” 李牧鱼点了点头，便转身向那家灵膳店走去。他这一次出门，除了购置了一些河伯府所需要的物件之外，便是为了买一些要送人的礼物。 三年前，帝后曾向他许诺，说是要为他炼制一颗月亮，而过了这么久，那颗用他的奖励兑换而来的月亮，也终究要炼制完成了。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这一次帮他炼制月亮的人就是紫阳神君，而且，紫阳神君还为了他的那颗月亮，特意请太阴星上的那位月神，为他的月亮赐下一道神赐术。因此，他这一次要趁着天庭聚会空挡，去月神那里，将他那颗朝思暮想的月亮给取回来。 试问着普天之下，谁才是最美的女人？ 凡是有点儿修真常识的人，都会指着天上那颗孤月，一脸向往地说出同一个答案：月神。 月神孤傲，从不向信众展『露』容貌；月神清冷，数百年来，一直便在太阴星上修炼，从未踏出过太阴一步。 这一次，向来不爱热闹的月神，居然从太阴星上飞了下来，专程赶去天庭，参加一个平平无奇的聚会。 而这个消息如同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在灵州众势力中炸了开来，无论是谁，都想上天庭参加这一次的聚会，只为一堵月神的绝世容颜。 “帮我把这一盒月饼打包起来。” “好嘞，共收您九百九十九颗下品灵石。” 皱了皱眉，没想到这盒月饼居然这么贵，但看在食材馅料都是最顶级的份儿，李牧鱼也颇为心痛地交出了手中的灵石。 “欢迎您下次光临。” 看着店铺小厮眉开眼笑的表情，李牧鱼心里有些郁闷。 虽说天庭每天赐下来的灵石都不少，但大部分他都用来修补弱水域了。且不说四季轮回阵对于灵石的巨大消耗，光是混天绫和先天灵根这两个先天灵物，他就要花费许多灵石来供养着他们。 毕竟弱水域还只是一个半弃域，在还未修补完成的前提下，神域内的灵物还无法主动地去吸收外界的灵力，尤其是晚上，没有了太阴之气的滋补，更是让弱水域的众生灵对于灵石有了一个极为大的渴求。 “唉——也不知道，这弱水域什么时候才能修补完。” 慢悠悠地在坊市里逛了一圈，李牧鱼见东西差不过都买齐了，便走出坊市城门，驾起一个云头，向弱水域的方向飞去。 “开。” 手指轻轻一点，云雾拨散，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孔，便在白茫茫的大雾中开辟了出来。 “嗖——” 水光一闪，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李牧鱼快速地赶回弱水域中。 “呼——幸好，还赶趟。” 长舒一口气，李牧鱼直接跃入弱水河中，将今天买的许多物件儿一一摆放在河伯府中。 看着炼丹房里面的破『药』鼎，李牧鱼心中有些心疼。这个『药』鼎，他当初是花重金收购而来的，没想到才用了三年，就被他糟糕的炼丹技术给炸成这幅惨不忍睹的模样。 将破『药』鼎收入乾坤戒里，再把新的『药』鼎放在了原位。他这三年以来，除了修炼之外，便试着钻研了许多修真杂艺，但颇为悲催的是，到目前为止，凡是和火有关的技艺，他都没怎么琢磨明白，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都没有太良好的进展。 “最近新出了好多个小阵法，这个聚光阵就挺不错的，刚好可以用来顶替屋顶上的那颗夜明珠。” 除了聚光阵之外，还有制冷阵、保温阵、除尘阵……林林种种，他这一次在坊市买了好些个有趣的阵法。 放完『药』鼎，李牧鱼又走到另一个房间之中。 “咦？这只虫蛹居然都这么大了？” 房间之内，有一座圆形的花坛矗立其中。花团锦簇，每一条花枝之上，都结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色』茧蛹，而每一只茧蛹都足有拇指一般的大小。 “养了这么久，终于快到收获的季节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幻魔蝶 第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弱水域时，李牧鱼所在河伯府忽然起了动静。 簇簇花蕊在花坛中竞相绽放，花香扑鼻，灵气盎然，每一朵鲜花都似一只精灵，在微微的晨曦中，舞动着曼妙的花枝。 “喀嚓——喀嚓——” 犹如蛋壳破裂，一道细密的裂口自黑『色』茧蛹的背部划开，一点一点，随着太阳初升，黑『色』茧蛹之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大。 “总算是要破茧了。” 松了口气，盘膝守在花坛边儿上的李牧鱼豁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感受到黑茧异动，李牧鱼便熄了继续修炼的心思。见天刚蒙蒙亮，他朝前吐了一个气泡，裹在花坛之上，然后李牧鱼便抱着个大花坛，走出了河伯府，向水面上方游去。 这黑茧一向娇贵，吹不得风，受不了热，而且还特别喜光。所以每当弱水域天要暗下来的时候，李牧鱼不得不马上将这些黑茧，连同花坛一同抱回河伯府，施法给他们光源。 “喀嚓——喀嚓——” 黑茧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随着弱水域内的气温变高，他所培育的“蜃虫”们，破茧速度也越来越快。 李牧鱼看着花枝上密密麻麻的黑茧，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慨。这三年以来，他根据天庭藏书阁中所记述的炼蛊秘技，以蜃珠为料，众虫为引，经过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终于找到了一只与蜃珠特别匹配的蛊虫。 这只蛊虫，是青州一种比较常见的虫子，名唤佛灯虫。 佛灯虫，是一种专门以灯油为食的小虫子。生来通体漆黑，只有幼童手指一般大小。本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而且这种虫子经常被人捉来人工繁殖，再炼成品质极高的灯油向外售卖。所以，在青州，佛灯虫一向是位于食物链低端的虫类生物。 可恰恰就是这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虫子，却可以轻易地完成其他灵虫都无法办到的事情，不仅可以吞噬蜃珠中的蜃气，而且还能够以此为媒介，主动地升级着自身的低端血脉。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牧鱼因佛入道，而他得到这只佛灯虫也恰恰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关于佛的传说。 相传，佛灯虫其实就是青州一位至高佛陀的身外化身，那佛陀因一生执念，甘愿投身黑暗，化为佛灯虫忍受灯芯灼烧之苦，以此锤炼执念，为破心中的阎罗心魔。 心魔是真，亦是幻，以灯火灼烧之苦破除心中幻念，既唯心也唯物。 当日在楼兰金字塔时，青州佛宗的那个和尚，仅凭一双法眼，就轻易地勘破了李牧鱼的幻术。 而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不断地试图去解开佛宗克制幻术的秘密。 所以，他在找寻蛊虫的时候，就特意留心于青州佛宗，还为此特意去寻了一只佛虫。 若是他当真培育出了可以克制佛宗的蛊虫，以他假中存真的幻术手法，也许以后再对上佛宗之人，他就不会再那么容易被人压制了。 “既然佛陀以化身灯芯的方法破除心魔，那我李牧鱼就要用这蛊，来诱你们这些佛，陷入阿鼻地狱。” 嘴上撂着狠话，但李牧鱼其实并不反感佛宗，甚至他当初经遇人劫的时候，还是被一个佛门僧人所救。 自始至终，他感激的人只是那个僧人而已，他所要报答的对象也只有那个僧人。他今日之所以要用佛灯虫来培育蛊虫，也并不是为了针对佛宗，只是为了能够精进自己的幻术本领，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去寻求提升实力的方法。 摇了摇头，李牧鱼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有点儿矛盾。此时，蛊虫破茧在即，一切的结果都要在蛊虫出生之后再作结论，万一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培育了三年的蛊虫，根本达不到自己的预期效果呢？ “喀嚓——” 又是一声脆响，虫茧之内，似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蠕动，一点一点，自那个初始的裂口，缓缓地向外张开。 “这是……” 蝴蝶？ 佛灯虫在吸收了蜃珠蜃气之后，居然破茧成蝶了？ 他还没听说过，有佛灯虫能够进化成蝴蝶的先例。 两条黑『色』的触角缓缓地从虫茧中冒出，渐渐的，虫头、虫脚、虫身，笨重地拖着一对宝蓝『色』的翅膀，皱巴巴的，顺着花枝，艰难地向上爬去。 李牧鱼认真地数着花枝上的虫茧，一共五十只，这一次破茧的有四只，除了个头最大的那只以外，其他三只虫茧都没有完成最终的进化，在破茧的过程中，活活闷死在虫茧里面。 宝蓝『色』的蝴蝶艰难地爬到花枝之上，摊开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细密的鳞片反『射』出湛蓝的『色』泽。 “幻魔蝶。” 破茧而生，一朝化蝶；一念佛，一念魔。 李牧鱼看着欲乘风而起的蝴蝶，不知怎的，他的脑中就忽然浮现出这个名字。 “过来。” 心念一动，停在花枝上的蝴蝶便挥动着它那对宝蓝『色』的翅膀，乘着风，晃晃悠悠地朝着李牧鱼的指尖飞来。 “你有什么能力？” 看着停在指尖上的蝴蝶，李牧鱼不禁好奇地问了出来。 唰—— 蝶翅轻颤，一瞬间，李牧鱼周围的景象豁然一变，天庭、楼兰、金字塔、弱水域……熟悉的景象一幕一幕地出现在眼前，完全就是记忆重现，真实得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是记忆？” 场景再变，等李牧鱼重新晃过神的功夫，周遭的一切又重新变回弱水域河畔的场景。 “居然是利用他人的记忆来构筑幻境，而且还有着『惑』心蒙识的效果。” 李牧鱼惊喜地看着指尖上的蝴蝶，没想到只是一时兴起，居然真的让他培育出了一只堪比蜃虫的蛊虫，只是不知道，这只蛊虫对于佛宗会不会有效果。 “去。” 手指一弹，宝蓝『色』的蝴蝶直接被李牧鱼弹到了空中。 “幻魔蝶，以后你就叫幻魔了。” 李牧鱼看着花坛之上的黑『色』虫茧，还剩四十六只，不知道最后能成蝶的有几只。可是，若是长此以往的培育下去，幻魔蝶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多，对他以后的幻术增幅效果也会越来越好。 “三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玉兔不吃月饼 太阴宫。 茫茫的雪原之上，矗立着一座银白『色』的建筑，冷冷的宫墙，冷冷的宫门，整座太阴宫仿佛就是由千仞雪山之上的冰雪雕铸而成。 “咚咚咚——” 重重的敲门声打破了雪原之上的肃冷，雪『色』宫门之前，身着玄『色』水德神袍的李牧鱼，正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门，为整个太阴宫蒙上了一层跳脱的『色』彩。 “谁啊？” 一声娇俏的女声自宫门内响起，令门外的李牧鱼忽然来了精神。 马上就能见到月神了！ “弱水河伯李牧鱼，特来太阴宫求见月神。” 言罢，门内的声音忽然一止，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响起：“弱水河伯？是那个求我家娘娘赐咒的天生神灵吗？” “正是小神。” 吱呀—— 大门轻启，『露』出一道小缝，一个身着粉裙，头扎小揪，长得玉雪可爱的兔耳小萝莉正探出个头，一脸警惕的看着李牧鱼。 “门外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就只有我一个人。” 看清门外的少年的脸，原本一脸警惕的玉兔，忽然换了一副表情。 “好俊俏的神仙啊。” 一声惊呼，原本半藏在门内的玉兔直接蹦了出来。 “你是叫李牧鱼吗？” 身着粉『色』纱裙的玉兔，就像是整个寒原中的一朵夏花，让整个宫殿瞬间生动了起来。 “对，我就是李牧鱼，你是玉兔吗？” “我就是玉兔，但我不叫玉兔，我叫玉儿。” 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玉兔，李牧鱼脸上的表情不禁柔和起来。 其实，按理来讲，这只玉兔的年龄，至少比自己大上好几百岁，可是光从外表举止来看，完全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模样，可爱得紧。 “对了，你是来取那颗月亮的？” “恩。”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进去给你拿。” 嗖的一声，几乎是一道残影，原本还站在李牧鱼面前的玉兔，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在原地消失了。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 还没等李牧鱼反应过来，粉影扑面，玉兔直接抱着一个发光的大圆球，蹦到李牧鱼面前。 “就是这个。” 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月亮，李牧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从玉兔手中半抢过来。左瞧瞧，右看看，李牧鱼的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后跟儿了。 “对了，请问一下，月神在里面吗？” “嗯？她不在！你要干嘛？” 原本对李牧鱼还算是和颜悦『色』的玉兔，见他突然提起月神，整张粉嘟嘟的小脸儿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见玉兔神情不对，李牧鱼有点儿不思其解地挠了挠头，苦笑一声，便解释道：“我就是想当面感谢一下月神，顺便把我的礼物交给她……” 说着，李牧鱼便单手抱着月亮，另一只手则从乾坤戒里，把前几天买的东西给拿出来。 “礼物？你带礼物来啦？” 红彤彤的眼睛骤然一亮，原本皱成包子形状的小脸儿如同变魔术一般舒展开来，头顶上，两只长长的耳朵一动一动的，让李牧鱼恨不得抓到手里，使劲儿『揉』搓一下。 “恩，都是我从下界带回来的一点儿心意，这包是送给月神的，这包是送给你的。” “还有我的？” 玉兔的笑容不禁更加灿烂了起来，连同看向李牧鱼的眼神，都松懈了许多。 “哇！居然是胡萝卜！” 高分贝的脆音划破天空，粉影一闪，李牧鱼手中的东西直接被玉兔给抢了过去。 “没想到你这人还挺不错的，居然知道不能空着手过来，还知道给我带一分儿……咦？这包是什么？” 拆开装有胡萝卜的包裹，玉兔又对另一个送给月神的包裹来了兴趣。 “听闻月神喜欢吃凡间的月饼，所以，我就从下界买了点儿月饼过来。” “哦，原来是月饼啊……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这一包是月饼？” 比方才见着胡萝卜时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分贝，只是，此时玉兔的语气中却不见半分亲昵，嫌恶、愤怒、避之不及……种种负面的情绪，完全在她那张漆黑如墨的小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对啊，就是月饼，有什么问题吗？” 神情复杂，思绪电转，玉兔看了一会儿左手的胡萝卜，又看了一会儿右手上的月饼，神情变化之快，唯有青霞和曼玉才能比肩。 “没事儿，玉儿谢过公子的礼物了，只是今天姐姐不在，所以只能就由玉儿待姐姐收下这个礼物了。” 笑容甜美，但眼中却不见丝毫的笑意。 李牧鱼但见玉兔开心，心中也是一松，点了点头，刚想和玉兔继续客套几句，便直接被人用话噎了回来。 “玉儿一会儿还要捣『药』，就不送公子了。” “没关系……” 砰—— 话还没说完，李牧鱼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闭门羹，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人讨厌了。 “难道，玉兔不喜欢吃月饼吗？” 当然不喜欢！ 简直就是极其厌恶！ 厌恶到让她整个兔生的都是阴影！ …… 第一年。 “玉儿，今天的晚饭是五仁月饼哦~我刚研制的新秘方，你快尝尝！” “……” 第二年。 “这是我为你亲手做的月病床！玉儿开心吗？我特意挑了一匹最好看的莲蓉月饼！” “……” 第三年。 “这次的新品：豆沙月饼味儿的热水浴，怎么样？舒服吗？给你第一个试用的哦~” “！” …… 恐怖的回忆犹如儿时的童年阴影，几百年的月饼餐、月饼宴、月饼床……这一切，就是那只还未化形玉兔心中永久的痛！ “趁姐姐还没发现，赶紧把这月饼给埋了！” 拿出『药』杵，玉兔拼了命似的在冻土上挖着坑，只是太阴宫的冻土实在太硬，即使她捣鼓了半天，也仅挖了一个浅浅的洞。 “玉儿？你在那儿干嘛呢？” 宛若山间百灵，恍若天上妙音，一声极为好听的女声在太阴宫中骤然响起，只是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蹲在地上挖洞的玉兔，身体犹如触电一般，一下子就僵直了起来。 “李！牧！鱼！” 我真是恨死你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忘忧树 劫云的颜『色』越来越深，漆黑如墨，而夹杂在劫云之中的紫『色』电蛇，不断滋滋作响。 “轰隆——轰隆——轰隆——” 雷云巨响，电光四『射』，劫云仿佛已经无法收拢住狂躁的劫雷，劫气四散，能量溢出，一时间，黑压压的天空不断有紫『色』的电光窜动，妖冶而极其危险。 “一道、两道、三道……” 李牧鱼目光凝重地看着劫云，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的雷劫，应该是先天灵根的通智之劫。目前降下劫雷的数量已有三道，若是再继续下去，先天灵根必然会在劫雷之中化为灰烬。 “轰隆隆——” 就在李牧鱼以为会有第四道劫雷降下来时，突然，异变再生。 紫『色』的电蛇逐渐开始收敛，可是天空之中的雷云却仍旧没有消散的趋势，反而愈来愈浓，一副雷雨将至的压迫势头。 “呼——总算是过去了。” 感受到空气中越来越重的水气，李牧鱼忽然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劫雷主死，虽会破坏，但其中所蕴含的磅礴能量，却可以改造受劫对象的躯体，死中存生。 在看似不可能中，天道却往往会在其中孕育着一丝生气，而这即将要下的雨，便是雷劫之后，天道对于受劫者的馈赠。 “滴答——滴答——” 千万滴雨珠划破天空，小小的，密密的，从漆黑如墨的劫云中来倾洒而下，落在绿洲这片漆黑的焦土之上。 “滋滋——” 雨滴落在烧焦的树干之上，带起一股白烟，扑灭了焦木之上的流火。 “若是你看到了，一定会很难过……” 原本的郁郁葱葱，在劫雷的肆虐下，仅在瞬间，便化为一片焦土，往日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哗啦啦——” 雨点由少变多，由缓到疾，漫天的细雨凝聚与一点，豆大的雨滴骤然变多。而劫云之上若隐若现的紫『色』电蛇，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不见了。 “哗啦啦——哗啦啦——” 天空中仿佛漏了一个大窟窿，倾盆的大雨一茬接着一茬，浇灌在死气沉沉的焦土之上。 磅礴的雨水中，看似汹涌，却暗藏着浓浓的生气。朦胧间，似乎有一道淡淡的绿光，若有若无的浮现在焦木表面。 嗖—— 水光一闪，顶着漫天的大雨，李牧鱼飞到了先天灵根的面前。 “醒了吗？” 树干漆黑，但原本孱弱的树躯却足足粗了一倍有余，只是枝干上光秃秃毫无生气的样子，却让李牧鱼的心里一阵揪心难受。 “渡过这次劫雷，你便真正的通了智，从今往后，只要我李牧鱼在这世上一日，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黑『色』的树干轻轻颤抖，李牧鱼知道，它听懂了。只是在通智之后，它的那颗单纯的木心，也会痛了。 满目狼藉，一片死寂，回想着从前的翠绿，不知为何，一种感同身受的悲伤，仿佛一朵乌云，同样笼罩在李牧鱼心间。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轻轻地抚『摸』着先天灵根的树躯，李牧鱼低声重复着，一遍一遍，不知是在安慰先天灵根，还是在安慰自己。 “一切都会好的，时间总会让你忘记痛苦，忘记悲伤，忘记忧愁……” 大雨洗刷着一地的痕迹，时间就像是一块无情的齿轮，追在身后，赶在身边。它的残忍，终究会让所有人学会成长；它的无情，终究会让所有人学会忘记；它从来不会因为谁是弱者就会怜悯谁，不前进，就会被齿轮无情地碾压，绞碎。 “忘忧……忘忧……” 磅礴的大雨下，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衫的悲伤少年，一棵浑身焦黑的悲伤灵根，雨声滴答，风声瑟瑟，在一地的狼藉灰败之中，一人一树，静静地，在雨中淋湿着自己。 “以后，你就叫忘忧。” …… 三年后。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比以往都早了一些，昨日还下着隆冬大雪，今日，气温就忽然开始回升了。 弱水域，蔚蓝『色』的弱水潺潺流淌，青『色』的风拂过水面，卷起一道小小的水花。 左岸，沙漠昏黄，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泽；右岸，翠绿的草地之上，长着一棵孤独的柳树，柳条摇摆，随风舞动。树下，一个身着水『色』衣衫的俊秀少年正孤独地椅靠在柳树旁边，静静地看着半空中飞舞的蝴蝶。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李牧鱼皱着眉，数着在空中飞舞的幻魔蝶，在数到第九十九只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一停。 “九十九只？还差一只么……” 这三年的时间里，李牧鱼一直不间断地培育着他的幻魔蝶，到如今，弱水域中的幻魔蝶数量已经九十九只了，距离他的目标，仅差一只。 参悟混天绫的禁制、炼化弱水域的幻月、修复绿洲的焦土，便是李牧鱼这三年里，除了培育幻魔蝶之外的全部工作。 “叮咚——” 若水琴出，李牧鱼双手放在琴弦之上，低声念咒，忽然，一颗发着月白『色』光芒的圆球，随着琴声，漂浮在了李牧鱼的面前。 “神赐术还差了点儿火候，要想仅仅凭借琴音达到相同的效果，对于法力的耗费还是有点儿大……要不然，再试试这个办法……” 双手抚琴，十指拨弦，李牧鱼闭上眼，诵着咒，一捻一挑，金『色』的莲花不断在李牧鱼的指间流出。 “叮叮叮叮——” 琴音转疾，金莲消失，犹如水波泛起涟漪，李牧鱼的琴音，就像是弱水上的波纹，一圈一圈地向外蔓延开来。 “幻月！” 浮在半空之上的幻月仿佛听到了李牧鱼的声音一般，月白『色』的光辉瞬间倾洒，靡靡的琴音顺着月『色』光华，向着更远的地方传播。 “收！” 一声急喝，原本浮在空中的幻月骤然变小，直到化为一颗米粒大小的光粒，被李牧鱼一口吞了。 双手有些疲惫地搭在若水琴上，皱着眉，淡淡地愁绪若有若无地笼罩在李牧鱼黑白分明的双眼之中。 “光凭声音，传播的距离还是太短，无法达到我想要的要求，若是，能有更好的传声媒介就好了……” （求票！(?_?)）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帝后（月初求票） 彼岸花在青风中摇曳，掩藏于弱水，栖身在荒漠。 只是，那一抹微弱的殷红，却给整个弱水域，都蒙上了一层妖异的『色』彩。 “无论，彼岸花是不是与楼兰法则有牵扯，都不是以我目前的修为可以掺和的事情。” 李牧鱼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狠狠地压了下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也许，他以后可能会变强。但是，那也是以后的事儿。 再好的机缘也得有命享用，连九州都在眼热争夺的东西，他不信，天庭当真能保住他。 而且，以他现在的情况来讲，要么将彼岸花献给天庭，拱手送出机缘；要么就死死地守住这个秘密，静待机会，在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再去追寻楼兰法则的奥秘。而在两者之间，李牧鱼显然选择了后者。 唉—— 李牧鱼蹲在彼岸花旁，眼神有些恍惚。 “你说，你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间出来呢？” …… “你家神君还没回来吗？” 紫阳宫内，身着荆钗布衣的绝『色』女子，正亭亭立在宫门旁侧。 抬眼扫去，蛾眉轻颦，一双淡眸漫不经心地向四周看去，许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回禀帝后，紫阳神君离宫数年，已经许久未归了。” “是吗？” “是。” 参老有些局促地看着眼前之人，没想到，才刚小憩片刻，一向深居简出的帝后，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紫阳宫中，差点儿把他胸腔里那颗人参心，给活活吓了出来了。 “咦？” 淡漠的双眸忽然一亮，原本没有情绪的表情，犹如盛开的花朵，在一瞬间，竟生动了起来。 “这是你家神君养的？” 素手轻抬，不远处，一只扇动着宝蓝『色』翅膀的蝴蝶，正从偏殿的花圃中飞来，静谧地落在帝后的指尖之上。 抬头，看到帝后询问的是幻魔蝶，参老便迅速地将头低了下去，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回着帝后的话“回禀帝后，这只蝴蝶并非是紫阳神君所养，而是数年前，弱水河伯带来献给紫阳神君的。” “弱水河伯？” 那不就是前些日子，在下界升月，搞了一出好大动静出来的小鲤鱼精吗？ 帝后细细地打量着指尖上的幻魔蝶，若是她刚才没有感应错的话，这只蝴蝶的身上，似乎带了些楼兰的气息。 “是蛊虫吗？” 神识凝聚，一束紫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幻魔蝶之上。 忽然，幻光『荡』漾，一层水波似的涟漪，向四周蔓延开来，『荡』及紫阳，更『荡』入帝后的识海之中。 “居然是幻术？” 帝后一脸感兴趣地看着周围的幻光，也没抵抗，直接让那层幻光轻易地入侵到她的识海之中。 唰—— 蓝光一闪，再睁眼，帝后发现，周遭的一切景物早已变了一副陌生的模样，但是，却又有一种朦胧的熟悉感，袭向心头。 这是…… “轰隆——” 九天之上，劫雷显现，在混沌的紫『色』电光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蜷缩着身体，在雷电中降生。 而身在幻境之中，却又游离在幻境之外的帝后惊讶地看着那漫天神雷，一种久违的心悸感，犹如一颗石子，在她那颗古井不波的心中，溅起了水花。 这居然是她数千年之前的记忆！ “落落，恭喜你，化形成功了。” 蜷缩在雷电之中的纤细女子，正懵懂地抬着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天上的男子。 一袭紫袍，雷纹浮身，黑发张扬，笑容狂肆。 “哥哥……” 是帝君。 帝后的心，无声的念，淡漠的眸光，竟有了裂开的痕迹。 那一日，是她化形成人的诞辰；那一日，也是灵州的月亮，最美的一晚。 自那天起，灵州的天庭中，便多了一个天资绝顶的天生神灵。她自劫雷中降生，她也是天庭帝君的亲生妹妹——奈落。 唰—— 画面跳跃，这一转，便又是千年。 “今日，我舍弃此身，以弥补灵州气运，不复为神。从今往后，天庭再无帝君，灵州再无云霄……” 千年之前的回忆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帝君舍身保全灵州气运，群神悲戚，痛不欲生。而那时的她，也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庭帝后。 “不要——” 歇斯底里地声音不断在天庭中回响，眼泪干涸，心头滴血。 处于幻境之外的帝后看着眼前这副生离死别的画卷，即使过了一千年，尘封在心底的悲伤，依旧血淋淋地烙印在她灵魂中的每一个角落。 她以为她忘了，其实她记得比谁都清楚。 那一战，足足持续了数百年。生灵涂炭，灵气凋零。 这是每一个神都不想揭开的伤疤，也是每一个神都要铭记在心的耻辱。可是，这些痛苦再多，也远不及她，永远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亲人。 “你曾踏月而来，将我从万劫不复中救了出来……” “你明明是那个让我不要放弃的人，到头来，却是你先放弃了……” “我不想再在梦中看到你，我不要你的狗屁道歉，我也不要再当什么帝后。什么苍生，什么大道，我统统不要！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那一次，她整整哭了十日。 天空哭成了灰『色』，鲜花哭成了血『色』，连同世间中所有美好，都在那场滂沱的泪雨中，全都哭成了黑『色』。 “啪塔——啪塔——” 帝后看着眼前泪雨滂沱的自己，伸出手，想要安慰，但『摸』到的，却只是一片朦胧的虚幻罢了。 苍白的手，定格在空中，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落下。 “哥哥，你说，你不愿负天下人。但你可知道，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口中喃喃自语，自始至终，帝后的表情都很平静。就像她的身份，天庭帝后，容不下一丝一毫的脆弱的。 唰—— 素手一挥，眼前的幻境，去泡沫一般，在瞬息之间消逝。一如那千年前的记忆，过去了，终究就是过去了。 “帝后？” 参老看着有些失神的帝后，便忍不住唤了一声。 “无事。” 放走了指尖上的幻魔蝶，不知怎的，她的心竟有些空虚起来。摇了摇头，转身，一如来时，帝后又慢慢地向外走去。 “对了。” 刚想舒一口气的参老，见帝后回头，身体又忍不住紧绷了起来。 “好好照顾那只蝴蝶。” “是……是。” 毕业生的苦恼 最近一直忙于应聘工作，所以小说进度始终比较缓慢，所以，在此作者要向大家道歉。 很开心地和大家分享一个消息，就是作者已经成功拿下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的offer了，下周一准备去公司正式签约。 找工作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大学生活也要画上句点，很高兴在大学期间能出写出《河伯》这个故事，也很高兴大家喜欢这本书。 毕竟，对于作者这种除了颜值以外别无长处的小透明（开玩笑），能有一本成绩不错的小说，也算是在我面试时，一个不大不小的优势。 谢谢读者们的支持，特别是始终正版的读者大老爷们，无论最终能不能挣钱，写作始终会作为我的解压爱好，一路努力下去的。 ps：今晚会熬夜码字，更新时间应该赶不上十二点之前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忘川河主（终） 弱水蔚蓝，冰锁摇坠，在晚风静谧的雾霾下，浓郁的花香自弱水域浓雾缝隙中，馥郁而出。就像一只只勾魂的魅指，一捻一挑间，便勾得天下群鬼失魂落魄，寻觅而往。 “彼岸渡彼岸，黄泉归黄泉，魂魂觅觅入弱水，却失忆，唯忘川可行……” 弱水河畔，黄泉路边，一头霜白银的墨衣孟七，正煮着滚滚孟婆汤，静静地看着浓雾缝隙处若隐若现的阴风死气，口中呢喃，但是她的心中却并不平静。 如今，孟七以非昔日小小阴魂，现在的她，不仅封了“孟婆”神位，而且还以黄泉之水炼化出了她凭生第一件证道之器——彼岸锁。 锁连忘川，路通彼岸，而站在黄泉路口的孟婆，则代表着冥界与上界的一个连接纽扣。 而这种纽扣地位，却是在李牧鱼的力争之下，以及两界的争夺之中，才得以真正的稳固下来。所以，与其说所孟婆是一个没有边界的神灵，还不如说，孟婆就是李牧鱼麾下的神灵。 “哗啦——” 忽然，久静无浪的弱水域，开始不停地翻滚起来，到最后，在一波又一波的阴气侵袭之下，蔚蓝『色』的弱水河面之上，竟开始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黑冰。 “好强的阴气。” 孟七有些有些防备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即便是封了神位，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 “去！” 手捏法诀，朝前一指，孟七身后由彼岸锁所化的黄泉小路，按照孟七所指，开始朝前滚动起来，不大一会儿，沙土成路，穿过结界，黄泉路一直沿着弱水河，直到穿过浓雾结界的范围之外，才堪堪停止了下来。 “呜呜——” 黄泉路铺就，外界原本怨气冲天的阴厉鬼气骤然一止，连同弱水河之上的黑『色』坚冰，也渐渐融化了起来。 “果然有用。” 黄泉路，其本质便是这世间中，至阴至寒的黄泉水所化。 黄泉之水，流自冥界十八层地狱最底端，时时刻刻地吸收着地狱深处十八层内所有阴鬼的憎恨、怨毒、咒骂，一切最负面的情绪，皆被黄泉水所吸收包容于内。 可是，正所谓天地两极，阴阳皆于两面之间，恰恰是出自普天之下至阴至邪地狱内的黄泉，却有着至刚至正的秉『性』。 它不仅可以吸收所有的负面情绪，还可以将所有情绪转化为转生息壤，凡是踏足在黄泉路上的阴鬼，皆可收束住心中的恶念，开始滋生“向生而往”的转生之念，也同样是最克制心魔杂念的“纯净之物”。 孟七踏在黄泉之路上，果然，她的心境也开始逐渐变得平和起来。 “地藏莲泉，也不知那传说，是否是真的……” 孟七看着黄泉路的目光有些涣散，呆滞许久，才渐渐回过了神。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渡尽，方正菩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仿佛遥远的佛偈在耳畔回『荡』，看着一只又一只阴魂踏着黄泉路走进弱水域，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悲悯之情，在孟七心中油然而生。 “都说佛门慈悲，也不知那地藏王菩萨是否真的如此……” 摇了摇头，挥尽脑中的思绪，盛着孟婆汤水，递到了往来的阴魂手中。 …… 冥界，边际之地。 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通过弱水河的水道感应来看，李牧鱼清晰地感应到有一股数目极为庞大的阴魂队伍，正向着弱水域赶来。 “起。” 随着松土诀与御水术同时施展，原本河道笔直的忘川河，突然开始变转方向，朝着西南方向流去。而这一路，土松道宽，没过多久，一条崭新的忘川河道便被李牧鱼开辟了出来。 “呜呜——” 在河道开辟完成的那一刹那，滚滚的阴风猛然间自冥界壁涌出，鱼贯而入，一具具犹如丧尸一般的无意识阴魂，沿着忘川河，浑浑噩噩地朝着鬼蜮行去。 “冥月，之后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 见进入冥界的阴魂规模，说实话，即便是冥月，也出现了片刻的恍惚。直到李牧鱼开口，她才真正地从眼前的事实里清醒了过来。 “这就是冥风半路拦截的原因吗……” 心中慨叹，冥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旁李牧鱼的身上，仅是一瞬，她便重新恢复了镇定，锁定了不远处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阴鬼群。 “带着这个玉牌，你就可以直接将忘川河引入到前方的河道之中。” “好。” 接过冥月手中递过来的玉牌，李牧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便继续『操』纵着法术将河道引向前方。 “哗啦——” 玉牌通体墨『色』，正面则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转生莲，『潮』声震耳，仅是一炷香左右的功夫，按照冥月所言，李牧鱼很快地将忘川河河道真正地引入到冥界水域的主干道之中。 “前方何人？” “闪开。” 就在忘川河即将入水域之时，一个鱼头人身手持钢叉的阴神，便拦在了李牧鱼面前。见状，李牧鱼也没有解释，直接亮出冥月所赠的墨莲令牌，呵退了前方的阴神。 “原来是公主殿下办事，那小神便不打扰了。” 见李牧鱼面『色』不善，那鱼头人身的阴神径直悻悻退下，跳入河道之中。而这一边，李牧鱼见状也不耽搁，凭着一鼓作气，直接将忘川河道，彻底地打入到前方水域交叉纵横的河道主干之中。 “轰隆——” 似天雷降落，两条河流直接相撞了起来，出极为震耳的炸天轰响。 而在此时，促成这一切事情生的李牧鱼，则在忘川冲破藩篱之后，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一切成果。 “哗啦啦——” 大量的水气自忘川河汹涌而来，灵气澎湃，情绪亲昵。由于忘川河是李牧鱼亲自所造，所以，这一次仙格与忘川河的灵『性』相通时，李牧鱼本人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姓名：李牧鱼 主神域：弱水域 次神域：忘川河 第一神职：弱水河伯 第二神职：忘川河主 神品：上五品 …… （冥界副本终于结束了~小河伯继续升级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 牛头马面 极西之地，弱水域。 浓雾结界内，黄泉路口，分发汤水的孟七看着来来往往的阴魂，一时间，她的内心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乏感。 “呜呜——” 就在孟七走神的功夫，突然，自她的身前，两个身材极为壮硕的阴鬼猛然间，便在孟七的面前发起了狂。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们都是假的！假的！老子怎么可能会死——” “哞——哞——杀！杀！杀光他们！” 歇斯底里嚎叫声自两个阴鬼口中发出，还没等孟七反应过来，那两个阴魂便开始大肆撕咬起身后的阴魂，刹那间，原本在黄泉路排队取孟婆汤的阴鬼们，便直接被吞噬掉了大半。 “找死！” 见状，孟七直接伸手成爪，朝那两个阴鬼抓去，本以为会极为容易的抓捕，没想到，这两个没有什么修为的壮硕阴魂竟直接躲过了孟七的攻势，费了许多劲儿，孟七才将这两只发了疯的阴鬼成功地钳制到手中。 “好重的煞气。” 将这两个阴魂的三魂七魄狠狠地锁在掌心之中，本想着直接打入弱水河，可是微微一想，孟七便忽然放弃了手中的动作。 “算你们走运” 冷哼一声，握了握拳，孟七直接将手中的两个阴魂吞入口中，也未多想，用法术先镇定住那些受伤的阴鬼，再盛起孟婆汤，继续向那些涌向弱水域中的阴魂们分发起来。 “嗖——” 水光飞逝，划过弱水苍穹，终于在第七日，将忘川河成功地引入到冥界水域内的李牧鱼，驾着水光，朝着弱水域的方向飞速遁去。 “如何了？” 彼岸花的香气已经变得极淡，看着往来阴鬼的数目已经大量减少，落在弱水域中的李牧鱼，便直接对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孟七问道。 “回禀神君，到目前为止，一切皆无大碍，只是，我之前在行使职权的时候，有两个阴魂突然闹了起来。” 闻言，李牧鱼的眉头轻轻一皱，却也并未当一回事儿：“既然他们来这弱水域求你的汤水，自然应是自愿才好，若是对其不满，你直接做主将那闹事阴魂赶出去便是。” “神君，这次闹事的阴鬼和以往不同，不仅煞气极重不断地撕咬着其他阴魂，而且，他们的力道也是极其之大，就连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们制服。” “哦？” 这一次，孟七的话倒是当真提起了李牧鱼的兴趣。 按理来说，孟七已封阴神，对普通阴鬼的制服应当是手到擒来才是，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费劲”的状况，可是，这一次闹事的阴鬼，似乎与以往闹事阴鬼颇为不同。 “他们现在在哪里？” “正镇压于我的腹中。” 呼—— 言罢，孟七杏口微张，直接将那两只蛮力极大的阴鬼从腹中吐了出来。只见阴风滚滚，自那两个阴魂落地的那一刻起，弱水河畔周遭的煞气都浓重了许多。 “确实有古怪。” 还没等那两个阴魂开始挣扎，李牧鱼直接朝前一指，便将两个阴魂封冻在了地上。 “杀——杀——我要杀了你们——”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放我离开！放我离开！” 摇了摇头，看着地上两个恶言频出的恶鬼，李牧鱼也没有继续再做其他的事情，而是看向一旁的孟七，出言问道：“他们两个你想怎么处置？” 听到李牧鱼的问话，孟七服了服了手，看着地上那两只依然不断挣扎的恶鬼，沉『吟』良久，才谨慎地说道：“孟七想收服他们。” “他们身上的煞气极重，你确定要将转生莲用于他们身上？” 李牧鱼静静地看着孟七，说实在的，孟七如今虽然已经封了神职，但归根到底，她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些。若是一旦收服了这两只明显有问题的阴鬼入自己麾下，难免在他们翅膀硬了之后，出现反噬其主的现象。 “孟七已经决定好了，这两只恶鬼身上的煞气极重，冤鬼肆绕，生前必然行尽恶贯满盈之事，所以，将他们炼化成阴兵，也是为他们生前的恶行赎罪！” 赎罪？ 听到这个词，李牧鱼的眉头明显一挑，但看着孟七如此义正言辞的样子，李牧鱼也不想再劝阻什么。 体含煞气，冤魂肆绕，很明显，这两个阴魂生前必当杀孽极重，若是放在法治社会，那这两个阴魂生前必然是恶贯满盈之徒。可是，在这个世界，说到底，与李牧鱼前世那个地球社会明显有着截然不同的制度。 在这里，除了人族之外，还有妖族、冥界、神灵，不同的种族自然有其不同的生存之道。 更何况，眼前这两只恶鬼，还是妖族中人。以人的道德观念，去妄自去评判一个妖的善恶，显然，是不合理的。但对于这种不合理，李牧鱼却也并不想多加干涉旁人的想法。 “你自己决定便好，但在你收服他们之前，你最好还是将他们生前的记忆抹除掉比较好，以免日后会出现无法管制的情况出现。” “是，孟七知晓了。” 之后的事情，李牧鱼也没有多言，只是飞身跳到弱水河之中，独留孟七一人在岸。 “哗啦啦——” 冰凉的河水漫过身体，这一次，李牧鱼没有在用结界将弱水隔离于体外，而是摇身一变，直接化为原本的寒鲤本体，甩着尾巴，极为肆意地朝着弱水河底游去。 “咕噜——” 鱼身碰触到河底柔软的淤泥，鳞片闪烁，抬眼看着头顶的星光，这一刻，一种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疲惫感，瞬间将李牧鱼的身心，席卷在内。 “终于结束了么……” 彼岸花、冥界、弱水域、忘川河……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图谋，所有的步步为营，犹如一根紧绷在脑中的弦，在这一刻，突然之间，莫名的在心底柔软了起来。 “哗啦啦——” 浪涌翻腾，水光乍现，在甩尾摆动之间，原本矗立在弱水河底的河伯府，忽然，变成了一副极为光怪陆离的奇异模样。 “前世的记忆，也渐渐快要遗忘了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佘山之变 “知——了——知——了——” 七月流火，夏风浮躁，半妖城中，林木伫立，枝条摇摆，在夏日的初时，已有鸣叫不停的夏虫开始安居在弱水域中的各个角落。 “城主——城主——” 蔚蓝『色』的弱水河面上，一只扁舟缓缓地向岸边驶来，而于舟板之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半妖正费力地撑着木桨，随着幻魔蝶，高声地向岸边的金鳞呼喊着。 “小九，今天可有其他半妖赶来？” 闻言，名唤小九的少年半妖，将扁舟停靠于弱水河畔，放置好木桨，便跳下船，一边将扁舟收于芥子袋中，一边脆声向金鳞回答道： “这几天都没什么人来了，倒是有几个从别的城市赶来的妖修，想进入弱水域拜见神君，只是，都被马面大人回绝了。” “有妖修？” “对，还不止一个哩！” 看着眼前稚嫩的半妖少年，金鳞『摸』了『摸』小九的脑袋，便点了点头，令小九回到了半妖城。 “这几日，灵州各方势力的局势极为动『荡』，况且神君已经离开了弱水域，若是放闲杂人等进来，难免会对半妖城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目视着小九走回半妖城，金鳞的目光不禁有些发散，心绪百转，暗暗思考了许久，金鳞才摇了摇头，朝着河畔的忘忧树合掌拜了一拜，才渐渐收回思绪，朝着半妖城的方向行去。 …… 三个月前，弱水域。 距离忘川河加入冥界水系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落于冥界水域之中的忘川河的规模，已经逐渐扩大到普通河流一般，不仅如此，随着上界阴魂沿着忘川河涌入冥界的数量逐渐增多，以及忘川水气的馈赠越多越丰厚，因此，对李牧鱼的次神位——“忘川河主”的功德气运补，给增加了许多。 而归根到底，最为收益的，还是李牧鱼眉心处的水德仙格。短短三年的时间里，竟然隐隐有着突破的趋势。 第二年。 孟七之前收服的两只阴鬼，在吞服彼岸花之后，彻底地忘掉了前世的所有记忆；同时，在孟七的悉心炼化之下，这两个阴魂也逐渐褪去了满身煞气，恢复到了原来的面目。而根据他们的前身长相，孟七分别赐下其名讳——牛头、马面。 “哗啦啦——” 弱水河畔，隐身卧在忘忧树旁的李牧鱼，颇为闲适咬着一根柳条，看着空中拂过的云彩。 在李牧鱼取得忘川河主神位之后，冥界便再也没有找过李牧鱼的麻烦，无论是冥王，还是冥风，都没有再在极西之地出现过。 不但如此，随着弱水域的壮大，连同李牧鱼的名声，也在整个灵州之中，多了许多的分量。 无论是半妖，还是无所依靠的妖修，在近几年里，都开始陆续地寻起弱水域的庇护。 只是，一如之前那般，除了半妖之外，半妖城中没有再收容过其他妖族。这不仅是为了避免之前“牛蛮”城主之事，也是在半妖群体尚未真正地拥有自保能力之前，免于再受外界侵害，从而流失信众。 “噗通——” 将手边的石子轻轻地掷入弱水河中，水花四溅，原本卧躺在忘忧树旁的李牧鱼，也不禁重新直起了身子。 “已经过去三年了么……” 李牧鱼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过天上漂浮的云彩，视线穿梭，鱼尾摆动，在氤氲水气的凝散聚合之间，一朵即将枯败的花朵，在李牧鱼的手中，竟神奇的活了过来。 紧接着，合苞、收叶、化芽、成种，在瞬息之间，一朵本应枯败的花朵，犹如时光倒流一般，那朵花竟重新化为了一颗饱满的种子。 “呼——” 长吐一口气，将体内因法力极具消耗的疲惫感，缓缓舒出，抿了抿嘴，李牧鱼目光颇为复杂地看着手中花种。 “没想到，逝水法则的应用，竟然对法力的消耗如此之大。比起结丹时恢复忘川河所耗费的心神精力，还要远远要大得多。” 将花种重新埋到土壤里，再次舒了口气，盘膝凝气，皱着眉头，李牧鱼不断地思考着这两次结果的不同。 之前，忘川河因他的疏忽，差一点儿干涸掉。所以，他当时以新领悟的“逝水法则”恢复忘川河的河道情况，其中法力消耗虽然大，但不会像如今这般脱力。 因此，李牧鱼考虑到其中的缘由，他认为，一方面应该是当时初结丹时，天地间残留的灵气浓度大，所以，即便他的法力耗尽，也可以快速地利用周遭的灵气恢复体内法力；而另一方面，李牧鱼觉得，对于“逝水之道”的施展载体不同，所产生的效果及对法力的消耗，也有所不同。 忘川河的规模密度，虽远远大于这朵枯败的花朵，但是，忘川河是他领悟“逝水之道”时的参悟载体，因此，对于水的运用及其流逝，李牧鱼可以很轻易地去掌控。 可是那朵枯败的花，却并非属于水道，更多的，则是木属之物，也是他之前从来没有研究琢磨过东西。 因此，在他不了解，且尚未参悟的载体面前，“逝水之道”的运用，要远比“忘川河”的恢复难度，要大的多得多。 就在李牧鱼静神思考之际，突然，金光炫目，藏于乾坤戒中的神册，突兀之间，径直地从中飞了出来。 “嗡——” 金光震动，纸张飞舞，于神册之上，记录着“佘山老母”的那一页，在忽而燃烧的火焰中，很突兀地，尽数化为了燃尽的飞灰。 第二百四十章 佘山之变（二） 佘山老母，陨落了。 看着在火光中燃灭的金册纸张，墨『色』点点，关于佘山老母的一切，在瞬息之间，便彻底地从所有神灵手中的神册中，消失殆尽。 “她是佘山的守护者，一条修行了三千年的蛇妖……” 低哑的女声自耳边响起，伴着如『潮』水一般的回忆，初来灵州时的场景，以及李牧鱼前往灵州的目的，在这一刻，犹如一幅幅画卷，在记忆中铺陈开来。 “是云姬所在的那座山么……” 记得初时，李牧鱼之所以会来灵州，也是因与云姬的赌咒誓言。 在他还是一条未化形的小鲤鱼时，因保命，也因种种的相关利益，使得李牧鱼不得不冒着极大的风险前往灵州。 到最后，结果虽好，但是李牧鱼依旧清楚的记得，当时云姬自琅琊碎片中苏醒，蛊『惑』他偷取佘山老母的蛇蛋以夺舍之用。只是，到后来，李牧鱼依旧对于两人的诺言只是行至点到为止罢了，并未因对琅琊碎片的贪婪，而『迷』失心智，被云姬当枪使。 所以，佘山作为灵州中蛇类一族所盘踞的地域，因有着佘山老母这条修行了三千年的老蛇妖坐镇，因此，佘山在灵州之中，一直都是广大鳞甲类妖族的聚集的圣地。而佘山老母，也自然而然的被封为佘山山神，以护佘山群妖的周全。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以夺舍转世为生的云姬。 云姬虽已夺舍，但妖魂附着的蛇蛋却是极为普通的血脉，即便有化形果相助，在短短百年的时间里，凭借云姬的资质，应当也只是刚化形而已，若论修为，李牧鱼早已达到了她目前难以企及的高度。 只是，令李牧鱼比较在意的，还是云姬手中的那枚琅琊碎片。他并不知道琅琊碎片有什么效果，也不清楚琅琊碎片对云姬的助益，是否能令她摆脱得了自身血脉的平庸。 “罢了。” 摇了摇头，李牧鱼也不再想去关注云姬之事。 当年，李牧鱼助云姬夺舍转生之时，就已经明确地令她发心魔誓言保证，绝对不会与旁人提起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讲，李牧鱼与云姬之间早已再无任何瓜葛。即便是相遇，也是形同陌路的熟人罢了。只是，佘山老母陨落之事，却令他的心，有些动『荡』难安。 佘山老母，乃是灵州之中，神龄极长的天生神灵之一。只是，因千年之前，佘山老母根基受损，使得佘山老母的修为，终其一生都停留在出窍期，无法寸进一步。 因此，在伤势无法彻底痊愈的基础上，再加上命星日趋黯淡，这个在鳞甲类妖族心中都极为尊崇的一代大妖巨擘，就在突兀间，轰然陨落。 而恰恰就是这种突如其来，不禁令李牧鱼心中升起一些难以言说的滋味。毕竟，从某方面来讲，李牧鱼的寒鲤真身，也算是鳞甲类妖族中的一支，只是，他更偏向于水生族群而已，并非陆上蛇族。 “呼——” 凉风袭面，略带『潮』意，此时，已是四月。 李牧鱼看着柳条轻轻晃过头顶，柳叶飒飒，天气渐热，不知不觉之间，弱水域的气候已经逐渐开始步入到了夏天。 …… 第三个月。 自佘山老母陨落之后，整个灵州便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尤其是在鳞甲类的妖族之中，更是震动极大。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佘山外围便陆陆续续地聚集了许多鳞甲类妖族，可他们之前的气氛，在隐隐之间，却是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之感。 “蛇母陨落，佘山无首，啧啧，你听说了没，据说现在，佘山上下皆是大『乱』，佘山老母生前座下的族辈，都在为佘山老母所留下的异宝，而大打出手。” “异宝？什么异宝？” 灵州坊市之中，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妖修，正于坊市的角落，低声交谈着。言语中虽是对佘山老母陨落的可惜，但他们对那传说中所言的“异宝”，却是更感兴趣得多。 “那异宝，当然就是佘山老母生前拥有的宝贝，而且，我还听说，此宝对鳞甲一众妖类极为重要，就连蛟王域都派人前去佘山，准备从中『插』手，分一杯羹。” “蛟王域？” 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一旁的妖修不禁有些惊诧，连同询问的音调，也不禁提高了许多。 “那天庭就不管管这事儿了吗？毕竟，佘山老母生前也算是咱灵州的一方神灵，也不至于在死后让其他人这般羞辱？” 闻言，那个说得兴起的妖族也不再放低自己的声音，而是兴致正浓地说道： “佘山老母神龄极久，早已脱离了天庭的管辖范围，自成一户。所以，对于佘山老母的陨落，天庭也不会『插』手分毫，很可能还会从中分一杯羹。”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佘山之变（三）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自灵州的不同角落里响起，关于“佘山老母”陨落之事，一时间甚嚣尘上，尤为在鳞甲群妖之中，话题讨论度更是居高不下。 “呼——” 凌空而翔，高空俯瞰。捏着幻术化为一只云色白雀的李牧鱼，正藏身在峰顶层层叠叠的云海之中。 峰峦翠叠，满目翠绿，一阵山风吹过，绿叶颤动，好似掀起一股奔腾涌动绿浪，令人心生一种脚踏浪尖的心惊肉跳之感。 佘山青绿碧生玉，辰山斑斓翠玉凝。 每观一次，李牧鱼的心中总会被佘山的壮景，重新惊颤一次。 “沙沙——沙沙——” 即便是在上空，李牧鱼依旧可以听到从佘山内部传来的阵阵摩擦声。 似身体拖过地面，又似群叶随风舞动，但这种静谧的响声，却是令李牧鱼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落足的违和感。 “佘山内部，群蛇聚集，光是其中的种类族群更是高达万数之种。虽然大部分都是慕佘山老母之名迁徙而来，并非佘山本土族类。但经过时间的推移，佘山之中早已不再明确地划分群族，更是以佘山老母座下族人以统称。” 心下暗自猜测，作为灵州极为出名的神山之一，即便是佘山老母已经亡故，但其周遭的窥探者依旧不敢过分地暴露行踪。 据李牧鱼方才大致勘察，佘山结界之外，陆、水、空皆有山野群妖埋伏于侧。虽非幻术，但李牧鱼依然可以隐约地察觉到这其中数目不菲的隐藏者。 “啪塔——” 扇动着翅膀，幻化为云雀的李牧鱼不由得将身形再一次埋藏于云雾之中，而今日，距离他第一次到达佘山的时间，已又过去了十日。 人死则七日魂散，妖死则魂灭体枯，而神死，则是一个漫长而衰败的过程。 人间有头七，在第七日返家续香者，可保住一魂一魄，而其余的两魂六魄则可遁入轮回，保其天道之下的一线生机； 可山野精怪，因以脱离了凡道寿命的桎梏，一如人道修士，其行为皆是逆天之举，死后亦不受天道保护，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凡是肉体已经死亡的妖怪，其魂魄皆会迅速的消散于云烟之间，而不拘于凡世。 所以，比起普通人的“生生世世”，踏上道途的修道者，既逆天，也亡己。 然而，反观神道，却又不同于此。 神道一途，大多数都是由修道有成的妖族担任，而真正修行神道者，却与大部分逆天而行的修士相反，大多受天道眷顾，以行顺天之事。 因此，若是神灵死亡，不仅魂魄聚而不灭，并且可以停留在凡间数月之久，且有资格遁入冥道轮回，继而享受凡胎之利。 只是，在神灵死后，虽魂魄可入轮回，但是其肉身修为，皆会化为天地养分，重新回给予天道苍生。尤其是天生神灵，不仅肉体会崩塌，而且其体内所蕴养的仙格，也会消散殆尽，被天地万物所充分利用。 “沙沙——沙沙——” 就在李牧鱼栖身于云海出神之际，传自于佘山的摩擦声，又一次若有若无地自耳边响起。可是单从佘山内部的灵气波动情况来看，李牧鱼知道，所有鳞甲类妖族所等待的契机，终于要来了。 “轰隆隆——” 风吹浪涌，林海眩目，随着周遭灵气威压的不断变幻，原本藏身于佘山周遭伺机而动的群妖，皆不得不被逼了出来，还未攻入佘山，就已经纷纷现了身。 “蜥蜴精，你果然在这儿！” “恩？老王八，搁这儿居然也能碰到你，真他娘的晦气！” 随着群妖纷纷现身，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皆是带有敌意地看着彼此，而互不相让。 甚至从前有过过节的，在这一刻，也是剑拔弩张，火药味儿十足。若不是周围还有上百上千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怕是方才有过节的那几波妖怪，早已点燃了战火，互相攻击讨伐。 而这一刻，藏身在云海之中的李牧鱼依然是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情况，始终躲身不出。 此时，灵气虽然动荡不安，但是佘山外的结界却依旧没有开启，甚至传闻中“佘山老母”所遗留的异宝，也未曾见到分毫，只是外界所涌现出来纷争的味道，却是越来越浓重了。 “轰隆隆——轰隆隆——” 又是一阵摄人的震动，而这一次的声音比起方才所波及到的范围还要广得多，就连李牧鱼周身所环绕的云雾，也差一点就被声波震开溃散。 “结界开了！” 气氛有些僵硬，但所有人看向佘山的目光却极为炙热，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结界的阻碍，直接冲进去厮杀一番。 “轰——” 一切的异象随着最后一声震动戛然而止，树木凋零，群木落散，所谓开启的结界，却并非如群妖所设想的那般，而是一个恍若黑洞一般的枯路，笔直地倒映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到底是……” 什么东西！？ 通道开启，请君入瓮。 原本郁郁葱葱的佘山林木，却十分诡异突兀地出现了一处枯败的“洞穴”，这不禁令所有妖族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嗖——嗖——嗖——” 有人驻足，有人狂热，当诡异的枯木通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就有几道急不可耐的遁光直接冲入黑洞之中，瞬息间，便已消逝不见。 “找死！” 见有人捷足先登，其他苦等许久的妖类也不甘寂寞，直接紧随其后，迅速冲入其中，而其中速度，更是令人咋舌不已。 “嗖嗖嗖——” 化为云雀的李牧鱼始终盘旋在云海之间，即便看到身下异象，也没有轻易妄动。 佘山老母陨落，异宝消息流出，这种种一切，其实对于李牧鱼这个神位刚稳固不久的神灵来讲，本不应多事才对。只是，其中所放出来的一条消息，却是连他，都极为震动。 …… 十五日前。 “龙鳞？” 指间的幻魔蝶扑扇着宝蓝色的翅膀，而识海中所传达的讯息，却令李牧鱼的身体，忍不住战栗起来。 “佘山老母……居然已经有化龙的征兆了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龙鳞 “九州没有真龙。” 这句话，不断地萦绕在李牧鱼的耳边，时刻地提醒着他，否定掉由幻魔蝶所传达的“谣言”。 “啪塔——” 幻魔蝶再次振动翅膀，点了点李牧鱼的掌心，扑闪着宝蓝『色』的荧光，穿过弱水域外的『迷』雾结界，重新融入到夜『色』之中。 “咕噜——” 嘴唇有些发干，李牧鱼不自觉地开始吞咽起了口水，双眉紧皱，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不禁有些彷徨的『迷』糊起来。 “佘山老母是一条修炼了三千年的蛇神，法力滔天，实力高绝，乃是灵州大地之中神灵极长的神灵之一。但是，对于佘山老母的事迹，却鲜为人知。若非天生神灵的神册之中有些旁门记载，即便是我，也根本不会知晓半分。” 心绪有些起伏，抬起头，看着天上清清冷冷幻月，一时间，大量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上了李牧鱼的心头。 佘山老母神龄虽久，但是其原身跟脚，却是极为普通的“巴蛇血脉”。 巴蛇血脉，属于蛇类族群中极为低等且常见的血脉。而佘山老母却因有些得天独厚的佘山机缘，对天材地宝的大量吞噬，使得她不断地提升血脉，增强资质，使得佘山老母的威名，在佘山一带，越来越大。 到最后，竟凭着佘山老母自身绝佳的机缘，与其万里挑一的悟『性』，使得佘山老母竟受到天庭的青睐，被封为佘山的后天神灵。 只是，心比天高的佘山老母，即便是被封为天庭的后天神灵，但是，其实在佘山老母的心中，对于天庭中天生神灵对后天神灵的压制，极为不满。到最后，愈演愈烈，心中的不满直接化为了解不开的心魔怨念。 然而，幸运的是，在第一千五百年时，因为一个足以令所有人眼红的机缘，使得佘山老母获得了佘山地界的青睐，直接在结婴时，凝结仙格，统领群蛇。 因此，佘山老母也是整个灵州之中，为数不多的一个由后天神灵晋升为天生神灵的神祗之一，就连李牧鱼，都要慨叹佘山老母的机缘，以及她可以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韧『性』。 血脉、修为、机缘，每一个都是挡在佘山老母身前的高耸山峰，但是就在这些苦难的胁迫之下，佘山老母依旧咬紧牙关，越蹬越高，到最后，直接获得万千信仰，一攀顶峰，成为灵州蛇族中的一方巨擘，受人敬仰。 只是，令李牧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居然在一夜之间就传出了陨落的消息。不仅如此，在佘山老母陨落之前，居然破天荒地结成了一枚龙鳞，获得了一丝真龙血脉。 若是凭此暗中发育，再过上几千年，佘山老母所达到的高度，即便是帝后，也不遑多让。 但荒谬的是，本应登上顶峰的一代妖神，居然就这般莫名其妙的陨落了？这不禁令李牧鱼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天有不测风云，即便是神，也难逃陨落的风险。” 仰着头，穿过层层『迷』雾，看着夜空中或明或暗的星辰，一时间，李牧鱼的心绪竟有些感慨万千。 只是，如果佘山老母结成龙鳞之事为真，那么，必然会搅动灵州所有妖类的震动，亦如天庭，亦如蛟王域。那些顶层势力之人，必然不会放过对龙鳞血脉的研究，对于李牧鱼这种才刚结丹没多久的小神，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肖想龙鳞之事。 “嗖——” 就在李牧鱼有些走神之际，忽然，一道金『色』流光自九天之中划过，带起一道绚烂的光尾，向弱水域的方向飞来。 “是天庭的传讯纸鹤，怎么会挑在这个时间传给我？” 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即将飞近的金『色』流光，李牧鱼一眼就认出了那流光之上所带的那一缕天庭独有的仙气。凌空起身，破雾而捞，由水流凝结而成巨大手掌，一下子便抓住了在天上扑腾的金『色』纸鹤，手指轻点，那金『色』纸鹤便由巨掌递到李牧鱼身前。 “是星宿老君传来的讯息……” 察觉到纸鹤上熟悉的气息，李牧鱼单手解印，直接破开了纸鹤之上的隐蔽禁制。 “啪塔——” 双翅振动，被解开禁制的金『色』纸鹤，直接挣脱开了李牧鱼的手掌，滴溜溜地飞到李牧鱼身前，小嘴一张一合地对着李牧鱼说道： “佘山老母结成龙鳞之事为真，但龙鳞已毁，气机全失，所以尔等无需再去费力争夺。”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令李牧鱼不由得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金『色』纸鹤的身上便燃起了一团火光。在熊熊火光之中，一枚已经被黑『色』杂质侵染大半的菱形鳞片，赫然出现在李牧鱼面前。 “居然是真的，龙鳞居然真的已经被毁坏了。” 火光消逝，李牧鱼眼前的景象也自然而然的消失不见。看着那最后剩下的零落火星，虽然明知自己与龙鳞无缘的李牧鱼，但心中依然忍不住涌出些许的失望。 “没想到各方势力下手居然这么快，佘山老母前脚才刚刚陨落，后脚人家就直接调查清楚，这效率速度，当真是极快的。” 叹了口气，这次从天庭飞来的传讯纸鹤，明显就是对天庭群神的广而告之。其目的，当然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这些神灵，为了一块已经被毁坏殆尽的龙鳞，争得头破血流，从而引起大规模的纷争，得不偿失。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也更没有必要去趟这趟浑水了。” 就在李牧鱼打算转身回到弱水域的时候，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自他的脚下，隐晦传来。 “是什么东西？” 停住了转身的脚步，直接一个飞身，李牧鱼很快地便落到了气息传来的地方。 “居然是一条蛇？不对！这条蛇身上的气息，为什么会这么熟悉……是云姬？” 一把抓起地上那条只有李牧鱼巴掌大小的细蛇，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李牧鱼直接将细蛇抛到了半空之中，捏起法诀，打入蛇身。 “果然是云姬传来的消息！” 第二百四十三章 龙鳞（二） 法诀没入到蛇头处，顿时，青光涌动，原本通体如墨的小细蛇，在顷刻间化为一片翠绿的树叶，零零落落，飘到李牧鱼的掌心之中。 “云姬……” 皱着眉，思虑片刻，李牧鱼依旧选择将神识打入到掌心中的传讯绿叶之中，没一会儿，一段沙哑而又熟悉的女音便自绿叶中传入到李牧鱼的神识之中。 “速来佘山，有一物相赠。” 讯息过后，便是一枚晶莹剔透的菱形鳞片的图像，映照在李牧鱼的神识之中。 …… 呼—— 略带潮意的风拂过佘山外的绿地，浮云若现，随着清风袭过，李牧鱼周身的云海也渐渐向外围拢去。 思绪戛然而止，看着下方数目越来越少的鳞甲类妖族，李牧鱼的眼中闪过一丝讳莫如深的颜色，终究却还是摇了摇头，深深地朝着佘山顶峰望了一眼，便驱着风，从云海之巅，滑翔至枯木甬道之中。 他始终无法信任云姬。 捏着幻术，李牧鱼很快地便进入到佘山地界之中，一往无前，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神君若能前往佘山相助，便自佘山顶峰的云海裂口处，入佘山与妾身相商即可。” 云姬的话，依然还清晰地映在李牧鱼的脑海之中。只是，这一次，李牧鱼选择与其他鳞甲群妖一起，顺着枯木甬道，直接进入佘山，率先去寻找那片龙鳞，而不是被云姬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来佘山的群妖之中，果然没有其他主势力中的大妖。” 根据李牧鱼刚才在云海之中的观察，以及对枯木甬道中所残留气息的分析，一如李牧鱼的猜测，并没有天庭，或者蛟王域与其他鳞甲大族中的妖族高阶修士前来。除了一些没有消息渠道的散妖，以及像他这般有目的妖丹期鳞甲类妖修之外，便再无多余的人。 “看来，这一次关于龙鳞出世，以及龙鳞在佘山老母陨落时便损坏的消息，是由佘山自发地将消息向各方势力透露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佘山此举必然是对散修有所图谋。而且，还想令散修们因此误会，使他们自发地聚集在此，并借机引起争斗。” 枯木甬道很长，很暗，在李牧鱼穿梭的过程中，借着天庭天生神灵的身份所得知到的消息，脑中也凭此迅速地做着分析，渐渐的，他竟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大致推出了一个脉络出来。 “这一次，佘山一众故意吸引散修们前来此地，对天庭等势力所推出来的理由，必然是借此清除对龙鳞虎视眈眈的那群散修。而对散修，则是无意间透露龙鳞之事，借此事引散修们上钩。” 李牧鱼在心中不断地将所有的讯息拼凑在一起，模糊地推断出佘山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而李牧鱼之所以可以跳脱散修、天庭的视角而分析此事，也是因为，李牧鱼从云姬处知道，琅琊碎片早已经不在云姬的手中，而是经云姬献给了已经“陨落”的佘山老母。 所以，李牧鱼敢断定，佘山老母这一次的“陨落之事”，与云姬的琅琊碎片，必然少不了关系。因为，李牧鱼可是亲眼看见过，当时的云姬，是如何借助琅琊碎片假死，并以此逃过蜀山剑仙的追杀。 “呼——” 凉湿的风将李牧鱼浑身上下吹了个激灵，也成功地打断了李牧鱼脑中那个庞大，且骇人的猜想。使得李牧鱼的注意力，重新地转移到了眼前的枯木甬道上来。 “已经到头了么？” 枯败灰暗的甬道深处，是一面厚厚的土墙，可是在土墙之前，李牧鱼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妖族的身影。 哗啦啦—— “恩？” 就在李牧鱼走神之际，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水声，很突兀地出现在李牧鱼的耳畔。 “凝。” 手指轻点，李牧鱼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轻轻的画了一个圈，顿时，水声渐近，随着泥土松动的声音，一道细白的水线，直接穿过土墙，自土墙的墙根处，传了出来。 “拟物之术么……” 随手挥散凝绕在指间的水气，皱了皱眉，李牧鱼朝着甬道尽头的土墙，一步一步地谨慎走去。 “啵——” 就在距土墙半米处，李牧鱼很快地便停了下来，右臂前伸，手掌覆墙，毫无意外的，随着手掌贴近处的凹陷，李牧鱼的整个身体直接就被身前的土墙吸了进去，刹那间，水镜破裂，李牧鱼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土墙之前。 “噗通——” 水花四溅，就在李牧鱼被土墙摄入的那一刻，无尽的黑色漩涡便将李牧鱼的整个身体浸没，紧接着，脸庞、手臂、脖子……凡是沾染到黑色水涡的部位，皆显化出一层极为细密晶莹的鳞片。 “吼——” 还没等李牧鱼反应过来自己身体上所发生的变化，突然，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巨兽，携着浓重的血气，一口将李牧鱼吞噬在口中。 “找死！” 哗啦—— 水流迅速地将身体打湿，李牧鱼甚至都没来得及唤出水德神袍，人身化鱼，李牧鱼直接就莫名地被打回原形，化为寒鲤本体。 “呼——” 知晓此界的异样，李牧鱼也无暇分心理会自己为何会被打回原形，满心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眼前这个将他一口吞噬到腹中的巨妖身上，狠狠一吐，一口霜白色的太寒之气直接自李牧鱼口中吐出，疯狂地喷溅到四周。 “太寒之域——” 冰层渐厚，极致的寒冷瞬间由李牧鱼口中的太寒之气，席卷到入目之处的每一个角落。冰晶凝结，成百上千道细密而尖锐的冰刃自李牧鱼的操纵下，疯狂地向四周攻击着。 “吼——吼——” 痛苦的嘶吼声不断地自吞噬李牧鱼的巨大妖兽的口中发出，猛得一吐，随着一股冲击力极大的酸水，李牧鱼便直接从巨兽的胃袋中吐了出来。 “蜥蜴精？” 迅速地稳住自己的身体，抬眼看去，一直足有三十多米长的黑鳞巨蜥，赫然出现在李牧鱼眼前。 煞气滔天，杀气浓重，浓郁的血气直接浸染了二者所在的这片水域。 第二百四十四章 龙鳞（三） 黑尾成鞭，毒液腐蚀，在寒霜与硫酸的对碰中，李牧鱼的太寒之气占据着极大的优势，并且此时二者身在水域，对于李牧鱼的施法游走更是极为助益。 只是…… “唰——” “嘎嘣——” 近三十米长的蜥蜴尾，以及满口尖锐的毒牙，使得李牧鱼在方才的厮杀中，占据了极为不利的位置。除去法术上的压制，在另一方面的肉体搏斗上，李牧鱼完全就被压着打，丝毫不敢近身。 “吼——” 腥水扑面，蜥蜴精似乎也瞧出了李牧鱼的劣势，凭着一身的粗糙坚硬的鳞片，硬是扛过了李牧鱼的太寒之气。 巨嘴张开，尖牙锐利，拼着一往无前的速度，蜥蜴精那近乎半米长的牙齿，几乎就要在下一秒的时候，凶狠地啃噬在李牧鱼小小的寒鲤真身上。 “没办法了。” 目光森冷，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蜥蜴精，李牧鱼没想到，自己的底牌居然要在第一回合的争斗中，就要亮出来。 此界诡异，李牧鱼不但被强行打回原形，就连法宝都无法祭出。唯有凭借法术与肉体的力量，才能在这方地界里，作为手中唯一的武器。 也是所有鳞甲类妖修，最终的底牌。 “法体，现！” 哗啦—— 就在蜥蜴精的尖牙，即将贴近到李牧鱼的寒鲤真身的时候，猛然间，异变突起，灿蓝色的宝光，在呼啸之间，伴着寒冰与巨浪，在蜥蜴精铜铃般的竖瞳之下，刺目绽放。 “这是什么东西！？” 刺目的光，与极致的冷，生生地令蜥蜴精的冲势停了下来，巨头掉转，在堪堪之间，贴着那股寒气，终于还是避让了开来。 “哗啦——” 浪声愈来愈大，原本只有一臂长的寒鲤真身，在刹那间，犹如柳树抽条一般，迅速地涨了起来。紧接着，人首、人身、人臂，以及一条瑰丽修长的鱼尾，在磅礴的水涛之中，轰然而出。 “这……这……这是……” 蓝光渐暗，寒气将熄，在水光之后，化为法体之身的李牧鱼，赫然出现在了蜥蜴精眼前。 “法体！？” 牙床有些颤抖，心中的悔意与退缩在蜥蜴精认出李牧鱼的身份之时，犹如火山中按耐不住的岩浆一般，爆了出来。 逃！ 脑中一片空白，但蜥蜴精的本能却告诉他，唯有“逃”，才能令他免受灭顶之灾。 “想逃？” 抬手一指，紫光爆裂，一束恍若来自九幽地狱的雷光，在瞬间，就洞穿了蜥蜴精的头颅，轻易地就毁掉了他的元神。 “砰——” 淤泥翻滚，遮蔽视线，在李牧鱼身下近两米长的鱼尾摆动之下，一具已经失了生机的巨大蜥蜴精的尸体，倒在了深水泥沙之上。 “神灵与妖修的差距，真的无法用修为的高低来简单衡量。” 看了看自己手，这是李牧鱼在修成法体之后，第一次与他人争斗。没想到，争斗的结果，居然会有着如此压倒性的优势。几乎李牧鱼在决定动用神通法则的瞬间，这场战局的结果，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只可惜，以法体动用神通，对法力的消耗，似乎尤为的大。” 摇了摇头，捏了一个幻术，李牧鱼便将自己的身形融于黑暗之中。只是，这一次，李牧鱼并未恢复原本的寒鲤真身，而是始终维持着法体效果，而不打算改变。 “借着这次机会，我大可以好好练习一下对法则之力的运用，只是……” 望了望那身下的蜥蜴精，在肉体强度这一块儿上，始终就是李牧鱼的弊病。 若是妖丹法力一旦消耗殆尽，法体失灵，那么，身为妖的他，只能选择运用自己最原始的肉体力量去拼命才行。可是，若论起肉体的强度与力量，他的寒鲤真身，却是太不够用了。甚至比起眼前的这条蜥蜴精，还要差得多。 “龙鳞，当真是势在必得了。” 提升本体血脉之事，也要提上李牧鱼的日程之中才行。 而且，若能提升血脉，李牧鱼也要以最顶级的血脉来改造自身。这不仅是为了提升肉体强度，也是为了他在今后爬上神道顶峰的路途中，不会被自己的血脉资质所累，从而懊悔一生。 “恩？” 就在李牧鱼下定决心，即将离开的时候，突然，自身下已经死透的蜥蜴精身上，迸发出了极强的腥气。 鲜血点点，汇聚成流，化为一个猩红色的箭头，似是在指引方向，沿着水下泥地上的沙土，朝着一个不知名的位置，缓缓流去。 “血引术？这不是冀州血海宗的引路之法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血引术，是冀州四大魔门之一——血海宗所自创的引路法术。凡是被打上血海宗印记者，在死后，鲜血涌出，会沿着施法者所指向的道路，不断流淌，直到，尸体的血液干涸为止。 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凝神静气，李牧鱼内视着自己的身体状况，果然，在他肩部三寸处的位置，始终盘踞着一团血色魔气，犹如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轻轻的点在了李牧鱼的肩头。 “果然如此。” 李牧鱼并没有直接施法抹除掉肩膀上的那处印记，而是森冷着目光，定定地看着由蜥蜴精的鲜血所指向的地方。 “佘山居然真的会使出如此下作阴毒的手段，使得鳞甲类群妖在此互相厮杀。只是……佘山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中不住的猜测，肩头的印记也令李牧鱼尤为在意。 因为不同于其他妖族，李牧鱼作为天生神灵，体内的仙格完全就可以将肩头的印记尽数消磨殆尽，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李牧鱼却并不想这么做，而是故意将印记留在肩头。 收束住心神，双手结印，李牧鱼隐蔽着身形，随着血引术指引的方向，谨慎飞去。 黑暗愈暗，水流愈冷，在蜥蜴精的鲜血终于干涸的那一刻，血引术的效力，也戛然而止。 举目四望，腥气四溢，在不知不觉之间，整个水域空间之中，已经开始悄悄地厮杀起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龙鳞（四） “噗嗤——” 杀机肆虐，血染黑水，在所有的妖修已经发现血引术隐秘之后，整个水域之中，便掀起了一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屠杀。 在这其中，一条身披墨『色』鳞甲的蛟龙，在一场场野蛮的屠杀之中，成为了这个战场之中“唯一”的胜者。而此刻，李牧鱼则化身为一粒泥沙，牢牢地附着在黑蛟背脊之上的鳞片缝隙之中。 “没想到，蛟王域的大皇子居然也会来佘山，难不成，蛟龙王没有将龙鳞已经破损之事，告知于他么？” 心中暗暗思量，但李牧鱼却是选择按兵不动，隐隐有黄雀在后之势。他不相信大皇子会不清楚龙鳞已毁之事，所以，这一次，大皇子选择独身前往佘山寻宝，定然也与他一般，别有图谋。 “噗嗤——” 没有丝毫的阻塞，又是一只连逃都没来得及逃的妖修，直接便惨死在了黑蛟龙大皇子的利爪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而那只已经死去是妖修，则在大皇子的刻意引导之下，没有浪费一滴鲜血。 血引指路，在猩红『色』的鲜血快速流淌的间断里，大皇子则不断地利用自身种族优势，屠戮着周围暗中窥伺的群妖。 “好强悍的肉体力量。” 化为一粒泥沙的李牧鱼，在这一路之上，已经不止一次暗叹过蛟龙一族的血脉肉体力量的优势。 毫不拖泥带水的杀戮，更是将蛟龙这种受血脉眷顾的种族优势，一览无遗的发挥出来，根本不给其他普通血脉的妖修，任何的喘息时间。 若不是大皇子如今的修为还未突破到元婴期，否则，以此时李牧鱼的幻术造诣，根本瞒不过已经杀红了眼的大皇子。 “吼——” 龙『吟』高鸣，震慑群妖，在不知不觉之间，凡是黑蛟所经之地，已再无其他生灵。 “到了。” 猩红停顿，血引干涸，沿着所指的方向穿行许久，终于，在一面垂直于地面上的陡峭墙壁之下，血引术的效力，戛然而止。 “是结界么？” 嗖—— 还未等李牧鱼分析完，大皇子所化的黑蛟便直接撞向了峭壁，而没有丝毫的停顿。 “啵——” 就在躯体碰触到墙壁的那一刻，涟漪泛起，犹如一层水波，在刹那间，便将大皇子的蛟躯摄入其中，并迅速地恢复原样。 “蛇蜕？这里是蛇窟么？” 唰—— 就在李牧鱼随大皇子遁入到结界内部的那一刻，周身之中那股奇怪的压抑骤然消失，若不是李牧鱼反应快，捏紧幻术，李牧鱼的法体就差一点儿便变回原本的人身。 黑衣长袍，面庞黝黑，在眉眼旁附着着一片漆黑如墨的鳞片，不同于李牧鱼，此时的大皇子已经由方才的蛟龙之躯重新化为了人身。 “妾身恭迎道友。” 狭窄的洞『穴』隧道之内，烛火朦胧，一个面白覆纱，身着水袖月白『色』纱裙的提灯女子，正聘聘婷婷地自暗处走上前来。 “果然是云姬！” 见洞中来人，虽面容已变，但是李牧鱼依然从她的言行气质中发现了那一分的相似。而且，出乎意料的是，在这短短数十年的时间里，云姬的修为竟然已结成妖丹。这速度，比起李牧鱼来说，竟然还要快上几分，只是…… 白纱下覆盖的容貌影影绰绰，但周身所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却是极为浑浊，仿佛只要一运功，就会崩溃一般。 “她的修为，更像是被人强行灌入，根基极为不稳。” 收束心神，此时的李牧鱼，已经将一身的幻灵之气发挥到了极致，即便是神识也不敢轻易放出，全然已经做到了神不知鬼不绝的隐藏程度。除非是破幻高手，否则，李牧鱼相信，即便是星宿老君，也无法轻易勘破李牧鱼在幻灵之气下所掩盖的真身。 “你是什么人？” 大皇子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双眼也不由得眯了起来，语气冷硬，眼中更是闪过还未退下的暴虐杀机。 “妾身名唤云姬，是龙鳞的守护者，道友这一路跋山涉水，所为的，也是老母的那枚龙鳞。” 浅笑盈盈，对于大皇子语气中的冷硬，云姬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提着手中的灯笼，也不待大皇子走近，便率先转过身，重新没入到身后漆黑的蛇窟甬道之中。 “咯吱——咯吱——” 见云姬离开，大皇子只是稍作停顿，便沿着云姬所走的方向，亦步亦行地朝前走着。一脚一步，在起起落落之间，脚下的枯木枝不断发出塞塞的声音，为这本就寂静的洞窟，蒙上一层极致幽深的静谧与诡异。 “恩？” 在许久的前行之后，终于，微光渐亮，穿过层层极致的黑暗，紧随其后的，又是一抹极致的翠绿，霍然出现在大皇子眼前。洞窟之后的豁然开朗，与满目的丛生的绿木，都令大皇子悚然一惊。 “这是……拟物之术？” 而且还是造诣极其至高的拟物之术，与实物之间，已经全然看不出任何的差别。 大皇子的眼中，已从之前的犹疑不屑，尽数化为了震撼。而在这震撼之下，一种深深的忌惮之感，犹如林中灌木一般，疯长了起来。 这洞窟之后的拟物之术，不用推测，完全就可以确定是由佘山老母所造。可是，拟物之术所造之物，犹如一世浮萍一般，全然凭着施术者本人的法力作为根基。可是，如今外传佘山老母已经陨落，可是这满窟绿植却又是这般郁郁葱葱，也就是说，与之前的言论完全就是相悖而行，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道友，此行中，有你我二人便可。所以，劳烦道友将其他闲杂人等，请出去。” “恩？” 听到云姬的话，大皇子的神情却是微微一愣，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云姬言语之中的意思。可是藏身在幻灵之气之下的李牧鱼，闻言，却是心中大惊，几乎就在云姬落言的那一刻，李牧鱼差一点儿就没有稳住自己的心神。若不是幻术捏的紧，他怕是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既然道友疑『惑』，那便由妾身代劳。” 第二百四十五章 龙鳞（五） 素指轻点，白光即逝，就在李牧鱼准备严阵以待，先发制人的时候，突然，一道似水似团的透明身影，自大皇子身下的影子中，飞速而出。 “是谁！？” 云姬施法即收，而真切地察觉到周身异样的大皇子，心中也是莫名一愣，但紧接着，就被满腔被羞辱后的恼怒所填满杀意。 “嘶嘶” 没有理会大皇子愤怒的诘问，那团透明的身影自知被人揪出，便迅速地融于地面之中，随着光影变幻，没一会儿，周遭的景象便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想逃？” 声音中已经透出残忍的杀意，在蛇窟之内不比在外面。在这里，他们不仅可以恢复人身模样，同时，还可以自如的运使法宝，而没有n。 大皇子迅速地从食指上的乾坤戒中拿出一颗紫色宝珠，随后，狠狠地朝着地面一砸，瞬间，电蛇蔓延，霹雳震响，以大皇子为轴心，铺天盖地的紫色雷火以扇形的攻势，将那个透明身影所逃离的蛇窟之中，迅速堵满，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居然是霹雳子？” 见那颗引起雷火的宝珠被大皇子祭出，饱读天庭藏籍的李牧鱼，几乎是在瞬间，就认出了那颗宝珠的真身。 此珠威力极大，而且是消耗性法宝，其珍贵程度，哪怕是在天庭之中，也是极为罕见。没想到，大皇子居然就直接以如此珍贵之物，来对付那藏身于影子之中的宵小之辈。 当真是，豪气至极。 “噼里啪啦” 电蛇滚滚，土石卷地，在蛇窟被霹雳子炸颤的那一刻，一个一米左右长，并且已经烧焦了的尸体，甚至连一丁点儿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从墙壁上掉了下来。 “原来是一个成了精的变色龙，我说怎么没发现。” 冷哼一声，随手一挥，顷刻间，那具已经烧焦了的躯体，便被大皇子挥散。留下的，便只是地上的一滩黑渍而已。 “道友，请随我来。” 见大皇子已经料理了变色龙妖，云姬便浅笑一声，带着大皇子步入到了那满目翠绿的蛇窟深处。 而此时，依然附着于大皇子身上的李牧鱼，不敢发出任何探视性的神识，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幻术，将所有存储于体内的幻灵之气，尽数裹挟在身上，不敢有任何的马虎。 “没想到，除了我之外，居然还会有第二个人，也打着与我同样的想法。若不是幻灵之气属先天之物，普通后天生灵无法轻易勘破。否则，他定然要与这个蛟族大皇子，展开一场苦战了。” 心中暗暗思虑，但李牧鱼的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惧意。 蛟龙一族多宝，即便是像霹雳子这般的一次性法宝，也能随手掷出。可见，这个蛟族大皇子的家底，必然极为丰厚。只是 李牧鱼收敛住自己的气息，犹如一颗真是存在的沙粒一般，没有丝毫的生气。 蛟王域的法宝再多又如何呢？ 比起灵州的庞然大物天庭，蛟王域中再多的东西，也只是过眼云烟一般，丝毫入不得李牧鱼的眼。光说他的水德神袍，其功效之一，就是可以抵挡住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所以，区区一个蛟龙域的大皇子，李牧鱼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再不济，他还有弱水域的神域之力，以及已经祭炼了大半的先天灵宝混天绫。 光是这两样，就不是大皇子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可以抵御得了的，更何况，如今，他乃是天庭极为重视的天生神灵之一，若论及身份，蛟龙一族的大皇子，拍马都难及他。因此，他更加没有必要去忌惮。 “啵” 似水泡破裂，在大皇子迈入到蛇窟深处的时候，一层若有若无的结界，再一次透过大皇子的整个身体。 似是检查一般，在略微的停顿之后，大皇子便随着云姬走入了那满目的翠绿之中，并没有丝毫的停留。 “飒飒飒飒” 风声袭过，越往里走，李牧鱼就越觉得这个方向是向佘山内部走去。可是，身后浓郁的水气，却依然提醒着他，他所看到的这一切都只是拟物之术所化，而并非实物。 “如今，还不能真正地确定佘山老母是否真的陨落。虽然拟物之术的效力尚存，但是天庭所传给他的讯息，却不似作假。要不然，此刻的佘山，肯定已经被灵州各大势力所占据，根本就容不得其他寻常小妖来染指。” 咯吱 就在两人前行了近半炷香的功夫，在前面引路的云姬，忽然就挺住了脚步。 “道友，前面便是佘山禁地。在道友进去之前，请道友在此发一句心魔誓言，保证不将之后的事情泄露以第三个人，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 “否则，违誓者，穷极一生将受心魔所困，修为不得寸进一步。” 大皇子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面前一袭白衣的云姬身上，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修的修为，压根就无法奈何得了他。 可是，就因为如此，这个女修过分笃定的态度，以及能够一眼就发现藏身在他影子下的变色龙妖的本领，都使得他对眼前这个名唤云姬的女修，升起浓浓的忌惮之心。一时间，对于云姬的要求，他竟有些犹疑不定，而无法像之前他屠戮群妖一般暴虐。 “我若说不呢？” 没有轻易地答应，大皇子的双眼，更是危险的眯了起来。而面对着大皇子气势上的锁定，云姬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抿着嘴淡笑一声，便言笑晏晏地回视着大皇子的目光，两手叠放，盈盈地朝前拜了一下。 “若是道友不答应，那云姬也无可奈何。只能请道友，回去了。” 礼尽之后，便是强硬。就是面目含笑，但是大皇子依然听出言语之中，无尽的威胁。 “你敢威胁我？” 目光更加森冷，方才因杀戮而导致sn暴虐的血气，猛然间，又似被激发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云姬，大皇子似有杀人强冲进去的狂暴冲动。 第二百四十六章 龙鳞六 “呼——” 肃杀的风，卷过翠绿的叶，血气弥漫，杀意侵袭，在偌大的蛇窟绿荫之中，两道对峙的身影，生生地将周遭的温度拉低了十分。若有旁人，必然是不寒而栗。 “道友，你既然来了佘山，就得守着佘山的规矩。你若是不愿意，必有他人趋之若鹜。所以……” “所以？” “若不发心魔誓，那道友今日的一切记忆，便只能由妾身，尽数抹掉了。” “你说什么……” 强硬的态度还没有继续维持下去，大皇子突然发现，周遭翠绿的林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簇拥了过来。藤蔓枝条，绿叶垂柳，在这一刻，大皇子只觉得周遭的死物竟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恍若一条条滑腻的毒蛇，在旁伺机而动。 “佘山之中，果然有猫腻……” 察觉到周遭对自己不利的因势，大皇子的神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目光微冷，直视身前的云姬，也不再讨价还价，作势威『逼』，而是抬起了手，三指朝天，依照云姬方才所言，一板一眼地立下了心魔誓。 呵呵。 见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大皇子，转瞬间，就了断直接的立下誓言，不禁令云姬对其所谓的“能屈能伸”有了一个了解，嘲讽地冷笑一声，便转过身，高声说道： “既然道友有诚意，那么，就随妾身进来。” 树影婆娑，云姬嘴角那一抹讥笑，自然没有逃过大皇子的眼睛。目光微沉，见愈来愈模糊的背影，大皇子也未发一言，拍了拍肩上的枝条，便随着云姬的步伐，亦步走去。 “呼——” 穿过重重帷幕，在林曦之间，却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氤氲瘴气。随着步伐渐深，周遭的紫『色』瘴气也越来越浓，即便是以大皇子的修为，也不得不屏住口鼻，以身上的黑鳞抵御瘴气中的毒素。 “若是再继续走下去，除非是现身，否则这里的瘴气，连我也无法抵挡得了了。” 幻化为砂石，附着在大皇子身上的李牧鱼，也察觉到了周遭的不对。 由于隐藏神识，李牧鱼如今也只能凭借自身对瘴气毒素的耐『性』，来平稳住自身的灵力。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若论体质，李牧鱼定然远远比不上大皇子。即便是云姬，由于其真身本来就是一条毒蛇，所以，这里的环境，对于云姬的影响，聊胜于无。甚至，还会有一定的助力作用。 “道友，我们到了。” 就在李牧鱼心思电转的功夫，忽然，走在大皇子身前的云姬，在一处瘴气弥漫的寒潭之前，骤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 “此地，就是龙鳞藏匿的地方。” 眼波流转，媚眼盈盈，深深地凝视了眼前的大皇子一眼，不知为何，在云姬但眼中，李牧鱼竟捕捉到了一丝失望。似乎，云姬对大皇子，并不是十分满意。 “老母，云儿带此次的候选者来了，请老母开启瘴气结界，放我们通行。” 哗啦—— 清脆的女声在静谧的丛林中响起，似是在回应云姬的请求，一直笼罩在密林寒潭上空之中的紫『色』瘴气，在恍惚之间，划开了一条窄窄的细到。 紧接着，再随着一道剧烈翻腾的水声，一道铁索吊桥，自寒潭之下，突然升起。 “道友，老母已经在召唤我们，请道友务必要遵守之前的心魔誓言，不然，妾身也不敢确保道友的安全。” “哼！” 听出云姬言语之中赤『裸』『裸』的威胁，大皇子的双眼眯得更紧，但只是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回应云姬的话，只是眼中的杀机，却几乎已经是连藏也藏不住了的暴戾。 “我们走。” 轻笑一声，云姬率先踏上了铁索木桥，而身后，大皇子也不敢离云姬太远，按照云姬行走的频率，匀速地向前行进着。 “恩？” 就在几人正式步入到寒潭结界之后，出乎李牧鱼预料的是，越往深走，里面的瘴气竟然越淡。但最后，这其中的空气竟越来越新鲜起来，甚至是其中所蕴藏的灵气，也是极为纯净的清新。 “好纯净的木灵气。” 佘山群木繁盛，木气丰厚，可是，由于之前李牧鱼通过枯木甬道，率先进入的是一处黑暗水泽之中。所以，围绕在李牧鱼周遭的，大半都是水灵之气。 可是，就在现在，一直缭绕不止的水气，却于本该水气最盛的寒潭中心，却被排挤得一分不剩。更别提金、火、土三行。在这里，唯有木灵气，才是唯一的主干。 “木灵气虽说纯净，但似乎还少了天地平衡的真实。” 所以，根据李牧鱼的判断，这里的木灵气应当也是由佘山老母的造化之术所制，因此才会这般的单一。 “佘山有双绝，其乃毒绝与木绝，如今一观，佘山老母对于木灵之气的运用，果然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与我对水灵之气的运用相比，就如皓月与烛火，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哗啦—— 就在李牧鱼略微有些走神的功夫，云姬与大皇子二人，已经穿过了寒潭吊桥。越过重重『迷』雾，一颗百丈高的参天巨树，在所有木灵之气的簇拥之下，极其有冲击力地，映入在每一个人的眼帘。 “那是……佘山老母？” 在参天巨树之上，一条极长、极粗、极其妖冶恐怖的黑『色』巨屏蔽的关键字，犹如一条盘树卧龙一般，牢牢地盘绕在整个巨木之上。 只是，蛇头低垂，蛇目紧闭，浑身覆满极致璀璨瑰丽的墨『色』蛇鳞的巨蛇，在其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气。 即便再震慑人心，但是盘踞在巨木上那的条死蛇，却与周遭郁郁葱葱的林木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 生与死，荣与败，在这一刻，竟令李牧鱼的心中，升起一抹极致的哀凉。 “云儿拜见老母。” 没了之前的媚态，也没了之前皮笑肉不笑的讥讽，云姬犹如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一般，跪在了巨蛇“尸体”之下，双臂交叉，合在胸前，头颅几乎都要垂到了地面，才堪堪停止。 “老母，您要找到人，云儿给您带过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龙鳞（七） 淡淡的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影影绰绰地打落在地上。古木参天，巨蛇盘亘，在这如画一般诡异的墨卷点染之下，一种恍惚中的不真实感，真真切切的落在了李牧鱼心头。 犹如一股经久不散的烟雾，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这颗心裹挟。 “老母，您要找到人，云儿给您带过来了——” …… 三次不间断地朝拜，三声音线颤抖的闷腔，终于，在日曦最盛的那一刻，盘踞在树干上的巨蛇，猛然间睁开了双眼。就在李牧鱼忍不住惊呼出声的时候，异变再起，自蛇目之中，一枚翠绿色的瑰丽玉片，穿透蛇瞳，在大皇子目瞪口呆之下，一个碧发，碧眸，身缠古藤的绝色女子，扭曲着身体，自翠绿玉片之上，投射了出来。 “这是……” 琅琊碎片！？ 不比李牧鱼心中的震撼，面对着一个几近化神期妖修的神魂，可以说，大皇子的整个身体都不住的颤抖起来。 与其说是震惊，还不说是面对一个大秘密时的恐惧。 “佘山老母，居然真的没死！” 不对！ 心中立刻否定，大皇子的眼球艰难地向旁挪动着，参天古树之上所盘亘的巨蛇，确实如蛟龙王所言，已经完全没了生机。按照天道法则，佘山老母作为佘山地域的守护者，其死后，佘山老母的遗体必然会馈泽佘山，反哺天道。 所以，根据大皇子的观察。佘山老母的巨蛇尸体，此时之所以还没有开始溃散，很可能是因为周遭浓郁的木灵气所致。再过不久，佘山老母的尸体，以及周遭由造化之术所拟形出来的假象，必然会随之，烟消云散，不存人间。 “原来是蛟龙一族的小娃娃么？难怪能从中脱颖而出。” 琅琊碎片飘飘转转，最终，落在了一旁的云姬手中。而此刻的云姬，面目虔诚，但是，却丝毫不敢正视由琅琊碎片所投射出来的神魂虚影。甚至从双眼之中，还流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狂热，令从前接触过云姬一段时间的李牧鱼，也忍不住心生怀疑。 “听闻佘山老母乃是灵州之中，少有的用毒高手。难不成，云姬是被佘山老母下蛊了么？” 心思电转，不同于李牧鱼在镇定之后的继续猜测，被佘山老母的神魂点明真身的大皇子，在久久的惊悸之后，终于，恢复了少许的冷静。 只是，现在的他，却没了之前面对云姬时的杀机毕露，在面对佘山老母时，大皇子的态度明显就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因为，但他心里清楚，一个修为已至出窍期巅峰，甚至半步化神的高阶妖修，即便现在是神魂状态，想要弄死他一个金丹期，比起拍苍蝇，也难不了多少。 “蛟王域——段墨，拜见佘山老母。” 躬身稽首，主动报上名讳的大皇子，已经算是点明了自身恭敬顺从的态度。也不论旁人作何想法，大皇子竟然到最后，直接跪了下来，朝着佘山老母的方向，极为恭敬地叩拜了三番。 “我的事情，难道蛟龙王没有告知与于你么？” 跪地垂首，听到佘山老母的问话，大皇子却是点了点头，顺从地说道：“父王已经告知过了晚辈。” “哦？那你明明知晓，为何还要来我这佘山白跑一趟？难不成，你也被那龙鳞之事骗了不成？” 佘山老母的声音和云姬很像，但是不同于云姬的柔骨魅惑，佘山老母的声音，却是极为低沉嘶哑。仿佛一个行将枯槁的老妪，声音中，满带着无力的低吟。 “回禀老母，晚辈虽出身蛟王域，但是，如今的晚辈早已入了天庭神籍。所以，也算是天庭神灵。” “你说你入了神籍？” “是。” 语调陡然一升，不同于之前的漫不经心，佘山老母显然是被大皇子的话，吸引了兴趣。 “也就是说，你如今是天庭的后天神灵？” “是。” 听到两人的对话，李牧鱼的脑海中的记忆大门，仿佛被插上了钥匙。早已要被遗忘的画面，犹如潮水一般，突然就涌了上来。 “大皇子、蛟王域、星宿老君……还有段玉。” 初到灵州时的场景，依然还历历在目。而那场行雨比试，也是李牧鱼成功引起星宿老君的注意，从而进入天庭的一个契机。 而当时，李牧鱼确实想起，除了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之外，蛟龙族的大皇子，貌似确实是那次行雨比试中的第一名。不仅如此，李牧鱼还记得，当时行雨比试的奖励，就是会受到星宿老君的引荐，从而加入天庭。因此，大皇子就是当时凭着那个机会，在他之后，正式地入了天庭神籍。 只是，不同于他这个天生神灵，刚入天庭就能封得一个半弃域作为自己的神域。在那时没有仙格，空有血脉的大皇子，貌似只是被当做一个能维系天庭与蛟王域的一个纽带，被随意地封了一个天庭水官。 虽说品级不小，但作为一个后天神灵，其能达到的高度，比起李牧鱼这种天生神灵来说，还是太低，太低了。 气氛有些压抑，若是大皇子所为之物，并非是龙鳞，那么，身为天庭之中，拥有着顶级血脉的后天神灵，若想晋升，无非就是拥有一处自己的神域。所以，大皇子此行的目的，也就猜得出来了。 “你想做佘山的主人？” 几乎过来半盏茶的时间，佘山老母忽然又幽幽地开起了口。只是她的语气不再是疑问，而是近乎笃定的反问。其中气势之强，已经令跪坐在佘山老母面前的大皇子身上，深处密密麻麻的破损小口。 “晚辈……晚辈……” “恩？” 就在大皇子几乎忍不住要承认的时候，佘山老母最后所发出的那个单字音节，却令大皇子生生地闭住了嘴。 汗如雨下，心中颤栗，那股犹如实质一般的杀机，仿佛就像一把尖刀，其中的锋利，大皇子完全可以清楚地感知到。 而且，若是他方才胆敢顺着佘山老母的话继续说下去，那么，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化成一具没有记忆的傀儡，直接被扔出佘山之外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龙鳞（八） “晚辈……不敢。” 言语瑟瑟，冷汗涔涔，在大皇子艰难地回答之下，蛇窟内原本尖锐的纷嚣，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呵。” 淡漠地看了跪倒在地的大皇子一眼，轻声冷笑，已化为神魂的佘山老母，却没有主动戳穿大皇子的心思。而是轻身回转，落于古木蛇头之上，俯视着身下的大皇子。 碧瞳幽幽，双目凌凌，那两道摄人的瞳光，盯得附身在大皇子身上的李牧鱼，心中也忍不住直突突起来。 “对于外界所传龙鳞之事，也并非空『穴』来风。龙鳞虽毁，但真龙血脉却仍有一丝尚存。” 果然…… 听到佘山老母的话，不仅是李牧鱼，连同一开始的目标并非是龙鳞的大皇子，也一下子抬起了头，一脸惊颤地看着佘山老母。但很快地，便又垂下了头，若有所思地听着佘山老母后续的话。 “灵州各大势力，都已知晓本座陨落之事。只可惜，他们探查地虽然仔细，但归根到底，还没能查出本座神魂尚未入得轮回。 所谓智者百虑，纵使天庭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会料想到，今日入得我佘山地界的，居然会是两个天庭小辈……” 恩？ 尚且龟缩不出的李牧鱼，刚听到佘山老母最后一句话术，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要凝固在一起。 抬眼，对眸，仅是一瞬，幻光乍现，藏身于大皇子身上的李牧鱼，便直接现出了真身。 “唰——” 神袍披身，神轮毕现，一条瑰丽纤长的鱼尾，以及一条火气冲天的红绫，皆同时摇『荡』在蛇窟之中。 黑云笼罩，水气绵绵，竟在李牧鱼现身的那一刹那之间，在整个蛇窟之中，竟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抵抗着周遭木灵之气的同化。 “居然是你！” 错愕、恼怒、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大皇子见到李牧鱼的那一刻，犹如覆水一般，汹涌地袭上心头。 “滴答——” 雨落鼻尖，犹如浇在火焰上的清水，转瞬间，便令一时失态的大皇子重复清明。 目光依旧复杂，但李牧鱼在灵州的事迹，以及作为天庭天生神灵之一的尊崇身份，都使得大皇子段墨深深地藏匿了自己的心思。 在这里，无论是他，还是佘山老母，都不可能伤及李牧鱼一根毫『毛』。 而这一切，也只因天庭的重视罢了。 “李牧鱼……你果然来了么……” 不同于大皇子种种心思百转的复杂情绪，在一旁一直静立不语的云姬，对李牧鱼的态度却是单纯的多。 她曾经利用过他，也真心扶持过他。 而他也履行了两人的誓言，并没有在最后一刻，倒打一耙。 两人的孽缘早已随誓而散，昔日的关系，也在最后的利用中，尽数化为形同陌路的漠然。若不是佘山老母要求，否则，她也不会在此事上，特意告知李牧鱼。 所以，云姬对李牧鱼的态度，可谓是平静得多。 “你就是天庭的那个新晋水神，李牧鱼么？” 在片刻的紧绷之后，佘山老母依然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但比起对大皇子的态度来讲，佘山老母对李牧鱼的态度，可以说是缓和得多。 蛟王域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是一个元婴期顶峰的蛟龙王罢了。可是，比起天庭那种巨擘势力来说，区区一个蛟龙王，委实太不够看了。就算是曾经的佘山，也不是蛟王域胆敢轻易招惹的存在，更何况是眼前一个才堪堪结丹的蛟龙幼子？ “回禀前辈，晚辈正是弱水河伯李牧鱼。” 察觉到自己过分的警戒，李牧鱼一边召回混天绫，一边小心地朝着佘山老母礼拜着。 虽说李牧鱼背靠着天庭这棵大树，但是这一次，他前往佘山之事，却并未告知旁人。若是佘山老母当真因他听到了什么辛秘，而痛下狠手。那么，对于如今的李牧鱼来讲，也是极为被动的。 “之前云儿曾亲自邀过你，可为何，你要以这种方式潜入佘山？” “回禀前辈，虽说佘山曾与晚辈通过讯，但晚辈却并非想要介入到此事之中。所以，晚辈只能出此下策，与其他鳞甲妖族，一同潜入佘山之中。” “哦？那你倒是实诚。” 见李牧鱼完全不加掩饰地透『露』原因，佘山老母也不由得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心中生疑。 佘山虽说在整个灵州之中，也属一处风水宝地。但说到底，却并非是一个真正的神域。 若是像那条蛟龙一般，怀着抢占神域目的的后天神灵前来佘山，佘山老母倒也能理解。可是为何，这个明明受到天庭重视，并且已经自建神域的天生神灵，又为何要独身来此呢？ “李牧鱼，你若并非因云姬所托，那么，你此番只身前往佘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懒得拐弯抹角，对着李牧鱼这种小辈，佘山老母也懒得分析，直接开门见山，勒令李牧鱼说出其中缘由。 而闻言，李牧鱼则是暗暗吐了一口气，也不再过于防备，极为简明地说道： “晚辈此次前来佘山，为的，只是那枚龙鳞。” 第二百四十九章 龙鳞（九） 龙鳞？ “龙鳞早已损坏，你难不成以为，关乎这件事，也是假的？” 目光微闪，佘山老母看向李牧鱼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 神灵死后，肉体馈赠于天地，神魂数月遁入轮回。 虽说，天庭中人，并不知晓佘山老母具体陨落的时间。但是，对于天庭中那群深不可测的神灵，即便是佘山老母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但依然无法保证这世上真的会有密不透风的墙。 只是，她这次赌的，就是那万中存一的机会罢了。即便天庭真的知道了，以佘山老母自身的功德庇佑，在这灵州天道之下，也会有一席之地。 然而，她如今求的，唯有稳罢了。 “回禀前辈，对于龙鳞之事，天庭已传讯告知下界诸神。只是，晚辈对于那枚龙鳞，有着必得之心。” “哦？听你这语气，本尊的那枚龙鳞，就必须得给你咯？” “晚辈不敢。” “你还不敢？” 针落可闻，雨声骤停。整个蛇窟之内，又重新恢复了木气充盈的主导地位。而李牧鱼，则是一声闷哼，水气缭绕，勉强抗过了来自佘山老母暗潮汹涌的威压攻势。 “你，过来。” 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佘山老母又指了指跪坐在地上的大皇子，向前招弄着。 “你们两人，来我佘山，为的，无非就是本尊的真龙血脉。而今日，只要你们在此发誓，在三十年之内，奉命于我。那么，三十年期限一到，本尊自会依照约定，各赐你们一滴真龙之血，如何？” 真龙……之血？ 原本只想着寻求神品进阶机缘的大皇子，在听到佘山老母提出的交易之后，大皇子的眼睛，不由得骤然一亮。 三十年的时间，就能换得一滴真龙之血。这份机缘，尤其是对于大皇子这种真龙亚种——蛟龙来讲，简直就是无上福泽。 别说是三十年，就是三百年，三千年，蛟龙一族的任何人，在面对如此诱惑，都会拼尽全力，殊死一搏。更别提，只是做区区三十年的苦工了。 心思电转，很快地，大皇子便下定决心，对佘山老母所承诺的真龙之血，更是势在必得。 “晚辈，愿意……” “回禀前辈，请恕晚辈，无法从命。” 大皇子才刚刚准备开口应允，连话都没说完，身旁的李牧鱼竟直接干脆了断地拒绝了佘山老母的提议。 不但如此，神威环绕，在不知不觉之间，李牧鱼竟在这浩大的蛇窟之中，毫不客气地开启了神域之力，庇护自身。 “你说什么？” 吐气如兰，轻靠在古木蛇头之上的佘山老母，在听到李牧鱼的拒绝之后，连同说话的嗓音，都不由得尖锐了几分。 碧瞳微开，若有若无的杀意，似一天天黏腻的毒蛇，吐血蛇信，就连一旁已经作势要答应的大皇子，都感觉如坠冰窖，喉顶尖刀。更别提，此时正被佘山老母所针对着的李牧鱼了。 “回禀前辈，晚辈刚才说，对于前辈的要求，恕难从命。” 哗啦—— 混天绫似乎是感受到了李牧鱼所处的危险一般，直接化为漫天的流火青风，牢牢地隔挡着周遭的木气挤压。 水声漫天，在青红之下，李牧鱼背后的神轮，也不断地传出激荡的水声，迸发出浓郁的水气，连同混天绫，一同驱赶着周遭的木气。 “李牧鱼，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有了天庭撑腰，本尊就真的奈何不了你了么？” 目光相视，但在片刻之后，李牧鱼的目光却转向了一旁的云姬，随后便又摇了摇头，双手抱拳，朝着佘山老母的方向，作了一个虚礼，轻声回道： “晚辈从未有过逾越之心，只是，晚辈此次前来，所求的，唯有那枚龙鳞而已。所以，对于前辈的条件，恕晚辈无法答应。” 什么？ 听到李牧鱼之后的说辞，佘山老母的面色上的怒火更胜，只是，心中对于李牧鱼的行径，却更难以理解。 “难不成，他是天庭特意派过来试探佘山的细作？可是，在此之前，龙鳞已由各方势力探查过，其中的损伤也并非作假，即便是得到了破损的龙鳞，对于天庭来讲，也没有任何的益处。” 所以，这个名唤李牧鱼的水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心中暗暗思虑，两条秀丽的峨眉，也不由得深深地皱了起来。 “李牧鱼，那龙鳞虽毁，但终究是我佘山之物。你若想取，那也只能遵守本尊的条约，否则，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哪怕，晚辈知晓琅琊碎片之事？” “你说什么——” 琅琊碎片这几个字才刚刚从李牧鱼口中吐出，原本一脸漠然的佘山老母，神情陡然一变。 摊手成爪，吸力猛增，只是一瞬，李牧鱼只觉得周身的神域之力要尽数溃散一般。连同身上的血肉筋骨，都随着佘山老母手掌之中所涌向而来的吸摄之力，开始扭曲错位起来。 “铛——” 犹如钟鸣翠石，李牧鱼身上的水德神袍，骤然变大。到最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潭墨色流水，裹挟于躯体之上，以此来缓冲来自佘山老母方向的威慑力。 “铛——铛——” 木气沸腾，击打在李牧鱼身上的墨色水流之上，竟发出一声比一声高昂的激荡回音。而听闻声音渐大，佘山老母的面色，再次一变，双目阴沉，眼中之色，竟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竟然是撞天钟！没想到，天庭对你的重视，已达到这般程度了么？” 撞天钟，乃是九霄天庭之顶的旷世钟鼎。凡是神籍入钟鼎者，其身若陷危机，那么，钟鼎即震，响彻九霄。但凡残害入籍神灵者，天庭皆以诸神祸事的罪名，永屠之。 “啵——” 威势溃散，神袍复原，而方才被水德神袍裹挟于内的李牧鱼，则满脸狼狈地怒视着佘山老母。波涛激荡，滔天的弱水，在下一刻，直接自神轮之中，倾世而出。 “前辈，你当初既然想到令云姬邀我，那么，琅琊碎片之事，你必然应当知晓。可为何，却对晚辈动此杀心？” 哗啦—— 第二百五十章 龙鳞（十） 肆弄的『潮』水激『荡』着滔天的涛浪，水气氤氲，风火摇『荡』。 在佘山老母动了杀心之后，李牧鱼便直接祭出弱水域的神域之力。在李牧鱼的『操』纵之下，浩『荡』蔚蓝的弱水，直接在李牧鱼周身撑起了一方结界水域，以此隔绝蛇窟内无边无际的潇潇落木。 “哼！” 见李牧鱼顽抗，佘山老母神情一变，虽未缓和，但蛇目一睁，霎时间，冲撞在李牧鱼结界之上的木气，便尽数退散。徒留李牧鱼一人，气喘吁吁。 “云姬，你所说的最合适人选，竟然就是知晓此事的第三人么？” 佘山老母碧绿的瞳孔映照出一旁纤弱的身影，而闻言，云姬似早有准备一般，满目的神情并未有太大的波动，依然是低着头，垂着目，长长的睫『毛』犹如佘山林外的雾霭一般，深深地遮住了云姬眼中所藏的心思。 “回禀老母，云儿有誓言在身，所以，关于此事，云儿无法向老母透『露』一个字……” “你说什么？” 杀心再动，被勘破的骗局，即便是以化为神魂的佘山老母，但久处高位，对于这种被蝼蚁戏弄的折辱感，依旧令她怒极。 “老母，云儿所言句句属实。而且，云儿敢保证，关于琅琊碎片之事，李牧鱼绝对不会向旁人吐『露』分毫。” “呵呵，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心转之术现！” 就在佘山老母与云姬在旁争辩之际，李牧鱼直接利用这个空档，以通身所有的幻灵之气，施展出一记极为摄人的心幻神通。 双目漆黑，梦靥缠绕，可此时，李牧鱼的施术对象，却并非是前方的佘山老母。而是在一旁，心神剧震的蛟龙族大皇子。 “啪塔” 在佘山老母也云姬的注视下，宝蓝『色』的幻魔蝶，自李牧鱼的袖中，倾巢而出。顷刻间，幻蝶成海，化为一道道宝蓝『色』的洪流，裹挟着一旁的大皇子。没一会儿，蝶海退散，飞至袖间，徒留大皇子一具现了原形的墨『色』蛟龙驱赶，盘亘在林木之间。 “你这是何意？” 神识迅速地朝着大皇子的方向探回，但令佘山老母惊疑的是，这条小蛟龙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通身并没有任何的不妥。连同识海中的神魂，也没有丝毫受损的痕迹。完全就是陷入了沉睡一般，从旁看，并无任何不妥。 “回禀前辈，晚辈方才只是抹除掉了他的记忆而已。” “抹除记忆？你难不成在他的识海处动了手脚……” 不对。 后面的话，佘山老母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在她方才检查那条小蛟龙时，在识海处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而且，抹除记忆这一招，对于仅差一步就能迈入化神期的佘山老母来讲，并不困难。但用的方法，却是割裂识海，抹除记忆的强硬方法。 被施术者，一旦被伤到神魂，那么，所面临的下场，绝对是惨不忍睹，根本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安详地躺在这里，完全看不出神魂被伤的痕迹。 “你是如何做到的？” 闻言，李牧鱼收回法术，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前辈，你可曾听说过，孟婆？” “孟婆？” 眉头略皱，显然，李牧鱼所提及之人，并非佘山老母所熟知的范畴。 “孟婆，乃是晚辈神域之中所立新神，其职能，便是渡魂入冥府，抹除阴魂生前的记忆。而晚辈方才所施法术，便是借助孟婆之力，令其忘记他不应该记得的事情。” 在听到李牧鱼的话之后，佘山老母的眼中依然有着满满的不信任，亦如李牧鱼，在佘山老母方才对他起杀心之时，便已经做好随时借助神域之力遁走的打算，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你对琅琊碎片，了解到什么程度？” 听到话题终于回到了正题上，李牧鱼依然面不改『色』，直视着佘山老母，极为淡然地说道：“昔日，就是晚辈，助云姬躲避追杀，逃入灵州转生。” 转生？ 听到这两个字，佘山老母极为秀丽妖冶的眸子，不住地放大了一分，凝目观望，又扫到一旁的云姬，没想到，这个主动来献宝的蛇妖，竟然也是个狠角『色』。之前，倒是被她九分真一分瞒的话，给成功地隐藏了过去。 “你想要什么？莫要再拿龙鳞混淆视听。” “前辈，晚辈之前所言皆为属实，此次来佘山，除了龙鳞，晚辈别无他求。” 又是久久的静默不言，可是，这一次，佘山老母见到李牧鱼眼中不似作假的正『色』，虽有不忿，但也没有再强问。而是收回了之前对李牧鱼的轻视之心，也不再以势力威『逼』，碧衣轻浮，自蛇头之上，缓缓地落在了李牧鱼面前。 “唰” 素手摊开，自佘山老母似幻似真的手掌之中，一枚冷白『色』的菱形鳞片，犹如一枚雪花般，自手心出缓缓飘出。似辉似玉，犹如一抹清凉的灿光，仅是一眼，就令李牧鱼的心神，蒙上了一层宁静致远的安详之感。 只是，白璧有瑕，自鳞片之上，一层密集的破碎纹路隐藏其中。连同内里的灵气，也同碎痕一般，泯灭殆尽。 “这便是龙鳞。” 第二百五十一章 龙鳞（十一） 这就是龙鳞么…… 目光有些『迷』幻，就在李牧鱼看到龙鳞的那一瞬间，犹如洪水决堤，封锁在血脉深处的本能，在刹那间觉醒。 这一刻，他是风，他是雨，他是云，他又是水；他掌管着四时布雨，『操』纵着『潮』涨『潮』落。他就是九天之上俯视众生的九霄巨擘，灿若星辰，心生大海。 啵—— 『迷』烟消散，神识复苏。当血脉中的枷锁重新闭合，李牧鱼也从无尽的血脉记忆中清醒了过来。 目光笃定，心思坚毅，在此刻，他完全可以确定，此物，就是他所要寻找的龙鳞；同时，也是能够助他晋升血脉的钥匙。 而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只是…… 李牧鱼看着面前同样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佘山老母，他很疑『惑』。 龙鳞即便已经损毁，但为什么，灵州各方势力就敢认定佘山老母没有从中作假呢？即便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但为何，这枚龙鳞依然还会安然无恙地留在佘山老母的手中，而不是被他人夺走呢？ 心中不住的疑『惑』，但寒鲤血脉中的本能，却又清醒地告诉着他，此物确实是龙鳞不假…… “你在想什么？” 见李牧鱼见过龙鳞之后久久不言，佘山老母的神情也渐渐不耐起来。 素手成拳，收回龙鳞，近乎命令似的，佘山老母直接向李牧鱼发问。 “回禀前辈，晚辈方才只是在确认这枚龙鳞。” “确认？” 听到李牧鱼的话，佘山老母的嘴角朝上一弯，看向李牧鱼的眼中，尽是风光霁月的讥讽。 她在嘲笑，嘲笑李牧鱼的无知，也嘲笑李牧鱼对自己过于的看重。 “难不成，你以为本尊会拿假东西来糊弄你这个小水神？” 肩膀略微一顿，但李牧鱼的双眼，依旧直视着佘山老母，谨慎说道：“前辈，听闻灵州各方势力已经确认过龙鳞损毁之事，只是，晚辈不知，前辈是如何令他们相信此事的？” 闻言，佘山老母倒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小水神的顾虑。原来，他是以为龙鳞早已被其他势力所夺，理应不该在她手中才是。 呵呵。 嘴角的弧度并未因李牧鱼的话而又丝毫的收敛，指间流转，朝上一指，只见，那枚素白『色』的龙鳞，在佘山老母的一指下，径直地飞到了古树巨蛇蛇头之下的七寸之处。在通体墨黑之中，唯独七寸之处，突兀的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缺，血肉模糊，鳞片尽失，剩下的，只是空落落的一处撕裂般的伤口。 “龙鳞，可不止有一枚。在你来之前，其他的龙鳞，早已被那些闻风而来的苍蝇们，给变着法儿的抢走了。如果龙鳞真的只有一枚，你还以为，凭你区区一个结丹期修为的水神，能染指一分？” 龙鳞竟然不止是一枚。 得了这个结论，李牧鱼虽然惊讶，但仅在瞬间，脑海中的疑虑便尽数消失。对于佘山老母方才是说法，也同样确信了几分。 “哼，你倒是个『奸』猾的角『色』，难怪天庭会这般看重你。既然没有疑虑，那么，这枚龙鳞，你可想好要怎么交易了？” “晚辈，愿闻其详。” 风火渐熄，水气转淡，面对着此时的佘山老母，李牧鱼也不好再像方才那般严阵以待。而是收回了周遭的水属异象，重披玄『色』水德神袍，双脚落地，算是恭谨地对视着俯身而视的佘山老母。 “既然，你想得到本尊手上的这枚龙鳞，那便只有交易了。原本只是想与你说个大概，可你已经知晓了琅琊碎片之事，那也不必瞒你。只要你肯答应，在本尊转生之际，护得本尊周全，那么，这枚龙鳞，便可直接交予你……” “请恕晚辈难以从命。” “你说什么？” 佘山老母的话音才刚落地，李牧鱼直接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可是这一次，因为有了之前撞天钟的警醒，佘山老母在愤怒之余，却没有再次贸然出手。 “你刚才说什么？” 听闻佘山老母语气中隐压的怒火，李牧鱼也不敢托大，而是双手作揖，极为凝练快速地向佘山老母说道： “琅琊碎片，乃是云姬从蜀山所盗之物。昔日，因为晚辈势单力薄，仅是一介浮萍，只好接受云姬的交易，护得她的周全，从而心惊胆战，与蜀山那般的勃然大物公然对抗。只是，在晚辈在机缘巧合之下，加入天庭。已不再是一个孤苦无依的鲤鱼精，作为灵州神灵，晚辈更不应该再次『插』手前辈与蜀山之间的因果纠纷。 所以，请恕小神，无法从命。” 有理有据，理从天命。 李牧鱼直接将一定因果循环的大帽子，直接扣在了佘山老母的这场“交易”之上。使得这杆交易的天平，也不再平衡。并且，李牧鱼也毫不客气地将背后的天庭，再次拿出来利用一番。使得听完李牧鱼一通胡咧咧的佘山老母，竟没有在一时间里，怒斥李牧鱼看似有理的无稽之谈。 “说白了，你只是不想惹上蜀山而已。” “晚辈只是不想令天庭为难罢了。” 哼！ 碧绿的双眸，不断地跳动着危险的豪光。 木气涌动，冷意森然，过了许久，冷冷地盯着李牧鱼的佘山老母，重新发话说道：“既然如此，这枚龙鳞，你是不肯要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龙鳞（十二） 猜忌，多疑，种种情绪盘旋在两人之间。 既想从中谋利，还想明哲保身。在二人一系列的谈判中，佘山老母对于李牧鱼的耐『性』，已经渐渐化为了不耐与厌烦。 “既然不想沾一身腥，那你当初就不应该来我佘山。鱼和熊掌都想兼得，你也不想想光凭你自己，能不能啃得下。” 话语虽是劝诫，但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却几乎都要溢了出来。也不想继续掩藏，即便是神魂之身，但佘山老母终归是修为、眼界皆比李牧鱼高出数个大层次的高阶神灵。 况且，他们如今所在的地域也是佘山，即便李牧鱼再到天庭重视，可在现在，对于李牧鱼来说，佘山老母依旧占据着压倒『性』的绝对优势。 虽容他辩驳，但李牧鱼若是真想以势压人，迫使佘山老母交出龙鳞，压根就是不现实的。 李牧鱼的双眼依然没有从佘山老母的身上离开，双眸平淡，情绪掩埋，虽没了之前锋芒毕『露』的神威戾气，但在佘山老母的警告之下，李牧鱼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额外的情绪。 只是李牧鱼心中对于龙鳞的势在必得，即便是在佘山老母面前，也没有一刻停熄过。 而恰恰也就是这种多余的“自信”，却也是佘山老母没有强硬『逼』迫李牧鱼的原因之一。因为她总是觉得，眼前这个修为仅有结丹期的水神，让她始终升起一种看不透的诡异之感。 “难不成，他真是天庭派下来的？” 心思电转，暗自思考，就在佘山老母忍不住再次发问的时候，很突兀地，原本一直以法体之身视人的李牧鱼，忽然变回了原本的水『色』长衫的俊秀人身模样。 “佘山老母，之前晚辈所言，句句属实，每一句皆可以心魔誓言佐证。但是，关于卷入因琅琊碎片与蜀山所结下的因果，作为天庭神灵，晚辈也无法『插』手。 可是，在另一件事情之上，晚辈可以神位起誓，在前辈转生归来之前，晚辈可效犬马之力。” 恩？ 眸光悸动，碧绿的瞳孔之下，一道水『色』身影，变得越发的清晰。连同李牧鱼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在佘山老母一向冷硬利诱，古井不波的心中，泛出一道又一道微小的涟漪。 “你想做什么？” “晚辈，愿以弱水河伯之名，为前辈守护佘山蛇族的安全。” “你说，什么——” 亦如之前李牧鱼说出“琅琊碎片”四个字一般的失守，在听到“佘山蛇族”这几个字时，佘山老母的态度，又一次激『荡』了起来。连同这浩大蛇窟内的泱泱群树，在佘山老母心境激『荡』之下，也变得狂暴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 在绝强的威压之下，李牧鱼只是给自己套了一个结界而已，并没有要回避佘山老母的意思。 这一次，面对佘山老母疑似猜忌般的怒火，不知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避开，除了威压之外，周围汹涌滚动的木气，并未再伤到李牧鱼分毫。 而面对着佘山老母的质问，李牧鱼依然目光坦然，直视面前那双碧瞳，高声说道： “晚辈愿在此立下心魔誓言，在佘山老母转生归来期间，誓死守护佘山蛇族的『性』命。不让旁人，伤害半分。” “你有什么资格下此狂言？区区一个结丹期的水神，你真的以为，本尊会相信你的鬼话？” 飒飒——飒飒—— 湿风吹拂，绿叶萧瑟，在满腔的怀疑之下，李牧鱼只是思虑了片刻，便继续对着佘山老母回道： “前辈，你此次布下此局，引得灵州鳞甲妖族聚此，其中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找一个顶罪之人，接受蜀山剑修的怒火么？ 佘山蛇类众多，其中更不乏修为高超者。然而，前辈之所以不愿找蛇族修士守护前辈转生之前的琅琊碎片，为的，就是将佘山蛇族在此次因果漩涡中摘开，保护他们，免得受到波及而已，所以……” “哼——” 就在李牧鱼的声音愈来愈高之时，一声冷哼，连带着滔天的威慑，直接打断了李牧鱼后续的话。木气冲撞，虽不致命，但李牧鱼依然受了轻伤。 “所以……李牧鱼愿为前辈守护佘山蛇族周全，不令前辈的神域信众，受到任何的侵害。” 飒—— 狂暴的风，戛然而止。连同周遭动『荡』不停的郁木之气，也陡然消散一空。 所有的一切，都静得可怕。但李牧鱼身上所受到的威压，却也随着方才的风，随风而逝。 “你到底是谁？” 风声渐歇，而佘山老母莫名的发问，却是令李牧鱼微微一愣，但旋即，便又重新反应了过来。 “晚辈是弱水河伯，李牧鱼。”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晚辈行踪，并无任何人知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晚辈愿以心魔为誓……” …… “罢了。” 简短的话语，不知为何，李牧鱼竟在佘山老母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疲惫。 这种疲惫，很复杂。 夹杂着渴望，也夹杂着利益，但最深沉的，却是那一份唯独神灵才有的负重与责任。 这种责任，是对天道，也是对神灵之位。但最重要的，却是对那些给予神灵功德，无条件信任神灵的所有信众。 而这，也是每一个神灵心中，最独一无二的羁绊，也同样是最独一无二的“疲惫”。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佘山老母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李牧鱼的双眼，重重地问道。 可不比之前高高在上的淡漠，在这一句话中，却令李牧鱼这种与佘山老母的修为境界差之千里的小小水神，听出了一种本不应属于他的平等。 “回禀前辈，这一切，只是晚辈粗浅的猜测而已……” “猜测？呵呵，好一个猜测。” 并非讥讽，也不是嘲弄，这一次，李牧鱼忽然对佘山老母升起一种极为真实的感觉。而这种真实，独属于神灵，独属于每一个在天道之下，汲汲营营的神灵。 其实归根到底，他们都只是维护天道秩序的渺小生灵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在他们的心中，仍然尚存一份想要打破桎梏的愿望。 第二百五十三章 血脉进化（一） 燥热的风，吹拂着佘山的叶。风袭绿浓，叶脉滚滚，犹如一层又一层拍打在山间的绿浪，高空鸟瞰，更添一丝心惊肉跳之感。 只是，在这万物苏醒的浓绿大地，滚动而生动的风，却衬得佘山分外幽深安静，而不似寻常荒野，鸟兽穿梭。 “吼” 突然，一声嘹亮的龙『吟』声划破了天际，风吹叶颤，轻易地打破了整个佘山的静谧。 紧接着，黑暗蠕动，一条漆黑如墨的粗壮蛟龙，自枯木甬道之中呼啸而出，伴着高风阴云，犹如一点墨水，在佘山碧蓝的天空画布之上，点缀出一道浩澜壮阔的画卷。 “神君，请。” 不同于墨『色』蛟龙的高调出场，在佘山顶端的一处古树枝桠上，两道影影错错的身影，自褐『色』树干中，浮现而出。 一抹水蓝，一抹月白，临近看去，正是身着一袭水『色』长衫的李牧鱼，以及躬身而立，站于李牧宇身后的蛇妖云姬。 “结界已经打开了么？” 目光飘远，李牧鱼望着空中飞驰离开的墨『色』蛟龙，语气淡淡地说道。 “回禀神君，佘山地界下的结界已经开启，所有妖族也已经从结界内尽数离开” 还未等云姬说完，龙『吟』之后，便是一阵不太显眼的脚步踢踏声，自枯木甬道处，窸窸窣窣的传了出来。 “哦？这就是你所谓的尽数离开？” 果然，在蛟龙之后，几个明显是吓破了胆的小妖，带着浑身血肉模糊的伤口，一步一颤地，自地界结界内，小心翼翼地向外攀爬，唯恐令空中那条墨『色』凶兽发现一般。 “是妾身思虑不周，请神君责罚。” “不必了，谎话只要不再说第二次就好。” 妙目微垂，在听到李牧鱼的言语之后，云姬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一百年？ 还是，一百五十年？ 在李牧鱼携带琅琊碎片逃往灵州，并履行与云姬之间的心魔誓言之后。弹指一挥的功夫，李牧鱼的变化，足以令任何人惊叹。 也许旁人道“弱水河伯”乃是灵州一等一的天之骄子，但是对于李牧鱼“知根知底”的云姬来讲，李牧鱼的原身，却仅仅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黑鲤鱼罢了。 即便是因仙格，其凡鱼血脉晋升成了寒鲤血脉，可如今的成长，依旧令云姬，心中骇然，且望尘莫及。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云姬轻轻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的挺拔背影，不知为何，一丝苦涩，竟在这一瞥之间，悄然攀上了她的心头。 “我们走。” 见枯木甬道之中的鳞甲类妖族渐渐离去，李牧鱼也不再分心关注，周身起雾，还未等云姬发话，便在一个起身之间，踏着佘山之巅的翠叶，消失在了碧空云霭之中。 “是。” 人影已散，面覆白纱的云姬重新抬起了头，望向了李牧鱼消失的方向。眸光微动，心头的那抹苦涩，在李牧鱼离开的那一刻，越发的浓重起来。 她强时，他弱。 他强时，她却已望尘莫及。 无论是天庭声名鹊起的水神职位，还是敢与佘山老母抗衡算计的修为气魄，即便两人目前都是结丹期修为，但比起之前种种，现在的李牧鱼，再也不是那个在云州黑沙河中，任她打杀的那个小鲤鱼了。 目光忽明忽暗，久久看着渐浓的云霭，云姬忽然摇头苦笑。 颠倒的地位，悬殊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在此刻才成为的定局。 就在李牧鱼初来佘山，断然拒绝云姬以琅琊碎片的秘密，挟求李牧鱼为她盗取佘山老母蛇蛋的那一刻，两人的关系，便早已不再如同从前了。 她一直都觉得，他只是一个幸运的鲤鱼精罢了。实不知，此刻的幸运，在李牧鱼收服仙格的那一刻，就已经悄然注定。 只可惜，那日的云姬，凭她浅薄的见识，根本就无法参透其中的大机缘而已。 “唉” 压下心中的悔意与嫉妒，也扫清脑中不现实的窥想。那个水德仙格，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当日，即便是她强行炼化仙格，那么，所造成的后果，无非只是神魂俱灭而已。 她不清楚，那时仅是一条凡鱼的李牧鱼，是如何在收服仙格的过程中，保持着神魂不灭。但与其去妄自猜测，触其逆鳞，还不如从此别过，斩断百年前，那段不算美好的因果孽缘。 毕竟，她当日将仙格赐予李牧鱼时，只是为了得到神灵之血而已。根本就没有想过，到最后，李牧鱼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而现在，李牧鱼没有拿着此事来报复诛杀她，也单凭之前的仙缘因果罢了。而正是如此，云姬才由衷地感激从前的自己，没有因嫉妒他人的机缘，而痛下杀手，徒增仇怨。 “哗啦啦” 山间的风，拂过佘山遍野的林木，莹莹绿叶，簌簌作响，像极了无垠绿浪，配着山端的氤氲雾气，衬得四季皆春的佘山，更是美如仙境，令人『迷』醉。 “啪嗒” 蝶翅振响，在风吹绿意的林海之间，忽然，数只宝蓝『色』的蝴蝶，忽闪着翅膀，穿过枝条，远远地尾随在从枯木甬道走出的群妖身后。 磷粉散落，一粒一粒，随着山间漫无目的的风，悄然地洒落在群妖身后。 而这一幕，却皆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便是立身于佘山之巅的云姬，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异样 云海，雾洞。 位于佘山顶峰之上的云海层中，一处犹如山顶洞『穴』一般的圆形突起，赫然矗立在云海之间。 而在这由云雾所组成的洞窟之中，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则静静地端坐在雾洞之内。 双目紧闭，两手端膝，左右手各捏着一道繁复的法诀，在此身侧，则是一枚犹如白玉一般的月白『色』鳞片，似真似幻的悬浮在李牧鱼的面前。 只是，白壁生瑕，看似应当灵气盎然的物什，却毫无灵气波动。仿佛已经破损了一般，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的生机。 第二百五十七章 血脉进化（二） “逝水法则，回溯本真。” 唇齿微动，双目豁张，随着法诀繁文自口念出，李牧鱼原本端放于两膝之上的手，犹如飞花穿蝶一般，迅速地结成了一个法印。 紧接着，随着法印结成，自月白色龙鳞之下，花种乍现，随即，一朵猩红色的花苞缓缓绽放，化为彼岸花蕊，将佘山老母的龙鳞依托于花蕊之上，受结界所笼罩。 “滴答——滴答——” 龙鳞自血色结界中缓缓转动，而每转动一分，依托着龙鳞的彼岸花蕊的花瓣便会脱落一瓣。 终于，在龙鳞逆时针旋转到第七圈时，彼岸花的所有花瓣悉数散尽，到最后，化为一缕红烟，随风散于云霭之中。 “这一次，还是只能坚持到七分钟么……” 面色微白，气息也有些紊乱，李牧鱼接回悬浮在空中的龙鳞，眉头不由得轻轻皱起。 “这几日的回溯，似乎对于龙鳞的修复效果，并没有太明显的改善。” 心中微叹，指腹轻轻地摩擦着龙鳞上刺目的杂质，摇了摇头，也没有再继续施展法术，而是张开嘴，直接将龙鳞吞入腹中，闭目合神，以周遭的云雾之气，来恢复着妖丹之中所亏空的法力。 五日前，蛟龙出洞，连带着蛟王域大皇子夺走佘山老母生前秘宝的消息，也在整个灵州之中，不胫而走。甚至，连带着海上其他几州，也陆续收到了风声。 然而，对于蛟王域大皇子夺走秘宝之事，蛟王域的蛟龙王却是第一时间出面对灵州群妖“辟谣”。并声称大皇子，绝对没有夺佘取山任何的东西。 紧接着，在第三日，天庭的星宿老君又自蛟龙王后再次出面，也是与蛟龙王的口径一致，并且也将在灵州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龙鳞”之事，作了一番解释。甚至，两方势力还将已经破损的龙鳞亲自示众，已表事情真相。 当然，对于蛟龙王以及星宿老君这两位元婴期修士的亲自出面澄清，对于灵州大部分的妖族来讲，还是极为有公信力的。 只是，在他们二人亲自出面“澄清之后”，却依旧有一股不大不小的声音，继续在灵州传播。而这股声音的主力，则是从佘山地界之中出来，并差点儿死于蛟王域大皇子手中的那些鳞甲类妖族。 不知为何，凡是从佘山离开的鳞甲类妖族，无不一口咬定大皇子确确实实是带着佘山老母的秘宝离开。 而且，大都是面含戾气，口中赌咒，即便是面对着蛟王域与天庭两方势力的强压，也依然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 起初，灵州各散修妖族皆以为蛟王域大皇子所夺走之物，乃是佘山老母化龙时所凝结而成的龙鳞。可后来，在星宿老君出面辟谣之后，这种想法也就淡了许多。 然而，在事情结束的第五日，那些鳞甲类妖族却是突然对外坦言说道，蛟龙大皇子所夺走之物，根本就不是什么“龙鳞”，而是佘山老母早年所得之宝——一件破损的仙器。 不仅如此，这件仙器还大有名头，持有者不但可以呼风唤雨，甚至还可以控制轮回生死，乃是一件稀世仙宝。而且，据传言所述，这件稀世仙宝，正是云州巨擘——蜀山，所遗失之物。 此事一出，万籁皆惊。刹那间，便在整个灵州之中激起了轩然大波。 甚至，是之前站出来出面澄清的蛟王域以及天庭，对于此事，也是三缄其口，没有再进一步的出声回应。 可恰恰就是这两方势力急转直下的态度，却更令灵州群妖相信了此事的真实性。就连之前保持中立的青丘，以及白虎岭等各方势力，也尽数插手，卷入到这次“抓捕蛟王域大皇子”的行动之中。 “啪嗒——” 幻蝶振翅，随着李牧鱼的召唤，被派发出去的幻魔蝶，也一一忽闪着翅膀，飞回云海雾洞之中。 “看来，消息也已经顺利地传播出去了。” 蝶影盘旋，随着袖口收缩，飞舞在李牧鱼周身的幻魔蝶，也尽数收入到乾坤袖之中。 喧嚣而上的传言，以及越来越离谱的猜测，对于那些自佘山地界中离开的鳞甲类群妖所传出去的消息，其实都是李牧鱼有意在后面推了一把。 那日，大皇子自枯木甬道之中飞驰而出，李牧鱼便利用幻魔蝶，对其身后满怀惧意的鳞甲类妖族，施展了一记小小的“心转之术”。 这种法术类似于幻术，但其效果，却是利用某一种强烈的情绪，从而扭曲或强行修改被施术者识海之中的某一段记忆。 而李牧鱼，则恰恰就是利用了那些被大皇子所虐杀残害的鳞甲类妖族心中的仇恨与恐惧，以幻魔蝶的蜃气与先天幻灵之气的双重影响之下，将这段有关“蛟龙夺宝”的记忆，半真半假的添加到那些鳞甲类群妖的记忆之中。 当然，李牧鱼所选择的施术对象大都是凝体期修为，比起李牧鱼妖丹期修为，要远远低得多。 而李牧鱼挑选这部分妖族作为施术对象的原因，一方面也是因为好操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低阶妖族占据灵州绝大多数的比例。由他们作为消息的喉舌，也有一定的传播便利性的缘由。 “呼——” 长舒一口气，闭目凝神，收回心中杂乱的心思，也不再关注灵州的情况，李牧鱼继续进入到修炼状态之中。 蛟龙夺宝、蜀山仙器……一桩桩，一件件，这些事情若有由有心人联系在一起，必然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尤其是——蜀山中人。 这一次，李牧鱼将蛟王域大皇子之事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不仅是为了令大皇子作引，更是想要将所有人对于“佘山老母”之死的关注，转移到大皇子身上的“秘宝”之上。 若是蜀山中人细细分辨，定能猜出传言中的“仙器”，就是由云姬所盗的琅琊碎片。 这此次，李牧鱼之所以要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故意激怒蜀山，寻衅大皇子。而是李牧鱼从佘山老母口中知晓，她这的“死”，与蜀山，逃不了干系。 第二百五十八章 血脉进化（三） 他人皆道，佘山老母贵为神灵，却学那云州道修，强行逆天改命，与天道争锋，失了神灵的本心。 虽说，妖蛇化龙，震动了整个灵州妖族。但真实的情况却是，佘山老母在修炼数千载之后，忽生化龙征兆而已。 而其特征，其实也只是凝结出了数枚真龙鳞片，比起真正的蜕凡成神，超脱蛇躯，进化为九州第一条真龙的坎坷路途，还有许久的漫长道路要走。 而正因如此，佘山老母在突生化龙征兆之后的横死，更令许多灵州妖族不明其意。 明明是正当进化，顺应顺天进化之路，可为何，在血脉得到晋升的可能之时，佘山老母就突然传出“陨落”的消息呢？ 不但如此，在佘山老母陨落之时，所凝结而成的那几枚龙鳞，也更是被尽数毁坏，无一得到幸免。 对于这种明显就不合常理的事情，很快的，灵州妖修之中便开始流传起了一种新的说法： 据说，佘山老母的原身，乃是这世间最为平常的巴蛇血脉。 不仅跟脚卑微，其血脉更是平庸至极，若非佘山老母早年间曾吞服过灵草妙『药』，否则，她这一生，都不得进阶分毫。 而正因如此，这种一蹴而就的修炼方式，给佘山老母的根基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也使得其跨越数个血脉阶段，以巴蛇之身，强行逆天改命，窥伺真龙之身的做法，引起了天道不满。 从而，被天道惩罚，修为尽毁，寿命尽失，在天道余威之下，不得不夭折于先天亏损的根基之中。 当然，对于这种说法，在李牧鱼起初通过幻魔蝶传讯所知时，只是不以为然，报以一笑了之罢了。 可是，随着这种说法在灵州中传得愈演愈烈，越来越离谱时，李牧鱼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件事情的苗头，正是由灵州中的各方势力共同推进下，强行灌输给灵州之中的那些低阶妖修。 心中涩然，作为天庭之中，为数不多的血脉平庸的神灵，李牧鱼深深地知道，这种说法对于如他这般的妖族修士，所带来的影响是多么巨大的。 这种跟脚低贱，卑贱血脉，不配进化为顶阶血脉的言论，久而久之，就会在灵州那些生而就极为普通的妖修心中，埋下了一颗隐喻的种子。 血脉平庸者，就算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天道的顶端 而天生异种者，则是天道天生的宠儿。 他们生下来，就已经达到了灵州芸芸妖修，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他们，天生就是灵州的领导者他们，天生就是天道之下的天选之人。 而这，也恰恰指向了天庭之中，那些碌碌无为的后天神灵。身为后天，就应当听从于天庭神灵，不得反抗，不得怨恨，更不得“逆天改命”。 因此，对于佘山老母这种“异种”，就应当有这种后果。 身为低等巴蛇血脉，即便是有着天大的好运气，但在跨越血脉桎梏的临门一脚上，佘山老母的低等血脉，终究会被天道所“厌弃”。到最后，落得一个身死道消，引人唏嘘的下场。 而这种结局，也正是灵州各大势力，甚至是天庭，心中最理想的一个下场。 毕竟，在灵州之中，真正的掌权者始终都是各大血脉顶阶的妖族。 无论是青丘，还是蛟王域，即便是天庭帝后，其天生神位，以及在雷霆下所降生的血脉身躯，都是李牧鱼这种“草根”神灵，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就像是李牧鱼体内的仙格，与天生神灵的神籍，也便是天庭那些后天神灵，“永远”都无法通过自身努力，能够达成的神位。 …… 心中忍不住微微叹息，但面对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舆论控制”，就连李牧鱼这种被天庭看好的天生神灵，都无权去干涉的。 甚至，若不是李牧鱼了解实情，连他可能都会被这种所谓的“天道制裁”论所『迷』『惑』。 虽说不会全然相信，但这种疑『惑』的种子，却会在他的求道之心中，悄然扎根。 可以说，传此言论者，其心之毒，简直可诛。 …… 五日前，佘山，古木地界。 “李牧鱼，你可知道本尊因何而陨落？” 此时，蛟王域的大皇子，已经被李牧鱼的心转之术『迷』了心智。 古木瑟瑟，碧瞳幽幽，李牧鱼面对着佘山老母的发问，有着短瞬间的凝噎，但到了嘴边的话，李牧鱼却果断的选择咽了回去。 “晚辈……不知。” 不知？ 看着李牧鱼的表情，再看看身旁静立不动的云姬，佘山老母却是忽然展颜一笑。 “难不成，你以为，本尊也是借着琅琊碎片，假死的吗？” “晚辈……只是猜测……” “又是猜测？但不得不说，你的猜测，也并非全然错误。” 恩？ 听完佘山老母的话，这回轮到李牧鱼忍不住楞了一下。 “本尊这次的陨落，确实是做给旁人看的。但主要的，更是做给蜀山的那些道修看的。” “蜀山道修？” “没错，莫不然，本尊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陨落之事，为的，便是未雨绸缪，引起天庭与各方的注意力罢了。” 佘山老母话语中的信息量极多，再配着佘山老母眼中那抹深藏的怨恨，李牧鱼几乎可以断定，佘山老母这一次的“死”，必然与蜀山有着极大的关系。 “都言云州炼器当道，没想到，本尊这一次，差一点儿就栽在那些人修的手上。” 语气愈发的阴冷，在佘山老母提到蜀山之后的每一个字，都满含杀意。 就连李牧鱼周遭已经渐趋平稳下来的木灵气，因为佘山老母的怨怒，也重新暴动起来。 古木肃杀，枝叶零落，但所幸，只是须臾之间，佘山老母便重新稳住几乎要失控的心神，也同时令李牧鱼即将要捏起的结界法诀，收拢了起来。 “李牧鱼，你这一次要记住，蜀山的那些人修已经盯上了佘山。而本尊的这一次陨落，对于他们来讲，也许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九章 血脉进化（四） 说道此处，佘山老母的眼神不由得淡淡地落在了一旁的云姬身上，可很快地，便又移开了目光。 然而，恰恰就是这淡淡的一瞥，却是令静立在一旁，几乎要失去存在感的云姬，瞬间僵直了身体，而不敢妄动。 直到佘山老母的话头重新转移到了李牧鱼身上，云姬惊颤的心，才堪堪平静了下来。 “看来，云姬已经将她与蜀山之间的仇怨，悉数告诉了佘山老母。只是，在其中隐掉了关于我的那一部分。” 心中暗暗思量，但对于云姬的隐瞒之举，李牧鱼倒是有些诧异。 除却心魔誓言的约束之外，李牧鱼只能将原因，归拢到云姬不想暴露她曾经觊觎佘山老母蛇卵之事上，不然，凭着他对云姬的了解，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蜀山的那些人修，应该还在佘山周围窥探。琅琊碎片他们一日不拿回来，那么，佘山便永无安宁之日。所以，这一次，本尊想要你为我去做一件事情。” 原本有些出神的李牧鱼，在听到佘山老母的话，面上虽没有做出表情，但心中却是大皱。 “不知除了守护佘山之外，前辈还想要晚辈去做什么？” 躬身作揖，即便李牧鱼在礼数方面毫无差池，但语气中的推脱，依然被佘山老母轻易地听了出来。 心中虽然知晓李牧鱼的态度，但佘山老母看着李牧鱼恍似人修的做派，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按下心中没由来升起的厌烦，语气淡然的说道： “本尊要你做事，就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只要你能引开那些人修的注意，那么，在事成之后，无论你要什么，本尊都会依约兑现与你。” 语气虽然淡泊，但话中的意思，却是连一旁的云姬，都被惊动了。 佘山老母，一个半只脚跨入化神期的顶级修士，却能对一个结丹期修士立下如此豪言，可见，佘山老母对于此事的重视，以及，她的势在必得。 一旦李牧鱼真的办成，那么，在佘山老母转生成功之后，李牧鱼完全可以凭着这份承诺，得到佘山老母的一个巨大人情。而佘山老母为了偿还这份因果，也会满足李牧鱼“任何”的愿望。 “如何？本尊的条件，你可还算满意？” 气氛又变得极为安静，可不同于之前，无论是佘山老母，还是一旁的云姬，皆是一副笃定的模样看着李牧鱼。仿佛，他们已经认准了李牧鱼绝对不会拒绝一般，只等着李牧鱼自动请缨，为她们的计划，当那个“饵”。 “前辈——” 恩？ 依然是那副礼数尽施的模样，每一个动作，都像极了云州人修那般的刻板，丝毫没有一个妖，应有的样子。 “这次的要求，请恕晚辈，无法从命。” “你说什么？” “晚辈答应前辈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守护佘山。而旁的因果，晚辈不愿沾染，也不想沾染。” 铿锵有力，李牧鱼这次的态度，不再像第一次拒绝那般的退让。 语气坚毅，态度直白，但面上，却是极为坦然，仿佛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般。 “李牧鱼，本尊劝你，还是识时务的要好。难不成，你还想用你之前那套，不想与天庭扯上关系的说辞，来搪塞本尊么？” 佘山老母的语气再次转冷，但这一次，却不似最开始那般带着杀意。虽说是要求，但这一次的态度，在李牧鱼严重，倒更像是不得不低头的请求。 “晚辈修行多年，修为虽有小成，但晚辈却是有自知之明。不贪、不让、不夺，一直是晚辈修行路上的准则，而且，晚辈也绝对不会允许，因一些小利，就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即便是前辈要求，晚辈也恕难从命。” 看似解释，其实就是直白坦荡的拒绝。无论是所谓的修行准则，还是不贪图小利，这些听似“虚伪至极”的标签，可谓说是极为人性化。 当年，天庭学了云州昆仑那一套虚伪的礼节廉耻，可在妖的骨子里，那份物竞天择，以强为尊的森林守则，始终都没有变过。当然，这种准则也意味着恃强凌弱，贪小怕死，妖的劣根与恶性，与人族那套虚伪至极的标杆掺杂在一起，显得极为不伦不类。 可是—— 佘山老母看着面前的李牧鱼，看着他那副看似顺从，却毫不配合的模样，却让佘山老母，第一次认清到李牧鱼身上这份既矛盾，又真实的特征。 明明是像人修那般的虚伪多礼，但内心的说辞，却是直白到近乎于冷血，亦如他们蛇族一般，生性冷硬而不懂曲折。 想到此处，佘山老母的心头莫名一阴，似是回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面上的表情，不由得往下一沉。 “是啊，蛇的血，天生就是冷的，就算再怎么捂，那血，终究就暖不了。” 亦如妖性，亦如人性，那种藏在种族骨子里的血性，就算是再怎么改，终究只是邯郸学步，不会有任何后天的转变可言。 心中有些泠然，佘山老母看向李牧鱼的眼中，忽然多了些许言不清的东西。虽说心中依然不喜，但那种“不似妖族”的排斥感，却渐渐消失了许多。 第二百六十章 血脉进化（五） 曾经的李牧鱼，是人。 而如今的李牧鱼，是妖。 虽说蕴含仙格，封了神位，但灵州神灵，在其他州的眼中，其实就是自立牌坊而已。 即便是受到天道庇护的天生神灵，但在大部分神灵之中，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除却自己，那便是为了偿还天道恩赐下来的那份因果罢了。 什么护佑信众，筹集功德。这听似大无畏的神道之举，其实也是所有神灵在被刻意引导之下，所寻得的求道之法而已。而天庭，在广大神灵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引导，维护，守序。 天生就是野兽，而修炼成妖者，也只是蒙了天道恩惠，恰巧通了智而已。而神灵，便是这群通了智的妖中，最幸运的那一批；天生神灵，更是如此。 “呼——” 周遭的气氛有些压抑，风吹叶动，木气喷薄，察觉到佘山老母变幻莫测的脸『色』，虽然已经拒绝，但李牧鱼依然不想再说其他的话，来继续来刺激佘山老母。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李牧鱼的错觉，虽说他与佘山老母之间的关系依然是互相利用的成分居多，可是，从两人之间最开始的排斥感，到现在，竟不似那般的强烈了。 无论是杀机毕『露』，还是联手合作，佘山老母对于李牧鱼的态度，始终说不上是好。 起初，李牧鱼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天庭中人，这个身份天生就受到佘山老母的不喜。可有到了后面的谈话，李牧鱼却隐隐发觉，佘山老母对他的态度并不是简单的不喜，而是同时夹杂着提防，审视，以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排他感。 甚至，李牧鱼还一度以为，佘山老母在最开始，其实根本就是在怀疑他不是什么天庭神灵，而且，还很有可能是来自蜀山的『奸』细。 到后来，若不是李牧鱼点破了琅琊碎片之秘，并且，还以水德神袍示人。否则，佘山老母根本不会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他，并且，还肯与他做那利益交换。 心中暗自思虑，依李牧鱼看来，佘山老母之前所言“被蜀山陷害”之事，很可能就是蜀山之人刻意乔装进入佘山，并借此机会将佘山老母打伤。从而使得佘山老母，不得不尽早借助琅琊碎片转生，除了净化血脉之外，便是为了躲避蜀山的下一轮的袭击。 天马行空的猜测，不断地在李牧鱼心中打着鼓。只是，任他猜了这么多，也绝对想不到佘山老母最开始对他的防备，是源自于他的行径太不像一个“妖”了。 只是，到后面的坦诚与直白，虽说是拒绝了佘山老母的要求，但这份“不怕死”的随『性』而为，虽令人恼怒，但李牧鱼身上那份拘谨得有些过分的虚伪行径，倒在佘山老母的心中淡化了许多。 其实，李牧鱼起初，确实是一个人。而且，他还是一个换了芯儿的地球人。 只是，若是算起他在地球为人的日子，说到底，也才二十多年罢了。而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漫天神魔的修仙世界，他却是已经足足呆了一百六十多年。 掐指一算，在这个世界所呆的日子，比起地球的“人生”而言，足有八倍之多。甚至，在未来，这个时间的还会更加的长。 到底是当妖的时间太久，还是修炼的时间太长？在两个世界中无缝衔接的过了这么久，李牧鱼的骨子里，早已经深深地烙印上了这个世界的印记。 无论是出生时的云州，还是后来的灵州天庭，在这一百六十多年的时间里，李牧鱼的那套地球三观，早已经物是人非。 而作为替换的，便是修真世界中，以强为尊，弱肉强食的“铁血法则”。只是，这套“铁血法则”，却并非等同于野兽所奉行的“森林法则”。 这套法则，属于妖，也属于神，其本质，也是内含于九州修仙文明的修真体系罢了。 在这一百六十年的冲击与消磨之下，从前的“李牧鱼”早已经死了。而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生于云州，为了求生，而不择手段的鲤鱼精——李牧鱼而已。 “罢了。” 久默不语，就在二人僵持了许久之后，佘山老母忽然朝着李牧鱼莫名一笑。 “既然你不愿承这份情，那么，本尊也没有必要强迫与你。” 轻身而起，在言罢之后，佘山老母的魂身，便重新飞回到古树之上，踏着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李牧鱼。 “你虽说不想卷入蜀山的是非之中，可是，在你应下守护佘山的诺言之时，这份因果，你便已经承了下来。愿与不愿，也由不得你了。” 言之凿凿，面含戏谑。只是李牧鱼在听到佘山老母的话，却始终没有变『色』，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回道： “守护佘山，是晚辈甘愿为之，所求的，也是为了偿还前辈赠与龙鳞的因果而已。” “哼！” 在听到李牧鱼的回答之后，佘山老母嘴边的笑意也骤然收敛。 瞳光微凝，双眼微眯，看了李牧鱼许久，最终，佘山老母只是冷哼一声，也并未继续规劝。而是转过头，讲她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了一旁昏睡不醒的大皇子身上。 …… 七日之后。 蛟王域大皇子夺走佘山老母秘宝之事，已经在整个灵州之中传得沸沸扬扬。终于，在第七日，在灵州外海之中所爆发的一场短暂战役，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龙『吟』震天，剑破沧海，飞剑『乱』舞的残暴打法，被海域中的大小水妖尽收眼底。 而以剑御敌的攻伐之势在灵州妖族之中，实属罕见。因此，通过种种迹象可以断定，与大皇子交手之人，必然是他州人修。并且，还是一个专门以剑御敌的修士。 …… “肯定是蜀山中人来找蛟王域的麻烦来了！” 泗水城，修真坊市。 关于大皇子在外海被袭，带伤逃跑的消息，已经成为许多大大小小的妖族所讨论的一个焦点话题。 而其中，大皇子到底夺走的宝物为何，也是许多妖族所关心的一个热门重点。 法、侣、财、地，在这其中，“财”之一字，一向都是大部分散修终生所求的必须之物。 尤其是在灵州，对于那些天生就对炼器不甚敏感的妖族，若是能够拥有一件“仙器”，那对于求道之路的助益可谓极大。 第二百六十一章 血脉进化（六） 嘤嘤嗡嗡的谈论声，不断自泗水城坊市中个各个角落中传来。 或贪婪，或不忿，或幸灾乐祸，对于蛟王域大皇子的遭遇，大部分妖族的态度都极为消极，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在往常来讲，人修侵害妖修，这种事情在灵州来讲，无论是谁占理，到最后，被谴责打击的永远都只是人修罢了。有些路见不平的，直接就帮着妖修去围剿人修，待人修死后，还要将其尸首瓜分，血腥吞噬。 可是，针对近日的事情，很多妖族的态度却与往常截然不同。而究其原因，却并非是孰对孰错，又或者贪图其宝的立场问题。 而是，大皇子所“夺取”宝物的前身主人，并非是人修，也并非是等闲妖修，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 灵州妖族势力繁杂，势力盘踞，可是天庭，才是在这诸多势力中，唯一占据绝对性地位的超然组织。 而作为这超然组织中，被细分出来的各方神灵，他们的地位，在灵州广大妖族的心中，早已被不自觉地抬高。 天庭与神灵，与其说是树与叶的关系，还不如说，天庭能拥有如此超然地位，大部分的原因还要归功于天庭中的天生神灵。 神灵遵循天道，从而守护苍生；而信众受神灵保护，授功德于神灵。 在这一取一予之间，神灵的存在，本身便已经得到了许多信众的信任。而神灵对于天庭的拥护，更是促使天庭受到广大信众的拥戴。 千年的磨合，万年的守护，神灵对于灵州所作的贡献，早已无法用咫尺来丈量。 即便，佘山老母是一个主动出走于天庭的天生神灵，但她为佘山蛇族所行的功德，早已使得她的地位与天庭的天生神灵一般超然。甚至，身为“草根”出身的佘山老母，其地位还要有过之而不及。 因此，蛟王域大皇子不顾神威，将手强行伸到佘山老母陨落之地，并夺其生前之宝。此种行径，便使得大皇子成为灵州妖族的眼中的获罪之人。即便是被人修抓捕，也无法令广大受恩于神灵的妖族，站在他那一方。 对于大皇子的声讨声，已经愈演愈烈。当然，大部分作出声讨言论的，或多或少也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原因存在。 毕竟，对于大部分生于底层的妖修而言，即便他们对于神灵的好感再怎么强烈，可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那再多的恩情，也终将付诸东流。 更何况，在此之前，也有许多鳞甲类妖族打着与蛟王域大皇子一样的注意，欲夺取传言之中，佘山老母生前所藏挚宝。所以，即便是有再多人站在“佘山”的那一方，但依然有一些妖修，也打着螳螂捕蝉的主意，妄想抓捕蛟王域大皇子，一争其宝。 “呼——” 气温转凉，风声渐密，如水的夜色终于盖过了白日的嘈杂。只是，暗潮汹涌，群妖伺动，尤其是云州蜀山卷入其中，更使得事情的风向，越来越捉摸不透。 …… “回禀真君，方圆千里之内，都未发现那个孽畜的踪迹。” 灵州外海的一座孤岛上空，两个足踏飞剑的模糊人影，正随着拍打在孤岛海滩上的潮声，不断的起落着。 而离近看去，玄色长衫猎猎作响，一位长须墨发的中旬男子，刀锋般刚毅的脸庞仿佛透着一股凛冽的剑气，正气息泛冷，双目含怒地立于一旁，朝着边上的人影，躬着身，极为恭敬地回复着搜寻的情况。 “哦？那你确定，你真的有击伤到它么？” “千真万确，弟子白日里与那孽畜交战，已伤及那孽畜真身。若非不备，弟子也不会让那孽畜在眼皮子底下逃走。受如此重伤，除非是有旁人相助，否则，那孽畜是绝对逃不出这片外海的！” 语气愈发的冰冷，那满腔的杀意，更是连藏也藏不住。直到海风愈烈，戮剑真人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向面前之人，低声告罪。 “晚辈方才失言，请真君原谅。” 月色朦胧，白影绰绰，仿佛有数千道剑影环绕于身侧，剑气转实，却又似海风环绕，令人无法真切地看清这剑芒之中，所立之人的轮廓。 而这位被戮剑真人恭敬地换作真君的人影，却正是蜀山出了名的剑痴之一——藏剑真君。 藏剑真君，其修之剑，乃是蜀山之中，极为盛名的守剑之道。与戮剑真人以杀为道的手段相比，藏剑真君的剑，更在于防守。 而精通此道的剑修，也往往被灵州妖修称之为——玄武的王八盖子。 顾名思义，此剑道修行至高深之处，其防御能力，堪比神兽玄武的龟壳，旁人根本难以攻破。 当然，守剑的攻击力，比起杀剑而言，要逊色许多。但行起杀戮之事，却是不分伯仲。 “道心有瑕，杀机泄露。琅琊碎片是你的劫，能不能度过去，还要由你自己。而且，此地也并非蜀山人界，你也不用特意行那虚礼。” 月光朦胧，潮声澎湃，藏剑真君的话，却似那淌过心间的海水，令胸含怒火的戮剑真人，心中骤然一凛。 抬眼看去，入目的，只是一片看不清的白色剑影，却在陡然之间，令被心魔折磨数年的戮剑真人，静了下来。 “弟子……多谢真君教诲。” “无妨。” 剑影翩翩，见戮剑真人反应如常，藏剑真君便驾驭剑光，向身下的孤岛飞去。而见此，戮剑真人也是抿了抿嘴，朝身后掷下一枚阵盘，设下结界，便随着藏剑真君，遁入孤独深处。 …… 一百五十年前，正是戮剑真人踏入结丹期的那一年。 骨龄不满七十，却以鳌头之势，凭着杀剑一道，一举拿下那年蜀山大比的冠军，着实名气大盛。 再到后来，分得洞府，招收弟子，而在其中，他更是收得一枚在杀剑一道上天赋极盛的弟子。 本以为，人才凋零的杀剑一道，终会在他手中大放异彩。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耗，却将戮剑真人的所有骄傲，尽数碾碎。 第二百六十二章 血脉进化（七） 琅琊仙玉，其状似叶，乃蜀山仙门之中，一等一的仙宝。论其排名，甚至还要在蜀山另一个大名鼎鼎的仙宝——乾坤镜之上。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蜀山得此仙宝，无论是云州道修，还是他州的魔门妖族，琅琊仙玉的宝名，早已令各方势力觊觎至极。 终于，在千年之前的人、妖、魔三族的旷世大战中，蜀山琅琊仙玉，终究被击毁了。 琅琊玉毁，蜀山动荡。 凭着蜀山举派之力，琅琊仙玉在被彻底毁坏之前，堪堪保住了其中的五分之一。 而另外的五分之四，则化为犹如星辰般浩瀚的仙玉碎片，状似流星一般，散落于九州各地之中。 在此之后，战争虽然平息。但是，一向稳居九州第一大派的侠道蜀山，却是元气大损。从而促使云州之中的另一大派——昆仑，一跃直上，力压蜀山成为云州第一大仙门。 不但如此，冀州魔道、青州佛门、灵州妖族在三界混战的大洗牌中，直接跳出了云州的压制范围之内。 甚至，在此之中，灵州天庭因在战后积极梳理恢复灵州生机，得到天道眷顾，竟凭此一跃而上，直接成为九州一方巨擘，牢牢地盘踞着灵州及其周边海域。 只是，因为天生神灵诞生困难的限制，使得天庭始终无法彻底占领整个灵州。但又因着天庭在灵州之中的威信，使得天庭在灵州妖族的心中，占据着极为超然的地位。 寻寻觅觅，跨越山河，将琅琊仙玉复原，就是所有蜀山中人毕生的心愿。 而在戮剑真人的门下之中，正是那个在杀剑一途上天赋异禀的弟子，竟凭着逆天的机缘，在一个修仙坊市的小摊之上，发现了一枚琅琊碎片。 就在所有人慨叹其机缘的时候，戮剑真人的这个弟子，竟平白无故的卷入到一场蜀山人妖孽缘的余威之中。并且，还因此无辜的丢了性命。甚至，到最后，连同身上的那枚琅琊碎片，也被那条害其殒命的蛇妖所夺。 泼天的祸事，令人肝苦的余灾。 戮剑真人那最宝贵的弟子，竟被一条凝体期的蛇妖残忍杀害。不仅如此，那个协同蛇妖逃跑，并与蛇妖相恋的蜀山弟子，竟然也是他门下之人。 羞辱、愤恨、寒心，种种犹如心魔一般的负面情绪，将戮剑真人牢牢缠住。也使得戮剑真人从未遇到过阻碍的杀剑之道，在平生第一次，滋生了魔障。并使得名盛一时的戮剑真人，修为从此停滞不前。 七十岁便结丹的他，足足又耗费了二百五十年的时间，修为依旧没有任何的进展。 终于，在一百五十年前，戮剑真人以寻找琅琊碎片的名义，恳求蜀山掌门开启乾坤镜。 在“照天地于无形”的乾坤镜帮助下，终于，那条被戮剑真人“苦苦寻找”的蛇妖，在云州黑沙河中现了形。 …… 那是一场碾压性的战斗，没有耗费什么功夫，那条被戮剑真人苦寻许久的蛇妖，终归在黑沙河中被斩杀。 只是，因蛇妖的鱼死网破，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使得结丹初期的戮剑真人，竟被那蛇妖吞食爆灵丹后的自爆行为所伤。 那一战，是戮剑真人在修为停滞了足足二百五十年后，最解气的一场战斗。 不但化解了心头魔障，而且，久滞不前的结丹初期修为，竟直接厚积薄发，晋升到了结丹期后期。 只是，蛇妖虽“死”，但那枚琅琊碎片，却始终是没有找回来。 而对比耿耿于怀的戮剑真人，在六十年之后，再次以寻觅琅琊碎片为由，开启了乾坤镜，回溯过往，以蛇妖过去的行径之中，找寻那枚琅琊碎片的踪迹。 可是，乾坤镜所给出的讯息表明，那条本应被戮剑真人“斩杀”掉的蛇妖，压根就没死。而且，乾坤镜所指向的方向，还是群妖汇聚的灵州。这个结果，使得已经消除了魔障的戮剑真人，再一次无法抑制地狂动了杀心。 修杀剑者，杀心不止。 本应该在六十年前就应该肃清的杀孽，却在今日，狠狠地打了戮剑真人的脸。 蛇妖不但没死成，而且还带着琅琊碎片，潜逃到了连乾坤镜都无法找出真身的灵州。 魔障又起，杀念再生。 这不但是因为百年前的杀徒之仇，也因为修杀剑者，天生就要承受的杀孽魔障。 魔障一日不除，道心一日不净；斩清世间妖魔，除尽心中魍魉。 戮剑真人与那蛇妖，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 “呼——” 灵州外海的夜色，已经越来越深。而孤岛外吹来的海风，却是越来越盛。犹如戮剑真人心中的杀念，即便过了数百年，却依然是那般的强烈。即便是藏剑真君的劝告，仍旧被戮剑真人回忆中的心头魔障，给尽数淹没。 “今日便在此歇息一日。” 藏剑真人的话，自呼啸的海风的传来。而闻言，戮剑真人却只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海风依旧在吹，而端坐在礁石之上的藏剑真君，却渐渐没了声响。 戮剑真人独自放置好了防护阵法，便看到天空中渐布的阴云。由此可见，再过不久，外海的天，怕是要变了。 尤其是海上的阴雨天，除了个别擅修水道的修士之外，像蜀山这般的陆上剑修，即便是元婴期，也不敢擅自横渡。更何况，戮剑真人还只是一个结丹后期而已。 “轰隆隆——” 电光划过，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闷雷声。 看着孤岛外逐渐翻腾的海水，戮剑真人继续布置防御阵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 佘山之巅，云海雾洞。 李牧鱼依然保持着盘膝端坐的姿势，而口鼻之间，却随着周遭的云雾之气不断地律动，以吸收云海精华。 终于，在经过整整一天的修整后，原本回溯龙鳞时所耗费的法力，被全数补满。只是，在龙鳞温养于丹田中时，李牧鱼却发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佘山老母予他的那枚龙鳞之中，并非是纯粹的真龙血脉，而是混杂着低等巴蛇血脉的“龙蛇之鳞”。 第二百六十三章 血脉进化（八） 巴蛇化龙，逆转天命。 若成，则龙破九霄，逍遥于世界；惜败，则身入泥泞，此生不复改命机缘。 而令李牧鱼没有想到的是，这因化龙冲破血脉禁锢而轰动整个灵州的佘山老母，竟然只是一个“冒牌货”。可是，又与其说佘山老母的化龙之举全是假的，还不如说，佘山老母此次的化龙，可以说是“失败”了。 但这失败，却又不能说是全败。因为，佘山老母在逆天进化的过程之中，只是取了一个折中之法。可偏偏就是这种法子，令原本精纯的真龙血脉不再精纯，并掺杂了大量的原身之血，即巴蛇血脉。 从而，别扭的“龙蛇鳞片”便依此诞生。也既而，解了李牧鱼心中关于所谓“龙鳞”的一个疑惑： 异种化龙，九死一生。即便成功，依照异种血脉之中极为稀少的真龙血脉，本不应该诞生如此多的“龙鳞”。 可是，佘山老母却是一反常理，不但凝结出了“龙鳞”，而且，其数量还多到可以向外分发。究其原因，就是因“巴蛇多产”的缘故，连同本就稀薄的血脉，也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凝结极多。 目光微凝，李牧鱼将“龙鳞”重新从丹田之中吐出，而这一次，一直盘旋于心头的许多疑惑，随着“龙鳞”之秘的解开，也尽数勘破。 李牧鱼终于知道了，为何，佘山老母“陨落”原因虽是疑点颇多，可灵州绝大多数得到“龙鳞”的势力，却十分反常的充耳不闻。 甚至，对于佘山老母进化的缘由，也变得漠不关心。而关于这些，李牧鱼深知，定然是那些得到佘山老母“龙鳞”的势力，也早已勘破了其中血脉的混杂。因此，比起珍贵异常的真龙鳞片，“龙蛇之鳞”对于各方势力的吸引了，可谓是极小的。 甚至，比起鸡肋还有所不如。 血脉等级，一向是所有妖族所尊崇的唯一标准。即便实力不如，但低等血脉的妖族，见到高等血脉妖族的幼崽，都要俯首帖耳。因此，提升血脉等级，便是灵州之中绝大多数的妖修，一生都为之奋斗的唯一目标。 就像青丘三尾妖狐，她们一生的目标，就是九尾；而飞鸟家禽，它们的终极梦想，更是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朱雀凤凰。 而龙蛇鳞片，这种血脉不干不净东西，是绝大多数妖族都极为不齿之物。即便是对于鳞甲类水族妖修而言，也只有空瞧的份儿。 就如一只蜥蜴精得到了这样东西，还能让他嫁接蛇血，搞个变异不成？ 所以，当初佘山老母如此干脆利落地将龙鳞交予李牧鱼，其中安的心思，也定然是料想到李牧鱼这条小鲤鱼精，压根就逃不出那老蛇妖的手掌心。 而且有了心魔誓言的约束，得了“龙鳞”的李牧鱼也只能够乖乖地履行诺言，到最后，得便宜的，还是佘山老母一人罢了。 心中冷笑，即便看穿了佘山老母的把戏，但李牧鱼，依然没有任何的气馁。 他是鱼，而佘山老母是蛇，即使二者的祖辈都曾有过化龙的例子。但是，鱼和蛇，终究不能类比到一处去。所以，这“龙蛇鳞片”，李牧鱼断断是不可能用来进化自身的寒鲤血脉的。 只是，佘山老母不知，李牧鱼当初那般死咬着一枚破损的“龙鳞”不放，并非是因为李牧鱼有着什么能修复残物的绝技。而是，在李牧鱼的手中，有着“逝水法则”这种本不该属于此界的神术。 逝水，逝水，其逆天之处，便在于可将本以逝去的河水，重新化为逝前之河。若以通俗之语来讲，那便就是——倒流时间。 他的法则，可以逆转一切事物此时的形态。 换而言之，逝水法则的能力，就是让李牧鱼手中的这枚“龙蛇之鳞”，复原到其最原始的模样。 为何说佘山老母的化龙之举，只失败了一半？ 说来佘山老母此人，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物。她敢赌，而且她所设下的赌局，往往都是只赢不输。而其缘由，就是佘山老母的所有行径看似乖张冒险，实则，却全然按照自身所掌控的方向发展，无一例外。 而这一次，佘山老母震动灵州的“化龙”，其实根本就不是纯粹的化龙，而是，一场依托于逆转天道前提下的大规模进化。并且，佘山老母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将体内的巴蛇血脉，进化成为堪比蛟龙的龙蛇血脉而已。 想到此处，李牧鱼不由得为此时正拼死拼活地为佘山老母卖命的大皇子感到一阵唏嘘。 当日，佘山老母胁迫大皇子当众立下两个后果极为严重的心魔誓言： 一则，便是令大皇子对于他与佘山老母之间的交易，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二则，就是在此期间，不得回到蛟王域，以及天庭。 当时，李牧鱼还以为佘山老母是怕其他势力插手此事，所以才会有此誓言。到现在，李牧鱼终于明白，佘山老母给大皇子画下的大饼，根本就是假的。 而她的顾忌，就是怕这张在事成之后为大皇子提升血脉的饼，被知晓“龙蛇鳞片”事情的外人，戳破罢了。 可以说，这一招当真是极高。 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李牧鱼并不打算说给大皇子，也不想将他与佘山老母之间的交易，告知给任何人。 佘山老母以自折化龙机缘为基，强行将一身的巴蛇血脉，进化成了龙蛇血脉。而李牧鱼此时要做的，就是要以逝水法则化腐朽为神奇的逆天功能，将手中的“龙蛇之鳞”，重新逆转为被蛇血沾染的前一刻。 此招，很险。 若是失败，李牧鱼很可能会被龙血诞生时所引来的天劫，强行击灭。可是，身为寒鲤血脉的他，又不得不赌。 他赌，以他毕生的修为，可以扛过手中这枚，仅凭被强行分割后的稀薄龙血所引来的劫气。 若是赌赢，那他，就可以彻底地告别自己的低等血脉，而迎来自身的第二次进化。 若是赌输，那么…… 李牧鱼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狠厉。 “我只能够赢！” 第二百六十四章 血脉进化（九） “哗啦——” 海上的风雨来时很疾，可去的，也仅是恍然之间。 潮涨潮落，在朝阳初升的那一刻，雪白的浪花便漫过孤岛沙滩，只是，在浪花更近一步的时候，所有的泡沫，尽数被遮挡在礁石后的那一层如水波般透明的结界之外。 “嗖——” 就在海上的日头越来越亮的时候，一道亮白色的剑光携浪而至，裹着灿金色的朝阳，显得极为生机勃勃。 只是，裹挟在金色朝阳中的踏剑之人，脸色却不似雨后海面那般的平静，反而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 “还是没有找到么？” 在戮剑真人刚落地时，一声缥缈的声音便自孤岛深处传来。凝神望去，剑影婆娑，一个仿佛是笼罩在剑雾之中的虚影，正悬浮于岛树之间，汲取东方紫气。 “回禀真君，弟子已经寻遍了外海各个角落，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孽畜的踪迹。” 语气有些僵硬，但戮剑真人面对藏剑真君说话的态度，依旧是极为恭敬。只是那份被心魔所折煞的灰暗之气，始终影影绰绰的笼罩在戮剑真人的眉间，随着时间逝去，愈发往劫气方向转变。 “看来，是不能再拖了。” 藏剑真君暗暗为戮剑真人占了一卦，但其结果，却并未点破。只是心中也有些着急，毕竟，戮剑真人并非是一个普通的蜀山弟子，而是一个在杀剑一道上百年难遇的顶尖人才。 为了杀剑一道的发展，也为蜀山弟子的周全，藏剑真君也不得不出山，来亲自料理面前弟子的劫难了。 “那条蛟龙只是一个结丹期的妖修罢了，而且还被打伤，若凭他自己，是绝对无法逃出这片外海。” 恩？ 听到藏剑真君的话，戮剑真人的眉头豁然一皱，仿佛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真君的意思是……那个孽畜，是被他人所救？” “你与他斗法时，可曾见他用过什么道门法器没有？” 没有急着回答戮剑真人的疑惑，藏剑真君反而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异宝？ 眉头再次皱起，旋即，戮剑真人只是笃定地摇了摇头： “灵州妖族本不善于炼器，尤其是蛟王域那些以肉身为傲的妖族，更是不屑于使用我们道修的法器。所以，在弟子与那孽畜斗法时，并未见过他使用什么道门法器……真君，您难道是认为，那个孽畜是凭借符宝遁离此处的吗？” “本尊确实有这方面的猜测，但细细想来，可能性并不太大。” “那么……真君，那孽畜若不是凭自己的本事逃走的，那定然是有旁人插手！且弟子与那孽畜斗法时，也没有避着旁人，说不定，蛟王域那老儿就借着空隙，将人救走了！” 再次摇了摇头，看着面含煞气的戮剑真人，藏剑真君的脸色愈发的凝重。他也没有再绕弯的心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点出了蛟王域与天庭之间的关系。 “真君，您的意思是……是天庭……” “天庭一向护短，而且，距蜀山暗部调查，那夺走琅琊碎片的小蛟龙，同时也是天庭的一个水官。” 居然是天庭…… 听到藏剑真君的分析，戮剑真人的面色陡然一颓。 若是蛟王域插手，单凭着他与元婴期的藏剑真君，定然不惧。可是，若是天庭那帮爱护短的神灵插手，那么，想要从他们手中要人，其难度，可谓是蜀道之难。 比起戮剑真人变幻莫测的脸色，藏剑真君的脸色，却要淡定得多。 “天庭中人一向不喜闲事，尤其是天庭的掌权者，更是如此。且蜀山与天庭在近千年之中，也并无太大摩擦。若仅是要回琅琊碎片，而不伤旁人，并非没有可能。” “是。” 藏剑真君的话，虽是实言，但戮剑真人心中的怨气，却始终没有消褪。 戮剑真人之所以对那条蛟龙如此的穷追不舍，一方面是想要夺回琅琊碎片，归还蜀山；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却是想通过大皇子的口，了解云姬的去向。 当年，他夜探佘山，但还未跨越结界雷池，就差点儿被佘山老母抓住，险些致死，根本无法探查那妖女的踪迹。 而又在前几个月，如果不是赶在佘山老母化龙虚弱之迹，他通知蜀山藏剑真君悄然至此，并以雷霆之势，打伤了佘山老母。若不然，也不会再出现之后的那些事情。 只是，佘山老母突然的陨落，却打乱了戮剑真人所有的计划。 佘山不但成为了灵州的焦点，使他无法再擅自探寻，也使他彻底地断了关于云姬的线索。但是，线索虽断，可戮剑真人依然觉得，那条蛇妖定然窝藏在佘山之中。 那日，云姬以妖丹自爆，断其生机。除非夺舍，否则，戮剑真人根本无法想象，云姬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幸存至今。 “走。” 郁结的想法越积越多，就在戮剑真人即将再次陷入到自己的牛角尖时，一阵如山玉敲石般的声音，骤然将他从魔障之中拉了回来。 “嗖——” 还未来得及道谢，藏剑真君直接驾驭脚下飞剑，化为一道虹光，消失在孤岛的上空之中。 而见此，戮剑真人也不敢怠慢，法诀迅速捏起，收回了布置在周遭的阵盘，也随着空中越来越小的剑光，飞速遁去。而飞遁的方向，正是灵州九重云霄，天庭的所在之地。 …… 极西之地，弱水域。 “啪嗒——” 宝蓝色的蝶影，翩然而至，自初生的晨曦之中，摇摇摆摆，飞进了弱水域外的那层浓雾结界之中。 “呼——” 就在幻魔蝶刚刚飞入到弱水域的范围之内时，弱水河畔，花枝摇曳，随着幻魔蝶落在了彼岸花猩红色的花蕊之上时，一道窈窕的影子，自花丛之中，飘然出现。 “神君终于有消息了！” 感受到幻魔蝶身上熟悉的气息，孟七的心，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虽说她本身也是一个神灵，但这偌大的弱水域，把持的人，终究还是李牧鱼。 李牧鱼作为弱水域的守护者，一日不出现，那么，孟七这个作为依附者的神灵，心中始终会感到难安。 第二百六十五章 血脉进化（十） “三十年！” 弱水河伯居然要离开弱水域，整整三十年！？ 当孟七将幻魔蝶所传递的讯息再次确认无误之后，她那颗苦苦等待的心，不由得开始慌了起来。 “若是神君这三十年都在他处游历，那半妖城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该如何向神君交代……” 啪嗒—— 待传递完消息之后，幻魔蝶并未向往常那般飞回培蝶室，而是重新忽闪着翅膀，穿过迷雾，离开了弱水域的范围之内。 虽说孟七担心半妖城出现差池，但经过数十年的改造，如今的半妖城，早已经今非昔比。 甚至是半妖城中那些原本孱弱的半妖，在李牧鱼认真地普及了修炼之法后，也开始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即便没有了幻魔蝶的帮助，那些半妖也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些“可怜虫”。 只是，李牧鱼这一次的唐突离开，那么，可以压制住半妖体内妖气的神赐术，是无法再继续施展了。这对于那些出生于这三十年内的小半妖，很有可能会因无法压制住体内的妖气，而幼年陨落。 所以，李牧鱼这一次传达给孟七的消息，除了三十年内无法再回到弱水域之外，便是嘱咐孟七，令她早日率领半妖城内的所有半妖，建立好李牧鱼之前所构思的好的传声阵法——通讯阵。 而在他建立完这个阵法之后，他就可以轻易地做到在数千里之外，传讯留音。同时，也能借着阵法，隔空施展神赐之术。即便效果不如当面施展，但至少可以稳定住新生半妖体内的妖气。 “罢了，既然这一次神君能够信任我，那么，我便绝对不能失信于神君。” 收回了心中杂乱的思绪，对于李牧鱼所传之事，她也没有擅自传达给半妖城的老城主——金鳞。反而紧锁迷雾结界，并将彼岸花香尽数收拢，不留一丝弥散在外。 这一次，李牧鱼既然将弱水域全盘交给了孟七，那么，在李牧鱼没有回来的这段日子里，孟七也不再打算以彼岸花香吸引灵州阴魂？而是选择暂时牺牲自己的神职与功德，来守护弱水域的安全。 “呼——” 河风轻盈，沿着蔚蓝色的河畔，轻轻地卷过了孟七的黑裙。只是，花香浓郁，随风流转，所有的氤氲甜香，却都挡在了弱水域外的那层薄薄雾气之中。 …… 九重天，擎天门。 万丈高空之中，一条笔直狭长的云水长堤穿插在云雾中央。接着天，连着地，似真似幻，仿佛朝上迈下一步，便有可能坠落这万丈深渊。 只是，水汽虽有缭绕，但是，双脚踏在上面，却全然没有软绵之感，反而如履平地，坚硬非常。 “尔等何人，胆敢擅闯天庭重地——” 在静谧的云雾之中，忽然，一阵波涛般汹涌的巨响，赫然在擎天门上炸开。紧接着，剑影飞窜，两道极为模糊的淡影，在那声粗暴的质问声中，渐渐地透了出来。 “蜀山秦雅，特来拜会，望守门神君，可以通报一声。” “你说你是蜀山的人？” 声音震天，在听到藏剑真君自报名号之后，突然，一个十米高，身披战甲，头戴赤红恶鬼面具，手握一板巨斧的凶恶巨人，竟直接从擎天门的壁画中跨了出来。 刹那间，阴影笼罩，犹如山岳，那守门巨人每说一句话，蜀山二人便犹如置身于九天煞风之中，衣袍猎猎作响。 “山门正是蜀山，还望神君能朝内禀报一声……” 藏剑真君的话还未说完，巨灵门神就极为粗暴地再次打断了接下来的话。眼中不屑，威压骤开，可仅是一瞬之间，迸发于巨灵门神身上的妖丹期威压，便直接被眼前那个藏身于“白雾”之中的小小蝼蚁，给轻易扑灭。 “居然是元婴期人修……” 目光中不屑被讶异所取代，但紧接着，便转化为了深深的忌惮。 巨灵门神，乃是自天庭乾坤门中所诞生的守门之灵，其神位，也同李牧鱼一般，是个货真价实的天生神灵。 只是，巨灵门神与其他天生神灵却是有着极大区别，不像是李牧鱼那般后天建立神域，搜集信众。巨灵门神自诞生下来，便自带一个神域——便是其所依附的擎天门。 合则生，分则死。 这是巨灵门神的桎梏，也是他身为神灵最大的依仗。 不像其他天生神灵，可以随意的离开自己所在的神域，巨灵门神，永远只能守在擎天门之前。 但是，又有一点不同的是：比起神域对其他天生神灵的有限增幅，擎天门对于巨灵门神的助益，可谓是极大。就如目前来说，修为仅是结丹期的巨灵门神，可一旦得到擎天门的助益，那么，巨灵门神无论是其战斗力，还是其防御力，皆可飙升到元婴期的战力。 即便是身量比起藏剑真君来说，稍显笨拙，但是，论起巨灵门神的防御能力，绝对不是藏剑真君这种专修守剑一道的剑修能够轻易打破的。 更何况，在巨灵门神的身后，不仅还有擎天门，更是有着诸天妖神，漫天神官。 “你们区区两个人修，本神凭什么要为你们禀报？难不成，随便来个什么阿猫阿狗，本神都要和帝后娘娘禀报不成？” “真君，此人简直欺人太甚……” 藏剑真君伸手一抬，直接制止了戮剑真人接下来的话。在此刻，任谁都可以听出，巨灵门神语气中的不屑与嚣张，甚至，已经带有逐人之意。 剑雾滚动，刀影凛冽。 此时，置身于剑雾之中的藏剑真君，其脸色，可以说是冷若冰霜。即便制止了一旁的戮剑真人，但藏剑真君周遭的压迫感，却愈发的凝重起来。 人与妖，天生就有极深的矛盾。就算蜀山在云州的实力再雄厚，但是到了妖族的地盘，他们二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虽说，巨灵门神的修为不及藏剑真君，但是他的真实战斗力，却比起藏剑真人来讲，也低不了多少。 更何况，一旦撕破脸皮，他们二人在天庭，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二百六十六章 血脉进化（十一） 气氛越来越僵硬，不比藏剑真君二人的隐忍不发，实则，方才出言讥讽的巨灵门神，也是感觉压力倍增。 人、妖二族虽说矛盾剧烈，但说到底，巨灵门神此时代表的，却是天庭的颜面。 而天庭比照蜀山来讲，并无孰强孰弱之分，按照往常来说，云州大派若是派人前来天庭，巨灵门神必当第一时间朝内通报才对。 只是，他方才之说以会如此的出言不逊，并非是巨灵门神的脑子短路，有意挑起两派矛盾。而是，就在刚刚，一道只有他才能听到的传音声，悄然指挥他这般行径的。 “下方之人，可是蜀山的藏剑真君——” 就在两方对峙的时候，忽然，一声极为缥缈悠远的声音，自擎天门后，高声传来。 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巨灵门神的身形也是微微一松，立刻停下了对峙的动作，巨斧一挥，两手用力，身后的千丈巨门，在哗然之间，应声而启。 “星宿老君？” 随着擎天门的打开，一股极为浓郁的仙气随之倾泻而出，恍若斑斓的氤氲洪流，犹如实质一般，拍打在所有人的身上。 而站在离擎天门不远处的蜀山二人，对门内的浓郁仙气，更是有着极为震撼的直观体验。 “都言天庭仙气盎然，比之云州仙器所散发的气势比起来，还要有过之而不及。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嘴上虽是调侃，可是无论是藏剑真君，还是方才郁愤难平的戮剑真人，都实打实的被这股可以称之为“浩瀚”的仙气给震慑到了。 天下人皆言灵州神灵是最受天道眷顾的生灵，且不说量产的灵宝，就连那整个天庭，都是天道所赐下的顶尖仙器。 而这个夸张的言论，若是放在之前，蜀山二人是决对不会信的。 可是今日一观，连看惯了云州至宝的藏剑真君，也不由得被真情实意地吓了一跳。 “难不成，这些仙气，是那些身含仙格的神灵给养出来的？” 看着迎面走来的鹤发老翁，这句半猜半疑的话，终究还是让两人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并未当着星宿老君的面妄问。 “不知两位蜀山贵客，今日特来天庭，是所谓何事？” 对于星宿老君没有接茬，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他们的来意，倒是让方才自谦赞美天庭的藏剑真君微微一愣。 但随即，便也同样懒得虚与委蛇，也顺着星宿老君的话，直接回复道： “既然老君直言相问，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我们蜀山来此贵宝地，为的，只是要拿回蜀山的一样东西。” 呵呵。 闻言，星宿老君的心中却是一声冷笑，但在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表露。 “果然不出璇玑神君所料。” 双眼微眯，嘴角含笑，星宿老君依然不紧不慢地回道： “那敢问真君，蜀山的东西，为何要到我们来天庭寻？” 剑雾涌动，面对着星宿老君的质问，藏剑真君的回答，依然是滴水不漏。 “赶巧不巧，据我们蜀山弟子所见，那样东西，正好被天庭的一个神灵所得。” …… 灵州，佘山。 因为有着佘山天然结界的隔离，外界的气温变化，始终是无法对佘山造成任何的影响。 任那四季轮转，山河变换，唯有佘山，在白雪皑皑的冬季，始终保持着盎然的绿树生机。 然而，在佘山生灵早已习惯了四季如春的气候时，由于佘山老母突然的“陨落”，久违的肃秋，迅速地在佘山之中蔓延了开来。 而枯黄的树叶，也使得一生都剩长于佘山的生灵，感到了十足的恐慌。更有甚者，竟言这秋日，乃是佘山末日之兆。 “青儿，怎么样了？” 佘山深处，一座灵气盎然的洞天福地，赫然掩藏在层层绿木之间。 而至洞天深处，一个身着白衣，头梳长髻的二八女子，正盘膝端坐在洞中极为粗壮的古木树根之上。而于树根下首，则是另一个身穿青色纱裙，样貌只有十五六岁的娇憨女子，正半坐在白衣女子身侧，面含愤然，一双银牙似乎要咬碎一般。 “还能怎么样啊！那群蠢货，从前除了吃，就是睡，我只是稍微教训了他们几句，他们竟然就升起了逃跑的念头。” “逃跑？” 在听到青衣女子的话，那白衣女子一对好看的娥眉瞬间皱起，眼中几乎都要溢出来的忧愁，即便是一旁气愤异常的青衣女子，也能感同身受。 “姐姐，你也不必担心，想现在离开咱们佘山的，从前就不是咱们佘山的人。本来就是一群外来的妖罢了，他们的……死活，又与我们何干？” 见白衣女子的神色不对，青衣女子也不再拧着个脸，而是抱着一旁白衣女子的胳膊，极为理所当然地说着安慰的话。只是，在说道末处时的小小停顿，却是令白衣女子的眉头，皱的更深。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青儿，你莫要和姐姐装傻，你若不肯说，那我便亲自去查。” 见白衣女子的语气渐含愠气，那名唤青儿的女子，也不敢继续装傻充楞。而是低着头，抠着白衣女子裙边的花样，委屈巴巴地说道： “就是几个叛徒罢了，他们既然想逃走，那我就生吞了他们，也可以让其他人，熄了逃走的念头……” 语气虽有示弱，但其中的态度，却是极为的理所应当。说起生吞其他妖类的语气，就仿佛只是打坐喝水一般，完全就无关痛痒。 “青儿，你难道忘了老母之前是怎么教我们的了吗？” “哼！老母只是教过我们要善待信众，而对待那群叛徒，老母的手段，可比我要狠厉得多！” 名唤青儿的女子，也不再故装可怜，而是抬眼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嘟着殷红的小嘴，扭着腰肢，犹如一条披着青纱的蛇一般，一扭一扭地，就爬到了白衣女子身后，两肘交叉，极为亲昵地抱住了白衣女子柔软的腰身。 “姐姐，你就别生气啦……” 第二百六十七章 血脉进化（十一） 语气黏糯，吐气如兰，感觉到脖颈后的淡淡的气息，白衣女子原本有些责怪的心，也软了一半。 佘山老母，乃是一条修炼了三千年的半步化神的旷世蛇妖，而洞天福地中的两个女子，则是佘山老母在五百年前，亲自收纳的两个弟子。 身穿白色襦裙的，姓白，名唤素贞。 而身着青纱的，名讳中只有一个“青”字。 百年时光，朝朝暮暮，除了佘山老母平日里亲自传导功法之外，唯有青白二蛇，朝夕相伴。 且不论二人的感情之始，单凭昔日白蛇亲自将青蛇从捕蛇人手中救出，这份弥天恩情，就足以令青蛇以性命相报之。 而且，比起佘山老母的嫡亲后代，青白二蛇的修炼天赋可谓极高。而两人也正因这份卓越的修炼天赋，受到了佘山老母的倾力培养。 可是，正因为这份刺目的卓越，以及佘山老母明显的偏心，令青白二蛇在佘山老母的一众血脉子嗣中受到极大的排挤。但也因着这个缘故，两人的关系，也比起旁人，越发的亲密无间起来。 然而，佘山之内的局势，却在一百年前，被悄然打破。 一个仅用五十年便凝体化形的蛇妖，再一次引起了整个佘山的动荡。 而在其中，最为引人侧目的就是，这个新生的蛇妖，竟在化形之时，做到了传说中的“完美化形”。 不但拥有着人修的修炼速度，更是兼具着妖族的冗长寿命。而且，此妖的血脉，竟也与佘山老母相同，也是最为低等巴蛇血脉。 种种的相似之处，以及那令人无法辩驳的修炼天赋，顺理成章的，这个被赐名为“云姬”的蛇妖，也成为了佘山老母身边的一个红人。 而这种一飞冲天的崛起之势，当然，也同样受到了其他嫡亲蛇族的强烈排斥，在此之中，当然也包括了一向心高气傲的青蛇小青。 “姐姐，你说那个贱货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老母才刚一陨落，那贱货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根本找不到踪影。” 小青不断地揉搓着白素贞额鬓间的碎发，状似天真般地靠在香肩之上，只是，口中煞气凛然的语气，却与青蛇那副柔弱少女般的长相极为不符。 “她到底也是我们的师妹，在旁人面前，你可莫要这般口无遮拦。” “呸！什么师妹！就是一个只知道献宝的杂碎罢了，姐姐，你可莫要拿她与我们相比。” “青儿……” 轰隆—— 还未等白素贞的话说完，突然，晴天霹雳。一道声势极大的惊天云雷，在被秋意所笼罩的佘山上空，呼啸传来。 “是什么声音？” 听到雷声乍起，比较机敏的小青，直接双腿化蛇，摩擦着青翠欲滴的鳞片，呲溜一声地就窜到了洞口。 轰隆隆—— 雷破云霄，比起方才还要响上十倍的雷声，赫然间，在佘山上空炸了开来。 “啊——姐姐救我——” “青儿！” 白影惊鸿，就在紫色电光即将要把青蛇吞没的那一刻，白素贞迅速地将小青拉回到洞天之中。双手结印，在泼天的威压之下，一道隔音结界，在洞口处快速凝成。 “姐姐……” “嘘，青儿莫怕，只是寻常雨雷罢了，过一会儿便会散去。” “恩……” 精神有些恍惚，在得到白素贞的安抚之后，小青竟直接现出青蛇原形，有些颤抖地在白素贞的怀抱之中，沉沉昏睡。 而见小青如此惊惧，白素贞的心，更是揪着般地疼。只是，因为她的道行到底要比小青高出一截，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九天巨雷，尚且在她的承受范围之中。 “莫非，是有人在此渡劫不成？” 眉头深锁，看着佘山上空中滚动的紫色雷光，一种深深的不安之感，犹如潮水一般，将白素贞的心，迅速围剿起来。 至阳至刚的雷，天生就是所有阴邪妖族所最为惧怕的东西。而蛇族作为主修至阴功法的族群，这仿佛要响彻寰宇的夸张巨雷，更是令他们惊悸胆裂。且不说凝体期巅峰的小青，就连结丹中期的白素贞，也是不敢轻易地在雷雨天气中出门。 “劈里啪啦——” …… 佘山之巅，云海雾洞。 作为这场盛大雷电的始作俑者，此刻，李牧鱼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与寻常布雨时的引雷之术不同，这一次，李牧鱼所经受的，乃是佘山老母之前化龙塑体时遭受的九天雷劫。 当然，此次雷劫的声势，比起佘山老母所遭受的，连个前戏都不如。更何况此次雷劫的威力，只有真正雷劫的千万分之一罢了。 但李牧鱼所要遭受雷劫，乃是正统的“化龙雷劫”，而非佘山老母后期所强行转化的“龙蛇雷劫”。 二者的质量，与性质，无论是威力，还是结果，都是截然不同的。 佘山老母当初经受的若是正统的“化龙雷劫”，那么，其威力，早就会将佘山老母烧成飞灰，根本容不得其巴蛇化龙。 因此，在斟酌后果之后，佘山老母才会毅然决然地放弃化龙的诱惑，而是选择另谋他路，将自身血脉提升为龙蛇之脉。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佘山老母在后期所承受的雷劫威力，比起真正的“化龙雷劫”要小得多。 可是，李牧鱼此时所面对的，却是真真正正的“化龙雷劫”。即便其威力已经缩小至千万分之一，但二者的区别，依然是云泥之分。 “轰隆隆——” 电蛇袭过，在极致的威压之下，李牧鱼早已经不堪重负，重新化为了寒鲤原形。 不间断的高强度炼化，终于，那枚“龙鳞”成功地被李牧鱼炼至到只有米粒一般大小。而此刻，李牧鱼则将那枚“龙鳞”一口吞入到了腹中，并任由那漫天雷光落在了李牧鱼的身上。 人体脆弱，妖躯强悍，人身的修炼速度虽快，但在雷电之下，妖躯的抗打击层度明显要比脆弱的人体要强得多。 但是，李牧鱼的寒鲤血脉着实寒掺了点儿，就算是现了原形，他那几片可怜的鳞片也扛不住这昊天神雷。 轰隆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血脉进化（终） “啊——” 一声惨叫，电流经身的强烈的疼痛感，令李牧鱼几乎都要疼得晕厥了过去。但紧接着，自空中落下的第二道雷光，却让李牧鱼压根连叫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混天绫，去！” 就在李牧鱼几乎已经疼痛难忍的时候，趁着第三道劫雷还未落下，口中迅速念起法诀。 “嗖——” 法诀即出，一道七尺红绫便迎风而涨，直接将李牧鱼的寒鲤鱼身包裹成了一个蛋壳的形状。 “劈里啪啦——” 第三道劫雷如期而至，可这一次，大半的威力却是都被混天绫给吸收殆尽，最后落在李牧鱼身上的，便只有零星的火花而已。 “不愧是传说中足有困龙之能的先天灵宝，即便是这化龙雷劫，混天绫也可以如此轻易地抵抗。” 轰隆隆—— 就在李牧鱼稍稍喘了一口气的时候，劫雷再至，可这一次击打在李牧鱼身上的，却又有一种滚石撞击在身的凝钝之感。 “嘶——好疼。” 倒吸一口凉气，但毕竟没有了雷电的灼烧感觉，这种程度的疼痛，倒也在李牧鱼的经受范围之内。 就在昨日，在李牧鱼以逝水法则将龙鳞之内的蛇血杂质全部剔除之后，李牧鱼可以大体地感知到劫雷日期的接近。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李牧鱼刚要着手准备御雷事项的时候，那铺天盖地的劫云在顷刻之间就铺满了整个佘山之顶，完全就没有给李牧鱼任何喘息的机会。 “轰隆——轰隆——轰隆——” 不间断的雷声，以及没有休止的紫色电光，使得方圆数千米之内的一切生灵，皆是蜷缩于洞中而不敢靠近。甚至是佘山内的妖族，在面对着这浩瀚雷光之时，也不敢轻易妄动。 “姐姐，那个前辈，还是没有渡完劫吗？” 洞天之内，一条足有水桶粗细的青色巨蟒，正蜷缩在一旁体型比青蛇还要大上一圈的白蛇身边。气息萎靡，连同神识传音的声音，都带着一股虚弱的味道。 “看这渡劫的声势，必然不是我等可敌之人。且我观那劫雷之势，似乎是结婴之劫……” “结婴？姐姐，你的意思是，那人很可能是元婴期修士？” 声音中有些瑟缩，若真的是元婴期高人，那么，佘山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招架得住。 “我也不知道，但愿那人渡劫之后，可以尽早离开佘山。”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对于这种危险人物，白素贞是绝对不会去主动招惹的。 说来无奈，佘山老母坐守佘山多年，但始终没有再出现第二人，其修为是突破到元婴期的。 即便佘山蛇族数目庞大，但绝大多数，却都是化形失败的血脉平庸之辈。即便是佘山老母的嫡亲族群，也因为巴蛇血脉的天生桎梏，顶天到了结丹期就会出现后继无力的情况。 所以，此时若是有一个元婴期的仇家找上山门，那么，就算是整个佘山蛇族全扑上去与那人拼命，也抵不过人家元婴期修士一回合的攻伐。 “轰隆隆——” 雷声再响，惊得佘山群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皮毛皆立，抖似筛糠。 “第二十一道……” 劫雷之下，处于混天绫保护之中的李牧鱼，正一脸麻木地数着劫雷的数目。虽有混天绫抵挡大半，但李牧鱼身上的鳞片，依旧被劫雷的力道劈得裂开。原本的油光水滑，如今早已惨淡无光。 劈里啪啦—— “第二十二道……” 脑中的意识已经有些混沌，耳边的巨响，也使得李牧鱼双眼有些发蒙。可是，在这种种劣势之下，李牧鱼却是惊奇的发现，在这数道“化龙劫雷”的劈砍之下，混天绫身上的光泽，却是越发的鲜艳欲滴。 就连李牧鱼都没能炼化完全的三昧真火，在这劫雷的攻伐之下，竟烧得越来越旺。 “也算是因祸得福……” 劈里啪啦—— 滚滚的雷电，再一次于混天绫之上炸开，而下方的李牧鱼，不知为何，只觉得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发的沉重。到最后，一种恍惚来自本能的意识，在李牧鱼昏睡的那一刻，迅速地占据于李牧鱼的妖身之中。 “哗啦——哗啦——” 也许只是一日，又或许是过了一月，在一种无处不在的混沌之中，李牧鱼却在耳畔听到了久违的水浪之声。 “是弱水河吗？” 吼—— 就在李牧鱼准备继续昏睡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声震破寰宇的龙吟巨响，在这愈来愈清晰的水浪声中，炸了开来。 “这个声音……” 吼—— 沉沉的双目，豁然睁开。强光刺眼，碧海斑斓，只见，在九天之上，一个头生鹿角，尾末有鳍，似虎似狮，长爪摄天的瑰丽物种，正于云海水雾之中，畅快遨游。 “居然是龙！” 吼—— 龙吟在响，眼前原本一派和谐的水天之景，竟在瞬间，随着那响彻苍穹的龙吟声，动荡开来。 山岳破碎，巨海咆哮，这世间的一切，竟在顷刻之间归于呼啸的海浪之中。紧接着，海水升天，那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在漫天的雷电风雨之中，直接化为无数道粗细不一的溪河湖水，犹如星辰的光芒，悉数围绕在那九天巨龙周身。 “水……为何全都是……水……” 风吼、云聚、雷落、雨至。 在狂风暴雨之后，紧接着，又是自然水道变幻：水凝成雾，雾照生霞，风寒雪彻，冰封万物。 恍若在瞬息之间，水道与时令四季的流转，犹如一幅幅泼墨的写生画卷，凝为笔触，一刀刀地刻画在了李牧鱼的识海之中。 “啵——” 犹如水泡破裂，仅是瞬间，李牧鱼便从那似真似幻的瑰丽画卷之中，清醒了过来。而在同时，那劫云之中仿佛无止尽的雷光，也渐渐的停歇了下来。 “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吗？” 轰隆隆—— 就在李牧鱼刚想喘口气的时候，忽然，雷声再起。 但这一次的雷声，却并非是那缠人的劫雷。而是，一场倾盆大雨即将“临盆”的讯息。 佘山，要下雨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法体变化 佘山雨季漫长，但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极短的阵雨而已。 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五日不间断的电闪雷鸣之后，佘山上空开始下起了一场耗时极久的瓢泼大雨。 “哗啦啦——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儿，不断地打在佘山的林木之间，枯叶零落，碾作沙尘。而在这磅礴的大雨之下，青白二蛇也终于恢复了原本的人身模样，双臂纠缠，青蛇的酥胸紧紧地贴在白蛇玲珑的曲线之上。 “姐姐，你说那渡劫的高人，已经离开了吗？” 眸光潋滟，语气低喃，看着洞外不间断的瓢泼大雨，青蛇的心，始终有些惴惴难安。 “雷劫已经过去数日，若是那高人当真有针对佘山之意，怕是早就已经动手了，也不会留到今日。” 揉了揉小青的头，白素贞的神情到是显得极为平静。她们姐妹二人虽然相守了数百年，但不比青蛇的稚嫩，曾在修真界游历过一段时间的白蛇，在叵测的人心猜测之上，却是要比青蛇老练的多。 “恩……可是姐姐，雨季早已经过去，可这大雨，却始终下个不停，莫不是有什么不详的征兆……” “乱说什么呢，难不成，那套末日将至的荒谬言论，连你都被诓骗了不成？” 轻轻握住了小青过分冰凉的小手，眼中含笑，也不再给小青胡思乱想的机会，眸光微闪，顷刻之间，在白素贞的迷魂咒之下，有些忧思的小青，便再一次陷入到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还是多休息一会儿……” …… 佘山，云海，雾洞。 在灰暗蒙蒙的大雨之中，有一抹极淡的蓝色微光，在静止的乌云中暗自绽放。 而离近看去，却发现，是一条三米长，鱼尾似扇，鱼鳍修长，通体灰白的寒鲤躯壳。可在此时，这条体态庞大的寒鲤，却是死气沉沉地悬浮在雾洞之中，没有丝毫的动静。 然而，在这看似死寂的躯壳之下，却暗藏生机。在灰白色的黯淡躯体之中，宝蓝色的微光，不断地在鳞片中流动，恍若流水，却又细不可闻。 “滴答——滴答——” 云间的雨，依然在下。 可在黑压压的乌云最顶端，却漂浮着一朵极为华贵的紫色雨云。而从紫云中滴落的雨水，却是通体乳白，仿佛那溶洞脊髓，一滴不落地滴在了下方寒鲤躯壳之上。紧接着，那雨水又迅速地没入到了躯壳之中，修复着暗藏的生机。 造化髓，乃是妖修在横渡天劫之后，由天道所赐予的造化之物。 凡是能扛过天劫的妖修，大多数的生机，在那雷劫之中，也所存无几。而这造化髓，便是天道赐予给那些气息尚存的妖修，为其修补生机之物。 而李牧鱼，此时便在利用这造化髓的功效，来弥补自身在渡劫时所耗费的亏空。 “滴答——滴答——”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造化髓的存量也变得越来越少，终于，在紫色雨云彻底散开的时候，裹挟在李牧鱼身上的那层灰白色旧壳，开始有了裂开的趋势。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密集的裂纹便自鱼尾处生成，到最后，由下至上，一个被水道异象所围绕的修长身躯，自那个已经破碎了的残蜕之中，跳了出来。 “轰隆隆——” 雷电争鸣，水道变幻，但仅是一瞬，原本还乌云密布的天空，迅速转晴，连同那倾盆的大雨，也在转息之间，没了踪影。 佘山的雨，终于停了。 久违的阳光，自云缝之间洒落。而藏匿在林木深处的佘山生灵，也陆续地探出头来，欣赏着佘山雨后的风景。 “果然，谁都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 蜕下来的旧壳，在李牧鱼的施法之下，已经化为了碎末消散于云海之间。而此时，李牧鱼依旧没有化为人形，而是凝神静气，观察着他此次吞噬“龙鳞”之后的身体变化。 鱼身、鱼鳞、鱼尾、鱼鳍。 既没有突生龙角，也没有长出长长的龙尾。若是光从外形上来看，李牧鱼与之前的寒鲤模样，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 水雾涌动，神轮倒转，在澎湃的水德异象之后，鱼身变幻，一条蔚蓝色闪着晶光的狭长尾巴，赫然从那异象之后，慢慢地抽了出来。 “啪嗒——” 水桶般粗细的尾巴，不断地抽打着周遭的云雾。空气破响，风声阵阵，只见，一个人首、人身，却长着一条蓝色龙尾的瑰丽生物，自那皑皑白雾之中，缓缓地透了出来。 “这就是血脉在进化之后的新法体么……” 水镜凝聚，李牧鱼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许多的感慨。 他的脸，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长在眉心处的那一颗水蓝色冰晶却消失不见，反而是一道白色竖痕，代替了太阴冰晶原来的位置。 两耳也不再是尖尖的鱼鳍模样，就连双眼旁边的冰色鱼鳞，也尽数消失。胸膛赤裸，皮肤光洁，就连肚脐三寸旁的彼岸花纹身，也隐了下去。 可以说，在二次进化之后，李牧鱼法体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恢复成了人形模样，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妖化特征。 可是，又有一处极大的不同就是…… 李牧鱼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右手不由得向头顶处摸去。 触感坚硬，通体如墨，其形状，更是如同两棵精致而又小巧的珊瑚，与李牧鱼在之前入梦时所看到的那两顶角，几乎是一模一样。 “居然真的是龙角……” 啪嗒—— 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激动，连同身下那条足有五米长的龙尾，也随着李牧鱼激动的心情，开始不断地在云海中抽打了起来。 “龙角、龙尾……没想到只是融合了那一小枚龙鳞，对于法体的改变，竟有如此大的影响。” 轰隆隆—— 晴空生雷，很突兀的，在李牧鱼还在认真观察自己法体的时候，佘山的上空，竟再一次滚起了雷声。 “这是怎么回事？” 啪嗒—— 龙尾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甩了起来，而随着龙尾甩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那空中的闷雷之声，也越发的震耳。 “这雷声的出现……是因为这条龙尾的缘故吗？” 第二百七十章 修为突破 轰隆隆—— 雷声越来越响，刚刚才放晴的天空，竟在转瞬之间，再次阴沉了下来。 而这个突兀的转变，也使得佘山中那些准备出洞觅食的小妖，变得有些瑟缩。 “收！” 一声长喝，身下那条极为躁动的龙尾，在李牧鱼的强行控制之下，重新变回了人形。 可是，却不知为何，在李牧鱼重新恢复成了人身模样之后，腰下的两条腿，竟不自觉地，再次变回了龙尾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 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些许的急切，毕竟，在灵州之中升级血脉的妖修很多，但在结丹期就得到真龙血脉，并将法体提前进化为龙身的，估计在这数千年之内，也就只有李牧鱼一人。 前路莫测，心怀迷茫，便是李牧鱼此时心中的唯一状态。 “轰隆隆——” 雷声越来越响，周遭的云层，也越来越阴。在李牧鱼与自己身下的龙尾争斗许久之后，李牧鱼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变动，竟然能够直接影响周遭的天气。 不但如此，在影响天气的同时，李牧鱼居然完全没有耗费一丁点的法力，完全如同本能一般的简单。 “滴答——滴答——” 雨点开始滴落，就在李牧鱼开始控制自身情绪，以停止雨势变大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汹涌灵力，犹如烟花一般，直接在李牧鱼丹田处的妖丹之中，爆发了出来。 “这是……” 要突破了！？ 修炼还不到两百年，而结丹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在这短短数年的时间里，李牧鱼的修为直接一跃而上，以数段跨越的姿势，迅速地迈到了寻常妖修，可能要花费数百年的积累，才会达到的中期阶段。 但李牧鱼心里清楚，这种大幅度的修为提升，并非是他强吞药效强劲的丹草所致，而是全然归功于这次所得的龙鳞。 “哗啦啦——” 倾盆的大雨，再次吞没了整个佘山之境。雨声肆虐，黑压压的乌云，是佘山生灵在近期所看到的唯一色彩。 而此刻，正处于修为突破的紧要关头，李牧鱼也不再强行压抑身下的龙尾。只是在快速抛出混天绫为其护法之后，李牧鱼便完完全全地投入到吸收水气的事业之中。 云雾缭绕，雨水澎湃，在李牧鱼闭目凝神观察己身状态之时，他忽然惊奇的发现，他在之前所领悟到的降雨神通，竟然发生了质变。 降雨神通，御雷之术，以及关于四季气候、二十四时令的所用神通，在李牧鱼第一次凭借忘川河凝聚法身的时候，便已经尽数掌握。 但那时，除了一个在幼时便领悟到的降雨神通之外，其他神通，也只能算是粗浅的新手水平，根本不可能与其他专精神灵所相提并论。 然而，就在李牧鱼融合了龙鳞从而触发了法体的二次进化之后，他发现，他的降雨神通，竟直接在体内凝成了一枚水道神通种子，也进而使得他精通了《御水三千道》之中的“雨法之术”。 从今往后，李牧鱼除了可以任意控制云雾之外，那漫天的雨水，便也成为了李牧鱼的第二样攻敌利器。 “劈里啪啦——” 雷电闪烁，照亮苍穹。 在李牧鱼不死心的尝试了第二次之后，他终于发现，他的御雷之术，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 风、云、雨、雷，乃是每一条真龙生下来就能掌握的血脉本领。可是李牧鱼却发现，除了“雨”之外，他的其他神通，与之前相比，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哗啦啦——” 雨水依然澎湃，而藏身在乌云之中的李牧鱼，则不断地甩着身下粗壮的龙尾，疯狂地吸收着周遭的水气。 这一次的突破，对于李牧鱼来说，更像是水到渠成般的简单。 即便在突破的过程之中，李牧鱼也完全没有遇到任何的瓶颈壁垒。在他的寒鲤妖丹吸收了足够多的水气之后，也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很自然而然的，李牧鱼的修为便轻易地突破到了结丹期中期。 “呼——” 长吐一口浊气，李牧鱼不断地运转心法，将体内如海浪般汹涌的法力，尽数压缩到了丹田之中。 水道磅礴，法术汹涌。比起金系的锐利、木系的蓬勃、火系的爆破、土系的厚重，水道法术，一向强调的便是，生生不息的变幻。 比起金、火两系的高强度攻击力，以及木系的超强治愈力与土系的防御力，水系道法的功能，则显得极为的中庸，却又十分全能。 就如同雾、霜、雨、雪，水道在变化以及法术的多样性上，是其他几系远远都无法比拟的。更何况，李牧鱼所修炼的功法，主要还是以变化为主的《御水三千道》。 “滴答——滴答——” 随着李牧鱼修为晋升的结束，笼罩在佘山之上的磅礴雨势也渐渐转小，到最后，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那几乎不见可闻的细小雨点。 …… 天庭，天机殿。 高门巍峨，云雾袅袅，在九重天的擎天大门内，蜀山与天庭的谈判，依然还在进行。 “星宿老君，你的意思是说，对于此事的原委，天庭是完全不知晓的？” 语气冷淡，一向养气功夫极好的藏剑真君，在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在面对着星宿老君的态度上，竟罕见地露出不耐之色。 整整七日，自星宿老君将他们二人引入这天机殿内之后，便再无任何音讯。 即便，是天机殿内的守殿童子，反复地告诉他们，说是星宿老君在与帝后商议要事，要他们在此稍等“片刻”。 但经过这七天的“指教”，藏剑真君心里完全清楚，他们二人压根就是被故意晾到一边，冷落至此。 而天庭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目的，藏剑真君心中却也大体有了些猜测。 “琅琊仙玉乃蜀山重宝，若是在灵州之中发现线索，天庭自然愿意出手相助。” 七日的怠慢，早已令蜀山二人看出了天庭的“诚意”。 若不是藏剑真君今日摆出“强闯”的架势，否则，这神龙不见尾的星宿老君，压根就不会如此痛快的出现。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护短 “星宿老君，你莫要在这里装糊涂了。只要把那条蛟龙交出来，关乎此事，自然也能得出一个结果。” 藏剑真君的态度，已经带上了强硬之态。但是，藏剑真君心中却是清楚，如今他们身在天庭，本身就已经是身不由己。而他在态度上的转变，也只是藏剑真君在应对“天庭怠慢”的一种策略罢了。 如今，藏剑真君与星宿老君之间的争论，已经从那枚琅琊碎片，变成了两方势力的交锋。 即便，藏剑真君已经猜测到，星宿老君很可能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帝后。但是，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上，藏剑真君却不能露出丝毫的退让之意。 这不再是只关乎到他们自身，更多的，则在于蜀山的颜面。 “小蛟龙？莫非真君言中所指的是，蛟王域中人？” 面含淡笑，对于藏剑真君的咄咄逼人，星宿老君却是不以为然，目光直视着蜀山二人，丝毫不见任何的慌乱。 “真君，弟子那日瞧见的，是一条通体墨色的蛟龙。” 恩？ 眉头微皱，星宿老君的目光，不由得扫向一旁接话之人。 “而且，弟子听说，那条墨色蛟龙，乃是星宿老君曾在蛟王域所招上来的一个降雨神官。” 说话的，正是一直站在藏剑真君身旁的戮剑真人。七日的憋屈等待，也使得他本就烦乱不安的心，更加躁动起来。 “星宿老君，我这弟子所说的，可是真的？” 迅速地接下戮剑真人的话，目光直逼，藏剑真君的气势，在此刻，直接攀升到了一个顶峰。 他们蜀山，即便拿不回琅琊碎片，也要在今日，讨个说法！ “确有此事。” 回视着藏剑真君的目光，淡泊如水的星宿老君，在此刻，也陡然放开了属于元婴期修士的架势。 眼神再朝旁一瞥，星宿老君的气势竟然直接掠过了藏剑真君，直接压到了一旁的戮剑真人身上。 “噗——” 鲜血狂喷，没想到星宿老君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根本容不得二人反应，戮剑真人直接就被铺天盖地的气势，压得直接瘫软在地上。 “星宿老君，你这是何意？” 剑气凛冽，雾气四散，原本藏身在剑雾之中的藏剑真君，迅速的挡在了戮剑真人面前。可是，藏剑真君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此时的戮剑真人，几乎已经要“瘫死”在地上。 “藏剑真君，天庭与蜀山的关系，一向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我却听说，天庭中有一个水官，曾被蜀山剑修所伤。而恰好，那个水官的原身，也正是老朽自蛟王域所带回来的一条墨色蛟龙。” 气势凛然，即便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是，星宿老君在面对蜀山二人的态度，却是犹如冰霜一般的寒冷。 而在这滔天的气势之下，笼罩在藏剑真君周身的那层剑雾也渐渐散了开来。 到最后，一个眉目俊朗，凤眼狭长，且气质极为儒雅随和的白衣剑修，赫然出现在星宿老君面前。 “都言蜀山藏剑真君天赋异禀，在骨龄不到二百岁时，便结成元婴。今日一瞧，当真是，所言非虚。” 目光中有着探究，然而，在星宿老君说道“二百岁”这个字眼儿时，在藏剑真君身后本要强撑着醒来的戮剑真人，不由得又喷出一口老血。 谁在年少时不是天才绝艳之辈？只是，造化弄人，却因着命中劫数，戮剑真人始终没有接触到结婴门槛，一直卡在结丹期足足四百年。 而比起样貌、气度、天赋都极佳的藏剑真君，戮剑真人如今的骨龄，却是照比人家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可是，戮剑真人在面对着比自己小了将近三百岁的藏剑真君面前，却又不得不称其为一声“师叔”。心中的郁闷苦涩，可是寻常人能够清楚的？ 想到此处，那条害他至深的蛇妖，便再一次浮现在戮剑真人的脑中。此时的他，根本不想再理会什么星宿老君，亦或者是琅琊碎片。现在，他的心中唯有一个“杀”字，恨不得现在就杀向佘山，寻那蛇妖报仇。 戮剑真人此刻的状态，却并没有被他人发现。 即便他气喘如斯，目眦欲裂，但藏剑真君只是单纯的以为，是因星宿老君的威压始终没有收回的关系，才使得戮剑真人无法及时疗伤的。 “看来，天庭是不肯善终了。” 思绪百转，星宿老君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的强硬态度，委实令藏剑真君没有料想到。 而且，戮剑真人在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已经受了伤。若是让修为仅有金丹期的戮剑真人继续待在这里，对于藏剑真君着实无益，反而还会成为累赘，令藏剑真君无法真正地施展拳脚。 并且，在这其中，最令藏剑真君感到头疼的事，便是天庭的护短。 没想到，只是结丹期小辈之间的“争斗”，就使得元婴期的星宿老君，亲自出手。还以“偷袭”的架势，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戮剑真人打伤。 而这种“不要脸”的果断，倒也是令平时生活在“仁、义、礼、智、信”，并执着于维持表面和平的藏剑真君，长了见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星宿老君 对峙、消磨、斡旋，在这偌大的天机殿中，藏剑真君与星宿老君之间的气势碰撞，似乎已经攀升到了再无可升的地步。 只是，在对待这件事情上，藏剑真君却是深知，他现在的态度即便是再强硬，但在天庭的地盘上，他是绝对不可能真正地动手。 即便星宿老君的话语有多么的讥讽，多么的令人难堪，但是，除非是星宿老君率先动手，否则，藏剑真君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的作死举动的。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两方在“龙蛇之争”的地位上，貌似是反过来的。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藏剑真君更加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一旦真的在天庭中与星宿老君起了争执，那么，除非是蜀山高层亲自来赎人，否则，他们两人是别想从天庭的小黑屋里离开了。 “呼——” 深吸了一口气，在分析完利弊之后，藏剑真君瞬间便收回了自身的气势，剑雾凝聚，以攻为守，一层护体结界，便自身后受伤的戮剑真人身上，浮现而出。而藏剑真君，则只是朝前轻点，也不再刻意抵抗来自星宿老君身上的威压，以肉躯之身，直面抗衡。 “恩？” 见到藏剑真君放弃抵抗，原本一派淡泊无言的星宿老君，却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戮剑真人打伤蛟王域的大皇子，这件事，确确实实是真的，蜀山也无从辩驳。 至于为何要出手打伤戮剑真人，星宿老君的理由，却也并非是胡诌。毕竟，天庭对外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而星宿老君，为一个由自己亲自带回天庭的水官报仇，于情于理，似乎也能够说得过去。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星宿老君压根连那条蛟龙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仅如此，当初，星宿老君被蛟龙王邀请去蛟王域，也压根没有想过要招收什么水官。反而到是李牧鱼，是因他惜才，亲自带回天庭面见帝后。而那个不知姓名的小蛟龙，星宿老君到现在几乎连印象都要没有了，更何况是替他“报仇”？ 眉头重新舒展，在藏剑真君决定“放弃抵抗”的那一刻，星宿老君也没有理由再对他们二人发起进攻。 蜀山，是云州巨擘大派。虽与灵州相距较远，但是，也不是天庭说惹就能惹的势力。 而这一次，星宿老君之所以会率先出手将藏剑真君身后的那个结丹期修士打伤，一方面，是因为那人也确实出手伤过天庭神官。星宿老君亲自出手教训，在道理上，他是不理亏的。 而且，在出手教训的力度上，星宿老君则以“打疼不打死”的原则下力而已。一旦真的给打死，那么，天庭与蜀山的关系，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再起些没必要的纠纷。 若是刚才在双方对峙时，藏剑真君如果没有忍住直接出手，那么，星宿老君完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留下”这两个擅闯天庭的蜀山人修。直到天庭找到那条蛟龙的线索，再放出来也不迟。 但是，星宿老君还是低估了藏剑真君的脾气。 “不是说，蜀山剑修一向都是宁折不弯的暴脾气吗？怎么这个修士，会如此之怂？” 心中颇有不满，但见到藏剑真君已经率先收手，为了不担责，星宿老君也只能悻悻作罢，退了回去。 “因果循环，我蜀山弟子打伤天庭神灵，得其结果，也是咎由自取。只是……” 见星宿老君已经收回了周遭的气势，藏剑真君心中也是了然，手指轻点，在确定身后的戮剑真人无碍之后，便继续同星宿老君说道： “人如今已经受伤，若是继续留在天庭，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决定令这受伤弟子，率先返回蜀山。” 哦？是怕天庭不肯放人么？ 抬眼看了藏剑真君身后的那个蜀山弟子一眼，星宿老君的神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动，思考了片刻，星宿老君便颇为淡然地回道： “既然真君有意令弟子离开，那天庭自然也不会阻拦。而且，小辈之间的仇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本身也无需插手。若是之后不再起争执，那么，天庭也不会再继续深究。” 道貌岸然！ 听到星宿老君方才的话，不仅是藏剑真君，就连身后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的戮剑真人，也不由得再次吐了一口血出来。 人也打了，气儿也出了，现在当面来这么一句话，当真是把人的话堵到嗓子眼儿里，膈应得难受。 “呵呵，既然老君这么说，那我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藏剑真君转过头，收回了设立在戮剑真人附近的剑气结界。手指轻弹，朝着戮剑真人嘴里扔了一枚疗伤丹药之后，便传声嘱咐了一句，示意戮剑真人立即离开天庭。 “真君，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强忍着静脉中的疼痛，戮剑真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着两人的方向极为艰难地行了一礼，趁着天庭还没有改主意，便随着大殿门口的梧桐童子，快步离开了天机殿。 “星宿老君，既然小辈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那么，关于蜀山的要求，不知天庭是否有了回应？” 戮剑真人的离开，倒是令藏剑真君也无需再顾忌其他。他们这次能够堂而皇之地来到天庭，自然也有着蜀山的授意。而且，天庭肯放戮剑真人离开，自然也可以说明，天庭没有并没有要强留人的态度。 而且，如果藏剑真君真的在索要琅琊碎片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情况，由戮剑真人的口，也可以及时地转达给蜀山。 “恕老夫直言，无论是蛟王域的那条蛟龙，还是琅琊碎片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天庭并不能向真君提供任何线索。” 哼！ 闻言，藏剑真君在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看着一派诚恳的星宿老君，心中已经暗暗做起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个老匹夫！”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雪 风声料峭，云雾舒卷。随着梧桐童子的一路指引，戮剑真人再次回到了云水长堤。 “九重天煞风险峻，请真人小心。” “多谢。” 比起巨灵门神的霸道，天机殿的守殿童子对戮剑真人的态度倒还算是客气。当然，这也是因为戮剑真人在天机殿等候的那七日中，表现的还算是规矩，也并未做出其他出格的举动。 “吱呀——” 擎天门应声而开，而这一次，藏身于擎天门中的巨灵门神，却是没有给戮剑真人什么难堪。 只是，在戮剑真人前脚才刚踏出门外时，身后的青玉石门便狠狠地关上，险些将戮剑真人的后脚脖给夹住。 “嗖——” 没有多言，在确认过服下的疗伤丹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后，法诀捏起，七把飞剑自戮剑真人身后的剑鞘中迅速飞出，化为一个环形剑阵，托起戮剑真人，化为一道剑光，自云水长堤之下飞速遁离。 “叮叮——咣咣——” 九重天，风灾现。自戮剑真人携着剑阵飞离云水长堤之时，周遭的九天煞风便带着刺骨的凛冽，从四面八方呼啸袭来，撞击在剑阵之上，发出金铁相撞的刺耳声音。 “嘶——” 煞风的侵袭，令身处于剑阵中的戮剑真人倒抽一口冷气。比起来时的重重阻碍，返回的路途似乎更加的危险。 而且，此时戮剑真人的身上还带着伤势，所以这条回去的路，显得更加的漫长。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经脉中的刺痛感再次袭来，但在冷静之后，心底的魔障仿佛被风吹过的火星一般，迅速燃起。 藏剑真君特意令戮剑真人离开天庭，为的，是希望他能够尽快地返回到蜀山之中，汇报关于琅琊碎片的情况。 但是，因为星宿老君之前的刺激，使得折磨了戮剑真人数百年的心魔仇恨，犹如周遭的煞风一般，不断地冲撞着他的理智。 “心障一日不除，修为便一日不能突破。如今我的骨龄已有五百有余，若是再不突破到元婴，怕是我的寿元，也抵不了多时了。” 思虑重重，但一想到佘山老母已经陨落，戮剑真人那颗要返回蜀山的心，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终于，在几经斗争之后，戮剑真人还是极为果断地调转了飞剑，顶着煞风，朝着与外海完全相反的方向，迅速驶去。 …… 灵州，佘山。 秋季，林叶灿烂，枫叶潇潇，本应是秋实的季节，可不知为何，在近几日中，佘山的气候却是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夏天炎热，秋天凉爽，在佘山生灵已经渐渐习惯了秋季气候的时候，不知为何，连连的夏雨，却是将佘山浇得格外湿润，就连山中的温度，也在雨后变得越发的高了起来。 当然，也不仅如此，即便秋天的气温高了一点儿，也并非是太令人无法接受。毕竟，佘山的大多数生灵，也是长年生活在夏日之中。 可是，昨日，乃至今日接连不断的两场鹅毛大雪，却是令佘山生灵，以及没试过冬眠的蛇妖们，彻底懵圈了。 “姐姐，你看快来瞧，佘山好像又下雪了！” 洞天之中，许多颜色斑斓的蛇类，都十分萎靡地蜷缩在洞门口，唯有一身青纱的小青，依旧蹦蹦跶跶地踩着同族们昏昏沉沉身体，跑到洞外，随手捧起一团雪，颇为兴奋地朝着洞内的白素贞。 “青儿……” “姐姐呀，你可莫要唠叨了，快随妹妹我一起出来看雪。” 见白素贞皱着眉头自洞中出来，小青飞快地拉住了白素贞的胳膊，笑嘻嘻地将手中的那捧雪，搓在了白素贞的脸上。 “我方才只是想告诉你，洞中的族人在近几日都在昏睡，所以你不应该直接踩在他们身上……咦？这雪，似乎比起前几日，还要黏了许多。” 拍了拍附在双颊上的白雪，很容易地，手中的雪便别白素贞捏成了一个极圆的雪球，分外可爱。 “是啊，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雪了，而且佘山四季酷暑，更是不容易瞧见这冰天雪地的景象。” 哈—— 朝着手心吹了一口哈气，水雾滚滚，果然，经过这几日的冰雪覆盖，整个佘山的气候都降下来许多。甚至连带着足有数百年道行的青蛇，也不由得开始起了困意。 “哈~姐姐，我有点儿困了~” 拍了拍掌心里的雪，她也懒得进洞里，小青直接张开胳膊，抱着白素贞盈盈一握的蛮腰，犹如一只小花猫一般，在白素贞的胸口上，蹭来蹭去。 “蛇类惧冷，你若是困了，那便进洞里睡一会儿。” 看着小青这幅娇憨的模样，白素贞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拦着小青在胸口磨蹭的动作，重新进入到洞天之中。 “姐姐，你和陪我一起睡……哈~” 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气，眼角噙泪，趴在白素贞肩上的小青，没多久就留下了一串长长是水渍。 “呼——” 冰冷的寒风，夹着雪，不断地拍打在还长着黄叶的树木上。积雪渐深，天光愈淡，在风雪笼罩下的佘山，也变得越发的安静起来。 “还是不行，想通过影响天气来凝结神通种子，在这个地方，姑且是行不太通的。” 佘山之巅，站在云雾层中的李牧鱼，不断地施着法术，操纵风雪。可是，因为佘山地理所处位置的气候性问题，即便是铺满大雪，李牧鱼也无法汇集到足够多，也足够冷的冰雪之气。 “既然实验失败，那么，只能尝试去凝结其他的神通种子了。” 有些不甘心地吐了口气，但很快地，李牧鱼便重新恢复了精神。 如今，他的结丹期中期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固。无论是法力的精纯程度，还是妖丹的凝练程度，都极为优秀。特别是在李牧鱼融合了龙鳞之后，他发现，他对水灵力的亲和度，以及对水系法术的操控能力，都得到质的飞跃。 若是身处水域宽敞的地方，特别是在海域之中，李牧鱼敢十分自信地说，就算是结丹期巅峰的修士，他都可以极为轻易的完虐对方。 而这，也算是他如今不大不小的一个优势。 第二百七十四章 雾 “风雪，停。” 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霜色龙尾轻轻摆动，随着李牧鱼轻轻的吐出口令，盘旋在佘山上空整整三日的大雪，骤然停歇。 不仅如此，连带着山间林木之中的寒风，也在同时间，迅速停止。 “簌簌——” 林木抖动，山鸟空绝，当积压在树冠上的厚雪不断向下抖落之时，佘山之中几乎要冻僵的生灵，也陆陆续续地从洞穴草堆里爬了出来。 “呼——” 云端之上的李牧鱼，见风雪停止，也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脖间渐暖，转过头，那因大雪而聚拢在也一起的厚厚云层，也慢慢地散了开来。 而在云雪散落的空隙之中，秋日的阳光，也是毫不刺眼地照在了李牧鱼的身上，并且，透过佘山的繁密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晃在了厚雪之中。 “果然，由法术所变化出来的气候异象，一旦离开了法力的加持，就会迅速地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俯瞰着佘山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的积雪，李牧鱼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而这种郁闷感的来源就是：他的人造雪，不够冷。 虽然冰雪可以用法术模拟，气温也可以用法术降低，即便是有形之物，但归根到底，也只是由李牧鱼的水属法术所变化出来的罢了。 就像是他这三天所变化出来的鹅毛大雪，比起寒冬之下的真实雪花，李牧鱼相信，不出半个小时，看似被大雪所包裹的佘山，就会迅速地恢复成原来郁郁葱葱的样子。 “我如今的法术造诣，依然无法与神通种子所施展出来的效果相比较。若是能凝聚出冰雪神通种子，那么，这场大雪估计能把佘山中大半未修炼过的生灵，悉数冻死。” 就如同李牧鱼如今所领悟到的降雨神通，他现在是不敢轻易地施展的。 毕竟，天地中自有一套固定的自然规律存在，若是李牧鱼随意施展神通，那么，所酿成的后果，往往只是水灾罢了。 当然，除去个别反常的自然例子除外。比如旱灾，亦或者是自然水灾，这些都是需要他们这些作为神灵的，来亲自出手调节的。 若是更严重的情况，如灵州半弃域那般，就得需要更加稀缺的天生神灵来弥补了。 “呼——” 手掌朝身前轻轻一挥，顿时，大量的云雾便在李牧鱼身边形成。不仅严密地裹住了他身下的龙尾，也为他挡住了脖颈后面愈渐发烫的阳光。 “御水三千道，既然冰雪不成，那么，只能换下一个神通来修炼了。” 按耐住心中的失望，这一次，李牧鱼之所以会选择在佘山尝试凝练冰雪神通种子。也是因为，李牧鱼如今的对敌手段，有些太不够看了。 就算是有混天绫在手，但是此宝一旦被克制，那么，凭着李牧鱼如今所学，貌似也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收拾好心情，返回雾洞，李牧鱼将身下的龙尾重新化为人形之后，便重新盘膝端坐在云雾之上。 混天绫、若水琴、心转之术、逝水法则，以及神域中的三千弱水，其实都是李牧鱼在不到二百年的修炼过程中，所积攒下来的不同底牌。 只是，水系道法的攻击手段，终究还是比不上金系、火系那般直接暴力。就连防御、困敌能力，比起土、木二系来讲，也远有不如。 所以，为了发挥水系道术的优势，提高神通的丰富性与多样性，便是李牧鱼如今最迫切的刚性需求。 “嘶嘶——” 冰雪消融，群蛇出洞，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漫山遍野的大雪便迅速消融，留下的，唯有一地坑坑洼洼的积水罢了。 “大王——大王——” “什么事？” 佘山腰腹，一处极为阴暗潮湿的蛇窟正掩藏于林木之间。而在其中，一条体型硕大，鳞片细密，毒牙狰狞的黑色巴蛇正蜷成一个圆饼状，融于蛇窟内的黑暗之中。 本应酣睡入眠，可是洞门口嘈杂的声音，却令这条黑色巴蛇，豁然撑颈。 “大王，佘山上的雪，全都融化了！” “恩？” 黑影一闪，在那洞口处报信的小妖几乎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盘缩在蛇窟内的黑巴蛇便迅速地化为人形，出现在蛇窟门口。 “果然停了。” 人身不比白素贞与小青那般自然完整，黑巴蛇的人形到是差了许多。 面皮虽然是一张男性人脸，但是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鳞片，就连下半身，都是一条极为粗壮的黑色蛇尾。 “这雪是什么时辰停的？” 感受着周遭升起的温度，黑巴蛇不由得皱起眉，颇为不解地朝着一旁报信的小蛇妖问道。 “回大王，这雪……应该是在中午时停的，什么时辰……小的也不太懂……” 听着一旁小妖磕磕绊绊的回答，黑巴蛇也失了听下去的兴趣，挥一挥手，便令报信的小妖退了下去。 时辰、计数，都是从人修那边传过来的知识。若是没有功法传承或师门教导，像这种连化形都没成功的小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嘶嘶——” 吐着蛇信，半人半蛇的黑巴蛇妖看着周遭的景象，心中的不解依然没有散去。 早晨时还是冰天雪地的冬日景象，可为何，连半日的功夫都没到，这佘山上的雪，怎么就如此轻易的融化了呢？ “恩？” 就在黑巴蛇认真思考的时候，一丝不自然的诡异感，陡然之间在心中乍现。 “这是……雾？” 冰雪虽已消融，佘山的树木，也重复之前的秋日之色。可是，奇怪的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一层淡若白纱的薄雾，在佘山林木之中浮现而出。不大一会儿，薄雾渐厚，若非神识可以排查，否则，光凭黑巴蛇的人躯肉眼根本无法看到十米以外的东西。 “这雾，怎么说来就来？连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着实诡异。” 不仅是黑巴蛇，连带着佘山的其他妖类，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浓雾。 可碍于修为低微，除了个别的妖修之外，其他低阶小妖，却并未发觉到什么不妥。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佘山守护者（一） “嗡——” 识海震荡，脑中嗡鸣，本在雾洞之中专心修炼的李牧鱼，在豁然之间，睁开了双眼。 “破妄眼，开！” 在察觉到不妥之后，李牧鱼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迅速并拢，并成点穴状，在口诀吐出的那一刹那间，便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间。 “恩？果然有问题。” 破妄眼，乃是一门专门用来勘破幻术、幻阵的灵目神通。而此神通，也是李牧鱼在人生中的第一部幻术功法——《婆娑真经》中所习得。 在后来，随着李牧鱼对这门灵目神通参悟渐深，便将“破妄眼”从一门辨别幻术的神通，进化成了一门专门用来勘测气运的方法。 再到后来，通过对气运的辨别，这门神通居然还可以用来趋避灾祸，辨别劫气，是一门辅助性极强的神通。 虽然趋吉避害的效果，不如星宿老君的星宿占卜之法。但是，对于李牧鱼而言，也算是够用了。 “气运青中带紫，尚且为蛇形，但是在头部，却已幻化出了龙角，有了化龙之势……” 李牧鱼用破妄眼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气运情况，其中的初步化龙征兆，倒是令李牧鱼心中一喜。毕竟，大部分的结丹期修士的气运，都为淡青色。而同为神灵者，因为有着神域的加持，其气运颜色，会比同修为的其他修士要深一些。 可是，在气运形态上看，却大都多为“蛇形”，不具龙态。除了极个别天赋异禀的天生神灵之外，李牧鱼的气运形态，已属同修为中的佼佼者。即便的元婴期人修，他们的气运也很可能没有李牧鱼这般的绵长深厚。 “也是沾了龙鳞的光。” 心中有了论断，但对此，李牧鱼却并没有太深入的思考，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气运上的蛇尾部分。 “蛇尾泛黑，劫气侵染，是一个不祥的警兆。” 唰—— 在勘测完自身的气运之后，灵目合闭，李牧鱼也解开了维持破妄眼的状态。 “劫气有涌动的趋势，估计也应该是近几日的事情，若是不能有效制止，怕是会有祸难降身。” 周遭因修炼时所凝聚的水汽渐渐四散，而随着李牧鱼心中情绪的动荡，原本盘膝而坐的双腿，又毫无征兆地化为了一条霜蓝色的龙尾。左右摆动，在李牧鱼毫无自觉之下，又在佘山上空引来了层层乌云。 “收——” 察觉到自身的不对劲儿，李牧鱼也很快地调节了自己的心态。有些无语地看着身下“野性难驯”的龙尾，一时间，李牧鱼心中的压抑感，到时消散了不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控制住法体不稳的状态。” 当然，还有随着心情而变换的阴雨天气。 “如果这次领悟到的是冰雪神通种子，那我岂不是稍微一动气，佘山中的那群可怜生灵，就得在秋天活活被冻死？” 摇了摇头，收起了脑中有些荒诞的想法，驱散了天空中愈渐发黑的乌云，李牧鱼也重新回到了修炼状态。幸运的是，因为佘山中充斥了不可见物的大雾缘故，佘山的生灵们，也无法见识到佘山上空这幅“天地变幻”的奇异画卷。 “先是下雨，再是下雪，然后再到今日的大雾……姐姐，你说咱们佘山是不是真的要末日了？” 撵走了在洞天福地中蹭住的同族，小青在洞口盘着腿，拄着下巴，望着洞外的茫茫大雾，心中颇为忧思地嘟囔着。 “哪有什么末日，都是一群没离开过佘山的小妖随口胡诌的罢了，你怎么还真信上了？” “何止是我啊，现在佘山大大小小的妖族都是这么传的。而且我不像姐姐你曾在外面游历过，我可是自小就在佘山长大的蛇精，哪曾见过这种阵势？况且，姐姐你不是也曾说过，佘山外的气候，也不似我们这般反常，倒也不见你真的关心咱们佘山。” 这一次争执的结局，不再像以往那般，总是以白素贞的胜利而告终。小青伶俐的口舌，倒是令在洞天中盘膝修炼的白素贞，堵得说不出话来。 而见状，小青心中却是颇为自得，可当着白素贞的面，却也不敢太蹬鼻子上脸地呛个没完。因为小青心中也知道，那所谓的“末日言论”，压根就是妖吓妖的谣言而已。 “姐姐，你见识多，佘山三天两头就变天的事情，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啊~” 见白素贞许久不搭理自己，小青自觉是自己的话，伤害到了白素贞那如莲花一般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也不敢继续抬杠，而是扭着身体，一摇一摇地走到白素贞跟前，熟练地抱着白素贞的胳膊，不断地用小脸磨蹭着。 “你说的也对，佘山近日里的情况，也的确奇怪。但那套末日言论，你也莫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否则令老母的血脉亲族听到，终归是不好的。” “嗯呐~我知道啦~以后再也不说了便是。” 摸了摸小青头顶柔软的秀发，白素贞也不想再继续说教。不同于小青那颗无忧无虑，不思六欲的妖心，曾在凡尘中走过一遭的白素贞，却要比小青，敏感得多。 不同于其他同族的天生冷血，白素贞总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贪恋红尘繁华的人，而非一个喋血肆意的妖。 拂过心中的杂绪，就着小青上一句的问题，白素贞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她虽在外界游历了一段时间，但是，若真说起这种四季反常，阴云莫测的气候景象，也并非全然没有。与其说是天有不测，佘山所遭遇的一切，更死那人为手段。 想到此处，白素贞的瞳孔骤然一缩，连带着抚摸小青头发的动作，也重了一些。 “姐姐，你怎么了？” 敏锐地感觉到白素贞的不对劲儿，小青迅速正身坐好，看着身旁的白素贞，一脸关切地问道。 “你方才问我，在我游历时，是否见过如佘山这般频繁变天的情况。” “对啊，姐姐，莫非你想起了什么？” 墨瞳微移，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小青，白素贞忽然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佘山守护者（二） “小青，你可知道……神域？” 神域？ 听到白素贞的话，小青一对漂亮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目光微闪，迅速地扫了一眼洞外的浓稠大雾，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姐姐，你的意思是……我们佘山中的异象，全都是那天庭神灵搞的鬼？” 看着小青探询的目光，白素贞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与小青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又似想到什么一般，兰指轻扫，一道白色的结界屏障，便自洞天门口迅速结成。 “姐姐……” “放心，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况且，若真是神灵，我们也无需担心。毕竟，咱们老母生前也算是天庭中人，念在往昔旧情的份儿上，天庭也不会轻易动我们的。”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上下扫着，听到白素贞的话，小青略显忧思的神情，倒是好了许多。但是，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问题一般，小青重新抬起头，握住白素贞柔软的手，有些担忧地问道： “如果……那人不是天庭神灵……该怎么办？” “不会的。” 闻言，白素贞却是反握住了小青的手，很笃定地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 “操纵天气，行云布雨，本身就是天庭神灵的神通。而且，我近几日观察佘山气候，发现其变化无常的情况，很像我之前游历时，所途径的一处神域。而且，操纵风雨本属神通，虽说有些修士也可操弄一番，但像佘山这般的大阵仗，除非是化神修为，否则，别无可能。” “化神修为？那岂不是比老母的修为还要高？” 听到白素贞话中很不得了的信息，小青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转移了过去。 “没错，化神修为，在整个九州之中，都属顶级，何故会瞧上咱们佘山？所以，此人多半是天庭的神灵。” 点了点头，对于白素贞的推断分析，小青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但又联想到佘山近几日不安生的天气情况，她的心又莫名地堵了起来。 “姐姐，天庭的神灵，当真有这么厉害吗？连化神期都不一定能办到的事情，他们却能够如此轻易地办到……” 无论是三天三夜接连不断的倾盆大雨，还是冰封万物，皑皑风光的满山大雪。都是她们这种普通妖修可望而不可及的顶级神通，光是佘山如今这宛若封山一般的大雾，就不是青白二蛇可以抗衡模拟的事物。 抚了抚小青额角的碎发，白素贞却是失笑地摇了摇头： “呼风唤雨，虽是神灵手段。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却并非是灵州之中的那些普通神灵。” “恩？姐姐你的意思是，神灵还分强弱？” 刚问出这句话，小青就忍不住敲一下自己的笨脑袋。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时代，那如巨擘一般的天庭之中，怎会没有一套自己的等级制度？一如佘山妖修，首先，其血脉便是一道实力的分割线。 白素贞看着小青的小动作，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洞天外的愈发浓厚的白雾，双目有些出神地说道： “若当真是神灵所为，那人必然与佘山老母一般，是个有着自己神域的天生神灵。” 话音刚落，心绪涌动。在听完白素贞的话之后，一时间，洞天内的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安静。 “居然是天生神灵……” 看着白素贞若有所思的表情，再看看洞口处设立的结界，“天生神灵”这四个字，犹如烟花一般，在小青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蛇妖心中，炸了开来。 “也不用太过担心，万一只是我们自个儿的胡乱猜测呢……” 见洞中的气氛有些过于的安静，白素贞不由得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只要有姐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胳膊主动缠住白素贞的脖子，小脸轻贴，小青极为亲昵地埋在了白素贞的怀里蹭了蹭。而白素贞低头看着怀中的小青，脸上原本略含忧虑的表情，也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青儿，姐姐永远会保护你的……” …… 佘山之巅，云海雾洞。 “呼——吸——呼——吸——” 在成成叠叠的云雾中央，身着水色长衫的李牧鱼，不断地吐纳着周遭的云雾之气。而随着吐纳速度的愈渐加快，李牧鱼手上的施法速度，也越发的行云流水起来。 “雾沉，云升，御水，修道。” 双手运掌，空中凝盘。在李牧鱼两手状似打太极的动作之中，一个由云雾所组成的肥硕鲤鱼，便在李牧鱼身前生成。 而随着手中运使的力道越来越大，身前原本有些呆板的胖鲤鱼，也越发的灵动活泼起来。 “啪嗒——” 在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之后，那条由云雾所凝聚而成的胖鲤鱼忽然自李牧鱼身前跳了起来。摇着鱼尾，摆着鱼鳍，在游过漫天的云海之后，那条肥硕的胖鲤鱼，便在佘山的顶峰之上，朝着下面，极为大力地吐了一口浓浓的雾气。 “噗噗——” 在狠狠的喷了几口浓雾之后，那条胖鲤鱼的体型，骤然缩小了几分，仿佛迷路的孩童，摇摇晃晃地，沿着来时的路线，又重新回到了李牧鱼的身前。 “还是差了一点儿吗……” 察觉到面前的动静，李牧鱼也自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看着身形明显又小了一圈儿的胖鲤鱼，一时间，李牧鱼竟突觉自己在凝聚神通时，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瓶颈。 “若是单凭雾精自己诞生灵智，不知还要熬上几百年。此时虽然在我的辅助之下诞生了些许的灵性，但若想当做斗法的助益，还是过于勉强了一些。” 有些挑剔地看着自己半成不成的作品，李牧鱼的脑海中，不断地构思着一些能够改进的方法。 雾精，是一种从云雾之中所诞生出来的水属精灵。 灵智低微，通智困难，比起从山精野怪所修炼而成的妖怪而言，这种五行精灵，更加被其他妖类所瞧不起。 但是，这种五行精灵胜在没有血脉桎梏，一旦开了神智，那将来所达成的成就比起如同妖修来说，只大不小。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佘山守护者（三） “破妄眼，开！” 两指点于眉心之间，李牧鱼的双眼，便被一层淡淡的灵光所笼罩。 气运显形，劫气蠕动，看着蛇尾处的那一抹漆黑，李牧鱼的眉头，不由得再一次皱了起来。 “看来，留给我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再睁眼，那层蒙在瞳孔处的灵光，便黯淡消失。李牧鱼看着身前一摇一摆的雾精，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沉下了心，一掌将雾精拍散，然后直接吞入腹中。 “既然无法成为助益，那就当做法力来使。” 呼—— 感觉到雾精中的水气尽数涌入妖丹之后，李牧鱼便极为充实地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经过数日的凝练，这个雾精的体内，已经凝练出了一个大体的神通种子雏形。只是，时间太紧，即便已经有了成功的苗头，但对于现在的李牧鱼而言，还只是一个鸡肋罢了。与其摆着不用，还不如直接吞掉。至少，还可以弥补李牧鱼这几日来修炼神通时所耗费的法力亏空。 “此次的劫气，虽附着在我的神运之上，但其根源，却并非在于我的神道本身。反而，更像是因果沾染下的劫气。” 想到此处，李牧鱼的目光不禁望向身下的佘山。 浓雾笼罩，山势巍峨，但在佘山山体之外，却始终笼罩着一层宛若水镜一般的结界屏障。 这个结界的功能极为奇特，它虽然可以阻止其它外来生灵进入佘山，但是，一旦内里的生灵想要出去，那么，他们反而也会被这层结界死死地堵在里面，根本无法离开。 而在其中，若是佘山老母生前的信众，又或是血脉嫡亲，那么，这层结界对于那群信众的威慑力，只高不低。 心中暗暗惊叹，一方面，李牧鱼可以理解佘山老母想要保护信众的想法，但是，在另一方面，李牧鱼也看出了佘山老母的决绝与心狠。 在佘山老母出事之前，佘山的结界，是不允许轻易地进，但却可以随意地出。可是，在佘山老母陨落之后，这个结界却变得极为牢固，不仅是对外，也同样是对内。 同为神灵的李牧鱼，当然可以理解佘山老母想要保护自己信众的心情。要不然，在佘山老母“生前”也不会拜托李牧鱼为其守护佘山。 只是，禁止信众的离开，却是佘山老母极为矛盾之处。。 一旦李牧鱼无法保住佘山的安全，那么敌人势必会杀进佘山。而面对这种情况，佘山老母却是宁可信众死在里面，也不允许他们的逃离。这种既矛盾，又狠厉的处事方法，在某一方面，也完全可以看出，佘山老母在求道之路上为达目而不择手段的性格。 心中微微叹息，但对于这种做法，李牧鱼却并非全然反对。 作为神灵，保护自己的信众，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互利承诺。但是，一旦遭人背弃，李牧鱼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作出这种鱼死网破，要所有人陪葬的举动。 “单从劫气浓度上来看，危险程度并不足以致命。况且，我如今已经突破到了结丹期中期，若是配合着其他手段，那么，也并非不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佘山，李牧鱼如今可以断定，他这一次的劫气因果，必然是由佘山因果所牵连到的。 只是，他已经融合了龙鳞之中的真龙血脉，即便那“龙鳞”只是个冒牌货，但是，因为有着心魔誓言的牵制，李牧鱼也无法真出做到放任不管，弃山而逃的行径。 “啪嗒——” 就在李牧鱼不断思考的时候，身下的龙尾又再一次不安分地甩了起来，而且随着龙尾甩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佘山上空又开始有了乌云聚拢的征兆。 “还真是不安分啊……” 最近一段时间里，因为对自身情绪的有效控制，李牧鱼也可以真正地把控住法体暴露的频率。只是，在某些时候，一旦心态有了过大的起伏，那么，这法体便会再一次“不经意”地窜出来。 “轰隆隆——” 忽然，在李牧鱼有些分神的时候，佘山上空竟再次滚过一道闷雷声。 本想及时地控制，但李牧鱼看到周遭越发阴沉模糊的景象时，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却在李牧鱼的脑海中中，一闪而过。 “对啊！我怎么忘了竟然还有这一招！” 灵光迸发，心绪澎湃。 李牧鱼停下了要控制雨势的动作，两手一拂，蓝光乍现，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畔响起，一道清脆的琴声，由远及近，在愈发强烈的雨声当中，远远地荡了开来。 …… 九重天，煞风群。 穿过层层的险阻，终于，形容狼狈的戮剑真人，喘着粗气，从空中踏着飞剑窜了下来。 双眼铺满血丝，转过头，戮剑真人看着身后的电光，不知是不是旁人有意为之，在这一路上，除了无穷无尽的九天煞风，戮剑真人险些被九重天中突如其来的流火飞雷给炸得粉碎。 但所幸的是，除了飞剑有些受损之外，戮剑真人却是很幸运地躲过了那漫天的危机。 “噗嗤——” 突然，气血翻涌，在驾驶飞剑的途中，一口闷在胸腔内的瘀血，直接从戮剑真人的口中吐了出来。 血雨淋淋，血珠飞溅，一个踉跄之间，戮剑真人险些从疾驰的飞剑上，摔了下来。 “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得找个地方疗伤才行。” 因为星宿老君的威压冲击，以及在九重天赶路时对法力的过度消耗。如今的戮剑真人，完全就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能力再继续奉行他的“复仇计划”。 “嗖——” 决断完毕之后，戮剑真人也不再继续耽搁，凭着强大的神识随意地朝下方扫了一下，便择了一个山头，调转飞剑疾驰的方向，迅速地朝下飞去。 “蛇妖，老夫再容你蹦跶两天，待我疗伤结束之后，便是你的死期……噗嗤……” 又是一口血喷出，双眼猩红如血的戮剑真人，也顾不得再继续说狠话，而是飞快地在周围布置了一个隐身阵法，便盘膝闭目，极为虚弱地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佘山守护者（四） 极西之地，弱水域。 雾气蒙蒙，泠泠秋水，在经过数十年的修补与改造之后，比起之前的衰败，如今的弱水河，已经足足扩大了一倍有余。 不仅如此，原本并不是十分宽阔的河道，在蔚蓝色弱水的冲刷下，也得到了极大的拓宽。甚至，连河道下游所布满的密集水道支干，在河水日以夜继地冲刷下，也渐趋合并在了一起。 “哗啦——” 河道的上游，与弱水的蔚蓝不相同的是，河道上方的水，则为极深的泥土之色。 但是，只要是携带沙土的河水，在涌入到弱水的那一刻，水中的泥沙便会迅速下沉，而大半的，则会被卷到了岸边之上。久而久之，在弱水与普通河流的相接之处，便会出现极为明显的颜色区别。而在岸的两侧，更是已经积攒了大量宛若“小山”状的泥沙堆。 弱水千钧，鸿毛不浮。 在李牧鱼建立弱水域的数十年之中，已经有许多“不懂事”的飞鸟，遭到了弱水的毒害。 渐渐地，这看似美丽的蔚蓝色弱水，在周遭飞禽走兽的心中，已经留下了许多难以忘记的凶名。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使得在弱水域的周围，没有任何的生灵胆敢靠近。 “嘎——嘎——” 噗通！ 浓雾结界之外，一只体型极为肥硕的乌鸦，自无名海处飞来。还没来得及张嘴叫唤几声，那肥硕的鸦身便突然下坠。在经过弱水河上空的时候，那只体型肥硕的乌鸦，竟直接掉入到身下的那片蔚蓝之中。 “嘎嘎！嘎嘎！” 翅膀不断地在弱水河中扑腾，但惨叫声还没怎么叫出来，浪花翻滚，那只可怜的胖乌鸦就直接被拍到了弱水河中。 可是，奇怪的是，不同于其他鸟类血肉崩塌的惨状，那只胖乌鸦在自知无法逃出弱水河的情况下，竟摇身一变，肥硕的鸦身直接化为一缕黑色的阴风，沿着弱水河，直到支流分层出，才又重新凝聚肉身，艰难地飞了出来。 “嘎嘎——这是什么破河，吓死劳资了！” 不断地扑腾着翅膀，“死里逃生”的渡鸦颇为心有余悸地看着不远处的弱水，一时间，胸腔里的那颗“人心”，还在不自然地战栗着。 “这条河怎么这么古怪，之前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这一次，就变得这么害人了！” 嘶哑的声线中，还带着些许的颤抖，但又想到来时的目的，渡鸦只好重新振作起来，扑腾着翅膀，绕开弱水河，晃晃悠悠地朝着弱水域的上空飞去。 “嘎——呸！” 尖尖的鸟嘴朝下一吐，顿时，蓝光乍现，一只包裹在水膜之内的幻魔蝶，自幻光之中，扇翅而出。 “去给你家主人报信！嘎——” 似是在为刚才差点儿被弱水溺死的事情出气，渡鸦狠狠地用翅膀朝着幻魔蝶扇了一下，直到将幻魔蝶扇得老远，渡鸦才颇为解气地扯了一嗓子，落到了一旁的树杈上，悻悻等待着。 …… “恩？” 弱水河畔，彼岸花丛。 感受到来自浓雾结界处的异动，原本栖身在彼岸花之中的孟七，迅速凝聚法身，抬起肤色过分苍白的手臂，手掌成爪，将破雾之物，轻而易举地摄入到掌心之中。 “居然是幻魔蝶？” 宝蓝色的翅膀轻轻地拍打着孟七的手心，但内含的法力，却并非是属于李牧鱼的精纯水气。在若隐若现的幻光之中，孟七清楚地感知到了一种仿佛来自同宗同源般的熟悉气息。 “是死气……难不成，是神君在冥界中的那位朋友？” 思绪电转，很快地，孟七在心中便有了决断。 握住手中的幻魔蝶，玉足轻点，穿过层层迷雾，孟七沿着幻魔蝶飞来时的路径，很快地，便发现了栖息在枝桠上的渡鸦。 “怎么是个女的？弱水河伯呢？我家主人有事情要找他，嘎——” 聒噪的声音在孟七的耳畔响起，眯着眼睛朝着枝桠上的胖乌鸦打量了一番，孟七可以很确定，方才幻魔蝶身上的死气，就是来自这只渡鸦。 “弱水河伯有事外出了，你现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告知于我，到时候，我自会替你家主人传达给弱水河伯。” “就凭你？” 肥嫩的翅膀极为吃力地朝上扇动着，狐疑地朝着对面的阴神看了一眼，旋即，孟七的身份便自渡鸦的那颗小小的脑袋里，蹦了出来。 原来是那个在生灵界封了神的阴鬼！ 重新审视了一遍孟七，但奇怪的是，以渡鸦如今的眼力，却丝毫瞧不出孟七身上的阴神气息。仿佛，眼前之人，只是一个修为低微的鬼修罢了。 在知晓了孟七身份之后，渡鸦也不再旁敲侧击，而是选择直截了当地对孟七说道： “我家主人特地让我来给弱水河伯传话，如今，忘川河已经彻底地融入到了冥界水域之中。而且再过不久，那忘川河，便会有进阶的征兆。” “进阶？” 心中惊讶，但渡鸦却根本没有给孟七任何询问的机会，只是继续操起聒噪的声音，高声说道： “没错，弱水河伯引入冥界的忘川河，已经渐渐受到了冥界的认可。所以，我家主人希望，在鬼节阴气大盛那日，弱水河伯可以为渡河入冥界的阴魂，保驾护航。” 嘎——嘎—— 言罢，似是烦透了日光鼎盛的生灵界，在传达完讯息之后，那渡鸦连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无名海飞去。即便孟七出声拦阻，那渡鸦依然我行我素，根本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身后的低阶“阴神”。 “忘川河吗……” 看着远方越来越小的黑点，思绪有些飘忽的孟七，猛然间回过了神。 “这件事，必须要立刻报给神君才行！” …… 轰隆隆—— 灵州，佘山。 黑云压山，闷雷滚动，可是，在近几日中，即便有电蛇划过，但被乌云密布的佘山上空，却始终没有滴下来过一滴雨点儿。 当然，连同藏在乌云之后的阳光，也始终无法穿过层层阻碍，洒落在佘山之中。 “嗖——” 突然，破空声起。 一道刺破苍穹的白色剑光，犹如黑夜中的流星一般，在天色极暗沉佘山上空，携势而来。 有杀气！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佘山守护者（五） 乌云之后，被幻光裹身的李牧鱼，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来人。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好熟悉。” 玄色长衫猎猎作响，踏剑而立，目光披靡。浑身上下，竟连每一根头发，都透着极为凛冽的刀剑杀气。若非身上独属于的蜀山的图纹花样，李牧鱼都要以为，此人是否是一个成了精的刀剑器魂。 “是他！？” 居然是他！ 凛冽的杀意，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不断地刺向佘山外的那层结界之上。 …… 一百六十年前。 当李牧鱼还只是一条刚化形没多久的小鲤鱼精，那份寂静，那份令人胆寒的寒冷，都深深地烙印在了李牧鱼的心间。 “天下无妖。” 李牧鱼到如今，还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四个大字。 黑沙河内，妖类灭绝，唯有一块被斩掉一半的石碑，仍然矗立在李牧鱼的眼前。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正是石碑上的四个大字，让李牧鱼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也正因如此，李牧鱼心中的那套“地球量尺”，彻底地粉碎在一场真实的杀戮之中。 当然，当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气愤，以及令人胆寒的恐惧感，时隔数年，李牧鱼依然清晰的记在心中。只是，经过了这百十年的修炼，如今的李牧鱼，早已今非其比。 “轰隆隆——” 抬起头，踏在飞剑上的戮剑真人，忍不住朝着雷声涌来的方向看去。 密布的乌云，阴沉的气压，却又迟迟不下雨的气候，都使得戮剑真人心生压抑。 只是，不仅是佘山，方圆数百里之内，却都这般的阴沉。而这，就令戮剑真人误以为阴天便是佘山的常规气候。 “虽然佘山老母已经陨落，但是佘山外的结界，似乎并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目光思索，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大山，一时间，戮剑真人竟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不行！此刻若不除了那蛇妖，以后，只会更没有机会罢了！” 目光一凝，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戮剑真人并没有急着去破开结界，而是先从乾坤戒中取出了数十把阵旗，打算先在佘山附近布置一个杀阵作为后手。 “是要布阵了么？” 乌云之后，俯视着戮剑真人动静的李牧鱼，却并未有任何的慌乱。 即便戮剑真人手中的阵旗已经布置了大半，但李牧鱼至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拦手段。 “之前便听闻蛟王域大皇子在被蜀山剑修追杀，可没想到，追杀大皇子的人，居然会是云姬的老冤家。而他今日会来佘山，其目的，多半就是为了找云姬复仇。” 大致知晓了戮剑真人的目的，说实话，若是李牧鱼现在能找到云姬，那他是绝对不介意直接将云姬扔到戮剑真人面前，让他们二人自行去解决他们之间因果孽报。 眼看着戮剑真人的杀阵即将要完成，李牧鱼却是极为不甘地摇了摇头。 当初李牧鱼所修炼的那本《婆娑真经》，就是从云姬那里得到的。而破妄眼这门神通，云姬自然也应该会习得。 作为戮剑真人所针对的对象，劫气侵袭的征兆，必然已经被云姬所知晓。所以，在佘山老母“陨落”那日，云姬便已离开佘山。到现在，关于云姬的踪迹，李牧鱼也无从知晓。 “当真是因果孽缘，当日我既然从二人的纷争中谋得了利，那这份果，终究还是要偿还的。” 心中有了决断，李牧鱼望向戮剑真人的目光，一下子便变得凛冽了起来。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山中猛虎，只需一瞬，就要将瞄准的目标牢牢撕咬吞噬。 “恩？这附近的气温，好像突然降下来了不少……” 眉毛微动，但戮剑真人手中布下阵旗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停下。只是，让戮剑真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蜀山周围的土地，似乎比起普通的沙土，还要坚硬许多。若非法力加持，戮剑真人手中的阵旗，压根就无法插入到沙土之中。 “嘶~怎么越来越冷了？” 身体陡然一颤，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戮剑真人发现自己的眉毛、头发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霜花。连同呼吸之时，都有两柱白气，自戮剑真人的口鼻中，发出。 “有古怪！” 强忍着周遭的低温，戮剑真人终于将手中的最后一杆阵旗插入到沙土之中。可是，当戮剑真人打算安插灵石启动阵法的时候，一道让戮剑真人几乎是寒毛乍起的杀机，自他的脑后，无声地传了过来。 “砰——” 寒风凛冽，杀气充盈，几乎是凭借着多年的杀戮本能，那枚擦肩而过的锥状物体，才被正在着手启动阵法的戮剑真人堪堪躲过。 只是，因为身体温度急剧下降的原因，使得戮剑真人的动作，变得极为僵硬。因此，即便躲过了脑后的致命部位，但在闪避的过程当中，戮剑真人的肩膀处，依然还是着了道。 “有人偷袭！到底是谁？” 发丝有些凌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戮剑真人手中的上品灵石，迅速地插入到阵盘之中。 “烈阳断魂阵已经启动，我就不信，凭此阵法，我还制服不了一个蛇妖？” 本能之间，戮剑真人已经断定，方才偷袭之人就是“云姬”。但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那条明明已经被他杀过一次的蛇妖，是凭什么本事，能偷袭到他的？难不成，是佘山老母在临死之前，给这个妖女赐下了什么了不得的灵宝？ 目光有些犹疑，可是当周遭的寒冷，被已经启动了的“烈阳断魂阵”驱散了不少时，戮剑真人有些被扰乱的心绪，不禁重新平复了下来。 “畜生终究是畜生，只要有我蜀山杀阵在此，任凭你什么灵宝，我都一一给你破了！” 人与妖最大的区别，并非只有天赋。在运使外物御敌这一方面，妖，始终都比不上一个人。 而这，也正是戮剑真人胆敢单枪匹马来到佘山复仇的原因之一。 第二百八十章 佘山守护者（终） “砰——砰——” 犹如枪炮炸裂，当烈阳断魂阵飞速运转而行的时候，猛烈的炽火风暴，便自阵法周围呼啸形成。连带着周遭的温度，也急剧攀升。 “火属阵法么？看来是为了克制佘山妖族，所特意准备的。只可惜，我却非佘山中人。” 乌云压山，藏身于雷电之后的李牧鱼，却是极为冷盘地看着下方的戮剑真人。 佘山有双绝，其一，便是木绝。 若是为了对付大半都修行木属功法的佘山妖族，烈阳断魂阵理应当属绝佳。 只是，戮剑真人绝对不会料到，此时守护佘山的，却并非再是佘山中人。不但如此，若论克制火属阵法，李牧鱼这个先天水神可以说是拥有着绝对性的优势。 而且…… 看着下方不断运使阵法消除周遭寒霜的戮剑真人，李牧鱼的双眼之中，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此时的佘山，也算是我的主场。” 铮—— 话音刚落，琴声争鸣。宛若漆黑乌云之中的一道惊雷，突兀之间，便在戮剑真人的耳畔，骤然炸开。 “恩？是什么声音？” 铮——铮——铮—— 三声琴音，三道惊雷，还未等戮剑真人真正反映过来，细若银线般的斜密暴雨，笔直的，向着烈焰断魂针倾泻而来。 “滋滋——滋滋——” 细雨浇灌，密密麻麻地落在了烈阳断魂阵的阵网之上，可当这漫天的雨水，碰撞到阵中的爆裂火气之时，却又尽数地蒸发，化为无穷无尽的水雾，将烈阳断魂阵尽数笼罩在内。 “下雨了？难不成是那蛇妖搞的鬼？” 看着阵法之外忽而猛烈的大雨，旋即，戮剑真人便否定了这种猜测。 虽说道修利用符箓，也可以勉强布点儿云雨，可是，比起此刻的大雨倾盆，若当真是属于人为所致，那么，此法已属神通范畴，绝非是一条小小蛇妖可以轻易掌握。 “难不成……是天庭神灵？” 想到这种可能性，戮剑真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可是，在多年的对敌经验之下，戮剑真人又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此地范属佘山，按照天庭的规矩，是绝对不允许麾下神灵随意侵占其他天生神灵的神域……即便，佘山老母已经陨落。” 心绪电转，想到此处，戮剑真人便再一次排除了是其他神灵的可能性。 只是，戮剑真人平生杀妖无数，可目前在灵州能找上他复仇的，实质上却并没有几个…… “会布雨神通的妖族……难不成，是那条黑蛟？” 几乎是在瞬间，戮剑真人便断定了自己的猜测。 之前，他与藏剑真人前往天庭，便被人推拒说是并未藏人。起初，戮剑真人以为是天庭的推托之词，可看到这漫天风雨，戮剑真人对于天庭的话，倒是相信了几分。 “待我先杀了你，夺回琅琊碎片，再寻那蛇妖也不迟。” 目光越发的凛冽，在戮剑真人已经“确定”敌人身份之后，也不再过分忌惮，而是又拿出数颗上品火灵石安插在阵盘之上，便祭出四把飞剑，以东西南北四角，向空中的乌云搅去。 “叮叮叮叮——” 细雨渐疾，每一丝雨水，宛若坚硬钢针一般，密密麻麻地击打在烈阳断魂阵的阵网之上，发出金铁相碰的声音。 然而，令戮剑真人没有想到的是，这雨势之中，竟暗藏危机。 “嗖嗖——” 两道接连而下的细小冰刃，竟在雨势消磨阵网之后，迅速地穿透了灵气薄弱处，以迅猛之势，直接向戮剑真人的方向飞来。 “叮——” 看着近在矩尺的冰刃，戮剑真人却丝毫不见慌乱。飞剑盘旋，除去飞出阵外探敌的四把飞剑之外，在阵法之中，依然有一个小范围无缝隙的剑阵，牢牢地抵挡在戮剑真人周身。 剑气凛冽，那冰刃压根还没碰到戮剑真人，就直接被剑气击碎，化为细密的冰屑，被烈阳断魂阵中的高温，蒸发殆尽。 “雕虫小技。” 冰刃穿透阵法的数量越来越多，但是，任凭角度如何刁钻隐蔽，却始终无法穿过内里的剑阵，对戮剑真人造成真实损害。 “嗖嗖嗖——” 没有再给冰刃继续偷袭的机会，戮剑真人直接操纵着周身的飞剑，破阵而出。 剑气如丝，雨中缠绕，戮剑真人也不再管周遭看似无穷的细雨，径直地，朝着佘山上空密闭的乌云飞去。 “轰隆隆——” 大雨倾盆，雨势转疾，踏着飞剑穿过层层乌云的戮剑真人，却是极为不屑地一笑，手握剑柄，剑势如虹，在一击即出的剑气之下，环绕在戮剑真人周身的剑阵骤然散开，化为数十道气柱，将佘山上空的雷云，悉数穿透。 “杀剑式，破！” 恍若在世杀神一般，手握长剑的戮剑真人，几乎已经化为一道残影，在一劈一挑之间，每一个剑招便化为一个分身，血丝遍布双眼，带着无匹的杀气，顷刻间，便将铺天盖地的乌云，尽数击溃。 “恩？” 没有人？ 剑势收拢，当戮剑真人重新召回盘旋在空中的飞剑之时，漫天的分身也迅速后退，踏着召回的飞剑，犹如影子一般，接连没入到戮剑真人周遭的剑气之中。 嗡—— 意识突然模糊，但仅是一瞬，戮剑真人便咬破舌尖，强行将自己的神识拉回到识海之中。可是，一种针扎般的尖锐疼痛感，却自戮剑真人的神魂中传来。 “嗖——” “叮——” 又是堪堪一躲，那防不胜防的冰刃，险些便直接穿透戮剑真人的太阳穴，将他的神魂击穿。若非剑阵始终未撤，现在的戮剑真人，很可能就会血溅当场。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这种手段，根本就不可能是那条黑蛟所为。否则，在外海那日，那黑蛟也不会被他击伤，拼死逃出。 到底是谁！？ …… “还是被躲过去了么……” 佘山外，恍若无穷无尽的浓重大雾，将佘山中所有生灵的视线死死封闭；而在佘山上空，那本应该被戮剑真人搅破的漫天乌云，却依旧完好如初地笼罩在整个佘山上空。 第二百八十一章 底牌尽出 剑气飞荡，烈火侵蚀，震天的轰鸣声，接连不断地自佘山外的浓雾中传出。 听似很近，但声响传出的实际位置，却又离佘山极远。远到，仿佛要被佘山上空的闷雷声所吞没一般。 李牧鱼冷冷地看着云雾中声势极大的戮剑真人，双眼如墨，眼白漆黑，在戮剑真人因神魂撕裂而疼痛到颤栗之时，李牧鱼知道，他屡试不爽的心转之术，失败了。 从戮剑真人进入到阴云所笼罩的范围之内，再到后面的试图破坏结界，以及布置烈阳断魂阵，以上种种，其实都是戮剑真人在李牧鱼编制的幻境中，所做的骗己之举而已。 不仅如此，从最开始到现在，戮剑真人就压根儿没有找对过佘山真正的位置。就连他现在所布阵的地点，其实也只是佘山附近的一座无名小山包罢了。 至始至终，戮剑真人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象。 “咕噜——” 没有急着继续施法，在自知一张强有力的底牌彻底失效的时候，李牧鱼则强迫自己迅速地镇定下来。吞下忘忧树的叶子，磅礴的先天木灵气，便自翠绿的叶脉中化了开来，顺着李牧鱼的经脉，修补着他方才因施法时被强行打断的经脉损伤。 “三昧真火，去！” “混天绫，缚！” 依旧没有露面，趁着戮剑真人的神魂被心转之术所伤之际，李牧鱼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强大的武器甩出，同时，还不忘继续以若水琴驱使幻术。 “铮铮铮——” 随着琴声弹奏，笼罩在戮剑真人周身的雾气，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同时，自李牧鱼手中迸发而出的混天绫，在穿入迷雾幻术的过程当中，直接幻化成了一条赤色巨蟒，吞吐着灼人的火焰，径直地冲向了半空中略显呆滞的戮剑真人。 “终于现身了吗！” 即便神魂刺痛，但身后铺天盖地的狂暴灵气，依然没有瞒过戮剑真人。 食指掐诀，飞剑出鞘，恍若白虹一般的凛冽飞剑，在戮剑真人的驱使下，浩浩荡荡地朝着混天绫所化的赤练巨蟒斩去。 “嗖嗖嗖嗖——” 带着独属于金铁的凉气，几乎是刹那之间，赤练巨蟒便被漫天的飞剑切成一缕缕数不尽的火焰，紧接着，青风乍起，那被劈砍得支离破碎的混天绫迅速汇聚，顺着呼啸的青风，直接绕过了飞剑，向着空中施法的戮剑真人烧去。 “疾！” 近在矩尺的三昧真火，令戮剑真人陡然变色。火焰中所散发的惊人温度，令他惊愕之时，却根本没有办法抽身硬抗。 在电光火石之间，戮剑真人直接脱下了身上的玄色道袍，猛地朝着三昧真火侵袭的方向抛去。刹那间，火光骤起，原本绣在道袍后背上的朱雀图案，竟在道袍与三昧真火相碰的那一刹那，活了过来。 “唳——” 噗嗤—— 朱雀长唳，声波浩荡。就在三昧真火被“活过来”的朱雀一口吞掉的时候，在上空中施法对敌的李牧鱼，直接被震出了一大口黑血。 “咕噜——” 再一次吞下忘忧树叶，还未等先天木灵气发挥功效，李牧鱼直接远程朝着混天绫输送法力，在即将吐出第二口血之时，被朱雀吞入腹中的混天绫，直接在里面炸了出来。 轰隆—— “居然敢毁我法宝！” 一声哀鸣，那件被戮剑真人祭出来的玄色法袍，直接被喷涌出来的三昧真火毁坏殆尽。唯独剩下的一缕橘黄色朱雀火焰，也被破“腹”而出的混天绫迅速同化。 而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切的戮剑真人，则是突然近乎癫狂般哀嚎了起来。 “孽畜，看我不杀了你！” 三昧真火重新汇聚，在幻术的裹挟下，混天绫重新化为了一条赤练巨蟒。只是，比起最开始时，却是小了许多。 “杀剑，第二式。” 两指并拢，足点虚空，重新飞回到烈阳断魂阵中的戮剑真人，不断以两指运使剑招。 招招致命，式式要命，与戮剑真人目眦欲裂的癫狂状态不同的是，在他驾驭飞剑的时候，却是近乎绝对的冷静。 仿佛，此时此刻，戮剑真人的身心不再是一个“人”，反而更像是一把没有七情六欲，只懂杀戮的绝世凶剑。 “嗖嗖嗖——” 飞剑颤动，在李牧鱼看到天空中九十九把飞剑凝成一把巨剑之时，他知道，凭他此刻的法力，是绝对无法硬抗得了戮剑真人这一击的。 拼了！ “混天绫，回来！” 咔嚓—— 神袍裹身，神轮逆转，李牧鱼也不再顾忌是否会暴露自己身份，在收回混天绫的同时，浓雾之中，在戮剑真人所在的烈阳断魂阵的位置上，突然没由来地传来了一声仿佛冰块破裂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激荡的水声，便自戮剑真人的脚下，骤然传来。 “怎么回事？” 哗啦—— 水声震天，涛声拍岸，戮剑真人绝对没有想到，他脚下所踩的那片土地，竟然是由一层结了冰的湖面所幻化而成。 “居然是幻术……没想到，居然会是幻术！” 冰层破解，烈阳断魂阵的阵旗，瞬间便陷入到了坍塌的冰层之中。自然而然的，那被布置好的烈阳断魂阵便直接溃散在冰层下的湖水之中。 “剑阵，归位！” 没有再继续追赶那条跑路的“赤蛇”，当机立断，戮剑真人直接将飞剑召回，将自己即将被湖水吞没而无法行动的两脚，直接从冰层中，硬生生地给拖了出来。 “这湖水……有问题！” 飞剑入鞘，因为方才使用“朱雀道袍”的缘故，九十九把飞剑，此时戮剑真人体内所盛的法力，也只能堪堪运使四把而已。 不仅如此，那蔚蓝色的诡异湖水，确实极为沉重。在戮剑真人操纵飞剑将他拖出来的那一刻，他的两只脚骨，已被那湖水的重量，给碾得粉碎。 “嘶——” 在麻木之后，便是直入骨髓的钻心疼痛，戮剑真人几乎是咬碎着牙将两腿的穴位封住。 双目猩红，汗如雨下，但刺骨的疼痛却并没有彻底冲昏戮剑真人的理智。反而经过这数次的拼斗之后，幻术之后的敌人，已经令屡屡碰壁的戮剑真人，深深地忌惮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神灵手段 “哗啦啦——” 弱水翻涌，水气四散。在经过数次的缠斗之后，不仅是戮剑真人，此时藏身在浓雾之后的李牧鱼，也露出了力不从心的疲态。 催动混天绫的过度消耗，以及施展神域之力后的法力亏空，即便是面对着“双脚残疾”的戮剑真人，李牧鱼也完全没有能够一击即破的信心。 因为，到目前为止，李牧鱼手中的大部分的底牌，算是尽数打出。可是面对着这个戮剑真人，李牧鱼却依旧不确定他是否还保留着其他保命手段。 “阁下到底是何方人士？为何要设此幻阵，设计于我？” 在李牧鱼观察戮剑真人的同时，戮剑真人也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周遭幻术的弱点。可是，在经过长时间的对峙之后，戮剑真人却发现，凭他目前的眼力，压根就没有办法去勘破这个幻术。所以，心思急转，在强压下心中的杀气之后，看似处于“弱势”中的戮剑真人，便率先开口向李牧鱼“服软”。 哗啦—— 足足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可回应戮剑真人的，却只是弱水河的水声罢了。 即便戮剑真人又继续问了几声，但藏身在暗处的李牧鱼，却始终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好狡猾的东西……” 心中暗骂，戮剑真人不断地利用着这个空隙，来运使经脉中的法力来修补脚上的伤势。可是，在戮剑真人猛然间发觉到周遭雾气似乎又重新变浓之时，心中的那份不安感，在刹那间，突然爆发了出来。 “杀剑，第二式！” 嗡—— 剑鞘长鸣，剑气涌动，也不再管双脚之上的伤势，戮剑真人直接将全身法力尽数灌输到那九十九把飞剑之中。 剑气凛然，飞剑合一，脸色因法力急剧消耗而变得过分苍白的戮剑真人，此时却是面含狞笑，操纵着飞剑向周遭的浓雾狠狠斩去。 “呼——” 剑气如风，杀气盘踞，周遭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幻术浓雾，却在这一剑之下，迅速溃散。而见幻术破开的戮剑真人，也不再耽搁，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用法力包裹住双脚，悬浮在飞剑之上，从浓雾破开的豁口中，快速飞离。 “哼哼，果然……” 踏剑而飞，在戮剑真人第一时间离开了幻术范围之后，便看到一个浑身上下被水气包裹住的人影，正静静地坐在云雾中央。 “你的法力，也早已经耗尽了。” 看着眼前那道飘忽不定的人影，戮剑真人苍白的脸上，尽是凛然而狰狞的杀意。 从最开始被困入幻术，再到之后的毁宝、断骨，戮剑真人今日所遭遇的一切，可以说是他近几年来所遇到过最憋屈，最愤恨的一次构陷。 不仅在打斗的过程中找不到敌人的踪影，就连自己的所有手段，都被人轻易打断。仿佛，他这一次的行径早已经被人勘破，连同对方所有要对付他的手段，也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一般。 “飞剑，疾！” 没有多余的试探，修炼杀剑的戮剑真人，深知对敌人的宽容，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更何况，对方摆明主意就是要杀他，若不是戮剑真人凭借多年的对敌经验，在“服软”试探对方之时，发觉出了一些端倪。否则，他也不敢拼劲自身法力，使出自己最强一击，来突出重围，揪出幕后之人。 “嗖嗖嗖——” 剑光大盛，杀意凛然，而在戮剑真人的杀剑即将要砍到李牧鱼身前之时，水雾溃散，那原本笼罩在水气之下的身影，犹如一个泡泡一般，被那漫天的飞剑中，被直接戳破。 又是幻术！？ “剑散！” 心中一沉，戮剑真人迅速地从乾坤戒中拿出一颗疗伤丹药，扔入口中，当机立断间，戮剑真人直接操纵飞剑散开，以天女散花之势，向着周遭的云雾刺去。 “噼里啪啦——” 就在戮剑真人不断搜寻李牧鱼身影的时候，突然，电光乍现，一道紫色的雷蛇，自云雾之中，向戮剑真人凶猛飞来。 “噗嗤——” 雷电迅疾，堪堪一挡，在那电光即将要穿破戮剑真人头颅之际，一道乳白色蛋壳状的结界，自戮剑真人周围凝聚而出。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道、两道、三道……足足有七道电光，径直地落在了戮剑真人周身的结界之上。可到了最后，那层乳白色的结界，却只是稍微的黯淡了一下，并未对结界里面的戮剑真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是法宝么？” 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但是藏身在幻术之后的李牧鱼却依然不敢出声。 这一次，他可以说是手段尽出，无论是偷袭，还是以灵宝对敌，都令李牧鱼的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鹬蚌相争的胶着感。 “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 “孽畜，你还不速速现身！” 在一顿狂轰乱炸之后，戮剑真人并没有撤掉周围的结界，不仅如此，连同散出去的飞剑也重新收回，化为剑阵，围绕在身旁。 该死…… 面色阴沉，在搜寻李牧鱼身影的同时，戮剑真人的心中，可以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炉火纯青的幻术绝技，操纵天气的风雨神通，直到刚才，那绝非普通妖修能够掌握的漫天雷法，虽说威力无法与真正的神通相比，但是这一切，都令李牧鱼在戮剑真人心中的形象，越发诡异莫测了起来。 “难不成，真的是天庭派下来的神灵？” 目光越发的阴沉，但是这种一言不合就直接下死手的行径，却又令戮剑真人极为不解与愤怒。 若此人当真是天庭的神灵，那么，他的所有行为便很有可能是受天庭指使。可是，他这一次来佘山就连藏剑真君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天庭了。 心中不断地做着判断，连同戮剑真人手中要使出的杀招，也变得犹豫起来。 戮剑真人自诩平生斩妖无数，杀戮果决，可寿数离大限越近，戮剑真人那颗无所畏惧的杀心，反而比起从前，越发的不如。 即使知晓了对方的杀意，但当他直面上天庭这颗擎天大树之时，戮剑真人还是退缩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蛇毒 “神灵不可杀，尤其是在灵州。” 这句话，无论是在蜀山，乃至是在整个九州修真界中，都犹如一条信则一般，警醒着踏上灵州的修士。 即便是之前偷袭佘山老母的藏剑真君，也不敢轻易地下杀手。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天庭无止尽的报复，也是为了防止天道的制裁。 况且…… 戮剑真人警惕地看着周遭涌动的云雾，心中一杆本就不平衡的秤，开始不断地影响着戮剑真人的思绪。 假若这次与他缠斗之人当真是天庭的神灵：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官，那么，戮剑真人完全可以假借自卫的借口失手“错杀”。 即便事后东窗事发，在蜀山的撑腰下，任凭搜魂赌咒，戮剑真人的话也绝对被挑不出错来。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放逐回蜀山，关上个百八十年罢了。 但是！ 目露凶光，牙龈紧咬，此时看似要拼上性命一般的戮剑真人，可若再细细看去，就会发现戮剑真人杀剑之上的杀气，竟不再似方才那般凛冽无前。 “如果此人并非是天庭的普通神官，而是……天生神灵，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真的杀掉了，那其后果，即便是蜀山，也难保我的周全……” 心中暗暗盘算，在思虑之间，戮剑真人的心中的杀意已迅速消减。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对面之人绝对不是他要杀的那条蛇妖，同时，也定然不是先前“夺走琅琊碎片”的那条黑蛟龙。 所以，在分析利弊之后，戮剑真人心中的那杆秤，已经彻底地倾斜了过来。 逃！ “嗖嗖嗖——” 飞剑归鞘，剑气如虹，在李牧鱼正准备后招之时，戮剑真人这一连串的跑路动作，着实令李牧鱼惊愕了一番。 “是要逃走么？” 眉头微皱，但仅是瞬间，李牧鱼便猜到了戮剑真人携剑逃跑的缘由。 这一战，除了没有显露真身以外，李牧鱼在戮剑真人年前展现的神通手段，委实太多了一些。 虽说戮剑真人不知道李牧鱼的真实身份，但作为一个骨龄足足比李牧鱼大上一圈的“剑修前辈”，戮剑真人的见识与眼界比起李牧鱼来讲，可谓是太多。 即便这几百年以来，戮剑真人因为心魔的原因始终没有突破到元婴期，但是，若凭真实手段的丰富程度来讲，李牧鱼的存货绝对比不过跑路的戮剑真人。 “嗖——” 剑气消逝，白光远遁，见戮剑真人当真离开，掩身于幻术之后的李牧鱼也并未继续赶尽杀绝。 “逃了也好，若真的继续拼斗下去，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真的将他斩杀于此……” 而且，作为一个修为已至结丹期巅峰的蜀山修士，李牧鱼也保不准蜀山是否也会有追踪凶手的手段。所以，也为了防止被“监测”到，李牧鱼至始至终便藏身在幻术之后，没有被戮剑真人瞧见真身。 “呼——” 忽然，云雾涌动，风声乍起，见戮剑真人已经彻底离开，李牧鱼也不再继续隐藏身形。足点薄云，脚踏清风，一溜烟儿的，李牧鱼便重新回到了雾洞之中。 “嘶——” 在回到雾洞之后，李牧鱼却并未急着打坐恢复法力，而是略显焦急地摊开了手掌。 可就在李牧鱼打开手掌的那一刻，黑光乍起，一道宛如毒蛇在侧的嘶鸣声，于李牧鱼手掌中的黑光处，隐隐约约地传来。 “幸好还来得及。” 长舒了一口气，一手摊开，一手捏诀，只见自李牧鱼的指尖处，迅速地凝聚出了一团湛蓝的流水，轻轻一弹，那团流水便迅速地涌向掌心处的黑光，将那会发出蛇鸣声的物件，给牢牢地包裹在内。 “凝！” 法诀轻吐，在黑光与蓝光交相轮转之时，水团再现，在李牧鱼不遗余力的多重封印之下，那团包裹在黑光下的物品，终于展现出了原来的面貌。 “不愧是有着毒绝称号的佘山老母，即便是一颗已经被封印了的蛇牙，其毒性，也不是我所能够轻易驾驭的。” 谨慎地将手中的毒牙封印好，在确认没有一丝毒气外泄之后，李牧鱼便迅速地将毒牙收入到乾坤戒之中。 “虽然我无法用此物将那剑修彻底毒杀，但凭借这一缕毒气，至少可以令他在这三十年之内，无法再轻易地杀回佘山复仇。” …… 千里之外，在戮剑真人一路御剑疾驰之后，总算是初步脱离了佘山的范围，来到了一处山野空旷之地。 “哼！那蛇妖倒是好命，居然能请得动天庭的帮手。待我这次疗伤完毕，定要将你抽魂扒皮，以泄心头之恨！” 心中暗骂，那个阻他杀向佘山的神灵，已经被戮剑真人默认成了云姬请来的救兵。 虽不知这蛇妖为何能请得动天庭的神灵，但是，戮剑真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心要死耗在灵州，等待那一击必杀的机会。 “我就不信了，那个神灵还能保得了你一世？” 噗嗤—— 喉头泛腥，在戮剑真人怒火攻心之际，没由来地，一口黑血便直接自口中涌了上来，喷溅而出。 “怎么回事？” 面色由白转青，在戮剑真人喷血之际，两道乌泱泱的黑气，在戮剑真人的眼眶之下显现了出来。 “是毒……” 嘶—— 就在戮剑真人慌神之际，突然，脖颈一痛，只见一条通体如翡的绿蛇，正恶狠狠地咬住戮剑真人脖颈，死命不松。 “孽畜！” 毒液注入，掺杂着血液的蛇吻在戮剑真人略显僵硬的手即将抓来之时，便迅速躯尾弹开。随后，那绿蛇落地，摇身一变，竟当着戮剑真人的面，直接化为一个面覆白纱的妙龄女子。 “戮剑仙人，好久不见。” 妙目如水，声若银铃，可这幅美女面庞落在戮剑真人的眼中，却是一反常态地激起了滔天的杀气。 “是你！居然是你！” 气急攻心，毒气蔓延，仿佛是点燃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站立在飞剑之上的戮剑真人，直接掉了下来。 噗嗤—— 鲜血再次直喷，可不同于方才的红色，此时戮剑真人口中喷洒出来的鲜血，却是如墨一般的漆黑。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机关算尽 “滋滋——” 黑血滴落，草木枯萎，仿佛水落油锅一般，渗人的滋滋声，在毒血滴落之时，自戮剑真人脚下的草皮中清晰地传到云姬的耳中。 “孽障！我要……我要……杀了你！” 目眦欲裂，飞剑坠落，腥臭的毒血不断地自戮剑真人的七窍中流出，几乎是在嘶嚎之间，含着刻骨的恨意，刚才还能中气十足恶叱云姬的戮剑真人，顷刻之间，皮肉干瘪，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几乎要在毒血的侵染下，流脓溃烂。 “噗通——” 死了？ 当化为人身的云姬，看到眼前死状可怖的戮剑真人之时，心中的几乎毛骨悚然般惊疑，瞬间便令云姬跳了开来。 “居然是被毒死的……” 气息浑浊，毒气四溢，修至金丹期巅峰的戮剑真人，在剧毒之下，居然连解体脱魂都没有做到。 无论是肉身，还是金丹，在那黑色毒气的侵蚀之下，瞬间便化为了一滩毒水，腐蚀着周遭的林木。 “滋滋——” 黑烟泛起，看到自己的大敌如此轻易地就死在眼前，云姬心中的震惊，完全已经超过了大仇得报的喜悦。 几乎是第一时间，云姬便将幕后施毒的凶手锁定到了之前与戮剑真人缠斗的李牧鱼身上。 因为云姬自己非常清楚，她的原身虽也是毒蛇，但她毒牙中的毒性，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如此轻易地就将一个金丹期巅峰的修士毒杀。更别提，连金丹解体逃走的余地都没有。 “没想到，他的施毒手段，竟恐怖如斯……” 还未说完，仿佛尖针落于心脏，一种尖锐的痛苦，瞬间便自云姬胸口处涌出。恍若澎湃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还没等云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一口同样漆黑如墨的鲜血，自云姬娇嫩的唇瓣处溢出。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我……也会中毒……” 双腿抖似筛糠，还没来得及运功，那猛若山虎般的毒液，便迅速地自云姬体内扩散开来。到最后，云姬的脸上、身上、手上竟也开始长起了溃烂的脓疮。 “为什么……为什么……” 面白如纸，毒气泛滥，身为毒蛇的云姬，竟然根本无法奈何得了体内的毒气。而随着时间的推迟，云姬眼中的绝望之色，也越发的浓重起来。 “难不成，是刚才……” 记忆涌现，节点毕出。其实，自佘山老母“陨落”之后，云姬压根就没有离开佘山。 因为同样也修炼过《婆娑真经》的云姬，自然也会“破妄眼”这门神通。早在李牧鱼还没来佘山之前，云姬便已感应到了劫难将至。而且，令她感到十分惊恐的是，这一次劫气的汹涌之态，比起前世，还要更胜十分。 活了两世的云姬，当然不会选择就这般束手就擒，她先是将琅琊碎片之秘，献给了佘山老母，请求得到其庇佑。再以完美化形的优势，得到了佘山老母许多的资源倾斜，也借此顺利结成了妖丹。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个决定，竟惹得强大如斯的佘山老母被蜀山修士所暗害。甚至，还不得不以自行“陨落”的障眼法，来掩人耳目。 在一方面，云姬暗暗震惊于蜀山行动的神速；而另一方面，她也庆幸自己先前的决定。若非是因为琅琊碎片在佘山老母手中，引起了蜀山修士的误判，否则，现在死的，就应该是云姬了。 可是，佘山老母的“陨落”，也令云姬再一次失去了庇佑。不仅是劫气渐深，就连修为，也越发的虚浮不稳。 然而，天道有生机，人到绝处时，便有逢生。 本以为要闭关假死的佘山老母，竟命令云姬放出“龙鳞”的消息。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找一个吸引火力的替罪羊，从而保护佘山。 最开始，云姬本有意设计远在弱水域的李牧鱼来充当这一次的“替罪羊”，可最后，因为蛟王域大皇子的出现，使得这个“替罪羊”的身份，从李牧鱼身上转到了那个倒霉的大皇子。 可是，当自觉“设计”失败的云姬，听到李牧鱼主动请缨以守护佘山三十年为报酬，来兑换佘山老母手中的“龙鳞”之时，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便迅速地在云姬心中形成。 劫气的颜色一日比一日深，直到在李牧鱼来到蜀山之时，云姬的气运几乎要被那劫气全然吞没。为了自己生，也为了那无穷的后患可以彻底消除，云姬终于决定实施这“螳螂捕蝉”的黄雀计策。同时，李牧鱼的强大，也令云姬着实安心了而不少。 毕竟，李牧鱼越强，那么，他将戮剑真人斩杀的可能性就越大。即便不能斩杀，但被誓言限制住的李牧鱼，必然也会保护佘山不被戮剑真人所破。 一旦两人不和，那么，戮剑真人即便不死，也终究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也自然就是云姬复仇之时…… 布置幻阵，二人相斗，再都最后，戮剑真人夹着尾巴负伤逃跑，一切的一切都正中云姬下怀，所以，当戮剑真人准备逃走的时候，她便一直紧随其后，直到刚才，她以蛇吻打得戮剑真人一个措手不及…… 云姬绝对不会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仇敌，竟以如此戏剧性的结局死去。 同时，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也会以如此可笑的形势和仇敌同归于尽。 “噗嗤——” 黑色的毒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从口中吐着，毒血所溅之处，草木悉数枯萎。而此世投生于佘山中的云姬自然清楚，这种能置万物枯死的毒液，自然是号称灵州“毒绝”的佘山老母，所炼化所有。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本就是一条毒蛇的她，居然会死在另一条更毒的毒蛇手中…… “原来，我的真正的劫数并非是来自蜀山……而是，那两个被我设计的人……” 脓血迸发，身体溃烂，在剧烈的痛苦之中，云姬就这般不甘不愿，与自己今生最大的仇敌，一同死在了同一滩血泊之中…… 第二百八十五章 蜀山 三日之前。 当李牧鱼预感到劫气将至的时候，便不断开始思索着对敌之策。 原本，因为融合龙鳞的缘故，使得李牧鱼的修为突破到了结丹期中期。 可是，也正因如此，李牧鱼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攻敌手段上的短板。即便他有各式各样的神通手段，但绝大部分的，都只是尚未凝结神通种子的神通术法罢了。比起真正神通的威力，还要差上许多。一旦李牧鱼在正面遇上敌人，那么，李牧鱼很有可能在对敌手段上吃大亏。 “终究还是我太弱了……” 学的都是偷袭的招数，就连神通，都是些范围性攻击力不强的“降雨”或“云雾”神通。 所以，在冥思苦想无果之后，李牧鱼终于决定冒险使用那颗在佘山老母“生前”，连同龙鳞一起交给他的毒牙。 这颗毒牙，是佘山老母因怕李牧鱼守护佘山不当，所特意留给李牧鱼的一枚杀手锏。而这件事，即便是平日里紧随在佘山老母身边的云姬，都不甚清楚。 在最初时，得到这颗毒牙的李牧鱼，并没有真的想过要利用它去对敌。 且不说，这是一颗由一条修炼了数千年的老毒蛇相赠，光是其中的所蕴含的剧烈蛇毒，就压根不是李牧鱼这种“小喽啰”能驾驭得了的。 也因如此，李牧鱼始终觉得将毒牙赠予他的佘山老母，就是想故意毒死他。否则，便是太看得起他这条小鲤鱼精了。 这种毒药，且别说是结丹期中期的李牧鱼，就算是他到了元婴期，也不敢轻易地去触及里面的蛇毒。 只是，再到后来，察觉到劫气将至的李牧鱼，又不得不打破之前的豪言壮语。硬着头皮，使出浑身解数，才从那颗毒牙之中，提取出了一丝丝的毒气而已。 但仅凭如此，也足够李牧鱼去对付像戮剑真人这种结丹期修士了。 到了第三日。 果然，按照李牧鱼最开始的设想，戮剑真人被困入到了幻术之中。 既而，再凭借着那些混杂着毒气的冰锥，以及同样混合着毒气的水雾，李牧鱼成功地将那一丝蛇毒引入到了戮剑真人的体内。两人一旦打起了持久战，那么李牧鱼完全就可以凭借着这一丝蛇毒，渐渐占据上风，从而反压戮剑真人。 只是，终归是天算不如人算。 因察觉到李牧鱼神灵身份而逃走的戮剑真人，在没过多久，就被紧随其后的云姬，偷袭了个正着。 也正因为云姬的那一枚蛇吻，所注入到戮剑真人体内的蛇毒，也成为了致使戮剑真人真正毒法身亡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仅身死，更是连同体内的血液，也因两种蛇毒的混合，同化成了一种崭新而剧烈的毒药。 也恰恰是因为这枚蛇吻，无意间沾上戮剑真人体内毒血的云姬，因修为远低于戮剑真人的缘故，云姬根本无法压制住体内的剧毒。 就这样，因果循环，孽障轮回，在云姬设计旁人的同时，却也反被自己的“聪明”所害。到最后，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即便是“罪魁祸首”李牧鱼，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那一丝蛇毒，竟会在后面，发挥如此大的效果。 …… 蜀山，点魄宫。 藏剑峰上，一座极为不显眼的苍白建筑，正矗立于峰峦之巅。而于建筑内部，一个坐落位置极深的幽闭宫殿，则掩藏在来来往往的暗部弟子之间。 只是，这原本看似寂静的点魄宫内，却被一阵极为仓皇杂乱的脚步声所打断。跌跌撞撞，近乎是疾跑之间，那个面容慌乱的守殿弟子，竟一不小心地撞在了宫门口处的一个男子身上。 “顾……顾师兄……” 那面带惊慌的守殿弟子，见所撞之人乃是藏剑峰中的大弟子——顾朗，原本慌乱的面容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的镇定。 “怎么了，为何要如此慌张？” 利眉似剑，双目如星，这个名唤顾朗的男子，在眉目之间与那习得守剑的藏剑真君秦雅，极为相似。 只是不同于藏剑真君在气质上的温润如玉，这个顾朗身上的锋芒，反倒是极为凛冽寒冷。 “回……回禀顾师兄，方才我在清理结魄殿时，发现……李师兄的结魄灯，灭了。” “灭了？何时灭的？” “就在刚刚……” 眉头紧锁，在听完眼前这个守殿师弟的话之后，顾朗也未仔细审查，几乎是当机立断地，带着身旁的守殿师弟御剑向着蜀山主峰飞去。 “师兄，我们不去寻首座汇报此事吗？” 见周围风景急退，第一次接任务就遇到这般丧事的守殿弟子，不由得开始六神无主起来。可又见到身前一向以铁血公正着称的大师兄，他那颗慌乱的心，也渐趋平静，在反应过来之后，才出声向同驶飞剑的顾朗问道。 “首座在数月之前便已离开了蜀山，所以，我们这次直接去寻掌门来处理此事。” “是。” 风声呼啸，鹤唳长鸣，蜀山长年来如潭水般平静的表面，终于，因今日一个金丹期弟子的陨落，掀起了久违的波澜。 …… “收到消息了吗？” 弱水河畔，身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孟七，定定地看着眼前两个长着滑稽兽头的阴鬼。 语气即便还算镇定，但是孟七眼中的急切，却是连牛头、马面这两个阴鬼，都能感受得出来。 在面面相觑之后，二鬼之中有些不敢直视孟七目光的牛头，却是最先回道： “回禀大人，幻魔蝶在四日之前便已放出，就连神君留下的传讯阵，属下也在这几日试着与神君取得联系，只是……” 牛头斜眼瞟了一旁的马面，在收到牛头眼色之后，马面却是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顺着牛头的话，又磕磕巴巴地接道： “这几日都是小的守在结界之外，只是……一直也没有收到神君的音讯，也并未见幻魔蝶回来……” 啪嗒—— 就在孟七的表情越发不耐之时，突然，一声细小的振翅声，在三鬼耳畔，骤然响起。 第二百八十六章 转运 “是神君！” 熟悉的宝蓝色幻光自浓雾中翩然而飞，指尖轻触，在孟七略显焦灼的目光中，那只幻魔蝶终于慢悠悠地落在了孟七的手上。 “此事便由你负责，若有情况，直接寻冥月即可。” 简短的一句话，却并没有令孟七有丝毫的放松。双肩紧绷，嘴唇紧抿，可紧接着，当第二道红色的幻光自幻魔蝶身后出现之时，稍显不安的孟七，便迅速地放松了下来。 “孟婆大人，小心！” 感受到自红光中所散发出来的灼热，牛头马面二鬼皆极为惧怕地朝旁边一躲，可当他们看到那束红光所瞄准对象，乃是孟七之时，他们那颗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们二鬼的命，可都掌握在孟婆手里哩！ 虹光即逝，灼浪四散，就在牛头马面以为孟七必定已经被那红光烧死之时，却发现，一条七尺长的红绫正乖顺地缠在孟七的腰上。 “大人，你……没事？” 爱惜地摸了摸腰上的混天绫，朝旁瞥了一眼明显就是惊吓过度的牛头马面，孟七却是摇了摇头，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慌乱，而是颇为笃定地对着牛头马面说道： “此物乃是神君的借予我的法宝，只要有了它在，我们便无需再担惊受怕。” “那么……大人，在鬼节那日，咱们是否要开启结界？” 听到孟七的话，两鬼也是舒了口气，各自相视一眼，便紧忙着开口向孟七问出了二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啪嗒——” 幻蝶振翅，孟七朝上空轻轻一甩，那只传讯的幻魔蝶便扇动着宝蓝色的翅膀，朝着弱水河对岸的养蝶室飞去。 “开！当然要开！既然神君能将此重任托付给我们，那么，我们也无需再缩手缩脚了。” “是！” 喜上眉梢，在听到孟七的肯定之后，牛头马面均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开心表情。 他们二妖此时虽是阴鬼，但不同于孟七的三阴之体，牛头马面却是两个货真价实的鬼中厉鬼。而作为两个合格的厉鬼，吞噬魂魄，便是他们提升修为的最快途径。 平日里，他们二鬼受到孟七点化，记忆全无，因此，也不敢轻易踏出弱水域过分招摇。 所以，在他们任职孟七的手下之时，除了靠孟七神位所自带的阴气气场修炼以外，便是以吞噬那些被彼岸花的香气所吸引的恶鬼、厉鬼为主要乐趣。而灵州八月的鬼节，更是他们二鬼最为兴奋期待的时刻。 “牛头马面，你们一会儿便自弱水河旁，辟出一人宽的缝隙。但切记，莫要完全打开结界。” “谨遵大人命令。” “去。” 红蕊绽放，花香四溢，在一阵阴风之后，再抬头，孟七的身影便自弱水河畔消失。而被独留下来的牛头马面则互相对视一眼，带着彼此才清楚的喜悦，转过身，按照孟七的命令，开始吭哧吭哧地干起了活。 …… “呼——” 盘膝坐在云雾之中的李牧鱼，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瞳孔一闪，双目即白，在李牧鱼娴熟地开启破妄眼之时，他忽然惊奇地发现，那原本盘踞在气运尾部的那一抹黑色劫气，竟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了。 “劫气消失，难不成此次的劫数就这么度过去了？” 心中有些惊奇，但左思右想，李牧鱼却始终不知道劫气消失的原因什么。 “莫非，蜀山那个寻仇的道士，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不由得令李牧鱼吓了一跳。可是，按照气运所示，若那个蜀山剑修当真是被他所杀死，那么，后续的孽报因果应当在气运上有所示意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连一丁点儿征兆都没有…… 对了！ 没有征兆！ 李牧鱼再次打开破妄眼，颇为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气运： 蛇生龙角，气运已带了些许的紫意。而且，蛇身通体青色不显瑕疵，甚至连一丝劫气污浊都没有。不仅如此，从大势看来，李牧鱼颇为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气运甚至有了些许蓬勃向上的姿态，极为健康。 “唰——” 白光内敛，瞳孔转黑，在观察了一圈之后，李牧鱼还是撤掉了破妄眼。双目出神，盯着眼前浮动的云雾，一时间，李牧鱼竟有种转运的心情。 “就目前来看，我的这一劫，应当是真的消失了。” 虽然，李牧鱼还是不清楚，那个极为难缠的蜀山剑修，到底是怎么被解决的。但是，李牧鱼从气运走势来看，他初步断定，这件事后续的因果，应该不会再牵扯到他的身上。 这么想来，李牧鱼忽然觉得自己紧绷的心情，竟变得放松了起来。即便，到目前为止，他还有许多事情要相继解决。但是，莫名的，在处理过大大小小的麻烦之后，只是这一次，李牧鱼却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解脱感。 “佘山、云姬……待我履行完承诺之后，便再也不管这摊烂事了。” 瞳光微动，在思定主意之后，李牧鱼便也不再耽搁，继续投身到了修炼神通的道路上。 这一次，李牧鱼与戮剑真人之间的打斗，可以说是完全避开了佘山生灵的视线。即便有一些灵气溢散的情况出现，但是，因为有雾气的笼罩，身处佘山中的生灵，是没有办法真正地窥探到佘山之外的情况的。 “这段时间里，就努努力将雾道神通种子给凝聚出来。到时候，水雾相结合，于我的幻术之上，倒是有不小的助益。” 暗暗打定好主意后，李牧鱼便收起心重新沉入到了修炼之中。通过这一次与戮剑真人的斗法，李牧鱼不仅认识到了自己的短板，也再一次认识到了幻术在偷袭一道上的独厚才能。 此次，李牧鱼若不是仗着自己曾炼化过先天幻灵之气，自觉在同期修为上，寻常修士是绝对无法勘破自己的幻术。 否则，李牧鱼一旦失去了这个利器，凭他那寒鲤小身板，是绝对挺不过戮剑真人那漫天凛冽的九十九把杀剑阵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蜀山掌门 正面硬刚，也许不行，但是，若是打持久战，凭借李牧鱼花样百出的神通手段，他相信，即便是遇到修为略高于他者，也无需惧怕。 只是，到目前为止，随着修为增长的速度越来越快，李牧鱼忽然发现，他如今所修炼的幻术功法《婆娑真经》，在其“专业”的对口程度上，其实并不适合李牧鱼。 即便这部幻术功法陪伴了李牧鱼很长一段修炼时间，但李牧鱼若是想进一步精进自己的幻术造诣，那么，李牧鱼只能找一门与自身先天幻灵之气所相契合的新功法。 先天幻灵之气，乃是李牧鱼自幻灵珠中所得；而幻灵珠，则是李牧鱼从青丘老祖——九霄美狐那里传承而来。 究其根本，青丘九尾狐老祖宗所修炼出来的幻灵之气，是属于祸乱苍生的妖气；而李牧鱼如今所修炼的《婆娑真经》，其属性，却是佛门中破除虚妄的佛气。 因此，二者的属性，从本质上来讲，压根就是不相容的。而其中唯一相通的地方，也只是“幻术一道”中的“幻”字而已。 “呼——” 气息吐纳，水气蒸腾，随着雾洞之中，李牧鱼的一吸一吐之间，一条鲤鱼形状的“雾精”，便再一次自李牧鱼吞吐的雾气之中，孕育诞生。 不大一会儿，雾精通灵，凭着李牧鱼仙格所赐予的那一点灵性，这条初出茅庐的雾精便欢脱地游荡在李牧鱼的周围，随着李牧鱼吐纳的频率，也一同吞吐着那厚重缥缈的雾气。 “青儿，你要去哪儿？” 佘山洞天之内，身着一袭素色襦裙的白素贞，一把抓住了陡然生怒的小青。 蛇尾扭动，化为半人半蛇模样的小青，竟直接甩开了白素贞的手，颇为憋怒地喊道：“姐姐，我今日就要穿过结界，去捉住那成日里放雾的妖孽！” 言罢，蛇尾轻甩，吐着猩红的蛇信，一脸怒然的小青，竟当真要离开洞天，朝着佘山处的结界游去。 “你给我回来！” 见小青要涌入这泼天大雾，白素贞也顾不得轻重，直接施出一条白绫，破入迷雾，再迅速地缠住小青的蛇尾，一把将她甩进了洞天之中。 “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佘山的生灵！” 见自己又被拖回到洞天之中，小青也顾不得是否会得罪白素贞，蛇尾成鞭，直接搅碎了那白素贞的白绫，便如一个赴死的“英雄”一般，直挺挺地朝着洞天外爬去。 “叮——” 白光一闪，金铁相碰。这一次，阻止小青前进的不再是那条缠人的白绫，冷光入土，再晃眼，一把剑柄雪白的金铁长剑，赫然插在了小青前进的路上。 “姐姐，你……” “小青，你难道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面含愠色，秀眉轻挑，这一次，白素贞压根就不再给小青任何解释叫屈的机会，直接拎起人，就扔到了洞天之中。 “姐姐……” 小青看着白素贞气愤的模样，心中也升起了些委屈，可是，一想到佘山这经久不散的雾气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们的生活，小青心头的怒火，就忍不住再一次腾地冒了出来。 “青儿，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能够穿过老母所布置的结界吗？” “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更何况老母如今已经陨落，说不定那结界，早就快支撑不住了！” 越想越恼，此时的小青压根就听不进白素贞话中的逻辑，只是一味的撒泼发怒，恨不得一头撞向结界上才甘心。 “哼！先别说你能不能穿过结界，就说前几日外面争斗时的法力波动，就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掺和得了的。如果你当真那么想去寻死，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去救你！” “不救就不救，我的事儿，也用不着你来插手！” 被白素贞这么说了一通，心中略有愧疚的小青，那倔驴一般的脾气也不禁冒了上来。当即也不顾白素贞的阻挠，竟直接打算化为青蛇原形，一鼓作气地从白素贞手底下冲出去。 “白娘娘！白娘娘！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本吵在兴头上的两姐妹，正准备开展第二个回合时，一个不合时宜的传报声，自洞天外急促地传了过来。 “什么事儿？” 飞身落在洞天门口，可白素贞的双眼，却始终没有从小青身上离开。而洞口处丝毫没有察觉到洞内异样的报信小妖，见白素贞亲自飞到洞口处来“迎接”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惶恐，原本哆哆瑟瑟的身体，不由得抖得更厉害了一些。 “回……回禀白娘娘，刚才小的在整理清风洞时，发现云娘娘的命牌……碎了。” “你说什么！” …… 蜀山，悟剑峰。 云雾浩渺，在蜀山诸峰之中，一座形状笔挺，顶端似剑的奇异山峰，正赫然穿破云雾耸立在诸峰之间。 而此时，身着一袭墨色长衫的蜀山顾朗，正踏着奔雷长剑，携结魄殿的守殿弟子，朝着峰中宫殿飞去。 “弟子拜见两位师叔。” 收剑入峰，一座名唤“点星”的巍峨宫殿，正矗立于悟剑峰中央。而于殿门之前，两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蜀山守门弟子，正躬身行礼，向着踏剑而来的顾朗低声问候着。 “掌门可在？” 随意地扫了一眼，顾朗并没有将太多的目光投注在两个筑基期的守门弟子身上。收回周身的剑气，而面对着顾朗这个“煞气凛然”的结丹期巅峰修士，几乎是忍着寒毛乍起的本能，两个守门弟子连头都没敢抬，依然做着行礼的姿势，恭声回道： “回禀师叔，掌门正于偏殿中处理要事，在临进之时，特意令我们在此看守，而不见外客。” 见顾朗周身的剑气逐渐收敛，两个压力山大的守门弟子才渐渐缓过气儿来。小心地抬起头，但当二人的目光触及到眼前这个看似“凶神恶煞”的俊朗师叔时，两人的头竟似不堪重负一般，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藏剑峰顾朗，有急事要通报掌门。你们二人进去，只要报上我的名讳，掌门自然不会责怪你们。”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庭谋杀事件（一） 面面相觑，二人低头看着顾朗长衫裙摆处的墨色纹边，只是稍微思量了片刻，其中身材较矮小的守门弟子，便向顾朗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点星殿中走去。 “劳烦两位师叔稍等片刻，待我那位师兄通禀了掌门，便会回复二位……” “顾朗师叔，掌门有请——” 客套话还没说完，那个身材较为矮小的守门弟子便急冲冲地从内殿中跑了出来，一改方才的瑟缩，面容严肃，对顾朗行的礼也越发的恭谨起来。 “恩，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两位师叔请随我来，掌门正在偏殿中等候二位。” 全程之中，那守门弟子始终就是半低着头，在听到顾朗的道谢声是，一颗脑袋更是摇得起劲儿，丝毫不敢怠慢了顾朗。 复行几步，只是转个弯的功夫，只见一个长须墨发，脸型方正的中年男子，正闭目端坐在偏殿首位的蒲团之上，气势卓然。 “藏剑峰弟子顾朗，拜见掌门——” “藏剑峰弟子张伟，拜见掌门——” 将二人引入偏殿之后，那引路的守门童子也不敢久留，朝着坐首的掌门行了一礼，侧着身，十分安静地离开了偏殿。 “顾朗，你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非要面见本掌才行？” 没有理会一旁同样躬身稽首的张伟，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蜀山掌门便直接向起手处的顾朗，直问缘由。 “回禀掌门，方才有暗部弟子来报，在其看守结魄殿时发现，那盏属于李师兄的结魄灯，灭了。” “灭了？” 气势一肃，在听到顾朗的话之后，蜀山掌门一直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是什么时候灭的？” 赫然发问，而在一旁收到顾朗示意的张伟，便接过了蜀山掌门的话，屏住心神，语气有些发虚地说道： “回禀掌门，就在刚刚，正是由弟子发现李师兄的结魄灯熄灭的。” “是你？” 目光如炬，转过头，表情极为严肃的蜀山掌门定定地看了一旁发话的张伟一眼，在听到他的解释之后，便自蒲团上站起身，略显暴躁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结魄灯熄灭的时间，还没到一炷香？” 闻言，张伟稍微想了片刻，便极为确定地点了点头：“弟子可以确定，那结魄灯熄灭的时间，并未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顾朗——” “弟子在。” 见蜀山掌门的话头又重新对象的自己，顾朗原本有些弯曲的要背，立刻挺直了起来。 “速去长青峰取招魂幡，必定要在半柱香之内，回到结魄殿！” “弟子遵命。” 得到蜀山掌门的口令，顾朗也不敢耽搁，快步离开点星宫，也来不及搭理门口两个守殿弟子的奉行，直接驾起飞剑，以凭生最快地速度，朝着长春峰飞去。 “掌门，我们现在是……” 见顾朗离开，修为较低的张伟则丝毫没有头绪。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掌门，一时间，张伟竟颇为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现在就随我去结魄殿，取那灭灯弟子的结魄灯来。” “弟子遵命。” …… 在蜀山暗潮涌动的同时，身处于佘山云海之中的李牧鱼，却也被天庭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乱了平日里的修炼步调。 “嗖——” 金光涌出，墨字浮现，须臾之中，一则广而告之的天庭公令，便自神册最末页的顶端浮现而出： “紧急通知，巫族焱帝之女于十日前失踪，各方神域负责人务必要迅速排查，若发现情报者，天庭必有重赏之。” 拳头般大的墨字镶着金光从神册上浮现而出，紧接着，关于炎帝之女的“人像”，以及极为详尽的人物描述便在公令下方展出，密密麻麻，字里行间之中，皆是天庭对此人物的极度重视。 “焱帝之女？巫族？” 看着神册之上的公令，李牧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从天庭向所有神灵发出公令的行为上来讲，这个失踪的巫族少女，可谓是已经得到了堪比“天生神灵”的重视程度。 凭此待遇，以及天庭所承诺的那份“重赏”，都会在灵州之中，掀起一翻波澜。 “失踪的人，只有画像而没有名字，按照巫族的规矩来讲，此女多半是还未正式成年。只是，巫族于灵州之中一向低调，且与天庭也没甚关联。只是一个未成年巫族少女的失踪，放在平日里，压根不会引起天庭这般的重视，除非……” 眸光一动，李牧鱼仔细地看向神册之中所描绘的少女画像，一种似是而非的猜测，悄然地在李牧鱼脑中形成。 “除非，此女身上有什么让天庭都极为重视的东西。” 只是，因为李牧鱼的神品在天庭着实是低了一点儿，而且神域离天庭也比较远，关于这方面的东西，李牧鱼大概率上也没有什么资格能够知晓。 摇了摇头，李牧鱼也并没有过分关心此事。 虽说天庭所承诺的“重赏”很诱人，可在寻人这一方面，天庭之中善此道者，却并不是很少。即便李牧鱼有着幻魔碟这种寻人利器，但在天庭那些专业人士面前，幻魔碟的寻人能力，还是要逊色一些。 更何况，如今李牧鱼身在佘山而非弱水域。若是他当真远程操纵幻魔碟来寻人，那么，弱水域就会因此少了幻魔碟这层保护屏障。所以，在“重赏”与“神域安全”之中，李牧鱼作为一个天生神灵，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即便，弱水域在这段时间内出问题只是小概率事件，但李牧鱼也依然不会拿着自己的证道根基来赌旁的身外之利。毕竟，作为一个神灵，再多的灵宝也抵不过他在神域内辛辛苦苦抢下来的信众。 “守护期限还有整整三十年，希望在此期间，弱水域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才是。” 想到此处，李牧鱼不禁想起了前几日时，由孟七所传来的讯报。而这件事，对于忘川河而言，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劫数。 “看来，这个时候也只能找老朋友来帮忙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天庭谋杀事件（二） 极西之地，弱水域。 “神女大人，是您要找我。” 忘忧树下，年过中旬的半妖城主金鳞，毕恭毕敬地向孟七稽首行礼，而此时悬浮在半空中的孟七，则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之人，凝目望去，金鳞体内卓有成效的修炼进度，到时令孟七吃了一惊。 “你修炼多久了？” 依然没有抬头，听到孟七直言不讳的问话，金鳞没有任何的犹豫，恭敬地回道：“小的自年少时来到半妖城，受神君点拨，到现在，已经修炼了足足二十年有余。” 二十年？ 听到金鳞的答复，孟七颇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据孟七的记忆，弱水河伯李牧鱼正式向半妖城中的半妖普及修炼功法时，这个名唤金鳞的半妖，貌似早已过了最佳的修炼骨龄。按照云州人修的启蒙常识来算，即便金鳞继续修炼，终其一生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成果，可是…… 孟七探查着金鳞丹田内的法力波动，而从探查角度来讲，似乎再过不久，金鳞便会有修为晋升的征兆。而他一旦突破，那么凭着金鳞如今四十岁左右的骨龄来讲，突破至筑基，在云州人修之中，也属中等资质。若是在幼时打好基础，那么，金鳞此时的成就，只会更高。 “半妖城中，大概有多少半妖已经修出法力？” 闻言，金鳞只是略微一顿，便很快向孟七回道道：“若是刨除无法修炼的，在半妖城中，大约有七成半妖已经修炼出了法力。” “七成？” 有这么多？ 在听到这个比例之后，孟七的心中也忍不住真实的惊叹了起来。一方面，孟七是惊讶于半妖城迅猛的发展速度；而另一方面，半妖身上这种隐藏的修炼天赋，若是能得到悉心培养，那么，假以时日，弱水域的整体实力，将有一个质的跨升式飞跃。 “莫非，神君早已知晓了半妖的修炼天赋，所以，才会向他们普及修炼功法的？” 目光重新转向身下的金鳞，感受到他身上所流出的法力波动，一种深深的敬佩之感，在孟七的心中油然而生。 束下心中的情绪，孟七也不再过多的探究原因。一转平和的态度，语气严肃，近乎是命令一般，孟七直接给金鳞下了一道死令：“从今日开始，所有半妖不许再靠近若水河半步，违命者，直接押入镇魂阵，不准抵抗。” 听完孟七的话，金鳞心中立刻了然。也没有问东问西，完全一副唯命是从的执行模样。 “若无旁事汇报，那你便先回下。” “神女且慢——” 本打算转身直接离开的孟七，在听到金鳞难道的呼喊声时，离去的步伐不由得一停。 “神女大人，小的有一事请报。” “什么事？” 见孟七被自己唤停，金鳞将打好的腹稿在脑中快速地整理了一遍，对上孟七疑惑的目光，金鳞也不敢怠慢，立刻组织道： “近几日内，半妖城中又诞下了许多半妖幼儿。敢问神女，弱水神君是否会为那些新生半妖幼儿赐下神赐咒？” 果然，在孟七听到金鳞的话之后，原本已经要运气的法力，不由得又散了开来。 “对于此事，你无需担心。到时候，神君自然会有安排。” “多谢神女——” 见金鳞没有多余的事情，孟七便点了点头，再一次运起法力，在风声呜咽之间，孟七便融于风中，消逝在弱水河畔。 哗啦—— 弱水翻涌，红蕊簇簇，在轻松跨过弱水河落地之时，一声急切的马叫声便自弱水结界处传来。 “孟婆大人——孟婆大人——不好了——” 马蹄急促，化为实体的阴兵马面见孟七回来，便操起一口大嗓门，呼哧呼哧地朝着孟七奔来。 “怎么了？可是结界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 快速地匀了一口气，马面也不敢歇下，急忙指着弱水河旁的结界缝隙，忍着方才的惧意继续说道： “不是结界出了问题，而是在结界外，有一头老大的白虎妖，正堵在结界入口。” “虎妖？区区一个虎妖，也敢来神灵地界造次！” 听到孟七话中的怒意，马面也紧跟着点头。但似是又想起什么一般，接着孟七的话尾，略显小心地说道：“孟婆大人，刚才小的在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那头虎妖说……说是什么故人来访……” 故人？ 皱了皱眉，见马面脸上的惧怕不似作假，孟七便估计着是这厮见有虎妖朝弱水域这边来，根本连话都没问清楚，直接抛下牛头就急奔回弱水域来向她通报了。 “若是故人，那定是神君的故人。你在前面引路，待我随后一瞧便知。” “是。” 有些不情愿地走在孟七的前面，忍着方才被那虎妖所震的惧意，马面终归还是颤颤巍巍地带着孟七来到了结界缝隙。 “大人，那虎妖就在缝隙之外……” “你打开便是。” 得到孟七的命令，马面也不敢再继续磨蹭，扯开刚才被他随手封闭的结界，迈入那看似无尽的浓雾之中。 “终于出来了么。” 穿过层层浓雾，果然，在孟七踏出结界范围之后，只见一头足足有三米高的白色巨虎，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孟七二人。 “你便是李牧鱼提到过的那个阴神。” 声音清脆，语气爽利，孟七顺着发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白虎背上，一个身着红色劲装红裙的美貌女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身下的孟七。 “敢问阁下，是神君的哪位故交？” 呼哧—— 在孟七支开前面被白虎吓呆了的牛头，而向白虎背上的红衣女子发话提问时，那头半趴在结界旁的白虎，竟突然朝着孟七几人用鼻子猛喷了口气。 啪—— “莫要胡闹。” 在孟七身后的牛头马面被这突兀的鼻息吹得有些凌乱之时，跨坐在白虎背上的红衣女子，直接一掌拍向了白虎的头上，娇斥一声，便飞身落在了孟七的面前。 “我叫展红绫，就是你们神君昔日的故友。” 第二百九十章 天庭谋杀事件（三） 双眸清冽，神态清傲，虽是淡淡的一句话，但展红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压，却是令孟七以及身后二鬼都感到极为忌惮。 “此人的修为比起神君，似乎还要高上一些。” 心中暗暗思量，看了看面前的展红玉，以及一旁修为貌似也不比展红玉差多少的巨型白虎，若是对方真的要硬闯，光凭借他们三鬼的负隅顽抗，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用处。 “小神名唤孟七，乃是黄泉路上的引路阴神。近几日神君因外出而不在神域，所以，若是阁下要找神君，小神可令幻魔碟为阁下引路……” “不必了。” 没有等孟七说完，展红玉直接朝孟七抛出一枚水蓝色传讯纸鹤。灵气流转，水气荡漾，光是凭着上面熟悉的灵气波动，孟七就已经认出了这只传讯纸鹤的主人。 啪嗒—— 水蓝色纸鹤扇动着小小的翅膀，划过一道弧线，便颇为灵巧地落在了孟七的肩头。 “红玉是我的挚友，在鬼节那日，我无法赶回神域。所以，这一次便由红玉来协助你渡魂。” 音色清朗，在真正听到李牧鱼的声音之后，孟七对展红玉的疑虑与忌惮便尽数消失，可紧接着，一抹担忧不由得涌上心头。 虽说，李牧鱼能请来如展红玉这般强力的高手来协助孟七，安心之余，孟七也更深一步了解到了李牧鱼此时的不便。 “如何？” 勾了勾手，那只落在孟七肩膀上的传讯纸鹤便重新飞回到了展红玉的手中。而得到李牧鱼的亲自盖章，孟七几人更是不敢怠慢了眼前这个前来帮忙的高阶妖修。轻轻服了服身，孟七便起手划开身后的浓雾结界，亲自引导一女一虎进入到结界之中。 “阁下，请随我来。” 哗啦—— 弱水滚动，水花四溢，紧跟在孟七身后的展红玉二妖，看着周遭被大雾所笼罩的迷蒙景象，一时间，巨大的水气与灼气混杂在一起，糅合成忽凉忽热的风，不断地扑打在展红玉的身上。 “这便是他的神域吗？似乎除了雾气多了点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作为第一次被李牧鱼“邀请”到弱水域中的展红玉，看着周遭的景象，在心中便不自觉地拿出白虎岭与弱水域开始作起了比较。 毕竟，展红玉也算是出身于灵州望族，虽比不上天庭威仪，但比起那些早就已经荒废了的半弃域来讲，说是仙山福地也不为过。即使，这个半弃域已经有了司掌的神灵。 哗啦—— “我们到了。” 沙风卷地，水声澎湃，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展红玉，在看到眼前于预期所不相符的辽阔景象时，心中的震惊甚至直接展现到了脸上。 “这里就是……弱水域？” 没有察觉到展红玉语气中的惊意，背向而立的孟七则将视线越过身旁的蔚蓝，指着对面轻声说道： “弱水河对岸便是神君的半妖城，而这片地域，则是弱水域中还尚得到开发的荒漠。” 听到孟七的话，展红玉的目光也向着河对岸的半妖城望去，果然，不同于此岸的苍凉，对岸的风景明显更适合居住。 “没想到，短短数十年的功夫，李牧鱼就能将一个半弃域改造成这般模样。比起灵州中其他的半弃域而言，此界法则的完善程度，当真是极为出众。” 逐渐敛起惊容，说实话，到如今修炼了数百载的展红玉，也是第一次正式地踏入到一个天生神灵的神域范围之中。 灵州神道昌盛，但下界露面的大多数神灵，却只是帮灵州梳理山川湖海的普通神官罢了。而在传闻中要亲自修补半弃域的天生神灵，在灵州一向就是神秘而独特的存在。 不同于普通神灵掌管一方地界，天庭中的天生神灵要掌控的则是灵州昔日的一方界域。虽从属于灵州，但从空间上来讲，天生神灵的神域更像是超脱于灵州的一方独立小世界；一如梦神的梦靥之海，也如四季皆春的灵州佘山。 只是，若说起这些小世界中的法则，比起灵州来讲，则更像是一个即将要“死去”的空间碎片而已，根本无法与灵州完整的法则相比较。但也正因如此，天生神灵的权柄比起普通神灵来说，要大得多。甚至在神职上，天生神灵也要比普通神灵自由许多。 即使开局被分配到的新手村残破不堪，可一旦修补完毕，那么，在这方神域之内，其修补者就是神域之中真正“至高无上”的绝对掌控者。 “前辈，前方便是黄泉入口，也是鬼节时，阴魂入冥界的必经之路。” 前辈？ 听到这个称呼，展红玉倒是愣了一下。双眼微眯，一道被阴气所笼罩的黑色倩影，在展红玉一双虎瞳之上映衬而出。 “果然也是神灵。” 而且，若是按照李牧鱼所言，这个名唤孟七的阴神，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生神灵。 神灵倨傲，而天生神灵者更甚。可接待展红玉这个阴神，在态度上却显得格外谦卑。不仅多礼，而且在秩序观念上，似乎也不像是天庭中人。 “真是奇怪啊……” 顺着孟七的指引，展红玉也看到了那条似路非路的“黄泉入口”，同时，也看到了黄泉路口旁的簇簇红蕊。 “这花名叫‘彼岸花’，乃是弱水神君所植。” “彼岸花？名字倒是动听。” 红蕊似血，甜香过腥，出了花香有些奇特之外，在展红玉这头虎妖眼中，却并没有发现此花的异样之处。只是，同样是红色，天生喜红的展红玉，却很不喜欢彼岸花的红。 算了。 摇了摇头，在听完孟七对弱水域大致的介绍之后，展红玉便转过身，一拍身后白虎的虎头，又拽着老虎耳朵细声说了几句，那白虎便转过头，颇为人性化地看了孟七一眼，便飞身一跃，体型极具缩小，化为一只白色的奶猫，跳到了展红玉的怀里。 “你在半妖城中给我寻个安静的地界，这几日，我便住在半妖城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庭谋杀事件（四） 擎苍云海，山水厮磨，脚踏飞剑的顾朗，划过一道弧形云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握着藏青色的招魂幡，终于在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内，赶回到了点魄宫之中。 “幡来——” 还未等顾朗踏入结魄殿，只觉手中长幡一颤，顿时，紧握于掌心之中的招魂幡便被蜀山掌门的一个短促口诀，摄入到了殿门之中。 “莫要让旁人进来。” “是。” 浓郁的法力波动不断自结魄殿内涌出，在听到掌门命令后，顾朗便很自觉地守在了结魄殿门口，并挡住了殿内涌出来的法力。 “掌门……” 结魄殿内，手持结魄灯的张伟略显担忧地看着面前的蜀山掌门，只是，此时此刻，正操使着招魂幡的蜀山掌门压根就没有功夫去分神搭理他，凝神聚气，甚至在施法之前，还顺便将张伟给定在了法阵中央。 “等一会儿，我会取你一些精元，你莫要反抗。” 眼球上下滚动，本想回答蜀山掌门的话，但又碍于被定身咒封住了气血，张伟只能瞪大了眼睛以表心中紧张。 当然，即使他此刻能动，但在面对修为已至出窍期巅峰的蜀山掌门面前，他依然只能乖乖从命。 “结魄引，招生魂，天地玄黄，往生归位——” 在打下繁复冗长的法诀之后，忽然，自结魄灯周围，泛起了极为浓重的阴气。 “呼——” 阴风吹过，招魂幡的藏青色幡面也自风中不自觉地飘动起来，而随着一道道青色法诀的打出，两缕乳白色的精元之气，自张伟的口鼻之间溢出。 “灯燃。” 幡面招摇，随着精元的奉献，张伟原本还算红润的面色，快速地苍白了起来。但好在有定身咒的加持，即便体力消耗，张伟持灯的动作，却依然是纹丝不动。 “滋滋——” 精元汇聚，化为涡旋，在蜀山掌门诵念完最后一句咒语时，那原本已经熄灭了的结魄灯，又忽地燃起了一道绿油油的火焰。宛若一条扭曲着身体的绿色蜈蚣，在火光的映衬下，整个结魄殿内的气氛，显得格外鬼气森森。 “这招魂幡果然诡异，难怪掌门不愿在外使用此物。单说这使用时的异象，哪似蜀山正门的道法？反而，更像是魔道行为。” 阴气升腾，绿光乍现，在张伟的面色愈发苍白之际，手指一点，在蜀山掌门的蓄力之下，一道白色的镜像虚影，影影绰绰地浮现在结魄灯的绿火之上。 “是李师兄……” 瞳孔一缩，当他看到镜像中熟悉的身影时，第一次接触到招魂仪式的张伟，直接被这番造化之法震惊在原地。 “若有执念，便将你生前仇敌的模样，化在镜像之中。” 悠悠开口，那镜像中的戮剑真人似乎是听懂了蜀山掌门的话一般，摇身一变，人影化雾，一片广阔空旷的绿茵草地，便赫然出现在镜面之上。 “这是……” 张伟惊讶地看着镜面中的景象，没想到，招魂幡竟可以将死者生前所见之景，以魂魄回忆的方式，展现于生人眼前。 画面浮动，再一转眼，一个身着白衣，面带白纱的年龄女子正出现在镜像之中，似是带着刻骨的仇恨，当画面转向那白衣女子之时，属于戮剑真人的结魄灯，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噗——” 绿火摇曳，镜像破碎，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被招魂幡强行牵引来的魂魄，便随着周遭的阴气，一同消失。 “掌……掌门……” 阴气散去，神通消弭，在收回招魂幡之后，张伟身上的定身咒法也自然被蜀山掌门解了开来。两腿发软，身形颤抖，看着面前的蜀山掌门，此时的张伟只能勉强地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而不至于昏迷。 “顾朗——” 吱呀—— 殿门轻启，在听到掌门的传唤声时，守在殿门口的顾朗便解开了殿门口的封印。 “你一会儿带他去长青峰瞧一瞧，待痊愈之后，你们二人可去剑池修炼三日。” 本已经快要晕厥了的张伟，在听到蜀山掌门的话之后，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竟因兴奋而泛起了一抹潮红。在顾朗的搀扶之下，勉强叩谢了掌门，却不知是因精元流失过多后的虚脱，还是因心中过度的兴奋，在向蜀山掌门叩谢行礼之后，张伟竟直接昏了过去。 “张师弟——” “他只是流失了些精元罢了，待他休息几日，自会无碍。” 听完掌门的话，顾朗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在早年时，顾朗也曾有幸见识过招魂幡的威力，但因修为尚浅，当时的他并没有成为那个“持灯之人”。 “掌门，那李师兄……” 见张伟无碍，顾朗便忍不住向掌门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毕竟，戮剑真人在蜀山之中也属老人，虽迟迟无法突破，但同为藏剑峰的弟子，顾朗也曾多受戮剑真人的照拂。可没想到的是，数年之前的最后一面，竟成两人的终别。 “李才的死，颇有古怪。他死后的魂魄不仅执念极深，而且，他似乎是被人一击毙命。” 一击毙命？ “那掌门的意思是，杀害李师兄的人，是一个修为远高于他的修士？” “非也。” 皱了皱眉，关于这一点，也正是蜀山掌门所没有想通的地方。 “杀害他的人，不仅修为低于李才，而且，在那一击之前，也并没有任何的交手打斗的迹象。” 修为低于戮剑真人，而且还是一击击杀，若非手中有着能够越级杀敌的重宝，那么，此人身上必然有着一些难以告人的隐秘。 “掌门，我们是否要召集暗部弟子，去搜捕那凶手。” 声若冰霜，杀气凛然。虽不知那人的根底，但有了蜀山掌门招魂时所得的线索，凭蜀山之力，找到那杀害戮剑真人的凶手，也并非没有可能。 “凶手是一定要找的，只是这方法，却用不着这般麻烦。” “望掌门指点。” 嗖—— 青光一闪，已经收敛了灵光的招魂幡，重新出现在顾朗的手中。 “开启乾坤镜，全面搜查那孽障的踪影！”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庭谋杀事件（五） “成了！” 佘山之巅，正盘膝端坐在雾洞之中的李牧鱼豁然睁开了双眼。 云雾涌动，雾气汇聚，在一片无穷无尽的茫茫雾海中，一条身长近三米的白色锦鲤，正吞吐着云雾，赫然自李牧鱼身旁一跃而出。 “全部都处理掉。” 摸了摸触感圆润的鱼头，如今已经颇通灵性的雾精，很快就听懂了李牧鱼的话。 一甩鱼尾，摆动着鱼鳍，在佘山沧木之间，张开如盆一般硕大的鱼嘴，朝着佘山下的浓雾，疯狂吞入。 “呼——” 看着正在“清理现场”的雾精，李牧鱼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自豪感。许是在祛除劫气之后心境得到了提升，短短七日的功夫，李牧鱼曾经屡战屡败的雾道神通，终于让他成功地凝练了出来。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李牧鱼这一次所凝练的神通种子却并非是在体内。而是以先前在冥界鬼蜮，以及在佘山地界下所粗浅领悟到的造化之术未基，将雾道神通种子尽数烙印在了眼前这条体态庞大的雾精锦鲤的身上。 雾道，是李牧鱼以天下水道为参考，再以《御水三千道》中的法门所领悟出来的一个辅助性神通法门。而此神通的用处，也多在于“遮”与“迷”二字的选择之上。 不仅可以辅助李牧鱼的幻术，也是李牧鱼在布置迷雾幻阵时的绝佳天然媒介。 而这一次，李牧鱼之所以会将雾道神通种子打入到一个雾精体内，并非是他突发奇想的懵懂想法。而是，李牧鱼打算将自己体内的“云道”神通种子与“雾道”神通种子相结合，再以造化之术创造出一个独属于李牧鱼坐骑。 在这其中，与李牧鱼寒鲤真身相似的雾精，自然也就成为了李牧鱼这次创造的首选。 在等雾精的灵性稳定之后，李牧鱼还会继续剥离体内的云道神通种子，继续烙印在雾精的体内。 “嗝——” 待李牧鱼有些出神的间隔，那飞去吞食雾气的雾精也极为满足地打了一个长嗝，甩着胖胖的鱼尾，朝着李牧鱼的方向游去。 “变小。” 颇为亲昵地蹭了蹭李牧鱼的腿，在听到指令之后，身体猛扭，不大一会儿，方才还算是体态颇大的雾精，竟直接变到只有一个巴掌的大小。 “收。” 见雾精变小，李牧鱼直接甩出衣袖准备将雾精摄入到袖中。但此时已经颇通灵性的雾精，却极为委屈地蹭了蹭李牧鱼的袖口，最终见李牧鱼的态度坚决，才颇为不依不舍地钻入到长袖之中。 “还挺难管的。” 虽说此时的雾精只是通灵，而非通智，但是以后随着李牧鱼的修为不断晋升，那么，这条攀靠在李牧鱼这棵大树上的雾精，必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等到通智的那一日。 而到了那个时候，李牧鱼也就不能像现在这般如对待物品一样的态度来对待雾精了，否则，很可能不利于对雾精未来性格的培养。 “我在这儿寻思什么呢？” 摇了摇头，想给一个“死物”通智，最起码也得有元婴期的修为。 况且，在修为的基础上，对于李牧鱼造化之术的参悟程度上也要求极深。所以，对于如今只有结丹期中期修为的李牧鱼而言，思考这些，委实还太早了一点。 “与佘山老母约定的时间还有许久，在这段时间里，貌似也只能修炼些神通了。” 可是…… 李牧鱼看到身下层层叠叠的山峦树海，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些许的无奈。 此地多山多树，乃是土木鼎盛之地，而李牧鱼作为一个正统水神，在《御水三千道》中所能做出的选择，也并不是特别多。 就比如冰雪神通，又或是破坏性强的水灾水难神通，就不是李牧鱼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可以修炼得了的东西。 “三十年的时间，对于修真者来讲，也不过是弹指一挥。即便周围没有充裕的水气，但凭着空中的云雾，倒也不是完全不能修炼。” 心中微叹，但面对着眼前的情况，李牧鱼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没想到云姬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倒是便宜了她。” 佘山内，因接到云姬命牌破裂的消息，小青与白素贞之间的缠斗，也不得不暂时搁置了下来。 而作为佘山内最讨厌云姬之一的小青，在听到云姬的死讯时，嘴上虽有着讥讽，但小青的眼神却同样也有着对未知的惊惧。 到底是谁，能将云姬无声无息的杀死？ 而杀害云姬之人，是否与袭击佘山老母的人，同属一伙？ 大量的疑问不断地充斥在青白二蛇的心中，而且，随着佘山浓雾笼罩的情况愈演愈烈，不知为何，一抹深深地担忧，自二蛇，甚至是在整个佘山群妖的心中，皆升起了一抹难以言表的忧虑。 “咦？” 就在小青“恶狠狠”地与白素贞咒骂云姬之时，忽然，笼罩在佘山之中的大雾，似乎有着变淡的征兆。 “姐姐！” “我也看到了。” 雾气变淡，潮气收拢，原本白茫茫的景象，竟在瞬息之间，以一种根本不似自然规律的速度，飞速消逝。直到后半，青白二蛇才发现那原本笼罩在佘山中的雾气，竟被结界外的一个白色旋涡疯狂地吞噬着。 “果然如此！这数日不散的大雾，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一场人祸！” 银牙紧咬，但当云姬命牌破裂的场景，重新浮现在小青脑中之时，那本要抑制不住的怒火，竟如同被浇了一桶凉水一般，不敢再轻易妄动。 “青儿……” 眼眸阴沉得有些晦暗，但当小青转过头，看着一双眼如水波般柔情的白素贞，心中被笼罩着的阴霾，也不禁消散了许多。 “姐姐，我……我好不甘心……” 她不甘心佘山老母就这般不明不白的陨落，她也不甘心自己这一生就要被囚禁在佘山这一方牢笼之中。 即便她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妖，但这种压抑到极致的郁闷感，足以令她发疯。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庭谋杀事件（六） 佘山的云雾，很快便消散一空。而天空中的异样，也只被极少数人的瞧见。 在看到雾气消弭之后，那些原本藏身在洞穴中的小妖们，也开始陆续地探出了头。 “姐姐，我们这一辈子，不会就永远都要被困在佘山里面？” 紧紧地靠在白素贞的肩膀上，可小青心中突然迸发出对于自由的执念与渴望，却并没有因佘山的异样而有所动摇。 “你想离开佘山吗？” 小青低沉的语气，并没有瞒得过白素贞。但同样被困在佘山中的她，对此也没有任何妥善的办法。也许因天生比起旁的妖多情多思的缘故，在小青身上常见的妖性与执拗，但于白素贞而言，却是极为稀缺的存在。 小青的冲动果敢，白素贞隐忍妥协。 其实在某一刻，一向被小青所羡慕的白素贞，却在心底里，更想成为像小青那般的妖精。野性、残忍、果断，即便不能成道，也要乐得自由。 “我当然想离开佘山……但是，比起离开佘山，我更想和姐姐待在一起……”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听着小青习惯性的讨好，白素贞只是微微一笑，拨动着小青额间的碎发，却并未说话。 白素贞知道，小青对她从不说谎。 即便她是那么想离开佘山，但是为了白素贞，不肯向任何人妥协的小青，却也心甘情愿地向白素贞妥协。 而凭着这份情谊，一向习惯了为小青拿主意的白素贞，在这一次，也要真正为了小青的心意，拼上一把。 “青儿，你放心，只要寻到机会，我自会带你离开这里。” “嗯。” …… 九重天，云霄宝殿。 靡靡仙光，浩然妖气，悬浮在九天之中的第一仙山之上，一座华贵大殿赫然矗立在山巅之上。 可是，不同于往常的清贵静谧，此时的云霄宝殿，却笼罩在一层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压抑氛围之中。 “帝后娘娘，天庭中可有女娃的消息？” 大殿中央，一个头生牛角，长须吊眼，虎背熊腰的赤脚壮汉，正抱着拳，向殿首之上的帝后，高声询问着。而且，不同于其他神官的谨小慎微，躬身行礼，这个身材异常庞大的粗犷男子，腰杆儿却是挺得笔直，如同一颗劲松，扎根在青玉白石的中央。 “焱帝，莫要着急。我前日才刚发出消息，相信再过不久，下界神灵应当可以找到女娃的线索。” 巫族之中，凡是未成年的少女，皆会以“女娃”相称，即便是巫族族长焱帝的女儿，也并不例外。 “我当然相信帝后娘娘所言，只是，女娃毕竟是我的女儿，而且自小也没有离开过巫族。出现这种情况，我自然焦急异常。” 声音有些发颤，随着焱帝的语气越发焦急，那头顶牛角下的头发，竟有着染红的趋势。不仅如此，随着焱帝发色变红的趋势越明显，在云霄宝殿之中，其灼热之感，也越明显。 “滋滋——” 闻到空气中泛起的烧焦味儿，坐在金龙长椅之上的帝后自然也发觉到了不对。在焱帝还尚未真正燃烧之前，帝后便以法术注音的方式，朝着焱帝的方向，重重地咳了一声。 “咳咳，焱帝你也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否则一个不小心，我这云霄宝殿怕是要被你一把火给烧了。” 振聋发聩，灌音入耳，被注入了法力的声音，也起了极大的效果。在自觉失礼之后，焱帝便迅速地矫正了自己的心态，使得已经浮出体表的火之巫力，重新化为巫印融于体内。 “抱歉，是我鲁莽了。” 见焱帝身上的法力波动恢复正常，周围对焱帝退避三舍的一众神官也重新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巫族，乃是灵州十方大山中一个极为古老的族落。他们身体构造奇怪，且一向崇尚艰苦，所以，比起九州中寻常的修炼体系来讲，巫族一派则更倾向于体修。 而此时，站在云霄宝殿中央的焱帝，则是这一代巫族之中的实力佼佼者。可若是比起丹田中的法力存量而言，焱帝的修为其实也只相当于普通的元婴后期而已。 但是，若是凭真实战力，即便是曾经修为还属出窍期的紫阳神君，也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压过焱帝。更别说，除了绝强的体质之外，巫族在咒语旁门之上的手段，更是令敌人摸不着头脑，而莫名身死。 “焱帝，女娃的失踪，对于天庭而言，也同样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更何况，女娃与月神也根属同源，即使月神目前无法离开太阴星，但以太阴寻觅，任何鬼祟在黑夜下都将无所遁形。” 月神……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眼儿，焱帝原本显得极为焦躁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郁了起来，但转瞬间，这一抹阴郁便又重新被小心地掩盖住，而未遭他人察觉。 “那我便在此谢过帝后娘娘了，希望女娃也能平安地回来。” 听到焱帝的语气渐渐平稳，帝后也算是放心地点了点头。毕竟，巫族在灵州中的地位特殊，且与天庭之间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而这一次，焱帝也之所以会将女娃带到天庭，归其原因，也是因为天庭的邀请…… …… “恶人，快放我出去！一旦等到我爹爹寻来，纵使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我爹爹杀的！” 哗啦—— 灵州南海，一座巨大的礁石正矗立在深海之边。而于礁石之下，一个被水膜强行隔开的石牢，则掩藏在黑漆漆的海水之中。 “杀我？呵呵。”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一点蓝色的幽光，骤然在石牢中绽放。兴许是许久未见到光线的缘故，方才还恶气十足的女声，此刻正捂着眼睛失声尖叫着。 “已经足足过去了三日，若当真能找到的话，他们早就发现你了。而且，凭着焱帝的性格，一旦发现我将他最宝贵的女儿囚禁于此，那么，我也不会这般安然地站在你面前了。” 是？焱帝之女。 （新年快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庭谋杀事件 阴邪的声音在女娃耳畔嘶鸣着，仿佛一条毒蛇，不断地在黑暗之中蠕动游走。 “你……你到底是谁？” 声音惊恐，脑中慌乱，无论女娃如何睁大她的眼睛，但视线中依然是一片无法触及到的漆黑，唯有那一点蓝光，一闪一闪，随着她惊惧不已的心脏，在黑暗中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 “我是谁？” 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只是重复了一句，但那道嘶哑声音的主人依然没有要回答女娃问题的意思，只是阴冷一笑，紧接着便将那团发着蓝光的东西，抛进了石牢之中。 “这……这……是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声音愈渐颤抖，但那道声音却没有再给女娃发问的机会，蓝光一闪，掀起无尽的冰冷，一团状似火焰般的蓝色物体，瞬间便将石牢中的女娃裹挟在内。 “啊——” 气温骤降，寒霜肆意，看着石牢中被冰焰吞噬的焱帝之女，任凭惨叫声如何的凄厉，那藏身在黑暗中的影子，却始终没有收手的意思。 “小娃娃，你可莫要记恨我。要怪，也只能怪天庭，谁让你是个天生神灵呢……” 啊—— 声似厉鬼，状若癫狂，但一切的惨厉与哀嚎，却都被牢牢地隔绝在石牢之内，连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再发出来。 …… 蜀山，悟剑峰。 将招魂幡送还到长青峰的顾朗，此时，真捧一个玉白色净瓶，踏着飞剑向点星殿飞去。 仅是数个时辰的酝酿，关于戮剑真人陨落的消失，便已在蜀山大大小小的山头中不胫而走。而与戮剑真人交好的剑修，更是直接御使着飞剑寻上悟剑峰向蜀山掌门请愿捉拿凶手归案。 金丹修士的陨落，一时间在整个蜀山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像对于戮剑真人这种较为出名的老剑修，使得这个消息更添冲击力。 毕竟，作为云州巨擘门派之一的蜀山，其弟子在云州之中更是强势。且不论战力如何，就是寻常练气期的弟子走在外面，也不敢有人轻易招惹。可这一次，一死就直接添上了一条金丹期高阶修士的性命，委实让人惊诧。 “嗖——” 剑光即逝，一个晃神之间，点星殿的轮廓便越来越清晰，随着鼎沸的人声，手持玉净瓶的顾朗，快步迈入到殿门之中。 “藏剑峰顾朗，求见掌门。” “进来。” 俯身躬首，此时点星殿的外殿之中，已然被戮剑真人的同好们，堵得水泄不通。甚至连内殿之中，也早已有几个元婴期的长老，审决此事。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咻—— 话音刚落，顾朗手中捧着的玉净瓶就径直地飞到了蜀山掌门的手中，见物品正确，便点了点头，招手令顾朗退到了一旁，却并未赶他出去。 “静和师妹，你方才说是秦师弟带着李才前往的灵州？” “是。” “那你们为何没有禀报于我？” 语气严肃，听到掌门言语之中的怒意，那名唤静和的元婴女剑修却并未慌张，而是一甩手中的浮尘，恭敬地回道： “此事，秦师兄也并未告诉我。只是，方才在占卜时，略有感知而已。” 占卜？ 闻言，蜀山掌门原本略带怒气的脸色也算稍显平息。 静和真君，也是同属蜀山掌门一辈的弟子。而不同于蜀山掌门的“霸剑”，静和真君的这一脉，则是以“算剑”立身。 除了剑道之外，算剑一脉的弟子，更是还要修习占卜掐算之道。所以，静和真君刚才能掐算出藏剑真君秦雅的位置，也并非什么反常的事情。 “静和师妹，那你可还占卜出其他的事情？” 似早有所料，在听到蜀山掌门的话之后，静和真君却是摇了摇头： “掌门，灵州有天幕遮蔽天机，所以，在他们二人进入到灵州之后，我便无法再对他们二人进行占卜。” 而听到此话，站在静和真君身旁的另一个红脸短胖的大嗓门元婴修士便立刻接上了话道： “那按照你说的意思，那个结丹期小辈是死在了灵州？而且，当时还有秦师弟跟着？” 暴躁的声音不断地在点星殿中环绕着，但听到这种接近于“吼叫”的问话声音，其余人却并没有露出任何的异常，唯有一旁的静和真君皱了皱眉，随后又平声说道： “火云师兄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根据秦师兄的结魄灯所示，在李才陨落时，秦师兄应该并不在身边。” “嗯……” 闻言，所有人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结魄灯的本源，乃是点灯人神魂中的一点灵性。若是心中有剧烈的变动，亦或生命有巨大的威胁，通过结魄灯的燃灭程度，都可以体现的出来。 可这一次，不同于戮剑真人结魄灯的突然陨灭，藏剑真君的结魄灯，却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平稳，连点儿火星都没有掉过。所以，以此可以断定，藏剑真君应当还不知道戮剑真人陨落的消息。 “掌门，你这一次提前请出乾坤镜，即便有仙气加持，灵州之中的事情，凭乾坤镜也无法照出。” 火云真君说话依然操着一口老大的嗓门，即便面对的是蜀山掌门，但火云真君的态度，却丝毫不似静和真君那般恭敬有礼，反而更像是凡世间的大老粗一般，江湖气息极重。 “对于此事，我当然知晓。但我之前已经用结魄灯追回了李才的一点生前执念，通过这个，便可借助乾坤镜找到那被执念之锁缠住的杀害之人。” 没有在乎火云真人说话的态度，招了招手，一面足有一人高的古朴铜镜，便由四个守殿弟子从点星殿内抬了上来。 砰—— 古镜落地，震感四散，在那面看似古朴而又普通的乾坤镜终于立在众人面前之后，蜀山掌门才走上前，令退周围的守殿弟子，落指施法将乾坤镜悬浮在了点星殿的半空之中。 “今日，我特意召诸位长老来点星殿，为的就是要在此见证镜中的凶手。一旦事件有疑，那本人便以蜀山掌门的名义保证，即便顷尽蜀山，也要为本门弟子讨回公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天庭谋杀事件（八） 声若惊雷，其声极震。 而蜀山掌门的这句话，自然也没有遮盖音量，不仅是内殿的诸位真君，就连外殿的结丹期弟子，也尽数听到了耳中。 “掌门英明——” “拜谢掌门——” 仅是一句话，便轻易地稳定了蜀山弟子的情绪；也仅用一句话，内殿中的每个元婴真君也同样听出了话中的言外之意。 蜀山属于九州大派，虽无法做到任何一个弟子的死都惊动蜀山掌门的程度。 但是，蜀山在千百年来所建立的规章制度，对于门中弟子的保护，已经做到了极为全面的程度。即使是一个杂役弟子，在外门各大执事的身份簿中，也有着非常详尽的记载。 而第二点，也就是蜀山掌门话中那个很可能出现的“疑点”。 毕竟，结丹期修为在九州之中，已属不弱。而能轻易杀掉一个结丹弟子，并且还是一个背景深厚的蜀山结丹弟子，其手段，必然不容小觑。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卷入某方势力上的纠纷。 毕竟，蜀山在九州之中的仇敌，也属不少。 因此，在蜀山掌门决定对外使用乾坤镜探敌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心，即便是灵州“最不好惹的势力”，以蜀山之力，也要保全其在九州中的威名。 “去。” 没有多余的说辞，左手持瓶，右手捏诀，随着蜀山掌门朝镜面轻轻一点，存储在玉净瓶中的仙气，便化为一缕烟尘，迅速地笼罩在了镜面之上。 “朗朗乾坤，窥其星辰，镜中水月，照万物无形——” 冗长的法诀自蜀山掌门的口中缓缓诵出，仙气氤氲，随着法力波动越来越明显，站在周围的元婴真君，也不自觉地开始向后退去。 蜀山掌门，本名梅七鹤，是同届之中修炼天赋最低，但修炼速度却是在后来最快的弟子。 当别人已经结婴时，他则尚处结丹；可当别人还在元婴期时，他却已经不声不响地修至出窍。 “刷——” 法诀诵毕，仙气流转。随着玉净瓶倾洒而出，那被仙气所笼罩的乾坤镜面，也在瞬间，迸发出了万丈豪彩。 “万界法相，现！” 剑指轻点，随着蜀山掌门的最后一声高呵，那藏身在玉净瓶中的一点灵性，也尽数融于乾坤镜之中。紧接着，光彩收敛，一道清晰的景象，自乾坤镜中缓缓浮现而出。 噗通—— 黑血横流，尸体瘫地，在一团毒气迷障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在极为突兀之间，竟直接一声不吭地死在了地上，没一会儿，竟连面容都已被那剧毒腐蚀殆尽，根本让人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死了？” 画面在那白衣女子死亡的瞬间便戛然而止，可这个结局，却是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外。 因为有着结魄灯的灵性加持，乾坤镜中所展现的画面，就是在戮剑真人死后一炷香内，那被执念缠身“杀人凶手”的镜像。 可是，根据镜像显示，那凶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相继于戮剑真人之后死亡。 “掌门，这种情况要如何处理？” 见乾坤镜中的画面消失，一旁的火云真君率先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结丹弟子被杀害，可是那杀人凶手居然也跟着死了，不仅死状恐怖，而且还是被剧毒所杀。 大殿中的气氛有些诡异，但在场中的大多数人，却都是修炼了近乎千年的人精。即使乾坤镜中所展示的画面，几乎可以确定那凶手的死亡。但是，这其中的疑点，却远不是一段画面所能轻易得出答案的。 “凶手虽死，但其中的始末，依然是疑点重重。而如今，若是想真正确认这里面的原因，唯一的做法，便只有先去灵州寻秦师弟了。” 静和真君的话，不禁令殿中之人点了点头。毕竟，这个时候，只有在找到藏剑真君了解他们二人去灵州的原因之后，才能根据其中的线索，来填补戮剑真人死因的疑团。 “报告掌门！刚才在藏剑峰中，有一名守殿弟子，发现了一枚来自藏剑真君的传讯飞剑。” 藏剑真君？ 就在蜀山掌门才刚刚下完命令之后，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收到了“失踪人口”藏剑真君的消息。 “快呈上来。” “是。” 躬身端手，在面对着如此多的高阶修士，那上报弟子连头也没敢抬起来，只是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只半尺上的小型飞剑，快步呈到了蜀山掌门的面前。 “嗖——” 指尖轻弹，几乎是刹那间，传讯飞剑上独属于蜀山的禁制，就被掌门轻易解开，紧接着，银光一闪，一行墨色小字便浮现在银光之中。 “这股法力，好像不是秦师兄的。” 墨字点染，从行文之中的语气以及上面的法力波动，在场凡是与藏剑真君熟悉的人都可以断定，这把传讯飞剑上的内容，并非是藏剑真君本人所写。反而更像是另一个人，以藏剑真君的语气，来代为书写其中内容。 “启禀掌门，据弟子观察，这传讯飞剑中的法力，应该是李才师兄的。” 李才？ 那不就是已经死了的戮剑真人吗？ 在听到顾朗的话之后，蜀山掌门却并未即使回应，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传讯飞剑上所浮现的墨字。 “秦雅居然为了琅琊碎片，只身前往天庭？” 在快速阅读完传讯飞剑上所写内容之后，从最开始就站在一旁没有发话的长春子，却率先惊呼出声。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秦师弟压根就是枉顾门规，擅自行动。若不是那死掉的小辈，到现在我们都要被他蒙在鼓里！” 根据传讯飞剑上所写，在数个月前，藏剑真君就与戮剑真人寻上灵州，找那枚琅琊碎片。而在前几日，因藏剑真君怀疑是天庭中的一个神灵盗取了碎片，所以才独自找上天庭。 可没想到的是，在藏剑真君去了天庭之后，居然直接就耗在了里面，骑虎难下。因此，才会特意将这枚传讯飞剑发到蜀山，以保之后的退路 “掌门，我们现在要不要直接去天庭要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庭谋杀事件（九） 目光闪烁，在听到静和真君的话之后，蜀山掌门依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后，才转过身，朝着静和真君的方向摇了摇头。 “顾朗。” “弟子在。” 在所有人都在等蜀山掌门态度之时，没想到，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吩咐一个结丹期的弟子。 “你将方才的结果完完整整地告诉殿外弟子，但关于藏剑真君的事情，则一句都不要外传。” “是。” 见蜀山掌门交代完毕，顾朗也自知不该再继续留在殿中，朝一众元婴真君行了一礼，便迅速离开了内殿。 “静和师妹，你可知道，秦师弟为何就笃定那琅琊碎片是在灵州天庭？” “这——” 见蜀山掌门表情严肃，静和真君也清楚关乎此事的严重性，便也不再废话，迅速捏起手指掐算起来。 “掌门，据我刚才的占卜所示，对于这件事，应当和前一次乾坤镜的开启有关。” 乾坤镜？ 听到此话，蜀山掌门便立刻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乾坤镜，手指轻滑，转瞬间，乾坤镜近百年来的开启记录，便一一浮现在镜面之上。 “上一次开启乾坤镜的，果然是秦师弟所为。” 但其目的，又是什么？ 看着镜面上的开启记录，内殿众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静和师妹，你可还算出了别的？” 闻言，静和真君便再一次闭目掐算，但其结果，还是与方才一样，到了乾坤镜这里，所有的线索自然就断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才会让秦师弟擅自瞒着我们，还领着个结丹期弟子，独自去那灵州惹事？” 见其他人无法分析出头绪，火云真君便不由自主地操起他那副大嗓门，闷声嘟囔着。 “会不会，是和李才的心魔有关？” 心魔？ 长春子的一句话，倒是给殿里的其他人提了个醒。 不同于蜀山掌门梅七鹤，以及静和、火云两位元婴期巅峰的修士，作为长青峰首座的长春子，却是他们之中骨龄与修炼年份最短的一个人。 用了将近七百余年的时间，长春子终于后来居上，成功突破至元婴期。所以，按照弟子年限辈分来讲，长春子与戮剑真人应当是属于同一个时代的弟子。 所以，戮剑真人的种种遭遇，以及因心魔桎梏而无法提升修为的隐秘，作为同一代的长春子，也算是略有知晓。 但又因戮剑真人是剑修，而长春子只是蜀山为数不多的医修之一，所以，即便两人是同一个时期的人，但二人的关系，也只属相识而不相熟而已。 “长春子，你刚才所说的心魔，是什么意思？” 收回了多余的杂绪，在听到掌门的问话，长春子依然只是站在众人的边角，极为守礼地将他所知道关于戮剑真人的一切，悉数告知给了蜀山掌门。 “没想到，在这其中，居然还会牵扯到这么多的事。” 锁妖塔、琅琊碎片，以及几代弟子的纠葛，居然会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只是，当时发生在这些事情时，梅七鹤还没有真正任职蜀山掌门一位，所以，关于这一段，他也只是模糊地知晓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秦师兄携李才前往灵州，为的应当是那枚被蛇妖所夺走的琅琊碎片。而乾坤镜中所显示的那个人，应该也就是那个蛇妖了。” 沉声静思，在听完长春子的叙述之后，静和真君也大致捋顺的事件的经过。只是，对于戮剑真人的死，却还是感到十分的蹊跷，甚至还透着些许不自然的诡异。 “掌门，那这件事咱们到底要怎么处理？总不能让秦师弟一直被天庭那群妖怪给扣着？” 听完事情的始末，火云真君心中已经极为不耐。虽说蜀山在近百年中，不再占据九州鳌头，可元婴修士被“老对手”扣下的事情，一旦被传出去，那就是公然打蜀山的脸。 两眼微眯，梅七鹤却并没有正面回答火云真君的问题，反而语气一转，直接反问道： “火云师弟，你怕不是忘了五十年后的人道初劫？” 人道初劫？ 话音刚落，除了长春子外，其他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下来。就连其中脾气最为火爆的火云真君，也不由得噤了声。 一千年前，九州混战，人、妖、魔三界修士对天道万物的破坏，以及对地界资源的索取无度，使得天道终向所有修士降下天罚。 可在其中，因为修炼理念的不同，神道主动守护灵州的行为，使得天庭获得了莫大气运。因此，除了灵州之外，凡是参与破坏天道秩序的生灵，都受到了天道极重的惩处。 自那之后，每隔百年，修真界就会降下一道小劫；每隔三百年，所有人道修士更是会承受一次大劫。 虽然小劫易过，但是每隔三百年的大劫，却往往令除了天庭之外的所有门派，皆损失惨重。 而其中损失之最，就是变化无常的天灾，对各派所守护的凡人国度的致命打击。即使是冀州魔门，在天灾之下，也要拼尽全力守护各自地界中的凡人。 这并不关乎仁慈，只是，凡人一旦灭亡，那对于人道修真界来讲，便如同釜底抽薪，断其根本。到最后，终将会消逝于天道之中，难逃文明湮灭的结果。 因此，这每隔三百年一至的天劫，便被九州人修共称为：人道初劫。 “掌门，这人道初劫与营救秦师兄之间，有何关联？” 见众人沉默，其中晋升年份较晚的长春子，不由得向蜀山掌门发问。 因为据他所知，上一次云州渡过人道初劫，就是蜀山联合昆仑，以及其他云州门派共同努力的结果。 即使，当时各门各派在人力资源上损失惨重，但其劫数，也算是强渡了过去，并非全然无解。 沉默了半晌了，梅七鹤却并未立刻回应，反倒是刚才被怼的火云真君，却是瞥了长春子一眼，颇为低沉地说道： “人道初劫和搭救秦师弟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这渡劫的法子，却是和天庭那群妖怪有关。”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天庭谋杀事件（终） 对视无言，火云真君话中的信息量，令长春子完全惊愣了下来。 但又看到其他人对于火云真君的话也没有出言反驳时，这种惊讶便化为一股风暴，在长春子心中搅起了巨大的波澜。 “渡劫的法子？难道说，天庭如今已经强到可以扭转天道劫数的地步了？” 闻言，一旁的蜀山掌门却是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长春子，肃声说道： “天庭虽然靠着天道的福泽，顺势崛起。但抡起体量，天庭的实力终归没有到强到可以扭转劫数的地步。只是，不同于我们人修，天庭中那些神灵身上的气运及神域，却可以极大地抵抗天道降下来的劫气。” 劫气？ “没错。” 紧随蜀山掌门的解释，静和真君也适时地接过了话。 “上一次人道初劫时，青州佛门就是因为天庭神灵的援助，将自身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作为一个修炼了七百年的元婴期修士，只要稍微提点一下，长春子便很快就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弊缘由。 继而，他也大概清楚藏剑真君为何要瞒着蜀山掌门而偷偷前往灵州的因为了。 “掌门，那咱们这次，是得向天庭那群妖怪求助了？” 心中纵然不满，但作为蜀山长老之一的火云真君，也不得不以蜀山的大局利益为重。一旦蜀山掌门做出决定，他们也不得不向天庭委屈求和，寻求合作。 “还不着急，等静和师妹占卜出劫数的类型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毕竟，人道初劫诡异莫测，天庭也并非可以解决一切。一旦劫数复杂，那为了救助那些妖族，天庭也不一定能腾出功夫来帮助旁人。” 气氛再一次变得低沉，因为人道初劫的缘故，对于被扣在天庭中的藏剑真君，蜀山这一方的态度，也无法过于强硬。 而且，这一次主动惹事儿的也并非是天庭，反倒是藏剑真君的做法，更令蜀山众人摸不着头脑。 “静和师妹，这一次，还是需要由你去一趟灵州了。” 闻言，静和真君微微抬起头与蜀山掌门对视了一眼，但很快地，便点了点头，顺从了这个提议。 “掌门，要是琅琊碎片当真是在天庭的手里，那咱们也总不能一味地示弱？” 目光微顿，可这一次，梅七鹤却没有在犹豫不决，而是转过身，看了火云真君一眼，极为淡定地回道： “不会的。” …… “呼——” 风吹卷地，凉气肆意，临近八月末的佘山，已经没了之前流火般的炎热。甚至，在气候上，也渐渐蒙上了一层秋日的寒凉。 “距离八月二十五的至阴鬼节还有三日，也不知，在得了这些功德之后，忘川河能否借着这个机会升上阶品。” 天高云淡，雾薄山夕，不同于往日一直端坐在雾洞里修炼的李牧鱼，这一次，他早早地散开了山巅的云雾，只寻了一个树冠，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天，李牧鱼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 “啪嗒——” 翘着腿半躺在密叶上的李牧鱼，随手就抓过了空中前来报信的幻魔碟。只是略微看查，李牧鱼便又招走了那只恋恋不舍的幻魔碟。 “孟七已经同展红玉汇合了么……” 前段时间，因为孟七对忘川河近况的汇报，使得李牧鱼不得不找人求助。 而他这一次之所以会找展红玉，而非是他那几个神道好友，只是因为，在前段时间里，因为岩融在晋升时突发了点儿问题，所以漠北就直接被他邀请过去“救火”了。 而同他关系最好的百花仙子，也是因为闭关晋升的缘故，没有办法联系得上。到最后，也只有算是相对比较清闲的展红玉，能抽出了几日的时间，答应来帮李牧鱼的忙。 “哗啦——” 凉风习习，树叶飒飒，就在李牧鱼闭目养神的时候，顺着满目的绿涛，一阵似有似无传讯声，顺着风浪，窸窸窣窣地传到了李牧鱼的耳中。 “前辈……弟子白素贞……请求前辈能现身一见……” 断断续续的声音，以及似真似幻的呼唤，声音温和，语调柔软，仿佛那云雀的白羽，轻轻地落在了李牧鱼的耳畔。 “好像是有人在叫我？” 支起身体，睁开双目，这一次李牧鱼直接放开了神识，细细寻找那道声音的源头。 “弟子白素贞，有一宝要献给前辈，若前辈应允，请回应弟子的请求……” 这一次，李牧鱼终于听清楚了那话中的意思。而且，这道声音还极其特殊，似乎是通过秘技将声音以指向性的方式，向结界的顶端传来。 声音又陆续重复了三次，而这话中的意思，李牧鱼倒也算是听得清楚。可是，先不说这请求的内容，单是“白素贞”这三个字，就让李牧鱼直接精神了起来。 “白素贞？难不成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白素贞？” 心中悚然，前世的记忆仿佛决堤的潮水，随着这个名字在脑中蹦出，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不断自李牧鱼的脑中滋生。 “难不成是重名？” 声音消逝，风浪如常，直到天色渐暗，那道呼唤的声音也没有再传过来。 “嗖——” 身体腾空，遁光璀璨，在李牧鱼重新飞到半空中时，佘山之巅的云雾，便重新聚拢了过来，没一会儿，一个由水雾构造而成的洞府，便在云雾中缓缓形成。 “白素贞……佘山……” 盘坐在雾洞之中，李牧鱼不断地品读着这个名字，若按照逻辑推理，这个佘山“白素贞”应当也是一条蛇妖。 “那白素贞身边，是不是还会有小青？” 那许仙和法海呢？也是这个世界中的人吗？ 思绪有些迷茫，其实自李牧鱼加入天庭之后，有很多神灵的名讳，与他前世所知的神话诸神，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太阴星广寒宫中的月神，还有弱水域封阴神的孟婆，其名讳当真与前世神话人物间，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关联之处。 起初，李牧鱼还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前世中神魔并行的神话世界。但接触越深，李牧鱼也越清楚，这个世界与前世地球，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刷——” 就在李牧鱼愣神之迹，突然，神册翻飞，金光涌现。还没等李牧鱼反应过来，一条来自天庭的公告，便迅速组成墨色文字，浮现在李牧鱼的眼前。 “巫族焱帝之女已死，各方神灵立刻排查各自神域，搜捕杀人凶手” 第二百九十八章 献宝 金灿灿的神光，明晃晃地落在了李牧鱼的脸上。而神光中所浮现的墨色大字，却如同发着寒气的冰霜，令李牧鱼原本不以为然的心情，骤然一凝。 “巫族焱帝之女……居然已经死了？” 难以置信，以及突兀到有些悚然的讯息，都令李牧鱼着实震了一下。 虽然在此之前李牧鱼从未接触过巫族，而且，也更不清楚那巫族与天庭之间的关系。 但是，上一则天庭公告似乎只是发生在数日之前，也没过去多久，那张李牧鱼还依稀记得的少女面孔，就这般毫无预兆地死掉了。 背靠大树，位列神灵。 但这莫测的死亡阴影，其实始终都是这修真界里常常发生的事情。即使背靠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但始终就是有一些亡命赌徒，敢于去挑战这无边神威。 “嗖——” 遁光破空，在远远的，李牧鱼就察觉到今晚有许多狂暴的法力波动，在佘山周遭一晃而过。 而且这种法力的气息都特别的悍猛而强烈，不似妖气，也不似神光，反而与天庭藏书阁中所描述的巫族功法极为相似。 “看来，焱帝之女的死，已经引起整个巫族的暴动了。” 为了不引起麻烦，李牧鱼捏起幻术将自己化为一团阴云藏身在云海之中。可是，就在李牧鱼刚施展完幻术之时，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感，自上空中隐秘扫来。 “已经被发现了么？” 心中惊惧，没想到李牧鱼这一次的障眼法，就被这般轻易的被勘破了。 因为有先天幻灵之气的加持，李牧鱼的幻术在同期修士中，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存在，无一失手。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审视与窥探感，却又令李牧鱼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仿佛一只渺小蝼蚁，即便他如何抵抗，在对方的眼中，都是极为可笑而卑微的存在。 “是谁？难道是巫族的高手吗？” 云雾之中，李牧鱼甚至连根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直到法力不稳，幻术失灵，那道笼罩在李牧鱼身上的监视感才逐渐消失。 “呼——” 略显狼狈地跌坐在雾洞之中，长呼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李牧鱼身上无意识的颤栗才慢慢缓了过来。 “这种无力抵抗的压迫感，远不是元婴期修士所能散发出来的威压。而能有这种修为的人，实力应当也与紫阳神君相当，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凭着天生神灵卓越的感知能力，李牧鱼很快就判断出了对方的修为。 而且，如果他刚才没有感知错的话，那道监视感的源头，就应该在他头顶的正上方…… 抱着这种想法，李牧鱼不自觉地就抬起了头。可这愈渐漆黑的夜空之中，除了静默不止的云雾之外，便只有那颗比起往常还要亮上一倍的太阴皓月而已。 “罢了，以我目前的修为，即便对方真的发现了我，凭我自己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更何况，对方说不定压根对我就没有什么兴趣呢……” 有些自嘲般地安慰了自己一下，因为“接私活”而无法回到自己神域的缘故，李牧鱼在这段时间里，始终就是提心吊胆而不敢轻易现身的存在。 而且今天好不容易打算休息一日，放松一下心神，可没想到，这大晚上还会出这么一档子的事儿发生。 “如今对我来说，只有摸得着，看的见的修为，才是实的。而那些虚头巴脑的‘谋杀案’，以及那份儿压根就碰不着的举报奖励，根本就不是我这个结丹期小神可以肖想的。” 放平情绪，摆正心态，在确定周围确实没有人之后，李牧鱼便重新盘腿闭目，打算继续昨日的操业遁入冥想之中。 可是，就在李牧鱼渐渐找回修炼状态之时，一道缥缈而断断续续的传呼声，再一次传入到李牧鱼的耳中。 “弟子白素贞……有一异宝要献上前辈……若前辈应允……请回应弟子的请求……” 声若柔风，清澈婉约，光是这声音，就足以令李牧鱼想入非非，更何况，此声音的主人，还是前世大名鼎鼎的白素贞。 “白素贞居然会称我为前辈……这种感觉，倒是挺巧妙的……” 呼—— 捏着幻术，化身为风，顺着那道声音的源头，李牧鱼飞身落在了佘山顶部的树冠之上。 “再往下飞，就会跨入到佘山结界之中。此结界虽然进去容易，但想出来，难免要废些波折。更何况，我也不能确定这个‘白素贞’到底是抱着什么注意在召唤我。” 脚步停顿，在细细思量了片刻之后，李牧鱼还是决定静观其变。虽然他对这个名唤“白素贞”的女蛇妖十分好奇，但理智又告诉他，平白无故的利益赠与，必然会有所图谋。 “你是何人，为何求我？” 顺着秘音传来的方向，李牧鱼也将声音糅入风中，向那声音源头传去。 …… 佘山洞天之内，盘膝坐在洞门口的白素贞，此时正双掌合十，凝神闭目，不断地低声诵念着窸窣的话语，向黑夜祷诵。 “你是何人，为何求我？” 就在白素贞专心诵念之际，忽然，夜风拂面，一道低沉的男声，正顺着她所发出的秘音，传入到白素贞的耳里。 “小青！” “姐姐，怎么了？” 白素贞突如其来的惊叫声，令身后泛着困意的小青，陡然一惊。但又看到白素贞脸上的喜意，一种恍然之间的猜想，瞬间将小青脑中的睡意给清了个干净。 “姐姐，难道是那个人……回应你了？” 快步走到白素贞身旁，又谨慎地朝旁边瞟了一眼，见四周无人，小青便放低了略显激动的声音，在白素贞耳旁，有些颤抖地说道。 “没错，那个人确实是回应我了，而且我听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也确实是在佘山结界之外。” 压制住心绪上的起伏，白素贞看着小青眼中的活络，还是牢牢地压住了小青不安分的手，颇为坚定与小青对视了一眼。 “机会难得，也许这一次，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秘音 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安静，小青看着白素贞眼中的坚定，心中的兴奋之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如今，她们二人身在佘山之中，也并不清楚结界外那“神秘人”的身份。所以，即便那“神秘人”给了她们回应，但白素贞与小青也无法真正地做到完全信任旁人。 “姐姐，我们真的要相信那个人吗？” 深吸一口气，小青还是把心中的想法和白素贞道出，只是比起方才的谨慎兴奋，小青现在的表情已经变得镇定了许多。 “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那么，我们必须把这条路走下去。否则，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白素贞没有再继续以秘法向李牧鱼传送讯息，而是反拉起了小青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现在的我们，只有牢牢地把握住这次机会，争取在灵芝成熟之前，以此物来换取我们离开佘山的契机。” 目光微闪，顺着白素贞的目光，小青也看向了洞天深处那颗即将成熟的灵芝。 如今，灵芝灵气四溢，若非那灵芝在成熟之前提早被白素贞以结界隔离，那么，以灵芝的贵重情况，此事一旦被流传到洞天之外，那么白素贞与小青即将面临的，将是一番极为险峻的亡命争夺。 点了点头，小青也握紧了白素贞纤细而又冰凉的手，望着空中越来越暗的夜色，略显犹豫地说道： “姐姐，那我们今日还要继续和那个人联系吗？” 看着小青期期艾艾的小表情，白素贞却是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现在倒是想联系，可是我那秘法一天只能用上三次。今天的次数已经用完了，所以，也只能等到明天再同那位前辈联系了。” “嗯……姐姐，你说那个前辈会帮我们吗？” 瞳孔中的颜色被夜晚衬得有些漆黑，可这一次，小青的目光中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因为她知道，此事一旦成功，那么从今往后，她小青，也可以享受遨游于天际的日子了，而且，她再也终于不必偏居一偶，终生困在这狭小的佘山之上了。 “应该会……” 知了—— 夏末的最后一声蝉鸣，略显低沉的划过二人的耳畔。白素贞望着空中那轮硕大的皓月，心中的情绪，既期待，也担忧。 如今的她们，能想到办法也唯有这一个。此路一旦失败，她们说不定真的会被困在佘山之中，且永无出头之日。而且不比白素贞曾经在外游历过，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待在佘山之中的小青，对外界的执念，始终就是胜过她的。 “呼——” 秋夜里的凉风，吹的天上的云雾飘飘荡荡。而此时，正盘膝坐在雾洞之中的李牧鱼，却始终没有再等到白素贞的回话。 “难不成是没听着？” 心中有些猜测，但是没有了白素贞秘法的传输途径，李牧鱼也不敢贸然以传音入风的法子，与山内人沟通。 毕竟，按照白素贞所言，她这一次是想以一样秘宝来同李牧鱼做交易。话中多带隐私，如果一旦让佘山中其他的妖族知晓，那么对于白素贞而言，绝非一件好事。 李牧鱼也不再过分纠结，若是白素贞明天也继续同他联系，那么，他就以更加明显的方式回应便是。 在性格上，李牧鱼一向就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甚至在对待不知根底的人时，李牧鱼的态度反而会更加谨慎。但是，由于前世光环的加持，“白素贞”的身份，却令李牧鱼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奇。 “呼——” 天上的云雾被夜风吹得有些四散，李牧鱼连忙施展神通，将雾洞周遭的云雾，给弄得更加厚实了一点儿。只是，风雨无情，正巧在李牧鱼施展神通的时候，一片乌云竟悄然在他头顶凝结。 “这个时候，居然下雨了……” …… 第二日，雨过天晴。 雨水洗刷后的佘山，显得枝叶翠绿。不同于往日的倾盆浩大，这一次的雨，只是下了几个时辰，就停了下来。而这种情况，倒也令佘山中的做好防雨工作的生灵，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前辈……弟子白素贞是佘山老母座下一条修炼了五百年的蛇妖……现有一株千年灵芝，想赠与前辈……希望前辈可以收下，并助我姐妹二人离开佘山……” 断断续续的声音再一次自佘山下传来，而这一次，李牧鱼没有再犹豫，而是很快速地就做出了回应。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白素贞提出以千年灵芝作为交换，并帮助她们“离开佘山”时，李牧鱼只是愣了一下，便大概猜出了其中的缘由。 只是，白素贞既然身为佘山老母座下弟子，那自然也属于佘山老母的信徒之一。 李牧鱼这一次是受佘山老母所托，为其守护佘山。可他若是强行将白素贞放出去，那么他与佘山老母定下来的初衷，倒是有些相悖了。 略微间隔了一会儿，在收到李牧鱼的“疑问”之后，白素贞也同样迅速地就做出了回应。 “前辈神通广大，将我们姐妹二人送出结界，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如果前辈可以答应我们姐妹二人的请求，在日后，我白素贞必当涌泉相报……” 语气中的无所畏惧，足以令李牧鱼感受到了对方的决绝与坚定。而且，从白素贞的请求里可以判断，除了白素贞自己之外，她身边必然还有另一个同性蛇妖。 “难不成是小青？” 心中这个荒谬的想法，倒是越发地明确起来。一时间，李牧鱼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们二人的条件。单凭情怀所致，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李牧鱼却是对她们二人生出了莫名的好感。而且，对方所许诺的“千年灵芝”，也足以令李牧鱼这种结丹期妖修动了心。 “如果真的让我遇到了传说中的白素贞和小青，算不算是一种次元相碰？” 抱着这种想法，李牧鱼很快就收到了白素贞的第三次回应。 “前辈……弟子的传音秘法，每日只能够使用三次……若是前辈应允……弟子愿意将千年灵药双手奉上。” 言罢，在之后也确实是没有声音再传来。 可是，谨慎如李牧鱼，即使已经确定了对方很有可能就是他印象中的那个神话名人。可是，在尚且还不了解事情的情况之下，李牧鱼还是不会贸然地违背蛇山老母的意愿，将那两个不相熟的两个信众从佘山中放出。 “嗯？” 就在李牧鱼略微犹豫的时候，突然，法力四溢。一股极为暴躁的法力波动，自下方佘山之中汹涌传出。 “怎么回事儿？” 第三百章 巴蛇一族 秘法传音才刚刚结束，还没等李牧鱼反应过来，佘山中的打斗伤声，便清晰地传到了李牧鱼的耳中。 “好重的杀气，莫非是佘山内部起了争执？” 按下心中的疑惑，李牧鱼迅速捏起一道幻术，将自己化为山间清风藏身在佘山山巅处的树冠之中。气息内敛，目光沉静，顺着杀气涌动的方向，李牧鱼仔细地分辨着下方的动静。 …… “常盘，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洞天门外，白素贞和小青皆怒视着洞外的黑巴蛇精。妖气四溢，杀机凛然，看着被群妖围得水泄不通的洞天福地，一时间，白素贞与小青心中，皆升起一种被算计在内的冰冷感。 “你问我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们姐妹二人一直盘踞在洞天之内，享受着佘山中最好的资源。难道，我不应该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嘶嘶—— 猩红色的蛇信，不断地自常盘口中吐出。杀气毕现，目含冷然，在看向白素贞与小青的目光之中，已经全然没有半点分同门情谊，有的唯有森然的杀机而已。 “这一切都是由佘山老母所赐，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废物，凭什么要赖到我们姐妹头上？” 鞭影一闪，脾气火爆的小青，首先就安耐不住，跨步挡在了白素贞前面，鞭指群妖一脸怒然地说道。 “废物？” 阴冷一笑，但这一次，常盘的笑容中却满是讥讽。 “我这一次倒要看看，在佘山老母死后，有谁还能保得住你们！” 嘶嘶—— 在白素贞与小青惊愕的目光之中，乌泱泱的，大量的蛇影自周围缓缓探出。经过仔细确认之后，白素贞和小青发现，这满山的巴蛇一族，竟然在今日，全部汇聚于此。 “你们找死！” 娇喝一声，不再一味地忍让，忍无可忍地小青直接拔鞭向常盘杀去。看似勇猛，可熟知小青的白素贞却是知道，小青之所以会放出狠话，为的只是为了遮掩心中的恐惧罢了。 叹息一声，白素贞也召出长剑，杀向周遭蓄势待发的黑巴蛇族，也不再顾念什么同门情面。 在之前，她们二人就知道自己因外来的身份，并不受巴蛇一族的待见。可没想到的是，她们姐妹二人，一向谨小慎微，和气生事。但最后换来的，只有旁人的嫉妒，以及除之而后快的恨意罢了。 “杀了她们。” 没有再同她们二人废话，长盘直接下令所有人围剿白素贞二人。这一次的行动，就是常盘在佘山起雾时与巴蛇一族内部商定好的结果。除掉白素贞与小青这两个外族异类，抢夺洞天资源，便是巴蛇一族在佘山老母死后所下的第一步棋。 “呼——” 血雨腥风，杀气毕露。盘旋在树冠之上的李牧鱼，虽然无法确切地听到他们的话语。但是仅凭对气息的判断，他便可以断定，佘山内部必然已经起了争执。 “难道是她们出了什么问题？” 心中有些犹豫，李牧鱼虽然受佘山老母所托守护佘山。但是，要因琐事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是他绝对无法做出的事。即便“白素贞”这个名字因前世神话的缘故，令李牧鱼凭空生出了许多好感。但是，这也无法成为李牧鱼涉身险境的理由。 “乒里乓啷——” 激烈的打斗声，打破了佘山清晨的静谧。而满口的污言秽语，在打斗之中，不断地自常盘口中吐出。笑声尖锐，引人生烦，而在肉体与精神双重折辱之下，白素贞与小青的表情也变得越发的惨白而愤怒。 “白素贞，你若是肯答应与我签下血契，那么，我就暂且可以考虑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你做梦！” 在常盘对白素贞说出“血契”这两个字时，小青的心几乎都要炸了开来。 常盘觊觎白素贞已久，在佘山老母生前之时，常盘便经常纠缠于白素贞。本以为被白素贞拒绝之后，常盘就可以自觉放弃。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人的心态会如此变态扭曲，佘山老母才刚一陨落，作为黑巴蛇一族目前的首领，常盘居然就打起以血契来制服白素贞的邪念。 妖风肆虐，蛇尾弹出，咬着一对惨白的毒牙，一条黑色的蛇头长鞭便自小青手中，刁钻击出。 “废物，我今日就要杀光你们！” 见鞭子向自己抽来，常盘却并没有行动。邪肆一笑，在劲风之中，两条躲在暗处蛇影迅速地缠在了小青的脖子上，而另一端，则是一个漆黑的蛇头，毫不留情地咬在了小青的肩膀之上。 “小青——” 目眦欲裂，看着小青被群蛇围攻，白素贞直接一剑劈开了围绕在周身的黑巴蛇。悔意布满眼球，白素贞带着满腔的恨意，迅速地朝着小青的方向飞来。 “常盘，因老母的收留，我一再给你面子。可如今，你们巴蛇一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们姐妹二人。难道，你以为，我当真杀不了你！？” “杀我？” 嘲讽一笑，在与族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以常盘为首，所有围攻白素贞二人的巴蛇妖皆化为了黑巴蛇真身。蛇信嘶吼，毒牙飞荡，一切的攻击完全没有再给白素贞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每一招下得皆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地死手。 “姐姐，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我们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可是……” 在抵挡这位袭击的间隙，白素贞的余光，不由得看向了头顶处的树冠看去。本以为有了离开的契机，但离机会越近，却又发现希望是那般的渺茫。这一站，即便她们姐妹二人杀出了一条血路，但若是没有那个人的相助，佘山外的结界，终究是挡在她们面前的绝路。 “前辈，请你救救弟子——” 以体内精血为祭，拼着修为倒退的后果，白素贞直接向上发出了第四道秘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黑影逼近，一对漆黑如墨的毒牙，瞬间就咬在了白素贞的胳膊处。 “啊——” 忍着剧痛，白素贞转身一剑，就直接劈开了那条偷袭的黑巴蛇。毒血四溅，被斩落蛇头的黑巴蛇尸，被有意无意地甩在了常盘的身下。 “哼！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二人有什么法子能逃出我这天罗地网！” 就在白素贞与小青与其他黑巴蛇族人厮杀的时候，常盘已经暗地里布下了一道灭妖大阵。只要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但凡困在阵法之中的妖类，皆会被炼化成一滩脓血，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呼——” 突然，灵气暴动。一道几乎已经成形了的浓郁的灵气，自洞天福地之内，汹涌而出。 “这是……” 千年灵药！ 第三百零一章 自爆 灵气越来越浓，而这足以引动神魂的致命诱惑，但凡是妖族，就绝对不可能抵抗地住。特别是这股香味，以及暴动的灵气，分明就是千年灵药在成熟时才会突生的异象。 “居然是千年灵药！洞天之内居然会有千年灵药！” 汹涌的药香，几乎让常盘失去了理智。贪婪袭脑，一时间，因千年灵药的出现，白素贞同巴蛇一族的打斗，也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嗖——” 青影一闪，就在众妖被千年灵药吸引的功夫，小青直接一卷蛇尾，将洞天中足有千年份的灵芝给席卷收入囊中。 “姐姐，我们快走——” 长鞭一甩，夺药、退敌，几乎是一气呵成。趁旁人还未防备的功夫，夺走千年灵芝的小青便拉起白素贞的手，挥动长鞭向外飞去。 “哼！你们想往哪里跑！” 就在二人准备杀出一条血路，突围逃跑的时候。正在布阵的常盘，却是朝着白素贞二人阴森一笑。紧接着，群蛇退散，在白素贞与小青即将逃出阵圈外的那一刻，两道宛如毒蛇一般的黑色锁链，自脚下破土而出。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那两道锁链便结结实实地一下缠在了二人的脚踝处。 “这是佘山老母生前交给我的锁灵阵，虽然大阵还未成形，可是，仅凭你们两个，也休想从的锁灵阵中逃出去。” 嘶嘶—— 滑腻的蛇信不断地吞吐着，就在两方陷入僵持的时刻，忽然，一个女性形态的黑巴蛇精，在得到常盘的示意之后，便拿着一个阵盘，朝着白素贞二人所在的位置走去。而且不同二人被禁锢的状态，这条拿着阵盘的女蛇妖，则是好不受阻地就进入到了锁灵阵的范围之中。 “白娘娘、小青姐，你们二人就把那灵芝草交出来。若是你们能够服软，签下那血契，巴蛇一族是不会再难为你们的……” “我呸！” 看着昔日还算熟悉的面庞，小青却是一把挡在了白素贞的面前，极为不屑朝着那个女蛇咬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双目充血，满面怒容，一甩手中的长鞭，小青直接打在了那女蛇咬前面的地皮上。 “你这个叛徒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亏我们当时还真心待你，压根就是瞎了我和姐姐的眼！你们这些废物，全都是一类货色！以为我们姐妹二人势单力薄，就要趁机抢我们洞府，夺我们灵药，到现在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是恶心至极！” 鞭影袭来，原本抱着谈判态度的女蛇妖见小青满口恶言，脸上的假笑也难以继续再维持下去。眼神阴郁，那女蛇咬便看了一眼朝身后的常盘，得到命令之后，便也懒得继续理睬两人，冷哼一声，便拿着手中的阵盘，朝外走去。 “既然来了，就给我留下来！” 在那女蛇妖即将走到阵外之际，小青与白素贞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趁其不备，原本插在地上的长剑，在白素贞极为隐晦地控制下，带着无尽的杀气，直接刺向了那女蛇妖拿着阵盘的手。 “啊——” 剑影一闪，惨叫声起，在那女蛇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那个阵盘便轻而易举地落在了白素贞的手上。 “常盘，你不是说，在锁灵阵内，她们二人是无法动用法力的吗！” 双手直接被飞剑斩断，见女蛇妖的惨状，阵外一个男性黑巴蛇妖立刻接住了那受伤的女蛇妖，双目喷火，一脸怨毒地看向了白素贞二人。 “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族人受伤，本打算以怀柔手段降服青白二蛇的常盘，迅速念起了口诀。也不再继续打着收服敌人的想法，直接运气法力，疯狂地向阵旗中传去。 “封住所有的入口，绝对不许让她们，踏出大阵一步！” 嘶嘶—— 气势飙升，在听到常盘的指令之后，原本不满常盘做法的男性黑巴蛇，也默默地退到了后面。只是在看到同伴的伤势之后，男性巴蛇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落在了白素贞二人的身上，吐着蛇信，满是怨毒。 “姐姐……” 压力急剧上升，感受着体内逐渐要被抽干的法力，小青的声音之中，也开始透着些绝望。 “不要慌。” 紧紧地握住小青的手，而手心中的冰凉，也不禁令白素贞的眼中染上了不正常的癫狂。经脉收缩，法力流动，在自知二人孤立无援之后，白素贞将全身的法力尽数收缩到了丹田之中。 “小青，我一会儿会在大阵中开出一道裂缝，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带着灵芝离开这里……” “姐姐，那你呢？” 余光瞥到白素贞眉宇之间的阴郁，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突然在小青的心里涌了上来。 “到时候你不必管我，只管保住你自己，千万不要再让他们找到！” 煞气凛然，杀气蒸腾，一抹无所畏惧的狠厉，在白素贞眼中骤然迸发。当小青还准备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白素贞目光中的情绪，却是将小青口中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嗯？” 正在向阵旗中输送法力的常盘，看到白素贞与小青周围诡异的法力波动，陡然之间，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突然在常盘脑中激生。 “不好！她们有人要自爆！” 苍白、铁青、赤红……轮番变化几种脸色，到最后，白素贞娇美的脸上，竟突然爆生出狰狞的青筋。灵气暴动，火气流传，原本寒凉的秋日，却在一夕之间，有一股极为灼烧的热气，以排山倒海之势从白素贞身上爆发了出来。 “疾！” 锁灵阵外的常盘暴喝一声，就在周遭的温度越来越高的时候，常盘将体内所有的法力，急速传入到手中的阵旗之中。 “你们——立刻进去阻止白素贞。” 嘶嘶—— 蛇类属寒，白素贞身上过热的体温早已令周围的巴蛇感觉到了不妥，但到了这个时刻，他们对于常盘的命令却不得不从。蛇尾激荡，卷着醒目的阵盘，在常盘的命令之下，滑腻的蛇群便呲着一口毒牙，向白素贞二人凶狠咬去。 “其他族人，则全力向阵中输送法力！” 硝烟四起，灵气四溢，在小青挥舞着长鞭奋力反抗之时，越来越沉重的凝滞感，不断自小青脚下缠来…… 第三百零一章 那是一个大雪天 我，真的要死了吗？ 双眼上已经布满了血丝，因为常盘与巴蛇一族不断向锁灵阵输送法力的缘故，本想以自爆的为小青谋得一线生机的白素贞，却是被锁灵阵中的封灵之力，成功地制止了下来。 “姐姐——” 嘶嘶—— 群蛇涌入，巴蛇围攻，密集的蛇尾因缠着阵盘而不受桎梏的巴蛇一族，开始疯狂地围剿着小青与白素贞二人。而此时，本身就被锁灵阵不断吞食法力的两人，到了现在也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即便是已经杀红了眼的小青，在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白素贞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与绝望瞬间将心中堵满。 “对不起……” 因自曝失败而陷入困顿的白素贞，此时的经脉之中，皆是刺骨难忍的疼痛。不仅无法顺施展法术，就连目前对敌时，也已经力不从心。看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体内的蛇毒也越积越强，一股无法抑制的悔意，在白素贞看向小青的目光中，顺着伤口上的血水，肆意地流了出来。 “青儿，对不起……” 最初给人以希望，可结局得到的，却又只是满心的绝望而已。 两人自幼厮守五百载，这份感情比起亲生手足而言，还要来得更加深沉。可是到了如今这个生死关头，这份厮守的感情还未来得及回报，却就这般荒唐而轻贱地消弭在自家“师兄妹”的手里。 嘲讽一笑，看着周围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一向秉持着与人为善宗旨的白素贞，却第一次发现，在这数百年来，除了小青与佘山老母之外，其他人是那般的无关紧要。 “啊——” “小青！” 绢布撕裂般的惨叫声自小青口中尖声发出，在一番缠斗之后，终于趁着一个打斗破绽，一条呲着毒牙的黑巴蛇，狠狠地咬在了小青的脖颈之处。 “我要杀了你们——” 体内的法力不断被锁灵阵吞噬，但白素贞心中的恨意，却在小青被偷袭的那一刹那，攀升到了顶点。 杀气环绕，怒发冲冠，在生与死的危难之间，一直以人身战斗的白素贞，摇身一变，直接化为一条体长近三十米的白色巨蟒。 “嗷——” 粗壮的蛇躯狠狠的将周围不断来骚扰的黑巴蛇碾成肉泥，蛇口轻张，被蛇毒入侵到颈部的小青，直接被白素贞接住以蛇尾保护了起来。 “嗷嗷——” 目眦欲裂，再接住深陷昏迷的小青之后，白素贞直接以妖躯向锁妖阵撞去。可是，在白素贞每撞击一次锁灵阵的结界上时，体内的精气就会源源不断地被锁灵阵抽取。到最后，一种袭上神魂的疲惫感，不断地麻痹着白素贞最后一根神经。 “没用的，锁灵阵如今只差一步便会真正成型。无论是法力，还是精血，只要你在大阵之中，早晚都会被锁灵阵抽干炼化，神魂俱灭。” 在常盘的指挥之下，围攻白素贞的巴蛇一族也渐渐从大阵中退了出来。但又因方才打斗的惨烈情况，所有巴蛇一族在看向白素贞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许多本能的惊惧。 “去死！” 这一次，常盘没有再继续废话。今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除掉白素贞和小青姐妹二人，然后抢占佘山这处洞天福地。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除了灭掉了这两个心头大患之后，居然还白得了一株千年灵药，这当真是算是一箭三雕。 “呼——” 就在长湴准备继续向阵中输送法力，促使锁灵阵真正成型之时，突然，一道诡异的寒风夹着冰雪自佘山上空之中缓缓地飘来。 “怎么回事儿？” 常盘疑惑地看着周遭落下的雪花，在这个时候，本不应该下雪。 “难不成，又是像前几日那般，莫名降雪？” 念头一扫而过，但是现在，常盘的主要任务，却不是去分心思考这下雪的原因。而是要尽快解决掉白素贞与小青二人，并夺回灵药，以免留下无穷后患。 不再多想，摒除心头的杂念，常盘逐渐加快了对锁灵阵传输法力的速度。可是，就在常盘继续引导法力的间隔，周遭的温度，却随着诡异的风雪，急剧下降了起来。仅是瞬间，白霜覆身，一层极厚的白霜将常盘的躯体牢牢地裹挟在内。 “有问题！” 一声高呵，快速地抖掉了身上的霜花，但又在一转眼之间，常盘发现周围的巴蛇族人，竟然全部都消失不见。而替代他们的，则是无尽的大雾，犹如围墙一般，将他与外界牢牢地隔绝开来。 “我的阵旗呢？我的阵旗怎么不见了？” 遮天蔽日的大雾，急剧骤降的温度，仅是一个意识的恍惚，常盘的身体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迟钝了起来。 “嗖——” 遁光飞逝，蓝光乍现，就在众妖被大雾笼罩的时候，一只由水流凝聚而成的蓝色巨手，直接将白素贞与小青抓在手中，然后又迅速地退到大雾之外。 “呼——” 狂风袭来，大雾退散，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原本遮天避日的大雾，以及寒霜铺地的低温，竟然完完全全地消逝不见。仿佛一场麻痹神经的幻境，在众妖根本摸不着头脑的功夫，一切却又悄然恢复成了原状。 “大王——大王——” 突然，一道尖锐的叫声自退散的大雾中升起。而此时刚清醒过来的巴蛇一族，在向声音源头看去时，只见，此时本应该操纵锁灵阵的常盘，居然无声无息地被冻在了一块坚冰之中。仿佛一块冰中雕像，虚幻而又真实。 “咔嚓——” 就在一旁的黑巴蛇正准备将冰块儿打碎且救出常盘之时，一道细密的裂痕，却自冰块儿的顶端，破裂而出。紧接着裂痕越来越大，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广，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冰封在寒冰之中的常盘，竟连同血肉，一同化为冰屑破碎在佘山清晨的阳光之中。 “呼——” 风声阵阵，寒气袭身，在小青依然深陷昏迷之时，此刻还算清醒的白素贞，却觉得如坠冰窖。 “是雪……好大的雪……” 白茫茫的雾，冰冷冷的雪，裹着寒风，带着冰碴，本这次以为必死无疑的白素贞，却在“临死之前”，看到了这般不同寻常的大雪盛景。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第三百零三章 你是我的恩人 “呼——” 雪花飘落，滴在心间。本以为必死无疑的白素贞，在感受到身上活着的真实触感时，原本阴郁的心，竟在那染了血的冰雪之中，透彻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哗啦—— 水花四溅，蓝手溃散，身上的冰凉明明不似作假，但身下的软绵触感，却又并非地面。当白素贞逐渐找回自己的意识之时，她猛然间竟发现，自己与小青居然身在一片由云雾所构成的山洞之中。 “变。” 蛇躯化人，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因法力过于空虚，而出现幻觉之后，白素贞真正开始审视起自己与小青所在的地方。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一时间，在白素贞心中依然出一种极为不真实感。 “我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鲜血顺着伤口滴落，染红云雾，在心神恍惚之时，一旁已经被毒气侵染全身的小青，却再一次令白素贞的理智心中的理智溃散开来。 “小青——小青——” 声音因为方才的厮杀打斗而变得有些嘶哑，白素贞看着小青身上污浊不堪的衣衫，以及因毒气布满全身的惨状，一种几乎要冲出胸口的悲伤，在瞬间便冲淡了白素贞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是无法将她体内的毒素清干净。” 就在白素贞试图施展法力，将小青体内的剧毒让渡到自己体内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在白素贞耳旁骤然响起。 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那声音就好似方才的那场大雪，冷得不由得让人打起了寒颤。 “这个声音是……” 眼前并没有发现人影，但在猝不及防之间，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却一下子勾起了白素贞的记忆，可心头的激动在看到小青因中毒而深陷昏明之时，这种情绪又很快被压了下来。 “前辈是你吗？弟子白素贞，请求前辈救小青一命。” 声嘶力竭，心中发颤，在确认了声音的身份之后，白素贞犹如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直接跪在了身下恍若云雾的柔软地面之上。秀美的脸庞已满是泪痕，双手伏地，因撞击结界而布满伤口的额头，则不断地向声音的方向磕着头。 “唰——” 水光一闪，就在白素贞不断地对着眼前的飘渺云雾磕头之时，一束猩红色的光，悄然笼罩在小青的身上。 “多谢前辈——” 红光凝实，在白素贞目瞪口呆之际，那宛如蛋壳一般的红色结界，瞬间就将小青的整个身体笼罩在内。随着红光流转，不仅是小青体内的毒素，就连身上狰狞的伤痕，也在那道结界之下，消失不见。 “小青——” “不要打扰她，她体内的剧毒已经侵入五脏，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她体内的毒素尽数驱除。” 小青体表上的伤势飞速地恢复着，而在一旁的看着这近乎奇迹般的疗伤手段的白素贞。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伸手向着那层红色结界碰去。但是耳旁那道清冷的声音，却在白素贞的手即将触碰到结界的那一刻，猛然将她点醒。 “多谢前辈提醒，这是弟子曾经答应过要赠与前辈的千年灵芝，还请前辈收下。” 见到小青脸上的血色有逐渐恢复的征兆，白素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飞快地将一株通体血红的灵芝从袖子中拿了出来，以一种极为恭敬的姿势，将那灵芝以双手呈递到眼前那白茫茫的云雾之中。 “嗯。” 云雾涌动，闻到空气中那浓郁至极的药香，就连李牧鱼也不由得心动了起来。甩起身下的尾巴，拨开面前层层云雾，还没等白素贞反应过来，手上的灵芝便被一条蓝色而瑰丽的龙尾卷起来收入到云雾之中。 “刚才是……” 蓝光一闪即逝，但以白素贞的目力，依然看到那条卷起灵芝收不到云雾之中的的尾巴。虽然，那条尾巴与她们蛇族相似，但是，不同于蛇尾的是，那条尾巴的形态，明显与传说中的真龙更为相像。 知道自己应当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心中动荡，但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白素贞依然不敢轻易发问。而是深深地朝着那云雾拜了一拜，躬身稽首，依然恭敬地说道： “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不知弟子可否询问前辈名讳？以在日后，让弟子可以报答前辈恩情。” 呼—— 冷风袭身，云雾袅袅，回答白素贞的依然是一片难言的沉默。可是，就在白素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时，一道冰冷而又轻柔的风，却悄然托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白素贞。 “今日之事，本是我无意之举，你若是感恩，最好将今日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忘掉，这对我来说，便就是还恩了。” 闻言，白素贞微微一楞，但又看到身旁昏迷不醒的小青时，多余的心思，便又牢牢地被她压了下来，只是一瞬间的思考，白素贞便迅速举起右手，以心头血为咒，极为虔诚地发下了一个心魔誓言。 “今日之事，弟子白素贞若是有一字泄露，便神魂俱灭，永世不入轮回！” 决绝而又坚定的声音不断地在云雾中回荡着，而听完白素贞的话之后，一直藏身在云雾之后的李牧鱼，也缓缓地自白雾中走出。 “前辈……” 玄色神袍猎猎作响，神轮悬挂，水气萦绕，在白素贞惊讶的目光之中，一个头顶生角，身拖龙尾的人型生物，自皑皑白雾中，走到了白素贞的面前。 “弟子白素贞拜见恩人。” 身姿挺拔，体态丰俊，但面庞却始终被一道似真似幻的水气包裹着，无法瞧见真容。但李牧鱼身上的神威，以及面貌上的异样，却在白素贞的脑海之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你没有必要再拜了，你既然已经将千年灵芝赠与我，并发了心魔誓言，那么我们二人之间便两不相欠，你也无需再如此放低姿态，向我一味地行礼。” 清冷声音再一次划过耳畔，但这一次，白素贞却没有再怀疑，在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缓缓地站了起来，小心地看向李牧鱼。 “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您既然是我的恩人，弟子白素贞也必当铭记在心，而不敢忘记分毫。” 不同于白素贞的诚惶诚恐，其实此时的李牧鱼，也是十分好奇。但在好奇之余，又有些兴奋地端详着眼前货真价实的白素贞。 一如他的想象，无论是画本子里的白蛇，还是那个始终昏迷不醒的青蛇，二人化形之后的样貌，当真与他所想无异。甚至，还要更加端庄、漂亮！ 第三百零四章 入夜 久待无言，静默无声，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躬身稽首的白素贞，也不由得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牧鱼的情况。 “你若是当真这么想，那么便随你。” 就在白素贞刚抬起头的时候，清朗的声音再一次于耳旁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抹淡薄的猩红，化为赤色结界，凝视的笼罩在了白素贞的身上。 “这是……” 红光流转，气息转动，在白素贞惊喜的目光之下，她身上，以及体内的伤口毒素，也渐渐被祛除，不大一会儿，身上原本狰狞的伤口，竟然奇妙地恢复如初，而且还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多谢前辈……” “不必了。” 清风卷过，见白素贞又要向自己行大礼，李牧鱼颇为无奈地以柔风阻止了白素贞的行为。心中夹杂着兴奋与新奇的违和感，也在白素贞屡次的跪拜之下，越发的诡异起来。 “你以后无需再向我行礼跪拜，也不必再唤我为前辈。” 闻言，白素贞的心中却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旋即便抬起头，依然是小心翼翼地向李牧鱼问道： “那弟子应当如何称呼恩人？” 看着白素贞略显纠结的目光，一抹没有来的趣味，悄然在李牧鱼心中升起。 “那你就叫我……雪神。” 雪神？ 茫茫的白雾依然遮挡着白素贞的视线，方才因温度骤降的寒意，在李牧鱼出现之时，便已尽数消退。 可是，即便温度已经变化，但在白素贞临近濒死时所看到的那场大雪盛景，却始终是牢牢地烙印在了白素贞的心头。 “雪神大人，弟子知晓了。” 表情依然恭敬地近乎于虔诚，但对此，李牧鱼也不再特意指正。因为心魔誓言的桎梏，李牧鱼在救白素贞时，始终没有现出真身。 即便是身上的修为痕迹，李牧鱼也用幻灵之气牢牢遮掩。所以，从白素贞的视角看来，李牧鱼确实是一个神秘莫测，且修为极为高深的“前辈”形象。 “嗯？” 就在李牧鱼思绪有些飘远的时候，忽然，一阵看似平常，却又极为阴冷的黄昏之风，悄然刮在了李牧鱼的身上。 “终于要到这一天了吗……” 天色渐渐暗下，日头明明还未落去，但月辉却悄然穿过层层云雾轻洒在了灵州每一存大地之上。 …… 极西之地，弱水域。 “孟婆大人，外界的天色已暗，是否要正式开启结界？” 弱水河畔，红蕊遍布，在数月的酝酿之下，原本已经略显凋零的彼岸花，又重新变得繁茂了起来。花香四溢，甜腻勾魂，在天色愈渐发暗的空气之中，仿佛也被甜腻的花香染成了红色。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睁开双目，看着前来报信的阴鬼马面，正在盘膝蓄存神力的孟七，面容也不由得变得严肃了起来。 “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待太阳正式落山，便直接运转镇魂阵，并正式开启结界入口。” “是！” 得到了孟七的指令之后，马面也不敢闲着，直接转身快步与守在结界旁的牛头汇合，将孟七的命令传达了过去。 “需要我帮忙吗？” 看到孟七从入定的状态清醒之后，一直栖身在风沙之中的展红玉姐弟，也从半空中飞了下来。 “劳烦前辈了。” “没事儿。” 接过由孟七递过来的彼岸花，骑着白虎，顺着弱水河，按照李牧鱼之前交代过路线，展红玉很快便在无名海深处找到了通往阴界的冥界壁垒。 “嘶——好冷——” 在以彼岸花作媒介通过冥界壁垒之后，铺天盖地的水气，以及蓬勃无尽的至阴之气，竟混合在了一起，呼啸着向展红玉与身下的白虎一齐袭来。 “李牧鱼不是说，这里是冥界的边界之地吗？可这里的阴气，为什么依然会这么重？” 难不成，上界的至阴鬼节还会影响到冥界不成？ 略微思考了一番，但展红玉并没有再继续纠结此事，而是直接驾驭着身下的白虎，向蔚蓝色的忘川河飞去。 “就是这里吗？” 哗啦—— 水花四溅，气势滔天，不同于上界神域中弱水河那般的温和平稳，李牧鱼的这个次神域中的忘川河，倒是彪悍得多。 “给你——” 红光乍现，花香猩甜，在展红玉将手中的彼岸花扔向身下的蔚蓝中时，原本对着展红玉二人“龇牙咧嘴”的忘川河，倒是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不愧是条有灵性的河，居然还会识主人。” 在明显感受到忘川河对自己的敌意减弱之后，落在河畔旁的展红玉，倒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天生神灵的手段。 “不愧是我当初看中的男人，才许久没见，本事居然都这么大了。” 心中忍不住开始赞赏，但在分神之余，展红玉依然记得李牧鱼这次拜托她的事情。 “保护阴魂横渡忘川河，助忘川升阶品”就是展红玉这一次要完成的任务。说起来虽说是不难，但根据李牧鱼所言，在忘川河升阶品时，最怕的就是有旁人心怀不轨，出手破坏李牧鱼的计划。 “也不知道，这条河升阶到底需要多长时间，若是磨个三年五载，此地的阴气多半与我不便。” 呼—— 就在展红玉胡思乱想的间隔，突然，一阵透着花香的阴风，自冥界壁垒处袭来。紧接着，水气四溢，在阴风越来越强的时候，一道由水气汇聚而成的蔚蓝结界，悄然自忘川河畔缓缓形成。 “已经开始了么？” 跳开结界包围的地带，只见在阴气袭来的方向，一只只魂不守舍的阴鬼，极为有序地从冥界壁垒处飘来，随后又沿着忘川河畔，继续毫无意识地向前走着。 “只要继续让这些阴鬼维持这个样子就可以了么？这么看来，这个任务貌似也没有多难……” 就在展红玉心中暗暗松懈的时候，突然，阴气四溢，一道截然不同于此处阴魂的狂暴死气，在忘川河的另一方，汹涌传来。 “怎么回事儿？” 轰隆隆—— 第三百零五章 拦路恶鬼 在狂暴的灵气之后，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打斗声。 土石崩塌，天云变色，原本灰白色的冥界天空，竟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声势，而变得混沌起来。 “呼——” 龙从云，虎从风，在听到打斗的声音之后，展红玉便驾驭着白虎，踏着呼啸狂风，向声源处迅猛飞去。 此刻，正值阴魂遁入冥界壁垒的节骨眼儿上，本就不属于冥界的展红玉，若放在平时，压根就懒得理会冥界的动乱之事。 但是，八月鬼节事关忘川河的进阶成败，一旦被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影响，那么，对于展红玉而言，可不单单只是对李牧鱼失言那么简单了。 “轰隆——” 滔天的声响卷起满地的沙石，连带着边际之地内的至阴之气，也被搅和得一团乱。而正当展红玉不断迫近打斗中心的时候，内里的气势，也不禁令展红玉开始小心地敛了声。 “大白，咱们先藏在这里，等我看清前面的情况再说。” “嗷呜~” 揉了揉白虎柔软的额顶白毛，展红玉也不再耽搁，直接凝神聚气，开启了瞳术，穿过层层阴风，向打斗处望去。 “嗯？” 就在展红玉仔细向里面勘探的时候，一种徒然而生的恍惚感，在她看到阴风中所掩藏的绝色面庞时，便在心中隐隐滋生。 “李牧鱼所说的冥界好友，难道指的就是她？” 精致绝伦的五官，以及冷若冰霜的绝美气质，都似一把软刀，无声无息地刺在了展红玉的心上，令她莫名生厌。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几十年没见，他身边的人倒是越来越不容小觑了。” 颇为不自然地说起了酸话，但是在理智的约束之下，展红玉依然还是选择移开目光，向那个与“李牧鱼好友”正面交锋的敌人看去。 “另一个，看着倒也像是冥界神灵，但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挑在这个地方打斗？” 心思电转，当展红玉瞧见他们二人在争斗时，已经不断地向忘川河逼近的时候，为了李牧鱼的托付，展红玉还是决定率先出手，以此制止他们二人进一步对忘川河的破坏。 “大白，咱们要上了。” “嗷呜——” …… 而此刻，不同于展红玉的小心观望，正处于战斗风暴中心处的冥月，早已经和自己的“亲生哥哥”冥风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工夫再抽出空来旁顾其他。 “冥风！你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你之前受的教训都忘了不成？” 巨斧劈砍，笑声阴翳，在听到冥月的怒斥声之后，冥风依然没有停下手中进攻的动作，甚至，下手的程度也越发狠厉起来。 “你这个叛徒，当初若不是你偷偷瞒着父皇，和那个水神通风报信，今日这条灵河的归属权，早就应该属于我，根本轮不上其他人来沾染分毫！” 巨斧生风，凛冽异常，修为本就高出冥月一头的冥风，在冥月毫无防备的争斗下，即便有着神域的加持，但冥月始终还是与冥风斗得难分难解，根本无法及时遏制冥风的破坏举动。 现如今，忘川河突破在即，若是能借助八月鬼节大量阴鬼入冥界时所积攒的功德，忘川河很用可能会以此一举进阶，成为冥界之中货真价实的“渡魂之河”。 而且，若是忘川河进阶顺利，不仅是对李牧鱼神品的晋升有长足的益处，就连同处于忘川流域旁的鬼蜮，也同样有着极大的好处。 可现在，半路却是跑出这么一个拦路恶鬼。冥风如此刻意的破坏之举，不仅会打断忘川河的进阶进度，继而，也会侵犯到鬼蜮的后续利益。 “可恶！” 见冥风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对于一向与自己不睦的“亲生哥哥”，冥月也开始动了真火。 因为上次，她特意给李牧鱼传讯之事被人揭穿，而被冥王罚了极久的禁闭。所以，在最近，她始终都是呆在自己的神域之中，而不轻易露面。 可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冥风竟对此事依然如此耿耿于怀，不仅对她口出恶言，甚至还要破坏她与李牧鱼共同的“利益体”。 “嗷呜——” 就在冥月准备施展罗刹鬼蜮，困绞冥风之时，突然，虎声震耳，一道狂暴的白色飓风，自二人打斗的右侧，呼啸传来。 “我是受李牧鱼所托，特来助你——” 本想施法抵挡右侧飓风的冥月，在听到耳畔的传音声时，便颇为疑惑地收了手，继续抵抗着冥风的袭杀。 “嗷呜——” 飓风凛然，虎爪掏心，本在与冥月打斗中渐压上风的冥风，却不得不收回手中巨斧，以攻为守，抵挡着那只令人心中悚然的凶猛虎爪。 “冥界行事，若不想死，就趁早给我滚开！” 堪堪躲过袭上心口的利爪，冥风原本就惨白的脸色，不由得开始泛起青紫之意。可当他重新回过神看到飓风中偷袭他的人影之时，心中的喋血杀意，也不由得被理智迅速压制了下来。 “冥界吗？” 不同于冥界阴风的鬼哭魂啼，展红玉周身刮起的白色飓风，则更为狂暴。 白虎红衣，面白如玉，在听到冥风的压着怒火的警告之中，骑着白虎的展红玉却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便二话不说，挥起长鞭向冥风的方向狠狠抽来。 “找死——” 啪—— 冷鞭狠狠地抽打在了冥风的巨斧之上，而见展红玉相助，冥月自然也不会退却，捏起法术，阴气化链，以身后的鬼蜮之力，将冥风强锁在半空之中。 “忘川河的主人是老娘的朋友，若是识相的，就趁早从这里滚开！” 长鞭如虎尾一般抽打着地面，可是如今同事被“二人一虎”围困住的冥风，却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冥月二人，忽然嘲讽一笑。 “没想到，那个水神居然能请得动这么多的救兵，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今日也许就栽在他的手里了，只可惜……” 嘴角冷笑的幅度越来越大，突然，三道漆黑如墨的黑烟，自冥风的口鼻之中，喷射而出。 第三百零六章 半步元婴 “咿呀——咿呀——” 似婴儿啼哭，又似冤女哀嚎，在漆黑如墨的浓烟之后，数十个猩红色的光点，自越散越大的黑雾中，骇人地盯着冥月与展红玉二人。 “这是……” 黑锁绷断，死气溃散，在黑雾自冥风三窍钻出，并迅速朝外四散之后，冥月身下的鬼蜮死气便有消退的迹象，甚至，冥月周遭的死气，还有被那道黑雾吞噬的征兆。 “咿呀——咿呀——” 如泣如诉的尖锐叫声，不断地向四周扩散，而随着那黑雾中掩藏的猩红色光点，也间接的刺激着忘川结界内的阴魂。 “噬魂海妖！” 在察觉到忘川河阴魂异样之时，本就起了疑心的冥月，几乎是断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这又明显并不符合常理的现象，却又始终令冥月无法真正相信。 “噬魂海妖？那是什么东西？” 咿呀——咿呀—— 没有来得及回答展红玉的疑问，趁着黑雾还没有扩散到忘川河之前，冥月迅速地朝着冥风的方向扔出数朵墨色莲花。 素手轻点，法诀祭出，霎时间，一股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奇怪气味，便在边际之地中扩散开来。 “没用的，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见墨色转生莲被冥月祭出，本属噬魂海妖克星的冥界至宝，却并没有对萦绕在冥风周身的黑雾起到什么显着效果。 手掌摊开，阴风席卷，那飘零在黑雾周遭的数朵转生莲，瞬间便被席卷的阴风剿灭殆尽。 “怎么可能——” 见到自己的克敌之法就这般轻易地被冥风所解决，本就犹疑不定的冥月，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极为诡异的危机感。而这种感觉，却是在从前，冥月从未在冥风身上所体验到的感觉。 “它们生前虽然是噬魂海妖，但是现在，这些噬魂海妖早已被我用秘法，借着转生莲之力成功炼化成了我的阴兵。所以，你的转生莲在此刻，根本就对它们是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敢破坏我的好事儿，老娘都要把你给撕碎了！” 飓风卷起，虎吼震天，见冥风态度如此恶劣，本不愿继续多事的展红玉，也不得不率先出手，先发制人。 毕竟，按照冥月的表情来看，那个被称之为“噬魂海妖”的古怪东西，必然会危害到忘川河进阶。 “吼——” 虎爪来袭，鞭影刺目，但对于展红玉向噬魂海妖的攻势，冥风却始终不为所动。嘴角上扬，目光阴冷，在展红玉冲向黑雾的片刻，一声高呵，自冥风口中迸发而出。 “给我吃了他们！” 咿呀——咿呀—— 当虎爪与鞭影同时落在黑雾上时，却并没有过多的停留，那冒着猩红色光点黑雾，却压根只是一群没有实体的魂体，不仅自如地穿过了展红玉与白虎的肉身，而且，冥风最开始打定的目标，根本就是忘川河内，那些被水气结界所保护着的阴魂。 “不要——” 咔嚓—— 令人牙酸的啃食声自黑雾中发出，直接以黑雾中的死气抵消水气结界，那些藏身在黑雾里面的噬魂海妖魂体，也逐渐露出了人面鱼身的本体。 肆意撕咬，血腥吞噬，那些才刚刚从冥界壁垒进来的阴魂，竟然顷刻间，就这般被丧心病狂的噬魂海妖吞噬殆尽，甚至连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 “罗刹鬼蜮，现！” 眼看着所有阴魂就要被吞噬殆尽，冥月也不再保存实力，直接打算以神域之力，将噬魂海妖强行净化。 “你的对手，应该是我。” 就在漫天死气自冥月周身迸发之际，一直在旁蓄势待发的冥风，瞬间便挡在了冥月的面前，巨斧劈砍，险些就将冥月的脖子砍断。 吼—— “大白，吞掉他！” 一人一虎，自左右两方同时向冥风攻伐而来，而感受到两边凛冽的杀气，冥风却只是不紧不慢地邪笑了一下，双膝猛蹲，朝上一跃，在展红玉的鞭子即将击打在冥风头上的瞬间，残影一闪，磅礴的气势在冥风跳到半空中的同时，自冥风身上陡然而出。 “半步元婴！？” 嗷呜—— 气息一震，在冥风跳入半空中的时候，一把利斧直接向着展红玉的方向袭来，而眼看着巨斧与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一道白影，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展红玉的面前。 “大白——” “嗷呜——” 斧刃狠狠地落在了白虎的身上，一道冒着黑气的伤口，长长的在白虎身上撕裂了开来。 目眦欲裂，见到白虎为救自己而受重伤的举动，在怒极的同时，冥风的实力在展红玉心中重新有了一个新的判断。 “冥月，即便你找了两个废物来当帮手，但在我眼里，无非就是送死的臭虫罢了，待我解决了她们，为兄自然会好好‘疼爱’你的——” 淫邪至极的话语自冥风口中吐出，但冥风目光之中的阴毒，却终究无法瞒过自小就与他长大的冥月。 二人之间的不和并非一日两日，因为冥月体内的半妖血脉，以及生来就被冥王赐下神域的缘故，使得“两兄妹”之间的感情，因嫉恨始终在破裂的边缘徘徊。 直到上一次，冥月因擅自向李牧鱼报信而令冥风的计划全盘失败，终于使得两人的关系在明面上也走到了尽头。若非又冥王这层关系存在，不然，冥风也许早就要“手刃”自己亲妹妹了。 “嗷呜——” 在冥风居高临下的嘲弄冥月的时候，一旁早已恨极的展红玉直接化为半人半虎的模样，带起一连串的残影，向冥风偷袭而去。 “撕拉——” 风驰电掣，利爪如风，令冥风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只是一个结丹中期的虎妖，居然可以有着如此迅猛的速度，而且，还趁着他分心的时候，险些伤到了他。 “找死——” “鬼蜮，封！” 眼看着展红玉得逞，冥月则趁着空隙迅速以鬼蜮之力迅速地缠住了冥风的脚踝，死气裹身，在二人全力夹攻之间，修为已至半步元婴的冥风，竟隐隐有着被纠缠之势。 “噬魂海妖，给我拦住她！” “咿呀——咿呀——” 在得到冥风的指令之后，原本在忘川河中吞噬阴魂的噬魂海妖直接被抽出一半，向同为阴神的冥月飞去。而见到长着人脸的噬魂海妖飞来，冥月则飞速后退，进而鬼蜮对冥风的桎梏也在这个空档之中，有了裂痕。 “全都给我去死！” 目光之中近是癫狂，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方才还能同冥月制衡冥风的展红玉，则在一击之下，直接被冥风打得口喷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在了地上。 “啪嗒——” 水光流动，幻影飞逝，在喧嚣血腥的战场一旁，一只宝蓝色的蝴蝶，悄然出现在了死气中央。 第三百零七章 附身 “嗯？” 佘山雾洞之中，正盘膝运气的李牧鱼，却突然被一道强烈的心悸感所打断。 双目豁睁，神情严峻，就连一旁的守着小青的白素贞，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牧鱼的不妥。 “雪神大人，可是有事情发生？” 在确认小青并无不妥之后，白素贞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但是李牧鱼周身晃动的气场，却依旧令白素贞感到些许的不安，到最后，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没事，只是方才在修炼时，心中有些困顿罢了。” 闻言，白素贞倒是略微放下了心，见李牧鱼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告了声安，白素贞便收回了看向雾洞的视线，重新照看起一旁的小青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预感？难不成，是弱水域出了什么问题？” 神灵从属天道，而其根，则是连着自身的神域。 如今已经有结丹中期修为的李牧鱼，本是不会平白生出噩梦，或其他不清不楚的情绪的。若当真出现感应，那也必然是与李牧鱼自身气运身家相攸关的重要征兆。 “啪嗒——” 云雾缥缈，心神浸入，在将雾洞的入口封闭之后，李牧鱼便以元神分身的沉浸之法，凭着手中这只幻魔蝶与弱水域其他幻魔蝶的相关联性，将视角投入到弱水域之中。 “呼——” 阴风阵阵，死气沉沉，此时正是月满昏天之时。在孟七的操纵下，整个弱水域的周围，皆是彼岸花甜腻勾魂的香气，而在弱水域结界处，更是被打开了一处裂缝，在牛头马面的看守下，闻香而来的上界阴鬼，皆有序地在黄泉路上喝着由孟七所熬制的“孟婆汤”。 “弱水域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无论是半妖城，还是进入弱水域的阴鬼，都还算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嘶—— 就在李牧鱼神识附身在幻魔蝶的空档，又是一道锥心入骨的寒颤，游窜在李牧鱼的四肢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明明没有出问题，可是这种预感似乎又没有停止的意思……对了，红玉呢？” 井然有序的阴鬼，以及熬制“孟婆汤”的孟七，这本应该看似平静的一幕之中，却始终没有瞧见展红玉的身影。 “她此时应该是在边际之地内。” 心思电转，在顷刻之间，李牧鱼便缕清了思路，在重新操纵幻魔蝶飞向无名深海的过程之中，那道连着心跳的心悸感，却是越来越盛。 “果然有问题！” 此时正端坐在雾洞之中的李牧鱼，不由得眯起双眼，又分出一缕神识捕捉到一道彼岸花香之后，李牧鱼便继续借着幻魔蝶之身，向冥界壁垒处遁去。 “噗通——” 穿越无名深海中的冥界壁垒，还没来得及稳住心神，一道仿佛要肆虐一切的狂暴死气，瞬间将刚遁入到冥界壁垒中的幻魔蝶碾得粉碎，甚至，还将李牧鱼附着在幻魔蝶身上的一缕神识，也绞灭殆尽。 “嘶——” 倒吸一口冷气，犹如针芒刺入大脑，在李牧鱼神识被绞灭的那一刻，一道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李牧鱼的神经，豆大的汗珠也不自觉地李牧鱼额头上流了下来。 “果然有古怪……没想到，问题居然会出在里面……” 血丝爬满了李牧鱼的眼球，但没有花时间来修复神识上的创伤，再次分割神识，忍着脑中剧痛，李牧鱼再一次将一缕神识投放在了幻魔蝶的身上。 “去！” 十指翻飞，法诀祭出，这一次，李牧鱼分割在幻魔蝶身上的神识强度，比起方才还要粗壮许多。也不再耽搁，在李牧鱼火速投身操纵弱水域中的第二只幻魔蝶的时候，一道水蓝色的神轮，悄然在李牧鱼脑后升起。 “孟七——孟七——” 弱水域内，原本正在分发“孟婆汤”的孟七，在听到耳畔熟悉的声音之后，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因惊喜的情绪而停了下来。 “神君，真的是你吗？” 啪嗒—— 蝶翅震动，幻光飘忽，没有悉心解释前后的缘由，李牧鱼直接操纵幻魔蝶，向孟七极为果断地发出了一道强制指令： “立刻停止渡魂，在没有我的允许下，绝对不要再将神域外的阴魂引入冥界壁垒之内！” 闻言，孟七的表情不由的微微一愣，但没有多加思考，对于李牧鱼的命令，孟七一向就是毫不犹豫地遵从。 “孟七遵命。” 啪嗒—— 没有继续废话，在刻不容缓之间，李牧鱼加大了神识输送的力度，没有任何犹豫，在弱水水气的包裹之下，李牧鱼直接操纵着幻魔蝶重新遁入到冥界壁垒之中。 “咿呀——咿呀——” 死气冲撞，阴风肆意，在弱水与忘川的双重保护之下，这一次，被李牧鱼用以投身的幻魔蝶则没有再被轻易绞灭。 只是，在幻魔蝶抵过之后侵袭的阴风之后，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瞬间便映入到了李牧鱼的眼中。 “噬魂海妖？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边际之地之中？” 轰轰—— 忘川河旁，噬魂海妖疯狂地撕咬着结界内的阴魂，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些才刚进入到冥界范围内的阴魂，便浑浑噩噩的被噬魂海妖吞入到腹中。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却并没有使得李牧鱼停下脚步，因为，在边际之地的不远处，一道极为激烈的打斗声及法力波动，犹如海中巨浪一般，席卷着整个边际之地。 “是红玉的气息！” 黑雾与阴风同时搅动，但在这狂暴的死气之中，李牧鱼依然通过灵敏的神识捕捉到了展红玉的法力气息。 而且，处了展红玉外，似乎还有两道熟悉的法力波动，自打斗的旋涡中，呼啸传来。 “难不成，还有冥月？” 啪嗒—— 吃力的扇动着宝蓝色的翅膀，在借助忘川水气的保护之下，幻魔蝶极为艰难的穿过了重重阻碍，飞入到死气旋涡之中。 “全都给我去死！” 癫狂的嘶吼，凛冽的杀气，在猝不及防之间，一道仿佛能划破苍穹的擎天巨斧，向展红玉的方向砍来。 第三百零八章 心魔桎梏 “心转之术，现！” 瞳孔瞬间染白，蝶翅震动，幻光乍现，在巨斧斩向展红玉的千钧之迹，恍惚的神智瞬间令冥风的攻击轨迹有了偏差。 “砰——” 斧刃劈斩，大地龟裂，但险而又险的，因为李牧鱼远程心转之术的影响，使得展红玉及时逃过了来自冥风的致命一击。 可是，又因为攻击距离太过遥远，且幻魔蝶载体过于孱弱的缘故，使得李牧鱼的招牌杀手锏，只是影响了冥风片刻而已。转眼间，法术便已被回过神来的冥风尽数破坏。 “是谁！？” 见自己躲过攻击，死里逃生的展红玉迅速施展遁术，化为一道旋风，拉起白虎，便向死气外围飞去。 而察觉到自己被他人算计的冥风，在这种熟悉而有讨厌的法术偷袭下，厌恶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了冥风的脑海之中。 “是你！居然是你！你果然还是来了！” 在片刻的停顿之后，这种神智被蒙蔽的诡异法术，很快就令冥风将答案确定到了李牧鱼的身上。 数年前的一战，贵为冥界皇子的冥风，却是以惨败收场，而其中，李牧鱼种种诡异而又恼人的法术，也给当时的冥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只是，时隔到了今日，在前不久就步入到半步元婴期的冥风，对于李牧鱼的“出现”，倒是有一种喋血而癫狂的狠意。 “呼——” 阴风呼啸，死气退散，在察觉到冥风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之后，被噬魂海妖牵绊住的冥月，也迅速施展起了法术，在展红玉逃离到圈外的瞬间，她也一同退到了忘川河畔。 “打得过吗？” 白虎已经重新退化成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猫，颇为孱弱的蜷缩在展红玉的怀中。而此时，正半抱着白虎的展红玉，则极为不甘地朝一旁的冥月恨声问道。 “若是全力施展神域之力，我倒是把握将他暂时封禁于此，只是，那些噬魂海妖，我却没有办法对付得了。” 面色阴郁，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冥月却始终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此时，无论是自保，还是保护展红玉，在面对冥风半步元婴的修为时，一切又都成了难以琢磨的变数。甚至，若是再任凭噬魂海妖吞噬入界阴魂，这忘川河怕是没有机会再继续进阶了。 “给我出来！立刻给我滚出来！” 歇斯底里，状若着半空中不断嘶吼狂叫的冥风，一时间，展红玉与冥月二人倒是有些摸不着头绪。 “他怎么了？难不成是疯了？” 双眼轻眯，因方才的打斗，体内法力极为紊乱的展红玉，却在此时，眼中闪过极为危险的光芒。但是又顾及到怀中的白虎，展红玉的“虎性”，却又不得不被理智牢牢克制住。 “我不知道，但我看他现在的样子，八成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 “嗯。” 目光有些复杂，对于冥风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修为就能攀升到如今的地步，一直就是冥月心中最为不解的地方。 但是，又看到冥风现在极为暴虐且没有神智的癫狂模样，却又令冥月不由得开始往不好的方面思考。 “大白，你暂时先离开这里，告诉弱水域中的那个阴神，让她不要再将阴魂引入此界了。” “喵~” “快去！” 揉了揉“白虎”头顶软毛，在依依不舍之间，一向不敢违抗长姐命令的白虎，依然还是从展红玉的怀中跳了出来，向冥界壁垒处走去。 “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么？” 见展红玉将那种“小白猫”赶走，本做好独自奋战的冥月，不由得疑惑地看了一旁的展红玉一眼。 “不然呢？难不成，你要我背弃挚友的约定，当那夹着尾巴的跑路猫吗？” 二人默然对视了一眼，在听到展红玉要留下的话之后，冥月的心中不由得动容了一下，但随后那句“挚友”，却又令冥的眉头，莫名一皱。 “嗷呜——” 双手成爪，虎尾抽出，没有过多的犹豫，展红玉直接展现出最强姿态，向冥风的身后伸爪挠去。 而见状，冥月也不再含糊。毕竟擒贼先擒王，趁着冥风走火入魔的时候，率先制服住他，那么，他的那些“噬魂海妖”阴兵，自然也会不攻自破。 “罗刹鬼蜮，百鬼现形——” 呜呜呜—— 呜咽的哭叫声，自冥月周身的隐晦而出，死气成形，锁链凝聚，比方才还要多上数倍的禁锢之链，在群鬼袭向冥风的刹那，独属于冥月的神域之力也渐渐将冥风周遭给牢牢地包围在内。 …… “啪嗒——” 此时，身在千里之外的李牧鱼，心中却是不得平静。 无论是忘川升阶被阻，还是好友展红玉受伤，都是他这个忘川正牌主人现在所不能接受的。 明明忘川河的主人是他，但现在为忘川拼上性命的，却是旁人而非他这个主人。最终忘川进阶的事情无论成功与否，展红玉二人的这份弥天恩情，是他无论如何的偿还不完的。 “嗖——” 水光一闪，就在李牧鱼打定主意，要返回弱水域时，一种突入起来的沉重感，犹如灌铅了一般，令李牧鱼的身体不断地向佘山中坠落。 “雪神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云雾涌动，遁光流转，眼看着李牧鱼冲出雾洞，但在瞬间，李牧鱼的身体却又飞速地向佘山中坠去。若非李牧鱼及时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否则，白素贞都要以为李牧鱼是否在修炼是走火入魔，而从云端中坠了下去。 “还是不行……” 没有理会白素贞关心的询问，在试过数次之后，李牧鱼发现自己的始终无法飞离佘山的范围之外，因此，也不可能在此时回到弱水域之中。 “誓言一日没有完成，我便一日无法离开佘山。否则，一旦强行离开，我的下场怕是要与陷入心魔誓言的诅咒之中，而永世不得超生……” “雪神大人——” “我没事。” 摇了摇头，看着一旁欲伸手扶他的白素贞，一时间，李牧鱼的双眼，不由得轻轻眯了起来。到最后，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目光决绝，就连周身的气场，也豁然一变。 第三百零九章 冥河之劫 “你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目光久视，在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本以为不会理会自己的白素贞，却没想到，在李牧鱼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有求与她。 “弟子这条命就是大人给的，无论您要我上刀山，还是下火海，素珍愿在此以心魔起誓，绝对不会辜负大人。”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白素贞没有任何的犹豫，在李牧鱼连事情都没有具体说明之前，白素贞竟然直接向李牧鱼发下心魔誓言，一副誓死要为李牧鱼卖命的模样。而此举，倒是令李牧鱼对白素贞重信的印象，更加深刻了起来。 “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绝对不是会危及到你性命安全。只是，我希望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在旁为我护法。” 闻言，白素贞不由得微微抬起了头，看到李牧鱼眼中的严肃与认真，白素贞知道，能令李牧鱼要求到她头上的事情，必然极为重要。 “请大人放心，只要弟子能活着一日，就绝对不会令其他宵小之辈接近到大人。” “嗯，那就辛苦你了。” 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转身一跃，李牧鱼直接自佘山的结界处，重新跳回到了雾洞之中。 “呼——” 云随风动，水雾缥缈，这一次，掩藏在雾洞之外的云雾，直接被李牧鱼召来的一阵风，尽数驱散。 继而，除了笼罩在脸上遮面的水雾之外，李牧鱼的身形，便尽数暴露在白素贞的面前。 “这个，你拿着。” 嗖—— 就在白素贞紧随着李牧鱼飞回到云雾之上的时候，一道翠绿色是光团，瞬间自李牧鱼袖中飞出，兜兜转转，化为一枚生机盎然的柳叶，落在在白素贞的掌心之中。 “若在明日清晨之前，我还没有苏醒，你便将那枚柳叶，打在我的额头之上，强行讲我唤醒。” 额头？ 还没等白素贞发问，李牧鱼便紧紧地合上双目，双手捏诀，落于双膝，随后，一圈又一圈的蓝色光圈，以及瑰丽而梦幻的水道幻象，便自李牧鱼脑后的神轮之中，向周围荡出。 “大人，弟子还有话没有同你说完呢……” 口中无意识的嘟囔着，但见李牧鱼已经开始入定，还未见过李牧鱼真容的白素贞，不由得有些好奇，而又担忧起来。 在一方面，李牧鱼的身份，以及他在水雾之后的面容，一直就是白素贞心中一团解不开的疑问；而在另一方面，若按照李牧鱼所说，要将这枚生气十足的柳叶贴在他的眉心处，那么，李牧鱼之后要做到事情，必然不会简单。甚至，还有可能陷入到未知的危险之中。 “呼——” 夜晚的秋风，不断地搅动着夜空的云雾，月明星稀，映衬着李牧鱼中身上涌动的水光，在月辉的映射下，李牧鱼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遗世出尘。 “雪神大人，您务必要平安的醒过来啊……” …… “啪——” 虎尾抽响，空气爆破，在展红玉与冥月的围攻绞杀下，神智明显有些紊乱了的冥风，竟开始落入到下风之中。 “吞噬！” 呜呜—— 除了展红玉不间断的刺杀骚扰之外，位于冥风斜下方的冥月，则始终藏身在神域之中，号令群鬼，撕咬着冥风身上的死气，从而达到逐步削弱冥风的目的。 若是能再撑过一段时间，那么，即便冥风的修为已有半步元婴，但被如此消耗，也无力再操控噬魂海妖吞噬阴魂，继续破坏忘川进阶。 “嗯？” 就在冥月继续施法围困冥风的之时，忽然，铺满整个边际之地的死气，竟有逐渐消退的征兆。 “不好！夜晚已过一半，若是再不抓紧时间，上界怕是要亮天了！” 不断攻击着冥风的展红玉，在听到下方冥月的传音声后，心中也不由得一沉。但随即，利爪亮出，面露狠色，方才还半人半妖化的展红玉，在此刻，则已经有了完全妖化的趋向。 “吼——” 身体极速膨胀，转瞬间，衣衫破碎，乌发染血，在瞬息之间，一头体态比白虎还要粗壮几分的赤色吊眼巨虎，赫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嗷呜——” 没有再留手，彻底转化为妖态的展红玉，已经打起了速战速决的架势。 只是，阴风瑟瑟，在展红玉的赤色虎爪即将要拍向冥风的头颅之时，一道虚幻朦胧之感，陡然自冥风身上散出。 “废物！你们全都是一群废物！” 粗壮的虎爪在落向冥风头颅上的那一刹那，冥风原本的阴神实体，竟也现出了阴魂无实体的虚幻原形。 而这不仅令展红玉的致命一击落了空，甚至，周遭几乎要沸腾的死气，直接将周围撕咬的阴鬼悉数吞没，而且，还在展红玉的虎爪之上，腐蚀出了一道极长的裂口。 “嗷呜——” 声音凄厉，本以为神志不清的冥风，竟在最后一刻还留了一手，不仅没有令展红玉偷袭成功，而且，还直接破除了冥月的鬼蜮桎梏。 “果然是夺阳之法，你居然为了提升修为，使出如此阴毒的晋升手段，难道，你就不怕天庭责罚吗？” “责罚？” 全然化为阴虚厉鬼的冥风，竟在险境刺激之下，恢复的神智。只是，双目血红，在冥风看向展红玉以及冥月的目光里，已经蓄满了杀意。 “若非你当初与那水神暗中勾结，夺我机缘，否则，那冥界之主的位置，父王本应该传给我！” 冥界之主？ 在听到冥风装若癫狂的咆哮声之后，冥月的神情也不由得微微一顿。 如今冥王膝下只有冥风与冥月两个后辈子女，若按照嫡长子的血缘传位的规矩，下一任的冥界之主，也应该是嫡长子冥风才对。 可是，按照冥风方才的话术，冥王似乎并没有要将冥王之位交给他的意思。更甚至，这其中的缘由还是因冥月而起。 “我要杀了你这个杂种！” 阴风呼啸，死气如刀，在冥风短暂地恢复神智之后，心中的仇恨，则再一次令冥风将杀意锁定到了冥月身上，且无法躲藏。 “啪嗒——” 突然，幻光涌动。 就在冥月准备以全力抵挡冥风这舍身一击时，一道宝蓝色的蝶影，犹如倒转的星河，自冥界壁垒之中，呼啸而至。 第三百一十章 忘川之主 “啪嗒——” 数以千计的幻魔蝶同时扇动着翅膀，鳞粉飞扬，光影飘忽，在冥风举起巨斧向冥月劈砍之时，宝蓝色的幻光瞬间将二人笼罩在内。 “是谁？” 杀气凛然，原本已经锁定了冥月的杀招，却在瞬间被这诡异的蝶海风暴破了形，不仅如此，冥风现在甚至连冥月的气息都搜索不到了。 “是你！一定是你！” 再次见到熟悉的招式，那道身着水色衣衫的影子便一下子映入到了冥风的脑中。戾气更胜，不再继续去追寻冥月的气息，反而是有些癫狂地举起手中的巨斧向四周朦胧的幻象劈去。 “啪嗒——” 比想象之中还要容易一些，仅是一击，那道几乎完全可以隔绝旁人气息的幻境便直接被冥风轻易斩断。可是，在除了死了几只幻魔蝶之外，那道宝蓝色的蝶海却依旧恼人地在边际之地灰白色的天空中盘旋。振动着翅膀，却又无意识地影响着所有人的感官。 “是李牧鱼的幻魔蝶！难不成，是他来了？” 在刚才，正被冥风锁定住的冥月，本以为这一次将会以重伤收场，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当那些蓝白色的鳞粉飘落在二人身上时，冥风的攻击方向，却是突然拐了个弯。 而这种情况，也与之前展鸿玉被冥风打伤时的情况十分熟悉。 “难道，他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我们吗？可是，他不是说过，在近段时间里，他是无法返回到弱水域中的么？” 心中满是疑惑，但神识舒展，在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漫天的幻魔蝶之外，冥月却始终没有发现李牧鱼的踪影。 “你到底藏在哪里？” 巨斧不断地扫向天空中的幻魔蝶，但除了愈来愈多的鳞粉幻光之外，冥风却始终没有发现李牧鱼的身影。 但是，在许久的癫狂之后，因强行提升修为，而摄入阳气杂质过多的冥风，在方才一顿乱喊乱杀之间，却是渐渐恢复了神智，开始冷静地分析起周遭的状况。 “无论你是否在这里，我今日，势必不会令你如愿！” 目光扫向下方的冥月，以及一旁受了冥风一击的赤色巨虎，但是很快的，冥风发现在忘川河中，已经没有阴魂在遁入此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饥不择食的“噬魂海妖”，竟然开始吞噬起自己的同族，场面极为混乱不堪。 “回来！” 见到自己苦炼的阴兵就这般互相残杀，即便是冥风，心中也有些不忍。 毕竟，炼化这些噬魂海妖已经花费了冥风手中所有的转生莲，而且，因为噬魂海妖天生就属阴魂克星的缘故，所以收服起来更为困难且不好管理。 “哗啦——” 就在冥风试图施法召会“噬魂海妖”的时候，突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忘川河，却突然翻起了滔天巨浪。 蔚蓝掀天，在呼啸的水气之下，那原本用来保护来往阴魂的水气结界，竟突然变成了围困噬魂海妖的河畔牢笼。 “嗯？” 见噬魂海妖无法冲破结界的桎梏，冥风的面色不由的一沉，原本打算直接以斧刃劈开结界的冥风，却在准备出手之时，再一次被周遭无止境的阴风锁链给封锁在死气之内。 “我劝你不要再继续插手。” 恢复了些许神智之后，冥风对于冥月的态度，便不再像方才那般歇斯底里，虽眼中满含怨毒，但因为顾忌着那所谓的“血缘关系”的缘故，在冥界之内，特别是在冥月的神域范围之内，冥风之中无法真正做到彻底除掉冥月。 “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只要你能离开这里，今日之事，我便可放你一马。” “就凭你？” 极为不屑地冷笑一声，对于“自家妹妹”的威胁，冥风却听着着实的可笑，但旋即，冥风讥讽的表情却是陡然一缩，看向冥月的表情已满是喋血的狠厉。 “废物，滚开！” 煞气凛然，阴风怒号，在冥月以为冥风的攻击对象应该会是她时，但目标一换，方才还向她飞来的冥风，却直接掉了个头，转头向伏倒在上的展红玉杀去。 “小心！” 嗷呜—— 一个是半步元婴，一个是结丹中期，二者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靠着对敌的数量就可以改变的。 也许之前在冥风神智混沌的时候，展红玉联合冥月还有奋力一搏的冲动，可是现如今，在冥风已经恢复了神智之后，这种二对一的优势便已经荡然无存。 “呼——” 阴风越来越盛，在黑暗即将吞噬掉展红玉的那一刹那，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突然在心中无限的蔓延。 “我这是要在阴沟了翻船了么……” 万籁俱寂，瞳孔染黑，在冥风与展红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周遭呼啸的风声，似乎也如停顿了一般，没了声息。 就在展红玉准备祭出妖丹，拼死抵抗之时，突然，一道由水流凝聚而成的蓝色巨掌，瞬间冲到了展红玉的面前，化为壁垒，牢牢地将展红玉的虎躯保护在内。 “哗啦——” 千钧弱水，忘川护身。在蔚蓝色的水流巨掌勉强抵消了冥风一往无前的攻势时，水流四溅，继而，所有水流竟如有了生命一般，好似一条条扭动的水蛇，飞快地又在忘川河中重新汇聚成了一个透明人形。 “果然是你！” 李牧鱼—— 蔚蓝色的水形逐渐凝实，在冥月与展红玉惊讶的目光之中，一个模样俊秀，身披神袍的神道少年，自忘川河的中央，缓缓降生。 目光在空气中激烈的碰撞，不同于展红玉与冥月的惊讶，在李牧鱼与冥风二者的目光之中，皆是欲除对方而后快的煞气。甚至，在李牧鱼看到又受到重伤的展红玉时，心中原本的怒气，更被对展红玉的愧疚，而熊熊点燃起来。 “阻道者，必杀之。” 轰隆隆—— 灰白色的天空，突然聚起了漫天的黑云，雷霆轰鸣，电光闪烁，在白炽闪过整片大地时，雷电之中的至阳至刚之气，瞬间便击溃了冥风周遭的至阴死气。 第三百一十一章 毒雨 “轰隆隆——” 青白色的电，震破寰宇的雷，依托忘川之水凝聚而成的实体，在绽若莲花的十指法诀下，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快速地就凝聚起了大片乌云，只是片刻，细弱银丝的瓢泼大雨，便自乌云之中，倾囊而落。 “雕虫小技！” 见李牧鱼这般大的阵势，也只是布了些不痛不痒的雨水而已，对此，冥王却只是不屑一笑，压制住识海中的紊乱，不断地操纵着被围困在忘川结界中的噬魂海妖，调转目标，向李牧鱼吞噬而去。 “咿呀——咿呀——” 人面鱼身，叫声撕裂，除了额头上的猩红色魂灯消失之外，被冥风所控制的噬魂海妖，与李牧鱼在无名深海中所见极其相似。 只是，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在无名深海中的那些噬魂海妖，虽无灵性，但却有实体；而李牧鱼面前的这些“阴兵”，则已经彻底地被炼化成了一群没有意识的厉鬼，除了本能之外，便再无进化的可能。 “哼。” 见噬魂海妖向他袭来，李牧鱼却并不慌张，只是自顾自地施展着法诀，但并没有躲闪噬魂海妖的攻击。 “哗啦——” 水浪翻腾，蔚蓝遮蔽，当噬魂海妖越过河畔，直接向忘川河冲来之时，法诀轻点，瞬间，那些向李牧鱼奔涌而来的噬魂海妖，便被“弱水”的千钧重力拖入到忘川之中，没一会儿，那些前仆后继的噬魂海妖，就被李牧鱼轻易绞灭。 “怎么可能！？” 回来—— 见噬魂海妖如此轻易地就出现覆灭之势，作为它们的炼化者，冥风当即立断令噬魂海妖重新撤回到忘川河畔，而不再向河水靠近。 “明明是没有实体的阴兵，怎么可能会被一条偷渡到冥界凡河，轻易剿灭？” 当数只噬魂海妖与冥风失去联系时，本就紊乱的识海，不由得变得更加动荡起来。 面色苍白，冷汗如雨，在看到如此一反常态的情况之后，冥风的识海状态又再次出现癫狂的征兆。 “落雨——” 并没有理会冥风无意识的质问，见噬魂海妖重新退回到河岸，李牧鱼则随手一招，瞬间，盘旋在天空中的幻魔蝶，便扑闪着翅膀，犹如一条星河向李牧鱼飞来。 紧接着，幻光交错，在一挥之间，一朵散发着甜腻香气的彼岸花，便由幻魔蝶交到了李牧鱼手中。 “去——” 花瓣尽散，香气四溢，仿佛点缀在乌云中的一道猩红墨点，在李牧鱼的操控之下，那点红墨则缓缓地向四周渲染了开来，好似进了一个染缸，瞬间，那原本漆黑如墨的乌云，竟有了血红之意。 “咿呀咿呀咿呀——” 血雨划落，滴洒大地，当那铺天的雨水落在忘川河畔时，仿佛遇到什么天敌一般，原先还一往无惧的噬魂海妖，竟疯狂地向结界外撞去，在雨水滴落在它们身上的那一刻，更是高声哀嚎。 “该死！” 见到噬魂海妖诡异惨状，冥风的巨斧则更是加快速度向忘川河结界疯狂劈去，斧影如风，但冥风绝强的攻势下，忘川之外的结界也逐渐由动摇破裂的征兆。 “冥月，你立刻带着红玉退后！” 微微一愣，刚想施展神域之力帮助李牧鱼对敌的冥月，在听到李牧鱼的话之后，只是微微一顿，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施法托起展红玉的赤虎妖身，向边际之地相反的方向飞去。 轰隆隆—— “降——” 雨丝顷洒，泛着红气，在冥风持续以巨斧向忘川结界输出之时，那漫天大雨竟如钢针一般，疯狂地向冥风的身上刺去。 叮叮叮叮—— “雕虫小技，你当真以为凭此就能伤得了我么……” 就在冥风不断地讥讽李牧鱼看似微不足道的神通之时，突然，颈间一痛，那细弱毫针的雨丝，竟然真的穿过了冥风周身的死气，毫无征兆地就刺在了冥风的颈间。 “呼——” 阴风倒转，实体化虚，在确认了雨丝的坚硬程度之后，冥风也不敢继续托大，虽然那点痛也只比起蚊虫叮咬稍微强些罢了，但之前曾领教过李牧鱼诡异手段的冥风，始终还是不敢轻易地低估李牧鱼危险程度。 “嘶——” 还没等冥风理清思绪，突然，一阵麻酥的电流感自脖颈处传来，紧接着，痛感加剧，一阵似烟非烟的黑色细线，在一转眼间的功夫，向冥风是全身涌去。 “居然是毒！” 对于半步元婴期的冥风来说，这世间大部分毒，都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也因着冥风本身就是由阴魂转化而成的阴神实体，所以，即便是毒性猛烈的毒药，对于自小便修炼死气的冥风而言，也没有太多的威慑性。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几乎算得上的百毒不侵的阴神实体，居然会在今日，被一个连本体都没有出现在眼前的水神，屡次暗害，更甚至，他还屡次中招。 “这份大礼，就算是我回敬给你的了。” 面无表情地朝着冥风的方向说了一句，由水流凝聚而成的李牧鱼，便转过头，看向结界出那些越来越虚弱的“噬魂海妖”。 “这一次，就来拿你们来继续练手。” 哗啦—— 没有再理会空中与“蛇毒”做斗争的冥风，一挥手，身下原本蔚蓝色忘川河，竟染上了一层微微的血色，水浪翻滚，化为数条狰狞巨蟒，向着噬魂海妖，张口吞去。 “咿呀——” 洪水滔天，血雨满地，在水流复位之后，那原本嚣张的噬魂海妖，便直接被李牧鱼身下的忘川河尽数覆灭。 “果然已经开始带有冥河的特性了么……” 感受着忘川河对自己的亲昵，李牧鱼不禁微微低下了头，只是，此时的他还没有实体，即便现在可以凭神识关联，但是，忘川的现状，李牧鱼还是无法百分之百的监测到。 “你到底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墨色的毒气，已经将冥风惨白的面庞尽数染黑，不仅是身形涣散，就连同体表上的死气，也在疯狂流失。 “毒？” 解决完噬魂海妖之后，李牧鱼重新看向冥风的目光更加森冷，齿白如刀，即便千里之外的本体，已经有不稳的迹象，但李牧鱼胸口处的这口恶气，依然还是碍事得很。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尾声 “轰隆隆——” 青白『色』的雷电，划过苍穹，黑夜如昼，映衬得李牧鱼的面『色』更加煞白。 “死——” 噼里啪啦—— 没有回应冥风的怒斥，在雨云越来越壮阔的时候，食指一点，一道加持了降雷术的青紫『色』雷光，带着至刚至阳之气，呼啸着向身中剧毒的冥风方向划去。 “啊——” 雷电击身，几乎是刹那间，冥风周身的死气便被击溃一空，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在冥风的目光重新投向李牧鱼的时候，一种极为危险的陌生感，陡然自冥风心中升起。 “你……到底是谁？” 噼里啪啦—— 又是一道电光划落，毒素已经蔓延全身的冥风，几乎无法再躲开迎面而来的攻势。虚体不虚，实体不实，在脓血遍布全身之后，冥风知道，李牧鱼的毒，即便是一个真正的元婴期修士，也几乎的无解可能。 “大皇子，你怕是糊涂了。” 水浪滔天，身影腾飞，原本身在河流中央的李牧鱼，却在“忘川水蛇”的簇拥之下，缓缓飞入高空之中，以一种平视的目光与对目相视。 “我只是天庭的一个小小水神罢了，不是旁人，依然还是大皇子曾经认识的那个李牧鱼。” “不可能！” 脓血炸开，模样惨烈，恍若地狱厉鬼一般的冥风，却始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牧鱼的忘川化身，极为惊惧地质问着。 “他一个结丹期的水神，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厉害的毒术！快说！你是不是天庭派下来神灵，伪装成他的模样，而有所图谋！？” 呵。 看到冥风此时状若癫狂的模样，李牧鱼却是冷笑一声，继续蓄起法力施展降雷术，向冥风劈去。 噼里啪啦—— “我没有图谋，也未曾想过要杀掉你，只是，你如今要破坏的，恰巧是我的神域罢了。而我，也仅是这神域的主人而已。” 呼—— 阴风呼啸，死气迸发，在第三道雷光即将要落到冥风身上时，原本被剧毒充斥的身体，竟直接选择冥风反向自爆，彻底舍弃肉身。 “解体之术么？” 没有再同李牧鱼纠葛，见事态不妙，冥风直接狠心自爆法体，以此摆脱体内剧毒，并将主魂附着在阴神仙格之内，朝远方疾驰离开。 “拦住他——” 啪嗒—— 见冥风远遁，李牧鱼直接『操』纵起盘旋在空中的幻魔蝶，将冥风遁飞的必经之路死死挡住。 身为冥界大皇子，一个已经恨极了李牧鱼的冥界阴神，李牧鱼自然不能如此轻易地就放他离开。 古有云，放虎归山，若是李牧鱼任由这个不稳定的因素继续留下去，那么，最后遭殃的人，也只能是李牧鱼自己而已。 只是…… 天『色』涌动，死气沸腾，在冥风借助阴神仙格逃遁的那一刹那，独属于冥界的法则，便自然而然地加持在了冥风的身上。 李牧鱼此刻若是强行将冥风杀掉，那么，初入冥界的李牧鱼，将永远被冥道法则所排斥，更别提要将忘川河进阶之事了。 “心转之术，现！” 在心中飞快地打定了主意之后，瞳孔染白，李牧鱼直接利用自身与幻魔蝶的“幻灵之气”共『性』，以神识为媒，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将心转之术锁定在了冥风脱体而逃的神魂之上。 “去——” 中指轻弹，瞬间，数百朵猩红『色』的彼岸花瓣便化为血『色』花雨，在冥风的意识完全空白的那一刻，李牧鱼直接将彼岸花的花瓣尽数打在了冥风的神魂之内。 “嗖——” 没有停留，只是片刻的停顿，冥风的神魂便冲破了幻魔蝶阻拦，向边际之地的外围飞去。 阴风裹挟，死气消弭，李牧鱼也没有再去刻意拦截，在打入彼岸花瓣之后，李牧鱼便任由冥风飞离。 “阴神之体崩溃，没有数百年的修养，冥风是绝无可能再恢复之前的修为。况且，在趁着他意识不存的时候，将彼岸花的遗忘之力强行注入其中，除非是轮回倒转之法，否则，冥风的记忆是绝对没有再恢复的可能。” 哗啦—— 就在李牧鱼暗自吐出一口浊气的时候，突然，水流溃散，李牧鱼的忘川分身径直地自空中散落。 一阵犹如针扎一般的剧烈绞痛感，自李牧鱼的脑中传来，仿佛被棍棒敲打，因为神识被过度透支的后遗症，已经渐渐自李牧鱼身上显『露』出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再不加紧，怕是要被打回原形了，功力倒退。” 哗啦—— 略显猩红的河水，重新变回清澈的蔚蓝『色』。水流凝聚，在李牧鱼的全力控制之下，一个五官模糊面目不显的透明水身在忘川河中缓缓凝聚出来。 “只能再搏一把了！” 啪嗒—— 宝蓝『色』的蝶海重新化为一股洪流向冥界壁垒处涌去，而此时的李牧鱼，则在忘川河的保护之下，与幻魔蝶一同向着弱水河游去。 …… “孟婆大人，外界的阴魂数量已经越聚越多，若是再不疏通，他们怕是要集体冲击弱水域了！” 结界封闭，因为彼岸花香的致命吸引，灵州中绝大多数的阴魂，皆闻香赶来。 “封锁结界，如果是有强行闯入的，直接灭掉……” 啪嗒—— 孟七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弱水河的末端，磅礴的宝蓝『色』幻光带着忽闪的振翅声，向弱水域涌来。 “准备好孟婆汤，直接开启结界。” 是神君……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仿佛心中的压力有了发泄口，一阵久违的安心，瞬间抚平了盘踞在孟七心中的强烈不安。 “孟七遵命！” 目光微闪，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孟七直接令守在结界处的牛头马面退到自己的身后，而得到孟七的命令，早已被外面的阵势吓得有些腿软的牛头马面，当即就十分狗腿地躲在了孟七的身后。 “开——” 呼—— 按照李牧鱼的命令，孟七直接捏起李牧鱼所传授的法诀，开启弱水域结界。 犹如帷幕拉开一般，笼罩在弱水域外的浓雾直接以弱水河为中心，向两端拉开。 “呜呜呜呜——” 大雾退散，阴魂嘶吼，见眼前的结界终于被开启，近乎失去理智的群鬼，直接张牙舞爪地向弱水域内争相飞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忘川进阶 “孟婆大人——” 经过整整一夜的积攒，被彼岸花香牵引而来的阴魂早已不在少数。而当这这群阴魂乌泱泱地扑向弱水域时，即便是孟七，面『色』依然有些发白，更何况，她身后的两个小小阴兵。 “啪嗒——” 就在牛头马面互相绝望对视的时候，突然，漫天的幻魔蝶犹如宝蓝『色』的星海一般，瞬间便将扑来的阴鬼包围在内。 蝶翅震动，在李牧鱼的全力『操』纵之下，那些本就焦躁的阴鬼，直接被幻术笼罩，而不再横冲直撞。 “牛头马面，准备质押阴鬼！” “是……是。” 见到眼前混『乱』不堪的局势得到制衡，险些被吓得昏厥过去的两个阴兵，也不由得重拾信心，在孟七笃定的眼神的之下，瑟瑟缩缩地从孟七身后走到黄泉路的两端。 啪嗒—— 幻蝶飞舞，飞快地领着置身在幻境中的阴魂，脱离幻术结界。在牛头马面的帮助下，孟七的孟婆汤很快便分发了出去，使得那些不安的阴魂重新归入到冥界之中。 “啊——” 就在一切都开始向着有序的方向前进的时候，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自幻境中响起。一如之前，在庞大的阴鬼数目之中，始终有几个难以管制的阴鬼在临近喝孟婆汤之前，便开始莫名发起了疯。 “哗啦——” 水蛇咆哮，没有再如往常一般将发了疯的阴魂关入镇魂阵中，李牧鱼直接『操』纵着弱水，将那些不受控制的阴魂，直接就地绞灭。 “嘶——” 倒吸一口冷气，在一旁一直负责阴魂秩序的牛头马面，在见到那些发疯阴魂被处理后的惨状之后，心中的惊惧感不由得更甚。 尤其，是在见识到弱水河的诡异强大之后，两个渺小的阴兵对于那个未曾谋面几次的“弱水河伯”，更加敬畏了起来。 “呜呜——” 被困在幻境之中的阴魂依然在呜咽徘徊，可是因为李牧鱼的从旁辅助，弱水域内乌泱泱的阴魂也有序地踏上了黄泉之路。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太阳即将升到海平线之上的前一刻，弱水域中的所有阴魂终究全部服食完孟婆汤，遁入到冥界壁垒之中。 “终于结束了么……” 当晨曦洒落大地，那满轮的朔月，也在转暗的夜『色』中悄然消失。弱水平息，浓雾聚拢，当弱水域中的死气尽数退散的那一刻，李牧鱼知道，属于忘川的黑暗，终于度过去了。 …… 佘山，雾洞。 温暖的阳光，将佘山上空的云海照出一片灿烂的金黄。秋风飒爽，夜『色』退散，当那缕独属于清晨的晨曦落在白素贞几人身上时，那层笼罩在李牧鱼面庞上的水雾，终于消散了开来。 “雪神大人——” 俊秀绝伦的面庞令白素贞生出瞬间的惊艳，但紧接着，一层蓝白『色』如同霜花一般的细密鳞片，便快速地自李牧鱼脖颈处生出，似一层雾气，渐渐地，便向李牧鱼白净的脸庞上附着着。 “黑夜已过，若是大人再不苏醒，怕是会有现出原形的危险……” 在朝阳自东方越升越高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白素贞直接拿出那枚李牧鱼在昨晚交给她的翠绿柳叶，凝神运法，在日光越盛的时候，白素贞直接将那枚柳叶轻轻地贴在了李牧鱼的额上眉心之处。 “嗯——” 轻哼一声，见李牧鱼的眉头深皱，一种精灵即将现出原形的警兆，自李牧鱼的气息中显现。 而见此，白素贞也顾不得男女僭越，冰凉的指腹轻轻地叩在李牧鱼的胸口出的经脉『穴』位，凝神静气，白素贞直接吐出妖丹，以内里精元不断顺着指尖落往的位置，让渡到了李牧鱼的身上，为李牧鱼护住人形。 “大人，您一定要醒过来啊——” … 嗡—— 日光越盛，经过一夜的剧烈消耗之后，李牧鱼的神识早已如一团浆糊般混『乱』。即便他试着强行凝聚神识，但是，脑中剧烈的嗡鸣声，却始终令李牧鱼难以定神施展法诀。 “呼——” 就在李牧鱼准备以自断神识的方式，重回肉身的时候，忽然，一道磅礴的生气，自李牧鱼的神魂处陡然而生，似一汪荒土泉水，不断地滋养着李牧鱼早已干涸的不能在破碎的神魂。而趁着这瞬间的清醒，李牧鱼迅速凝聚法诀，在不间断的瞬间，本已经混沌的神魂，终于以幻魔蝶为媒介，顺利地归入到了本体之中。 “咳咳——” 剧痛侵魂，口中腥甜，在醒过来第一时刻，一阵剧烈的咳嗽，直接令李牧鱼喷出好大一口瘀血。 “雪神大人，您没事——” 睁开眼，入目之处，便是一双温柔得仿佛要沁出水的眸子。神魂剧痛，在李牧鱼还没来得及说出道谢的话，一道磅礴的先天木灵气，便自额头上的那枚忘忧树叶中，喷薄而出，修补着李牧鱼已经脆弱不堪的神魂。 “我的神魂受到了重创，可能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大人，您尽管放心，在您恢复的这段时间里，弟子会为大人护法，保护大人的周全。” 颇为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白素贞一派认真的表情，李牧鱼本以疲惫不堪的身心，不由得涌上一股温暖。心中赞叹，仅是短短几日的相处，但在白素贞身上，李牧鱼却体会到了许多纯净而美好的品质。 “那便拜托你了……” 言罢，李牧鱼再也强撑不下去，直接合上双目，沉沉地陷入到深层入定之中。面『色』苍白，眼下发青，但因为神魂归位的关系，原本已经浮现在体表上的鳞片，也逐渐隐藏消失。 “呼——” 长舒一口气，见李牧鱼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白素贞原本悬着的心，也不由得放了下来。唇齿微张，在确定李牧鱼的状态真的已经稳定下来之后，那颗悬浮在二人之间的本命妖丹，便被白素贞小心地吞入到口中。 “也不知道，雪神大人的伤势严不严重，若是再走火入魔，恐怕以我的修为，也无法帮助到大人……” 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再次揪紧，就在白素贞微微出神的一刻，突然，异变再起。 第三百一十四章 匆匆 金光乍现，神威澎湃，在白素贞愕然之时，只见，一本冒着金光的书册，自李牧鱼袖中，翻飞而出。 “这是……天庭神册？” 有些犹疑不定地看着那不断翻动的册纸，因为曾经在佘山老母坐下修炼的缘故，对于神道的许多事情，白素贞早已算是略有耳闻。 而天庭神灵人手一本的神册，作为佘山老母门下最优秀的弟子，白素贞自然知晓此物所代表的意义。 “哗啦啦——” 书页迅速翻动，就在白素贞略有怔神的时候，突然，一条粗壮的白色气态巨蟒，自佘山之巅的西方，向李牧鱼等人呼啸而来。 “哪里来的风——” 狂风撩起发丝，衣衫猎猎作响，在这突如其来的大风之中，白素贞的第一反应便是护住一旁仍旧昏迷不醒的小青，但仅是一瞬，狂暴的风便在碰到李牧鱼的那一刹那，戛然停止。 “这风好生古怪，怎么说没就没……” 在确认小青无碍之后，白素贞立刻转头向雾洞中的李牧鱼看去。发丝未乱，衣衫未皱，不同于白素贞的形容狼狈，闭目入定的李牧鱼，则完全不像被风刮过的样子。 “咦？” 就在白素贞忍不住生出疑惑之的时候，突然，一道水蓝色的神轮自李牧鱼脑后骤然升起。水气澎湃，霜雪纷飞，在万千水道异象展现于神轮上时，一条通体蔚蓝的河流，自神轮水道的分叉处，恍然而生。 “哗啦啦——” 不同于白素贞此时内心的动荡，正在入定疗伤的李牧鱼，则完全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动静。虽然五感因虚弱而自行封闭，但是李牧鱼的神魂，依然在识海之中保持着清醒。 就在方才，由气运功德所凝聚而成的巨蟒注入到李牧鱼眉心中的仙格之时，识海内的玄妙之感，依旧令神魂受创的李牧鱼，感受到了自身神道气息的飞速猛涨。就连丹田内的妖丹，也在仙格的渲染下，越发纯净剔透起来。 “看来，忘川河已经成功地进阶了。” 仙气翻涌，水光澎湃，在磅礴的功德涌入到李牧鱼体内的水德仙格中时，有关于忘川河的大量讯息，便从“忘川之主”这个次神位中，涌入到了李牧鱼的识海。 而在这些涌入的讯息之中，最令李牧鱼感到宽慰的，便是忘川河终于得到了冥界法则的认可。 “此次机缘，皆因冥月与展红玉的帮助，才能取得成功。这一次因为神魂受损的缘故，没来得及和她们道谢，看来，只能在伤势痊愈之后，再找机会报答她们了。” 八月鬼节，阴气极盛。在李牧鱼分身乏术之际，忘川河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升阶的征兆。对于此时无法亲自前往弱水域看护的李牧鱼而言，忘川的进阶，自然会导致有旁人的窥伺。 只是，令李牧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拦路虎”，居然会是冥风。而且，他还将噬魂海妖的魂魄炼化成了阴兵，打的目的，也就是在鬼节之日，破坏忘川的引魂之功，阻止其对功德的纳入罢了。 “只是，冥风绝对不会想到，忘川河在此之前早已沾上了冥道法则的神性，即便是没有实体的阴魂，以忘川河的千钧重力，也完全可以碾压一些刚成型没多久的阴兵鬼魄。” 呼—— 深深地吸了一口仙气，在陆续接收到忘川河的最新讯息时，李牧鱼神魂上的创伤，也在仙格的提炼的过程中得到了滋养，终于，在功德彻底纳入到仙格的那一刹那，已经趋近于圆满的仙格，终于停止了对功德的摄纳。 “嗯？” 疑惑地看着额间仙格，一丝久违的激动，忽然自李牧鱼心中滋生。 …… 哗啦—— 灰白色的天空之下，两道朦胧的倩影，颇为静谧地悬浮在蔚蓝色的河畔之旁。 看着翻涌不断的河水，听着澎湃不定的水声，在久久无言之后，终于，其中身着红衣，面白如玉的美貌女子，则向河道的源头飞去。 “且慢——” 就在展红玉打算顺着忘川河，离开边际之地时，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冥月，却突然将她叫住。 “有什么事吗？” 临空而立，转过头，看着身后之人的绝色面容，一种不适应的恍惚感，在展红玉心中片刻划过。但瞬间，这种莫名的情绪，便被她重新压制住，双目淡然，极为疏离地问着话。 “这一次，多谢你了。” 见展红玉的态度冷淡，性格一向就比较孤僻的冥月，便也道不出太多感激的话，唇齿微吐，只是颇为别扭地说了几句，便闭上了嘴。 “谢我？” 闻言，表情疏离的展红玉，却忽然展颜一笑，似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在嗤笑一声之后，却毫不领情地推拒了冥月的谢意。 “我这一次，只是帮挚友的忙而已。咱们之间，只属萍水相逢，与你，我可不记得有做过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儿。”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着片刻的交锋，似电流撞击，但很快地，展红玉便未继续同冥月多话，收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微微转身，便继续沿着忘川河，向冥界壁垒处飞去。 “挚友么……” 见那一袭红衫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临空立于河畔半空之中的冥月，却是朝前方深深地眺望了一眼，也未言语，召过一旁的渡鸦，便也转过身，向鬼蜮方向遁去。 “哗啦——” 水波流转，光华四溢，在灰白色天空的映衬之下，昨日还厮杀激烈的忘川河，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河水流淌，自东向西，往日还与边际之地有所排斥的忘川河，在昨日进阶之后，却彻底与冥界水系相容。承载着功德，牵引着阴魂，随着时间流转，整个边际之地竟隐隐有着以忘川河为中心的融合趋势。 “哗啦啦——” 忘川河、无名深海、弱水域……周而复始的流转，不间断地流逝，在一朝一夕的时光冲刷之下，这三方水域的威名，已经渐渐在整个灵州之中流传了开来。 …… 传闻在灵州的极西之地，有一个名唤“孟婆”的神灵，看守着通往冥界的黄泉之路。 曼陀罗花，彼岸向望。 相传，在喝下由彼岸花为材熬制的“孟婆汤”时，前世的纷纷扰扰，便会尽数化为飞烟，在尘世中永远消弭。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三十年 时光荏苒，春秋即逝。 又是恍惚之间，悠悠时光，便在一吞一吐的修炼间刻悄悄溜走。再抬眼，景物未变，除却物是人非的人间景象外，身处佘山之巅的李牧鱼，却好似没有任何的变化。 “呼——” 雾洞之中，李牧鱼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经过近三十年的修补，李牧鱼终于以“逝水之道”，将神魂上的创伤给尽数恢复。当然，在这段时间里，李牧鱼也并非是一直入定，在修炼醒来的间刻，李牧鱼还借着水道神通，修炼了水道造化之术。 “神君，您今日醒的时间，比往常还要早许多。” 声若春风，眸光似水，在李牧鱼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白素贞秀美素雅的面庞，便赫然映入到李牧鱼的眼帘之中。 因为李牧鱼的入定的缘故，关于李牧鱼“弱水河伯”的身份，早已被当时的白素贞无瞧见。因此，关于“雪神”的叫法，也逐步被白素贞替换成了神君。 “嗯，从今日起，我的伤算是全部恢复了。” “是真的吗！？” 青影一闪，还没等白素贞回话，一旁闲来无聊的小青，便一个跟日落飞到了李牧鱼身前，目露喜意，若非一旁白素贞拉着，小青早已上扬的嘴角，估计早就要咧到耳后了。 “是真的。” “太好啦！” 见李牧鱼肯定地点了点头，小青直接拉起了一旁的白素贞，颇为雀跃地叫了一声，但又看到白素贞目光之中严厉，有些开心得忘了形的小青，才悻悻地低下了头，悄悄斜眼瞟着李牧鱼的方向。 “青儿，你怎么可以在神君面前这般无理！难道忘了我平日里对你的教诲了吗？” “没有关系，小青也只是替我开心罢了，况且，如今我的伤势已经康复，也不会在此长留，所以，你们也无需再为我护法了。” “可是……” “无事的。” 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在小青听到李牧鱼“放行”的话时，原本耷拉着的脑袋，不由得猛地抬了起来。可是，当她又见到自己的好姐姐，又犯起优柔寡断的老毛病时，原本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白素贞的衣衫。 “姐姐诶，神君都说他已经好了，你就别老替他担心了。神君的实力可比我们强多了，以后也用不着我们保护……” “你这只白眼狼，当初若不是神君施法救你，现在你怕是早就被打回原形了，怎么还能站在这里，说如此风凉话！” “我哪说什么风凉话啦，都是神君方才说的，姐姐你也是都听到的……” 见青白二姐妹又有要吵起来的架势，李牧鱼原本清闲的耳朵，又忍不住了翁鸣起来。 “小青说的也没有错，这些年里，幸亏你们的照顾，我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但是，神君对我们姐妹二人的大恩大德，是弟子此生都难以为报的，若不报答，弟子怕是内心难安……” 不由得揉了揉眉头，其实对于白素贞这种有恩必报的个性，在前世的话本子里，李牧鱼早已有所耳闻。若是放在平常，白素贞想继续留下来报恩，李牧鱼也就准了。 可是，如今三十年时限即将过去，佘山老母的“复活大计”也即将到达尾声，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李牧鱼是无论如何都不像再生枝节。 更何况，白素贞与小青二人，还是佘山老母生前爱徒，若是自己就这般将二人给拐走了，佘山老母怕是在事后找他秋后算账了。 在分析利弊之后，李牧鱼断然摇了摇头，拦住了白素贞接下来要说的话，顿了一顿，便颇为认真地对白素贞说道： “之前我虽救过你们，但你们也将千年灵药赠与我。而且，这三十年来的看护，足以令你们还清我们之间的恩情，所以，从今往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神君……” 见白素贞欲言又止，李牧鱼却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略带笑意地看了一旁暗自雀跃的小青一眼，面上的意思，即便是白素贞，也读懂了。 “弟子在此谢过神君——” “小青也多谢神君搭救之恩——” 见白素贞行礼，怕白素贞继续与自己絮叨的小青，也连忙躬身向李牧鱼行了一礼，待白素贞直起腰身，她这才敢直起腰板。 “后会有期。” 坦然地接受了青白二姐妹的谢意，笑了一笑，终于，在拜谢之后，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早已受够了雾洞枯燥生活的小青，连忙拉起白素贞的手，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两道遁光交缠在一起，在瞬息之间，青白二色便笔直地消失在了佘山云雾之中。 “终于走了么……” 见遁光消逝，一时间，李牧鱼的心中竟有些空荡荡的感觉。毕竟，他们三个也算是朝夕相伴了近三十年，虽然李牧鱼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中度过，但是，白素贞真心实意地待他，也令李牧鱼心中，升起了久违的温暖。 “只是，若按照前世书中所述，在日后，白素贞恐怕会遭遇情劫，也不知在此世，是否也会如此……” 想起白素贞如水般温柔的眸子，前世作为白素贞的一名小粉丝，其实在这几年的相处里，白素贞的美好，比起他从前的想象，还要更美好得多。 “后会有期。” 肃清杂念，理清思绪，再这个时候，修炼始终是李牧鱼生活中的重中之重。 在经过忘川升阶被袭的事情之后，实力的重要性，已经在李牧鱼心中留下了深深地烙印。若不是他目前的实力还没达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肆意境地，否则，那只是强行突破到半步元婴期内的冥风，也不会在他的地盘下叫嚣。 长吸了一口气，长袖翻转，瞬间，一道金灿灿的神光便自李牧鱼手中浮现。神册翻飞，墨字点染，在顷刻间，有关于李牧鱼的信息，便以墨字的形态，赫然出现在李牧鱼的面前。 姓名：李牧鱼 主神域：弱水域 次神域：忘川河 第一神职：弱水河伯 第二神职：忘川之主 神品：上五品 …… 第三百一十六章 转生 “神品已经进阶到了上五品么……” 看着神册之上显示的神位阶品，李牧鱼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好转。 经过展红玉与冥月二人的倾力相助，并且耗费了李牧鱼近三十年时间用来修养神魂，才换来他如今在神品上的一小段提升，只是…… 紧闭双目，神识浸没，当李牧鱼以内视视角窥视自己眉心处的水德仙格时，心中的喜悦之情不由得转淡，一抹淡淡的失望，则取代了李牧鱼此刻的心情。 “仙格依旧没有进阶，即便功德已经充足，但是，仙格进阶所需要的灵气，却是如今的我，所难以给予的。” 上五品的神位，以及中阶仙格位品，也算是李牧鱼现如今所能达到的最高程度。虽然他依旧无法与那些天生仙格就优越者所媲美，但对于初始仙格品阶为最下品的“鲤鱼精”李牧鱼来讲，如今的成就已经算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了。 “呼——” 睁开双目，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抬起头，看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在经过近三十年的守约等待，到了末尾，李牧鱼的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平和感。 “等离开佘山之后，除了继续修炼《御水三千道》后续的神通之外，便就是努力提升修为，早日结婴，并以元婴期的法力灌输到仙格之中，以此完成仙格的升阶。” 在确定了今后大致目标之后，李牧鱼的心态不由得更加平稳了起来。只需再过三日，李牧鱼便可以彻底离开佘山，重返到自己的神域之中。 “嗯？” 就在李牧鱼不断畅想未来的时候，忽然，袖子中的幻魔蝶又拍打着翅膀子飞到李牧鱼的肩膀处。幻光忽闪，蝶翅震动，在焕然之间，一道似真似幻的镜像便自幻光中，浮现而出。 “妖气已经镇压不住了么？” 弱水域，半妖城，在经过整整三十年的发展，如今的半妖城里，已经诞生了许多的幼龄半妖。 老人死去，新人更迭，在越来越长久的时间里，半妖城中的半妖，对于弱水域的归属感也越发的强烈。 而且，半妖们贡献给李牧鱼的功德，不仅越来越纯粹，就连他们对李牧鱼神灵身份的尊崇，也越来越深厚。 到最后，甚至演变成了一种针对李牧鱼的大型“祭祀”活动。并在这每年的“河伯祭祀”中，半妖城中人心气运，便是一年之中最高涨的时候。只是，在收获到气运的同时，准对于半妖体内的妖气问题，也令身在佘山的李牧鱼，感到越发的棘手。 “自三十年前开始诞生的半妖，因为在出生时，并没有得到我的神赐术的缘故，所以，他们那一代半妖体内的妖气问题，便始终都得不到根治。” 长袖一拂，瞬间，一把古朴精致的长琴，便出现在了李牧鱼双膝之上。 在这三十年里，通过弱水域内的传讯阵法，李牧鱼也算是隔几年就以若水琴远程传音，压制半妖体内的妖气。但远程传音，终究无法传播真正地神赐之术。 所以，对于那些长久接受“琴音治疗”的半妖而言，也仅仅与清心咒相似。到最后，甚至也只能起到略微止疼的作用，对于深极骨髓的妖气祸根，光凭这些，依然还是远远不够的。 “叮——” 手指轻弹，琴音铮鸣，但很快地，李牧鱼便重新收回了两膝之上的若水长琴。 “还需三日，只要待我重新回到弱水域，关于半妖城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轰隆—— 就在李牧鱼打定主意，而静心等待的时候，突然，一道晴空巨雷，突然自佘山的南方响起。灵气沸腾，木气凛冽，在雷声霹雳的同时，一股蓬勃的乙木之气，也自南方雷鸣处，四溢而出。 “这股气息……难不成……”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但这一次，透过这道青绿雷光，李牧鱼却能在雷光中，依稀间看到一条巨蟒身影。 “是佘山老母！” 佘山震动，林木摇摆。虽然仅是一瞬，但因为乾坤戒内的“毒牙”联系，李牧鱼对于佘山老母气息的捕捉，可以说是极为灵敏。 不仅如此，光看这灵气暴动的架势，如今的佘山老母，修为必然是已经到了化神之境。 第三百一十七章 佘山老母 南边的异象，仅是瞬间，便囫囵停止，没有多余的迹象，但因为神域与天生神灵之间的天然联系，佘山外的那层结界，始终处于震荡状态。 “仅仅三十年的时间里，佘山老母便以原肉身中的法力，以及琅琊碎片的养魂之效，轻易塑造了一个新的肉身。不仅进化了血脉，甚至连修为，也突破到了化神期……” 心中不由得有些惊叹，但有了“云姬”例子在先，所以对佘山老母能如此快就恢复到原有修为，甚至突破至化神之境，在李牧鱼心中其实也并非无法接受。 但是，对于佘山老母凭着造化之术自塑肉身的登天神通，对于此刻正苦修“水道造化之术”的李牧鱼而言，其吸引力可以说是无限大的。 “如今佘山老母的事情，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结丹期的水神可以掺和得了的，且不说她会不会承我这三十年来的看护之功，光凭夺取琅琊碎片自用之事，就足以令佘山老母焦头烂额，根本无法抽出时间再理会我这个小小水神。” 心中暗暗叹气，但多年修炼而锻造出来的坚硬理智，却时刻警醒着李牧鱼不要过分的贪婪。这三十年里，他不仅凭借着“龙鳞”提纯进化了自身的寒鲤血脉，而且，光是乾坤戒中的那颗剧毒蛇牙，就已经令李牧鱼此趟收获良多，根本不敢再妄图拿着鸡毛在佘山老母面前以充令箭。 “三日之后，重回弱水域，此地的一切，便与我李牧鱼，再无半点儿关系了。” 当然，在李牧鱼了断佘山因果之后，对于水道造化之术的门道要领，还得由李牧鱼自行揣摩领悟了。只是不知，在造化之道上，李牧鱼还要修习多久，才能达到佘山老母那般化腐朽为神奇的奇妙程度。 “嗖——嗖——嗖——” 遁光飞逝，果然，距离异象发生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便有许多忍不住心中好奇的窥伺者，向南方飞去。而在这其中，李牧鱼也依稀察觉到了许多神道同僚的气息。所以，在这一次，南方之地必然会十分热闹。 然而，关于这一切，此时的李牧鱼却依然淡定地选择继续闭目入定，不理他物。即便头顶上划过数目不菲的遁光，但李牧鱼始终只是捏紧幻术法诀，将自己的身影，牢牢地藏匿在云雾之中。 …… 灵州，南海。 “轰隆隆——” 雷声震天，风浪高卷，在漫天的紫色劫雷之中，一条头生独角，腹部有四处凸起的墨绿色千丈巨蟒，不断在南海中央翻滚驰骋着。劫雷劈砍，劫气顿生，在数不清的劫雷劈砍下，墨绿色巨蟒蛇身之上，却始终没有任何的伤痕。 仿佛清风席过，那足以令普通生灵胆肺俱裂的恐怖劫雷，放在化为“龙蛇”本体的佘山老母身上，却只是如同挠痒痒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 “噼里啪啦——” 在劫雷丛生的天空之中，突然，一道比起南海中央的劫雷要细上许多的电光，猛然落在了南海边际的巨大礁石之上。 电光霹雳，海水震荡，在千万分之一秒的刹那，笼罩在礁石底座的水牢结界，便被劫雷中的浓重劫气劈出一条细小的裂缝。而在裂缝即将被水汽恢复愈合的瞬间，一道残破不堪的阴魂，则顺着那道小小的裂缝，迅速地逃窜到了结界之外。 “你往哪里跑——” 噼里啪啦—— 水牢之中，除了那道飞速逃走的阴魂之外，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瘦高影子，也位于水牢之后。可在他准备抓回那道趁乱逃窜的阴魂之时，又是一道紫色劫雷，将那瘦高影子，给重新劈回到水牢之中。 “该死！” 轰隆隆—— 水牢结界上的裂痕很快便完成了自行修复，可此时藏身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瘦高人影，却因那道阴魂的逃离，而散发极为危险的气息。阴气弥漫，在那瘦高人影的脚下，一具几乎已经被烤焦了的尸体，始终却是被一道冰蓝色的火焰所包裹着，没有熄灭，更没有停止任何停止的意思。 “即便你离得开水牢，但外面的劫雷，可不是一个阴魂能穿越的地方。既然你这么急着送死，那也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了……” 阴邪的声音幽暗的水牢中响起，仿佛一条丢失了猎物的毒蛇，即便在交错的雷声之中，那种仿佛吐着蛇信般的阴邪声音，依然不断地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致命地蠕动着。 “咯吱——” 没有等待太久，在确定那道阴魂彻底逃离之后，那道瘦高的影子便抬起脚，迅速地踩灭了焦尸上的蓝色火光。再一俯身，一枚青白色的“仙格”，责备黑色斗篷中的手，捡了回去。 “既然挑在这个时候渡劫，那么，这个替罪羊，也就由你作罢。” 砰—— 言罢，水牢开启，在海水即将倒灌的一刻，那藏身在黑色斗篷之中的人影，直接将脚下是焦尸踢入到无尽的深海之中。 …… “轰隆隆——” 震彻寰宇的劫雷，划过厚重的劫云，电光肆意，深紫色的电蛇，不断将黑压压的劫云衬得宛若白昼。虽然气息压抑，但在劫雷汇聚的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生灵皆尽数退散。 噼里啪啦—— “啊——” 海面上，见电光袭来，女娃本就残破不堪的魂魄，竟有了溃散的征兆。抖似筛糠，面若白纸，在一道又一道电光霹雳之下，神智已经不太清楚的女娃，不由得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阿爹——阿娘——女娃好恨，女娃好怕，女娃真的不想死——” 噼里啪啦—— “啊——” 失声尖叫，因为水牢就处于南海海岸，因此，在逃走的时候，凭着本能的感觉，女娃则向海岸相反的方向逃去。而此举，虽然令她成功地从那恶魔的手中逃出，但进入南海劫雷身处，对于如今的女娃而言，又不亚于直接寻死。 魂魄溃散的架势越来越强烈，在头顶的霹雳声越来越响时，本以为逃出生天的女娃，却渐渐被情绪中的绝望，再次吞噬…… 第三百一十八章 女娃 “啪嗒——” 就在女娃绝望地闭上双眼，不再准备继续反抗时，突然，一道若有若无的振翅声在女娃『迷』蒙的意识里升起，犹如一根长线，在女娃的魂魄即将被漫天劫雷中的至阳至刚之气轰碎之时，那根隐藏的线，却又将她从陨落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这个气味儿……好香……” 哗啦啦—— 海水翻涌，狂风呼啸，在紫『色』的电蛇不断落在翻涌不断的海面上时，神魂本已经虚弱不堪的女娃，在那道隐隐约约的甜腻香气之下，女娃的神魂状态竟然又神奇地稳定了下来。 “噼里啪啦——” 劫雷再至，划过额顶，抱着绝处逢生的决绝信念，寻着那道若有若无的香气，女娃强撑着精神，小心飞离而去。雷声渐若，浪花渐低，在女娃的苦苦飞行之下，她忽然惊奇的发现，在她飞往南海的西北方向的过程中，一块紧邻海岸的礁石，赫然出现在的她的眼前。 “居然真的上岸了！” 在惊讶之后，便是一阵犹如『潮』水般的狂喜，但经历了整整三十年非人酷刑的女娃，再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巫族少女。 如今的她，不仅肉体被人糟践的面目全非，就连神魂，也是残破不堪。若不是当初那个折磨她的恶魔还不想令她轻易地死去，否则，早在三十年前，她便彻底地魂飞魄散了。 “嘶——” 神魂发冷，绝望侵袭，在女娃再次想到之前三十年里所遭受到地狱般的折磨时，神魂连同意识都如同坠入冰窖一般，不住的发抖。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入跗骨之蛆般的绝望恐惧，女娃对那个“恶魔”，则更加是千百万倍地仇恨了起来。 “我一定要活下去！” 咬紧牙关，抑制住心中那近乎本能一般的恐惧，在离身后惊天的浪声与雷声越来越远之际，集中识海中仅存的神识，近乎是到谨慎一般，寻着那缕令神魂清醒的甜腻香味，向西北岸的礁石艰难飞去。 …… “嗯？” 千里之外，此时，正守在十万大山之中的焱帝，却是从闭目入定之中豁然惊醒。血脉相连，心心相印，就在焱帝以巫族血脉之法已经寻找女娃整整三十年的时候。突然，那股潜藏在血缘之中的联系，陡然自焱帝心中升起。 “难道……是我的女娃！” 脑目充血，心头狂颤，也顾不得再向巫族交代其他，留下一道巫族密语，巫族族长焱帝便直接驾起遁光，以平生最快地速度，向血脉相连的位置狂飞而去。 “居然有人在南方渡劫？” 静物倒退，一步千里，在焱帝离十万大山越来越远的时候，一道狂暴的灵气波动，则被已经化神境界的焱帝，准确地捕捉到。 “嗖——”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焱帝便继续以血脉为灯，沿着女娃血脉气息的散发之地，快速遁去。只是，在焱帝越来越接近南方地界时，一种深深的不安之感，则无法抑制地在焱帝心中滋生。 “要是敢有人伤害我巫族之女，即便拼劲修为，我也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赤『色』的发，再次随着焱帝的心情化为满头的炽火。煞气凛然，生灵退避，凡是在焱帝飞遁途径的地方，所有妖兽生灵，皆被那股恍若实质般的杀气震得匍匐在了地上。即便焱帝已经离开，但那些被吓破了胆的生灵们，依然不敢贸然地站起来。 …… “嗖——嗖——嗖——” 或疾，或缓；或快，或慢，漫天各『色』的遁光，与越来越深的夜『色』钩织成了一副纵横相错的画卷。而在这片璀璨却不平静的夜空之下，位于南海西北方向的弱水域，却依然是一派宁静。即便海风偶尔吹起，但在弱水河的水气笼罩之下，弱水域内的一切，始终都是与外界相互隔离的。 “啊——” 突然，在绝大多数半妖们已经陷入到沉睡之中的半妖城，却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所打破。步履急促，形『色』匆匆，没过多久，位于半妖城中央的城主府，便被火急火燎地敲开了门。 吱呀—— “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如果吵到了城主大人，你们可就等着领罚！” 朱门轻启，开门的，则是一个面上生鳞，双瞳绿『色』的半大小童。『揉』着惺忪的睡眼，见门口来人，只是颇为不耐烦地朝门外瞪了一眼，便直接准备转身关上大门。 “小哥且慢！俺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启禀城主，所以才不得不深夜来此打扰的……” “哎呦，你们如果真有事儿，等明天说也不急，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城主大人还得谁呢。” 说完，那半大小童则没有理会门外半妖的苦苦哀求，使上劲儿，准备直接把门外半妖赶走，再关上城主府大门。 “我家孩子妖气发作，若是城主大人不施救，怕是要熬不过今晚了——” 声撕欲裂，带着哭腔，而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守门半妖童子，则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迅速清醒了过来，拉开大门，只见，一个哭红了眼睛的长耳女『性』半妖，正忍着哭腔站在城主府门外。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城主大人，切莫要跟进我，不要『乱』跑。” “是！” 见到守门半妖童子态度的变化，那女『性』半妖则颇为感激地行了一礼，但随即便快步跟紧半妖童子的脚步，绕过城主府内的重重阵法，向内院走去。 咚咚咚—— “是谁？” 低沉的男音自内院响起，听闻城主没睡，那女『性』半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哐当一声就跪在了内院门口，磕着响头，声声凄厉地向内院中之人诉说着自己的来意。 “吱呀——” 只是一瞬，那依然跪在地上的女『性』半妖则被内院中走出来的中年男子扶了起来。面容严肃，也没有多余的废话，金鳞直接腾空带着那女『性』半妖，飞出了半妖府。 “你来指路，我带你过去。” “是……是！” 夜『色』当空，风声阵阵，随着金鳞加快飞行的速度，很快，两人便飞到了女『性』半妖的木屋之中。 “就是他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半妖 床榻之上，一个只有十多岁大小的半妖男童正蜷缩在上面，嘴唇青紫，苍白的面庞没有丝毫的血色。 而且，因为妖气爆发时的惨叫会伴随身体上剧烈的痉挛，所以，女性半妖则将一根细小的木条固定在了半妖男童的嘴上，以此防止他咬到舌头。 “城主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儿子——” 扑通一声，见到自家幼子脸上的痛苦狰狞，那女性半妖也顾不得其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金鳞的面前。而见状，金鳞却没有再浪费时间，随手扶起那女性半妖，将床榻半妖男童横抱在怀中，点了点头，在一个起落间，便向弱水河畔的忘忧树下飞去。 “神女大人，半妖城中有居民妖气发作，请求神女大人能现身救助。” “嗯？” 弱水河的对岸，原本栖身在彼岸花中的孟七豁然睁开了双眼，幻蝶振翅，金鳞此时的话，皆被忘忧树上的幻魔蝶一一传到了孟七的耳中。 “嗖——” 皓月当空，云雾遮掩，因为弱水域中的月亮是由李牧鱼借助太阴中的月华，由幻月反射而成。所以，在弱水域的夜空之中，除了幻月之外，便见不到其他的星辰。空空荡荡，寂寂寥寥，除了身下的蔚蓝弱水之外，弱水域中的所有人，皆是借着幻月的光华，汲取黑夜中的那一丝丝光亮。 “你说他怎么了？” 在金鳞话音刚落的第三息，孟七的三阴实体便骤然出现在忘忧树的树冠之上。树影飒飒，黑裙飘飘，即便已经接触过孟七几次，但孟七这种诡异的出现方式，依然令金鳞心中抖了一下，但很快，金鳞便重新恢复了状态，将怀抱中的半妖男童平放在忘忧树下。 “神女大人，这个半妖体内的妖气已经爆发，若是再不施救，怕是性命难过今晚。所以，恳请神女大人能够出手施救。” 目光微沉，顺着金鳞的话，孟七的目光自然而然也落在了地上的那个半妖男童身上。果然，如今孟七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依靠“孟婆”神位，孟七很轻松地便察觉到了来自那个半妖男童身上的浓重死气。 “如今神君不在，我也不知道我能否救得了他，暂且先试试。” 足尖轻点，飘飘然间，孟七便自忘忧树顶飞了下来。凝神聚目，手捏法诀，在冗长的咒语快速自孟七口中念出之时，手指轻戳，一道由李牧鱼传授给孟七的清心咒法，便被孟七直接打入到地上的半妖男童的额头之中。 “呜呜——” 身体剧烈的颤抖，原本因疼痛而陷入深入昏迷的半妖男童，因为脑中那抹突如其来的清凉，一下子令半妖男童重新陷入到了无尽的疼痛苦海之中。 “抓牢他！” “是！” 三步并作两步，见身体剧烈痉挛抽搐的半妖男童，金鳞的心中也是一痛。双手遏制住半妖男童不断挣扎的双手，但掌心触感上那宛若尸体般的冰冷，却是勾起了金鳞幼年时的残酷回忆。 “啊——” 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夜晚中的静谧，妖气涌动，青筋乍起，但随着孟七口中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半妖男童原本双眼翻白的可怖状态，也有减缓的征兆。 “忘忧神树，请您赐予孟七一缕生气——” 在以清心咒暂时祛除了半妖男童神魂之中的妖气，孟七便向身后的忘忧树求助，以借着忘忧树先天灵根的木灵之气，来修复半妖男童濒死的暗伤。 “飒飒——” 在孟七出言求助之后，树叶抖动，一缕青绿先天木灵气便自忘忧树的一根枝桠中分出，化为一缕树叶清香，悠悠地没入到半妖男童的鼻息之中。 “啊——” 又是一声极致的惨叫，但紧接着，被痛苦折磨不堪的半妖男童，便在此陷入到昏迷之中。只是不同于方才脸色上的灰败惨白，此时半妖男童的脸色，倒也恢复了些许的血气。 “呼——你可以带他先回去了。” 长吐一口浊气，忍着身体上的疲惫，孟七招了招手，便令金鳞将地上的人带走。 “神女大人，他体内的妖气，以后还会发作吗？” 将地上的半妖男童重新抱起，但是在临走之前，金鳞还没没忍住，将心中最为在意的问题向孟七问了出来。 “我现在只是暂且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妖气而已，若想根治，还得需要神君回来才行，否则，下一次发作连我也没有办法再救他了。” 听到孟七的话，金鳞心中不由得一沉，但他只是朝着孟七躬身行了一礼，也没有继续妄言其他，抱着怀中依然还有些颤抖着的半妖男童，趁着天色未亮，金鳞重新转过身朝着半妖城的方向走去。 “金鳞——金鳞——” 就在金鳞刚准备起身飞回城主府的时候，忽然，遁光划落，一个眉目清秀看似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自半妖城的方向快速飞来，落在了金鳞的面前。 “阿蛮？你怎么来了？” 看清女子的秀美面容，金鳞的心跳声不由得快了一拍，但是，当他又看到女子脸上不同于往常的严肃时，金鳞心中的念想，还是被他快速地收敛了起来。 “半妖城中已有多个半妖没有压制住体内的妖气，若是不及时压制，他们怕是无法再熬到明日了。” 面色阴沉，声线悲凉，妖气爆发于体内的痛苦，当凡是个半妖，都曾经经历过。只是，在后来，因为弱水河伯心肠慈悲，建立半妖城救助灵州半妖于水火之中，否则，如今半妖城中绝大多数的半妖，怕是绝对活不到成年。 “神女大人——” “我听到了。” 在听到阿蛮的话之后，金鳞也察觉到了是事态之中的严重，不由得重新转过身，向忘忧树下的孟七求助。 “阿蛮见过神女大人——” 因为夜色太暗的关系，阿蛮刚才并没有看到忘忧树下盘膝而坐的孟七，躬身行礼，但阿蛮也顾不得说多余的耗时间的废话，直接越过金鳞，向孟七求助。 “请神女大人救救半妖城中的居民，助他们脱离妖气折磨……” “我知道。” 直接打断了阿蛮的话，摇了摇头，看着阿蛮双眼之中的焦急，因法力消耗过多而有些虚浮的孟七，却是极为无奈地拒绝了阿蛮的话。 “我此时虽想出力，但是，我却又无能为力。” 第三百二十章 留音石 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一如弱水域没有星星的夜空，仿佛那最后的希望，始终都被隔绝在一层似真似幻的浓雾之中，瞧不真切，也摸不真切。 “若是神君在此，此祸定可轻易化解，只可惜……” 再次摇了摇头，且不说如今的孟七修为还没练到家，即便她的修为足以比肩李牧鱼，可同为神灵，孟七心中深知，想要救这群半妖的方法，只有弱水河伯的神赐术才行。可是，关于此道，除了弱水河伯之外，其他神灵所不能的。 扑通—— 双膝沉沉地跪在了地上，没了半妖城主的威风，也没有往日里的沉稳镇定，在半妖城中的半妖再次面临妖气灾祸时，感同身受的痛苦记忆，令金鳞抛下了所有自矜。唯有一颗热忱而广博的心，令此刻向他人卑躬屈膝的金鳞，真正地有了一个一城之主的样子。 “神女大人，可否请您出面，唤神君回归。半妖城中的所有半妖，皆是神君的子民，以神君的仁慈慷慨，他必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子民命丧于此，所以，还请神女大人出手召唤神君回归！” 声音铿锵，语态坚决，而见此，孟七却没有再摇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望了望一旁潺潺流动蔚蓝弱水，一时间，孟七对于“神灵与信众”之间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体悟。 “我只能尝试一下了，但成功与否，都不是我所能够决定得了的。” “金鳞拜谢神女大人——” “阿蛮拜谢神女大人——” 见到金鳞的深情厚重，同在半妖城长大的阿蛮，也深深地朝着孟七的方向行了一礼，只是不同于金鳞像凡人一般下跪，如今修为早已不弱于孟七的阿蛮，只是按照修真界的规矩，行了一个晚辈礼而已。 “不必谢了，神君对你们情深义重，对我也同样有着泼天恩情，所以，对于神君的信众，我自当全力救之。” 言罢，孟七便深吸了一口气，自忘忧树下站了起来，长袖一挥，按照往常一般，孟七极为娴熟地召过幻魔蝶向李牧鱼传递讯息。紧接着，足尖轻点，在裙带蹁跹之间，方才还因法力消耗过度而喘息的孟七，趁着天色还未亮，在起落之间，孟七便从弱水域的对岸，取回了李牧鱼临走之前所留下的留声石。 “你们现在将所有妖气发作的半妖送到此处，切记，速度要快，因为在天亮之后，我的法力便不足以再维持神通所需要的法力。” “遵命！” 没有停顿，在听到孟七的指令之后，金鳞与阿蛮二人便快速地对视了一眼，运气法力，直接朝着半妖城内飞去。 “哥——” “怎么样了？神女可否有压制妖气的法子？” 哀鸿遍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城主府内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半妖居民，而在其中，除了像金鳞怀中的半妖稚童之外，竟还有许多青壮年半妖也出现了体内妖气不受控制的状况。 “神女说了，现在将所有妖气爆发的半妖，全部都送到忘忧神树之下，她自会有办法救助。” “好！” 听到阿蛮的话，一直看护城主府的小宝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与一旁的金鳞对视一眼，也不再废话，直接施展法力将所有欲昏迷不醒的半妖临空拎起来，遁光飞逝，随着三人的步调，其余也有些修为的半妖，也同样抱起昏厥的半妖，向忘忧树飞去。 “爹爹，娘亲她会好吗？” 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城主带走，早已哭哑了嗓子的半妖女童，不由得忧心忡忡地向一旁的男性半妖问道。 “放心，这里是弱水域，可是有神灵守护的地方，想当年，你爹我便是由咱们信奉的弱水神君亲自出手施救的，只要咱们半妖有难，那位神君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不同于半妖女童脸上的担忧，作为自小便在半妖城中长大的男性半妖，在他心中，是百分之百地信奉李牧鱼的。 因为，在他幼时也曾因妖气爆发的缘故，差点儿丢掉性命。但那束独属于希望的金色光芒，无论是多少年，在男性半妖心中，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走，咱们也跟着城主一起去，去看看你娘亲，也见见咱们弱水域的神君。” “嗯。” …… “哗啦——” 水浪澎湃，风声呼啸，在金鳞等人的努力下，终于，半妖城中绝大部分爆发了妖气的半妖，皆按照孟七的指令，平放在了弱水河畔。 “神女大人，所有半妖都已经到齐了。” “嗯。” 悠长的黑夜，已经足足过去了大半，只要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刺目的太阳便会自东方升起。而作为三阴之体的孟七，即便如今已经修成阴神仙格，但是，因为修为不抵神位的缘故，在白日里，孟七依然有着阴魂都有的通病，即不能长时间晒太阳。 “去——” 没有再浪费时间，见半妖都到齐，临空而立的孟七直接将一块墨色晶石朝空中轻轻一扔，口中诵咒，刹那间，在孟七不断朝着墨色晶石输送法力的时候，一阵恍若流水的密集琴音，自那块墨色晶石中，迅速流出。 “是神君的琴音！” 仅仅是第一个音符，金鳞几人便快速分辨出了弹奏琴曲的主人。除了心中刻骨铭心的幼时记忆之外，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每隔十年，孟七便会以传音阵同步传输李牧鱼的琴曲，并以此，来抚平半妖体内的妖气。 只是，不知为何，在第三个十年里，李牧鱼却突然和孟七断了联系，不仅没有再以传音阵传输琴音，就连孟七放出弱水域外的幻魔蝶，也只是有去无回，再无音讯。 “叮叮叮叮——” 琴音似水，恍若天籁，内含的空灵清净之音，更是像一双温暖的手，不断清刷着半妖体内的浑浊妖气。面色惨白，目含血丝，此刻，正操纵留音石的孟七，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法力上，都是秉承着巨大的压力。 仿佛再需一根稻草，孟七如今内耗严重的魂体，就会轻易坍塌。 第三百二十一章 晨曦 “叮咚——” 朦胧的夜色渐渐退却，琴音斑驳，停顿桎梏，在长时间不间断地法力输送之下，李牧鱼结丹期水准的“清心咒”已然不是如今的孟七可以承受得了的，以至于，连同琴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他们情况怎么样了？” 孟七的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每一根血丝脉络，在皮肤内里都清晰可见。 “妖气暂时得到了控制，但妖气的蔓延情况，却还在继续！” 在快速地将周围昏迷不醒的半妖检查过一遍之后，金鳞脸上的阴沉虽有了些许的好转，但是，凝重的眉头，却始终没有真正地舒展过。 “来不及了！” 感受到体内愈来愈干涸的法力，虽然到目前为止，孟七依然可以在天亮之前继续以留音石传送琴音，但是，体内法力的凝塞感，却会令琴音的效果大打折扣。 “你们几个过来——” 在琴音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的时候，终于，孟七还是下定决心撤回了向留音石传输法力的双手，双脚踉跄落地，在拒绝了阿蛮的搀扶之后，以十息的时间，孟七飞快地将留音石的开启咒语打入到金鳞几人的识海之中。 “诵念咒语，将法力输入到留音石中，你们就可以代替我，操控神君的安魂琴音。” “是！”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作为此时半妖城中修为最高的几人，同样，也是半妖城中最年长的那一批初始居民。如今，因为李牧鱼不在，而导致过去的梦靥在此刻发生，对于记忆之中的惨剧，他们几人自内心深处便是拒绝的。 “爹爹，你快看，是城主大人！” 小手朝前轻指，果然，半妖城中的城主，以及几位副城主皆聚于此地，面色凝重，朝天施法，在满地昏迷不醒的半妖上空，一颗晶莹剔透的墨色晶石，正被城主几人联手引入空中。琴声激荡，随着半妖城居民离河岸越近，那道熟悉而又清澈的琴音，便直接钻入到一众半妖城居民的耳中。 “是神君的琴声！难不成是神君回来了？” 琴声嘈嘈切切，如凤鸣西山，除了男性半妖之外，凡是自最初就迁居到半妖城的半妖居民，皆是神情激动地寻觅着琴声的来源。 “不是神君回来了，而是那块石头——” 就在所有人都殷切张望之际，其中一个瞳孔发青，面有老态的男性半妖，则指着夜空中的墨色晶石。果然，那道悠扬而又熟悉的琴声，并非是李牧鱼本人现场所奏，而是全然来自一块奇怪的石头。 “娘亲——娘亲——” “别过去！”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天空之中的墨色晶石吸引过去的时候，唯独那个稚嫩半妖女童，依然寻找着自己母亲的身影。 许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在离河畔处较近的位置，半妖女童第一眼就发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性半妖，却在她准备跑过去的时候，身后的男性半妖却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 “那是我的娘亲——爹爹，娘亲根本就没有醒，爹爹说的若水神君也没有出现在弱水域之中！” “不要吵！” 一把捂住自己女儿已经带着哭腔的声音，双目黯淡，看着不远处正在合力救助昏迷自己妻子的半妖城主，也听着那道熟悉却又不尽相同的空灵琴音，对于女儿的质问，一时间，这个男星半妖也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爹爹，娘亲她真的可以醒过来吗……即使是那痛死人的病，娘亲也可以被治好吗……” 不仅是稚嫩的半妖女童，此刻，因自己家人陷入妖气侵袭而昏迷不醒的所有半妖城居民，皆沉默地汇聚在弱水河畔。 看着正在向那墨色晶石施法的半妖城城主，又看着满地气若游丝的半妖，一时间，藏在每一个半妖心中最深的恐惧，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带着无尽的痛苦，重新向他们撕咬而来。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有神君在，半妖城中的每一个半妖，都不会死的……” 神君吗…… 夜色渐渐退去，晨曦也自东方缓缓涌来，在金鳞等人的合力施法下，留音石中的琴音，始终就没有停下来过。一遍、两遍、三遍……周而复始，直到晨曦染白了整片天空，那些深受妖气侵袭的半妖，依然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而没有丝毫要清醒的迹象。 “糟糕！妖气反噬了！” 身体抽搐，口吐白沫，就在小宝几乎要失去理智的高声吼叫之中，所有人原本带着希冀的目光，仅在瞬间，就如残风中的蜡烛，悄然无息的熄灭在双眼之中。 “娘亲——” “不要过来！” 呼—— 狂风席卷，在看到自己浑身抽搐的娘亲时，本就深陷恐惧的半妖女童，竟在陡然之间，便失去了最后的理性。声嘶力竭，泪如泉涌，就在她即将要奔向那女性半妖的身边之时，金鳞一声怒吼，直接架起结界，将一众半妖抵挡在结界之外。 “娘亲——我要娘亲——” 肆意的妖气，一如将半妖女童斥退的狂风，没有章法，混乱不堪，在近三十年的重复压制，以及反复制衡之下，原本就压抑在半妖体内的狂暴妖气，终于，在李牧鱼断联的第十个年头，彻底地拜托了清心咒的压制，而愈渐狂暴起来，甚至，还有爆体而亡的征兆。 “他们体内的妖气已经没有办法再压制，若是你们强行靠近，到时候，不仅是他们，就连你们自己，也会受到妖气爆体的牵连，死于非命！” 结界笼罩，在孟七的示意之下，终于，金鳞等人放弃了继续向留音石传输法力的做法。双足轻点，在妖气越发狂暴的间刻，金鳞几人还是选择退到结界之外，稳住那些依然难以置信的半妖居民。 “娘亲——我要娘亲——爹爹，我要娘亲，我不要娘亲死掉——” 听到噩耗，那半妖女童也彻底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哭腔，两腿瘫软，哭声凄厉，而看到自己女儿悲伤欲绝模样的男性半妖，也不再克制自己眼角滂沱的泪水，扑通一声，便义无反顾地跪在了金鳞等人的面前。 “城主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妻子，救救她……” 扑通扑通扑通—— “城主大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降临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每一声，每一顿，都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金鳞等人的心头，令他心头的血肉难忍地颤动，只是…… 看着弱水河畔，每一双哀愁绝望的目光；看着晨曦下，每一张似曾相识的表情，仿佛午夜轮回的梦靥，此刻，每一个半妖的心情，金鳞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但是，强烈的同理心，却依旧无法成为金鳞这个城主，眼睁睁看着其他无辜的人，被未知危险波及的缘由。即便是无法抉择的牺牲，作为半妖城城主的他，依然还是要保住他不分人的利益。 “没有用的，光凭借我们几个的力量，是无论如果都救不回他们的性命的……” 语气低沉，目光凝重，避开面前一双双满含悲痛的眼眸，即便是实话，但每一个字，在金鳞说起来都是那般的沉重，仿佛铁钉刺破喉咙，吞着血，一字一句艰难地向所有人道出。 “爹爹说了，只有神才能救回娘亲！弱水域的神，是绝对不可能抛弃我们的！” 冲开众人沉默的藩篱，在那男性半妖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止的时候，那个因母亲即将死亡，而罔顾一切的半妖女童，则第一个冲到了金鳞的面前，抬着头，以金鳞在这世上所见过最纯净，最悲伤，但却有又充满希冀的一双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深吸一口气，双手揉了揉半妖女童略显杂乱的头发，双目对视，金鳞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向眼前这个半妖女童，以及，与这个半妖女童抱着同样希望的所有半妖平静地说道： “神君当然不会抛弃我们，从前不会，将来也不会，只是，现在神君却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远到他现在根本无法兼顾到半妖城，所以……” “所以……弱水域的神，现在是不能救我的娘亲，是吗？” 闻言，现在金鳞身后的阿蛮不由得撇过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看着一旁同样不忍的小宝，一时间，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犹如雨后的杂草一般，在不起眼的角落，疯狂的蔓延着。 “回去，这里很危险，一旦妖气爆发，即便神君回来，也无法就你们。” 旭日东升，晨光普照，随着灼阳的光芒驱赶着弱水域中的黑暗之时，连带着所有半妖眼中的光芒，也一同驱除殆尽。低着头，没有声音，仿佛终于认清了命运的不公，本以为终于可以脱离身世诅咒的半妖，在这一刻，心中对生命的信心，却再次出现了裂痕。 “爹爹——你说谎！你说谎！娘亲根本就不能够醒来，神灵也根本就保护不了娘亲——” 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的稻草，金鳞的一番话，终于还是令半妖女童崩溃痛哭，紧接着，悲伤如潮水一般蔓延，因死亡的笼罩，无论是无知的孩童，还是成了年的半妖，在此刻，都不由得呜咽起来。 “神啊——求您救救你的子民——救救半妖城——救救那些被诅咒的生命——” 三十年的离开，三十年从信众的视野中淡去，虽然李牧鱼对半妖城中所有半妖的恩德，足以令所有半妖永不敢忘。但是，距离上一次神迹降临，终归离那些近三十年内才诞生的半妖太远。远到，他们也只能从父辈的口中，模糊地想象着那震撼人心的景观罢了。 “呼——” 呜咽的风，吹开清晨的大雾，不知是啜泣，还是风声，在太阳升起之后，便隐身藏在忘忧树下的孟七，看着弱水河畔上的场景，一种独属于神的慈悲，令她的心，也感同身受般地揪痛着。 毕竟，作为弱水域中的第二个神灵，同样承受了李牧鱼救命之恩的孟七，虽然没有当众在半妖城中出现过。但在这三十年里，她却始终尽着半妖城半个守护者的责任。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止是土生土长的金鳞，就连阴神孟七，也对半妖城有了深厚的感情。 “唉——” 无力地叹了口气，因为魂体惧光的缘故，在白日里，孟七便一直栖身在彼岸花中。虽然她如今已经是阴神之体，有了仙格保护，也不至于像普通阴魂那般魂飞魄散。但是，因白日里阳气极盛，而大大削弱了孟七体内死气的缘故，除非是极特殊原因，否则，孟七是绝对不会在白天露面的。 “啪嗒——” 就在孟七沉浸在压抑的情绪而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幻光涌现，原本应该在养蝶室内休息的幻魔蝶，却极为突兀的，扇动着翅膀，聚集一团，好似悬挂在天空中弱水河，以一种别样的频率，在空中极速地流动着。 “怎么回事儿？难不成……” 蝶声呼啸，水声席卷，在河畔半妖体内的妖气，犹如一个即将吹爆的气球，越涨越高的时候，突然，穿过层层蝶海，一道恍似九天之外的琴音，陡然拂过每一个半妖的耳畔。 叮咚—— “是神君！” 在听到琴声的刹那，不止是孟七，连同金鳞、阿蛮、小宝，只要曾经有幸被赐下神赐咒的半妖，皆睁大了双眼，极为不可思议地看着半空中的蝶海潮。紧接着，惊讶化为狂喜，绝望转为希望，原本被死亡压制地几乎要喘不过来气的半妖，在听到琴音之后，竟然齐刷刷地，落下了无声的泪水。 “我们的神，终于回来了……” 叮咚—— 幻蝶汇聚，化为蝶茧，在乍然之下，蝶茧化人，一个身着玄色神袍，脑后悬浮水道神轮的清贵神灵，乘坐着一条仿佛由雾气所聚的巨大锦鲤，双腿盘膝，在铺天盖地宝蓝色蝶海之中，双手抚琴，极为震撼地出现在所有半妖的面前。 “是半妖之神！爹爹，居然真的是半妖之神！” 见到李牧鱼现身，原本哭得撕心裂肺的半妖女童，却在瞬间，就止住了哭腔。 双手不断摇晃着同样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男性半妖，激动地，同时又饱含希望地，大声地念着属于所有半妖心中的神讳。 “恭迎弱水神君——” “参见河伯大人——” “拜见半妖之神——” 第三百二十三章 功德 “叮咚——” 若水琴七弦齐动，不同于方才的苦水蔓延，在清晨代替黑夜降临在弱水域中的时候，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色佛莲缓缓升起，李牧鱼口中诵咒，手抚长琴，恍若流水的叮咚琴声不绝于耳，随着琴音绵长，一朵又一朵金色佛莲，随着悠扬琴声，连绵不绝地向满地昏迷在地的半妖飞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罗菠萝蜜，照见五蕴皆空，度一起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亦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昔日佛门高僧赐下的经文，被李牧鱼极为熟练的诵读着，随着漫天摇曳的金色佛莲向半妖涌去，李牧鱼脑后蓝色的水道神轮，也适时地化为一圈金色的佛光，连带着李牧鱼周遭的幻魔蝶，在佛光的沁染下，也发出灼灼业火，星星点点地落在了所有半妖的身上。 “爹爹……这就是神的法术吗……” 看着天空中足以令人窒息般的瑰丽场景，一种无法抑制的震撼，犹如病毒一般，迅速地在半妖女童的心中滋生。 不仅是她，凡是现在身在弱水河畔的半妖，皆是极为震撼地看着天空之上，李牧鱼那神乎其技的法术神通，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法比拟的震撼，始终令半妖城中的所有半妖，不自觉地对李牧鱼生出极为无法替代的崇敬之心。 “叮咚——” 回答半妖女童的，依然是那道悠扬的琴音。而在琴音持续奏起的过程中，那些涌向弱水河畔的金色佛莲，也一一没入到河畔深陷昏迷的半妖体内。随着佛莲没入，那些几乎要被妖气吞没的半妖，仅是瞬间，缠绕在他们身上的污浊妖气便飞速退散，到最后，留下的便只有眉心之间的一处淡淡的莲花印记罢了。 “娘亲——” 痛苦的表情逐渐变得舒缓起来，在看到面前的结界被撤掉之后，早已安耐不住心中激动的半妖女童，几乎是第一时间，向河畔的女性半妖飞速奔去。 “神君，你终于回来了。” 撑着墨色纸伞，在李牧鱼的神赐术刚一结束的瞬间，藏身在忘忧树下的孟七便飞身落在了李牧鱼的身旁。而看到眼前的孟七，李牧鱼也是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说话，见那些半妖已经无碍，便一甩长袖，携着孟七，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投身没入到身下蔚蓝色的弱水河中。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半妖城所有半妖真心实意的气运功德。 “噗通——” “神君——” 水花四溅，看着李牧鱼依然来无影去无踪的行迹，心中激荡的一众半妖，都没来得及说出道谢之词，空中的人影便轻易的消失不见。若非那些昏迷不醒的半妖，已经一一转醒，否则，所有人都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一个瑰丽而又奇迹般的梦罢了。 “啪嗒——” 幻蝶振翅，一如往常，在李牧鱼施展完神赐术之后，金鳞便会通过幻魔蝶的传递，听到李牧鱼下的指令。 “神君已经回归，你们也不必继续跪在这里，从今往后，你们只要诚心祭拜神君，那么，神君自然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心中的负面情绪渐渐消散，在听到金鳞的话之后，一众半妖心中自然也早已有了判断。尤其是那些在近三十年才出生的半妖，在今日第一次见到李牧鱼所施展的神赐术之后，他们心中的崇拜与虔诚，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特别是对于那些一早就来到弱水域中的半妖，在此时对李牧鱼崇敬，更是近乎达到了一种狂热的境界。 “多谢神君救命之恩——” “神君大恩，小人非死能报——” 在金鳞下完命令之后，那些或家人，或子女，或挚友被李牧鱼用神赐术救助之后的半妖，皆在弱水河畔跪拜了许久才重新起身。搀扶着那些死里逃生的半妖，怀着对生命的渴望，踉踉跄跄地，重新走回到半妖城之中。 “我们也走。” 见到那些执拗的半妖终于肯离开弱水河畔，已经在这里足足守了一夜的金鳞，不由得出声向一旁看出神的小宝兄妹唤去。 “恩……” 阳光倾洒，此时，弱水河面上，早已是波光粼粼之态。而曾经受到过李牧鱼救命之恩的小宝兄妹，在深深地朝着弱水河望了一眼之后，便转过身，向忘忧树拜了一拜，足尖轻点，几人便向半妖城飞去。 “神君，此番是孟七守护不利，请求神君责罚……” 弱水河底，河伯府中，面色苍白的孟七，此时正躬身向李牧鱼的方向行者礼。因为法力流失过多的缘故，看似无碍的孟七，其实现在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你先起来，如今你法力消耗过大，本应该早点儿入定才是。可是我这一次将你带回河伯府，却并不是要有意为难你。反而，我还要好好地感谢你。” “谢我？” 听到李牧鱼的话，孟七不由得微微一愣，但随即，一道包裹着水泡的白色玉盒，便在李牧鱼的乾坤戒中，向孟七飞来。 “这个是我的谢礼，感谢你这些年来，为弱水域所做的一切。” “可是，神君……” 随手止住了孟七接下来的话，虽然李牧鱼曾经对孟七有过再造之恩，可是，如今二人的身份都是天生神灵。而且，孟七还是自愿放弃了冥界的招揽，全心全意地为弱水域做着贡献。即便这三十年里，李牧鱼未曾回过弱水域。但是孟七所做的一切，李牧鱼始终都记在心上。 “多谢神君。” …… 轰隆隆—— 不同于此刻半妖城的劫后重生，位于弱水域的南方海域，则始终是雷劫肆虐的场景。可不同于最开始的生灵退避，此时南海，却已然被一群来自灵州的修士，所严密包围。而在其中，一个红发似火，身缠巨蟒的赤脚的壮汉，则一身煞气地悬浮在南海巨礁之上。 面色铁青，双目充血，就在所有人都不敢在他百米内停留的时候，突然，一个俯冲，在浪花席卷的刹那间，一具焦黑干瘪的尸体，则被那赤发男子，一把捞到手上。 “是谁——我要杀了你！！” 第三百二十四章 焱帝 赤红的头发瞬间化为炽白色火焰，高温炙烫，翻滚大海，在海中央一片风暴狂雷的时候，位于南边边际，却是以焱帝为轴心，在方圆百里之内，瞬间就蒸发出一个漏斗形状的海上巨坑。 “到底是谁！？” 两臂紧紧抱住女娃焦黑的尸体，灼浪滚滚，滔天的怒吼声化为一阵阵水纹般的波浪，不断向四周蔓延而去。而趁着佘山老母渡劫的时候，在四周伺机窥探的一众妖族，却凭白遭受到了无妄之灾。 在修为足有化神期的焱帝的狂怒威压之下，离得近的妖修，干脆就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即便是离得远远的元婴期妖修，体内的气血也是忍不住翻涌不断，更别提那些金丹期的低微修士了。 “轰隆隆——” 在声浪袭过整个海平面的间刻，位于南海中央的擎天巨蛇，却是到了渡劫的最后一个关口。 紫色电蛇震破寰宇，海浪咆哮，在漫天的乌云不断聚集于一点的那一刹那，一道仿佛要劈开天地的恐怖巨雷，瞬间，便劈到了佘山老母的巨蛇头颅之上。 “嗷呜——” 嗖——嗖——嗖—— 雷劫轰鸣，紫电灌顶，在所有人的眼睛即将要被白色光影吞没的时候，突然，在九天之外，四道颜色不一的遁光，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南海之边。 “焱帝，你若再不收敛法力，周遭的生灵便会被你屠杀殆尽。” 清冷的声音，犹如一块万载玄冰一般，自九天之上悠悠传来。而被这道声音所针对的焱帝，也瞬间从狂怒状态清醒，双目猩红，杀气凛冽，在看到来人是天庭上神紫阳神君的时候，虽然略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但是失去骨肉的痛苦，依旧无法令焱帝轻易释怀。 “紫阳神君，我劝你们天庭不要再管我巫族之事，女娃的死，虽不是由你们所害，但归其原因，你们天庭也脱不了干系！” 呼—— 见焱帝依然陷入暴怒而无法遏制，清风一卷，在那些修为低下的妖修还未死绝的情况下，紫阳神君直接以控神之术将所有闲杂人等扔到百里开外。 而在此刻，在其他人不断被控神术扔走的时候，在其中，一道浑身披着斗篷的黑色人影，则顺着人潮，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南海一块不起眼的巨大礁石之旁。 “女娃的死，对于天庭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在寻找凶手上，天庭也自当竭尽全力。” “凶手？” 猩红色的眼眸中近是嘲讽，脸上的表情，更不知是在怒，还是在悲，双臂抱紧，低头凝望着怀中的焦尸，随即，在脸上表情已经接近于歇斯底里的时候，双臂一松，那具焦尸便被包裹上了一层厚实的结界，被焱帝背在了后背之上。 “你们口口声声要寻的凶手就在眼前，若是你们当真要帮忙，那就助我杀掉那孽畜！” “凶手？” 还没等紫阳神君问完，焱帝直接跨过一条炙火虹桥，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南海中央渡劫的佘山老母袭去。 “轰隆隆——” 最后一道劫雷，终究还是被佘山老母硬生生地给扛了过去。鳞片崩裂，血肉溃散，在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化神劫雷之后，终于，佘山老母的巴蛇之体终于算是完全融合了真龙血脉，进而，妖体进化，最终成就了这九州之中第一条龙蛇之体。 “嗷呜——” 还未等佘山老母开始享受这得之不易的喜悦，转瞬间，一道带着昏天灭地之势的炙火杀气，便自南海海岸向她凛冽袭来。蛇目圆瞪，气息暴乱，在刚刚经历了雷劫转生之后，没想到，一道更大的杀劫，竟暗藏在这机缘之中。 “且慢——” 就在焱帝的炙火真身即将穿透佘山老母的龙蛇妖身的时候，紫光乍现，顷刻间，一道彗星般从天而降的华贵身影，便径直地挡在了佘山老母的身前。双手朝前抵御，原本以为会必死无疑的佘山老母，就这般被紫阳神君轻易救下。 “你想做什么？难不成，天庭想要与整个巫族为敌不成？” 被紫阳神君挡住的焱帝，此时已经是怒不可遏。语气冰冷，杀机盎然，双眼不自觉地轻轻眯起，若是此时紫阳神君不能给焱帝一个满意的答复，以巫族宁折不弯的抱团性格，两股势力之间的仇怨，必定要因此结下。 “焱帝，巫族与天庭一向交好，而且，我身后渡劫的妖修，也并非普通妖族，而是天庭之中，有名有姓的天生神灵。若是你如此轻易就在我眼皮子地下打杀了天生神灵，且不说后果会如何，即便真的要得罪整个巫族，本君也恕难从命。” “你说它是天庭神灵？” 在听到紫阳神君外里内里的话之后，本打着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百的焱帝，不由得重新开始审视起这件事的始末。虽说他此刻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心魔，但作为巫族族长，在涉及到巫族全族利益上时，他也不能过于武断地就强杀天庭的一个天生神灵。 “她就是三十年前在天庭失踪的佘山老母，如今刚渡过化神之劫，随后，自有天庭帝后召她返回天庭。” “哼！难不成，你就让我这般轻易地放过杀我女儿的仇敌？” 在听到紫阳神君要将人带走，原本还算是恢复了点儿理智的焱帝，瞬间便变得暴虐起来。灼热的白色火焰不断自焱帝周身迸发，水汽蒸腾，随着杀机毕露，佘山老母因劫雷而落下的伤口，也不禁被那恐怖的高温，引起伤口进一步的恶化。 “是非恩怨，自有帝后判断，若是焱帝能信我，那便将此事交给天庭。” 咄咄逼人，紫阳神君在语气上的强势，不禁令在他身后的佘山老母也忍不住放下了心。 这一次，她私下瞒着天庭，凭借琅琊碎片转化血脉。虽然，这一切看似取得了成功，但是，在刚突破完的节骨眼儿上，状态本就极差的佘山老母，压根就不可能是化神中期焱帝的对手。 若非紫阳神君这次及时出手相助，不然，光是这一次，佘山老母很有可能就彻底栽在了焱帝的手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源头 天空之中的雷云渐渐散去，可此时，聚集在南海中央的三位化神期修士，却是令周遭原本目的就不单纯的妖修，渐渐向后退去。 且不说那些因焱帝威压爆体而亡的低阶修士，紫阳神君方才的控神之术，也渐渐令群妖闻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星宿老君，依照你的意思，我们蜀山的琅琊碎片，其实是在那条化神期的蛇妖手中？” 这一次，随着紫阳神君一同来到南海的，除了元婴期的星宿老君之外，便是之前被蜀山派到灵州的静和真君，以及在这三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天庭之中的藏剑真君，秦雅。 “静和真君，如果你当真了解情况，那就应该知晓，在藏剑真君前往天庭问责之前，便始终守在佘山周围才对。” 言罢，一向表情便风轻云淡的星宿老君，便颇为意味深长地朝着秦雅的方向看了一眼，而见此，被星宿老君提醒到的秦雅，却是猛然间知晓了那化神妖蛇的真正身份。 “你的意思是说，那条化神期蛇妖，就是在三十年前，被传陨落的佘山老母！？” “正是如此。” 在得到星宿老君的确认之后，原本不知所云的蜀山二人，则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在静和真君受蜀山掌门所托，特意来协同秦雅夺回那遗失掉的琅琊碎片。而在此之前，秦雅也自然同静和真君讲述了关于佘山那段的“历史”。 当时，秦雅与戮剑真人一起在夺回琅琊碎片的过程中，二人曾趁着佘山老母脱皮虚弱的空档，直接下手偷袭，将当时已经是出窍期巅峰的佘山老母打成了重伤。而关于此事，秦雅当然也事无巨细地告知了静和真君。 可是，当二人本以为佘山老母当真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彻底陨落的时候，南海这条已经渡完化神雷劫的擎天巨蛇，却是令修为仅有元婴期的两人，极为难以置信地震了一下。 “秦师兄，那蛇妖已经修至化神，若她一旦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对于你我，将是灭顶之灾。” 心思电转，面色阴郁，在听到静和真君的传音声之后，藏剑真君秦雅也不由得开始想起了对策。昔日的敌人近在矩尺，而且还是修为足足高了他们近两个大阶段的旷世大妖，在权衡了利弊之后，仅是瞬间，秦雅便作出了决定。 “我们走！” 嗖—— 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剑光闪过，秦雅两人直接当着星宿老君的面，直接驾驭飞剑，向沿着南海反向的方向飞去。而见到两人此举，星宿老君的表情上，却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便随之舒展，继续悬空立于南海巨礁上方，注视着空中三人的情况。 …… “巫族的事情，凭什么要凭你们天庭来胡乱评判？” 对于紫阳神君的毫不相让，焱帝也有了咄咄逼人之势。此刻，在三人之中，焱帝的修为虽然是最高的，但轮起战斗力而言，化神中期的紫阳神君，也绝对不会比化身中期的焱帝要差。 更何况，在紫阳神君身后，还有一个刚突破至化神期的佘山老母。若是换了旁人，也许就暂且退让了。可是，如今紫阳神君二人面对的，却是一向以做事决绝着称的巫族，光凭晓之以情的压迫，对于焱帝而言，反而会起到逆反效果。 蒙在眼前的黑纱，随着灼热的空气不断摆动，目光深沉，见到焱帝如此极端的态度，嘴角朝下一撇，挡在佘山老母身前的紫阳神君，依旧没有选择退让。 “焱帝，你现在所要打杀之人，是天庭中的天生神灵。而死去的女娃，虽在生前没有正式加入天庭神籍，但凭她体内所诞生的仙格，在天条法律面前，是绝对不会偏袒任何杀害天生神灵的凶手的。对于这一点，我紫阳，愿以心魔起誓——” 唰—— 在听到紫阳神君极为突然的心魔誓言之后，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佘山老母，则是极为错愕地朝紫阳神君看了一眼。目光复杂，心中混沌，在经过快速的犹豫之后，劫气一闪，原本妖身巨大的擎天蛇妖，在化形变化之下，时隔三十年，佘山老母重新化为人身。 “巫族老儿，你连证据都没有，就口口声声说是我杀害了你的女儿。如今我身上带伤，也奈何不了你，但如果真的打起来，拼着命星自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面色惨白，唇色殷红，因为雷劫之伤的缘故，容貌妖艳的佘山老母，却也一改之前李牧鱼所见到的阴冷。许是因为被紫阳神君的心魔誓言而有所触动，此刻在佘山老母身上，倒是带了些许不管不顾的癫狂。 …… 躲过了白日的阳光，也躲过了厉鬼的骚扰，跌跌撞撞，浑浑噩噩，顺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腻花香，沿着遍布在灵州大陆上的杂乱水系，经过重重跋涉之后，终于，在一个天色深沉的夜晚，神魂早已虚弱不堪的女娃，寻到了灵州大陆的极西之地——弱水域。 “香味儿的源头，应当就是这里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相遇 “哗啦啦——” 白雾蒙蒙，弱水泠泠，在跨过山河密林之后，一座被浓雾所笼罩的界域，赫然映入到女娃的眼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与世隔绝的结界，似曾相识的气息，在女娃暗自思考的时候，突然，一个恐怖的想法直接从女娃的脑中冒了出来。 “难不成，这里就是天生神灵的神域！？” 当这个念头真切地冲入到女娃识海之中时，原本伤痕累累的神魂，骤然一震。许是仇恨，也许是恶毒的怨念，当神灵这两个字眼儿再次出现在女娃心中时，那长达三十年的非人折磨，也继而如同梦魇一般，使得女娃始终深陷痛苦的阴影泥沼里难以自拔。 啪嗒—— “是谁！” 在迅速地判断出眼前的地界乃是一处天生神灵的神域之后，原本抱着求助念头的女娃，也迅速地警惕了起来。 双目凛冽，面色肃白，可是，当女娃确定那突兀的声音只是源于一只宝蓝色的蝴蝶之时，心中陡然拔高的警惕感，也渐渐回落。 “原来只是一只蝴蝶……” 幻魔蝶不断地拍打着宝蓝色的翅膀，而神魂本就虚弱的女娃，在经历过方才的心神震荡之后，神魂的轮廓不由得变得更加模糊起来。犹如一个透明的虚影，仿佛只需一阵风，女娃那脆弱的神魂便会四分五裂，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个阴鬼，你若不想神魂俱灭，就赶紧随着幻魔蝶进来——” 就在女娃不断使自己保持镇定的时候，突然，一道怒斥声在女娃耳畔乍起。闻声望去，在浓雾之中，两个长着牛头马面的高大阴鬼，正沿着蔚蓝的河水，向女娃缓缓走来。 “你们是什么人？” 脚步虚浮，面色慌乱，以如今女娃的神魂残破程度，根本就不是牛头马面二鬼的对手。甚至，只要这两鬼愿意，此时的女娃很有可能就被牛头马面悄悄地瞒着孟七，吞入到口中。 “魂魄这么弱，还敢在这儿叫嚣！如果不想死，就乖乖跟我们进来！” 啪嗒—— 就在女娃准备逃遁的时候，突然，幻蝶振翅，随着宝蓝色的鳞粉飘洒在女娃的身上时，一种莫名的恍惚之感，悄然自女娃心底滋生。 “这是什么法术？” “赶紧走！” 早就已经不耐烦的牛头马面，也懒得和女娃继续絮叨，大手一拽，就直接将此时被幻魔蝶的幻术所控制住的女娃拉入到浓雾之中。 “一会儿，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儿。要是敢惹孟婆不快，就等着被我们哥俩生吞活剥了！” 面色惨白，在自知自己无法逃脱之后，女娃心中的情绪反而镇定了下来。虽然，因为心中的阴影对于那些所谓的“神灵”已经深恶痛绝，但那道引她入此的香味却又时刻提醒着女娃，此处，兴许有保全她残破魂体的方法。 “进去！” 在蛮横地拖拽之下，女娃直接穿过了层层浓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的魂体便直接被推到了一条羊肠小道上。 “这里到底是哪里？” 大雾浑浊，小路通幽，再回头，原本押着女娃的牛头马面，却已是突然消失。周遭除了无法视物的浓雾之外，便唯有脚下的这条黄土沙路，强迫着女娃继续前行。 “这个时候，居然会有阴魂找上弱水域，倒也算是稀奇。” 在女娃踉踉跄跄地走过羊肠小路时，忽然，迷雾渐散，在小路的尽头，一个满头银发，身着黑衣的妙龄女子，正伫立一片猩红色的花海之中。 “神魂这般虚弱，即便是通过了冥界壁垒，到最后，也不一定能熬到轮回……罢了。” 两指轻轻拈起，瞬间，一朵妖艳的花蕊便凭空出现在孟七手中。花蕊摆动，朝前伸手一招，旋即，原本还与孟七有着一段距离的女娃，便直接被脚下犹如土蛇一般的小路，卷到了孟七的面前。 “吃下它，你便可以彻底地忘掉前尘种种，在遁入冥界之后，你还有机会重入轮回，转世投胎……” 彼岸花？忘记前尘？重入轮回？ 在听到一个个陌生而又惊恐的词汇之后，身心皆被仇恨所笼罩的女娃，直接就否定掉了这种可能，几乎是在瞬间，还未等孟七接下来的话说完，女娃便直接歇斯底里冲着孟七喊了起来。 “我不要！” 我不要忘记！这份仇恨，我这么可能会忘记！ 在孟七极为熟练的引导着女娃吃掉彼岸花瓣时，女娃的剧烈反抗，却是令孟七的眉头不由得轻轻皱起。在确认了女娃决绝的态度之后，孟七也渐渐失去了耐性。 依照孟七所看，女娃如今本就脆弱不堪的神魂，即便到了冥界，能不能撑得住都不一定，到时候，且不说没有功德，反而，还会徒增杀孽。更何况，如今这个女鬼还有些“神志不清”的征兆，对于孟七的接下来的“好意”，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算了，你既然不愿，我也不强求你……牛头马面，将她送出弱水域。” “是。” 唰—— 迷雾溃散，土路消失，再睁眼，除了那片火红的花海之外，女娃方才所见到的一切，竟然都只是幻象而已。双手再次被扣，在拒绝了孟七的彼岸花之后，一如之前不受控制的阴鬼，女娃的结局也终究逃不过被扔出去的结果。 “等……等一下！” 双臂被牛头马面牢牢地扣押，在女娃确认他们当真要将自己赶出弱水域时，一种急于求生的念头，瞬间便占据了女娃的意识。疯狂挣扎，口中呼救，在见几人皆是无动于衷之后，终于，被逼无门的女娃，最后还是选择自爆身份。 “我是巫族的公主——只要你们能将我送回去——巫族必然会有重宝相赠——” 声音颤抖，拼尽全力，在女娃即将要被牛头马面重新拖回浓雾中时，忽然，水声入耳，在女娃的话才刚说完的时候，一个水色巨大手掌，一下子就将女娃抓了回来。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三百二十七章 交易 “哗啦啦——” 夕阳的余晖，淡淡地照耀在弱水域外的白雾之上，天色渐暗，没入黄昏，当弱水河蔚蓝色的水花不断地四溅到猩红色的花蕊上时，衣衫飘飘，临空而立，身着一席水色长袍的挺拔身影，赫然倒映在女娃的瞳孔之上。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声音清冷，恍若冬雪，但仅是瞬间，深知自己在此刻没有任何退路的女娃，在经过短暂的考虑之后，便打算自爆身份，向眼前这个她从心底就不想信任的天生神灵，再谋一次生机。 “我是巫族族长焱帝的女儿，我因被奸人陷害，而流落至此……所以，你若是能够将我送回巫族，巫族必定会有重宝相赠——” 闻言，李牧鱼看向女娃的双眼不由得轻轻眯了起来，长袖一挥，刹那间，一本泛着金色神光的墨字金册，在李牧鱼的指尖精准地点落在神册某一页的那一刻，一张明眸皓齿的少女画像，以及一段醒目的天庭公令，赫然间，便出现在李牧鱼所指的那一页之上。 “紧急通知，巫族焱帝之女于十日前失踪，各方神域负责人务必要迅速排查，若发现者，天庭必然重赏之。” 一张明眸皓齿，一面残破苍白，两幅截然不同的形象，换做旁人，压根就不可能联想到一起去。即便是李牧鱼，在对比了画像之后，终于，从此女鬼眉眼间相似的容貌中，令李牧鱼模糊地确定了此女鬼的身份。 “你就是三十年前失踪的女娃？” “没错，就是我。” 神魂虚弱不堪，即便是神魂上的气息浓度，此时的女娃，甚至还赶不上普通的凡人。若不是强烈的求生意志，以及那化不开的深重怨念，否则，以女娃如今的情况，怕是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点了点头，在确定了女娃的身份之后，李牧鱼便直接示意牛头马面松开了手，水光再闪，再交代了孟七后续的事情之后，原本魂体孱弱的女娃，直接就被李牧鱼强行带入到弱水，回到了河底的河伯府中。 哗啦啦—— “这里是我在水下的府邸，见不到阳光，也不会沾染到阳气，所以，你暂且就先在这里养伤。” 听到李牧鱼的话之后，女娃只是低垂着眼睛，并没有朝旁边看去。即便李牧鱼的语气已经放缓了许多，但从女娃的身上，李牧鱼依然可以感受到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恐惧。 “我先给你疗伤，你如今魂体不稳，若是再不及时治疗，熬上几日，到时候，还没等我把你送回巫族，你怕是要提前魂飞魄散了。” 李牧鱼的话，成功地令浑身颤抖的女娃有了反应。略显瑟缩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李牧鱼，在依然不自觉的防备状态下，女娃最终还是忍着声线上的颤抖，向李牧鱼问出了她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 “你真的……会把我送回到巫族之中吗？” “当然，即便是为了巫族的赏赐，我也会把你送回去的。” 李牧鱼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过分地套近乎，也没有频繁地询问女娃的情况，对于女娃的问题，他也只是诚恳地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告诉她罢了。 一方面，李牧鱼心中清楚，女娃如今仅剩一缕残魂的凄惨模样，在这三十年里，必然是经历了一段极为痛苦的回忆。 而其中种种，对于李牧鱼这个小小水神而言，是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去插手的。况且，以李牧鱼这个人来讲，他也并非是一个慈悲无度爱管闲事的圣人。 在另一方面，李牧鱼之所以肯答应将女娃送回到巫族之中，为的，也就是在三十年前，巫族所承诺的那份至宝。 世间都言巫族神秘，在位处十万大山中的巫族之中，必然有着许多外界所没有的珍贵宝物。而且，在现在，李牧鱼所缺少的，也正是大量的珍贵材料。这不仅是为了提升神域实力，也是为了李牧鱼今后的在晋升元婴时的点星大业。 心中微松，在听到李牧鱼“赤裸裸”的实话之后，女娃心中对李牧鱼的防备反而稍稍降低了一些。 若是李牧鱼只是单纯地冲着“奖励”帮助女娃，那么，他们萍水相逢的陌生关系，也许会更单纯一些。 “只要你将我送回到巫族之中，承诺给你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少你……” “好了，你先坐好。” 直接打断了女娃的话，凝神静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稳定住女娃脆弱不堪的神魂。一旦女娃在之后出了问题，那么，今日的承诺也只是竹篮打水，始终也作不得数。 “我现在就为你疗伤，在这段时间里，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之后的结果我也无法向你保证。” 抿了抿嘴，心中在经过短时间的挣扎之后，女娃终究还是选择相信李牧鱼。如今的她，虽然才脱虎穴，对于所谓的神灵没有丝毫的好感。但是，对于“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女娃不肯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为了活命，她这一次也要将赌注再次押到眼前这个未知的陌生的神灵身上。 “逝水法诀，凝——” 在女娃选择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十指凝诀，一道猩红色的透明结界，便在刹那间笼罩在女娃的身上。 “这是……什么法术？” 赤色红光蒙住了女娃的双眼，神魂浸没，在恍惚之间，女娃只觉得自己原本轻若无物的神魂，竟开始有了些许的重量。一年、两年、三年……在时间快速的流逝中，一种熟悉而又神奇的感觉，不断袭向女娃的心头。 “这到底是什么治疗法术？即便是巫族祭祀，也无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如此轻易地治愈神魂上的创伤……” 哗啦啦—— 澎湃的水声，不断在河伯府外翻滚，许是一日，又许是一年，没有触感，也没有知觉，仿佛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回到最初，那个本应该春光灿烂，无忧无虑的三十年。 第三百二十八章 恐惧 时间在治疗的过程中缓缓流逝，看似很长，实则很短，在逝水法则的时光倒退下，女娃神魂上的巨大创伤，早已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同本身的魂力，也在这五日之内，恢复到了三十年前的巅峰状态。 “哗啦啦——” 水下无日月，不同于弱水域此刻的宁静，远在南海之外的中央海域，却是形成了一种极为少见的化神修士对峙场面。 两方虽然一直相对无言，但三人之间隐隐形成的可怖气场，却是令周遭生灵，皆是退避三舍。 “好！紫阳神君，这一次我就信你一回。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么，从今往后，巫族的事，便用不着天庭再来掺和了！” 一声冷哼，焱帝极为冰冷地朝着佘山老母的方向看了一眼，炽火收敛，威压消散，没有再继续同二人废话，焱帝直接驾起遁光，缀着赤红的光尾，向九天之上的天宫飞去。 “紫阳神君，这一次，是我佘山欠你的。” 见焱帝飞远，一直负伤躲在紫阳神君身后的佘山老母，也自觉走上前来。只是，眼神在看向紫阳神君的时候，却是极为不自然地垂下了眼，叫人看不出表情。 “不必了，你我皆为神灵，彼此照应也属应当。如果你真的要谢，谢的也应该是天庭才对，而不是我。” 天庭么…… 闻言，原本低垂着的眼睑不由得微微朝上抬起，看着眼前挺拔而清贵的身姿，对比己身，一时间，一种难言的自惭形秽的憋屈感，却令佘山老母心中生出那一抹感激，被迅速地冲淡。 “你是你，天庭是天庭，我欠的到底是谁，在我心中，自然比你清楚。” 没有接话，对于佘山老母陡然间转换的疏离态度，紫阳神君依然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朝着南海边际的星宿老君方向望了一眼，停顿了片刻，才突然问向了佘山老母。 “焱帝之女的事情，当真与你无关吗？” “当然！” 表情微愣，但很快，对于紫阳神君的怀疑，佘山老母没有丝毫的犹豫，面含愠气，极为生硬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就好。” 同样的，在紫阳神君听到佘山老母近乎恼怒般的回答时，对佘山老母了解颇深的紫阳神君，倒是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双目极为深沉地看了佘山老母一眼，便迅速地转过身，示意不远处的星宿老君，一同向天庭的方向飞去。 “你若真的清白，那焱帝给你的屈辱，天庭必然会百倍讨还——” 声音清幽，回声绵长，看着即将在天空中消失的紫光，此刻重伤在身的佘山老母却只是恶狠狠地咬了咬牙。 同样是位处南海，也同样是失踪了三十年。在佘山老母才刚准备渡劫的时候，就极为碰巧的，巫族焱帝之女的尸体，就莫名的出现在南海海域之内。 不仅如此，尸体的死状不是其他，还是极为可怖的烧焦状态。而这一切，也暗合劫雷的火灼之兆。所以，若当真细细分析，对于女娃死因的所有矛头，似乎都已经指向了佘山老母。 “晦气！” 不再的犹豫，也同样驾起遁光，在明知对自己不利的前提下，佘山老母依然选择追寻着紫阳神君的方向，向九天之上的天庭，凛然飞去。 …… “呼——” 极西之地，弱水域。 此时，正盘膝坐在河伯府中的李牧鱼，忽然朝前吐了一口浊气。 在经过五日的治疗之后，女娃的神魂，终于有了显着地的变化。若说之前是极易破碎的泡沫，那么，在经过逝水法则的时光倒流之后，女娃的神魂情况，已经远远超过了牛头马面。 不仅如此，在经过近几日的接触，在女娃的神魂气息之上，李牧鱼依稀间捕捉到了一股独属于天生神灵的神性。 “你感觉怎么样了？” 心中虽有疑惑，但对于巫族的事情，李牧鱼却并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见女娃从入定之中转醒，李牧鱼也适时地收回了面上的疑惑，极为平静地询问着女娃的伤势。 “多谢神君出手相助。” 识海不再模糊，神魂不再残破，仅仅五日的时间里，女娃原本都没怎么抱希望的残魂，却在李牧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巫族神术”般的治疗法术之下，成功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此时的女娃，除了肉体已经不在之外，神魂的状态，与三十年前的全盛时期，几乎全然无异。 “嗯，你若是已经好了，那我们便即刻启程，或许还能在天庭碰到巫族焱帝。” “去天庭？” 心中原本因伤势的恢复，而对李牧鱼心生感激的女娃，在听到“天庭”这两个字眼儿之后，女娃的神魂，竟再次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不去！我不去天庭！天庭里面有坏人，我不会去那里的！” 声嘶欲裂，本已渐渐恢复了常态的女娃，竟再次如同李牧鱼初遇她那般，犯起了癫狂的病症。 可是，就当李牧鱼准备施展清心咒，为女娃护住神魂时，方才还癫狂不已的女娃，竟直挺挺地跪在了李牧鱼的面前。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天庭……我的父亲在巫村，只要你带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目光澄澈，却含惊恐，本已经捏起清心咒的李牧鱼，在看到女娃那张稚嫩的面庞上，一双极为楚楚可怜的双眼时，一种极为不寻常的第六感，却莫名的，敲击在了李牧鱼的心头。 “你说你不想回天庭，可是，关于你的寻找公令，却是自天庭中统一发布。上面不仅有天庭帝后的许可，甚至是巫族焱帝，也同样在上面署了名。所以，我将你送回天庭，远比让我独闯十万大山，要安全得多。” “可是……可是……” 小小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摇动，可不同于普通女童那般的天真烂漫，此刻在女娃的脸上，却满是极端的抗拒，以及，更极端的绝望。 “可是什么？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复仇 清冷的声音，不断地在女娃心中徘徊，而当她触及到李牧鱼的双眼时，原本蒙在女娃心中的绝望阴云，却仿佛被人吹开了一个豁口，让至始至终都在绝望中徘徊而无所适从的女娃，一下子在情绪的漩涡里，爆发了出来。 “哇——” 冤魂无泪，厉鬼无情，始终被怨气笼罩的女娃，却在这一次，直接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好恨……我恨那个将我剥皮抽筋的人……我好恨……我也好怕……我不想再遇到他，但是……我又恨不得亲手地杀掉他！” 歇斯底里的哭声伴着仇恨的言论，不断自女娃口中吐出。原本无泪的阴魂，眼中的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一粒一粒，自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滚落在了地上。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将他对我做过的事，百倍，千倍地送还给他！” 声音中的哭腔，在仇恨的火焰下，逐渐消逝，到后来，一股极为凛然的冤魂煞气，则在女娃的胸口中熊熊燃烧。 “神君，请你务必要将我送回到天庭之中，让我亲自拆穿那凶手的真的面目！” 哭腔停止，泪水收敛，李牧鱼看着女娃双眼之中喋血的仇恨时，一种极为危险的预感，却又再次在李牧鱼的心中升起。而原本只是抱着将女娃送回，得到巫族奖励想法的李牧鱼，似乎在方才，想法又有了一个质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说，害你的人，就在天庭之中？” 目光中的火焰渐渐藏匿，许是被李牧鱼冷不丁的问话惊了一下，在极端的发泄之后，已经被苦难磨平了稚童棱角的女娃，也渐渐开始正视起了自己的决定。 “我只知道，那人是一个修为极其高强的神灵，而且，那日我被掳走，也是在天庭之中……” 直视着李牧鱼的双眼，即便再恐惧，女娃也不断地强迫自己去努力回想自己被抓走之前的记忆。即便是在那最黑暗的三十年，女娃也是努力地去剖析，从而追寻一切可疑的迹象。 “那人的气息很邪恶，他能够控制一团冰蓝色的火焰，虽然是一个神灵，但他似乎又很痛恨着天庭……他的嘴上，永远都挂着仇恨，似乎全天庭的人都是他想要杀戮的对象……” 听到这里，李牧鱼的心中不由得悚然一惊。一个神灵，还是一个对天庭极度仇恨的神灵，不仅修为高超，貌似，其手段甚至可以盖过天庭的追捕…… 且不说旁人的修为如何，光是巫族炎帝，就是灵州之中，极为少数的化神修士之一。若是连炎帝都奈何不了的人，他李牧鱼，区区一个结丹期修士，又有什么资格去掺和那些化神期修士的事情？ 沉吟了片刻，在女娃依然还在痛苦地回忆往昔的时候，李牧鱼直接开口打断了女娃的回忆。 “你方才说，是天庭神灵将你残害至此。可你是否知道，那神灵将你掳走的目的什么？” 听到李牧鱼的疑问，女娃原本苍白的小脸，不由得变得铁青。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克服了某种极端的恐惧之后，抬起双眼，看着李牧鱼，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个神灵之所以要将我从天庭掳走，为的，就是我体内的仙格！” 这一下子，倒是令李牧鱼真真切切地被惊了一下。而为什么女娃的神魂上会残留着神性，李牧鱼也在这一次，找到了答案。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三十年里，那个掳走你的神灵，就是为了夺走你体内的仙格？” “没错。” 是惊讶吗？还是怜悯？ 李牧鱼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去了肉体的女童，一时间，一种令李牧鱼通体冰凉且难以接受的事实，让同为天生神灵的李牧鱼，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一个神灵，居然会出手夺走另一个明明不是神灵体内的仙格，这种做法，对于天生神灵而言，不亚于这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天生神灵，之所以可以担得起“天生”二字，归其原因，也正是因为体内那颗秉承着天地意愿而诞生的仙格。 可是，也正因仙格与神魂缠绕紧密的缘故，随着仙格诞生的年份越久，仙格与神魂之间的融合程度便越紧密。到最后，二者之间几乎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程度。 而残害女娃那人，居然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才将女娃的仙格彻底从她的神魂之中剥离。一方面，可以证明女娃体内诞生的仙格品阶必然极其之高；而从另一方面，也足以说明女娃体内仙格的诞生年份，也必然不会太长。甚至，很有可能是才刚诞生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被旁人觊觎陷害。 心中暗叹，可想到女娃的处境，李牧鱼不由得摸了摸自己额头之上的仙格。 其实在早年之间，当李牧鱼还是一条黑鲤鱼时，也因云姬强行将他人仙格打入到自己体内，差点儿令他丧命。可是，也正因为有着仙格的助益，李牧鱼才从一介低贱的凡妖，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天生神灵。 可这一切，之所以能够这般的顺利，也是因为李牧鱼借了体内的幻灵珠的光。而且，当时被打入到李牧鱼体内的仙格，也只是品阶最低的水德仙格而已。不仅品阶低，就连其中的品质，也根本无法比得过如同百花仙子那般真正的天生神灵。而后期水德仙格能被李牧鱼升级到如今这般的品阶，也要归功于半妖城带给李牧鱼的功德。 “呼——” 长吐一口气，及时打断了自己脑中有些漫无目的的回忆。 李牧鱼看着眼前被浓重的怨气所裹挟住的女娃，本不想介入到这个大火坑的李牧鱼，在听到此事可能关乎到所有天生神灵自身的安危时，内心强烈的危机感，促使着李牧鱼，不得不去接受女娃的求救。 “罢了，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你必须将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第三百三十章 暴风雨前 九重天，擎天门。 刺目的火光，自天边一闪而过。流火四散，火气灼热，在临近云水长堤的边缘，原本飞向天庭的炎帝，却是突然停在了云雾浮沉的上空。 “嗖——” 遁光即逝，紧随炎帝身后的，便是紫阳神君与佘山老母三人。可是，当佘山老母看到临空而立的焱帝时，本就提防得紧的她，却不得不刹住了脚步，远远地停在了紫阳神君身后，而不再向前。 “焱帝，为何不进天庭？” 看到煞气凛然的焱帝，紫阳神军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一下。本以为焱帝又要改变主意的紫阳神君，在随时准备动手的时候，临空立在云水长堤之上的焱帝，却是对着紫阳神君几人咧了咧嘴。 “紫阳神君，这一次，我之所以会暂且放过那个蛇妖，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进去之后，若是天庭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那么，这条蛇妖的命，我即便是拼死，也会亲手了结！” 恶狠狠地笑了一声，穿过紫阳神君的位置，焱帝突然朝着身后的佘山老母，极为冰冷地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心里早已对佘山老母宣判了死刑，没有再停留，冲破云水长堤周围的水雾，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划过一道炙热长虹，焱帝直接跨过擎天门，飞入到天庭之中。 “哼！到时候谁死在谁手里，还说不准呢！” 焱帝的话，已经完全激怒了佘山老母。在她活了这数千年的光景里，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像焱帝这般不仅向她下死手，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着她。这个仇怨，即便天庭可以为佘山老母摆脱嫌疑，但是，二者之间的仇怨，在今日算是彻底结下了。 “嗖——” 许是心中的怨气被彻底激发了，这一次，佘山老母没有继续缀在紫阳神君身后，而是同样，携着一股凛冽的杀气，跨过擎天门，直接冲进了仙气缥缈的天庭之中。 “小神拜见紫阳神君——” 在两个煞神急吼吼地冲入天庭之中时，一直附身在擎天门之上的巨灵门神，终于，小心翼翼地从门上的壁画上，浮现而出。躬身稽首，巨灵门神极为恭敬地朝着半空之中的紫阳神君，深深地拜了一下。 “起来，从现在起，你务必要看紧擎天门，不要放任何闲杂人等进来。” “小神遵命——” 嗖—— 吩咐完毕后，紫阳神君也没有继续逗留，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飞入到天庭之中。然而，在这三准煞神之后，一直跟在最后面的星宿老君，却是慢悠悠地停在了巨灵门神的面前。 “当真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啊。” 闻言，在听到巨灵门神的抱怨之后，落在云水长堤之上的星宿老君却是淡然一笑，没有回答巨灵门神的话，只是远远地朝着擎天门后被冲破的云雾望了一眼，沉吟了片刻，才苦涩地点了点头： “上面的事情儿，咱们无需插手。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也算是无功无过了。” “老君说的极是——” 不同于星宿老君二人的隔岸观火，紫阳神君三人，却是接二连三地落到了云霄宝殿之中。而此刻，原本应该群神荟萃的云霄宝殿，却是空无一人。唯独在座首之上，薄施粉黛，一身荆钗布衣的帝后，居高临下地坐在金龙长椅之上。直到三人走近，一直紧闭双目的帝后，才终于睁开了眼。 “帝后——” “关于你们之间的事儿，我已经大体了解了。” 心潮澎湃，双目充血，已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焱帝，在听到帝后清冷的声音时，抽动的青筋却是豁然一收。火气消散，杀气一荡，还未开口，炎帝身上来势汹汹的气势，便被帝后浇灭了一半。 “帝后娘娘，杀我女儿的凶手，就是她！若是天庭当真愿为巫族出头，就恳请帝后娘娘，能还巫族一个公道。”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人是我杀的？” “证据？你当所有人都是瞎了吗？三十年前，我女儿无故失踪。而在三十年后，她的尸体却又突然出现在南海之上。不仅通体焦黑，就连魂魄也消散的一干二净。而其死状，分明就是在你渡劫时，被你那劫雷所波及到！” 说着，炎帝便将背在后背上的一具焦黑的尸体，极为悲痛地放在了大殿中央。果然，一如方才炎帝所说，这具焦尸的躯干，确实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女童形状。而从尸体的死因上来判断，也确实符合被劫雷劈死的症状。 “区区一具尸体，凭什么要将责任赖到我的头上？在我渡劫时，周围有那么多人，为何劫雷就只单劈她一人？” “因为你别有所图！在三十年前，你就起了歹念！在天庭将女娃掳走，不仅残忍地灭掉了她的神魂，更是连她的尸体，也一同毁坏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放屁！” 气息冷然，在听到炎帝一系列的污蔑之后，在一旁准备着说辞的佘山老母，却是觉得极其之荒谬。平白无故，不但差点儿就被人灭杀，甚至，还要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扣在她的头上。此行种种，当真是，愚蠢到无可救药！ “满口都是屁话，压根就没有一句是真的！我堂堂一方神灵，为何要掳走一个女童？即便她真的是被劫雷劈死的，那也是她的命数，与我有什么干系！” “你找死！” 就是在等着这个机会，在听到佘山老母过激的话语之后，焱帝根本不管真相是如何，直接就要施展巫族神通，趁着这个机会，将本就有重伤在身的佘山老母，当场灭杀掉。 “住手——” …… 而远在极西之地，不同于天庭之内的剑拔弩张，此刻，在弱水域内，当李牧鱼听到女娃的一系列的描述之后，俊秀的眉头，至始至终，就没有真正地舒展过。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话？” “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言，我便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太阴之主 女娃的话，不禁令李牧鱼再一次后颈生寒。 因为，他心中清楚，能在焱帝眼皮子底下掳走女娃的人，其修为必定不会简单。但是，令李牧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掳走女娃的人，在这三十年里，不仅有能耐瞒过了焱帝，甚至，还能瞒过这天庭之中的所有神灵。 而这些人，无论是焱帝，还是帝后，甚至是紫阳神君，对于如今的李牧鱼而言，都是如同神话般遥不可及的人物。而那凶手的手段，若当真能逆天到瞒过天庭所有仙神的程度，那么，对于李牧鱼这个妄图插一脚的小虾米而言，简直就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更何况，那人瞒过的，除了李牧鱼已知的那些神灵之外，竟然也能够使得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九州至高者”之一的旷世神灵，也同样失手。 先不说对方修为如何，光是这份隐匿能力，就绝对不是现在的李牧鱼，可以抵抗得了的。 心思电转，眉头深皱，看着眼前表情决绝的女娃，一时间，一种不知该如何进退的挫折感，令李牧鱼有些无所适从。 “罢了，此事不仅关乎到巫族，也同样关乎到灵州之中每一个天生神灵。我既然作为天庭之中的一份子，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完全做到袖手旁观。” 义正言辞，神态肃穆，本已经做好被拒绝准备的女娃，在听到李牧鱼的话之后，原本紧咬的牙关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双肩一颤，原本孤立无助的双眼，竟如同夜空之中的繁星一般，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三十年中被折磨的痛苦，早已在女娃的心中，买下了一颗选个呢的种子。甚至是对天庭中的所有神灵，她也不自觉地在心中生起了一种生理性的仇视。 可是，同为神灵的李牧鱼，不仅出手治愈了女娃神魂上的创伤，更是肯冒着极大的危险，插手到这件事情之中。而对于女娃来讲，李牧鱼的出现，使得她对于神灵的恨意虽然仍旧没有完全跨过去，但是，此时的女娃，在对待李牧鱼的态度上，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信任的情绪。 “你不必谢我，我之所以会帮你，除了因为巫族的奖励之外，也同样是因为，我作为天庭神灵理应担起的一份责任。” 言之凿凿，表情庄重，虽然嘴上说出了这种义正言辞的话，但是，对于一向就怕惹麻烦上身的李牧鱼来说，能下这种决心，他心里的担忧与不安可是一点儿也不少。 甚至，若不是心中的感性成分，出奇地压制住了求生的理性，否则，对于这个有些过于武断的决定，李牧鱼可能还要继续持观望态度。 “生而为神，既然受人照拂，那么，这份恩情，决计就不能这般白白受着。与其左思右顾，还不如顺应本心，求个心安理得。” 心中不断地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在李牧鱼当神的这段时间里，许是过得太过安逸，从前那种顺心而为，一往无前的血性，反而被这百年的修炼时光，给磨得渐渐没了棱角。 天庭，作为李牧鱼从一开始来到灵州时，就始终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而他作为大树上栖息的一片小小的叶子，在大树有难之时，他这枚深受照拂的叶子，不应该只是单纯地选择缩在一个角落。既然受人馈赠，那么，他这枚叶子也应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棵大树可以平安的成长，而尽好自己的责任。 “我们走。” 本以为李牧鱼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的女娃，在听到李牧鱼的话之后，感激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旋即便极为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 在做好决定之后，李牧鱼也不再犹豫，直接折下一朵彼岸花，将尚且为魂体的女娃摄入到花苞之中。紧接着，两指捏诀，一条体态修长，红白相间的锦鲤雾精，便从李牧鱼的长袖中，驾雾而出。 “走。” 哗啦啦—— 河水翻滚，水花四溅，穿过蔚蓝色的千钧弱水，驾着锦鲤雾精的李牧鱼，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浓雾结界，向九天之上的天庭飞去。 “你们快瞧——是神君！” 青天白日，身骑锦鲤，在翩若浮花的幻魔蝶迎送下，那道牵动着所有半妖心绪的身影，便若白虹一般，霎时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唉……希望神君能够早日平安归来，不然，我这颗心，总感觉不太踏实……” 见李牧鱼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之中，率先发现李牧鱼离开的半妖，不由得开始担心地碎碎念起来。 “神君法力高超，怎么可能会出情！你与其在这儿瞎担心，还不如回家多烧烧高香，拜拜河伯神像，保佑神君能够早点儿回来，莫不要再像上一次那般，离开半妖城那么久了。” 见那半妖在那儿引人担忧的碎碎念叨着，站在他一旁的另一个女性半妖，直接将那半妖的话打断，不饶人地教训起来。只是，她嘴上话虽然厉害，但心里面的担忧，却一点儿也不比那半妖少。 “唉——但愿如此。” 牵动心扉，引人挂念，李牧鱼再一次的离去，使得半妖城万数半妖皆开始担心起来。如今，半妖城中大兴土木，李牧鱼的神社、神像更是在多处兴建。 可是，李牧鱼这一次突兀地离开，却不禁令半妖城中早已将李牧鱼视为自己心中信仰的一众半妖，乱了心绪。 …… “住手！” 云霄宝殿内，由于焱帝的突然发难，不仅是一旁的紫阳神君，连同坐在座首的帝后，也直接施法，向焱帝的方向缚去。 “焱帝，这里可是云霄宝殿，你若胆敢在此诛杀神灵，天道法则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出掌成盾，紫光乍现，挡住了焱帝身上的熊熊的大火，将佘山老母护在身后的紫阳神君，则是极为严肃地向焱帝说道。 “天道？女娃也是天生神灵，难道她就不受天道保护了吗？更何况，你身后这个孽障已经承认了她的所作所为，难不成，紫阳神君你要违背心魔誓言不成？” 同样冷冷地呵退了前来碍事的紫阳神君，似是已经认定了女娃就是死在了佘山老母的渡劫劫雷之下，直接抛下脑中的理智，此刻的焱帝，已然没有了任何收手的余地。 “且慢。” 就在焱帝准备继续出手时，还未等座首之上的帝后施法阻拦，突然，寒风乍起，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一道极为狭长的月刃，直接斩向了焱帝身上的熊熊大火。 第三百三十二章 嫦娥 “噗嗤——” 月凉如水，银辉似冰，原本被炽白灼气所烘烤的云霄宝殿，却是被一道狭长的月刃所打断。音色婉转，如昆仑碎玉，在月刃斩断焱帝与紫阳神君的对碰互撞时，一道朦着月白色光影的窈窕人影，在由霜花所铺就的长路上，蹁跹而来。 “月神，你怎么来了？” 远山似黛，眸若星辰，仅是一双蒙在月光之后的精致眉目，便令身居在座首之上的帝后，一下子不淡定起来。 “奈落，好久不见。” 声色空灵，字音袅娜，当朦胧的光影终于褪去时，处于神秘面纱之后的绝美面庞，在众人眼中也愈渐清晰。 当霜花凋零，当太阳隐去，当云霄宝殿中的几人终于看清来者的面貌时，连同许久未见月神的帝后，其呼吸也忍不住微微一滞。 果然是嫦娥…… “紫阳拜见月神大人。” “巫族焱氏，拜见月神大人。” 好似星辰般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一旁的二人，方才还打得正酣，现在在见到月神之后，却是浑身僵硬，恨不得将头颅低到尘埃之中。 不以为许，桂花香味的风，轻轻托起低着头的两人，勾了勾嘴角，越过二人，月神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座首的帝后身上。 “此事关乎到巫族，所以，今日我不得不来你这里一趟。” “哼！” 许是那令万物痴迷的绝世容貌太过于耀眼，一向便不重打扮的帝后，在月神的映衬之下，却显得平凡如尘，就像路边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她一露面，就已夺去了整个云霄宝殿的造化风采。就连统治了天庭千年的帝后，再见到这一如儿时所熟悉的“陌生”面容时，那潜藏在记忆中近乎于苦涩的少女自卑感，瞬间，便充盈在帝后的心头。 “出事的，毕竟是你视若己出的巫族，你们的事儿，我本也没兴趣插手。可是，那佘山老母乃是我天庭的神灵，所以，请月神莫要假公济私——” 最后一个词，声调拉得老长，在面对着这世间最为出名的绝色女神时，以往显得自矜果决的帝后，身上却一下子多了一股烟尘味。仿佛，坐在座首之上的，并不是掌管天庭众神的集权帝后，而是，一个在向自己姐姐怄气的普通女子。 “放心，我以往虽重视巫族，但既然是关乎到天庭的事儿，一切，我自当以天条为准。” “天条？” 原本面色就不太对劲儿的帝后，在听到月神提到“天条”二字时，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尚且还能维持几分镇定的脸色，竟如同南疆的天，唰得一下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希望你做的事儿当真能对得起你嘴上说过的话……罢了，你自便。” 涨红的脸，一下子如破了气的气球一般，在话才刚说到一半，就立刻瘪了下来。睫毛微垂，目光转冰，在潦草地结束了与月神的对话之后，帝后方才种种奇怪的神态，却一下子就收敛了回去。自然而然地，久经统治的帝后威仪，一如面具一般，重新被帝后挡在了她与月神之间。 “多谢了。” 见帝后神态变换，月神嘴角的疏离笑意，却始终挂在她引人遐想的唇角之上。眸光盈盈，在越过越发拘谨的紫阳神君与焱帝二人之后，月神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面色早已苍白如纸的佘山老母身上。 “你就是守护佘山的那个神灵吗？” 声音中，仿佛透着清甜的桂花香，被月神问话的佘山老母，身体的每一块骨头仿佛都酥了起来。明明二人都是女子，但仅是月神的一句话，在帝后面前尚且可以维持镇定的佘山老母，可到了月神面前，身体上的每一处反应关节，都变得极为迟钝，甚至是识海中的意识，也变得混沌起来。 “是……是。” “那你可曾蓄意谋害过巫族女娃？” “未……未曾。” 眸光一闪，笑意凛然，在些许的停顿之后，声音空幽的月神，则继续向佘山老母发问。 “那你可知道女娃当时就在南海？” “不……知道。” “那你能否确定，在你渡劫时，未曾以劫雷杀害过她？” “不……不……不确定。” 神魂剧颤，识海震动，但仅是瞬间，不但与身体本能做着斗争的佘山老母，终究还是没能躲过月神的刻意问话，在挣扎许久之后，最终，佘山老母所回答出的答案，却是那个最为不利于她的答案。 “奈落，她方才的话，你可有听清楚？” 昏沉的梦，在瞬间惊醒，再睁眼，方才还在被月神问话的佘山老母，此时，却是双腿跪立，两手被一根极为粗壮的黑色树藤，牢牢捆绑着。 “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月神大人，难道天条就是规定审判者可以利用迷魂咒，来逼他人就范吗？” 见自己就这般轻易就被他人所制服，如今修为已经修至化神期的佘山老母，心中除了对月神修为近乎恐惧的震撼之外，胸口处油然而生的憋闷感，却仿佛是被不甘与苦涩的大石压垮的大楼，令她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哦？难不成，你刚才说的话，都是我诱使你说的假话不成？” 语气一滞，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月神的目光便已经从佘山老母身上转移了开来。目光直视，看着座首之上的帝后，依然是那抹淡然且沁人心魄的笑容，可是看在帝后的眼里，却是莫名生气。 “化神之劫本就凶险，更何况，在三十年前掳走巫族女娃的也并非是佘山老母，若是月神仅凭几句话就断定佘山老母的嫌疑，岂不是太儿戏了些？” “那是当然。” 对于帝后的讽刺，月神依然只是淡然一笑，目光朝着一旁平躺在地上的焦尸看了一眼，神色一冷，却没有继续打着太极，而是直接向帝后说道： “既然无法判定她有罪，但是，也不能判定她无罪。既然当初掳走女娃的真凶还未抓获，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佘山这位神灵可以暂居在太阴宫之中。等来日捕获真凶，再继续断案也不迟。” 月神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仅是座首之上的帝后，就连一旁的紫阳神君，一时间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而听到自己“审判”结果的佘山老母，心中却是陡然一凉。本想继续出声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佘山老母，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仿佛有一抹寒霜，直接将她的嘴，冻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帝后娘娘，小神有一事相报——” 就在佘山老母不断挣扎之际，突然，一道清脆的通报声，自她身后的殿门外响起。 “何事？” 在听到帝后的声音之后，站在殿门外的灵犀童子，始终没有抬起头，而是维持着躬身稽首的状态，极为恭敬地向内殿高声说道： “启禀帝后娘娘，星宿老君，及弱水河伯，特在殿外求见帝后娘娘——” 第三百三十三章 雨神 次日，云霄宝殿。 不同于昨日的门庭冷清，一向空旷惯了的云霄宝殿，却是在今日，乌泱泱的聚集了一大批神灵。无关品阶，无关修为，甚至是许多一向不怎么露面的出窍期天生神灵，在今日，也被帝后一个召令给传到了云霄宝殿之中。 “雨神，别来无恙，没想到在今日能在这儿碰到你。” 大殿前列，一个体型高瘦，气质阴柔的蓝袍男子，被身后一道极其甜腻的娇媚声音给唤得一愣，但仅是一瞬，那被唤作“雨神”的神灵便极为淡定地回过头，嘴脸噙着完美的笑容，转头看向那个与自己打招呼的人。 “原来是花神使，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眉目含春，眼角含媚，与雨神主动打招呼的，正是李牧鱼的挚友——“百花仙子”的姑姑，花神使。 一身百花襦裙争奇斗艳，流光四溢，天生就生了一副天庭富贵花模样的花神使，即便是一颦一笑，皆带着寻常女仙都难有的万种风情。容貌虽不及月神倾国倾城，也不及帝后华贵绝美，但作为自万花丛中诞生的天生女神灵，花神使的仙格品貌，在灵州四十九位天生神灵当中，也属前列。 “雨神最近倒是神秘得很，这几十年来，奴家屡次路过雨神的地界，倒是一次都没能让奴家碰上过。” 笑靥如花，吐气如兰，在听到花神使的话之后，雨神的眼下，倒是迅速地闪过一抹阴翳，但又见花神使表情如常，仅是平日普通的问话而已，显得有些过分谨慎的雨神，很快便恢复了往常健谈的模样。 “只是近些年在修炼上偶有感悟而已，倒是不比花神使，数年不见，修为貌似又精进了许多。” “哪有什么精进，雨神真是惯会说笑，这么多年来，奴家的修为瓶颈就没松动过，又何来精进之说？倒是雨神，我观你身上的神道气运倒是深厚了许多，莫非……雨神你在神道上，有了什么顿悟不成？” 谦逊地摇了摇头，在花神使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之下，笑容淡定的雨神，在修为的话题上，始终三缄其口。任凭花神使怎么追问，也都是含糊地一带而过。 “既然雨神不肯分享，那奴家也不在这儿讨人嫌了，可在此，也要恭贺雨神一句，日后突破到了化神期，可莫要在这般小气了~” 颇为无奈的笑了一下，在满口“不敢，不敢”的自谦一番之后，雨神终究还是迎走了这位眼神毒辣的花神使。终于，见花神使走远并开始同另一个神灵继续攀谈上时，转过身，方才笑容还算儒雅温和的雨神，却在突然间，表情迅速地阴沉了下来。 “没想到气运转化速度会这么快，本以为已经压制住了，未曾想，还是被人发现了端倪……” 心思电转，在迅速思考了一番之后，雨神原本皱起的眉头，忽然又舒展了开来。 此时，他正处大殿的东北角，他那番表情变幻，也并没有被他人注意到。云霄宝殿现在虽然聚满了天庭大半神灵，但大多数的天生神灵，因为神域职责的缘故，也并未完全到场。所以，此时的大殿之中，修为最高的，貌似也只有像他与花神使这般的出窍期修士而已，其他神官，修为则大多处于元婴期或元婴期之下。 “气运增加也并不碍事，左右从前也出现过佘山那位以凡神之躯，凝聚仙格的事迹存下。再出现一例，也并非是什么难以置信之事……” 再大体向殿内扫了一圈之后，雨神的腰板，不由得挺得更加笔直。只是，当他心中划过“佘山”二字时，一抹近乎于戏谑的讥讽，在雨神的嘴角，极为不显眼地浮起而出。 “帝后娘娘到——” 就在群神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身着月白色金丝短打的灵犀童子，快速穿过侧殿，向殿内群神高声喊道。 “拜见帝后娘娘——” 紫金色华贵神袍拖地而入，见帝后露面，除了极个别的出窍期神灵之外，天庭群神皆躬身迎拜帝后登入金龙长椅之上。 “都免礼。” “多谢帝后娘娘——” 气氛肃穆，态度恭谨，在面对着掌权了天庭近千年的帝后，在大多数神灵的心中，帝后的存在，就如他们心中的信念一般，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且高不可攀的存在。 但又如帝后的清冷喜静的性格，放在平时，修为在元婴期以下的神灵，是压根就见不着帝后的人影的。 可不想，在今日，帝后不仅叫来了他们，甚至连许多平时不怎么露面的天生神灵，也一齐叫到了云霄宝殿之中。而经有心人算计，这一次的帝后召见，貌似是为了处置一个犯了过失的神灵。而那神灵，也便是在数百年前，曾声名大噪过的后晋天生神灵——佘山老母。 “今日，我特意将你们传唤至此，为的，就是要在天庭所有神灵的见证下，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天生神灵，讨回公道。” 闻言，群神哗然，站在大殿中央的群神，忍不住互相面面相视起来。 在此之前，他们也曾对于“天生神灵谋杀事件”略有耳闻。毕竟，在三十年前，一则关于寻找“巫族焱帝之女”的公告，可是在发放到了天庭每一个神灵的神册之中。 而就在那时，通过天庭对“巫族女娃”的重视程度，天庭诸神对于此人的身份猜测，也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此事在经由帝后之口亲口向天庭全体神灵公布时，每一个神灵心中的动荡程度，皆如下界地震一般猛烈。 不因其他，只因，那死去之人，可是被天道眷顾的天生神灵啊！ “紫阳神君，你将人带上来。” 数百道目光，一齐投向了侧殿方向。紫色战甲流光溢彩，黑纱蒙眼，身姿矫健的紫阳神君，在帝后的传唤下，徐徐出现在众神眼前。 只是，再一次令一众神灵升起哗然声响的是，跟在紫阳神君身后的，却并非是传闻之中的佘山老母，反而，是一个看起来年岁颇小，身着玄色水纹神袍的金丹期脸生神灵。 “这个人，是谁？”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公 有疑惑，有困扰，也许，对于数十年前凭借雨幕幻境而召集灵州半妖，并大肆兴建半妖城的“弱水河伯”，在天庭一众神灵心中也许并不陌生。可是，若真的能做到将神称与真人的脸真正对上的神灵，在此刻偌大的云霄宝殿之内，却不出两手之数。 “居然是他！他怎么会跟在紫阳神君身后出现？” 当所有神灵的目光，从紫阳神君的身上，转移到其身后的陌生面孔时，曾经与李牧鱼有过一段“交集”的梦靥之主——梦神，却仅是在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认出了李牧鱼的模样。 当然，若说最惊讶的，除了梦神之外，当属在一旁“胸有成竹”的雨神。原本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的雨神，万万没有曾想，事情才刚露出端倪，竟从源头上就出现了变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佘山老母呢？此次公开裁决对象，难道不应该是她吗？难不成，是找了个替死鬼？” 脑中的讯息，一遍又一遍地冲撞着雨神的神经，可是多年的修炼经验又时刻提醒着他，关乎此事的发展情况，似乎并非他之前所料想的一般。 只是，越到了事情的紧要关头，如今修为已至出窍期的雨神，更不会露出丝毫的纰漏。在最终的结局还没有下定论的时候，最先死的人，往往就是被自己先吓死的。 “三十年前，巫族曾诞生了一个天生神灵，而就在她刚被送到天庭时，却惨遭到恶人毒手。时至今日，我将众位神灵邀请至此，究其目的，就是为了找出那个谋杀女娃的真凶。” 话音刚落，底下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便即可消失。抬起头，看着一派威仪的帝后，一时间，云霄宝殿一众神灵不由得一齐缄了声。 “李牧鱼，你若是准备好了，就开始。” “是。” 群神的心思，不断被李牧鱼的一举一动所牵引，凝目望去，只见，身着一袭玄色水纹神袍的李牧鱼，在得到帝后的首肯之后，便缓缓越过紫阳神君行至群神面前。 而此刻，心中动荡不安的雨神，却是强忍着面下暗潮汹涌的情绪，暗暗退至角落，双目阴沉，直到李牧鱼左手捏起法诀，右手则变化出一朵猩红色有蕊无叶的花枝时，不仅是雨神，凡是大殿之中的一众神灵，都是满目好奇地向李牧鱼的方向张望着。 “彼岸花，开！” 短短几个字符，汇聚成了一道短促的口诀，花随声动，在李牧鱼口中诵咒的间刻，一道盘旋在花苞之上的袅袅黑烟，正顺着花瓣，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道玲珑玉砌女童身姿。 “什么！？” 心头巨震，情绪中掀起的巨浪，差点儿冲破雨神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若不是由千年的修为支撑着自己，光是眼前近乎荒诞的场景，差点儿就令雨神面上厚厚的面具，起了裂痕。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她根本就不应该活得下来！？” 心中不断地咆哮，但所幸，在这三十年里，无论是真容还是声音，都是经过雨神伪装过的，即便是熟人，也根本就无法认出那个杀孽深重的黑袍男子，就是一向“与人为善”的雨神。 可是，就在雨神不断尝试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的时候，突然，四目相对，直接越过大殿内的所有神灵，女娃近乎于仇恨疯狂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了缩在东北角的雨神身上。 “就是他！我的仙格，就是被他夺走的！”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刻骨的仇恨，以及潜藏在雨神体内的仙格气息，一下子就令女娃找到了那个折磨了她近三十年的恶魔真身。双目喷火，但仅在瞬间，自知被拆穿了的雨神果断地化为一束遁光，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直接就想殿门外飞去。 “轰隆——” 就在雨神才刚准备向外逃遁时，月光朦胧，一轮几乎于一个云霄宝殿般大的月轮投影，赫然投射在了大殿门口。冰霜弥漫，月华裹身，仅是一个照面，本想逃遁的雨神，竟直接被顶回到了大殿中央。 “我要杀了你！” 见逃跑无门，一个返身的功夫，足有出窍期修为的雨神，竟直接向殿首而立的女娃方向杀过去。可是，还未等雨神近身，铺天盖地的威压便自座首的帝后身上扑面而来，紧接着，法牢突起，一个专门为神灵准备的天罗地网，刹那间，便将雨神围困在了大殿中央。 “雨神，你可知罪！” 见在天庭中口碑一向不错的雨神，就这般被指控成了“杀神凶手”，甚至，整个案子还没开始，居然就这般快速的落幕。这种情况，对于云霄宝殿之中，大部分还不怎么了解情况的天庭诸神而言，事情的发展趋势，一切都是那般的猝不及防。 “罪？我有什么罪？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给我定罪？” 面具下的嘴脸兴许是暴露的太快，根本连一句狡辩的话都没有，光从顶撞的态度上来看，雨神居然就这般从侧面承下了所有罪责。无论是李牧鱼，还是其他不知情况的众神，对于雨神此刻“嚣张”的态度，皆是摸不着头脑。就连此时审问着雨神的帝后，对于雨神的态度，惊讶更多过愤怒。 “按照天庭规定，凡是诛杀神灵者，皆要受监禁牢狱之苦。可是，你所谋杀的对象，却是一个天生神灵，按照天条理法，诛杀天生神灵者，则要以命抵偿——”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以命抵偿！天生神灵诛杀普通神灵，只需关上几年，就可以轻易放出来。而我们这些没有凝聚仙格的普通神灵，即便只是杀了一个才刚诞生仙格不足一个月是幼女，却要我以命抵偿！哈哈哈哈……当真是好算计！当真是公平公正的天庭法理——” 半是癫狂，半是实情，在雨神似癫似笑的张狂态度中，他的每一句话，皆清晰地传到了大殿之中每一个神灵的耳中。 而此刻，在大殿之中的神灵，绝大多数都如雨神一般，都是出身低微的普通神灵。所以，在听到雨神的话之后，即便是表面神情淡薄，但是于心底深处，终究还是被这潜藏了数千年的神灵矛盾，挑起了一抹化不开的涟漪。 “既然凶手已经找出来了，那便由我代替帝后，处决了这个宵小之辈——” 第三百三十五章 怪石 炙热的火气，随着焱帝踏入云霄宝殿的那一刻，便将大殿之内的温度陡然拔升。可是，又不同于浑身上下的燃烧的流火炽气，在焱帝看向雨神的目光之中，却全是如坠冰窖一般的逼人煞气。 “此事虽关乎天庭，但说到底，也属巫族内事。既然焱帝愿意，那么，杀害女娃的凶手，便交给巫族处理了。” 焱帝身上的杀气，几乎要如他身上的火焰一般，凝成实质，而见此，帝后也愿意将此事的处置权交给巫族。且不说死的人就是巫族之人，就是雨神口中嚷嚷着的“不公”，也确实是天庭神灵之中所难以调节的矛盾。为了避免矛盾进一步恶化，这个“刽子手”的角色，帝后也所幸就全权交给焱帝自行充当。 “哒——哒——哒——” 脚步声不断地向雨神方向迫近，而原本位于大殿前端的女娃，因为魂体不稳的缘故，也悄然退到了李牧鱼身后。 目光赤红，嘴唇抿紧，在拒绝了李牧鱼附身彼岸花的决定之后，女娃的双眼始终倔强地看着“天罗地网”中那个折磨了她整整三十年的恶魔。仿佛，在这一刻，女娃要将这个恶魔的嘴脸，永远的刻在她的心中不肯忘记。 “滋滋——” 居高临下，走到雨神面前，炽白色的火焰，仅是瞬间便将“天罗地网”中的雨神裹挟在内，不断发出皮肉烤焦的滋滋声。 “哈哈哈哈……天道无情，天庭无义，我呕心沥血为天庭奉献这数百载，到头来，所积攒的功德竟然还不如一个死透了的天生神灵……” 青筋暴起，在火焰的吞噬下，雨神始终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目光癫狂，笑声凄厉，没有畏惧，也没有事情被揭露之后的悔意，看着座首之上的帝后，又看着正在执行“死刑”的焱帝，一种疯了一般的狂笑声，不禁令天庭一众神灵脊背生凉。 “滋滋——” 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恨不得将雨神千刀万剐的焱帝，不断加大着手中火焰灼烧程度。法力涌动，属于焱帝化神修为的威压，一如一座大山一般，死死地将口吐狂言的雨神压制在内，一如一滩死泥，连手指都不能再动一下。 “就凭你，还杀不了我——” 目光邪肆，在大火愈演愈烈之际，突然，置身于“天罗地网”之中的雨神，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殿首之上，站在李牧鱼身后的女娃。嘴角勾起，目光滑腻，一如那南海礁石下暗无天日的地牢，那道犹如毒蛇一般的阴冷目光，仅是瞬间，便令女娃的神魂颤栗起来。 “我早晚有一天，会再回来看你的——” 轰隆—— “小心！” 话音刚落，浑身上下被炽火所包裹的雨神，竟在刹那间，直接将体内的法力引燃自爆。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结界顿起，在自爆的气流还未对天庭众神造成太大危害的时候，一个罩形法器便直接自帝后袖中飞出，将被炸得粉碎的“天罗地网”，尽数收拢到罩形法器之内。 “轰隆隆——” 巨大爆破声差点儿令李牧鱼摔了个趔趄，而原本位于爆炸中心的焱帝，却在雨神自爆的那一秒中，直接瞬移到了李牧鱼与女娃面前，两臂张开，将那近在矩尺的火浪，悉数挡在身前。 “阿爹，你没事！” 勉强稳住魂体，见焱帝挡在自己身前，不由分说地，尚且还是魂体的女娃直接冲到了焱帝面前，焦急地询问着焱帝的伤势。 “只是一个出窍期的神灵自爆而已，无碍的。” 嗖——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雨神的自爆所吸引的时候，突然，流光飞逝，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蓝色石块，正划着光尾，以一种匪夷所思地速度，向云霄宝殿之外飞遁着。 “还想跑？” 就在蓝色石块飞快地穿过殿门的时侯，突然，月光轻洒，白莹莹的雪花，瞬间自天空中飘落，气温骤降，在浓重如水的太阴月华的阻碍下，那颗飞快逃遁的蓝色石块，直接被冻结在了仙山之中。 “他居然还没死！？” 在所有人都以为在自爆之下，雨神必然已经陨落的时候，殿外忽然响起的清冷女声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首当其冲的，便是面色阴沉的焱帝，几乎是瞬间，他的身影便冲到了大殿之外，向那颗诡异的蓝色石块狠狠击去。 “轰——” 石块破裂，化为粉末，本以为这次雨神必当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粉末凝聚，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块本已经被击碎的蓝色石块，竟重新复原，甚至，比起之前的逃遁速度，还要快了三分。 “轰轰轰——” 拳头再次狠狠地落在蓝色石块之上，只是，令所有人感受匪夷所思的是，无论是击打多少次，那块蓝色石头都会奇迹般的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根本就无法彻底消灭。 “月神大人，请助我一臂之力！” 冰雪越巨，温度更冷，在面对着近乎无解的围困之下，那块蓝色石块，竟然微微一晃，便化出重重虚影，最后，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法门，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蓝色石块，竟直接消失在第一仙山之中。 “这个是……” 大殿之内，全程看着蓝色石块大显神通的帝后，就在那石块化为虚影消失的那一刹那，直接从金龙长椅之上站了起来。 居然是楼兰法则！ “在南海。” 虚影消散，石块消失，在所有人根本就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位处九州苍穹之上的太阴星，一下便监测到了那蓝色石块所的位置。而闻言，一直从刚才就置身事外的帝后，直接凭空召唤出了一面紫晶长镜。凝神聚法，果然，在长镜显像的那一刻，一块光泽比起方才要黯淡许多的蓝色石块，果真就出现在了南海中央。 “九天神雷，落！” 锁定目标之后，没有任何的废话，手指朝镜中一点，刹那间，白日生雷，一道比起化神雷劫还有粗壮十倍的紫色雷电，划过一道光影，直接落在了蓝色石块之上。 “不好！” 这一次，本以为帝后出手，就能彻底消除后患的众神，根本没想到，那道恐怖的雷电，竟然极为轻松地就被那蓝色石块吞噬殆尽，仅是瞬间，帝后的雷霆法术，竟然就这般被诡异的破解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精卫 “噼里啪啦——” 紫色的雷霆，闪着璀璨的电花，可是，顷刻间，出自帝后的神雷神通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颗蓝色石块诡异化解。万里晴空，仿佛，刚才在南海海面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仅仅是众人眼中的幻象而已。 “没有用的！即便是天庭帝君在世，他也绝对奈何不了这块奇石！” 讥讽的声音，透过紫晶长镜传遍整个云霄宝殿。而此刻正面对着雨神讥讽的帝后，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仿佛雷霆乍现，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在瞬间便化为了闪着电蛇的深紫色。 “有点儿意思。” 笑意冷然，煞气凛冽，只是一瞬，来自帝后的庞大威压便将整个云霄宝殿笼罩在内。而见状，那些修为远不如帝后的普通神灵，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威压之下，皆一齐朝后退了一步。 神灵被诛，雨神叛逃，这一系列的事情，在此时聚在天庭的普通神灵眼中，皆是数百年都难遇的大事。而且，在普通神灵的圈子里，雨神一向都是作为一个“领导者的形象出现在用神眼中，甚至，在不知不觉之间，在普通神灵的圈子里，雨神的地位已经达到极高的程度。 可不曾想，仅仅是这一次，就因为一个还没入神籍的天生神灵之死，在天庭中威望颇为深远的雨神，居然就这般轻易倒台。 不仅如此，还同时惹得帝后与太阴月神同时出手，不但失了修为，更使得神体自爆。雨神一系列极为突兀的惨状，其实放在他们这些普通神灵的眼里，皆有一种兔死狗烹的微妙不适感。 “神罚，降——” 轰隆隆—— 一道、两道、三道……素指轻点，在帝后看似云淡风轻的操控之下，南海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一下就被令人心颤的黑色雷云所铺满。 雷霆浩荡，神威凛然，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数百道深紫色雷电，密密麻麻地劈在了蓝色石块之上。 “啊——” 惨叫声起，不同于方才的嚣张，在雷霆之下，雨神那目空一切的霸气瞬间消失。而同时，除了附身在蓝色石块之中的雨神之外，云霄宝殿中的所有神灵，在这一刻，皆被帝后那随意一指的碾压性实力给实实在在的震撼到心里。 冷汗直流，心头狂颤，看着紫晶长镜之后被漫天神雷死死锁定住的蓝色石块，霎时间，除了抽气声之外，云霄宝殿之内皆是一片死寂。 “噗通——” 在无穷无尽的神雷劈落之下，雨神附身在蓝色石块的魂魄终于被强行分离了出来，而紧随其后，那漫天的神雷居然同时调转了方向，偏离轨道，不断朝着雨神早已残破不堪的魂魄，狠狠劈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雷霆袭身，魂魄消弭，看着眼前一片紫汪汪的雷霆电海，刹那间，识海中积存的数千年记忆，在雨神濒死的那一刻，走马观花地在他眼前迅速浮现而出。 …… 他本是一条降生在佘山中的水蛇妖。 天资高绝，百年化形，极为轻松的，他便被天庭诏安为灵州下界的一方湖神。 可是，既生瑜，何生亮？ 作为当时佘山之中天资最为高超的蛇族神灵，却在之后，被一条跟脚只为“巴蛇”的低贱蛇种所赶超。 那条巴蛇不仅完美化形，甚至，还成为当时佘山第二个被天庭诏安了神灵。 只是，不同于他仅是一个小小湖神的待遇，才刚没多久的巴蛇妖，竟然直接被天庭册封为佘山山神！ 蛇类善妒，可是，最令他发狂的是，那巴蛇妖在后来，竟然借助佘山蛇族的功德，自行凝聚仙格，并且，以此成功跻身到了天生神灵的行列。 “这些，本就应该是属于我的！” 结丹、凝婴、出窍…… 在最开始本赢在起跑线上的雨神，却在后来，被那所谓的佘山老母压制一头！ 无论是修炼资源，还是蛇族第一人的荣耀，那原本应该属于雨神的头衔，却始终被那条低贱的巴蛇贱种，抢占一空。 “我本不想害人……只是，天道不公！天庭不公！” 凭什么，他就不能做那佘山山神！ 凭什么，生来没有仙格的普通神灵，就要被那些天生神灵压制一头！ 凭什么？凭什么！ …… 回忆骤然消失，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刹那，仿佛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着手，目眦欲裂，雨神不断地向不远处那颗蓝色石块，拼着命地抓着。 “我有仙格！我有机缘！你们！是绝对杀不死我的！” 噼里啪啦—— 雷霆吞没，电光霹雳，再晃眼，盘旋在南海之上的所有恐怖异象，瞬间消失。仿佛，方才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海市蜃楼一般，未曾在南海留在任何的痕迹。 “多谢帝后娘娘为小女报仇——” 见紫晶长镜中的异象消失，本以为雨神会借机逃走的焱帝，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正当焱帝抱拳，向帝后言谢之际，他却发现，此时的帝后却依然是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紫晶长镜，全然没有理会焱帝的道谢。 “阿爹，那个人，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 本想继续道谢的焱帝，却忽然被一旁的女娃拉住了衣角。双眼对视，在焱帝怜爱地拉起女娃虚幻的手时，女娃接下来的话，却令焱帝丹田内的气息，险些不稳。 “你说他没死？” “嗯……因为，女儿依然可以感觉到仙格的气息，却无法将仙格收回。” 双唇抿紧，睫毛低垂，看着一脸不甘的女娃，焱帝心中的恨意，再次急剧攀升。 “我去亲手杀了那个孽障！” “且慢。” 眼看着这件事不断朝着诡异的方向展开，一直栖身的月华之中的月神，也不再掩藏，踏着由霜花组成的阶梯，一步一步，携着颠倒众生的美貌，徐徐走到了焱帝面前。 “那人的肉体魂魄皆以被毁，但是，却凭着一点神性，以及一招极为诡异的时间神通，将自己死前的怨念化为意志，借着女娃的仙格，逃身到了南海之中。” 时间神通？ 声音清冷，身姿蹁跹，在从美貌所带来的短暂震撼中苏醒过来的李牧鱼，在听到月神的话之后，那道一直压在李牧鱼心中的疑惑，突然就有了苗头。 “请姑姑为女娃指点迷津，让我能亲手灭掉仇人！” 目光泠泠，看着直接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娃，以及那虚幻的阴魂之体，一抹叹息，不由得在月神心中无奈地划过。 “若想真正除掉他，必须由你这个主人，彻底将仙格封印于南海之下，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第三百三十七章 巫族 永生永世，么？ “扑通——扑通——” 一阵猛烈的心跳声自胸口处传来，心尖颤抖，低下头，当女娃无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心房时，却发现，右手触碰的地方，却是一阵空落落的虚无，带着满腔的空虚感，瞬间将被月神的话骇到的女娃，拉回到无边的痛苦现实之中。 “对了，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颓然的放下捂住心口的右手，猛然间，原本低着头的女娃，没有任何犹豫，一下子就抬起了头。看着眼前倾世而立的绝美月神，一种被不甘所引燃的刻骨仇恨，直接令女娃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只要能彻底地除掉他，我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女娃——” “至死不悔！” 焱帝的神情不由得有些痛心，低声呼喊了一句，可又见到女娃决绝而冷硬的表情，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也罢。” 见女娃已经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月神朝着帝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而看到月神的目光之中的深意，原本有些沉默的帝后却是了然了地点了点头，转过视线，望着殿中鸦雀无声的一众神灵，微不可查地吐了一口气，随后，便沉声朝着殿内众神缓缓说道： “今日之事，已经了结，希望众位神灵能以此为戒，莫要再因一时的心魔，而犯下同样的错误。一旦再出现违反者，必以天庭律例重惩之！” “谨遵帝后法旨——” “退下。” 气氛有些沉闷，除了花神使等个别天生神灵外，不同于往时，此次的普通神灵，似乎是被今日雨神之事所刺激到，即便在对帝后的恭敬态度上，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但一种几乎是影响着整个云霄宝殿的低迷气场，却依然盘旋在大殿之中，迟迟不散。 “你先留下。” 就在李牧鱼也准备随着众神一道离开时，一只来紫阳神君的孔武有力的大手，直接将李牧鱼拦了下来。 “哐当——” 群神退散，殿门紧闭，而看到重复空旷的云霄宝殿，从一开始眉头就没真正松下来过的帝后，却是突然发了话。 “雨神之事，对于下界后天神灵的恶劣影响，已不容轻视。” 闻言，大殿中剩下的几人却是噤了声。其实不用帝后特意指出，大殿之中，除了尚且还不属核心圈子内的李牧鱼之外，其他的天生神灵，大都有意无意地察觉出了方才大殿之中的微妙气氛。 “天生神灵是灵州真正的守护者，这始终就是天道所定下来的规矩。且众生灵皆有敬畏之心，即便中途出了什么变故，凭着天道功德，也无需惧怕那些宵小之辈再来衅事。” “但愿如此。” 听到紫阳神君与帝后的一番对话，一直站在一旁的李牧鱼，也算是大致听出了二人话中的含义。 其实，即便不出雨神这档子事儿，早在之前，李牧鱼就领略了天生神灵与后天神灵之间的矛盾。一如那次，他与金溪江神之间的厮杀，归其根源，皆绕不开一个“利”字。 “只是，这一次，雨神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可以成功瞒骗过天庭众神，若非女娃凭着天生的感应捕捉到仙格的气息，否则，即便是我，也根本无法探查出任何的异常。” 话题重新拉了回来，其实对于紫阳神君提出的这一点，修为最高的帝后、月神二人，也是深表疑惑。但是，他们现在却并非是找不出雨神能够遮蔽气息的原因，只是，对于雨神居然可以强行融合污染仙格的行为，即便是眼界丰富如月神这般的顶尖神灵，也从未亲眼见识过。 可是，月神不知，却不代表后天神灵可以融合仙格的小概率事件真的无法发生。 因为，据藏书阁典籍记载，后天生灵若想强行融合仙格，第一种方法，就是摧毁自身神魂，将肉体炼化成一具仙格可以入体的傀儡；而第二种方法，则是寻找一个足以抵消仙格降劫的顶级至宝，并使两物之间的威力相互抵消，那么，凭着仙格的“虚弱期”，宿主可以真正做到完全炼化仙格，并成为仙格真正的主人。 当然，这种做法只针对下品仙格而已，对于顶级仙格，除非是仙器级别的宝物，否则，放在寻常生灵身上，觊觎顶级仙格，就是自寻死路而已。但是，正因为事情的荒谬，对于雨神敢将女娃仙格占为己有之事，对于绝大多数神灵而言，都是不敢想象的。 除非，那颗诡异的蓝色石块，当真是一个举世罕见的顶级仙器……可是，在普天之下，即便是帝后，也从未听说过哪个仙器，可以操纵时间与空间，除非……是出自楼兰…… 话题戛然而止，因为事情关系到天庭隐秘，几乎是在同时间，帝后三人眼中皆闪过一丝极为不易察觉的精光，禁默了声，仿佛刚才那个话题，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一般。在一旁佘山老母颇为疑惑的目光下，月神的话术，又重新转回到了女娃的身上。 “你若当真不后悔，我便赐你一个法子，既可以令你报仇雪恨，同时，也有机会让你重新收服你曾经被人夺走的仙格。” “请姑姑赐教！” 双眸有些朦胧，看着女娃决绝的模样，一向脾气火爆的焱帝，竟然也不再继续阻拦。只是默默地站在女娃的身边，一如一尊燃着炽白色火焰的雕像，满腔的悲伤，在灼热的火焰之中，都显得不再那般的刺痛。 “嗖——” 霜花一现，神魂封冻，还没等女娃反应过来，她的神魂便直接被月神封印在一片霜花之中。转过身，伸出手，又在月神的示意下，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焱帝，极为艰难地接过了月神掌心之中的霜花。 “她既然已经拿定了注意，那便由你，亲自为她举行‘转生’仪式。” “是……是。” 紧接着，眸光扫过，一直在旁边“偷听”的李牧鱼，一下子，就被月神指名点上前来。 “这一次，能救下女娃全是你的功劳，若不嫌弃，便随焱帝回一趟巫族，到那里，再由你亲自去挑选一样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仙根 流光降世，山川相连，此刻，在焱帝刻意放缓遁行速度下，李牧鱼也驾驭着身下的锦鲤雾精，跟在焱帝身后，不断遁入十万大山之中。 今日，距离“雨神陨落”已经足足过去了七天，而在这七天的时间里，除了处理后续的事情之外，便是由帝后亲自处理关于焱帝与佘山老母之间的纠葛。 呛了七日，也吵了七日，但在这一次，天庭始终是站在佘山老母这一方，甚至是一向偏爱巫族的月神，在这一次，也没有再插手两个化神期神灵之间的矛盾。 终于，在李牧鱼漫长的等待中，蜀山掌门以及蜀山化神长老的突然造访，成功地将这次的“内部矛盾”打断，并借着这个空挡，焱帝带着李牧鱼迅速地离开了天庭。 “到了。” 就在李牧鱼还在走神的时候，焱帝颇为低哑的声音，不由得将李牧鱼拉回了神。 “下面就是十万大山，到时候，希望你能好好跟紧我，否则，凭你目前的修为，随便冒出一只凶兽，也不是你所能抵抗得了的。” 言罢，没有再给李牧鱼答复的机会，火气缭绕，气息铺张，仅在瞬间，原本还算是低调的焱帝，却是再步入到十万大山的那一刻，一股独属于焱帝的化神威压，没有任何遮掩，极为简单粗暴地爆发了出来。 “跟紧了——” 嗷呜— 叽叽—— 兽吼声，鸟叫声，紧跟在焱帝身后的李牧鱼，见身下的锦鲤雾精似乎有些颤抖，也没有继续强迫雾精为他开道，法诀捏起，身下的雾精便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锦鲤，慌慌张张地躲到了李牧鱼的长袖之中。 “恭迎族长回归——” 绕过数不清的擎天古树，也跨过幽深不见天的毒雾沼泽，翻过大山，荡过巨湖，终于，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山间沟壑之中，一个极为不起眼的村庄群落，赫然映入到李牧鱼的眼中。紧接着，就是一个身披兽衣，手臂布满纹身的壮硕男子，瓮声瓮气地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段时间里，部落之中可出过什么事？” “回禀族长，部落之内一切安全，并没有任何族人伤亡。” “那就好。” 言简意赅，在大致确认了巫族事宜之后，焱帝便朝着那迎门巫族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就继续带着李牧鱼向沟壑中的部落村庄徐徐飞去。 “这里就是焱氏部落，也是所有巫族共同居住的地方。” 距部落越近，周围向焱帝打招呼的人便越多。虽然，在来来往往的人当中，绝大多数看向李牧鱼的目光之中，皆带着浓浓的疑惑，但是，又因为李牧鱼是由焱帝亲自带回来的“贵宾”关系，所以，部落居民在问候焱帝的同时，也向李牧鱼传达着十分友善的讯息。 “此地灵气浓厚，民风淳朴，倒是一个极为适合定居的好地方。” “呵呵，你真的这么认为？” 就在焱帝停下脚步，回身反问李牧鱼的时候，突然，大地颤栗，一头足有七、八米高的长牙野猪，几乎如疯了一般，赤红着眼睛，疯狂地向部落的方向跑来。 “哈哈哈哈，终于有猎物上门了！大伙们，给我拿下这个畜生！” 爽朗地笑声，如爆竹一般突兀地在李牧鱼耳畔响起。还没等李牧鱼反应过来，大约有五十多个接近两米高的强壮男子，直接打着赤膊，抡起拳头，向着那头野猪飞奔而去。 随即，仅是一瞬间的功夫，方才还乱拱乱撞凶恶异常的野猪，竟极为轻易地，就被那五十来个巫族男人开膛破肚，甚至那瞧着骇人的野猪长牙，也被几个围殴的男子，粗暴地掰了下来。 “这下子，你还觉得这里适合居住吗？” 瞧着李牧鱼呆愣的表情，焱帝不由得畅快一笑，颇为豪爽地拍了拍李牧鱼的后背，本打算继续说上几句的焱帝，却似乎是又想到什么伤心事儿一般，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笑，而是转过身，继续朝着部落的中央，大步走去。 “十万大山处处凶险，尤其是对于你这种妖族出身的神灵而言，一旦被困在这里，便只有死路一条。” 闻言，跟在焱帝身后的李牧鱼，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说其他，就是刚才突然闯进来的那头野猪，论体型，至少也得是的结丹期妖修才有可能修炼到的地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实力就连李牧鱼也估不准的大野猪，却这般轻易地被巫族男子解决。这份部落实力，即便是放在灵州其他势力面前，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但是，在这神秘凶险的十万大山之中，偏居一偶的巫族部落，却又显得这般的渺小。 “十万大山这般凶险，为何巫族没有试着搬离此地呢？” 也许是李牧鱼的问题问得过于突兀，不断超前走的焱帝，脚步却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里是巫族的根，也是巫族数千年来继承的使命。” 目光幽深，语气深沉，但也没有太多的解释，仅是几句轻描淡写的描述，焱帝便转过身，继续向部落中央走去。 “巫族的男人打架只靠拳头，如果你想要什么仙器，巫族是没法子提供的。但是，十万大山盛产灵药，所以，但凡是你能看上的，我都可以给你。” 随手推开一扇木屋的大门，瞬间，浩荡的灵气汹涌而，几乎是一个趔趄，庞杂的药香，令李牧鱼的胸口的忍不住发闷。 “这些……我都可以任意挑选吗？” “都是你应得的。” 结丹的、元婴的、出窍的、化神的……在外界都极为罕见的灵药，在这里，居然如同白菜萝卜一般，就这般随意地堆积在幽闭的仓库之中。没有任何的保管措施，甚至，连好好的摆放，都没有做到。 “你别看这里灵药摆放杂乱，但是，其中的药性却是一分未失。当然，灵药能在这里保存这么长时间没有轻易死掉，归其原因，也是因为巫族保存方法的特殊。一旦离开十万大山，这些灵药怕是活不过半刻。” 咦？ 就在李牧鱼被焱帝的话激得心头拔凉的时候，突然，一枚冒着翠绿色光芒的种子，瞬间将李牧鱼的视线牢牢地钉在了上面。 “居然……是仙根！” 第三百三十九章 巫祭 内敛充沛的灵气，与磅礴涌动的生命力，以李牧鱼曾经培育过先天灵根“忘忧树”的经验来看，这枚翠绿色的种子，必然是某个仙根的遗种。 “敢问焱帝，这枚种子可是某个仙根所结？” 听到李牧鱼的话，焱帝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便顺着李牧鱼所指方向看去。果然，一枚生命力极其饱满的仙根遗种，正如同大白菜一般，颇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眼力不错，这枚种子正是巫族柳神所结。因为培育一棵仙植前期所耗实在巨大，所以，这枚种子便一直储存在这里。你这次若是不提，连我也差点儿忘记了。” “柳神？可是巫族部落中的仙植？” “没错，但是除了巫族之外，寻常人是无法看破柳神的幻界的。” 幻界？ 闻言，李牧鱼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对于这所谓的幻界，升起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可是，在他又看向那枚仙根遗种时，眼中的渴望，却是不由得更加灼热起来。 仙根，其实就是仙植在成熟初期所分离出来的一枚种子而已。其中所含的生命力，其实连原仙植的千万分之一都不到。若想重新培植，先不说长达数万年的时间成本，就是前期生长所需要的巨大养分，也不是普通神域所能轻易承担得起的。 然而，李牧鱼现在虽然只是一个修为只有结丹期的小神，但是，在他的弱水域之中，却是生长着一棵货真价实的先天灵根——忘忧树。 虽然先天灵根的品阶，不如巫族仙植柳神那般珍贵。但是，李牧鱼若是能将这枚仙根遗种之中的磅礴生命力，交由忘忧树吸收，那么，对于忘忧树的成长，以及今后的进阶，皆会有极为大的助益。 “焱帝，不知小神能否挑选这枚仙根种子？” “我说过，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挑选，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你也可以随便拿。” “随便……拿？” “没错，你无论拿多少都可以。” 胸口岔得那口气，差点儿让李牧鱼没缓过来劲儿，本以为仅仅是挑选“几个”奖励而已，可没想到，依照焱帝的口气，即便是他将整个仓库搬空，焱帝也都不会对他阻拦分毫。 “呼——”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久久不能自已。在极为没出息地控制住自己因兴奋而颤栗的身体后，一向习惯了冷静思考问题的李牧鱼，很快便从这个“天降大馅饼”的喜悦中，强行镇定了下来。 “焱帝您方才说，这些灵药一旦离开了巫族便极难保管，所以……如果小神要是拿得多些，又该如何将灵药拿出这十万大山？” 听到李牧鱼略显颤抖的声音，焱帝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揶揄，但也没有再兜圈子，对于李牧鱼的问题，也是极为爽快地便给了答复。 “你如果是想一次性将这些灵药拿出去，先不说保存期限的事情，就说你能不能平安地离开十万大山，都是个问题。所以，为了你这个小神的安全着想，我劝你一次拿几个就好，倒时候若是缺别的，你大可以再回来，不限你次数。” 这一次，李牧鱼当真是被焱帝的话给震撼到了。 其实在刚才，对于如何将这么多灵草平安拿出十万大山的问题，李牧鱼也考虑过一些。即便他真的拼了命地将这些灵药宝山全部搬出去，且不说焱帝会不会再次护送他离开十万大山，就算他真的离开了，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就做不到独享这些财富。所以，这件事对于李牧鱼而言，与其说是好事，还不如说是一个隐藏的祸端。 即便他背靠着天庭这棵大树，但也难保一些亡命之徒不会向他擅自出手。毕竟，连贵为焱帝之女的女娃，都会惨遭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的雨神毒手。跟别提他这么一个小小水神了，到时候，怕是会死得更惨。 但是，焱帝这句“不限次数”的保证，却是成功地打破了李牧鱼的顾虑。不仅不会让他深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风险，而且，说不定在后续的联系中，李牧鱼还可以再寻到巫族这个连天庭都不敢太轻易得罪的第二靠山。从长远利益来看，这份关系，甚至比起这些灵草，还要珍贵得多。 “那小神这一次，除了那枚仙根遗种之外，便再挑这株结婴草。其他的，等小神以后需要了，再寻焱帝要也不迟。” “好。” 见李牧鱼挑选完毕，大手一挥，仙根遗种与结婴草便直接被焱帝分别置放在两个玉色长盒之中，然后，便递到李牧鱼的手上。 “这两个盒子是由空山玉所铸，可以保证这两个灵植内里的灵气不再流失，你先拿着，等下一回你再回这里的时候，就得还给我。” “多谢焱帝——” “无妨。” 恋恋不舍地关上仓库的大门，深吸一口，清空脑中的贪念，将空山玉盒收入到乾坤戒之中，李牧鱼便随着焱帝继续朝着部落中央走去。 “一会儿，我会与巫族祭祀一同为女娃举办转生仪式，你如果不着急，大可先留在这里。等祭祀结束，我便会亲自送你离开。” “焱帝安排周全，小神自当听从。” “好。” 见李牧鱼乖顺，焱帝便点了点头，也不再顾着他，足尖轻点，朝着巫村部落中央的简陋祭台快步飞去。 “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回答焱帝的，是一个身着花色兽袍的长须中年祭祀，而在他周围，也同样有着几个相同打扮的年老祭祀，一起围在祭台中间，双臂合十，极为神叨地仰天而立。 “那就开始。” “是！” “百人小祭即可。” “是！” 呜呜—— 兽角奏起，巫民汇聚，脸上涂抹着图腾状的油彩，在焱帝的一声令下，百来号人便围着高隆的祭台，极为有序地舞动起来。 “呀咿呀咿呀——呀咿呀咿呀——” 咚咚——咚咚—— 盘膝而坐，两掌朝天，随着节奏紧凑的鼓点声响起，围拢在祭台中央的祭司们，也开始随着巫舞的频率，诡异地诵念起李牧鱼根本无法听懂的巫族咒文。 “柳神大人啊——您的信徒在此祷告——请求您——为女娃转生——” 第四百二十八章 妙品莲华经 上千年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眉头微皱，已经习惯忘却的风神，终将缥缈的思绪，戛然停止。 “既然你看清楚了，下一次，就由你来。” 气息收敛，在转化完劫气之后，气息凛然的风神，便重新恢复了原来低调的样子。 “多谢神君出手相助，今日之劫，若没有神君，整个金雀国怕是免不了生灵涂炭的结局了。” 见灾祸已消，圆真携一众佛宗弟子飞到风神面前，双掌合十，极为恭敬地向风神行了一礼。 “嗯。” 随性的风，向来就随性行事，一向不喜和外人打交道的风神，对于佛宗弟子的感谢，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便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高冷模样。 “之前因事态紧急，唐突了二位神君，所以，还请两位神君能告知小僧神讳，待我回本院之后，定当重礼谢之。” 静默无言，见风神久久没有答复圆真，一旁等待风神先发话的李牧鱼，不由得替圆真感到有些尴尬。可好在佛宗弟子的养气功夫极为了得，虽未等到风神发话，但圆真等人的礼数，却分毫不差。 “这位是掌管九天风煞的风神，也是这次协助佛宗驱除劫气的主要负责人。” 听到李牧鱼开口解围，圆真则回以李牧鱼一个善意的笑容，只是，在听到李牧鱼对风神的介绍之后，不仅是圆真，在场中的所有佛宗弟子，眼中皆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居然是灵州八大神使之一的风神使！久仰神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圆真的语气不由得更加尊崇，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敬畏。 毕竟，灵州天庭多神灵，但是，能被其他州所熟知的神灵，也只有那些天生神灵而已。而在这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天庭中号称神龄最长的八大神使，而掌控九天煞风的风神，更是一位拥有化神修为的天生神灵。 心中激动，看着近在眼前的化神前辈，一时间，圆真心中的激荡竟久久无法平复。 “没想到，天庭居然会派出化神期神灵来支援青州，不知首座是否知道已经此事……” 心系劫难的圆真，自然希望青州能顺利渡过此劫，所以，在最开始奉命接引灵州来客的圆真，压根就不知道对方会派什么人来。 所以，当他看到李牧鱼的修为时，他最初对风神修为的判定，也只有元婴而已。毕竟，人道初劫与灵州妖族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从潜意识里，圆真就觉得天庭不会派出什么太强战力。 直到刚才，从李牧鱼口中了解了风神身份的圆真，心中的震撼甚至多过感激。而这一刻，他终于也意识到，佛宗与天庭之间的合作关系，远比自己所想得要更加紧密得多。 激动之后，圆真也没有过分失态，目光移动，便看向一旁的李牧鱼。 “不知这位神君的神称应该如何称呼？” “我是灵州四季神使，主要掌管灵州四季变化。而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青州四季颠倒之事。” 听到李牧鱼的介绍，圆真两眼不由得微微一亮，可是，在他听到“四季神使”这一神使称谓时，圆真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掌管一州之域的四季变化，绝对不是寻常神灵可以做得到的，要么对天象变化之术有着绝顶天赋，要么就是以超高修为强行改变四季规律。而眼前的李牧鱼，明显就属于前者，只是…… “天庭中能称为神使之名的神灵，除了八大神使之外，便无他人。可是，神君的神职，似乎撞了八大神使的名号……” “天庭现在是九大神使。” 圆真还未说完话，一旁的风神便极为突兀地插了一句嘴。闻言，圆真看向李牧鱼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重视。 “原来是新晋神使，贫僧方才失礼了。” 见圆真又向他施礼，李牧鱼也笑着回了一礼。 关于他晋升为四季神使的消息，目前只是在天庭内部流传而已，再加上封神大典只有个别几人观礼，所以，对于李牧鱼的灵宝、神袍，以及种种具体职业，就连许多灵州神灵也不太清楚，更别提其他州域的人了。 “对了。” 心中一突，看着面前的佛宗弟子，一桩恩情往事，忽然自李牧鱼脑中闪过。 “圆真法师，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一个人？” “没错，是我昔日蒙难时，曾搭救过我的一位得道高僧……所以，想和圆真法师打听一下这位恩人。” 当年，在李牧鱼还是一条刚习得吐纳修炼之法的黑鲤鱼时，曾不幸被一名渔夫捕捞上岸。但是，就在他即将死于案板上的时候，又极为幸运地受到一位得道高僧的搭救。 而那位高僧不仅将李牧鱼放生，甚至，在临别之际，还将《妙品莲华经》赐予李牧鱼作为修道启蒙之物。这份救命之恩，外加传道之恩，对于当时的李牧鱼而言，就是天大的恩德。 “不知神君可知道对方名讳？” 闻言，李牧鱼不禁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位修为深厚的得道高僧。” “那样貌长相呢？神君可否描绘一二？” 眉头微皱，即便李牧鱼修炼有成，但是二百年前的记忆，李牧鱼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我那位恩人曾传授予我一本经文。” “经文？不知神君可否能告知贫僧经文名字。” “《妙品莲华经》。” 当李牧鱼说出经文名字时，大多数佛宗弟子却是面面相觑，彼此的脸上尽是一副茫然模样。而一旁的圆真也同样微微摇了摇头，对于李牧鱼的疑问，也是爱莫能助。 “佛宗经文浩如烟海，待我回去之后询问一下首座，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消息。” 闻言，李牧鱼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谢过了圆真的好意。 咔嚓—— 突然，一阵好似朽木断裂的声音自李牧鱼下方传来，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棵足有两人合抱之粗的枯黄柳树，应声而倒。 第四百三十章 狼人少年 “呼——” 残留的风灵气，化为一道蒙着燥气的风，卷起尘埃里的沙土。 因为佛宗弟子刻意引导的关系，那些被风神从龙卷风里救出来的金雀国居民，皆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所以，在这片被风劫席卷的废墟之中，剩下的，除了李牧鱼与风神之外，便是圆真，以及以圆真为首的几个佛宗弟子。 “圆真法师，请你看那里。” 语气沉重，看着圆真疑惑不解的表情，李牧鱼却并未多做解释，而是伸出手，笔直地指向地上一片狼藉的废墟。 “不知佛宗在营救金雀国居民时，是否知道，在这废墟下方，还存有几个活口？” 活口？ 双目一凝，目光再次向李牧鱼所指的方向看去，可是，无论圆真怎么观察，始终无法从废墟中再找到任何的人族气息，反而…… “是妖气？” “是半妖。” 手指轻弹，瞬间，一条由流水所化成的水缎自李牧鱼指尖流出，水气汹涌，仅是三两下的功夫，原本因房屋坍塌而堆积的废墟，直接被水缎冲开。 “果然是半妖！” 废墟被清开之后，一个早已因房屋坍塌而严重变形的铁笼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杂石遍地，尘土飞扬，只见在铁笼之内，一个手带铁链，皮肤黝黑，且身下长着一只黑色狼尾的少年，以一副极为凄惨的形象，出现几人眼前。 “居然是狼人！只是这个狼人，为什么会被关在里？” 认清笼内半妖的身份后，圆真身后的几个佛宗弟子不由得暗暗惊呼，而此刻同样也看到半妖惨状的圆真，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忍，皱了皱眉，略带不满地向身后佛宗弟子问道： “这个半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关在笼子里？” 圆真颇为严肃的质问，不禁令身后的佛宗弟子闭上了嘴。面面相觑，直到几人的目光对上圆真眼中的严厉时，方才惊呼声最大一个佛宗弟子，则低着头，紧张地向圆真回复道： “他原本是在金雀国中生活的半妖，之前好像是因为伤人的缘故，便被逐出了金雀城……可不知为何，他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听着那佛宗弟子的描述，圆真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尤其是在他看到绑在这只半妖手上的铁链，以及禁锢他的铁笼时，心怀慈悲的圆真，不禁摇了摇头。 “阿弥陀佛，看来这只半妖应该是被赶出城后，又被人给强行抓回来的。” 看着圆真低声叹息的模样，李牧鱼心中的压抑，不由得更深了一分。 “圆真法师，不知这个半妖所犯的伤人之罪，可涉及到他人性命？” “这……” 听到李牧鱼的问话，圆真不由得有些语塞。 “师弟，那半妖可曾伤人性命？” 察觉到李牧鱼的目光，方才答话的佛宗弟子莫名地感到身上一冷，而在他听到圆真问话之后，这个佛宗弟子心中更是紧张得厉害。 “回禀师兄……那半妖并未杀人，只是……他身份比较特殊，为了防止他再次伤人，所以才将他赶出了城。” 言语之间有些瑟缩，虽在辈分上，这些佛宗弟子与圆真同以师兄弟想称，但是，在修为上，结丹期的圆真却早已将他们甩在身后。 只是，因为一共进门外加上圆真脾气和善的缘故，所以，这个“师兄弟”的叫法，才一直沿用至今。但若是叫较起真儿来，圆真的身份早已高了他们一辈不止。 “那么，在审判之前，佛宗可清楚这半妖伤人的原因？” 从李牧鱼不断质问的语气中，圆真早已听出了对方隐藏的怒气。只是，圆真虽不清楚李牧鱼为何要因一个半妖如此置气，但是，为了不伤及他们之间的和气，作为接引者的圆真，必须要从中稳住李牧鱼的情绪。 “师弟，就由你来继续回答四季神使的问题。” 一直因为李牧鱼的目光感到忐忑不安的佛宗弟子，在听到圆真的话之后，只有筑基后期修为的他，早已抵不住李牧鱼的气势。只是，为了维持住脸上的体面，这个佛宗弟子才一直试图压制住心中不断冒出的寒气。 “四季神使大人……对于这只半妖的处理，一直都是由凡人自己解决的……而凡人之间的纠纷，佛宗从来都不会强行干涉……所以，小僧也不清楚这里面的真正情况。” 听完那佛宗的弟子的话，李牧鱼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未再继续发问，捏起法诀，在转瞬之间，牢笼拆毁，铁链断裂，而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狼人，也被李牧鱼以水缎轻轻卷起，带入腾云之上。 “圆弘师兄，我们准备出发。” “嗷嗷——嗷嗷——” 一直都没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孔雀尊者，在听到圆真的呼唤之后，才忽然有了反应。 扇起巨翅，抻颈望天，随着一阵巨大的风声，一身花羽色彩斑斓的孔雀尊者，便迅速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两位神君，请随我来。” 见李牧鱼歇了继续发问的意思，圆真等人不由得舒了口气，随着遁光飞起，以圆真为首，李牧鱼与风神，以及一众驾着法器飞行的佛宗弟子，一同向坐落在金雀国内的佛宗本院飞驰而去。 “我劝你不要分心旁事，若耽搁了任务，对你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就在李牧鱼携半妖少年腾云飞行的时候，忽然，一道略显冷硬的传音声，便自李牧鱼耳边响起。 “风神大人……您听说过半妖城吗？” 听到风神的话，李牧鱼的心中不禁有些低落，但是，他依然还是选择以一种试探性的口吻，问向一旁的风神。 “我就因为知道半妖城，所以才劝你打消念头。” “为什么？” 对于久居九天之上的风神，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半妖城，李牧鱼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但是，当他再次听到风神的劝诫话时，一阵低落感，不禁充斥在他的心中。 “青州与灵州相距甚，中间还隔着一道危机丛生的无名海域，且不说凡人能否通过，很多危险，就连我都需要退避三舍……” 第四百三十三章 五竹 “你是谁？” 体内的虚弱感，不断侵袭着五竹的神经，而天生属于狼人血脉的警惕，又使得五竹强撑着身体，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与自己一般大的“人族”少年。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看着刚醒来就从石床上跳下来的狼人少年，对方眼中的警惕，李牧鱼自然也是尽收眼底。只是，如今身负任务来到青州的李牧鱼，心中知道他能用来救助半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面对狼人少年此刻的不信任，李牧鱼也并不在意。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打入青州半妖内部的引子而已。 “救命恩人？” 听着李牧鱼颇为淡然的语气，五竹心中不由得一愣，随即用余光迅速地将身上扫了一遍，除了破旧的衣服之外，身上因虐打而留下的外伤，竟然真的愈合了。 “你是……菩提寺的人吗？” 确认了李牧鱼的话并非虚言之后，五竹不由得放下了心。而且，从李牧鱼的穿衣、气质上来看，五竹心里清楚，对方的身份必然不会是普通的凡人。 “我不是菩提寺的人，而且我也不是青州的人。” “不是青州的人？” 鼻孔微不可查地嗅了嗅，果然，李牧鱼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并没有金雀城人身上所带有的独特檀香。但是，自小就长在海边的五竹，自然知道海域外的危险。除非是海沟族人，否则，五竹绝对不相信这世上能有船横跨无名海。 “我来自灵州，是灵州天庭的神灵。” “灵州？” 李牧鱼的话，再次令五竹的心中有了极为强烈的震动。虽然他因为半妖的血统并未受到金雀城人的待见，但是，通过茶馆的说书人口中，却着实听说过灵州的存在。 灵州是唯一一个由妖族所掌控的州域，那里妖兽遍布，蛮荒邪恶，是一个见人就吞的极危险州域。所以，在说书人口中，灵州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方。 但是…… 无论是俊秀绝伦的长相，还是干净温和的气质，怎么看，李牧鱼都不像是说书人口中的“妖邪之人”。更何况，这样一个强大而神秘的人，却又救了这么卑贱的自己。 “咳咳——” 就在五竹不断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口尚未吐尽的黑血，再次从五竹的口中喷出。脚步踉跄，仿佛使劲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一般，吐完这口黑血的五竹，直接虚弱地倒在地上。 “哗啦啦——” 就在五竹以为自己的“病”又要发作的时候，一道蓝色的水缎自身前之人的手中凝聚而出，而那条水缎又轻轻地托着自己身体，重新放到了石床之上。 “你的外伤虽然好了，但是体内的妖气只是暂时被我封住而已。所以，你现在的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淡然的声音再次自五竹耳边响起，而这一次，因为躺在床上的缘故，五竹反而能更近距离地观察李牧鱼。除了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之外，李牧鱼身上的纯净气质，令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五竹，升起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呢？” 强烈的自卑感，却意外地降低了五竹的警惕心。并且，从小就因为半妖身份而饱受人族排挤的五竹，自小就痛恨自己“肮脏”的血液。而在面对李牧鱼时，这种对自身血脉的痛恨不禁再次袭上五竹的心头，察觉到嘴角的腥味时，又本能地用手背用力地擦拭自己“肮脏”的血渍。 当然，对于五竹此刻的心思，李牧鱼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而他如今的心思，则完全放在了如何能彻底将狼人少年体内妖气彻底根除的事情上。 “你叫什么名字？” “五……竹。” 声音因为许久未喝水的缘故，五竹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而察觉到五竹异样的李牧鱼，则随手在手掌上凝化出一个冰杯，为了防止五竹冻伤，李牧鱼又谨慎地以法力附着在冰杯之上。 “你应该有力气喝水。” 借法力将冰杯送到五竹面前，而看到冰杯中的水，早已被旱灾折磨许久的五竹，喉咙中被火灼烧般的感觉不禁更加强烈。 “咕噜——” 吃力地咽了一口口水，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对水的极度渴望，直接驱使五竹将身前的冰杯给抓了下来，然后便一饮而尽。 “咕噜——咕噜——” 大口的清水流入五竹的口中，而喉咙中久违的冰凉，令五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自四天前他被仇敌抓进铁笼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一滴水。 而如今，本以为在龙卷风的摧毁下，自己绝对会必死无疑。可没想到，在最绝望的时刻，居然也会有人，能向他这个肮脏的半妖伸出救援之手。 “我身上没带什么吃食，这里有几枚灵果，也能勉强填饱肚子。” 李牧鱼如今已是结丹期修士，所以早已可以辟谷。而早年时天庭给他的辟谷丹，也因为年份太久的缘故，内里的药力也流失的差不多了。 而且，天庭发给李牧鱼的辟谷丹，因为是准对妖族的缘故，内里的血气太足，也并不适合五竹这种没有任何修为的半妖食用。 “谢谢。” 痛快地喝完水后，五竹对于李牧鱼的防备心也渐渐消失，所以，在看到李牧鱼递过来的水果时，胃里早就空空如也的五竹，直接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好了，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如有需要，你直接告诉它就行。” 说着，一只宝蓝色的幻魔蝶便从李牧鱼袖中飞出，忽闪着翅膀，静静地停在李牧鱼的肩膀之上。 “去。” 一招手，那只停靠在李牧鱼肩上的幻魔蝶，便顺着李牧鱼的指令，落到一个离五竹既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等一下！” 就在李牧鱼准备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一直静默不言的五竹却突然出声唤住了李牧鱼。 “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救一个肮脏的半妖……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半妖城主 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因获救后的喜悦，甚至，五竹的眼中似乎连最后一点光芒都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对自身必死命运的妥协。 “你问我为什么救你？” 眉头微皱，看着五竹丝毫没有任何求生欲的模样，李牧鱼思索片刻，心中不禁有些了然。 “你不必为自己的身份所难堪，毕竟，我救了你，可不是为了再让你重死一次……” “但是我是半妖！所有的半妖都绝对活不过成年！” 声音很低，但话却很重。许是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五竹的手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可也是方才那一刻，李牧鱼却从五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求生的希冀。 “你知道灵州有座半妖城吗？” 嗯？ 就在五竹陷入“半妖诅咒”的沉痛悲哀中，并无法自拔的时候，忽然，一声舒朗的声音恍若一束阳光一般，照在了角落之中的五竹身上。 “半……妖城？那是哪里？” “是灵州中一座仅供半妖居住的城市，而在那里，所有的半妖不仅可以拥有正常的寿命，甚至，还有人会传授半妖功法……” “这不可能！” 一半是难以置信，一半是因剧烈的消息冲击而不停止的震撼。 虽然，五竹的口中不断低声否认着李牧鱼方才的话，但是，仅是寥寥数语，关于半妖城这副恍若世外桃源的画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五竹的心中，而难以磨灭。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看着五竹眼中的难以置信，李牧鱼心里清楚，若再不给他一个寄托，体内妖气已经爆发过一次的五竹，怕是会连最基本的求生欲望都会消失。 “因为我，就是半妖城的主人。” 心情的激荡恍若九天瀑布一般，由上至下，听着李牧鱼的回答，在那一瞬间，在五竹的脑中，竟有着因极度震撼而导致的短暂空白。 可是，当五竹看到李牧鱼准备再次转身离开竹屋的时候，似乎是发自本能一般，一声比起刚才都有生机的声音，颤抖着自五竹的口中说了出来。 “恩……人，求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灵州弱水河伯，李牧鱼。” 言罢，回答完五竹问题之后的李牧鱼，并没有再回过头。而是推开竹门，径直地从竹屋中走了出去。 …… 离开竹屋之后，李牧鱼并未再继续耽搁时间，在风神门前留下传讯纸鹤后，便直接腾云飞空，离开了菩提寺。 “阿弥陀佛，神君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李牧鱼前脚才从菩提寺离开，后脚就从外面返回的圆真，便颇为惊喜地看着李牧鱼说道。 “刚刚用灵石恢复了些法力，为了不耽搁事情，就准备提前出来勘测一下金雀国的劫气情况。” 闻言，圆真法师心中的喜意不禁更甚，以至于对李牧鱼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更尊敬了一些。 金雀国入夏已久，若再继续拖延下去，即便有佛宗不断以法力凝聚水源救助人族，也少不了生灵涂炭的结果。 毕竟，菩提寺现在留在金雀国的佛修太少，即便圆真等人没日没夜的凝聚水源，能照拂的范围，也仅限金雀城而已。可是，对于金雀国这种拥有好几十个附属小国，并又同时拥有着数人口的大国而言，圆真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杯水车薪徒劳而已。除非李牧鱼能出手，否则，金雀国的情况绝对不会有任何好转。 “那神君的法力可恢复了？” “已恢复五分。” 闻言，圆真心中不禁有些担心，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作为有求于人的佛宗，自然不敢过分催促李牧鱼。 如果圆真一旦惹得李牧鱼不快，那么，李牧鱼完全可以用各种理由来拖延。而对此，圆真也只能暗自咽下苦水，心生焦急罢了。 可是，就在圆真以为没个七八日，根本就不可能见到已经入住于竹屋修炼的李牧鱼时，突如其来的惊喜，不禁令圆真对于眼前这个新晋四季神使的评价，越来越高。 “圆真法师，不知您是否可以带我了解一下金雀国的灾情？” “当然可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圆真极为痛快地就答应了李牧鱼的要求。 “不知神君想先从哪里开始了解？” 听到圆真的话，李牧鱼只是稍微思考了一番，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是因四季颠倒而引发的旱灾，那么，圆真法师就带我前往离金雀国最近的河流。” “河流？好！” 孔雀尊者圆弘在迎接完李牧鱼与风神之后，便直接回到菩提寺内。而此时的圆真，也同其他佛宗弟子一样，脚下运使的飞行之物，也是一朵金色佛莲状的法宝。只是不同于其他筑基期弟子驱使的九瓣莲花法器，圆真脚下的，则是一朵十六瓣金色佛莲。同时，也是一个品质颇为不错的防御型佛门法宝。 “圆真法师驱使的这样法宝，观其品质倒是极为不俗。” 闻言，一直心系苍生的圆真法师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又明白李牧鱼所指的是自己脚下的法宝，便笑着回道： “这样法宝是我在早年入寺时，由佛宗赐下的一件法器。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这件法器就被我炼成了一件法宝。所以，贫僧就一直用到现在。” 看着十六瓣佛莲之中涌现的浩瀚佛光，越看，李牧鱼越能从中看出些不俗。若李牧鱼没有猜错的话，圆真的这件莲花型法宝，应该有着祛除心魔，破除幻术的功能。 “我当年从云姬手中所得的《婆娑真经》，应该就是佛宗的幻术功法。也难怪，在当日楼兰古域中，我的幻术竟能被佛宗弟子一眼看穿。在幻术造诣这方面，除了青丘狐族之外，便是佛宗最善此道。” 心中暗暗思索，对于如今拥有许多对敌手段的李牧鱼而言，幻术被克制，似乎也并不会对李牧鱼产生太大影响。只是，在对敌方式上，却极大地削弱了李牧鱼的多变性。 “看来，对《太虚幻章》的修炼，必须得尽早提上行程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要求 “神君，我们到了。” 二人的飞行速度很快，不到片刻的功夫，圆真就按照李牧鱼的要求，成功将他带到离金雀城最近的河流处。 “这条河名叫珠河，之前因盛产蚌珠而出名，只是……” 看着眼前的景象，圆真的话语，不禁有些凝噎。 “只是因为旱灾的关系，如今的珠河早已不复从前模样。也正如神君所见，珠河的水，早在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尽数干涸了。” 龟裂的河床，干涸的尘土，除了一条接近五米深的河道之外，完全不见一滴河水。甚至，连河道旁的杂草，也早已在酷热的阳光下，枯成一团。 “金雀国的旱灾，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严重一些。” 通过圆真的介绍，李牧鱼自然也可以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轻声感叹了一句，李牧鱼也没有多加废话，直接驱散身下的白云，落到了珠河河道的中央。 “这里之前虽为河道，但周遭却丝毫没有水灵气的存在。” 见李牧鱼降落，身后的圆真自然也紧跟在李牧鱼身后。而当圆真听到李牧鱼的话时，圆真的心中自然也是极其沉重。 “不仅是这里，整个金雀城中的每一口水井都已经枯竭，甚至，连城中的水灵气，也变得极其稀薄……” 顺着李牧鱼的话，圆真也将金雀城中的大概的情况，同李牧鱼讲述了一番。其实不止是金雀城，整个金雀国中的水灵气都在这几月之间变得极为稀薄。 即便，金雀国是一个临海国家，但是，为了防止金雀国内的劫气泄露，污染旁地，佛宗早已布下结界将整个金雀国都封锁在内。 也正因如此，导致金雀国的旱灾情况越来越严重。 “流火之毒已侵入土地之中，若继续放任下去，怕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有变为一处寸草不生的荒土了。” 蹲下身，摸了摸河床内干涸的沙土，除了刺痛的手感之后，土壤内早已被流火之气破坏了所有的生机。而面对这种情况，换作别的门派来说，没个数十年的时间，是绝对无法轻易恢复其中生机的。而且，即便能恢复其原来模样，其中所投入的精力与资源，也足以令各大门派感到肉痛。 当然，这只是对于人族门派而言。 “神君，您可想到了修补办法？” 对于李牧鱼的论断，圆真心里当然清楚。只是对于治理办法，佛宗能想到的，大多都是一些修生养息的方法。可是，这种办法却并不适用于如今处于人道初劫的金雀国。 “圆真法师无需担心，对于修补生机之法，正是天庭所擅长的。” 对于有着曾修补过弃域经验的李牧鱼来讲，土地生机毁坏的情况，并不会真正难倒李牧鱼。毕竟，天生神灵就是专门为修补天地法则而降生的存在，尤其是拥有水德仙格的李牧鱼，更是除了木德仙格之外，最适合滋养生机的存在。 “那贫僧就再此提前谢过神君了。” 听到李牧鱼笃定的话，圆真心中竟难得安心了下来。作为自小就在佛宗修炼的圆真，大多接触的，都是同为人族的修士而已。即便其中分为正、魔二道，但是，对于人族修士的手段，圆真心里自然更加清楚。 只是，唯独对于灵州神灵，特别是像李牧鱼这种拥有仙格，并诞生神智的天生神灵，是圆真从未真正接触过的神秘存在。 也正因如此，对于天生神灵的真正手段，圆真的心中除了期待之外，还有一些不真切的怀疑。 虽然他曾听说天生神灵可凭结丹修为，连下数月大雨而不止。但是，对于这种堪称化神修士才能施展的滔天神通，圆真却没在任何一个结丹修士的身上看到过。 “圆真法师，在施法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法师。” “神君尽管说，只要贫僧能够办到的，必将竭尽全力去办。” 得了圆真的保证，李牧鱼自然也颇为客气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并非什么大事儿，我只希望，在明天晚上之前，圆真法师能将金雀国中的所有半妖，全部聚集在此地。” “半妖？” 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表情一派真诚的李牧鱼，圆真可以肯定对方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这件事情办起来倒是不难，只是，不知神君为何要召集那些半妖？” 金雀国虽是人族国度，但确实是有零星一些半妖居住在内。数量虽然不多，但若是全部聚集起来，也有几百之数。 “不瞒圆真法师，待事成之后，我想将金雀国中的所有半妖，都带回去。” “神君的意思是，你要带他们横穿无名海，全部带回灵州？” “没错。” 心中的情绪，因李牧鱼的话，令圆真久久无法平复。若非圆真知道对方的话并非戏言，否则，圆真都要以为李牧鱼是个只会异想天开的疯子。 “无名海危机重重，若无化神修士保护，就算是你我这般修为，也根本就无法轻易穿过。更何况，那些半妖只是区区一介凡胎……” 摇了摇头，对于圆真苦口婆心的劝诫，李牧鱼当然知道对方话中的好意。但是，心中早已有了决断的李牧鱼，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法师的话，我自然清楚。但是，法师也无需担心，既然我可以放出话，那后续的事情，我自然已经想出了相应的对策。” 言尽于此，看着李牧鱼坚定不移的态度，圆真虽不赞成，但是，他也没有再继续劝阻李牧鱼。毕竟，从任何角度来看，圆真都不认为与他一般都是结丹修为的李牧鱼，能有办法办到足以令化神修士都感到头疼的事情。 “明日午时之前，我便会令菩提寺所有弟子将半妖带到此处。但除此之外，神君可还有其他要求。” 见圆真答应，一直提着心的李牧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目前便只有这些，若之后还有其他需要的，小神自然不会同法师客气。” 言罢，圆真同李牧鱼对视了一眼，便点了点头，也未多话，就返身驾驭佛莲，腾空向菩提寺的方向飞去。 “希望万事顺利……” 第四百三十七章 风雨前的平静 白日漫长，直到太阳下山，金雀国内的温度也没有丝毫要降下来的意思。只是，不比白天时日光的毒辣，金雀国的夜晚，除了有些闷热之外，对于金雀国居民来说，也算是一天之内难得的喘息时间。 “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我可以答应你。” 菩提寺中，于一处竹屋之内，面对不远处的李牧鱼，盘膝坐在石床之上的风神，至始至终便未张开过眼。但对于李牧鱼的请求，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风神便答应了下来。 “每当小神祈雨时，神念便要重回肉身。所以，不仅是明天，从今往后，小神可能还要继续麻烦神君……” “嗯，我知道了。” 对于李牧鱼的话，风神依旧只是淡淡地回了几句。而见此，李牧鱼也不敢再继续打扰风神清净，微微服了服身，便轻声自风神的竹屋中退了出来。 “碰——” 离开风神的竹屋之后，李牧鱼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竹屋之中，长吐一口气，李牧鱼也算是将自己的心情大致平静了下来。 “青州与灵州相隔甚远，也不知道，借助轮回镜以及灵髓之力，能否成功降临到这里。” 天庭为了保证李牧鱼的安全，他当初与风神一同前往青州时，便是借助“替身稻草人”之身。 可是，又因为“替身稻草人”无法承载仙格的缘故，李牧鱼若想行使神通，神念必须将身体的主动权重新交给原肉身才行。 只是这样的话，一旦没了神念驱使，“替身稻草人”必将无法再自行行动，甚至，还有被打回稻草人原形的风险。 所以，为了避免这份风险，李牧鱼不得不向风神求助。如果有人能为他护法，那么，李牧鱼的后顾之忧，也算是少了不少，可唯独距离问题…… 心中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李牧鱼当初既然选择让替身来到青州，那么，他就要承担因两地距离太远，法体无法借助镜像来到青州的风险。 而其中利弊，李牧鱼也只好懂得取舍。 “结丹修为，虽在灵州也不算太低。但是，放眼于整个九州之中，委实还是太不够看了些……” 当初，在李牧鱼刚接任四季神使的时候，星宿老君便曾提醒过他，要抓紧时间提升自身修为。而在这几年里，李牧鱼的修炼虽然刻苦，但也架不住结丹与元婴之间的巨大差距。若仅仅只是想凭数年的苦修，是绝对无法达到结婴所需要的积累。 况且，李牧鱼的根基在于神道，他若想为今后的道途打上一个良好的基础，就必须要在结丹跨越元婴之前，做好极为万全的准备。否则，对于李牧鱼在结婴后钦点命星的事上，都将有着极大的影响。 “呼——” 夜色渐深，银月高挂，长舒一口气，很快地，李牧鱼便将脑中的所有杂绪，尽数清空。 抱元归一，神魄归位，慢慢地闭上双眼，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李牧鱼分割在“替身稻草人”识海位置处的一缕神识，便渐渐归于沉寂。 …… 翌日，中午。 如火如荼的流火天气，依旧炙烤着金雀国的大地。 水源干涸，万物焦热，于金雀国旁，本应该水源丰富的珠河，也因经久不退的旱灾，而化为一毛不长的贫瘠土地。 但是，在今日，早已干涸的珠河流域，却不似以往那般的死寂。甚至极为反常的，于珠河旁边，足有近千个高矮不一的干瘦人影，正被一群佛宗弟子围在中央。 只是，破烂不堪的衣服，外加上面黄饥瘦的模样，都与周围穿戴整齐的佛宗弟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圆真师兄，金雀国内的所有半妖，都在这里了。” “嗯。” 在听完佛宗的弟子的汇报之后，正站在河道旁的圆真，便点了点头，随后又大致向半妖聚拢的方向看了一眼，虽未说话，但圆真的心中却已经暗暗开始焦急起来。 “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要保证在场之中每一个半妖的安全，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的闪失。” “遵命。” 圆真的语气极为严肃，而一旁同样听出圆真话中认真意思的佛宗弟子，自然不敢违抗圆真的命令。答了一声之后，那佛宗弟子便迅速下达，很快地，围在半妖外面的佛宗弟子，也陆续接到了圆真的命令。 “圆真师兄为什么不去救助人族，反而要在这里，管这些半妖的死活？” 在听到圆真所下达的口令之后，其中一个长脸的中年和尚，却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便极为不赞同地向旁边的黑瘦和尚，嘟囔了一句。 “师弟，圆真师兄的命令，可不是你该随意揣测的。他之所以会下达这道命令，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道理？” 听着黑瘦和尚反驳自己的话，那长脸和尚的心中不禁更加不快。目光看向里面虚弱不堪的半妖，一声冷哼，则从长脸和尚的鼻腔中狠狠发出。 “就是一群活不久的半妖而已，就算我们将他们看得再好，到最后，他们也不可能活到成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弟，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 “怎么？难不成，我说的还是假话不成？” 半妖活不到成年，一向就是所有人族所公认的事实。而对于长脸和尚的反问，一旁的黑脸和尚也只是摇了摇头，便没有再继续争辩。只是重新闭上眼睛，重新将心思放在了修炼之上。 “哼！” 见黑脸和尚没搭理自己，那长脸和尚也懒得自找没趣，只是冷哼一声，也同样闭上双眼，懒得再看那群半妖徒惹心烦。 “圆真师兄，午时已经过了。” 日头高照，看着高悬于顶的炎炎炙阳，一直就站在圆真身旁的佛宗弟子，便忍不住轻声提醒圆真。而此时，也由于没有树木的遮掩，直射在众人身上的阳光，更是令人心生烦躁。 尤其是被围在中间的金雀国半妖，更是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的关系，纷纷出现脱水的情况。 “师兄，那位四季神使，真的会出现吗？” 第四百三十八章 暴乱 抬了抬头，在听到耳边的疑问声之后，一直闭目养神的圆真，豁然睁开了双眼。 烈阳灼灼，双目直视着高悬于顶的太阳，仅是思虑片刻，圆真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放心，他既然答应了我们，就一定会来的。” 只不过…… 后半句话圆真并没有说出口，他虽感谢李牧鱼能出手相助，但是，对于李牧鱼的真实本事，同为结丹期的圆真，确实是存有疑惑的。 “这旱灾对于首座来说，都是颇为棘手的大事。而那个四季神使，修为既没有首座高，而且也没有占据主场优势，也不知道，他的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对于一旁佛宗弟子的追问，圆真并没有选择回应，只是再次合上双眼，继续无言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不许跑！”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室外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虽然距离佛宗与李牧鱼所约定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刻钟而已，但是，终究还是凡人身躯的半妖，便已经开始骚动起来，甚至，还有人准备冲出佛宗的包围圈，直接逃跑。 “站住！” 凡躯终究抵不过身怀修为的佛宗弟子，仅是一瞬，那个打着逃跑主意的半妖，直接就被人给抓了回来。 可是，有人开了先例，后面自然就会有效仿者。即便那个半妖被抓回来之后，但是，又有其他半妖开始向外逃跑。 “这群不人不妖的怪物！也不知道圆真师兄为什么非要管他们的死活？” 见到半妖之中的骚动越来越严重，一向就对半妖极为嫌恶的长脸和尚，便忍不住啐了一口，但又碍于圆真的口令，长脸和尚又不能妄下狠手。 “师兄，我们要不要用定身咒稳住他们？” 由最开始的尝试逃跑，再到后面大规模的集体动乱，体内始终掺杂着妖类野性的半妖，远远没有人族好控制。 再加上青州半妖与人族之间的关系早就极差，对于佛宗的阻拦，绝大多数的半妖都不会认为佛宗这次将他们强行召集起来，会安什么好心。 “我说过，不可以伤到他们中的任何人。” “遵……命。” 见自己的提议，直接就被圆真给否决掉，一旁的佛宗弟子，也不敢再随意开口，只好默默地忍受周遭的流火之气，略显不满地看着包围圈内不断挣脱的一众半妖。 “哥哥，我好渴，我想喝水。” 看着周围不断尝试各种逃跑方式的半妖同族，其中一个年龄还不到四岁的半妖小女孩，便忍不住开始恐惧起来。 “乖，等我们离开这里，哥就带你喝水去。” 一旁被半妖小女孩称为兄长的另一个半妖，也是一个与五竹一般大的少年。只是，不比五竹的精壮，在这个半妖少年的身上，明显就可以感觉到一股灰败的病气。 “哥哥，这些人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到这里，他们是好人吗？” 拼命的逃走，又再次被无助地抓回，周遭拼命反的景象，不禁令半妖小女孩开始担忧起来。 “他们不是好人！除了半妖之外，所有人都是坏人！” 稚嫩的话语，却令半妖少年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可是，又碍于体内的妖气，身体早就一日比一日衰弱的半妖少年，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和佛宗的人叫板。 而现在的他，唯一能做到，也只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间，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周围不断反抗的同族身上。 “哥哥，我好害怕……” 嘈杂的声音中，除了对人族的不信任之外，便是所有半妖对求生的渴望。而在这些渴望之后，更多的，却是压也压不住的恐惧。 无论是佛宗对半妖做出的奇怪行为，还是旱灾给所有人带来的绝望，早已被命运的诅咒桎梏在牢笼之中的半妖，除了反抗之外，便再无任何选择。 “住手！” 就在双方矛盾已经极剧攀升的时候，突然，一声沙哑的声音，便自人群外，突兀响起。 “那个人是谁？” “那不是五竹吗？他居然没死！” “哥哥，是五竹哥哥！五竹哥哥他又回来了！” 仿佛是被下了禁声咒一般，原本嘈杂的推嚷声，竟在瞬间消失一空。 紧接着，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时，只见一个长着一条狼尾的半妖少年，赫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怎么还有一个半妖？难不成，是漏网之鱼？” 五竹的出现很突然，就算是佛宗弟子，也未曾察觉到五竹的到来。尤其，五竹的身份还是一个没有修为半妖，这对于那些拥有神识的修士来讲，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五竹，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逃！” 被所有人都以为死掉的五竹，却突然出现这里，对于那些认识五竹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可是，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跳进佛宗的“陷阱”中时，那些半妖也忍不住为他感到着急。 “师兄，这个半妖不就是被四季神使带回去的那个吗？” 对于五竹的出现，不仅是那些半妖，就连圆真，都感到极为惊讶。 “我们要不要也把他抓进来？” “不必。” 看着被佛宗弟子围在珠江旁的半妖同族，五竹的心中，自然也是怒火中烧，只是…… 腰板挺得笔直，虽然在看向周围的佛宗弟子时，五竹的眼中依旧露出极为排斥的凶光，但是，仿佛是中了什么法术一般，一步一顿，没有任何地强迫，五竹竟直接穿过佛宗弟子的包围，走到了一众半妖的面前。 “五竹哥哥！” 就在五竹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直接从半妖群中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五竹的腰。 “五竹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茂茂等了你好久好久。” 低着头，爱怜地摸了摸半妖小女孩略显毛糙的头发，但随即，重新抬起头的五竹，却是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一众半妖。 “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想继续活下去，就不要再去反抗……” “五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等五竹说完，一声呵斥声，便在半妖之中响起。 “我当然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要告诉你们……只有继续等待，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是真正的活下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遮天蔽日的云 “他不会是疯了？” “叛徒！人族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五竹，你清醒一点儿！” 片刻的静默之后，便是无尽的误解与猜疑。尤其是当半妖看到曾与人族有着极深矛盾的五竹，居然会站在佛宗那一边上时。种种的不可思议，以及漫天的讥讽挖苦，在这一刻，原本开向佛宗的炮火，全都对准在五竹的身上。 “是不是有人给他下了什么法术，所以才导致他现在神志不清？” “之前明明就有人亲眼看到他被人族抓走，肯定就是在那个时候，五竹就被人给控制了！” “可恶的人族！他们居然想利用五竹来离间我们！门儿都没有！” 不知是谁开始起了头，许多深知五竹性格的半妖，怎么都不肯相信是五竹居然会“背叛”他们。也理所应当的，各种对人族的恶意揣测，也从半妖心中纷至沓来。 “都给我闭嘴！” 对于一众半妖的种种猜测，脾气一向暴躁的五竹，压根就不管旁人的议论。直接操起嗓门，恶狠狠地向半妖吼道。 “我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因为我这条命，就是那位恩人给的！” 恩人？ 五竹的暴脾气，在场许多与五竹相熟的半妖自然清楚。而借此，半妖也能确认眼前的五竹确实没有被他人操控。可唯独他口中的“恩人”，却是令在场中的一些半妖，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没疯，那就是叛变了！大家不用理会这个叛徒，待我们冲出去，再收拾他也不迟！” “没错！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如果再不逃，我们怕是要在这里被活活晒成人干！” 推推嚷嚷的骚动声，再次自半妖中响起。而面对众人的种种不信任，五竹却是忍不住咬了咬牙，终于，在半妖即将再次与佛宗弟子发生冲突的时候，立于两方中央的五竹，却突然抬起拳头，恶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呸！” 拳风划过，一口血水自五竹口中吐出。而见此，许是气势爆发的缘故，见到五竹如此自残，那些原本叫嚣着前进的半妖，突然静了下来。甚至，原本抱着五竹的半妖小女孩，也吓一跳似的朝后退了两步。 “我在这里和你们发誓，刚才说的话，如果有半句假，那么，我五竹就当场死在你们所有人面前！” 沙哑的嗓子，发狠似的向所有半妖吼了起来。声嘶力竭，双目赤红，此时的五竹，仿佛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竟在瞬间，令所有半妖的眼中，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师兄你看那里！” 五竹的异样，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是，就在方才的那一刻，一抹宝蓝色的蝶影，赫然出现于正对在五竹的半空之中。 星星点点，幻光飘洒，随着五竹的一举一动，那些幻光竟开始不断影响其他半妖的想法。 “那只灵蝶竟然在对半妖施展幻术！” 勘破虚妄，一向就是佛宗弟子的看家本领。而幻魔蝶的举动，自然也没有逃过在场中所有佛宗弟子的眼睛。 只是，在看到幻魔蝶之后的圆真，却并没有像其他佛宗弟子那般惊讶，只是注视片刻，便重新低下了头。 “这个只是四季神使的神通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宝蓝色的幻光中，确实隐隐透露着一丝神灵气息。而这种气息，恰好也与李牧鱼同自同源，仅此，圆真便可以推断出这只灵蝶的归属。 “呼——” 突然，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道透着凉意的清风，在霎时间顺着珠河河畔徐徐吹来，不大一会儿，这道凉风便吹拂在所有人的身上。 “好凉快的风。” 舒爽的凉意，令所有人因炎热天气而泛起的燥热感，豁然一空。紧接着，清风再至，一片又一片令人无法抗拒的凉爽，顺着珠河，不断吹拂在所有人的身上。 “你们快看天上！”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久违的凉爽之时，突然，一声惊叫直接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顺着声音所指，只见那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竟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白云， “哥哥！” “茂茂别怕，只是云而已。” 半妖少年小心地将从五竹身边抱了回来，拍了拍她的后背，以此缓解半妖小女孩略显激动的情绪。 可是，当半妖少年同样看到久旱无雨的金雀国上空，出现了大片的白云之时，同样的，早已受够了炎热天气的半妖少年，竟也忍不住紧张地颤抖了起来。 “是要下雨了吗？真的要下雨了吗！” 凉爽的风不断拂过珠河河畔所有人的身上，不仅是那对半妖兄妹，同样的，在场之中的所有半妖，以及所有佛宗弟子，在这一刻，皆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到半空之中。 “圆真师兄，莫非是四季神使？” “嗯。” 愈渐湿润的空气，以及渐渐将太阳遮挡住的白云，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都在提醒着所有人，许久未降雨的金雀国，真的要变天了。 直到漫天的白云彻底将阳光遮蔽，已经许久没有生气的金雀国，竟在这一刻，不断有居民从避灾的房屋之内走了出来。或面色激动，或身体颤抖，甚至不断有掩面而哭的呜咽声，自金雀国内的各个角落，隐约传来。 “要变天了！真的要变天了！” 方才还试图冲出佛宗包围圈的一众半妖，在这一刻，所有人竟极为默契地停了下来，看着已经将天空尽数遮挡住的白云，求生的信念，再次令所有半妖开始心生动容。 “难不成，这就是五竹所说的活下去的机会？” 异变近在眼前，而这种变化，也令所有半妖将心中的猜想与五竹方才所发的誓言联系到一起。 无论正确与否，所有半妖心中都清楚，几乎要将他们逼入绝境的旱灾，却在这一刻，在所有半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求生的种子。 “五竹哥哥，这些云，真的是你的恩人变出来的吗？” 第四百四十章 轮回镜 听着耳边稚嫩的话语，同样呆滞地看着空中层云的五竹，在一时间，大脑之中竟有片刻的空白。 “呼——” 河畔的风越发清凉，连带着五竹燥热的身体，也在这风、这云下渐渐得到安抚。 “就是他……一定是他……这一定就是恩人做的！” 嘴唇因为过于激动而不断颤抖，五竹心中的激动，在此刻，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流淌冲击着他的神经。 而听到他的话，无论是猜出“恩人”身份的一众佛宗弟子，还是那些心中满是震撼的半妖，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 半日前，天庭，轮回塔。 因为李牧鱼的刻意封闭，原本主宰“替身稻草人”的那缕神念，便重新处于昏睡状态。与此同时，这几日一直陷入沉睡之中的“本体”，在“替身稻草人”倒下时，便重新恢复了意识。 “哗啦啦——” 水声滔天，随着一道蓝光破水而出，一条鳞片晶莹的蓝色鲤鱼，赫然从瀑布中跳了出来。 继而，鲤鱼落岸，蓝光再闪，原本化为原形的李牧鱼，便自一片蓝色的水光之中，重新恢复了人形模样。 “果然，法宝再好，还是不如肉身用着舒服。” 随着李牧鱼的神念自本体中苏醒，浩瀚的水系法力便自李牧鱼的丹田处涌来。 妖丹剔透，法力纯粹，不同于只能借助灵石恢复法力的“替身稻草人”，拥有妖丹的本体，更令李牧鱼有一种融于万水之间的紧密感。 “只可惜，原身虽好，但修为实在是差了些……唯有早日拥有自己的命星，才是我真正能脱离神道规则，遨游九州的自由之日。” 如今承了“四季神使”之位的李牧鱼，于神道职责之上的种种束缚，便越来越多。之前，只掌管弱水域一处的李牧鱼，即便不能离开神域太久，但是，好在有孟七在弱水域中帮衬，即便李牧鱼离开数年，也无需太过担忧。 可是，不同于“弱水河伯”的自在，职责范围明显提高了好几个档次的李牧鱼，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任性。因为灵州的四季轮回一旦出了问题，担责之人，必然是李牧鱼而已。所以，即便李牧鱼在接任“四季神使”之后，有了更多的权力，但是，李牧鱼再想轻易离开灵州，便不是那般容易的了。 毕竟，四季规则无法一日无人照看，就像是风神所掌管的九天煞风，若一旦离了风神的管制，那么，煞风一旦暴乱起来，对天下生灵的毁灭性，将到达一种难以估算的地步。所以，除非天生神灵可以借助神道规则在天地间凝聚一颗命星，否则，没有命星的天生神灵，是绝对不允许轻易踏出灵州一步的…… “唉……” 想到此处，想尽早脱离职责束缚的李牧鱼，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凝聚命星何其困难，其中的一样条件，便是要凝结元婴。 而如今的李牧鱼，虽然在水道法则上有了一定的参悟，但是，其修为，以及对“四季神使”与“忘川之主”的神道法则的参悟，还需要李牧鱼花费许多时间去费心琢磨才行。 “难怪天生神灵进阶修为的速度极慢，就连星宿老君，也因为参悟星辰之道的缘故，也不得不将修为强行压制在元婴后期……” 由此及彼，同样想到自己的李牧鱼，不禁坚定了目光。 “这次的人道初劫，便是我成道之路上，至关重要的机缘！” 而他，便要利用好这次的功德馈赠，一举将他的仙格品质，推到上品。甚至，他还要将《御水三千道》中的劫道神通，好好借用各州的水系劫气，尽数凝练完毕！ 思虑于此，李牧鱼也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化为一束流光，飞到瀑布之上的轮回塔中。 “金雀国现在的最大问题，就是要尽早解决土壤中因流火之毒的侵袭，而生机尽断的问题。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以水德仙格内的规则之力，借助一场秋雨，令金雀国尽快从炙夏中脱离出来。” 刚踏入轮回塔，磅礴的水系灵气，便铺面而来，而对此，李牧鱼除了浑身舒爽地一颤之外，并没有耽于享受，而是快步走到白色圆坛的侧下方。 “青州与灵州相距甚远，也不知道，这灵髓的效用到底会减弱几分……” 望着白色圆坛之上的深蓝色灵髓，一丝不确定的犹疑，自李牧鱼的双眼中一闪而过。但是，事到如今，已经答应了圆真的李牧鱼，不得不奋力一试。毕竟，除了他身担的任务之外，还有那数不尽的天地功德，在等着李牧鱼来收取。 “去——” 手中诵咒，手捏法诀，随着李牧鱼的一声急呼，一道晶莹蓝光便自李牧鱼的身前爆发。紧接着，蓝光渐散，一朵娇小可人的水蓝色莲花，便自蓝光中浮出。 紧接着，花瓣绽放，伴着强大的水道异象，由小及大，仅是片刻之间，一面灰蓝色莲花状的法镜，赫然出现在了李牧鱼面前。 “以法相穿过镜像，以虚像降临实像，颠倒万物，矫正轮回——轮回镜，开！” 被李牧鱼祭起的轮回镜，直接冒着万丈水光向灵髓飞去。莲瓣颤动，水气氤氲，当轮回镜与灵髓相融的那一刻，一声清脆的嗡鸣声，便自轮回镜上传来。紧接着，灵气吞噬，大片大片的滔天水气，犹如一道道洪流一般，在李牧鱼的法诀控制之下，疯狂地向轮回镜内涌入。 “确定方位——青州金雀国。” 随着万千镜面不断自李牧鱼周身凝聚，最终，根据五竹身上的幻魔蝶所留下的气息，李牧鱼很快便从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青州中确定了坐标。当李牧鱼以神念将坐标信息划入轮回镜时，借助灵髓所提供的庞大法力，终于，一面映有金雀国珠河景象的画面，赫然自一面镜像中浮现而出。 “成功了！” 看着镜像之中投来的画面，李牧鱼不禁在心中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 “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天生异象 自李牧鱼接任四季神使以来，所治理的第一件灾情，便是施法为金溪江域降下一场大雪。 而也正是这场大雪，令李牧鱼得以借助神使身份，真正在灵州生灵的心中，奠定了超然的地位。 那时，因为金溪江域位属灵州，且有了灵髓内的法力帮助之后，使得李牧鱼所降临的法相修为足有化神之高。所以，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同样处于久旱不治的金溪江域，便被李牧鱼的那场漫天大雪，直接推入冬季。 只是，在这一次…… 干涸的水域，浓郁的灾气，金溪江域和金雀国虽然都是因为夏季延迟而导致的旱灾，但其严重程度，却是完全无法比拟。 不仅如此，由于两地的距离不同，不同于降临金溪江域时的化神法相，若以同样法力降临青州，那么，法相的威力绝对会被严重削弱。至于会被削弱到什么修为，还得需要李牧鱼亲自试验才行。 “呼——” 长舒一口气，渐渐收敛起不断起伏的情绪，看着镜中金雀国的黑夜已有渐渐退却的意思，不再耽搁时间，保守元神，凝神一点，仅是刹那之间，李牧鱼便将自己神魂之力，全然浸没在轮回镜之中。 “虚像降临实像，唯有以法力倾泻灌之，才能将真正的权柄，用以回馈天地……” 心中默念着轮回镜的用法，几乎是全神贯注，将神魂从识海中剥离出来的李牧鱼，脑中根本不敢有任何的杂念。 凝神静气，顺着轮回镜中的强大吸摄力，直接将神魂形态化为寒鲤原形的李牧鱼，就如同一条逆流直上的扁舟一般，沿着波涛汹涌的穿越甬道，不断游动鱼尾，向甬道处的出口游去。 “甬道周围的咸腥味儿浓重，看来，我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无名海的范围了。” 李牧鱼之所以会选择轮回镜作为自己在晋升元婴时的本命法宝，其中原因，完全基于轮回镜极为特殊的能力。 轮回镜因为融合了雨神石的缘故，上面除了浓郁的水气之外，更是暗含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古怪气息。而这种气息的出现，就连炼制轮回镜的灵虚真君也说不出原因来。 毕竟，灵虚真君炼制轮回镜的初衷，只是为了赠予成为四季神使后的李牧鱼，一件可以增幅水道法力的普通法宝而已。可是，炼制成功后的轮回镜，除了能增幅水系法力之外，在上面，更是多了一种可以增幅神魂，甚至能令神魂穿梭各地的强大能力。 而且，这种能力，反倒不像是水属能力，更像是在异变之后才出现的一种空间属性的能力。正是因为这个能力，使得轮回镜的价值，直接超脱于普通法宝的范畴，甚至，还有着直逼灵宝的潜力。 “轮回镜的能力，更多还是偏向于辅助方面。若用它对敌，虽能增幅法力，但在强硬程度上，还是比不过刀剑一流的纯攻击性法器。” 如果说轮回镜是一件偏向于辅助的法宝，那么，李牧鱼自修道以来，一直在用的若水琴，也是借助音幻之术来御敌。 即便李牧鱼以后可以借助若水琴修炼《太虚幻章》，但是，一旦遇到像佛宗这般对幻术神通耐性极高的修士，那么，若水琴的功效，也将大打折扣。因此，在李牧鱼手中，真正能称得上是纯攻击属性的法宝，除了与他本身属性不对恰的混天绫之外，便再无其他。 “幸亏这几年一直都没怎么离开过灵州，不然，光凭我这些对敌手段，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些以攻击手段霸道着称的魔门修士对手……” 当然，凭着种种神通灵宝，即便李牧鱼杀不掉对方，但是，在同阶之内，也绝对不会有几人能轻易奈何得了李牧鱼。只是，面对道魔两道五花八门的符箓、法器，李牧鱼还需要更多能够一招制敌的强劲手段而已。 “法宝贵精不贵多，以我目前的精力，也不可能再分心炼制其他法宝……可论起能一招致敌的方法，唯有神域之中拥有千钧之力的弱水，才能称得上是比刀剑法器，还要霸道刚猛的东西……” 想到此处，李牧鱼忽然摇了摇头，强行将脑中的想法搁置掉。只是，随着李牧鱼不断游动，他距离甬道出口的距离，依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要走。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了，若再不快点儿，怕是会赶不上与佛宗约定的时间。” 法力涌动，蓝光乍现，自知不能再继续拖延的李牧鱼，不禁加快了鱼尾摆动的速度。而此刻，自甬道中穿越的李牧鱼，就好似一道蓝光一般，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飞快地向甬道的尽头游去。 “终于要到了么……” …… 天空中的云，越聚越多，到后来，原本洁白如絮的云层上，竟开始镶嵌起一道如墨般漆黑的乌边。气压减低，风声渐停，当漫天的乌云将阳光全都遮挡其后时，整个金雀国的温度，也缓慢地降了下来。 “出现了！” 一声尖叫，直接打破了珠河河畔的宁静，或期待、或激动、或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所有人抬起头望向天空的那一刻，自每个人的心底迅速迸发。 “呼——” 明明无风，却闻风声，原本寂静的乌云层，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涌动起来。就好似一个巨大的缺口一般，就这般突兀地，一个狭长的缝隙，赫然自乌云中，裂了开来。 “终于到了。” 拼命游到甬道尽头的李牧鱼，看到的，正是按照李牧鱼所要求的那般，整个金雀国内的半妖，此刻，全都被佛宗聚集在珠河河畔。就连那个负气而走的五竹，也正站在半妖之中，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异象。 “既然人都已经齐了，我也可以施法现身了。” 众人虽能看到空中异象，但是，正以神魂形态藏于轮回镜后面的李牧鱼，却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而他现在要做的，除了以法相降临青州之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李牧鱼着手解决。 第四百四十二章 救赎 叮叮—— 就在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时候，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恍若一道微风一般，拂到了每一个人的耳畔。 “这是什么声音？” 叮叮叮叮—— 似琴声，似流水，恍若玉石撞击，清脆的琴声，就像零落的雨丝一般，毫不间断地，自裂缝之中，切切传来。 “这是琴声！” 叮叮叮叮—— 随着一声惊呼，果然，原本清脆的琴音，陡然变得密集起来。云雾涌动，阴风乍起，当所有人的呼吸声都越发急切的时候，自缝隙中央，一抹深蓝，慢慢地云雾中若隐，若现，到最后，那道身影终于浮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那个人是谁？” 天空很高，人影很远，但是在此刻，无论是珠河河畔的半妖，还是整个金雀国人族，他们的目光，都极为统一的，落在了那个伴随天地异象而出现的神秘身影。 “师兄，那个人不就是……” 双目望天，听到旁边佛宗弟子的惊叹声，圆真的目光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空中那抹深蓝色身影。 他的面色虽然不显，但是，一如旁人一般，直到圆真真正确定李牧鱼的到来时，内心的激动，也不禁加重了圆真的呼吸声。 “是恩人！他就是我的恩人！” 随着琴声越来越近，虚像降临实像，魂体凝聚法身，虽然李牧鱼的长相不曾有变化，但是，气质却不同于以往的淡然如玉。 龙角、龙鳞、龙尾，外加上一袭伴着水道异象的深蓝色雨神袍，仿佛龙神降世一般，以这般形象出现在云端之上的李牧鱼，无论是半妖，还是一众佛宗弟子，心中的震撼，绝对远比旱暑降雨还要震撼得多。 “五竹……难不成，他就是你说的那位恩人？” “绝对不会错的！他就是我的那位恩人！” 即使形象有变，但是，随着李牧鱼缓缓从云端中落下，独属于李牧鱼的俊秀相貌，依旧令五竹一眼就认了出来。 “居然是龙种？师兄，难不成，这个四季神使的本体血脉，是真龙血脉？” 随着李牧鱼慢慢自云端飘落，他的水龙法体，自然令不少的佛宗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圆真，若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与李牧鱼初见时，对方明明只是同他一般结丹后期修为而已，可是，在这一次，他却从李牧鱼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只属于元婴期修士的浩瀚法力。 “不对！” 瞳光聚集，由李牧鱼最开始现身时的惊喜，再到此刻的震撼与怀疑，圆真的心情就像是海浪上的帆船一般，跌宕起伏，令他的心口，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颤意。 直到，李牧鱼降到大概离地面只有十五丈距离时，终于，圆真从李牧鱼的身上，捕捉到了一丝虚幻之感。 “这个并不是四季神使的本体，反倒像是通过某种法宝，而模拟出来的一个虚像。” 精通瞳目之术的圆真，很快便从李牧鱼的身上察觉到了不妥。但是，其中的玄妙，却并非此刻的圆真能够参透得了的。 “铮——” 十五丈、十四丈、十三丈…… 终于，细密的琴声戛然而止，身形渐停，气压渐低，直到李牧鱼降到离地面只有十丈高的距离时，霜雪纷飞，水波浩渺，大量的神道异象自李牧鱼身后的水道神轮中喷涌而出，仿佛水神下凡一般，在这一刻，李牧鱼的神灵威仪，彻底烙印在在场之中的每一个人的心中。 “圆真法师，小神来迟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神君能来，便是整个金雀国的大幸，还请神君能够施法救助金雀国。” “嗯。” 来自李牧鱼身上货真价实的元婴期气息，就足以令圆真感到一阵压力，也正是这样，一直摸不清李牧鱼修为深浅的圆真，不禁合掌垂首，将姿态放得极低。 “圆真法师，这次还要多谢你能将金雀国半妖全部聚集于此。”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比起神君要做的，根本就无足挂齿。” 看着圆真极其谦卑谨言的模样，李牧鱼自然也是以礼待之。也不再继续客套，俯身凝视，李牧鱼的目光不禁看向下方的一众半妖。 “我乃灵州天庭的四季神使，这一次来到青州，也是为救助青州灾劫而来。而这一次，你们之所以会被聚集于此，也是我拜托菩提寺的圆真法师，特意为之。” 清朗的声音，恍若融雪泉水，一言一语之间，令一向就对旁人极其警惕的半妖，竟对初次见面的李牧鱼，生出一种莫名亲近之意。 “叮咚——” 手下明明无琴，但却有琴音奏起。随着李牧鱼一拨一挑之间，七根恍若细丝一般的琴弦，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李牧鱼的指尖之下。 “你们之中，应该从未听说过我的存在，甚至，也有可能就没听说过灵州天庭这么一个地方。当然，这些于你们而言并不重要，而我来这里的目的，除了解救金雀国旱灾之外，便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闻言，当五竹意识到李牧鱼接下来的话时，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无法抑制的颤抖，不断自五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传来。 叮咚—— “去——” 琴音再响，随着李牧鱼的食指拨动琴弦时，藏身在五竹身上的幻魔蝶，在霎时间，翩然而出。 紧接着，随着琴声指令，大片大片的宝蓝色幻光，不断自幻魔蝶的蝶翅上传来。幻光交织，光随声动，在李牧鱼的可以操纵下，一道如海市蜃楼一般的幻象，极为真切地出现在一众半妖的面前。 “自我铸成神域以来，便曾立下誓言，神域不败，信众不灭。凡得我李牧鱼庇佑者，无论刀山火海，任何人都不得伤其一下——而你们，便是我将来要庇护的人。” 言罢，对于李牧鱼的话，那些未曾成年的半妖，其实并不能清楚地了解其中的意思。但从李牧鱼所表达的话中，他们却可以隐约的听出，这个素未谋面的“四季神使”，似乎是想要保护他们。 只是，早已见惯人情冷暖的半妖，自心底就不可能相信任何人会保护他们。即便是李牧鱼，这些半妖也不可能会轻易相信…… “你们快看，天上居然出现了一座城！” 第四百四十三章 起风了 忽闻天外有琼楼，人影虚无缥缈间。 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呼，果然，自幻魔蝶的鳞光幻象之下，一座恍若世外桃源一般的城中景象，赫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居然……” 蔚蓝色的河水涓涓流淌，青翠欲滴的柳树随风飘扬，顺着幻魔蝶投放的记忆幻象，只见，在这副宛若画卷一般的河畔景象之中，一座刻有“半妖城”三个大字的城门，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而见此，曾听李牧鱼提过“半妖城”的五竹，在看到幻象中所投放的影像之后，一种越发激动的震撼之感，竟令五竹一下子停下了身上的颤抖。 “居然真的有半妖城！” 此刻，被“半妖城”三个大字所冲击到的人何止五竹一个，但是，比起五竹心中的震撼，其他半妖，甚至是周围的佛宗弟子，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怀疑。 “师兄，灵州之中真的有半妖城吗？” 看着天空中的幻象，有些分辨不出真假的佛宗弟子，不由得向一旁的圆真问道。 “这世上的稀奇，并不能因为我们目光的短浅，就否认它的存在。” “可是……” 听到圆真的训诫声，一旁的佛宗弟子却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可是，自半妖自出生起，就会因为妖气反噬的缘故，根本就活不到成年……况且，如果真的有半妖城的话，那也应该是一个留着半妖等死的地方而已……” 因为李牧鱼的缘故，那名佛宗弟子问话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可是，即便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到那些半妖的耳中，但是，那些早已知道自身境况的半妖，何尝不清楚本族的悲惨命运。 虽然在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一些看不穿李牧鱼幻术的肉眼凡胎而已，但是，对于“半妖城”这种听着完全就像是“梦”一般的存在，即便他们真的想要相信，但是，于潜意识中，他们依旧还是说服自己去相信。 “哥哥，那个半妖城，真的存在吗？” 同样有着妖族特征的“半妖”，却不似他们这些不过成年的模样。在这个“半妖城”的幻象里，不仅有着气氛祥和的生活氛围，甚至，还有着中年，甚至老年模样的半妖存在。 然而，这一切如果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世上除了像他们这样饱受“诅咒”迫害的半妖之外，还有一群完全不受“诅咒”困扰的半妖。并且，他们还居住在一个名叫“半妖城”的安全城市。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在这世上，是否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 听着妹妹憧憬似的疑问，那体弱的半妖少年，却无法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连善意的欺骗，他都做不到。 半妖，是一个天生被天地所排斥的存在。他们虽然或多或少继承了一些妖的能力，但是，活不过成年的短暂寿命，以及一生都要饱受妖气折磨的一生，都是半妖永远都逃脱不了的诅咒。即便有人想过帮助他们，但是，不过十几年的寿命，却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直到…… “我于灵州有一神域，而半妖城，便是我在神域之中专门为半妖建立的城市。而城中景象一如你们所见，绝大多数的半妖，都已经过上了相对普通的生活。甚至，还有一些半妖，经过我的点拨，开始踏上了修炼一途。” 听着李牧鱼的话，那些状似勘破“真相”的佛宗弟子，皆以一种极为怜悯的眼神打量着那些被幻象所“蒙骗”的半妖。但是，又碍于李牧鱼的存在，这些自以为了解“真相”的佛宗弟子，却又闭口不言，不忍打破这些半妖的美梦。 “呼——” 河畔的风，因为神轮之上的水道异象，而渐渐带了些清凉的湿汽。渐渐地，也因为李牧鱼的降临，自珠河的不远处，许多金雀国的居民为了一睹李牧鱼的神姿，都小心地围在河岸旁边。 “你们可有问题想要问我？” 周遭的人越来越多，可又不同于人族的愈渐嘈杂，被李牧鱼所关注的一众半妖，却格外安静，即便面对李牧鱼的询问声，依旧无一人发言。 “恩……恩人。” 就在李牧鱼以为这场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突然，一道低哑的声音，便自李牧鱼的身下响起。 “恩人，你真的会带我们去……半妖城吗？” 略显颤抖的声音，充分显示了五竹心中此刻的紧张，而见此，李牧鱼却是微微一笑，以一种极为肯定的态度回答了五竹的疑问：“当然。” 言罢，李牧鱼便深深地看了所有半妖一眼，修炼这么多年，他心中自然清楚，对于他的话，除了五竹之外，其他的半妖全都只是抱着怀疑态度而已。甚至，连周遭的佛宗弟子，对于他的话，也都默认为是“欺骗”而已。 “罢了。” 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见沉默始终笼罩着一众半妖，李牧鱼也不强求对方一定要相信自己的话。毕竟，对于这些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光明”的半妖而言，轻易相信旁人，带给他们的除了伤害之外，便再无其他。 “叮——” 指尖轻抚，琴声铮鸣，伴着汹涌的水气，以法体现身的李牧鱼，又重新飞到云端之上。 铮铮—— “风来。” 空中的雨云在李牧鱼的法力影响下，已经渐渐成型。而见此，李牧鱼也不再继续酝酿，伴着一道铮鸣声，比起方才还要大上数倍的狂风，在瞬间，便自珠河河畔，席卷了整个金雀国。 “起风了！金雀国真的起风了！” “你们快看啊，龙神正在施法布雨呢——” 见李牧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云之中，那些聚集过来的金雀国人族，皆是以一种既激动，而又难以置信的话语，颤抖地指着李牧鱼消失的方向，尖声喊道。 “是龙王降世！居然真的是龙王降世！看来，是老天爷可怜我们，派天上的龙王来拯救我们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天地功德 风声，裹着人声，又随着琴声，就好似一道炸开的烟花一般，一下子就令干涸的人心，有了澎湃的生机。 “云聚——” 没有理会高声呼喊的人群，指尖波动，因为有着灵髓的法力加持，如今的李牧鱼虽不似在灵州时有着化神修为，但是，也有着不低于元婴的法力。 叮咚—— 指下无弦，但琴音流转，随着浩然的法力自李牧鱼的琴音中涌出，周遭原本密集的乌云，不禁开始荡起一片电光。 “轰隆隆——” 电光即逝，雷鸣再起，这声雷声虽然不响，但是，金雀国中的所有人，都好似被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心口一般，方才还欢声高呼的众人，在这一刻，却一齐的静了声。 “噼里啪啦——” “轰隆隆——” 电光与雷鸣就如同天空的双重奏一般，此起彼伏，明明就是自然界最为普通的现象，但是，在这一刻，当金雀国众人看着漫天奔腾的电蛇时，一种热泪盈眶的温热感，莫名袭上了所有人的眼眶。 “雷啊，好大的雷啊……呜呜呜呜……” 由欢呼，再到哽咽，生命永远都无法被自己主宰的凡人，在看到久违的降雨前兆，原本脆弱的躯体里，却在这一刻，迸发出极为炽烈的情感。 这种情感又包含了太多，但更多的，还是在看到生命曙光即将降临时的那一抹小心翼翼。 叮咚—— “雨落。” 清冷的声音，好似自九天传来，仿佛时间静止，所有人的呼吸的开始不由自主地变得急切起来。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所有人的心脏都被那两个字所揪紧的时候，突然，随着一道声音响起，所有充斥在眼眶的热烈情绪，在这一霎那，直接爆发了出来。 哗啦啦——哗啦啦——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哥哥，是雨！居然真的是雨！” “师兄，他居然真的做到了！这简直……”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哗啦啦——哗啦啦——” 雨水倾盆，浇灌大地，清凉的湿润，更是混杂着咸湿的泪水，布满在场之中所有金雀国凡人的脸上。 已经多久了？ 这场迟来的大雨，对于金雀国来说到底多久了？ “叮叮——” 铮鸣的琴音渐渐被喧嚣的雷声所遮挡，此刻，正藏于乌云之后操纵风雨的李牧鱼，自然也察觉到众生的欢喜。 而这场欢喜，不仅来自于金雀国的所有生灵，早已被流火之毒所侵害已久的金雀国大地，也在这场大雨之中，迸发出连绵不绝的生机。 “这就是劫气吗？” 雨滴没入土壤，而暗含土壤之中的流火之毒也被一一消灭，而随着大地逐渐恢复生机，大量的劫气，也如被祛除的病气一般，缓缓自大地中拔出，又凝成一股，游荡在金雀国的各个角落。 “叮叮叮叮——” 水光氤氲，一如风神之前所示，无穷无尽的水道的异象，就如山海画卷一般，不断自李牧鱼身后的神轮中若隐而出，随着李牧鱼手下琴声越疾，徘徊于大地上的黑色劫气，也迅速褪色，仅是眨眼之间，所有的劫气尽数化功德神光，疯狂地向李牧鱼的方向涌来。 “铮——” 一声铮鸣，急切的琴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异象膨胀，神轮逆转，随着李牧鱼周身的水道异象越发明显，只见，自李牧鱼的眉心中央，一抹晶莹璀璨的水蓝色光华，赫然从中迸发而出。 “吸——” 光华流转，恍若深海旋涡，李牧鱼此刻收集气运功德的阵仗，远远要比风神之前厉害数倍。 “呼——” 随着气运被李牧鱼的水德仙格尽数吞噬，一直屏息凝气的李牧鱼，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 “难怪星宿老君会说，历次的人道初劫，对于天庭而言，都是一场不可小觑的机缘。光是这场布雨所带来的气运功德，几乎快赶上当年建立半妖城时的收获。” 感受着水德仙格不断自识海中凝化而出的功德莲花，一阵发自心底的愉悦感，满满地充斥在李牧鱼的心中。尤其是天地功德所给予的气运，使得李牧鱼的神道，与天地法则的联系，越发的密切起来。 “只是可惜……” 喜悦之后，李牧鱼的目光不禁投向身下的人潮。 “若不是身份制约，那些功德，也本应该是我的。” 久逢甘霖的喜悦，早已令李牧鱼的形象，深深地烙印在金雀国一众凡人的心中。也因为李牧鱼的施法布雨，那些险些因旱灾而死亡的凡人，自然也回馈了李牧鱼大量的功德。只是，当着佛宗的面儿，李牧鱼又不得不选择放弃。 “罢了。” 哗啦啦——哗啦啦—— 倾盆的大雨，依旧冲刷着金雀国的炙土。水位上涨，原本已经干涸的河道，也因为雨水的填补，渐渐有了恢复的趋势。 “这雨水好甜啊。” 看着空中落下的雨水，嘴唇有些干裂的半妖小女孩，不禁天真地张开嘴，颇为满足地令雨水流入自己干涸的喉咙之中。 “哥哥，你也喝一口，真的好甜。” 满足地舔了舔嘴唇，见一旁的半妖少年似乎有些走神，那半妖小女孩便捧着双手，轻轻地接着天空的雨水。 “嗯。” 看着妹妹眼中的一派天真，那病弱的半妖少年眼中，满是宠溺与怜爱。见妹妹用手捧着的雨水，那半妖少年也极为配合地蹲下身，慢慢地喝着雨水。 “很甜，真的很甜。” 也许是许久没有正经喝水的缘故，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凉浊的雨水，在半妖少年的口中，却比他从前喝过的所有山泉，还要甘甜数倍。 “哥哥，如果天空一直下雨，那么，我们是不是不用离开家了？” 看着自家哥哥满足的表情，半妖小女孩不禁有些怯怯地问出已经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家？” 对于妹妹的问题，半妖少年眼中不禁有些错愕，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旧事一般，原本欢畅的表情，却突然压抑了下来。 “这里从来就不是我们的家，从前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咳咳咳咳……” “哥哥！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