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开局程远志》 第1章 我来时命悬一线 滚滚长江都是水,浪花儿淘尽英雄…… …… …… …… “大帅,该出发了……” 程远志脑仁一震,自浑噩中惊醒坐起。 入眼所见,满是破洞的蒙古包式旧帐篷里,一个脑袋上裹着黄布条,模样粗矿的糙汉,倒提长刀,缓缓直起身,合上血盆大嘴。 我是谁,我在哪? 这场景,这空气中的血腥味莫不是穿越了? 程远志强压下心头惊骇,疑道:“这位壮哥,你是?” “大帅,我是您的副将邓茂啊。” “我是谁?” “大帅是天公将军麾下三十六渠帅之一。” 邓茂程远志心头又一惊:“莫非本帅是程远志?” 邓茂连忙点头。 “” 看来是穿越无疑了。 程远志就程远志,虽然脑袋在冒汗,但小命还在,四肢还算孔武康健, 刚松口气,程远志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忙追问道: “我们……我部现往何处?” 邓茂一愣,如实答道:“大帅,我部新破广阳郡,斩杀郡守刘卫及刺史郭勋,现奉天公将军之命,率众五万,往涿郡挺进,捉拿朝廷新任刺史刘焉,踏平燕地,寸草不留……” 踏平燕地,捉拿刘焉?糟糕…… 程远志顾不得穿鞋,赤足掀帘奔出。 帐篷外,一群群面黄肌瘦的农民,肩扛挖锄,手提木耙,如蝗虫过境般,漫山遍野呼啸向前,行走间呼喝声震天,乱糟糟的毫无章法。 众人看到程远志,纷纷停下步伐,兴高采烈道: “大帅……” “大帅醒了!” “大帅勇武,阵前刀斩刘卫,城中手撕郭勋,万军丛中一点红,神威无双鬼神惊!” “跟着大帅有肉吃,大帅指哪,俺们打哪!”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程远志揉着脑袋,眼珠子瞬间瞪圆,心头“轰”一下炸开。 阵斩刘卫手撕郭勋?那一定不是我干的,我只是个草莽小将,哪有如此勇猛! 还有,就凭眼前这些衣衫偻烂的农民,想活捉刘焉,踏平燕地? 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不出意外的话,燕人张飞,河东关羽,涿郡刘备,三大猛男一定就在前面,坐等这五万黄巾军送人头上门。 然后顺手一刀把我劈成两半…… 不,不能如此草率去送死……我必须要自救! 哪怕是当快递,也要当一个有气节的快递,决不能被关羽一刀劈成两半! 程远志强忍住心惊肉跳,面带自信微笑,挥手喝令部下止步,原地待命。 而后侧过身,正面对准邓茂,怒目而视。 邓茂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扶住腿肚子打颤的程大帅,指着前方半里外的山头道: “大帅,这便是大兴山,过了此山便是涿郡,那刘焉老儿此刻就龟缩在城中……” 得知此山是“大兴山”,邓茂之后的话,程远志一句都没听进去,心中惊涛骇浪迭起。 这段历史,他相当清楚。 演义原文:不数日,人报黄巾贼将程远志统兵五万来犯涿郡。刘焉令邹靖引玄德等三人,统兵五百前去破敌。 玄德等欣然领军前进,直至大兴山下,与贼相见。贼众皆披发,以黄巾抹额。 当下两军相对,玄德出马,左有云长,右有翼德,扬鞭大骂:“反国逆贼,何不早降!” 程远志大怒,遣副将邓茂出战。张飞挺丈八蛇矛直出,手起处,刺中邓茂心窝,翻身落马。 程远志见折了邓茂,拍马舞刀,直取张飞。关羽舞动大刀,纵马飞迎。程远志见了,早吃一惊,措手不及,被云长刀起处,挥为两段。后人有诗赞二人曰: 英雄露颖在今朝,一试矛兮一试刀。 初出便将威力展,三分好把姓名标。 …… 程远志知道,此时刘备三兄弟说不定已在大兴山另一边,磨刀霍霍,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摆在他面前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或被关羽一刀凉拌,或张飞一矛刺穿。 见部众停下,邓茂不解道:“大帅,为何停步不前?” 这句话把程远志给问住了,他斟酌着言语说道: “本帅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近卫们一阵哗然,邓茂疑惑道:“大帅,属下为何察觉不到?” 程远志眉头一皱:“所以你只是副将。” 邓茂挠挠头,似懂非懂,彼为大帅他为副,当下也不好反对,吭哧吭哧喘着气,对围在一旁看热闹的部众斥道: “看什么看?全军听令,就地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杀奔涿郡!” 众人应诺,轰然而散。 …… 程远志背靠着一颗秃顶老槐树,嘴里叼了根草,双目出神,心下急思。 以前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段历史,总是哈哈一笑,笑程远志无谋,邓茂才疏,被关张二人一刀灭诛。 直到身临其境,他才知道,眼下的危局,神仙来了都不一定好使。 程远志无比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在原世,他是个吉吉向上的有为青年,养了只吃了睡睡了吃的哈士猪,家有三亩良田,空闲时撩妹打游戏,忙时则撩妹种种地。 虽说文不如小学生,武不敌二哈,帅难媲美潘安…… 可躺平的小日子也算赛神仙。 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被送到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附身到菜鸡程远志身上。 睡穿……世间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么? 百般尝试后,程远志一阵气馁,心知这段穿越是单向且不可逆的旅程。 是福是祸,唯按天命。 旷野中,黄巾部众陆陆续续吃过饭食,再次乌拉乌拉呼喝起来。 程远志感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正要好好谋划一二。 “滴,绝境求生系统开启……新手礼包准备中,请宿主注意查收……” “检测到宿主当前遇到百死无生难关,该难关为sss级难度,系统额外赠送宿主五次复活机会。” 只愣了一秒,程远志立即大喜过望,一蹦三尺高,正好一脑袋撞在头顶树杈上… 嘶…… 就是说嘛,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挂了。 搓着疼到发麻的头皮,程远志暗暗庆幸。 这时,系统再次传来声响: “新手礼包已备好,请选择,一,稍后开启,二,立即开启……” “开启!立即开启,马上开启!” 开玩笑,眼看刘关张就要杀过来,再磨蹭就要没命了,程远志毫不犹豫选择马上开启新手礼包。 “获得上好粮食千斤,可耕种,可食用,系统建议耕种,来年必然会收获巨量粮食。” …… 什么鬼?粮食千斤?有什么用? 此时,即使双膝跪地奉上粮食,只怕刘关张仍会一刀砍下,拿他人头去做晋身之资…… 小命怕是休矣程远狠狠吸了一口凉气,绝望的感觉索绕在胸腔,正要破口怒喷系统,忽听属下喊道: “大帅快看,树上有粮食!” 众人闻声,齐齐抬头。 光秃秃的大树杈上,横兀着四个大麻包,此刻,谷子雨正淅淅沥沥从开着口麻包中往下淌。 这些粮食仿佛凭空出现,又或着一早就在那里。 部众们欢呼一声,正要上前收粮,忽听山梁那头厮杀声震天,狼烟和尘土滚滚而起,霎时弥漫半个天幕。 “杀啊……” “冲啊……” “诛杀反贼……活捉程远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从对方的震天大嗓门就能猜测出,来者必是张飞那厮。 程远志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依靠自己高达249的智商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暗暗打定主意,他侧过头对邓茂说:“本帅有点闹肚子,从此刻起,部众交由你统领。” “传我帅令,全军出击,踏平涿郡!” 迅速安排好后事,程远志一猫腰,钻入山坡上半人高的杂草中。 …… 打不过,我跑还不行嘛…… 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嘛…… 藏好身形,程远志嘿嘿一笑,探出脑袋,往双方交战的地点看去。 尘烟中,一个身高八尺,脸如重枣的汉子骑着大青马,拖着长刀,眯着眼,长长的胡须被风吹成中分,迎着一众黄巾力士冲了过来。 长刀过处,黄巾力士无一合之敌,皆身首异处…… 红脸汉左手边,一个面白少须,双臂修长的壮士手持双剑,舞的水泄不通。 每次挥手,双剑必带走一条黄巾部众的性命。 白面壮士左侧,是一个须发皆张,黑到发光的壮汉,他高举长矛,眼如铜铃,凶神恶煞般“哇呀呀”叫着,宛如一尊杀神,旋风般撞入人群,瞬间死伤一大片。 人形坦克,莫不如是。 邓茂挥舞着长刀,领着大部队勇敢的迎了上去。 然后被张飞一矛拍翻在地,口中狂飙鲜血…… …… 一边倒的屠杀…… 没有主帅指挥的黄巾军,丧失信仰的同时也失去了勇猛。 程远志闭上眼,不忍再看。 随着漫山遍野“降者不杀”的呼喝声,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忽然,程远志感觉头皮凉瘆瘆的,脖颈间有点润。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一把青龙偃月刀正虚架于头顶三尺。 刀刃上,殷红的鲜血“噗哒”、“噗哒”往下滴着,顺着他的脖颈,流入领口内,滑过胸膛,没入毛发浓密处。 同时,他的目光与持刀噢红脸壮汉对上,对方斜睨过来的眼神中,杀意腾腾…… 程远志当场就吓尿了…… 没等求饶,那壮汉便手起刀落…… 在意识消散之前,他只隐约听到, “鼠辈,吃关某一刀!” 第2章 鼠辈,吃俺一矛 破帐篷里,程远志悚然惊坐起,再次恢复知觉,心如擂鼓骤急,额头沁汗如雨。 见状,正打算用一声震天吼唤醒大帅的邓茂,悻悻后退半步,闭上嘴。 叫大帅起床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每次大帅自美梦中被惊醒的模样,都能让他这个粗人乐上好几个时辰。 粗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是重新读档了,程远志摸了摸发凉的脖颈,心神稍定。 大兴山是绝不能再去了,那关羽脸红刀长马快,一刀一个黄巾力士,无人是其一合之敌,太恐怖了。 更何况还有张飞、刘备、邹靖在一旁压阵。 这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黄巾将领能够抵挡的。 这哪是sss级难度?完全是地狱难度! 此地不可久留! 两个时辰! 再过两个时辰,刘关张就会率众杀到大兴山,展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思及此处,程远志腾的一下起身,吩咐道: “快,快,立即拔营,往西北急行!” “大帅,这是为何?” “生死危急,速去传令!” 程远志虎着脸,语气不容置疑,这种时候,谁敢抗命他就敢砍谁! 邓茂迟疑了下,终是迈步出帐去传令。 虽然对这个命令有疑问,可彼为大帅,他为副将,抗命不遵的后果他很清楚。 推出帐外,斩首示众…… 满山遍野的黄巾部众呼喝着,高举钉耙挖瞅、木棒木枪、折向往西北方缓慢移动。 …… 两个时辰后, 距离大兴山五十里外,程远志身着轻盔,策马领军前行,心头思绪烦乱。 虽然身怀系统,可系统只给了五次复活机会,除此之外,还有一千斤好粮,这……实在令人蛋疼。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系统那句话。 ‘宿主挑战sss级难关失败,还剩余四次复活机会。’ 也就是说,以他眼下战五渣的实力,以及五万一盘散沙的黄巾军,断无可能迈过刘关张这三座大山的。 虽然对方只有五百兵马。 别说五条命,五百条命都不够。 当初发现穿越到程远志身上的时候,他还心下窃喜,打算在汉末卷动一片风云。 实在不济,改弦易帜,选个明主投靠,亦不失大丈夫所为。 但关羽那毫不犹豫的一刀告诉他,他想多了。 黄巾军不死,刘关张及众多枭雄们就没有晋身之资。 对于志在天下的众多枭雄来说,黄巾贼这种经验宝宝,多多益善,来多少杀多少! 刘备初掌兵权,关羽张飞猛虎刚下山,正是建功心切,杀心正浓时,看见这么一堆反贼,岂有不杀之理? 投降?那只是普通黄巾部众的福利,黄巾头领们是没有投降这个选项的。 打不过,又降不得,那就只有跑路了。 程远志叹口气,手搭凉棚遥望四下。 时值初夏,火辣辣的日头光芒四射,入目所见,小河干涸、地面开裂、树叶枯黄。 “刘大耳,你特么就不能放我一马么?” “求你了!” “唉……” 要说上条命被捉住时,程远其实想投降的。 可关羽愣是没给他说话机会,一刀就给咔嚓了。 可恨的是,那家伙杀就杀,还骂他是“鼠辈”。 本大帅不就拉个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鼠辈,岂有此理? 人有三急不知道么…… 程远志也有想过,待躲过这个必死之局,就跑的离刘备远远的,转换身份自立门户,招揽天下良才,割据地方,行名臣实王之举。 在汉末这个门阀割据,唯出身论的时代,好出身意味着成功了一半。 甚至,他连名字都想好了,改叫袁射,字程手,再贿赂一下四世三公的袁家远房,弄个身份,然后嘿嘿嘿…… 理想是美好的,但道阻且长。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如何趟过刘关张这三尊杀神。 所以,本帅带着这么多黄巾部众跑路做甚? 这么大的目标,是怕刘关张追不上? 思及此处,程远志心头一惊,冷汗唰的就下来了,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超级超级巨大的失误。 正待亡羊补牢,忽听后方杀声震天。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尘烟滚滚,如铁浪犁地,席卷而来。 烟尘中,一杆高高举起的红色旗帜格外显眼,上书一个“张”字。 我命又休矣 “得!得!得!” 程远志顾不得多想,扬鞭催马而出,甩下部众,霎时窜出去老远。 不一会,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 原地,负责护卫主帅的力士头领对邓茂道,“副…副帅,大帅他是不是跑路了?” 邓茂伸长脖子看了看,确定已经看不到大帅身影,又见追兵渐近,牙一咬,心一横,扬臂高喝: “众人听令,且随本将迎战!” “杀啊!” 众多黄巾部众鼓起勇气,调转方向,挥舞着“兵器”,乌泱乌泱冲向来部。 …… 十分钟后。 张飞势如破竹,单枪匹马冲过五万黄巾军,往程远逃跑的方向追去。 关羽稍迟了一步,顿时急红了脸,大喊道: “三弟,且等等我!” 两人身后,五万黄巾军密密麻麻跪了一一片一片,或死或降。 志当意识到自己犯了失误,程远志便决定抛下黄巾部众,独自逃生。 自古以来剩者为王,活着才是硬道理。 别管有没有风度。 不大一会,窜出去十多里地,身后的喊杀声已几不可闻。 程远志急促喘着气,勒马缓行,思索接下来往哪里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哒哒哒”马蹄声密骤如鼓点,初听尚在远处,转瞬清晰入耳。 莫非是邓茂逃脱了,尾随而来? 程远勒马回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黑出了风格的大汉。 许是跑的太快,那黑汉子眼珠子瞪的巨大,须发炸开,宛若魔神降世。 眨眼间便到百步之外。 只见他策马疾驰不停,快速行进中高举长矛,气运丹田,张开血盆巨口, “呔,鼠辈,吃俺一矛!” 声如炸雷,当头爆响。 程远志脑子嗡的一下,如遭雷击,眼冒金星星,整个人都懵了。 混沌中,耳膜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裂开了…… 在意识彻底堕入深渊之前,心中唯一的念头是, 卧槽……这厮嗓门好大! 我又被一矛秒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一道悠扬的歌声传入程远耳中, “贫者堕泥潭,富者上云天。 生民鼎中沸,浊世何独善? 山川葬白骨,江湖起悲歌 若逢周文王,愿舍渭水畔。” 意识一点点回归躯体,程远志缓缓睁开眼,没好气的瞪了蹑手蹑脚靠过来邓茂一记,起身出了营帐,举目四望。 再次读档了…… 很好,燕人张飞,这梁子本帅记下了。 还有关羽,这梁子本帅记一辈子! 还有刘大耳,这次若能侥幸逃出生天,本帅就躲得远远的,厉兵秣马,卧薪尝胆,若有一日局势反转,定让尔等知道什么叫落井下石! …… 破帐外,山坡上。 一个精神矍铄,身影魁梧的老猎户,背一把弯弓,手牵一头半大毛驴,旁若无人放声高歌。 其声浑厚,其意悯悠。 见程远志看过来,那老猎户呵呵一笑,遥遥拱了下手,转过山头,不见了。 第3章 看本帅眼色行事 程远志追了过去。 距离营帐半里外的山坡上,老猎户好整以暇等候于此。 “大帅,此人来路不明,不可靠近!” 身旁,邓茂及力士统领神色担忧,死死拽住大帅的衣袖,令想要上前与老汉一叙的程远志心头火大。 “起开!” 程远志脸色一沉,双臂蓄力,抖开左右拉扯,整了整衣衫,遥遥躬身: “老伯,黄巾渠帅程远志这厢有礼了。” 姿态谦逊,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求教之意。 老猎户微微起手还礼,笑呵呵道:“大帅此来,可是求生?” 竟是一言道出了来意。 程远志连忙啄了啄脑袋。 老猎户略做沉吟:“以老朽观之,大帅谦逊守礼,勇武过人,本是佳人何以做贼?” “这……” 程远志脸上一窘,被问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一个睿智的老者面前,“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民不聊生,不得不反”这些糊弄人的借口,不提也罢。 黄巾起义的诱因虽是天下大旱,民不聊生,但其本质却绕不开张角的宗教式洗脑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不甘。 见程远志答不上来,老猎户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并不以为意。 见状,程远志心头一动。 闻其言,老猎户出口不凡,似有出山救世的意向;观其行,老猎户气度斐然,难道是某个隐居的大贤? 前世倒是没听说涿郡一带有什么大贤,武将倒是一大堆…… 莫非是本帅孤陋寡闻了? 不过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活命才是当务之急。 老猎户瞥了程远志一眼,侧身看向山下密密麻麻的黄巾部众。 山下的黄巾军,乌合之众属性一览无余,一眼观之,大多是贪生怕死,盲从自私之辈。虽说死不足惜,但这些人毕竟都是吃不饱饭的农民,就这样飞蛾扑火般被官兵剿灭,老猎户心头也有些不忍,口中却道: “山人愚笨,无有妙计安生灵,大帅请回。” 程远志态度诚恳道:“生死攸关,还请老伯教我,如何保全这五万人性命。” 本来想问“如何保全自己性命”,后又觉得这样问不妥,遂改口。 他知道,老猎户只是谦逊推让了下,并不会见死不救。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良善,三观很正且有求必应,言出必践。 文人通武艺,武者知礼仪,但凡是个汉子都是气节盖云天,傲骨冲云霄。 哪怕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也知道让梨于兄。 即使是个女子,也大有见识不凡者。 比如,藏在王允腰上……后院的貂蝉。 原主作为黄巾渠帅,自小在泥巴地里打滚长大,自身平庸且又没什么见识,被张角随便一忽悠,就屁颠屁颠跟着走。 而程远志来自后世,自不愿绑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现在是正午时分,根据前两次死亡时间推算,再过一个多时辰,刘关张就会率众杀到。 时间还有一点,程远志目光炯炯望着老猎户,期望对方能给出一条锦囊妙计,好转危为安。 单纯的逃是逃不掉的,他已经验证过。 正面硬刚也是机会渺茫,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将这五万乌合之众撮合起来,进而形成强大战斗力,以数量取胜。 投降还没试过,但感觉希望不大。 刘备虽然嘴上说着“大胆反贼,何不早降”,可心里已经给黄巾头领们……也就是自己判了斩立决。 程远志看了下,除了身边担任护卫的数十个黄巾力士有一丢丢战斗力,其余五万人,全是拿着简陋武器,瘦骨嶙峋,吃不饱饭的农民。 五万人中能战者只有一小半,剩下的战斗力都是负数……说是累赘毫不过份。 比如树杈上那几包粮食,每一包约两百斤,四个汉子喊着号子,一二三努力了半天,居然抬不动…… 抬不动倒也罢了,其中两个还闪了腰,从树上跌下,摔了个半死,成了伤员…… 看着麾下部众们“勇猛”的表现,程远志扶额无语。 太难了,我太难了…… 最近二十年,大汉天灾人祸不断,屡有农民起义造反,各地太守已经见怪不怪,如何募兵,如何剿匪,只要是个太守,都对其中流程耳熟能详,滚瓜烂熟。 新任幽州刺史刘焉贵为皇亲,博学多识,加之涿郡一带又是武将辈出,刘备张飞关羽,邹靖赵云公孙瓒都在这一片,朝廷登高一呼,便齐齐响应,这导致程远志面临的局面极其凶险。 东北方向有刘关张,磨刀霍霍;东面是公孙瓒,枕戈待旦;南有朝廷主力官兵,来势汹汹;西面是不曾开发的茫茫太行山,野兽横行。 四个方向,几乎全无出路。 哪怕手底下有五万人,仍旧面临随时全军覆没的危险。 唯有往西北方向,进入草原,躲开官兵追击,才能勉强谋一时生机, 但草原上也不安全,那里全是异族,烧杀抢掠毫无底线。 摇了摇头,程远志把注意力放在老猎户身上,期待他能给出妙计。 老猎户适时开口道:“渠帅所虑老朽已尽知,听闻那刘玄德素来仗义,心怀天下,渠帅可派一使者,言语恳切阐明难处,表露投降之意,进而接受招安,如此,上下皆可保全,岂不美哉……” 妙啊,本帅竟然没想到! 只听了个开头,程远志眼神便是一亮,意识到之前为何投降不成了。 那时,关羽张飞已经杀到面前,相比投降,自己的人头价值更高。 此时,他主动派人去投降,对于刘备来说,能够兵不血刃击败并收编五万人,同样诱惑力十足。 见程远志似乎明白了其中关节,老猎户拱了拱手,乐呵呵牵着驴子走了。 走的很快,没有再放声高歌。 目送老猎户走远,邓茂神色纠结了下,语气似有不善:“大帅已经决定投降刘备了吗?” 我也不想投降的,可不投降就活不了程远点点头。 邓茂瞬间涨红了脸,怒而质问道:“据斥候探报,涿郡城中只有千余新兵,我军可一鼓而下,踏平此地,活捉刘焉!大好局面,大帅何故如此?” 左右,十几个力士护卫齐齐点头,俱是神情激愤。 他们想不通,明明己方优势,为何要投降呢? 五万人对一千人,傻子都知道那一方更强! 偏偏自家渠帅要投降? 糟糕…… 我忘了这些人都被张角洗脑了程远志心头一惊,脑筋急转,思索着如何拐弯自救。 但是晚了。 “沧啷”一声,一把冰凉的刀刃架在了他后颈上。 不用回头就知道,拔刀相向之人必是邓茂! 这个动作,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唰~唰~唰…… 十几个护卫把刀全架了过来,程远志肩膀上几乎放不下。 远远看去,一片明晃晃交错的刀刃中,露出一颗头。 …… “本帅如此做实非本心,只是为了保护众兄弟们……”程远艰难稳住踉跄的身形,绞尽脑汁申辩。 十几把刀的重量加上持刀者的力量,令他两腿打着摆子,几乎站不住。 好死不死,这时脑海中浮现出关羽临死前的画面……麦城外小道,十几个吴国士兵手持长矛,将关羽压趴在地,割了脑袋。 …… “呸!”邓茂张开血盆大嘴,口水如雨,喷了程远志一头一脸。 “吃里扒外的鼠辈,我邓茂受天公将军大恩,决不与汝为伍!” “对,我等皆受天公将军恩惠,立志推翻旧朝,改换黄天,决不随你投降官兵!” “去死!” “杀!” 脖颈一凉,眼前一黑,意识迅速离体而去……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程远志似乎听到, “背主之辈,吃我一刀!” “嗬~推……” 第4章 生与死,轮回不止 因为是夏天,所以空气有点闷热,程远志第四次醒来时,整个人都显得很燃,很暴躁。 见点火星就能炸。 正蹑手蹑脚靠近床铺的邓茂迅速后撤,站直了身体,脸上一本正经,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许是错觉,也许不是,邓茂就觉得今天的大帅非常的不好惹,看自己的眼神里侵略性十足。 就像自己杀了大帅全家一样。 邓茂蹙眉想了想,确定自己不曾杀过大帅全家,心下稍安。 大帅是个孤儿,幼时父母早亡。 不止大帅是孤儿,这五万黄巾军里,大多人也都是孤儿。 其实他们原来并不是孤儿,他们也有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兄弟姐妹。可起义爆发后,这些老弱病残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走着走着就成了孤儿。 想到这,邓茂轻微的动了一下手臂,让挨着后臂的刀贴得更舒服了些。 一丝微风从破洞钻入帐篷,吹动了程远志垂下的长发,长发披散开来,他缓缓起身,眼神深沉的望向邓茂: “你,过来,到我跟前。” 程远的语气很平和…… 平和的让邓茂心头一跳。 他左右看了眼,确定大帅在召唤自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很得体,很整齐,觉得没什么不妥,于是壮了壮胆子,缓步近前。 两人目光交汇,大眼瞪小眼,都没有说话。 帐篷里安静极了,气氛诡异而沉闷。 邓茂咽了口口水,有点干。 程远喘了口长气,左右打量了下,没看到自己那把木柄铁头枪,便伸出手,拉起邓茂握刀的手臂,再一个一个掰开他的手指头,将刀横着拿到眼前,叹道: “是把好刀!” “祖传的。”邓茂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家祖传的。” 语气重点在“我,的”两个字强调了下。 程远“呵”笑了下,缓缓侧转身,刀随人动,原本横着的刀,变成刀尖朝着邓茂。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逐渐冷酷,手腕蓄力,猛地往侧向一送,这把邓家祖传好刀就毫无阻碍刺入了它原主人的腹中,长长的刀刃没入了一大截,并从其背后穿出一个尖来。 邓茂被刺得趔趄了一下,身体猛然弓起,而后痉挛不止。 直到此时,鲜血才“噗哒”、“噗哒”从刀尖往下滴落,砸进尘埃。 邓茂艰难抬起头,一脸惊诧无措,眼神茫然,看向自家大帅。 “大…帅…何…故…杀…茂?若…是…为…此…刀,茂…茂…愿…双…手…奉…上…呃…” 话未说完,邓茂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嘭”的一声,尸体自由落地。 帐篷里安静了下来,程远志站着没动,他知道,再等片刻,守在帐篷外的十几个力士就会冲进来。 “呼——” 心里彻底通透了…… 将潜在的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程远满意的长出了口气。 他可没忘记自己上次怎么死的。 身为大帅,他不是个记仇的人…… …… 门帘被掀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正在擦手的程远停下动作,警惕的朝护卫们看了过去。 这些人,也是角哥的狂热信徒。 见邓茂倒在血珀里,力士们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四下张望,各自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武器,像是在防备未知的,恐怖的敌人。 力士头领迅速的动了起来,在帐篷里走了一圈,顿时一脸疑惑: “大帅,副帅他……” “他想投降刘备,本帅不得已,只好清理门户。” 程远沉着脸,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 “这……是真的吗?”力士头领吃不准,转头问兄弟们。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尽皆无语。 邓茂惨死,他们大脑已经宕机了,虽然他们不相信天公将军的狂热信徒会投降,但识趣的没有发表看法。 高层的斗争不是他们这些喽啰所能参与,揣度的。 得不到答案,力士头领只好转过身,诚惶诚恐道: “大帅英明!” 程远志满意的点点头,“传我帅令,再有言降者,与此獠同!” “得令!” “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向涿郡进发,本帅要与刘备决一死战!” “诺!” 众侍卫轰然而散,临走没忘把邓茂的尸体拖了出去,往山坡上随意一丢。 血腥味顺风飘出去老远…… 不一会,山坡上草丛里,几颗毛茸茸的狼脑袋冒了出来,眼泛绿光。 天空中,一群秃鹰在盘旋;树梢间,几只乌鸦叫声哀怨。不过它们暂时都在观望,并不敢靠近尸体。 好似感觉到了危险。 它们经常在附近一片活动,对这里的危险知根知底。 山下几万人固然惹不起,但那些人只是路过,并不是最危险的。 危险来自于山上! 毛茸茸的狼头隐了下去,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响过,头也不回的向远方狂奔,迅速撤离。 它们知道,跑慢了就没命了。 “啊——嘎――啊……” 秃鹰在高空盘旋着,鸣叫着,声音像沙子摩擦玻璃,尖锐刺耳。 盘旋着,越飞越远。 “呜啊——” 乌鸦们也不甘心的叫着,扑棱棱的飞走了。 一个老猎户背着弓,牵着驴子,从山坡那头转出来,驴子背上架着两个筐,框里装满了猎物。 一边的筐里塞着一只死透了的狼犊子,另一边的筐里,堆满了秃鹰和乌鸦,有的死透了,有的还或者。 老猎户正要高歌一曲,忽然发现山下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望着他。 呃……气氛有点尴尬。 他合上嘴巴,取出铁铲,迅速挖了个坑将邓茂埋了。 而后,遥遥望了人群中的程远志一眼,牵着驴子溜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 程远志没有去追,同时也没有逃跑。 他想正面和刘备硬刚一次。 他的眼神不再恐惧,而是充满了自信的光芒,这种气势迅速感染了周围部众,他们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纷纷扔下碗筷,拿起挖锄,举起木棒,嗷嗷叫着冲过大兴山,杀奔涿郡城。 至于杀到涿郡城之后的事,除了吃,其它的他们不想知道。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不配想那么远。 程远志骑在一匹老骡马上,肩扛邓家祖传好刀,走在五万人的最前面。 至于自己的那把木柄铁头抢,他送给了力士统领。 …… 没过多久,天空中的秃鹰去而复返,乌鸦们呱呱呱叫的正欢。 行走在大兴山上,程远志感觉云格外软,天格外蓝。 心无畏,则天地宽…… 很不错的感觉。 …… 两军很快相遇。 大兴山下,黄巾军展开阵势,乌泱乌泱一大片,无边无沿。 对面,刘备军只有区区五百人,远远望去,只有一小撮,势单力薄。 刘关张骑着马立于阵前,哥仨观察程远志的时候,程远志也在观察他们。 双方目光中都充满了无畏和勇气。 稍做相持,程远志大手一挥,“全军出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麾下部众们已经凶猛的冲了过去。 那边厢,刘关张三人当然不会惯着他,当下关羽张飞打头,刘备中间,率军迎了过来。 两股由人组成的洪流迎面撞上,消融…… 第一次现场看到这种惨烈场面,程远志紧紧攥住马缰,两腿紧夹马腹,同时紧咬牙关。 整个人紧张到发抖……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脑子抽空,一点力气都提不上。 虽如此不堪,程远志倒也没忘正事,指挥着部众,将刘关张三人及其麾下将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与此同时,他神经高度警惕,一发现关羽张飞有透阵斩他的苗头,立马挪动位置,拉开距离。 他知道麾下一帮人是什么尿性,伤亡只要超过两成,部众们就会胆寒。 伤亡超过三成,就会溃败。 也就是说,黄巾军的真实战斗力只有三成……一万五千人! 程远志在赌,赌这一万五千人被刘备杀完之前,己方能率先将对方的五百人杀光。 程远志在赌,赌自己绝处逢生的机会是向前,而非向后逃跑。 在打定主意正面硬刚之前,他已经反复推敲过黄巾军脆败的原因――渠帅冲的太靠前,被一刀秒杀后,部众失去指挥,失去信仰,进而脆败。 黄巾军战斗力虽低,却并非一无是处,这是一群被张角宗教式洗过脑的人,只要信仰还在,主帅还在,就不会那么容易溃败。 旷野中,厮杀声震天…… 陷入重围的刘关张三人,苦苦鏖战。 第5章 一失足成糖葫芦 涿郡城外,大兴山下。 程、刘两军激烈交火。 争鸣的鼓角催人热血沸腾,刀光合着剑影与挖锄木耙激烈对轰。 不断有官军倒下,被黄巾部众围住,补上最后一击…… 但倒下更多的却是黄巾部众……这群拿着木头的农民。 他们暂时无所畏惧…… 跟刘备军殊死搏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经意间,大日西斜,天色已近黄昏。 鲜血汇成一条条溪流,染红了大兴山下这片青草地。 刘备带来的五百兵士,此时只剩下十数人,紧紧围绕在三兄弟及邹靖身旁,拼死抵挡着四下里无边无沿,杀之不尽的黄巾军。 这十几人都是张家家仆,与张飞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杀猪,一起入伍。 半天厮杀下来,他们记不清杀了多少敌人,身体早已麻木,只依靠着对张飞武力值的信仰,以及肌肉记忆,强撑最后一口气,机械般挥动手中的武器。 遥遥望去,一小团青白色的人,身处无数黄色包围圈的中心,像千层包子的肉馅,一次次击退着不断往中间挤压的黄军。 但无人是刘关张一合之敌, 同时关羽张飞也无法越过几万人,透阵斩将。 包围圈中 张飞手中长矛猛然一挥,扫倒面前的一大片黄巾军,语带疲惫道:?“二哥,俺杀了483个!” 他这句话的意思有两个,一,邀功炫耀,同时提升士气;二,询问关羽杀了多少个。 关羽涨红了脸,急急喘了口气、 “三弟勇武……” 同时心下想道:“三弟居然杀了这么多!到底是年轻人,火力壮!哥不如弟多也。” 想是这么想,嘴上决说不出自己不如张飞的话。 不这么说,一是担心三弟骄傲自溢,再者他身为二哥,也是要面子的。 当然,关羽自动忽略了第二个原因。 张飞大脑袋一撇,没追寻到自家二哥的目光,只看到一个累到半死的红脸汉子的侧脸。 他撇了撇嘴,心里对大哥那句“聊天止于关羽”,有了更深的认知。 刘备衣衫齐整,望着将他护在中间,奋力拼杀的两个兄弟,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一旁的邹靖瞧的满眼羡慕…… 他胸口插了支箭,左腿被划了两刀,右腿被木棒捶的几乎失去知觉,两条胳膊都挂了彩,脑袋上全是血…… 不知是被哪个缺德鬼砸出的小石头开了苞。 鲜血顺着额头淌下,在脸上趟出一道道痕迹。 他武力值不高,又没人护着,处境比较凄惨…… 因为距离太远,程远志看不到更多内容。不过,他知道,此时胜负已定,刘备除了杀出重围退走,别无他法。 小命保住了! 程远志喜上眉梢,刚松了口气,就见涿郡城方向出现了一支骑兵,数量不多,约莫有四五十骑。 那支骑兵来势甚急,一路冲到黄巾军包围圈外,毫无滞涩破阵而入,杀到刘备等人身前。 领头之人奋力砍翻一个黄巾力士,大声喝道: “玄德,事不可为,速速撤退!” 刘备早有退却之意,此时正好借坡下驴,三兄弟当即跟上骑兵趟出的缺口,杀出包围圈。 …… “散开阵型,放他们离去……” “穷寇莫追,给我回来!” “鸣金收兵!” “气煞我也……” 程远志急得上窜下跳,令旗杆子都挥断了,可没人搭理他。 黄巾部众们看到残血,犹如打了激素,几万人乌泱乌泱追了过去。 一直追到涿郡城下。 见城高池深守卫森严,众人在城下象征性的吆喝了一通,这才骂骂咧咧退了回来。 此时,天色渐暗,大兴山下早已扎起营寨。 袅袅炊烟中,众人端着破碗,拿着饼子,情绪高昂讨论着白天一战。 营寨周围,半人高的青草,荆棘,被砍伐出一片片空当,四下里,枯叶沫子堆起一个个草垛。 大营背靠草木茂盛的大兴山,遍地都是易燃之物。 不管是普通部众,力士,还是敌我双方将帅,无人觉得扎营此处有何不妥。 只有程远暗自摇头,急思退路。 今日幸运击败刘备,击杀500官兵,代价是己方折损了一万多人。 20:1的战损! 死的这一万多人,皆为黄巾阵中勇猛不怕死的勇士……怕死的人都躲在后面。 只咋呼,不上前。 剩下的三万多人,大多是这种货色。 明日,若刘备重整再来,己方怕是没这么好运了。 只需轻轻一击,黄巾军必溃! 甚至都不用等到明天,今夜刘备只要愿意率众前来,点一把火,即可反败为胜。 …… “果不出大哥所料!” 黑漆漆的夜幕下,巍峨的涿郡城上,关羽遥望着大兴山下的篝火,叹而问道: “大哥,黄巾贼人不围城,只扎营大兴山下,退可据守,进可强攻,这该如何是好?” 距离过远,对面军营里的状况一无所知,黑暗中,刘备的白脸若隐若现,他斟酌再三道: “我等谨守城池,明日重整军马,再出城一决雌雄罢!” 一旁拄着拐,脑袋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邹靖摇头道: “玄德,此法虽稳妥,却非上策。” 如今,正是涿郡城生死存亡之际,即使浑身打满了绷带,邹靖也不愿撤离开前线。 他想亲眼看到黄巾军覆没,否则对不起他今日所受的伤! 当时,整整十八个黄巾力士围殴他一个人! 若非他有两下子,早就被捅成马蜂窝了。 此仇焉能不报? 张飞站起身来,手中长矛往地上一杵,急吼吼道: “大哥,今夜为何不去劫营?” 一句话,问住了三个人。 对啊,为何不去劫营呢? 以白天一战为参考,黄巾贼军除了人多,其它更无优点,战斗力极其羸弱。若是夜间率一队人马突然杀出,一顿猛冲直撞,对方必然大乱! 继而乘胜掩杀,可竞全功。 “这……兵马从何处来?城中仅有五百守卫,如何能再分兵出击?刺史大人尚在城中,若有闪失……” 刘备率先反应过来,说出心中担忧,还有一句话他忍住没说。 城里的五百兵士,是刺史刘焉的人。 张飞花光家底置换的五百兵马,已经全军覆没了。 三人接连叹了口气,望着夜空无语。 他们初上战阵,血勇十足,恶斗一天下来,身体虽疲累,精神头却十足,此时,倒是很想倾巢而出去偷袭,但苦于条件不允许…… 城里这些兵,只听令于刺史,即使刘备知道关羽张飞都是万人敌,可也没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强将难打无兵之战。 “二弟三弟,早些歇息,明天还要上战场。” “是,大哥!” 关、张二人应了一声,正要相携而退。 一旁的邹靖连忙喊道:“且慢!”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玄德且看,这是何物!” “刺史手令?”刘备吃了一惊。 “正是!” 邹靖爽朗一笑:“此物可成事?” 刘备大喜:“可成,可成!但不知……” “哼!我与那黄巾贼人不共戴天!” 邹靖气哼哼一挥手,立即“哎呦”一声,这个动作触及全身多处伤口,痛得他倒吸好几口凉气。 整个人都麻了。 …… 二更天,夜黑风不高。 刘备军人尽衔草,马皆衔枚,悄悄出了城,往黄巾大营摸去。 此时,程远志已身处十里开外,正深一脚,浅一脚往西北方向进发。 他最终还是选择撇下黄巾军大部队,天刚擦黑,便独自跑路。 为此,不惜乔装改扮成一名黄巾部众――在头上缠了块黄布条。 夜里的野外,蚊虫肆虐,野兽鸣叫声此起彼伏。 好在程远志没有夜盲症,勉强能认出路径。 估摸着差不多安全了,他不敢再往前走,随意寻了一颗歪脖子大树,爬上树杈,揣着刀,和衣而眠。 刚合上眼,就听见大兴山方向传来喊杀声, 初时声音极小,随后逐渐响亮起来,继而喊杀声震天…… 夜空中,很快出现了第一丝火光,之后迅速冲天而起,燃亮半片天。 …… 喊杀声持续了整整一夜,到天破晓时,才逐渐停歇。 程远志探头张望了下,辨认出自己要去的方向,从树上纵身一跃…… 打算落地后就狂奔而去,从此蛟龙入大海,猛虎归深山,哇哈哈哈…… 糟糕! 思绪正在飞扬的程远志忽然心头一跳,察觉到极度不妙……身体一直在下沉,脚并没有落在实地。 完了! 他很清楚的看到,自己掉进了树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坑里竖着一排排圆木头,其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尖锐的铁刺。 啪的一声。 无数铁刺透体而过…… 程远志眼前一黑,头一歪,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心中充满了懊悔。 唉,一失足成糖葫芦。 …… 再醒来时,一下就回到了大兴山,两军交战之时。 远远的看到张飞那张黑脸,程远志就烦的不要不要的。 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各种完美的脱身方法。 但没用! 结局总是各种死亡。 现在只剩最后一次复活机会了。 正想着,那队骑兵出现了,携裹着刘关张三人,冲出重重包围圈,逃回涿郡城中。 黄巾军再次一拥而上,追击而去。 程远志顿时一脸纠结…… 走还是不走? 第6章 人如蝼蚁命如纸 求生之路还在继续,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被暮色逐渐笼罩的天空上,?飘满了一朵朵的火烧云,像一块块自由放射出来,徜徉排列,透过火烧云,依稀能看到苍穹上一片蔚蓝。 西边草从里,两只野兔竖起长长的耳朵,悄悄探出脑袋,其中一只灰兔黑褐色的眼珠转了转,迅速从程远志脚边窜了过去,隐入东面草丛。 另一只白兔有样学样,以更敏捷的身姿从他身前飞速掠过,荡起一阵灰尘,追随灰兔而去。 又过了片刻,黑暮把蓝天完全吞噬了,四下里灰暗起来。 程远志失望的同时又纠结万分,他知道,在避开关羽张飞杀祸,解决邓茂隐患,经历了兽坑陷阱后,并不意味着自己安全了。 这个时代,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危险还有很多,野兽袭击、地震、星陨、天漏、山喷、瘟疫、战争等等。 行事不谨,指不定哪天就会莫名gg。 照此来看,最后一次复活机会就极其珍贵了。 他本想与系统沟通一下,顺便谈谈感情,再提点条件。 可惜呼唤了千百次,系统却毫无回应。 “我必须要彻底摆脱眼前危局!” “嗯,这次读档到两军交战之时,说明之前谋划是正确的。” “但并没有直接读档到十里外的大树上,那就说明我独自跑路的策略是错误的!即使不掉进陷阱,也会大概率死于其他意外。” “会是什么意外?需要带一群人才能度过?” “可带着一大群人跑路目标太大,极容易暴露,而且,这十几个黄巾力士都被张角洗了脑,根本不会跟我走,难道说经历白天惨烈一战后,他们改变了想法?” “不对!他们只是不愿投降官兵,并非不愿跑路,也从未说过不愿跟我一起跑路,嗯,一定是这样!” 思及此,程远志沉声唤道:“来人!” 十二力士掀帘而入,力一打头躬身道:“大帅有何吩咐?” 他原本并不叫力一,只是大帅为了方便称呼,依次从一到十二给众力士起了新名。 看到大帅,力一等人就会想到白天的遭遇战,在大帅的英明指挥下,黄巾军逼退三尊杀神,大帅的形象也在所有黄巾部众心中瞬间膨胀,神圣起来。 他们连忙正了正身姿,态度比以往恭敬许多。 程远志很满意力士们的表现,斟酌着言语道:“涿郡城高池深,怕是极难攻取,本帅打算率人投……前往太行山,寻一处好地,做长久打算。” 众力士一听到“投”字,神色俱是一变,及听到后面内容,顿时松了口气: “我等愿听大帅差遣!” 今日一战,几乎打掉了涿郡城一半有生力量,收获了数百套兵器,以及一些马匹。 有鉴于此,众人此刻满腔激奋,对大帅言听计从。 平时他们可没有这么听话,比如,那些令旗杆子挥断了都叫不回来的部众。 果不出我所料,他们愿跑不愿降程远志微微颌首,吩咐道: “力一、三四五六……十二,本帅现提拔你等十一人为副将,每人统领两千部众,在本帅离开这段时间,扎营此地,是攻是守,可相机行事。” “力二,到营中挑选身强力壮者五百人,随本帅前往太行山。” 闻言,众人大喜过望,连连拱手应诺,同时感恩戴德。 他们双手赞同大帅这个安排,黄巾军里,渠帅虽只能有一个,副帅却可以有无数个。 如今眨眼的功夫,他们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人满意,就会有人不满意。 力二此刻就哭丧着脸,暗戳戳想道:“难道是因为俺没有送礼给大帅,所以被‘特殊照顾’了?” 这并非胡乱猜测,力二是有根据的。 就在击败刘备军后不久,他分明看到,力一等人悄悄塞给大帅一些黄白物什…… 十二力士里,就只有他不曾给给大帅送过礼物。 十二力士里,现在也只有他不是副帅。 这怎能不令他多想? 他生性耿直,打仗时谨守护卫职责,从不离大帅左右。 如此,自是得不到什么好东西。 而力一等人,却总是偷偷开小差,去战场上摸鱼。 唉……都怪自己太蠢笨! 力二如是想着,垂头丧气出了帅帐…… 不一会,选好五百壮士及五十匹战马,还有大帅特意嘱咐的,视之如宝的五包粮食,回来复命。 程远志挥手止住想要说话的力二,手挽马缰当先,趁着天刚擦黑,率众上山。 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翻过山,下了坡,视线里再看不到涿郡城,程远志这才命人点亮火把,加速前行。 暗夜中,不知跋涉了多久,直到身后极遥远处出现火光,众人回头看时,才惊觉距离大兴山至少十五里开外。 众人气喘吁吁,马匹打着响鼻,不安的踢踏着蹄子,程远志高举火把,喝令住部众,原地歇息。 部队停下后,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山野间,虫鸣声渐隐,“沙沙沙”声渐起,由远及近。 是大型野兽的脚步声…… 刚松了口气的众人,瞬间又紧张起来。 一匹比牛犊子还大的灰狼,忽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中,黄巾部众的正前方。 大灰狼头顶上有三撮间距相同的红毛,如火如荼,身上皮毛油光丝滑,粗壮的四肢缓慢又稳健的往前迈了几步。 仿佛王者在巡视领地。 它微微咧开嘴,猩红的舌头伸出老长一条,口水“噗哒,噗哒”往下滴着,一对绿油油的眼珠,在火光下反射出渴望的光芒。 “狼……狼……狼王!” 力二整个人都拧巴了起来。 他是猎户出身,深知野狼饿极了的时候,是不怕火的! 话音刚落,又一匹狼出现在远处…… 二匹、三匹、四匹……七匹! 二十匹、三十匹、四十匹…… 出现在周围的狼越来越多,很快就数不清数目。 粗略估计,少说有几百只! “狼…狼…狼群!”力二连舌头都拧巴了起来。 程远志心下慌乱的同时,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何不能在大树上复活。 一个人在那个位置复活,再走几里就进了狼窝。 再过半天,就变成了狼粪。 再过一天,就分解成了细胞,分子。 程远志很清楚,一只狼并不可怕,一群狼才是最难对付的。 恰好这里就有一大群狼。 狼过三,人腿软;狼过七,虎难敌;狼过十,谁来谁死! 狼群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们是有组织。有分工的族群。 如果几只狼朝一个人发起攻击,它们绝不会同时咬在一个部位。 而会是一只狼咬喉管,两只狼奔左右手,两只狼目标左右腿,此时如果还有一只狼,那么它的目标一定是人雀。 狼是一种没有武德的野兽,与人搏斗时,它的目标一定是人体的最脆弱,最致命的位置。 这与狗截然不同,狗是有底线的,它只喜欢咬肉多且肥美,却不致命的部位。 比如屁股,比如……小腿肚。 程远志看了看无边无际的狼群,又回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马匹,抱成一团的五百勇士,觉得自己今夜怕是凶多吉少…… 没来由的,忽然想起一则笑话: 一个人在野外孤身遭遇野狼的话,不要转头逃跑,因为人类永远没法和狼比速度。 也不要尝试反抗,那会惹来狼群的疯狂报复。 正确的做法是站在原地不动,与狼群的目光正面接触,死死盯住,不要移开,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这样,就会死的比较有尊严一点…… ………… 灰色狼王凶残的目光分别在人群跟马群身上逗留片刻,旋即纵身跃起,直扑程远志面门。 它觉得站在最前面这个人有点傻不愣登,甚至一爪就能拍翻…… 千钧一发之际,不等狼王空中落地,程远志以滑跪姿态往前一冲,手中刀轻轻往上一举…… “刺拉……”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嚎叫…… 狼王从程远志头顶掠过,“啪”的一记跌落在地,而后迅速跳起,哀嚎着撤了回去。 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它腹部快速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程远志舞了个帅气的刀花,啐道:“本大帅打不过张飞关羽,难道还打不过你这个孽畜?!!” 逼还没装完,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被开了膛,自知必死的狼王半趴在远处,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就像看一具尸体…… 然后扬起脖颈向天嚎叫……声音冰冷且愤怒。 收到命令的群狼四肢蹬地,张开血盆大口,一窝蜂冲向人群…… 此时,程远志已经迅速退回到部众中间,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层层黄巾力士后面。 接下来的战斗惨烈无比。 狼群似乎根本不惧死亡,不惧疼痛,发了疯般,前赴后继冲进人群,拼命撕咬起来。 程远志此时已经没有一丁点逞英雄的想法,一边指挥部众杀狼,一边下令放火烧山。 期望火能够驱散狼群。 五百勇士一个个倒下,倒下的人再也没能站起来…… 但狼群倒下的更多。 夜,深沉如水。 相隔十五里的两个地方,都是火光冲天,都在上演着生与死的较量。 第7章 矫健好看的野蛮女人 山野间火势汹汹,照亮了暗夜,驱散了恐惧,令程远志及众人心下稍安。 狼群杀之不尽,五百勇士也越来也少。 好在,杀掉一百多只狼后,局势稳住了。 狼群不再进攻,低声咆哮着,绕圈而行,并开始食用它们同伴的尸体。 程远志知道,狼群不再进攻并不是善心大发,也不是因为找到了吃的。 而是,狼王死了。 此时,那只头顶长着三撮红毛的大灰狼,软趴趴趴在土冈上,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没了狼王指挥,狼群开始分化,一部分狼群跟在一头强壮的大黄狼身后,悄悄撤走;另一部分留在原地,与众人相持。 留下这部分狼群,粗略估计有三四百只。 …… 众人奔走半夜,又与狼群激战半宿,俱是疲累至极,却不敢歇息,更不敢轻举妄动。 只遵从大帅吩咐,有木头铁头枪的力士在最外围,围成一圈。 其内是一圈有刀的勇士。 再其内是一圈手拿木棒、挖锄的黄巾部众,牢牢护卫着最里面的一群马匹和粮食,以及独自躲在马群最中间的大帅。 程远志心惊胆战的同时急思对策。 但面对一群不通人言,不讲武德的野狼,他也没什么办法。 又过了片刻,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不知是哪一只狼率先嚎叫起来,随后迅速感染整个狼群,嚎叫声此起彼伏。 群狼嚎叫着,纷纷调转头,疾驰而去。 众人保持着防御姿态,在空旷的原野又等了一会,确定狼群已经撤离,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有的部众则直接倒头就睡。 程远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胳膊腿都完好,雀雀也在,没有缺少什么零件。 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在昨夜那样的危局下,自己竟然活下来了,连伤都没受,程远志在心里默默的赞了五百勇士一百遍。 他开始有点明白系统的良苦用心了。 举目眺望,漫山遍野火焰燃烧后的残枝、灰烬,空气中残留着浓浓的烟火味,呛得人涕泪横流,咳咳不止。 这时,力二神色沮丧跑来禀报,五百勇士活下来的只有三百五十人,其中还有四十多人带着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远志就觉得,力二沮丧的神色间,隐藏着一丝丝庆幸,还有一丝丝小窃喜。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恭敬,还有感恩。 看来他也开始明白本帅的良苦用心了。 …… 程远志站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冈上,避开烟尘,盘衡接下来的行动。 力二蹲在蜿蜒而过的小溪边,卖力的洗涤着狼王的皮毛。 狼血染红了清澈的溪水,原本在小溪中嬉戏的游鱼们,争先恐后追逐着血迹、肉丝。 很快聚集了密密麻麻一大群。 力二收起狼皮,水面平静下来,鱼儿们意犹未尽的散去,水中倒映出一个年轻人的面貌,勇武康健,忠厚良善,身穿麻布衣衫,发髻高高挽起,正中间别了根木棍。 这个头型,就像插了把带着红缨的剑柄。 忽然,平静的水面振动了下,涟漪一点点扩散开。 一头金黄色的斑斓大虎,突兀出现在水面里。 力二抬起头,登时唬得说不出话。 十步之外,一只足足有三匹壮马叠加起来那么大的老虎,慢悠悠踱步而来。 它走的很慢,步伐轻盈又不失稳当。 行走间,它巨大的脑袋有节奏的晃动着,口中发出低沉呜咽声,像是在练习清口。 这给远处的程远志极大压力,他发誓,自己从未看到过这么大脑袋的虎…… 当大脑袋虎不带丝毫感情的大眼珠子看过来的时候,程远志立即全身僵直,像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力二此刻更是不堪,早已跌坐在地,手中狼皮掉入水中犹不自知,与此同时,一滩黄色液体顺着麻裤流出,浓郁的原屎味迎风四散。 大脑袋虎嫌弃的看了力二一眼,往上游挪了几步,俯低脑袋,旁若无人饮着水。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部屏住呼吸。 同时暗暗祈祷,老虎这会不饿。 他们实在承担不起惊怒老虎的后果……激战一夜后,眼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大脑袋虎喝完水,不屑的瞥了一眼力二及众人,转过身,慢悠悠的走了。 直到虎影消失了许久,众人还石化当场。 程远志纵身一跃,跳到众人身旁,急吼吼道: “勇士们,立即整装出发,天黑之前走出这片荒野!” 石化中的众人回过神,纷纷推醒同伴,收拾家当,驱赶着马匹,背日而行。 而没人注意的力二,则悄悄跳进溪水,浆洗起来。 部众动起来之后,程远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些。 前脚出狼窝,后脚遇猛虎……还不知有多少只,这里太危险了。 好在老虎吃人的惨剧没有发生,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况且,等消化完大兴山胜果后,深知除恶务尽的刘备必然会率众前来追击。 留给他时间不多了……故而一刻也不敢多停。 只要顺利走出旷野,安全进入太行山,以他的智慧,海量的后世知识…… 还怕经营不出一个强大的势力?还怕找不到一颗大树栖身? 开局越艰难,未来的日子就会越美好! 难道还有比当黄巾军更差的开局么? 虽然程远志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实施就夭折了,带出来的可用之人也只剩下三百多,但造反的事业是如此危险,能早点脱离还是早点脱离,免得死于非命。 这个时候,大汉的猛将太多了,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单手吊打他。 而且,走到眼下这一步太不容易了,足足用了四次复活机会……那可是四次复活机会! 一旦在此地死于野兽之口,那就再没有任何底牌了。 高冷且坑爹的系统必然也不会再赠送复活机会给他。 一想到这,程远志一阵心疼的同时暗下决心。 眼下这个潜龙归海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住! 他就是那条潜龙…… …… 由于担心再被野兽围困,程远志率众一路疾驰,直到红日将坠,视野中出现一道巍峨的山岭,才命令部下停下歇息。 这里,应该就是太行山的外围了。 部众们毫无形象跌坐四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极速狂奔了这么久,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他们连抬抬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哒哒哒……” 一阵狂野的马蹄声,伴随着微微震动的地面,惊到了没来得及松口气的众人。 “大帅,快看!”力二急促的声音中带着惊恐。 程远志只抬头扫了一眼,就差点咬断舌头。 “我靠,还真有比黄巾更差的开局!” 自西边山粱上,冲下来一道合着尘灰的洪流,在三百勇士惊骇的目光中,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洪流是停下了,但灰尘没有停,铺天盖地将众人笼罩在内,霎时伸手不见五指。 “咳咳咳……” “咳咳……” …… 听着部众们的咳嗽声,程远志心中的凄苦倾尽四海难诉。 刚穿越过来,就被关羽张飞等人接连秒杀;之后又被邓茂与兽坑接连暗算,好不容易击败刘备,又掉进狼窝;才脱虎口,现在又遇到强盗马匪。 事事不顺,我难道是传说中命犯七煞的天煞孤星么? 一瞬间,程远志想了很多,感觉世道对他充满了恶意。 良久,烟尘散去,视野恢复。 程远志扶马而起,正要怒喷来者污染环境,极其没素质,抬起头后却不由的一怔。 三步之外,红色高头大马之上,一位身材好到燃烧的矫健女子,正俯身打量着他。 不等程远志出言交涉,那女子淡淡一笑,洁白的皓齿闪烁着软玉般的光泽: “诸位,请。” 这句话仿佛是某个暗语命令,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纷纷跳下马,提着刀冲进人群,砍瓜切菜般将被狼咬伤的四十多人全部砍死。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领头壮汉高声吼道:“凡有不听号令者,与死者同!” “现在,我命令你们,带上家伙,跑步上山!” …… 第8章 心态逐渐软化 这一手冷酷残暴的下马威,彻底震慑住了筋疲力尽的众人, 就在程远志以为自己运气糟糕透顶,与麾下部众即将迎来一场惨无人道的奴役时,他又看到了更糟糕的事情。 一名年纪稍大的黄巾部众动作只是慢了一点,就被身后一个野蛮人挥刀砍下,然后,这个人的头颅就像西瓜一样滚落在地。 紧接着,又有许多磨磨蹭蹭的黄巾部众被砍死。 这些被迫死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慢。 程远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迅速睁开,不管不顾的冲到矫健女子身前,竭斯里底吼道: “我是他们的头领,要杀就杀我!” “他们都累了……” 他能够接受暂时被人奴役,也能够接受这些野蛮人杀死那些被狼咬伤的人。 却无法接受一个健康的,鲜活的青壮就这样陨落! 那意味着草菅人命,意味着人性泯灭。 并且这还无关恩怨情仇,仅仅是因为动作慢了一点。 何至于死? 程远志愤怒的看向那矫健女子,很希望她能制止属下们的暴力行为。 可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其虎皮裙下,裸露在外的大腿上。 同时心下暗暗盘衡,此时出手,制服蛮女的机会有几成? 三七开?不不不,她腰这么细,大腿肌这么发达,我最多只有五成胜算……那就是五五开了。 算了,看在周围那么多强壮蛮人的面子上,我还是从心…… 矫健女子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止住一群想要围过来给他点颜色瞧瞧的壮汉,反问道: “被狼咬了的人不应该死么?” “不听号令的人不应该死么?” “你很勇……难道不怕死么?” 程远志直面对方好看的,乌溜溜的眼珠,喉咙却仿佛被塞住了,无从置辩。 这个时代,被狼咬伤就意味着死亡,要不了多久就会狂犬病发作,即使没有狂犬病,还有伤口感染、破伤风…… 至于不听号令者,在任何一个物种族群,下场都不会很好。 矫健女子摇了摇头,中止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伸手一捞,将程远志提上马背,放置在身前,娇斥一声,纵马而去。 她对这个勇敢的,干净的,长相顺眼的“头领”产生了兴趣。 这是部落中那些脏兮兮的泥腿汉子所不能比的。 尤其是他身上纯粹的阳光味道,香喷喷的,闻起来很舒服。 被人像战利品一样横架在马背上,程远志感觉到一些羞耻,在马儿奔跑过程中,他的脸时不时撞在矫健女子矫健弹软的大腿肌上。 这导致他眼中的景象极具肉感,且不稳定。 唯有耳畔呼呼刮过的风提醒着他,小命还在别人手中,慎言慎行。 刚才脑子一热冲出来时,程远志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好在没有被当场砍成两段,他也就不再继续抗争,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不断怼自己脸的那条白腿上。 这是一条很矫健的大腿,触感极其细腻丝滑――这从每次碰撞时,他的脸都要滑出去老远就能感觉出。 除了丝滑,这条腿还洁白无瑕,一根毫毛都看不到,线条优美而流畅,散发着淡淡的,令人想要亲近的味道。 天色渐暗,月似银盘悬于东天,皎洁的银辉瞬间笼罩大地。 程远志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有热乎乎的东西在鼻腔缓缓流淌,身体更加颠簸起来,重心上扬,整个人直往下坠。 马匹转入山路。 速度却未减少,矫健蛮女的骑术很精湛,策马如履平地。 程远志感觉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一滴红点落在蛮女大腿上,拉出一道长龙。 “嗷~呜——” 一头牛犊大的青狼出现在山道西侧山粱上,尾西头东,昂首冲圆月嚎叫着。 声音浑厚悠长,在山间回荡不止。 光听声音,程远志就知道,这是山地狼,与那些成群结队的平原狼不同,它是独行者。 单体战斗力更强,肉质更鲜美,皮毛更油光发亮。 是猎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宝贝。 但极其难以捕获射杀。 就在他以为人与狼会相安无事,各守地盘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马匹停了下来,那条不断怼在脸上的大腿肌肉猛然绷紧,紧接着听到一声娇叱。 好像一根长长的东西被甩了出去,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过了片刻,山粱上那头狼惨叫一声,而后蛮人们的喝彩声钻入耳朵…… 与此同时,那条大腿还在不断地撞击着程远志的脸庞,撞的他眼晕。 蛮女在肆意庆祝自己百步穿狼,一击功成。 程远志在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轻举妄动。 三七开……他将自己与蛮女动手的胜率重新调整了下,他三她七。 程远志小心的将嘴巴挪离那条白嫩的大腿,控制着自己的行为……他不想被蛮女误会自己在轻薄她,进而遭受非人的折磨。 他觉得,识时务的人通常运气都不会太差。 蛮女似乎担心战利品掉下马,她用力的将横在马背上的脑袋往自己大腿上搂了搂。 于是程远志的脸就紧紧贴在那条大腿靠膝盖的位置。 马匹再次跑动起来,所有的美好瞬间全部消失,硬硬的膝盖骨不断的怼在他脸颊上,哐哐哐直响。 程远志连忙拿手掌垫在大腿与脸中间…… 过了良久,路况终于不再颠簸,这令他感受好了一些,由于身处俯视野位,只能看到山路变成了土路。 应该快到地方了……程远志如是想, 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铁链,镣铐,还是皮鞭、蜡烛、呸呸呸……毒打还是奴役? 四周开始逐渐出现农田,木舍,鸡犬之声纷纷入耳。 又走了片刻,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马匹终于停了下来。 一堆堆篝火映入眼帘,许多野人打扮的女子手捧果实,载歌载舞,欢呼着迎接族人的归来。 就在程远志心下忐忑,未知命运如何的时候。 他被三个男人顶在头顶,吆喝着抬着送入一间木屋,丢进大木桶。 大木桶里的水很凉,大夏天的,冻得他哆嗦了一下。 三个男人本打算文明一点将他扒光,但苦于解不开衣衫,索性一把撕烂,丢在一旁。 同时目光暧昧的,极其仔细从下到上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满意的出去复命。 既来之则安之,程远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起房间里的环境。 这是一间宽敞的木房子,土墙木顶,前后各有一个抽象的木头窗户,抽象到没有窗叶,就那么空荡荡杵在墙壁上。 距浴桶七八步外,摆放着一个木头兵器架。 上面摆着许多兵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全都开了刃,刃口反射着烛火的光芒。 兵器架旁边是一个双层格子柜,上下摆满了各种头骨。 从形状上看,这些头骨有人的,虎的,狼的,豹子的。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残留着一股子淡淡的女人味。 不出意外,这房间的主人应该就是蛮女,那些头骨是她的战利品……等等,老虎头骨? 她能单杀老虎?!! 程远志狠狠打了个寒颤,迅速将自己与蛮女的武力值对比调整成一九开。 算了还是零十开…… 他暗暗告诫自己,想要脱身绝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哪怕牺牲色相也在所不惜。 第9章 程大帅的日记 【甲子年六月初八,夜晴。 想我程远志身为黄巾渠帅,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不曾想今日竟…… 蛮女回到房里之后,就粗暴的占有了我,这让我的感觉差到了极点。 她一点都不怜夫惜汉。 房间里的木板床哀鸣了半宿,木板很硬,硌得我后背好痛。 钢针般的胡须,也被她扯断了几根…… 我的心冰冷一片,人生一片灰暗…… 蛮女很高兴,解开绳索,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窗外,十几个脑袋意犹未尽的散去。 我费力的从木板床上滚落下来,缩在墙角里,偷偷地抹着眼泪。 末了,捡起墙角一块黄乳石,在墙壁上记录下悲惨遭遇。 另外,狗日的系统李奶奶还好吗……竟然把俺丢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山窝里,发布了一个蛮族逃生任务,就不管不顾。】 ……… 【甲子年六月初九,阴。 一大早,天色忽然阴郁了起来,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深深感受到后世制度的优越性,如果搁在后世,蛮女这样的行为,最少三年起步…… 蛮人部落里的人都很高兴,大家围着我和蛮女尽情欢呼,没人在意我沮丧的脸色,因睡眠不足而深陷的眼窝。 我隐晦的告诉蛮女,必须给我弄一些好吃的补一补。 不然我就自杀,让她人财两失。 蛮女飞快的在我腰上捏了一把,毫不犹豫拒绝了。 她认为现在的伙食已经很不错,没有再提升的空间。 于是我退而求其次,提出想要白天自由行走,夜里不要再被绑住手脚。 蛮女蹙眉想了想,答应了我一半的条件,夜里不再捆绑我。 这让我稍微好受了些……但我想要的其实是另一半条件。 蛮族逃生:进度,05%。 最后,又到了骂系统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昨天骂的不对,系统可能没有奶奶。 系统,俺诅咒你天天死机!】 ……… 【甲子年六月十五,多云转晴又转阴。 今天天气很无常,但却是值得纪念的一天,经过我的不懈耕耘,终于能够自由活动了。 蛮族逃生:进度1%…… 这很不错。 傍晚的时候,蛮女从山下抓回来一个富态老者,他的身体比弥勒佛还要弥勒一点,就像一只快要吹爆的气球,到处都是肉颤颤的。 与他一同被抓来的,还有十数个护卫亲随。 胖老头肥肥的手指头上,足足带了十个玉扳指,几乎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眼。 但这些戒指已经全部陷进肉里,无法取下。 但就在蛮女取出剔骨刀的瞬间,那胖老头光速取下了十指上的玉扳指,规规矩矩放在台子上,而后连忙背过手去。 他的十指迅速变得红彤彤的,并缓缓渗出血珠,淅淅沥沥往下滴落。 若非他大声疾呼家中颇有余资,他就和自己的亲随一样,被全部当场咔嚓。 胖老头被关押在一处单独的木房子里,周围有两个蛮人日夜看守。 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声俱泪下说他叫王应,是太原城里人,若能脱困必然重谢于我…… 城里人很了不起吗?于是我给了他一jio。 他顿时不再求我,斜睨而视,神色鄙夷说道:“如果老朽没看错的话,阁下也是身处囚笼之中,身不由己?” 我又给了他一jio。】 ……… 【甲子年七月初一,晴。 今天的气温很燃,石头格外烫屁股,山外面的世界,依然是我日夜奢求的梦。 最近蛮女脾气格外暴躁,动不动就削我。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一个月下来,犁地的牛一滴都没有了。 这几天,我的目光充满了贤者的光辉――看什么都风轻云淡,无欲无求。 另外,蛮族逃生:进度,1%。 sss级难关:进度,75%。】 【甲子年八月十五,日阴夜晴。 虽然经常被蛮女打,但苍天可鉴,蛮女并非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每次打之前,她都会征求我的同意。 我说不同意,她就打到我同意为止。 这次打我的理由是,我盯着族长小老婆看的时候,衣衫中间微微跳动了一下,幅度比较激烈。 这让她很是光火。 我刚说了一句“大过节的……下手轻点……” 她登时打的更凶了。 蛮族逃生:进度,1%。 sss级难关:进度,75%。 我有一种此生怕是要终老山林的直觉……但愿这感觉是错的。】 ……… 【甲子年九月二十,小雨。 今天蛮女忽然问我,什么是爱情? 我告诉她,爱情就是自己喜欢的对象丑的跟猴似的,还总担心有人来抢。 她一听,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我又补充了一句:“按照咱俩的颜值来说,你对我叫爱情,我对你叫欲望。” 于是,她打了我一顿。 我对有生之年逃出蛮族已经不抱希望了。】 …… 【甲子年十月初一,中雨。 今天蛮女忽然有点多愁善感,邀请我前往一片久未开垦的湿地看看,我婉拒了她。 她不置可否,转换话题说她其实很想做一个城里人,在城里有一套大宅子,与心爱的人看朝花夕拾,逛烟花柳巷。 我惊讶于她忽然文艺了许多,连“朝花夕拾”和“烟花柳巷”都会现学现用了。 不过我没敢告诉她“烟花柳巷”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当然知道,她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这几个月从王应手里敲诈了许多钱财,数次黑吃黑后,让她对城里人的富足有了新的认知。 但我现在的身份还是黄巾贼,无论如何是不能去城里的,那与自寻死路无异。 于是我劝她:“如果你每月打猎和打劫能赚取一千两银子,那么想在太原买个像王家那样的大宅子,只能先订个小目标,先活他个五百年。 听完之后,她恼羞成怒打了我一顿。 我知道那不是因为我戳破了她的梦想,而是……】 …… 【甲子年十月初九,细雨绵绵。 秋雨绵延了一个月,大家整天都无所事事。 前半个月,每家每户都蜜里调油,女子温柔的不像话。 过半个月,家家户户都不太平,摔盆摔碗都是小事,妻子与丈夫动手动脚时候常态。 因为在这个部族里,女子的地位略微高于男子。 闲来无事,蛮女忽然对后世的简体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缠着我教她识字。 我一想,这是个好机会呀,正好趁着当她老师的机会,好好治一治她。 让她揉肩捶背,端茶倒水…… 捏扁捏圆,全在我一念之间。 哇哈哈哈……翻身农奴把歌唱。 可纵是百般刁难,她都一一照做,温柔的不像话,这令我一度怀疑她转了性子。 半个月后,在我的淳淳刁难……教导下,她终于学会了大多数简体字。 学会简体字后,她兴冲冲的回到住处,望着我写在墙上的日记,有滋有味的读了起来。 越读,俏脸越黑。 还没看完,她就把我摁住,狠狠捶了一顿。 我的心里冰凉一片,我的人生一片灰暗。】 …… 【甲子年十月十五,晴。 在又一次黑吃黑后,太原王家不再派人送钱来,好似放弃了王应。 这让蛮女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危险。 王应整日活在无尽恐惧中……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人也瘦的不成样子。 另外,蛮女学会简体字的事对我打击太大,我决定暂时戒了日记。】 第10章 像我这样的男子 十一月的太行山,气温格外的低,冷风似针迎面戳,寒雾凝霜天地白。 清晨,山坳中,城郭一样的山寨里。 天气变冷后,蛮人减少了外出的频率,窝在半封闭的山寨中猫冬。 程远志发愁的望着围在露天火堆旁的人们――一群尚未完全开化,且等级制度森严的蛮人。 在这里,族长生杀予夺,掌握着分配一切物资的权力,包括分配女人和男人。 普通蛮人的日常极其简单――听族长的话。 对于他们来说,族长的命令就是天,族长如果叫他们去死,他们会毫不犹豫从山崖上跳下去,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蛮人除了对敌人手段比较冷血之外,其他行为倒是与常人无异。一不茹毛饮血,二不欺凌族中老幼,三和大汉大多数农民一样――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不识字就意味着愚昧,执拗,认死理。关于这几点,程远志已经领教的够够的了。 譬如此刻寸步不离,负责“保护”他的大野和二野。 就怎么样也甩不脱,哪怕到了夜晚,他们也蹲在房外,光明正大的听他和蛮女墙角。 甚至还小声指指点点…… 苦思了许久,程远志还是觉得应该离开这里,回到大汉人民的怀抱,过正常人的生活。 再继续待下去,他觉得自己会变成一个野人。 长相英武,身材吸睛的年轻蛮女用力吸吮着一根狼腿骨的骨髓,姿势却毫无优雅可言。 尽管她小腰精细,双峰欲裂衣而出,青春气息四下洋溢,但吸骨髓的动作仍旧令程远志看的头皮发麻。 他深知这张嘴的厉害,一看到她红彤彤的嘴唇,身体就条件反射的发抖…… 蛮女是族长唯一的女儿,也是这个部落的二首领,统领着整个部落对外作战事宜――主要是抢劫和打猎。 老族长坐镇山寨,调度后勤,按需分配。 整个部落约莫有八百多人,青壮占一半,另外还有三百多个黄巾军奴隶。 因为程远志的关照,力二如今已经摆脱了奴隶身份,可以在四名蛮人的“保护”下,自由行走,到外面探听消息。 这也是程远志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途径。 不久前,董卓数次进攻张角未果,与率军北上的皇埔嵩合兵,全力围剿张角。 没多久,张角病死,黄巾军受挫,士气低迷,向朝廷军乞降不成,遂拼死顽抗,但覆灭之势已难挽回。 朝廷军遂掘坟戳尸张角,并围困张梁于广宗,两军相持下来。 张宝则率众十余万屯驻下曲阳,与张梁呈呼应之势。 这是力二半个月前带回来的消息。 如今,黄巾军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程远志默默沉思良久,叹了口气。 【滴……恭喜宿主闯过百死无生难关,奖励“帝经养气篇”一部。】 【请选择,一,稍后接受,二,立即接受。】 久未动静的系统忽然出声,吓了程远志一跳。 一直卡在75%进度的百死难关,居然毫无征兆的通过了。 通过了! 看来应该是黄巾军主力被灭,刘备携功进京领赏,彻底放弃了追杀他,甚至早已忘记他这个黄巾军的小虾米。 或者,认为他死在大兴山夜战火海之中,当成战功报了上去。 也就是说,本大帅从此以后安全了。 这很不错! 回过神,程远志选择立即接受奖励,悄悄问道:“系统大大,可不可以给小将我一些增加武力值的东西?” “这惶惶乱世,猛将如云,视人命如草芥,朝生夕死,小将我如履薄冰啊……” 系统没有出声。 这时,一本书突兀出现在怀里,贴着肉皮子,感觉凉凉的。 程远志精神一振,摸出书本随意翻着。 同时暗暗摇头,他本就是随口一问,对系统没抱太大希望。 高冷的系统只要不坑他就谢天谢地了…… 【帝经养气篇:神龟元有竟,帝经寿无边,盈缩自有道,吞云雾化仙……】 这是一本养生的秘籍。 程远志一手无聊的翻阅着经书,另一只手举着根足有十斤重的羊肉串,大快朵颐。 而周围的蛮人,则每人手拿两根超大羊肉串,身旁的石碗里,装满了手工挤压出来的野果汁。 众人对程远志很满意,尤其是他发明的羊肉串配果汁吃法。 有鉴于此,蛮女当众宣布,从今天起,撤销对她压寨汉子的特殊“保护”。 程远志登时激动的不能自持。 面对突如其来的失业,大野和二野兴高采烈的碰了一杯,嗷嗷大叫。 同时流下了开心的眼泪…… 五个月了,哥俩终于解脱了! 这一场极其硬核的篝火早餐,直到午后才结束。 众蛮子捧着肚子相继散去。 大野和二野也相互揽着肩膀,歪歪扭扭走了。 程远志刚提出释放王应的要求,就被蛮女豪爽的同意了,而后一猫腰,扛着他回了木屋…… 程远志闭上眼,任由两颗豆大的颗粒从眼角滚落。 他觉得自己受够了工具人的日子。 除了某些特定时候,蛮女比较野蛮,大多时候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但浅滩岂能久卧真龙?他想离开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 尤其是今天,大野二野都不在周围“保护”的时候。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万籁俱寂。 只有细雨落在房顶上的声音,淅淅索索。 这声音对程远志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前世每次出远门的时候,都会碰到下雨天。 仿佛老天都在为离家的孩子哭泣。 蛮女早已沉沉睡去,睡梦中嘴角还带着笑意。 程远志背上早就收拾好的包裹,拿起黄乳石,在木桌写下“我走了”,转身出了门。 字迹苍劲有力,一如他要走的决心。 身材高大的力二早已等候在门外。 在蛮人山寨的五个月,两个人几乎摸透了此地的一切。 如何避开岗哨,哪里有小路,哪里有野兽,距离哪个城市最近,心中已是门清。 唯一有些担忧的是,不知道夜里的官道上有没有成群的野兽。 应该是没有的,程远志默默安慰自己。 很快出了山寨,走出一段路,力二点起火把。 火的作用不仅仅是用来照明取暖,更多的还是防范野兽。 两人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很快到了出山隘口。 走出这个隘口,再走几十里山路,就意味着彻底离开了野蛮,回归文明的世界。 程远志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山寨方向,默然无语,一时感慨万千。 山寨隐藏在黑幕中,像一个沉睡的巨兽。 “大…大…大…大帅!”力二忽然指着两人刚走过的路,惊叫起来。 程远志连忙举起火把,凝神细看。 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女人,从山道上缓缓走了过来。 虽然看不清脸庞,但其走动间朦胧的身姿,无不说明这是一个年轻的,身材好到爆炸的女人。 程远志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来者必是蛮女! 很明显,她一直尾随在后。 这个他下午倾尽所有喂饱的年轻女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马大哈。 程远志汗毛倒竖。 蛮女的武力值他是知道的,十个他都不是蛮女的对手。 这可是能徒手打死老虎的女人!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蛮女可以与当世任何一位猛将媲美。 人影渐渐走近,停在三步之外。 来者果然是蛮女,她面罩寒霜,俏脸上尽是冷冽。 不是她不想近前,而是不敢。 这时,程远志已经举起邓家的刀,架在自己脖颈间,一脸决然: “你……别过来!” 蛮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当程远志仔细瞧过去的时候,看到里面蓄满了水迹,他就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能够安然离开。 “你以前说过不走的,” 尽管蛮女的声音保持着镇定,但在场三人都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哀伤。 浓郁到化不开。 程远志咧开嘴笑了笑,这五个月来所经历的酸甜苦辣,一股脑涌上。 他若无其事的侧过头去,忽然湿润了眼眶,沙哑的声音从喉管中发出: “我和你说过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蛮女仰起头,闭上眼,火光中,一滴滴晶莹的颗粒如断了线珠子,坠入尘土中。 良久…… 就在程远志以为自己走不了的时候。 “你走……” 蛮女转过身,身影走入黑暗,步伐坚定。 程远志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眼前忽然浮现那天被抢上山的景象……蛮女从天而降,露出一口皓齿,笑吟吟道,“诸位,请。” 他迈开腿,朝蛮女离去的地方追了几步,双手以喇叭状圈在嘴边,大声朝夜幕喊道: “我一定会回来的……” 山谷中,回荡着“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来的……的……” 而后,程远志转过身,大踏步走出隘口…… …… 翌日。 所有蛮人起来后,忽然感觉今天山寨里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重。 他们发现二族长把背靠在冰凉的岩壁上,闭着眼,望着山外的方向。 神情说不出的哀伤…… 于是他们就知道,二族长她永远,永远失去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汉子。 第11章 命运何其多舛 天微微亮,霜雾弥漫,云彩逐渐被染上火红色。 距离蛮族山寨数十里之外的平原官道上,一个瘦骨嶙峋,皮肤松松垮垮的老者,正艰难的朝西南方向挪动着。 那是太原城的方向。 可这里距离太原府着实太远了,尽管他的速度不慢,但没个十天半月也别想走到地方。 由于长途跋涉且一天没吃到东西,饥肠辘辘又头晕眼花,他的步频已经比初时慢了许多,不过仍旧勉力维持着最大功率输出。 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该死的蛮子,羁押老朽半载,敲诈我王家那么多钱财,也不给匹马代步?” “还要老朽辛辛苦苦走回去,彼其娘之,吾实恨之!” “……” 程远志与力二各骑一马,就是这个时候从官道东面疾驰而来,马蹄荡起灰尘阵阵,一阵风似的超了过去, 老者只来得及张了张嘴,马匹已经瞬间远去,消失在官道另一头。 “咳…咳,呸呸呸……” 没能拦住过客,还吃了一嘴灰,老者伸长舌头,呼扇着手驱散灰尘,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想他以前是多么富态,全身上下哪哪都是肉,到哪不被人尊称一声“王翁”? 如今虎落平阳,竟瘦到皮包骨,风一吹就打晃,但凡是个人就敢大声呵斥他“老不死的,滚开!” 冷眼恶语扑面来,个中心酸唯自知。 可纵是如此不堪,王应仍对一个人充满了感激。 那是个年轻的青年,约莫二十四五岁,与他一样,也被困在蛮人山寨,整整五个月。 昨日,若非那青年恩公开口说情,他想重获自由那是连窗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大概率会死于蛮人之手,山寨监牢之中。 思索间,太阳冒出了头,刹那间金光万道,薄雾退散。 刚刚离去的青年也骑着马回来了,相貌与恩公的相貌逐渐重合,脸上挂着微笑,其间还带着一夜未眠的倦色。 王应的精神恍惚了一瞬。 居然是恩公,他是来帮我的? 世间真有秉性如此高雅的男子?不求回报,一而再,再而三的雪中送炭? 王应有点不太敢相信,当初仅仅是因为看破且说破了恩公的处境,就挨了他两脚…… 一个人前后的反差怎么如此之大呢? 嗯,这也有可能是恩公嫉恶如仇,王应暗暗说服自己。 看来今天老朽命不该绝。 “老人家,我们又见面了。” 程远志纵身下马,拱了拱手。 王应连忙还礼,而后哆嗦着嘴唇,一脸期待望向恩公。 黄巾虽灭,余波尚在,兵荒马乱的,导致原本客商颇多的官道上,除三人外再无其他人穿行,更无车马往来。 远处的山坡上,觅食一夜的野兽们纷纷归巢。 一路行来,王应就看到了七八头野鸡,五六只兔子,以及一些野猪跟野马。 狼虽然没见到,但狼嚎声却伴随了一路,有时声音远在山巅,有时声音近在山腰河谷,这让王应一整夜都不敢熄灭火把停下歇息,只能连夜赶路不止。 此时看到了恩公,王应心中开心极了,紧绷的弦彻底放松下来。 程远志嘴里叼着一根磨牙棍,也很高兴,挥手示意力二让马于王应,令其牵马而行,并送上食物…… 直到坐上马背,啃着饼子喝着水,浑身的疲累酸痛逐渐消退,饥肠得以填满,王应终是忍不住嚎嚎大哭。 哭声感天动地,一把泪合着一把鼻涕。快五十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似的。 他不哭别的,只哭自己多舛的命运。 一边哭,一边向恩公诉说自己的不幸。 打小,他就没有弟弟王允聪明好学,长大后成就又远不如弟弟,故而这几十年来一直活在弟弟的阴影下。 加之弟弟性格强势,成年后,家族中大小事物均由其做主,王应身为长兄,也只能当个无所事事的富家翁。人生毫无乐趣可言,直堕寒冬。 后来弟弟入京为官,王应本以为迎来了春天,翻身做主,没想到寒冬过后却是腊月――更冷的冬天,王允将族长之位传给了他的侄儿,也就是王应的长子。 这一安排,就向世人直接挑明了“家兄乃是废物,不堪一用”血淋淋的事实。 一时间,王应成为整个太原城的笑料。 这个年代无甚娱乐,也无人关注老年人的身心健康,精神状态,抑郁症等等。 王应的烦闷憋屈无处发泄,干脆整日以酒会友,借此浇愁,醉生梦死。 可太原城周边的名流都对他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不好的名声。 如此一来,王应想寻个档次相当的酒伴只能扩大范围。 好在,这日在太原城遇到一位代郡名流,两人一见如故,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很是投机。 日间品茶说青辞,夜里把酒话桑麻。 代郡名流走后,不多久便托人送来书信,邀请王应前往代郡,再叙前乐。 王应自是欣然前往,谁料想走到中途就被蛮人劫走……一失足成阶下囚,再回头已皮包骨。 这一哭一诉,直到日渐正午,阳光逐渐猛烈,方才泪歇声收。 王应抹了抹眼眶,见恩公听的很仔细,同时目光颇为关切的望过来,便道: “老朽失态,恩公万勿见怪。” 程远志连忙取出塞在两只耳朵中的布团。 “啊?老伯你说什么?” “……”王应登时有些自闭,不过还是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待老朽返回家中,定当厚报……” “多厚?”程远志当即来了兴趣,他等这句话很久了。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鼓动蛮女放走王应就没安好心,离开蛮族后往太原方向走只是计划的第二步。 接下来还有第三步,第四步…… 这王应家中财产无数,眼下又极其需要帮助,此时出手能够获得的报酬绝对是超乎人想像的。 彼之丰腴,己之所需,如此他方才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雪中送炭。 昨夜离开山寨时,程远志的包裹里只有衣服和一点盘缠,力二就带了把刀和火把。 两个人,要去到哪里,没有金钱怎么能闯出一片天地? 两人所骑的马,还是蛮族逃生任务完成后系统赠送的,就拴在出山隘口的路边。 说到这两匹灰不溜秋的马,程远志就不得不感叹,系统出品,必是精品。 这两匹马卖相极差,脚力却极好,与那种“说出马名,令人震惊”的马类型完全相反。 这种马属于“拿不出手,骑着贼溜”的类型。 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是它们的基本能力,最厉害的是这两匹马不需要吃草!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吃草,没时间吃的时候,它们可以一直跑,一直跑,有时间的话,它们才会象征性吃两口草。 力二就是被这匹宝马给彻底感动了,当场纳头就拜,表了誓死相随的忠心。 程远志相信,现在谁若再敢提天公将军张角,力二绝对会一刀砍下去。 谁提谁死! 王应看着程远志说话间露出的白牙,有些懵,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伯,你没有听错,我救你是有目的的,我需要钱,你能给多少?” 程远志勒住马缰,目光真诚的直视王应:“我需要很多,很多钱。” “老朽眼下没有钱……” 话说一半,见其脸色一沉,力二也缓缓抽出了长刀,王应心下一惊,连忙改口道:“回到太原就有,要多少有多少!” 力二若无其事取出一块布,自语道:“奇怪,刀怎么脏了?擦擦!” 程远志也收起阴沉脸色,瞬间如沐春风,笑呵呵道: “老伯,得先给钱。” “先给,先给…”王应应着声,一脸愁绪,同时脑筋急转。 此处距离太原还有百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完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任何操作的空间。 越想,王应的心就越往下沉。 与此同时,那主仆二人的脸色也迅速晴转多云…… “哐当~” 力二的长刀忽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石交鸣之声。 王应唬的肝儿一颤,连忙表态,“恩公,有了!” 力二迅速捡起刀,收好,程远志也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太原城北三十里外,有一处庄子,名曰王家庄,乃是老朽的私产……” 程远志抬手打断他的话,“那么,要怎样才能得到这些私产呢?老伯,你不会是让我去抢?” “只需拿到房契地契与仆契即可,房契地契在……” “嗯,不错!” 程远志与力二击掌相庆。 王应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曾经对他说过,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别人若对你好,必有所求,别人若对你坏……那就十倍百倍还之。 看着一脸满足的程远志主仆二人,王应流下了懊恼悔恨的老泪。 大意了,老朽最后珍藏的一点家底也保不住了。 竖子竟然狡诈如斯……人心岂是不古?这都烂透了哇。 老朽的内心一片冰凉。 第12章 在下狼孟县赌王 力二骑着另一匹马,带着王应亲手立下的字据,先行去往王家庄,接收房契地契仆契,变卖折现。 程远志牵着马,马背上坐着王应,二人缓缓而行。 话头挑明之后,救命之恩变成了交易,双方再难维持老慈少善的局面。 王应脸色又黑又苦,不肯再多说一言,程远志也乐得清静。 一路上,两人再无交流, 虽然手段略微有些不够磊落,但程远志心下很坦然。 为善索酬,这谈不上道德败坏,王应需要的是虎口脱险,需要一匹马代步,程远志两次都满足了他,而程远志唯一需要的就是钱…… 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此事古来有之,就连孔圣人也曾经告诫弟子,行善事一定要索取报酬,否则天长日久,受到恩惠的人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世间便再无善人。 哪怕事后王应不服,经到官府,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两次救命之恩,倾家荡产相报,既合乎情理,也合乎逻辑。 除非对方不顾形象,动用家族力量,来个一推六二五,恃武拒账。 关于这一点,程远志一点都不担心,王家在太原城可是体面人,世家之楷模,顾及面子,断不会为此事翻脸。 不过因此心生间隙,事后下绊子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所以啊,变卖折现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钱财到手后屁股一拍,换个地方置业也好,做生意也罢,哪怕是招兵买马,也算有了起步资金。 想到妙处,程远志暗暗点头,俺就是这么一个自强不息的人,用智慧解决一切困难,从不靠什么破系统! 天将黑时,两人一马行到狼孟县城外。 到了狼孟县,基本上算是进入太原府的腹地。 狼孟县距太原府治所晋阳约莫一百里,此地山多路险,胡汉杂居,民风颇为彪悍。 城门口贴满了告示,有城吏在大声朗读其中内容,籍此让过往客商了解狼孟县及并州的规矩。 狼孟县身处战略要地,人口不多,因担负着防范胡人南下劫掠之责,故而城池却不小。 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单是城墙就有两道,外城,内城。外城与内城之间还设有瓮城。 平时外城全天候都有巡卒,城门昼开夜关,夜间任何人无法出入外城,若要出城只能提前做好准备,否则便只能等到次日。 程远志暗暗赞叹城池之雄伟,规则之详尽。 这些规章制度虽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商业的发展,却极大提高了城池的安全性。 可保百姓苟活于乱世。 这时,念布告的声音一变,变得庄重起来: “并州刺史张懿,布告治下百姓,今黄巾虽灭,余孽未清,屡有占山为王之徒,行剪径劫道之举,各郡县力有不逮,难以肃清匪乱,今告之百姓,如非必要,切勿远涉江湖。” “唉……”听着布告,联想起自己被打劫的遭遇,王应重重叹了口气。 “唉!” 世道不太平啊程远志紧随其后长叹一声,他也想起自己被打劫的经历。 正长吁短叹,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暴喝: “喂,兀那白厮,这老头叹气俺能理解,你堂堂七尺男儿,何故作此长叹?若被人欺负了,打回去便是!” 闻声回望,说话的是个与年纪二十五六,长相威猛,身高七尺有余的壮汉,身后跟着一名黄脸随从,手提两把长剑,一看就不是善茬。 程远志不太想搭理他,便摇摇头,又叹了一声: “唉~” 叹罢,转身就走。 那壮汉当即不乐意了,两臂一架,拦住去路,吹胡子瞪眼道: “嘿,有话要说便说,何必吞吞吐吐像个娘们似的?今天你要不说清楚,俺就不放你进城!” “你非城守,我非贼寇,何故阻拦于我?” 程远志无奈停下步子,走不了,估摸着应该打不过对面,那就只好讲一讲道理了。 那高个壮汉瞥了他一眼:“某姓张名扬,想拦谁就拦谁!” 他的语气,就像吃饭喝水一般随意,一听便知这种事平时没少干。 豪横的没边。 张扬莽夫?果然很莽啊程远志再次掂量了一番双方的战斗力,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你待如何?” 张扬哼了一声,拍了拍肚皮:“你若能猜出俺午间所食之物,俺就放你过去,若猜不出…就告诉俺为何叹气,俺生平最恨人言之不尽,吞吞吐吐!” 这会功夫,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见有热闹看,纷纷驻足围观,城吏也不念告示了,在外围探头张望,并高举手臂起哄道: “猜啊,猜啊!” “壮士,跟他猜!” “跟他猜!跟他猜!”百姓们也轰然附和,群情激动。 吃瓜群众最讨厌了,就知道胡乱插嘴起哄程远志摇摇头,拒绝道: “赌注太小,不猜。” 既然知道对方是莽夫,自是要好好合计合计,争取利益最大化。 张扬愣了下,大手一挥,取过两把宝剑,又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包碎银。 “这儿有纹银百两,宝剑两把,你若猜到俺午饭所吃之物,银剑都归你。” “若猜不出,哼哼……你这匹马归俺!” 还有一句话张扬忍着没说,他乃是并州云中人,自小勇武过人,与马为伴长大,深得相马之术,仅仅一眼就看出对方的丑马是一匹少有的千里神驹。 这个注加的好硬,硬的不行! 银与剑都不错程远志心里笑开了花,却连连摆手道:“不好,两败俱伤多不好,大家不如各退一步。我不猜,你赌注给我一半。” “如此甚好……”张扬掂了掂剑,又看了看银子,一脸纠结,正要把剑递过来,被黄脸随从拉了一把,瞬间反应过来,怒道: “啊呔!狡诈之徒,你猜是不猜?” 程远志点点头:“这么说来,你是一定要打这个赌了?如果在下猜对了,你不会反悔?” “不会!”围观百姓齐声说道,替张扬回答了这个问题。 “何以见得?”程远志一愣,张扬在民间名声有这么好? 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他是张扬,张扬的张,张扬的杨!”这次是一个嘴快的百姓抢先说了出来。 张扬昂起脖子,斜四十五度望天,神色中的得意能气死个人。 程远志哈哈一笑,也不介意,当下松开马缰,迈步绕着张扬转了一圈,伸长鼻子左嗅嗅,右闻闻,而后望着对方道: “张嘴!” 张扬迅速张开嘴巴,只给程远志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旋即得意洋洋道:“你可猜得出来?俺可以给你三次机会!” 他的午饭是上午吃的,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相隔了三四个时辰,再加上他平时好与人打赌猜饭食,所以啊,吃完饭有漱口的习惯…… 故而,他不相信对面这个壮壮的小白脸能够猜出来。 程远志蹙眉沉吟不语,心下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但不是很足。 “哈哈哈……既猜不出,那这匹马……” 张扬大笑三声,作势要去牵马。 那可是宝马!他可是知道,千马易得,宝马难寻。 现在这匹马姓张了…… “且慢!” 程远志抬手止住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中午吃的一定是,煎…饼…卷…大…葱!” “非也!”张扬哈哈大笑,感觉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任谁都想不到他中午吃的什么。 “那就是大葱卷煎饼!”程远志的语气很肯定,言之凿凿。 对方身上那股子浓郁的大葱味做不得假。 “你怎么知道?”张扬下意识的问了一嘴,神色剧变。 许多本地人都知道他爱吃煎饼卷大葱,这导致他最近输多赢少,所以,他今天特意换了个吃法,还特意挑选了一个外地人来赌。 没想到还是被一下子猜中了。 程远志看了那黄脸随从一眼,觉得此人的气息有点阴暗,便直视着张扬,笑道: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吾乃狼孟县亭长无名……啊不,吾乃狼孟县新任赌王袁射。” “愿赌服输,阁下不会赖账?” 一百两银子加两把宝剑,如果是我,恐怕不会这么痛快认输。 程远志眯了眯眼,暗中戒备。 他担心对方反悔,还会恼羞成怒打他一顿。 但对方并没有恼羞成怒,张扬很爽快的将银子和剑交给了他,搓着手问道: “若你为赌王,那俺呢? 要知道,他可是狼孟县前任赌王! 这个叫袁射的当赌王他没有意见,但他也想要个名号。 程远志手收好宝剑和银子,微微一笑。 “你嘛,自然是这狼孟县新任慈善赌王。” 说罢,牵起马缰,迈步入城。 身后,张扬紧追不舍,同时言语不停。 “兄台哪里人氏?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兄台赌术为何如此精妙,一言便中?” “兄台可否教俺逢赌必赢之术?俺有厚报……” 乌拉乌拉乌拉乌拉…… 第13章 时无勇力,使竖子猖狂 狼孟县,外城,客栈厢房。 “那可是两把宝剑!剑身韧实,刃口锋锐,造型流畅,击声空灵,世间恐怕都找不到几柄如此出色的宝剑,就算千两银子一把,也有人争相购买。” “可惜,现在归了人家。” 黄脸汉子咂着嘴,语气埋怨,一脸遗憾之色。 听到这话,张扬摇摇头,反驳道:“哎~狗蛋此言差矣,愿赌服输,我张扬岂是那输不起之人?” “再说了,我二人身负重任滞留此处……若此人当真是条好汉,些许财宝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老成之言,推心置腹,却没有得到狗蛋的回应。 张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打趣道:“狗蛋为何沉吟不语?” 被叫做狗蛋的黄脸汉子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瞬间就涨红了脸,胸口起伏不定,瞪大了眼: “你,你,你又叫俺乳名?” 张扬连连摆手:“好好好……阿丑,阿丑。” “全名,全名!” “杨丑……” 黄脸汉子这才罢休,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烦死了,天天叫人家狗蛋! 还不如狗蛋好听呢张扬撇了撇嘴,不再逗他。 …… 另一边,几墙之隔的房间里,王应动作轻柔的摩挲着宝剑,老脸上尽是惊叹。 纵是王家家大业大,拥有许多珍稀之物,他亦见识过许多宝物,但这两把剑足可称之为神兵……仅比王家祖传七星刀略差一筹。 看完宝剑,王应打了个哈欠,倒在木板床上,瞬间进入了深度睡眠。 程远志却毫无睡意! 他眉头紧锁,两腿交叠坐于塌上,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只露出半截手臂,手指头无意识的敲击着案台,认真思考着自己今天所经历的事情。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赌约,横竖也就两百两银子左右的来去,故而一开始心下是有些窃喜的。 但仔细打量过这两把剑后,他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张扬……初为黑山贼,初平元年随于毒、白绕,率十余万众寇略魏郡、东郡,曹操引兵入东郡,破之。 眼下是光和七年十一月,同时也是中平元年,初平元年那已经是六年后了。 黑山贼此时已成气候,张牛角聚众数十万,盘踞在八百里太行山南部。 蛮女的部落在太行山北部。 那么张扬此刻拦住我的目的是……一,别有所求,拉我上山入伙;二,无聊打个赌,闲得蛋疼。 嘶…… 看来应该是第一个目的,大概率是想忽悠我落草为寇。 一想到前脚脱离黄巾贼,后脚就加入黑山贼的画面……程远志就愁的不行。 自己怎么就跟贼杠上了? 虽然黑山军要比黄巾军聪明许多,知道躲入太行山,保住有生力量,而不是像张角那样铁头铁脑与朝廷硬刚,瞬间爆炸,螺旋升天…… 并且黑山军很快就向刘宏投诚,获得朝廷赦免,发放官方认证文蝶…… 但那都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现在只要听到“贼”这个字眼,程远志就直摇脑袋,这不是他想走的路。 所以,这两把剑不能要,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想到这,他再也坐不住了,抓起宝剑推门而出,直奔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房间。 正要举手敲门,门却从内而开,张扬那张长马脸瞬间占据视野全屏,笑吟吟道: “在下张扬,字稚叔,并州云中人。” “在下袁射,字程手,常山真定人。” 相互介绍完,两人客气一笑,僵在门口,各怀心事。 程远志暗想,欲成大事,此人倒也算是个好帮手,我最喜欢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且讲义气的手下,可惜他是个黑山贼。 张扬则心思急转,此子才智过人,思维敏捷,我黑山正急缺此等人才。 俺是客客气气请他上山呢?还是打晕了扛上山呢? 哎~不妥不妥,来时张大帅交代过,让俺以德服人,不要像往常纳娶婆娘那样,动不动就打晕了带走。 可这个德是什么东西,俺不知道啊! 这时,黄脸汉子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袁兄弟,外面天寒,且入房中一叙。” “对对对……袁兄弟快请进。”张扬回过神,让开门口。 程远志拱了拱手,迈步入内,三人分席列坐。 张扬热情说道:“袁兄弟,今日你可是厉害了,当场教俺做人。” 程远志连连摆手:“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张兄莫要再提。” 说着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宝剑,“特来归还此物。” 杨丑尴尬的坐在一旁,张了张嘴,没说话。 两个人聊的火热,他插不进去。 张扬一愣:“这…这,愿赌服输,区区两把兵器,不值一提!狗蛋…那个丑啊,快快唤小二备酒,我要与袁兄弟饮酒叙谈。” 杨丑蹭的一下起身,脸黑的像锅底。 “这位是?”程远志一副刚发现杨丑的神色,讶然相询。 “噢,这位是我发小,个欧……杨丑。” “失礼失礼,见谅见谅。” 杨丑拱手与程远志回了礼,气哼哼瞪了张扬一眼,拂袖而出。 少顷,酒菜俱备,杨丑未归。 两人也乐的气氛轻松,遂不作理会。 张扬伸手道:“袁兄请。” “张兄先请。” “俺平生喜爱结交天下英雄,今日一见袁兄弟,顿觉投缘,请满饮此杯!” 一开口,就知道是席间好手,酒中鬼见愁。 程远志推辞不过,饮了一杯,摇头道:“实不敢当,某无甚大志,所求者一间茅庐,二亩薄田,青山作歌,大地为画,仅此而已。” 张扬纳闷道:“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我观袁兄弟非比常人,何故失志如斯?” 程远志目露追忆之色:“某在老家常山,本是有屋有田,家眷齐全,常以欺压豪强为乐,可那豪强却不讲武德,叫来官兵围剿于俺,俺一怒之下宰了豪强,杀了官兵,跟随天公将军起义,不曾想屡战屡败,几十万兄弟死伤殆尽。某也落得个流落异乡,亡命天涯的下场,现已心若死灰,不复他想。” 张扬摇着头:“今日在城门口,张某试探袁兄时,袁兄可不是这般!” 对,那时候我自信满满,巨额财宝即将到手,神色能不好嘛程远志心里想笑,眼神里却涌出一股子颓废,叹了口气。 张扬似乎不愿就这么放弃,继续劝说道:“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斩尽世间不平,即便因此马革裹尸,也不枉生七尺之躯。” “你说是也不是?” “你也与俺同上黑山如何?” “咱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阵上勇猛杀敌,寨中奋力操……练,如何?” “嘿,你倒是说话呀!急死俺老张了。” 程远志缓缓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幽幽叹了口气,不为所动。 “哎……” 张扬登时急了:“你这人,何故又作此长叹?俺告诉你,俺可很少求人,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程远志连忙举起袖子,挡住漫天喷来的吐沫星子,好奇道: “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答应与俺同去黑山,便也罢了,若不答应,哼哼,这碗口大的拳头……它可没轻重!” 说话间,张扬脸一沉,眼一瞪,手指关节捏的“嘎巴嘎巴”直响,眼神中威胁意味十足。 感觉自己不是张扬对手,程远志连忙抬手道:“好了好了,听君一席话,甚觉有理,咱们明天就动身。” “哈哈哈……这还差不多。” 张扬开心极了,心说大帅总是说什么以德服人,狗屁!还是拳头好使。 程远志默默拿起宝剑,转身就走,口中碎碎念道。 “时无勇力,使竖子猖狂。” “系统大大,我要变强。” “我想吊打这个莽夫张扬!”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四个字刚说完,系统就“滴滴滴…”疯狂鸣叫起来。 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糟了,程远志心里一惊,连忙补充道:“系统大大,我开玩笑的……” “滴……”系统有气无力响了一声,似是抗议,又似是没劲,而后迅速沉寂下去,好像不曾出现过。 第14章 等价交换 回到房间,程远志神色凝重。 系统的异常令他不安,同时还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莫非这是个想要获得超能力,就需要拿等值的东西交换的献祭流系统? 若果真是这般……那可太坑了。 盘衡良久,程远志终是唤道:“系统大大,我想要武力天下闻名,脚踩河北关张赵,拳打九原吕奉先,不知可否满足小将这个小小的愿望?” 系统立即给予了回应。 “滴……检测到宿主有新需求,基于等价交换原则,现有三个最适合宿主的方案,请宿主查收。” “一:葵花神功,此神功乃宦官所创,集合内外功法精华于一身,见效快,无副作用,习之一年内便可天下无敌,兑换方式,上好神兵两件,银一万,及自宫即可。” “二:摸须一刀斩,此刀法乃关羽独创,此刀共三式,习之三年可小成,十余年可大成。兑换方式,上好神兵两件,银一万。” “三:百鸟朝凤枪,此枪法乃枪神童渊所创,习之十年可小成,二十年可大成。兑换方式,上好神兵两件,金一万。” “请注意,此次服务系宿主主动呼唤,故方案不可撤销。” “检测到宿主具备修行第一方案与第二方案所有条件,推荐宿主选择最强方案葵花神功,倒计时,十……九……八……七……” “不不不……” 程远志心下大骇,连忙摇头:“小将我选择第二方案,不过我只有两把破剑,没有万银啊?” 自宫?开什么玩笑?贸然被弄到兵荒马乱的大汉已经够倒霉了,就剩下这么点人生乐趣,程远志才不要自宫! 只要不入宫,哪怕是被动的,它也有被动的乐趣不是? 系统并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直接宣布结果: “滴……宿主选择第二方案成功,扣除神兵两件成功……扣除万银成功……摸须一刀斩派送中,请注意查收。” 系统说完,便没了动静。 “啪”的一声,从房顶上掉下来一本线装古书,砸在木桌上,翻了开来,露出书中内容…… 有图有字有备注,图栩栩如生,字通俗易懂……还是简体字。 正要吐槽一下这简单粗暴的派送方法,紧紧攥在手中的两把剑缓缓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 程远志望着空空两手,心下愕然,大脑一片混乱。 此刻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捧起书本,如饥似渴读了起来。 夜半时分,天上忽然下起了细密的雪粒子,夹杂着风,砸的瓦片沙沙作响。 透过窗,借着烛火余光,程远志只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 于是他的心情就和茫茫雪夜融为一体,苍茫而激动。 年后,俺也是一代高手了。 哇哈哈哈…… …… 翌日,当力二迎着漫天风雪,驾着马车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客栈外围着一堆人,一个黑汉子站在人群前,格外显眼。 黑汉子对面,一个马脸汉子阴沉着脸,正在呵斥他。 自家大帅则立于圈外,腰间悬着两把精美的剑鞘,剑却不知去向,背上背着一根长杆子,两手操袖,探着脑袋左顾右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听了几句话,力二就觉得马脸汉子应该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 这样的人优点是豪爽,讲义气,轻易不会在朋友两肋上插刀子。 缺点是没脑子,容易被人利用,且脾气火爆,说炸就炸。 张扬此刻便是如此,得知大帅张牛角重伤垂危,随时会挂,气就不打一处来。 “饭桶!全都是饭桶!” “尔等都是身手不错的武夫,五万人打三千人,竟然护不住大帅?” “要尔等有何用?” 众人俱是神色惭愧,低头不语。 大冷天的,黑脸汉子额头沁出几颗汗珠,就那么任由汗水在脸颊滚落,也不擦拭。 战场上刀枪无眼,箭如飞蝗,大帅那么勇,冲那么靠前,俺们能有什么办法黑脸汉子板板正正听着,不做辩解。 尽管他与张扬级别相同,都是黑山十大头领之一。 对方其实是没资格喷他的,他也完全可以不受这个气。 但他知道,张扬只是发发牢骚,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而且,因为张扬的武力值是黑山军中最高的,所以他发火的时候最好是听着,不要试图顶嘴,也不要辩解――因为会挨揍。 大帅垂危,所有人都很关心,因此,情急之下做出一些过激行为是可以理解的。 此次寨子缺粮过冬,攻打瘿陶县城,他奉命留守山寨,没去前线! 没去前线,大帅受伤的责任自然就与他无关,所以心里丝毫不慌。 他出汗也不是因为被张扬骂,而是为山寨的命运和前途担忧。 大帅若不在了,众人将何去何从? 谁能带领十数万黑山军避开官府追剿,吃饱穿暖,苟全于乱世? 二首领?他反正是不相信略微会些前谋,稍有迟智的二首领褚飞燕能够带领大家绝境逢生,看张扬神态,恐怕所思所虑与他一样。 张扬呼哧呼哧喘着气,挥了挥手,“算了,俺这就动身赶回山寨,去见大帅最后一面。” 恐怕来不及了黑脸汉子张了张嘴,压下这句话,伸脚踢了踢低着头发呆的亲随,亲随回过神,连忙招呼起众人,匆匆踩雪而去。 走出一段路,亲随小声嘀咕道:“首领,咱们好心来报信,那张扬却破口大骂,丝毫不给首领面子,若是俺,才不受这个鸟气。” 黑脸汉子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却意味深长。 且看,黑山军大头领之争,就要开始了。 …… 雪继续下,很快地上的足迹就被掩埋,客栈门口重新空旷起来,只剩张扬,杨丑和程远志三人。 力二伸长脖子看了看,没看到王应。 许是走了,此去太原不远,骑马也就半天路程力二如是想着,驱车近前,拱手见礼。 “大,大……哥,属下幸不辱命,此行所得都在车内,共有一万两银子。” 不,车里一定没有! 程远志摇摇头,总算知道系统从哪里扣除了他一万两银子。 为验证心中猜测,他直接掀开车帘,车厢内果然空无一物。 不等大惊失色的力二辩解,程远志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低语道:“银子我已经收到了。” 力二惊愕的张大嘴巴,大到似乎能吞下一只狗头。 程远志没管他,转过身,望着被用来拉车的丑马,心情忽然说不出的糟糕。 糟糕透了! 被迫加入黑山军,一车钱财不翼而飞。 人财两失,白忙活一场,世间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吗? 难道自己命中注定与银子无缘? …… 去往黑山的土路上,程远志骑着丑马一号,眼神纠结的望着丑马二号驮着的空马车。 张扬策马紧走几步,凑过头低声道:“袁兄弟,你是不是很喜欢这辆马车?回到山寨俺送你一辆更好的。” 我更喜欢银子程远志翻了个白眼,忽然问道: “张兄,假设这车里装满了金钱,在一车金钱与黑山军之间,你觉得哪一个更重要?” 那肯定是一车金钱更重要啊张扬不做犹豫:“黑山军更重要!” 程远志目光转向杨丑。 “金钱更重要。”杨丑说完,见三人都诧异望着他,便解释道:“我等聚啸山林,为的不就是这些吗?既然已经摆在面前,何不就此收手,快意人生。” 程远志眉头跳了跳,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在这一车金钱面前,能保持住本心的人不多。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是杨丑…… 张扬瞬间拉长了脸,神色不愉的横了杨丑一眼。 聊天不欢而散,众人各有所思,默默赶路。 …… 云梦山,黑山军营寨。 二首领褚飞燕脸色肃穆的从屋内走出,乱糟糟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二首领,大首领他……” 褚飞燕点点头:“大首领羽化了。” 他知道,大厅里的人大多都是拥护他的人,大家问这句话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关心大首领死了没有,就是想知道张牛角有没有把位子传给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黑山军大部分人都达成了共识――二首领的能力比大首领高出一大截。 二首领能够带大家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对于他们来说,谁能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谁就是大首领。 是以,张牛角尚在时,褚飞燕就已经是事实上的大首领,负责黑山军一切内务。 张牛角也明白这一点,除了率部作战,其它的事便一概不管。 德不配位,对他也是煎熬。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持有不同意见。 故而,就算褚飞燕已经是事实上的大首领,也得等原大首领口头传位,或是死了,才能名正言顺接管权力。 而恰好在此时,大首领受了重伤,很快凉凉。 一切来的太巧了,巧的令大家不得不多想。 要知道,张牛角可是带着五万人出征攻打瘿陶小县,在占据绝对优势的局面下,却中了冷箭,重伤而死。 冷箭从何处来,是何人射出,无人知晓。 褚飞燕环顾全场,沉声道:“自今日起,某改名张燕,接任黑山军大首领之职。” “孙轻、王当,你二人即刻启程,召回四散在外的各部首领。” “于毒、白绕,你二人统领本部,多布岗哨,派出斥候打听朝廷军动向,严加防御东面,以防其趁势来攻。” “眭固、陶升,你二人率本部防范西面。” “本首领亲率大部,面南而守。” 三言两语,便将局势理的清清楚楚,没有丝毫纰漏。 众人精神一振,应诺奉命而出。 …… 转眼三天过去,张燕立在迎客台上,眺望着从隘口雪地中走进来的一群人。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张扬,本就身高脸长的他,骑在马背上显得格外醒目,远远就看到一截与众不同的长脸露出来。 接下来是缩在张扬后面的青年,一身青衣,壮的跟牛犊子似的,却偏偏打扮的像个书生,背上背一根奇怪的长杆子,大冬天手里还拿把折扇。 呼啦一下抖开,呼啦一下又合上,骚包气息直冲天际。 其后是杨丑,黑山军十大首领之一,同是壮壮的身材,一袭青衣。 唯一不同的是,那书生装少年头上插着一根木簪,头型像顶了个剑柄。 而杨丑的头发披散着,尽数垂在脑后,被风吹起凌乱四散,显得极为冷冽。 张燕观察程远志的时候,程远志也在观察他,两人远远对上视线,隔空交汇。 程远志看的暗暗点头。 气度不凡,智珠在握,此人,相必就是张燕了。 张扬手指四方,朗声道:“袁兄,我黑山军眼下有十五万部众,总部暂居云梦山,四面皆山,中间为谷,南北横跨50余里,东西方向皆有地势险要的隘口,易守难攻……” “稚叔,这十五万部众包括老幼吗?” “这……自是包括的。” 那也就是说,黑山军眼下最多五六万可战之士,程远志暗暗点头,心下了然。 张扬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即逝,继续说道:“你且看这三个月前开建的云梦关,建成后可容纳万人并列,可说是万夫当关万万夫莫开,进度……嗯,这不重要,咱们这就上山去。” 程远志看了眼隘口处坑坑洼洼的地面,基本上零进度的云梦险关,险些笑出声。 三个月了,地基还没挖好。 好一群乌合之众…… 第15章 醉翁之意不在公平 雪昨天就停了,但天一直阴沉着,云朵密布。 一再被拆台,仍阻不住张扬显摆的热情。 “俺神力天生,勇武自通,猛可敌虎,力能挫熊,黑山军中无人是俺对手。” “那么你有多少部众呢?” “呃,三千。”顿了顿,张扬补充道:“包括老幼,精壮只有五百。” 说罢,目光游移,脸上的尴尬隐藏不住。 “……” 程远志无语至极,“才这么点部众,那你攥我上山做甚?” “大帅让俺下山招揽英雄好汉,壮大山寨,俺觉得你是个好汉。” “那么,大帅呢?” 程远志直指问题核心。 “死了…”张扬一脸沮丧,一路行来,白绫悬挂于山寨四下,到处可见,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帅既死,那这招揽英才的计划自然就无法再继续下去…… 两人就在吹牛――拆台――换个话题继续吹――那就继续拆台中,踩着残雪,踏上迎客台的台阶,扶摇而上。 不过,随着张扬的讲述,程远志大致对黑山军的构架有了一定了解。 黑山军本质上与黄巾军相同,都是反贼,不同的是黑山军手段更温和,组织更严密,根据地更隐蔽。 一不喊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二不和朝廷正面硬刚,三又懂得保存有生力量,得手后就走,从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如此一来,朝廷军想要清剿的难度大大上升,加之天寒地冻不宜动兵,只能被动防范,黑山军便借此机会壮大。 虽说是被胁迫上山,但由于此行涉及到黑山军大首领之争,故而程远志做了许多准备,将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穿的好一点没错的。 先敬罗裳后敬人,一直都是陌生人社会最直观有效的圭臬。 这条规则里的完整条件是,在穿得好的同时,你的颜值不能太丑,牙齿要好――它反映的是你的家教和阶层。 如此,一个鹤立鸡群的形象,与众不同的人设便栩栩如生。 哪怕是在人群中,闹市间,万军阵前,你都会如暗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闪亮。 在你开口的瞬间,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倾听。 在你做出任何举动时,所有人都会郑重解读其中的用意。 程远志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特立独行,就把背后那根长杆子取了下来,交给力二。 说起来,他现在的行头已经很拉风了。 身着青缕衣玉带腰间束,脚蹬鹿皮靴白扇手中舞。 就印象而言,一眼望来,同行的张扬像保镖,力二则是小厮。 而他则像是某个大人物。 一路上,所见者皆对他侧目而视,背后指指点点,私下议论这是哪个大人物? 看了一眼张扬,发觉他浑然不知自己成了陪衬,程远志嘴角微微上扬,心下暗乐。 三人走上迎客台,来到张燕面前的时候,太阳刚好努力的从云朵中钻了出来,万丈光芒迎面洒在程远志的身上,脸上像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圣洁而庄重。 张燕肃然起敬,越过张扬,对程远志拱手道: “贵客前来,张燕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程远志连忙回礼:“不敢,不敢,在下袁射,仰慕张大帅许久,特来拜会。” 两人顿时一通客气,旁若无人亲切交谈起来。 俺是谁?俺在哪? 张扬瞪大眼珠,看懵了。 自家大帅还是一如既往的……焉坏焉坏!这一手喧宾夺主玩的……实在漂亮! 力二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张燕回过神,与张扬简单的见了个礼,便匆匆离去。 …… 聚贤堂,人满为患。 一踏入大厅,程远志就感觉到无数道锐利的目光射过来。 行走间,张扬低声提示道,“那黑脸汉子叫王当,你之前在狼孟县见过的;瘦高个是于毒,他和张燕经常抵足而眠,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于毒边上那四个家伙依次是孙轻、白绕、眭固、陶升台上胸口平平,立在张燕身边的小女娃叫褚小鱼……嗯,眼下应该叫张鱼。” 张鱼?颜值可以啊嘶,个子这么高,腰这么细,腿这么长…… 程远志眼神亮了,及目光扫到一旁的张燕,迅速正经起来。 继续维持着之前的翩翩风度, 张燕立于上位,面无表情,神色郑重。 其下张扬,杨丑,孙轻、王当,于毒、白绕、眭固、陶升等八个大首领分列两旁。 程远志站在张扬身后,一一观察众人,目光焦点频频落在台上的苗条女娃身上。 小头领们则站在大首领们的身后,议论纷纷。 “诸位且静,听某一言!” 张燕清了清嗓子,等大厅里安静下来,先看了程远志一眼,这才沉声道: “大帅临终时传位于燕,这几日来,燕深感难胜此任,故而今日我等齐聚一堂,只为再选新帅,带领黑山军过上好日子,诸位,畅所欲言。” 张扬霍然而出:“这如何重选?众人心下各有选择,到底是你听俺的,还是俺听你的?” 黑脸汉子王当踱步而出,说出一句令大家震惊的话来:“那自然是……各走各路了!” “王当,你……”张扬差点一口咬断舌头,与偌大的朝廷军相比,黑山军本就弱不禁风,再分兵而就的话,那岂不是坐等着被朝廷军一一剿灭? 王当微微一笑,环顾四周:“谁同意,谁反对?” 其余六个首领也相视一笑,表了态:“我等也觉得此提议甚好……” 张燕又看了程远志一眼,“那就依照王兄的提议,各自选出首领。” “俺……听大家的。”张扬瓮声瓮气应了一句。 九大首领都同意了,剩下的小头领们自然没意见,他们都是小喽啰,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不过,对他们来说谁当老大都一样,只要不缺吃少穿就行。 “某不才,自荐此职。”王当大咧咧站在堂前,自信满满。 瘦高个的于毒哈哈一笑,不屑的瞥了王当一眼,出列道:“我等五人皆推举张燕为首领。”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孙轻、白绕、眭固、陶升等人一一点头,认同其所说。 形势瞬间明了,支持张燕当老大的有五个人,算上张燕本身的话就是六个。而支持王当的只有他自己一个。 六比一。 王当倒也磊落,拱了一圈手,“某去也。” 说罢,转身就走。 大厅里人群骚动了下,一小部分小头领跟随他而去。 杨丑凑过脑袋,低声对张扬道:“大势已去。” 张扬沉吟了下,缓缓说道:“既如此,我兄弟二人率众离开便是。” 闻言,张燕暗暗松了口气,又看了程远志一眼,拱手道: “恕不远送……” “慢着!” 程远志视线在张鱼身上逗留片刻,排众而出,一直走到台上,插入张燕兄妹中间,挤开位置,这才不慌不忙对台下众人说道: “此次选首领多有不妥,其中更有暗箱操作的嫌疑,我要求重选!”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程远志,除了张燕,众人心头齐齐冒出一个念头。 这位兄台你是哪颗葱啊?你说重选就重选? 张扬也没想到,之前还一直跟他斗嘴,拼命拆台,不断扎他的心,让他尴尬的不上不下的人会忽然选择帮他。 这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立即附和道:“没错,正如袁兄所言,俺也认为不妥。” 张燕微微一笑:“袁兄,这暗箱操作是何意?” 程远志干咳两声,摆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公平,公平,还踏马是公平!” 张燕有些尴尬的问道:“何处有不公?” “有些阵营人数虽多,但他们已经死了……啊不,他们的票没有份量。有的阵营人数虽少,但他的票份量十足,一票足顶十票。” 程远志说着,来到张扬身前,用力拍了拍他夸张的胸大肌,而后转过头,一脸傲然对对面五人道: “你们五位,谁能挨他一拳不死?” 张扬立即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曲臂握拳。 于毒、孙轻、白绕、眭固、陶升五人相视一眼,又看了眼张扬那碗口大的拳头,腿一样粗的胳膊……爆炸的肌肉线条,俱是摇摇头。 太凶了,扛不住,扛不住。 “可他能挨你们五人同时打一拳而无事!” 言语间,程远志目光依次扫视过去,无人敢与之对视,当即仰天大笑: “哈哈哈……” 这一笑霸气十足,就像是无人能扛他一拳似的。 于毒登时一脸不忿道:“这是选大头领,又不是比武,拳头大了不起啊?” 不好意思,拳头大就是了不起程远志娓娓而谈:“在下有个提议,不若在场所有头领一起出手,与张扬相斗一场,若胜,我三人立即离开,绝不纠缠。” 张扬与杨丑交换过眼神,重重点头,同意这个法子。 他们之前都打算走了,现在凭空多出来一个竞争头领的机会,为何不要? “若不能胜呢?”张燕接过话头。 “不能胜,那就把令妹……那就按照公平的法子再选一次!” 程远志目光灼灼的扫过张鱼,稍作停顿,最后定格在张燕身上。 好险,差点把心里话给吐露出来。 张燕沉吟了下:“还请阁下说出最公平的法子。” 答应的这么爽快?这下轮到程远志惊讶了。 第16章 场面逐渐失控 “想当大帅,就要解决黑山军眼下面临的困难,过冬粮食、御寒物资、疾病、与朝廷作战、抵抗地方豪强清剿。” “谁能解决,谁便是大首领。” “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 是这么个理,张燕、张扬、杨丑纷纷颌首。 支持张燕的五名首领相互对望一眼,也无奈点头。 他们五人原本是不太愿意听程远志废话的,但见张燕都没异议,便压下了心中不满。 程远志故意把黑山军的困难往多了说,他很清楚张燕能力有限,最多只能勉强解决后两个问题,前面三个绝对解决不了。 一来张燕智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借用前人的谋略,被诏安或者投降。二来他不如张牛角或张扬勇猛,率众作战能力有限。 原历史上,他就在不断投降中苟安到死。 先投汉灵帝,再投汉献帝――也就是董卓,之后与袁绍约定互不相攻,曹操一统北方后又投了曹操,司马氏掌权后,他的子孙又倒向司马氏,最终参与八王之乱被灭杀。 他和他所率领的黑山军一生,完全可以浓缩为六个字“俺投降,别杀俺”。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的张燕揉了揉额头,一筹莫展。 粮食问题在哪个时代都是老大难,说实话,若是大家都有吃有穿,根本就不会聚啸山林。 御寒物资和医药也没辙,大家都要饿死了,抛家弃子选择造反,老婆孩子都顾不上,哪来的物资和医药? 至于官兵与豪强们的围剿,他倒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这个大首领不好当啊,张扬与张燕过了一道眼神,均是愁眉不展。 见二人都沉默不语,程远志朗声说道: “诸位,现在请两位候选人……呃,所有首领,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案,谁的方案更优,谁为大帅,如何?” “不以武勇定胜负,唯以能力诀高下,此法可算公平?”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立即说服了在场所有人。 所有人都迅速的点了点头,狠狠赞同这个公平的提议。 但无人上台献策。 众多小首领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前面的六个大首领身上。 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一个,提刀砍人他们会,动脑子的事情他们从来不做,总之大首领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就是了。 因为他们不会动脑子,所以对说话有理有据,半个时辰里内容不重样,侃侃而谈的程远志一脸敬佩。 文化人在他们心里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如神袛一般。 不像他们,开口善、闭口诺、日常吃否?开心捶胸,生气卧草,连一个完整的,有逻辑的连贯句都说不出来。 数百道目光加身,令杨丑、于毒、孙轻、白绕、眭固、陶升等六人顿觉压力山大,于是他们就把目光看向张扬与张燕。 一同转移过去的,还有山大的压力。 张燕摇摇头,率先表态,“某无良策,实惭愧之。” 说罢,目光带着询问望向张扬。 老弟,你有计策吗? 张扬不假思索道:“俺是个粗人。” 程远志也无法解决所有问题,只能暂时解决其中三四个,正要开口替张扬应答,就听见张扬已经回答完毕,还咧开嘴冲他笑了笑。 这个动作仿佛是个引线,然后所有人的目光迅速聚集于一点。 众人忽然意识到,对啊,八个首领都没办法,但这里不是还有个人嘛! 就冲他惊天地泣鬼神滔滔不绝的口才,华丽又不失简约的衣衫,透着自信的脸盘,傲然且充满智慧的小眼神,必定能带领大家走出泥潭,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至少,在场所有人都穿着草鞋布鞋的大冷天里,只有他穿了一双鹿皮靴。 他们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一句话,在走投无路时,你永远可以相信一个穿鞋的人。 这种时候,不相信一个穿鹿皮靴的人,无疑是愚蠢且不可救药的。 几百号人的目光射过来,程远志一下子就僵住,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渴望的眼神给融化了。 这剧本不对啊,怎么顶雷的人成了我呢?我原本只是个幕僚来着。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如果这时候令大家失望,大家一定会很热情的让他增肥三圈。 一想到被几百人圈踢的画面程远志立即打了个寒颤,不寒而栗。 甚至,程远志还看到张鱼拿崇拜的小眼神扎他,扎的他心里痒痒的,像老猫枕着咸鱼,口水欲滴,虫虫欲起。 “咳,咳,”他清了请嗓子。 “附近那个城池有粮食?”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哗啦啦…… 在场众人瞬间摔倒了三分之一。 “我们这就去抢它娘的!”程远志慢条斯理说着,仿佛没看到大厅里的变故。 人群又倒下三分之一。 “顺便再抢点物资过冬。” 这下,除了八大首领,人群全部跌坐在地,众人仿佛看到一头牛在天上慢悠悠的飞,心中齐齐冒出两个字。 “就这?” 张燕显然派人做过详细的查探,沉声应答道:“瘿陶县有粮草,不过此城墙高城坚,守城的三千兵士俱是精兵,器械兵甲皆为甄家出资装备,我军……攻之不下,还折了大帅,害……” “那就攻打瘿陶县!”程远志随口说了一句,猛然反应过来:“甄家?哪个甄家?” “中山甄家。” “甄家在此城中有粮商,还有座粮仓……” 张燕想了想,面带难色继续说道:“我黑山部众虽多,却无刀甲及攻城器械,其县令董昭又颇识兵法,故还请袁兄三思。” 说这话时,张燕气得咬牙切齿,看得出他对董昭恨念颇大。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他将张牛角死亡的账扣在了董昭的头上了。 装备差距加县令懂兵法,硬攻不亚于送死,可黑山军还是去了。 其实也不怪黑山军无脑,若非寨中无粮,若非城中粮多,他们也不会明知瘿陶县不好啃,还硬要去啃这个硬骨头。 不过,五万人攻打三千人镇守的城池,折了三千人和大帅,连城楼都没爬上去也太过……饭桶了。 程远志心下盘衡,大汉现在富可敌国的家族只有五个,分别是江东鲁家、荆州马家、西川秦家、河北甄家、徐州糜家、其中又以河北甄家、徐州糜家、江东鲁家最为富饶,且被人熟知。 这三家不仅仅是土豪,还非常乐于结交军阀,并提供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按照后世的话来说,这三大家族就是大汉的顶级风投机构。 河北甄家的钱粮有多少没人知道,但若无他家的鼎力相助,袁绍绝对无法一统河北,威震天下。 袁绍为绑牢甄家,使次子袁熙娶了甄姬,可惜后来袁绍一败涂地,人财两失。甄姬也被曹操次子曹丕收入后宫,后失宠被杀,若非其生了曹叡,甄家对袁绍的风投就血本无归了。 思及此处,程远志微微一笑:“我若破此城,只在弹指间。” 这下,连八大首领都失足摔倒在地。 牛皮太大,他们顶不住了。 整个大厅还站立着两个人――程远志及他迅速伸出手臂扶住的张小鱼。 张燕狼狈的爬起来,疑惑道:“如此简单,莫非对方是木头人不成?任你来去自如……” 程远志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当不了大帅的主要原因。” “要破此城,我不需五万人,也不需五千……” “难道是五十万?”久未说话的张扬忍不住接过话头,“我黑山军只有十余万部众。” “只需五百人足以!”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这个莽汉一眼,“不要插嘴。” 八大首领对视一眼,一起追问道:“此言当真?” “军中无戏言,事若不成,请斩我头!” 程远志大手一挥,霸气四溢的撂下狠话。 张燕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若果真如此,我愿奉袁兄为大帅,生死不弃!” 其余七人附和道:“我等也一样。” 全场小头领纷纷爬起来,齐声高呼:“我等也一样。” 动脑子他们不在行,跟风他们会。 同时所有人都兴高采烈起来,仿佛大堆粮食物资已在眼前,一个没有饥饿寒冷的冬天在招手…… 等到众多大小头领带着满意神色陆续散去,厅内只剩两人时候,程远志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山寨候补大帅。 同时还感觉到手中有些温润。 于是他就知道,自从抓到张小鱼的胳膊后,自己就没有再松开过…… 嗯,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了。 第17章 出山前的宁静 空荡荡的聚贤堂上,一身白色男式长衫的张小鱼因为害羞而微微低着头,发鬓高挽,上下都透着浓郁的青春气息…… 脸俏眼明,眉翠唇红,细腰堪一束,身轻若临风。 “是不是该松手了……” “她挣扎的力度也不是很坚决……” “算了再搂一会……” “反正这儿也没有外人……” 又过了片刻,感觉手有点累了……程远志就换了个手。 这次揽在腰上,就很自然。 事先谁能想到,他会从被张扬携裹时的万般不情愿,光速切换到现在的一百万个愿意。 人生果然每一步充满了未知,有时是惊吓,有时是惊喜。 “力二,你来。” 望着大厅门口露出的半截46码大脚,程远志开口唤道。 空荡荡的门口忽然冒出一个大脑袋,力二瞬间就冲到了跟前。 “大帅,俺在。” 我当然知道你在程远志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你即刻率五十兵士前往大兴山,寻到那个老猎户,如此这般……切记不要动粗。” “好的,大帅。” “速速启程,早去早回。” “好的,大帅。” “为何还不动身?” “大帅,俺没有兵士。” “……” 对哦程远志拍了拍额头,朝门口喊道:“张首领。” 门口又冒出两颗脑袋,一左一右,左张扬,右张燕。 两人相视一笑,打着哈哈走了过来。 许是空出了位置,门口又探出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与此同时,分布在大厅左右的八个窗户外,房顶上的天窗口,陆陆续续冒出许多脑袋,好奇的望过来…… 程远志无奈的松开了已经出了汗水的手,老脸上有些挂不住。 正要吩咐张扬给力二拨五十个人听用,忽然感觉背后的桌子剧烈的动了一下。 吓得他连忙跳开…… 于毒、孙轻、白绕、眭固、陶升五人依次从桌子底下缓缓爬出,一脸若无其事。 程远志黑着脸,拂袖而去…… 曾几何时,他也被十几号野人日夜强势围观,都观出心里阴影来了。 但现在是几百号人围观…… “哈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声震屋顶,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力二回来。 地上的残雪还未化尽,山寨里的人却着急了起来,张燕已经数次催促程远志率部攻打县城。 带多少人去都行,眼下除了瘿陶县城,黑山军已经别无选择。 粮食不多了,坚持不了几天了。 程远志耐心的跟眼前这个黑山军事实上的大首领解释着,现在还不是去的时候,万事早已俱备,东风还没来。 没想到张燕一下子就若有所思,神色激动的询问东风啥时候来。 他憨憨的样子令程远志忍俊不禁,这家伙压根就没想过,大冬天的,怎么会刮东风呢? 那只是个比喻,比喻! 程远志假装听不见他的唠叨,拿着根树枝,专注的地面上写写画画。 张小鱼蹦蹦跳跳从旁边经过,给了程远志和哥哥张燕各一个浆果,然后飞快的跑远了。 她今天是女装,红色的,像一朵玫瑰。长发披散下来,走动间轻舞飞扬,很是惹眼。 程远志怅然若失收回视线,从斥候们汇报的信息上,勾勒出瘿陶县周围的地形。 三面平原,唯有城西北三十里外有两座山峦,中间有条狭长的古道,是典型的两山夹一沟地形。 不绕路的话,此处是通往中山郡无极县的必经之路,两地相隔三百里。 绕路的话,要多走一天半的路程。 看了地图,程远志才知道,瘿陶县距离黑山军老巢很远很远,当初张牛角为何就选择了从这里下手呢? 虽然从未去过瘿陶县,张燕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地上画的就是瘿陶县。 震惊之余,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瘿陶县是两个目标里,兵力最少的县城。 无极县也有大量粮食,可无极限是中山郡治,有五千兵士常驻,所以呢,柿子还是捡软的捏好些。 河北历来富庶,县城里平时是没有常备兵力的,经过黄巾之乱后,每个县里都会常备500―1000兵力不等。 再多了养不起。 但瘿陶县是个例外,因为甄家的一部分粮仓在那里,就额外赞助了2000兵士的装备和粮饷。 也就是说,瘿陶县的三千兵士虽然名义上是大汉的兵,归县令董昭调度,其实是有两千兵士向着甄家。 当然,这并不是常态,一旦局势稳定下来,这些兵士就会被遣散。 无论商人还是县城,都不可以拥有如此多私兵。 嗯,这很好程远志点点头,很快就又发现一个破敌之法——兵心两向,可分而攻之。 这几天的功夫,他已经想好了五六条计策,纠结着用哪一个好。 不过所有计策都得等。 等天晴,路干。 程远志伸出脚,将地图以及上面的“瘿陶县”三个字抹掉。 张燕蹙眉不展,仍在纠结何谓“东风”的问题。 张小鱼再一次匆匆路过,递给程远志一个浆果。 望着手里红红的浆果,程远志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于是将瘿陶县的地图重新画出。 这次没有标注名字。 张燕好像想明白了何谓东风,一脸恍然的拍了下手,叫道: “我知道了,你在等力二,力二请来的人就是东风。” “不,他不是!” 程远志果断否定了他猜测,眉头深深皱起,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想要零伤亡夺粮,五百兵士远远不够! 可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张燕,斟酌着该怎么说。 张燕等了一会,没见程远志开口,就俯身观察起地上的图。 “袁兄弟,这是哪里?好似有些眼熟!” “瘿陶县。” “……” “袁兄弟,你是不是有难处?” “你看出来了?” “嗯,某幼时读过几年书,地上这几个字还是认得的。” 张燕指着地上的三个大字“有难处”说道。 “我明天就出发。”程远志丢掉树枝,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五百兵士不够,得一万五。” “当真?”张燕大喜过望:“一万五够吗?” “够了……” “你与我同去……” 程远志想了想,补充道:“多备车马。” 张燕“嗯嗯”着,转身去安排了。 程远志伸出腿,再次将地图抹掉,从一旁取过长竿子,挥动了起来。 这一夜,山寨里灯火交错,没有任务的部众们都早早安歇了。 有出征任务的部众们则齐聚一处,美美的吃了顿晚餐。 程远志坐在屋顶,迎着冷风,仰望星空明月,思绪翻涌。 这不是他第一次领兵出击,之前甚至率领过五万黄巾军,但此刻心里的悸动,却怎么都压抑不住。 带兵打仗,果然是会上瘾的。 第18章 在下常山袁射 “报……于毒部已到指定位置。” “报……孙轻部已到指定位置。” “报……” 雪后初晴,天上大日正午,依旧冷风飕飕,吹的人直打哆嗦。 瘿陶县北三十里外。 程远志驾着丑一,仰着头,目光炯炯地望向一条细线般的天空,听着一个个斥候飞奔往来,汇报军情。 视野往下,是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狭长官道,狭道中间位置豁然开朗,如葫芦一般,两侧绝壁陡峭,山势险峻。 身后,五名身着官军服饰的骑兵不动如松,蓄势待发。 “出发!” 程远志大手一挥,往脸上抹了把土灰,当先纵马而出。 五名骑兵有样学样,抹脸,跟上。 哒哒哒…… 声响在空旷的狭长通道中回荡,远去…… …… 瘿陶县衙,县令董昭来回横踱着步,犹疑不定的望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气质非常的青年伍长。 虽然青年看上去像千夫长,万夫长,身上也有一股子上位者的迫人气息,但麾下确实只有五人。 或许就是个伍长董昭现在没功夫想这个。 无极县一天前被数万黑山军包围了! 朝廷军剿灭黄巾军不久,军乏士疲惫,早已撤走,短时间内根本指望不上。 眼下只能靠自己。 情况紧急,他必须速做决断,否则一旦无极县有所闪失,那甄家…… 甄家就此覆灭了也就罢了,若未覆灭,以甄家的能量,他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兜不走! 两千兵士的装备粮饷岂是那么容易拿的? 以黑山军求财不害命,杀鸡不取卵的风格,就算城破,甄家大概率也是不会覆灭的…… 最多破点财,散点粮食。 青年到此报信,已有半个时辰了。 董昭猛然停下,目光死死地盯住那青年的双眼,试图从其眼神中看到一丝惊慌或者镇定。 无论有哪一种,此人便死定了! 但可惜,这两样都没有。 他只看到青年满眼焦急之色。 此人必不是黑山军间人阴客!黑山军部众大都是泥腿子,不会有如此气质出尘的人。 董昭心下的疑虑释去大半。 但还是有一小半不放心。 “来人!” 稍做权衡,他很快下了决断。 “踏踏踏……” 五名装备精良的都尉齐步而来,抱拳行礼。 “董县令……” 行礼间,众人剑甲哗啦啦作响。 “数万黑山军围困无极县,王五留下守城,尔等四人着兵士两千,即刻前往无极县救援。” 董昭揉了揉太阳穴,补充道:“疾驰而往……” 疾驰而往就是跑步前往,若非十万火急,步兵一般不会用这种自损战斗力的行军方式。 至于骑兵,那是朝廷和边军才有的。 五名都尉神色讶然,相互对望一眼,其中四名都尉应诺而去。 瘿陶县三千兵士归他们五位都尉统管,每人可统领六百兵士,若上令出兵一千,那每部需出二百兵士,若是上令出兵两千,每部便需要出兵四百。 半个时辰后,四名都尉点齐兵士,统领着出北门而去。 一时间,军阵见首不见尾,浩浩荡荡。 由此可见,瘿陶县的兵力严重超编了。 在这个诸县只能常备五百兵士的特殊时期,瘿陶县的兵力已经赶上一个郡了。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董县令是否还有犹疑?” 程远志先是看了眼城楼下蜿蜒如龙的兵士,随后将目光落在城楼上的董昭身上,坦然而视。 董昭只派出两千兵士救援,而没有全军出击,这和他预想的不符。 瘿陶县还留有一千兵士,严阵以待。 调虎离山计,失败了一半。 并且他这个传信人还被“扣押”了。 草率了我不该亲自来的。 可其他人来也无法胜任啊,单凭气质就让人不疑这块,只有我拿捏得死死的。 好在,本帅不但有a计划,还有b计划和c计划,以及应急计划。 即使这些计划都料空,就凭眼前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也想困住我? 哼哼…… 程远志瞥了一眼围在左右的八名壮汉,隐晦的撇了撇嘴。 不过,这个县令很不简单啊。 董昭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背着手,径直往城楼上的了望台走去。 在两千兵士出城的时候,他已经宣布瘿陶县戒严,许出不许进。 并且如临大敌,亲自上城楼巡视,警惕的像一个狡猾的鬣狗,伸长鼻子,左嗅嗅,右嗅嗅。 …… 两个时辰后。 “两千救援兵士遭到埋伏?” 董昭遥遥望着城外几匹伤马,五个仪容散乱,满身狼狈的败兵,惊呼出声。 败兵们盔甲破烂,浑身带血。 他没有贸然放这些残兵入城,而是走到“一脸茫然”的程远志身前,目光上下巡视,呵呵冷笑不止。 此时的程远志表面镇定,心里已是慌得一批,还有点后悔。 直到这会都没想通,自己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就突然决定亲自上阵了? 嗯,一定是为了部落的生存,为了粮食,为了大义,为了解决地球饥饿。 必然和张小鱼崇拜的眼神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刚刚才发现,这瘿陶城的城楼虽不高,护城河的水却很宽、很蓝,里面有不少鱼儿和虾,鱼儿膘肥个壮,虾儿白白胖胖。 这说明护城河深度超出了他的想像。 现在这种情况,跳城逃跑这种操作是不存在的,除非肋生双翼,否则是不可能善了了。 跳下去的瞬间就会落在水里,无处借力,由于城墙不高,弓箭的威力大大增强,会被瞬间射成马蜂窝…… “董县令……” “请听卑职最后一言……” 程远志强装镇定,试图做最后的挽救。 董昭立在五步之外,脸色数度变幻,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迟迟未诀。 周围摩拳擦掌的兵士们顿时心如悬空,随着县令的手势而上下起伏。 “你且说来听听?” “这其中必有隐情,董县令可再详询一二。” “嗯?”董昭浓眉一挑,转头往城外瞧。 城外五个兵士正如泼妇般,大声质问楼上的人为何不开门,县令为何不答话。 看情形,城楼上若是再无回应,他们就要殷切问候县令的家人了。 程远志暗暗松了口气,为自己的智商点赞。 董昭探出身子,神色严肃的向几人详询援军被伏的过程,不过等到他再转过头看向程远志时,整个人的气息已经变得和蔼起来。 “啊哈哈哈……壮士受惊,本官不察,险些误会壮士。” 你那不是误会,你那是想误杀程远志撇了撇嘴,爱搭不理的回了个礼。 据败兵所言,他们五个是斥候部的,因为走的靠前,拼命逃了出来,不过马匹都受伤了,只能绕路而归。 一个时辰前,两千援军刚进缚虎谷,后路被漫天木柴干草堵住,山崖上有数百人手持火把,随时要放火断路。 前路也被巨石封死,两侧山崖上同样有数百人手持强弓硬弩,火把石块,虎视眈眈。 那些伏击者还扬言说,他们只求财,不害命,只要援军们稍安勿躁,乖乖待在谷中,他们便不会痛下杀手。 董昭蹙眉沉吟,朝廷军击败黄巾军之后,有的回京复命,有的回归原驻地,有的则就地解散。 骤然之间,朝廷很难再派兵来平叛,唯有靠各郡县原有兵力自保。 眼下已知的讯息是,黑山军数万人急攻无极县,此地则只有数百人阻拦援军 数百人 城里恰好还有千人……若去施救,依靠装备优势,必然会一鼓而下,驱散数百贼人,救出两千援军…… 那可是朝廷的两千兵士! 若见死不救,本官危矣…… 但若是发兵去救,发多少兵合适呢?发少了战力捉襟见肘,发多了城中就空虚了。 董昭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是世家子弟,自幼习文,长处在政务不在军旅。就胸中这点军事理论,都还是闲暇时无聊翻阅兵策所得。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董昭仰天长叹一声,对最后一位都尉道:“王五,你即刻着八百兵士前去救援。” “董县令,万万不妥!城中岂可无兵?” 那都尉一愣,连忙劝阻。 城中总共还剩一千兵士,派出去八百,那就和空城一样了。 若此时再有贼人来攻……怕是一时三刻都挡不住。 “去,途中多派斥候,万勿再中埋伏。” 董昭背过身,语气坚决。 事情到这个份上,他没的选择了。 王五咬着牙,领命而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黄昏将至。 两百兵士在城楼上零零散散分布着,几十步一个。 程远志重获自由,怀疑既消,自然没人来看管他。 董昭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好奇道:“说来失礼,壮士千里迢迢来报信已半日有余,本官竟还不知壮士名讳……” 程远志左右看了看,见方圆三十步内再无第三人,拱手道:“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常山袁射是也。” “袁……射?” “大人知道在下?” 董昭抚须摇头:“那倒不知,不过汝南袁家在此间门生故吏多矣,本官也曾多蒙袁家提携,方有今日……” 程远志抬手打断他的话,指着天上道:“董县令,你看天上有条龙!” 天上有龙?真的假的?!! 董昭心里一惊,急急仰头去看,旋即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第19章 他们像群恶狼 …… 缚虎谷又叫葫芦谷,两头窄中间两个圆,两个圆肚之间是一段半里来长的狭道。 王五率领八百部众赶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谷口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一些干草木柴的碎屑。 两名临时征调来的斥候跑来禀报,入口两侧山上没有发现贼军踪迹。 之前,由于董昭没打算把剩下的一千人派出去,所有专业的斥候都被前面四个都尉带走。 而回来报信的五名斥候,一进入城池,便人亦受伤马亦疲,说什么都站不起来了…… 借着火把的光,王五在黑黝黝的谷口踱了几步,犹豫片刻,还是一挥手,率众冲了进去。 他来此的计划有两个,驱散贼军,救援前部。 贼军既已不见,那便执行第二个计划。 不大一会,八百勇士穿越长长的狭道,进入第一个谷肚。 里面却空空无物。 斥候回禀:前路被山石堵塞了,无法通行。 王五驱马近前查看,发现狭道中石头垒起一人多高,想在短时间内疏通道路,几无可能。 正要原路返回,眼角余光发现一侧石壁上似乎有字。 遂命兵士举火查看,只见上面写着: “君已入瓮,箭火无情,切勿轻动。” 恰在这时,另一个临时斥候,从后面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王五神色大变,心头咯噔了一下,很快又咯噔了一下。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心如鼓擂。 与此同时,两侧山顶上冒出无数火光…… 王五很憋屈,他想冲锋陷阵,与贼人正面大战一场,哪怕是死,也死得其所。 可瓮中之鳖怎么能攻击到外面的人呢? 王五想撤退,可不知何时,来时的谷口已是火光冲天…… 两侧高处,还有无数弓箭手,虎视眈眈。 ……… 城楼上,程远志轻柔的将董昭靠坐于城墙上,取过他的佩剑,印信。 然后吩咐守在城门口的八名兵士打开城门…… …… 不知道过了多久,董昭幽幽醒转,睁开眼,发现月已中天,城中灯火通明,自己却被悬在离地三尺的城楼高处, 当即心下大骇,瞪大眼睛四下张望。 于是一幕明显超出他承受范围的画面便映入眼帘。 他留在城中的200名兵士,被驱赶至城外空地,三人一捆,五人一扎,被绑成一个个粽子。 一群数量更多的匪徒围成一圈,在看守他们。 与此同时,更多的匪徒从城中各个街口走出,举着明晃晃的长刀,或赶着马车,或驱使着城中富户,人工往外运粮。 众匪徒的动作有条不紊,神色坦然自若,仿佛在拿自家的东西一样。 什么时候,匪徒贼子竟如此猖狂了? 什么时候,官府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董昭看的睚眦欲裂,血气上涌,仰天怒吼了几声,老泪溢出来几滴,好几次想一头撞死在城墙上,不再受此屈辱,却苦于无法做到。 绳子绑缚的很巧妙,正好让他的脑袋探出来一点,看清内外诸事,却又无处着力,够不到城墙。 也不知是何人所绑,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董昭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全部落在一旁的程远志眼中,他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身为县令,这家伙已经做的足够好了,险些令他功败垂成,奈何这家伙最终还是输给了他。 这个时间点,鬼才还在种地,卧龙还在尿床,凤雏冢虎还在玩泥巴,曹操还在何进手底下唯唯诺诺说不上话。 程远志忽然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嗯,忽然有点喜欢上这个时代了。 “董县令,今日某只为借粮,不为杀人,也不取百姓一针一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忍耐一二。” “竖子何必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嗬~推!” 董昭眼神一凶,奋力吐出一口三十年陈酿,迅疾如风,直射对方面庞。 却被他轻松一跃,躲过。 对方并没有生气,只是笑呵呵的说了句:“打不着……” 神态极其欠奉! 而后又补充道:“你这是在求死么,本帅就偏不如你愿……” 言语间,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览无余。 董昭顿时就感觉喉咙里有点腥咸…… 情况已明,在这一场暗地斗智斗勇的较量中,他输得一败涂地。 直到此时,派出去的两千八百兵士都没回来。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至少中了对方无数个计策,离间、调虎离山、再调虎离山、定点埋伏、围点打援…… 环环相扣,天衣无缝,最终兵不血刃破了城,取了粮。 对方甚至都未死一人……不,很有可能双方都未死一人。 完全是一场碾压式的,细思极恐的谋划! 可恶!今日过后,竖子必然扬名天下。 董昭巍巍颤颤低下头,眼神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平静,隐藏住愤怒,直勾勾俯视着三步之外的“袁射”。 如果可以,他想一口咬死对方。 程远志并不靠近他,只是平静的与之眼神对接。身后,城下,无数黑山军正举着火把,有秩序的运着甄家的粮食。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的对视着。 “……” 董昭别过头去,闭上眼睛,暗暗发誓不再与眼前这个狡诈之徒说一个字。 自今日后,谁敢再说黑山贼是一群泥腿子,不明法度,不懂兵策? 这分明是一群狡猾的恶狼。 时间缓缓流淌,瘿陶城一夜未眠。 到天微微亮时,取粮行动已经到了尾声。 北门之外,独轮车、二轮车、马车密密麻麻,数之不尽,俱是装得满满当当,排出去好几里地。 这种场面,程远志只在后世农村交公粮的时候见过。 他将背靠在城墙上,距离董昭不远的地方,思路清晰的指挥着部众换岗、运粮、善后。 两人中间燃起了一堆大火,散发着炙热的温度,令董昭不至于冻死在天寒地冷的城楼上。 仅仅听了一会,董昭就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谋略还是调度,对面这个“袁射”的能力都高出他许多筹。 脑海里忽然冒出四个字,“运筹帷幄”。 这样的人……竟然归了黑山贼。 他忽然不想死了,暗暗盘衡,若今日侥幸脱困,定要奏请朝廷,说其利害,发大兵剿灭黑山贼。 一刻都不能等! 程远志的心情很平和,也没有再嘲讽董昭,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保持赢家气量,尊重一下失败者的心理感受。 …… 负责运粮的五千黑山军已经先行而去,善后的五千人还在搜刮富户们最后的余资――金银财宝,仆从美女。 这些都是会移动的三百块,可以自己到达指定位置的“珍贵资源”,不需要额外的运力。 最多最多,安排几个士兵,配一挂鞭子,就可以将她们安全准确的运送到云梦山。 程远志站在了望台上,迎着清晨的阳光,缓缓点燃一堆柴火,而后熄灭火把。 柴火是半湿的,青色的浓烟迅速冒了出来,直冲云上。 不多时,西北方向十里外也出现一股青烟,之后二十里外,三十里外,依次出现青烟。 又过了许久许久,直到城中再无一名黑山军部众出来,两名兵士便将董昭架上马车,驶出瘿陶县城。 程远志骑着丑一,坠在队伍的最后面,缓缓而行。 总的来说,这一趟收获不错。 第20章 宽则得众,穷自愈坚 黑山军浩浩荡荡的,驱车赶马,往云梦山方向行进。 一路所过之处,各县闭城悬桥,如临大敌。 离开瘿陶县半天后,另外五千人跟了上来,与大部队汇合一处。 三天后,距离云梦山还有半天路程时,程远志命人放了董昭,并给他调拨一匹老掉了牙的马,为代步工具。 看着他龟速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至此,这次劫粮计划圆满结束。 一万五千部众一个不少,兵未血刃,至于获得的粮食和物资――那就需要回去慢慢清点了。 …… “壁立千仞,海纳百川,宽则得众,穷自愈坚,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聚贤堂外屋檐下,一个扎着冲天辫,穿着兽皮,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小手捧在胸口,闭着眼,摇头晃脑背诵课业。 从其随意的姿态来看,他压根没有认真。 却背诵的一字不差。 男童悄悄瞄了一眼在一旁监督的张小鱼,嘿嘿一笑。 张小鱼一手握竹简,一手高高举起的戒尺僵在半空,朱唇微启,满脸不可思议。 她想不通昨天还卡卡拌拌的男童,今天为何就倒背如流了。 “这坏小子绝对有问题”她低声自语。 她觉得奇怪是缘由的,之前,老猎户已经和她交过底,男童发育迟缓,脑瓜愚笨,学而无进。 今天忽然表现如此优异,即使用她贫瘠的胸脯想一想,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说,你是不是作弊了?”张小鱼试探着诈他。 小男童哼了一声,不搭理她。 小男童并不是山寨本寨人,他是在七天前,也就是大帅出征三天后,跟力二抬来的老猎户一起来的。 老猎户一个月前被野兽咬伤,力二在大兴山寻到他时,已经奄奄一息,眼看要凉。 奔着在哪躺尸不是躺的原则,老猎户很爽快的同意了来云梦山。 而他唯一的要求是,不管他死没死,黑山军都要照顾好他十二岁的孙子,一定要教他读书识字。 这样才能出人头地,打猎没有出息。 但整个黑山军只有张燕兄妹识字,张燕随大帅出去“替天行道”了,于是,教书育人这个重任,就落在了十六岁的张小鱼身上。 此刻,老猎户正在聚贤堂后面的房间里苟延残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不知能否等到袁大帅出征归来。 不过,躺了一个月,寒冬腊月里奔波千里都没死,老猎户应该能等到大帅回来的……张小鱼如是想着,寒起脸道: “很好,那你来解释一下“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的释义。” 小男孩登时期期艾艾,答不上来了,神色有点害怕的伸出手。 老规矩,答不出,三板子,答得出没奖励――这是对面那个小女魔定的规矩。 啪~啪~啪! 张小鱼收起戒尺,神色大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她平素温婉娴静,乖巧的不像话,深得袁大帅与兄长的喜爱,从不会做此泼辣失德之举。 可不知怎么回事,她一见到这个小男童儿,就会化身恶魔,以抽打戏弄他为乐。 张小鱼微微叹了口气: “‘有容乃大’意为:为人要像大海一样,有包容万物的胸襟,豁达大度、胸怀宽阔。” “‘无欲则刚’意为:一个人若是没有任何欲望,他便什么都不必害怕了。” “不对,不对!” 声音是从院外传来的,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便走了进来。 张小鱼抬眼一瞧,是大帅与兄长,顿时欣喜雀跃,却见前者开口道: “有容乃大”的意思是:一个优秀女子要具备好看的容貌和伟岸胸襟。” “无欲则刚“的意思是:一个优秀的男子如果没有什么欲望的话,那就说明他刚刚做过一件很满足的事情,导致没有了欲望。” “是这释义吗?”张燕眉头一皱,对程远志的解读有些怀疑。 他虽然读书少,可也不是白给。 张小鱼却满脸期待望着自家大帅,希望他能给出有趣的解释。 合不合理不重要,有趣就行。 程远志哈哈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伸手去揉小男童的脑袋。 但摸了个寂寞。 手却被小男童轻松拨开,力度大的出奇。 “次奥!这谁家的孩子?这么大力?” 程远志讶然,自己好歹是个武力值五六十的猛将,即使不刻意发力,随手一挥的臂力也不下百斤,竟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给轻易拨开了。 拨开了? “大兄、帅长,他是猎户老伯的孙儿,眼下还没有名字,年方十二……老伯受了伤,暂住后院……” 张小鱼语速极快的将来龙去脉托出。 “……” 愣了下神,方才意识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隐士来了,程远志顾不得探究小男童为何个儿这么小,力却那么大,拔腿直奔后院。 大贤,我来了! 后院。 额头上搭了条白巾,躺在床上挺尸的老猎户瞅见程远志进来,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行礼。 可虚弱的身体好似没这么多能量,他没能如愿坐起,反而重重跌了回去。 一时间咳咳不止。 “老伯……”程远志疾走两步,来到塌前。声情并茂的叫了一声。 “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半年前,老猎户虽老,人却健健壮壮的,野兽都要躲着他走。 程远志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皮包骨头,胳膊少了一条的人是那个曾经叱咤山林的老猎户。 脸上也似乎被某种锋利的牙齿犁过,沟壑纵横,触目惊心。 不用看,他身上的伤远肯定不止这些。 “被一头大脑袋虎伤的。”老猎户有气无力说道。 大脑袋虎程远志坐下来,心情有些沉重,一时凝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低下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余光看都小男童立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你,过来!”程远志对小男童招了招手。 小男童看了老猎户一眼,见祖父没有反对,便慢慢挪了过来,眼神戒备。 他觉得这个白脸汉子眼神有点凶,可能要对他做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程远志瞄了眼身前的小男孩,和颜悦色道:“爷爷受此伤难,你难过吗?” 小男童又看了老猎户一眼,点点头。 他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受伤,他自然难过极了。 “那你为何不哭?”程远志张开手臂,一把将他呼扇到床边,往地上按。 “爷爷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男…儿…有…泪…不…轻…弹!” 小男孩梗住脖子,小脸憋的通红,使出吃奶的力气抵抗着来自肩膀上的巨力,就是不下跪。 他自然是愿意跪自己的爷爷,但被人按住跪,他就不愿意了。 他人岁小,却有大脾气。 程远志暗暗加了把力,小男孩骨头被挤压的嘎巴嘎巴直响,仍旧硬的像块铁一样,宁折不弯。 他顿时有点下不来台。 老猎户连忙说道:“恩公,你先别急,狗儿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程远志借驴下坡,松开手,指着小男孩说: “狗儿?他还没有名字吗?” 老猎户点了点头。 “老伯贵姓?” 老猎户闭上眼,想了想,然后睁开眼。 这个姓什么还要想一下的吗? 张燕看向妹妹,打算与她交流一下看法,却见妹妹眼神带着星星,焦点落在“袁大帅”身上,遂作罢。 “老朽好像姓速……几十年不用了,都快忘了,一事不烦二主,就劳烦恩公为我孙儿起个名字。” “速……”程远志蹙眉沉吟,大汉好像没有姓这个的大贤啊,嗯,不排除他用的假名。 “就叫速该,字宇阳,速家的孩子就该像宇宙中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这名字上档次……众人纷纷点头。 老猎户也一脸满足的颌首。 听说自己有了名字,以后不用再叫狗儿,小男孩迅速忘了之前的不快,拍着小手,眉开眼笑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雀跃欢呼: “我有名字喽,我有名字喽!” 忽然,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从他的皮衣胸口滑出,掉在地上。 啪嗒~ 于毒从院外进来,拦住他问道:“噢,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童一愣,挠了挠脑袋:“我” 他转过头,小脸拧巴着看向老猎户:“爷爷,我叫啥来着……” 众人哄堂大笑。 程远志弯腰捡起木板,只见上面刻着几个字,“壁立千仞,海纳百川,宽则得众,穷自愈坚,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张小鱼俏脸一寒,提着戒尺,转头去寻速该。 可此时院子里哪还有人…… 第21章 少年竟然可擒虎 闲聊中,程远志逐渐知晓了老猎户这半年来的艰辛。 黄巾之乱后,一向爱民如子的刘焉颁布法令,减轻了赋税,与民休养生息。 这本是好事。 可下属郡县长官却阴奉阳违,反而加大了赋税征收力度。 就连跑山的猎户,卖杂物的货郎,走街串巷的手艺人,也都在征收之列。 如此,日子愈发艰难,老猎户速伯不得不往山野深处迁移,以躲避赋税。 他宁愿与野兽争命,也不与吃人的世道为伍。 在山野间,没走多远便碰到了一直脑袋格外大的老虎。 爷孙家与其就地盘归属问题,展开了生死搏杀。 第一回合,速伯险胜,以钢叉将大脑袋虎驱赶到三里之外,不过自己脸上也被虎爪剐蹭了几下。 第二回合,还是速伯险胜,用长刀将大脑袋虎追砍到六里之外,这次他身上又添几道伤痕。 第三回合……再胜,大脑袋虎被驱赶到十里开外,速伯身上的伤也更多了。 三战三捷。 速伯觉得安全了,便安心驻扎下来,一边养伤,一边打猎采摘野果果腹,碰到雨雪天,就待在茅庐中,教孙儿速该识字念书。 速该发育迟缓,都十二岁了还是五六岁的模样。 好在他天生神力,勇武非常,小小的人儿,拳能打哭野狼,力可拖住野猪原地打转。 日子虽清苦,爷孙俩倒也其乐融融。 当时,速伯并不知道,那大脑袋虎不甘失败,一直不曾走远,舔抵着伤口,伺机而动。 在一个月明风低的雪夜,养好了伤的大脑袋虎,迈着王者复仇的步伐,来了。 速伯被迫迎战。 天寒地冻,上了年纪的速伯恢复缓慢,前番搏斗时留下的伤口,也一直不曾好利索, 平时打一些小的野怪倒不耽误,关键时刻却忽然不给力了。 在他一刀划开老虎肚皮的同时,反应稍慢被老虎一口咬断臂膀。 眼看要丧生虎口,速该大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勇气,拿起四十斤重的钢叉戳入大脑袋虎脖颈,将它给叉了出去。 大脑袋老虎被速该在雪地叉行了很远,很远,直到咽气。 速伯强撑着一口气,给自己止血,包扎,吊住性命。 还有年幼的孙儿需要照顾,他不能死。 速伯挺了过来。 可终是因失血过多,只能卧在床上,有一日没一日的苟延残喘着。 眼看吃了上顿就要断粮。 速伯望着孙儿,留下了懊悔的泪水。 就在这时,力二出现了,带来食物,也带来一条明路。 速伯一口应允,随其来到云梦山。 程远志默默听着,仰头望向屋顶,心下莫名沉重的同时又激动不已。 少年竟然可擒虎?!! 捡到宝贝了。 速伯所住的小院,本是黑山军前任大帅张牛角的院子,与他的住处仅仅一墙之隔。 张牛角去世后,小院因晦气而闲置。 没想到老猎户来到此处,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宅子。 “老朽年愈七十,受此重创,自知命不久矣,愿将孙儿托于恩公,还望……” 速伯喘着气,老眼殷切的望着程远志。 “等等,此事本帅不答应!” 程远志抬手拒绝了他,“速伯,你不会死的。” 开玩笑,本帅有系统在手,你想死?没那么便宜!至少也要为我做牛做马几十年才允你退休。 到时候死与不死,都随你意愿。 但是现在,不行! “老朽的身体老朽知道。”速伯坚持自己快要挂了的观点。 “本帅说你死不了,你便死不了。”程远志没好气的一瞪眼: “速伯,你必然能活蹦乱跳到百岁。如此,便还有三十年时间来实现心中抱负,就以平生所学,在这云梦山画出一个人间桃源,世外仙山。” 说罢,程远志默默呼唤系统, “系统大大,请问治好此人伤势,保此人活到百岁需要什么代价?” “滴滴滴……” 系统声音急切而快速,像闻到鱼腥味的猫咪,光速给予了回应: “检测到宿主有新需求,已为宿主提供两个解决方案,请查收。” “方案一,【超级金疮药】,可治疗一切内外伤,兑换条件,白银万两。” “方案二,【断肢再续膏】,可断肢重生,兑换条件,神兵两件,白银万两。” “另外,此人身体异于常人,治好伤势后活到百岁并非奢望,” “请宿主选择,10…9…8…7…” 这么贵……程远志顿时有点打退堂鼓,有点舍不得刚从瘿陶县城搜刮来的银子。 还不知道有没有万两的。 按照系统的尿性,肯定又是刚好万两。 正纠结不已,力二拖着一张巨大的虎皮走进来,嘴里嘟嘟囔囔, “大帅,山寨外有两个奇怪的人,想借一百斤粮食和一匹马!” “借?”程远志眉头一跳,微有不悦。 “嗯,他说大帅定会如他所愿,还会把他奉为上宾。” 程远志气急而笑,摆手道:“叉出去,以后再有这种事,不必报我,一律照此办。” “是!” 力二放下老虎皮,领命而去,及到门口,又折回来,吞吞吐吐道: “大帅,他说他叫华佗……” 话没说完,力二就感觉一阵风掠过脸庞,定睛一瞧,刚才站在眼前,向来稳重的大帅――不见了。 等程远志一溜烟窜到山寨门口时,系统已经炸了。 “警告,时间不足,请尽快选择……” “警告,警告,宿主已经超时,请尽快选择。” “警告,警告,警告……” 警告声响了一路,却迟迟不见惩罚。 程远志很疑惑,自己明明已经超时了,系统为什么还在警告?惩罚呀,狠狠的鞭打我呀! 难道说系统有bug? 莫非就只有警告没有惩罚程远志心里一动,忽然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不过眼下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远远的,就看到山寨外两个人并手而立,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头,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两人皆慈眉善目,仿佛救苦救难的观自在菩萨,区别是一个黑发黑须,一个白发白须。 欣喜感瞬间充盈全身,支配着程远志急走几步,热情迎了上去,紧紧握住白发老头的双手,像游子遇见失散多年的父亲,热泪盈眶道: “华老,您可算来了……” 华佗既来,就意味着速伯有救了。 如此轻易便省下万两白银,怎能不令人热泪盈眶? “这位大帅…”火山般的热情似乎令老者有些不适,他抽出手,目光暼向一旁,沉声道: “老朽并非华佗,老朽乃是此山外猎户,送华先生至此。” 顺着他的目光,程远志与中年人对上视线,后者和蔼的点了点头。 “你你就是华佗?”程远志目光死盯着中年人,眼神希翼而明亮。 唯恐对方否认。 中年人拱手施了一礼:“华佗见过大帅。” “请,快请!” “大帅先请。” 第22章 本大帅处变不惊 自从兵不血刃夺粮之后,黑山军上下已对袁射(程远志)心悦诚服。 这其中以张燕态度转变最为明显。 与之相比,张燕自觉各个方面都不如大帅,就连脸皮,也是大帅更白一些。 所以,大帅之位非其莫属,他已经彻底断了念想。 但这并不意味着盲从,张燕就觉得自己仍是个有自主想法的黑山军首领,虽然遇到困难时智力有点迟缓。 但慢慢想,总会想到解决办法的。 后院房中。 华佗轻吐口浊气,收回诊脉的手,沉吟道:“老夫虽救死扶伤无数,名满天下,擅长的却是临诊与外伤,内伤是弱项。” “好在速伯只是外伤严重,并无内患,脉象尚有一线生机,他处小伤亦不致命,唯断臂处脓血与腐肉,触目惊心,极难处理。” 不难就不会找你了众人尽皆点头称是。 “若想起死回生,除非…以刀斧再砍去一截断臂,重新清创,包扎,如此方可活命。” 见众人听的认真,华佗话音一转: “可速伯已年愈七十,再受截肢断臂之难,恐生不测啊……” 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唉,可惜老夫的麻沸散尚未制成,” 程远志颌首,这样的病历,在后世很常见――断臂处伤口没有处理好,发炎感染了。 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割去腐肉,重新止血消毒包扎即可。 但后世简单的法子在这时代却很难实现,一来没有消毒药水,二来没有麻醉剂。 刮骨切肉之痛,谁人能忍? 没有人! 这种程度的手术不仅对医工要求甚高,对伤者及其家属要求也很高,需要他们在不干扰手术的同时,还要全力支持医工。 但由于亲属关心则乱,情急成失,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基于此,医患关系从古至今都是老大难问题,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神医。 原历史上,华佗便是没能处理好与曹操的医患关系,一代神医因而丧命。 思及此处,程远志当即表了个态:“还请佗叔全力施为,但有所求,本帅无有不应!” “无论是否医好速伯,本帅必不追责,且有大礼相赠。” 佗叔咱俩有这么熟么 华佗先是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而后神色激动站起身,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说了句: “老夫这就去采药!” 搞定程远志神色大悦。 望着华佗远去的身影,张燕与速伯皆是欲言又止。 从小相依到大,张小鱼自是知晓兄长心中所想,当下抢先说道:“华老先生还不到四十岁呢。” 速伯点头附和。 力二也用力的嗯了嗯脑袋。 “……” 程远志忽然意识到,自己叫华佗叔叔确实有点不合适,两人只相差十四五岁! 华佗如此激动,也并非因为称呼,而是自己同意了他的截肢计划。 华佗少时在外游学,自创一套类似中外结合之医术,与这个时代的医工格格不入。 初为太医,曾被同行视为异类,不得已流落江湖,走街串巷行医问诊。 期间,自是没少被百姓拿石头砸,拿棍子撵。 此时的中医占据着绝对统治地位,而中医又讲究内服外用,从根本上解决病症,徐徐治之。 而非一刀切之,割而永治。 华佗行医刚猛直接,动不动就要把人截肢、开膛破肚,百姓们对此闻所未闻,俱是心惊胆颤,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想来,他为此所受的苦,怕是罄竹也难书。 “不能称之为叔,便不能留其于此啊。”程远志遗憾摇头。 “大帅哥哥,这是为何呀?”张小鱼蹙着秀气的眉毛,不明白其中有何关系。 张燕连忙点头附和妹妹,他也想知道其中内情。 “你们不懂”程远志摇摇头,目露回忆之色。 这个年代的人讲究归属感和认同感,一旦有了这些,就会长留于此。 譬如刘备之于关张,一句弟弟竭尽终。 譬如孙策之于周瑜,一句知遇倾半生。 譬如董卓之于吕布,一句我儿棺中躺……啊不,这是个特例。 综上所论,自己一声叔叔叫下去,华佗必定会感动的稀里哗啦,之后再辅以手段,便可以让他甘心情愿留在黑山军。 为我……部众们服务。 岂不是美滋滋! 这时,杨丑从外面进了院子,高声道:“大帅不说,我等自然不懂!” “大帅说了我等不就懂了!” “” 程远志一看见杨丑那张阴冷的脸,立马就觉得够够的。 原历史中,杨丑跟随张扬去救援吕布,途中背后下手杀了张扬,准备投降曹操,最后又死于部下之手。 对于这种二五仔,程远志一向没什么好感。 但急切间又不好除之。 眼下,他与张扬关系很铁,更是黑山军九大首领之一(王当率众离去)。即使没有这些,程远志也不好下手。 身为大帅,以莫须有的罪名干掉手下是大忌。 你不能因为某个邻居经常不怀好意偷看你的漂亮老婆,就以他日后肯定会给你绿帽子而杀了他。 因为这事还没发生。 现在的局面就是如此,明知杨丑不可靠,最终会见利忘义弑主,可也不能直接动手将其砍了。 若果真如此做,让张扬怎么看?让杨丑的部下怎么看?让十数万黑山军部众怎么看? 他们一定会怀疑大帅窥探杨丑的婆娘,故而杀之后快,独霸美人。 因为黑山军很穷,所以一定不是为了钱。 虽然杨丑的婆娘确有几分姿色,但程远志不感冒呀,他并没有这个爱好。 一旦无缘无故把杨丑杀了,那就必须给出缘由。 如果没有缘由,十数万部众就会热心的替他想出一个缘由,一个既符合逻辑又津津乐道的理由。 那必是因爱生恨,夺妻之故。 一想到这,程远志就有些脑壳疼。 ……… 华佗很快采集好草药,折返回来,命人将速伯困了个结实,手持利斧进了房。 屋子里很快传出速伯杀猪般的惨叫,带着哭腔,凄厉而惊绝。 七十岁的老人发出这样的声音有多恐怖? 且看众人反应就知道了。 屋外,众人头皮发麻,只坚持了一秒钟,就抱头鼠窜,溜了个干净。 只有两双腿,三个人还留在原地。 五六岁模样的速该,面目狰狞而坚毅,小手紧紧握成拳头,咬牙切齿望着禁闭的木门,听着爷爷的惨叫,心如刀割。 程远志神色平静,长身而立,仿佛听不到屋内惨绝人寰的叫声。 只是怀里抱了个两脚悬空,捂着耳朵,瑟瑟发抖布袋熊――张小鱼。 她没能跑掉,听到速伯第一声惨叫时,腿儿已经软了,直往地上出溜。 程远志只能无奈抱起她。 他可不是为了揩油,而是天寒地冻,担心小丫头着凉。 再说了,一个小小年纪就拥有自己的飞机场的女孩子,哪来的油水? 良久,满头大汗,浑身虚脱的速速该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捂着耳朵,躲在地上,仰头瞥了一眼身旁面不改色的程远志。 视线中,大帅的身姿高大伟岸,光明正大,一股敬佩感自他小小的胸膛内油然而生。 这就是大帅么,天地崩于面前而不改色。 这就是英雄么,此时此刻还能好整以暇安抚那个小魔女姐姐――大手在其背上轻轻拍着,温柔的像个圣人。 忽然,速该耳畔一轻,感觉房中惨叫声低了下去。 他松开手,仔细听了听,爷爷的惨叫声的确小了很多,并逐渐变小,直至成哼哼声。 又过了片刻,木门被推开,华佗满头大汗走了出来,对抱着妞望向一旁的程远志拱手道: “大帅,老朽幸不辱命。” 程远志矗立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 张小鱼听到声音,从他怀里探出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衫。 程远志恍然回身,放下张小鱼,不慌不忙从耳朵里取出两团麻布,和蔼问道:“佗哥,手术成功了吗?” 最开始叫我华老先生,后来是佗叔,现在成了坨哥,行,你开心就好华佗抹着额头的汗水,重重点头。 程远志长长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见速该不在,心知他必定是在华佗推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冲进去看望爷爷去了。 也就是说,自己耳朵里塞布团这件事,目前只有华佗与张小鱼知道。 他目光严肃的盯住华佗。 华佗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海了去,哪还不知其中内情,连忙摆手: “大帅,老朽刚做完手术,头晕眼花,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程远志威严的目光下移,望向缩在在一旁的张小鱼。 张小鱼立即惊慌失措的摇着脑袋,小声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打死都不说。 程远志微微颌首,神色大慰,正要入内看望速伯,目光不经意掠过院子,与趴在墙头上的杨丑视线对了个正着。 杨丑迅速低下脑袋,隐入墙外。 程远志收回目光,迈步进房,同时轻轻挥了一下手,仿佛下了个什么决定。 第23章 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聚贤堂,大厅。 简约而不简单的宴席上,宾主尽欢。 程远志指着速该,热情的对华佗说道: “佗佗,麻烦帮本帅看一下,他为何如此幼小?” 佗佗 华佗斟酌了一下,道:“老夫之前周游江湖时,常见到一些野兽抚养人类的幼儿,与之平和相处,老夫便尝试着从物种进化的角度来解读这样的情形。” 物种进化?你只是个医生啊程远志一脸讶然, “那么结果如何呢?” 言语间,两人的视线转向速该。 速该站在一个单独的食案后,两只小手抱着一块大饼子大吃特吃,案几上饼子堆成一摞――比他的个头还高。 他假装没听见大人们的议论,飞快吃完一摞饼子,转头对张小鱼说;“姐姐,还有饼饼吗。” “我还要吃。” 张小鱼惊愕的几乎石化,稍后回过神,转身去拿。 华佗摇摇头,皱眉道:“速该眼下的状况便与之类似,老夫拿不准,尚在思索。” 程远志试探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这是速该主动选择保持幼儿状态,不想长大?” 华佗挠挠头,苦恼道:“老夫不知,不知……” 程远志忽然想起前世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一幕。 一个野人族群遭到群狼袭击,死的死,逃的逃,四散而走,一个很小的人类幼崽和母亲失散了。 幼崽趴在草丛里,睁大了眼睛,咿咿呀呀叫着,无助地哭泣。 一群凶狠残暴的狼围住了他,呲牙咧嘴,想要吃掉他。 但谁都没有率先迈出第一步。 这时,头狼与幼崽四目相对,人类幼崽害怕极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头狼。 头狼瞬间被萌化,它阻止了想要恶狠狠扑向幼崽的群狼,没有伤害这个人类的幼崽,而是转过身,领着狼群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这群狼再次袭击了一个野人族群,又遇到一个幼崽。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个幼崽的眼睛更大,更明亮。 头狼被幼崽触动了怜悯和恻隐之心,将这个人类幼崽小心翼翼叼回族群。 此时大幕缓缓落下。 大幕再拉开时,一个矫健的狼孩,迎着朝阳,与一群恶狼在草原上嬉戏,奔跑。 关于物种进化,程远志知道比华佗略微多一些。 人的无助感,尤其是幼崽的无助感,会激发任何动物的同情心,让其获得更大的生存几率。 在自然界,大多数哺乳动物的婴儿,眼睛都特别大。 这是发育过程中的自然选择,在哺乳动物胎儿发育过程中,眼睛是较早发育的――即便视力不佳,却在婴儿还很小的时候,眼睛就长得很大,很大。 如此一来,婴儿时期,幼崽眼睛占面部的比例较大,就显得特别可爱,灵动――或者说萌萌哒,充满了无助感。 一旦与之对视,很少有人或野兽能够抵抗,进而被逐渐萌化,予取予求。 故而大多数野兽,除非处在暴躁的发情期,很少会杀死其他动物的幼崽。 保持萌化状态,会令幼崽在野外面临危险的时候,利用大眼睛带来的天生无助感,博取同情,提高生存几率。 程远志觉得,华佗想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眉头深锁,沉吟良久。 速该难道也是用这个方法在保护自己? 毕竟,他和爷爷之前生活在山野间,在速伯去打猎时,他的家一定被许多野兽光顾过,但处于幼儿状态的他却活了下来。 于是,他意识到保持幼儿容貌会令自己在到处都是野兽的野外生存下来,便主动选择了维持这个状态。 若果真如此,那么他现在回归了安全的人类族群后,脱离幼儿状态还需要多久? 还能不能脱离呢? 如果不能,这样一个小小的身板,打一拳估计都要哭很久,如何能随本帅征战四方,叱咤风云? “唉” 程远志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争霸天下的梦想还没开始,就如风中残烛,眼看要湮灭。 华佗吸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大帅前番可是答应,若医治好速伯,必有……” 程远志一摆手:“哎,不急,你有所不知,本帅一看到你,就想到了我那因为饥荒而饿死的哥哥……” 说着,挤出两点眼泪,目光真诚的望着华佗, “佗哥不防在此多留几日,好让本帅尽一尽兄弟之情,地主之谊。” 华佗微有感动,神色几番纠结,终是说道: “那……好。” 速该吃完了第二摞饼子,抬起头,睁大眼睛,再次望向张小鱼, “姐姐,我还要……” 张小鱼求助的看向自家大帅,得到肯定回应后,便转身去拿饼。 过了片刻,两个壮汉抬着一个简易灶台进了大厅,灶台上还架着一口锅。 现场烙饼! 速该兴奋的欢呼一声,吃的更欢了。 “佗佗,他这样吃,会不会有事?” 程远志一脸担忧。 虽不曾仔细数,但粗略估计速该至少吃了三四十个粗粮饼子。 食量竟然恐怖如斯! 有这么一个饭桶,他忽然感觉抢来的十几万石粮食有些不宽裕了。 华佗看了眼速该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摇摇头,苦恼更甚:“老夫不知道……” 速该吃了五十多个饼,打了个饱嗝,躺在地上睡着了。 众人被他凶猛的吃相给震住了,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忽然觉得不香了。 一个个来到灶台旁,每人取了块饼子,仔细的啃了起来。 大家忽然觉得,这些平素味道一般的饼子,似乎真的有点香甜。 于是,大厅里全员开始后吃饼。 咔嚓咔嚓咔嚓~ …… 一连几日,速该都狂吃不止,胃部像一个无底洞,同时,小身板也以充气的速度膨胀起来。 短短数日,外表便已经与十二岁的男孩不相上下。 可他还在吃,身体膨胀的速度仍然迅速。 这一幕,令齐聚聚贤堂的九大首领不得不想起一种植物――竹子,蛰伏数年不出世,一朝破土便参天。 今日黑山军众首领齐聚,自是商议接下来的前途。 当土匪肯定是不行的,别看现在蹦哒的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抢哪个就抢哪个,一旦等朝廷腾出手来,那就是一个死! 张燕斟酌再三,提议道:“大帅,趁着我军新胜,众皆惊惶,何不向趁机朝廷上表请降,籍此获得封号,逍遥山林。” 这是他苦思冥想好几天想出的法子,反复琢磨,觉得没有纰漏,才事先私底下与众人通过气,众人都觉可行,方在会上提了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表明立场。 见众人都是这样的态度,程远志目光依次巡视过去,一眨不眨的盯着杨丑,摇头道: “不妥!” “何处不妥?”众人追问,杨丑心里则是突然一咯噔,莫名有点慌乱。 他感觉到,大帅的眼神不对劲。 “欲先投之,必先令其忌之。” 程远志呼啦一下撑开折扇,抛出解释: “我黑山军只是小胜一场,此时去投朝廷,必不会得到重视。” “鉴于此,我等还须继续进攻郡县,抢劫粮食,打痛他们,而后再上表请封,如此必能获得更好的待遇。” 他说的是请封,而非请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不语。 张燕头皮一炸,感觉茅塞顿开。 只改动了几个字,他原本的计策就高大上了许多。 他咧了咧嘴:“大帅就是大帅,我等遵命,那么现在要去打哪里?” 其他人纷纷点头,都认同程远志的提议。 趁着还没归顺朝廷,多干几票,再洗手上岸,岂不美哉? “无极县!” 程远志缓缓起身,神色严肃:“杨丑听令!” 杨丑出列拱手,“属下在。” “现任命你为粮草官,率五百部众,携带五千人五日的粮草,明日随军出征!” “诺!” “张扬,于毒,孙轻、白绕、各领一千人,明日随本帅出征。” “张燕、眭固、陶升留守山寨。” 众人齐声应诺,而后各归本寨,点兵去了。 杨丑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大帅并没有针对他,还让他当了最安全的粮草官。 难道是是某错怪大帅了? 可这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是从哪里来的? 第24章 本帅自有妙计斩他 运粮官,听到这个名字,杨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吃不完的粮食、轻松的差事、安全的旅程。 所以,他先是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皱起眉头。 因为若有若无的危机感一直没有消失,这是他天生的直觉。 从小到大,他的直觉就很准,很准。 有一天早上,他感觉腿隐隐发痒,可能要出事,为了避祸,索性一整天都没出门,饭也没吃。 夜里饿的受不了,心想着一天都快过去了,便摸黑去灶伙寻吃的,刚窜了两步就被门槛拌倒,摔断了腿。 同时心下彻底安稳了。 从此后,他便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 可以说,他能在兵荒马乱的世道活到现在,靠的就是直觉,这帮他躲过一次又一次危机。 但是今天不一样,哪怕他反复清点了五千人五天所需的五千石粮食,危机感依然存在,很强烈。 所以,他害怕了。 于是就连夜把前次大帅颁布的“七禁令五十四斩”仔细回忆了一遍,发现其中关于粮草官的罪名只有一个,慢军之罪。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粮草官本就属于后勤,不需上前线,只要粮草供应及时,便是大功一件。 七禁令五十四斩主要针对的还是作战士兵,对后勤部队很宽容。 除非运粮官主动作死,否则必然不会触发慢军之罪。 杨丑这次放心了。 …… “慢军者斩,盗军者斩!” “慢军者斩,盗军者斩……” 云梦山去往中山郡的土路大道上,张扬骑在高头大马上,高举手臂,挡住漫天吹过来的黄尘灰土,立于道旁,对经过兵士们普及军令。 众兵士脚步不停,步伐整齐越过他,高声齐呼: “盗军者斩、欺军者斩……” “背军者斩、乱军者斩、误军者斩……” 张扬满意点点头,远远望了眼夹在队伍中间的杨丑,颌首示意后,策马去追队伍前面的程远志。 他与杨丑是总角之交,两人同村同龄,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不错。 虽然有时很不喜杨丑身上的阴冷气息,可同村同龄的孩子只有他俩,这一晃二十几年下来,他也早已习惯了有这么个不太称心,不太靠谱的伙伴。 可是,张扬并不知道,能让大帅费尽心机想要除掉的人,怎会只是“不太靠谱”这么简单? 见大帅骑着丑一,不慢不快的跑着,力二在右跟随,张扬便策马来到左边,朗声道: “大帅,这军令一出,我黑山军瞬间绵羊变猛虎哇。” “稚叔也觉此军令尚可?”程远志扭头反问。 张扬大手一挥,“岂止是尚可,犹如仙法矣!” 只是颁布了一条法令,就让队伍的战斗力瞬间翻了十倍还多。 他可从未见过如此神迹。 前次兵不血刃,不死一人而打劫县城的战例,又令他对大帅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此,自然是挑好听的话说了。 程远志微微一笑:“既如此,若有人违反军令,稚叔以为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杀,不杀何以正军纪?” “若此人是杨丑呢?” 张扬犹豫了下,无奈道:“军令如山,法不容情,那也只好杀了。” 说完,他感慨道:“当初天公将军若是能得大帅你相助,或许黄巾义举就会有所作为,不至于功败垂成。” “首领这话不对。”力二苦笑着插了一嘴,此时他已经看的很清楚了,即使当初有大帅帮助,黄巾起义也是必败无疑。 大兴山一战便是例子。 五万人被五百官军当猪一样杀……尤其是那个黑脸的汉子,一矛一个,凶得不行! 每每想起,他都会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黄巾军哪里扛得住这种杀神?听大帅说,官军里至少有一百个像黑汉子那样的勇士。 天知道听到这话的时候,他是怎么度过那一晚的。 瑟瑟发抖,夜不能寐。 张扬眉头一挑,“哦?难道以大帅之惊才艳艳,也不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吗?” “不能!”程远志将话题继续拉回去:“若是杨丑果真犯了军令,本帅要斩他,你当如何?” “大帅以正道斩之,某自无话可说,不过,某会尽力为其求情,成与不成,皆听天命。” 想了想,张扬忽然问道:“大帅想杀杨丑?” 也不全是个莽夫嘛程远志瞥了他一眼,决定撒个谎,神化一下自己。 “本帅早年时,曾得一世外仙人授予仙法三卷,可断人之生死,明乾坤之变化,有鬼神莫测之能。” 真的假的? 当初天公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现在天公将军坟头草都一尺多高了。 大帅你可慎言啊! 张扬和力二一脸惊讶,相互对望一眼,前者急问道: “大帅,那你看看我军此次打劫无极县的胜算如何?” “必胜!” “明日是何天气?” “大风。” “某能活几时?” “若不离本帅前后,能活六十六,若离本帅左右,便只能活三十出头。” 程远志此言之凿凿,之肯定,顿时令张扬无话可说,紧锁眉头沉思起来。 力二疑道:“大帅之能,属下自是信的,只是当初陷于蛮族半年而不能自救,那蛮女……” 程远志连忙挥手打断他,眼神暗带威胁:“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力二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他意识到,以大帅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脸皮,揭其老底的后果是严重的。 严重到他扛不住! 程远志取出随身携带的长杆子,用力挥了挥:“你去唤杨丑过来。” 力二领命而去,不多时便与杨丑一同来到前军。 “大帅唤我?” 杨丑安坐马上,拱了拱手,一脸茫然。 程远志嗯了一声,“杨丑,五千兵士五日所需粮草几何,你可知晓?” “回大帅,五千石。” “一万人马十日之粮又该几何?” 杨丑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语气不确定道:“一万石?” 说罢,他皱眉思索了下,语气变的肯定起来,“禀大帅,是一万石!” 五千人,五天用五千石粮。一万人,十天用一万石粮,嗯,没毛病。 “你且去。”程远志神色淡淡说道。 杨丑拱手,策马回转。 力二低着头,扣着自己的指甲,他大字都不识一个,更别提算数了,超过一只手的数,对他来说都是无解难题。 所以他只能装做自己不存在的样子,以免大帅相询。 张扬仰着头,假装在看天上风景。 算数对他来说同样是天书。 程远志皱了皱眉,心下感觉不太好,单是杨丑瞬间算出一万石这个数字,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看来他有一定的数学功底,想斩他还得另想办法,此计有可能会失败。 思索间,黑山军走出群山,来到平原,视野豁然开朗,顿时天也蓝,地也阔,令人胸襟一畅。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走四方!” 程远志忍不住念了一句,语调悠扬顿挫,气势磅礴。 张扬听的一愣,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画面,天地间,狂风呼啸,乌云密布,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率领一支强军行进着,感慨千军易得,勇士难求。 诗中所说,与此时的场景高度相合。 力二迅速抬起头,一脸神往。 程远志哈哈一笑,策马先行一步,没了下文。 “大帅,下面没了吗?”张扬挥鞭赶马追上来,抓耳挠腮问道。 “没了!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嘴上是这么说,程远志心里却暗暗吐槽:你们这俩饭桶,刘邦的诗都没听过,唉,可真愁人啊…… 力二也追了上来,闻言,一脸遗憾:“哎,大帅下面没了。” 程远志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力二立马缩了缩脖子,按下马速,坠在后面。 张扬咂咂嘴:“不够劲!” “你还想听?”程远志问他。 张扬嗯了嗯下巴。 倒是没想到一个连字都不识的莽夫喜欢听诗,看来他确实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那就再给你念两句…… 如是想着,程远志开口道:“忆始皇雄,一扫天下六合清。车轨文同,北国骤起万里城。” 这是他闲着没事胡乱写的,平仄不通,却很有气势。 就当消遣之乐了。 张扬俩眼珠子瞬间瞪大,忍不住随着程远志言语间的节奏摇晃起脑袋。 虽然他听不懂诗词里面说的是什么,但却觉得很有气势,令他热血渐燃。 这就够了! “巍巍昆仑,千里黄河水向东。暮然回首,匣中宝剑血犹腥。”程远志念出最后两句。 忆始皇雄,一扫天下六合清。 车轨文同,北国骤起万里城。 巍巍昆仑,千里黄河水向东。 暮然回首,匣中宝剑血犹腥。 贸然来到这个时代后,程远志虽不擅诗词之道,可亲身体会后,还是忍不住会有一点感慨。 这几句即兴之作,本没打算拿出来献丑,可看到张扬一脸陶醉的样子,也就随他去了。 力二骑着丑二,坠在后面自顾摇头晃脑,回味着诗词里那股子气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四下一看,哪还有大帅与张扬的身影? 与此同时,从旁经过的黑山军兵士们奇怪的看着他,像看傻子一样。 力二脸上一热,心里一慌,连忙挥动小鞭子,“得得得”驱动丑二,往前追去。 第25章 俺现在很受伤 这次打劫无极县甄家,程远志事先并没有任何谋划。 基于前次彪炳的战绩,没有人觉得五千人去打劫无极县有什么不妥。 他们并不知道,中山郡可是有五千常驻官兵的。 且根据瘿陶县官兵的装备可以推测出,无极县官兵的装备只会更好。 他们并不知道,任何没有经过事先谋划的军事行动,失败的概率是相当高的, 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最差也要死掉一些人。 或许他们知道,但在经过一场兵不血刃完美抢劫之后,他们已经盲目迷信起来,认为此后大帅所到之处,都会兵不血刃而收获满满,因而不愿意想。 所以,此行程远志特意带上了杨丑,并让他单独成军,带着速度最慢的粮草部队。 另外,还带上了从部落精挑细选出来的四千名老弱奸懒的部众。 此行,一旦前军失利,杨丑所在的粮草部队就会成为活靶子,那些老弱奸懒的兵士也必然难以幸免。 他们大抵不会全部死亡――官军没那么凶残。 但他们接下来日子也不会好过――官军也没有那么仁慈。 这不是冷血无情,程远志只是单纯的想将这些沉重的包袱,丢给大汉各个太守们。 黑山军不需要累赘、隐患,更不需要除他之外的第二种声音。 这样的行动,程远志打算每隔一段就来一次。 直到彻底掌控黑山军。 哪怕彼时,十数万黑山军只剩下一万人,后者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也必将超越前者许多。 这是一个耗时漫长且极为浩大的行动,他不仅要把黑山军从内到外梳理干净,还要把整合出一支专业的军队――只打仗不事农桑杂活的军队。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程远志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脑子,以及装备精良的五百精锐。 从云梦山到无极限有四百多里,步行要走四五天,来回需要十天。 步兵为了保持战斗力,是不能连续行军的,走几天就得休整一天。 可他们只带了五天粮食,根本没带回程的粮食,却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或许他们早已认为只要到了无极县,甄家的粮食就是予取予求。 第一天整天的时间,程远志都在思索怎样毫无痕迹干掉杨丑,毫无痕迹甩掉这四千累赘,顺便从无极限抢走一些粮食,宝贝,女人等等。 他令黑山军偃旗息鼓,沿着太行山脚由南向北而行,远远避开沿途诸多郡县治所,同时放弃了斥候沿途巡视,而是全部化做平民,率先潜入无极县,刺探情报。 他有信心利用五百精锐击败中山郡的五千守军。 傍晚扎营的时候,张扬一脸担忧的说:“大帅,我军就这样大摇大摆前往无极县,会不会被官军提前收到消息,半路埋伏?” 当然会了程远志摇摇头:“不会,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们会不远千里来打劫,再说了,本帅可是曾被仙人授予过天书三卷,能掐会算。” 此言一出,张扬当即就不乐意了,瞪大眼睛道:“大帅,俺只是个粗人,不是蠢人,你再这样说会失去俺的。” 程远志哈哈一笑,心知经过张角一事后,仙人授书这个梗不太好忽悠人了。 他瞅了瞅营帐里那些奸懒老弱的部众,觉得有必要完善一下计划,尽快甩开他们,于是唤来向导官,根据其描述,将无极限周围的地图画在了地上。 无极限隶属中山郡,地处河北平原中西部,西临常山郡真定县、是整个冀州最富裕的地方,百姓众多,人杰地灵。 周围地势一马平川,没有适合用奇的地方,但行攻伐之举,只能以正道破之。 好在程远志不是普通人,片刻功夫,条计策便从脑海中依次划过…… 敲定计策,完善细节后,程远志很满意的回帐歇息去了。 翌日一早,平地忽然起狂风,漫天飞沙尘。 黑山军部众被这个场景吓坏了,一个个眼神惊惧,跪地祈祷上天开恩宽恕。 对此程远志也毫无办法,这个年代的人,迷信深入骨髓,但凡常理解释不清的事,都会归结于鬼神。 这时,张扬顶着肆虐的狂风来了,开口就道:“大帅,杨丑不是坏人。” 可他也不是好人程远志没与张扬争辩,而是取出两把未开封的兵器,与其切磋武艺。 张扬欣然应允。 他早就想教训……啊不,早就想与大帅交流一下武艺了。 程远志练习摸须一刀斩已有月余,很想知道自己现在的武力到了什么程度, 大风继续刮着,帐篷里两人手持长剑,凝神对立。 “大帅,小心了,横扫天下!” 张扬大喝一声,脚步猛然往后一蹬,一剑平削而来。 话音未落剑已至…… 程远志狠狠往后仰,身子倒弓,方才堪堪躲过削颈一击。 可脸庞上仍旧被未开封的剑气刮得火辣辣的,片刻后,几缕发丝缓缓飘落而下。 险些被一招秒杀…… 好家伙,你来真的? 程远志当即被打出了真火,催动长剑与其斗了起来,招招不离下三路。 一时间,张扬险象环生,身形狼狈。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 撩阴剑,菊花抬,削小腿,扎脚尖…… 烦不胜烦! 他猛然大吼一声,跳出战圈,挥动长剑,裹挟着强大无匹的力道与气势,从上至下,劈向大帅头顶…… 剑势如电,化做一道残影。 不可捉摸。 张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霎那的静止,随后“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射,长剑断为两截…… 他手握断剑,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被他剑气劈开的帐篷,嘴角微微上扬。 大帅必定被他那惊世一剑,给打到帐篷外去了。 哼哼……拼脑瓜子俺不是大帅对手,这拼武力嘛,俺能打大帅五个……不,十个! 正得意,大帅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 “看剑……” 与此同时,张扬感觉自己的后心被锐器顶住,肌肤突生一阵针刺感。 是被剑尖抵住的感觉…… 大帅不是战五渣么,何时这么强大了? 他缓缓转过头,眼神不可思议的看向大帅,却见大帅笑嘻嘻的收了剑,伸出食指对他摇了摇, “你不是本帅对手,回去再练练……” 张扬登时涨红了脸,羞愧难当,断剑一掷,低头仓惶而去。 他想不通,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力怎么就突然打不过大帅了。 程远志心情很好。 与张扬这样的高手对战一场,果然受益匪浅,最起码知道了自己武力值属于什么档次。 如果武力值的满分是100的话,那么他现在已经80有余,90未够。 有一定自保能力了。 这很不错…… 帐外,仍有许多部众在跪拜上天,祈求免罪,帐篷里的比武无人知道。 当天色逐渐暗下来,明月东升的时候,刮了一天的风也就停了。 部众们很高兴,聚集在帅营周围,大声欢呼,载歌载舞。 营外林中,传来木郎中“咣咣咣”的伴奏声。 只有张扬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闷闷不乐。 他觉得自己很受伤,很受伤…… 第26章 杂牌精锐 翌日再无风波,程远志便命部众急紧行军,直奔常山。 不加速不行,粮草不够了。 两日后。 常山郡守府。 得知黑山贼军已至城下,并攻破西门,眼看一时半刻将要杀到城内,太守孙瑾大惊,急令部众据守内城,并派亲兵出东门,往中山郡国国相臧旻处求援。 常山距中山不过百里,步行需三四个时辰,快马只需一个多时辰便到。 臧旻此时很苦恼。 他身穿甲胄,未带头盔,端坐于国相府后院凉亭,手持酒樽一仰脖,满饮而下。 熹平元年的时候(172年),会稽人许昭在江东句章起兵叛乱,自称大将军,破城而据,辖众数万。 朝廷任命他为扬州刺史,率部平叛,他连战三年将叛乱平定,抓获许昭父子,斩首数千,因功升为匈奴中郎将。 恰逢西北边关羌、胡、匈奴犯境劫掠,熹平六年(177年)八月,时任匈奴中郎将的臧旻向朝廷请战,朝廷遂派夏育、田晏、臧旻各率一万骑兵,分三路御敌。 三将初战皆告捷,羌胡匈纷纷败退;三将再战又胜,羌胡匈再退。 三将遂率部出塞外,入草原,直追二千多里,途中不慎中计被伏,大败于檀石槐,麾下部众几乎全军覆没。 三人仅以身免,轻骑而逃。 回师后刘宏震怒,本欲将三人斩之,以告数万将士亡灵,念及三人前番数功,又得百官求情,方免除死罪,囚车下狱,永不起用。 如此蹉跎几年,直止黄巾祸乱,臧旻方才再次获得起用,被任命为中山国相。 这些年,臧旻时时长吁短叹,悔不当初,十年前他贵为一州刺史,八年前他身为匈奴中郎将,位高权重,前途无量。 接下来如果顺利的话,仕途将是奔着四镇将军,大将军,三公而去。 谁知请战引祸,失足成恨,时至今日却成了个小小国相。 当过刺史的人如何还能安坐于太守之位? 这让他如何开心的起来? 他时常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自己绝不嘴欠请战羌胡,哪怕请战了,也应该见好就收,而不是追出去2000多里。 一入草原天地茫,东南西北不知向,朝廷军不知哪里有山,不知何处有水,而胡人对这些门儿请,不断骚扰,引诱官军往设伏处去。 当时劳师远征,军势已疲,地利亦失,天时人和也皆不在我,如此焉能不败? 可惜被胜利冲昏了头的三人都不曾意识到这一点…… “唉!”臧旻重重顿下酒樽,叹了口气。 这时,一名亲兵疾步而来,老远就拉长了声喊道:“报――” “臧国相,数千黑山贼军围困常山郡,太守孙瑾差人前来求援!” “哦,数千?”臧旻酒意瞬间清醒,腾地一下战起,正待下令出兵救援,忽然心头一动,按下心绪问道: “此事当真?” “属下不知真假。”亲兵老老实实回道。 “那还不速去探查?” “诺……” 望着匆匆而去的亲兵,臧旻皱眉深思起来。 前番瘿陶县被黑山军劫掠,用的就是调虎离山,中途设伏之法,据董昭传告的消息,黑山军有数万之众,军纪严明。 可今日攻打常山郡的竟然只有数千? 如此,便不由得他不慎重。 现在的他可再也经不起风雨,若再有差池,那就只能去当县令了。 臧旻隐隐觉得,这帮黑山贼人的最终目的,必不是常山郡,而是他的中山国。 紧邻太行山的常山郡,在冀州几乎算是最穷的地方,而中山,则是最富裕的地方。 跋涉数百里而来的黑山贼,为何舍富而就穷? 贼军所求不外乎粮草与金银。这些东西在整个冀州,恰恰是中山国最多。 嗯,此事必有蹊跷,本相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 没有援军,外城被破,只剩数百兵士的常山郡如何能挡五千黑山军? 所有人心头都被一个大大的问号置顶了,同时凉飕飕的如堕深渊。 此时,外城已尽数落入黑山军掌控,内城之人已是瓮中之鳖。 程远志策马城下,气势汹汹。 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攻城。 孙瑾立于内城城楼之上,内心一片绝望,脸上却不动声色,勉强维持住镇定。 这种时候,他不能怯。 时值晚冬初春,天冷风寒,双方军队隔着内城的城墙上下对峙着。 北风呼呼,旌旗哗哗,肃杀之气逐渐浓郁。 尽管部众多为老弱奸懒,程远志的军容依旧整齐的不像话,步兵持盾于前,弓兵上弦居中,五百精锐骑兵压住阵脚,粮草部队坠在最后面。 这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部队,孙瑾暗暗叫苦。 按照常理,此时程远志作为稳操胜券的一方,应该好言劝降,方能避免进一步的伤亡,利益最大化。 就连孙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心中虽怯,倒也不至于慌乱不堪。 不多时,力二将此战概况报上。 全军原本有五千人,因为不曾参战,五百精锐骑兵与五百粮草兵仍是原数,四千主力兵士只阵亡了六十八个,失踪一个,抢劫百姓时被一个半大小子给弄死了一个。 不过那半大小子现在已经被绑住了,等候大帅处置。 现在,全军还剩下4930个部众,主力步兵为3930个。 官军方面,阵亡两百零七人,投降两百四十三人,可以说,外城的兵士几乎全军覆没。 根据情报推测,内城兵士不会超过六百人。 由于兵贵神速,常山守军猝不及防,城门未能关上,被黑山军突入外城,死伤惨重。 外城驻守兵士见势不妙,四散而逃,大部分被剿灭,少部分逃进内城。 另外还有极小一部分在黑山军的刻意放水下,杀出东门而去。 程远志挥退力二,高举长剑道: “勇士们,朝廷腐败,豪绅残暴,我等本是良民,却因缺衣少粮而濒临死亡,不得不易子相食,被迫落草为寇,今日,且杀进城去,斩尽豪绅,开仓放粮与民!” “杀进城去,放粮于民!” “斩尽豪绅,放粮于民!” “……” 黑山军部众群情激昂,一时间声震四野,城楼微颤。 “疯了……都疯了。” 孙瑾失神喃喃自语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探出头喊道: “城下来者可是黑山张燕?我乃太守孙瑾,可否听吾一言?” 程远志手中长剑一横,身后部众瞬间静默,一言不发。 令行禁止,进退有度。 看的城楼上诸人尽皆胆寒。 程远志微微一笑,倒也没有立即下令攻城。 反正“杀富济贫”的口号已经喊出去了,筹备攻城器械,瓦解内城官兵的抵抗意志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扯扯皮也无妨,便朗声道: “没错,本帅便是张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孙太守,你何有话,但说无妨。” 你说你的,听不听在我。 如是想着,程远志心下暗乐:大舅哥,本帅待你不薄哇,背黑锅你来,便宜我占……啊不对,威名归你,实惠归我。 孙瑾清了清嗓子:“汝本为常山郡人,不思报效家乡,反引部众来攻,是何道理?” 你这个书呆子,脑子秀逗了,我大军压城你嘴巴还敢这么硬程远志哈哈一笑: “本帅确实是此间人氏,可这一方水土待我甚薄,本帅无恩可报,如此,唯有以血来还!” 孙瑾看了看身后神色各异的兵士们,无奈道:“张大帅,孙某若举城而降,可否免除刀兵之祸?” 见攻城器械已到,程远志用行动回答了他。 “勇士们,攻城!” 高大的内城城墙下,黑山军步步逼近,孙瑾见没有退路,索性鼓动所有人背水一战。 说辞也很简单,“贼人言语不可信,贼人破城必然鸡犬不留。” 程远志对此毫不介意,与张扬策马远处,观望战况。 初战告捷,黑山部众们士气旺盛,似是打算在大帅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悍不畏死往城楼上冲去。 孙瑾转头看向左右:“城中还有多少兵士?” “不足五百……”部下哭丧着脸,说出的话令孙瑾心哇凉哇凉地。 兵法有云:倍则攻之,五倍则围之,底下黑山军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五千人。 十倍的兵力差…… 直到此时,孙瑾仍然想不通,黑山军看上常山郡哪一点了? 想要钱粮,您去打劫中山郡不好吗,那儿好东西多的是,常山郡多穷啊。 想要攻城掠地占据地方?常山郡因为紧邻井径,侧靠太行,自古以来为防野兽与野人袭城,故而城池又高,还分为内外两层,强攻之下伤亡巨大,哪有城池矮矮的无极县好攻? 最重要的是,来者自称张燕,张燕是常山郡人,常山郡走出去的人,即使当了贼寇,又怎么会反过来打自己的家乡? 不对……张角是巨鹿人,他最先攻占的就是巨鹿,本太守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在孙瑾发呆的功夫,黑山军已经攻上城墙,并站住了脚跟。 战斗很激烈,黑山军像磕了药,勇的不行,官兵根本抵挡不住。 程远志看到,一个黑山军部众,身中数刀,胳膊少了一条,仍旧哇哇大叫着冲上城楼,死死抱住一个拿长枪的官兵从城楼跳下,同归于尽。 程远志看呆了,忽然意识到自己一刀切的方法是不对的,这些兵士还有救。 随着官兵人数越来越少,抵抗意志也越来越弱。 不消一时半刻,内城尽皆沦陷,五花大绑的孙瑾送到程远志跟前。 他低着头,神色黯然,因为说的话太多,嘴唇都干裂了,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我又不杀你,你悲伤个毛线程远志暗自腹诽着,令部众将其押下,好生看管。 力二凑过来笑道:“大帅神威,无坚不摧,常山城一战,必将名震天下……” 程远志摆摆手:“差不多到这里就好了,再吹就上天了。” 张扬鄙夷的瞅了力二一眼,没有说话,他可做不出此等阿谀奉承之事。 于毒,孙轻、白绕三人本也想拍几句马屁,见状都住了嘴,于毒则改口道: “大帅,我等接下来是否按照原计划……” “不,且容本帅三思。”程远志摇摇头,蹙眉思索起来。 直到这会还有点没搞明白,这帮杂兵战斗力居然这么猛! 难道真的是兵熊熊一个,将猛猛一窝? 原本他的打算是,一路强攻硬刚,把这四千多不顶用的杂兵给消耗掉,即使消耗不掉,也要把他们留给官府去头疼。 现在,计划要改一改了。 这些兵士经过此战,已经是真正的精锐了。 第27章 赵风说一不二 内城城楼上,黑山军部众分列两派,利刃半出,目光虎视眈眈的集中在一处。 程远志不断的打量着眼前的青葱少年,发现他长相很帅,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很嫩、很高,有一双明亮的,充满了正气的眼睛。 站如青松直,傲若气冲霄。 双手被缚,面对数千个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兵士,面不改色。 这种气质,长相,本帅如果没猜错的话…… “何故杀我部众?”程远志问他。 “那人欺凌弱小,某愤而杀之。” “大胆!” “不敢,大帅入城时曾言明,与民秋毫无犯,犯者必斩。”那青年不卑不亢说出依据。 “你……”程远志眉毛一跳,眼神一凶:“来人!” 呼啦啦~ 八个兵士围过来,抽出腰刀,作势要砍。 青年目不斜视,神色坦然自若。 好胆色!黑山军众人暗赞一声。 “给他松绑……”程远志道。 八个围过来的兵士险些被这句话闪断了腰,愣了一下,其中两人收起刀,上前为少年解开绳索。 “多谢大帅。”青年活动了一下手腕,拱了拱手。 程远志“嗯”了声,踱步绕着他而行,目光上下巡视着,“让本帅来猜一猜,你是何人。” 青年身形没动,依旧望着程远志原先站立之处,嘴角微微上扬。 那里空无一人。 双方素未蒙面,他不相信对方能一口叫破自己的来历。 “你尚未婚配……” 青年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他年纪尚小,又不是豪绅子弟,哪能成亲那么早? 这个世道,娶亲虽不要太多聘礼,甚至不需要聘礼,可养活不起啊。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猜出来不足为奇。 对方,不过尔尔他心里想。 “你是常山真定人……” 青年脸皮迅速动了动,翘起的嘴角收了起来,没有说话,神色维持着平静。 真定是常山郡的大县,人口众多,被猜出来实属正常……他如此安慰自己。 程远志微微一笑,一字一字说道:“你姓赵……” 青年身体瞬间一僵,发达的臀肌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旋即又放松下来。 嗯,正如之前所想,真定人口众多,赵姓为县中大姓,被一口蒙对也算不得厉害……青年继续自圆其说。 看其反应,程远志差不多已经断定心中猜测,心下一动,转而说道: “不如打个赌,我若叫出你名讳,你跟着我混……就加入黑山军如何?” 打赌?混? 青年歪着脑袋想了想,差不多明白了“混”的意思,转过头,目光炯炯望过来,“你定是早就探清俺的底细,俺不赌。” “但是俺可以考虑先跟你混。” “当真?”程远志大喜过望。 “绝无虚言。” “哦?这是为何?” “俺看得出来,你和别的土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对百姓秋毫无犯,俺打死了你的兵士,你也没有杀俺。” “是犯了军纪的士兵……”程远志纠正他,心说你打死的若不是犯纪兵士,这会你已经凉了好。 “哈哈哈……好,本帅这就认命你为亲卫队长。” 程远志仰天大笑,开心的不行。 “且慢!” 那青年拱手道:“大帅可否容俺先回家一趟,家中尚有弟妹需要安顿。” 什么?你还有弟弟妹妹?程远志脸上笑意戛然消失。 从没听说过赵云有弟弟啊。 那青年解释道:“大帅你放心,俺赵风说一不二,说跟定大帅必不食言,俺这一去,少则三天,多则五天。” “赵风?” 程远志大失所望,差点一口咬断舌头。 不是赵云,草率了! 同时,有个疑问充斥在脑海,到底是常山郡的男子都这么帅,还是姓赵的都这么帅? 见程远志神色大变,自称赵风的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问道:“大帅,你是不是想反悔?” “不是,你且回,若家中实在走不开,也不必急着赶来。”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中索然无味及失望。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程远志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被安慰一下极度失望的心情。 先不说此人是不是赵云兄长,就算是也不能要啊,别看这家伙长的帅,却是个短命相,没几年好活了。 并且,如果此人真是赵云兄长,收了他之后,想再图谋赵云的话,难度就会陡然上升。 得不偿失,不划算,不划算。 如此想着,程远志不断摇头。 赵风暗暗松了口气,拱了手,转身就走。 程远志目送他离去,久久沉吟。 青年下得城来,寻到同村伙伴,扯住胳膊就往外走。 走出一小段,小伙伴一脸后怕说道:“云哥儿……可吓死我了。” “嘘……嘘……” 赵风一把捂住伙伴的嘴巴,警惕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两人,方压低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两人迅速出了外城,消失不见。 …… 天色逐渐暗下来,程远志独自待在城楼上,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失望的情绪释放掉。 稍后,他抬头望了会黑漆漆的夜空,自语道: “系统大大,给条明路,我命里很缺赵云啊。” “没有他,我睡不安稳……” 系统没有回应。 自从上次置系统于不顾后,系统就再没出现过,无论程远志如何呼唤,威逼利诱,都石沉大海。 于是他就猜测,自己很有可能永远、永远失去了系统,以及剩余那一次复活机会。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猜测。 城中火光粼粼。 黑山军部众在外城通往内城的街道上点起了一堆堆篝火,用来轮值的时候取暖。 半夜的时候,中山国派来的援军终于在臧旻的率领下姗姗来迟。 兵力不占优势,臧旻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在城外十里扎营,等候天明。 此行,他不但带来了4000兵士,还派人50里外的安喜县调兵。 安喜县隶属中山郡,虽只有五百兵,可臧旻知道县尉姓刘,兄弟三人都是平定黄巾的勇士。 邀请来当炮灰……助阵再好不过了。 经过这几年官场的浮浮沉沉,臧旻早就明白“背黑锅你来,送死也是你去,功劳都是我的”的终极奥义。 他暗赞自己,居然想出让安喜县尉来助阵的好法子。 若救援成功,功劳是他臧旻的。若救援失败,黑锅就是那三兄弟的。 ……… 今夜月亮迟迟没有出来,城外黑漆漆一片。 不过,十里外的火光隐约可见,引来了程远志等人驻足窥探。 张扬紧挨着程远志,担忧说道:“大帅,我军进城后秋毫无犯,且还管饭,今日加入的人有点多,都是年轻小伙……” “有点多是多少?” “五千多,现在我部众已有万人。” “嗯,这是好事。” “可是大帅,此城颇穷,粮食不多了,要不要把百姓的粮食给……” 张扬说着,伸出一只手,缓缓收成拳头状。 “哦,粮食不多了?”程远志眼神一亮:“速唤杨丑来见。” 传令兵领命,连忙去寻杨丑。 结果没能如愿。 今日攻破常山郡,各部论功行赏,粮草官功劳仅次主力攻城部队,被赏赐了许多酒肉,杨丑喝的酩酊大醉,怎么唤都醒不来。 传令兵举着火把,无语的看着这个黑山军九大首领之一。 真是酒囊饭袋…… 杨丑的亲兵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提议道:“不如把首领抬过去?” “也只好如此了。” 传令兵挥手召来几个兵士,抬起杨丑直奔外城。 新春未至,冬寒犹在。 夜间冷风一吹,杨丑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睁开眼,见程远志和张扬正神色严肃的望过来。 他心下一咯噔,顿时酒意全醒,冷汗直下,连忙爬起,尴尬的擦拭着额头。 “大大大…大帅。” “杨丑,粮草不多,为何不来报我?” 程远志声音低沉中透着不善。 “回大帅,粮草还有两万石,可供万人用二十日。” “哦,当真有这么多?” “属下敢以性命担保。” “军中无戏言。” “我…我愿立军令状……” “快,快取笔墨来!” 话赶话,杨丑不情愿的说出军令状后就后悔了,可一看大帅那不善的眼神,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他不识字,立不了军令状,由军中从事代笔。 看着手里写好的军令状,程远志大喜,熟捻的拍了拍杨丑的肩膀: “粮草充足,本帅就放心了,阿丑,快去歇息。” 杨丑受宠若惊应着,顾不得计较又被叫了小名,在亲兵陪同下,下了城楼。 张扬张了张嘴,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就连他这个粗人,都意识到大帅今天很不对劲,他不相信一向精明的会阿丑感觉不出来。 阿丑定是感觉出来了,如此还敢立军令状,那应该是对粮草数目很有信心。 杨丑的确很有信心。 回到营中,特意又点了一番粮草账目,还有两万石,一点没变! 他心下默默算道:五千人五天用五千石,一万人十天用一万石,一万人二十天用两万石。 错不了! 第28章 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第二天天一亮,官军便早早于东城门外叫阵。 年愈五十的臧(zāng)旻()身着披挂,手持三尖两刃刀,胯乘一匹火红色的赶月流星马,威风凛凛的在阵前踱来踱去。 在他身后,官军阵容齐整,蓄势待战。 最前面是一排装备精良的骑兵,约莫百十骑,之后是清一水的步兵,手持补刀木盾,黑压压一片。 这几乎是中山国的全部家底了。 程远志高居城楼之上,探出半截身子,与众黑山军首领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对方军势。 臧旻压根就没有一丝丝攻城的想法。 一来没有器械,二来兵力不占优,野战尚且能依靠装备优势冲一冲,攻城的话,不亚于自寻死路。 是以,他派出一名嗓门奇大的兵士,于阵前大声问候黑山军祖宗十八代,以图激出黑山贼首领“张燕”的怒火,出城与官军一战。 挨骂良久,见大帅依旧没有出城一战的打算,张扬忍不住说道:“大帅,他们骂的太难听了,请准许俺率部出战,取下那臧旻老儿的首级!” 程远志摇了摇头,高声道:“不急!将不可因怒而兴兵,我等且高卧城上,稍安勿躁,看其有何本事破城。”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不光是城上黑山军部众能听到,连城底下的前排官兵也都听得清楚。 叫骂者的声音当即一滞,转头问道:“臧国相,还骂么?” 臧旻摆手挥退了他,侧身问左右道:“安喜县尉刘备,为何迟迟不到?” 亲兵想了想道:“禀国相,刘备麾下皆为步兵,安喜县距此路途不近,最迟当在日落前到达。” 臧旻眉头一挑:“哦?最早应在何时?” “今日午前。” 安喜县的位置在中山国东北方向八十里外,中山国则在常山郡正东一百里外,走斜线的话,安喜县距此约莫有一百四十里。 按照步兵每日百里的行进速度来算,最快一日,最慢两日内可达。 臧旻是昨日派快马传信于刘备的,此时天已近正午,刘备却不见踪影。 下属怠慢,本就令他心里有些不悦。 加之黑山军拒而不战的态度,臧旻就觉得自己的怒火有些压不住了。 亲兵叹了口气,摇摇头,看向不远处的城楼上:“国相,天寒地冷,贼子又不战,我军是否要退兵暂歇?” “退兵?退什么兵?”臧旻翻了个白眼:“给我骂,骂到对方出来为止。” 亲兵脸皮一滞,心说俺又没怠慢你,你凶俺做甚。 他转身努嘴,示意大嗓门兵士继续叫阵。 在城内外上万人的注视下,大嗓门兵士硬着头皮,出列骂道: “贼子张燕,汝祖本是罪奴,蒙天子赦,方脱奴籍;汝父卑劣低贱,德行更是不堪;汝今承劣遗丑,聚众造反,乱国害民,其之恶前无古人,其之毒罄竹难书,终将唾弃遗臭万载……” 只听到一半,程远志就打了个哆嗦。 这大嗓门兵士的话,把张燕连同他祖宗给骂了一个遍。 此人有大才呀,不亚于陈琳! 城下的官军也是这么想的,臧旻更甚。 按理说,城上的张燕听到这话,应该勃然大怒,立即挥兵来战。 但令人奇怪的是,城楼上却毫无动静,众贼人反而轰然大笑。 甚至那张燕还探出头来,听得津津有味,大声叫好的同时,还让大嗓门士兵再念一遍。 再念一遍?!! 远远望去,臧旻只看到一个蒙了面巾的黑山贼大帅,上窜下跳,犹如小丑。 臧旻彻底没辙了。 程远志倒是听过后世一个心理学段子:当你用最恶毒的言语辱骂别人时,其实你已经绞尽了脑汁,倾尽了心血,一但此言语无法伤到对方,你必然会受到双倍的反噬。 他好奇的盯着那个大嗓门士兵,笑哈哈道: “怎么不念了?再念一遍……” 大嗓门士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脖子瞬间变粗了许多,仿佛腹中有一股子气,无处发泄。 噗~ 他张开嘴,喷血三尺,仰天倒了下去。 抽噎着蹬了蹬腿儿,再也没有了动静。 万众皆惊! 不会是死了?所有人心头都冒出这个疑问。 城墙上的黑山军部众一下子高潮了,高举兵器,大声呼喝起来,声势铺天盖地。 “大帅神威,无坚不摧……” 城下。 亲兵近前查看后,禀道:“国相,他死了…” 闻言,众官军脸色微变,心有戚戚。 好好的一个活人,就被楼上的一句话给弄死了? 隔空杀人? “妖孽……”臧旻神色也变了,疾呼道:“撤军,撤军!” 呼啦啦~ 官兵如潮水般退去,城外很快空无一人。 张扬侧过头,用热烈地目光看向程远志,正要问一句“大帅,追不追,战机稍纵即逝啊。” 程远志却用实际行动堵住了他的嘴。 “张扬听令,命你率领五百骑兵,尾随其后,多射箭,少冲阵,行疲兵之计,骚扰官军撤退速度,等待我后军赶到,聚而围之。” 张扬咧嘴一笑,兴奋抱拳道:“遵令!” 急切间,他听成了聚而歼之。 如何能不兴奋? ……… 臧旻很生气,特别生气。 救援来晚,攻城不克,下属援军至今未到,想要撤军,刚撤出十里,就被数百骑兵尾随追射。 他停军迎战,对方便隔着两箭之地,止步不前。 他率军上前,对方便迅速退后,散开。 真就欺负老子没骑兵呗? 臧旻怒了,命令全军扎营据守,与对方耗了起来。 军中粮草充足,他就不信搞不过对方。 …… 程远志留下于毒领千人守城,亲率八千多部众赶到此地,命令兵士外围就地挖沟筑壕,制造地形障碍,将官军全面围困,只放开东面一个小小的口子。 这已经不是围三阙一了,这是围39,留01的出口。 并且做出一副要打持久战的姿态。 从常山郡城下撤出来时,臧旻麾下原本有四千兵士,途中受到骑兵追射,死了百十人,现在人数不到四千。 一看对面密密麻麻的阵容,就知道最少有八千人以上。 甚至过万! 虽不可力敌,但这点人就想围困住四千人? 臧旻不信! 他衡量过了,双方步兵的战斗力其实差不多的,甚至他的士兵装备上还占据优势。 突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他却不想突围。 因为对方有五百装备精良的骑兵,在一旁虎视眈眈。 单单是这五百骑兵的战斗力,就比他麾下四千人强很多。 那可是骑兵,正常来说,一个骑兵的战斗力相当于十个步兵。 骑兵过万,步兵不可敌,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经验。 现在被围困起来,臧旻反而觉得安全许多,因为骑兵冲不起来。 若是这个时候突围出去,一来会损兵折将,二来又要面对骑兵骚扰,他很不愿意打这种麻烦的仗。 程远志也不愿意打。 所以第一天双方试探性的攻击了一次后,官军就缩了回去,黑山军则继续挖沟建壕。 很快,一道一丈高的土壕就立了起来,将官军围在方圆三里的范围之内,土壕前面,则是一道深一丈宽一丈的沟渠。 双方僵持下来。 外围不断有骑兵奔腾的声音传进包围圈内,预示着它们在附近巡视,准备随时作战。 第二天,双方都未出战,臧旻等候的援军也一直没有来,刘备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第三天,风平浪静。 黑山军除了第一天攻击过一次后,再也没有主动攻击过。 不过外围每天做饭时的浓烟越来越多,好似不断有人马增援过来的样子。 这令臧旻不太愿意出战,反正这次出来,他足足带了一个月的粮草,不怕消耗。 第四天,风平浪静…… 第五天…… 一直到第十天,外面忽然没了动静,只有黑山军扎下的营寨还立在那里。 臧旻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是百战之将,经验丰富,军事能力拔尖,否则也不会因为军功做到匈奴中郎将的高位。 遂命部下前去试探。 不多久,部下惊慌失措的回来禀报,黑山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离。 甚至,连十里外的常山郡也恢复如常,没有一个贼人。 臧旻这下彻底慌了神,就感觉自己的老窝危险了,连忙令亲兵快马往中山国查探。 两个时辰后,亲兵回来禀报,中山国一切完好,城池未破,只是…… 只是六天前,七八千黑山贼人突然从天而降,把城围了,扬言不给粮食就攻城,一旦城破,必定鸡犬不留。 他们所要的粮食也不多,五万石。 看上去像是因为缺粮才来打劫的,而不是要攻占城池,割据地方。 守城都尉望着密密麻麻的敌军,不得已与甄家家主商议,之后,由甄家出面,奉上了五万石粮食,对方这才满意撤兵而去。 另外就是十天前,刘备派人来告知,安喜县发生了民乱,他们不得不率兵去平叛,无法前来会师。 还好,老窝还在臧旻松了口气,旋即怒火冲天而上。 好你个刘备,公然违抗上命…… 居然用民乱这么蹩脚的借口! 你敢做初一,那就别怪本相做十五。 臧旻阴沉着脸,吩咐道:“去,令督邮即刻赶赴安喜县,好好查一查这个刘备!” 亲兵领命而去。 臧旻呆呆的站在黑山军挖出的壕沟上,良久,叹了口气: “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当真好计!” “草莽出英雄啊……” “不过对方为何不破城?只要了点粮食就走呢?” “莫非他们此行还有其他目的?且已经达成,故而撤兵离去?” “真是奇怪……” 第29章 肋不插刀非兄弟 程远志并不知道臧旻叫了帮手来助阵,只是觉得对方不愧是大汉名将,置身险境,军阵仍进退有序,暗合章法,急切间难以破之。 是以明施围困之计,暗行借粮之举。 因为粮食不够用了。 这在程远志预料之中,却并不在杨丑的预料之中。 此刻,杨丑盘膝在囚车之内,只露出一个脑袋,头发披散随着车辆晃荡,双目无神。 原本他认为足够食用二十天的两万石粮,在第五天的时候就去了一半,而这时是围困臧旻的第四日。 剩下的粮食仅够五日之用,按照黑山军不劫百姓,只抢豪绅的原则,短时间内,也来不及再寻找新抢劫目标。 如此,黑山军势危了! 杨丑大惊,亲自核算后,只好硬着头皮去禀报大帅。 当时大帅正在意气风发的与众首领商议大事,宣布新的作战计划――十日内攻破臧旻,十五日内攻破无极县,将甄家等大户洗劫一空,满载而归…… 骤然得知将要断粮,大帅脸都变了,当场把军令状摔在他脸上,并下令将他关入囚车,回去算账…… 紧接着,大帅被迫改动计划,草草撤军。 不撤不行! 无极县仍有一千精锐守军,同时还招募了许多青壮帮助守城,除非黑山军愿以五倍以上的伤亡强攻,不然是不可能破城的。 若果真僵持下来,其他郡县不会坐视不管,一旦来援……那黑山军只有全军覆没的份了。 这样的后果……只是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五千人、五天、用五千石粮;一万人十天用的并不是一万石粮,而是两万,二十天需要用四万石粮……” 杨丑喃喃自语着,虽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却有苦难言。 前有七禁令五十四斩,后有军令状,死局已成,神仙难救…… 出征前的不妙预感,再次被验证了。 杨丑闭上眼,懊悔如潮,又暗暗疑惑大帅为何总跟他过不去。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有,那便是前世结了怨程远志骑着丑一走在队伍最前列,志得意满。 此次无极县之行,本就是闲来无事,专为坑杀杨丑而来,顺道劫粮练兵。 虽说中途生了变故,致使原计划提前,但仍可算是圆满。 练兵募兵收网,一气呵成。 只待回到山寨,持军令状,以军法斩了杨丑,叫他无话可说。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在常山碰到了赵风,而不是赵云。 …… 云梦山,聚贤堂。 程远志端坐高位,神色严谨,一言不发。 其众首领也都没有说话, 张燕坐于左侧,速伯坐于右,老神在在,一个身高九尺,面相威猛的壮汉守在他身旁,极其恭敬。 程远志多看了那壮汉几眼,觉得有些眼熟。 速伯咳嗽了一声,等众人看过来,这才说道:“瘿陶县一役,兵不血刃;常山郡一战,张首领名震天下,也给朝廷留了足够的面子。” 众人纷纷点头,大帅冒用张燕的名号,出名的自然是他了。 速伯继续说道:“前些时日,老朽派人往洛阳散布消息,说我黑山军有归顺之意,昨日,朝廷使者已持诏书到来……” “策封张燕为平难中郎将,统领八百里太行山,山中诸事皆可自决,只需事后报于朝廷即可。” 众人神色一震,俱面露喜悦之情,张燕与妹妹尤甚。 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如今这四样算是齐了,兄妹俩自是欣喜不已。 程远志倒不在乎这些虚名,想了想道:“可还有其他封赏?” “除大帅之外,其他首领皆为都尉,仍归于张首领统率。” 竟然没有我?难道是我不配?程远志讶然。 速伯仿佛知晓他心思,不慌不忙解释道:“老朽自作主张,令前往洛阳之人不要透露大帅姓名,是以朝廷并不知晓大帅,只知张燕张首领。” 不错,很懂我猥琐发育不要浪的心思程远志满意颌首,目光再次落在他身旁的彪形猛男身上。 与其说是猛男,不如说是萌男。 身高够高、块头够大、肌肉也够炸裂,就是长着一张娃娃脸,面黄无须。 “速伯,此人是?” 速伯呵呵一笑:“大帅莫非不认得老朽拙孙?” “什么?” 程远志腾地一下站起身,目光惊诧地上下打量着壮汉:“他是速该?” 他吃激素了? 二十天前还是五岁模样,十五天前还是十二岁模样,今日就彪形大汉了? 咋长的呀…… 速伯看了眼此次出征的四位统领,轻笑道:“此确实乃老朽孙儿,如假包换?” “不错。”程远志迅速回过神,点点头:“我黑山又多一员猛将。” 速伯笑吟吟叉开话题:“大帅打算如何处置杨丑?” “这” 自然是杀了,不然我费那么大劲作甚程远志假作迟疑,看了眼一旁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张扬,狠心道: “杨丑明犯军法,致使我军粮草将尽,险些被困于常山,若非本帅智计过人,思得瞒天过海之计,在座诸位怕是无几人能够全身而退……” “此人不斩,我黑山军何以正法纪?” 此次跟去的于毒,孙轻、白绕纷纷点头,赞同大帅所说。 当时情况的确很险。 …… 杨丑被带了上来,作为黑山军曾经的十大首领之一,还是保持了相当的风度,黄脸上神色很平静。 唯死而已,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张扬走过去对他耳语了一句,杨丑的平静便再也维持不住,瞬间炸了。 眼神如刀,狠狠瞪着张扬,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 程远志挥了挥手,两个行刑官跑上来,架起神色激动的杨丑出去了。 不消片刻,一个盖着白巾的托盘被呈上来…… 一旁的张扬纠结了下,抬头道:“大帅杀了杨丑,俺无话可说。” “只望大帅饶过杨丑家小。” 程远志侧过头,双目炯炯望着他。 众人也都紧紧盯着张扬,等待下文。 都想知道,以信义着称的张扬会提个什么要求。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如果有,那一定是别有所图。 张扬缓缓开口道:“俺觉得杨氏很可怜。” “杨兄弟走了,俺有责任照顾好她。” 卧槽,无耻众人面面相觑,惊呆了。 杨氏年纪轻轻,容貌俏丽,夫君死了可以再嫁,哪里可怜了? 你要是这么说,我们也有责任照顾好她! “很好。” 程远志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将杨氏赐予你。” “慢着!” “等等!” “不可!” “且住!” “……” 呼啦一下,除了程远志和张扬,其余五个首领全站了起来,神色激动。 于毒率先说道,“大帅,杨丑昔日与我甚厚,我也有责任照顾好杨氏!” “杨丑是俺故交!”张扬瞪着眼珠子回怼他。 于毒嘴唇动了动,悻悻坐了回去。 孙轻哈哈一笑,朗声道,“天下女子,有德者居之,孙某不才……” 张扬挥手打断他,捋着袖子,露出炸裂的臂肌:“咋,你要和俺打一架?” 白绕、眭固、陶升三人见状,暗啐一声“莽夫”,索性也不起身了。 “还有谁要跟俺抢?”张扬瞪大眼睛,环顾四下,一时间霸气侧漏。 除上首三人外,无人敢与之对视。 程远志敲了敲案几,缓缓说道:“既如此,那杨氏便是张扬的人了。” “散会!” 于毒,孙轻、白饶,眭固、陶升等人俱是一甩袖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众人随后鱼贯而出。 程远志与张燕拖在后面,前者努嘴示意,后者好奇询问张扬:“你对杨丑说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话,令面对死亡对不改色的杨丑变了色…… “汝妻我养之,汝勿虑也……” 程远志脱口说出一种绿色植物,草。 第30章 丑、竟、己 初春,云梦山。 山寨外面的演武场上,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中间,程远志与速该相对而立,各持一根臂粗的木棒。 两人今天要切磋一场。 速该神色纠结,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帅,你真要和俺打?” 突然长大了之后,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稚嫩,一口标准的小正太娃娃音,与其威猛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 所以平时他都不怎么开口,怕被人嘲笑。 虽然谁笑他他就揍谁,可依旧止不住取笑之风,黑山军十几万人,他哪里打的过来? 程远志憋住笑意,点了点头。 “大帅放心,俺一定下手轻点,不会弄疼大帅的……”速该咬着牙撂下狠话。 决斗前互喷垃圾话,是从古至今的老传统了。 程远志不以为意,也不屑为之,瞥了速该一眼,举了举棍子,示意手底下见真章。 速该神色一正,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程远志紧盯着他的眼睛,背弓腿曲,蓄势待发。 片刻后,挥动木棒冲了过去。 真正的勇士,到了决斗场是不会怂的,尤其对面还只是个12岁孩子的时候! 那就更不能怂了。 出手的瞬间程远志就想好了,先来一招泰山砸顶,再来一记指东打西,然后以每秒三千次的挥击速度……噼里啪啦一顿猛捶…… 用丰富的战斗经验,快如闪电的频率,让速该知道,什么才是他这个年龄段应该承受的。 自从练习了摸须一刀斩后,程远志就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尔尔。 黑山军武力值最高的张扬,早已经败在他的跨下,成为过去式。接下来,他的目标是速该,张飞,关羽,吕布。 乃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他有这个信心。 人若无梦,与咸鱼同! 演武场上,围观的部众们立即鼓噪起来,用大帅交给他们的鼓劲呐喊用语,高声呼喝叫好。 “大帅,干巴爹――” “大帅,奥利给――” 一片助威声中,程远志的木棒与速该狠狠撞击在一起,嘭的一声闷响后,双方分开,又迅速的再次撞击过去。 场面颇瞬间激烈起来。 友谊赛性质的比斗,也是要全力以赴的! 不然,如何摸清对方的底细? 招后,程远志逐渐占据上风,速该只能依靠蛮力,苦苦支撑。 他毕竟只有十二岁,还没有彻底适应强壮的身躯,也没有学习过任何系统的格斗招式。 大帅则正值壮年,又有摸须一刀斩打底,招招不离要害,迫得他一时间手忙脚乱。 见状,吃瓜群众们更加兴奋了,呐喊声愈发热烈,自山上扩散出二三里地后,于山谷中回荡,连绵不绝。 越战越勇的程远志,一边攻击一边大笑道: “小小速该,可笑可笑,也不过如此嘛!” “人家才十二岁……” 速该瓮声瓮气说着,脸色涨红,额头见汗,双腿笨拙手臂错乱,不断被动抵挡着暴风雨般的攻击。 他无法发挥出自己力量方面的优势,只能尽量护住要害位置。 如此一来,就有棒子时不时捶打在他腰间、背上、大腿,屁股,身体上泛起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叫一个酸爽…… 他咬牙坚持着,等待着。 等待大帅力疲,等待反败为胜的机会。 此刻的速该,战意汹汹,在无生命危险的磨练下,对自身的掌控愈发娴熟。 但还是只能维持在勉力支撑局面,并不能迅速反败为胜。 战斗经验丰富的大帅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随着对身体的熟悉程度增加,速该已经可以偶尔发出零星的反击。 程远志的感觉是最明显的――越来越不好占便宜了。 之前还能左一棒,右一棒,打的速该哇哇叫,胡乱跳。 这会已经很少能打到他了,反而被他的大力反击震的手臂发麻。 速该力气大的出奇! 程远志小心里应付的同时,心下暗喜。 他是知道的,在这个平民武力是负数,士兵武力不过五的年代,像速该这样八十武力起步的人有多难能可贵! 只要练出来必是万人敌。 以当前大汉的武将实力,达到速该这个水平不会超过一百人。 可别忘了,这只是速该初期的实力,他才十二岁,远未到巅峰期,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 有着令人遐想的上限。 比斗还在继续。 局面很快反转过来,速该逐渐占据优势,程远志成了攻少守多的一方。 只靠着时不时冒出一记下三路棒法,觅得片刻喘息机会。 吃瓜群众们的呐喊声低了下去,直至不闻,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大帅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大帅若是败了,他们的信仰也就崩塌了。 虽然此时会有另一个信仰升起来,可他们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他们心目中的大帅,就应该是文武全才,百战百胜。 看到这一幕,速该立刻跳出战圈,停下攻击。 与此同时,程远志也罢了手,揉着酸麻的胳膊,凶狠的喘着气。 太够劲了,这一场比试他受益匪浅。 但看情况,速该的受益更大。 程远志最惊讶的还是他的力气,仿若九牛二虎,凶猛霸道,蛮横不讲理。 速该丢掉木棒,恭敬的对程远志施了一礼,用孩童音说道: “俺没收住力气,弄痛大帅了。” 程远志和蔼的看着他,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本帅很耐糙的!” “不过,你力气倒是够大的。” 这时,四周响起热烈的,为速该喝彩的声响。 众首领纷纷颌首,神色满意。 黑山军大都是贫民出身,以前连饭都吃不饱,故而也没什么高武力值的武将,每每与朝廷军遭遇,总要时刻提防着对方斗将、冲阵。 但凡对面有这样的武将,冲进来就是虎入羊群一般。 擦着即伤,挨着便亡。 现在,这个担忧不复存在了。 摇了摇头,程远志把注意力放在速伯身上,斟酌着说辞。 现在已经是185年的春天了。 华佗待了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走了。 过几天,他也要带着速该,前往大汉都城洛阳,见一见世面。 还要带走张小鱼。 还有张扬。 无论在那个时代,任何双边关系想要长久维持,都需要有相等的反制手段和利益。 他走之后的安排是,张燕统领全局,速伯从旁协助。 先经营好云梦山这块肥沃的根据地,逐渐向外扩张至整个太行山南部。 速该作为他亲卫兼下属的同时,也是质子,可以让速伯更加卖力的为黑山军谋划。 而张小鱼,则用来维系与张燕的关系,以此达到人在京师,遥控黑山军的目的。 是以,走的时候必须带着这两人一起。 至于张扬,经过杨丑事件后,他的人设有点崩塌,与众首领的关系急转直下。 如此,再待在黑山就会暗生间隙,于团结不利。 加之他武力值高于张燕,一但哪根筋轴住了,不想服从张燕的管理,就会产生不可预见的后果。 还不如把他带到京城,花点钱给他捐一个河内太守当当。 顺便也让东汉末年这段历史,按照它原本的轨迹走下去。 这个打算程远志早就有了,进攻常山时,他一直蒙着面就是为日后京师之行谋算。 但这个打算还没有与他们通过气。 不过速伯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说到速伯,程远志就是满心惊叹欢喜。 年仅七十的速伯几乎可说是个全才,民生内政、军事谋略、农桑武功、可说是样样都行。 但奇怪的是,历史上却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还有速该,历史上同样没有这么一个勇猛的名字。后世倒是有一个也速该――成吉思汗的爹,但东汉末年,肯定没有。 思索间,时间一点点过去,部众们很快散去,演武场上只剩五个半人。 速伯、速该、张燕、张扬、程远志五人相对而立,张小鱼躲在他身后。 五个半人分成两边,一边三个半,一边两个。 速伯慈祥的望了眼速该与程远志,捋着胡须道:“大帅几时走?” 整个黑山军,知道程远志身份的只有两个人,他与力二。 是以,速伯一直都把程远志这个救命恩人当孙子看待。 言语就很贴心,有一说一,掏心掏肺。 “大帅,咱们去哪?什么时候走?”速该仿佛发现了新乐子,语带兴奋的问道。 少年心性一览无余。 “大帅,你要走?”张燕一脸讶然,一直以来,他都没看出丝毫端倪。 就很突然。 他都把大首领位置让了大帅,大帅居然还要走,看情形,还要带上他妹妹。 于是他就有点小伤心,还有点小窃喜,还有点小纠结。 张扬嘴里叼根木棍,抬头望着天,一脸无所谓。 只要可以带上新纳的老婆杨氏――现在叫做张氏,他去哪都行。 程远志郑重的点了点头,将心中所虑所思,一一仔细嘱咐张、速两人。 直讲解了一个时辰才停。 等两人消化完毕,他又沉声道:“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就以十五年为期,低调发育,届时我黑山军独霸并州及太行,南决天下之胜负,北阻羌胡之锋芒,进可逐鹿中原,退可狩猎大漠,如何选择,皆在我等掌控之中。” 速伯与张燕对望一眼,点点头。 后者一把揽住程远志的肩膀,红着眼眶道:“与妹婿相交,如饮美酒,俺很不舍得你走……” 程远志一脸嫌弃推开他:“说人话!” “妹婿,你是不是姓程?” “是!”程远志沉吟了下,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程远志便是我,我便是黄巾三十六渠帅之一。” 这句话虽然劲爆,却只惊到了一个人,张扬嘴巴大张,两眼瞪大,口中木棍坠地犹不自知。 “你是如何知晓的?”程远志问他。 张燕嘿嘿一笑,“一年前,广宗,天公将军帐前,渠帅会盟,俺在现场!” 卧槽…… 这次轮到程远志震惊了,也就是说,当初上山的第一天张燕就认出了他,却一直没有说破。 亏得自己还装作一副世家子弟袁射的做派,拿捏着别扭的架子,人前显圣…… 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第31章 云梦居士 三月桃花雨纷纷,一行白鹭云中来。 这一日,云梦山去往河内的官道上,远远的行来了一簇人。 身形极其雄壮的速该,骑在一匹高大的丑马上,威风凛凛走在队伍正中间,一副大哥大派头――的程远志身旁。 张扬胯乘一匹黄鬓马在另一侧,神色多少有些不愉――他新纳娶的张氏被留在了山上。 三人并齐而行。 前面是身形敦实骑着丑马的力二,肩挎一个大大的包裹,行走间,手按刀柄,神色警惕的四下张望着。 狗腿子作派一览无余…… 为此,程远志说过他很多次,叫他不要鬼鬼祟祟,姿态要堂正,要像一个大家之忠仆,望族之前卒。 奈何,许是力二当惯了贼人,无论再怎么努力,所展现出来的总是一副无良爪牙模样。 队伍的后面,则是个俊俏的辨不出性别的少女,一袭白衣沐春风,轻坐红马徐徐行。 行走间,白衣少女时不时回过头,恋恋不舍的看向来路。 程远志转过头来,温声道:“张小鱼,你舍不得离开云梦山?” “要不你回去……” 张小鱼急摇头忙摆手,不敢再回头看。 一行人脚程很快,天将中午就到了怀县。 怀县是河内郡的治所,河内郡隶属司州(司隶校尉部),此地已属京师范围,河对面不远便是虎牢关。 …… 怀县正街上,本地人杨俊开了家茶楼,平时以点评别人为乐。 他有一双洞察入微的眼睛,寻常人只需看一眼,听一言,便可断定此人有无才学,日后成就高低。 但乡亲们都不信他,是以生意比较冷清,唯有外地人经过时,茶楼方有一些生意。 杨俊知道其中缘由,他是获喜县人,自小举家搬来怀县,怀县城里百姓大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有几斤几两,百姓们并不清楚,百姓们只是不愿意相信,眼皮子底下会有一个能断人前程过往的高士。 鼠目寸光,哼~ 如是想着,杨俊颓废的靠在二楼临窗木台上,手里拎着一茶壶,就着壶嘴儿胡天海地的喝着。 茶壶里面装的是酒…… 茶楼里卖的也是酒…… 挂羊头卖狗肉是古往今来所有商家的基操了,他也不能免俗。 正饮的痛快,杨俊眼角余光一亮,撤开酒壶,对楼下街道上招手道: “几位客官,慢行,慢行!” “且让某评一评……” 程远志勒马而停,纳闷的望着二楼上这个醉醺醺的文士。 杨俊“噔噔噔”从二楼窜了下来,摇晃着身躯,拱了拱手,一把攥住马缰道: “在下杨俊,字季才,特请诸位入内一叙,一歇。” “叙一叙倒是可以,不过这茶资……啊,这酒资怎么算?” 程远志皱着眉头,身子后仰,尽量离他远一点,以免被喷一脸酒星子。 杨俊大着舌头道:“某的买卖,自是童叟无欺,一分价钱一分货。” 要付钱程远志摇摇头:“算了,赶路要紧,我等眼下既不饿,也不渴。” 说罢就要收回马缰缰绳。 杨俊登时急了,连忙说道:“高士且慢!我看阁下行色匆匆,旅途疲累,何妨暂歇,且听在下一言,若说的准,高士便如数付钱,如何?” “若说不准呢?”程远志问他。 “那阁下自去,某绝不取一文。”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机会白吃白喝,程远志自然要停一停了。 众人当即下了马,程远志随杨俊入内直上二楼,张扬等人俱留在一楼用餐。 两人分宾主坐好。 不多时,酒菜齐备,杨俊沉吟道: “阁下自北门入,往南行,必是往洛阳求官。” 程远志笑而不语,一副愿听下文的神色。 怀县四通八达,城门四向,往东是冀州,往西是河东,往北是太行云梦,往南自是去洛阳。 且刘宏卖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一行人穿的又华丽上档次,对方看出这点并不难。 杨俊也意识到这一点,砸着嘴,仔细打量起程远志面相,忽然神色一变,讶道: “我平素好看人面相,断人前程,与汝南许邵并为南北二断,今日竟看不出阁下之前程过往,怪哉,怪哉。” “阁下天庭横断,本该早夭,今却气运如虹,直冲九天,竟是前途无量之态。” “如此,如此……” 程远志哈哈一笑,接过话头:“如此不正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杨俊一愣,旋即抚掌大笑:“妙啊,甚妙……” 两人边吃边谈,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态势,推杯换盏间,将各自来历道出。 程远志把自己艺名“袁射”告诉了他,来历倒是没说,只说自己是河北人士。 杨俊约摸三十岁年纪,谈吐不俗,对时政时事都有独特见解,程远志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关键处,偶尔插一两句嘴,也颇有画龙点睛之妙。 倒也令杨俊刮目相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俊停下筷子,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你快问我为何叹气”的神态。 程远志假装没看到,自顾自吃着菜。 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没有眼色,还喜欢拆台的人…… 杨俊等了会,不见“袁射”来问,便开口道: “我这家茶楼格调高雅,酒菜美味,可平时生意却格外冷清,门可罗雀,唯有外地客商行人路过时,方才有些起色,袁兄弟可知其中原委?” 当然知道程远志停下筷子,斟酌着言语道:“世道不宁,百姓贫瘠……” 杨俊大手一挥:“哎,袁兄弟此言差矣,我这茶楼,普通百姓们哪里吃的起?这茶楼本就是为名士显贵们开的!” “河内呲邻京师,资产富饶,名士众多,可他们宁愿过河去往洛阳或汝南,听太学名士和许邵的高论,也不愿在此地逗留,这是何故?” 程远志微微一笑,面带自信说道:“在下不知。” 言下之意,这事我知道,也有办法解决,但不会轻易告诉你。 杨俊瞬间便领悟到了这一点,当即爽朗一笑,劝酒劝菜,愈发热情起来。 半个时辰后。 眼看酒菜将尽,对方仍是不肯透露半个字,杨俊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从桌面上缓缓推了过去: “袁兄弟,还请直言相告。” 程远志伸出手指,点了点银锭,沉吟道:“杨兄是求财?还是求名?” “两者兼而有之。” “如此,颇有为难,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俊愿听高论。” 程远志呵呵一笑:“我有一策,可令阁下名声大噪,财源滚滚,是以……” “是以什么?”杨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又焦急,仿佛百爪挠心。 这感觉,就像听书听到爽处,对方啪的拍了下木板,来了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让人急的想掀桌子。 “是以,得加钱。”程远志忍住笑,开出价码。 顺手牵羊的事,不干白不干,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更何况,此事对自己也有莫大好处。 “嘿呀,区区钱财都是小事,你倒是快说呀!” 看得出杨俊是真急了,程远志不再卖关子,将所思计划娓娓道来。 …… 下午,茶楼里仍是门可罗雀,门口忽然贴出了一幅巨型字帖横幅,上写“热烈欢迎大汉名士、四世三公、袁家子弟、云梦居士、袁程手光临本楼。” 这条横幅迅速引起了当地百姓的骚动和名士们的瞩目。 不管认不认识袁射,光看这一长溜的名号,就觉得此人必然不凡。 不过这口气太过狂妄。 得知消息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其中名士们的看法出奇的一致:我等久不露面,现在竟然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自称名士,自称云梦居士? 袁家子弟也不行!袁家子弟里酒囊饭袋还少吗? 横幅贴出去没多久,茶楼里已是人满为患,坐都坐不下了。 来一睹风采者有之,来砸场子者有之,来看热闹的亦有之。 大家都想瞧一瞧这位云梦居士的风采。 如果顺便能将他踩进泥巴地里,狠狠羞辱一番,那便更好了。 大家都是文人嘛,文人好斗,文人相轻…… 杨俊遂应众人之邀,命人在店门口搭建高台,摆出论道的架势。 稍后,杨俊登上高台,扬声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云梦居士光临本店,让我们一起来目睹他的风采,大家鼓掌!” 说罢,他率先拍起了手,巴掌都拍红了。 然而四下里,密密麻麻的百姓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杨俊尴尬的咳嗽了声,退了下来。 这时,所有的目光一齐投向高台。 上面忽然出现了三个人,一位白衣文士及两个书童。 其中一个书童极其清秀好看,身姿摇曳;另一个书童则身高九尺,虎背豹眼。 两个书童反差巨大的形象顿时对大家造成强烈不适。 白衣公子放下瑶琴,风度翩翩的拱了一圈手,自顾自坐下,轻轻弹起了琴。 原来这就是云梦居士,一个弹琴的! 荒缪,离谱,胡闹,儿戏! 众人恍然的同时,脑海中齐齐涌出这几个词语。 正要拂袖而去,忽听袅袅琴声如细语倾诉,又如春雨润酥,从高台落下来,入耳入心亦入魂。 瞬间令众人暴躁的心态平静下来,就连夹杂在其中,准备砸场子的名士们,也都侧耳倾听起来。 好的音乐是雅俗共赏的,甚至连野兽都可以听懂。 这是一首新的曲子,大家都没听过。 如泣如诉,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很快,一曲终了。 台下寂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众人纷纷要求台上再奏一曲。 杨俊喜滋滋的看着这一幕,适时登上高台,张开手臂道: “诸位,诸位!且入内安坐,云梦居士今日共有三曲献上,大家不如一边品酒品茶,一边听这天籁之音,岂不美哉?” “下来,滚下来……” “谁要听你啰嗦,我们要听琴……” “唰唰唰~” 一瞬间,无数头巾、鞋子、内衣,裹脚布,齐齐砸向杨俊,漫天杂物纷飞,却没有殃及到一步之外的“云梦居士”。 扔完东西,众人“切”了一声,进店消费。 杨俊狼狈的跳下高台,随着蜂蛹人群进了茶楼,到后厨安排去了。 发达了!这是杨俊心里第一个直觉。 这三曲定不便宜……这是他心里第二个直觉。 从此以后,他必将富甲一方,名声鹊起,超许邵,盖太学,名满天下……这是他的第三个直觉。 第32章 自今日起,戒酒 这无中生有之计,便是程远志给出的解决方案。 暂时来看效果尚可,目测茶楼今日的营业额将会是平时百倍千倍以上。 由于留下了三首新曲,热度仍会持续一些时日。 受时代所限,程远志就觉得杨俊不太可能摸透其中的关键。 在后世,这被称之为做争议式营销,黑红策略。 关键就在于制造热点与争议。 文人名士最在乎什么?自然是才学与名气,尤以后者为甚。 此时如果突然有一个名气大破天的人横空出世,制造热点。 名士们焉能不好奇?焉能不急? 反之,如果此人名气上限突破不了天际,那就下限突破地表,直达地核,并借此激起目标客户的各种冲动。 或愤怒、或好奇、或争辩、或吐槽,让他们无法再保持住无动于衷的心态。 只要他们有冲动,这个计策就成了。 翌日上午, 当程远志一行人策马离去的时候。许多人就看到河内名士杨俊立于茶楼外,依依不舍的挥手送行。 为这三首曲子,杨俊足足付出了三千两银子。 是昨日营业额的三倍! 如此多的钱财离他而去,令他心如刀割,依依不舍。 但自认为找到了财富密码与扬名捷径,杨俊却觉得这波不亏! 今日茶楼如昨,热闹嘈杂,许多偏远一些的名士闻讯而来,要求观摩云梦居士留下的三首曲子。 怀县城外,程远志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包裹,嘴角微微上扬。 财名兼收,就很不错。 不过也不全是好事,弊端还是有的。 在今时今日的大汉,商人地位非常之低,官府军阀、名人猛士、贼寇胥吏,只要亮出獠牙或文书,皆可予取予求。 虽说商人在每个时代地位都是如此,但大汉商人过于卑微了些。 所以,“擅商重财”会对他的名声有损。 大汉文人是清高且孤傲的,是不耻于用才学直接换钱的,他们认为那有辱斯文――但用才学换官可以。 ……… 思绪浮动间,众人过孟津,经北莽,一路无事,于天黑前,直入洛阳城。 黄巾之乱刚平息不久,整个洛阳城里都显得格外繁忙,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在喘息,舔抵伤口,暂时无力掀起新一轮动作。 是以世道便难得的平稳下来。 街道上商者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依稀可见盛世之态。 很多人都觉得世道会一直平静下来,因为大汉再经不起折腾了。 只有少数人觉得,黄巾之乱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更大动乱的开始。 曹操便是这少数人之一。 刚踏入洛阳东城最大的酒楼,程远志就听到大堂内有人议论济南相曹操,纷纷夸赞他是大汉中流砥柱,难得的治世能臣。 去年,曹操以骑都尉之职,辅佐皇埔嵩等人平定黄巾,被封为济南相。 上任之初,便洗残涤秽,横扫贪官污吏,大搞平等选举,顶住众常侍的压力,将济南国从上至下清洗了一遍。 手段之暴烈,之雷厉风行,震惊了世人,同时也得罪了豪强与宦官。 上任没多久,曹操就被朝廷一纸调令,调往东郡担任太守。 得罪了这么多人,曹操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唯恐招致家祸,便称病拒召,待在老家避难。 说到此处,众人纷纷扼腕叹息,愤宦官之恶,怒纲常失据。 尤其以一名二十二三岁的青年态度最为激烈。 搁在后世,他就是标准的愤青。 程远志驻足片刻,听得有趣,嘴角忍不住撇了撇。 治世能臣?曹操很快就不是了。 可以说,曹操的人生分为30岁之前和34岁之后两段,中间这四年在家避祸。 原历史上,曹操188年重新出山,担任西园八校尉后,便从“治世能臣”变成了“乱世奸雄。” 后世没人知道这四年曹操经历了什么,导致心性与志向大变。 估计这个时代的人也不太清楚。 后世史书对曹操隐居这四年的记载极其匮乏――以“秋冬狩猎夏作书”一言盖过。 但据推测,曹操在这段时间还是干了两件事的。 一是与花了大把时间与夫人卞氏培养感情,毕竟此时曹操正处于壮年,赋闲在家有的是闲功夫――证据是曹丕将会在两年后出生。 这可是铁证。 二是冀州刺史王芬联合许攸、周旌行废立皇帝之事,也就是造反,邀请曹操入伙,曹操一眼看出王芬没前途,就花三分钟时间,洋洋洒洒写了封长信,拒绝了他。 …… 正浮想联翩,忽听人道:“观阁下神态,对我所言之事甚不以为意,如此,愿听阁下高论。” “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程远志一愣,定睛一看,怼他的正是那个二十来岁的愤青。 此刻,那愤青正一脸愤慨,拱手而望,摆出一副先礼后兵的架势。 看情形,一旦回答不好,愤青是有可能上来教他做人道理的。 虽然愤青铁定打不过他,甚至还会挨他一顿打,但文士好像并不惧怕。 靠,撇了撇嘴也不行啊程远志顿时无语,拱手还礼道: “在下冀州袁射,不敢劳烦阁下请教,倒是未请教阁下名讳,失礼,失礼。” “颍川荀彧!”那愤青猛一拱手,回道。 颍川荀彧? 荀彧啊,这可是真正的大才,可惜,看他一副曹操迷弟的样子,此人注定不属于我程远志一脸无奈。 瞬间便没了与其高谈阔论的兴趣,便解释道: “曹国相自是人中俊杰,大汉顶流砥柱,我方才只是脸颊不适,并非对阁下所说有异,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说罢,程远志再次拱了拱手,转身,打算在店家引领下往二楼就歇。 这时,一名仆从自外匆匆而来,在愤青荀彧耳边低语几句。 荀彧听罢,脸上愤怒之色瞬间消逝,转而笑吟吟道: “原来阁下是云梦居士,久仰久仰。” 语气中,荀彧特意将“云梦居士”四个字着重强调了下,姿态也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程远志回头微微一笑,迈步上楼,并不与他置辩。 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人才,他一向是吝啬口水的。 古色古香,纯实木打造的客房里,程远志手指敲击着案台,皱眉思索接下来的计划――为张扬买官。 由于连年天灾民乱,国库吃紧,皇帝刘宏便通过卖官来赚钱。所以,张扬想要做官的话,并不需要他有多少才华,多大的抱负,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了。 当然,刘宏卖官也是有规矩的,官位低的价格低一些,且当不了多久就容易被替换掉――此时的官员调动是非常频繁的。 否则何以凭借卖官获利? 官位高的价格也就更高,一般人是绝对买不起的,买得起也坐不稳。 因为是买官而居于高位,也就没人会在意买官之人,百官大多都是有家族底蕴,有真才实学的人。 最关键是此时的汉人格外有气节,有气节,就会对买官者不屑一顾。 虽然卖官之风流行,但官场原本的规则仍在――有真才实学的人会更受朝廷器重。 程远志默默想着,刘宏卖官,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何时上任,何时罢免替换,应该会卡的很准,甚至越靠近朝廷的官位卡得就越紧。 绝不会是皇帝只赚一锤子钱,你在下面闷声发大财。 像三公这样的位极人臣的官位,价格贵不说,买来也没什么用,其下九卿,刺史,太守,县令,价格逐级递减,好处也是逐级递减。 对于张扬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来说,最好的职务无疑是太守。 可太守价格也不便宜,具体多少钱还得去仔细打听打听。 买了官之后,每年还得上供,直到五年后才能稳一稳。 否则就会被替换。 河内,上党,到底选哪一个好些? 程远志陷入了沉思。 …… 洛阳北宫,德阳殿。 刘宏看着镜子里的形神枯槁的自己,心里忽然涌出一股猛烈的惧怕,令他有种随时都会死的感觉。 “朕被酒色所伤,竟是憔悴如斯,自今日起,戒酒!” 张让自宫外趋步而来,躬身进言道:“陛下,现有云中名士张扬,备足厚礼,欲求上党太守之职。” 闻言,刘宏瞬间来了精神,啪的一下扔掉镜子,双目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又有人来买官了? 这意味着他又要收获一笔不菲的钱财,因为太守的价格是最贵的三种职务之一。 无论是谁来买,都不会便宜! 刘宏瞬间翻身坐正,微微颌首道:“准了。” “陛下,上党已有太守。” “那就调回京师,安排个闲职听用。” “遵旨,” 张让领命退下,临出门时,给段硅使了个眼色。 段硅一脸懵逼,不解其妙。 遂摇摇头,唤来卫士,命道:“尔等,速速将存储此处的美酒悉数搬走。” 众卫士应诺,正要动手,忽听刘宏蕴含着怒气的声音道: “段卿何故如此?” 段硅心里一寒,连忙跪下申辩道:“陛下方才有言,自今日起,戒酒……” “胡言乱语!来呀,推出去打二十棍,长长记性!” 段硅哭丧着脸被拖了下去,惨叫声很快响彻德阳殿。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张让那个眼色的意思,是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可屁股上一下挨一下的疼痛又告诉他。 现在才意识到这个,晚了! 第33章 钱通贪财老太监 买官的过程异常顺利且简洁,到张让位于皇宫外府邸,递上名帖,说出诉求,按照价格表交钱,而后坐等皇帝回信。 一般来说,只要银子足够,是百分百能够如愿的。 中间没有发生其他故事,张让也没会给陌生人攀谈交情的机会。 连雀雀都可以割舍的人,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程远志知道,太监内心大都极其敏感,这会导致无论你多么真诚,他都会觉得你内心在歧视他。 如此,何以与宦官谈交情? 张让接过银子,只说买官通常要等七天左右。 生意之外的事情,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程远志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不过这太守之位,价格还真是贵的离谱。 司隶部的太守,要价三万两。 冀州、兖州、豫州、徐州、荆州等五个州的太守为两万两;并州幽州两个有边境忧患危机的太守通通一万两。 其它的州太守通常在八千两左右,这些州包括扬州,青州,凉州,益州。 这几个州的的特点是要么偏远,要么民乱。 交州下辖的太守为五千两,且给出了三年内不会更换的保证。 即使这样,也没人愿意买交州的太守。 河内郡恰好属于司隶,要价三万两。 程远志买不起,即使倾尽黑山军的积蓄,也只紧紧凑够了两万两银子。 所以只能购买近邻河内,却属于并州的上党太守一职――只需要一万两。 说到上党太守的价格,就不得不说一下并州的形势。 眼下,并州九郡属于大汉实际控制的只有南面的上党、太原两个郡,以及半个西河郡。 北面的朔方、定襄、云中、五原、雁门五郡,上郡及另外半个西河郡,早已成为鲜卑、匈奴等族的地盘。 并州自东汉立国以来都是戍边的重灾区,地广人稀,跟凉州共称难兄难弟。 整个凉州人口42万,是大汉十三州中的垫底所在,并州也没有好多少,汉人口也仅有70万,只比居住在此地的胡人稍多一点点。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三个拥有600万人口或以上的州,冀州、豫州和益州。 由此可见,并州这样一块多族共存、人烟稀少,兵燹不断的土地,注定会是一块“战乱不止”的穷凶极恶之地。 其实早在光武帝刘秀时期,南匈奴就入主了并州,匈奴单于甚至将王庭设在了并州西河郡的美稷县。 之后,塞外乌桓来投靠,也被刘秀安排在幽州和并州落脚,其中并州的雁门、太原、朔方三郡都用来安置乌桓人。 刘秀原本希望这些胡人能够为大汉守卫边疆,逐渐汉化,成为汉人。 事实上,这些胡人也确实接受了全面汉化,也为北部边疆的稳定做出了贡献。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群半汉化的族群,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公然反叛,劫掠地方。 桓帝时期,并州北部的云中和五原郡,就相继落入匈奴等外族手中;到了刘宏执政时,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等五郡,也都悉数落入乌桓、匈奴、鲜卑、羌人等族之手。 程远志所知道的情况是,几年后,胡人们就会分别干掉西河郡太守和并州刺史张懿。 之后南下入侵河东,与白波军联合,肆虐地方――蔡文姬便是那个时间段前后被南匈奴劫掠而去的。 由此可见并州形势之严峻。 整个州就只剩下太原上党了,能不严峻么。 思索间,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程远志点燃烛火,隔着逐渐明亮起来的火光,定定注视着对面的张扬。 火光照亮了张扬的脸盘,令他有些局促不安。 距离程远志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大帅的可怕。 缜密的智商、高屋建瓴的谋划、百发百灵的计策、冷酷无情的决策。 这些,从杨丑至死都没有怨言中便可窥一斑。 或是输的心服口服,或者,杨丑至死都没察觉出中了计策。 否则他不会那么平静。 张扬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程远志用计坑杀杨丑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 另外这一幕让他隐隐觉得眼熟。想起了在云中老家驯马的少年时光。 那时候,村子里如果有脾气倔的马不愿意听话,不愿意被驯化,他爹就会拿着菜刀,提着一只鸡,当着马的面给杀了。 如果这马还不听话,接下来杀的就是羊。 通常这个时候马就害怕了,屈服了。 自己肯定不是那只鸡张扬想了望,大概就是从杨丑被杀的时候起,他便不太敢与程远志对视了。 因为大帅那双眼睛太平静了,平静到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让张扬感到害怕。 他宁愿与一头老虎徒手相搏,也不愿意与大帅对视。 房间里,油灯燃烧着,烛火忽明忽暗。 程远志静静的看着张扬,在他情绪即将绷不住的时候,开了口: “你到了上党,动作不要太激烈,暂时不要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只做好募兵练兵即可,抽空把附近各部胡人的聚集地给摸清。” “另外,多买马匹,买不到就去抢,一年内要组建出三万骑兵。” 张扬频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照办。 程远志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张扬在黑山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军纪方面的威力。 到了上党,他一定会推行这个方法。 朝廷的任命估计还要等几天才会下来,这几天也不是无事可做,张扬是需要去各个上司处走一趟,认认脸,表一表忠心。 这些上司里有卖官的刘宏,有杀猪的何进,有当朝三公、还有回京述职的并州刺史张懿。 礼物自是必不可少的。 只有把所有上司都舔舒服了,张扬的上党太守位置也就彻底坐稳了。 由于刘宏品行不端,上行下效,现在的朝廷中乌烟瘴气,每个掌握实权的人都在认真的为自己考虑,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国家操心。 那些为国家操心的文人志士们,却又大多不是当权者。 这种局面,只有把自身的实力提升上去,才有资格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张扬告退后,程远志脱去衣衫,跳进大大的木浴桶,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正洗的专注,门忽然被推开,张小鱼红着脸,低着头走了进来。 接下来洗澡的过程…… 完全没有任何故事。 从浴桶里走出来的时候,程远志就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士,宽大的衣衫很好的将他的强壮躯体给隐藏了起来。 白白的肤色,也让他看起来很是文弱,讨喜。 张小鱼就格外喜欢盯着程远志的脸,直勾勾的看。 本来,这个时代,女子是不可以盯着男子看的,那意味着失德。 但程远志特意准许张小鱼这么做。 因为,拥有一个高颜值迷妹的感觉很好、很赞。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要遵从三从四德,诸事请教,举案齐眉,食不能同席,睡不能睡床里等等等等…… 触犯了其中任何一条,都属于失德。 失德的后果是严重的――被休掉,遣送回娘家,且名声彻底坏透了。 不会有人敢娶一个失德的女子。 也只有在此世,男人才敢霸气的喊出“大丈夫何患无妻”,“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而程远志所在的彼世,早已演变为“大女子怎会无夫”,“舔狗遍地都是”、“浪够了找个老实人接盘”。 也只有此世,男子才能喊出“大丈夫能屈能伸”。 彼世,大丈夫弯下去那就真直不起来了…… …… 见大帅进入了沉思状,张小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关上门。 是夜,幕色笼罩下的大汉都城洛阳,一片静逸。 第34章 舌战颖川众儒生 来到大汉都城洛阳的第二天。 鸡台。 程远志领着一票人,津津有味的吃着瓜。 相比后世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大汉此时的娱乐极其匮乏,但也不是没有。 眼下大汉百姓最喜欢的娱乐,主要是蹴鞠,斗鸡,下棋三样。 下棋是文人们的喜好,蹴鞠有专门的鞠社,由于人数要求比较多,故而百姓最喜欢的还是斗鸡。 而专门斗鸡的地方,就叫斗鸡台, 有钱的富绅会投入时间、金钱、培养出一批斗鸡来坐庄,普通百姓则可以进行围观或押注赌斗。 每次市井中只要有人摆出斗鸡台,就会有人源源不断地涌来,围观投注。 由于上党太守的任命还没下来,张扬闲来无事,此刻正蹲在一只雄壮的芦花大公鸡旁,手里掂了粒碎银子,跃跃欲试。 坐庄的汉子是个有眼色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张扬的不凡。 浓密的胡须,放荡不羁的作派,唏嘘的眼神,手里忽上忽下的碎银子,无不说明此人……是个待宰肥羊。 “我一看客人就是个行家,只要关于斗鸡的事铁定瞒不住您,没错,咱家这个鸡,最近有点儿勇,可说是战无不胜,逮谁谁死!” 张扬撇了撇嘴,目光转向另一只鸡冠短一些的金黄色大公鸡。 庄家连忙跟进道:“哎呀,客人好眼力啊,这只鸡中之王也被您发现了,不过,它最近有点儿孤傲,一般的对手都瞧不上眼。” 张扬被说的心动,当即选了鸡中之王,下注二两碎银。 庄家欣然接受。 虽说五铢钱才是大汉通用货币,但金银同样也是硬通货。 庄家反手选了芦花大公鸡,从笼中抱出的时候,芦花大公鸡朝他手掌心啄了一下。 在场众人均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包括张扬。 程远志却是眼神一凝,心说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个回合,鸡中之王就被勇猛异常的芦花大公鸡打得奄奄一息,眼看活不成了。 张扬叫了一声晦气,丢下银子,继续挑选目标。 程远志暗暗摇头,这斗鸡里的门道很多,庄家只要想,几乎是百分百稳赢的。 其中的胜负手,就是庄家手心里的小丸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必是由寒食散配置而成的。 寒食散又称五石散,无论是人或者动物,吃了都会瞬间精神百倍,亢奋有力。 若是遇到肥羊,庄家就会在抱鸡的过程中做手脚――给它喂一粒寒食散,借此达到控制胜负的目的。 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操盘。 很明显,张扬被人操了盘。 程远志正要点破其中猫腻,就看见昨日酒楼中那个仆从,急匆匆赶车而来,说荀彧邀请他前往东城茶社一叙。 程远志有点不想去。 荀彧昨日的态度,摆明了与他不会有什么缘分。 且根据后世的描述,这种茶会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文人现场吹牛皮,谁吹的大,吹的合理,谁就是新的名士。 但又觉得就此错过一个能忽悠到荀彧的机会,有点可惜。 所以便有些踌躇不定。 去还是不去? 这时,张扬赢了一场小的,又输了一场大的,再送出去五两银子,伸出手来跟力二要钱。 一想到张扬“狼孟县慈善赌王”的名头,力二便有些不想给。 但又不能不给。 纠结万分的丢给他五十两银子,告诉他“输了就再也没有了”。 张扬嗯嗯两声,继续下注。 程远志忽然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茶社里。 与人谈天说地,顺便开拓一下人脉,也许还能碰到个怀才不遇、没人要的人才。 那不就赚大了嘛。 在这里看着自己的钱哗啦啦流向庄家,太难受了啊。 思及此处,程远志示意仆从带路,领着女扮男装的张小鱼上了马车。 不得不说,都城洛阳此刻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 街道上人来人往,秩序井然。 马车也很奢华,宽畅舒适。 一路行来,就没看到比这辆车更好的马车,大多数都是半新不旧的老马车。 由此可见荀彧的家底还是很殷实的。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不管文武,更喜欢骑马而非坐车。这主要因为马有肉垫,坐上去不颠。 而马车却没有任何避震措施,坐起来提心吊胆。 一个不防,就会被吨到。 好在距离东城茶社不远,程远志只体验了片刻吨吨吨的快感,马车就停了。 东城茶社很出名。 以前是党人聚会的据点,党锢解禁后,现在是不得志文人士子们的乐园。 茶社有些老旧,进出的士子文人倒是挺多的,院子里停满了马匹,马车。 驾车仆从一个漂亮的急刹,马车就稳稳当当停在了原地。 车是刹住了,张小鱼却差点飞了出去――她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下盘太虚。 多亏程远志伸手一拉,才把她拽了回来。 张小鱼吓得花容失色,小手直拍胸脯,发出击打骨骼的砰砰砰声响。 程远志若无其事的瞄了一眼事发处,感觉张小鱼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富裕起来了。 多俊俏的姑娘,可惜小了点…… 虽说今年还未满十六岁,但基本上定型了,没什么翻身可能了。 张小鱼红着脸,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被这一眼看的很自卑。 茶社门口,六个人一字排开。 荀彧穿着一身合体的锦服,打扮的像个相亲公子,好整以暇望过来。 在他左手方,是一名三十来岁的文士,衣服半新不旧,气质内敛。 右手旁也是一水的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眼神或锐利,或孤傲,或温和,或不善。 一齐望了过来。 “高士驾临,不胜荣幸,快快请进。” 荀彧说着,让开身子,做出邀请的手势。 众人鱼贯而入。 进门的时候,门口处一座约莫两尺高,长脖大肚,壶身上雕刻了许多花纹文字的精美投壶,引起了程远志的注意。 注目片刻,程远志收回视线,选在与荀彧正对面的下首就坐,张小鱼紧挨着他,跪坐于侧后方。 荀彧指着自己左侧就坐的三十多岁文士道:“钟繇,字元常。” 钟繇遥遥拱了拱手,双方见礼。 荀彧转向右侧眼神孤傲的二十来岁青年:“家侄荀攸、字公达。” “陈群,字长文。” “杜袭,字子绪。” “戏忠,字志才。” 众人一一见礼。 程远志环视众人,而后一脸惊异看着荀彧:“为何不见郭奉孝?” 荀彧比他还惊疑:“郭奉孝何许人也?” 糟糕,记错了程远志脸上一窘,岔开话题道:“荀兄,你以茶会友都带着侄儿的吗?” 荀彧一愣,正要回答,却听一声大笑自外传来,门帘随之而开,一个壮实文士走进来,接口道: “文若以茶会友,何止携侄前来?还要带弟同往哩……在下荀谌,字友若。” 好家伙,一家子都来了,看来今天难以善了了。 程远志连忙起身见礼。 片刻后,茶会正式开始,众人见“袁射”白面无须,丰神俊逸,面相比在座诸位都要好看一些,气质又高雅一筹,顿时有些吃味。 于是你看我,我看你,各自努嘴示意。 肝他……上去怼他! 程远志自顾自低头喝茶,对周遭百态仿若未见。 正喝的惬意,忽听人道:“繇乃颖川末流之士,窃闻阁下前日于河内授人敛财聚名之法,可有此事?” 程远志微微一笑:“此乃雕虫小技,随手为之,不足为奇。” 话音方落,众人会意一笑,钟繇又道: “繇又闻,阁下昨日对曹孟德济南国之举,颇不以为意,如此,我等愿闻足下高论。” 周围又是一阵会意的笑声。 程远志暗暗寻思,钟繇是此处最年长者,若不先驳倒他,今天怕是要一地鸡毛,遂开口道: “曹操自诩治世能吏,却不知治大国如烹小鲜,需缓缓相图,政令急切只会适得其反。” “观其主政济南国三月有余,大刀阔斧横扫污秽,上惹宦官敌视,中致豪绅愤恨,下亦未令百姓得利,自身反因此弃官避祸于家,如此四败俱伤,可谓能吏?” 钟繇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荀攸却来说道:“先生此言差矣,岂不知沉疾需施猛药,乱世当用重典。济南国之失,皆因宦官阻塞朝政所致,非孟德之过也。” “先生自诩云梦高士,方一出山便授人以敛财聚名之法,此举甚辱斯文,也唯有杨俊之流如获至宝,我辈……不屑于为之。” 程远志哑然而笑:“我自出山,从未以高士自居,诸位,实不相瞒,某乃一武夫也。” 此言一出,众人直接懵了。 深知与一帮文人扯皮与波妇骂街无异,程远志便直接亮出武夫身份,以止众人话头。 却不想话音刚落,荀彧眼神一亮,急问道: “阁下可是前番瘿陶县劫粮之袁射?” 第35章 那是借 因天下同名者多,彼袁射为武夫,此袁射为文士。 所以,众人一开始压根没想过,云梦居士袁射便是河北劫粮之袁射。 “是我。”程远志笑道:“诸位切不可乱语,我行端坐直,不曾劫过官府粮食。” 众人神色诧异望过来,都不信他。 瘿陶县被劫一事,早已天下皆知,劫粮者,黑山武夫,法外匪徒袁射也。 皇家都认证了,还能有假? “事关十几万百姓的事,能叫劫么?”程远志摇头,一字一句纠正众人的用词: “那是借啊……” 好家伙,脸皮还是你厚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程远志接着说道:“前番朝廷诏安时,言明对黑山军过往一概不究,包括借粮之事,诸位,以后切勿以劫粮论我,在下实在担待不起啊……” 你干都干了,还怕人说? 再说了,你打劫的是甄家的粮食,皇帝刘宏既然无法迅速剿灭黑山军,自然愿意慷他人之慨,罢手言和。 众人都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袁射”,不过倒是没有再提劫粮这一茬。 关于时政的话说到这里,也就暂告一段落,剩下的话题就只有抨击“袁射”有损文士风骨这事。 茶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程远志吨吨吨喝茶的声音。 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就感觉到众人的眼神一直驻留在自己身上。 这些目光里有嫌弃,惊叹,挑剔,还有敬佩。 对于荀彧等人来说,他确实像个异类。 文不是文,武不是武,做事胆大包天,又自成方圆,令他们耳目一新的同时,还得惊叹一句“卧槽,原来事情可以这么干!”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俱是摇头,荀彧已经知道,今日这场子白摆了。 他如果和“袁射”谈文人风骨修养,对方一定会坚持自己是个武夫。 他要是和对方谈武夫应当报效朝廷,而非聚啸山林,为祸乡里。对方一定会说其实自己是文士,所行皆为十数万百姓谋一口吃的。 反复横跳,令人无处下口。 荀彧仔细想了想,发现双方本来也没有过节,莫名相争只是为了一口气,便抬手道: “今日冒昧相请,叨扰之处,还望袁兄见谅。” 茶会规则,抬手送客。 程远志心下了然,低下头,坚持把一杯茶喝完,这才把茶碗扣在桌上,笑道: “那某这就告辞了……” “恕不远送!” 程远志起身,施施然往外走了两步。 然后又迅速折了回来。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擓(kuai)住张小鱼的胳肢窝,将发呆的她给提溜了起来,拎着出了茶室。 众人正要说话,却见“袁射”再次折了回来,放下一粒碎银,顺手取走了放置在门口的精美投壶。 荀彧叹了口气,等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这才说道: “诸位,方才为何一言不发?” 本以为是一场群儒舌战狂生的戏码,结果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荀彧就很失望。 这时,一束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射进古色古香的厢房里。 光束中,尘埃翻动,真幻难辨。 众人俱是望着光束发呆,都没有说话,茶室里静悄悄的。 他们虽只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却都是有见识的士子,曹操在济南国的所作所为,的确相当幼稚、鲁莽,与治世能臣搭不上边。“袁射”并没有说错。 故而,他们选择观望,而非一拥而上,口水喷来客,唾沫洗袁射。 但他们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对世道所知所解仍旧有所欠缺,有些插不上话。 良久,荀攸忍不住说了句:“老叔,天已正午,该回去了。” 荀彧点点头,却没有动身。 又过了片刻,他才放下茶杯,揉着腰腿缓缓站起,侧头问道:“志才,还记得此人所言之郭奉孝么?” 戏志才想了想,说道:“郭嘉尚未及冠,不曾有字。” 荀彧盯着扣在桌子上的茶碗,出神道:“郭嘉与母相依为命,极为孝顺……” 极为孝顺,那就有可能取字奉孝。 钟繇颌首,望着程远志离开方向道:“此人凭空出世,所言所行,妙笔天成,工于心计又别具一格,与我等皆不相同啊。” 别的不说,单单是兵不血刃劫……借粮一事,在坐诸位都是服气的。 三千装备精良的官兵,被一群黑山土匪耍了个团团转,城中甄家的粮食全被劫走不说,官兵们的装备兵器也被劫了干净…… 这意味着当时官兵全军覆没了。 但全军覆没的官兵却又不曾死一个人! 这等怪事,简直恒古未闻。 一直不曾说话的陈群接过话头:“这世道虽暂安,却暗蕴乱像,我等亦要早做打算。” 去年,黄巾之乱席卷颖川,他们几个交好的士子便来到洛阳,一来避难,二来谋官,至今已有大半年了。 可惜朝廷昏庸,谋官无门,加之党锢才解,朝廷并不信任士子。 是以,除了钟繇谋了个闲差,其余人都没有收获。 于是众人便于近日相约,聚于东城酒楼,商议着等过几天春暖风和,就回乡看看祖宅、田产、奴仆等是否安好。 不曾想忽然遇到了“袁射”,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比他们更优秀的人,大家都迫切觉得,应该立即回去再读书深造深造。 不然,开个茶会都插不上嘴。 别人在高谈阔论,说古论今,引句经典,自己则只能唯唯诺诺,点头应合,那也太憋屈了…… 荀谌沉吟了下,说道:“我与元常,志才所思相同,兄长,你觉得呢?” 陈群、杜袭、荀攸纷纷点头,都觉得此刻黄巾已平,家乡安稳,是时候回去学习学习,为即将到来的盛世或者乱世做好准备。 大概率是乱世众人俱作此想。 乱世出英雄啊。 一想到能与英雄同世同台,大家的心绪就不免有些激荡。 荀彧环视一圈,平淡地说道:“那好,我等明日便启程归乡。”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荀攸击掌笑道:“正好,回去看看郭嘉小友,探探口风。” 荀谌冷笑一声,斜睨着他:“只怕探口风是假,共食五石散才是真。” 荀彧也想起这茬,附和着劝诫道:“公达,我们荀家只是一般家庭,如何享食的起五石散这等奢侈之物?” “郭家还家徒四壁呢,郭嘉怎么就用的起?”荀攸嘟囔了一声,打了个哈哈,住口不言。 应付长辈,他很有经验,只要不顶嘴,暴雨雨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这俩长辈和他同龄,没什么威严。 甚至他还比身为叔叔的荀彧大好几岁。 但若是顶嘴,那暴风雨一定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两个叔叔一定会组团喷他,巴拉巴拉一大堆。 颖川荀家是一般家庭?说出来都没人信! 五石散可是好东西,我就吃,就吃! 如是想着,荀攸心情大好。 荀彧没有再批评这个侄儿,挥手说道:“诸位,走。” 众人默默整理好衣衫,前后脚出了茶楼,驾车离去。 …… 第36章 投壶 被提出茶室的时候,张小鱼还有点懵,风一吹才回过神。 她茫然无措的往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到马车,顿时小脸一苦,亦步亦趋跟在程远志身后,嘴巴里嘟囔道: “去时车接送,回时两脚行,早知道就不来啦……” 程远志听得心下暗笑。 好在茶室距离斗鸡台没多远,不一会功夫便到了。 一靠近斗鸡台外围,就远远看到张扬瞪大眼珠,扬起拳头,威胁力二快快拿出钱来给他下注。 否则就要捶他! 力二两只胳膊紧紧夹住包裹,左支右拙躲避着张扬的抓抢,嘴里则不停的喊道“不多了,钱不多了。” 程远志看的哑然失笑,瞬间就知道张扬的赌局不太顺利。 见大帅来了,力二蹭的一下窜了过来,躲于身后。 接着长长松了口气。 “输了?”程远志笑吟吟的问张扬。 “分文不剩……”张扬一脸懊恼,瓮声瓮气说道。 嗯,这已经不是赌场不顺,这是输的底掉精光了呀。 “想不想赢回来?”程远志又问。 “俺想抢回来!” 张扬神色不善的盯着庄家,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嘎巴嘎巴直响。 斗鸡台的庄家是个青年壮汉,见状顿时一凛。 身处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他倒不太怕对面这个莽夫撒野,可对方一副输急了眼的赌徒模样,还是让他心有惴惴。 万一对方不管不顾的揍他一顿……那脸面就丢大了。 思及此处,壮汉连忙挥手隔开围观的百姓们,一边收摊一边嚷嚷道:“天色不早,收摊了,收摊了,明日再来……” “慢着!” 程远志踏出一步,抓住他的胳膊。 壮汉惊而回望,见抓住自己的是个白面士子,松了口气,旋即双目微竖:“撒手!” 说着膀子一晃,用力一甩。 然后迅速惨叫起来: “哎呦,疼,疼,疼……壮士轻点,壮士饶命!”。 程远志穿着华丽,不似寻常人士,面白神肃,不怒自威,竟令壮汉的随从们踌躇不敢往前。 只亮出兵器,做出一副“你再不放开我们老大,我们就要被迫动手了”的架势。 虽然被人拿住,壮汉其实也没有多害怕。 赌有赌的规则――在哪里输就从哪里赢回来,因玩不起而掀桌子,砸场子,会是所有赌徒的公敌。 所以,他是处于有理的一方,不怎么慌。 程远志自是知道这点,所以很快松开了手,提议道: “我与你赌一场。” 壮汉掸了掸衣袖,眼皮一耷拉:“客官,真对不住,这鸡啊,您今日是斗不成了。” 闻言,张扬登时大怒,横插一脑袋进来,瞪着眼道: “那我不管,你是开赌的,我是来赌的,有客你就得接着,不然某的拳头可不认人……” “这……”壮汉一脸为难的看向周围百姓。 希望大家能说句公道话。 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起哄:“老兄,你开赌还怕赌客?赌就是了。 这句话一下子挠到了众人的爽点,纷纷应和道:“赌呀,跟他赌,赌呀,跟他赌……” 壮汉无奈,只好命随从们摆开斗鸡笼:“那请客人先挑选。” “我不与你赌这个。”程远志摆手道:“就比投壶如何?” “可我没有投壶呀!”壮汉两手一摊。 “我有。” 于是当全高两尺,长脖大肚,壶身上雕刻了许多花纹文字的精美高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壮汉整个人都懵了。 这投壶,一看就知是由专门的工匠铸造,并且下了功夫装饰雕镂,是专门用来投箭的壶。 壮汉顿时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通常来说,赌客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过路赌客,这种人手里有些闲钱,不确定自己要玩什么,看不见有赌钱的地方,就会把钱花在别处,或酒肆间,或候鸟处。 看见有开赌的地方,就会来赌一把, 赢了则收手,输了也不恼,就当无事发生过。 这样的赌客,壮汉通常称之为散羊,属于必杀之列,因为他赌完这次,下次再赌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想到这,壮汉瞥了一眼散羊――张扬。 张扬当即举了举拳头,眼神很凶的瞪回来。 第二种是忠实赌客,这种赌客没什么好说的,一有钱便会直奔赌场所在――来送钱。 这种赌客就需要杀大放小,赢九分给人家留一分,细水长流,不能杀尽。 第三种是自带赌博器具的专业赌客,这种赌客通常都会一两手绝技,也知道一些出千的小手段,经常能把庄家赢得叫苦不迭。 甚至破产。 庄家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赌客。 很明显,对面这个白面士子属于第三种。 壮汉抽出壶中的箭支,将壶摆于十步之外,苦着脸问:“如何?” 脸上虽苦,心下确实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是此中高手,十步距离可说是十发九中。 对方要跟他赌这个?怕是在送钱。 程远志摇摇头,摸出两个饱满的银锭,拿在手上。 壮汉眼神一亮,将投壶挪到二十步外。 这个距离……他就只有三成把握了,不过对方应该不会强过他。 程远志继续摇头,并继续往外摸银锭,摸到十个的时候,停了手。 一个银锭是二十五两,十个就是二百五十两。 壮汉呆呆的将投壶挪到三十步之外。 这个距离,他只能靠蒙了,投不比射,难度很高,三十步已经很少有人做到。 “一箭定胜负如何?”程远志接过箭,问他。 二百五十两相当于今天的全部收入了壮汉默默盘算了下,点点头。 反正横竖都是要赌一次。 因为赌场还有另一个规矩,输了钱的人不说走,赢钱的人就不可以走。 再加上二百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面前,他也很想搏一搏。 他感觉对方不太可能一箭中的。 他感觉天命在他。 然后就看到那白面士子手一扬,箭支激射而出,啪的一下,稳稳落进三十步外的壶口中。 “嘶……哇……”周遭百姓们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一阵惊叹。 “哈!给钱给钱给钱!” 张扬大叫一声,兴奋的跳了过来,一把攥住壮汉衣领,索要赌资。 等壮汉懊悔不已的掏出等额钱财交给力二,程远志将投壶挪到五十步外,又问他道: “还赌吗?” 壮汉急忙摆手摇头,率随从收拾好斗鸡摊子,一溜烟跑了。 他决定认栽,暂时的。 众人意犹未尽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斗鸡台,不肯散去。 见状,程远志对张扬耳语几句。 只见张扬的眼神迅速明亮起来,像一个小太阳。 他跳入人群,张开双臂,大声说道:“诸位,投壶台正式开始,凡在三十步外投中者,可获十两银子,仅以某手中之箭作数,此箭十文一支。” 在他吆喝的功夫,力二已经麻溜的画好线,摆好投壶位置,而后便往东城客栈去唤速该。 一箭十文,赢了就是十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钱。 若不中,也就损失了区区十文钱而已。 划算! 周围只静默了片刻,众人就想清楚其中利害,呼啦一下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卖俺一支……” “俺也要……” “俺俺俺……” “那个谁,不要踩在俺肩膀上啊……” “娘的,不要在俺裆下钻来钻去!” 张扬顿时眉开眼笑收起了钱。 他忽然发现,相比于赌,自己其实更喜欢的是轻易得来的钱。 一柱香后,等速该驾着马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见到张扬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里面都是钱。 这时,远处街角忽然转出来一群人。 打头的是个壮汉,落后半步的则是个仪表堂堂的锦服公子,一帮凶神恶煞的亲随紧跟在后。 疾步行走间,那锦服公子问:“人在何处?” 壮汉一直人群密集处:“少主,在那儿呢。” 锦服公子抬眼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眉头一皱:“在何处啊?” 壮汉换了个目标,直指圈子外面,一身青衫的程远志和一身白衫的张小鱼, “少主,是他,就是他们。” 数步之外,锦服公子缓缓慢下身形,上下打量着程远志:“好,在便好。” 第37章 五世祖 锦衣贵公子打量了程远志一番,冷哼一声,着随从推开人群,直入圈内。 看其作派,深谐赌博之道,并未当场发飙。 程远志紧跟在侧,笑道:“上好的投壶,买支箭试试。” 贵公子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一支怎么够?我全包了!” “家父乃是袁逢,司空袁逢!” 袁逢?且看这股子傲气冲天嚣张跋扈的劲,此人必是袁术无疑呐…… 程远志脸上适时露出讶然之色: “在下河北袁射,字程手,阁下莫非就是袁…袁绍,袁本初?” 闻听此言,袁术的脸当场就拉了老长老长,冷哼道: “非也,我乃袁术袁公路!” 旋即,他又面显得意之色:“绍乃我兄,乃我伯父袁成之子,我父乃是袁司空,袁司空便是我父!” …… “好好好,在下知道了,公路兄不必刻意复述。” 因家世显赫而飘起来,通常搁在其他官二代身上,那就是狂妄自大。 但搁在眼前的袁大公子身上,却很正常。 他并不是官二代,而是官五代! 他家里已有四代共计五人在朝廷当过三公之职――都是大到了极点的官。 毫不夸张地说,袁公子嘴里是含着240k纯金汤匙出生的。 年纪轻轻就被举为孝廉,然后到地方做官混资历,再往后就调回了京城。 此时他还不到三十岁,正处于养名观望阶段。 这斗鸡台,或许就是他的消遣之一,今日却被自己砸了场子。 思及此处,程远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正要言语,忽听袁术道: “纪灵,你去试试……” 一个雄壮的不像话的糙汉应声而出,挥拳击打着自己的胸脯,以示勇武雄壮。 梆梆梆…… “怕了!”袁术朝程远志这边瞥了一眼。 我怕?我怕你输不起程远志哑然失笑。 两人勾心斗角的功夫,纪灵已于三十步外,立定站稳,摆开架势,啪啪啪连中三箭。 箭无虚发! 于是力二怀里那一包裹铜钱,没捂热就归了袁大公子。 程远志脸上适时显现出一副肉疼的神色,质问道:“袁公路,你是来砸场子的?” 袁术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赢你三十两银子便要心疼,你赢我仆从几百两银子,又待怎讲?” 程远志哈哈一笑:“那你敢不敢玩点大的?” “哦,说来听听。” 袁术来了兴趣,目光直直盯过来。 程远志毫不示弱的回望过去,两人目光对上,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见有更好的戏码看,围观百姓们迅速安静下来,张扬、速该、纪灵等人也都看了过来。 袁术直勾勾盯着“袁射”,心下暗道:此人气质不凡,长相倒也英俊,可惜他赢了我的钱,不然倒是可以把酒言欢,架苍鹰,牵黄犬,骑马遛弯,呼啸洛阳城…… 程远志想的却是:这便是曾经……以后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袁公路?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呐。 …… 两人对了好一会眼神。 互相都没能看对眼。 于是程远志就笑着吩咐道:“去,将投壶挪于五十步外,在壶前、左、右三寸外,各画一小圈。” 力二迅速照做。 袁术一头雾水。 看着五十步外投壶和地上的三个小圈,纪灵脸有难色,连忙凑近袁术,附耳低语了几句。 袁术一脸疑惑望过来:“怎么赌?” “就赌两百两白银,投中者赢,不中者输,一局定胜负如何?袁大公子。” 两百两银子一把,也算是豪赌了袁术摇头道: “不妥,不妥,我看还是三局两胜罢。” 他对纪灵有信心。 “如此也好…”程远志对自己更有信心。 片刻后,程远志与纪灵分左右站定,各拿三支铁竹箭,一脸严正。 “着!”纪灵大吼一声,率先出手。 铁头竹箭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出。 稍后,铜壶口冒出一点火星,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竹箭掉在了地上。 没中。 袁术顿时击股而叹,一脸懊恼。 程远志微微一笑,侧过头,用只有他和袁术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路兄,在下自冀州来,初到洛阳,尚无立锥之地……” “干我屁事?”袁术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左边!”程远志轻吐两字。扬手一掷,箭支稳稳扎在铜壶左边地上,巴掌大的小圈子内。 这一手投射之术,他跟蛮女学习了小半年,不说闭着眼睛能投中,至少十发九中还是很轻松的。 至于蛮女,她可是能在百步之外掷枪穿狼的。 这一手绝技,当世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也许只有拿了弓的黄忠可以试一试。 袁术的眼神变了。 不过他还是没能明白“袁射”刚才那句“初到洛阳,无立锥之地”是什么意思,和投壶决胜有个毛线关系? 便努嘴示意纪灵再投。 纪灵登时压力山大。 闭眼,深呼吸,睁眼,扬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叮~ 仍然没中。 “右边。”程远志压低声音说了句,竹箭扬手而出,稳稳命中右边小圈。 袁术隐隐明白了点什么。旋即狠狠的瞪了纪灵一眼。 纪灵感觉压力更大了。 虽然对方也一次没中,但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的目标一直都不是铜壶。 而是铜壶外那三个一拃方圆的小圆圈。 不出意外,对方第三支箭该射前面这个小圈了。 所以,只要他最后一投能中,必是稳赢。 一想到这,纪灵的呼吸就有些紊乱了。 彷徨,紧张,还有点儿尿急。 这次他调息了很久,终是犹犹豫豫的投出最后一记。 叮~ 还是没中。 纪灵沮丧的垂下脑袋,像个打了败仗的公鸡。 哈哈哈程远志暗笑一阵,看了眼袁术,喃喃自语道:“前边还是壶内?好纠结啊。” 袁术忽然明白了“袁射”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他是个极度要脸面的人,一想到“袁公路市井吃瘪”、“无名客吊打袁大公子”、“袁家嫡子不过尔尔”等字眼,便头皮发麻。 于是他迅速做出了决定。 “袁兄弟,我看还是投前面小圈好些。” “为何?”程远志斜鲵着他。 “因为我正好有一个宅子空置,地处东城,北靠邙山,风景秀丽,鸟语花香……” “公路,不必再说了,这把是你赢了!” 程远志转过身,随手丢掉竹箭。 而后紧紧握住袁术的手,神色激动:“公路麾下果然能人辈出,在下技不如人,佩服,佩服。” “来呀,赠上纹银二百两!” 力二闻言,悉悉索索将之前赢壮汉的钱扣下五十两,其余的全递了过来。 袁术脸皮扭曲的接过二百两白银,一时间心头不是个滋味。 二百两银子……加面子,居然平换了他一座价值五千两的豪宅。 这买卖,说出来谁信? 亏到姥姥家了啊。 不对,我爹是司空袁逢,我可以反悔啊! 袁术刚冒出点反悔的念头,就听见“袁射”大声说道: “诸位,我与袁公路一见如故,又是同姓,故而他特赠予我东城豪宅一座,请大家做个见证。”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也是百般推辞,但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难接受公路兄这番美意……” 接下来的话,袁术一个字都听进去。 他只觉心如针刺,一阵儿一阵儿的疼,然后,看“袁射”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程远志嘴角微撇,并不介意袁术会恨上自己。 以袁术的胸襟,想让他爱上一个人很难,但想让他恨上一个人,那太简单了。 比如说你比他优秀,比如说你曾嘲笑过他,比如说你官位比他高,比如长的比他帅,比如说你曾经赢过他的钱…… 这些都会成为他恨你的理由。 是以,袁术所恨之人必是过江之鲫计算,袁绍,曹操,以及所有让他有过不痛快的人……都在他嫉恨之列。 程远志掂量了下,感觉自己在袁术所恨的人里,怕是排不上号,遂也就不以为意了。 得罪名门贵公子,你唯一不需要担心的是他私下里耍手段,把你悄无声息的干掉。 他只会堂堂正正的把你碾压到尘埃里,再狠狠踩上几脚。 然后放了你…… 杀人诛心。 程远志并不怕这个,既然来了洛阳,他就没打算低调。 不闹个风云变色,怎么对得起这一趟帝都之行? 第38章 君子不欺暗室 纪灵带着张扬自去交接豪宅不提。 袁术立在圈外纠结了半天,见投壶台周围很快又围满了人,争相买箭投掷…… 眼前顿时一亮。 程远志等人站在一旁,见袁术一脸若有所思,便也都微笑而候。 过了片刻,袁术问:“且问阁下,这投壶可否割爱相让?” 程远志知道,袁术问的其实不是投壶,而是投壶竞财之法,能不能转让给他。 名门之后嘛,说话都喜欢拐点弯。 同理,名门之后对知识产权都比较重视――主要还是怕人说闲话。 搁在别人身上,怕是根本不会有此一问,照葫芦画瓢,换地方重新摆个投壶就营业了。 袁术不愧是豪门世子,当朝司空之后,单是不强取豪夺这一点,就让人心生好感。 家教真特么好呀…… 怪不得兄弟俩几年后一个占淮南,一个据河北,开局就是王炸停牌。 “可以。”程远志点点头:“小小铜壶,在下就赠予公路,以报兄台赐我豪宅之恩。” 这话顺耳! 袁术的脸色瞬间和蔼起来,“库库库”笑了笑,熟捻的拍了拍程远志的肩膀,觉得他顺眼了许多。 很上道,是自己人。 至少可以归咎为“可培养”那一类的。 这时,街道上传来马蹄声响,纪灵与张扬一前一后,策马而还。 袁术看了眼已经到手,仍在源源不断收割钱财的投壶,对程远志道: “原来贤弟也是此道中人,还以为你是要给我难堪呢。” 程远志笑了笑说:“我也以为兄台是来砸场子的!” “这这……啊哈哈哈,不打不相识,我在东城另有一处豪宅,今日与弟相遇,甚觉投缘,不如到我家中饮酒叙谈,如何?” 程远志抬头看了看,天没有要下雨的意思,便生硬的接了句: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贤弟请!” 一行人骑马驾车,穿街过巷,不多时便来到东城两座格调美观,奢华大气的府邸前。 两座府邸外观几乎一样,并列而立,甚是齐整。 张扬附耳过来,低声道:“大帅…哥,左边便是大…哥的府邸。” 程远志微微颌首。 袁术下来马,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进了右边的府邸。 众人紧随其后。 一进门,袁术便吩咐仆从上酒,上菜。 会客厅内,三人依次就坐,相互见礼,余人皆站立一旁。 张扬率先拱了拱手:“在下张扬,字稚叔,并州云中人,将赴上党任太守之职,还请公路兄于朝中多多照拂。” 袁术倒是没想到“袁射”随从里还有个大人物,当即就是一愣: “好说,好说。” 之后目光望向程远志身侧的速该。 速该童声童气道:“俺叫速该,字宇阳,幽州涿郡人。” 什么鬼?童声巨汉? 这汉子好威猛,这声音好稚嫩袁术又是一愣,颌首笑道:“有礼,有礼。” 目光转向程远志身后的张小鱼。 本来,以他的咖位,是不屑于询问客人的两个随从名号的。 因为他们不配。 不过,这两个随从看上去很不一般,一个身高九尺,站在屋子里,脑袋几乎顶到房梁;另一个细皮嫩肉,似乎能掐出水来,模样又俊俏的不像话。 故而袁术才会有此一问。 张小鱼有点儿紧张。 俏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怯怯的看了眼程远志,结结巴巴道: “俺…俺叫张鱼,乃…乃…乃是公子近侍…侍,常山人氏。” 声鸣翠柳,音泛空灵。 话一出口,所有人就感觉耳朵嗡的一下,如微风轻抚,格外舒服。又像被人温柔的舔了一下,湿湿的,润润的,好不快活。 竟是女人? 袁术第三次愣住,惊讶的差点跳起来,再看了细皮嫩肉,脸红耳赤的张小鱼一眼,这才缓缓坐下。 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灵从他身后探出,接过话头:“在下纪灵,山东琅琊人。” 众人见礼的功夫,酒菜早已齐备。 程远志举起精致的酒碗,致辞道:“公路兄,为你我一见如故,不打不相识,干杯。” “请!” “干杯!” 三人一饮而尽,互亮碗底,均是一滴不剩。 酒席顿时热闹起来。 纪灵、速该、张小鱼躬身告退,自去偏房小桌用食。 袁术放下酒碗,道:“不知贤弟今在何处高就?” 他有点好奇两人的关系,按理说,即将身为上党太守的张扬咖位更大一点,偏偏却是一副随从姿态。 那么“袁射”究竟是什么身份?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袁术怀疑其是老爹袁逢在外面的私生子。 不然,除了他们家,哪个姓袁的能驱使的动一郡太守? 程远志笑呵呵道:“我乃常山人,前些日子路过云梦山,见黑山军数十万百姓将要饿死,故而略施小计……” “噢,原来如此……”袁术恍然。 怪不得之前就感觉“袁射”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原来是黑山军劫粮之袁射,法外狂徒袁射! 虽说现在已经洗白了身份,但对方出身还是稍微有点低,不配与他平等相交。 但转念一想,可人家有本事啊。 再说了,他袁术交朋友,是不能以别人有没有钱,家世好坏为依据的。 别人家世再好,还能好过他袁家? 别人再有钱,还能多过他袁家? 总之一定没有他家钱多,没有他家家世好就是了。 此人,可交! 交了不但不会掉牌面,还显得虚怀若谷,礼贤下士。 想到这,袁术就释然了,举起酒碗开始劝酒。 不多时,三人都喝了不少,牛皮越吹越响亮,直上九天;荤段子一个比一个露骨直接,底线直下地核。 很快全都大着舌头,言语不清,肢体失控,你撞我肩膀一下,我顶你腰子一回。 酒吃到这个份上,就到了散场的时候。 速该扶着张扬,张小鱼扶着程远志,出门左拐,就到了家。 豪宅里生活用品,丫鬟仆从一应俱全。 刚进大门,速该就瓮声瓮气道:“小鱼姐姐,你俩要是觉得俺碍事,俺把张大哥送到偏房就不过来了。” 张小鱼吃力的架着程远志,还没说话,红晕就透了脖颈。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羞的。 程远志早就清醒过来了,装醉将一小半重量压在张小鱼肩上,喷着酒气,闻着香气。 整个人都飘飘欲仙。 张小鱼犹豫了一会,扭捏着跟速该说道:“小弟,大帅喝成这个样子,你还是不要来了……” 闻言,速该就麻溜扛着张扬走了,边走,还边回头冲张小鱼贼笑。 张小鱼顿时羞的不行,假装没看见他的调侃,吃力的架起程远志,进了屋。 摆手禀退了想要过来帮忙的丫鬟们,抬脚将门关上。 光亮被关在外面,屋子里顿时一片昏暗。 刚挪了一步,脚下就是一个拌蒜,张小鱼惊叫着倒在铺设了皮毛的地上,与此同时,醉醺醺的程远志铺天盖地覆盖了下来,压的她动弹不得。 虽无法动弹,但她却感觉身上并没多少重量, 于是她就知道,大帅是醒着的。 便默默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房间里一片静逸。 程远志缓缓睁开眼,默默注视着仰躺在地上的张小鱼,愣愣出神。 昏暗的房间里,铺散开来的乌黑秀发,白的散发着光泽的肌肤,索绕在鼻尖的,清新怡人的幽香…… 顿时内心里天人交战起来 禽兽好一点……还是禽兽不如好一点。 不行,君子不欺暗室! 嗯,我去把窗户打开,这样就不是暗室了…… 第39章 各取所需 一推开窗户,一颗斗大脑袋瞬间涌入眼帘,占据了整个视野。 是速该。 他正探着头往房间里张望,忽然被尬在窗外,登时一脸无措。 程远志迅速后退一步,腰板后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语气略微带着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 “你才十二岁呀。” “你还小……” 速该挠着头道:“大帅,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俺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大帅睡了没有。” “你猜我信不信?”程远志脸一黑。 速该左右看看了看,瓮声瓮气道:“大帅,俺不小了。” 说罢,撒腿就跑。 “……” 被这么一打岔,程远志也没了任何念想,尤其是当他回过头,看到张小鱼那令人冷静的身板后,鼓动的衣衫瞬间恢复如初,清心寡欲了许多。 摇摇头,推门走了出来。 房内,张小鱼悄悄睁开了眼,松了口气。 旋即又有些失落…… …… 程远志在自家府邸转悠了一圈,了解到袁术赠送这座豪宅的全貌后,他震惊了。 这座豪宅用一个字概括就是——大。 亭台连楼阁,假山伴真水,曲径通幽园,花草满别院,一重重仿若迷宫。 粗略估计占地两平方公里以上,光是外院,就占了一半,养百个家丁跟玩儿似的。 不过现在只有十个男仆从居住在这里,显得很空旷。 丫鬟们等女眷都住在内院。 府上原本有个袁姓老管家,房子更换了主人后,他回了袁术那里。 程远志注视着力二,斟酌着言语道:“二啊,你想不想当个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大头领?” 力二惊喜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默默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大帅总算发现了他的本质――文武双全,忠勇有嘉。 进而要重用于他! 他已经开始梦想着率领一队人马,冲锋陷阵,挥斥方遒,建功立业…… 于是当程远志带着速该走出大门之后,他就失魂落魄的接过了管家之职。 梦想与现实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他有点接受不了。 …… 大汉都城,洛阳东城。 青石板街道笔直宽阔,闹市两侧商铺林立,路边还有无数流动摊贩大声叫卖,往来客商如云。 黄巾之乱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也没有影响到丝绸之路的通畅。 一路走来,程远志就看到许多碧眼高鼻梁的西域客商,有的牵着大马,有的牵着骆驼,驮着丝绸、瓷器,成群结队。 百姓们怡然自得的在街上闲逛着,叫卖着,一张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洋溢着知足的微笑,一双双历尽沧桑饱含风霜的眼睛里,满是欣慰。 他们是健忘的,只要能够生存下去,就能苦中作乐,就能忘记所有曾经遭受的苦难。 他们又是强记的,只要活不下去,那些曾经遭受过的伤痛,就会在他们眼前一幕幕重现。 他们甚至能够清楚的记得,二十年或三十年前,某个地主恶霸,贪官酷吏,抢走了他们仅有的粮食,导致他们的父母妻儿、一个个饿死。 置身于洛阳这座承载了厚重春秋的城市里,程远志很直观的感受到了历史的悲凉。 如果不是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他就会沉浸在这种悲悯苍凉的气氛中,不能自拔。 “贤弟。” 袁术领着一票随从,绕到前面,堵住去路。 “公路何事?”程远志迅速收拾好情绪,问他。 袁术哈哈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朝廷近日将征辟我为虎贲中郎将。” 虎贲中郎将,是目前仅次于大将军何进的军职。 这就是四世三公家子弟们的,也是普通人一辈子达不到的终点 程远志麻木的应付了一嘴:“恭喜。” 袁术甩着手,乐呵呵回道:“同喜,同喜。” 程远志瞥了他一眼:“公路当真无事?” 袁术迅速摇头:“当真无事。” “那我走了。” “且慢,术忽然想起一事,咱们边走边说……” 程远志无奈摇摇头,跟上他的步伐。 豪门子弟就这点不好,明明脸上写着有事求你,非得拐十八个弯才说出来。 能急死个人。 程远志可不惯他这个毛病。 一路行来,人多的像下饺子,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汗。 最近四十年,大汉人口增长的很快,恒帝时,洛阳人口不到五十万,整个司隶部也仅仅只有一百二十万人口。 而如今,司隶人口翻了一倍还多,光是洛阳城周边,人口已经达到了七十万。 全部集中在四大外城和方圆十二里的内城中。 七十万人生活在一个城市是什么概念? 最直观的感受是大街上人流如潮,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黑压压的脑袋。 能容纳这么多人口,还是洛阳作为东都后,经过一百多年规划发展,才勉强做到的。 不多时,众人挤到了东城市集中心。 袁术指着人群中间的投壶台道:“贤弟且看。” 放眼望去,无数百姓将投壶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基本都在观望,无人购买箭支。 这与昨日的状况截然不同。 斗鸡台受限于翻鸡率,一天所能创造的利润是可预知的,还比较费鸡。 且培养斗鸡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 而投壶台是没有上限的,可容纳多人同时投掷。 袁术早就有放弃斗鸡生意的念头,恰巧昨日新得投壶竞财之法,顿觉日进千金不在话下。 可谁知,今天现实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百姓们见无法以小博大,无法获得十两银子,便都观望不前了。 三十步,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射程。 平常,他们顺风都能尿湿鞋子,更别说将一支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箭,射入三十步外一个拳头大的壶口中。 他们坐不到啊。 如此一两次后,自然无人再投了。 袁家虽是名门望族,田产无数,颇有积蓄,可钱财的主要来源还是生意,碍于名声,生意都是交给下人们出面打理。 作为实际控制人,下面人解决不了的事就会上报。 这让袁术如何不急?一筹莫展,只好来求教。 程远志沉吟了下,还是决定卖他个人情, 遂分开人群,入内卖了一支箭,抖手射入三十步外的投壶。 姿势潇洒,帅到掉渣。 然后伸出手道:“给钱。” 壮汉一愣,看了看自家少主,又看了看程远志,不明白这是玩的哪一出。 不过还是摸出十两银子递了过来。 百姓们看到有人射中投壶,顺利获得银两,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轰~” 人群沸腾了,纷纷慷慨解囊,跃跃一试。 袁术愣愣的望着突然火爆起来的投壶台,似乎抓住了什么,似乎又没有抓住。 为了自己的计划,也为了避免袁术日后再来烦自己,程远志索性把后续方案一并说了。 但是有个条件…… 袁术当即满口答应。 方案如下: 将投壶设置为两档,箭支价格不变,二十步的奖励为十倍,也就是一两银子。 三十步的奖励仍旧为十倍,也就是纹银十两。 如此一来,能投中二十步之外投壶的人数定然大大上升,但也不会超过所获得的利润,同时也会让生意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热度。 进而带动名气发酵,引出真正能投中三十步的好汉。 而这些好汉,便是程远志出主意的报酬。 有多少他要多少。 如此一来,袁术得钱财,程远志得人才。 双方合作共赢,互惠互利。 这个想法,程远志已经谋划了许久,从茶社提走投壶的时候就逐渐成型了。 都城洛阳人口众多,相应的人才也就更多,正好完美实现这个计划。 这里多是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人才,更多的是有一技之长,却在艰难谋生的低端人才。 他需要这些低端人才。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名声,想招揽人才――那简直与做梦无异。 唯有用奇。 古人曾说: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从初到大汉脱离生命危险后,程远志就在一步步谋划自己的未来。 哪怕身陷蛮族,没日没夜被蛮女当成摇摇车,晃的天天头晕想吐,他都没忘记思考拯救世界的方法。 …… 袁术只看了一会,见金钱源源不断的被家仆收进包裹,神色复杂说道: “贤弟当真是世间奇才。” “前有黑山劫粮妙计,中有河内敛财聚名之法,今又在京都妙策人财两收。” “自今日起,怕是天下无人不识君了。” 程远志连连摇头:“过了,过了,再吹就上天了,如果你觉得我比别人聪慧一些,会的多一些,那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双脚踩在了巨人的肩上……” “哎呀,贤弟真是出口成章,此话甚为精辟!” 袁术眼睛里闪烁着惊人的光芒,直勾勾望过来。 牛顿,对不住了啊 程远志默念一句,连忙退开两步,避开袁术伸来的手,心下无奈。 这个时代的人就这点不好。 若是男子和女子看对眼了,就直接抢回家,用最简单粗快,不包含一点技术含量的方法,立即开始一段婚姻…… 而若是男子与男子看对眼了,就一定要执手相望、要大碗喝酒、要抵足而眠,用最坦诚,最有味道的手段,宣示真诚。 喝酒还好些,抓手和抵足而眠,程远志说什么都无法接受。 …… 第40章 公路、私途 聚财对于袁术来说,只是小道,人才对于他来说才是迫切渴求的。 因为乱世初显了,这是所有远见之士们的共识。 所以他对程远志格外客气, 在去往东城府邸的路上,袁术转而与程远志说起西北局势。 去年(中平元年)十一月,羌人北宫伯玉反叛朝廷,将凉州督军边允和从事韩约劫为人质。 韩、边二人为免被杀,被迫加入叛军,成为叛军军师。 同时,韩约改名韩遂,边允改名边章。 叛军随后攻杀护羌校尉伶征、金城太守陈懿,之后又大破凉州刺史左昌、从事盖勋、护羌校尉夏育等。 前不久,叛军数万骑兵打着“清君侧”、“诛杀宦官”的旗号,进攻关中三辅。 天下为之震动。 皇帝刘宏遂派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及中郎将董卓,率军五万前往征讨。 眼下暂时难料胜负。 说话间,两人已到大将军府外,早有仆差在此候等,传下大将军口谕,召袁术袁射去见。 袁术颌首示意自己随后就到,转头问程远志,“贤弟且与我同行。” 何进征召,程远志本想推辞不去,但又恐因此而得罪他,以后在洛阳不好混,稍作犹豫便同意了。 虽说早就知晓此次战争的结果――皇甫嵩数战无功,与叛军僵持在关中一带,之后会因宦官诽谤,于七月被免职。 凉州叛军一时无人能制。 再之后,北宫伯玉死于内乱,韩遂马腾等人坐大,朝廷持续征讨,数年不克,西北地区也就实际上脱离了大汉掌控。 因此这次召见,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但知道归知道,何进得罪不得。 两人着轻骑,沿着街道,穿桥过巷来到城北,在一处气派豪华的府邸前停下。 通报过后,门人引领两人入内。 袁术在前疾行,程远志落后半步,眼观四方,粗略察看着大将军府上的景色格调。 青砖红瓦屋高企,曲径回廊鬼神工,整个府邸精致美观,透着一股子大气奢华之风。 见程远志脸显惊叹之色,袁术止步笑道:“待会儿见了大将军,若是问起西北局势,贤弟切勿言凉州叛军势大不可敌,灭了朝廷威风。” 我才不会自寻死路程远志点头:“公路且放宽心,我自有分寸。” “如此甚好。” 言语间,进了将军府大厅,门人诺诺告退,两人各寻一块垫子跪坐。 等候何进出来的功夫,袁术再次叮嘱道: “贤弟如今在京师颇有名声,待会且不可直言不讳,顶撞大将军。” “大将军他脾气不太好……” 袁术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程远志差点笑出声。 何进是屠夫出身,一个杀猪的,脾气能好到哪里去? 杀猪人最喜欢干的事,不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么…… 袁术继续说道:“平素大将军甚少召见于我,此次相请或与贤弟有关,万不可轻慢。” 他已经意识到,何进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远志正要接话,忽听廊下有轻微脚步声,便笑道:“大将军日理万鸡,竟然也能礼贤下士,召见于我,在下甚是惶恐。” 袁术一脸诧异望过来,两人相识不久,但印象中“袁射”可不是溜须拍马之徒。 正要再劝一句,却见何进大笑着进了房间,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停留在程远志处。 上下打量。 “阁下便是云梦居士?” 程远志连忙起身见礼,口称:“不敢,不敢,袁射见过大将军。” 袁术亦起身见礼。 何进摆手令两人就坐,脸色迅速由晴转阴,皱着眉头道: “我听闻阁下自出山来,所用策略无有不中,今西北局势糜烂,还请阁下不吝良策,为朝廷分忧解难啊。” 对于何进的下问,程远志不能不答,但回答,还真给不出有效的办法。 凉州边远,羌人反复,朝廷鞭长莫及。 短时间内没有可能平定。 即使此刻由曹操统领部队前往,也多是徒劳无功。 凉州叛军有十多万骑兵,打的过能追,打不过能跑。 加之凉州地域辽阔,战略纵深足够,急切间很难平定。 君不见曹操此时的梦想,就是当大汉征西将军。 梦想之所以被称之为梦想,就是因为其难以实现。 这足以证明摆平西北叛军的难度。 而且,西北叛军并不是两股,北宫伯玉之下,除了马腾韩遂,还有一个宋建。 历史上,北宫伯玉死后,凉州分为三大叛军,各自策略并不相同,宋建选择远离中原纷争,自称“河首平汉王”,割据枹罕和河关地区。 韩遂和马腾则卷入大汉纷争之中,在董卓及其余部李傕郭汜、曹操之间不断横跳,或顺或反。 期间,马、韩二人之间也时攻时合,反复无常。 214年,夏侯渊在长离水击败韩遂,随后攻破宋建的独立王国,自立为王近三十年的宋建身死。次年,韩遂病死,余部将其首级割下送给曹操,以示归顺。 至此,持续三十年的凉州之乱才最终平息,丝绸之路重续通衢。 曹操当初吹的征西将军牛皮,也在三十年后终于实现。 程远志引句经典费尽口舌,试图让何进明白,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瓦解攻心为上,派兵剿灭为下下下之策。 何进将信将疑。 程远志继续说道:“攻之难克,徒费国力,还会令众叛军聚合一处抵挡朝廷。 “何不等此战后,以朝廷名义,分封各个叛军头领为护羌校尉及刺史太守,自领政事,职务相互牵制却互不统属。” “如此一来,外敌既消,其内必乱,朝廷大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何进皱眉道:“计倒是好计,可朝中百官士人必不会同意罢兵休战。” 这倒也是。 大汉上下还沉浸在百年前“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强汉错觉下,对于这种敢于挑衅汉帝国威严的人,都恨不得立即一巴掌拍死,狠狠震慑一下宵小之辈。 殊不知今日的大汉帝国,早已风雨飘摇,再经不起折腾了。 程远志拱手道:“大将军,如此,某计穷矣。” 何进“嗯”了一声,摆手示意。 两人连忙拱手告退。 出来府们,程远志苦笑了下,满心失望。 袁术却喜道:“贤弟,你今日对答甚好啊,大将军必定已是刮目相看,他日贤弟或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啊。” 程远志沉吟了下,缓缓说道:“公路,眼下时局你怎么看?” “各地虽有乱相,可陛下正值盛年,大汉余威犹在,些许宵小之辈应该翻不起太大浪花。” 陛下他活不了几年了程远志直直望着袁术,很想告诉他“你兄长袁绍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有五年后召外兵入京,覆灭朝廷之举”。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默默望向一旁。 袁术纳闷道:“难道不对?” “自然是对的。”程远志决定终止这个话题。 此时党锢已解,袁绍已是何进幕僚,袁术不日也将上任五官中郎将。 而他们的父亲袁逢,此时更是位居司空之职。 只有曹操还躲在老家避祸。 对于袁家来说,形势一片大好。 何必听一些危言耸听之语? 意识到这点后,程远志迅速调整了心态,有说有笑的回往东城。 袁术一脸神往道:“我袁家四世三公,我又是嫡子,这三公之位,只要不断在我处,我便无愧于祖宗了。” “公路,你现在梦想是当三公,十年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到那时,你就只想当……” 说到这里,程远志便住口不语,心下暗笑, “哦?”袁术不解道:“到那时我想当什么?” 程远志微笑不语。 “嘿呀,贤弟你倒是说呀!” “到那时,公路你就只想当……私途!” “哈哈哈……” 程远志仰天大笑,策马而去。 袁术呆呆的立在原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私途?我为何会想当私途? 难道是司徒? 不过我怎么感觉这家伙在嘲笑我呢? 袁术眼神一凶,驱马去追程远志…… 第41章 怼人 北邙山,望河台, 程远志顺着袁术的目光,掠过近处的鸟语花红,直直望向远处。 那里,北邙群岭连绵不绝,静默横兀在东西之间,山脚下,滚滚黄河自西而来,奔腾向东,将大地分为南北。 抬头,碧空如洗,白云点缀。 一只苍鹰从高空上俯冲下来,掠过山丘,闪耀着寒光的利爪抓起一只长耳灰兔,迅捷的没入山岭之后。 看到这一幕的两人各有所思。 这锦绣山河……不知我(术)何时可以功成名就,如天上的苍鹰一般,威严地俯视大地,被世人仰视…… 袁术感慨道:“术遍观古今英雄,成大事者,皆惊才艳艳,当为一时人杰,贤弟以为然否?” 程远志立即接过话头,“譬如昔日秦之亭长刘邦……灭西楚霸王项羽,新之放牛娃刘秀……胜人中完人王莽……” 袁术被噎得翻了个白眼:“那便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人谋,若时不在我,纵是惊才艳艳也要饮恨。” 怼人,我可是认真的程远志点头:“不错,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人谋,剩下九十分要看运气。” “竖子,可恶……” 袁术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聊天不欢而散。 …… 不几日,张扬独自前往上党就任。 程远志在洛阳暂居下来,一边收集臂力高强的神射手,一边养名。 在这个时代名气很好养,只要你多少有点才干,人又在京都洛阳,时不时刷个存在感,名气自然有人口口相传,蹭蹭蹭就上去了。 存在感怎么刷?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怼人! 转眼到了七月。 在将每一个见过的名士都怼了一遍之后,程远志名气如愿传播开来,整个洛阳城,基本上有头有脸的,都知道有“云梦居士袁射”这号人。 但他却融不进名士们的圈子。 大家私底下都叫他“云梦狂士”。 士人经过党锢之祸后,显得格外抱团,谨慎,且排外。 程远志一没有华美的文章留世,二没有特点鲜明的治世主张,三又怼的是名士们。 如此就显得与名士们格格不入。 他们脑子秀逗了才会接纳程远志。 好在,经过袁术这条线,程远志在何进跟前刷了个脸熟,时不时的,会被召去询问时政,策论。 虽说程远志的计策何进听了就忘,从未采纳过,但传出去的名声却是“礼贤下士”、“胸怀宽广”。 这两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何进志大才疏,除了有点胸襟,其他都是渣。 偏偏何进听了很高兴,更加频繁的召见袁绍陈琳袁射等人。 不过自从那一日北邙山抬杠之后,袁术再也不与程远志单独相处了。 对此程远志也很无奈。 他很想融入名士的圈子,顺便勾搭两个大贤回去,为黑山军效力。 可融入名士圈子谈何容易? 首先第一条就是要傲,傲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 纵然是皇帝,我也敢肆意评述、质疑,哪怕因此丧命,也在所不惜。 第二条要会怼人,要敢于怼人。 所怼之人咖位越高,就会越出名。 这年头,名士如果不会怼人,不把人怼到胃出血,那就是懦弱,没气节的表现。 譬如因怼曹操而被杀的四位名士,陈宫,祢衡、孔融、杨修,譬如因怼孙权而丧命的关羽。 虽然他们的下场不太好,但在后世千年间,名气一直很炸裂,好评如潮。 更是每个朝代名士们的楷模。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怼人的名士下场都很惨,也有好下场的。 譬如怼的魏文帝英年早逝的曹植。一首七步诗,怼的曹丕左右为难,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杀则会留下恶名,放了的话心里又好气――外人根本不知道,碰到一个能杀自己亲兄弟的机会有多难! 再譬如怼的王朗吐血而死的诸葛亮……要知道王朗当时的咖位那可是大的离谱,竟硬生生被诸葛亮怼死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怼何进之曹操、怼董卓之丁原,袁绍;怼曹操之陈琳… 考虑到这点,程远志就先拿袁术练练手了。 可没想到这厮就被怼了一次,居然怂了。 这就让程远志觉得没劲。 此时已是中平二年七月(185年),叛军首领北宫伯玉已死,韩遂边章掌控了西凉军大权,皇甫嵩因讨伐叛军无功,被免职召回。 朝廷再次选将出兵,征讨西凉。 七月十五日,任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董卓、周慎为从,合步骑十二万,屯驻美阳,以据韩遂。 出发之前,袁术私会袁滂,想让程远志以随军参赞的身份同往。 私下里怼归怼,大事上袁术还是很为朋友着想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袁术已经把有共同利益的程远志当成了自己人。 对自己身上被打上“袁术”的标签,程远志持无所谓的态度。 袁术虽说志大才疏了点,对待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大家族的子弟,豪爽大气都是基本素养。 袁术如此,袁绍也是如此。 但没想到,这个要求被袁滂拒绝了。 对于这个结果,程远志并不觉得惊讶。 普通人想要改变历史,着实太难了,哪怕身为穿越者,也不容易做到。 君不见王莽之前车之鉴。 袁滂出于陈郡袁氏,十年前就已经当上大汉司徒之职,其家世底蕴,丝毫不比汝南袁氏差。 完全有拒绝袁术这个后辈无理要求的底气。 为此,袁术整日里都黑着脸,耿耿于怀,左一个“老匹夫”,右一个“不死老贼”,大骂袁滂。 十一月。 如原历史一样,夜有天外流星,拖着十数丈的火光坠入韩遂营中,驴马尽鸣,部众皆惊,军无战心。 韩遂边章只好率军撤往金城。 董卓闻讯追击,先小胜后大败,西北局势僵持下来。 凉州这一场叛乱,至此已经持续将近一年,看情形,还将持续下去。 自黄巾之乱后,兵事连年,致使国库见底,刘宏不得不加以重税、征召劳力以应战事。 百姓生存愈发艰难,天下怨念沸腾。 朝廷统治的根基愈发薄弱了。 多事的乙丑年转眼过去了,时间来到中平三年(186年)。 程远志在正月初三,带着八百名臂力超群的神投手赶往上党郡治所,组建飞矛军。 这是他精心准备的,对付草原胡人骑兵的利器。 骑兵通常都有轻甲。又很灵活,弓箭较轻,难以破甲,对其杀伤力有限。 而长矛军就不一样了。 用来投掷的长矛,重约二十斤,经过神投手们大力投射,五十步内别说穿透轻甲,光是砸都能砸死人。 这些射手们只要稍加练习,投掷出去的长矛,基本上可以指哪打哪。 上党郡治所在长子城、人口二十万,下辖十三县。 和大汉大多数北郡一样,长子城高地险,百姓贫穷,民风彪悍。 张扬已到此地半年,堪堪组建出三万人马,骑兵只有三千。 就已经掏空了整个上党郡。 若不是程远志在洛阳频繁送钱过来,上党会成为大汉第一个因为组建军队而破产的郡。 穷兵黩武的后果就是,欠了袁术十几万两银子。 要还的那种! 程远志迎着晚冬冷冽的北风,策马率众,往上党缓缓而行。 盘衡许久,在内斗小能手和外战达人之间,他暂时选了后者。 这次来上党,就是要拿鲜卑和羌胡练兵……开刀。 至于实力最雄厚的南匈奴,晚一点再说。 虽说这些胡人都归顺了大汉,名义上是大汉的臣民。 但挑起一场战争需要理由吗? 程远志要把并州这块坐拥五大盆地的粮仓,牢牢掌握在手中。 如此。才能实行下一步计划…… 下一步计划的关键点,就在留在蛮族的那一千斤粮食上――都是这个时代搞不到的好东西,花生玉米,土豆红薯。 长子城不大,道路很宽,很直,房屋之间也隔得很远,城中可跑马,街上能行车。 街道宽度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双向八车道。 穷城富路是各个大汉北方城市的标配, 城池不大,道路巨宽。 这方便车辆与马驴牛羊等畜牲通行,因为人少,需要的住宅少,所以道路可以适当修的很宽。 平时操练兵马,都不需要出城,往街道上一拉就行了。 第42章 蛮女来了 所以程远志看到张扬的时候,他正顶着严寒,在大街上操练兵马。 一板一眼,很是认真。 此时,并州的形势不容乐观。 前文说过,目前并州境内聚集着南匈奴部、乌桓部,强大鲜卑部的一部分,以及东部羌人。 他们都在缓慢的,坚定的蚕食着并州。 并州目前属于汉人生活的地盘只剩太原和上党两个郡了。 东部羌人控制着并州西部,上郡周围都是他们的地盘,至于原来居住在此地的汉人,或内迁,或被驱赶。 南匈奴的势力范围在并州中西部,以他们的王庭――西河郡的美稷县为中心,向南北三个郡辐射。 乌桓的势力范围在并州中北部,以雁门、朔方、云中三郡为最多。 鲜卑人则占据着并州北部剩下的少部分地盘。 他们互不相容,各行其事,动不动就劫掠地方,祸害百姓。 一旦朝廷发兵来征讨,他们就会立即跪下叫爸爸,大喊错了,错了,然后等朝廷兵马一走,故态复萌。 反复无常,令朝廷及地方各个郡守们很是头疼。 程远志很清楚这个时候并州的混乱和残酷,混乱到每一个有才学有本事的人,都得被迫选择一个势力自保,或是南下谋生。 残酷到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为生存下去而绞尽脑汁。 按照现在并州的形势,在胡人公然叛乱之前,朝廷和地方郡守们是没有理由攻打他们的。 朝廷是师出无名,帝王怎么能攻打自己的臣民呢? 地方郡守们则是打不过。 如此就令胡人们更加肆无忌惮。 来之前,程远志都盘算好了,假借黑山军的名头,偷偷摸摸的去搞他们。 进而训练出一支战力雄厚的骑兵。 看到程远志出现在面前,张扬大喜过望,热情的将众人迎到太守府上叙话。 这半年来他度日如年。 三万兵马的吃喝拉撒,简直要了他的命。 身为武夫,他太不习惯自己动脑子考虑一切了。 他已经习惯了过听命而行的日子。 虽说站在大帅跟前,张扬不自觉的感觉自己低人一头,但一想到终于可以歇一歇,他就乐的合不拢嘴。 程远志很欣慰的注视着张扬,感觉自己替他清除二五仔杨丑的付出,没有白费。 张扬是个头脑简单且讲义气的汉子,所以,程远志也就没打算把计杀杨丑的真实原因告诉他。 但在劫掠胡人计划行动之前,先发生了一点意外。 此时虽已晚冬,但并州的冬天还是很冷的,紧靠山区的上党尤甚。 大地上残存着星星点点的雪块,河水上覆盖白恺恺的冰层,上冻下流,水声叮咚。 时不时的,有受伤的动物从山野里窜出,寻求人类的帮助。 这些动物大多是食草动物,以梅花鹿,野牛,野驴,狍子居多。 它们有的受了伤,有的没受伤,模样狼狈,眼神都很惊恐。 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附近山里来了猛兽,许多许多的猛兽。 从这些食草动物宁愿向狩猎它的人们求助,也不愿逃回山野间的行为来看,这些猛兽很有可能是老虎,或者狼群。 而老虎大多都生活在太行山北部,狼群亦然。 除非被人大规模驱赶,围猎,否则它们是不会选择往南方山区迁移的。 经过数百年的猎杀,围捕,猛兽们已经退出了南部山区,默认了这一片地带归于人类的地盘。 所以,它们不会轻易回到南边,也不敢来。 但它们今天来了。 这说明有一群人或者一个部落,正在从北向南,大规模围猎它们,它们只能向南迁移,躲避。在迁移过程中,用这些食草兽果腹。 所以食草兽们只能向人类低头。 程远志仔细的观察着一只受伤的梅花鹿, 它的伤不是猛兽造成的,它左边的后大腿上,被一根约两尺长的竹枪贯穿了。 即便如此,它仍旧依靠着剩下的三条腿,快速的从山野间跑了出来。 速度一点都不慢。 这是两条腿的人类所做不到的,这是四条腿动物的逃命特殊技能。 看到这把竹枪,程远志没来由的眼前就浮现出蛮女的身影。 她用的是铁枪,但她的蛮族部众都是以竹枪狩猎的。 也就是说,蛮族部落在大冬天就开始大规模狩猎了。 在蛮族部落生活过半年,程远志知道,由于缺少食物的缘故,冬天的野兽都很凶残,属于惹不起的状态,见了人会拼命。 所以蛮族人一般都选择春夏秋三季狩猎,储存好过冬食物,然后猫着,等候来年。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蛮族部落距离上党足有五六百距离,还都是山路。 也就是说,如果在附近山野里狩猎的是蛮族部落,那就说明蛮族部落发生了不可抵抗的危险,令她们不得不迁移避祸。 程远志忽然有点儿激动,还有点儿期待。 期待看到蛮女。 一年前,离开蛮族的时候,程远志曾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他不会再回去。 他觉得自己对蛮族没有一丝丝留恋。 但是现在内心里忽然涌出强烈的期待是怎么回事? 这令程远志很困惑,按理说,他不应该对那半年工具人的生涯,有任何留恋才是。 难道真的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在作祟? 真相很快验证了程远志的猜测,天近黄昏的时候,长子城外跑来了密密麻麻的野兽。 有一些狼,还有豹子,许多野猪,甚至还有两只色彩斑斓的大老虎。 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几百只。 这些本应该互相猎食的动物,此刻却和平的待在城外空旷的地面上,不吵不闹,静悄悄的,眼神无助且茫然。 程远志知道,它们能够平和相处的原因,一是不饿,二是有更强大的敌人在侧。 所以,它们顾不上猎食了。 城门早就关上了,如此多的野兽聚集在城下,令百姓们非常不安。 程远志朝着山野间张望了许久,并没有看到蛮族部落的人出现。 于是就稍微有点失望。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雪。 夜幕中,暗白色的雪花铺天盖地笼罩了整个世界,很快在地上铺满了薄薄一层。 城外,野兽们没有离去。 山野间不安全,它们无处可去。 这时,依稀有人类的呐喊声、呼喝声,从野兽们窜出来的山间传来,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音。 野兽们顿时变得不安起来,狼群爪子刨着地,迅速的朝着人类聚集地中心跑去。 其他动物也惶恐的四散而逃,包括两只老虎,尾随着狼群离开的方向,直奔上党腹地。 虽然雪花覆盖的世界令野兽们有些茫然,辩不清东西南北。 但它们不走就会死。 它们走了,百姓们就会死。 看着野兽们瞬间走的一干二净,程远志对此毫无办法,唯有期望上党郡治下的百姓们运气好一些,少死一点。 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他心里想。 …… 全城百姓就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雪还在漫天飞舞着,气温竟然比下雪前暖和了许多。 程远志立在城楼上,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张小鱼穿着貂皮缝制的毛茸大衣,小脸冻得通红。 她整个人都在打摆子,时不时打个哆嗦,摇摇欲坠。 于是程远志就让她回去,自己一个人望着苍茫大地发起了呆。 原本,今天是率众出击去偷袭胡人的日子。 但是现在计划搁浅了。 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也抽不开身,甚至整个春天都不能远行了,因为要救援兽潮肆虐下的百姓。 百姓才是一个势力的根本,如果百姓死伤过大的话,上党郡也就成了伤残郡。 从此一蹶不振。 对于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自从来到大汉之后,就一直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意外。 对于一个死亡都经历过四次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救。 蛮女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的,毫无防备的出现在程远志的眼帘中。 她隔着三百步的距离,遥遥的看过来,好看的眼睛带着欣喜,眼神明亮的像璀璨的星辰。 在她身后,几百名雄壮的族人高举标枪,兴奋的呐喊着,蹦跳着。 为二首领与她的力巴重逢而开心。 程远志伸出手,含蓄的打了个招呼,前尘往事一幕幕快速掠过脑海,忽然感觉全身上下,只剩一处是倔强的。 其余部位都有酸酸软软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铭刻于灵魂深处的肌肉记忆。 第43章 犯我德邦者虽远必诛 蛮族部落被乌桓人占领了! 这是蛮女带来的消息。 一个月前,一万多乌桓人骑着马,举着刀,冲进了山里。 大族长领着两个蛮人前去交涉,质问,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蛮女见其势大,当机立断率领族人,迅速撤出山寨。 仓促间,除了程远志那一千斤粮食和一些必要的狩猎工具,他们什么都没带出来。 一箱箱金银财宝,无数皮毛,无数腌制好的肉和粮食,成群结队的牛羊,甚至包括山寨,以及剩下的几百个黄巾奴隶,都归了乌桓人。 程远志欣慰之余,怒从胆边生。 乌桓人打劫了蛮族,蛮族被迫南迁围猎猛兽,猛兽们被迫南下肆虐上党郡。 这一次兽群肆虐,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刚到上党郡,招谁惹谁了? 既然如此,那上党郡发兵灭掉乌桓,是既合乎情理,也合乎天理循环的正义之举。 他本以为,接下来这个春天,都无法再施行打劫胡人的计划。 此刻却下定决心,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立即出兵攻打乌桓人。 因为师出有名了。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凡是无主的蛮族,自古以来都是大汉的臣民。 凡是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的地方,自古以来都是大汉的领土。 …… 下午,长子城郡守府。 “哥,和女人打架就那么有意思吗?” 速该盘膝坐在火炉旁,默默感受了会地面上传来微微的震动,听着木头密骤撞击在土墙上的闷响,好奇问对面专心烤火的张扬。 张扬取出两坨塞耳布,掏着耳孔点了点头,忽然停下手,惊讶道: “你知道大帅在和女人打架?” “你见过?” “见过啊。”速该一脸理所应当,眼神里充满了无辜和童真:“在云梦山的时候,我就经常看你和嫂嫂打架……” 张扬迅速抬手打断他:“你看过几次?” “你去洛阳之后就再没看过了。” 也就是说,自从他纳娶了张氏之后,速该就全程目睹,一夜不落……张扬登时怒不可遏,伸出大手,隔着火盆掐在了速该的脖颈上。 而后缓缓收紧…… 他要替大帅教育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牖中窥日,长大还得了? 然后张扬的面孔迅速扭曲起来,还伴随着一声惨叫。 速该紧紧攥住掐在自己脖颈间的手腕,感觉只要再用点力气,就可以硬生生捏碎其中的两根骨头。 “哥,说话归说话,你别动手成么。” “成成成……” “我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孩童,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看一看你和嫂子打架,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理解。” 速该满意的松开了手。 张扬痛苦的揉搓着手腕……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苦不堪言。 天冷的时候,被失眠折磨了很久的他才把张氏从云梦山接过来。 接张氏来上党,并不是因为天冷被窝暖不热,也不是上党郡没有女人…… 而是他睡觉不但认床,还认人。 自从来到上党后,他花了三四个月才克服认床的痛苦,实在不想再花几个月克服认人的痛苦了…… 但刚睡了几天安稳觉的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一想到接下来每天夜里,屋外会有一个十二岁的壮汉,瞪大了眼睛往里瞧…… 他的失眠症就又有些压不住了。 …… 程远志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太阳出来了,雪也就停了。 他脚步有点虚浮,眼眶里布满了血丝,酸涩难忍。 蛮女跟在身后,脸上光彩照人,焕发的容光很好的掩盖住了欢愉过后的倦色。 程远志清了清嗓子,愤怒的举起手挥了下:“集合骑兵,整军出发!” 因为不用随军出征,张扬立即就赞成了这个英明的决定,并隐隐表示出担忧。 他觉得仅靠三千新组建的骑兵,非但不可能灭掉占据蛮族山寨的一万多乌桓人,甚至还会连个响声都没有就全军覆没。 这是以卵击石,百死无生的行为。 这是自杀啊。 可速该蛮女等人战意高昂的眼神,又令他的观点有所动摇。 难道说三千骑兵真能灭掉一万多,乃至十几万鲜卑人? 这也是困扰着程远志的问题。 但实力弱小并不能成为不敢于亮剑的借口,尤其是在乌桓人欺负到他老婆的时候。 身处汉末这个时代,如何才能有效克制骑兵?后世的能人早就给出了答案,一是火枪,二是炸弹。 受限于时代,火枪是不可能创造出来的,程远志也没有那个技术。 至于炸弹,虽然程远志知道炸药的配方,原材料也很好寻找,冶铁技术也勉强够用,但炸弹岂是说发明就发明的? 不经历千百回失败的试验,不死上几百几千人,怎么可能研制出炸弹? 程远志倒是不怕被炸,麾下有几万兵士,也不需他亲自上阵,但这些兵士哪经得起这样损耗。 只要试验过程中死亡百八十个人,几万兵士就会瞬间跑光,一个不剩。 这个时代的人极其迷信,寻常百姓格外惧怕天威,像地震火山、日食月食,闪电打雷等现象,都能吓得他们肝胆俱裂,跪地祈祷。 炸弹研制过程中,与天雷类似的巨大声爆,会把士兵们活活吓死的。 就算研制出炸弹,如何储存、运输,也是一个世纪难题。 所以当初只是想了想,程远志就迅速放弃了研制炸弹的念头,并找到了替代方案。 …… 这一日清晨,北风呼啸,积雪不化。 蛮族部落南面五十多里外一处盆地里,来了一群蛮族人。 初始只有几十人,到中午时,已经有了三四百人。 他们提着木桶,竹桶,有的从黑水潭中灌装,有的从不远处那个流出黑水的泉眼里接取。 而后,一部分就地砍伐翠竹,制作标枪、火把,一部分人提着装满了黑水的桶,悄悄往北面摸去。 程远志此刻正带着蛮女与速该,在距离山寨最近的山顶上观察形势。 三千骑兵被留在西面隘口处,挖坑布防。 或是食物太多不易搬运,或是天气寒冷,山寨正好可以御寒,总之那些入侵蛮族部落的乌桓人没有离开,此刻正在留在山寨里享受战利品。 从山顶往下眺望,程远志就看到了山寨里黑压压四散的人群,马群羊群,以及无数堆燃烧着的篝火。 烤肉香隔着半里地都能闻到。 另外还有许多瘦骨嶙峋的尸体,悬挂在山寨外的树干上,像挂腊肉一般,晃晃悠悠。 不用蛮女解释,程远志就知道,那些尸体是黄巾部众的。 蛮女小声说道:“我没有克扣过奴隶们的食物。”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挂在树上的几百人是被乌桓人活活饿死的。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蛮女命令部下杀了几十个被狼咬伤的人,之后的待遇还算不错。 虽说奴隶们没有自由,还得整天干活,但至少有吃有穿。 这待遇,可比待在大汉强多了。 所以黄巾奴隶们也很知足,卖力干活,一点也不闹腾,更不惹事。 他们本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活不下去才造反的。 所以有口吃的,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现在他们死了。 山寨位于山坳之中,四面环山,背北面南,东西方向有两个出口,东面是山路,西面是大路,两边各有一个出山隘口。 现在是冬天,山寨里是没有风,没有风,所以放火这种事情除了在干旱的冬季,一般是不可能成功的。 像现在漫山积雪的天气,火是铁定燃烧不起来的。 乌桓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把木柴,草料堆的很近,伸手就能够到。 他们生活在草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黑水,一种可以在水里燃烧的黑水。 他们没见过,但不代表没有。 程远志有条不紊的分配好放火点,安排好两条道路上的伏兵后,将积雪挖了个洞,裹住一张暖和的老虎皮,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等候夜晚的来临。 这张老虎皮很大,是那只大脑袋虎的。 冷冽的风从山粱上吹过来,吹得速该打了个寒颤。 他连忙有样学样挖了个两倍大的雪洞,钻了进去。 蛮女理所应当的爬进程远志的雪洞,掀开虎皮钻了进来。 程远志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不争气的快速跳动了几下,咚咚咚咚…… 好在蛮女没有挑事,不一会就枕着他胸口睡了过去。 天色如期昏暗下来,银盘渐渐明亮起来。 银白色的月辉温和的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暗白光芒。几十个蛮族壮汉提着桶,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雪地拉出长长一条。 乌桓人已经睡下了,他们有早睡晚起的习惯,所以并没有发现死亡正在靠近。 程远志趴在雪洞口,探出头,观察下面的动静。 上冻了的雪很很硬,摸上去很割手,背后却压着软绵绵的两坨,令他难以集中精神。 所以他的身体也很僵硬,戳在雪地上很不得劲。 蛮族人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将山寨周围泼洒了一层黑水。 甚至还有几个大胆的,跳进山寨,在干草木柴上,木门木屋上,也都泼洒了黑水。 这些食物、房子、木柴、牛羊,原本都是蛮族的,现在被一群乌桓人抢走了, 他们恨透了这些入侵者。 于是他们咬着牙,面孔狰狞的在原地抽出了火折子…… 看见火星的同时,程远志就猛然站起,将背上的蛮女撂到一旁,大叫道: “万万不可!” 但话音还传出去,冲天而起的火光就将几个蛮族人给吞没了,并迅速蔓延至整个山寨。 漫天大火,人间炼狱瞬间成型。 牛羊炸群,四散乱窜,马匹悲鸣,上蹦下跳。 人类凄厉的惨叫声迅速响彻夜空,很多人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在睡梦中死去…… 程远志懊恼的甩了下手,心下暗恼,这些蛮族人,还真特么是猪队友。 原本计划根本不是如此。 而是外围放火,逼出乌桓人,然后等他们逃出山寨后,途中设伏,再放一把火。 如此,既可以全歼对方,还可以最大限度保留山寨里的牛羊,马匹,金银…… 可现在一把火将一切给了了账…… 第44章 凯旋归来,又起风波 大火持续了整整一夜,至破晓时方才熄灭。 一万多乌桓人几乎全部葬身火海,只逃出十几人,被速该三两下放到在地,捆了个结实。 那几名跳进去放火蛮族勇士,也都被烧成了灰烬。 完好无损的健马倒是有三百多匹。 由于一把火竞了全功,所以程远志在两边隘口布下的天罗地网,都没能派上用场。 太阳出来的时候,昨日还壮观宏大的蛮族部落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山坳中光秃秃,黑乎乎的,显得丑陋无比。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与焦肉的味道,令人作呕。 身披虎皮的程远志,在一干骑兵中显得极为耀眼夺目。 这时,一个毛发被烧去大半,浑身火泡,穿着老虎皮的乌桓头领,被押解到跟前,眼神惊惧的打量着他。 他也在打量对方。 两人穿着相同,气质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一方为胜王,一方是败寇。 眼神交汇了片刻,乌桓头领拱了拱手,用汉话问道: “将军是哪一路的兵马?” “同为汉臣,何故攻打我部?” 一万多部属死亡已成既定事实,此时乌桓首领想的是如何活下去,不被灭口,然后回到位于云中郡的乌桓大部落,寻求援兵找回场子。 在找回场子之前,先于汉帝刘宏处狠狠参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一本。 程远志不答反问,声音懒懒道:“大汉待尔等不薄,乌桓部为何造反?” 造反?我有吗?乌桓首领整个人懵了,想了一会急忙辩解道: “将军明察,我乌桓不曾造反啊。” 程远志一步跨到他面前,伸手一指他背后的山坳,怒道:“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乌桓首领回头看了看,心里一惊,辩解道:“将军,这…这些都只是蛮人……” “放肆!” “蛮人就没有人权了吗?蛮人你乌桓部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程远志继续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你有没有听我大汉皇帝说过: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嗯?” 速该适时将刀高高举起,作势要劈。 看情形,一旦乌桓首领敢说“没听过”,他就会一刀劈下来。 乌桓首领强忍着心头的惊惧,顾不得思考“人权”是什么东西,连忙表态,“听说过,听说过。” 这种时候,由不得他说不。 程远志眉毛一竖,喝道:“既然听过,为何还要来攻打蛮族,抢夺粮食牛羊,这与造反何异?” “来呀,给我砍了!” 说罢给速该使了个眼色。 速该心神领会举起刀…… 乌桓首领登时肝胆俱裂,噗通……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将军开恩,乌涂那知罪,乌涂那愿意奉上金银财宝,美女马匹,只求将军不杀……” 一听有金银财宝马匹拿,程远志就有些心动,于是又给速该使了个眼色,速该愣了一下,才道: “看在金银财宝的份上,将军就饶他一命。” 程远志居高临下的瞅着乌涂那,借坡下驴道:“嗯,你部落中还有多少人?有多少金银财宝,女人马匹?” 一看活命有门,乌涂那大喜过望:“将军,我愿献上三千匹好马,万两金银,只是不知送往何处?” 这就是变相问我来历了程远志沉吟了下,自然而然说道: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上党太守张扬。” 说罢,摆手令人放了乌涂那的两名亲卫,示意他们自去报信。 而后转向对乌涂那,笑吟吟道:“十五日之内,若金银马匹不曾如数送到上党,我取你……狗命!” 目睹对方用最和蔼的态度,说出了最凶残的话,乌涂那急忙点头,叽里呱啦吩咐了两个族人一番。 两个族人应和着,骑马而去。 走出老远,乌涂那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本首领若能回去,就升你俩为头领,各自掌控一部……” 最后这句话程远志听懂了,因为乌涂那说的是汉话。 于是他满意的颌首道:“押下去。” 蛮女指挥着八个蛮族壮汉,抬着一块巨大的黄白色铁疙瘩,抬到程远志面前,懊恼道:“都化成一坨了。” 程远志满意的摸了摸这块金银铸造的疙瘩,笑道:“无妨,部落里还有其它东西吗?” 蛮女点点头:“有,地窖里还有很多粮食,都搬出来了。” “那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 蛮女回头看了一眼族人,低下头想了想,朝着程远志挤出一个羞涩的微笑道: “我们在山里生活习惯了,就不去外面了,有空的话,你要来看我……” “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 没来由的,程远志将这两句话的最后两个字自动理解成“肝我”、“削你”。 一想到蛮女找来的后果……便连忙点头应下。 蛮女喜出望外,霞飞双颊,一扭腰,甩动长发,领着部众们浩浩荡荡往北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摇手告别。 八百多人离开,让只有千余人的现场立即显得空旷无比, 目送这个矫健的女人从视线中消失,程远志长长松了口气。 在这之前,他的腿一直打颤来着。 唯恐蛮女说出跟他回去的话。 “太感人了,大帅怎么不把他留下来…呜呜…”速该揉着通红的眼眶,声情并茂。 程远志忽然想起速该只有十二岁,过完年才十三,还不太会管理自己的情绪。 这个年龄,无论在前生还是今世,都只是个小孩子,见情有感是再平常不过了。 不过,亲见一个两米高的巨汉上演铁汉泪目,就感觉很喜感。 程远志又在蛮族部落的废墟上溜达了一圈,一无所获。 蛮族人检查的很仔细,肉眼可见的地方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留下。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远征一无所获的时候,速该在灰烬中踩到一个硬物。 扒拉出来一看,是柄乌黑的大刀。 此刀颇沉,入手约莫有六七十斤,装上长把的话,像极了冷艳锯。 只是刀刃不曾开封。 程远志推测,这把刀之前应该是一把半成品,或因火力不够,或其他原因而未淬炼成功。 遂接过刀,伸手弹之,发觉声音异常空灵清脆,余音袅袅不绝。 他顿时惊讶了。 一夜黑火,竟淬炼出一把好刀? 速该比他还惊讶,一把抢走大刀,抱在怀里,嘟囔道:“我发现的,我的!” 程远志看着这个外貌雄壮,内心柔软的汉子道:“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速该笑道:“这刀用来砍柴一定很快!” 嗯,用来砍人更快程远志抬头望着东面天际的火烧云,没有再接话。 这次讨伐乌桓一点利益都没得到,只能算是没亏没赚。 不过程远志相信,只要给自己时间,一定能经营出一个强大的实力,扫清北部四部蛮夷。 不说别的,光是河东河内及并州这块王者之基,经营好了就能进退自如。 昔日光武帝据河内而光复祖业,日后李唐占并州而横扫天下,分别开启两个盛世皇朝,无不说明此地的重要性。 一开始,程远志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野心,最初的想法也只是占据并州这块好地,默默发展实力,为大汉驱除胡人,令边疆再无隐患。 如果说曹操此时的志向是征西将军的话,那么他一开始的志向就是平北将军。 但来到此地近两年后,他的想法改变了许多。 这大乱之世,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避的开,因为别人会找你麻烦。 既然如此,那就向南争一争天下。 ……… 骑兵跑的很快,尤其是凯旋归来的时候,五六百里路似乎一下子就跑完了。 等到三千兵马回到上党的时候,距离出征时的日子也只过了十五天。 如果不是积雪封路,这一趟来回耗时只会更短。 刚一进城,张扬就大呼小叫的说道:“不好了,乌桓人弹劾我的奏折已经过了太原发往洛阳,此刻想追,怕也是追不上了!”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程远志问他。 “并州刺史张懿派人来告。” “不要慌,遇到大事要冷静。”程远志安慰他。 张扬迅速冷静下来,两人并行往太守府去,途中,他疑惑道:“大帅,乌桓人何以认定是我杀了他们的人?” 程远志憋住笑,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乌涂那,附耳对他低声道:“我留了你的名号……” “……” 嗯,自己得利,让别人背黑锅,是大帅的手法没错了 张扬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转而指着乌涂那问: “大帅,此人是谁?” “乌桓部的首领乌涂那。”速该插了一句。 张扬两眼一瞪:“乌桓部这么做,不是逼着我杀他么……” 说着,也不知从哪个兵士手中夺来一根长枪,一棍子抽在乌涂那背上,怒道: “狡诈之徒,看打!” 第45章 攻心为上 等张扬打了几下,程远志才拦住他,看着乌涂那道: “我一看他那真诚的眼神,就知道此事与他无关,不妨先押下去,且看十日内有无银马送来,到时再计较不迟。” 一想到小命只剩下十日,乌涂那的脸色就惨白惨白的。 张扬摆手示意兵士将乌涂那押下去,把长枪丢还给兵士,感觉自己仍有余怒在胸。 …… 太守府后厢房,两人围坐于火炉旁,讨论上党形势。 这半个月来,肆虐上党的兽群死的死,逃的逃,逐一被官民合力给清理干净。 不过,许多长势喜人的麦苗,也被它们祸害了,原本绿油油的庄稼地。现在跟狗啃了一般。 来年的收成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另外,有几十个村子被野兽趟平,百姓们死伤千余人。 说到这里,张扬叹道: “世道不宁,民生多艰,此时正是百姓们最难熬的时候,家中余粮将尽,又看不到来年希望……” 程远志嗮笑了一声:“这有何难?没粮食就给他们吃肉呗。” “肉从何来?” “北面多的是胡人,把他们的牛羊都给抢回来,拿给治下那些饿坏了的百姓吃。” 闻听此言,张扬的眼珠子都险些从眼眶里瞪出来,一脸难以置信。 他从未见过有汉人将打劫外族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我们可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怎么能蛮夷一样,动不动就抢外族! 之前还是黑山军的时候,大家没粮食吃了,就去抢大汉的地主豪绅,从来没想过去抢外族。 一来没有马匹兵器,打不过外族;二来路途遥远,跑不到地方就饿死了。 程远志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 “朝廷正处于多事之秋,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余力管上党百姓的死活?” “你既为上党太守,就理应为治下百姓负责,现在他们面临饥饿,很快就会因此产生动乱,百姓若是饥寒,必生动乱,此事不可大意!” 闻言,张扬沉默下来,态度逐渐软化。 黄巾之乱,黑山之乱,起因就是因为没吃的,上党郡决不能步此后尘。 十天后。 上党太守府大堂,乌涂那及十多个被捆成粽子的亲信胡人被带了上来。 他举目看向上首一脸严肃的“张扬”,眼里尽是忐忑。 程远志见乌涂那期许的望向自己,至于一旁的巨形大汉速该,与穿着官服的,真正的张扬,连看都没看一眼。 便漫不经心道:“乌涂那,你运气不错,乌桓部落的金银与马匹已经如数送来,你现在不用死了……” 尽管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却让乌涂那瞬间大喜过望。 “不过……”程远志话音一转:“你现在只是获得了生命,等你把你部落中七成的牛羊马匹都送来,才能获得自由。” 三千匹悍马,万两金银,只是换我不被杀掉? 乌涂那一脸震惊,瞬间对大汉官员的狡诈有了新的认知,当即怒道: “你言而无信,我不干!我还有两万多族人要活命,把牛羊马匹都给了你,他们怎么办?你还是杀了我!” 程远志“呵呵呵”的笑了笑:“我们大汉官员,是最言而有信的,当初说好了十五日内,东西送来就饶你一命,如今东西如数送到,我自然不会杀你。” “不过现在是你主动求死,我很乐意成人之美,来呀……” 速该提着刀,眼神很凶的向前一步道:“在!” 程远志笑着摆摆手,“拉出去砍了!” “慢,慢着!将军,我方才只是戏言,我不想死。” 乌涂那想起来了,当初两人的约定确实是三千匹马与万金换取不死。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大汉语言博大精深,不死并不等于自由。 七成的牛羊他不愿意给,族人们也不会为了他被如此勒索。 不过他还有机会。 “我愿成为率部归顺您,成为您的部属,每年上供牛羊马匹,金银财宝。” 乌涂那眼神带着希翼看向程远志,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 “只要您放我回去,我部从此愿意唯命是从。” 程远志动容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任何命令都服从?” “是、是真的。” “那你先把部落里的牛羊送过来。” “这,这……” 程远志脸色一沉:“做不到?” “押下去,锁起来。” 几名兵士冲过来,架起乌涂那就要往下拖。 “大人且慢!做得到,做得到!” 乌涂那急切地回应着,扛住几名兵士的力量。 领教了程远志的手段后,乌涂那是又惊又怕。 以前他总觉得大汉官吏都比较呆板愚蠢、很好忽悠,只要说上几句好话,献上一点儿牛羊马匹,就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他再不这样认为了,虽然对方只是简单的玩了个文字把戏,但其中隐藏的心机却是细思极恐。 也就是说,半个月前,对方开出条件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今日的局面。 这说明他的智慧,落后了对方半个月。 程远志瞥了乌涂那一眼,摆手示意兵士给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只要将军当我回去,乌涂那定会说服部众们赠上牛羊。” 乌涂那绞尽脑汁组织着言语,试图让对方相信,他若不回去,部众们绝对不会献上牛羊。 他若回去了……到时再做计议。 程远志沉吟了一下道:“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朝堆积在一旁的金银财宝看了一眼,语气不太肯定的问道:“你回去后,不会联合其他乌桓部落前来报复?我上党郡只有三千骑兵,可顶不住你们数万骑兵的攻打。” 乌涂那急忙摇头,表示自己绝无此念。 程远志颌首道:“那好,本将军这就放你离去,希望你言而有信,早些将牛羊马匹,金银财宝送来。” “来人,松绑。” 速该瓮声应了句到,给乌涂那解开绳索。 乌涂那活动着发麻的肢体,望着廊下停着的几匹老马,忽然觉得自己可能高看了对方。 他觉得,上党太守一定不会放他离去。 所以刚才他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 但对方居然信了! 不但信了,还给他交了底,上党只有三千骑兵。 如此少的兵力…… 这让他原本打算回到云中郡就率众远遁的想法,有所动摇。 甚至萌生出来一丝丝找回场子的念头。 之前,对方手段太凶残了,直到现在,乌涂那还没想明白,一万多部众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就全军覆没的。 所以他很恐惧对面这个自称“张扬”,杀人不眨眼的官吏。 但一听对方兵力如此之少,他就觉得自己有机会报族人被杀之仇。 这会,找回场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只要他能顺利回去,就能号令部落里剩下的青壮们,拿起长刀,跨上骏马,迅疾如风的杀到上党,将此地瞬间夷为平地。 然后再远遁。 如此,岂不是很解气! 他乌涂那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思索间,乌涂那与几名亲信骑着马出了城,停马回望着这个人少兵寡的城池。 心中的念头逐渐坚定起来…… 程远志立在城楼上,笑吟吟的摆手送别乌涂那。 乌涂那临别时的眼神告诉他,乌桓人一定会回来……送快递的。 他敢肯定。 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所以现在要抓紧时间挖坑了…… 第46章 看我八百勇士 骑马窜出去几十里地后,乌涂那很快就想清楚了一万多部众是如何被烧死的。 事先,他根本不认为,也不知道会有人来偷袭,也不相信蛮人能找到帮手。 所以他没有设防。 他太大意了…… 不过,既然上党太守敢对乌桓人用这样的手段,乌涂那就觉得乌桓人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但是,上党太守身边那个巨汉很勇猛,之前逃出火海时,他和十几个亲信就是被巨汉一招撂倒的。 这样的猛人……乌桓部落中可找不到。 所以想报仇,就必须找到遏制这个猛人的法子才成,否则,只能依靠乌桓部落的勇士们够多,用人海战术才能取胜了。 乌涂那回到位于云中郡的部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遣使者去周围联络其他乌桓部落,添油加醋陈述自己被打的事实,以博取大家的同情,同仇敌忾对付上党太守。 他相信,只要所有乌桓部落联合起来,别说区区一个上党郡,拿下整个并州也不是难事。 要知道,乌桓在并州北部散落着许多的部落,控弦之士足有十好几万。 ……… 上党,长子城。 张扬忽然发现,自从放走乌涂那后,大帅忽然痴迷起练兵。 正常练兵倒也罢了,可大帅练的居然是逃跑。 八百个骑着马的神投手,每人背上背了三根投抢的负重,每日就从城门口,往东北方向三十里外的壶关练习逃跑,跑得快、跑得狼狈就有赏,跑得慢、跑得从容就有罚。 这种奇怪的要求,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另外,又多出来的三千多匹马也都给兵士们装备上了,眼下,上党郡的骑兵数量已有五千余人。 说是骑兵,其实也就是骑着马的步兵,战斗力不忍直视。 骑兵没有个年练习,根本做不到人马合一,人随马动,马与心通,这样的骑兵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骑兵。 至于上党郡的其他兵士,依旧各司其职。 虽然大帅言之凿凿说乌桓人会来,可兵士们仍旧认为,吓破了胆的乌桓人绝不敢跑这么远来上党找茬。 张扬倾向于相信大帅的话。 事实上云中郡距离上党并不算远,只有五六百里,天气好的话,骑兵只需要两天就能跑到。 这点路途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段很遥远,很遥远的距离,可对于善骑的乌桓人来说,只是多甩几鞭子的事。 于是张扬就觉得,很有必要把士兵们的麻痹思想纠正过来,把上党的防御做好。 冬天的日子很无聊,天寒地冻的,富人们都不愿意出门,整天窝在房里,或围着温暖的火炉喝酒消遣,或与夫人们探讨生命的长度,人生的深度。 穷人们烤不起火――他们辛辛苦苦打来的木柴都卖给了富人,以换取一点点微薄的粮食果腹。 他们虽然有妻子,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每日摄取的微薄营养不支撑他们乱想。 他们哀愁的哆嗦着,期望上天会突然降下来粮食雨,绸缎雨。实在不行,降下来一些麻布雨也成。 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 虽然太守张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下来一些粮食,但仍有很多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人,第二天就在自己家中就没了任何声息。 他们死了,不是被饿死的,而是被冻死的。 就算他们没被冻死,也会在接下来的生命里,死于疾病,瘟疫,战争,兽潮…… 总之他们活不了太久的。 乌涂那走后的第二十天…… 程远志无比想念他。 期望着他快些率众来报仇…… 此时,程远志正冒着严寒,率众在长子城东北三十里外的河滩上游忙活。 呈v形开放状的河滩有十里多长,上游是壶关峡谷,内宽外窄,临近峡谷出口处有个几十丈宽隘口,淙淙河水从内流出。 兵士们用石块、泥土、沙袋,将中间狭窄处给堵上,垒实,垫高,人为的制造出一个几十米高的大坝。 大坝外面是十里河滩,大坝里面则是碧波荡漾的水库。 时值寒冬,天气很冷,口中哈出的白气瞬间就凝结成雾,但峡谷里的水却没有结冰的迹象。 程远志站在高高的大坝上,将手探进水库,然后就迅速缩了回来。 只是片刻,就感觉自己的手被麻痹到失去知觉,冷意顺着手臂上的神经,深入骨髓,让灵魂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高度,这样的温度,再继续加高水库就显得不现实了,工程量太大了。 天地间所有东西都是冰冷彻骨的。 于是所有干活的士兵统统撤回了城里。 当张扬手握地图,心急火燎赶来时候,程远志正立在大坝边上挖出来的山洞口,撇着嘴,似乎对水库的库容不太满意。 “大帅,乌涂那纠集了十数个乌桓部落,率众五万,早上的时候骑兵已过了太原,天黑前就会抵达上党。” 程远志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坐在木扎上,往火堆上添了几根木头,这才说道: “稚叔,且看我建造的这座水库如何?可堪称雄伟?” “大帅!这都火烧眉毛了,乌桓人立马就要杀过来了……” 张扬很上火,此刻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御敌,如何守城,对眼前集合人工伟力制造出来的水库毫无兴趣。 那可是五万乌桓骑兵! “且安坐。”程远志把他按坐一旁的木扎上,意有所指道:“稚叔,且看此水,可否令乌桓人有来无回?” 鉴于大帅说话从不无的放矢,张扬迅速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水库的容量,以及巍巍颤颤,似乎一捅就会塌的豆腐渣大坝,反问道: “乌桓人若来,自从西北面的大道杀奔长子城,关这东北方的壶关水库何事?” 程远志哈哈一笑,拍着手起身,含糊其词道:“且看!” “走,回去迎敌!” 听见这句话,张扬焦虑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随即就要展开手中的地图,与程远志探讨一下将要面临的形势,于何处迎敌,何处布防,决不能坐守孤城等话题。 却见程远志伸手轻轻隔开地图,直直下了大坝。 “大帅为何不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张扬追上来问。 程远志停下步伐,不回头说道:“稚叔,我心中自有山河,又何需这纸上地图?” “当真?”张扬将信将疑。 程远志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于是张扬就彻底放下心来。 上党西北,八十里外。 无数乌桓骑兵铺天盖地奔驰在宽敞的官道上,山野间,如群狼狩猎,又如虎群下山,黑压压的往上党郡方向疾驰。 距离上党越近,乌涂那的面孔就因为愤怒而显得越扭曲。 前番遭遇奇耻大辱,回去之后很是被各部首领嘲笑了一番。 这令他想要复仇的念想愈发执着。 好在,嘲笑归嘲笑,还是有十几个大部落首领愿意倾尽全力帮他雪耻。 乌涂那举起马鞭,指着前方,对左边一位身姿高大的首领道:“难楼大人,此次攻破上党,所得物资我部一概不要,乌涂那只有一个条件。” 被叫做难楼的首领沉吟了下,问他:“什么条件?” “男皆屠杀,女皆为奴,狼骑过后,鸡犬不留!” 这么凶残?这不是复仇了,这是毁灭。 难楼张了张口,犹豫道:“乌涂那,这样做会招致大汉反击的,我们毕竟隶属汉民……” 乌涂那红着眼嘶吼道:“大人,是他们先动的手!” 难楼叹了口气,闭口不再言。 难楼身侧另一个首领说道:“乌涂那,若如此做,所有后果都由你部承担,我等只是跟从。” 只是跟从,不是主谋,那么大汉军队打过来的时候,大家就能很容易的把自己的部落摘出来。 “那就由我部一力担之!”?乌涂那恶狠狠表态。 见状,其他首领也不再说话,驱马全速往长子城方向赶去。 …… 程远志回到城中,唤来速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速该点头领命,率五千骑兵从南门冲出,扬长而去。 程远志转过身,正面面对张扬,语重心长道: “稚叔,你率两万五千步兵在此谨守城池,若是乌桓部落分兵来攻,不必理会。” “不过他们大概率是合兵一处,选择决一死战。” 张扬点头,“那大帅你呢?” “我去迎敌!”程远志说着,翻身跨上丑一。 霎时英姿勃发,儒帅加武将混合体的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大帅带多少人马去?”张扬急忙拽住丑一的缰绳问道。 程远志淡淡说道:“八百勇士即可。” “八…八…八百?” 张扬大惊失色,舌头都打结了。 八百神投手就像与五万乌桓人正面硬刚? 他没听错? 天兵天将也没这么猛!何况是八百个负重六十斤,骑着马的步兵。 他们最多每人带三根铁标枪,就算百发百中,又能杀掉多少乌桓骑兵? 这与自杀何异? 张扬紧紧抓住缰绳,劝道:“大帅,大帅,三思啊大帅!”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愣了一下。 这场景,好像在哪里经历过。 他想起来了,前次大帅率三千骑兵攻打乌涂那部的时候,他也质疑说是自杀行为,结果…… 结果狠狠打了他的脸。 但前次对方没有防备,还用的是火攻,加上蛮族山寨的密闭性地形,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才能一击而成全功。 可这一次不同啊! 嗯,火攻? 张扬再次愣神,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似乎有什么惊天秘密露出了一丝丝端倪。 他立即皱眉思索起来。 半晌,忽然一拍大腿。 什么都没想到。 拍大腿是因为大帅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带着八百勇士…… 第47章 立下不世之功 程远志率众出城,命人在长子城西北十里外的土包上扎下营寨,静候乌桓部众到来。 此处地形颇高,处于阶梯之上,地势与长子城平齐,却高出西北方向的官道许多,易守难攻。 之前张扬想要和他商议的事,就是在此处驻扎兵马,修建营寨,据险而守,抵挡乌桓骑兵,进而挫动其锐气,为之后的守城创造有利条件。 但程远志并没有采纳这个计策,甚至连看都没看就否决了。 长子城地势虽高,却四通八达,乌桓若在此处受阻,时间一长,必然会分兵绕路,或直接去攻城,或包抄于后。 如此,据守此地的兵马就危险了。 天将黑的时候,黑压压的乌桓骑兵,漫山遍野席卷而来,乌泱泱一眼看不到尽头。 难楼见前方高地上有兵马阻住去路,便单手高举,缓缓降下马速。 后众见状,纷纷勒马缓停。 数万骑兵就像集体按下了暂停,不到三分钟就全部刹住了冲势。 从发现敌情到刹住阵脚,只用了五十米左右。 乌桓大部队是停下了,但滔天威势却没有停,如微风拂面袭来,吹动诸人衣衫发梢,旌旗猎猎作响。 单是乌桓骑兵这一手收放自如,令行禁止,就令程远志及八百勇士们心头齐齐一凛。 太强大了,不可力敌! 程远志手持冷艳锯,亲自策马上前,高喊道:“常山袁射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雄壮的乌桓勇士自阵中打马冲出,高举长矛,直奔他杀来。 两人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眼见天色已晚,便约定次日再战。 乌桓骑兵遂后退三里扎营。 第二日,天犹寒,地犹冻,天地苍茫啸北风。 一大早,那乌桓勇士又来挑战。 程远志并不答话,拍马冲出,只一合便将其斩落马下。 而后策马扬刀傲立,拉长了声音喝道: “还……有……谁?” 姿态之狂傲,言语之嚣张,狠狠刺痛了乌涂那及一众首领的自尊心。 天知道他昨天忍得多难受,假装与此人半斤八两,痛苦的过了百十招。 难楼左右看了看,见麾下众勇士脸有惧色,尽皆胆寒,便挥手道: “一起上!” 十个勇士得令冲出,杀向场中。 众人眼含期待注视过去,本以为接下来会是场一打十的精彩恶斗。 没想到刚才还傲视群雄的“袁射”,立即拨马就逃,跑上阶梯后率众而去。 连营寨都不要了。 十位勇士在后面紧追不舍。 乌涂那大喜过望,指挥麾下部众跟上,欲要尾随败军,趁势杀入城内。 却不料对方并未入城,只从长子城门口路过,就往东北方向而去,途中,但凡行到高地处,数百骑兵纷纷停马下地,取出背上的标枪往后投掷…… 投掷完,并没有上马跑路,而是站在高处欢呼。 一轮投掷下来,乌涂那部众死伤数百,追势为之一顿。 乌涂那前后看了一眼,没看到难楼首领的大部队跟上来,心头忽然有些后怕。 正要打退堂鼓,忽听对方那个一开始叫张扬,后来自称袁射的家伙,叉着腰哈哈大笑。 他登时脑袋一热,想起被对方活捉的耻辱,便指挥着部众往上冲。 但又立马是两轮标枪雨迎面投掷过来,部众又亡一大片。 这时,见对方骑兵再无标枪,身上更无其他兵器,乌涂那反而镇定了下来,果断亲自带头冲锋。 对方旋即上马撤退。 一鼓作气冲上高地,追击一段之后,地势开始进入下坡,一路缓缓直入河滩。 难楼等一众首领率领其余大部分部众,不远不近吊在后面, 见大部队要进入河滩,便聚集众首领商议。 一高个首领问道:“难楼大人,乌涂那为何不攻城,反而率众到此?” 这个原因难楼倒是知道,便解释道: “前方逃跑之人,便是前番烧杀乌涂那万余部众者,也是上党郡的头领,只要抓住他,上党郡便不攻自破。 “可是难楼大人,我等皆为骑兵,都知道山谷河道不是久留之地,一来地势不好,骑兵优势尽去。二来如今天寒地冻,河滩行军,遍地冰茬锐石,都会伤及马蹄……” 难楼看了一眼数里外的峡谷高山,点头道: “前方地势险峻,我料对方已无处可逃,乌涂那部一路上死伤颇多,此时恐无法拿下那数百骑兵,你们速去助阵,本首领扼住此河滩入口,以防对方城中兵马前来救援。”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众首领相互对望一眼,领兵而去。 难楼自率一万骑兵于河滩外断后。 此时,乌涂那已经追至水库下方一里之外。 远远的,他看到那数百骑兵下了马,顺着两侧悬崖上垂下来的绳索往上爬,将马匹留在原地。 与此同时,有万马奔腾的震天声在耳畔炸响,他定睛一看,十数丈高的巨浪从峡谷里面急剧涌出,呼啸而来。 乌涂那两眼瞪大,来不及表达任何情绪,就被滔天巨浪吞没。 洪水过处,兵士随波逐浪漂流,淹死者多,冻死者更多。 乌桓前军数万人瞬间被大水覆没。 难楼眼神一凝,急急率部众退往高处躲避,但还是有一部分族人速度稍慢,被大水刮走。 惊魂未定间,又见一九尺猛汉带着数千骑兵围了而来。 难楼连忙命令部众调转方向,背水而战。 可杀来的数千骑兵并不冲阵,只将手中灌满了水,明晃晃的各种动物水泡远远投掷过来。 甚至,还有许多兵士提着木桶,绕着地面泼洒,浇筑,在地上浇出数道间距五六步的的黑水印记。 乌桓勇士们纷纷举起刀枪,抵挡漫天飞来的奇怪物体。 如此,却加大了那些动物水泡破裂的速度和溅射范围。 啪啪啪~ 黑水四溅…… 恶臭难闻。 与此同时,地面上忽然燃起大火,凭空燃烧着,蔓延过来。 火可以凭空燃烧?难楼吓坏了,部众们更是不堪。 部众乱作一团。 火燃烧的速度是不会给人思考时间的。 躲在河滩高处,身上沾染了黑水的数千乌桓部众,很快被大火淹没了。 他们哀嚎着,打着滚,仍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 于是许多人就往不远处水里冲去。 这下身上的火是熄灭了,可他们进入水里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难楼见四下无路,前有天火,后有大水,加之对面那个壮汉一直再大声呼喊“降者不杀”,无奈选择投降。 他有犹豫过拼死冲阵,搏出一条生路。但对面那些骑兵手里还提着许多黑水,虎视眈眈。 麾下一万部众还剩一半不到,又被随后赶来的数万步兵团团围住。 里三层外三层。 他没得选择了。 嗯?难楼眉头一皱,忽然看到“袁射”出现在视野里。 他身着白袍,面白无须,外表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有二十一二岁,估摸着真实年龄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六岁。 就是这么一个白脸白袍的年轻人,让他五万乌桓骑兵瞬间全军覆没了。 那可是五万青壮族人…… 一想到这,难楼的心就在滴血。 望着白脸白袍的“袁射”,难楼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白脸白袍,令他们乌桓部落闻风丧胆的人――公孙瓒。 公孙瓒杀他们乌桓人也是如屠鸡仔一般,凶得不行,一刀一个。 乌桓人害怕白脸白袍的人,是刻入灵魂了的。 但昨天此人并没有穿白衣,否则他根本不会跟着乌涂那来送死! 思及此处,难楼悔不当初,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到中午能感受到日头暖意的时候,所有战场都被草草的清理了一遍。 除去俘虏了难楼及四千七百乌桓人之外,又从水里救回来一千多冻僵的活死人。 僵而未死,但五脏六腑都冻坏了,很快就会死去,所以称之为活死人。 一群群乌桓俘虏被押解着走过去,每一个人神色都很沮丧,恐惧。 速该牵着两匹丑马走过来,递给程远志一匹,等所有都人过去后,才压低声音道: “大帅,俺发现您的马是匹神马。” “哦,为何如此说?”程远志抚摸着丑一光滑黑亮的皮毛,问他。 速该想了想:“它不怕水,它会游水。” “所有的马都会游水。”程远志给他普及马的常识。 “可那是冬天的水,别的马都被冲走了,没冲走的也都冻死了。” 速该瓮声瓮气道:?“大帅俺要跟你换马。” “你确定?”程远志看了一眼他手里牵着的,与丑一长得一模一样的丑二,暗暗好笑。 速该看着程远志手里的丑一,眼神都要冒出星星来,猛然点头。 在见识了大帅丑马踏水横渡的英姿后,他顿时觉得自己手里丑二不香了。 虽然丑二也不是他的,是他以理服人,从力二手里赢回来的。 以物理的方式服人――这是大帅说的。 他不懂什么是物理,但他觉得大帅说得对。 程远志微微笑了笑:“跟你换可以,不过你拿什么换?” 速该挠了挠头:“俺爷爷说你是个好人,叫俺听你的。” 程远志转过身看着他,道:“我缺个儿子。” “义父在上,请受俺一拜。”速该毫不犹豫拱手抱拳,作势要行大礼。 程远志当即就震惊了,连忙扶住他双臂。 “算了你还是叫我大帅。” 程远志将丑一的缰绳递给了速该,望着丑二发起了呆。 来到这个时代两年多了,连工具人也当过半年,可他却一直没有子嗣。 这不正常! 蛮女的身体条件那么优秀,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如此看来,问题大概出在自己身上。 一个势力站住脚后,想要稳固就需要首领有个后代,哪怕是义子,这样便能安住麾下部众的心。 令他们不会胡思乱想。 速该武力值很高,脑子可能不太灵光。但没关系,他还小,智商总归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 程远志本就通晓古今养生之法。之前又获得过系统赠送的养生秘籍。 日常勤练不止。 他是打算活到一百岁的,果真如愿的话,最少还能执掌权力七十多年…… 七十多年后,速该说不定都入土几十年了。 所以速该智商不太高这事根本不是事。 能打就行了! 两匹丑马很奇怪,平时吃草料很少,跟修了仙似的,看不上凡间草料,却又很耐跑。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如今又多出来一个不惧寒冷的属性。 程远志默默思索着,他与八百勇士为诱饵,引乌桓部众至十里河滩,本就打算牺牲掉八百匹马。 因为人可以在大水漫天之前,顺着绳子爬上悬崖,避开洪水,可马不能。 但是丑一却可以渡水如平地。 那可是洪水,冰冷彻骨的洪水! 嗯,抽空要关注一下这两匹马了。 战场收尾的工作张扬在做,忙的脚后跟贴后脑勺,头昏脑胀。 程远志乐的清闲,也不去帮他。 速该喜滋滋的抚摸着丑一的鬓毛,问道: “大帅,那些投降的乌桓人还杀吗?” “不,留下来做奴隶,修桥铺路,饲养马匹,他们那么壮实,好多活等着他们干呢。” “张大哥说那个难楼不能留。” “为什么?” “张大哥说难楼是天生的首领,他留在这里,乌桓奴隶们就会是一个整体,有威胁。” “那就放了他。” “哦,小鱼姐姐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她天天对着铜镜发呆。” “你还有别的事吗?” “有,我发现张大哥最近总是睡不着,整宿整宿叹气。” “嗯?你怎么知道他整宿整宿叹气?” “我在他屋子外面看到的。” “速该,”程远志正视着他,语重心长道:“你以后不要再没日没夜盯着张扬了,这样不好,将来你也会有妻子的。” 速该偷窥…光明正大窥视张扬的事,程远志是知道的,问题是速该才刚满十三岁,智商情商一直停留在六岁的水平,进展缓慢。 又因一直与速伯生活在山里,没与世人打过交道,懵懂无知,所以对所有事物都有强烈好奇心。 而蛮女不在的时候他一直是单身,故而速该就经常盯着张扬,现场观摩。 程远志也一直在纠结着该怎么教育速该。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当过父母,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给人性启蒙。 速该点点头,一脸小不开心,瓮声瓮气道:“俺知道了。” 程远志叹口气道:“我教你玩一种游戏。 说着他取来一块木头,一边削,一边介绍道: “这是个打仗游戏,两人对战,也可以四人对战,每方都有一个皇帝,一个大将军、一左一右两个车骑将军、两个万夫长、两个千夫长、两个百夫长、三个十夫长、三个五夫长、三个工兵、两个天雷、三个地雷、一面军旗。” “皇帝最大,除了天雷和地雷,没有人可以吃掉他,大将军次之,车骑将军再次之……” 越听,速该的眼神越明亮。 程远志见速该不再纠结于窥探别人隐私,注意力都在军棋上,就把削好的军棋丢给他,把老虎皮铺在向阳的干草垛上,翘起二郎腿,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 第48章 左右为难 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程远志已经理清了接下来需要做的三件事。 太守府内院。 “听说你不肯吃饭?” 张小鱼低着头,没有说话,神色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角,规规矩矩立在梳妆台旁。 整个人消瘦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不过她微微翘起的唇角,还是将内心的小欣喜给暴露了。 自虐博取关心?程远志有点小无语,旋即意识到她才16岁,便温声道: “你多吃点。” “我不喜欢瘦骨嶙峋的女人。” “等你胸脯这么大的时候,我就纳你入房。” 程远志伸出拇指与食指,比划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厚度,想了想,感觉这条件对张小鱼来说难度有点大,便又改为荷包蛋的厚度。 闻言,张小鱼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嗯嗯嗯”啄着脑袋。 轻抚了一下她乌黑修长的秀发,程远志满意的转身离开。 第一件事,搞定。 转了一大圈,程远志在城中大街上找到正在忙碌的张扬,要求他动用一切人力,将死于十里河滩及附近暴露在外的几万具尸体全部收敛起来,火化掉。 另外规定,治下百姓,不可生吃肉食,饭前便后要洗手,女子需到十六岁之后才能婚嫁。 这个年代最大的弊端就是,男女被过早的催熟了。 汉律规定:女子十四可出嫁,十六必须出嫁,若十八还未出嫁,那就要面临巨额罚款和赋税。 正是因为这个政策,导致大汉在桓帝时期(157年),人口暴增至5600多万,为接下来持续二十多年的农民起义、瘟疫横行提供了肥美的土壤,为大汉帝国埋下了坍塌的隐患。 人口暴涨,粮食产量却没有跟上,由此导致百姓们在饥饿线之下徘徊,稍微发生点天灾人祸,就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怎么办?那就只能杀官造反了。 所以当官在这个时候是个极其高危的职业。 从161到186年,这短短二十几年,有记载的大规模农民起义和暴乱就有五十多起――平均每年发生两起。 黄巾起义只是其中影响力最大的一股,却不是规模最大的。 如百万黑山军之乱,西北凉州之乱,张纯张举之乱,青州百万黄巾复起,在持续时间与规模上,较之黄巾起义犹有过之。 自古以来,每次大规模死人后,都会伴随着瘟疫,疾病。 人类与瘟疫的斗争史,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即使到了医学高级发达的后世,仍有大规模瘟疫,时不时的发生。 席卷一个地区、国家、乃至世界,持续数年乃至数十年。 刘宏当政后,最近十几年,就发生了五次大瘟疫,并一直延续不止。 这五次瘟疫分别是公元171年、173年、179年、182年、185年,而且都是“大疫”,官府没有统计确切的死亡人数,但以此时的医疗条件来看,患者除了坐着等死,没有其他办法。 而张角正是凭借给人治病,在这五次瘟疫期间,迅速拉起了几十万信徒。 在程远志掌控一郡之前,是没有考虑过人口与生产力,瘟疫等问题的, 在这之前,他想的最多的是如何活下去。 就像普通百姓不会去关心那些与他们无关的事,他们只会考虑庄稼收成如何,儿子女儿是不是该嫁娶了,左邻右舍有没有偷吃他的鸡仔等等等等…… 所以现在程远志必须得考虑了。 其实瘟疫并不可怕,此时,神医张仲景已经研究并治愈了大量的瘟疫,并写出了恩泽后世的《伤寒杂病论》。 即使没有《伤寒杂病论》,只需加强个人卫生,带上口罩,将患者单独隔离三管齐下,也能够有效遏制瘟疫。 见张扬郑重其事的应下,立即安排人手部署下去。于是程远志欣慰的想道:第二件事……搞定中。 接下来就是发挥那一千斤粮食种子的威力了…… 但世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在程远志打算从黑山军辖区推广粮食种子的时候,朝廷派来了一个小黄门,宣召他入京面圣。 宣召他而不是上党太守张扬,这让程远志嗅到了一丝丝不寻常。 因为他现在无官职在身,甚至连孝廉都不是,充其量算是个名士。 也就是名气大点的平民。 而皇帝刘宏从未召见过一个平民。 左思右想,程远志还是把种子推广的事情交给张扬,带着速该,踏上去往洛阳的官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就见机行事。 没什么可怕的。 来了大汉,不见一见这个最大的老板,总归是会有遗憾的。 好在,之前安排的三件事里,并不包含如何处置乌桓俘虏,不是程远志不想处置,而是在朝廷表态之前,不能下决定。 乌桓人虽然经常劫掠地方,但名义上仍旧是汉之臣民。 现在身为汉民的他们,被大汉上党太守给屠杀殆尽,活着的还被羁押了。 此事,刘宏必须要做出一个表态,否则光是并州的四部胡人就不好安抚了,何况依附在大汉周边的其他胡人部落。 并州并不止乌桓一家胡人,还有鲜卑、南匈奴、东羌胡。 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是孩子,而大汉是父亲母亲的角色,孩子可以跟父母亲撒野,捣乱,父母亲可以教育他们,甚至揍他们,但不可以从肉体消灭他们。 一想到这,程远志就知道刘宏这次召见,必定是为了此事。 刘宏压力很大。 洛阳北宫,怒气冲冲的刘宏已经摔了不少东西。 他到不是气上党太守张扬屠杀乌桓人,因为那事不是张扬干的。 而是生气并州四部胡人先后派来使者,联名质问他为何纵容上党太守张扬屠杀乌桓人。 如果刘宏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们四部就要重新审视与大汉的关系了。 四胡这样质问于他,是逼宫,更是挑衅。 刘宏焉能不气! 自从八年前(178年),三将塞外追击两千里全军覆没后,朝廷对外战争鲜有胜绩,同时内忧不断,这几年来,对周围依附的胡人掌控力越来越弱。 汉帝国的威信也江河日下。 刘宏一开始是想有所作为的,可麾下哪有什么外战能将?皇埔嵩之流虽是名将,可也只能平定一下民乱,如黄巾之流。 外战?那是屡战不能胜啊! 说是庸才毫不为过! 其他诸如张温,董卓之流,碌碌之辈不提也罢。 至于年轻一辈里的能人袁绍曹操,袁绍所展现出来的气度和名望,走的是三公大臣的路子,曹操目前展现出来的东西与军事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此刻大汉急切需要的是平乱良将。 只要外乱迅速平息,刘宏就觉得大汉还可以再坚挺下去。 很可惜,大汉并没有这样的人才。 内外局势糜烂难治。 失望至极的刘宏,索性不再梦想振兴帝国,迅速堕落下去,得过且过。 忽然间,有一个叫“袁射”的人横空出世。 这区区障眼法,自是瞒不过朝廷,刘宏甚至已将袁射的祖宗十八代给查清楚了。 包括他在火烧蛮族后,对乌桓首领那句“你有没有听我大汉皇帝说过,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刘宏都一清二楚。 天知道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时,内心有多震撼,多沸腾! 袁射,本名程远志,常山郡人氏,黄巾三十六渠帅之一,黑山军军师,上党郡太守张扬的好友。 自其出山以来,破广阳,斩郭勋杀刘卫、奔袭三百里无伤劫粮,攻打常山郡劫粮,一把火烧死乌桓万余人,再一把水灭掉乌桓五万人。 前后六战,只经历了大兴山一败,还是先胜后败,不过败的那一战他不在现场――早早开溜了, 这样的将才,令他沉寂的心死灰复燃了。 但现在四部胡人逼上门来了。 刘宏顿时左右为难,上下也为难。 第49章 身体力行 二月下旬,冬冷犹在,春意已来。 程远志骑着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黄河来到都城洛阳。 与前次来时不同,此次他已是名士,加之皇帝宣召,踏入北门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些骚动。 程远志下了马,牵驹缓步而行,目光掠过列阵于城门两侧的卫戍士兵,见他们神色严肃地巡视着每一个出入者,唯独对自己视而不见。 这待遇提醒着在场所有人——来者不凡。 “贤弟,别来无恙?” 早已等候在此,身着虎贲中郎将官服的袁术迎上来,微微拱手,整个个人显得意气风发,看起来格外有派头,态度很热情。 对于这个贤弟,袁术是又喜又怯,喜他智谋无双,怯他一张利嘴怼遍天下,不分敌我。 他反正是被怼怕了。 君不见,前番洛阳城所有名士都被他怼了一遍,每个人都气得当场拂袖而去,背地里破口大骂“竖子安敢如此狂傲”。 骂归骂,他们转过头来,却是纷纷交口称赞,夸“袁射”有治世大才,妙策在胸。 作为官五代,袁术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猫腻。 捧杀! 只要将袁射捧上去,以如今天子的昏庸,大将军的草包,再以其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子…… 后果不难预料…… 不死于嘴狂,就会亡于各方倾轧。 袁术看破了,但他不说,说了就是在阻碍人家的前程。 因为这是阳谋,你明知道前面是个坑,还会心甘情愿跳进去。 程远志热情地迎上去,笑眯眯道: “公路,许久不见。” 袁术颌首:“贤弟此番名声鹊起,又闯下赫赫威名,今又得陛下召见,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不对劲程远志微微皱起眉头,明眼人都看出这趟洛阳行祸福参半,甚至凶多吉少,袁术这话个什么意思? 程远志立即快速思索了一下自己出山以来的每件事,确定没有什么大的疏忽之后,才缓缓说道:“还请公路指点迷津,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 两人相携来到东城,进入袁术府邸,才分宾主坐下,酒宴就摆了上来。 袁术笑着说道:“年前一别,已有两月,不曾想贤弟这一去,竟闯下好大的名头。” 你怎知道的这么清楚程远志心中讶然,打哈哈道:“公路所指何事?” “两战两捷,威震北地,这名头可不小哇。” “道听途说不可信,此皆是上党太守张扬所为。”程远志谦逊道:“我只是从旁辅助而已……” “好一个从旁辅助!” 袁术击节而起,一把攥住他的手:“贤弟就不要瞒我了,我已尽知一切。” “哦,尽知一切?” “尽知一切!” “那你说说看……” 程远志心道:那你先说说看,我再看要不要承认。 袁术朗声大笑,笑罢,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及踱到程远志跟前,目光直视着他,娓娓说道: “一万奇兵劫瘿陶,五千劲卒破常山,三千轻骑焚蛮族,八百勇士灭乌桓,贤弟当真是用兵是越来越少,这仗却是打的愈发风骚。” “你都知道了……” 程远志暗松口气,脸上适时露出一副惊讶神色。 袁术到底是个大家子弟,会夸人,形容词都用的这么华丽押韵。 程远志觉得,自己要是碰到这样的事,只会用卧槽三连表示惊叹。 “来,贤弟,喝酒喝酒。” 二人举杯共饮一樽,气氛渐浓。 袁术放下酒樽,叹道:“陛下此次召你来,是问责,也是褒奖。” “此言何解?” “大肆屠杀治下外族,本朝从无此先例,总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否则诸多外族何以安心?” “我自强盛,外族自服,何需解释?” “此言差矣,今日之大汉已非昔日威压四海之大汉。” “哎,不说这些了,待贤弟明日见了陛下,自有分晓,喝酒,喝酒,” 二人这一对表兄弟重逢,言辞激烈,谈兴渐浓,俱是多喝了几杯。 酒至酣时,袁术从书案上抽出一张拜贴。 程远志定睛一看,见帖子上书“袁射拜上袁隗大人”。 不解道:“公路这是做甚?” 这个年代,大人不是官职,而是小辈对长辈的尊称,可不能乱写乱叫。 袁术笑呵呵解释道:“我叔父膝下无后,欲收贤弟为义子。” 收我为义子? 那就没错了,袁隗是当朝司徒,咖位摆在那里,这拜贴虽是他写的,却是要自己率先表态。 程远志面无表情,心下默默盘算。 认还是不认?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袁术一见他就乐呵个不行的原因。 原来是二人即将从表面兄弟变成干亲兄弟! 表面兄弟等于表兄弟,干亲兄弟等于干兄弟,合理。 在这个时代,义子与亲生子地位相同,是有同等继承地位的。所以吕布认丁原董卓做爹,秦真拜曹操为父,刘封从刘备为大人…… 可见此时极其流行认义子这一套。 当朝三公之子,还是大汉最大家族汝南袁氏的义子,这怕是普通人一辈子的梦想了。 不知为何,明知此举对自己有利,程远志心下却隐隐有些抗拒。 再结合此前怼翻众多名士后,他们反常的表现。 是捧杀! 卧槽! 这帮杀人用嘴不用刀的狗士子!怪不得会被刘志和刘宏痛恨,直接党锢数年。 袁隗一定是听了他们吹出去的名头,又从袁术这边打听了自己的为人,年龄,家世,加之自己与袁术交好,然后萌生了收为义子的想法。 这应该就是事情的大致真相了。 此情此景,再一次验证了无论什么场合,木秀于林必被摧之,或被风,或被人。 之后两人转换话题,对洛阳青楼中各个名伶一顿点评。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青楼还不是后世那种卖身也买艺场合,而是卖艺不卖身,你若看上了哪个名伶,便花些银钱,娶回家耍。 曹操的第二个妻子卞氏便是青楼出身。 通常聊到这个话题,就戳到程远志的知识盲区了, 这是袁术擅长的领域。 程远志只能仰望着他,看他唾沫横飞,看他大吹特吹。 关于这种事,程远志从来都是身体力行,从来不用嘴。 两人直聊到深夜,程远志婉拒了袁术同他抵足而眠的邀请,自回隔壁府上去歇。 程远志很无奈,这门亲事有两害,却只有一利,他有点不想认。 一害是太过高调,会招人妒恨,二害是从此想要低调发育是不可能了,任何行动都会被人热切关注。 至于利益,从此身份地位暴涨,招揽天下人才不会再有难处了。 此时大汉根基未散,一统格局还在勉力维持着,只要刘宏健在,就会一直维持下去。 因为兵权尽在他掌控之中,大将军何进,南园校尉(此时尚未设置西园八校尉),禁军都听命于他。 可是他只剩三年好活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点,不再官朝廷死活,开始为自己谋划,譬如刘焉,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提出州牧制度,从刘宏眼皮子底下分裂出去,名臣实王。 譬如董卓,假借平定西北叛军之名,用国库的钱粮器械,大肆扩充自己的兵力,养寇自重。 只有袁绍曹操这些愣头青们,还一腔热血想要拨乱反正。 袁术就没有这个想法,他早早暗地里掌控了南阳,这个拥有二百五十万人口的大汉第一郡。 同时,袁术还在洛阳经营许久,库中钱粮早已堆积如山。 那家底,是真的厚啊。 程远志本打算,低调苟且到大变之时,迅速控制太原和上党,以此为根据地,向北默默发展。 而后坐拥太行山、并州、外加两个人口大郡河东、河内,蛰伏数年后,足以北慑羌胡,南决中原,重现昔日光武据河内而复祖业的壮举。 但人算不如天算。 刘袁隗一封认亲书,顷刻间就改变了他的命运及立场。 若不接受,还会立即得罪当朝司徒及袁家。 翌日一大早,领路太监早早驾车来催。 程远志浑浑噩噩的随他来到德阳殿外,等候刘宏召见。 恰逢散朝,鱼贯而出的百官纷纷打量他一眼,交头接耳离去。 这时,一个六十多岁老者停在跟前,笑眯眯道:“天子召见,汝何以闷闷不乐?” 程远志连忙拱手见礼,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心下忐忑,不敢笑。” “这是袁司徒。”一旁的领路太监提醒他道。 这就是要当我爹的袁隗?年纪好大一把啊,若认了亲,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继承巨额家产了…… 不知道他的家底比袁公路如何? 程远志忽然有些激动,额头上有汗水沁出。 袁隗见“袁射”心不在焉,又觉此处不是畅谈之地,便淡淡说道: “见了陛下,不必慌张,如实应答即可。” 说罢,飘然而去。 太监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条锦帕,递过来道:“汝可是要擦一擦。” 程远志急挪开两步,连连摆手,太监的东西,总觉得上面有妖气,他哪里敢接。 那太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第50章 牢狱之灾 德阳殿上,刘宏目光炯炯打量着程远志,久久不语。 大殿里静默的出奇,落针可闻,气氛莫名凝重起来,无尽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令人透不过气。 程远志躬身抱拳,悄悄打量回去。 目光却不自主投向刘宏那张略显苍白,不怒自威的脸上,与其带着一些凌厉的眼神对上。 这就是帝王的威压么…… 很强大。 他心中一凛。 坊间士子百姓,人人都说刘宏昏庸,可程远志却不这样认为。 刘宏在位的大部分时期,由于施行党锢及宦官政治,禁锢士子十五六年之久,期间更是屠杀了许多不法士子,招致一片骂声, 而历史恰恰是由这些士子口口相传和记录的,故而天下士子们对其评价极低。 刘宏执政早期,多有蛮族、妖道在偏远地区叛乱,但被卢植、臧旻、朱儁等人平定,于是刘宏便认为天下稳如泰山,便安心享乐,鲜问政事。 在此期间,刘宏开设鸿都门学,以对抗由门阀垄断的太学。 从后世的角度看,鸿都门学不仅是中国最早的专科大学,也是世界上创立最早的文艺专科大学。 鸿都门学改变了以儒家经学为唯一教育内容的旧观念,提倡对文学艺术的研究。它招收平民子弟入学,突破贵族、地主阶级对学识与人才的垄断,使平民得到施展才能的机会。 鸿都门学的出现,也为后来特别是唐代的科举和设立各种专科学校开辟了道路。 除此之外,刘宏喜好辞赋,作有《皇羲篇》、《追德赋》、《令仪颂》、《招商歌》等。 这样的刘宏,很难说他是一个昏庸至死的皇帝。 由后往前看,大汉也并非亡于刘宏任上,而是乱于何进一通神操作。 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士子掌控着天下舆论,好坏皆由他们传诵,往往他们又口无遮拦,肆意抨击时政,日赋万言,临阵却百无一用。 的确很惹人生厌。 由此招致刘志和刘宏两任皇帝反感,连续实行两次党锢之祸,也就不足为奇了。 仅从此次捧杀自己的事件,就足以窥见士人的可怕。 “陛下召见,下民惶恐!” 程远志拱手行礼,率先打破沉默,言语间对刘宏充满了敬畏。 同时将围绕在周身的凝重气氛打破,令身体一轻。 刘宏面无表情地道:“卿当真便是常山袁射?” 说着,他身体后仰,随意的靠在椅背上。 “下民已经洗心革面,前程往事俱已忘却,今为袁射。” 程远志想了望,考虑到唐周高密一事,刘宏很有可能已将三十六渠帅资料摸得一清二楚,最终还是决定含蓄将底细相告。 刘宏没有说话,平静地注视过来,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晚冬初春的洛阳乍暖还寒,空旷的德阳殿里冷意森森,寒气顺着袖口,裤管,直往里钻。 这会,程远志已经连打了几个哆嗦。他不知道刘宏是什么感受,隔着半人高的挡板,看不到刘宏的下半身。 正要开口再次打破沉默,却见刘宏取下挡在前面的木挡板,对他招了招手: “袁卿家,来暖暖?” 与此同时,一个燃着炭火的铁盆赫然出现在龙椅旁。 心知刘宏是假客气,变着法子在试探自己,程远志急忙摇头。 刘宏低头看着火盆里红彤彤的木炭,语气平静地说道:“并州四部胡人依次上表,质问朕屠杀乌桓部落之事,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何不斩我头,以安众胡。” 程远志直接梭哈了。 大殿上气氛太诡异,他懒得与刘宏磨嘴皮子,索性一捅到底。 如此口气,倒也符合外人传诵的“狂士”之名。 他在赌,赌刘宏不是个昏透了皇帝。 如果赌对了,这事就会轻飘飘揭过去。 如果赌错了……那只能希望系统赠送的最后一次复活机会了。 刘宏腾地一下站起来,声色俱厉道:“你以为朕不敢!” 随着话音落下,宫门外的卫士持戈而入,虎视眈眈盯着程远志,大殿中的气氛陡然凌厉起来。 有那么一瞬,程远志很期待刘宏把手臂重重挥下来,但旋即就开始担忧刘宏的手会落下来,那意味着他会被兵士们立即刺成刺猬。 不知为何,刘宏的手终究没有挥下来,而是颓然的坐了回去,挥退了卫士们。 所以,程远志除了被吓得有点尿急之外,没有别的感触。 刘宏干咳了声,岔开话题道:“西北三路叛军作乱,朝廷战不能克,卿以为当如何平定?” 殿上的气氛转瞬间已是和风丽日。 程远志忽然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有了更深一层的感触,略做沉吟回道: “陛下,今既久战不胜,再耗下去徒费国力,且会令众叛军合在一处,抵抗朝廷。” “何不以朝廷名义,分封各个叛军头领为护羌校尉及刺史、太守,自领政事,职务相互牵制,却又互不统属。” “如此一来,外部无威胁,其内自乱,朝廷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程远志将那日对何进说的话,对刘宏重复了一遍。 彼一时,此一时,彼时这条计策被百官所不容,刘宏也不愿意接受,但此时战不能胜,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必他们应该会改变想法了。 “犯我大汉者……虽远当诛啊。”刘宏忽然想起程远志那日在蛮族的霸气宣言,不自主的喃喃自语道。 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对他心里产生了猛烈冲击,令他有种茅塞顿开,拨云见日的感觉。 帝王的一生,不该是现在这样庸庸碌碌的。 他想要发奋图强了。 程远志心下一动:“陛下都知道了?” 他问的是自己的真正底细。 刘宏瞥了一眼过来:“知道的不多。” 那就是不少了程远志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对答很完美,刘宏显然是个聪明的君主,政治微操能力顶尖,知道捅破自己的身份对他并无好处。 刘宏长叹一口气道:“这大汉帝国,怕是要败在朕手上了……” “不然!”程远志语气肯定安慰他道:“陛下方才而立之年,春秋正盛,自不会如此。” 刘宏不置可否,转而说道:“并州乌桓等部内迁已久,除偶尔有劫掠之举,已与大汉臣民相差不大,汝为何会如此痛恨他们?” 这正是刘宏纳闷的地方。 前任先祖们百多年努力才把胡人同化到眼下这种程度,以此胡抵御更北面的胡人,当真杀了的话,也着实可惜。 可有时候,他也很想把边境那些时不时劫掠各地的边胡,一巴掌给拍死,奈何大汉急缺良将,国库空虚,力不从心。 遂也就罢了全盘剿灭的心思,采取打地鼠的策略,哪里反叛打哪里,打完了谴责教育一番。 但这谈何容易? 此时,光是居住在并州的四部胡人,就高达百万。而幽州边境的乌桓:鲜卑人更多,分别以百万计。 乌桓分布在内线,鲜卑则分布于更广阔的外线。 乌桓人全民皆兵,除老弱妇孺在,可以按照五丁抽一的最大额度,凑出二十万以上的骑兵。 二十万骑兵,岂是那么好击败的? 倾尽大汉全国之力,也凑不出二十万骑兵啊。 程远志点点头,刘宏所虑不假,并州四部胡人还好一些,虽说小闹不断,但大闹截止目前还没有过。 反观幽州边境的乌桓人,内迁已久,却仍旧保留着本身习性,动不动叛乱劫掠,为祸地方郡县。 公孙瓒就是在对抗幽州乌桓人的数百次战斗中,杀出了赫赫威名。 思及此处,程远志斟酌着言语道:“下民平生之愿,便是为大汉平北将军。” 不管公然杀胡之事刘宏如何裁定,程远志先表了个忠心。 刘宏没有立即接腔,沉思不语。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刘宏不可能封他做平北将军,大汉的官制也没有平步青云一说。 何况并州四部胡人的使者还在京城等回信。 眼下西北战事未平,刘宏怕是要做一做样子,平息四胡的质疑与愤怒,等西北战事告一段落,再抽出手来治理并州边患。 还有幽州边患…… 如此,我危险了…… 果然,刘宏只考虑了片刻,就下了决定。 “来人,将此人暂押天牢,容后治罪。” 卫士们再次持戈而来,客客气气的将程远志带到天牢,关好。 然后,牢门都没锁就走了。 他们都是有眼色的卫士,从陛下的语气中,他们读出了不寻常。 第51章 喜认义父 三月中旬,太学中的士子们在为袁射下狱而弹冠相庆时,文武百官在朝堂上为如何处置“袁射”而展开博弈。 说是博弈,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 毕竟“袁射”不是什么大人物。 “今有四胡上表请求治罪于袁射,诸卿以为如何?” 刘宏高坐龙椅之上,目光掠过朝堂,缓缓开口询问。 百官俱是耷眼锁听,老神在在,一言不发。 袁隗出列道:“陛下,四胡虽内迁许久,却屡教不改,常有劫掠州府,犯上作乱之举,此本该受到惩处,奈何朝廷有心无力,今民间志士袁射替天行道,为朝廷扬威,理应褒奖才是。” “哦,应当如何褒奖?”刘宏问他。 袁隗想了想道:“老臣以为,应立即赦免其罪,借此震慑四胡,若此人在,并州四胡必定胆寒,不敢再有任何妄动,北境自安。” 闻言,刘宏不置可否,转而问其他人道: “诸卿所思,也都如袁司徒一致否?” 百官齐声表态,“我等皆无异议,愿听陛下圣裁。” 左右不过是一无名小卒,他们犯不着因为这个拂了袁司徒的面子。 刘宏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就赦其无罪。” 众臣应声,退回列班。 刘宏转头看向袁隗:“袁司徒,此子罪责虽已赦免,但这规矩……” 袁隗连忙拱手表态,“明日午时之前,老臣定会如数奉上。” 刘宏满意的嗯了一声,起身离去。 张让踏前一步,伸长了脖颈喊道:“退朝……” ……… 被关入大牢的第十七日。 上午,袁术来了。 他是掌控京师禁军的虎贲中郎将,所以就大摇大摆进了天牢,无人阻拦于他。 隔着铁栏,袁术看了一眼外面巡视的兵卒,摆手令他们离远一点,而后转身笑道: “贤弟,我来看你了。” 程远志懒懒地靠坐在角落里,微微拱手,以示见礼。 袁术摇摇头,笑眯眯地道:“贤弟,这牢饭可口否?” 牢饭还有可口一说? 程远志微微皱起眉头,看向袁术,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术用脚踢开地上的干草,腾出一点地方,放下食盒,一一取出里面食物。 烤鸭、烧鸡,蒸鹅、美酒……凡是能想到的美味,里面几乎都有。 勾人的酒肉香气扑面而来…… 这,这不会是我最后一顿? 程远志脸色剧变。 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自己在刘宏面前的表现,确定不会因此而送命后,才缓缓问道:“公路,这是我最后一顿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袁术卖了个关子,嫌弃的看了一眼脏乱不堪的天牢,一脸勉强的侧坐于干草上,抬手示意程远志近前就坐。 那就不是最后一顿了程远志松了口气,动了动屁股,缓缓挪过来。 不知为何,此刻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袁术会来探视,并不令他意外,提着饭食来也属正常,但袁术的脸上带着一副大灰狼般笑意,就令人难以捉摸了。 程远志隐隐感觉,袁术这奇怪的举动必然与袁隗有关。 难道说,袁隗此时仍想认自己为儿子? 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利用价值? 不过此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吃饭要紧。 天牢里的饭食连猪食都不如,简直不是人吃的。 自己愣是津津有味的吃了半个多月…… “公路,你老实说,是不是袁司徒让你来的?” 程远志狠狠啃了一口烧鸡,腮帮子高高鼓起,含糊不清的问。 袁术摆摆手,倒了一杯水酒递过来:“恭喜贤弟,大喜事啊。” “哦,喜在何处?”程远志停下口腔中咀嚼鸡肉的动作,瞪大眼睛问他。 瞪大眼睛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噎住了。 袁术大笑道:“今日,我叔父袁隗已经奏请陛下,保贤弟你出狱了。” “花了多少钱?” “不多,区区两千万钱。” 两千万钱程远志愕然。 二十万两银子,这个人情,我怕是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说到这个大汉的保释,就不得不提十常侍给刘宏想出来的三大生财之道。 朝廷卖官是众所周知的第一生财之道,但由于有钱的人大多也都有官身,所以买官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于是张让、赵忠给刘宏出了第二个法子,赐官赐爵。 官位是给下去了,但受封赏者必需要给够相应的修官钱才能上任。 最轰动的就是司马直了。 去年,司马直被任命巨鹿太守,按照当时的“官价”来说,巨鹿郡太守一职应徼三千万的“助军修宫钱”。 朝廷考虑到司马直为官向来清廉,于是特地给他减了三百万钱,打了个九折。 但司马直偏偏就是人如其名,宁折不弯。他毅然拒绝了朝廷的任命。 无奈朝廷不允他请辞,执意要他上任,于是司马直在行至孟津关时,给朝廷上书一封,力陈时事之弊,然后吞药自尽了。 刘宏在收到司马直的死谏书后,大受震动,暂停了“修宫钱”。 于是张让等人又想出了新的捞钱法门“释罪金”,但凡有罪在身的囚犯,非死罪者,俱可缴纳一定数目的钱财,换取无罪释放。 见程远志沉默不语,袁术笑呵呵道:“贤弟啊,这当爹的为义子花费点钱财,也是应该的嘛。” “叔父还托我带话于你,出狱之后,且往司徒府上一叙。” 这就是要逼着我认爹了程远志心思急转,点头道: “多谢司徒大人。” 一句大人,就表示出他领了这个情,愿意认袁隗为父了。 袁术当即大喜:“来来来,贤弟,喝酒,喝酒。” 饮罢,袁术放下酒杯,笑眯眯地道:“贤弟,我这次来,还有一事?” “何事?公路请直言。”程远志顿住酒杯,目视于他。 “贤弟所创投壶聚财之法甚妙,不过近日来所聚钱财日益见少,我百思不得其解,特来求教。” 程远志疑惑道:“是何缘故?” 袁术想了想道:“百姓大都围而不射,议论纷纷,故而钱少。” 也就是说,百姓见获利不多,大多数冷静了下来,只围观,不买箭投壶了程远志心下了然,提议道: “何不以利相诱?” “如何诱?”袁术好奇。 程远志附耳过去,如此这般交待一番。 听罢,袁术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抚掌道:“妙啊……” 袁术拿着酒杯,望着眼前智敏如狐的贤弟,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叔父一定要认他为义子了。 如此奇才,谁不见猎心喜? 程远志很无奈。 他本来没打算跟袁家关系走的如此之近的,前面分析过,认袁隗为义父,只有一利,却有两害。 一利两害,就有点不太合算了。 他本想低调苟且到刘宏挂掉,而后大展拳脚的。 可计划再好,也总会有变故。 “贤弟,那便如此定了,我去也……” 袁术满意的拍了拍程远志的肩膀,晃悠着出了天牢。 翌日正午,程远志出了天牢,立足东城府邸,春日骄阳之下,眯着眼,感受着自由的空气。 半个月牢狱生涯,令他获益良多。 最直观的好处是,吃过天牢里的猪食后,他挑食的毛病不治而愈了。 见程远志回来,速该停下练武的动作凑过来,惊讶道:“大帅,这半个多月您去了哪?” “我去了一个远离尘世,没有喧嚣,没有尔虞我诈的地方,静静地思考人生的真谛……” 速该登时肃然起敬。 第52章 乌桓复仇 当你手里有一柄锤子的时候,你看什么都像钉子。 程远志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经过一场繁琐的认亲过程后,他顺利成为了袁隗的义子。 甭管这义子有无血缘关系,认过亲,行过礼,就会受到道德伦理约束,已与亲生子一般无二。 程远志暗暗寻思,这段关系,谈不上谁占谁便宜,双方算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一个上台面的身份,来招揽天下俊才,恰好袁隗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儿子,延续宗室。 认完亲之后,程远志的生活与之前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前来东城府邸拜访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这些人里,居然还有荀彧叔侄。 但程远志此时已心急火燎的回了上党郡,没机会与他们相见了。 为此甚至拒绝了刘宏征召他去往南阳平叛的任命。 春四月,江夏军中人士赵慈反叛,杀南阳太守秦颉,攻陷六县。 朝廷拜羊续为南阳太守,接管南阳事务,率部平叛。 本来这里面还有程远志为副手,共同平叛的任命,袁术等人也大力赞成,但程远志拒绝了。 因为此时上党局势不妙,并州乌桓部得知他出狱,且五千俘虏至今未得释放,故近日来动作频频。 聚集部落,陈兵云中,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正在酝酿一个大动作。 程远志深知,在乌桓及北部所有胡族的行事准则里,是没有吃哑巴亏一说的。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只敬畏强者,天朝大国若是光明正大的击败了他们,就可以对他们予取予求,哪怕屠杀他们,他们都服气。 但如果是用阴险的计谋……那是死也不服的! 尤其是当你实力不如他的时候,那就更不服了。 不服就要再战。 所以还有近十万青壮骑士的乌桓部,一定会来报复。 这也是程远志前番坚持放走难楼的原因。 难楼若死,分布在并州北部的数百个乌桓部落,不可避免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或北遁,或被别的胡族吞并,而这,却不是程远志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想一劳永逸解决乌桓人,所以只能放走难楼。 难楼的确不服,很不服。 作为一个合格的,身经百战的首领,难楼已经看出了日薄西山的大汉帝国正在做垂死挣扎。 前次乌桓大军经过太原时,刺史张懿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乖乖让出去路,也让他意识到大汉官员懦弱好欺。 不过接连两次在上党太守手里全军覆没,还是引起了他足够的警惕。 这次他先派来使者,带来厚礼,索要被俘的五千青壮。 上党太守府。 乌桓使者拱手而立。态度诚恳。 扬将手中的锦绢扔还给他,嗤笑道: “区区五千匹骏马,就想换回五千青壮?难楼首领打的好盘算啊……” 前次,五万乌桓部众连同坐骑被一把水冲走,除了投降的五千乌桓人所乘的马匹,再无收获,这事让张扬常常扼腕叹息。 今日乌桓使者带来的难楼书信上说:被俘虏的五千匹马,就当做赔礼赠送给上党郡,乌桓不再索要,但要求张扬释放五千乌桓俘虏。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 张扬气极而笑,喘着气左右踱步,眼神在乌桓使者上下扫视着,仿佛能吃人。 程远志安坐一旁,自顾自喝着茶,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 乌桓使者昂首挺胸,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张扬会把他杀了。 他也的确有不怕的资本。 来之前,难楼大人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上党郡总共只有三万人马,还都是新兵、步兵。甚至整个上党郡的人口也仅仅只有十几万人,还不到他们乌桓人一半。 这样的上党郡,凭什么敢扣押他们五千乌桓勇士? 没错,前次乌桓是败了,全军覆没,但那又怎样?并州乌桓人的实力依旧是上党郡需要仰望的存在。 就连他们唯一担忧的大汉帝国,此刻也腾不出手来相帮,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在他们看来,只是措辞严厉起高腔,已经很给张扬面子了。若不是担忧兵临城下会逼死被俘虏的五千乌桓勇士,此刻他们已经大兵压境了! 转了几圈后,张扬的怒气逐渐平息下来,推说自己要三思三思,打发使者到外面等候。 等使者退出大厅,张扬疾步走到程远志跟前,瞪大眼睛道: “大帅,这乌桓人太过猖狂,我是忍不了啦!” “那就打。”程远志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问道:“我走之前,让你准备的粮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粮食足够三月之用。” “物资呢?” “有弓,箭支不多,只有一万多支,眼下正在命令工匠全力制造。” 程远志点了点头:“嗯,立即布告全郡百姓,全部退入上党、高都、壶关三城,坚壁清野,准备迎敌。” “大帅,那这乌桓使者?” “放了,让他回去报信。” 张扬喜冲冲领命而出,廊下很快传来那使者凄厉的惨叫声。 大帅说放了,那就意味着不打死就行……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打一顿不过分! 太守府门前,人山人海。 张扬举着浸了水的马鞭,左一下右一下,当众狠狠抽打着乌桓使者,口中还念念有词。 …… 一个时辰后。 程远志将背靠在城楼上,眼神冷漠的看着奄奄一息的乌桓使者趴上马背,出了长子城,向西北而去。 血迹从他背部破碎的衣衫上滴落下来,斑斑点点洒了一路。 无论前几次计谋再牛逼,那都只是奇招,两方势力最终还是要走到正面,一决胜负。 对方不会再给他用奇计的机会。 可正面对决……上党几乎没有胜算。 乌桓人至少还有十万骑兵,这也就是乌桓连败两次之后,青壮损失惨重,若是青壮足够的话,甚至能瞬间拉起二十万骑兵。 他们虽内迁许久,却仍保留着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习惯,上马能骑射,下马能种田,个个骁勇异常。 而上党郡这五千骑着马的步兵,在乌桓骑兵面前,恐怕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唯一的依仗只能是城池,依托城池据守,抵挡住乌桓人的攻势,僵持下来,以待时变。 这种时候,就是检验自身硬实力的时候,计谋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 在军事领域,任何双方对敌,只要一方坚持正道用兵,稳扎稳打不弄险,另一方是绝对没有用奇的机会。 一如前世司马懿守诸葛亮之名场面,任你万般诡计,我只正道御敌。 小亏可以吃,大亏不可能,依靠魏国雄厚的国力消耗蜀国,不战而胜。 乌桓人现在一定会采取这种方法来复仇。 这一战不可避免! 有点难办程远志眉头深深皱起。 果不其然,乌桓使者离去后第十日,十万乌桓骑兵就分为前后两队,杀进了上党郡腹地。 但他们一无所获, 整个上党郡治下,所有村子镇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地里的青苗,再无其它。 十万骑兵旋即直奔目的地,很快将长子、高都、壶关三个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战一触即发…… 第53章 夜袭之计 这个年代没有大炮轰开城门,所以攻城一般只能用云梯、云车,以及用人命填。 而守城方可用的花样就多了,滚木擂石,强弓硬弩,甚至还有烧开的金汁――也就是粪汤等等。 所以这个年代对攻城一方很不友好,攻城方的伤亡比,通常都是守城方的五倍或以上。 攻城原本并不是骑兵的强项,但乌桓人内迁许久,已经初步掌握了制造云梯以及大型攻城器械的技术。 所以对他们来说,攻城也不是太难的事,只要愿意不计代价,长子城必然是守不住的。 中平三年四月中旬,上党郡长子城。 城上,两万多大汉守军严阵以待。 城下,八万乌桓骑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骏马来回奔驰,呼喝。 气焰滔天,杀意凛然。 乌桓各个军阵之间,间距都拉得很开,可以看得出,他们做足了防火预案。 至于乌桓部的另外两万骑兵,则分为两路,一万人马盯着高都城,一万堵住壶关通往长子城的必经之路上。 城外的军势,程远志看得微微颌首,从用兵策略上来看,难楼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首领。 安排部署的条理清晰,堵死了上党郡任何翻盘的可能。 理论上说,若无外援,上党郡早晚会被攻破。 程远志换个角度想了想,若自己用兵,最多不过是在太原往上党的必经之路上再安排一万人马,扼住险要地带,以防太原郡发兵救援上党。 刚想到这里,就见城下乌桓大营驰出万余人马,直奔太原方向。 看样子是去途中布防了。 不错,英雄所见略同程远志暗暗点头,继续以难楼的立场思索乌桓战略上可以改进的地方。 上党西南方连接河东,只是道路极其难行,南面连接河内,这是南下必经之路。东面是巍峨太行山――此处距离黑山军大本营不远。 扼守壶关的一万骑兵已经防住了黑山军可能出来的道路。 因此,保险起见,南面也需要派五千骑兵防范河内。 原因无它,河内太守是朱儁,河东太守是董卓。 董卓去了关中平叛,只把女婿牛辅留在河东。不过牛辅麾下兵少,自顾不暇,但朱儁不得不防。 前年,朱儁因讨伐黄巾有功,进拜右车骑将军,更封钱塘侯,后为河内太守,领兵两万镇守河内,以防黑山军。 后来黑山军被朝廷诏安,朱儁却一直留在河内。 但乌桓阵中却一直未再有骑兵出营。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难楼根本没把朱儁看在眼里,或者,他干脆认为朱儁不足为虑。 如此来看,这场战争的胜负手大概率就在朱儁身上了。 早在十天前,他已经以张扬的名义,修书一封送往河内,对朱儁陈明简要,若乌桓来攻上党,叫他暂时按兵不动,整军备战以待时机即可。 同时,程远志又派人前往黑山军大营,联络张燕,授予锦囊。 这两年各地战乱不止,黑山军的人口规模已有四十多万,大都艰难的活在饥饿线之下。 所以,黑山军此次最多只能来两三万精兵。 这就足够了! 此次以身做饵,程远志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乌桓人有来无回。 不过张扬不太理解为什么大帅拒绝了朱儁来救,非要等什么天时。 他纠结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就纳闷道:“大帅,咱们有弓无箭,难以久峙,为何不让朱儁立即发兵?” 程远志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那这弓箭急缺怎么办?” “我自有妙计。” 张扬眼神一亮:“是何妙计?” 程远志想了想,答非所问道:“稚叔,你可知守城一方除了据守,还有什么方法能令敌军头疼万分吗?” 张扬挠着头思索了一会,忽然蹦出两个字:“夜袭?” “没错!”程远志欣慰的笑了笑:“就是夜袭。” 一听是夜袭,张扬顿时来了兴趣,速该也凑了过来。 程远志看了两人一眼:“今夜就靠你们两位了。” “就我们俩?” 张扬大惊失色,额头上瞬间见汗,连忙拱手道:“大帅若想杀俺,但请动手,俺决不反抗,何必假借乌桓之手……” 程远志不解道:“我杀你做甚?” “我是说,今夜你与速该,率领八百弓箭手下去袭营。” 原来是这样…… 张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狠狠松了口气。 大帅真是的,说话说一半,吓死个人。 与张扬大惊小怪不同,速该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你不怕么?”程远志问他。 速该摇摇头:“俺不怕。” 对于一个十二岁就杀过老虎的人来说,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程远志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下了城楼。 虽说定下火箭夜袭之计,但很可惜的是上党城中没有火箭。 原因无他,此时还没有发明火箭这东西。 在油脂松脂大规模用于火箭之前,火箭的标配通常都是用油布包裹住箭头。 简陋的让人不忍直视。 这样的箭射程极近,别说伤人了,放火都勉强。 而松脂油脂涂抹在箭杆上就非常轻便,不影响杀伤力,更不会影响射程。 但这样的火箭普及都是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历史上第一次有记录的火箭,应该是四十年后的陈仓保卫战,由郝昭军率先发明,用来对付诸葛亮攻城所用。 并且,郝昭当时所用火箭极为简陋,射程极短,也仅仅只能用来守城。 不过区区火箭,却难不倒程远志。 倒是另一个问题很棘手,上党郡的弓箭手只有三千人,神射手只有八百。 守城的话,这点射手太少了。 程远志将空闲的兵士分为两组,一组兵士将箭头均匀浸泡在粘稠的黑水中,而后取出,晾干,制成黑水火箭。 黑水,也就是后世的石油原油了,里面杂质非常多,粘稠无比,但可燃性却很好。 程远志觉得,浸泡过黑水的箭,其燃烧性能甚至高于油脂箭。 另外一组兵士,与全城百姓一道,加紧制造稻草人。 一个白天的功夫,士兵们便已经将一万支箭尽数涂抹完成,晾干。 稻草人也制造了数千具,扎得结结实实。 第一天,远道而来的乌桓人并没有攻城。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八百箭手背上箭壶。每人携带一弓三箭,腰间绑着绳索,聚集在城头,严阵以待。 毕竟是去夜袭,城下的乌桓大营距离城池不过两箭之地,他们下了城池,还要跑一段路,才能隔着几十米射箭,如此就要动作麻利,射完就走。 他们只有射三次箭的机会。 拖久了,乌桓人就杀出来,那他们就危险了。 等天色彻底黑下来,张扬和速该来到城楼上的时候,就看到八百神射手士兵已经整装待发。 “大帅,我等都准备好了。” 两人拱手,表示随时可以出发。 “出发!” 程远志自信满满的一挥手,八百兵士就顺着城墙麻溜的滑了下去。 乌桓军营就驻扎在长子城池底下不远,阵营大咧咧的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暗藏玄机。 七万人的大营铺散开来,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尤其是在黑夜里,带给人无尽的压力和遐想。 若是胆小的士兵,下了城就会腿软,好在这八百神射手都是硬汉,没一个软蛋。 程远志看了看天色,大约夜里七八点的样子。 乌桓大营中篝火丛丛,热闹非凡。 守卫的兵士们骑着马匹,在营寨周围巡逻。 说是营寨,其实也就是周围横了一根木头,圈出了一个巨大的牛圈模样的地盘,四下里到处竖着用来栓马长杆子木头。 只有储存草料和粮食的地方,象征性修建了营寨,遮风挡雨。 不过这两处地方都在乌桓大营最后面,八百神射手是不可能偷袭的到。 夜幕下,一个乌桓巡逻兵士拿手指捅了捅身边正在嘘嘘的同伴,有些奇怪的问道: “喂,你看那边是不是来了好多人?” 同伴不抬头说道:“别一惊一乍的,他们哪里敢……”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腰间那只手指,又快速的捅了自己几下。 戳得很用力…… 于是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顾不得定睛仔细打量,就要扯开嗓子预警。 但是晚了。 因为他的视线里,出现了漫天火光,飞入军营,将四下里能点着的东西都点着了。 第54章 连环计 时值四月中,正是草长莺飞之时,草木郁郁,加之大兵围城,难楼根本没有意识到汉军会再次放火,措手不及之下,让全军处于一片火海之中。 好在,出来偷袭的兵士不多,火箭仅射了三轮,覆盖面积不大,营中大火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悉数扑灭了。 难楼当即命令弓弩队带好弓备足箭,分为数十队,绕着城下一箭之地巡逻。 夜色沉寂如水,不觉已是一更天。 正巡逻的乌桓兵士发现,不远处的城墙上,探出许多黑乎乎的身子,顺着城墙往下降落。 “敌袭!有敌袭!” 巡逻兵士们大惊,一边朝城墙处射箭,一边回禀难楼大首领。 闻听汉军趁夜再次来袭,众首领惊慌失措,齐聚难楼营帐,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吵得难楼脑仁炸裂。 他有心连夜将营寨往后挪个十里八里的,又恐围得不紧,走了上党太守与那个袁射。 若不移动营寨,这一夜若是汉军数度来袭,那谁能顶得住? 士兵还要不要睡觉了?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最气人的是,对方来偷袭的人不多,犯不着大动干戈,但不当一回事又不行! 还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左思右想后,难楼吩咐道:“传我帅令,但见汉军下城,不问缘由,只以弓箭射之,我看他们有多少人命来填!” 传令兵领命而去,营中其他首领也松了口气。 不用他们去对敌就好,说实话,他们对两战灭掉乌桓六万青壮的“袁射”害怕极了。 此次若不是慑于难楼首领的威严,他们是断然不敢来进攻上党郡的。 夜色愈发深沉,转眼月已落西天,四下里黑乎乎的,除了乌桓兵士密集如雨的射箭声,整个世界再无其他动静。 张扬扒着城墙看了看,对程远志道:“大帅,草人已经插满了箭支。” 程远志看了眼天上的星象,估摸着已是二更天,吩咐道:“收工!” 众人得令,十几个兵士一组,喊着号子,依次往上提拉那些穿着麻布黑衣,身上插满了箭的稻草人。 不一会,所有放下去的稻草人全部被提了上来,一簇簇摆在城墙地面上,身体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崭新的箭支。 张扬瞧得暗暗称奇,扳着指头算道:“每一个草人身上约莫有五六十支箭,千余草人合该…合该…大帅,合该多少啊?” “合该五六万支!” 程远志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忽然警觉抬头。 四下里,忽然刮起了风,拂面清冷,同时吹得城楼上的旌旗猎猎微响。 苍穹上,云随风动,逐渐连成一块,遮蔽住了仅有的,微弱的星光。 这对于乌桓人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借着火光,他们发现汉军那支被射成马蜂窝的偷袭敢死队又来了…… 黑衣人好像都不怕痛,也不怕死,任由漫天箭雨插身,仍是执着的,坚定的一点点往城下降落。 降落到底之后,似乎地上烫脚一样,又开始缓缓升空。 三千多乌桓弓弩手张弓搭箭,拼了命的对着这群黑衣人施射。 他们怕了,怕对方溜下城来,在他们营寨中放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 嗖嗖嗖嗖嗖嗖嗖…… 哚哚哚哚哚哚哚…… 箭如雨下…… 每隔半个多时辰,城楼上必会下来一批新的黑衣人。 乌桓弓弩手们射的胳膊都麻了。 暗夜之中,分不清状况,见汉军源源不断派人下来,负责发号施令的乌桓头领也慌了。 “射击,射击,射击!” 一时间,射箭声更加密集起来。 忽然,一根绳子不堪重负,断了。 黑衣稻草人坠落下去,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听力敏锐的张扬立即听到了这一状况,对程远志汇报道: “大帅,坏了,曹仁儿掉下去一个。” 他本以为大帅会慌乱,却见程远志笑呵呵道:“如此岂不是正好!” 张扬顿时一头雾水。 跟随大帅越久,他就越捉弄不透大帅的想法,似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又似羚羊挂角,妙处横生。 事后,若是仔细品一品,就连他这个粗人都会沉醉其中,佩服不已。 甚至,偶尔体会到妙处,还会猛拍一下大腿,大叫一声:“原来如此,妙啊!” 不知不觉,已是五更天,见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程远志大喊道:“收兵!” 听到这句话,无论城上的汉军,还是城下的乌桓射手,俱是松了口气。 娘呀,可总算是完了。 射了一夜,他们早就吃不消了。 很快,天光大亮。 乌桓大帐。 难楼快速的来回踱着步,在他脚旁不远处,一个黑衣稻草人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像个刺猬似的被插满了箭矢。 难楼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并非一点兵法都不懂的统帅,但昨夜这真假连环偷袭之计,还是刷新了他对兵法的认知。 当真妙哉! 昨夜,他急命部众万箭齐发,急如骤雨,一夜间射出去二十几万支箭。对方必定轻而易举就获箭数十万支。 难楼心知自己中了计,心下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可转念一想,虽然汉军连占两次便宜,可乌桓军的损失说起来微乎其微。 无非就是营帐烧坏了几顶,以及损失了一些箭矢而已。 可这些东西,乌桓多的是! 他以正道用兵,这点小亏还是吃得起的。 同时,他也很想看看对面那位主帅,还有什么办法来破他的十万围城! 思及此处,难楼的心绪逐渐冷静下来,吩咐众首领不必惊慌,各司其职,安守其位即可。 同时吩咐下去,若再有黑衣人下城来,先观望一下,再定射箭与否。 长子城中。 成捆成捆的箭垛旁,众兵士一脸喜气洋洋,张扬乐呵呵的对程远志道: “大帅,一夜得箭十五万支,我军守城无忧了啊!” 程远志含笑摇头不语,摆手令熬了一夜的兵士们去换班歇息,留速该守城,自己也回到太守府倒头就睡。 第二天夜晚。 乌桓部众见汉军又从城上往下吊黑衣草人,也不射箭,俱是哈哈大笑。 如此反复几次,并不见乌桓弓弩手射箭。 程远志见时机成熟,敌军已经麻痹,就迅速吊下八百名勇士,直冲乌桓部众。 此时,乌桓弓弩队全都席地而坐,有的在打瞌睡,有的见到了,却不以为意。 八百勇士在速该的率领下,夜幕的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弓弩队,一顿大杀特杀。 乌桓部众措手不及,登时阵脚大乱。 程远志乘此机会,率部杀出城来,一顿横冲乱杀。杀得难楼弃营而逃,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后五里,稳住阵脚,扎下营寨。 天亮后一番盘点,乌桓部众损失了五千余人,而汉军只留下不到两千具尸体。 难楼的暴脾气顿时又有些压不住了。 想他率众十万前来,脚跟还没站稳,就接连吃到三败。 这说出去谁信? 他可是难楼,九千个乌桓部落的首领难楼! 他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当上这个首领的。 若这个场子找不回来,他以后还如何带队? 这会,众首领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军心浮动。 思及此处,难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朗声笑道: “诸位莫慌,我乌桓虽然连败三阵,可十万勇士尚存,粮草军械马匹俱在,这上党郡,仍处于我等掌控之中……” 闻言,众首领一想:对呀,十万大兵还在,确实没必要慌乱。 见众人脸色和缓下来,难楼继续说道: “前番之事,皆因我思虑不周,从今日起,各部加速打造攻城器械,日日往城下挑战骂阵,待器械齐备,立时三刻叫他城破人亡!” 众首领纷纷领命,拱手离去。 一场危机化于无形。 难楼长长松了口气。 第55章 战争的死与生 三战三捷,十万乌桓兵锋一滞,锐气被挫,局势暂时僵持了下来。 但这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城外,乌桓人的攻城器械,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在城下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架接一架,密密麻麻。 程远志知道,现在才是围城的第二天,胜负终归还是回归到正面对抗。 由于十万乌桓人全是骑兵,因此通常对敌时烧毁粮草就能令对方军心大乱这一招,也不会凑效。 即使能烧了乌桓粮草,人家快马一拍,霎时就溜回北地了,沿途还能顺便对太原郡来一场三光式洗劫,以资军需。 所以胜负的关键是人和马,而非粮草。 更何况,乌桓部的粮草根本烧不到。 因为难楼已经清除了所有隐患。 接连吃到火攻后,难楼把他的愤怒强加给了天地。 然后上党郡山野间就发生了一场火灾。 东南风刮着,火一路向西北蔓延。 汹汹大火燃烧过后,乌桓军营周围十里的地方瞬间变得安全起来。 被火烧过的地面黑乎乎的,很干净,这里没有剩下任何活的东西,包括植被和昆虫,即使有,也都烧熟了。 青烟滚滚,塞满了整个天幕,火并没有停下,顺势往四周扩散。 于是天地间一片火海,大地在燃烧,群山在冒烟,甚至就连三十里的壶关峡谷两侧的山峰也着火了。 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生态灾难。 但是,在被大火笼罩的土地上,有一条长达二十里的翠绿色地带,上面没有火。 那是二十里河滩。 乌桓十万骏马饮水的地方。 原本那儿叫十里河滩,河道很狭窄,青青河边草,溪水静静淌,景色很含蓄,很秀美,犹如未经人事的少女。 前次水淹乌桓,漫天洪水粗暴的冲垮了狭道,卷走了青草,于是就变成了现在模样丑陋,姿态奔放的二十里河滩。 于是这里就成了乌桓人的饮马池。 这里也是程远志想要摧毁乌桓人的关键所在。 此刻,他正在纠结着,要不要给乌桓人送去一场灾难,彻底让并州北部的乌桓人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张扬不明白,大帅为什么会看着三十里外的河带就泪如泉涌,满眼悲悯,如此悲伤。 河山并没有沦陷,上党城还在,三万兵马上下一心,大帅怎么就哭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大帅,俺读的书少,可也知道何谓忠义,你放心,就算上党郡剩下只俺最后一人,俺也一定会誓死保卫大帅!” 速该紧了紧手中的黑刀,没有说话,坚定的眼神表明了他此刻内心的态度。 程远志昂起头,抹了一把眼眶,举起火把,亲手点燃了城楼上的烽火台。 壶关峡谷。 当初与大坝平齐的山洞,此刻却悬在二十多丈高的半空中。 两个兵士蒙着头巾,只露出两个眼睛,从山顶上顺着绳索滑下来,进了山洞。 过了片刻,两个人合力从山洞里抬出一匹被水泡得腐烂不堪的庞大马尸,推入山崖下 嘭的一声,马尸落入残存了一小截大坝的水库中。 水库中的鱼虾迅速聚拢过来,密密麻麻爬满了马尸。 只是片刻间,马尸就被啃食干净,只剩一副骨架。 两人对望一眼,又推了一匹马尸下去…… 等两人推到第五匹马的时候,下面水库里已是白花花一片。 所有的鱼虾都肚子朝着天,漂浮在水面上,随波而动…… 它们不是吃饱了,它们也不是在晒太阳。 它们死了。 ……… 围困长子城的第四天。 难楼难得的有了个好心情,来到二十里河滩与众部下开了一场小型篝火宴――因为明天就要攻城了。 烤羊腿很肥美,河滩里的水也很清澈,冷冽。由于是从山涧流出来的,所以还保留着甘甜。 难楼抬起眼帘,极目望去。 数不清乌桓勇士们在十里河滩上游,就坐用餐,数不清的马匹在下游,怡然自得的饮水、吃草。 长长的马尾巴无情的驱赶着落在它们身上的蚊蝇。 蚊蝇?难楼皱了皱眉头。 这东西是不是出现的早了一点? 现在天气虽暖,可距离夏天还有一段时日,还没到蚊蝇出现的时候。 除非……出现了大量的尸体。 难楼迅速的离开了水潭边的烧烤台,登高而望。 同时心中有一种极其荒缪的的恐惧感在蔓延。 一圈下来,他什么都没看到,马群,人群都很正常。 但心中的慌乱愈发旺盛了,犹如实质。 难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逐一思索慌乱的来源。 这里是一片平原河滩,周围都是水和草地,不存在埋伏,不存在火攻,也不会有水灾。 易守难攻、水草丰盛,如果占据了此城,这里用来繁衍乌桓部落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地方,没有危险! 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心里的慌乱无法抑制。 忽然,他看见一个正抱着羊腿大啃特啃的乌桓勇士,抽噎着倒在地上,痛苦的在地面翻滚,用身体与坚硬的石头摩擦着,那脑袋疯狂的往地面上碰撞着。 哪怕血流不止,也不停下。 直至死亡。 众首领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迅速聚拢过来,一个胖胖的首领颤声问道:“难楼大人,我们是不是被天神降罪了?” “我们会不会死?” 难楼终于知道慌乱来自何处了。 他看着胖首领道:“是的,天神降罪了,天神不允许我们进攻大汉,所以我们只要退回草原就没事了。” 众首领对望一眼,将信将疑。 骚动开始的一点征兆都没有,或是某一匹马发了狂,或是某个士兵被同伴的凄惨死相吓破了胆。 此时,马群已经不吃草了,它们四散奔逃,高声嘶鸣,声音里尽是惊恐不安。 它们朝着充满了危险与大火的山野间跑去,它们似乎忘了自己只是一匹马。 直到被山火吞没,或是跌下悬崖粉身碎骨,或是精疲力尽,倒在灌木丛中。 乌桓人更加不堪,恐慌蔓延的速度超出了人的想像。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聚集在城外的七万乌桓人就乱成了一锅粥。 失去了马之后,他们不再是无敌的乌桓骑兵,此刻正如无头苍蝇四下乱碰。 但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城中的汉军分成三路冲了出来…… 上党城外,厮杀声整整响彻了一天一夜。 到次日拂晓时,战役结束了,天地间安静了下来。 程远志望着东北面壶关处的新烟,对张扬道:“不要再追击了,放他们去,把所有尸体聚拢在一起,统统烧掉。” 张扬问道:“包括马吗?” 程远志看了眼遍地的残肢断臂,摇摇头说:“包括。” 速该骑着马从远处跑过来,声音里带着欣喜:“大帅,朱儁太守已将围困壶关的一万骑兵团团围住,高都城外的一万乌桓人在昨日骚乱发生的时候,就跑了。” 这一队乌桓人跑得还挺快程远志很是无语。 这再一次证明,在战场上,跑不过敌人没关系,你只需要跑得比队友快,就不会死。 程远志指着壶关方向,对张扬说:“稚叔,你跑一趟,准许他们投降。” 晚上,朱儁率众赶来会师的时候,此役的伤亡统计也送到了程远志的面前。 围困在城下的七万乌桓人几乎全军覆没,难楼只带了数百人仓皇夺路而逃。 负责围困的高都的一万乌桓人全身而退,他们是溜的最早的,甚至走的比防备太原的一万乌桓人还早。 这两万乌桓人的马匹没有异常,所以他们完好无损的撤退了。 朱儁并没有停留多久就走了,他还要回去镇守河内,以及请功。 他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亢奋的,身为大汉三大名将之一,他几乎没有打过这种外战大胜。 皇埔嵩也没有! 但今天,他全歼了一万乌桓骑兵,光战马都缴获了六千多匹。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稳稳压了皇埔嵩一头,朝堂内外,衮衮诸公都将以他为荣。 甚至,西北叛军此刻说不定闻他之名而胆寒了。 ……… 一连几日,上党郡都处于满负荷运转中,每个人都在寻找散落在外的尸体,残肢断臂,然后聚拢起来,火化。 每个人都被告知,不得饮生水,不得吃生肉,饭前便后要洗手,没事就待在家里,不许串门。 这项禁令,直到过完这个炎热的夏天才会解除。 程远志背靠在城楼上,目光望着二十里河滩,一动不动……他心里说不出的悲伤。 他亲眼目睹了数万活生生的人在面前一一死亡。 这有点太多了。 这导致此刻,他隐隐有一种错觉,天地间,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着无可抗拒的伟力…… 仿佛随时都可以捏死他。 程远志不吃不喝,呆呆的枯坐了三天三夜。 当第四天朝阳升起来的时候,他活了过来,回头看着陪伴在一旁的张小鱼,柔声道: “走,回去吃饭。” 第56章 乌桓之变 上党之役,迅速的传遍北地以及整个并州,扩散至整个大汉。 在被胡患堆砌的那片天空上,上党太守张扬像一道横空出世的雷电,强势驱散阴霾。 为并州百姓带去一点点光和希望。 太原郡,刺史府。 “什么?” “乌桓军突发瘟疫,大败亏输,青壮十去七八,几乎全军覆没?” 即使反复确认了数次,并州刺史张懿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在他治下,仅有两三万新兵的上党太守张扬,只用了短短五天,就几乎全歼了犯境而来的十万乌桓骑兵。 这…… 下属官员能干是好事,可也会显得他这个刺史过于软弱无能。 并州地处边疆,社会治安极差,盗匪横行,胡人屡屡犯上作乱,烧杀抢掠。 这让张懿整天茶饭不思,坐卧不宁。 好在他也算是个有作为的刺史,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号召军民团结,采取以军为主,以民为辅,全员协防的方式,全力打击屡屡犯上作乱的胡人。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打地鼠,哪里叛乱打哪里。 可收效甚微。 现在他看到了希望,或者说看到了一柄锤子。 上党太守张扬,就是那柄强力大锤。 张扬一下子就把乌桓人给打残废了,这么恐怖的猛人,不正是上天赐给他治理剩下三胡的大锤嘛。 天命果然在本刺史!本刺史必将威压四胡,青史留名! 张懿哈哈大笑,拿起面前的酒樽饮了一大口。 立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传令兵踌躇着说道:“上党太守张扬派人前来质问刺史,为何不发兵拦截逃窜的乌桓人。” 闻言,张懿脸上的和煦笑容缓缓消失了。 看来这柄大锤没那么好用啊…… 五天前,他亲眼看见十万乌桓人浩浩荡荡从太原城下杀了过去。 可他能怎么办? 太原郡总共三万兵士,骑兵只有五千,他除了谨守城池,还能做什么? 昨日,先后有两支万余人的骑兵经过城外。 他当时不清楚上党的战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麾下无强将,担心打不过乌桓人。 难道这也有错? 什么时候轮到下属来质问上司了? 你张扬不就是借着瘟疫之功打才赢乌桓的,神气什么! …… 乌桓人在上党放了很多火,蔓延的范围太广,即使战争已经结束了好几天,山野间仍时不时有多股浓烟冒出来。 于是刚收拾完遍地尸体的上党军民,又开始进入森林中,山野间灭火。 这次行动是他们自发的,所有人都知道,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不能被烧毁。 等所有的火被扑灭的时候,张扬一行人已经坐在了并州刺史府上。 张懿被撤职了! 上党之战的结果传到京师,刘宏大喜,经过数次朝堂扯皮与争论后,决定将碌碌无为的张懿调回京师,任命张扬为并州刺史。 原本刘宏心仪的并州刺史另有其人,但那人年纪太轻,风头正盛,因而阻力太大,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改任张扬。 张扬前脚到了太原,送走刺史张懿后,忽然推说没有修官钱,拒而不受。 于是朝廷只好改任丁原为刺史,历史兜兜转转,仍然按照轨迹运行着。 丁原此刻正在急急忙忙赶来并州的路上。 留给张扬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次,程远志没有来,全程交给他处理。 太原府,城外大营。 张扬登高而立,手持锦书念道: “张辽、臧霸、曹性、郝萌、成廉、魏续、宋宪、侯成、候谐、魏越、薛兰、李丰,出列!” 话音落下,除臧霸无人应声外,其余人等尽皆出列,昂首应到。 对于这个结果,张扬并不意外,拟订名单的时候,大帅就和他说了,臧霸肯定不在此地,但大帅最后还是写了上去,说什么碰一碰运气…… 身前,十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君侯一字排开。 张扬神色威严地一一巡视过去,对张辽、候谐、魏越、薛兰、李丰等五人说道: “本太守营中缺将,五位军侯可愿随我征战四方,平定北地,扬我汉家威严?” 被点到名字的五人一脸激动,齐齐抱拳道:“我等愿从太守之命!” 这就成了?太简单了。 张扬咧开嘴,心下对大帅的佩服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来之前,大帅就告诉他,只要把借调几名将领的事和大汉国威扯上关系,那就无往不利。 没想到还真是。 张辽等五人,本就是刺史麾下长史、都尉、主簿,统领、军候,已经略有地位,正常发展下去,前途都很光明。 今日却因为一句热血之言,愿意到他这个太守麾下当小军候。 这让张扬心下甚慰。 他已经粗略打量过,这五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猛士,尤其是那个叫张辽的,臂膀粗得吓死人,一看就是猛士中的角斗士。 其实不止是这五人,刚才点名的十一个人都属于勇士级别的。 不过他也想不通为何大帅只要这五人,而不是把所有人才都一锅端了。 想来应该是这一次利用任命刺史的规则漏洞,挑走并州刺史麾下的全部猛士,怕丁原上任后会跳脚大骂。 挑完了人,张扬大手一挥,领着众人匆匆出营而去。 少了这五人,对即将到任的丁原不会有任何影响,对上党郡那可就帮了大忙了。 此时此刻,丁原说不定已经到了并州地界,若是迎面碰到,说不定还会把人给要回去。 想到这,张扬加快了撤退的速度, ……… 云中郡,乌桓部落。 帐外春日暖阳高照,帐内,难楼首领的内心一片萧瑟。 他也中了瘟疫,大病一场至今未愈,仍卧床不起。 突如其来的一场瘟疫,让乌桓人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并州乌桓人还有四五十万,青壮却只剩五六万了。 在这种艰难的局面下,北鲜卑又派来使者,言语间,想要吞并他们的想法昭然若揭。 屋漏偏逢连夜雨……难楼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步踏错步步错,如今,悔不当初矣。 与上党太守几次交手后,难楼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当初被火烧蛮族后,乌桓部落就应该咽下这个哑巴亏,不去挑衅对方。 都怪该死的乌涂那,他死不足惜,却搭上了整个乌桓部落的命运,太可恨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难楼忽然发现,没有人来伺候他了。 第二日一早,他的命令也不好使了。 麾下的乌桓勇士们聚集在一个乌延的年轻人身侧,冷漠的注视着他。 以前,作为九千个部落的首领大人,只要他的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乌桓部众都会低下头颅,表示臣服。 包括乌廷这个年轻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乌廷的眼神直视过来,里面充满了鄙夷和桀骜。 在乌桓人的信条里,虚弱老迈的王者如果不主动让位,那就应该被杀死,埋入尘埃里…… 难楼没有多说一句话,缓缓合上了眼皮。 中午的时候,乌廷向整个部落宣布,首领大人被天神召走了,他被天神任命为新的首领大人。 除了乌廷身边的亲信,所有乌桓人都无动于衷的看着他。 他们不关心谁是大人,他们只关心能不能活下去。 因为并州乌桓在得罪了南面汉帝国的同时,也被北面的鲜卑人给惦记上了。 第57章 聪明人太多了 五名强力武将的到来,让程远志觉得上党郡的实力增加了一大截。 在任命之前,他先查看了五人的现状。 结果不太理想。 张辽等人除了有一副雄壮的体魄外,其它方面都很稚嫩,尤其是军事能力,距离合格的普通军候都相差甚远,更别提什么五子良将级别了。 这倒也符合程远志的预期。 毕竟此时张辽还是个水嫩水嫩的小年轻,不曾经历过数百次生死之战的洗礼,自然也就达不到几十年后的高度。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王者。 如果有,那他一定是个挂壁。 上党郡此刻已有一万余骑着马的步兵,急缺能镇得住场子的骑都尉来训练他们,使之成为精锐之士。 张辽五人的到来,正好填补了这个缺口。 所以当得知每人分管一部,统领两千名骑兵后,五人俱是喜出望外,连连行礼,大表忠心。 他们都觉得自己这个槽跳对了。 眼下,大汉的军职体系是这样的,州长官称刺史(不领武事),郡长官称太守(兼领武事),郡内设有专掌军事的都尉,都尉又分为管步兵的都尉和管骑兵的骑都尉,每个都尉辖众一千至五千人不等。 自中兴建武六年后,朝廷在内地郡国取消了都尉一职,其职由太守兼任,只在边郡继续保持都尉一职,若出现极端情况时,临时设立都尉,事了则罢。 上党属于边郡,常设有都尉,这就给了张辽等人发挥的平台。 因为刺史是没有军队的,前任并州刺史张懿之所以有军队,是因为他兼任了太原太守一职。 由于并州是边州,治所在太原,刺史兼任州治太守也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处于大汉内部的各州刺史,是断然没有军队一说的。 也就是说,张辽等人即使不跳槽,待在太原也是有发挥空间的,或早或晚。 所以,程远志才迫不及待指使张扬去抢人,晚了就成丁原的属下了。 再次击败乌桓后,上党郡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发育时期,百姓们兴高采烈走进田野,为秋天的丰收努力。 自从十里河滩变成二十里河滩后,河面变宽,水流徐缓了许多,河滩上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规则不一的水塘,水塘里的水被百姓们用水车引到高处,灌溉庄稼。 由于瘟疫刚过去,所以水塘里面的鱼儿暂时是禁止吃的。 百姓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惜力的在田间劳作着,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和平。 他们知道,和平是太守张扬依靠战争赢回来的,和平不会一直存在,总有一天,劫掠、战争还会再来。 因为并州除了乌桓,还有三股势力更大的外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肆虐着并州。 或许,今年冬天劫掠仍旧不可避免。 因为胡人的行事准则就是——劫掠! 在上党百姓们喜忧参半的时候,程远志再次被皇帝刘宏召唤到了都城洛阳。 以后世的眼光回看这个时代,似乎引起这个时代混乱的根源是朝廷腐朽,民不聊生。 但程远志知道,混乱的根源是聪明人太多了。 这个时代涌现出了太多的惊才艳艳的人物,是他们携裹着无知的百姓,为自己称霸天下的梦想买单,这才导致乱世的到来,并持续百年之久。 张角为了自己黄天梦,忽悠了近百万无知的百姓造反,何进、董卓之流为了大权独揽,甚至取皇帝代之,开启了天下乱战。 各个世家、军阀为了角逐天下,纷纷下注下场,大显身手。 没有人为百姓着想,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功名利禄而不惜一切代价厮杀,混战。 利益至上,价值观错位,人命如草芥。 这才是乱世的根源。 程远志不想走这样的路。 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会导致中原三百年陆沉时,他就格外抗拒参与这场莫名其妙的天下逐鹿。 眼光太短浅了! 他选择并州这个地方,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形,北可拒羌胡,南可决中原。 虽然并州穷了点,百姓也不多,不能支撑起一个强大势力的所需。 但可以发育啊。 体验从无到有的过程才是人生最美妙的感官享受。 眼下这个条件,程远志很知足。 人家朱元璋开局只有一个碗,都没说什么…… …… 中平三年七月(186年),洛阳东城, 当程远志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时候,旁边立即就有一名仆从接过马缰绳,躬身行礼。 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力二已经彻底融入了管家这个角色,将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座豪宅现在也是洛阳城中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每回程远志回来,立即就会热闹起来。 各种各样的人接踵而来,聚集在府外,久久不散。 拉车的、卖糕点的、算命的、卖麻花的,卖儿女的、甚至卖自己为奴为仆的…… 可平时却不见他们来卖身…… 府外,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瞧着府门,脸上就差写着“我是耳目”四个字。 程远志知道,府外如此热闹,不仅仅因为他是当朝司徒袁隗的义子,才引得各方势力重点关注。 其中必有上党郡几次雷厉风行的灭乌桓之战的关系。 特别是现在大汉帝国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一个超级能打的军事人才,对大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好在,他立下的人设是辅助型军师,而不是文武全才的人主。 若非如此,来围观的人必定更多,受到的忌惮和猜忌也会更多。 入了府,程远志沿着青石板道缓缓而行,脑海中则在快速思索对策。 刘宏再次召见,摆明了有事问计于他,不出意外就是西北叛乱之事。 月初,前去讨伐叛乱的张温战败,被撤职召回京师问罪,这标志着西凉叛军彻底成了气候。 此时距离韩遂边章宋健第一次反叛,已经过了两年多,这段时间,西凉地区一直保持着割据状态,民间只知有韩、边、宋,而不知有大汉。 西凉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割据政权了。 从后世回看,韩遂能够割据西凉三十二年之久,所依仗的就是西凉军彪悍的战斗力。 西凉军战斗力强归强,但多部落联军都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内部派系众多,人心不齐。 从韩遂起兵开始,西凉叛军的内讧就没有停止过,他与结拜兄弟马腾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很有代表性,其中冤冤相报几十年,怕是一本书都写不完。 所以对付西凉军,最好的策略不是和其硬碰硬,而是得徐徐图之。 战争拖得越久,西凉军内部的矛盾就越尖锐。 此时只需要投入一个小小的火星…… 嘭的一下,就炸了。 ……… 翌日,洛阳北宫。 程远志跟着宣召太监,快步进入德阳殿,外面,两名近卫低声交头接耳: “这人又来了,陛下还真是看得起他,屡次召见。” “你懂什么,人家现在已是袁司徒的义子了!” “啊,那这袁家不得了啊,老的还在当司徒,下面兄弟仨人也都名声显赫。” “所以,我们以后眼头都要活络一些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德阳殿里人很多。 程远志进来的时候,正碰上一帮人低头往外出,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走起路来完全没有一丝活力。 一如大汉帝国如今的境遇,垂垂老矣。 这些官员,最年轻的也有三四十岁,最年长者是六十多岁的袁隗。 错肩而过时,袁隗低声道:“见机行事,少说多听。” 程远志微微点头,表示收到。 该说的,前次他都跟刘宏说过了,刘宏不听,谁能有办法?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别人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却偏偏为了面子不乐意接受,选择一个自认为不错,实则却是馊主意的臭办法。 程远志当然知道,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因为什么――聪明人太多了,你说的有理,他说的也有理,身为君主的刘宏犯了难,不知道该选择哪个。 在他之前或之后,肯定有人陈述利弊,力荐武复西北,壮大汉国威;也会有人抽丝剥茧,分析出叛军各个弱点,针对性给出建议等等…… 但最终,这些不被选择的策略被埋入了尘埃里。 第58章 这波似乎不亏 方一踏入德阳殿,程远志就感觉到一股子寒意扑面而来,即使外面酷日当空,此刻殿内仍旧是冷森森的。 台阶之上,刘宏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犹如雕塑。 大将军何进侧立于下首,一脸茫然无措。 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冷风,拂面而过,程远志直愣愣打了个寒颤,继而一缩,连忙行礼道: “上党郡丞袁射,参见陛下,见过大将军。” 刘宏缓缓转过身,目光自上而下注视过来,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免礼!” 短短两字,已将自身的帝王威严展现的淋漓尽致。 何进也微微颌首,示意见礼。 “不知陛下唤臣来,所为何事……”程远志直奔主题。 德阳殿里太阴冷,他有点瘆得慌。 刘宏眼神带着希翼投射过来:“袁卿,可有平定西北之策?” 肯定有啊,只要朝廷能沉下心来打持久战,不计较短期内的胜负得失,派一个精通兵事的统帅过去,两三年后,必然能平定西北 但问题是,朝廷眼下有这个耐心吗? 皇埔嵩、张温缘何被撤职查办?不就是因为互有胜负,没能一战而定。 可人家西凉军十几万骑兵,枪长马快,大汉的骑兵连三万都不到,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都与西凉军相去甚远。 凭什么一战而定? 也就是西凉军内部派系众多,形不成合力,加之骑兵不善攻城,否则的话,人家直接平推大汉,重建乾坤秩序了。 再说了,西凉那地方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戈壁、沙地等地势,即使想用火计、水计,怕是都找不到地方施行。 除了硬碰硬厮杀,没有其他办法。 原历史上,三十年后,占据天下三分之二实力的曹操,都打了四年才平定西凉。 此时想要瞬间平定乱局,谈何容易? 思及此处,程远志摇头道:“臣已无计可施。” 闻言,刘宏神色一瞬间颓废下来,摆了摆手。 这就完了? 程远志连忙躬身告退。 一旁的何进把刘宏前后的神色变化看的清清楚楚,心知西北叛乱之势已成定局。 如此一想,何进心里反而没有了压力,坦然自若候在刘宏身侧。 刘宏瞥了一眼何进,心道:这就是个草包,朕不能要求一个草包做更多了。 只要他不祸乱天下就成…… …… “贤弟当真是我大汉柱石!” 东城府邸,袁术伸出大拇指,对程远志转述来自朝堂与坊间的夸赞。 袁家子弟被世人称赞,他面子上也与有荣焉。 虽说这个袁家子弟是认来的义子,可也姓袁对不对。 姓袁,那就是老袁家的功劳了。 大汉欠老袁家多矣! 袁术虽不通兵事,却深知三万新兵蛋子击败十万乌桓骑兵的难度,别说击败了,若是在在旷野中相遇,三万步兵敢多看十万乌桓骑兵一眼,对乌桓骑兵来说都是侮辱。 但偏偏贤弟就取胜了,还是全歼式大胜。 袁术端起一杯酒,看着程远志道:“贤弟,近日来,陛下龙体时有欠安之举,昨日,大将军就宦官掣肘之事问计与我,为兄不知该如何应答。” 刘宏身体这时候就已经不行了?之前在大殿之上,倒是没看出来啊。 程远志一脸惊讶,沉吟道: “公路,我刚从北方归来,对朝中之事不甚明了,且试言一二,若有错漏,切勿见笑。” “宦官之害天下皆知,陛下身为始作俑者,难道会不知?” “陛下当然知道,宦官本就是他推出来对抗党人与外戚的利器,陛下若在,宦官便安如泰山,陛下若不在了……宦官自会消亡。” “如此,又何必除?” 袁术一喜,问道:“宦官不需要除?” “不需要除!” “宦官依附于陛下,犹如无根之萍,既是陛下意志与权力的延伸,也是陛下推出来吸引各方仇恨的饵,如何能除?” 想除宦官,就得先除掉刘宏,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何进居然看不透这个?还问计于旁人。 这消息要是泄露出去…… 你何进都动了杀心了,人家宦官还不得反抗啊。 一想到原历史上,何进就是因图谋泄露,被宦官们一刀枭首,程远志就释然了。 猪队友的想法,确实非一般人可以理喻。 别人都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到了何进这里偏偏就反了过来。 他是能力越差,越操心天下,最后竟然直接把刘氏江山给断送了。 如今天下虽不宁,可大汉的骨架还在,各个州府运转还算正常,士兵听将军的,将军听皇帝的,哪怕刘宏没了,只要新皇帝上台后,何进不乱搞,平稳过渡,天下就不可能乱。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 程远志举起酒杯,与袁术走了一个,心里思索着,接下来上党郡该怎么发育。 此时占据整个并州是不可能的。 州牧制度还没有问世,刘宏绝不会容忍中原出现一个独立的地盘。 所以与黑山军连成一块的上党,比太原更重要。 若张扬去了太原当刺史,上党郡就会被安排给别人。 这样就不合算了。 此时大张旗鼓去灭胡更不可能。 同为大汉臣民,在胡人没有闹事之前,上党郡没有任何理由去打人家。 别说上党郡,就算是朝廷也没有理由去打人家。 上党能与乌桓三次对战,并顺利将其脊梁骨打断,主要还是程远志用了计谋,诱其来攻。 不管怎么说,是乌桓先动的手,上党郡自卫反击。 单单是这一条,就足以堵住大多数胡人的口了。 思绪转动间,程远志考虑起朝廷的局势。 朝廷军刚在西北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国库匮乏,帝国内部的各种隐患也都一一冒了出来。 甚至就连刘宏的身体,也出了状况,他大概还有两年多好活。 想到这里,他隐晦提示道:“公路,先皇刘志几时作古?” “三十二岁。” 袁术脱口而答,刚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先帝刘志活到三十二驾崩,现帝刘宏三十岁身体就出了问题。 按照眼下这种状况推算,三两年内,天下或许会迎来大变,那到时,我袁家…… 嘶! 袁术先是倒吸一口凉气,忽然仰天大笑,举杯道: “哈哈哈,与贤弟相谈,如饮美酒,来喝酒,喝酒……” 程远志看着信心满满的袁术,颇受其情绪感染,心下对他的观感倒是改变不少。 这厮虽说嫉妒心强了点,但断然不是个草包。 酒过数巡,菜过数味,两人各自停杯,沉吟而望。 袁术坐在主位,紧紧握住程远志的手,语重心长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届时,贤弟要助我。” “这个嘛……”程远志面色犹豫,做出一副待价而沽的神态。 袁术笑了笑,开出价码:“十五万两银子不用还了。” 程远志面露意动之色:?“公路,且容我三思啊……” 袁术抬手一挥,一字一顿的说道: “再加兵器马具万套!” 程远志的脸皮剧烈抽动了一下,讶然道:“兵器马具?公路你都走到这一步了吗?” 好家伙,你这是要造反啊。 袁术没好气的瞪过来一眼,“我袁家私兵何止万人?区区兵器马具,大惊小怪!” 程远志恍然。 有四世三公长达百多年的尽忠职守,袁家忠义之名深得人心,家大业大的,养个万余私兵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为什么我没有?我好歹也是个义子。 “公路,这私兵、钱财、兵器马具,为何我没有?” 袁术哈哈一笑,反问道:“那你为何不向叔父索要?” “……” 这东西还得自己去要啊?难道不是干爹直接甩一沓钱过来,语气嚣张的说一句“干儿子拿去花,不够来要”。 程远志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不过话又说回来,袁逢兄弟三人,三份家业,袁逢的家业自然是给了嫡子袁术,袁成早逝,家业估计不会很多,都归了继子袁绍。 如此说来,当朝司徒袁隗的家当,就算袁绍拿走了一些,还能剩下不少啊。 程远志眼神明亮了起来。 第59章 变脸 “义父,我不想努力了。” 司徒府上,袁隗望着恭恭敬敬站在跟前的义子,皱巴巴的老脸上充满了纳闷: “努力?何谓努力?” “呃,义父您就是努力过的人……” 程远志比划着手臂,试图用最浅显易懂的表述,让袁隗明白,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财富,都是通过努力得来的。 这词语倒是新颖。 袁隗恍然,捋着胡须呵呵一笑,摇头晃脑道:“我儿今日为何而来?” 来要钱、要装备、要人脉程远志腼腆的笑了笑:“左右无事,来看看义父。” “哦?”袁隗侧目而视,手指虚点了程远志几下,心照不宣的朗声大笑。 一老一少携手入内,默契的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袁隗的家当很多,多到程远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光是都城洛阳周边土地,就有数万顷,大庄园在东城外北邙山下就有两座,内各有私兵千余,仆从数百,下辖百姓过万――都是不用上户口交税的百姓。 这仅仅是袁隗位于洛阳东城外的家产,其在洛阳城中的产业更多,豪宅商铺,布庄粮行,涉及到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 由于商人地位低贱,所以涉及商业的部分,都交给了府中下人出面经营。 司徒府内宅,案台上,两大摞地契房契仆契,垒起一尺多高。 这就是大汉第一家族的底蕴? “砰,砰砰,砰,砰砰…” 程远志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眼巴巴看着袁隗,像在看一个活着的财神爷。 这些家当如果都归了他…… 袁隗微笑着,干枯皱褶的手从两摞一尺多厚的账簿旁掠过,拿起放置在一旁的两张薄薄的地契仆契,笑眯眯递了过来: “程手啊,莫要嫌少,这是东城外两个大庄子的……” 巨大的失望瞬间将程远志笼罩。 袁隗之后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机械般点着头,“呵呵,嗯嗯”的应和着,直到失魂落魄回到东城府邸。 程远志抖动着手里两张薄薄的,寒碜的地契仆契,仰天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入宝山却空手回……” 速该陪同在一旁,伸手挠了挠头,坚毅的脸庞上尽是茫然。 心里充满了问号和叹号。 他目睹了整个赠予过程,不明白占了天大便宜的大帅为何会如此不甘。 …… 对于拜袁隗为义父,程远志一开始是拒绝的,心里很抵触。 之所以会接受,完全是因为这个年代没有好出身,就招揽不到人才的缘故。 但在见识过袁隗的雄厚家底后,他忽然有了一个成熟的想法。 这丰厚家产他若不取,最终只会便宜别人,按照原历史,得利者不是袁绍就是董卓。 大概率是被董卓给独吞了。 这断然不能接受! 如果他有如此丰厚的家底为支撑,发展并州的速度也会快上一大截,也能给招揽来的属下更好的待遇,这样人家才会心甘情愿跟着你干。 一开始,程远志以为认袁隗为义父只有一利,却有两害,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竟然还有一利。 巨大的利益! 利害相等,那就得好好谋划谋划了。 不然呢? 难道真把家产拱手留给董卓? 不过……说服袁隗把家产从洛阳城挪走颇有难度啊。 眼下,天下乱相初现,四海不宁,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都城洛阳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袁隗必然也是如此认为的,否则不会把所有家当都安置在洛阳周边。 这么看来,说服他的难度就更大了。 如果自己直接跑去跟袁隗说:“三年后天下大乱,洛阳城会化为废墟,义父你快把家产迁移到我的地盘上”。 袁隗一定会把他当成疯子。 心思急转间,程远志迅速冷静下来,转头对速该说道:“宇阳,你去请司徒大人来一趟。” 速该应了一声,挠着头走了。 …… 事实证明,这个义子身份还是很吃香的。 虽然义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来请,袁隗还是乐呵呵坐上马车来了。 丝毫没有不耐烦。 到了东城府邸之后,也没有讨论国家大事,只是东拉西扯,从家世过往,风俗人情,从奇趣轶闻,到诗词歌赋。 与程远志随意拉着家常。 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长者气度,尽显和蔼。 这令程远志有那么一刹那恍惚,犹如看到亲生父亲活生生立在眼前。 袁隗言语间很自然,程远志几乎没有感觉出自己被套了话,却差不多把能说的全都说了。 常山人氏,出身清苦,被迫加入黄巾军……当上渠帅……见势不妙,迅速调头洗白自己…… 袁隗似乎早已知晓这些内容,丝毫没表现出惊讶,对义子的坦然相告观感甚好,笑眯眯颌首不止。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在大汉高层官员中,虽不说是人尽皆知,但肯定不是秘密。 这一番促漆长谈,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谈话结束的时候,两人看起来已经像是一对真正的父子了。 貌合神亦合。 “想不到,我儿幼时竟吃过如此多苦楚!” 袁隗捋着胡须感慨着,自侄儿袁绍之后,好久没有遇到过如此令人眼前一亮的青年才俊了。 不由得他不见猎心喜,收为义子。 “多谢义父挂怀,都过去了。”程远志满不在乎的说道。 袁隗欣慰的望过来,连连称好,心道: 此子心智坚韧,能成大事! 程远志想了想,觉得此时尚早,跟袁隗说乱世之事不太合适,便压下心头想法,令仆从拿出围棋,摆在后院凉亭,与袁隗手谈。 和袁隗这种历尽沧桑世事,一双慧眼几乎能看透人心的长者交往,虽说稍微有些拘谨,但有干亲关系在,倒也其乐融融。 一局棋罢,大日当空,酷热正浓。 凉亭内,葡萄架下,一老一少含笑对坐。 袁隗巍巍颤颤从袖口里摸出一沓地契仆契,笑吟吟的摆放于棋盘上,目光炯炯的望过来,意有所指。 你小子刚才没骂我小气? 程远志顿时有点尴尬。 好在,之前他并没有私下里骂袁隗小气,否则此刻只有钻地缝了。 此情此景,心下忽然有些感触。 原来,从对一个人无感到充满好感,只差一沓资产啊。 如果一沓不够,那就再来一沓。 程远志长身而起,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袁隗坦然受了,脸上含笑,心下暗道: 想不到,我袁家富贵百年至今,今日小辈中竟然三杰齐出,大兴有望。 古往今来,没有不亡之国,没有不破之家,彼若不堪,我袁家或可取而代之…… 越叙话,干父子之间的关系愈亲密无间。 袁隗告辞的时候,是笑着走的。 将要迈步出府时,他的神色瞬间回归正常。 单单这一手变脸,就令身侧众人心下一凛。 程远志恭送袁隗上车离去,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府门外诸多“闲杂人等”,撇了撇嘴,转身回府。 第60章 鸡资与名士 翌日,程远志和袁术相约到酒楼吃酒,庆祝自己顺利继承袁隗的一部分家业。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气氛浓烈,宾主尽欢。 到了买单的时候,掌柜战战兢兢的伸出一根手指说:“两位官爷,饭钱合该一羊之资。”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用了多大勇气。 饭钱可不止一只羊――这是打了骨折之后的价格。 袁术摆摆手,示意随从给钱,却见程远志两眼一瞪: “什么饭要一羊这么贵?我看最多值一鸡!” “这……好。”掌柜无奈,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一鸡就一鸡,就当是赚了。 这帮人平时吃饭都不给钱的。 于是双方就根据当天一只鸡能兑换到铁钱的数量,给出相应的铁钱。 吃过饭,程远志就已经从获得巨额资产的兴奋劲里,平静了下来。 非但平静了下来,还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袁隗二次给的东西很多,不过大都是带不走的不动产,以及堆积如山的五铢钱。 想要带回上党,需要置换成金银。 五铢钱程远志是断然不要的。 对于他来说,洛阳的所有产业,包括五铢钱,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他已经受够了这个时代货币泛滥的痛苦了。 此时,由于连年天灾人祸,战争不断,物资紧张。大汉各地的官方与私人组织竞相铸钱,铸钱规模之大、数量之多,前所未有。 钱变多了,可市场上的货物数量没多,物价迅速飞涨起来,货币贬值的速度吓死个人。 铁钱一天一个价,今日一百钱能买一只鸡,明天就只够买一只鸡腿,到了后天,恐怕就只能买一个鸡蛋了…… 譬如刘宏卖官,太守之位要价三千万钱,说起来,这并不算是什么天价。 因为五铢钱太不值钱了。 只要手中有铁,有一定的背景权势,不怕查,任何人都可以无限量打造五铢钱。 如此一来,钱币更是泛滥,市上交易,都以车载钱。 百姓们不再相信五铢钱,大都选择以物易物。 之前在袁术家中时,程远志看到的五铢钱更夸张,用“堆积如山”、“满屋满仓”都不足以形容他家钱币之多。 铁本位的货币体系,在中平三年,接近于崩溃了。 各豪门之间互通有无,上街消费时,都不再以铁钱为单位,而是以“一鸡”、“一羊”、“一牛”、“一马”、“一爽”为单位。 此“一爽”非彼“一爽”,乃是买个色艺双绝的名伶回家爽一爽的价格,比一马略贵,约相当于两牛的价格。 不过,五铢钱的价值虽然一贬到底,还是保留着最后的底价,因为把铸钱用的原材料——铁,融化后,可以打造成兵器,农具。 若非还有这一点价值,五铢钱将会变成真正的垃圾。 出来酒楼,袁术心满意足率众离去,程远志的目光敏锐地落在大街上,拐角处,一个形象出尘,气质不俗,约莫三十多岁的文士身上。 “世道如此,某就只有死了。” 文士低声念叨着,似乎是做了某个决定,步伐坚定的朝城外走去。 出了城,他左拐右拐,停在一处草木郁郁所在。 白色的云朵懒洋洋地飘荡在蓝天上,日光毒辣的照射下来,四下里是静悄悄的,风懒得出现,虫儿也懒得鸣叫。 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文士抬眼看了看,见远处似乎有人向这边跑来,便从怀里摸出一把发光的短匕,静静地靠在一颗高大的歪脖子树上,神色再次犹豫起来…… 良久,喃喃自语道: “就用这把刀,结束……” 就在文士拿起短刀,准备捅死自己的时候,一只健壮有力的大手凭空出现,抢先一步握住短刀,并轻轻的摘走了它。 文士愕然抬头,看到了一个脸比他白,身体比他更健壮的文士。 “你是谁?”他质问。 白脸壮士不答反问:“生命如此美好,阁下何故求死?” “不关你事,把刀还我。” 白脸壮士并未将剪刀还给他,而是哈哈一笑: “你想要刀,我却不想给,既然如此,那不如你将心中难解之事说与我听听,我再考虑要不要把刀还给你。” 文士抬头看了白脸壮士一眼,看似没有生机的眼睛里忽然涌现出一丝愠怒。 他冷哼一声,眼神带着不屑,扭头往歪脖子树上狠狠撞去。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拿走我这么一个志在求死之人的刀,就想阻止我自裁? 天真! 我难道就不能撞树而死? 嘭的一声,文士狠狠的跌坐回地上, 他感觉自己撞到一堵肉墙上,脑袋有点发懵。 紧接着就听到那白脸壮士令人讨厌的声音: “我说你死不了,你就死不了,还没有人能在我云梦居士面前求死呢。” 闻言,文士似乎出离的愤怒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就要发飙。 猛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满腔怒火瞬间化为惊讶: “阁下莫非就是常山袁射?” “然也!” 程远志拍了拍手,将手中未开封的短刀丢出远远的,抱着膀子靠在树上,目光探询的看过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家伙居然要自杀? 自杀就自杀,拿的却是一把没开封的刀? 这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 一路跟来,就是为了窥探其中的蜜蜜。 “在下边让,大将军府令史。” 发觉自杀计划被破坏,文士冷静下来,拱手见礼。 狂士边让边文礼?程远志颌首示意、“久仰,久仰,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令文礼兄萌生死志?” 边让摇了摇头,娓娓说道:“国无所依之士,生无所喜之日,我唯有以死明志……” 前年,大将军何进听说了他的名声,十分仰慕,就想征辟他为大将军府官员,担心他不来,于是诈称征其为军事幕僚。 边让被骗到洛阳后,发现自己只是被何进任命为令史。 名曰令史,实则为各大将军府里的低级办事员――也就是跑腿镇场子的。 每逢何进大宴宾客的时候,就令边让于一旁陪席,作诗咏赋,以壮气氛。 尽管很多名士诸如孔融、王朗等都被边让的风采所倾倒,递帖子送名片求交往,但这依然令边让感觉到了难堪。 就连因党锢之祸,避难吴地的名士蔡邕,也听说了他在京城的不得意,写信给何进,大力推荐何进提拔他。 但何进均一笑置之。 边让几番辞官不成,不得脱身自由,加之又发现何进是个大草包,在今时今日,大汉帝国风雨飘摇之时,仍只顾自己贪图享乐,不思为社稷着想。 眼看帝国前途一片暗淡,边让顿时心灰意冷,遂准备了结残生。 原来如此程远志若有所思。 很明显,边让根本没想自杀,这也许……可能是一场秀。 被自己歪打正着给破坏了。 言语间,已有数名大将军府的仆从神色匆匆追到此处。 众人见边让安然无恙,正与来过大将军府几次的袁射叙话,便留了两人在此照应,其余人自回大将军府报信去了。 话一说开,大家都是混京城士子圈的聪明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也都知道此举所为何来,本应心照不宣揭过这一茬。 可偏偏这时,程远志爱怼士子的老毛病犯了。 只见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递了过去:“文礼兄,我这把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用来自杀是最好不过了,绝对保证无痛,一剑飙血三尺多高……” 边让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可。” 程远志收回长剑,反手将剑架在他脖颈间,神色故作凶狠道:“君子固有成人之美,文礼兄,不如我帮你了结了!” “这…这…万万不可……” 边让神色惊恐的后退着,程远志步步进逼。 噗通…… 边让脚下忽然一个拌蒜,再次一屁股跌坐地上。 不远处,两名大将军府的仆从见状,别过脸,耸肩不止。 “哈哈哈……”程远志仰天大笑,收了剑,飘然离去。 第61章 较量 云梦狂士,整个洛阳所有名士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都会不由自主的一紧。 每次“袁射”来到洛阳,大家的谈资就从天下时事,变成“袁射今日怼了谁”、“怼得狠不狠”、“有没有吐血三斤”等话题。 之后,大家就会热烈的下注,赌其下一个要怼之人是谁。 坐庄之人,通常都是德高望重的名士,以郑玄为例,每每也都获利颇丰。 大家对“袁射”又怕又喜,怕其嘴贱如刀,指不定哪天就会被其怼到脸上丢了面子:喜其才思敏捷,是难得一见怪才。 所以,当得知他即将要来求教经学大师郑玄时,名士圈瞬间就炸了。 众所周知,郑玄是马融之后大汉最负盛名的儒学及经学大家,擅长算学,门下弟子遍布大汉,何止千人! 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饱学长辈,若是被一个小年轻给怼了,那就不亚于地震了啊。 不巧的是,“袁射”以求教算学之名前来,正好挠到郑玄的痒处。 两人都擅长算学,尤其是前者,曾用算术计杀杨丑,此事属于黑山军内部事件,官方层面无人传诵,但在坊间已传得神乎其神。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可以预见。 这必定是是一场针尖对麦芒式的交流…… 大家吃瓜心思爆棚的同时,又暗暗为郑玄捏了一把汗,希望郑玄能够力挫愣头青,扞卫大师之名。 虽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但万一大师要是输了,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拜会之日,闻讯而来的名士们将东城茶社给塞了个满满当当。 随着门童唱诺,大家的目光都紧紧盯向门口。 一个约二十五六岁的文士出现在那里,羽扇纶巾,一袭白衣,坚毅的脸庞如同刀削斧刻,稳健的步伐像巡视领地的老虎。 形象极其拉风……装杯。 众人暗暗撇了撇嘴。 这是程远志第二次来东城茶社, 搁在平常,他肯定是不会来这破地方的,因为这里是党人的大本营。 名士们开口“经典”、闭口“古训”,满口之乎者也,烦都烦死个人。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文化人的通病嘛。 可他们结党营私啊。 士人结党与世家结盟一样,都是令当政者极其头疼的问题。 这些人掌控着文化、舆论,以及名士圈的人脉,你不得不用的同时,还得提心吊胆,唯恐他们捅出个天大的篓子。 上党郡想要快速发展,离不开士人的帮助,若事事都亲力而为,那可是会累死人的。 程远志可不想学曹操,杀名士如屠鸡仔,一刀一个,然后彻底得罪了士人集团,再无人相帮,不得不颁布求贤令“唯才是举”,启用寒门人才。 所以现在,他必须来了。 借交流算学之机,赢下郑玄,折服众多眼高于顶的名士,顺便拐带几个回去。 “郑公,小子这厢有礼了!” 程远志快速扫了一眼对面的阵容,对最中间的白须长者行礼道。 郑玄微微颌首,目光透着长者的睿智与和善,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沉声道: “请入席。” “请!” 程远志看了一眼位于郑玄下首对面,被众人包围起来,像极了犯人受审的位子。快速扇了扇手中折扇,决定站着说话。 “郑公,开始!” 郑玄颌首:“第一个问题: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请问鸡兔各有几何?” 鸡兔同笼? 这么简单? 程远志一愣,脱口而出道:“兔12,鸡23。” 快,太快了! 众人哗然一片,面面相觑。 在今日之前,他们就没见过算数如此之快的人。 程远志却默然,世人皆知《孙子兵法》,但孙子还有一部伟大的算术着作《孙子算经》。 这鸡兔同笼,就是其中记载的算术题、也是流传后世所有“鸡兔同笼”题的始祖。 郑玄居然用这个题来考他? 后世这种题都烂大街了,他奶奶都会。 是了,用后世的眼光看,这题解法有很多种,但此时可是没有乘除法的时代,只能靠扳着指头一个个数,或筹码(小竹棍)相加减。 想到这,程远志释然,神色平静下来,自己与郑玄讨论算术,本就属于降维打击,没什么可得意的。 郑玄神色讶然盯着程远志瞧了一会,抬手示意,轮到他出题了。 “有一个数,3个3个地数,最后还余1;6个6个地数,最后还余4;9个9个地数,最后还余7,请问此数为多少?” 程远志挑了一个相对简单的题,说罢,也不就坐,背着手在大厅里踱起了步。 此刻,大厅里所有略懂算术的人,眉头都皱了起来,心算不止。 吸气声此起彼伏。 不对。 依然不对! 郑玄思索了一会,接连排除了数个数字,拿起筹码摆了起来。 约莫一盏茶后,他轻呼道:“有了。” “此数合该七十。” 程远志点点头,答案是对的。 郑玄想了想,决定不在心算上纠结,换了个问题: “此东城茶楼拔地而起,请问一人一尺,如何测算出其高度?” 说话间,众人来到茶社外面,迎着日头,现场作答。 程远志抬头看了看眼前三层高的木楼,微微一笑,抽出长剑插在地上,指着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道: “便以此剑为准,等其影长与剑身相等时,测量楼影之长度,便知此楼之高度。” 此言一出,全场忽然安静下来。 有人在思索,有人在愣神,郑玄猛然击节叹道:“妙啊,妙啊!” 郑玄身后,众人迅速交头接耳起来,相互询问妙在何处。 轮到程远志出题。 众人看的兴起,也不回屋,都期待的看过来,看他能出个什么难题。 “已知巨象一头,体高一丈,体长两丈,请问如何测算其重量?” “这……” 这么大的家伙,怎么测重? 郑玄看向周围众人,他倒不是求教,而是觉得这个问题比较难。 很明显,将大象杀了测重是不行的,到时候血流一地,重量就不好算了。 有没有不分解大象而将它吊起来的办法? 不行,大象这么大,谁抬得动? 就算抬得动,世间也没那么大的秤砣啊。 那么换个思路…… ……… 就这样,程远志一直等到天黑,众人也没想出个法子。 “此中真解,存于上党郡守府之中,诸位若有兴趣,可往上党一行,届时,太守张扬必定扫榻相迎啊。” 留下这句话,程远志飘然而去。 鱼饵已经下了,就看老郑这次会带多少人投奔上党了。 嗯,这帮人去了之后,立马给他们安排上“教书先生”、“府库官吏”、“长史”、“主簿”等等等等…… 一定要人尽其才,不能让他们闲下来。 嗯,还得弄两道难一点的数学题挂在太守府上,言明谁要是解答出来,就可以随时离去。 若是解答不出…… 那就留下来打工。 哈哈… 天色暗了下来,东城茶社外,众人聚而不散,仍在思考。 巨象如何承称重——延伸出来的问题是,遇到庞然大物时,如何精确计算出其重;巡查地方时,满仓库的粮食如何快速计量。 除此之外,郑玄还联想到一个问题:出题之人必然早已跨过了巨物称重这个算学问题,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那么对方现在的算学境界是哪一步? 这令郑玄熄灭已久的求知欲忽然热烈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之后要为之求索的方向。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算术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厉害,这家伙从何处学来的? 上党郡……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看不会被扣押在那里当长工… 这个上党太守张扬很邪性啊,老夫要不要做一些防备呢? 虽然郑玄还想再继续思索下去,但他已经顶不住了,一天的过度用脑,令他的脑袋昏昏欲睡。 毕竟六十岁的人了,不年轻了。 郑玄挥手令众人散去,坐着车回到自家府邸,歪头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在意识陷入混沌前的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就去上党郡看看。 第62章 上党书院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郑玄已经把行囊收拾好了,同时也给荀爽、申屠蟠、襄楷、韩融、陈纪,陈谌等十四位士子传了口信…… 老夫要去上党了,那儿可是算术的天堂,知识碰撞的乌托邦,文人士子的归乡…… 而后不等众人回信,就急匆匆踏上了前往上党郡的官道。 不过两三日间,便到了上党郡治所长子城。 太守张扬热烈的迎接了他,安排在太守府旁的民居住下,另外安排了一队兵士守护。 但根据沿途所见所闻,郑玄发现,这个上党郡简直是一无所有,穷得叮当响。 听说人口还少,总共不到二十万百姓。 这令他有些困惑。 经济如此落后的上党郡,算学真有如此发达? 学问不都是吃饱了饭才有功夫研究的吗?穷人种地都忙不过来,还有功夫研究算学? 不会? 老夫来的莫非不是上党,而是上当了? 还有那个太守张扬,说是太守,大字不识一个就不说了,三加五都要掰着指头算半天。 然后说等于七…… 这样的人会精通算学? 怎么办,老夫这时候跑路还来得及吗? 郑玄有点慌了。 不行,他们既然费尽心机把老夫骗来,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老夫离开的。 那些在大街上训练的骑兵,必然是用来抓逃跑者的。 正经的太守,谁会在城里练兵?还是骑兵! 郑玄立刻否决了逃跑的想法,决定看一看再说。 如果待遇不错的话,在上党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就当是知识扶贫了。 以老夫桃李遍天下的海内人望,难道太守张扬真敢拘禁老夫不成? 如此想着,郑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坏了……那些口信! 正慌神间,民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帮士子兴高采烈走了进来。 郑玄定睛一看,荀爽、申屠蟠、襄楷、韩融、陈纪,陈谌…… 好家伙,不多不少十四人,传了口信的都来了,一个都不少! 荀爽伸着双手冲了过来,大喊道:“郑公,您来上党竟不知会我等,太不够意思啦!” “是啊,是啊,我等紧赶慢赶,才堪堪赶过来……” 众人纷纷附和。 听到这话,郑玄的心沉了下去。 草率了,把好友及弟子们带到火坑里来了! 这时,大门再次被粗暴的推开,张扬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进来。 他手拿三册锦绢,展开第一卷念道: “加法口诀,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 二上二,二下五去三,二去八进一。 三上三,三下五去二,三去七进一。 四上四,四下五去一,四去六进一……” 这念的什么东西? 众士子如听天书,面面相觑。 唯有郑玄眼神一亮,他留意到张扬之前那句“加法口诀”。 有加法口诀,自然就会有减法口诀。 想到这里,他摆手示意大家冷静,继续听下去。 张扬展开第二册锦绢,念道:“减法口诀:一下一,一上四去五,一退一还九。” “二下二,二上三去五,二退一还八。” “三下三,三上二去五,三退一还七……” 念完第二册,不等众人消化其中内容,张扬又展开第三册…… 这次是乘法口诀。 念完之后,张扬又补充道:“后面还有除法口诀。” 郑玄听得云里雾里,脑海中似乎有一道亮光划过。 他立刻跳了起来,急切问道:“此书何人所作?竟然如此玄妙!” “莫非是徐岳?” “非也!” 张扬嘿嘿一笑,不慌不忙道:“郑公,此书乃是上天赐于我上党郡的算学宝典,诸位想要借阅学习,却也不难,只要……” “只要什么?”众人齐齐追问。 “只要诸位答应本太守,在上党郡为官三年,即可学习前两册加减口诀。” “在此基础上,只要诸位再在上党郡为官三年,即可学习第三册,也就是乘法诀。” “之后,若是诸位对除法口诀还有兴趣的话……再住三年也可。” “同时,我上党郡提供算学工具,保证诸位从此以后,每人都是神算子,世间再无难算之事!” 说罢,张扬一伸手,接过兵士递来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波动。 郑玄小心翼翼问道:“这…这什么东西?” “算盘!” “这东西怎么用?” “配以口诀即可。” “如此简单?” “然也。” 郑玄忽然感觉自己今日长了见识。 算盘这种东西他听说过,乃是同代名士徐岳所创,他所撰的《数术记遗》,其中有云:上一珠当五,下每珠当一。 算盘是创造出来了,可徐岳自己也在摸索算法中,至今还没有摸索出一套成熟的加减算法。 可为何上党郡不但有成熟的加减之法,还有乘法,甚至还有除法! 这怎么可能! 愣神间,张扬已经丢下算盘,抱着三册口诀走了出去。 “诸位且好生歇息,本太守等你们的回复。” 院子里安静下来,众士子各有所想。 唯有郑玄神色激动。 儒学及经学,他已经研究透了,几无可研,唯有算学,他始终距离小成甚远,甚至连入门都称不上。 就拿行军打仗来说,一千兵马一个月乃至半年的的吃穿用度,不难计算。 不眠不休计算个一两天,先计算人的用度,再计算马的用度,然后相加,再累积三十次,也就有了数目。 但若是一万兵马一个月的用度呢?十万兵马半年的用度呢?甚至百万兵马一年的用度呢? 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计算出来的了。 自古以来,很多名将在带领小股部队作战时,通常都能百战百胜。一旦军队的人数多起来,就会顾此失彼,屡战屡败。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算学上,算学混乱导致调度失常,进而牵一而动全军。 忽然,两行清澈的泪水从郑玄眼眶里涌了出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 “朝闻道,夕可死……” “呜呜呜,太好了,老夫决定留在上党郡钻研算术了!” 与此同时,众士子也都下定了决心,相互询问道: “荀兄,你打算待几年?” “三年,申屠兄你呢?” “六年!陈兄你呢?” “我这就写信,把夫人子女都迁移过来,” “靠,还是你狠!” …… 张扬很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来的十四个名士全部选择留下,这让他一时间无处安排众人。 上党郡人口太少了,空出来的文职更少。 由于人口少,所以杂务也少,就是修桥补路、教书育人等一些简单的琐事。 再不就是处理公务,可上党百废待兴,哪有什么公务? 他知道自己处理不了,是因为没文化,并不是上党郡的事务有多难。 按照大帅的说法,上党郡的公务,一个士子就能搞定。 可现在来了十四个名士,一等一的名士! 怎么办?这难住了他。 好在,远在洛阳的程远志给出了建议,组建上党平民书院,收费教学。 让这帮士子在教授平民学问的同时,研究算学,顺便抽出一两个人处理公务。 如此一来,士子们的待遇由学费提供,士子们上班的部门是上党郡,郡里没有任何负担的同时,还引进了人才,普及了教育,还博取了好名声。 简直三全其美! 张扬大喜过望,连忙照做。 他是个武将,办事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于是只用了半天时间,上党平民书院就挂牌成立了。 没想到此举竟然还获得了士子们和百姓们的一致好评。 一时间从者如云,城中百姓纷纷把家里的半大孩子往书院里塞。 他们这么踊跃,并不是意识到有文化的好处,而是太守张扬说了,成绩优异者,郡里承担全部学费。 成绩不上不下者,全额学费 成绩不好的学生,想要继续待在书院,那就只有给出双倍学费了。 此前,郡中百废待兴,琐事追着屁股,张扬丝毫没体会到当太守的妙处。 但是今天,他体会到了。 繁琐的文事交给士子们,练兵的事情交给了张辽等人,他成了甩手掌柜,只要动动嘴皮子,坐享其成就行。 这样的好日子张扬只想仰天狂笑,忽然觉得天蓝地广,鸟语花香。 连许久未碰的张氏,也忽然有了强烈碰一碰的冲动。 甚至,困扰许久的失眠症,也都有了痊愈的迹象。 第63章 煮酒论英豪 洛阳,东城。 今天的集市格外喧嚣。 街道两侧商贩成排,货物琳琅满目。 张小鱼神色雀跃,蹦蹦跳跳行走其间,右瞧瞧左看看,速该跟在一旁守护。 程远志怀抱长剑,远远吊在后面,神色百般无聊。 此时的大汉都城是寂寞的,俊杰俱不在此,名士郑玄带着十四名士子去了上党;名士蔡邕带着家小,避难吴地已有八九年;名士曹操躲在老家陈留,避难已有两年。 此时的大汉帝国也是混乱的,各地战事纷起,东有青州黄巾余孽、北有边胡之患、西边有韩边叛军、南有赵慈之乱、川中又有黄巾复起,太守叛乱。 与此同时,各地物价飞涨,钱币泛滥,民生艰难。 普通人惶惶不可终日,士人与宦官势不两立,一有机会就斗的你死我活。达官显贵、各个世家也都在积攒实力,为自家谋算。 没有人愿意为天下百姓做任何事。 大汉的根基已是岌岌可危,现状持续下去,就唯有破而后立一途。 此为大势,断然非人力能够阻挡的。 来大汉越久,知道的越多,程远志就越觉得无力。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大汉还有救的。 现在,他已经不敢这样认为了。 正行走间,十数个彪形大汉挤过人群,闯将过来。 当先两个壮汉,一个黑丑,一个白高,都绷着个死人脸,瓮声瓮气道: “三公子,请。” 不等程远志询问来者何人、何事,就见速该从一旁跳过来,摆了个架势,大声喝道: “放肆!” 童声如雷,犹如霹雳炸响。 早有准备程远志与张小鱼此刻已经捂住了耳朵。 一圈肉眼可见的声波扩散开来,周围人群瞬间倒下一圈。 两个壮汉毫无准备,听到这声大喝、吓的脖子一缩,打了个哆嗦,手中兵器掉落在地,发出叮当两声响动。 好家伙,这声音够大的,差点没把老子震死! 两个壮汉相互对望一眼,又上下打量一番速该雄壮的体魄,顿时一凛, 好雄壮的汉子! 感觉哥俩一起上应该能打过他,但没必要,于是态度瞬间好了起来: “三公子,袁大公子有请。” 袁绍?他请我做甚?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程远志点头:“前边带路!” 速该跟在后面,小声嘀咕道:“我的狮吼功好像没长进啊。” 张小鱼甩了甩衣袖,指着前面道:“还没长进,都要震死人啦,你看!” 顺着她手指看过去,只见那两个壮汉耳中渗出一丝血线,沿着耳根处缓缓往下流。 见这两人着实雄壮的过份,程远志问道:“两位壮士如何称呼?” 二人回身,拱手道: “文丑!” “颜良!” 言简意赅,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透露。 原来是颜良文丑,怪不得长相这么威猛,也不知道速该打不打得过他俩,应该是能打一打的,毕竟速该练习摸须一刀斩那么久了……程远志目光三人身上来回巡视着,若有所思。 众人来到位于东城的袁绍府邸。 远远的,程远志就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帅哥长身而立,每一个角度都直击心灵,肤白如雪、剑眉星目、鬓如刀裁、面如斧刻。 世间所有形容男子英俊的词,都可以完美的堆砌到他身上。 不用说,这便是袁绍了。 甫一见面,袁绍便朗声道:“贤弟,既已认我叔父为亲,为何迟迟不来拜访于我?” 三弟?谁是你三弟! 你别乱认关系,咱俩不熟啊! 程远志大吃一惊,正思索该如何作答,却见袁绍牵起他的手,熟络的往府里牵引。 “贤弟何以近术而远绍?莫非兄何处得罪了贤弟?” 程远志连忙推开他,拉开点距离,呵呵一笑:“哪有的事,这不是没空嘛。” 说着,他话音一转:“本初,若是有得罪之处,我说出来,本初会改吗?” 袁绍果断摇头:“不会!” 那不就结了,咱俩天生八字不合,程远志摇头失笑。 讨厌一个人,理由真的很简单,只要他比你帅就够了。 见场面有点小尴尬,袁绍提议道:“炎炎夏日,红果正熟,你我兄弟二人,何不到后园凉亭一叙。” 袁绍忽然如此热情,令程远志有些莫名其妙,心说:大家平素来往甚少,正所谓无事不相请,估计今日袁本初没安什么好心,我得小心应付。 打定计议,程远志暂时放下心来,随袁绍来到后院,见凉亭中一应食物酒水均早以列于案上,便知他早有准备。 不过这阵势,怎么看着是要红果煮酒论时事? 二人相对而坐,举怀提筷对饮。 酒至半酣,袁绍停住酒樽问道:“贤弟可知当今大汉之厉害否?” 程远志摇头:“不知。” 袁绍沉吟道:“陛下宠信宦官,弃用士族,朝纲堵塞,忠言难进,眼见国将有难,此时此刻,不知何人可力挽狂澜。” 程远志连连摆手,谦逊道:“我不知道。” 袁绍两眼一瞪:“诶,休要过谦,且试言一二。” 没办法了,那我就说说看程远志道:“本初,且看大将军何进如何?” 袁绍想了想,摇头:“屠夫杀猪还行,此事恐难胜任。” 程远志道:“皇埔嵩、朱儁、张温如何?” 袁绍嗤道:“一介武夫之流,不通政事,不提也罢!” 程远志继续说道:“河东董卓如何?” 袁绍连连摆手:“碌碌无能之辈,平个叛乱都三年未定,下一个!” 程远志又道:“陈留曹操,人称世之能吏,可堪大任否?” 袁绍微笑道:“资历太浅,轮不到他。” 那干脆念直接你身份证好了程远志撇了撇嘴,怼人的倔脾气上来,偏偏不提他,转而说道: “有一人,他家四世三公,门多故吏,叔父更是当朝司徒,他又贵为朝廷重臣,可为力挽狂澜之人?” 袁绍大喜:“此人是谁?” 程远志呵呵笑道:“袁术,袁公路。” 闻言,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袁绍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面色迅速阴云密布起来。 怒而起身,紧接着胸膛剧烈起伏几下…… 少顷,他瞪眼斥道:“你……哼!” 而后拂袖而去。 酒席不欢而散。 “哈哈哈……”程远志独坐凉亭中,开怀大笑。 怼人的快乐,寻常人是体会不到的。 整个洛阳城,谁不知他怼人之名?袁绍敢来惹他,就应该做好被怼的准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程远志就是不太喜袁绍,一看见他那张比自己更帅的脸,就想给他来一拳,替他整整容。 …… 程远志领着二人出了袁府,走不多远,就碰到闻讯赶来的袁术。 路上无话,一回到东城府邸,他就急切问道: “贤弟,那庶子寻你何事?” 程远志呵呵一笑,将刚才在袁绍家里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袁术闻言,也哈哈大笑不止,笑罢,神色得意道:“贤弟这张利嘴,可抵百万雄兵……” 程远志脸色一正,正要开口反驳,却见袁术连连摆手,便息了怼他的念头。 袁术凑过来,悄声道:“贤弟今日驳了他的面子,恐遭记恨啊。” “不然。”程远志摇头:“他以宽仁聚拢士人,若与我计较,岂不自损形象?” 袁术点头:“这倒也是……” 话刚说完,便又想到二人前番所谈内容,长长地叹了口气:“陛下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天,怕是要变了……” 第64章 蔡女虽迟但到 暑往寒来,转眼又到了北风凛冽的季节。 程远志已在洛阳待了数月,将大部分家产转移到上党后,惊觉已是中平四年。 这时,荀彧叔侄三人再次来到洛阳,聚集了一大波颖川士子的东城茶社,复又热闹起来。 程远志中间去过一次,发现与他们谈不热乎,也拉拢不到张扬麾下效力,索性就不再去东城茶社。 他们看不上张扬,却纷纷开玩笑说:若是程远志招揽,他们就考虑考虑。 程远志自是连连否认自己有当人主的想法。 荀彧等颖川士子旋即分为两派,一派认为眼下应该为朝廷效力,哪怕官职低一点,先将就着干,不能让宦官再嚣张下去,疯狂针对士子党人。 另一派的观点是居野观望,以待时变。 除此之外,何进也隔三差五召唤,询问解决宦官之患的法子。 程远志倒是去大将军府帮过几次忙,出过几个不馊的主意,但所有主意何进皆不纳。 策虽不纳,何进却对程远志愈发欣赏了,透露出征辟他为幕僚的想法。 程远志百般推辞。 何进招幕僚并非是想广开言路,拯救大汉,而是做给天下人看,证明他“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为了斗垮宦官而招揽英才。 程远志对此毫不在意。 何进从来就没想真的灭掉宦官,他已是位极人臣,权势滔天,总揽天下兵马,立场时而被士人携裹,时而被妹妹何皇后左右,摇摆不定。 宦官之祸虽是始于桓帝刘志,隐患却由来已久, 自光武中兴以来,大汉逐渐形成了文官敢于死谏的风气。 到了刘志执政时期,这股风气到达了巅峰——身死事小,失节事大。 那些文官士人根本不顾及皇帝的想法和利益,凡是看到不合乎礼仪、不合乎道德的,他们就争,拿命去争。 如果还争不来,那就结党去争。 一开始,刘志还有闲情逸致接纳清流文官们的意见,但慢慢的,当刘志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他开始对这些文官们感到了烦躁。 但是这些人自诩名士清流,满口仁义道德,为国家社稷着想。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清廉正直就可以站道德在制高点,指导一切,审判一切。 甚至包括皇帝的一言一行,衣食起居,都在他们的指导范围。 但实际上呢? 在这个时代,忠肝义胆再高,也高不过圣意独裁。 来自最高权力的意志,比三岁孩童的情绪更加阴晴不定,无论你怎样自诩正直,自以为正确。 最终都不得不屈从于皇权。 刘志无法忍受士子党人们的指手画脚,却苦于无法直接动手。 这些人都是正派人士,如果皇帝出面打压,就会让百姓和其他官员对朝廷产生不信任。 最后,聪明的刘志想出了一个完美的办法: 给敌人,制造一个敌人。 于是他扶植宦官,让这些党人士子去和宦官们内斗,自己则躲到宦官的后面,从中裁决,抓住小把柄大做文章,狠狠制裁党人。 所以,桓、灵二帝时期独有的奇景出现了。 宦官们犹如不败神话,斗完外戚打士党,屠士人如屠鸡仔,一批一批的处理。灭外戚如宰猪羊,想杀就杀,毫无顾忌。 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大将军何进,全被宦官活活砍死。 宦官为何如此胆大包天,不怕皇帝怪罪清算? 因为他们本身就代表皇权,是皇帝权力和意志的延伸。 皇帝怎么会怪罪自己呢? 这日,程远志从院中内门穿墙而过,来到袁术家。 刚进内院,就是一愣。 然后很不客气的给了袁术轻轻一捶,笑骂道:“好你个公路,金屋藏娇!难怪这多天不声不响。” 房间里,赫然坐着一个十四五岁,气质格外娴静的少女。 她的容貌虽谈不上闭月羞花,却也很耐看,翠眉细长,眼含灵性,五官极其白皙柔和,神色间充满了江南水乡女子的软侬温婉韵味。 更有一种介乎于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之间的气质。 美女诶!程远志眼神亮了。 袁术被打得身形一个趔趄,手捂胸口,恼火的瞪过来: “竖子休得乱语。” “咳咳…” 程远志连忙笑着赔礼,问道:“公路唤我来有何事?嗯,这位是……” 言语间,脚步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直愣愣盯着那女子一阵猛瞧。 袁术拉了一把,发现拽不动他,没奈何道:“此乃蔡邕之女,今日随父从吴郡归来,特来拜会。” 程远志一怔,目光并不从蔡邕之女身上移开:“随父拜会?父……咳咳,蔡邕大人呢?” “咳,咳咳……” “竖子休得无礼!” 咳嗽声是从一旁传来的,声音低沉且有威严,里面还包含着一丝丝愠怒。 程远志听出来的同时还吓了一跳。 转头一瞧,角落里居然还坐着一个老头。 此时,那老头正吹胡子瞪眼看过来。 斥责声来自于蔡邕之女,此时她杏眼圆睁,嗔怒十足的望过来,小胸脯气得一起一伏。 惹人注目。 程远志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掠过高地,瞬间变得斯文起来,心知自己一句“大人”,得罪了这一老一少。 “大人”不是官职是敬语,是对父亲母亲的统称。 本来,对一个不熟悉的长者称呼大人也没什么,一般人也不会计较。 敬语嘛,很多场合都可以用的。 但若是对人称呼大人时,现场有其女儿在,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不等蔡邕开口,袁术就趁机还了程远志一拳头,道:“贤弟,这位便是蔡邕蔡大家。” “蔡公,这便是术刚刚提起过的义弟袁射。” 闻言,蔡邕脸色稍缓,“哦”了一声,明白这次应该是个误会,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汝便是云梦狂士?” “见过蔡公。”程远志点点头,拱手道:“都是道上的朋友抬举……啊不,承蒙各方士子抬爱,起了这么个外号,让您见笑了……” 蔡邕看看程远志,目光里尽是嫌弃。 都是道上的人抬举?听听,这叫什么混账话,一股子捣江湖地痞流氓的口气! 袁术苦笑着打圆场,岔开话题道:“蔡公远道而回,可有住处?” 蔡邕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他避祸吴地已近十年,十年前被迫离开时,京城家产早已变卖。 今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置办房产。 从东门进城的时候,就琢磨着挨家挨户探访一下旧日好友,寻求一下帮助什么的。 能赞助一套宅子也是极好的。 目标都选好了,西城卫家。 偏偏袁术家就在东城入城后最显眼的位置,偏偏马车路过门口的时候,被袁术碰到。 袁术当即热情相邀,入内歇息。 蔡邕与袁隗同辈同龄,相熟,与袁术这些小一辈的倒是没什么交情,本来,他没打算来叨扰袁术的, 可盛情难却,他也就索性进来坐坐,顺便探探口风,对都城洛阳的时局了解一二。 没想到刚坐下,偏偏又遇到“袁射”这么个奇葩。 事情就是这么寸。 发呆的功夫,蔡邕就看到“袁射”一脸坏笑,凑到女儿蔡琰跟前,自来熟的唠着嗑。 “妹子,渴不渴? “今年多大了?” “许了人家没……” 蔡琰登时满脸羞红,啐了一句:“登徒子,去死!!” 而后就如受惊的小鹿儿一般,扬起衣袖遮住脸,急急忙躲于父亲身后。 然后悄悄探出半张脸…… 蔡邕很恼火,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怒火有些压抑不住的时候…… 画风突变。 程远志忽然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又行了个礼,目光正气凛然道: “在下仰慕蔡公已久,适才失礼,还望见谅。” 蔡邕点点头,对袁术道:“叨扰了,老夫告辞。” 他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什么场面没见过?自有容人之量,倒不会因为一两句唐突之言,大发雷霆,让主家下不来台。 蔡邕也是从年轻那会过来的,深知苗条淑女,君子好逑,此乃天伦,并不为罪。 他介意的是“袁射”所用的方式,令人极其不适。 说罢,他拱了拱手,牵着女儿的衣袖就往外走。 这地方,他不乐意待下去了。 “且慢。” 程远志横移一步,挡住去路。 第65章 以琴会才女 “蔡公千里而归,旅途定然疲累,今夜不妨就在此处住下,明日再寻落脚之地。” “这…”蔡邕神色犹豫。 程远志趁热打铁:“若是蔡公觉得不妥,此宅隔壁,还有一处宅子,就当是晚辈的赔礼,赠予蔡公。” “这个……”蔡邕有些心动了。 他倒不是因为获赠袁家豪宅而心动,而是去了卫家,也是需要卖一下老脸才能弄到一处宅子安身。 说不定还得付出一点代价…… 现在有人直愣愣送房上门,还是大汉名门望族,不差钱的袁家子弟赠送,收了,受之有愧,拒绝的话又有点得罪人。 一时两难。 见状,程远志拼命给袁术使眼色。 袁术只好说道:“蔡公,区区小宅不成敬意,您就收下。” 在场四位,哪一个不是聪明人? 蔡邕马上就明白了袁术的意思,这是袁家在收拢士子党人的心。 这事,袁家最近三四年一直都在做。 党锢之祸时,天下士族几无幸免,抄家的抄家,逃亡的逃亡。唯有弘农杨家,汝南袁家撇清了一部分关系,得以保全。 并趁势而起,权势扶摇直上。 袁绍甚至在服母丧三年后,又补服父丧三年,尽得孝义之名的同时,还完美避开了党锢之祸。 此事,令士人暗地里多有不齿,说其“惜身爱命”,非君子所为。 于是,中平元年,因黄巾之乱解禁党锢后,袁家尤其是袁绍,便开始大力收买人心,挽救口碑。 该送的东西,大方的送,该帮忙的地方尽力帮忙。 没多久便扭转了士人对其的观感。 今日赠房之举,怕也难脱收买人心之嫌。 思及此处,蔡邕释然,先颌首后拱手,坦然接受了馈赠。 众人穿过袁术府邸院墙上的中门,从程远志的府邸大门出来,来到隔壁一处小宅子。 入了院子,袁术将三契(房契地契仆契)递给蔡邕道:“蔡公,此宅略小,仅相当于我府邸一半大,还望蔡公不弃简陋。” 蔡邕连连摆手,老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略显激动的笑容。 人在吴地漂泊十年后,终于又在都城洛阳有了个家。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不能奢求更多了。 宅子方圆各半里,前后院错落有致,花园书房一应俱全,就连仆从都准备好了,跟小没关系,跟简陋更搭不上边。 袁术说宅子小,那只是相对于他家的宅子,此乃自谦之言,当不得真。 看了一圈,蔡邕觉得这宅子最多只有袁术府邸四分之一大小,便纳闷道: “公路,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公直言无妨。” “老夫观此宅大小,发觉未及汝府一半,仅有四分之一啊。” “蔡公有所不知。” 袁术看了眼正咧着嘴偷乐的程远志,缓缓道出实情: “此墙之隔,非我府邸,乃是我这义弟的府邸。” 言下之意,隔壁的隔壁才是他家。 蔡邕讶然,看了一眼程远志,又看了眼躲在身后的女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程远志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也就不再逗留此处惹人烦,与袁术别了蔡邕,出了蔡家。 毕竟第一次见面,把握住度很重要,过犹不及。 再说了,蔡邕都已经在隔壁安家了,这小白菜也就到了碗里,凭自己的计谋,那还不是哼哼哼…… 撅着嘴乱拱…… 想到得意处,程远志的嘴角差点咧到耳朵上。 思索间,跟着袁术一同来到他家。 一进内院,袁术便立刻质问道:“贤弟追女,何故慷我之慨?” 好家伙,你泡妞,拿我的房子当礼物? 岂有此理?! 程远志熟捻地揽住袁术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公路莫急,这房子你又不缺,以咱俩的关系,还分什么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 袁术一听这话差点没跳起来骂娘,连忙打断道:“我的还是我的!” 他怎么能不急?那房子老贵了,精装修! 现在被这家伙一句话就给送出去了。 你说气不气人? 不过,袁术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此时房子既已送出,事后埋怨就显得不够大气,便没好气的挥了挥手: “下不为例!” …… 黄昏时分,蔡府。 蔡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天之事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一个颇有才学却油嘴滑舌的大家公子,闯入了她的世界,扰得她无法安睡。 一闭上眼,就是那张坏坏的笑脸。 忽然,窗外传来琴声,声声敲击心坎上,曲调哀婉悠长,歌词悲悯苍凉,只听了一句,画面感就油然而生…… 北风启月寒,孤雁自向南。 朝露挂玉颜,扶影人阑珊。 事非人亦逝,何来余音不止? 妙玉声催心,千万里路怎顾! 叶落风轻响,你也曾顾盼回望。 云翻苦海荡,我又何苦念念不忘…… 蔡琰竖起耳朵聆听着,一脸神往的同时直觉头皮发麻。 久久沉浸其中。 一曲早已奏罢,四下再无声音。 蔡琰仍是如醉如痴,静静地坐在那里紧闭双目,似乎仍在回味着刚才曲中的余韵。 蔡邕推门进来,见女儿如此神态,摇了摇头,关门退了出去。 蔡琰并没有觉察到父亲来过。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她匆匆跑出闺房,来到院墙处,爬上木梯。 墙那边,袁家贵公子袁术正背着手,立在一架木琴旁,愣愣的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蔡琰羞涩的抿嘴一笑,忽然对袁术观感格外的好,妙目自动掠过一旁的登徒子“袁射”,轻声问道: “适才这首曲子,可是兄所奏?” “我不……” 袁术张口就要解释自己也是闻声刚到,不知是何状况,却听程远志抢答道: “没错,此曲子正是公路所奏,此曲名曰《月夜思》。” “不过我觉得此曲一般,我有更好的曲子,蔡家妹子可愿试听一二?” “……” 蔡琰倚在墙头,有心说自己不想听,也不愿意听,甩手不理此人。 却又觉得此举过于不近人情,在袁术面前落了下乘,便很勉强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程远志望见她这般模样,心下暗暗发笑,心说讨厌我要不要摆得这么明显?等你以后知道了前面这首也是我自创的,我看你小脸往哪搁! 如是想着,忽然恶作剧念头涌上,稍作酝酿,便坐与琴旁,边弹边唱: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星星参北斗哇……” 程远志专心而激情的弹奏着,并没有发现蔡琰脸色大变,身形一个踉跄,险些从墙上摔下去。 这会,袁术抱着膀子正在一旁看热闹,将蔡琰神色前后变化看了个全部,心下暗笑贤弟,简直胡搞。 同时又觉得新奇不已。 这个年代,显贵之家根本没有追女一说,由于女子地位极低,看上谁直接领走即可。 像贤弟这样费尽心思泡妞的行为,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倒是挺好玩的,毕竟对方也是个才女,名声在外。 这一首歌曲很奔放,都奔放的到市井里去了,曲和词都透着一股子乡土(想吐)的气息。 越听,蔡琰望向程远志的目光也就越嫌弃。 他在开玩笑的么?这也叫好听? 同是姓袁的,这人跟人的差距有点大呀…… 当听到“嘿呦伊儿黝”的时候,蔡琰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魔音贯耳。 于是也不打招呼,匆匆下了木梯,气呼呼回了闺房。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被污染了。 刚一回到闺房,那曲子声却为之一变,重新变得婉转动听,连词都跟着唯美起来。 “你的目光似一汪秋水, 蕴含世间所有的妩媚。 我愿接受时光的剥离, 也愿承受无尽的孤寂。 任由风吹了八千里, 只为等候与你的相遇……” 蔡琰的小脸顿时就纠结了起来。 第66章 提亲 翌日,袁术与程远志正于中堂议事,仆从来报,说袁绍前来相探。 三人直入府中坐定,寒暄过后,袁绍神色急切说道:“大事不好了。” 程远志与袁术对望一眼,齐问道:“何事?” “渔阳张纯、张举造反了。” “举称天子,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今已拥众十数万,屯于幽州地界,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均被杀害,还有无数百姓被携裹,多有蒙难。” “张纯命部下在青、徐、幽、冀四州寇掠,苏仆延被派去掠夺青、冀二州,张纯则主要在幽州、冀州作乱,” “此事大将军知否?”程远志问他。 袁绍点头:“已于昨日报于朝廷,眼下暂时没有定论。” 虽说平时来往不多,但遇到大事的时候,袁绍第一个想告诉的还是袁术及程远志两人。 他想看看两人的反应与见识,是否比他更优秀。 程远志叹道:“西北未平,蜀中正乱,江夏赵慈还在为非作歹,幽州又被捅了个窟窿……” 袁术颌首,接过话头:“莫非大汉气数将尽?那我袁家也要早做打算。” 袁绍深以为然,沉吟不语。 此事,程远志倒是略知一二。 张纯的叛乱,是整个一连串事件的导火索,最终直接导致了大汉帝国崩塌。 张纯本来是中山相,中平二年(185年),张温奉命平定凉州人边章、韩遂的叛乱,他征召了三千幽州乌桓突骑。 当时张纯、公孙瓒都在军中。张纯主动请缨,想要负责统帅这三千乌桓骑兵。 但是张温嫌他长得丑,拒绝了。 张温把骑兵交给颜值更高的公孙瓒统领,那时候公孙瓒还是涿县县令,而张纯已经郡守一级的职务。 这就是当面打脸了。 张纯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报复回来,直到两年后,也就是今年(187年)他才彻底爆发。 因为西北战事不利,朝廷拖欠乌桓骑兵粮饷,所以他们直接骑着马,哒哒哒的跑路了。 此时,张纯抓住了机会,他煽动乌桓骑兵,联合同郡人,前任泰山太守张举,一起发动叛乱。 之后,张纯又联合乌桓大人丘力居、苏仆延,以及乌桓贪至王,占据幽州郡府,称王称霸。 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张举更加狂妄,自称“天子”,他们给各州府、郡府发文书,号称要代替大汉朝廷,要求官吏出来迎接他们。同时还散布谣言,宣传洛阳有异象,这是汉朝气运将尽的象征。 朝廷得知叛乱后,暂时没有反应。 并不是朝廷对此无动于衷,而是腾不开手,无兵可用。 原历史上,直到中平五年(188年),也就是叛乱发生后的第二年,朝廷才腾出手来,派刘虞前去担任幽州牧,并且下诏书要求南匈奴出兵配合刘虞征讨张纯。 南匈奴单于羌渠也确实派人去支援幽州了,他把任务下发给了左贤王。 左贤王转手把征兵支援幽州的任务,下发给了休屠各胡部。 因为休屠各胡部骁勇善战,不太听领导――也就是匈奴单于的话,所以历来朝廷在南匈奴征兵,最终都是由休屠各胡部买单。 这是南匈奴内部的惯例。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由于这几年战事不休,休屠各胡部连年被征调,青壮死伤过多,补偿却几乎没有。 他们无法忍受,索性爆发了内乱,叛乱朝廷。 他们先在内乱中干掉了匈奴单于羌渠,拥立了新的单于,接下来干掉了西河郡太守和并州刺史张懿。 而老单于之子右贤王于夫罗,不得不率部南下流亡,并和在河东复起的白波军勾结在一起,入侵隶属司隶部的河东郡。 此地距离洛阳皇宫仅一水隔。 继西凉之乱、蜀中之乱、江夏之乱、幽州之乱后,并州与河东也乱了。 天下尽皆乱相,一片沸腾。 南匈奴是指望不上了,朝廷只好命公孙瓒自筹兵马平叛,与张纯等人交战。 急调董卓回河东平叛的同时,不得不推出州牧制,以应对乱局。 州牧制一出,大汉也就名存实亡了。 即使这个州牧制不是刘焉提出的,也必然会有张焉、李焉提出。 因为大汉各地烽烟四起,全乱了。不用州牧制平叛,大汉就会名也亡,实也亡。 可以说,张纯之乱,点燃了大汉帝国灭亡的最后一把火。 不过此时的状况与原历史稍有不同,因为程远志凶狠屠杀乌桓人的缘故,显得张懿格外无能,被提前两年撤职了,没有机会死于任上。 丁原提前两年当上并州刺史,他麾下有吕布加并州狼骑,摆平休屠各胡叛乱应该不难。 只是河东之乱,怕是还会重演。 如是想着,程远志心绪沉重。 身在其中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时,袁术问道:“贤弟,此事我等需要怎么做?” 程远志沉吟着回他:“唯有静观其变。” 袁绍忿然起身:“我袁家四世三公,尽忠百年,此时正值国难,岂能袖手旁观?此等可耻之举!我宁死不为,我这就去向大将军进言,召兵平叛!” 说罢,他一甩袖子,正义凛然的走了。 袁术望着袁绍的背影,撇了撇嘴:“贤弟,你怎么看?” “挺像忠臣的,收买人心倒是够了” 贤弟形容的还真贴切! 袁术以手拍额失笑。 少顷,仆从来报,说蔡邕有要事相请。 袁术心知此请与自己无关,便摆手不去,程远志欣然前往。 进了蔡家中堂,蔡邕拱手道:“赠屋之恩,老夫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相报。” 此时,他已经搞清楚了,赠房子与袁家笼络人心毫无关系。 宅子是袁术的,赠予人却是“袁射”,这两人从不做笼络人心的举动。 所以此事,还是欠了天大人情的。 程远志呵呵笑道:“蔡公,这事简单,以琰嫁我即可。” 蔡邕一愣道:“老夫本有此意,不过小女颇有主见,非要亲自决定,故而此时老夫也做不了主。”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蔡邕说他做不了女儿的主? 程远志不信啊。 想到这,他保持笑容不变:“蔡公,我已二十有六,却无妻室,今欲纳令爱为妻,以续宗族香火,还望成全。” 这个年代求亲就是这样,直来直去。扭扭捏捏不是丈夫所为。 程远志乐得入乡随俗。 蔡邕听得心下暗恼:你小子二十六岁没成亲,难道是老夫的锅? 他连连摆手:“此事老夫做不了主。” “那该如何是好?”程远志问他。 蔡邕捋着胡须:“终身大事,你需亲自去与琰儿商议。” 程远志当即拱手,直奔内院。 亲自商议就亲自商议!俺可不惧你女儿。 蔡邕含笑摇头不止。 来到内院,蔡琰自中门迎上程远志,相互见礼后,分宾主而就。 蔡琰侧身轻轻跪坐于地,衣袖半遮间,隐约可见曲线玲珑,她轻声细语道: “公子来意,小女子已尽知,此间有三题,公子若能答对,事则成、若答不对,公子自去,不得再来相扰。” 说到这里,她红着脸看了程远志一眼,芊芊手指指向书案。 程远志看了一眼案台,愕然道:“蔡琰妹妹,我是来求亲的,不是来考题的啊。” “这事儿多简单,你觉得行就点头,咱们挑个日子把事儿办了。你要是若觉得不行,那就摇头,哪来这么多事?” 程远志摇头不干,感觉得这题不能答,万一要是答不上,丢人事小,老婆没了啊。 所以,他拒绝答题,拒绝的理直气壮。 蔡琰登时羞恼,掩面跑进闺房,不出来了。 程远志复又出来见蔡邕,叹道:“蔡公,琰妹妹拒绝了我,我有点儿难过。” 蔡邕讶然:“为何退缩不答题?你不是号称云梦狂士?” 你今天特意请我来,肯定早有准备程远志道:“我长于辩论、短于文章,恐答不上。” 蔡邕笑道:“不试试怎知答不上?” 说着,他拍了拍程远志的背,劝道:“老夫看好你……” 程远志只好再次奔向内院。 案台旁,程远志仰天长叹。 只看了第一题一眼,便知道自己多半答不上。 客去深秋时,月圆露满枝。 北斗柄又西,音信来迟迟。 这是半首倾诉思念的情诗,前四句表达的是思,通篇没有一个情字,也没有一个思字,要求对出后四句,后四句需要表达出念的意思,也不得有情与念两字。 诗的大意是:你离开时正值深秋,北斗星柄向西天,月亮很圆,潮露挂满枝头。一晃一年过去了,北斗星柄又指向西天,你的音讯却迟迟不来。 程远志心下暗忖:“难道是气我昨天捉弄于她,故而今天特意弄这么难的题来考我?” 如此想着,他翻开第二题。 寄篱江南十余载,故乡隔兮音尘绝。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离乱何时歇? 这是一首忧国忧民,前面四句忧国,需要对上后面四句忧民。 程远志看得头皮发麻,对蔡琰的才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转而看向第三题: 此题君若答不上,从此路兮各一方。 日东月西徒相望,不得相随两茫茫。 这一题是戏言调侃,也是劝退。 程远志知道,即使拥有后世几千年诗词打底,这三题自己一道也答不出。 我老婆要没了…… 第67章 情场失意别处补 在遇到蔡琰之前,程远志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两人相见,来一场文学盛宴式的碰撞,那画面想想都刺激。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蔡琰的才学触角刚一显露出来,就直接将他怼到了墙角,抵在墙上,下不来了。 完全不是对手,毫无还口之力。 前院,程远志拿着三道题,垂头丧气往外走。 这时,迎面来了一个气质文弱,容貌清秀的年轻士子。 年轻士子手里攥着一个锦帕,行走间,剧烈咳咳不止,白皙的面孔涌起潮红,在仆从的扶携下,往蔡家中堂缓缓行着。 两人目光对上,各自点头示意。 错身而过时,两人眼神中都带着些许戒备和敌意,同时各有所思。 此人必是情敌! 来者必不是善茬! …… 走了几步,程远志缓缓停下,暗思道: 不行,此时离去,岂不是将蔡琰拱手相让? 如此想着,他又折身回来,尾随病恹恹的士子身后进了中堂,见那士子对蔡邕躬身行礼道: “学生见过老师。” “仲道不必多礼。”蔡邕乐呵呵与其见过礼,往程远志这边看了一眼,请两人席地就坐。 而后转过头,自与卫仲道寒暄起来。 程远志神游天外。 自东汉起,卫家便是的名门,东汉明帝(58—78)时,由于卫暠声名响亮,被朝廷征召为官。 卫暠在赴洛阳就任途中卒于夏县,朝廷便在本地赐所葬之,于是,其后代便在当地定居下来。 卫家定居河东后,世代经商。到了卫仲道时,他对做生意特反感,尤喜四书五经,遂拜于蔡邕门下。 此时的卫家,还只是一般的商业世家,不过卫仲道却以才学优秀闻名,人长得帅,身板又文弱,正是才女蔡琰喜欢的那一款。 这下不好办了。 不出意外,待会两人见了面,肯定会看对眼。 那就没我什么事了程远志脑筋急转,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对策。 正抓耳挠腮,力二从外面匆匆赶来,耳语道:“大帅,速该在府库中抓到一个窃贼……” 窃贼?程远志神色一变,起身辞了蔡邕,急急忙忙回到自家府上。 远远的,就看到前厅屋檐下,一个鼻青脸肿,眼神冷峻的汉子被五花大绑,由左右两名仆从押着。 力二手里拎着一包碎银,对傲立一旁,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的速该伸出大拇指。 佩服的不行。 “干得不错!”程远志夸赞了速该一句,目光看向窃贼,语气凶厉道: “大胆,竟敢窃我府库?” “说说,受何人指使?” “活的不耐烦了?!!” 一开口就是质问三连。 那窃贼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头扭向一旁: “今日既落入你手,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你以为我不敢?”程远志眉毛一竖,怒道: “来人,拖下去,立刻、马上,给我砍啦。” 好家伙,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窃贼! 偷东西你还有理了是。 见程远志动了杀心,速该连忙凑过来低声道:“大帅,此人身手极好。” 哦?有这等事? 程远志一怔,滔天怒火迅速散去。 身手极好,却来做贼,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理应获得谅解。 况且,就冲身手好这一点,不管他有没有苦衷,对自己也大有用处。 程远志哈哈一笑,脸色迅速变得和谐起来,伸手替窃贼解开绳索,温声道: “汝本佳人,何以为贼?阁下身手既然如此之好,何处不能谋生?” “敢问阁下姓名?” “关你何事?”那汉子揉着手臂,冷哼一声,正要说两句硬气话,忽然看到速该神色不善,顿时一凛,语气和缓下来: “某姓王名政,幽州人氏,岁初渔阳张纯造反,某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便带着老母妻儿逃来洛阳。” “不想天寒地冻,路途遥远,老母与妻儿于途中患上风寒,眼看性命垂危,某无法,只好潜入君侯府上盗取一些钱财,为家小治病。” “冒犯君侯,实乃死罪。” 那汉子说着,拱手抱拳屈膝半跪,同时眼眶一红,挤出几滴眼泪。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即使他身手再好,还不是为钱所困,眼睁睁看着家小等死。 即使身手再好,还不是打不过眼前这个魔鬼筋肉人。 一想到伤心处,他眼泪就更汹涌了。 七尺多高的汉子,哭得像个三岁孩子。 程远志看的鼻子一酸,伸手扶起王政,吩咐力二道: “你这就去将王壮士的家小接来府上,速请名医诊治。” 力二问了王政家人的住址,带着几个仆从匆匆而去。 王政神色激动,作势又要下跪道谢,却被程远志一伸手,架住手臂,腿怎么都弯不下去。 于是他就知道,主家也是个练家子,遂正色道: “君侯大恩无以为报,若君侯不弃,我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程远志哪里会拒绝?自是欣然收下王政。 不过暂时还没想好将他安排在何处。 王政武功很高,走的却不是战场杀伐路线,而是刺客之道。 刺客应该怎么用,程远志却是不知道了。 这一日,程远志来拜访袁隗,进府的时候,恰好碰到韩馥离开,两人见过礼,韩馥扬长而去。 程远志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袁隗见义子前来探望,老怀大慰,自一旁踱步过来,笑吟吟道: “韩馥乃我门生,现为御史中丞,我儿有空,可与其多走动走动。” 程远志嗯声应下,在袁隗处呆坐片刻,留下礼物,便告辞离去。 翌日,韩馥府外出现了一个穿着华丽,长相冷峻的武人,口口声声说有要事求见。 韩馥莫名其妙的接待了他。 武人说自己叫王政,幽州人氏,因仰慕韩馥仁义之名,特来投奔。 言语间,武人露了几手,十几个侍卫瞬间被撂倒。 动作利索的令人见猎心喜。 韩馥自是大喜,安排他为门客,跟随左右,以做护卫。 转眼便是数月过去,春至夏来,时间已到中平四年中段(187年)。 王政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做事一丝不苟,深得韩馥喜爱。 这期间,袁术和程远志率先来拜访,对他态度颇为尊重。 韩馥顿觉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袁绍得知后,也登门拜访,两个人手挽手热烈攀谈到半夜。 无人知道两人谈论了什么。 不过从这一日过后,韩馥很明显的疏远袁术,开始与袁绍亲近起来。 惹得袁术私底下大骂袁绍“不当人子”、“庶子可恶”。 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朝中也有不少,这本该是属于嫡子的资源,现在却亲近庶子袁绍,袁术如何不能生气? 程远志只好开导于他。 袁绍出生的时候,确是庶子没错,但自从他过继给袁成当儿子那一刻起,他也就成了嫡子。 同理,自从认袁隗为义父之后,程远志也是嫡子身份了。 这也就是他不与袁绍袁术两人争资源,如果真的想争,袁家的资源他也是有一份的。 听了这话,袁术沉默许久,若有所悟。 过了几天,再见到袁术的时候,程远志就发现,他忽然变得谦逊和气许多。 再不是一副咄咄逼人,目无余子的傲气冲天样。 虽然身为虎贲中郎将的袁术有傲气的资本,但他变得谦逊起来之后,还是得到京城内外名士们一致好评。 去他家拜访的名人士子随即多了起来,都快赶上去袁绍家拜访的人数了。 第68章 反击 长沙人区星造反了! 三月,区星在长沙反叛,自称将军,聚众一万多人,攻围城邑。 同时,周朝、郭石等人也在零陵、桂阳一带起义,与区星遥相呼应。 大汉各地叛乱再添三处,从西至东,从北至南,遍地狼烟起。 朝廷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前去剿灭乱贼。 孙坚走马上任之前,特意来拜访袁术。 袁术含蓄的表示,南阳太守张咨不识抬举,屡屡为难袁家在南阳的生意,导致他收入锐减,要孙坚找个机会帮他除掉张咨。 作为回报,等孙坚平叛成功后,袁术就表奏他豫州刺史。 孙坚一口应允,兴致勃勃地走了。 当时程远志在场,全程未发一言,只静静观察着后世人称“江东萌虎”的孙文台。 孙坚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与袁术交好是为同盟,以袁术为主,自降半筹为辅。 袁术也很器重孙坚,钱粮器械,该资助的都慷慨解囊,一点都不吝啬。 程远志本想提醒袁术,说孙坚靠不住,又思及孙坚其实也活不了几年,便息了提醒的念头。 时间如梭,转眼已是秋天。 自从三战乌桓后,程远志已经两年多没有接触过兵事,属于他的战神传说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相反,他的才思敏捷和怼人之名,却越来越盛,无人不知。 加之他一无官职在身,二又不拉帮结伙,于是所有人都有“此乃辅助型人才,非人主”的感觉。 这正是程远志想要看到的局面。 不过,江湖处境得意,情场就没那么顺当了。 蔡琰与卫仲道不出意外的看对眼了,小卫每天都会从程远志家门口经过,屁颠颠的跑去隔壁蔡家,名为拜访老师,求教文学。 实则借与蔡琰谈论诗词歌赋的间隙,大肆调情,两人的感情简直是以不日也进千里的速度发展着。 这可把程远志气得整天咬牙切齿,茶饭不思。 可却没什么办法。 总不能摁住卫仲道打一顿,人家本来就没什么过错,还病恹恹的,整天咳咳不止,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模样。 这要是一拳头下去,他会没命的。 程远志着实下不去这个手。 再说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打卫仲道一顿已经无法阻止两人的感情了,除非杀了他。 可若是如此做,先不说自己良心上能不能过得去,蔡琰那边必会恨死自己。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眼睁睁看着蔡琰妹妹堕入别人怀中,程远志很着急。 此情此景,若什么都不做,那也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他散布人手,开始寻访华佗等名医的下落。 只是几个月过去了,却还没有任何音讯。 华佗自从前次离开云梦山后,周游各地,现在谁也不知他行到了哪里。 力二来汇报的时候,猜测说:“也许华佗失足落入山涧,喂了老虎也不一定。” 程远志摇头,他知道华佗还在人世,不过倒是罢了寻找的心思。 事情往往就这样,当你费尽心机去寻找一个人或者东西的时候,就怎么也找不到他(它)。 当你疲累至极,失望至极,不再寻找的时候,他(它)就凭空冒出来了。 这一日,袁术来访,程远志与其寒暄的时候,就碰到了来给王政母亲治病的另一个神医――吉平。 当时他的眼神就亮了。 找不到华佗,这个吉平也可以用一用啊。 自己真是的,家中已有神医,还遍地寻华佗。 此时的吉平,还只是洛阳城中一个小郎中,背着诊箱,神色匆匆往外走。 “吉神医,请留步。” 程远志自背后叫住他,问道:“我有一个朋友……如今房中不力,请问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吉平停下脚步,目光在袁术和程远志身上稍做停留,沉吟道:“敢问公子……的朋友多大年纪?” 这话吉平不得不问清楚,房中有没有力,跟年纪有直接关系。 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再怎么治疗,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一个正值壮年的人,不用治疗,歇两天就生龙活虎了。 程远志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袁术,照着他的年纪说道:“我朋友三十出头。” 吉平目光探询的看了一眼袁术,一脸恍然,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袁术登时有些恼火,怒道:“汝看我做甚?此人不是我!” 程远志连声附和:“神医莫要误会,我说的朋友不是他。” 吉平“嗯”了一声,给袁术报以同情的目光,把程远志这句话自动理解为“我说的朋友就是他。” 袁术脸上登时青一阵白一阵,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拂袖而去。 这地方他没法待了。 吉平想了想说道:“今齐州城西有一土山,山中有一穴,有白石出其中,谓之阳起石,朝廷有兵驻于此地看守。” “其石有温气,虽寒冬大雪遍地,独此山上无丝毫积雪,盖因阳石暖气熏蒸使然也。公子何不差人取之,以治友人顽疾。” “通常男子不力,乃是体虚所致,此石也只能解一时之困,服之过多会伤及根本,永失其性,公子需慎用啊。” 吉平言下之意是说:齐州城西出产阳起石,能治男人隐疾,但阳起石的开采受到官府严格管控,普通人无法得到。 另外,这男人要是不行了,通常都是因为体质虚弱所致,阳起石对这种病只能起到短暂的效果,服用多了还会永久丧失功能。 程远志点点头,深以为然。 虽然后世早已证明阳起石的材料是石棉,接触久了不但会萎,还致癌。 可由于见效快,加之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他们自然不在乎这种石粉服用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吉平说罢,拱手告辞离去。 程远志当即意识到,这东西既然被朝廷控制了,刘宏就一定有很多,如此,非袁隗出面不能要到。 他之所以会寻找这种东西,完全是被卫仲道折磨的快要疯掉了,希望用这种东西,让卫仲道不再每天都往隔壁跑。 人家姑娘还小,出嫁还得好几年呢。 现在有了阳起石,他就有把握让卫仲道迷上新的快乐。 当然,有违道德的事程远志是不会做的。 堂堂云梦狂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从旁引导。 所以,程远志神色匆匆出了门,直奔袁隗府邸。 袁隗家也在东城,府邸就修建在距离袁术家一里之外的地方。因为东城全是富户显贵,所以每家每户占地都极大。 说是一里,其实也就隔了两家而已。 程远志本以为阳起石被帝王控制,很难弄到,没想到袁隗家里就有一大堆。 它们被堆在库房里最显眼的位置,从大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堆成小山状的白色钟乳石。 库房里不仅仅有阳起石,还有完整的鹿皮,巨大的、花纹鲜艳的虎皮,以及各种动物的干货,有大象、老虎,狗熊、豹子、马、驴子等等。 呈干条状堆在一起。 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长。 另外,还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大,哪怕干枯了,依然很大。 这些东西,程远志自然是用不上的,也不会主动去用……他身体素质很棒,每天早晨穿裤子都要费半天劲呢。 但这种高级货,卫仲道一定用得上。 所以他就拿了很多。 原本,程远志只是打算让卫仲道找到新的乐趣,不再整天往隔壁跑。现在,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医学名词“虚不受补”。 于是,在程远志给了卫仲道一大堆阳起石和补药之后,卫仲道看他的眼神明显变得友善了许多。 程远志估计,卫仲道此时心里一定在想,这个袁家子弟知难而退了,光明磊落的认输了。 这样的人值得他卫仲道展现出最大程度的尊重。 殊不知,这只是卫仲道一厢情愿的想法。 于是当程远志来到青楼,花费两只牛的高额身价,买下一个前凸后翘,才艺双绝的名伶送给卫仲道的时候,他的眼神顿时热烈了起来。 看向程远志的时候,就像在看亲兄弟一般。 是自己人! 程远志的如意算盘奏效了。 随后几天,蔡琰每天都在门口,踮起脚眼巴巴望着,希望能看到她的情哥哥。 可惜,她想等的人没有到来,倒是隔壁那个家伙,每天都会在她眼前晃悠过来,晃悠过去。 甚至,还厚颜无耻的认了她父亲为老师。每天假装来请教父亲学识,实则却是来骚扰她。 这让她极其无奈。 说来也奇怪,同样的套路卫仲道使用的时候,她就觉得满心欢喜。 隔壁那家伙用的时候,她无感,甚至还觉得对方有点幼稚。 要说讨厌隔壁那家伙,也称不上,他毕竟还是有一定学识的,才思敏捷,小故事一个接一个,常常逗得她失声发笑,淑女姿态尽失,比卫仲道有趣多了。 说不讨厌,她对这个大了她十二岁的男人,还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最多,最多,不过是有一些兄妹之谊罢了。 这些天来,卫仲道忽然变得有些莫名其妙,有时候匆匆而来,停不了一刻,就匆匆忙忙喘着气走了。 因为卫仲道来她家也不是来寻她的,而是来寻“袁射”。 两个大男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说完话,卫仲道就急急忙忙走了。 并且,卫仲道偶尔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古井无波,或者说索然无味,再没有以前那种热烈和欣喜。 这让蔡琰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还隐隐作痛。 她情窦初开,恋上的第一个男子,似乎要无疾而终了。 与之相反,隔壁那个家伙现在每天都很开心。 像捡了个美娇娘一样,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蔡琰可不是傻姑娘,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察觉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她怒气冲冲找上程远志,对质。 是日,黄昏。 秋高气爽,风儿喧嚣。 程远志一步步的往后退,直退到蔡家院子里的墙角处,后背抵在墙上。 再也退无可退。 蔡琰一步步的走过来,翠眉倒竖,背着手,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胸脯,奶凶奶凶的逼近……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问话的同时,她都打算好了,不管“袁射”如何回答,她都不原谅他。 死也不原谅! 第69章 摆平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为何要这么做?” 蔡琰的心情很糟糕,很糟糕,她忘不了卫仲道临走时的眼神,平淡如水,无情无义。 像看一个陌生人。 在品尝了两情相悦的美妙之后,卫仲道这样的表现,不亚于一把匕首狠狠插入了她的心窝……。 “因为喜欢。” 程远志直视着蔡琰,平静的回答她。 “什么?”蔡琰一怔,她觉得自己似乎幻听了。 “因为喜欢!” 程远志语气坚定,又重复了一遍。 蔡琰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一下红到耳根,心脏仿佛被极速而来的流星击中,思维陷入一刹那凝固。 旋即是无尽的羞涩涌上。 她一手掩面,一手提着裙摆,落荒而逃。 一溜烟躲进闺房里,背抵着木门,剧烈喘着气,心脏“砰砰砰”的极速跳动着,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这么火辣直接的话,卫仲道从没有对她说过。 两人交流感情,是靠眉目传情,靠猜测,靠幻想。 她从不知道,情话的杀伤力竟然如此猛烈,她也是第一次听这样的情话。 她的心乱了。 接下来几天,蔡琰都不敢出去见“袁射”,每次听到他声音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她就慌不择路躲进闺房。 这样的举动,令她的贴身丫鬟莫名其妙,咯咯直笑。 惹得她不得不发出白眼警告,才能止住丫鬟的放肆。 又过了几天。 卫仲道还是没有来寻她,即使来了她家,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平静如水。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蔡琰忽然发现,卫仲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至少身体素质这一块,他就很差。 她和“袁射”玩耍的时候,袁射会带她玩秋千,舞剑,甚至会在后院弯弓射大雁,还会弹琴给她听,朗诵一些奇奇怪怪令她脸红心跳的诗。 甚至还会牵来一匹温顺的白马,垫上厚厚皮毛垫子,教她策马奔驰。 这令她的生活充满了多样美,新奇美,力量美的同时,亦不失文学话题。 用两个字形容就是“精彩”! 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精彩到无以复加”。 而和卫仲道在一起玩耍的时候,就很枯燥了,两个人都文文静静的,对一对诗词歌赋,然后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有时候眼睛都看得酸涩不已。 用两个字形容的话,那必定是“枯燥”、“无聊”。 可奇怪的是,她那个时候居然还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现在回想一下,蔡琰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好幼稚。 正想着,稳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到门口停下。 蔡琰先是一愣,然后转过身,眯着眼睛,透过门缝往外瞧。 她看见袁射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然后目光透过门缝,精准的找到了她的视线。 他的脑袋凑了过来,隔着门缝,一只眼瞪得大大的,望着她。 两个人就隔着一扇木门的厚度,静静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觉到。 程远志闻到的是香甜。 蔡琰闻到的是阳光。 她“呀”了一声,心脏如小鹿乱撞,急急忙转身跑进内室,扑到床上,扯过被褥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羞死人了。 “哎呀!” 被窝里蔡琰忽然又惊呼一声,惊坐而起,想起自己走的匆忙,闺房的门似乎并没有插栓。 好在,并没有人闯进来。 那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会,很快就走了。 ……蔡琰长长松了口气,探出脑袋,感觉浑身都是汗。 蔡邕乐呵呵的看着三个小辈在他面前嬉戏笑骂,玩心机,斗智斗勇,争风吃醋。 觉得很有意思。 他发现了卫仲道的反常,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以他的阅历,自然是能一眼看出卫仲道性情大变的缘由,必然是好弟子袁射搞的鬼。 除此之外,他还看出了卫仲道命必不能久。 小家伙的身体太虚弱了。 如果有选择,他不会把女儿嫁给卫仲道。 即使在女儿与卫仲道你侬我侬的时候,他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因为他知道,隔壁那小子也看上了他的宝贝女儿,不会善罢甘休。 那小子根本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 原本,从吴地回来的时候,他是打算到卫家卖个老脸,求人家赞助一套房子安身的。 甚至,他都打算好了,把女儿许配给卫仲道或者卫凯,等女儿十八岁就与其完婚。 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嘛。 可阴差阳错,宅子忽然就有了,还是比他想象中好十倍的豪华府邸,一应配置俱全,同时袁射拜他为师时,还奉上了极其丰厚的束修。 整整一千两白银! 足够他不工作花上好几年的。 这让他的眼界瞬间高了起来,嫁女的心思不再迫切,求官谋生的心态更加从容。 甚至萌生了就此做学问,不再出仕的想法。 他不喜欢官场倾轧,若非必须要谋生,他之前绝对不会去当什么议郎。 出力不讨好,还得罪宦官,不得不逃亡江南十年之久。 所以,当看到卫仲道忽然变心的时候,蔡邕心里其实是欣慰的。 为女儿跳出火坑感到欣慰。 这同时也说明,他新收的弟子,果如江湖上传说的那样,有神鬼莫测,所谋必中的能力。 “一万人不战而屈”、“五千劲卒破常山”、“三千骑兵烧乌桓”、“八百勇士灭五万”等种种种种,这些袁射的光辉历史,蔡邕很清楚每一个细节。 因为当事人都跟他一五一十的说了。 于是蔡邕就知道,狂士和怼人,其实是弟子用来掩人耳目的假象。 而弟子真正的面目,细思恐极。 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蔡邕都心惊胆战,他总是担心袁射图谋的太大,会让和他有关联的人,全部吃不了也兜不走。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这样缜密心思的人,图谋又怎会不成? 虽然不清楚弟子是怎么让卫仲道移情别恋的,但这并不难猜。 男人嘛,移情别恋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是有更好的――这指的是有唾手可得的女人,不需要等待,直接就能带回家耍。 而不是说这个女子更优秀。 二是力不能及――也就是没有余力了。 男人没有余力的时候,那是比圣贤更圣贤的存在,看什么都无感。 蔡邕坐在大厅,手里握着一卷竹筒,不抬头对一旁路过的程远志说道:“程手,这就走了?” “嗯,蔡琰妹妹不见我!” “不要急,过几天就好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程远志停下脚步,提议道:“老师,我有个想法。” 蔡邕抬起头:“什么想法?” “我想把咱们两家的院子的打通,像我与公路家那样。” “这样,一来我能派人过来保护老师,毕竟世道很乱,前段时间我家里还出现了盗贼,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不会出现更恶劣的状况。” “二来嘛,若是遇到危险,老师和琰妹也能迅速的跑到我府上暂避。” “只有这两个原因吗?”蔡邕直视着弟子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他的本心。 “呃,我来找蔡妹妹……老师也方便嘛,不用从前门绕来绕去。” “可以。” “可以打通院墙,不过你要把另一头与袁术家的院墙堵上,他并不是我的弟子,且他府上闲杂人等更多。” “你懂老师的意思吗?” 程远志点头,“我这就去办。” 院墙很快打通了,一个漂亮的圆月拱门出现在袁蔡两家的院墙上。 院墙很快堵上了,一堵新墙挡住了袁术家通往程远志家的道路。 “贤弟,你什么意思?”袁术隔着墙壁问。 “对不住了啊,公路,小弟我至今未婚,为终身大事计,咱俩这门先堵上。” “为什么?” “因为未来夫人更重要。” “荒缪!兄弟才是手足,女人如衣服。”袁术隔着院墙,据理力争。 试图说服程远志,保留这扇友谊之门。 他倒不是非要留着这扇小门,说实话,这扇小门要是没了,他狠狠松了口气,这样他与夫人们嬉戏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好贤弟”会闯进来,打扰好事了。 这种事程远志以前可没少干,每回都搞得他很尴尬。 但人的内心很奇怪,明明不想要的东西,自己主动丢了可以,别人主动来拿走,心里就不得劲。 “公路啊,我赞同你的观点,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那你还不拆了这堵墙?” “不不不,兄弟如手足是不假,可人没了手或者足,天下之大仍然可去,这人要是没了衣服……” “那就寸步难行了。” “公路,你懂我的意思!” 袁术哑口无言。 跟程远志谈话,他很容易就被带入思维的死角,此时此刻,他居然觉得贤弟说的很有道理。 他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程远志做的很仔细,不但把院墙堵了个严实,还吩咐仆从们另外加了一堵高墙,甚至还在第二道墙后面加了个假山。 别说这墙壁推不倒,越不过去,就是飞,都要费好大的劲。 砌完墙,程远志背着手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神色满意,转过头,与蔡琰对上视线。 她脸色有些差,似乎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嘟着嘴在生气。 程远志明智的没有与墙壁那一头的袁术继续讨论“手足衣服”的话题,命人端来烧烤架。 …… 一刻钟后。 蔡琰香甜的吃着烧烤,喝着手工挤压出来的果汁,眼睛眯成月牙状,用鼻腔发出满足的声音。 程远志打了个响指,心道: 摆平! 第70章 后路与谋划 冬天来的悄无声息。 转眼便是中平五年。 天下人各有各要忙的事,程远志则在未雨绸缪。 正月初三(188年),蔡琰再一次见到了前来拜访父亲的卫仲道。 跟他数月前离去时不同,此时的卫仲道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穿着厚厚的皮毛,走路打晃,若非身侧还有书童勉力搀扶,他走一步都困难。 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风中残烛,似乎见风就灭。 假如只看面容不看穿着的话,没有人会认为这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蔡琰张开小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卫仲道巍巍颤颤对蔡邕行过礼,待了片刻,就在书童的搀扶下,告辞离开。 蔡邕立在中堂门口,老眼朦胧的望着弟子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可惜了啊。 蔡琰忽然很庆幸对方放弃了她。 她觉得,还是隔壁的“坏师兄”更优秀一些,身体棒棒的,能带给她无尽的乐趣和安全感。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点坏,总吃她豆腐。 送走卫仲道后,蔡琰穿过小门来到隔壁府邸。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师兄了。 现在,袁家所有仆从都默认了蔡琰是半个女主人,整个府邸,她想去哪都不会有人阻拦,除此之外,还可以随时随地指使他们。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女主而不是一整个,那是因为两人还没成亲。 不过这必定是早晚的事。 蔡琰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很坦然的就来了,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坦然。 在被单独隔开的后院中,程远志从一个门窗禁闭的小黑屋里钻出来,衣衫不整,浑身带着泥土的芬芳。 见蔡琰就立在跟前,瞪大了充满少女风情的眼睛,疑惑看着他。 程远志就一把攥住她的小手,拖进了小黑屋…… 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蔡琰尖叫一声,紧紧擓住程远志的臂膀,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倒不是害怕师兄会趁黑对她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两人的关系已经得到父亲蔡邕的肯定,既然早晚都会成为夫妻,蔡琰自然不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非但不害怕,还隐隐有一丝矜持的期待。 她尖叫是因为怕黑。 得益于程远志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整蛊她,她的胆子已经比刚回洛阳那会大了许多,寻常的状况已经吓不到她了。 只不过怕黑这个弱点,一直都不曾改善。 黑暗中,辩不清东西南北,蔡琰整个人都挂缩在温暖壮硕的怀抱里,像一个布袋熊,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走着。 良久。 当耳畔再次刮过新鲜且寒冷的空气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蔡琰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身处北邙山上,一处凉亭之内。 冷风呼啸着,天地间苍茫一片。 四下里残雪皑皑,上了冻的黄河犹如一条黄色的巨龙,安静徜徉在山脚下,没发出任何声响,再无春夏秋时的汹涌闹腾。 于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抱着她的师兄身上,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脑袋从他怀里仰起,轻声细语问: “师兄,我们不是在后院么,怎么到了这里?” “这里好冷呀。” “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十五岁蔡琰能说出这样的话,令程远志大吃一惊。 她似乎有点过于早熟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估计这是自己经常撩她造成的结果。 程远志放下蔡琰,将自己的狐皮大氅给她披上,揽住她来到凉亭后面,隐藏在木屋中的一处洞口旁。 “地道?”蔡琰惊讶的问。 “嗯。” “通往东城府邸?” “是。” “有一里多地呀。” “并不算远。” “师兄,你什么时候挖的?” “半年前。” 蔡琰抽了抽鼻翼,弯着腰,努力的望地道里看了眼,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像一个吃人的怪兽张开了嘴巴。 她不敢想象,自己刚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她连忙缩回身子,依偎着师兄,方才感觉到一丝丝安全。 这时,速该带着草帽、背着弓箭、握着钢叉,手里提着一只野鸡,腰间别着黑刀,从木屋后面转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程远志很欣慰,因为在地道挖通前,他就让速该守在这里,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木屋。 靠近者杀! 看情形,速该执行的不错。 蔡琰仍然很疑惑,她还是不知道师兄为何要修建这条地道。 程远志没有再解释。 这个时代的人眼光都有局限性,看不到未来的趋势。 而他就不一样了。 他从后世来,知道的事情太多,只需要在大势推过来的时候,顺水推舟轻轻一点,就能在历史行进的浪潮中,轻而易举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地道是半年前开挖的,前几日才挖通。 直到地道挖通那一刻,程远志才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不过呢,地道还需拓宽,平整,加固。在这之前,暂时还不能过人。 否则万一通过的时候地道坍塌,那就要被活埋了。 所以回去的时候他没再走地道,是用走的。 因为来时的心血来潮已经消退的无影无踪,这会程远志已经感觉到一丝丝后怕。 幸亏来时地道没坍塌。 府邸后院,干活的仆从们正在换班――地道是由六十个仆从分为三班,日夜不停挖出来的。 毕竟一里多的长度,不夜以继日的话,是没有办法迅速完工的。能在半年内挖通,已经是这六十人的极限了。 地道不宽,再多的人也装不下。 程远志让他们把通道拓宽,地面平整,每隔一米远就架上一个“门”形拱木,两个门型拱木中间,垫上一块块木板,撑住上面及两侧土层,以防坍塌。 当然,最重要的是保密。 好在这些仆从都是袁家的家生仆,可靠度还是够的。 府上共有五百多人,仆从有两百,一半男的,一半女的。 另外三百人是速该挑选出来的精壮兵士,平日里训练,同时负责保护府中安全。 这时,袁术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贤弟?贤弟!你在何处?” “贤弟,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出来,那我可进来了啊!” 程远志的眉头没来由的皱了起来,袁术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现在是傍晚,他不在家里玩老婆,跑到这里干什么? 思索间,袁术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黑又硬的纪灵。 程远志踏前一步,挡住他探询的视线,揽住他的肩膀往外推。 袁术一扭腰,肩膀一滑,就从程远志腋下钻了过去,作势要往小黑屋里进。 程远志的手伸出去半截,顿了顿,很快又缩了回来,堪堪压下将袁术拎着甩出院子的冲动。 片刻之后,袁术一言不发的走了出来,挥手禀退纪灵,扯住程远志来到墙角处,神色凝重道: “贤弟这是做甚?” “有备无患。” “贤弟觉得有患?” “有!” “患在何处?” “何进。” “何进?” “嗯,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连本初都没告诉过,公路,你要保密。” 袁术听了这话,脑袋瓜里多少有些懵。 在他的认知中,即使刘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掌控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何进难道会死? 谁还能杀了何进? 即使刘宏死了,只要何进活着,这刘氏天下,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更何况天下虽乱,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袁术摇摇头,皱眉思索许久,仍不觉得何进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是看到地道及程远志的态度后,他的想法动摇了。 第71章 曹操来了 袁术不再纠结何进的问题,转而说道:“贤弟,我今日来是有三事。” “这一嘛,冀州刺史王芬谋反事败,陛下于今日下旨,召唤其入京述职。” “贤弟以为如何?” “他必不会来,来则必死……不来也是死!”程远志摇头,想起这么一档子事。 王芬是“八厨”之一,桓帝时受累于党锢之祸,四处流亡。 中平元年(184年),刘宏解禁党锢后,王芬于冬月出任冀州刺史。 到任后,王芬收纳流民,安抚叛乱,治军理政,很快使冀州安定下来。在任四年,民渐富饶,政绩非凡。 中平四年(187年),名士陈逸和术士襄楷到王芬府上做客,襄楷对两人说:“近日来流星西坠,天狗食日,天象显示不利于宦官,黄门宦官、十常侍等,这回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陈逸、王芬大喜,于是与许攸、周旌等人互谋,连接冀州当地豪杰,谋求废掉灵帝,立合肥侯为帝。 他们把计划告诉了曹操,希望曹操加入,但曹操立即写信拒绝了王芬,撇清了关系。 王芬在曹操处碰壁后,接着呼叫平原名士陶丘洪、华歆。陶丘洪正想赴行,被华歆劝住。 此时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在人手不足、谋划不详的情况下,王芬趁着汉灵帝北巡河间国旧宅的时候,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请求起兵护驾勤王,行假道灭虢之计。 刘宏立即拒绝了这个建议,并敕命王芬罢兵。回京后又召他入京述职。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袁术点头:“贤弟所料不差,王芬已经自杀身亡了。 “陛下现在谁也不见,独自躲于深宫之中。” “贤弟,此时我等当如何自处?” 程远志沉吟不语。 刘宏身体每况愈下,天下暗潮涌动,除了各地的叛乱,还有王芬试图废刘宏而拥立合肥侯、阎忠说服皇甫嵩自立等事件。 虽都无果而终,却对刘宏触动很大。 不出意外,这次闭宫之后,刘宏就会从西园享乐中彻底走出来,发奋图强。 但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见程远志不答,袁术又说道:“这二嘛,曹操已于年后回到洛阳,昨日黄昏刚到城内,便直至袁绍府上,逗留半夜方回。” “这三嘛,南匈奴休屠各部造反了,现已杀了匈奴单于与西河郡刺史,祸乱并州西部。朝廷已命丁原就地平叛。” 曹操来了?! 程远志的眼神迅速明亮起来,这样一个人杰,说不想见那是假的。 避祸沛国老家四年后,想必此时的曹操,志向已经由大汉征西将军,变成了割据一方了。 程远志并没有等太久。 翌日上午,曹操就来了。 他身高约六尺余,长须,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行走间身姿果敢,颇有英武之气。 “沛国曹操,见过足下。” “常山袁射,久仰足下大名。”程远志连忙拱手还礼。 曹操这么客气是他没想到的,论年纪,他比曹操小七岁、论资历,自己是白身,曹操已有侯爵在身,历尽世事。自己着实有些当不起足下这个尊称。 自春秋战国之后,足下便是敬语,大致相当于“您”,不仅是臣下对君主,同辈之间也可以用"足下"来称呼,无论是下对上,还是同辈相称,"足下"都带有足够的敬意。 两人寒暄着,入了中堂,分宾主坐定。 因此时两人都无官职,不适合讨论时政,程远志就说道:“不知孟德兄居家四载,治何经典?” 曹操连连摆手:“寻章摘句、引经据典,那是迂腐书呆子们的事情,与安邦治国毫无关系,操不做此类。” 只一句话,曹操就将话题给拉回到时政时事上了。 程远志无奈,只好顺着话题往下接:“孟德今日之志,莫非仍是大汉征西将军?” “然也!” 见曹操一脸义正言辞,程远志也不点破他,颌首道:“汉室颓废,人人自危,足下之志令我敬佩。” 这话接的太客气,曹操一时没有接话。 大厅里陷入短暂沉寂。 少顷,他沉吟道:“我听闻足下三战乌桓,灭其青壮三十万,果有此事?” 三十万?好家伙,这谁传出去的,吹牛皮不上税啊。 三次加起来,总共也就灭了十三万乌桓人不到剩下都跑了呀。 人家有马,见势不妙就溜,谁能拦住? 程远志打着哈哈道:“此乃以讹传讹之言,最不可信,灭乌桓之事,皆为上党太守张扬之能,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诶,足下休要过谦,不妨与操说一说,这八百破五万,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 推辞不过,程远志只好将第二次乌桓之战详细说出。 期间添油加醋,去精添糟,将功劳推给乌涂那冒进,绝口不提自己事先建造水库的谋划,只说修水库为民灌溉之用,恰好碰到乌桓来攻,遂用之。 曹操听后,久久沉吟不语。 他是掌过兵的人,自然能够想像的出,八百新兵在野外面对五万乌桓精骑是一种什么形势。 别说取胜了,连一战之力都没有,逃跑更不可能! 但结局却是零伤亡,团灭了对方。 呃,也不能说是零伤亡……还是死了七百多匹马的。 这仗…若果真是对面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袁家义子所为,那就细思极恐了。 虽然外人都说,三战乌桓皆为张扬之功,但曹操敏锐的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上党太守张扬不识字,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五千兵马一个月吃多少?恐怕他都不知道。 一个不识字,也不识数的太守,打仗能有多厉害? 良久,曹操回过神,又问道:“足下对当今大汉之势怎么看?” 程远志含笑摇头:“孟德,我乃白身,怎敢妄议朝政。” 朝政之事,曹操敢说,程远志却很谨慎。 一来自己连孝廉都不是,二来两人第一次见面,交浅言深是大忌。 万一前脚自己嘴秃噜皮了,当当政者一顿猛喷猛评,第二天就被举报了怎么办? 不得不防啊。 曹操爽朗一笑:“实不相瞒,操此次来京,乃是陛下所召。” “陛下成立新军之念久矣。” “不知足下可有出仕之意啊,操愿保举一二。” 不就是西园八校尉么,程远志摇摇头,含笑不语。 再说了,我想当官也不需要你来保举啊,干爹袁隗可比你硬多了。 此时大汉用于防卫京城的部队主要是北军五校禁军,包括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 这五营分别设置五个校尉为指挥官,北军的上司是执金吾,负责京城的治安,大将军则是执金吾的上级,掌控着京城与全国的兵权。 而兵权,正是政治斗争最基本的保障。 刘宏自知天命不久,就动了钳制何进兵权的心思,西园八校尉正是在此背景下诞生的。 黄巾之乱前,何进只是个河南尹,虽是何皇后的亲哥哥,却只能算是个普通的外戚,能力不强,权力不大。 但何进却破获了黄巾军首领马元义的密谋,覆灭了黄巾军在洛阳的残余。 这大功一出,何进旋即被封侯,并担任大将军,总揽天下兵马。 黄巾之乱时,何进坐镇洛阳,率领北军五校保卫京城。 自此后,何进日益强大,让刘宏产生了担忧。 刘宏虽昏庸,但政治手段还是很厉害的。 此时由于身体每况愈下,他面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立太子。 刘宏有两个儿子,长子是何皇后生的刘辩,幼子是王美人生的刘协。 何皇后出于嫉妒毒死了王美人,刘宏一气之下就想废除何皇后,幸亏宦官们向刘宏求情,并向刘宏上交了大量的钱财,才保住了皇后之位,这也是后来何进要杀宦官时何皇后不同意的原因。 人怎么能知恩不图报,反而杀恩人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宏喜欢皇子协,不喜欢皇子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何进掌控了天下兵权。 按照立嫡立长的正统规矩走下去,刘辩是长子,必将登位,其母是皇后,舅舅是大将军。 那这天下,岂不全在何进掌控之中? 因此,刘宏对于继承人的人选也就一直犹豫不决,如果立刘协,就担心大将军何进与何皇后不愿意,如果立刘辩,自己又不甘心。 所以,刘宏就萌生了设置新军的想法,目的就是为了抬高新军首领的地位,钳制何进,以方便让新军首领扶植刘协为帝。 这个新军首领的人选,他已经物色好了――乃是孔武有力,一直忠于他的宦官,小黄毛蹇硕。 呃……是小黄门。 刘宏先是抬高蹇硕的地位,让蹇硕的官职在大将军何进之上,然后一步一步培养蹇硕。 因为只有一步一步拿掉何进与何后的威胁,才能真正立刘协为帝,否则就算立了刘协,这位子他也坐不稳,会被赶下来的。 但是,刘宏在成立西园新军七个月后就去世了,立刘协为太子的程序并没有完成。 刘宏去世前,告知蹇硕要继承他的遗愿,仍要想方设法立刘协为帝。 但蹇硕只是一个太监,权力来自于刘宏,刘宏死了,他麾下几大校尉全部心向何进,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孤军对抗何进。 蹇硕不得已,只能行险了。 他假意派人召何进入宫商议,准备借机杀掉何进,但此事被他的下属,司马潘隐暗中示意何进,何进立即逃出宫中,躲到了自己控制的军队中。 这样一来,蹇硕就只能死了。 不过眼下这些事情还没发生,还在酝酿中。 此时此刻,除了程远志,没人能看透这迷局。 程远志望着曹操,思虑再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缓缓端起茶杯。 曹操很有眼色,当即起身告辞而去。 第72章 杀进京师抢了皇后 曹操走后不久,张扬与张燕就前后脚来到洛阳。 张扬是上党太守,这次来京城表面是述职,实则是私下向程远志汇报上党郡的情况。 张燕目的与张扬相同,汇报情况的同时,顺便探望一下妹妹。 甫一见面,张小鱼就扑进张燕怀中,眼泪横飞,嘤嘤大哭。 她自离开云梦山已有三年,期间无时不刻不在想念家人,尤其是过得不如意的时候,就格外地思念兄长。 张燕尴尬的推开妹妹,咳咳两声道:“妹妹,以后,你再不能往为兄怀里扑了,你都大了……” “真的?”张小鱼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欣喜道:“哥哥,我真的大了?” 张燕目光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妹妹万年不变的胸脯,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他说的是妹妹的身高和年龄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娃。 这个大,它跟身材无关啊。 兄妹俩滑稽的对话,程远志看的忍俊不禁。忽然想到张小鱼今年已经十八岁,差不多该收房了。 虽说平了点,可人家个高腰细腿长,娇羞可爱,笑不露齿,算得上是稀缺型的美女了。 美女嘛,总是有那么一处是不太完美的。 就像车子一样,有的车子表面看起来崭新如玉,实际上公里数吓死人,还黏缸、滑丝、发动机声音过大、等等等等。 即使是后世的全世界公认的仙女姐姐,笑起来还露老长一段牙龈呢。 程远志不挑剔,张小鱼的身份注定了,她只能是个妾。 妾嘛,只需要美就可以了。 兄妹俩叙完话,张燕随程远志来到中堂,与张扬呈三角形坐定,斟酌着说道: “得益于大帅送来的新粮种子,这几年黑山军发展的很快,如今粮食满仓,部众已过百万,速伯也练出了一支五万人的精锐步兵,每个兵士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另外,黑山军还有三万人的治安队。” “如此军势,只要大帅一声令下……” “我们立即杀进京师,推翻朝廷,干掉皇帝,皇后归你,其余的妃子都归我……和兄弟们!” 一句话,惊呆了两个人,程远志与张扬对望一眼,脑瓜都有些嗡嗡的。 在后者的认知中,大汉还是强大且不可冒犯的,还有,造反分人家后宫的事,就这样堂而皇之说出来,真的好吗? 这位太……野蛮了。 程远志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给了张扬一个爆炒栗子作为回答。 同时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家伙,有了五万步兵就飘了?你怕是挨的毒打不够多啊。 张燕讪笑一声,不说话了。 张扬乐不可支的笑了笑,汇报道:“大帅,这两年四下里不太平,逃亡来上党的百姓比较多,现已超三十万,三万兵马也在张辽等人的训练下,成了精锐骑兵,不过……” 程远志接过话:“不过就是财政有些吃紧,对不对?” 张扬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他这次来,主要是就是来要钱的,另外粮食、兵器、马具也都要。 总之,除了垃圾,所有的东西他都要。 上党三十万百姓,三万兵马,十丁一的民兵比,又都是骑兵,财政压力大的吓死个人。 一个骑兵连人带马的消耗,约莫相当于十个步兵。战斗力也等同于十个步兵。 换而言之,只有三十万人口的上党郡,相当于养了三十万步兵。 如此穷兵黩武,压力能不大么? 哪怕上党郡从乌桓人手里捞到了足够多的马匹和财富,仍是入不敷出。 这几年,若不是大帅每年都往上党送钱送粮,几万两几万石的送,上党早就破产了。 “这样,粮食和器械,由黑山军从多余的部分里调拨给上党,不过上党需要付出等值的钱财。” “明面上钱货两清,双方撇清关系。暗地里嘛,可以适当多给一点。” 程远志看着两人,继续吩咐道:“至于钱财,我这里还有五十万两金银,张扬拿走三十万,张燕你拿走二十万。” “此事,要悄眯眯的进行,一定注意不要惊动太多人注意!以免被人见财起意,途中打劫。” 闻言,张扬大喜过望,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大帅,你就放心,这次来京师,俺带了三千精锐,俺就怕他们不来打劫。” “哼哼,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太莽了程远志扶额无语,目光转向张燕。 张燕缓缓说道:“大帅放心,虽说我这次只带了三千步兵,可都是一当十的勇士,途中一定倍加小心,不致出乱。” 程远志赞许的看了张燕一眼。 大舅子就是稳重可靠! 张扬顿时有些吃味,瓮声瓮气道:“大帅,俺麾下骑兵是真的很能打啊,现在若是再对上乌桓铁骑,俺必定能赢他们!” “那个张辽,您是不知道他有多猛,俺都有些打不过他呢!” 程远志瞥了张扬一眼:“你打不过的人多了去了,等你见过丁原的并州狼骑,河东董卓的铁骑,西凉叛军的铁骑,你就知道何谓天下精兵了。” “等你见过华雄吕布、关羽张飞、颜良文丑、赵云典韦、许褚黄忠,你就知道什么是猛将了。” 听见这话,张扬神色变了,小心问道:“大帅,您说的这些人,武力比速该如何?” “皆不下于他,不对,都比他更勇猛。” 这次张燕的神色也变了。 速该有多萌,有多猛,他都一清二楚。 如果刚才大帅所说的那十个人,比速该还猛的话,那岂不是…… 岂不是一刀一个我?!! 张扬也有此想。 程远志点点头,语重心长对两人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区区三万精骑算不得什么,区区张辽,在天下猛将中也算不得很能打。” “你们要知道,一人之勇有限,统帅之才无边,战争。终究是靠统帅的智谋和士兵的勇猛,才能战无不胜。而非主将能打。” “昔日霸王项羽,有力敌万人之勇,最终还不是死于韩信之手。” “大帅,我等都记下了。”张扬与张燕齐声应道。 程远志站起身,把衣衫整理好,拿起折扇,轻笑道: “好,为避人耳目,我就不留你们过夜了。你们自行去寻找住处,金银财宝我会派人在你们离开时,送到北郊。” 张扬转过头与张燕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前者拱了拱手道: “大帅,那属下这就告退了。” 程远志“嗯”了一声,目送两人出府,迈步往内院走去。 哭过之后的张小鱼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此刻正坐于梳妆台前,望着镜子发呆。 程远志立在远处欣赏了一会她娇俏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就被她发现了。 似乎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张小鱼慌忙的站起身,低着头,捏着衣角,神色显得很局促,很紧张,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程远志又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将她额前垂下来的发丝拨开到两侧,仔细的注视着她白皙细腻的脸庞,充满了羞怯,乌溜溜的大眼睛。 一时间心中有激,衣衫微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外忽然有人喊道: “大帅,蔡公有情。” 是力二的声音。 张小鱼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 程远志无奈的耸耸肩膀,转身走出房间。 只能晚上再来了。 希望到时候没人打扰。 第73章 这石头有毒 楞次定律――当初明明是他硬闯进来,最后却是你舍不得他离开。 这个定律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比如说此刻。 天近黄昏,烛光将屋内的人影投射在窗台上。 或许是棒槌过粗,又或是内部空间过于狭小,腾挪不开――映在窗台上那个人影快速激烈的动作,停了下来。 棒槌和白色的糊状液体黏连在一起,难以分离。 窗台上那个人影,腰身紧绷,臂膀缓慢发力,掌控着手中的物事,有节奏的研磨起来。 身下的桌子似乎都有些不堪重负,吱嘎吱嘎的哀鸣着。 过了片刻,那人影停下动作。 将手里的石壶和棒槌挪开,从中取出一坨搅拌均匀的石乳,喂给蹲在一旁等候的大黄狗,而后推开门,招呼程远志进来。 “程手,这石粉加了水之后,似乎有毒啊。” “味道闻之略冲,之后令人极其亢奋。” “老夫年愈六十,此时竟也有些蠢蠢欲动。” 程远志的视线越过蔡邕,落在案台间的白色石乳上,点了点头。 后世,阳起石早已被证明致癌且致死,自然是有毒的,可说是慢性剧毒。 “老师,您研究这个做甚?” “莫非您想……” 莫非您想老树开花,临老搏一把,再添个新欢新丁什么的? “不,为师不想!” 蔡邕没好气的瞪过来一眼,制止了弟子的胡思乱想。 想他蔡邕才华横溢、精音律、通经史、善辞赋,长书法、擅篆隶,自创“飞白体”,甚至就连医道,都略有涉猎。 如此德高望重,且一大把年纪了,怎会有那种龌蹉想法? 再说了,他膝下两女,个个聪慧,很是知足,早已不做他想。 今日研究这石粉,主要是想弄明白,弟子卫仲道身体每况愈下的原因。 卫仲道眼看命将不久,蔡邕身为老师,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石头是他从卫仲道那里要来的,不过卫仲道并没有告诉他石头从何处得来。 但来处并不难猜测。 想到这里,蔡邕看了一眼程远志。 此时,他已经可以肯定,此石有毒! 吃过了石乳的大黄狗,正用力摇晃着尾巴,亢奋的冲向院子里,朝拴在树上的一只母色大花狗扑了过去。 程远志目光炯炯的在一旁看着。 大花的叫声有些急促、尖锐,似乎在抗议大黄过于鲁莽了。 蔡邕沉声道:“现在是冬季,动物还没到发情的时候。” 程远志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待要回话,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一丝丝女子轻微的脚步声。 随后,目光追寻着声音来源,落在门后探出脑袋偷看的蔡琰身上。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他朗声道:“老师明鉴,此事与弟子无关。” 这话不是说给蔡邕听的,而是说给蔡琰听的,程远志很顾及蔡琰对他的看法。 他在蔡琰心目中的形象本就不怎么伟光正,所以,这事就必须得撇清了。 卫仲道移情别恋一事,蔡琰只知其一,也就是他花钱送了卫仲道一个名伶,另外还送了许多以形补形的大补药――这也是蔡琰上次质问他的缘由。 蔡琰并不知道其二,也就是阳起石。 蔡邕忽然大笑起来:“这石头贵重着呢,一般人弄不到,卫家朝中有人,不过应该也不多。” “程手你是白身,又身强体壮用不上此物,家中自是没有的。” 此言一出,程远志就看到蔡琰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然后用小手拍了拍胸脯,红着脸跑了。 疑虑顿消之后,现场的场面就有点火辣了,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哪里敢看? 程远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恭恭敬敬的给蔡邕行了个礼,诚心诚意道:“多谢老师为弟子证明清白!” 蔡邕叹了口气。 他已经大概猜测出事情的真相了,心里忽然有点悲凉,还有点愤怒。 在他的认知中,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光明磊落,这种用阴谋诡计抢夺人家心仪之人的事情,断然非君子所为。 更何况,这三个当事人里,两个是他弟子,一个是他女儿。 这令他心下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同时这还说明他的教育很糟糕,失败。 人若见缝就往里插针,那与动物何异? 好在,程远志全程撇得很清,并没有证据表明他对卫仲道下过手。 这令蔡邕心下稍慰,心说至少表面上,这个弟子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最初的愤怒,此时也缓缓消退。 不过,在见识过的弟子行事风格之后,蔡邕对自己女儿的未来幸福有了一丝担忧。 他瞅着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的弟子,语重心长道:“程手,你要答应为师一件事。” “老师您请说。” “以后你若是不喜琰儿了,就放她回家来,不要伤害她…” “……” 一句话,说的程远志无地自容,仓惶逃离了蔡家。 忽然就明白了张燕和张扬为何都那么忌惮他,惧怕他。 自己给他们的印象,是不是过于阴险毒辣了一些? 穿门过院,程远志身形狼狈的回到自家府邸,坐在炕上喘着气,开始反思自己。 初来乍到时身陷死局,他被迫变得自私阴险起来,好像从那以后,就一直如此。 而此时的大汉名士名将们,却是热血的,刚直不阿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的。 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在今日之前,程远志是傲气的,总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仗着有系统(现在没了),仗着有几千年知识储备,凡是看到阻碍自己的绊脚石和敌人,就不择手段,统统踢开或者弄死。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事风格,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但像个异类,还老气横秋。 完全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潮气澎湃,热血四溢。 标新立异也不是不行,但对一个有人主潜力大家子弟来说,性格还是要更讨喜一些。 至少要讨大多数人喜欢。 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非人主,但这种推脱之词,根本骗不了别人。 无人来投只是因为不讨喜。 天下名士名将,谁会喜欢一个心机怪呢? 譬如仁义无双大耳刘,礼贤下士人妻曹,和部属称兄道弟的孙猛虎,善于提拔新人的孙十万…… 这才是聚拢人才的正确方式啊。 就算是后来人称国贼的董肥肥,至少也是面孔和善,笑脸迎人。虽然心狠了点,但那只是对敌人。 对属下,他还是相当温暖的。 怪不得来大汉四年了,没有一个人主动来投奔自己……程远志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自己总是一副“堤高于岸,木秀于林”的架势,谁愿意来当绿叶? 这个时代虽乱,却是汉人历史上最好的时代,文人有风骨,武人有节操,兵士有信仰,百姓有脊梁。 此时的人,为了心中真理,是敢于直面死亡,舍生取义的。 不像崖山之后,更不似明亡之后。 “好!” “从明天起,做一个和善的人,遛马泡妞牵着狗,呼朋唤友横着走!” “从明天起,关心时政和词赋。” 言语间,一股彭拜的热流从尾椎直上头顶百会穴,战栗的感觉瞬间流转全身。 程远志跳下床,激动的来回走了两圈,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事呢? 闭上眼睛想了想,没有收获。 程远志皱起眉头,又快速检索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提示。 算了! 今日收获已经不小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天,一个崭新的我就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程远志打了个哈欠,积累了一整天的疲惫瞬间涌来。 翻身倒在炕上,打着呼噜睡了过去。 内院,张小鱼房间的烛火亮了一夜。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远志就想好了一切。 后世有人说过,人一生中,共有七次选择人生走向的机会,每次机会间隔约七年,大概从18岁成年时开始出现机会,68岁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五十年里的七次机会,第一次不易抓到,因为太年轻。最后一次也不易抓到,因为太老。 第一次机会:出现在18岁左右,正是每个人刚刚成年,选择志向和目标的时候,不过这一次往往因为太年轻,而意识不到,且抓不住。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孙策就抓住了这个机会,192年,18岁的他过江创业,扫平江东,人称江东小霸王。 譬如孙权,也抓住了18岁这个机会,一跃成为江东之主。 当然,他的这个机会是被人喂到了嘴边,掰开嘴,拿着漏斗往肚子里灌……的那种。 第二次机会出现在25岁左右,绝大多数人都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正式确定了自己的事业。 比如说程远志,此时他就意识到此前的种种不妥,决定痛改前非,到大汉群众中去,不再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第三次机会在32岁左右的时候,很多人此时在从政、从学、从商上获得了成功,或者不成功。继而开始深度思考人生的意义,重新制定目标。 譬如说曹操,正是在这个年龄改变了志向,从治世能臣走向乱世奸雄。 譬如说刘备,正是在这个年龄(32岁)驰援徐州,放弃平原令,彻底转变为逐鹿天下的军阀。 第四次机会;在39岁左右的时候,这个年龄想要转换目标,谋求突破,突然反转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因为大汉百姓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第四次机会;在46岁左右,此时大多数人已经位高权重,但还是需要做好人际关系,稳住大局,提放小人暗算或误入歧途。 比如何进,正是在这个年龄死于小人之手。 第五与第六次机会,与第四次相同,分别在53到60岁,此时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人生横跨一甲子,风风雨雨历尽沧桑,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活一天赚一天。 第七次机会:在67岁左右的时候,此时健康每况愈下,垂垂老矣。 这时即使出现机会,大多数人也会选择放弃。 因为一辈子已经定型了。 但也有不放弃的,想要挣扎一下的。 譬如司马懿,正是在69岁的时候,精准把握住了最后一次机会,逆天改命,从经营了一辈子的托孤忠臣角色,转变为千古一贼…… 第74章 受气包曹操 大将军府,众幕僚齐聚一堂。 何苗、袁术、袁绍、曹操、陈琳、鲍信、淳于琼、张津、蒯越、陈琳、王允、何颙、逄纪、荀攸…… “本初,对陛下立新军之事怎么看?” “怎么看,都是好坏参半啊……” 前排,鲍信与袁绍正交头接耳。 后排,程远志缩于角落,躲在袁术背后的阴影中,竖起耳朵倾听的同时,瞪大了眼珠子一一打量着众人。 和袁绍攀谈的武官是鲍信、袁绍左手边穿绿袍的是曹操,曹操左手穿棕色文官衣衫的是陈琳、陈琳左手的穿绯袍的……嘶,此人胸肌真发达啊,都快怼到公路的脸上了。 嗯,这是个侍女,胸肌发达一点很正常。 侍女紧挨着虎贲中郎将袁术,靠,公路你这个禽兽,快把手从人家衣衫里拿出来! 让我来…… 袁术后面的是我,我边上的靠,长腿巨x!我去,这姑娘小腰好细啊侍寝过了吗? 我是不是应该向何进索要她,带回家里耍一耍…… 抬眼看了下侍女的脸,程远志瞬间变得古井无波。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这个侍女一副好身材,所以在容貌上就随意了一些。 还是小鱼更好看。 程远志迅速收回视线,转过头,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何进大踏步走了进来,高坐于中堂大椅。 他面无表情地巡视了大堂一圈,目光精准的停留在程远志身上。 “程手啊,此事你怎么看?” 当大将军五年,何进仍没有进化成一个合格的官场老油条,心里想什么,开口就问什么。 一点前戏都没有。 就很直接。 程远志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冷静地回道:“大将军,此乃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这是实话。 何进大喜,腾地一下站起来,眼睛泛起闪亮的光芒。 “噢,你且说说,说好了有赏!” 这几日,他为这事愁得茶饭不思。 陛下要成立新军的目的就是要钳制他,这个道理是头猪都知道,所以他也知道。 可如何破局,却愁煞了他。 若是一头大肥猪摆在眼前,何进一瞬间至少能想出九种办法,瞬间给它开膛剥皮去血,切成大小一致的肉条,并顺手摆上货架…… 但如果是官场角力的话,他就抓瞎了。 这真不是他擅长的方面啊。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齐望了过来。 在场众人都知道袁射(程远志),他太出名了,出名不仅仅因他是司徒袁隗的义子,更因在座诸人都或多或少被他怼过。 少则一次,多则被怼过两三次。 所以大家都不爱搭理他,以免自取其辱,再次被怼。 程远志缓缓起身,沉吟道:“此时京城局势波诡云橘,董太后一方已有四位将军,董卓领兵在外,董宠为执金吾、董重为骠骑将军、董旻为左将军,此三人在内。” “公为大将军,公之弟为车骑将军,如此,京城正好处于均势。” “陛下欲立新军,意在从中取势制衡。” 言语间,程远志环视全场,傲然说道: “此时此刻,大将军只需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即可。” “这关键,还是在两位皇子那里,在皇宫之中,在陛下那里。” “正所谓,夫唯不争,莫可与之争也……” 程远志摇晃着脑袋,慢条斯理的说完,拿起案几上的酒水饮了一口。 装了一波大大的玄虚。 “这…此话何意啊?” 何进听了个一头雾水,仍然没听懂好处在哪。 他只感觉自己要被架空了。 刘宏最近重用与董太后有关系亲密的董卓,董旻(董卓之弟),他是知道的。 刘宏早在封他为大将军之后没多久,就封了董太后的兄长董宠为执金吾,侄儿董重为骠骑将军。 陛下此意在分权。 现在洛阳军权分为两股,一股是他与弟弟何苗,另一股是三董。 双方权力交叉,相互制衡。 本来已是均势,陛下此刻又要成立新军,所以他才有点慌,问计于众人。 这… 众人看向的何进的目光俱是闪过一抹失落。 他们都听懂了程远志言语中的好处。 何进竟然没听懂,可惜了! 何进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不过很快,他眼神中重新恢复威严:“程手,请再试言一二。” 见何进确实没听懂,程远志便不再卖关子、“新军一出,大将军正好从风口上退下来,养名蓄力,以待天时。” 程远志伸出手,握拳,缓缓收回,再迅猛打出。 一阵拳风袭去,数步之外的烛火应声而灭。 他娓娓说道:“大将军,眼下之势正如此拳,收回来并不是认输,而是为了……更有力的打出去!” 嘶… 这比喻神了! 何进终于明白了何谓“百利而无一害”,尽管,明白的有些晚。 “好!此言甚得我心,” “赏,重重有赏!” 随着何进声音落下,一个仆从端着一盘银元宝从内室走了出来。 程远志欣然笑纳,接过盘子,正要转手交给力二。 “且慢!” 曹操出声打断了这个过程,凝眉问道:“敢问程手,此事当真百利而无一害?” “岂能有假?”程远志瞪了他一眼。 曹操呵呵一笑:“不然,操却以为纵然百利,仍有一害!” “新军既立,其统领之位必在大将军之上,此便是一害!” 这话曹操可没有乱盖,大将军本是最大的军职,天下兵马的头头,按照陛下的打算,新军一出,军制必乱,其首领之位也将凌驾于大将军之上。 到时候,若陛下突然驾崩,那何进的处境,恐怕就不由他自己了。 要杀要剐就只能看新军首领的脸色了。 这难道不是危害? “哈哈哈…” 程远志仰天大笑三声,不屑的看了曹操一眼,将银子递给力二,而后对何进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他不屑于解释。 曹操如今避难归来,一无侯爵,二无官职,还因为前番任济南国相时一顿猛操作,而被众人狠狠的笑话了一通。 正是狼狈的时候,现在竟然来惹他,他才不乐意接招呢。 “哈哈哈……” 何进也朗声笑了笑,目光挑剔的注视着曹操,调侃道:“百利仅一害,仍不失为好局,孟德寻衅袁射,莫非是旧疾复发了?” 这话有说道,旧日曹操在任北部尉时,就以挑刺闻名,但凡哪个人在洛阳名声大,权势大,他就专门盯着此人的家属狠查,还在军中置了五色棒,专治各种不服。 当时,刘宏最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直接将蹇硕的叔父用五色棒活活打死。 蹇硕的叔父:“???” “俺就走个夜路而已,走着走着就没了…” 曹操因此而得罪的人太多,很快就被撸了下来,碍于其父曹嵩的关系,明升暗降,被调任顿丘令。 光和元年(178年),曹操上任没多久,就因堂妹夫宋奇被宦官诛杀,受到牵连,被免官去职。 其后,在洛阳无事可做,回到家乡谯县闲居。 就连许邵,第一次给曹操的评语都是“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后来曹操辅助皇埔嵩平定黄巾之乱,许邵才改口为“治世之能吏,乱世之奸雄”。 由此可见,年轻时的曹操是多么混蛋,挑刺之名深得人心。 何进这话算是揭了他的老伤疤。 “你?!!” 曹操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甩手拂袖忿忿而去。 他太憋屈了。 今日,单单是来取笑他的人,都不下两位数。 每个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四载不见,孟德今欲何为啊……哈哈哈”。 这些人,明里暗里都在嘲笑他不自量力,不识时务。 就差直接说他“愣头青”、“傻蛋”、“官场异类”。 曹操如何能不气愤? 曹操前脚走,一名下人后脚就匆匆跑了进来。 “大将军,并州刺史丁原传来消息,作乱的南匈奴休屠各部已被平定,南匈奴四散而分,一部分进入河东,与复起的白波贼联合一处,十余万人肆虐地方…此时贼军势大,已隔断并州通往洛阳的道路!” “丁原提议,由上党、河内、与太原三地太守,联合出兵河东,剿灭乱贼!” 嘶… 闻听此言…… 还留在将军府的众人脸卡一下子就白了。 十几万贼军就在河东?!! 河东距离洛阳只有一水之隔,窄一点的地方连三百步都不到! 也就是说,现在大家已与十几万贼人隔河相望了。 这些贼人若是想杀过河来,攻入皇宫,连一个时辰都用不到! 这特么也太吓人了…… “什么?!!”何进屁股刚挨着垫子,闻言豁然弹跳而起,两眼瞬间瞪大, 眼珠子都差点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脸上神色写满了四个字——难以置信! 不是不相信仆从的话,而是不敢相信反贼到了眼皮子底下! “准了准了,速速命并州刺史丁原、上党太守张扬、河内太守朱儁发兵平叛,速速发兵!” 何进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正要坐回垫子上歇一歇,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吩咐道: “快!急令各部各军,守好平、孟两渡口,不得放一名贼人过河。” “立即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第75章 军事观察团 黄河南岸,洛阳北郊,七里亭。 几匹矫健的骏马一字排开,蹄子刨地打着响鼻,凛冽的河道风扑面而来,吹的人衣衫猎猎,长发飞舞。 万里黄河像一挂卧龙,头东尾西,横卧南北,将河对面的战乱与河这边的安宁隔成两个世界。 东面,灰褐色的北邙山叠峦起伏,满目苍痕。 晚冬的天色阴沉而冷冽,给送行的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郁。 而将要远行的人却一脸期待。 大将军何进派出军事观察团,要往河东平叛了。 这对于被选中的人来说,是极大的喜事。 曹操越众而行,心下欢欣,感觉自己的苦日子快要熬出头了。 最近十四五年,他的官场历程……躲在老家避难的时间是上班的四倍。 简直是一言难尽! 来送行的的三位大佬,此时正围坐于亭中,相互寒暄。 何进、蔡邕、郑泰。 何进是大将军,这个场合他必须得在。蔡邕是来送弟子的,郑泰是来答谢恩人的。 三人目的基本相同。 郑泰字公业,是荥阳开封人,今年三十七岁,现为尚书侍郎。 他是三个送行人里最年轻的。 郑泰年轻时便以才略着名,获举孝廉后,朝廷发公车来征召,郑泰认为朝廷腐朽,拒绝出仕。 这一拒绝,朝廷就将他给忘了,十几年来无人问津。 直到前些日子,被郑玄举荐,何进征召,才不得不出仕。 一打听才知道,这举荐实际上是来自一个叫袁射的人,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听过袁射之名,更别提有什么交情。 袁射是袁隗新认的义子。 一头雾水的郑泰他终于在三十七岁的时候,进入了官场。 还是个尚书侍郎这样的实权大官。 这令他今日不得不来送行,以表谢意。 其实当年,他也不是说完全拒绝朝廷征召,主要还是士子的傲气作祟,拿捏架子的时候,没掌握到火候,玩脱了。 郑泰望着亭外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心下甚是感激。 “公业终于出仕了,可喜可贺啊。” 蔡邕满眼羡慕的看着郑泰身上的官服,笑呵呵道:“不知公业今日来送何人?” 这次去河东共有五人,袁绍、曹操、鲍信、淳于琼、袁射。 应该是来送袁绍的,蔡邕心想。 郑泰看了一眼何进,沉声道:“乃是令徒。” 你竟然认识老夫的弟子蔡邕也望了一眼亭外,淡淡道:“哦,那咱们这就出去。” 在一旁干急插不上嘴的何进点点头,率先迈步出了亭子,对五人说道: “今日汝等北去为国家平叛,功名利禄,只在等闲。” “此时若吟赋一首,以壮此行,岂不妙哉?” 众人齐齐一怔,诧异的看向何进。 这话若是蔡邕或者郑泰提出来,大家都不觉得突兀,但是何进嘛…… 一个杀猪的,也配来附庸风雅? 就算有人做出了好赋,怕是他也听不懂啊。 想是这么想,考虑到何进的地位,众人倒是没说什么扫兴的话,俱是含糊应了一声。 场面一时有点冷! 为了不致何进的脸面掉在地上,蔡邕咳嗽了一声,接过话头: “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几日不凑巧,无有佳句,公业,看你的了。” 郑泰尴尬的笑了笑,目光转向袁绍。 “本初,我亦无好句可赋,看你的了。” 袁绍顺势将目光投向曹操,沉声道:“绍决定将这个机会让给优秀的年轻人,孟德,不要辜负大将军的殷切期望啊……” 蔡邕和郑泰相视一笑,双双摇头,忍俊不禁。 袁绍这家伙太损了,不但把锅甩给曹操,还加了码。 这下子,曹操若不做出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佳作来,何进恐怕会不悦啊。 加之何进本来就对宦官之后的曹操有点小意见,有事没事喜欢怼他一下。 可想而知此时曹操的压力。 曹操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他求助的望向剩下三人:“可有人愿意赋诗一首,以应此景?” 这话的意思是说,可有人愿意赋诗一首,替他解围? 你在做梦!众人齐齐摇头。 曹操看了眼淳于琼、鲍信、袁射,心下犯了难。 淳于琼和鲍信都是武夫,吟诗作赋这种高雅的活计,显然已经触碰到他俩的知识盲区了。 至于另外一个,外号“袁怼怼”,不怼他就算好事,铁定指望不上。 曹操也不是做不出好赋,而是性格决定了他只能做出那种快意人生,大气磅礴的诗词。 像这种奉承上官的阿谀之词,他是断然做不出的。 见场面有点尬,何进取出腰间宝剑,沉声道: “这样,就以老夫这柄青釭宝剑为彩头,谁做出好赋好词,这把剑便归谁!” 青釭剑一出,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 这把大剑古朴奢华,剑身宽厚,隔着剑鞘,依然能感觉到一股子能削金断玉的锐气。 五人的眼神瞬间亮起。 袁绍立即拱手而出,当仁不让道:“大将军,绍愿献丑,为此行应景。 “此去河北召义士,十万旌旗荡白胡。” 仅仅两句,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气势磅礴,大气凛然。 “好!” 何进抚掌而叹,颔首道:“本初,下面呢?” 他虽是从屠夫做到大将军高位,却也知道七律应为八句,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 也就是说后面应该还有六句。 袁绍脸显尴尬之色,摆手道:“呃,大将军,绍只得此两句。” 真扫兴!何进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程远志插嘴道:“哎呀本初,你下面没了?” “没了。” 曹操连忙站出来,吟诵了首普通送行诗,替袁绍化解尴尬。 何进脸色稍缓,但显然还是不太满意。 “不错。”蔡邕鼓励了曹操一句,没有点评,诗太普通了,不值得他点评。 他开口是为曹操撑场面,毕竟两家有旧。 见状,淳于琼和鲍信干脆直接摇头,也不出来献丑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程远志身上。 云梦狂士,应该是有一些诗才的。 如果他也做不出好诗词,何进的脸面就彻底掉地上了。 何进大概也意识到此举有些强人所难,叹息一声,“罢了,既然诸位无词,那今天就到这。” 话是这么说,但他言语间的失望,河对面都能感觉到。 “大将军,我有一诗。”程远志款款出列,来到何进面前。 他倒不是故意等场面尴尬的时候才出来,之前没说话,主要是想看看袁绍曹操的才华。 别的不说,曹操的才人尽皆知,万一人家忽然爆肝,来一首类似《观沧海》的惊世之作呢。 不过现在看来,他今天把灵感忘在家里了。 何进讶然。 袁绍却抢先说道:“大将军,蔡公,程手可是您的学生,也是我叔父的义子,想必今日不会令大家失望。” 此言一出,众人都诧异看着他。 他们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袁绍这是在捧杀啊。 万一“袁射”作不出,或者作得不好,那可就下不来台了。 袁绍此举这令大家有些奇怪,不过,一想到袁术和袁绍的关系,也就释然了。 这是无妄之灾。 程远志淡淡的瞥了袁绍一眼,在心里已经给其判了死刑加无期。 他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与死人计较, 第76章 作诗捧何进 程远志清了请嗓子,默默感受了一会众人的注视,目光遥望北边,神色傲然道: “忆始皇雄,一扫天下六合清。” “车轨文同,北疆骤起万里城。” 蔡邕颔首抚须,这第一联开的很宏大,引古说今,不错。 何进与郑泰对望一眼,也都眯起了眼睛。 这两句他们以前都听过,显然这次的内容有所不同。 “巍巍昆仑,千里黄河水向东。” “狼烟渐起,河山遍地是刀兵。” 这两句倒也应景,人在黄河边上,正要去河东平叛,中规中矩。 不过,接上前两句的话,气氛就渲染的很不错了。 蔡邕有些惊讶,目光炯炯望着程远志,仔细审视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 他还以为程远志只会做一些奇怪的诗,逗自己的宝贝女儿玩,没想到竟然有几分文采。 倒是个意外之喜。 三位送行的大佬里,文采首推蔡邕,连蔡邕都神色惊讶了,另外两人自然不会倒灶。 纷纷露出赞叹神色。 秦始皇,平天下,统一度量衡,建立长城、然后是狼烟四起……这勾勒出了一副忆古论今,见乱思安的意境。 程远志直视着何进,慷锵有力的念出接下来的两句: “社稷将倾,唯公只手将天撑!” “黄巾先平,今又点将赴机戎。” 此言一出,人群忽然静默,只觉一股子冷气从尾椎涌上来,肉麻不已。 顺带鸡皮疙瘩先掉了一地。 马屁竟然可以这么拍?他们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一句“社稷将倾,唯公只手将天撑”直接令何进头皮发麻,呆呆的看着程远志,不知所措。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狠狠夸了一句,不,不是好像,是真的被狠狠夸赞了……他有证据。 不等他发表什么感言,后面两句也被念了出来。 “宝剑铮铮,君侯挥戈荡不平。” “且待回首,功名皆付笑谈中。” 沉默,四下里死一般的沉默…… 众人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 唯有河道风还在呼呼呼的刮着…… “好!”蔡邕击节而叹:“且待回首,功名皆付笑谈中,简直绝了!” 这首马屁辞……啊不,这首送别辞前四句是回忆前人功绩,后四句转了个惊天大弯,直接变成个人吹捧了。 虽有拍马屁属性,却也不失为一首好词。 蔡邕默默看着自己的弟子,忽然解锁了新的拍马屁姿势。 当然,他是不屑于用的。 他可是个刚直不阿的名士。 “忆始皇雄,一扫天下六合清。 车轨文同,北疆骤起万里城。 巍巍昆仑,千里黄河水向东。 狼烟渐起,河山遍地是刀兵。 社稷将倾,唯公只手将天撑! 黄巾先平,今又点将赴机戎。 宝剑铮铮,君侯挥戈荡不平。 且待回首,功名皆付笑谈中。” 好辞啊……蔡邕目光转向何进,发现不通文学的何大将军,此刻正沉浸在这首词里,摇头晃脑道: “好诗,好词,好啊” “哪里好?”蔡邕忍不住开口问他。 何进回过神来,喃喃道:“说不上哪里好,总之感觉很奇妙。” 很奇妙?! 在场众人立即展现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他们是第一次见有人把不懂词赋说的这么高大上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诗词这种东西,哪怕是不识字的人,听到有气势且应景的句子,也会产生共鸣,合声而舞,合音而歌。 何况何进是个识字的人。 再说了,士别三日刮目看,也不能一直揪着人家当年杀猪的黑历史不放。 “格式虽奇,倒也不失朗朗上口……” 蔡邕中肯的点评了一下,笑眯眯道:“程手,此赋可有名? “没,还没顾上起。” 蔡邕看了何进一眼,决定帮弟子把这个马屁拍完整了,呵呵笑道:“不如就叫《北郊别大将军何进》如何?” “都听老师的”程远志点点头。 他可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何进再迟钝,此时也听出了蔡邕的言下之意,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袁绍和曹操对望一眼,交头接耳道: “阿谀小人。” “呸!” “我不屑于与此子为伍!” “某也一样。” 在他们两人看来,词赋是神圣的,高贵的。怎么可以用来阿谀奉承? 文人的气节呢? 此子当真是个竖的! “程手,此剑便归你了。”何进朗声笑着,把青釭剑递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程手你还有什么要求?且一并与我讲来。” 除了宝剑,我没什么要求啊程远志接过青釭剑,神色讶然,还有点意外。 目光掠过袁绍、曹操,忽然心下一动,瞥了一眼蔡邕,扯着何进的衣袖来到一旁,问道: “大将军,三公之位还有缺吗?” 本来,程远志拍马屁只是为了青釭剑,既然何进觉得青釭剑不够答谢,那他就想顺便给蔡邕弄一个高到极点的官当一当。 既然有这个机会,何乐而不为? 哪怕只能当一年,也不亏啊,光耀蔡家门楣足够了。 “额没记错的话,好像不缺。” “你要当?” “你太年轻了点啊……” 程远志的目光掠过何进,看着蔡邕,不说话。 何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与蔡邕对上视线,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讪笑道:“不过,太傅之位至今空悬。” 太子都没立,哪来的太傅?程远志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何进想了想:“司徒许相,司空丁宫,太尉崔烈,蔡公想当什么?” 言下之意,蔡公想当那个职务,就把别人拱下来给他当。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刘宏时期,三公的调动是比较频繁的。 稍微出点过错就会被罢免。 刘宏是靠卖官赚钱的,官员调动频繁了,他才会财源滚滚。 所以,袁隗司徒当了没多久就换了别人。 根据大汉官制,太尉掌兵事,司徒掌农事,司空掌律法。三公及大将军都有开府,置幕僚之权。 司空官律法,有督察之责,官大,活少,威严高。越想越觉得这个官职适合蔡邕。 “那就司空。” 程远志深知,在东汉末年这段风云变幻的岁月里。 人与人的差别。 就是比拼名望、运气、实力的排列组合。 谁的组合更好,成就就会更高。 三者缺一不可。 哪怕开局天胡,三者不全的结局也是凄惨的。 比如说董卓,开局王炸,最后却输得稀里哗啦。 他缺名望,所以做什么都不能服众。 名望这东西,用不用是一回事,但你得有。 所以,光一个袁隗义子的身份还不够,他想要更多。 司空蔡邕之徒这个名头就很不错。 “好说,明日我便上书请陛下请封。”何进微微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与众人摆手告别。 郑泰与蔡邕默默地送走了何进,也分别与众人挥别,同乘一车离去。 现场还剩下五人,袁绍拿肩膀顶了一下曹操。 曹操踏前一步,沉吟着问道:“程手,刚才大将军许诺者为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向陛下提议,让我老师蔡公当司空,而已。” 司空,而已? 好家伙,你竟如此不要脸,简直是无耻至极四人大惊失色,袁绍开口道:“就靠一首词?” 一首拍马屁的词,换了一把宝剑加三公之位? 何进既然许诺了,这个司空的修官钱自然是他给。 那可是一千万钱啊。 程远志不悦道:“怎么,本初觉得不值?” “呵,自然是不值!若我为大将军,一把宝剑就足够了。”袁绍冷哼着说。 程远志指着自己的脑瓜子道:“本初啊,之所以你当不了大将军,只能当大将军麾下幕僚,就是因为这里差了一点……” 这是在示意袁绍智商有问题。 “竖子,你是不是想尝尝我手中锋利宝剑?” “你的剑锋利,我的青釭剑未尝不利!” “你……竖子,可恶!” “你我同姓同族,我若是竖子,你也一样!” 两个人旋即吵了起来,很凶。 谁也不让谁!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曹操等人听得头皮发麻。 劝架也不是,不劝架也不是。 远处的随从们也都神色大变,颜良文丑赶紧往跟前凑,生怕自家主子吃了亏。 待跑到跟前,就看到袁绍和“袁射”大眼瞪小眼,撸起袖子正在顶牛。 他俩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速该,默默的转过头去,选择没看见。 这属于袁家内斗,他们不好插手。 …… 内斗很快就停了下来。 两人冷哼一声,牵马上船,各走一边,离得远远的,中间隔着曹操、淳于琼、鲍信三个人。 第77章 以和为贵 程远志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飞将吕布。 董卓的女婿牛辅与三郡太守发兵围攻河东后,白波军初战不敌,迅速缩回了白波谷,依仗有利地形据守起来。 白波军数万人马,其中大多是步兵,于夫罗麾下也仅仅只有数千骑兵,自是打不过拥有吕布的三万并州狼骑。 更不用说,还有朱儁的两万河内步兵,张扬的三万上党精骑、牛辅的三万河东军。 四路兵马会师白波谷外,气势汹汹。 大帐之外,众多俊杰齐聚一处。武将持兵器,文官腰佩剑,整整齐齐分列两排。 何进派出的军事观察团,就是这个时候,来到了河东,受到了众将热烈欢迎,并见到了吕布。 军事观察团一共有五人,袁绍、曹操,鲍信、淳于琼、以及程远志。 由于丁原提前两年上任,所以在叛乱发生后,就迅速平定了休屠各部,加之多出来张扬的三万精骑,以及河内太守朱儁的两万人马,合围白波军成为了可能。 原历史上,此时并州刺史张懿刚死,丁原匆匆上任,光是平定胡乱都用了好几个月,根本无暇顾及河东之乱。 而且张扬也不是上党太守,只是一个介乎于半土匪性质的势力。 朱儁还要防备归降的黑山军。 所以仅靠牛辅,无力平叛。 最终,朝廷召回河东太守董卓,才堪堪将白波军压制了回去。 或许是董卓养寇自重,或许是白波军的确很能打。 总之白波军之乱没有平定。 他们一直霸占着河东,直到八年后才灰飞烟灭。 吕布个子很高,长相英俊,眼神有着武人的锐利,直刺心灵,没几个人敢与之对视。 程远志好奇的望向吕布。 吕布被看得一脑袋问号,心说这个人莫不是有病,老盯着我看做甚? 程远志忽然想起一个笑话。 后世,人们用一句话评论汉末诸侯。 袁绍,优柔寡断,见利忘义,色厉胆薄。 曹操,生性多疑,极其好色,人妻尤甚。 刘备,开局艰难,数易其主,投谁谁死。 孙权,好高骛远,目光短浅,小富即安。 马超,狂妄自大,坑爹达人,勇武非凡。 张绣,反复无常,毫无主见,苟安一隅。 袁术,偏安淮南,群狼环伺,众叛亲离, 刘表,胸无大志,名过其实,无谋无略。 刘璋,坐拥一洲,一击即溃,厚颜乞降。 吕布――综上全部。 “阁下为何目不转睛视我?”吕布忍不住走过来,方天画戟狠狠往地上顿了一下,语气颇为不善。 程远志眨了眨眼睛:“呃,阁下英武非凡,真乃世之虎将,在下一见,惊为天人,故而视之。” 虽然这话是在夸他,吕布却不买账,正要再说,忽听一声重重的鼻音。 “嗯?” 一个巨壮巨壮的汉子夹了进来,隔开了他的视线。 “你是何人?”吕布剑眉一蹙:“你莫不是想打架…” 提到打架,那壮汉眼神亮了,当即捋了捋袖子,跃跃欲试。 就像男人看到美女会走不动道,武艺高强的人看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时,也会走不动道,要么见猎心喜,要么敌意满满。 速该此刻就是这种状况。 从旺盛的气血上,他感觉出吕布是一个很猛、很猛的武将。 这让他的心跳有些快,手指头不由自主的曲张起来。 丁原看到这一幕,连忙也插了一脚进来,隔开顶牛的两人,目光求助的望向朱儁,期望他能出来和一手稀泥。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程远志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好,没打起来…… 他是不会阻拦速该的,就像就刘备不会阻止张飞去挑战吕布一样(当然这里指的是真挑战,咋呼的不算),因为这关系到武者的自信与锐气。 不过,速该此时应该还打不过吕布,后者毕竟是大汉武力值的天花板。 朱儁还没说话,袁绍就率先开口道: “诸位,绍受陛下与大将军所托,前来协助诸位破贼,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军事观察团其余几人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给鲍某一个薄面。” “操亦与本初所见相同!” 牛辅、朱儁、丁原、张扬、淳于琼等人则是猛点头。 众人都看向程远志。 “那就以和为贵。” 程远志咧嘴一笑,领着速该走到一旁观察起地势。 说实在的,他其实蛮期待速该与吕布打一架的…… 白波谷呈水瓢状,地势不通,易守难攻。 五大首领,郭太、杨奉、韩暹、李乐、胡才与于夫罗合兵一处,于谷口安下营寨,扼喉而守,其部众十数万人全是青壮,颇有战斗力。 河东毗邻洛阳,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在此处盘踞的这样一支力量,必然是朝廷不能接受的。 没有余力的时候,朝廷只能派董卓来抵御白波军。 现在有余力,自是除了消灭,不做他想。 白波军战斗力虽强,但是他们有致命弱点,组织结构非常松散,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更致命的是,这支武装力量除了武将,没有任何的其他人才。 如此,自然谈不上建设根据地,筹集粮草等事,他们没有粮食的时候,除了劫掠再无他法。 有了这几方面的缺陷,白波军战斗力再强也难久长。 片刻间,程远志已经想出了数条计谋,迅速平定白波军。 但是他不能说。 这不是养寇自重,这是规矩。 因为河东太守是董卓,白波军在他的地盘上,无论打头阵还是血拼,都应该由河东军先上。 大汉自光武中兴以来,独尊儒术,以儒治国,儒家是最讲究先来后到的,最忌讳其他郡的太守,越权跨地域军事行动的。 因为这会显得主政者太无能。 所以,哪怕本地太守打不过匪军,也绝不会主动向邻境太守求救。 除非他被包围了。 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就恨不得用扩音喇叭向全世界喊“救命”了。 此事早有先例。 两年前(中平三年),江夏的赵慈发生叛乱,带领乱兵攻占了南阳下辖的六个县城,威势巨大,四方震动。 纵是敌军势大,可南阳太守秦颉却并不向荆州刺史以及附近郡守求救,而是亲兵带兵与赵慈交战。 结果秦颉不敌,被赵慈斩杀。 于是朝廷派羊续前往南阳平叛,羊续轻装简从,欣然前往南阳,联手荆州刺史王敏,迅速平定了赵慈。 从平叛到结束,仅用了不到两个月。 可如此简单的叛乱,却要了南阳太守秦颉的命。 此难,皆因儒家思想作祟。 夜半时分,白波谷外,官军兵营。 程远志躺在木板床上,翘着二郎腿,借着营帐缝隙间照射进来的月光,忽然有些思念蔡琰。 思念有事没事就和她斗个嘴,杠一下的乐趣了。 那是之前在洛阳时,他每天都会做的事。 至于为何思念的蔡琰,而不是张小鱼,也不是蛮女,程远志是知道原因的。 蔡琰为何那么招人喜欢? 因为她除了拥有好看的容颜和脱俗的气质外,还拥有极高的学识。 就像后世的高颜值大学生,招稀罕程度自然比乡村里没文化的美女高很多。 这样的女子,是可以灵魂共鸣的。 而灵魂共鸣,是比身体共鸣更高一倍的享受。 尤其是在这个皇权至上、文化普及程度不高,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里,有文化的女子比大熊猫还要稀缺。 这是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优质伴侣。 想着想着,程远志就睡着了…… 梦里,他身处一座豪华宏伟大殿之内,四下里美女成群,尽皆身穿薄纱,楚腰卫鬓,玉体若隐若现,莺莺燕燕围了过来…… 程远志当即大笑着,张开双臂迎了过去…… 正享齐人之福,忽然冒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伸出两手长长的指甲,泣血含泪说道: “袁郎,你为何不救我?我的命好苦呀……” “袁郎……救我……” “袁郎……” 看这女子模样,分明是蔡琰。 …… 程远志大吃一惊,自梦中悚然醒来。 帐内帐外一片亮堂,已是第二天上午,光亮刺眼。 程远志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很是疲累,像猛冲了一夜似的。 晃了晃脑袋,竟只记得梦里蔡琰泣血而诉一幕,其余诸事全然想不起来…… 伸手朝床铺上摸了一把,发觉口水流了好大一摊…… 他穿好衣衫,系好腰带,束好长发,戴上发冠和速该。 骑着丑二,一溜烟就跑出了军营。 第78章 匹马入冀州 程远志和速该各骑良驹,前后而行。 二马脚程极快,不多时便驰至黄河北岸渡口。二人牵马上船,赶在黄昏前回到了洛阳。 昨夜黄粱一梦,令程远志心下震动。 虽说自卫仲道离去那一刻起,蔡琰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可他仍旧不放心。 他深知历史惯性的可怕。 左右权衡,觉得还是应该先回洛阳处理好此事。 至于军事观察团平定白波军的任务,有丁原张扬朱儁、还有袁绍曹操等人在,应该不难。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再不济,他们也应该能把白波军压制回白波谷中。 进城的时候,程远志忽然想起一事,便吩咐了速该两句。 速该当即调转方向,策马上了北邙山。 程远志独自入城,直到进来蔡家门,入了蔡琰闺房,紧绷的心才松下来。 蔡琰正在弹琴,是名曲《凤求凰》。 她见自己的对象来了,便要起身行礼,却被程远志摁回在软垫上…… 继续弹琴。 女是才女,曲是名曲,琴亦是名琴, 程远志坐在一旁,听得入神,望着焦尾琴发起了呆。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蔡邕在“亡命吴会“时,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取名为“焦尾琴”。 因蔡琰精通音律,故而此琴便一直由其保管。 此时的蔡琰,清秀淡雅,就像是一株刚刚盛开的出白莲花,迹远且清疏,天香而淡雅。 这一年,她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 在这之前,她小小年纪便随父亲飘零江南十余载。 本来,如果程远志不插手的话,蔡邕会在一年后被董卓逼迫出仕,在他手下为官。 而后,董卓觊觎蔡琰的才名与美貌,欲强娶她为妻。蔡邕只好修书一封送往曹操处(两人是故交),让曹操替他做主,安排文姬嫁给卫仲道(彼时蔡琰在陈留老家,曹操也逃出洛阳不久,于陈留招兵买马)。 卫、蔡两家门当户对,且卫仲道又跟随蔡邕学习儒学经学,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卫仲道更是早已对才情横溢的蔡琰仰慕许久。 可蔡琰一开始却不太情愿,因为她那时候还未见过卫仲道,只是偶尔从父亲口中听闻过此人,父亲对其不吝赞美之词。 但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蔡琰虽心中不愿,也只好认命,出嫁河东。 或许正是因为浅相遇,为日后的深相知留了足够大的成长空间。 成婚之后,两人的感情进展神速,眼看一段才子佳人式的,没羞没臊的佳话将就此展开。 卫仲道却忽然因病,咳血去世了…… 蔡琰对世人来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才女,可对卫家来说,就只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外来媳妇,甚至被认为是克死卫仲道的元凶。 心高气傲的蔡琰如何能忍受如此非议,便离开卫府回到娘家。可在这之前,一个惊天噩耗传来…… 父亲蔡邕死了! 她的未来瞬间陷入一片渺茫。 王允计斩董卓后,欲彻底清理董卓余党,蔡邕不忍,于席间叹了口气,便被王允拿来“开刀”,屈死于牢狱之中。 蔡琰在极短的时间内,先丧夫,后失父,在这个三从四德的年代,父夫子,乃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和依靠。 蔡琰却一瞬间失去了前两个,而自己又未有子嗣,身边只剩下一把焦尾琴。 但命运还没有触及低谷,此时还不是最悲惨的时候。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所有这些古老相传的,包含着人生至理的谚语,到了蔡琰这里,翻倍了。 继夫逝父死之后。 南匈奴也来了! 南匈奴肆虐关中的同时,也将命运本就悲惨不已的蔡琰给掳走了。 蔡琰怀抱着焦尾琴,举目无亲,任由匈奴们欺凌,生杀予夺。 但这一次,她卓尔不凡的气质,盖世的才情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匈奴人虽然没有认出她,却很敬重于她,蔡琰为他们抚琴,安抚他们躁动不安的心。 琴音随之传入南匈奴左贤王的耳中,左贤王旋即决定,娶了这个弹琴好听,气质高雅,模样也不错,但是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人。 归化已久的左贤王并不懂音律,与蔡琰自是谈不上知音知情。 他甚至都不知道蔡琰是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好在一个愿弹,一个愿听。 渐渐的,听得多了,左贤王也识得了琴艺的技巧,蔡琰也为他诞下二子。 但悲惨的命运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 程远志越想,情绪就越暴躁,忍不住狠狠一拳捶在地上。 他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再次上演! 正抚琴的蔡琰被吓了一大跳…… 她皱了皱秀眉,轻声问道:“袁郎为何发怒?莫非是此曲不好听?” 程远志摇摇头,深呼吸两口,缓缓平复着心境,没有言语。 此时夜已深沉,屋内漆黑一片,屋外皓月当空,漫天银辉透过窗格,在房间里铺洒出一条长长的白光,圣洁而宁静。 两人相依而坐,默而无言。 程远志侧头看向窗外,见月色下花园假山,如真似幻,美轮美奂。温声道: “今日月色正好,不如我们到郊外一游?于旷野中、荒山上,我弹一首新曲给你听。” “明日,我们就从那里出发,周游天下,看一看尘世的浮华,如何?” 闻言,蔡琰眼神瞬间明亮起来,犹如两颗星辰,连忙啄了啄脑袋。 此时她还处于有情饮水饱、有郎在侧,天下大可去得的年纪,如此新奇刺激的行动,她自是满心欢喜,欢呼雀跃。 二人抱琴牵手,提着灯笼,自府中地道而出,来到北邙山凉亭之中。 夜深风冷,四下无人。 程远志摆好琴,弹了一首后世的曲子后,按住琴弦道:“琰儿,不如我们成亲?” 蔡琰一脸诧异:“成亲?” “现在吗?” “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我还小呀……” 不等程远志说话,她又连忙小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愿意……” 你也不小了……程远志默默扫了一眼蔡琰曲线玲珑的身姿,呵呵一笑,心头忽然涌现出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怎么压也压不住,便憋着坏道: “对,现在。” 说罢,他领着蔡琰来到小木屋,指着里面的物什道:“你看,成亲必须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望着木屋里的红烛和被褥,蔡琰一下子就慌了神,低着头,红着脸,捏着衣角讷讷不语,心里大失所望。 在她的理解里,成亲必需的东西有很多:繁琐的礼节、丰厚的陪嫁,丫鬟、田地、金银手饰,日常用品、还有压箱底的两性普及小人书。 可看起来,在袁郎的理解里,成亲必需的东西似乎就只有一样……一床被褥两个人就够了。 礼节什么的,完全不存在呀。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着巨大落差的同时,不再是小鹿乱撞,而是被大象怼住了心口。 太堵了。 可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程远志一拍脑门道:“糟糕,忘了贴喜字和准备喜服以及虹盖头,算了,明天再补。” “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这就安歇……” 简单,直接,直奔主题。 蔡琰连忙往墙角里躲,声音很小的抗争道:“袁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急,我…我…我还没准备好……” 程远志哈哈一笑,像个大灰狼似的缓缓逼过去,幸灾乐祸道:“准备什么呀,你躺好就行了。” 这话没法接,蔡琰闹了个大红脸,心下慌张,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跟蚊子似的: “要是父亲知道了怎么办……” “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为何要如此急切……” “呜呜呜……” 说着说着,忽然蹲在地上,抱着肩膀就啜泣了起来。 靠,玩笑开大了。 程远志一拍额头,道:“不早了,赶紧睡,逗你玩呢。” 蔡琰一怔,泪眼婆娑抬起头:“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说罢,程远志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蔡琰的鼻尖,领着她来到床边,安顿她睡下,盖好。 然后寻来速该准备好的被褥,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和衣躺下。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 程远志正在梦里和四大美女约会,正准备亲亲我我之时,突然被鼻腔间一阵催心的痒痒给挠醒了。 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春梦被扰,程远志郁闷的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调皮明媚的眼睛,顿时没好气伸出手,张牙舞爪道: “顽皮!别跑,看我不收拾你……” 蔡琰嘻嘻笑着,东躲西藏。 两人闹了一会,程远志嘀咕道:“好梦被扰,诸事不顺,算了,咱们上路。” 边说边站起身来,推开木屋的门,指着凉亭里早已等候了半天的速该,对蔡琰道:“走。” 蔡琰默默点点头,轻声问道:“咱们去哪里?” “冀州!” “冀州?冀州刺史王芬叛乱新平,咱们去那里做什么?”蔡琰讶然。 “正是因为战乱新平,所以民安府平,遍地都是美女……客商,咱们去那里逛逛,看看这天下最富庶的州是什么样的。” 蔡琰看了一眼两手空空,扛着一柄黑刀的速该,纳闷道:“冀州距此有好几百里地呢,咱们怎么去?莫不是走着去吗?” 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人芊芊,脚小如金莲,怎么走的动? 昨天夜里那一里多的地道,还是被他背着过来的……第一次则是被他抱过来的。 程远志笑道:“我的蔡大小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有马!” 说罢,两指弯成o形,伸入口中,吹了一个嘹亮的呼哨。 口哨声刚落,两匹丑马就风驰电掣、争先恐后的从山岭上窜了过来…… 第79章 纵横论大势 三人过了黄河,经河内入冀州,策马行不多远,就被一名青年将官带着数名军士拦住。 青年将官傲立当路,仰面看来,冷喝道:“给我拿下!” 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精壮军士围上前来,手拿绳索,不由分说就要动手绑人。 蔡琰顿时吓得一哆嗦,紧紧搂住程远志腰身,藏于他身后。 程远志连忙抬手道:“慢着!我犯了什么事?” 见他理直气壮,仪态不凡。众兵士一顿,扭头看向自家将官。 青年将官冷笑一声:“抓你们自有抓你们的理由,众兵士听令,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程远志看了一眼速该,沉声道:“这位将军,我们不反抗,能不能不绑?” 青年将官诧异道:“不绑的话,你们跑了怎么办?”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程远志无奈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当兵的,动不动就绑人,一点道理都不讲。” “吓到人怎么办?” “就算吓不到人,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说着,程远志摆了摆手:“轻一点,别弄疼他们。” 青年将官点头,吩咐属下道:“嗯,轻一点,别弄疼他们……”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对面那个巨汉跳下马来,伸出粗壮的手臂,拎住两个军士衣领,甩开膀子抡了一圈,再一松手…… 两个兵士就手脚乱蹬着,飞入十多步外的草丛里…… 不见了。 然后“嗖嗖嗖”几声响,所有兵士都飞走了,现场就剩下他一个人。 这,这是人?!! 青年将官心里咯噔一下,忐忑的对上速该凶悍的眼神。 咯噔,咯噔,咯噔噔噔噔…… 心如鼓擂。 “壮士,舞会,舞会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嗖的一声―― 他也飞走了。 世界彻底清静下来。 程远志微微一笑,将身后吓得歪歪扭扭的蔡琰扶正,继续上路,不再理会他们。 …… 冀州州牧府,中堂。 韩馥端坐于上位,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对一旁喋喋不休的将官道: “好啦,此事本官已知晓,你且退下。” 鼻青脸肿,手握长剑的将官面色委屈,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韩馥亲卫王政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识相的闭口不言。 这时,有人来报,说袁射求见。 韩馥连忙差人出迎,将程远志接了进来。 一见面,青年将官面色又是一沉,急忙对韩馥道:“使君,就是他,就是他们!” 韩馥面色一扳,斥道:“放肆,你是何身份?竟敢怠慢贵客!来呀,拖下去杖责二十。” 立时有两个兵士上前,蛮横的将青年将官拖下去,摁在地上开打。 噼里啪啦一阵响。 程远志奇道:“文节,此乃何人?为何拦路绑人?” 韩馥道:“乃我冀州都官从事朱汉,我只命他盘查各地来往闲人客商,不曾令他绑人。” 一句话,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程远志心知是怎么回事,也不深究,转而问道:“何故如此?” 韩馥叹了口气:“诶,西有河东乱局,北有黑山之患、张纯张举之叛,我既为州牧,不得不小心防范贼人越境作乱…” 这话倒是没错。 大汉帝国现在风雨飘摇,到处都是乱局,年初,刘焉上书献上“废史立牧”之策。刘宏欣然从之,遂以刘焉为益州牧、刘虞为幽州牧、赶赴两地平叛。 恰好此时袁隗上书,保举韩馥为冀州牧,刘宏稍做犹豫便答应了。 就任冀州一事,外人只知是袁隗保举,韩馥却知道此事出于“袁射”的授意。 州牧制虽开,但刘宏并未完全信任外姓重臣,所任命的两个州牧也都是皇室宗亲。 韩馥一个外姓人能当上冀州牧,袁家出力甚大。 程远志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文节麾下可有高士,可否引见一二?” “自无不可,程手且稍待。” “传令,击鼓聚将。” 侍卫领命而去,咚咚咚的鼓声很快响彻内外。 程远志心下暗道:看韩馥一言一行,倒是挺像一回事的。 可惜了…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与韩馥身侧的王政对了下视线,微微颌首见过。 不多时,文武将官鱼贯而入,文左武右分列两旁。 韩馥逐一介绍道:“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审配、田丰、沮授、李历。” “骑都尉麴义,赵浮、程涣、潘凤,张颌、” 转过头,又对众人道:“此乃袁隗袁公之义子,袁射袁程手。” “久仰,久仰。” “失敬,失敬。” 双方客气打着招呼。 真是豪华阵容啊……程远志与众人见过礼,提议道: “文节,人说河北谋士如雨,义士如云,我看今日堂上诸位都是俊杰,有此俊杰相助,来日你定能大展拳脚,匡扶社稷,青史留名啊,何不摆宴庆祝一番?” 韩馥哈哈一笑:“程手此举正合我意,来人,备宴。” 仆从们动作很麻利,宴席很快齐备。 众人入席,分列坐定,举杯畅饮。 蔡琰扮作俊俏书童,跪坐于程远志身后,束手缩脚,乖巧的不像话。 引得众人频频看来。 即使女扮男装,她的气质也摆在那里,着实太扎眼了。 见蔡琰被这帮老男人看的坐卧不宁,程远志暗暗想笑。 酒过三巡,田丰朗声道:“久闻袁公收一义子,却无缘相会。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足下纵是不如袁本初,亦不远矣。” 靠,这是夸人的话么,什么叫就算我不如袁绍,也相差不多? 好你个田丰,说话可真踏马直啊,够劲!插得我心里怪难受的。 程远志脸色一黑,拱了拱手:“缪赞,缪赞,不敢当。” 田丰微一颔首,转身吃酒去了,浑然不觉自己的言语已经冲撞到了人。 审配咳嗽了声,说道:“不知程手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程远志微微一笑道:“倒也无甚大事,平日里,仰慕河北俊才已久,尤其是审先生、田先生之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审配目视程远志,沉吟道:“配亦久闻足下大名,无缘拜见。今日相逢,正有一事向足下请教。” 此言一出,文士武将们纷纷停下筷子,竖起耳朵。 韩馥也顿住酒杯望过来。 程远志道:“还请先生下问。” 审配朗声道:“不知足下对大汉当今之势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正着看,倒着看…… 这个问题太假大空了程远志应付道:“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正值危机存亡之秋啊。” 审配似乎也意识到问题太过宽泛,咳嗽一声道:“依足下看,何人能匡扶社稷,复我大汉声威?” “何进、张温、皇埔嵩、朱儁……”程远志闭着眼睛乱盖。 这里面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审配听得连连摇头。 “董卓、袁绍、曹操、袁术、韩馥、孙坚……” 听到这里,审配再也忍不住,打断道:“董卓?” 别人都好说,这里有董卓什么事? 他不过是一个出生在西北的粗鄙武将罢了。 就他,也配参与朝政?匡扶社稷,拯救大汉! 程远志语气肯定道:“董卓!” “诸位可知,此时此刻,董卓麾下已有八万河东军,其中五万于长安抵抗马腾、韩遂。另外三万在河东与白波军交战。” “无论河东或是长安,都是司隶辖区,距离洛阳皆不超过三日路程,快马一日便到。” “天下如果有变,董卓依仗麾下强军,必成执牛耳者……” 这一番话,众人略做思索,差不多就听明白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不管董卓有没有名望,就冲他在洛阳周边布置的八万强军,他在这天下走势上就有很大的话语权。 谁不同意,他就会打谁。 纵观洛阳周边,还真没有哪个势力能与他抗衡。 审配沉吟不语,沮授却来问道: “如此,陛下为何不收董卓兵权?” 不等程远志言语,韩馥抢先说道:“陛下自是常有此念,可董卓却说士兵跟随已久,不忍舍弃,拒绝交出兵权。”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此人公然抗命,久后必成朝廷祸患!” “董卓,面善而心狠,必是奸贼!” “这该如何是好?” 听着众人议论,程远志心下感慨:不得不说,此时大多数人还是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对局势看的很透。 但没什么用。 帝国这幢高楼,坍塌之势已成,此时谁扶谁死。 董卓尾大不掉,已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此事还要从黄巾之乱后说起。 当时何进荣登大将军之位,实力膨胀的极快,刘宏不得不培植舅舅一家的势力,来应对影响力越来越大的何皇后及大将军何进。 王美人事件之后,刘宏对何皇后开始有些厌烦,但由于其是刘辩生母,刘宏暂时没有对她有所动作。 董太后与儿子刘宏一心,见儿子扶持了她的哥哥和侄子后,仍然难以与儿媳妇一家相抗衡,顿时发愁不已。 但自己娘家的人实在有限。 不得已,她把目光转向同族,可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这时候,一个人出现在董太后的视野之内,这个人也姓董,而且手握兵权,相当有威慑力。 这个人是董卓。 其时,张温改任太尉后董卓也升了职,由一军之长升为战区司令(前将军)。前将军属“四方将军”之一,地位比征西将军、镇西将军还要高。 尽管大家都不太喜欢董卓,但这个家伙天生是打仗的好手,对付西部有羌人、边章、韩遂叛乱,很有一套。 总之,吃亏的次数比占便宜少,取胜的次数比失败多。 所以,朝廷要平叛就离不了董卓。 董卓不断立下战功,他为人虽有些直爽简单,但手下军官都对他服服帖帖,大家不认朝廷的命令,只认董将军的话,他的部队成了他的私人武装,半个陇西地区都成了他的势力范围。 “军阀“这个词通常被解释为“以武力作为政治资本、拥兵自重,占有国家土地、资源,以扩充地盘为唯一目的,对于其他方面的建设少有建树”。如果按这个定义,董卓就是不折不扣的军阀。 而且,放眼从古至今每个朝代,董卓很可能是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的军阀。 董太后又是如何跟董卓续上家谱的呢? 董卓出生于凉州所属的临洮,算是西部偏远地区,长年与西北少数民族羌人相邻而居。 董太后祖籍不详,作为冀州河间国解渎亭侯的夫人,出身于遥远西部边疆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但这没有关系,只要都姓董就好办,而董卓更乐意结下这门亲戚。 董卓是武人却不是粗人,他在朝廷里历练过。他有野心同时也有心机,平定黄巾军失败后,一直想在朝廷里找到靠山。 对于董太后的主动示好,他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董卓的弟弟董旻当时就在京城,董太后就认下了这个晚辈,然后让儿子刘宏任命他为左将军。 而此时,董太后的哥哥董宠担任着洛阳警备司令(执金吾)。 刘宏终于放心了。 董太后也放心了,在她看来,姓董的一家人现在有董宠、董重、董卓、董旻四位将军。 局势大好! 儿子的江山稳固了。 对于儿媳妇何皇后,董太后一直都有怨言,怎么看都不顺眼。 至于双方积怨的原因,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那就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皇家后宫就那么点大,一下子住进了两只母老虎,厮斗是难免的。 在董太后看来,这个屠户出身的儿媳妇身上有暴发户的高调和嚣张,她总是看不惯,刘宏在时,她有事没事总要教训儿媳妇几句。 次数多了,何皇后也不来请安了,躲着她走。 一国之后,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董太后虽然屡屡找茬,却还是留了余地,毕竟儿媳妇有两个兄弟(何进何苗)手握兵权,说话还是得悠着点儿。 但一切从刘宏过世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京城有三位董将军,河东又有董卓十万大兵(此时董卓的兵马已经增加到十万)。 董太后的腰杆子就瞬间在儿媳妇面前硬了起来。经常教训何皇后:“看你得意的小衰样儿,不就是依仗你哥哥吗?小心我让骠骑将军取你哥的人头!” 本来,这只是董太后一句意气之言,就像平常婆媳间互相撂狠话,说完就忘那种。 可何皇后却当真了。 于是内斗瞬间血腥起来。 董卓也有了入京的理由。 也就是说,即使何进不召董卓入京,距离洛阳仅一水之隔的董卓也会毛遂自荐前来。 用董太后的死大作文章。 当然,这也是他为何看不起刘辩,硬要废掉刘辩的原因,因为刘辩是何进的外甥。 帝国一切祸乱的根源,早已埋下。 现在,只等一个契机来引爆它了。 第80章 相思草 就像自然界中,没有纯粹的食草动物,牛羊猪兔,其实都是可以吃肉的。它们吃草只是被逼无奈,只是因为狩猎的成本太高,吃不起肉。 人也一样,没有永远的臣服者,没有永远的人下人,一有机会,人就会往上爬。 哪怕爬上去之后五秒钟就哆嗦着下来了,仍然乐此不彼。 所以当大家一致认为大汉帝国即将坍塌时,每个人都有了想法。 比如说韩馥,此刻他就眯着眼,神游天外。 程远志本想提醒他不要想太多,快递就要有当快递的觉悟,但最终却是叹了口气,对他说: “文节,我看好你。” 韩馥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他知道,袁隗能举荐他当冀州牧,自然也能举荐自己的义子、侄儿当冀州牧。 袁隗之所以没有举荐自己的子侄,是因为觉得大汉还有救,想为后辈们在朝廷中谋个好差事,延续四世三公的辉煌,争取做到五世三公,乃至六世、七世、甚至永贵尊而无极兮。 一旦袁隗发现大汉帝国将要坍塌迹象,那就会不惜一切为子侄们谋算。 哪怕会因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惧。 宴席还在进行。 每个人也都达到了自己初步目的,所以喝得更加尽兴了。 程远志这次露面很完美,成功的让冀州一帮文臣武将们意识到了,袁家并不止袁绍袁术两人,还有个袁射。 韩馥的担忧也不复存在了――至少明面上,袁射(程远志)是支持他的,且没有要夺他州牧位子的想法。 当然,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犯法。 冀州的一帮文臣武将们也很满意,来自袁家子弟的夸奖,让他们很受用。 哪怕这夸奖来自袁家义子,也一样很受用。 谁会介意自己多一条路呢? 韩馥?庸才而已,若天下大乱,冀州早晚必属他人! 审配、田丰、沮授三人对望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默契的达成共识。 韩馥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在悄无声息间就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程远志随手拿起一张干枯的,悬挂在大厅里阔叶草,闻了闻,皱着眉头问韩馥道:“此物从何处得来?” 韩馥一怔,脱口说道:“此乃薰虫草,程手你想要?” “这东西你有很多吗?” “不多,只有几片而已。” 程远志审视着金黄色的叶子,沉声道:“文节,这东西可不叫薰虫草,而是叫做相思草。” 韩馥思索着道:“此物极其罕见,长于深山老林之中,极其难采集,这几片乃是一猎户所献,我见其燃后的浓烟对蚊虫有奇效,便悬于堂前,打算夏秋时驱蚊所用。” 两个极其,说明了此物的珍稀程度。 “嗯,我需要那猎户的所有资料,现在!” 韩馥接过阔叶草翻来覆去了瞧了瞧,狐疑的道:“资料是何物?” “就是问他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韩馥恍然,对堂下招了招手。 一名仆从点点头,转身离去。 “程手,这相思草应当如何使用?” 程远志也不跟他解释,找来一张蔡侯纸,裁成条状,再将阔叶草搓成碎末,卷成筒状。 然后从火盆里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点燃圆筒,对到嘴边,长长的吸了一口,惬意的吐出一口烟圈。 顿时灵魂出窍,爽得快要成仙了。 自从来到大汉以后,他有四五年没有吸过烟了。 猛然间重新接触这东西,脑袋极为不适,晕晕乎乎的。 良久,方才恢复正常。 程远志指着烟筒缓缓冒出来的蓝烟,解释道:“这便是相思草的正确用法。” “此物有毒,还会上瘾,文节切勿轻易尝试啊。” 韩馥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因为程远志刚才惬意的神色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 有毒你还吸那么狠,神色那么舒爽? 我读书那么多,你休想蒙我! 如此想着,韩馥就接过烟筒,学着程远志的样子,狠狠的嘬了一口…… 咳咳咳―― 这东西有点上头…… 韩馥晃了晃脑袋,直挺挺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浑身瘫软,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才摇晃着脑袋恢复少许,仍感觉脑袋有点麻。 他直愣愣的对程远志道:“这东西劲好大!” 程远志微微颌首,含笑说道: “此物名淡巴菰,又名相思草。” “据传:昔日有一士子赴京应召,路经一石桥,见桥下浣衣女子甚美,为其所动,过桥三度回首顾视,挽辔不前。” “浣衣女亦倾心士子,两者一见钟情,遂约定待士子上任后回来迎娶。” “是年,士子赴京任职后,旋即被派往边疆,三年后方回,遂迫不及待敲锣打鼓前来迎娶女子。” “可惜石桥依旧,伊人已逝。” “那浣衣女子已于一月前过世。士子悲痛至极,于女子坟前拜祭,痛哭之余,恍然入梦。真幻难辩间,见一女子飘然而至,仔细审视乃浣衣女也,士子大喜。” “女子音容笑貌依旧,至近前曰:汝之心意奴家深知,可叹如今阴阳两隔,今生自是无缘。若君难遣相思之苦,可将坟头那一阔叶草移家种植,待长成后收取它的叶子晒干收藏。若相思苦来,便可卷而吸食,以解其思。” “士子醒来,方知是一梦,四下打量,果见女子坟旁有一颗阔叶草树,遂依言行之。每至思念浣衣女时,便卷叶子来吸食。” “适那阔叶草燃起之时,士子仿佛依稀见到了洗衣女子的笑腼,相思之痛顿消。” “因吸食后就再也离不开它,一时三刻吸不到就会难受万分。于是士子便将此草取名为相思草。” 本来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叶子,经程远志这么一说,顿时高大上起来。 堂上众人纷纷抢而吸之。 这个年代娱乐太匮乏了,名士们没事干就看书,将一本书反复阅读千百遍,再不就喝酒吟诗,除此之外便是吸食五石散了。 不过五石散太贵了,不但费钱,寻常人吸不起,而且还有燥热和出疹的后遗症。 加之其功效又和阳起石相近,吸食之后忍不住就想回家玩老婆,格外费腰子。 所以,自命清高的士子们都不太愿意吸那玩意。 而相思草,则完全没有那些的副作用。 吸之飘飘欲仙,所有烦恼瞬消,虽有不适,却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简直是神物! 所以啊,等老猎户来到州牧府的时候,他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住了。 围住他的人不仅仅有冀州牧韩馥,还有程远志,以及冀州所有文官。 田丰提出用十两黄金,换取相思草的发现地点,老猎户神色激烈的斗争了一会,很不情愿的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行!” “得加钱!” 结果就被审配扇了一脑壳子,硬塞了五两银子,接着又被麴义踹了一脚,领着一群兵士将他给押了下去。 审配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田丰嗬推了一口。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 程远志本想提醒审配,对那老猎户好一点,因为种植烟草之法,一般人开始的时候还真不太会。 转念一想自己也会,就打消了念头。 韩馥全程看着属下们的表演,一言不发,将懦弱少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程远志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 第81章 临江仙·西江月 老猎户被押走后,酒宴的气氛愈发浓烈起来。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有相同的爱好,距离就会瞬间拉近,产生共同话题与亲密度。 熟络之后,众人纷纷询问程远志身后书童是何人? 蔡琰的气质过于出尘高雅,着实不像个书童。她与程远志坐在一起,后者才像是书童。 程远志无奈,只好亮出蔡琰身份。 众人大吃一惊。 于是就提议让才女蔡琰抚琴助兴。 蔡琰扭扭捏捏的被程远志推到琴前坐下,仰着头,求助的目光望过来。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着温婉知性,格外迷人。 程远志知道,由于还没经历过多少世事,此时的蔡琰,擅长的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曲子。 这些曲子,于此时的气氛不合。 好在,之前他有教过蔡琰《临江仙》,就率先念了一句低沉的开场白。 蔡琰立即会意,素手轻弹,琴声旋即袅袅而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鱼礁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转回头、翻覆手、做了三分。 前人创业非容易,后代无贤总是空 回首汉陵和楚庙,一般潇洒月明中 落日西飞滚滚,大江东去滔滔。 夜来今日又明朝,蓦地青春过了。 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英豪。 龙争虎斗漫劬劳,落得一场谈笑。 …… 蔡琰既脆且柔的软糯嗓音一开口,堂上众人就立即闭上了眼睛,纷纷以手指轻轻击打着手腕,合音而拍。 用最柔软娇弱的声音,唱出最波澜壮阔的场面。 曲词中的画面感铺天盖地压来,厚重而苍凉,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众人都觉得此刻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江畔高山之上。 西天残阳如血,东天一轮新月隐约。 江上,一个白发渔翁独舟横寒江,眼前浮现的是古往今来发生在此地的每次战争…… 鼓角争鸣、漫天厮杀声中,一个个鲜活的面孔逐一消逝,或死于刀剑之下、或匿于波涛之中、或葬身火海。 琴声渐收,鼓角声淡了下去,厮杀声远去不闻。 脑海中的画面为之一清,缓缓消散。 众人回味良久,不舍睁开眼,直觉歌词荡气回肠,琴声徐徐绕梁…… 久久不绝。 良久。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堂上哪还有“袁射”与蔡琰的身影? 唯有案牍上留下了《说秦汉临江仙西江月》九个字。 …… 程远志此刻已经带着蔡琰、速该,溜之大吉。 堂上众人的神色,他全部看在眼里,此时不走,感觉等一会就走不了了。 他从没想过,后世人所作的一首缅怀这个时代的曲词,能给这个时代的人如此大的共鸣。 原本,程远志打算在冀州停留几天,与众文武熟悉一下,为以后铺路。 但蔡琰一曲惊人,所有预想都超额完成,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既然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也不是程远志的风格,出来州牧府后,索性策马向北。 一路纵马疾驰,晓行夜宿,几日转瞬过去。 眼看越向北,天气愈发寒冷,速该向百姓打听方位后,才知已到常山真定地界。 蔡琰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缩在程远志怀里,昏昏欲睡,像个小猫儿一样。 她随父亲飘零江南时,坐的是马车,日行不过几十里,仍旧疲累难解。现在策马飞奔,日行数百里,光是颠簸都要了她半条命。 她觉得自己的臀儿已麻木到失去知觉,不再属于她了。 程远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看样子,蔡琰分明是到点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 若不立即原地休息个十天半月,缓一缓,怕是日后还会落下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 这个时代的女子身体素质太差了…… 程远志无奈,策马入城,打算寻一家客栈落脚。 说来也巧,进城时,他目光一扫,正好扫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肩扛扁担,挑着一捆木柴,于城门口一闪而逝。 “速该,快!快将那个白衣汉子给我拿下!” 程远志险些从马上跳下来,急得手舞足蹈,五官错位。 不等他话音落下,速该就策马飞了出去,朝着程远志手指的方向追去。 哒哒哒―― 哒哒哒―― 扛柴人迈步跑了起来。 前跑后撵,真定县的街道上旋即上演了一场生死追逐。 行人纷纷避让,避让不及的都被丑一丑二给趟倒路旁。 鸡飞狗跳,城内瞬间一片狼藉。 丑一丑二到底是良驹。 在一处不算宽阔的街道上,速该与程远志前后脚,将那个自称“赵风”的帅哥给夹在了路中间。 “汝欲何为?”赵风将背上的那捆木柴顿在地上,忿忿抽出扁担,瞪着眼睛问。 程远志没有答话,便速该努了努嘴。 速该跳下马,提着砂锅大拳头冲了过去。 赵风大叫一声“来的好”!一扁担扫过来。 啪―― 扁担断了! 速该的肩膀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一个大包。 这一下打得可够重的! 所有人都愣了。 “大帅,他不讲武德!” 速该回头对程远志说:“我赤手空拳,他拿扁担抽我!” 程远志拍了拍额头,一脸无语:“难道你手里没武器嘛?”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速该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黑刀,神色不善逼过去。 “别打死了啊,留条命!”程远志喊。 “大帅你就放心……” 速该不回头应了一嘴。 赵风左看右看,没发现有趁手的武器,只好拿着半截扁担在原地转起了圈。 “哈!” 速该大吼一声,发起了暴风雨般的攻击。 赵风被迫应战,手中半截扁担越来越短,很快就被黑刀削成了擀面杖。 黑刀太锋利了,给赵风操作的空间太少了。 虽然他自认武艺不在对面这个壮汉之下,可高手也难为无武器之战啊。 赵风的处境越发艰难起来,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且打且退间,他目光频频望向程远志,心里暗暗琢磨道:“这壮汉手里有刀,武艺高强,我何不擒贼先擒王呢,那个叫袁射的家伙一看就是个脓包,手无缚鸡之力,怀里还抱了个妞。” “此乃天赐我脱身良机!” “只要制服了他,这壮汉必定会投鼠忌器!” 打定主意,赵风且战且退间,缓缓靠近丑二。 浑然没发觉“袁射”微微翘起的嘴角…… 眼看距离“袁射”只有十步左右距离,赵风大吼一声,将擀面杖往速该脸上一掷,纵身朝反方向一跃。 呲牙咧嘴瞪眼,直扑程远志。 然后于空中迅速举起了双手…… “袁公,有话好说,刀剑无眼,且小心啊。” 程远志手握青釭剑,抵在赵风的脖颈间,抬腿一掠,纵身下了马,又单臂将蔡琰给拎下来,揽在胳肢窝里,语气和善的说: “你想绑我,以求脱身?” 见前后无路,已经落入人家手里,赵风眉毛一挑:“是又如何?” 他是个硬气的青年呢。 “今既落入你手,如何处置给个痛快!” “哈哈哈……”程远志收回剑,上下打量着赵风,目光耐人寻味:“你果真是赵风?” “哼!”赵风脑袋扭向左边。 左边聚拢了好多乡亲,此时正在对他指指点点。 “阁下是赵云。” “哼!”赵风又冷哼了一声,脑袋迅速转向右边,没承认,也没否认。 还好,右边没人。 “……” 好家伙,你搁这玩摇头金刚呢……程远志摆摆手,对速该道:“那就砍了。” “嗯,出刀快点,别让血溅的到处都是。” 一听这话赵风就急了:“慢着!” 不就是三年前爽了约么,难道这也得死?谁家里会没有点事! 这军法也忒严厉了点。 “袁公。” “当初我家中正好出了点事,理好之后已过半月,您的军队那时已离开常山,我无处可寻,实非失言啊。” 程远志哈哈一笑,摆摆手:“你觉得我寻你是因失约之事?” “大错特错!” “是因为假名!” “盖因我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所以,我生平最恨别人用假名,你明明是赵云,偏偏说自己是赵风,我岂能不怒?” “……” 赵风――准确来说是赵云一阵无语,当初他不想从军,因为自己在常山郡颇有名气,就灵机一动用了自己兄长的名字。 果然顺利脱身。 但没想到后果竟这么严重。 说实话,他以前颇有点看不起黑山军,有事没事就打劫地方,所以顺带看不起当时统领黑山军的袁射(程远志) 他崇拜的是白马将军公孙瓒那样的人(此时公孙瓒还没有处死刘虞,仍旧还是大汉的英雄),人长的帅,杀胡人又快。 当日过后,他也一直留意着“袁射”的消息,三战乌桓一事他尽知其详,这几年来,逐渐改变了对袁射看法。 这几天,正纠结着是去京城投奔“袁射”,还是到幽州投奔公孙瓒。 偏偏这时候,“袁射”来了,二话不说就命令手下捶他。 赵云又好气,又觉好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82章 曾经是坏人 真定城中 程远志微笑的看着赵云,双目中满满的尽是欣赏。 话说这家伙怎么长的? 面冠如玉,白而无须,丰神俊朗,傲骨天成,举手投足间尽显俊秀,白衣黑发,青丝飘飘,简直帅到螺旋升天。 一个没看好,蔡琰这会已经从他胳肢窝里探出头,双目闪烁着星星,含羞带怯的盯着赵云瞧。 程远志不动声色转了个方向,侧身对着赵云,正好将蔡琰的视线阻挡住。 “子龙不必拘谨,前尘过往不要再提,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啊?” “袁公子怎知我表字?” 赵云惊了,连连后退几步,心思急转。 本来他是有意投靠袁射的,就冲其三灭乌桓之事,就足以令天下众多有志之士刮目相看。 投不投奔且两说,至少观感变好了。 可对方忽冷忽热,捉摸不定的态度,令赵云心起了嘀咕。 冷的时候要砍死他,比如说刚才。热的时候又往事一笔勾销,比如说现在, 他都不知道该信哪一句了。 不行!俺得再观察观察,不能草率了,以免日后后悔…… 要不,先去公孙瓒处看看? 如是想着,赵云拱手道:“那个,若我今日拒绝公子相召,公子会如何做?” 程远志呵呵一笑:“那自然是杀……啥也不做了,我岂会没有这点容人之量?之前所说皆为戏言,戏言!” 赵云点点头:“既如此,云这就告辞了。” 说罢,他扛起木柴,疾步而走,一转眼就到了街角。 “大帅?”速该凑过来,一脸纳闷。 此人武功之高,可称难得一见的俊才,既已拿下,为何又放走他? 程远志手伸出去老长,看了眼犯着花痴的蔡琰,又看了眼赵云的背影,“诶”了一声,任由赵云远去。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嗯?不对,我好像不喜欢吃甜瓜啊。 程远志露出苦笑,摆了摆手,转身将蔡琰放上马背,自己随后跨了上去,两臂擓住她小腰,轻策而行。 这一刻,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自己终究不是刘备,也不是公孙瓒,讨不了赵云的喜欢。 自己终究也不是曹操,做不出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事情。 算了……下次。 速该策马跟了上来,羡慕的看了一眼小鸟依人的蔡琰,意有所指道: “大帅,过完年我就十六了。” “嗯,长大了。” “十六了啊,大帅?” “想爷爷了?” “一晃,你也跟我四年了。这样,回去时咱们顺道去云梦山,看望你爷爷。” 速该瓮声瓮气“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整个人忽然有点抑郁。 程远志瞅了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关切道:“宇阳,你的脸色如何这般差,莫不是有心思?” 速该闷头不吭声,只顾骑马往前行。 大帅最讨厌了,明知故问,才不要理大帅呢……哼。 “哈哈哈哈——”程远志摇头失笑,言语间,正好行到一处《甄家酒楼》外,便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速该,领着蔡琰,跨步进门。 酒楼古色古香,全是实木建造,规格大气,环境清雅。 程远志看得连连点头。 一进门,小二就迎了过来,热情招呼道:“二位客官要住店还是打尖?” “两者都有。” “好嘞,客官你稍坐,酒菜马上就好!” 小二说完,动作麻溜的走了,掌柜远远的凑过来:“客人从哪里来?” 程远志正要随口回一句“京城”,却见速该拴好马走进来,叉着腰,将壮硕如山的身躯卡在掌柜与他中间,浓眉倒竖,瞪大眼珠子,神色很凶的“嗯”了一声鼻音。 掌柜当即一怔,神头看了程远志一眼,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仓惶退下。 “……” 程远志含笑的看了速该半晌,摇头道:“你的婆娘就在这掌柜身上,你却把他吓跑了,如此,你且单着。” 什么?婆娘! 速该大喜过望,“大帅您知道?” 速该脸色迅速由阴转晴,搓着手笑道:“大帅稍等,我这就去将那老儿给拎出来……” 程远志白了他一眼:“别那么粗鲁,这里可是甄家的产业,此时也不比当年,咱们要以德服人。” 速该连忙点点头,扯开嗓子喊道:“掌柜的,出来……” 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声吼,更是将房顶灰尘都震落了些许,洋洋洒洒。 加之他语气不善,猛一听,似乎像是在说“掌柜的,出来受死!” 蔡琰当即掩嘴咯咯直笑,感觉身上的疲累也一扫而空。 程远志脸色一滞,正要批评速该两句,却见掌柜领着小二以及一帮下人,战战兢兢的从里间走出来,跪在地上道: “公子饶命,大爷饶命。” 程远志脸色又是一黑,好家伙,你管我叫公子,管他叫大爷? 一句话,我莫名其妙矮了两辈? 掌柜磕头如捣蒜:“不瞒袁家公子,此乃无极甄家产业,小老儿只是个下人,冤有头债有主……” 掌柜的是真害怕了。 虽说酒楼里有甄家安排的二三十个护卫打手,可他哪敢叫出来? 速该八尺多的身高,跟人腰差不多粗的手臂,太有威慑力了。 二三十个护卫不提也罢。 程远志闻言顿时一愣:“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像法外狂徒么?” “像!”掌柜又仔细的看了一眼程远志,连连点头。 “哪里像?” “哪里都像!” 掌柜忙不迭拱手道:“袁公子,这位大爷,小的只是个下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与甄家有怨,自寻他家就是,饶过小老儿。” “求您了……” 程远志很纳闷,着实想不通,掌柜为何就如此笃定自己就是坏人。 很明显,刚才掌柜大惊失色并不是被速该吓到了,而是被他吓的。 “我来问你,你怎知我名,又为何如此惧我?” 掌柜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双手举过头,恭敬递上。 程远志展开画像,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跃然于纸上,底下还有三行备注: “袁射,常山人氏,现为司徒袁隗义子。中平元年冬,劫我甄家粮草十万石。中平二年,大兵围无极,勒索我甄家粮草五万石。” “纵观此人行事,似恨极了我甄家,吾身为家主,却不知何时得罪过此人,现告谕各处,若遇此人,需小心伺候,切勿冲撞于他。” “另:速速报于主家,不得迟缓!切记,切记!” 靠,画得还挺像程远志总算知道掌柜为何怕他了。 感情往日做过的好事,被人家画形捉影给认出来了…… 从“司徒袁隗”这句话推测,这图画落成的时间应该是两三年前。 那就没错了。 掌柜小心翼翼进言道:“公子,你看这饭菜……” “上啊。” “怎么,你怕我不给钱?” “是是是,小老儿这就去上。” 掌柜松了口气,连忙安排人将酒菜端上来。 速该眉头紧锁,拿筷子敲击着案台:“慢着!大帅,这饭不能吃,小心有毒哇。” “你,就是你,过来!” 速该一抬手,将小二拽了过来,喂他吃了几口菜,又灌下一杯酒。 等了一会,见小二屁事没有,这才说道:“大帅,可以吃了。” 程远志眼中闪出一丝异色,显然是没想到速该已经成长的这种地步,心思缜密,做事有理有据。 不错! 他转过头,对掌柜道:“你不必慌张,今日我只打尖吃饭,不寻你麻烦!” 话说出来,便见在场众人俱都松了口气。一个个看过来的眼神由惧怕转为小心。 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第83章 作茧自缚 甄家身为河北乃至大汉数一数二的富强,家主自是见识广远,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 就好比“袁射来了”这件事,甄家家主的反应就是异常迅捷的。 第二日上午,尚在睡梦中,甄家家主就差人送上拜贴。 程远志慢腾腾的起床梳洗过,随酒楼掌柜来到一处雅间。 速该与蔡琰早就起来了,两人尾随其后,于门外光明正大偷听。 “袁公子,老身有礼了。” 房间里,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美妇人,带着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款款行礼。 美妇人的特点是胸怀很大,大到有些夸张;少年的特点是嫩,嫩到男女不分。 程远志揉了好一阵太阳穴,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女一幼的奇怪阵容是真的,甄家确实没有男丁了。 眼前这个小屁孩,应该是甄家二子甄俨了。 这么点年纪,就要扛起家族的重任,着实不易啊。 甄逸生于156年,死于186年,是年三十一岁。也就是在自己那副图画发出来不久就死了。 甄逸十六岁娶常山张氏,后生三男五女:长男甄豫,早终;次甄俨、次甄尧。长女甄姜、次甄脱、次甄道、次甄荣、次甄宓。 最小的甄宓生于183年,今年虚6岁。也就是说,其母张氏在十二年内连生八子。 太拼了程远志望着容貌依旧美丽,风韵犹存的张氏,心里满满的都是敬佩,暗道:这要搁在后世,生这么多子女的张氏,是要被官府发奖状的啊。 嗯,说不定家具会被官府拉光也不好说。 得看是什么时候。 “夫人不必多礼,你我乃是同辈人,还请随意一些就好。” 张氏看了程远志一眼,斟酌着问道:“敢问公子贵庚?” “二十有七。” “可曾婚配?” “不曾。” 聊天到这里就卡住了。 张氏本就是随口一问,袁家子弟27岁还不曾婚配,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一下子就接不上话了。 她倒是有五个女儿,但长女才12岁,小女才6岁,这近乎也没法再套了。 总不能说把她自己许给对方。 话说回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袁公子27岁,至今未娶,她30岁,丧偶,两人也就差了三岁,而女大三,抱金砖…… 张氏顿时浮想联翩。 眼下的局势,不由得她不多想。 当初她夫君甄逸还在时,对面这个家伙就屡屡针对甄家,也不知道有什么仇什么怨。 但原因也不难猜,商人地位低嘛,无论谁来了,大抵都是予取予求。 甄家虽在冀州有靠山,祖上出过大官,甄逸在时,更是当了上蔡令,可终归还是商贾门第。 难免会遭风雨。 总的来说,以前,甄家在冀州自保有余。现在,风雨飘摇。 自她夫君亡后,风雨犹甚。若再不寻找新的靠山,家业早晚给人吞没。 靠山的重要性,对甄家来说是摆在首位的。 而四世三公,一门三杰的袁家,正是这个动荡世道里的完美靠山。 至于之前劫粮一事,张氏早就不计较了,甄家家大业大,那点粮食完全是小毛毛雨。此时她想的是,如何与袁家搭上关系,进而依靠袁家,护佑一家老小平安。 可惜她都有八个子女了,残花败柳,人家一定看不上…… 否则…… 如是想着,张氏娓娓说道:“不知袁公子可否肯赏脸,移步无极寒舍一叙?” 身处酒楼,确实也不是攀谈交情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先把人请到无极县再说。 张氏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结交上眼前之人。 她如此急切的原因只有一个――冀州牧韩馥乃是袁家门生,冀州已经是袁家的势力范围了。 如果搭不上袁家的关系,往后是富是穷,就很难说了。 话刚说完,便见“袁射”眼神大亮,一脸期待。 “太好了!恭敬不如从命,夫人咱们这就走!” 此言一出,屋里屋外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屋外,速该微微点头,心说:“没错,这就是大帅的风格,喜欢往女人堆里钻。” 蔡琰则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红唇撅起老高。 屋内,张氏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糟糕,该不会引狼入室,被大小通吃了……她不敢再想下去,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双方旋即离开酒楼,程远志三人策马,张氏带着二儿子坐车,一同往无极县行去。 途中,张氏掀开窗帘,讷讷道: “公子若是有难处,钱粮方面尽管开口。” “难处?没有没有!”程远志想也不,就直接摇头。 现在他不缺钱,也不缺粮。 “公子若是看上小女,老身自是不胜荣幸,不过姜儿才十二岁,可否晚上几年……” 程远志立刻摆手打断她的胡言乱语:“夫人不必忧虑,我就是去府上看看,不会惊扰令女。” 张氏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程远志一眼。 虽然理智告诉她,对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但此时此刻,也唯有选择相信对方的话是真的。 否则真就是引狼入室了。 对方应该没那么禽兽,应该不会大小通吃……张氏忽然又忐忑不,患得患失安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将担忧抛诸于脑后,对方是什么人,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搭上这颗大树。 如果能用钱解决就好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对甄家来说都不是事。 一路再无话。 天将下午时,一行人赶到了无极甄家,程远志被隆重的迎接了进去。 迎接排场之大,之隆重,令他眼皮子跳了一跳,疑惑道:“夫人何故如此隆重,莫非是做于外人看?” 张氏一愣,摇头苦笑。 这话还真就没说错,她本来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只要将袁家公子来府上做客的消息散布出去,来自明面上的,官场的逼迫就会瞬间消失无踪。 至于暗地里的威胁,自然有官府解决。 官府解决不掉的,那就交给甄家私兵来处理。 张氏沉默了好一会,终究是缓缓开口道:“为一家安危计,老身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公子勿怪,有何要求您只管说来……” 任谁没进门就被先算计一道,脸色都会不太好看。 程远志感觉自己脸色一定是黑了,却还是装做大度的摆了摆手。 此刻他差不多已经明白甄家的处境了。 表面风光,暗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窥探。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尤其是甄家家主已死,只剩下幼儿寡母的时候。 如此大家业,如此多的财富,如此羸弱的人事结构…… 有想法的势力只需轻轻一击,就可以将甄家所有财富归拢走。 张氏喜滋滋道:?“多谢公子宽宏大量,路途疲累,还请往客房歇息。” 程远志嗯了一声,跟随领路人来到一间装饰极其奢华的房间。 古琴、古画,笔墨纸砚、精美佩剑,一应物事俱全。 刚坐下不大一会,便见十来个腰肢纤细,长相娇柔,袅袅婷婷的丫鬟端着酒菜行进来,冲着程远志单膝跪下,柔声拜道:“参见公子。” 速该摆了摆手,今她们放下食物,退了出去,方才转头问道:“大帅,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安心住下,等人给你送婆娘。” “几……几个?” “你想要几个?” “大帅,俺觉得刚才这十几个就挺好的。” “那就这十几个!” 速该低头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觉得很合算,拱手道:“谢大帅。” 十六岁就懂这么多,要这么多……速该发育有点早啊程远志心中默叹了一下,决定劝一劝他。 “速该啊,你知道这甄家主是怎么死的嘛?” 此言一出,不光是速该,就连一旁装透明人的蔡琰也支棱起了耳朵。 “怎么死的?”速该下意识问道。 “他十六岁成亲,十二年内生了八个子女,三十岁就没了。” 这么可怕? 速该挠挠头:“大帅,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么?” 程远志没好气瞥他一眼:“肤浅!光靠女人能生吗?男子不得日夜辛苦?” “对了,当今陛下你知道,他今年三十二,他是十五岁成的亲。” 速该点头,刘宏快要挂了的事他是知道的。 “从古至今,这男人和女人,但凡十六岁或之前成亲,男的大抵都活不过三十……” “正所谓,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小该啊,为身家性命计,我劝你慎重考虑考虑!” 闻言,速该纠结半晌,一脸不甘:“大帅,那这些女人俺都不要了。” “这才对嘛!” “女人只会影响你的寿命!” 速该嗯了嗯脑袋,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程远志和蔡琰,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 程远志笑呵呵的攥过蔡琰的芊芊小手,脸上带着大灰狼般的真诚:“琰儿,不早了,咱们也歇息。” 蔡琰花容失色,急忙挣开手,拼命的摇着脑袋:“袁郎,我还没十六岁,不要……” 说罢,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扭着腰跑开了。 程远志懵在原地,忽然有种抱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失策啊! 第84章 此间乐、不思上进 望着蔡琰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程远志心里欣慰多过懊恼。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出现,使她避免了许多磨难。下嫁卫仲道与被匈奴掳掠这两个史前巨坑,这一世就绝不会再上演了。 蔡琰的容貌称不上一等一的美,身上却有一股子特别的气质,类似于书读万卷气自华,又夹杂些许南女的温婉和北女的大方,很招人稀罕。 可说是老少通杀。 譬如在冀州州牧府中时,那帮老男人狼一样的目光。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无论男女,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读书不只为了打发孤寂和无聊,而是提升自我。 许多时候,你会以为你看过的海量书籍,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复记忆,再想不起其中只言片语。 可它们其实仍是存在的。 存在于你的气质里,谈吐上,胸襟中,当然也可能显露在你日常生活和随口而出的话语里。 这会令接触到你的人们感觉温润而舒服,不自觉生出好感。 想要亲近你,或者亲你。 冀州州牧府那帮老男人是前者,程远志是后者。 天色渐晚,甄家前花园。 程远志背着手,仰望着天上的星空,默默对比了一下此时与后世的生活,觉得还是这个时代更好一些。 就冲男子可以三妻n妾这一点,此世就足以吊打彼世了。 他一点都不怀念后世,每天都活在无尽压力中的社畜日子,早就过得够够的。 而在这个时代――这个对男人来说最好的时代,他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你可以拼一拼做人上人;也可以避世而居,做一个笑傲山水间的隐士。 实在不行,显露个一技之长,当个人下人,过躺平的日子也是可以的。 同时这也是男人最坏的时代,不努力往上爬,就会被人踩在脚下―― 这个时代聪明人太多了,智谋之士如雨,雄才大略者似过江之鲫。 你不惹事不代表就会没事,因为麻烦会找上门来,随时随地。 张氏领着一堆小姑娘走了过来,对她们说道:“女儿们,叫公子。” 五个身高从高到低,按照梯形排列的小萝莉声音有些参差不齐: “拜见公子。” 她们有的扎着羊角辫,有的是冲天辫,最大的那个已亭亭玉立,脑袋上挽了个仕女发鬓,长而乌黑且柔顺的秀发披散下来,模样楚楚动人。 程远志微微颌首见礼,接过张氏递给过来的一张礼单,粗略翻看了一下。 珍珠玛瑙、翡翠琉璃、白马宝剑、仆从服饰,应该有的,礼单上面都有。 礼单很有诚意。 诚意到令程远志暗暗将最初的策略大幅改动。 一开始,他是想在并州发育个十四五年,苟到官渡之战再出来定胜负的。 但是现在…… 袁本初,对不起了! 别怪兄弟我心狠手黑……实在是你扶不上墙啊。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在河北刷个脸熟,让各个世家、名士、武将,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程远志看了张氏一眼:“夫人是在为甄家担忧?” 张氏摆摆手,令女儿们自去玩耍,温声道:“老身一个妇道人家,独立于乱世,掌管如此家产,岂能不忧?唯恐负了亡夫托付,致使一家老小蒙难蒙羞。” “还望公子伸以援手。” 程远志“嗯”了一声,问她:“夫人主要是担心哪方面?莫非冀州牧韩馥逼迫于你?” “那倒没有。” “既然威胁不是来自于韩馥,那为何不向其求助?” 张氏赶紧解释道:“自是有求,可收效甚微。” “无极县处于冀州北部,与幽州接壤,韩使君初任州牧,对此地尚且力不能及。” “自四年前,公子两劫我家粮草后,众势力纷纷效仿。” “早先张纯张举叛乱时,便派人来索要大量粮草金银,言说:若不给,就发兵来攻,因而讹去我甄家许多家资。” “其后,乌桓部落与公孙瓒也都相继来过,均不曾空手而去。” “老身实是无法,这才求救于公子。” 卧去……感情甄家的麻烦事竟是我捅出来的,严重程度比我想象中更甚啊。 程远志:“……” 看来是自己当年拉完屎没有擦好屁股的后遗症呀! 甄家麻烦因自己而起,最后又求救到自己头上。 这一饮一啄,冥冥中好似轮回。 “公子可是有难处?” 见程远志迟迟不揽下所求之事,张氏心生悲悯,拿锦帕拭了拭眼眶,哀婉地说道:“可惜老身膝下无有适龄女子,不然便许于公子,早晚端茶倒水,衣不解带相伺。” “这有何难?” 程远志忽然单手指天,语气嚣张说道:“夫人莫慌,此事交给我处置。” “这样,无极县距井径不远,我这就命……向上党太守借三千精锐骑兵,驻扎于关上,此后,若是再有匪人前来勒索,且稳他半日,夫人可使人前往井径搬兵。” “将来者一网打尽!” “不过,这三千骑兵的日常用度,还需夫人张罗啊。” 井径属太行,乃是黑山军的实力范围,冀州、并州皆无权干涉。 此举甚为妥当! 张氏大喜:“这是自然,要粮有粮,要枪给枪。” 其实依甄家的财力,养个十万骑兵绰绰有余。 可骑兵并不是那么好练的,首先你得有养兵的权限、其次得有精通骑兵训练的将才、然后花个年,就可以练成一支精锐骑兵,保卫家园。 但甄家一没有私自蓄养骑兵的权限,二没有骑兵将才,三没有时间。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日子比较难。 “那就一言为定了,我这便修书一封,烦请夫人差人快马送至上党太守张扬处。” 程远志当即来到客房,刷刷刷将书信写好,指明要张辽统领这三千人前来。 正事谈罢,张氏一扫之前的阴霾,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轻松,熟妇的风韵荡漾开来,看向程远志的眼神都带着光芒。 令他频频侧目,同时一度以为张氏要自荐枕席。 好在此事并没有发生,张氏屈膝行了个礼,丰腴的腰身险些将衣衫撑裂,而后便告退了。 不大一会,十几个身段优秀,容貌精致的侍女鱼贯而入,莺莺燕燕间,脂粉香满屋。 程远志顿时有些飘飘然…… 来到这个凶险的时代后,整日提心吊胆,唯恐行差就错,导致小命呜呼。 现在,这些威胁都不复存在了。 他有些把持不住的想放松一下自己了。 就一晚。 但是最终,程远志还是挥手喝退了这十几个体妙容精的女子,装出一本正经的绅士模样。 因为,蔡琰撅着嘴唇气鼓鼓的走了进来,俏脸上怅然欲泣,委屈的不行。 等最后一名侍女出了门,望着蔡琰吃醋的样子,程远志忍不住发出“库库库”的笑声。 蔡琰登时又羞又气。 可这次却没再躲着程远志,两人彻夜促膝长谈。 从风土人情聊到朝花夕拾、从天南海北聊到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霜。 屋子里烛火亮了一夜。 从这一日过后,张氏就再也没有安排侍女来侍寝了。 为此,程远志纳闷了几天。 这一日,他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一夜,自己似乎被蔡琰给套路了。 否则为何侍寝的福利就忽然没了? 张氏一定是认为自己有了女伴,不需要福利了。 程远志挠着头,暗暗寻思:蔡琰才十五岁,这就学会玩心计了?小丫头现在这么厉害,以后怕是不得了。 不知道那个古人曾经说过(总之不是周树人):女子性柔,为女则憨、为母则刚、为夫则狂。 看来古人说的对啊。 程远志不是个爱吃亏的人,从来都不是! 蔡琰这几天没来寻他,似乎在躲避什么。 他索性直接推开隔壁的门,将蔡琰给堵在屋里,张牙舞爪逼了过去。 蔡琰咯咯一笑,灵巧的左躲右避,像个穿花蝴蝶。 滑溜的不行。 程远志捞了几下都捞空了。 他索性停下来,微微一笑,张开双臂,轻轻喊道:“有老鼠……” 然后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蔡琰立即尖叫一声,扑了过来,双腿跳起,像个布袋熊似的挂在他脖颈间,闭着眼瑟瑟发抖…… 闻着满口满鼻的幽香,程远志顿时纠结起来,举起的巴掌似重却轻,落了下去。 第85章 刘备来了 转眼,程远志已在无极县逗留半月有余。 每日待在女人堆里,就感觉自己的锐气越来越少,整个人都有些软。 正欲告辞离去,庄上忽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刘关张三兄弟。 刘备此刻正随刘虞、公孙瓒围攻张纯张举。 原本,黄巾平定后,他因功被封安喜县尉,小日子甭提多美了。 后来,程远志率军来常山劫粮,时任中山国相臧旻发兵来救,同时命安喜县(乃是中山国下属县)尉刘备率兵来援。 恰逢其时,安喜县内发生民乱,刘备脱不开身。后来臧旻被大兵围困于常山城外十日之久,因而记恨刘备,遂派督邮前去寻衅。 刘备气不过,怒而鞭打督邮,挂印投奔刘焉而去。 后来张纯张举造反,刘焉走,刘虞来,刘备就继续待在幽州,助其平叛。 这次来甄家,便是想来借点兵器粮草什么的。 刚一见面,刘备还是很客气的与程远志寒暄了两句, 可一听对方乃是云梦狂士袁射,他顿脸色大变,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袁射”在针对他! 当初,他在安喜县当县尉当得好好的,就是因为这家伙来常山劫粮,导致自己发兵不速,才被国相臧旻记恨,丢了官。 好不容易躲到幽州,混了个骑都尉,跑来甄家借点东西,居然好死不死又碰上了。 这些都还能忍, 前两天,他在公孙瓒麾下看到一个叫赵云的俊才,言语间对公孙瓒和袁射甚为欣赏。 看其神色言语,颇为推崇公孙与袁两人。 刘备登时就更郁闷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招揽赵云,就又被袁射给捷足先登了。 而且,当赵云知道他有招揽的意思后,眼神分明在说::玄德,我现在是公孙瓒的手下,若我离开了公孙瓒,便会前去投奔袁射,若他俩都挂了,我就投奔你。 下次,啊不,下下次一定投你。 刘备就觉得有些肝儿疼。 不过他到底是枭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很快便平复了心境,客气道:“备久闻公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程远志望着气质非常,英武雄壮的刘备哥仨,违心的说道:“诶,玄德过誉了,我也常听涿郡三英之名,如雷贯耳啊。” 闻言,关羽傲气的捋了捋胡须,右抬头三十度望天。 张飞铜铃般的大眼珠子里也透出了一丝丝友善。 刘备乐呵呵道:“不知兄台来此何为?” 程远志摆了摆手,不答反问:“玄德你呢?” “呃,备现为刘虞刘幽州麾下骑都尉,率部助其平叛,粮草军械颇为紧缺,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刘备言语中的理所当然,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仿佛在说:我来甄家借粮是给甄家面子,别不识好歹! 赶紧痛快的、麻溜的将粮草器械都拿出来。 张氏一脸无奈看向程远志,眼神仿佛在说:看,又来一个打秋风的。 再这样下去,甄家迟早要完。 程远志咳咳了一声,沉吟道:“玄德来晚了,甄家之钱粮,已于前几日悉数赠予上党太守张扬,助其剿灭白波贼。张扬感念其恩,遂派出三千精骑驻扎于井径……”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点那么透。 刘备愕然的同时,瞬间就听懂了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此刻他来的不凑巧,钱粮已经没有了,另外张扬还派了三千精锐在附近,保护甄家。 甄家现在是文的不惧,武的也不怕。 程远志笑呵呵道:“玄德,实不相瞒,其实我此来亦是为借粮,现如今两手空空啊。” “不如,你去问一问中山名商苏双、张世平?他二人或许尚有不菲家资啊。” 此言一出,刘备的脸色顿时有些小尴尬。 程远志追问道:“玄德,莫非此举不妥?” “不妥!”刘备叹了口气:“苏、张二人,自从赠我五百两金银,五十匹好马,及镔铁千斤后,便不知所踪了。” “……” 程远志没有接话,心下浮想联翩。 五百两金银,五十匹好马,还有镔铁一千斤,即使是甄家,一下子拿出来这些东西也有些肉疼。 这里面最贵重的是镔铁,那可是极品好铁,刘备的双股剑、关羽的冷艳锯、张飞的丈八长矛,都是从这里面打造出来的。 别的不说,张飞够有钱了,他家里都没有五十匹好马,家资仅仅只够招募五百兵士的,连一两镔铁都没有。 由此可见,苏双张世平是下了血本。 然后不求回报?渺无音讯? 不会是被黑吃黑了! 再联想到徐州糜家倾家荡产资助刘备后获得的回报、冀州甄家资助袁绍后获得的回报、陈留卫家资助曹操后获得的回报。 苏双、张世平两人图啥? 这样败家的商人我怎么遇不到! 无论这个时代还是后世的人,评价刘备,都说是枭雄。 何谓枭雄? 在中国古代的传说中,有四种最为邪恶的鸟类——恶、淫、凶、毒。 毒鸟为鸠;凶鸟为隼;淫鸟为鸨。 而枭,就是排名第一的恶鸟。 为什么它会排名第一呢? 因为枭一出生就开始吃自己的母亲,母亲太过疼痛难忍之下,嘴里会死死咬着一根树枝,枭鸟一直吃啊吃啊,直到将母亲全部吃光,含住了母亲嘴里留下的那根树枝之时,它就正式长大了。 这种行为的邪恶远远超过了鸠的毒、鸨的淫乱和隼的残忍,它是四鸟里面唯一堪称是有违天理的鸟类,所以,在邪恶榜上,它一马当先。 由此可见,枭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贬义词,形容那些忘恩负义,心肠极为阴毒、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 刘备望着张氏,言辞恳切道:“备这次来中山,是有两事。一是来寻甄家相助,既然甄家已无余资,备便说说这第二件事。” 闻言,张氏的神色很抗拒。 程远志更抗拒,就差拂袖而去了。 刘大耳找上门来,能有好事? 他救北海,孔融的北海太守之职没了,被召回京师,后来没多久,孔融就被曹操给剁了。 他救徐州,陶谦先死、徐州后丢。 他投吕布,吕布城破人亡,徐州易主。 他被迫投奔曹操。蕫承、马腾、吉平等人全挂了,衣带诏上签名的人,除了他,其余人全死了。 投袁绍,袁绍败亡,冀州易主。 投刘表,刘表亡,荆州易主。 去西川,刘璋投降,益州易主。 这与枭鸟何异? 他这个人,极度不详啊! 而现在他来了甄家…… 你离我远点啊……程远志嫌弃的看了一眼刘备,又看了一眼护卫在旁的速该,稍稍安定了一些。 旋即推诿道:“玄德,这第二不说也罢。” 我们不想听。 你快滚! 刘备仿佛未觉察到尴尬,直愣愣道:“方才公台所言,井径关有三千精锐骑兵,不知公能否与此处将领说上话?” “刘幽州奉命平定张纯张举之乱,兵力正好不太够,若是有这三千精锐相助,破贼只在弹指之间!” 卧槽! 你够了啊! 程远志连连摆手:“说不上话。” 刘备又问:“公台可否引荐一二?” “此人我不认识。”程远志直接否决一切可能。 刘备转向张氏,双目中饱含期待。 张氏慌忙摇头。 气氛尬住。 张飞是个急性子,见状恼道:“大哥,此等冷血奸商,我们求他做甚?走走走!” 冷血奸商? 好家伙,勒索不成就开始道德绑架了吗? 速该也是个暴脾气,两眼一瞪,怒道:“呔!你这黑厮何故出口伤人,莫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来来来……你过来。” 张飞作势就要往空一点的地方去应战。 刘备连忙伸手挡住张飞,对张氏道: “失礼,失礼,告辞!” 然后便和关羽架着张飞,匆匆快步离去。 临出门时,张飞还激烈挣扎着,大喊大叫道:“嘿呀,大哥二哥,你们拦俺做甚?今日定要让那傻大个尝尝俺的老拳……” 喧嚣散去,院子里安静下来。 程远志直视着张氏道:“夫人,我有一言。” 张氏屈膝行了个礼:“公子请说。” “最近一两年,夫人且将甄家生意收缩在冀州境内。” “老身谨记公子教诲。”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取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从这一刻起,袁、甄两家算是真正结盟了。 第86章 大型翻车现场 打发走刘备后,程远志回到客房,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等他。 定睛一瞧,是甄宓。 她穿着色彩鲜艳的花衣裳,仰着头,乌溜溜的黑眼珠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像个小大人似的审视过来。 纯静的目光令人自渐形秽。 甄宓蜷起小短腿,施施然跪坐于蒲团上,伸出小手请程远志就坐,可爱的模样令后者忍俊不禁。 程远志的思绪瞬间就发散开来,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有关甄宓的传说。 据说,甄宓自小就格外聪慧,三岁丧父时,因思慕父亲而哭得非常伤心。 每晚睡觉的时候,家人都仿佛看到有神人把玉衣盖在她身上。 甄宓这样早慧,就使得她有别于众。之后有相士为甄家子女们看相,就单单指着甄宓说:“此女将贵无极兮。” 甄宓从小就喜欢读书,博闻强实。过目便悟,还多次用哥哥的笔砚写字,哥哥笑她说:“女人应该学习女工。读书学习有什么用,难道你以后还想做官吗?” 甄宓回答道:“古时贤德的女子,都要学习前人成败的经验,以此来警示自身。不读书,用什么来借鉴呢?” 甄宓八岁时,院子外有骑着马耍杂技的人经过,甄家人及几个姐姐都跑上阁楼观看,只有她不去。 几个姐姐问她为何不去,甄宓便回答说:“这难道是我们女孩子应该看的吗?” 后来,董卓乱政,天下大乱,灾荒连年,百姓们为活命,纷纷卖掉家中值钱的东西换取粮食。当时甄家有大量的谷物储备,趁机收购了很多金银宝物。 十岁的甄宓看到这种情形,便对母亲说:“乱世求宝并非上策,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众多百姓都在饥饿之中,不如将家里的粮食开仓赈济四方乡邻,一来免除家族隐患,二来惠及众人,功德无量。” 全家人都认为她说得有理,于是将家中的粮食无偿分发给邻里乡亲。 甄宓十四岁时,二哥甄俨去世,甄宓非常悲伤,对待寡嫂态度敬爱谦和,时时处处帮助她打理家事,还尽心照顾甄俨留下来的孩子,及其疼爱。 甄宓的母亲张氏性格严厉,常常用严格的规矩要求儿媳妇,甄宓数劝母亲:“二哥不幸早终,二嫂年纪轻轻就守寡,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虽然她是儿媳,但母亲应该爱护她像自己的女儿。” 张氏听了甄氏的话很感动,遂改之。 诸如此类道德高洁之事,不胜枚举。 …… 程远志之所以要来无极县,不遗余力的与甄家搭上关系,并不是因为甄家富可敌国,也不是因为甄家五女的美貌,他的目的在于见识一下甄宓的天人之姿! 程远志不是没见过早慧的女子,也不是没见过美貌的女子,但两者合一的女子,他还真不曾见过。 今日一见,单单从只言片语及行为处事上看,甄宓或许比传说中要更聪慧。 还记得前世的时候,程远志第一次看到甄宓的过往,就直呼不可能,世间怎会有如此聪慧的美貌女子! 上天如何会独独这般眷顾一个人? 肯定是世人以讹传讹,道听途说。 总之,程远志很难相信文化普及程度不高的大汉姑娘甄宓,会多智近妖,德如圣人。 在他的认知中,汉末出一个多智近妖、帅到升天的诸葛亮,就已经是极限了。 及后来,又了解到郭嘉、庞统、周瑜、荀彧、田丰、杨修……如此多的妖人之后。 于是他就相信了甄宓也是个天才。 寻常人看甄宓,往往会将注意力放在其无以伦比的外貌上。 程远志则不然,他看汉末三国人物的时候,注意力却放在每个人聪慧程度上。 要知道,在这个能者辈出的年代,智慧的高低,直接决定了事业的高度,生命的宽度…… 至于生命长度――那与智慧无关,那只与养生有关。 很显然,甄宓的智慧比她的容貌更高。 “小妹妹,你寻我有事么?”程远志笑吟吟的问她。 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儿八经谈事情,他无法忍住不笑。 小甄宓扳着小脸,很严肃地说道:“公子无缘无故帮助我甄家,必是有所图谋,敢问公子,所图为何?”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图你,行了……程远志讶然,摇头失笑,干脆说道:“图你!” 小甄宓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小脑袋,仿佛解开了心中疑惑,起身屈膝行了个礼,童声童气道: “还请公子等我十年。” 说罢,迈着小短腿,转身推门而去。 程远志懵了。 这就完了? 如果这就是甄宓这次来问他的目的,很显然答案只有两个,一是家产、二为甄家五女。 否则谁会傻乎乎来帮助甄家? 不过,程远志却不是为这两者之一。 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两者都要! 在商业不发达、百姓吃不饱、文化不普及时代里,一片丰厚的家业和一个高文化的美女,对每个有梦想的男人来说都是致命诱惑。 小甄宓走后,速该推门进来,默不作声跪坐在一旁,神色极其纠结。 “有什么话就说!”程远志瞥了他一眼: “别吞吞吐吐的。” “大帅,你是不是又多了个老婆?” “或许……是。”程远志将斟好酒水推到速该面前,云淡风轻的回道。 “大帅,她才六岁。”速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话里话外透着不甘心。 “娃娃亲不可以吗?” “可是,她是娃娃,大帅你不是啊。” “所以呢?” “大帅,你别误会,俺不是反对这门亲事,俺只是觉得……” “觉得……” “这样的娃娃亲……太刺激了。” “请给俺也来一个!” 速该说完,捂着脸跑了。 两米高的大汉,羞涩的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程远志更懵了。 这时,门儿被推开,蔡琰嘟着嘴走进来,气呼呼跪坐一旁。 她脸上的神色无不说明,一切不该听到的内容,她全都听到了。 她很生气。 程远志斟酌着言语解释:“有时候,人们说出来的实话没人相信,所以啊,就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 蔡琰冷哼一声,俏脸扭向一旁,胸脯仍是一抖一抖的。 看得出来还在生气。 程远志继续解释:“很显然,我如果对甄宓说是为了财产而帮甄家度难,她一定不会信。” “因为最近几年,甄家接连被数方势力打劫,如今甄家的商业渠道还在,家产已是大不如前。没剩多少了。” “当然,只要冀州时局稳定下来,甄家很快就会再次富可敌国起来。” “所以,我只能说是为她而来,这样才能打消她和她家人的疑虑。” “琰儿,你懂我的意思?” 蔡琰的脸色逐渐和缓下来,悄悄瞥了他一眼,将信将疑道:“真的?” “自是真的!” 程远志举起三根手指,“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的。” 蔡琰睁大眼睛看过来,好似不信。 “很毒的那种誓!”程远志强调。 蔡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难道你不信我?”程远志瞪大眼睛。 蔡琰摇头:“那你快发誓呀。” “……” 见糊弄不过去,程远志没辙,只好言之凿凿道:“我袁射今日对天起誓,本人绝无染指甄宓之心,若违此誓,就叫我……好兄弟速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此言一出,门外就响起一阵剧烈的咣当声,像是人走路不小心踢翻了家具。 速该的脑袋迅速从门口探进来,满是横肉的脸上全是问号,仿佛在说: 大帅,你弄啥嘞?你怎么可以拿俺的幸福来发誓? 咱俩熟归熟,你要是这样发誓的话,俺可是会生气的!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听墙角的人,哼!”程远志恼羞成怒,起身拂袖而出。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寸。 一出来门,程远志就和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对上视线。 张氏和甄宓大手拉着小手,一脸尴尬立在门外。 她们很不凑巧,也听到了刚才房间里的谈话。 程远志四下看了眼,没找到地缝,心一横,索性觍着脸,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踱着方步往外走。 他想起了一句至理名言:社死不可怕,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等到下午再见到程远志的时候,所有当事人都很尴尬,恨不得绕道而行。 唯独程远志一点儿都不尴尬。 第87章 从娃娃抓起 刚一入春,整个无极县被雨水笼罩了,毛毛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天地间一片水雾。 到处都是湿淋淋的。 这样的天气,每个人脚底板都是黏糊糊的,走路的时候泥点子到处甩,让人恨不得把鞋子给甩飞出去。 “培养感情要从娃娃抓起啊……” 程远志烦躁的嘀咕了一句,格外讨厌这种天气,哪哪儿都润糊糊的,有着施展不开的憋屈。 他喜欢干爽的天气,又干又爽,做什么都利良。 看着躲在屋檐下避雨的甄家女眷们,程远志心头的烦闷就挥之不去。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她们穿的愈发少了。 玲珑身段若隐若现,青春朝气扑面而来,一同扑过来的还有独属于少女的幽香。 这种天气,程远志既不想外出,也不想练武看书。 本来,他十几天前就打算离开甄家的,然而天要留客,都开春了,人还在无极县。 甄宓举着小雨伞,从屋檐下一小步一小步挪过来。 程远志看看她,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严肃或者正经的表情,只有天真烂漫的雀跃。 于是放心了,今天的甄宓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不是小大人。 可以放心接触! 不过,这推测不一定对,毕竟没有人规定,六岁的小女孩不可以管理好自己表情,万一甄宓这副模样只是表象呢? 万一她可以在幼稚与成熟之间无缝切换呢? 思及此处,程远志转过身,就想溜了。 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漂亮的不像话、年纪只有六岁、说话却像六十岁的小女娃谈事情。 但转过身后,却没能走掉――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角。 稚嫩的童音从身后传来:“公子如此烦躁,是不是想……” “我是不成的,因为我现在还小,不过我可以分两个侍女给你。” “她们会很多东西,诗词歌赋舞琴曲,样样都知一二。” “会吹箫吗?”程远志问。 “不会,她们可以学,她们的嘴巴很巧的,学什么乐器都快。” “箫……它不是乐器……” “那是什么?” 对于这个六岁小女孩的惊人之语,程远志已经见怪不怪了,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着出现在不远处屋檐下的蔡琰,意有所指道: “你别操心了,我想要的女人还没有长大。” 甄宓立即睁大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仰着头,看着程远志道:“我还要过十个寒暑才能长大呀。” 程远志摇头失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鬓,语气温和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慢慢长大就是。” 甄宓满意的笑了。 蔡琰跺了跺脚,气鼓鼓的走了。 程远志连忙追了过去。 他知道,每个醋坛子刚翻倒的时候,必须得立即扶起来,否则里面的醋会发生化学反应,根据你置之不理的时间,随机演变为小刀、毒药、炸药、原子弹、氢弹…… 或者变成一汪清水。 如果到了一汪清水这个阶段,那就没有再挽救的必要了,因为这段感情已经彻底凉了。 顺着屋檐,程远志一直追到蔡琰的房间外,被一扇禁闭的门挡住了去路。 蔡琰扑倒在自己的软榻上,轻盈的身姿被弹起来老高,又落下去。 她委屈的啜泣着,纤细的腰身和丰满的翘臀,形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从后面看,曼妙一览无余。 可惜房间里没有人。 脑袋里刚冒出这个想法,蔡琰就听见房门哀鸣了一声。 她连忙抬起泪眼望去,正好看到程远志把卸下的门往回装。 破门而入的人最粗鲁了,哼! 蔡琰暗啐一声,心里说不清是喜还是气,转头趴在软榻上继续啜泣起来。 不过这次眼泪怎么也不出来了,只能干嚎。 除了哭声,房间里一直没有其他动静。 蔡琰哭了一会,悄悄张开手指缝,瞄了一眼。 正看到程远志戏谑且侵略望过来的眼神。 她登时就有些慌了。 她不知道慌乱来自于哪里,总之心跳很快,速度瞬间就飙升到一个很高的频率,同时身躯微微发抖,还有些僵硬。 想换个姿势都不能。 程远志自然知道蔡琰紧张的来源是什么,笑着问她:“好些了吗?” 蔡琰慌忙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总有一种预感,只要应声再慢一点,就会发生一些不可预知的事情 那家伙可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正经人…… 三更半夜总想把她往荒郊野外带的人,能正经到哪里去。 虽然她非常喜欢这样的行为,可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有任何的婚前过份举动。 局面僵持住了,蔡琰左右为难。 于是,此刻的她就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程远志勉强按捺住张飞大片马、饿虎扑食、泰山压顶等一些暴力美学的冲动,对趴在软榻上的蔡琰道:“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然后推开门出去了。 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蔡琰气恼的捶了一下软榻。 …… “大帅,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速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贴着程远志,觍着脸问他。 “至少也得雨停了,如果雨不停,我们就只能留在这里,你不会喜欢淋雨骑马赶路的,到时候,马背会把你的腚皮磨掉。” 速该看了一眼屋檐外的蒙蒙细雨,捂着屁股问道:“这雨啥时候停?” 程远志也看了一眼阴郁的天色,“?绵绵细雨无绝期,且等着。” 言语间,内院忽然传来悠扬的箫声,如哭如诉。 程远志侧耳聆听了会,带着速该朝内院摸了过去。 他觉得箫声还不够好听,并且音律还有错误。 他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必须要把这个错误指出来。 这里面完全没有一丝丝借机闯甄家内院的心思…… 再说了,内院里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一堆肤白貌美的女人,还有什么? 内院。 甄宓小手拄着下巴,瞧着乐师吹奏长箫的样子,入了迷。 程远志就是这个时候不请自来,推门而入,大咧咧的坐在甄宓闺房里的软垫上。 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 二十岁左右的女乐师、六岁的甄宓、以及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大胸女子。 很大。 甄宓对停下来的乐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程远志一眼,问道:“公子果然喜欢箫。” 程远志嗯了一声,目光在大胸女人身上逗留了很久很久,直到把她看得不好意思,慌慌张张告退离去,这才转头问甄宓:“她是谁?” “奶娘。” “你都六岁了。” “我四个姐姐都是八岁才断奶呀……” 八岁……程远志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甄家五女个个貌美如花,肌肤跟瓷娃娃一样,如玉凝脂,莫非就是这个原因。 好像有些道理啊。 人类幼崽最可爱的年龄,不正是断奶前么,那时候他(她)们的脸上的肌肤简直吹弹可破,手指轻轻一摁,就会出现一个坑,手指一离开就会迅速复原。 完全不像成年人的脸,跟铁皮一样,手指根本摁不动。 程远志伸手将乐师留下的长箫拿过来,擦了擦,轻轻怼到嘴边:“我给你吹一首曲子,” 甄宓立即拍着小巴掌,眼睛眯成月牙状,一脸期待。 闲行间坐,不必争人我。 百岁光阴弹指过,成得甚么功果。 昨日羯鼓催花,今朝疏柳啼鸦。 王谢堂前燕子,不知飞入谁家。 飒飒西风渭水,萧萧落叶长安。 英雄回首北邙山,虎斗龙争过眼。 闲看灞桥杨柳,凄凉露冷风寒。 断蝉声里凭阑干,不觉斜阳又晚。 …… 一曲《清平乐西江月》,按照将军令的曲谱节奏吹出来,不得不说,格外有韵味。 程远志也是第一次如此尝试。 词先不说,单单是这顿挫激昂的旋律,就足以令人热血渐燃。 甄宓小巴掌都拍红了,目光亮晶晶望着程远志道:“和公子在一起,总是好开心呀。” “我哥哥姐姐们就很无趣。” “公子教我。” “等你大了我就教你。”程远志摇着头道:“吹箫对气息要求比较高,小孩子气息短,只能吹响,很难奏完一句、乃至一曲。” 一大一小聊的投机,脑袋越凑越近。 速该冷不丁插了一句:“这曲子好听,大帅俺也想学,俺气息长着呢。” 程远志一怔,身形复位,诧异的看向他:“小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速该一下子就懵了,弱弱地说道:“大帅,俺跟你一起来的,你不记得了?” 程远志一拍额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再一顿: “完全不记得!” “你待着这里做甚?” “还不走?” 这下,速该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撇了撇嘴,起身走了出去。 他好像记得,最近大帅嘴里常常挂着一句话:“培养感情要从娃娃抓起……” 第88章 人类恒古不变的乐趣 程远志严重怀疑,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时间流速是平常的十倍以上,不然怎么眼一闭一睁,一年就过去了呢? 明明来的时候是188年隆冬正月,怎么一眨眼,就又到的冬天? 原本他的打算是只逗留半个月,等蔡琰恢复了就走,结果一待就待到三月。 三月连绵阴雨下到四月中旬。 四月草长莺飞,小萝莉抱着腿,不让走。于是待到六月。 六月、七月、八月、九月……程远志这时候根本没有要走的想法。 这四个月里天气炎热,日头毒辣,甄家女眷们穿的是又薄又少…… 那精细的小腰……修长的大腿…… 很是赚了一波口水。 程远志眼睛都看酸了,速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时候,谁走谁傻x。 一个夏天的收获是,两人现在不看脸,只看背影或臀形,就能认出甄家许多女眷了。 蔡琰倒是一直吵吵着要走,可每次投票都是一比二,少数服从多数,不得不留下来。 为此,速该没少挨她掐。 其实留下来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甄家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有很多,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比她在自己家的时候好了许多。 日子久了,甄家众女也都知道了程远志(袁射)与速该的关系。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对此,她们除了惊叹程远志的弟弟好大、好雄壮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转眼就是中平六年,(189年)正月。 三人在甄家整整住了一年,这期间,竟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合理。 这一年间,再没有人来甄家打秋风。 其实还是有的,五月的时候,一个广阳郡的不知名反贼,聚集了一万多部众,派人前来无极县索要粮草。 结果张辽带着三千骑兵一冲,没等刘虞平叛的军队赶到,这股反贼就覆灭了。 从这以后,再也没人不自量力前来蹭脸皮了。 这一年来,大汉风云变幻。 朝堂上,蔡邕于年初如愿当上了司空,何进慷慨自掏腰包,付了一千万修官钱。 西园新军如期成立,八校尉还是由那八人担任,蹇硕、袁绍、曹操、淳于琼等…… 朝堂之外,皇甫嵩在陈仓大败凉州叛军王国等人;幽州牧刘虞于年后平定了张纯张举叛乱;孙坚也平定了江夏的叛乱, 在这之前,白波军败多胜少,首领郭太战死,被压制在白波谷里动弹不得。 张扬、朱儁、丁原三股兵马在河东停留了半年,一兵未动又撤回了各自的驻地。 白波军十万余人尽是青壮,之前劫掠粮草甚多。加之占据有利地形,龟缩不出,且只以正道御敌,既不弄险,也防范着官军弄险,急切间难以平定。 无论任何战争,只要进行到这个模式,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袁绍等人任务完成一半,草草回到洛阳交差。 程远志也不得不离开冀州。 再不走,就赶不上送刘宏最后一程了。 正月初九,三人骑两马,出了无极县,一路向南疾驰。 哒哒哒…… 哒哒哒…… …… 再回到大汉都城洛阳的时候,程远志心里百感交集,激动夹杂着亲切、敬畏多过于欢欣。 一路策马缓行,街道两侧还是那么热闹,百姓多的出奇,摊贩们卖力的叫喊着,入目所见,尽皆一派盛世模样。 大汉都城里的人口似乎有点过多了。 至少,洛阳此时的人口,绝不止百万。 自从黄巾之乱后,各地战乱四起,附近的冀州、豫州、青州、并州、凉州、荆州均爆发过大规模动乱,这些地方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都开始往司隶辖区逃难。 因为这期间司隶辖区一派升平。 四五年间,迁徙而来的百姓数量惊人,粗略估计在三百万以上。 所以如今洛阳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从洛阳外城周围凌乱而密集搭建的房屋,就大致能猜测出,光是洛阳城周围的人口,就超过了百万。 其它如河南伊、河内、河东、三个人口大郡,人口也都以百万计。 只不过,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流民、难民。个个面黄肌瘦,愁眉不展。 他们抛弃了战乱的家乡,来到洛阳谋生,可洛阳一时间容纳不下这么多的人口,安放不下他们无助的灵魂。 如果不是各地刚刚平定战乱时刻在提醒着自己,程远志也许会以为这是个不得了的盛世。 可惜,如此美好的日子注定没几个月了。 程远志骑马自东门入城,悄悄进了蔡家,将欢呼雀跃的蔡琰撇给蔡邕,略作寒暄,便从内门回到了久违的家。 一年未归,府中依然保持着离去时整洁,秩序井然。 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力二的管家当得很称职。 张小鱼欣喜的跑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就哭成了泪人,眼泪横飞。 程远志连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很绅士的拥抱。 全身上下,不该有的躁动一个也没有出现。 力二在一旁解释道:“大帅不在的时候,小姐每日都到门口张望数次。” 程远志拍了拍张小鱼肩膀,感慨道:“我回来了。” 速该很没眼色的插嘴道:“是呀,老不容易了,大帅差点就回不来了……” 力二与张小鱼顿时大惊失色,追问速该原由。 速该不慌不忙看了程远志一眼,发现可以说,就嘿嘿说道:“甄家的女人又多又美,莺莺燕燕。大帅在那儿一住就是一年,无极县里乐逍遥,温柔乡中不思家,若不是俺催促,此时还指不定在哪呢。” 原来如此,力二恍然。 张小鱼顿时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委屈。 主要是程远志出门远行带了蔡琰,却没有带她,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程远志观察入微,立即笑着说道:“下次带你去,不带她。” 张小鱼瞬间就开心了起来。 这就摆平了?!! 速该瞪大眼睛看着程远志,忽然觉得自己又学到了很多东西。 嗯,得记一下,以后用得上。 程远志松开张小鱼,随便打量了她一眼。 每次看向她时,他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掠过张小鱼白皙秀美的脸蛋儿,落在她平平无奇的平板上。 虽说她的面容娇嗔柔美,艳绝一时,分外讨喜。 可她的飞机场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会让每一个看到她的男子不由自主发出灵魂拷问:这么俊俏的姑娘为什么那么平? 她怎么可以那么平! 但是今天,程远志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里有了两个荷包蛋那么厚的褶皱。 这样的变化是喜人的… 尤其是发现程远志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时候,张小鱼唇角都微微翘了起来。 当初,程远志曾经对她说过,等她的胸脯有一个荷包蛋那么厚的时候,就收她入房。 现在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 做人要守信。 程远志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就附耳过去,悄声说道:“晚上来我房里。” 张小鱼顿时羞喜交加,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 是夜,一更天。 府邸里静悄悄的。 私兵们按照管家力二安排下来巡逻任务,分成数拨,在府邸周围与内院分别巡视着。 巡视到家主房外的时候,一个巡逻小队长竖起耳朵听了听,心下奇怪。 就在他正要近前查看的时候,映在窗格上的人影一扬手,射出一团黑影,将烛火给灭了。 一个兵丁不解地问小头目:“头儿,家主房间里烛火把怎么灭了。” 小头领想了想道:“也许是家主发现了我们,示意让我们速速离开?” “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又是什么?” 小头领扬起手,一头皮削过去,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 “哦。” “哦什么哦?继续巡逻!” 一队人迅速离开。 巡逻兵丁走后,墙角处忽然冒出来个黑影,他身形很高,很壮,拿手指头沾了口水,捅破窗格上的纸,眯着眼往里瞧。 可是屋子里黑乎乎的,哪能看到任何影像? 黑影抽出火折子,正要点亮灯笼再往里看,忽然意识到里面的人并不是张扬,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一点屁事没有。 里面的人是大帅! 大帅很凶的。 想到这,黑影连忙收起火折子,猫着腰,蹑手蹑脚溜了。 第89章 刘宏驾崩、曹操被怼 且不说程远志坐拥如花美眷,小日子赛神仙。 时间转瞬就到了中平六年四月(189年)。 一大早,袁术急匆匆赶来,进门便道:“贤弟,大事不好,陛下病危了!” 两人来到密室,一阵谋划后,袁术手扶腰间玉带,心满意足离去。 刘宏病恹恹躺在寝宫软榻上,欲召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后事。 时刘宏有两子,长为刘辩、次为刘协,刘宏平日里甚喜次子协,此时病危,便想立次子协为帝。 上军校尉蹇硕闻言,大惊失色,伏地奏道:“陛下若要立协,需先诛何进,以绝后患。” 刘宏思索良久,有气无力点头,发诏宣何进入宫。 何进接诏而来,行至皇宫正门,正待入内,暗地里窜出来一人,拽住其衣袖,念道: “大将军,不可入此门!” 何进视之,见此人身着禁军服饰,面生的很,想来是宫里又定了什么规矩,便点点头,移步往侧门而去。 那人扔拽住何进衣衫,急劝道:“大将军,此门不可入啊!” 正门侧门都不可入?难道要本大将军钻狗洞吗? 何进顿时有点儿恼火,怒视他道:“大胆!你是何人?扯我作甚!” “大将军,卑职乃是禁军司马潘隐,此门不可入啊!” 一连三句“此门不可入”,何进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了。 “你且说说,此门为何不可入?” 潘隐一脸急切道:“蹇硕今已伏兵于宫中,欲谋杀大将军!” 何进大惊,顾不得道谢,慌忙爬上车驾,急归大将军府邸,召来诸位幕僚及大臣商议。 不消一时三刻,所邀群臣及幕僚已悉数到齐。 蔡邕、袁绍、张津、蒯越、郑泰、陈琳、卢植、王允,何颙、逄纪、荀攸、袁术、曹操、淳于琼、程远志等…… 何进坐于主位,环视诸人,沉声道:“蹇硕密谋害我,我欲尽诛宦官,诸位有何高见?” 曹操挺身而出,抢先说道:“宦官之势,起自冲、质二帝之时;朝中党羽甚多,牵连极广,今陛下尚在,安能尽诛?倘若谋事不密,我等必将有灭族之祸:还请大将军三思啊。” 何进怒视曹操,不屑道:“汝乃小辈,向来狂言无忌,安知朝廷大事?退下!” 曹操被斥的脸上一阵青白变幻,悻悻归席,不再言语。 他与何进打交道甚久,深知何进对人不对事,就喜欢怼他,怼完过后就忘,也不记仇。 除了嘴有点损,想法有点与常人不同,何进其他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出身屠夫,豪爽乃是本性,所以何进对幕僚及下属们都很大方。 为蔡邕出修官钱助其当司空一事,便是一例。 所以,即使屡次被何进怼脸,曹操也没有真生气。相比何进的碎嘴,其给曹家的好处更多。 看在好处的份上,曹操忍了。 袁绍等人见状,俱是沉默不语。 陛下刘宏尚在人世,此时谁敢为何进出谋划策! 这相当于谋反啊,不要命了? 袁术与程远志对了下视线,后者暗暗点头,前者便眼皮一耷拉,装作隐形人。 正踌躇间。 潘隐疾步奔入府中,急禀报道:“大将军,陛下……已崩!” “此刻,赛硕正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矫诏宣大将军入宫,以绝后患,而后册立皇子协为帝。” 陛下升天了?!! 又来诏书宣召何进入宫?故技重施? 好家伙,这帮宦官,真把何进当猪头一样对待啊。 肆意糊弄! 潘隐的话还没说完,便有小黄门持诏书前来,宣何进速入皇宫,以定陛下后事。 宣罢,小黄文施施然回宫复命。 知陛下已崩,曹操嗖的一下又窜了出来:“大将军,为今之计,应先正帝位,再诛宦官!” 何进看了眼曹操,深以为然,对众人道:“谁愿领兵替本大将军先行开路?” 袁绍当仁不让出列,朗声道:“绍愿领精兵五千,斩关入宫,册立新君、尽诛阉竖,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何进大喜,遂拨兵五千,交于袁绍。 袁绍是西园中军校尉,麾下原本是有兵马的,不过此时乃非常时期,其余七校尉的兵马,已悉数被上军校尉蹇硕控制了。 袁绍全身披挂,威风凛凛,率兵前面趟路。 一路上无人敢挡! 何进引蔡邕、何顒、荀攸、郑泰等三十余员大臣,相继而入,于刘宏灵柩前,扶立太子辩登临帝位。 而后,百官呼拜。 三跪九叩完毕,木已成舟、生米成饭。刘辩正式被立为新君。 袁绍遂率兵入宫搜捕蹇硕,一时间皇宫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蹇硕慌不择路,逃入御园花阴之中。 正心惊胆战,忽然一柄长剑自后背透体而过,从胸口冒出来一个尖儿。 蹇硕身体一僵,回头看去,见下黑手之人是中常侍郭胜,顿时怒骂道: “你我皆为宦官,此时不相互帮扶,反而相图……这是为何……” 话没说完,气绝倒地身亡。 蹇硕所领西园禁军,尽皆投顺何进。 至此,京都洛阳城中,除两位董家将军外(董宠已故),天下兵马已大半归于何进。 朝堂上 新君刘辩安坐,何进傲立在侧。 袁绍出列进言道:“大将军,宦官结党,今日何不乘势尽皆诛之!”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轰然,响应着众。 何进顿时犹疑不定。 他能够发家,从屠夫做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全赖十常侍(其实是十二个宦官,简称十常侍)之功。 当初若不是十常侍相帮,妹妹焉能入宫为后? 今日侄儿刘辩已登大位,天下兵权也尽入己手。 何进虽是屠夫出身,但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这种事,他还是有些做不出来的。 加之蹇硕已死,大敌已除,他其实是想揭过这一茬,放张让等人一马的。 因为对于他来说,张让等人此时已是何家之奴仆,杀与不杀,都无关大局。 但对于袁绍等人来说,宦官太讨厌了,整天针对士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就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此刻何进的立场,与袁绍等人完全不同。 众人在堂上议事,一不避讳新皇帝刘辩,当其是个摆设。 二不避讳跟随在皇帝左右的宦官。 第一点没人有异议,何进有嚣张的本钱,他身为刘辩的舅舅,舅舅替年幼的外甥当家做主一回,既合乎逻辑,也合乎情理! 唯有第二点,看的程远志连连摇头。 当着宦官的面,商议除掉人家,这就是谋事不密了。 何进今日不杀宦官便罢,若动杀心,他必被宦官记恨、反制。 果然,刚商议片刻,便有宦官传旨:何太后宣何进入后宫议事。 何进示意众人于堂上等候,自行往后宫去。 不多时,何进神色莫名而出,对众人说道: “蹇硕设谋害我,可族灭其家。其余人等,不必妄加残害。”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怔。 袁绍进言道:“大将军,今日天赐良机,若不斩草除根,他日必为后患。” 何进摆手道:“吾意已决,汝勿多言。” 众官拜别新君,告退而出。 今日风波,就此揭过。 出来宫门,程远志与袁术结伴而行,后者望了一眼风和日丽的天空,沉吟道: “新君已立,朝政也已平缓过渡,贤弟当初所说之事,恐怕不会应验了……” 程远志含笑摇头:“未必!” “公路,不如咱俩赌点什么?” “哦?赌什么?” 袁术来了兴趣,他实在看不出隐患在何处。 何进三下五除二干掉蹇硕,天下兵权尽在其手,新君就位,朝政平稳。 怎么看,都是即将迎来盛世的兆头啊。 程远志提议道:“十万两白银如何?” “好,就赌十万两白银。” “一言为定。” “且慢!”袁术拽住程远志衣袖,沉声道:“得加个期限!十日,十日之内若无风波,你便输了。” 十日……十日应该差不多了,程远志点头: “那就十日。” …… 第90章 权倾朝野谁能敌 翌日,何太后临朝,命何进与太傅袁隗辅政,录尚书事。其余有从龙之功者,尽皆封赏。 有的被封候,有的被赐爵,袁绍因为跳得最高,出力最大,所以封赏最厚,赏银千两,并封为司隶校尉。 袁术和程远志全程隐形,所以只领到纹银五十两。 出来宫门,程远志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旧事重提:“公路,要不要加注?” 袁术皱眉思索了一下今日朝堂上的局势,没察觉有什么隐患,但鉴于对程远志的了解,他谨慎的说: “那就少加一点儿?十万两如何?” 十万两,相当于一点儿……程远志默然,忍不住问道:“公路,你老实说,现今你的家产共有多少?我问的是银子。” 言下之意,粮食、田地、庄园、奴仆、器械等其他物资都不算。只计金银财宝。 袁术哈哈一笑,摇头道:“那倒不曾盘点过。” 顿了顿又道:“不过,想来应该有百多万两。” 还好…… 只是百多万两银子,这点数目,我努力个八年也是可以赚到的…… 这点数目,应该相当于袁绍家产的两倍了。 毕竟袁绍刚出生袁成就死了,袁成死的早,家中产业定然不丰。袁绍又是过继给袁成的,就算亲爹和袁隗后来有帮扶,所得必不如袁术。 嗯,我与大汉第一贵公子袁术的差距不算太大。 也就差了两个袁绍的资产。 总之,两个袁绍加上我,一定比袁术钱多。 如此想着,程远志心里平衡了许多。 这时,袁术忽然冒出一句话:“我说的是黄金啊。” 卧槽!程远志震惊了。 按照一斤二十五两计算,百万两黄金相当于四万斤黄金! 虽然这个时代的黄金其实是黄铜,但那也不得了啊,四万斤! 这里面,肯定有一大部分是从袁家继承的,这就是嫡子的待遇么…… 看来不管那个时代,都是需要拼爹的。 程远志红着眼,怏怏不乐回到府邸,找来张小鱼压了压惊。 一边压惊,一边思维发散。 汉末诸多军阀里,但凡爹不太行的,大都早早败亡,留下来的诸如曹操(父亲曾为太尉)、袁绍袁术自不必说、刘璋刘表孙策孙权马超,算是依靠父辈发家。哪怕是刘备,也有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头。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汉末群雄,其实就是一帮拼爹的富二代军阀们的争斗啊。 程远志瞬间就无比庆幸认袁隗为义父这个决定。 转瞬已是五日后,朝堂内外仍是风平浪静。 ……… 第六日,大汉皇宫。 董太后宣张让等人到近前,商议道:“何进之妹,当初是我抬举她,她才有今日,如今她孩儿继皇帝位,内外臣僚,皆成其心腹,威权日重,我将如何?” 张让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进言道:“她有娘家人,难道太皇太后您就没有娘家人吗?” “娘娘可临朝,垂帘听政;封皇子协为王;加国舅董重为大官,掌管军权;重用我等:大事可图矣。” 董太后闻言大喜。 次日设朝,董太后降旨,封皇子协为陈留王,董重由骠骑将军升为左车骑将军,与张让等共预朝政。” 朝廷上下,百官哗然。 因前有何进替刘辩当家做主;后有何太后临朝听政,大封群臣;因此董太皇太后此举,并不算越制。 既然舅舅和母亲都可以替新皇帝做主,那她这个祖母,自然也是有权力的。 她的辈分资历摆在那里,谁敢说个不字? 散朝之后,一看到等候在外,满脸堆笑的程远志,袁求就哭丧着脸,很是懊悔。 他再有钱,输掉二十万银子也肉疼得紧。 “公路快点啊,回家般银子给我,莫不成你想赖账?” 程远志紧紧盯住磨磨蹭蹭的袁术,连连催促后者。 由于无官在身,今日他是没有上朝资格的。前次能上朝,还是以大将军幕僚的身份去的。 袁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加快了速度。 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再不与程远志打赌了。 再赌就剁手! 剁两只! …… 何太后见董太皇太后专权,便于宫中设一宴,请董太后赴席。 酒至半酣,何太后起身捧杯敬道:“母后,你我皆是妇人,参预朝政颇不合时宜。” “昔日吕后擅权,宗族千余口皆被屠戮。” “前车之鉴,我等不得不察,还愿母后垂听儿臣之言。” 董太后冷笑道:“呵…呵…汝是在威胁我?汝临朝听政时,为何不以此言警示自身?” “汝心善妒,我儿在时尚且不能容物,前番鸩死王美人、今又倚汝子为君,与汝兄何进之势,却来妄言。” “再要多嘴,吾叫左车骑将军斩汝兄之狗头!” 何太后怒而起身,反怼道:“儿臣好言相劝,母后何故发怒?” 董太后继续冷笑道:“汝乃屠沽小辈,有何见识,也配好言相劝?” 言语间,气氛逐渐剑拔弩张。 见两头母老虎要打起来了,正磕着瓜子,津津有味围观的张让等人,连忙放下手中零食,收起马扎、分为两拨、劝住两女、各自回宫。 并于私下里煽风点火。 这边厢,张让等人劝道:“太皇太后,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来一决胜负罢……” 那边,郭胜等人对何太后道:“太后今日颇为劳累,状态不佳,不如回去养精蓄锐,明日再来分个高下!” 何太后回到寝宫,越想越气,连夜召何进入宫,将白日之事告知与兄长。 何进回到府邸,连夜召三公商议对策。 他是杀猪的出身,政治微操能力为零,碰到这种事只能问计于人。 三公之中,除了蔡邕,其他两个都是官场老油子,微操能力顶尖。三言两语便得一好计,献策于何进。 何进大悦。 翌日早朝,有廷臣上奏: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中,合仍迁于河间府安置,限日下即出宫廷,不得延误! 圣旨一下,何进动作很快。 一面遣人起送董太后;一面点兵马围住董重府邸,追索印绶。 董府门外,兵士呼喝声甚急,眼看就要破门而入,来硬的。 董重心知此刻已无活路,便自刎于后堂。 家人举哀,哭嚎一片,送出车骑将军印绶,府外军士方散。 一场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 何进不费吹灰之力,先诛蹇硕,再灭董重,牢牢掌控洛阳内外局势。 一时风头无两。 大将军府中,流水宴席齐备,众幕僚聚于一堂,举杯恭喜何进。 何进捋着胡须,连连颌首叫好。 奈何自己没文化,逢此人生得意时,除了叫好,竟再想不出其他好词,以表达心中快意。 程远志不失时机举杯近前,进言道:“大将军,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窃以为,可用一言以蔽之。” 何进一怔:“哦,是那一言?愿闻其详。” 程远志转过身,一手举杯斜睨众人,一手指天,气势磅礴道: “还――有――谁――” 由于神态过于歇斯底里,还有点儿破音,所以程远志的面目很是狰狞,杯中酒水也洒出来许多。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此刻逼格满满,盛气凌人。 底下众人被他的逗比行为弄得一脸愕然,面面相觑。 何进顿时哭笑不得,有心让程远志撤回这句话,自己来说。又觉此举拾人牙慧,不太磊落,遂作罢。 装完逼,程远志迅速退回原位。 袁术凑过来,低声道:“贤弟此举,也太过狂妄了……” 程远志看他一眼,反驳道:“公路此言差矣,岂不闻:人生得意须装逼,若不装逼遭雷劈。” “这话谁说的?”袁术有点懵:“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说的……” “……” 不管怎么说,程远志这一通浮夸的表现,还是引来不少人侧目,趁何进劝酒的功夫,堂上众人频频望过来,窃窃私语。 袁绍与曹操交头接耳,前者一脸嫌弃道:“当真是竖子,竟狂妄如斯。” 曹操深以为然,点头附和。他和袁绍平时可没少被程远志怼,有这私怨在,怎么可能看他顺眼? 宫外大局稳定,一片胜平。 宫内暗潮涌动。 张让、段珪等十常侍见董太后一脉已废,遂以金银财宝结好何进之弟何苗及其母舞阳君,另早晚入何太后处请安,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于是,十常侍又得何太后宠幸,重新威风起来。 第91章 曹操又被怼 若立帝之争就这样结束,对何进乃至天下人来说,仍不失为大好结局。 刘辩为帝,其母为太后,何进为大将军,何氏一门权倾朝野,贵至极兮。 董太后虽败,却也能安享晚年,不失富贵。 但是…… 六月,何进暗使人鸩杀董太后于河间驿庭,举柩回京,葬于文陵。 此举瞬间令京师震动,天下哗然。 何进身为大将军,总揽朝政,缘何容不下一个朝堂斗争失败的乡间老妇? 在已经稳操胜券的背景下,何进仍毒杀了先皇之母,现皇帝之祖母,这可是大逆不道、灭九族的大罪。 屠夫焉敢如此? 迫于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何进只好托病不出,猫在家里挺尸。 其实毒杀董太后事情刚做完,他就后悔了。 这一辈子里,他做过的后悔事太多了,但没有一件比这件更令他后悔。 可事已至此,舆论尽失,再无反转可能。 这一日,司隶校尉袁绍入府拜见,对何进说道:“张让、段珪等散布流言于外,说大将军鸩杀董后,欲谋大事。”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造谣。 天下人谁不知何进无谋,胸无大志。他何苦要取自己外甥而代之?他也根本不具备那样的条件。 何进虽无谋,却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所以这话他只能信一半,也就是前半段:张让段硅等人说他坏话了! 殊不知,这话连前半段都是假的。 何进现在贵为大将军,他所听到的,是下面人想让他听到的。他所看到的,是下面人想让他看到的。 这个下面人,是袁绍,更是士族。 何进根本看不透这一点。 袁绍继续说道:“大将军,若不趁此时尽诛阉宦,后必为祸!” 何进摆手道:“本初,此事且容再议。” 袁绍悻悻而退,出得门来,见程远志先行一步,领着速该拦在路中间,他侧移一步,正要扬长而去。 没想到程远志也横移了一步,正好堵在前面。 他再移,程远志就再挡。 他又移,那边又挡。 两人好似于当街跳起了探戈。 恰恰恰恰恰恰…… 袁绍眉毛倒竖,怒道:“让开!” 程远志笑呵呵道:“不让!” 袁绍心知程远志来拦他,必是有事,可又实在不愿意与这个干兄弟深交。 因为这个干兄弟与袁术甚为亲密,有事没事总来损他,这样的人,他恨不能避而远之。 换做一个平常人,敢这么挑衅他,他早把对方砍成十八段了。 见左右脱身不得,袁绍无奈道:“有事快说……” 程远志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本初欲乱天下乎?” 袁绍大惊,左右看了一眼,连忙否认道:“我决无此意,为何会有此一问?” 你最近蹦哒的太欢了,不由得我不多想……程远志很难相信袁绍的话。 何进跟十常侍,本就没多大矛盾,其中的恩怨,全靠袁绍一张嘴危言耸听,煽风点火,不断撺掇何进去杀十常侍。 十常侍难道是泥巴人吗?会枯坐等死? 别的不说,这散布何进要造反的谣言,怎么可能是十常侍散布出去的? 现在的背景是,皇帝是何进的外甥,皇太后是何进的妹妹,何进的弟弟何苗手中也有兵权,何进自己又是大将军。 十常侍此时躲何进都躲不及,他们脑子但凡正常一点,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触何进的霉头。 散布谣言且嫁祸给十常侍之人,用心之歹毒,唯恐天下不乱啊。 “是不是你?”程远志直勾勾盯着袁绍。 袁绍一口否认:“不是我!” 程远志失笑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那么急着否认做甚?” 袁绍大手一挥:“不管你要问什么事,都不是我袁绍做的!” “其实我要问的是,你三个儿子是不是你亲生的。” “不是我……” 话一出口袁绍就愣住了,旋即大怒:“竖子可恶,看剑!” 程远志随手抽出青釭剑,夹住袁绍劈砍过来的长剑,笑吟吟道: “你急了,你恼羞成怒了。” “哼,不可理喻!” 袁绍抽回长剑,狠狠瞪了程远志一眼,带着文丑颜良,调转方向离去。 这边被堵,他绕路走另一头总行了。 袁绍走后不久,袁术从一旁走过来,沉吟不语。 程远志侧头问他:“公路,你觉得此事是不是本初做的?” 袁术摇摇头,没有言语。 ……… 发生在何进府中府外之事,早有眼线密报于张让,张让等人商议后,又转告何苗,并多送贿赂。 何苗入宫对何太后道:“大将军辅佐新君,本当行仁慈,如今却专务杀伐。前番刚除董后,今又无端欲杀十常侍,此乃取乱之道,太后不可不察。” 何太后觉得言之有理,便宣召何进入宫。 少顷,何进来见。 何太后道:“兄长,宦官统领整个皇宫禁军,这是祖宗们定下的规矩,历代均是如此。今先帝新崩,你就要诛杀这些老臣,如此,便是对祖宗不敬。” 这顶大帽子砸下来,何进立即软了。 他本就是犹如寡断之人,还没下定决心诛杀宦官,听了这话,只有唯唯诺诺告退。 出得宫来,袁绍迎上去问:“大将军,大事如何?” 何进叹口气:“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程远志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袁绍上窜下跳,冷笑不语。 一行人回到大将军府,愁云不展。 何进此时根本没意识到,他已经被袁绍等人绑架了。 原本,他并没下决心杀宦官。现在,忽然变成了如何杀掉宦官。 也许是逆反心理作祟,也许是钻了牛角尖。 此刻的何进,满脑子都是如何除掉宦官。 程远志心知其中原委。 毒死董后一事,大失民望。何进担忧士族离心,故而对袁绍等人言听计从。 其实他根本不用如此。 踌躇间,袁绍忽然说道:“大将军,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尽诛宦官。到时候,不容太后不从。” 何进先是一怔,旋即喜道:“此计甚妙!” 主薄陈琳急忙说道:“不可!古语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不可自欺,况国家大事乎?” “今大将军身为国舅,权倾朝野,横竖皆在公一念之间:若因诛宦官之小事召外兵入京,届时众雄齐聚,各怀一心:倒持干戈,反生乱矣。” 何进笑道:“有老夫在,何人敢造次?此乃懦夫之见,退下!” 此言不无道理。 陈琳无语而退。 见众人高论昏招,谈的不亦乐乎,曹操许是久不曾被怼,忍不住跳出来大笑道: “此事简单至极,诸位何必多议?” “宦官之祸古今皆有,焉能尽除?公欲除宦,仅须一小吏持刀前往,诛杀首要即可,何必召外兵入京!” “若欲诛尽,牵连极广,届时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 何进反问他:“哦?孟德,此事简单至极?” 这困扰老夫几个月的难题,对你来说竟然只是一件简单至极的小事? 可笑! 莫非咱俩面临的不是同一个问题? 曹操傲气的撅了一下颌下的胡须:“简单至极!” “仅须一小吏?” “一小吏足以!” “只诛首要?” “只诛首要!” 每次都是你跳出来唱反调,气煞老夫也……何进愠怒道:“我知孟德乃是宦官之后,今为众宦官开脱,倒也是人之常情。” “啊,人之常情!” 这话极为阴损,任曹操脸皮再厚,也被损得有些扛不住,他神色僵住,胸口剧烈起伏数下,愤愤拂袖而去。 行到门口处,正要撂下一句气话,却见程远志立于门内,对他眨了下眼睛,低声道: “乱天下者,必何进也。” 曹操当即一愣,纳闷道:“他怎知我心中之言?莫非此子心意与我暗合?” 想不通,遂摇摇头,气话没撂就甩手走了。 堂上,意见不同者退下的退下,走的走,再无人唱反调。 何进便派出公差,携带密诏,星夜往各镇而去。 第92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并州刺史董卓接到何进召令时,正统率着十万大军驻扎于长安。 身为并州刺史,董卓为何会在司隶属地长安? 这个问题很简单,刘宏驾崩前,就已经下诏,命时任河东太守的董卓交出兵权,去往并州上任,接替丁原。 但董卓不想交出兵权,又嫌弃并州太穷,属于大汉百姓居住的郡只剩两个,境内胡乱又多。 遂按兵驻扎于长安,一直等到刘宏病死,不肯去并州上任。 丁原可不管那么多,等了一段时间见董卓不来接替他,便整备军马来到京师,被何进封为执金吾。 人总是要往上走的,丁原也不例外,并州穷破,哪有京城的高官厚禄吃香! 董卓迟迟不来接替,简直是在阻挠他升迁的道路。 而阻人升迁,与杀父之仇等同! 于是,两人隔空结怨。 先前,因搭上了宦官的线,剿灭黄巾之乱寸功未立的董卓不仅没有受到处罚,还升了官。 后来,董卓顺着宦官这条线搭上了董太后,官运更加亨通起来。 于是,平定边章、韩遂的叛乱时,并没有立什么大功的董卓,升官如同坐火箭。 如今,他已经贵为前将军、鳌乡侯、河东太守兼任并州刺史,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大佬。 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董卓身为武将,打仗很一般,反而是玩弄权术极为厉害。 是时得诏,董卓喜出望外,立即点起军马,令女婿牛辅守住长安,自己带着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提三千兵马往洛阳进发。 起兵三千并不是董卓麾下无兵,而是应大将军何进的要求。 何进并不止召唤董卓一路兵马入京,而是召唤了很多路兵马,并规定每路兵马限额三千,若有多出,视为谋逆。 如此,董卓自不敢抗命。 正待出发,女婿李儒进言道:“大人今虽奉召,中间却多有暗味,不合律法。何不差人上表朝廷,名正言顺前往洛阳,以图大事。” 董卓一想也对,遂上表:臣听闻天下之所以纷乱不休,皆由宦官张让等人为祸朝纲而起。臣今鸣钟鼓、领甲士入京,清君侧,除宦官。若能如愿,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表书传到洛阳,朝堂震动。 其实来京城的并不止董卓一路人马,却唯有董卓令百官惧怕。个中原因无他,此人极善于弄权,一入京师必不肯久居人下。 如此便会生乱。 何进得表,甚为得意,于当朝出示给大臣们看。 侍郎郑泰进言:“董卓豺狼也,一入京城必食人。” 何进驳斥道:“你太多疑了,不足以谋大事。” 卢植也进言道:“植曾与董卓共事许久,素知其为人,外宽内忌、面善心狠;一入京师,必生祸端。不如止住其来势,免致生乱。” 何进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见何进不听,郑泰、卢植皆弃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大半。 众人都说董卓不善,甚至不惜弃官而去。 何进心里顿时也有些突突,便差人迎董卓于渑池,阻止其进兵。又差人止住四方来京的各镇兵马,令其原地待命。 董卓等各路兵马得令,只好按兵不动。 但张让等人只知跳的最高、最想杀他们的董卓已到洛阳,并不知董卓被阻在半路。 便于私下商议:“狗急尚且跳墙,何况人乎?今日何进既不相容,我等若不先下手,全族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于是,十常侍先埋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长乐宫嘉德门内,而后入告何太后道:“今大将军矫诏召外兵至京师,欲灭臣等,望太后娘娘垂怜赐救。” 何太后道:“汝等可往大将军府谢罪。” 张让跪行一步道:“若到大将军府,我等焉有活命?” “还望娘娘念往日的情份上,宣大将军入宫,老奴当面赔罪,如其不从,便于娘娘驾前请死。” 何太后一想也是,这几个老太监若去了大将军府,应该是有去无回。 届时,就算兄长何进不动手,他那帮属下也会一拥而上,乱刀砍死老太监。 思及此,何太后遂降诏宣何进入宫。 诏书传到大将军府。 众幕僚齐聚一堂。 何进接过诏书,便要动身,主簿陈琳拦住去路: “大将军,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 何进身形一顿,缓缓说道:“太后乃是我妹,我妹诏我,有何祸事?” 你妹?你妹就不会坑你了吗? 天真! 关键是,你妹她现在也蒙在鼓里啊。 程远志撇了撇嘴,没有出声。 袁绍近前道:“今谋已泄,事已露,大将军不可入宫!” 曹操附和道:“大将军若要入宫,需先召十常侍出宫,然后可入。” 又是你……何进瞅了一眼曹操,摇头失笑:“孟德乃小儿之见也,吾掌天下兵权,十常侍敢待如何?” 曹操顿时气结,心说,你这个杀猪的怎么肥事? 总怼我,总怼我,有意思吗? 我刨你家祖坟了? 信不信老子不跟你干了! 袁术也进言道:“公若必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 程远志指着速该,对何进道:“你妹…哦不,大将军之妹此时已不可信,此人乃我亲信,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若令其随大将军入宫,以策周全!” 何进看了雄壮如虎的速该一眼,安全感一下子就上来了,连连称好。 于是,袁绍、曹操去挑选精兵五百,由虎贲中郎将袁术统领,在侧随行。 袁术全身披挂,威风凛凛,引兵列阵于宫门外。 袁绍、曹操、程远志与速该带剑护送何进至长乐宫前。 一个小黄门领着几个卫士堵在门口,传旨道:“太后只宣大将军,余人不得入内。” 此言一出,便将袁绍、曹操、程远志、速该等人悉数阻于门外。 程远志两手一摊,看向何进。 大将军,这我就没辙了。 何进摆摆手,昂然直入。 宫门被重重关上。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担忧不已。 却听程远志叹道:“诶,风萧萧兮易水寒,将军此去恐难返。” 这下子众人心里更没底了。 门内,何进大踏步行至嘉德殿门前,嘴里念叨着:“我乃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 何进正念叨的起劲。张让、段珪手持长剑,率众甲士迎出,左右围住。 入眼所见,一排溜明晃晃的刀剑,长长的剑刃反闪着耀眼光芒。 何进大惊。 张让厉声斥责道:“董后何罪?汝竟敢鸩死?” “国母丧葬,汝托疾不出!是何道理?” “汝本是屠沽小辈,全赖我等荐于天子,才有今日之荣华富贵,汝不思报恩,反欲相害,是何道理?” “汝言我等甚浊,祸乱朝纲。其清者是谁?莫非是汝?呵呵……” 每说一句,众人便持剑往前逼迫一步。 张让所言,对何进来说句句在理,句句是罪。 何进心中慌急,左右顾盼欲寻出路,却见宫门尽闭,四下被围,哪里还有活路? 见何进无语反驳,无路可退,张让冷笑着挥了挥手。 众甲士刀剑齐出,将何进砍为两段。 何进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但张让等人却丝毫不慌,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杀何进之前那番说辞,是有门道的。 一来,坐实何进毒杀国母之罪,占据大义,如此众甲士才会甘心情愿听命,因为他们效忠的对象是皇帝,不是何进。 而何进毒杀现今皇帝之祖母,是死罪。 二来,坐实何进忘恩负义之举,事后,十常侍也好对皇帝和太后有个交代。 最多、最多向何太后磕头认个错,再扶何苗上位为大将军,万事搞定。 计划堪称完美! 但是…… 十常侍等人万万没想到,千算万算,仍算漏了一处。 于是当他们把何进的脑袋从墙头上丢出去的时候,尽管特意强调了“何进谋反已伏诛,其余胁从尽赦免”。 外面仍然炸了锅! 袁绍、曹操提着何进的脑袋来到宫外,刚打算与袁术商议一二,却见袁术拔剑怒吼道: “十常侍谋杀大将军,众将士,随我杀入宫中,为大将军报仇,诛杀宦官!” “为大将军报仇!” “报仇!” “杀啊!” “杀啊……” 袁绍、曹操张口结舌望着袁术,很快反应过来,拔剑加入冲锋队列。 程远志尾随在后,全程冷眼旁观。 袁术这么激动,比袁绍曹操还激动,着实令他意外。 仿佛十常侍杀的不是何进,而是袁术的父亲…… …… 十常侍躲在门内,听到外面群情激愤之言,顿时慌了神。 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算漏了外面这几个将领的胆量。 这几个二杆子是真敢进攻皇宫啊! 此时,要怎么做才能活命? 听着外面将士们拿木头撞击宫门的声音,十常侍急得团团转。 众人对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望向太后寝宫…… 为今之计,只有挟天子以保小命了。 第93章 开局天胡全家陨 少顷,袁术引兵破门,杀进宫廷,一路上但见面白无须者,便尽皆杀之。 枉死者不知凡几。 袁绍、曹操紧随其后杀入内庭,将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人逼至德阳殿前,乱刀挥出,剁为肉泥。 皇宫内厮杀声震天,禁军与外来兵士一通乱战。 何进部将吴匡,于青琐门内外放起火来,引禁军去救火。 霎时,皇宫中浓烟滚滚,火焰冲天。 望着这群陷入疯魔,乱砍乱杀的人,程远志心里不知喜忧,一片空白。 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四人将太后、皇帝辩及陈留王协架住,从北宫后道分路逃出。 恰逢卢植初弃官,尚未离开洛阳,见宫中有变,便带甲士立于北宫外观望。远远看见段珪胁迫着何太后往这边来,便仗剑厉声喝道: “段珪逆贼,安敢劫持太后!” 段珪闻言大惊,丢下太后,转身慌忙逃走。 卢植连忙将何太后救下,送回宫中。 吴匡率部杀入内庭,撞见何苗从内宫提剑走出。便大喊道:“此人同谋害兄,诸将当共杀之!” 众将士轰然应诺,乱刀将何苗砍为碎块。 袁绍又令军士分头去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 曹操率众救灭宫中之火,请何太后暂摄大事,另派兵士全城搜捕张让,寻觅少帝与陈留王。 红日西斜,黄昏渐至。 厮杀声响了一天的大汉皇宫,安静了下来。 喧嚣过后,宫廷内外一片狼藉。 袁绍志得意满,认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袁术也是这么想的。 兄弟俩难得的达成了一致,仗剑并列傲立德阳殿高阶上,牢牢控制着皇宫内外。 曹操与程远志落后半步,立于一旁。 众人望着被夜色逐渐吞噬的天幕,各有所思。 十常侍作威作福二十余年,也压制了士人二十余年。今日阴霾尽除,令人心里陡然一轻的同时,还有些茫然。 剪除阉宦,曾经是袁绍为之奋斗的梦想。 可这会,他心头全是凝重,并没有丝毫得偿所愿后的喜悦。 何进死了,接下来,帝国的走势进入不可控的状态。 此时应该怎么做,做什么,袁绍一点头绪都没有。 曹操是比较清醒的,还知道派人去寻少帝。 唯有程远志知道,这些细枝末叶都不是关键所在。 最关键的是掌控洛阳城中所有兵权! 皇帝不见了,总归是会回来的。若皇帝不回来,在宗室中再寻一个立为帝王就是。 所以啊,掌控洛阳全部兵权才是重中之重,否则何以威慑诸多带兵进京的外臣? 譬如董卓! 除了程远志,袁术是最早反应过来的,傍晚时,他联络了一批将领,许以好处,聚拢起不少兵马,屯于城中。 打算等少帝回来时,以诛杀宦官之功,谋求晋身之资。 此时袁隗是太傅,袁绍为司隶校尉,袁术身居虎贲中郎将,程远志暂无官身。 袁家一门四俊三杰,名望盖天下,声势顷朝野。 有鉴于此,这次宫廷之变,袁家必将分一杯羹。 最大的那一杯。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程远志知道,这个所有人并不包括董卓。 翌日一早,程远志刚睁开眼,就听说少帝与陈留王已经被找到,被董卓率大兵拥着回了皇宫。 这种情况下,袁绍与袁术再想掌控局势已经不现实了。 朝堂衮衮诸公,均是心下忐忑。 程远志悄悄命人收拾家当,准备回上党。 袁术也在收拾家当,他准备去南阳。 为何是南阳? 因为南阳是袁家的势力范围,袁术最熟悉。加之南阳郡是大汉人口最多的郡。 足有250万人! 袁术很早以前就瞄准了这里,并与孙坚暗定盟约。 还在观望的袁绍与曹操,看到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刚一到洛阳,董卓就将善于弄权的特长展现得淋漓尽致,仗着救驾之功,把已经两败俱伤的宦官与外戚势力,收拢的差不多了。 顺带还收下了两边的兵马――主要是蹇硕、何苗、蕫重、及何进的一部分兵马,以及宦官们原先掌握的禁军。 总数大约六七万。 没被掌控的,就剩下鲍信、袁绍、袁术、曹操、丁原等人手中的兵马了。 这些人手中的兵马,少则千,多则万余人,共计约有三四万人马。 而董卓进京的时候只带了三千兵,现在一下增加到六七万,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把控朝政了。 可怜的何进,一趟宫廷之行,不仅把自己搞死了,还让弟弟何苗跟他一起陪葬。 这个死亡名单里,或许还要加上他的妹妹何太后、与外甥少帝刘辩。 不是或许,是肯定! 从四月刘宏驾崩到八月何进丧命,坐拥天胡开局到全家覆没,何进只用了四个月。 其败亡之速,恒古未见! 一整天,程远志都窝在家里,指挥仆从们收拾家当,自家的和蔡家的。 装车运走! 蔡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牵着年幼的妹妹,目睹仆从们动作麻利的将她家里的名贵字画、书籍、珠宝,细软,打包装箱,扛上马车,拉走。 越看,她小脸越拧巴,秀气的眉毛越蹙结。 这个年代的女子,在大事上是没什么发言权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蔡琰一直谨记着这一点,所以就忍着满肚子的疑惑,没问。 等到蔡邕下朝回来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踮着脚跑到父亲身旁,扯住衣袖一通悄悄话。 把程远志给狠狠告了一状。 蔡邕还没听完就怒了,背着手踱步走过来,吹胡子瞪眼道: “孽徒,家中东西都搬空了,让老夫住在何处?难不成睡在地上吗?” “你何必如此心急?老夫这些家产,早晚不都是你的……” 蔡邕有理由生气,就上个朝的功夫,他最珍贵的几千册书籍就被搬得一干二净。 现在整个家里,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好家伙,你这还没当上老夫的女婿,就开始图谋老夫的家业了? 小子动作够快的呀。 说话间,两个强壮的仆从抬着蔡邕最喜爱的竹床,大踏步出门而去。 蔡邕顿时觉得肝儿有点疼。 程远志笑呵呵道:“老师莫慌,先住我家。” 闻言,蔡邕心下稍缓,不过心里仍是疑惑不解: “程手,此举为何?” “天要变了。” 程远志言简意赅解释了一句。 一整天都待在朝堂,蔡邕自是知道目前的局势,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下朝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很多人携家带口出城而去。 沉默了一会,蔡邕又问:“搬到何处?” “上党。” “……” “老师,卢植他们都辞官了,您也辞官,随我去上党可好?” “这……” 蔡邕有些犹豫。 他当上司空堪堪一年多,刚摸到点当大官的乐趣,此时辞官…… 颇不甘心啊。 左思右想,蔡邕沉声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老夫要留下来。” “老师,董卓面善心狠,留下来有危险啊。” “不然!董卓虽狠,其待士族颇有礼遇。况且,此时正值国家危难之秋,你怕死,我怕死,谁来为大汉做事?谁来为朝廷排忧解难?” “……” 程远志虽不敢苟同这个观点,却觉得蔡邕说的有道理,便不再相劝。 董卓的确对待认真做事的士族不错。 没办法,董卓是个武夫,想要让朝廷顺利运转,就得依靠士人。 搬完蔡邕家的家产,程远志带着仆从来到袁隗家里。 袁隗与蔡邕一样,也不愿意离开洛阳。 两人理由都差不多,一大把年纪了,差不多也活够了,一来不愿意挪窝、二来名望足够高,他不相信董卓敢不尊敬他。 不过,袁隗虽不愿离开,却同意程远志将家小和一半家产搬走。 即使一半的家产,也令几百个仆从整整搬了五天。 等到程远志回过神来的时候。 丁原和董卓已经在城外打了起来。 双方打起来是有原因的。 前文说过,刘宏驾崩前曾任命董卓为并州刺史,董卓拒不到任,暗中得罪了丁原。 这是前因。 董卓掌控洛阳大半兵马后,屯兵于城外,每日上朝,自城外带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 加之董卓出入宫庭,肆无忌惮。朝堂诸公俱有怨言,碍于其威势,敢怒不敢言。 但还是有两个人不惧董卓。 此二人便是鲍信与丁原。 后军校尉鲍信急公好义,看不惯董卓作风,便来见袁绍,商议共同起兵除掉董卓。 袁绍畏惧董卓兵多势大,推诿道:“朝廷新定,不可轻动。” 鲍信去见王允,王允也推辞道:“且容商议。” 鲍信无奈,只好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 丁原也是个仗义好官,麾下更有强将雄兵,故而一直都不给董卓面子,常和他对着干。 此前,双方兵马已经在洛阳城中摩擦过好几回。 这是后果。 这一日,董卓与温明园中设宴,商议废少帝立陈留王之事。 话刚开了个头,丁原便踢翻桌子跳出来,傲然立于筵前,横眉立目,手指着董卓的脑袋瓜,斥责道: “汝是何人,敢发狂言?当今天子乃先帝嫡子,帝位名正言顺,继位后亦无过失,汝怎敢妄议废立!汝莫非是要篡逆?” 见蹦出来唱反调的是执金吾丁原,董卓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两人相互看不顺眼有一段时间了。 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董卓拔剑怒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剑刚拔出,就见自丁原背后窜出一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 董卓当时心里就是一咯噔。 好在李儒圆滑,迅速给了个台阶:“今日饮宴,不谈国政;来日再于朝堂上与诸公讨论。” 于是百官皆散去。 至此,董卓与丁原再添新恨。 前因后果加新恨,如何能罢休? 次日,丁原自引军到城外挑战,董卓引军出迎,双方旋即大打出手。 董卓本以为己方兵多将广,稳操胜券。 谁知吕布一出场,就是一打二十八个,还全都是秒杀。 这一下子就吓到了董卓及部众。 吕布杀完二十八将,飞马直杀过来。 董卓慌忙策马狼狈逃走,丁原趁势率军掩杀,取得大胜。 随后堵住洛阳城门,不让董卓入城。 董卓只得率军退后三十里下寨,聚众商议。 这个时候,程远志也已经搬空了洛阳城内所有能搬走的家当。 第94章 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丁原将大营驻扎于洛阳城西门外,紧靠城池,堵住董卓进城的道路。 顺着官道往西三十里,便是董卓的军营,此刻,他正在大营里团团转。 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说来可笑,他贵为当朝相国,居然被人给堵在城外,已经有三天没入都城了。 这说出去谁信? 前几日,他在百官面前狂言废立之事,现在却连城都进不了,当真是贻笑大方。 不用想就知道,此刻,城内城外,必定所有人都在笑话他是个笑话。 董卓暗戳戳的想道:老夫的说(shui)客已经派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必将说(shui)服吕布来降。 到时候,哼哼…每一个嘲笑过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双倍代价! …… 程远志骑着宝马丑二,带着速该,不疾不徐地来到丁原的大营外。 自董卓入京后,日日纵马横行,令城中不让纵马的规矩成了摆设。但很多道德高尚的人仍遵守着这个规矩。 程远志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骑得很慢。来到丁原大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守营士兵显然是不认识程远志的,老远见到他策马到来,连忙挥动令旗,喝道:“来者止步!” “军营重地,闲人莫入!” 程远志勒住马道:“速报丁将军,有故人来见。” 守门兵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飞身去报丁原,同时心里纳闷:今天是刮了什么风?这么多故人来寻旧。 少顷,门卫回转放行。 程远志直入大营,对丁原拱手道:“建阳兄,别来无恙!” 丁原起手回礼:“久不相见,程手今日来此做甚?” “特来救阁下脱险。” “哦?何险之有?原愿闻其详。” 两人分宾主坐下,早有兵士呈上酒水,斟满。 程远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现在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我听闻兄为匡扶社稷,力拒董卓,顿觉不胜之喜。” 丁原喜笑颜开,连连摆手:“足下过谦了。” 程远志继续说道:“健阳兄下有强兵,上有猛将,阻财狼于外,安君民于内,看似中流砥柱,泰然稳固,却有一险。” “哦,险在何处?” “这险嘛……自是在暗处。” 左思右想,程远志还是觉得,在事发之前就挑明吕布要反水,有点不靠谱。 一来,此举有挑拨丁原父子关系的嫌疑,毕竟疏不间亲,说出来丁原未必会信。 二来,万一走漏了消息,吕布更改计划,那就更无从防范了。 是故,程远志指着速该,对丁原道:“此乃我亲信速该、速宇阳,有万夫不当之勇,前次在河东你们已经见过。健阳兄若信得过我……袁家,便令其早晚护卫左右,以防不测。” 闻言,丁原大喜,赞不绝口道:“好,好!我这就封汝为军候,掌管一千亲卫!” 如此猛人,谁不喜爱? 自从上次在河东见过之后,丁原已经眼馋速该很久了。 程远志点点头,“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速该抱拳躬身领命,移步立于丁原身后,昂首挺胸,瞬间进入护卫角色,看上去,很是恪尽职守。 丁原看得连连颌首,捋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皱也愈发醒目。 有这样的虎卫在侧,他觉得自身的安全系数上了一大截。 从此后,他丁建阳,左吕布、右速该,麾下并州狼骑,天下谁人能当? 董卓?哼……土鸡瓦狗尔,一击即碎! 他日,名留青史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程远志知道丁原如此痛快收下速该,并不是因为他脸大,而是袁家这块招牌好使。 四世三公,当朝太傅袁隗的义子派来一个护卫,保护身为主将的丁原安全。 此举既合情合理,又合乎大义。 袁家可是经过四世将近百年,久经考验的大汉忠臣! 必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丁原令亲兵去把所有将领都叫到帅帐,打算当众宣布对速该的任命。 很快,军中大小将领都集中到了帅帐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猜测着丁原此举是何意思。 莫非要再次进攻董卓了? 见营中诸将到齐,丁原环顾一圈,清了请嗓子,郑重其事将速该介绍给大家,而后宣布了任命。 所有将领只是愣了片刻,就立即对这个任命报以热烈且礼貌的微笑,齐声夸赞将军英明、速该威武。 唯有吕布脸色有点黑。 以前,这些夸赞可是独属他一个人的。 散帐时,程远志已经可以确定,吕布已经反水――因为他走的时候骑着一匹矫健的火红色骏马。 赤兔都到手了,李肃肯定来过了……丁原的人头也就岌岌可危了。 还好,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丁原通武略,为人仗义,在军中威望极高。所有将领兵士也都是他从并州带来的,所以帐下将领没有不服他的――除了吕布。 吕布此时年纪尚轻,年轻人嘛,脾气都比较暴躁,见点火星子就炸。 如果单单只有这一个缺点,其实也无伤大雅。但吕布并不止这一个缺点,他心眼很小,忠诚度极低,三言两语就能将其挑炸毛。 之前在河东的时候,程远志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吕布几眼。吕布就提着丈八长的画戟,气势汹汹来削他。 当时,速该与吕布的距离只有001厘米,差点打了起来。 后来在丁原朱儁等人的调和下,两人虽然没有当场开打,但暗地里,眼神已经交锋了千百次。 谁也不服谁! “建阳兄,可曾发觉吕布和以前不一样了?”程远志望着吕布的背影,沉吟而问。 丁原仔细看了义子的背影一眼,懵道:“不曾,我观其与之前一般无二。” “还是辣么英武,还是辣么雄壮……” “他那潇洒自如的骑姿,唏嘘的胡渣子,强健的腰身,粗壮的大腿臂膀……” “真乃世之虎将也!” “……” 你是真瞎啊,那么大一匹赤兔马,看不见吗?程远志扶额无语。 丁原这话是没说错,可没抓住吕布的重点。 “建阳兄,我有一个提议。” “哦,你说。” “眼无他用请捐之……” “???” 丁原懵了:“此话何意?” “戏言,戏言……”程远志连忙掩饰。 丁原脸色稍缓。 程远志自然不会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话说丁原的目光也火辣了,就盯着吕布关键部位猛看,哪里大就看哪里,难怪后来吕布要砍死他…… 当初,我就在人群中多看了吕布一眼,吕布就要过来捶我,何况丁原这样子直勾勾的看。 人家不烦他才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个年代,男子与男子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 执手相看泪眼、激情相拥等只是最普通的现象,同榻而眠、抵足而眠才是正常操作。 嗯,这个“同榻”也可另做他解。 更有甚者,还有同穿一衣,同乘一车,同用一侍女,同室共浴等等等等更火辣的场面…… 那是真的火辣呀…… 总之来到大汉后,程远志就格外介意与男子的距离过近。 小时候就算了,大家都很短小,睡在一起就睡一起了,谁也拨不到谁。 长大之后,还是算了…… 将领们散去后,很快就把丁原又得一员虎将的消息,在营中传了下去。当说到速该“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时候,所有兵士都沸腾了。 这年头,愿意从军的都是穷人,要么是为了一口吃的,要么是想建功立业。 不管是哪一种,刚当兵的人都不会太强壮,只有到军营一段时间,伙食改善了,才会逐渐展现出本来的身体素质。 一般情况下,从军的大多都是正常偏瘦的,所以他们格外崇拜雄壮威猛的人。 速该并不知道,进入丁原军中第一天,就收获了许多粉丝。 一连几天,来大帅营帐周围晃荡的士兵格外多。 有事没事就找个借口来围观他。 速该想了很久,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嗯,一定是自己太帅了。 如果按照大帅的说法,那就是:“害,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此时距离董卓派出李肃当说客已经过了十几天。 董卓也被堵在城外整整半个月。 洛阳城中,大汉朝廷在太傅袁隗的统领下,一切正常运转。 第95章 我得奉先如虎添翼 董卓在军营里等得望眼欲穿。 左等吕布不来,右等吕布还是没来。 眼看已经是九月深秋,天气转冷,他登时气不打一处生,叫来李肃质问。 李肃此刻心里也没底了,慌得不行。 金银珠宝他一分没扣,全都送给吕布了,赤兔马也给了,官位也已许诺。 吕布言之凿凿说:三天之内,必献上丁原狗头,率军来投。 这都半个月过去了…… “相国……您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来呀,拉出去砍了!老夫的赤兔马啊……可心疼死老夫了!” “相国饶命啊……”李肃苦苦哀求。 但是没用,两个雄壮的兵士闯将进来,架起他两只胳膊就往外拖拽。 动作极其粗暴,一点前奏都没有。 “大人且慢!” 李儒终于说话了。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去。 李肃大口大口喘着气,被吓得不轻。 李儒不慌不忙说道:“小婿听闻,半月前,云梦狂士袁射曾往丁原军营一趟,送其一个雄壮护卫,吕布半月未有音讯,或许与此有关……” “岳父大人,不若再等等?” 董卓恍然,凶眼一瞪:“那就再等等!” “还不退下?” 捡回一条命的李肃慌忙告退。 回到营帐,他左思右想,觉得再待在董卓帐下,早晚没命,便收拾行囊,连夜逃往并州老家。 他想好了,上党郡兵强地险,百姓安居乐业,就去那里隐姓埋名,避一避风头。 营帐里,董卓来回踱着步,心急如焚。 废立之事拖了这么久是他没想到的,万一朝廷反应过来,命他带兵回归原籍或去并州上任。 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往更严重处想,朝廷万一要是直接玩硬的,集合各地兵力来干他。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凡事都怕万一啊…… 越想,董卓心情就越糟糕。 另一边。 吕布比董卓更急…… 在决定反水之前,他虽然看丁原不顺眼,却也谈不上厌恶。 可自从决定反叛后,他就觉得丁原格外招人烦,觉得丁原哪哪都是错! 像极了不爱的情侣、反目的兄弟。 不但觉得丁原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长得不帅,年纪一大把。 还觉得丁原无耻,强行当他爹――虽说当初是他主动认丁原为爹,可你丁原可以拒绝啊! 你为什么不拒绝? 吕布此时左右为难,别说这会杀不了丁原,就算能杀得了,怕是也难逃弑父之名。 当初收了李肃大礼后,他一时冲动说要提丁原人头去见董卓。 结果刚下定决心,那个该死的速该就来了,然后寸步不离丁原左右,拉屎都结伴去的,这让他急切间难以下手。 遥望着丁原的帅帐,吕布长长叹了口气,一筹莫展。 这时,亲卫端着酒肉上来,小声道:“将军……” 吕布颓然坐下,拎起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 辛辣入喉,抑郁未散,反而更添忧愁。 吕布伸手夹了一筷子羊肉,大口咀嚼着,感觉有点夹生――嚼不太动。 这样的肉吃下去是会拉肚子的。 他都中招过好几次了…… 今天的伙食竟然如此糟糕? 吕布眉头一蹙,正要责问亲卫,忽然眼神一凝,目光掠过盘子里的肥羊肉,望向远处…… 酒肉是军候以上将领的特殊待遇。而普通士兵,只有在打了胜仗后才会吃到一点点酒肉,平时只有油水,酒肉是肯定没有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目光掠过羊肉,看见速该吃过饭食,弓着腰、捂着肚子、神色匆匆往营帐外奔去。 从速该急切的神色,匆忙且凌乱的步伐……吕布断定: 速该一定是去拉屎了! 吕布顿时热泪盈眶,太不容易了,半个月才碰到这么一次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霍然起身,提着剑,疾步来到丁原的大帐。 丁原正在看书。 好像他无时不刻都在看书。 吕布也懒得想身为武将的丁原,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为何会在看书,长剑一荡,当胸便刺。 “老贼,我岂能久居你之下,看剑!” 丁原大惊,起身跳开,慌而问道: “奉先何故变心?” 回答他的,是一剑快过一剑。 丁原左支右拙,险象环生,他哪里是吕布的对手,不两合,便被逼迫到了角落里。 退无可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多兵士闻讯赶来,见主帅和第一勇士打起来,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帮谁?他们不知道。 其实他们是倾向于帮丁原的,但是吕布有点猛……他们感觉打不太过。 正踌躇间,速该的声音隔着几百步的距离,如雷鸣般传过来: “呔!吕布匹夫,休伤我主!” 闻听此言,吕布眼珠子一红,刷的一剑,结果了丁原的性命。 正要砍下头颅扬长而去,速该已经杀到跟前,手持黑刀当头劈下。 两人旋即恶斗起来,霎时飞沙走石,声势骇人。 大帐周围,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士兵越聚集越多,很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众人伸长脖颈,对吕布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杀了丁将军。” “他为什么杀丁将军?” “不知道,他杀了丁将军……” “丁将军是他义父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不知道,他一剑把丁将军给咔嚓了……” 吕布看了一眼围在圈子最外面的几百个亲兵,心知此地不可久留。 众人此刻惧于他往日威严,故而观望,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怕是很难脱身了。 思及此处,吕布也不恋战,边打边往大营之外退去。 转眼两人激斗三百回合有余。 速该犹如发狂疯牛,甩刀一阵猛攻,吕布握剑从容应对,似游刃有余。 又斗片刻,吕布一剑荡开黑刀,横眉立目道:“今日且不与你计较,哼,我们走!” 说罢,便大摇大摆领着自己亲卫回营收拾东西去了。 速该领着一千丁原的亲卫,紧紧盯着吕布一举一动。 直到吕布带着几百亲兵消失在视线外,速该这才罢休,登高振臂喝道: “诸位,我等受丁将军大恩,又俱是并州人氏,今吕布弑父反叛,致使我等群龙无首,我提议向朝廷请命,重归并州。” 众人稀稀拉拉回应道:“重归并州……” 速该又道:“上党太守张扬乃是我家公子好友,我们去投奔他,必然吃穿不愁。” 吃穿不愁?有这等好事? 这次众人的声音热烈了一点,“重回并州,投奔张扬……” 速该抛出最后一个利好:“诸位去了上党,还有粮饷可拿!” 这次所有人都动容了。 他们从军只是为了一口吃的,去上党当兵竟然还有粮饷可拿? 那必须要去! 在哪当兵不是当? 一个军候高声问道:“速将军,都有的吗?” “都有的!” 人群沉默了一小会,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的爆炸性。 旋即,震天的呼喝声响彻军营, “回并州、去上党、拿粮饷!” “回并州、去上党、拿粮饷……” …… 当程远志收到丁原身死、速该收拢了所有士兵的消息后,嘴巴都快笑歪了。 笑罢,转头看向身边的力二。 “把马牵来。” 力二领命,迅速牵来丑二。 程远志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马背上,疾驰而去…… 速该在丁原大营中并没有等多久,就等来了程远志。 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壮汉,程远志忍不住捶了捶他浮夸的胸肌,半仰着头,目视着他双眼,赞道: “小该,粗中有细,干的不错!” 速该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俺都是按照大帅吩咐做的。” 程远志点点头,来到丁原的尸身旁,谓然叹道: “马中赤兔人中布,手中画戟戳义父。 三姓家奴无恩义,犹如财狼难喂熟。 建阳含恨伏九泉,今日权且暂瞑目。 可笑董卓老匹夫,聪明终被聪明误。” 念罢,默哀了一会,程远志沉声道: “传令,即刻起灵,运往北邙山上厚葬。” ……… 董卓军营 吕布忐忑的立于帐下,心里极度郁闷。 约好了三天提丁原头颅、率众来投奔,结果花了半个月,只身来投不说,丁原的人头也没砍下来。 速该愣是没给他时间。 说实话,速该的武力值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吕布惊讶于好久没有见过如此勇猛的武将了。 居然和他大战了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虽然他没有认真打,但要知道,他自从军以来,能挡住他十招的人都几乎没碰到过,大多数都是抬手一戟、刺于马下。 譬如董卓前些天派出来那二十八个武将。 不同于吕布的忐忑纠结,董卓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喜悦给填满了。 表情已经彻底失去管控。 “哈哈哈……无妨,无妨,老夫今得奉先,犹如久旱逢甘霖,困龙入大海,又如鱼得水、虎添翼,啊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吕布的惊人武力值,董卓就笑得更狂放了,觉得之前在洛阳城中丢掉的脸面,可以双倍拿回来。 或者四倍…… 毕竟吕布的武力在大汉已经捅破天了,有这样的猛将在侧,他想废谁就废谁,想立谁就立谁! 谁敢说个不字就弄死谁! 此时此刻,董卓老怀大慰,满眼都是吕布孔武有力的身体。 至于逃走的大功臣李肃…… 他压根就没想起来。 第96章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就意味着要献丑了。 有朋友对我说:大龙(我的小名),你憋写什么感言了,悄悄摸摸上架得了,上架感言那都是大佬们的排场,你一个萌新写啥感言! 收藏破千了么…… 追读超过十个了么…… 我反问他:萌新难道就不配呼吸了么? 他说是! 虽然朋友说的对,但我决定不理睬他。 谁叫他扎我来着…… 8月30号萌生了写这本书的想法,一路磕磕绊绊、默默无闻,终于走到了今天上架, …… 还是默默无闻! 数据很惨,惨不忍睹,睹了就泪如滑丝。 但我很开心,是的,这本书写得很开心。书是三国文,三国文的内核是悲,是沉重,是家国天下。 所以我就尝试给它增加趣味性,因为一些情节,有时写着写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鹅叫。 相比于传统三国文的沉重,这本书无疑是一个披着欢乐外衣的三国文。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写三国文,能将沉重的历史文写得令我自己都轻松的笑出来,我很满意了。 不管怎么说,几个角色都立住了。 在发迹前总被人怼到胃出血的曹操、总喜欢把人怼到下不来台的袁怼怼、还有粗中有细、保谁谁死、格外喜欢听房的速该,等等等……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天中午12点以后开始上传章节,上架的10更约3万字已经准备好,连续修改了很久……我很认真的在准备这十更。 上架后,仍会保持两更保底的速质,更新时间还是每天的001分和十点整。 求订阅! 10更求订阅! 180度鞠躬求订阅! 第97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吕布是个粗人,具体有多粗只有他自己知道。 粗人的神经通长都比较大条。 听到董卓爽朗的笑声,吕布逐渐放宽了心。 他很庆幸,自己弃丁原投董卓。 丁原只是个执金吾,麾下万余人,而董卓是相国、更是大汉第一军阀,其在长安屯兵七八万,河东屯兵二三万、在洛阳城还有六七万人马。 如果能够在董卓军中崭露头角,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也都是可以畅想一下的 …… 丁原死,部众撤走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衮衮诸公耳朵里,尤其是袁隗与袁绍,俱是大惊失色。 程远志可是前者的义子!也就是说,他袁家插手了这件事。 这一点很重要,接下来面对董卓的时候气就不那么壮了。 不过,一想到侄儿袁术已到南阳,稳住了脚跟,麾下已经聚起数万兵马,袁隗心里又有了一些底气。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让义子离开洛阳。 董卓可是个记仇的人。 虽然不太清楚董卓为何会被堵在城外半个多月,但想来应该与义子有关。 …… 此时,程远志已经率众过了黄河,驻扎于河内郡。 吕布归了董卓后,他这点兵力就不太够看了。 再堵住洛阳城门,不亚于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不过,离开洛阳之前,程远志已经把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刚到河内,就听说朱儁半个月前被董卓调回了洛阳,新任太守是王匡,此刻还未到任。 这个发现让程远志很开心,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赶路速度是非常慢的,哪怕洛阳与河内仅一水之隔,从洛阳出到河内郡治所怀县,也要两到三天。 这段时间,足够他操作起来了。 想到这里,程远志就忍不住发出了“桀桀桀”的怪笑。 王匡原是大将军府掾,何进死后,他假意向董卓靠拢,于是便得到了董卓封赏。 本来,这个任命在半个月前就下来了,由于董卓被堵在洛阳城外,政令俱废,王匡就停留在洛阳城中观望。 现在,鲍信走、丁原死,董卓重回朝堂,威势更甚以往。 百官瑟瑟发抖。 王匡也想去河内上任了。 但是走到河边渡口一看,半条船儿都没有。 好不容易寻了个猎户,绑了个木筏过了黄河,结果刚上岸就被夺了印绶,扣押起来。 然后,他就整天与小黑屋相伴了。 没有生命危险,想要自由却是不可能。 对于王匡来讲,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只在小黑屋里待了三天,他就崩溃了,摇窗哭喊道: “来人啊,我服,我不当河内太守了。” “放我出去!” “或者杀了我!” “不要再关我了,屋子里太黑了……太臭了……还有老鼠……” 小黑屋里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黑和臭只是其中最显着的两个特点而已。 另外还脏、乱、差,恐、静、绝…… 听闻王匡服了,程远志大手一挥,将他放了出来,隔着老远,捏着鼻子问道: “我听说你服了?” 王匡痛哭流涕道:“服服服……袁公子放老夫回去,老夫不当这个太守了。” “嗯,回到洛阳后知道该怎么跟董卓老儿说嘛?” “知道,知道,老夫能力不足,自愿将太守之位让予公子。” “很好,我会让义父在陛下面前保举你为河南尹。” “多谢,多谢。” “来人,送王公上路……啊不,上船……” “老朽告辞,告辞……” 王匡狼狈的被送走了。 程远志周围的大小将领,一个个面露崇拜地看着他。 弹指间,州郡易主,原太守俯首帖耳。 或许这就是英雄。 “大帅威武……” 程远志朗声大笑。 丁原的部众都觉得新大帅很有人格魅力。 以往,他们在丁原军中当兵,由于丁原很严肃,不苟言笑,叫人快活不起来。 不像现在,不但待遇提高了很多,还可以嬉笑怒骂,不受责罚。 只要训练时认真,绝对服从军令,那么获得赏赐和升迁的速度是很快的…… 闲来无事的时候,大帅与他们吃住在一起,还教他们唱歌。 虽说歌名有点奇怪,但是歌曲好听啊……充满了节奏感,老带劲了。 《他说风雨中吃这点苦算什么》 《今天多流汗,阵上少流血》 《咱们士兵有力量》 《咱,保家卫国的人》 《没有新大帅就没有新并州》 《北风吹、黄河吼、大汉出了个袁程手》 许多兵士发现,越唱这些歌曲,队伍之间的互信度和凝聚力就越高,同时就就越崇拜大帅。 他们本就是闻名天下的并州狼骑,战无不胜,现在更觉战斗力翻了一倍不止。 见并州狼骑逐渐有了信仰,程远志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 有了这层关系纽带,他就永不担忧军队失去掌控。 只不过,最近几年一直待在洛阳,没有回过黑山,以至于现在的黑山部众大多都不认得他了。 去年张燕来信说,黑山部众规模已经超过了百万,在速伯的打理下,早已自给自足,正稳步迈向小康生活。 这个消息令程远志欣喜之余,又很惭愧 此前,他对黑山军完全是放养,并没有想到黑山军却是发育最快的一部。 比上党郡的发展速度可快太多了! 时至今日,他都有点不太好意思去见张燕这个便宜大舅子了。 当然,这也说明多维人才的重要性。 若非速伯,黑山军断然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 原历史上,张燕在黑山经营了三十年,还是老不够吃,经常下山劫掠州郡。 而速伯,只用了短短四五年,就搞定了一切。 这其中固然有那一千斤新粮食种子的功劳,但更多是体现了速伯的个人能力。 在程远志的记忆里,汉末这段历史里,并没有速伯这号人,也没有速该。 程远志指的是人,不是名字――因为速该的名字是他给起的, 也许,自己来到大汉后,先是速伯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又改变了速伯的命运。 相互改变了彼此的命运。 若自己没来,速伯说不定早已丧身虎口。速该不是困于小孩子状态,无法长大而自生自灭;就是被野兽叼走,成为野人。 否则,像速该这么高武力值的人,缘何历史上会无名呢? 在此时大汉,论武力值的天花板,那肯定首推吕布,速该虽与吕布大战三百回合,却不能说明速该就有了与吕布大战三百回合的实力。 众所周知,吕布一身武艺都在方天画戟上,另外他没骑赤兔马。 有赤兔马和没赤兔马的区别,看一看关羽得到赤兔马前后的表现就知道了。 在得到赤兔马之前,关羽是什么样子的? 从与刘备结拜到公元200年,十五六年里的战绩,就只是杀了几个黄巾贼。 但得到赤兔马后十几年的战绩呢,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斩庞德降于禁、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同样的一个人,有赤兔马和没赤兔马的差距一目了然。 更别提吕布没拿画戟。 另外,这其中还有一个气势因素。 那时,吕布刚杀了义父丁原,处于理亏的一方,而速该处于有理的一方。 理直则气壮,理亏则气怂。 因此,双方出手的力度是不同的――一方全力以赴,一方因为理亏而瞻前顾后。 所以,程远志预估了一下,此时,速该最多能抵挡全副武装的吕布八十招左右。 最少应在五十招左右。 已经非常不错了。 就武力值来说,速该的确比不过吕布。 但是速该不是吕布那样的莽夫,他是有统兵能力的。 这从其三言两语收复丁原余部就能看出来。 这几年,在速该性格成型的年纪,受到了后世思维的影响,勇而不急、猛而不莽,做事很有分寸。 这是吕布所不具备的优点。 或许也正是因为智力与武力齐头并发,速该的武力值没有想像中那么高。 要知道,当年他可是十二岁就杀过虎的。 这样的身体素质,长大了应该是项羽、李元霸的模板。 但最终只是成了个心思缜密版的张飞。 或许这就是造物主的神奇之处,不会把所有优点都给一个人。 …… 在程远志占据河内的时候,袁绍、曹操也纷纷逃出洛阳。 董卓要废帝立新,袁绍拔剑与其硬刚,说出了那句他一辈子最高光的话:“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而后挂印东门,扬长而去。 端的是潇洒异常,逼格满满。 袁绍走后,董卓对袁隗道:“你侄儿太过无礼,老夫看你的面子,姑且饶恕他,这废立之事,你看如何?” 袁隗政治修养可不比董卓差,且深知平等交换原则,董卓放过袁绍的条件就应在这里,遂说道:“愿听相国定夺。” 董卓起身环视百官,厉声道:“再敢有阻大议者,以军法从事!” 群臣震恐,皆俯身听命。 宴罢,董卓问侍中周毖、校尉伍琼:“袁绍此去,老夫深恐为后患啊。 周毖进言道:“袁绍忿忿而去,若逼迫太急,他势必为敌。且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倘若聚集豪杰以抵抗,关东之地,必脱离董公您的掌控。不如赦之,拜为一郡守,则袁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伍琼亦附和道:“以我观之,袁绍好谋无断,不足为虑;诚不若加之一郡守,以收民心。” “反倒是另外两人,袁术、袁射,一据南阳、一据河内,呈南北夹击之势,董公不得不防啊。” 董卓深以为然,同意了这个提议,差人追上袁绍,拜为渤海太守,受冀州牧韩馥节制。 不多久,曹操也麻溜的逃出了洛阳。 中平六年(189年)十月,董卓拥立陈留王刘协为帝,关东各地群雄见此,以讨董为名起兵,齐聚酸枣,推举袁绍为盟主。 至此,诸侯讨董的大幕, 徐徐拉开…… 第98章 暴跳如雷的董卓 虎牢关(唐朝之后改称为汜水关),是扼守京都洛阳东边门户的重要关隘。 据传,周穆王将进献的猛虎圈养于此而得名虎牢。 秦时在此地置关、汉时置县,此后的各个王朝,无不在此设防。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西依群岭,东面一片开阔地。关上山岭交错,天险自成。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乃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从荥阳西行,过汜水河,即为虎牢关。 初平元年(190年)二月,关东群雄起兵讨伐董卓,齐聚酸枣。 会盟大营外,每到一位诸侯,报幕官便伸长了脖颈,拉长声音唱道: “第一路,南阳大守袁术,统三万步兵…… 第二路,冀州牧韩馥,统二万步兵…… 第三路,渤海太守袁绍、统一万步兵…… 第四路,豫州刺史孔伷,统一万步兵…… 第五路,充州刺史刘岱,统一万步兵…… 第六路,陈留太守张邈,统一万步兵…… 第七路,东郡太守乔瑁,统一万步兵…… 第八路,山阳太守袁遗,带一万步兵…… 第九路,济北相鲍信,统一万步兵…… 第十路,北海太守孔融,统一万步兵…… 第十一路,广陵太守张超,统一万步兵…… 第十二路,徐州刺史陶廉,统两万步兵…… 第十三路,上党太守张扬,统一万骑兵…… 第十四路,长沙太守孙坚,统两万五千步兵…… 第十五路,河南尹王匡,统五千步兵…… 第十六路,河内袁射,统兵一万五千并州狼骑…… 第十七路,陈留曹操,统五千步兵…… 第十八路,辽西太守公孙瓒,统一万五千精骑……” 唱罢,报幕官正要退下,却被公孙瓒止住,转而将身侧一人介绍于众诸侯,言说其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平原令刘备,听闻诸侯会盟,特率兵十数人前来助阵。 报幕官只好继续高声唱道: “第十九路,平原县令刘备,统兵十五骑……” 十九路诸侯共计兵马二十五万,各领文官武将。 冀州牧韩馥负责供给联军大部分粮草;剩下三分之一粮草,由所有诸侯里最富有的袁术提供。 仅从这里就看出,袁术的身价是如何富裕了。 韩馥凭借冀州一洲之资,才堪堪供应十几万人马的粮草。袁术仅凭一郡之资,就供应了三分之一、约莫六路诸侯的粮草。 此时,曹操与袁射均无官职在身,名义上是不能统兵的,故而袁绍以盟主之名,分别授于两人奋武将军、扬武将军之职,其他人等也都有被假授官号。 袁绍则自封为车骑将军,祷告天地、歃血为盟后,统领群雄往虎牢关进发。 虎牢关东三十里,会盟大营内,各诸侯齐坐一堂,目光时不时掠过乱入的刘备,众人脸上的鄙视之色清晰可见。 他们此时已经知晓,公孙瓒统兵路经平原县时,碰到了前来送行的刘备三兄弟。 公孙瓒一向对刘备这个小老弟很是照拂,前番平叛张纯张举时,刘备颇有微功,于是,公孙瓒就保举他为平原令。 此次途中碰到,公孙瓒嘴巴一欠,随口提议捎上刘备参加会盟。 此话,本是客气之语。 哪知刘备闻言大喜,平原县也不回了,当即引数骑跟随公孙瓒一路前来。 诸侯目光齐齐望向刘备,俱是一脸问号,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官小就算了,咋就带这么点人来会盟? 难道平原县连五百兵马都没有吗? 你这个帝室之胄,混得也太惨了点…… 诸路兵马,多少不等,有三万者,如袁术;有一二万者,如各州刺史、太守。 麾下都有一万人马或以上。 曹操因无官职在身,得卫家资助,又散尽家产也才凑出了五千兵马;王匡则是因上任仓促,倾全郡之力仅聚起五千人马。 诸侯们本以为,这已经是最低档次的兵马数量了。 没想到还有更低的。 仅仅十五骑! 好家伙,这刘备竟是如此……如此……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刘备大咧咧端坐于末位,坦然面对各个诸侯的巡视,不动如山,见尴尬而不乱。 还别说,刘备如此态势,反倒令众诸侯不好意思再盯着他看。 程远志与袁术座位相近,后者凑过来悄声道:“贤弟,此人脸皮颇厚啊。” 仅从这句话,就能看出袁术情商不太高。 看看人家袁绍是怎么说的,“你能坐在这里,非因你官位、乃因你是帝室之胄也。” 但这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之言,仔细听来,还是有点扎心的。 更高情商的言语应该是:“此人气度颇为不凡啊。” 翻译过来就是:这个人脸皮真厚! 同样一个意思,不同的描述方式带给人的感受大不相同。 程远志点点头,没吭声,心知刘备其实是在硬撑,后者早已深得“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厚黑精髓。 袁绍目光巡视着帐内诸侯,沉声道:“诸位,虎牢关就在眼前,谁愿为先锋替天下黎民一战?” “曹操愿往!” “鲍信愿往!” “张超愿往!” “张扬愿往!” “……” 袁绍的声音刚落,呼啦一下子就站出来一堆人,十来个诸侯拱手抱拳,抢着做先锋、攻打虎牢关。 唯有陶谦孔融、孙坚袁术、以及程远志没有出列。 前两者是年纪太大,当不了冲阵厮杀的先锋,孙坚是嘴慢了,袁术是后勤部长,只要安排好粮草就行,不需上阵。 唯有程远志,一脸懵逼。 这场景怎么和我想像中的场景不对? 后世历史上说,此次会盟,众诸侯各怀鬼胎,非但不进兵决战,还相互拖后腿,gank队友。 更有甚者,驻扎在酸枣,用公款日日饮酒作乐,等公款一花完,便做鸟兽散。 等众人回去筹集好第二批公款后,再次重聚酸枣,名为讨董,实则继续公款吃喝。 董卓在洛阳等了个寂寞,最后悠哉悠哉带着皇帝去了长安…… 留下一座空城给关东诸侯。 怎么回事?莫非我来错了时代? 看着群情激愤,争先恐后要当先锋的众诸侯,程远志张开的嘴巴应该能吞进一整头牛。 这时,孙坚出列了。 他出来了。 他拱手抱拳,沉声道:“盟主,孙坚也愿为先锋!” 闻听此言,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众诸侯齐齐松了口气。 张扬道:“文台勇烈,我不如也,先锋之位我让你!” 张超道:“文台要去,先锋我自不会抢!” 曹操道:“文台,我看好你!” 鲍信道:“文台若为先锋,必能旗开得胜!” 呼啦一下,众诸侯全部退回原座位,独留孙坚在大帐中间。 袁绍拍案而起,大喜道:“好!就命文台为先锋,引本部兵马攻打虎牢关,本盟主在后为你压阵!若你前军不如意,我亲率大军与其决战!” “???” 这一次轮到孙坚蒙圈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和相互算计、拖后腿的众诸侯们,程远志长长松了口气,放心了。 就是这个味…… 我没来错地方! 孙坚被点了将,也不推辞,当即回营,点拨兵马杀向虎牢关。 隆隆鼓声随即响彻云霄…… 虎牢关前,一时风云会、十万旌旗动,大战一触即发。 …… 大汉都城洛阳 面对关东军的进逼,董卓大为震惊。 先以女婿牛辅率兵三万,北拒白波军。 又以华雄为先锋,率军五万,同胡轸、赵岑星夜赶赴虎牢关拒敌。 与此同时,董卓派女婿李儒鸩杀了废帝刘辩与其母何后,将刘协的皇帝位子悍死,断了众诸侯的念想。 随后,又令吕布逮捕太傅袁隗一家,以及司空蔡邕一家。 发完命令,董卓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恨恨的想: 好你个老不死的袁隗,老夫待你不薄。你竟然让两个侄儿和义子全部跳出来反抗老夫,今天若不杀你全家,如何对得起老夫这暴躁的脾气! 嗯,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蔡邕。 嗯,还有提议老夫封袁绍为渤海大守的侍中周毖、校尉伍琼。 砍了,全都砍了! 第99章 虎牢关前鼓声隆 孙坚初战先胜,次战后败,折了祖茂,气得跑回来质问袁术,为何不发粮草? 对孙坚这种打不过华雄,明目张胆甩锅的行为,袁术一时语塞难辩。 他明明发了孙坚粮草,足够半月之用。 这才十天。 怎么就吃完了? 南方士兵个头都不高、也不壮,怎么比北方士兵还能吃? 再说了,孙坚背后就是盟军大营,总共也就三十多里地,就算当天没了粮草,当天来取,只需花费一个时辰就够了。 还能饿着你啊? 袁术懵了。 好在,孙坚只是发发脾气,借此掩饰一下失败的尴尬,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毕竟,富得流油的袁术是他的坚实盟友,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连猛虎孙坚都败了,这令盟军大帐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袁绍张了张嘴,有心点一下义弟的将,让程远志去和华雄斗个两败俱伤,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却见他一副文士打扮,翘首以盼,好似手无缚鸡之力,遂作罢。 帐内气氛正僵,忽见探子来报:“华雄引铁骑下关,用长竿挑着孙将军的铁盔,来寨前大骂搦战。” 袁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谁敢去把孙太守头盔抢回来?” 孙坚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袁术背后转出骁将俞涉,拱手道:“小将愿往。” 袁绍大喜,便令俞涉出马。 袁术得意的望着众人,夸口道:“我部将俞涉身有万夫不当之勇,必能斩华雄于马下…” 程远志开口稍微慢了一点,没拦住袁术的牛皮,没奈何摇了摇头。 “怎么,贤弟你不信?”袁术转头来问。 肯定不信啊…… 没等程远志回话,即时战报传来:“俞涉与华雄战不到三合,被华雄斩了。” 众人大惊失色。 华雄的刀好快啊。 袁术尴尬的咳嗽了声,不言语了。 韩馥开口道:“吾有上将潘凤,亦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斩华雄。” 众人目光旋即望向一手持梨花开山斧的威猛大汉。 潘凤果然雄壮的像个大号的牛犊子! 光看体格,此人倒是不负冀州上将名头,就是不知道真实武艺怎么样。 袁绍急令出战。 他急是有原因的,反正出战的又不是他的部将,死一个少一个…… 袁绍暗戳戳的目光掠过帐内所有诸侯,心说:大汉乱相已现,这些人以后都是对手,是时候针对一下了。 潘凤得令,手提大斧上马冲出。 气势一往无前。 恰如风萧萧兮易水寒…… 去不多时,探子飞马来报:“潘凤也被华雄斩了。” 众人皆大惊失色,唯独韩馥如丧考批。 袁绍拍案叹道:“可惜我上将颜良、文丑没来!若有一人在此,何惧华雄!” 言未毕,帐下一人出列朗声大喊:“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 此人声音之大,营帐装不下。 众诸侯只感觉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眼冒金星,脑袋轰鸣一片,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失聪。 等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提着一柄黑刀出帐去了。 刘备惊讶道:“这是谁的部将?嗓门竟然如此之大?我本以为我三弟的嗓门已经是世间无双了,没想到还有个更响亮的…” 袁术接过话:“此乃我弟袁射之护卫,速该速宇阳。” 犹豫了下,袁术终是把那句“也有万夫不当之勇”给扣下了。 前两个吹嘘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武将,刚出去就挂了。 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毕竟速该是程远志的人,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要口下留情。 袁绍有些踌躇:“诶,派遣家仆出战,如若不胜,恐遭华雄嗤笑。” 孙坚道:“不然,我观此人雄壮如虎,未必就不是华雄对手,纵是不胜,华雄也必不知其是家仆。” 说话好听你就多说点程远志对孙坚竖了个大拇指,报以友善的微笑,两人隔空颌首示意。 是自己人! 少顷,探子来报:“华雄连人带兵器被速该一刀砍为两截了。” 这次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神色难以置信,孙坚尤为惊讶。 他和华雄交过手,知道对方的武器是寒铁所铸,极其坚硬。 他的祖传好刀都砍出豁口了,也没能砍动华雄的武器。 到底是什么样的刀和力道,能将华雄连人带武器一刀两断。 莫非那把黑刀不是凡品?!! 嘶…… 所有想到这一茬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帐内的温度瞬间升了好几度。 袁绍大喜,高声喝道:“诸位,华雄已死,全军出击!” 众将得令,争先恐后率众冲出,大败华雄残军,缴获淄重军械无数。 至黄昏时,方才收兵还营。 “哈哈哈……喝!” “喝!” 是夜,盟军大帐烛火通明,众诸侯推杯换盏,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刘备三兄弟围坐在一张案台上,周围极其冷清,与周遭的热闹形成强烈反差。 张飞瞪大眼睛望着关羽,埋怨道:“二哥,早知道你不出战,俺就去了……” 关羽重重的顿了一下酒杯,望着被人群围住敬酒的速该,歪头叹道: “诶,嘴慢了,被他抢了先!” 刘备连忙安慰道:“二弟莫气馁,且放宽心,大战一开,博取功名有的是机会。” ……… 却说华雄手下败军报上关来,胡珍慌忙写告急文书,发给董卓。 “相国相国,华雄战死、虎牢关危急,末将请求增援!请速速增援!” 董卓得报,急聚李儒、吕布等人商议。 李儒思虑再三,沉吟道:“今失了上将华雄,贼军势大。袁绍为盟主,其叔袁隗现尚在城中,倘或里应外合,深为不便,可先除之。而后,请丞相亲领大军,赶赴虎牢以增我军军威。” 董卓摆了摆手,懊恼道:“老夫昨日便差吕布去拿袁隗老匹夫,不料其家中已然空空,许是早已逃出城了。” 李儒讶然:“可拿住蔡邕?” 吕布接过话头:“不曾,蔡家现已是家徒四壁,连家具都搬空了。” 家具都搬完了,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李儒默然。 董卓唤来李催、郭汜,同李儒、吕布、樊稠、张济等率军十万,连夜杀奔虎牢关,屯住关上。 翌日,大日高悬,寒风猎猎。 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来战。 探马报于袁绍,袁绍令兵马列成阵势,与众人勒马牙门旗下,张目看过去。 却见吕布,头戴双分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蜀锦红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 弓随身,戟在手,坐下火红赤兔马,嘶鸣不止。 端的是威风凛凛。 袁绍转头问道:“谁敢出战?” 后面一将,纵马挺枪而出,疾驰中大喊道:“河内方悦来也!” 两马相交,不到五合,便被吕布一戟挑飞于马马下。 随后,吕布挺戟策马,再次邀战。 一时无人敢应。 众诸侯聚在一处商议,都说吕布英雄,威名在外,无人可敌。 前番洛阳城外,一挑二十八将犹在眼前。 谁敢与吕布一对一? 袁绍目光期待的望向速该,却见后者一瘸一拐的,似站立不稳。 程远志拱手道:“本初,前几日庆功宴上速该多饮了几杯,回营时不察,崴了脚。” 崴了脚,那就是今日无法出战了。 这脚崴的好巧啊。 袁绍心知是怎么回事,面无表情的看了程远志一眼,也不戳穿后者的小把戏。 他可是听闻,速该曾与吕布在丁原营中步战三百合未分胜负,虽说步战与马战不是一回事,且当时吕布也未着装备,心有二用。 但这无不说明,速该其实是有一战之力的。 有一战之力却往后缩,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第100章 吕布虎牢斗三英 正寻思间,小校来报:“吕布又来叫战。” 众诸侯遥望吕布一簇军马,见其绣旗招飐,气势如虹。 顿时都有些踌躇。 人的名,树的影。 吕布出山后,虽未斩过一位当世名将,但大家都公认他是武艺最强者。 因为他很少与人一对一,通常他出战的时候,都是一打五,一打十,一打一群。 很少有人敢与他放对。 上党太守张杨的部将穆顺,正要出马挺枪迎战,却被张扬一把给摁了回去。 这一摁,救了穆顺一命。 等了一会,见仍是无人出战,北海太守孔融的部将武安国,挥舞着铁锤飞马而出。 吕布挥戟拍马来迎,十余合后,一戟斩断武安国手腕,武安国扔下锤子,纵马而逃。 袁绍立即挥舞令旗,八路军兵齐出,救下武安国。 吕布顺势收兵。 众诸侯回寨商议。 曹操提议道:“吕布英勇无敌,大家不要讲什么道义,等其再来挑战时,所有武将一起上,围杀于他。 “若擒杀了吕布,董卓自是易诛。” 这时,从刘备身后转出来一人,声如洪钟道:“俺愿与吕布决一死战!” 众人侧目,询问刘备这黑厮是谁。 刘备朗声说道:“此乃我三弟张飞张翼德,有万夫不当之勇。” “……” 众诸侯现在听到“万夫不当之勇”这句话,心下俱是一跳。 前两个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武将,这会坟头上已经长草了。 出去就死的万夫不当之勇,着实令大家心里有点慌。 正议间,吕布又引兵搦战。 袁绍正犹豫着要不要同意张飞出战,公孙瓒就挥槊冲了出去,亲战吕布。 令袁绍犹豫不决的原因是,张飞是刘备的属下,刘备只是个小小的平原县令,平原县在冀州,距离渤海郡很近,刘备以后没可能成为他的对手,还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属下。 这样的话,张飞出战就不太划算了,万一被吕布杀了,那得多亏啊。 如是想着,袁绍极目望去。 见公孙瓒与吕布战了十余合,不敌败走。 吕布纵马来追,赤兔马疾走如风。看看要赶上,吕布举起画戟,描着公孙瓒后心便刺…… 如此惊险一幕,令众诸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张飞环眼圆睁,挺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得逞凶!” 当―― 丈八长矛狠狠砸在方天画戟上,火星四溅,堪堪救下公孙瓒。 来者嗓门之大、力气之猛,吓了吕布一大跳。 这也就是他吕布,要换别人挨这么一下,画戟非脱手不可。 赤兔马往侧方急窜了几步,“踏踏踏”折身停住。 吕布手勒缰绳,停住画戟,举目一看,就见一张大黑饼子脸映入眼帘。 来者生得如黑铁塔一般,头上戴着镔铁盔,身穿黑色皂袍,胯乘乌骓马,手持丈八矛。 豹头环眼,钢髯暴长。 这黑汉子好威武雄壮啊……吕布暗叹。 “来将通名,某不杀无名之辈!“ “燕人张飞!” “燕人张飞?我吕布怎么没听说过?” 说着话,吕布慢慢回过味儿来,刚才这黑家伙好像叫我三姓家奴来着。 我自己姓吕,拜了一个义父丁原,把丁原杀了之后又拜了个义父董卓,可不是三姓了么! 没想到此人长得粗糙难看,倒是生得一张利嘴,言语竟然如此尖酸刻薄! 气煞我也! 吕布大叫一声,催马挥戟直取黑头。 “来的好!”张飞奋力甩动长矛。 嘡―― 把方天戟给磕出去了。 二人走马盘桓,打到了一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敌对双方的战鼓同时敲响,以助威势。 初始只有十几面战鼓,后来加入的战鼓越来越多,几十面,几百面大鼓一齐敲。 鼓声阵阵催人激,杀气弥弥破长空。 吕布本打算一戟就把张飞拍下马去,没想到张飞竟然很有一把力气。 还越战越勇,越打越精神。 像磕了五石散似的。 一开始竟逼得他手忙脚乱。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恶斗了四五十个回合,未分胜负。 把观战的双方都看傻了。 两人越打越快,场中犹如风车轮转。 开始还能分出个彼此来,知道红色的是吕布,他骑的是赤兔马;黑色的是张飞,他人黑,穿着黑衣,骑的也是黑色乌骓马――整个一片儿黑。 后来就分不请了。 只看到一块乌云围着一片红霞,极速转圈子绞杀。 众人的眼睛都看花了, 在旁边观战的关羽此时是最紧张的,一看张飞五十回合拿吕布不下,就知道三弟再拖下去必败。 三弟外号猛张飞,顾名思义,就是开头极猛,如果开头拿不下,后面就是必败之局。 关羽放心不下,一催坐马,从斜刺里杀出,手举着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蚕眉倒竖,凤目圆睁,直取吕布。 见状,程远志连忙顶了一下速该,低声道:“快看,关羽睁眼了。” 速该一愣,连忙定睛仔细看。 大帅曾经说过,关羽睁眼就是动了杀心,他这两只眼轻易不睁开,平时总是微眯着,像睡着了似的。 他要一瞪眼。 那就要拼命了。 想到这,速该顾不得观摩关羽的摸须一刀斩,就盯着他的眼睛看。 …… 阵中 吕布又吓了一跳, 刚察觉到动静,回头一看,一把闪着寒光的冷艳锯,力劈华山般砍了下来。 很粗暴、很直接。 一点准备都没有给他! 距离脑门仅仅数尺。 吕布牙关一咬,横戟一架,挡住这记必杀的偷袭。 顿时双臂微麻,赤兔马急退数步。 真踏马够劲啊…… 这也就是他,换一个人,别说挡住关羽的偷袭,张飞那次就挡不住了。 吕布也有很久没有杀得如此痛快了,当即大喝一声,催马力敌二将,于场中激斗起来。 三匹马以丁字角度,各占一角,转圈厮杀。 又战三十多回合,输赢仍是未分。 这时,吕布发现,又有一人悄悄举起手里的雌雄双剑,催马过来偷袭。 是个白脸汉子。 还没到跟前,就被吕布随手一戟给逼得手忙脚乱。 被连着偷袭两次,吕布早已有了准备,时时眼观六路,刻刻耳听八方。 白脸汉子刚一动身他就察觉到了。 原本,他打算出其不意,回手一戟将白脸汉子戳于马下。 不曾想,那白脸汉子一出来,红脸汉子和黑脸张飞顿时加快了攻击速度,不给他秒杀白脸汉子的空当。 盟军阵中,各诸侯看得眼睛发直,思绪翻腾。 亲眼目睹吕布斗三英,程远志感慨道: “荥阳城外鼓声隆,汜水河畔风犹冷。 虎牢关下尘弥天,温侯催马斗三英。” 话罢,无人理他。 大家都伸长了脖颈看的起劲…… …… 打了一会,吕布心头一动:哦,原来这个白脸汉子是你们仨的头儿啊,那好办了,既然你们三个打我一个,不讲武德,那我今天也不讲武德了! 思绪转动间,吕布画戟一晃,主攻对象变成了白脸汉子。 刘关张三人顿时一阵慌乱。 关羽与张飞拼力攻吕布必救之处,招招搏命。 逼得他无法腾出手来秒杀刘备。 刘备加入战局后,四匹马如走马灯一样,重新转起了圈。 圈子比此前更大了。 战斗太过激烈,四下里渐渐安静下来, 鼓不敲了,号角不吹了,战场之外,鸦雀无声。 不是鼓手偷懒、也不是号角手肺活量不够了,而是这场大战太精彩,此时大家全都看呆了。 连眨眼睛的工夫都没有。 所以啊,这鼓角就都顾不上敲吹了。 现场数十万人。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样的名场面。 杀气冲斗牛,豪气干云天、 昭昭凌紫虚,霹雳撼人胆。 刘备冲上去后,又斗四五十回合,吕布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了,忽然觉得手中的方天画戟愈发沉重。 不等他萌生退意,远在虎牢关上观阵的董卓,已经替他暗捏了半天冷汗。 董卓知道吕布能打, 但对面三个人也不是善茬。 四虎想争,或有一死,或有三亡! 怎么看,都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董卓连忙吩咐道:“快,鸣金收兵!” “当当当当――” 听见急促的金锣声,吕布暗暗松口气,把方天戟往白脸汉子面前虚撩一下,立马就逼得他急急退后一步,让开去路。 吕布一拨赤兔马,倒拖着兵器,纵马而归。 关下众诸侯顿觉意犹未尽。 第101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以后世的眼光看这个时代,总觉得吕布的武艺简直不似凡人。 直到亲眼目睹后,程远志才觉得,吕布的武艺何止是非凡? 这都跟半仙差不多了! 要知道,关羽在后世被叫做武圣,属于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存在;张飞也是个和关羽差不多的超一流武将。 而吕布,能打两个这样的武将,还外加一个刘备。 虽说在真正的高手对决时,以刘备的武力值,上去就是在拖队友后腿……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勇敢的冲了上去,还活着回来了。 这就是资本! 以后跟部下吹牛皮的时候用得上。 …… 翌日,虎牢关前,袁绍举剑高呼: “将士们,第一个杀上虎牢关的,赏千金,连升五级!” 闻听此言,士兵们顿时红了眼,嗷嗷叫着顺着爬梯往上冲。 “冲啊!” “上啊!” 盟主说了,第一个杀到关上的连升五级,伍十百千万,他们现在是普通士兵或伍长,到时候,不是千夫丈就是万夫长。 重赏之下,如何能不拼命! …… 激昂的攻城鼓声轰隆隆震动起来,韩馥麾下上万士兵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韩馥麾下士兵? 没错,袁绍正指挥着韩馥的士兵进攻虎牢关! 因为今天轮到韩馥的士兵攻关了。 至于袁绍自己的士兵,排在第十八天。 为何是第十八天? 因为第十九路诸侯刘备只有十几个兵,屁用都不顶。袁绍只能利用盟主身份将自己的士兵安排在最后上了。 喊杀声中。 最前面三排持盾的朴刀兵,每排近三百人一字排开,高举盾牌,顺着爬梯如蚂蚁般望数丈高的关城上爬去。 虎牢关城高地险,只能容纳这么多士兵攻城。再多,就无处安放了。 否则,也不会称为关东第一关了。 胡珍站在城头,手按腰间刀柄,眼神冰冷的看着关东联军黑压压的扑过来,沉声命令道。 “弓箭准备、金汁准备、擂木准备、各就各位,等我号令!” 胡珍是董卓麾下第一统帅,前不久才击败了孙坚等诸侯的轮番攻城,今日的战斗场面虽然宏大,对他来说却已是家常便饭。 虽然他麾下只有五万人,却视关东十九路诸侯如土芥。 因此,即使直面虎牢关下几十万气势汹汹的军队,他亦丝毫不惧,稳如泰山。 胡珍巍然而立,坚毅的面庞,配合高大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像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袛,给了关上士兵无尽的勇气。 守在关上的兵士共有五千多,其中四千弓箭兵、剩下一千士兵,则时刻准备着放滚木、金汁。 另外四万多人,关上装不下,此刻正在关下歇息,随时准备轮换。 “杀、杀、杀!” “杀、杀、杀!” 联军士兵的喊杀声愈发近了,第一排的三百朴刀兵,距离登上关墙只有四五丈距离,双方士兵已经能清晰看到对方的脸庞,但胡珍仍没有下令士兵动手。 胡珍深知,因为举着盾牌的缘故,加之距离地面尚近,此时动手,杀伤力不太理想。 他要再等等! 又过了片刻,胡珍单手高举,一字一顿道: “丢擂木!” “泼金汁!” “放箭!” 关上,早就蓄势待发的兵士,立刻将准备好的擂木,顺着云梯砸下去。 各种声音瞬间嘈杂响起。城上瞬间箭如雨下、金汁如泼水、擂木滚滚。 铺天盖地砸下来…… “啊――” “啊――” …… 城下顿时响起无数惨叫声,那些爬至半空的士兵无处躲避,纷纷被擂木砸中、弓箭射中、金汁泼中,惨叫一声、手舞足蹈着跌了下去。 四分之一柱香后。 关墙上只剩几十架云梯孤零零的靠在那里。 每个云梯下面,都呈山包状的堆满了尸体和没死透的士兵。 哀嚎震天。 与此同时,数十丈外的韩馥军,又有千余人高举盾牌,朝着城墙方向冲来。 不过,这次他们的步伐不再坚决。 “本初!鸣金收兵。” “攻不上去的!” 看着麾下兵士一个个凄惨死去,韩馥心如刀割。 这样的死亡毫无意义。 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虎牢关啊。 别说二十五万联军,二百五十万也别想攻下来。 就算能冲上去几百个士兵又怎样?关上五千人等着,关下还有几万董卓军擦拳磨掌。 这与包子打狗何异? 袁绍无力的摆了摆手。 士兵们瞬间就退了回来,比冲上去的时候速度更快。 赏赐他们是眼红,但是…他们更想要命。 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的,那不是勇士,而是蠢蛋! 胡珍伫立在城头,冷眼望着诸侯联军退去,嘴角微微上扬。 这场景和他预料的分毫不差。 有此雄关在,哪怕只给他足够的粮草和一万士兵,他都有信心阻挡关东诸侯很久、很久, 以年为单位! “袁绍匹夫,老子还没用力呢,你怎么就倒下了?” “啊哈哈哈……” 胡珍得意的笑声从关上传来,令驻马华盖之下的袁绍眉头一皱,心中不快。 他抬起头,目光隔空望去,遥遥的与胡珍对了下视线,扬声道: “鼠辈休要猖狂,早晚有一日,我必杀入关内,将尔等乱臣贼子剥皮抽筋,一雪今日之恨!” 众诸侯望着虎牢雄关,听着双方主将互喷垃圾话,尽皆默然无语。 守关一方占据天时地利,以一当百,如此,可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下,硬攻是极其不智的。 董卓只在第一天露了个面,正面不胜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一同消失的,还有吕布的旗帜。 不出所料的话,他们此刻已经回转洛阳了,只留下胡珍等人与众诸侯玩耍。 虎牢关上,至少准备了半年以上的粮草,几十万支箭,其他器械如滚木磊石,应有尽有。 就算用完了,关后面就是山,取之不尽。 别说什么智谋超群,只要以正道御敌,安守雄关,再多的兵力、再高的智力,又有何用? 在此雄关面前,‘五则攻之’的攻城铁律失灵了。 五十倍都没用! 只要胡珍脑袋正常,老老实实的待在关上,就压根不用担心虎牢关失守。 “全军后撤!” 袁绍无奈挥了挥手,当先策马而去。 黑压压的联军士兵如潮水般退去。 ………… 凝视着远处正在收兵后撤的关东诸侯,胡珍知道,今日又打退了一次联军的攻势。 “速速传信给相国,我部已经打退联军第十二次攻势。” 直到最后一个联军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胡珍才命令探马去发捷报。 董卓只在这里停留了一天就走了,临走之前,给他下达了据关死守的命令。 胡珍叫过来一员军侯,吩咐道: “你立即率所部出城,将那些射出去的箭矢,滚木,都捡回来!” “以后说不定还有用。” 军侯领命,带了一队人马匆匆下了城头,出关忙活去了。 经此一役,关东联军短期内显然不会再来尝试破关,但这些东西都是守城利器,当然要回收利用起来。 见器械回收的差不多了,胡珍又叫来一个军候,吩咐道: “你速速带人出关,将城下所有尸体收敛起来,挖坑埋了。” 军候拱手抱拳,领着一票人马出关而去。 到黄昏的时候,城下千具尸体,已被一一抬上板车,拉到数百步外挖好的巨坑中,掩埋妥当。 这个时代,还没有替对方收敛尸体的惯例。 胡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他暂时还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只是觉得尸体横在关下不好看,顺手为之。 所有善后事宜处理完,胡珍命令关上值守的部下保持警惕,便率众下关回营。 忙碌一天,他也该歇息歇息了。 ………… 联军大营,气氛一片沉闷。 或许是见识了虎牢关的险峻,此后几天,关东联军都没有再次尝试破关! 第102章 一百零一香 关东诸侯渐离心 此后十几天,董卓军坚持守关策略。但见盟军近前挑战,关上便矢石如雨,今众诸侯不得进而回。 局势就此僵持下来。 局势僵持下来后,众诸侯逐渐从最初起兵的热血中冷静下来。 一部分诸侯对讨伐董卓的渺茫前景开始有了怀疑。 一部分诸侯开始为自己打算。 更多的人则是聚于驻地,日日饮酒作乐,不思进取。 …… 虎牢关往东三十里,盟军驻地,帐篷如山丘叠峦,一眼望不到边。 诸侯联军在此处集结了重兵,但战争的氛围却不是很浓。 附近的百姓、猎户,该干啥干啥,一点都没有战争将临的紧迫。 袁绍、韩馥、曹操等诸侯的营寨居中而建、河内军与上党军在北面结营连寨; 袁术与孙坚的营寨则位于最南面。 此时,两人正在营中举杯相庆。 庆祝孙坚荣升豫州刺史、袁术坐实南阳太守之位。 此前,袁术虽占据南阳,却有实无名,未得朝廷任命。 现在有了。 会盟之初,孙坚从长沙率军北上会盟,兵到襄阳,逼死荆州刺史王睿。兵到南阳,斩杀了南阳太守张咨。 王睿曾和孙坚一起平定零陵、桂阳的叛乱,因为孙坚是武将,作风比较粗野,所以在平时的言谈中,前者常常流露出对后者的轻蔑之意。 对此,孙坚早就心怀齐蒂。 因王睿又与武陵太守曹寅合不来,同时王睿也举兵响应讨伐董卓,并扬言要先杀曹寅祭旗。 曹寅害怕被杀,便假冒光禄大夫温毅的檄文,下达给孙坚,檄文中数说王睿的罪过,怂恿孙坚将他处死。 孙坚领了檄文,立即起兵前往荆州治所江陵(刘表继任后将州治改为襄阳)。 因为他早就看王睿不爽了。 孙坚率一部亲随,假装成王睿新招募的士兵来到城下。 王睿闻知有军队到来,登楼观望,并派人询问这些兵来意。 孙坚的亲信回道:“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投奔,一路劳苦不堪,请王使君开恩,赏些财物。” 王睿信以为真,下令打开城门,让兵士们入城领赏。 士兵涌入城内,王睿才发现了孙坚,顿时大惊,忙问:“士兵们自来领取赏赐,孙府君怎么也在这里?” 孙坚回答:“奉朝廷檄文,特来取你的首级。” 王睿又问:“我犯了什么罪?” 孙坚回答:“在下也不知道,唯奉命行事而已。” 王睿走投无路,只得吞金而死。而他招募的军队,也都全部落入了孙坚的掌控。 孙坚逼杀王睿之后,引军到达南阳,特意下公文给时任南阳太守的张咨,令他修桥铺路,并立即供应大量军粮。 当时孙坚部下已有数万人,袁术也到了南阳。 张咨问手下谋士应该如何对待孙坚。谋士说:“孙坚不过是临近郡的太守,与太守您同级,他无权调发我们的粮饷。” 张咨认为言之有理,于是,对孙坚不予理睬。 孙坚下公文给张咨本就是随便找个动手的由头而已。 在赶赴长沙平叛之前,孙坚就已与袁术达成了同盟,后者曾交代他务必找机会干掉张咨。 为了干掉张咨,孙坚准备了厚礼送给张咨,张咨第二天只好也备足礼物来答谢。 孙坚设宴款待,酒酣耳热之时,孙坚的主簿进来禀报:“前有文书传给南阳太守,但至今道路尚未修整,军用钱粮尚未备足,请将他治罪。” 张咨见势头不好,想要逃离。但四下已被团团围住,根本无路可走,遂束手被擒。 主簿又向孙坚请示:“南阳太守怠慢义兵,耽误讨贼大业,请斩其头颅。” 孙坚便令部下将张咨推出军门斩首。 太守被斩,南阳郡府官员大为震恐。 袁术趁机迅速接管了南阳郡。 南阳曾是光武帝刘秀的故乡,是大汉人口最多的大郡,非常富裕。 这令本就家底殷实的袁术如虎添翼,瞬间就轻松组建出一支三万人的部队。 孙坚这一趟也没白忙活,他兼并了张咨的部众后、队伍规模再次增加,达到两万五千人,在十九路诸侯中排第二。 仅次于袁术的兵力。 不过,孙坚逼死王睿,杀掉张咨的做法,有些过于蛮横霸道,虽然确实获得了很多好处,但名声却在荆襄之地彻底坏透了。 这也为他一年多之后死在荆襄之地埋下了伏笔。 因为王睿为官尽职尽责,深得荆襄九郡民心,且又是琅琊大族王家之人,卧冰求鲤的王祥就是王睿的侄子,王家在大汉也是一等一的豪族,仅次于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 王家在西晋和东晋时更上一层,达到了巅峰,“王与马,共天下”的主角就是王睿的族孙。 孙坚替袁术摆平了南阳太守,作为回报,袁术便表奏他豫州刺史。 董卓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众诸侯一开始起兵的目的是为讨伐董卓。 慢慢地,进攻受阻后,大多数诸侯会盟的本意演变成索要地盘,索要官职。 只有极少数人仍心系朝廷。 程远志就感觉到,此时此刻,对大多数诸侯来说,盟军更像是与董卓谈判的筹码。 谈的拢,诸侯们就休兵休战观望。谈不拢那就开打,就算打不到董卓以皇帝的名义给出封赏。 也要烦到他以皇帝名义给出封赏! 因为刘辩已死,刘协的帝位即使有疑问,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除非另立宗室为皇帝。 众诸侯打着讨伐董卓的旗号,作战的对象却是朝廷――被董卓掌控的朝廷士兵。 严格来说,众诸侯在大义上是站不住脚的。 无论如何遮掩,都无法回避他们在攻打朝廷的事实。 这也是众诸侯受阻虎牢关后,便畏惧不前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王睿和张咨死的有些冤了。 或许对他们来说,生在这个时代,本就是个错误。 谁又说的清呢…… …… 中军大营中,盟主袁绍与众诸侯把酒言欢,庆祝前番旗开得胜,把董卓军压制在关上不敢冒头。 从这里就能看出语言的魅力,明明是连败十二仗,到了袁绍嘴里就是胜仗、就是压制的董卓军不敢冒头! 一名探马快步跑了进来,禀道:“孙坚被朝廷封为豫州刺史、袁术被封为南阳太守,袁射被封为河内太守!” “什么?” 众人俱是一愣。 袁绍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射出来。 大家会盟于此讨伐董卓,结果前脚刚打的你死我活,这三个人后脚就得到了封赏? 袁绍悚然起身追问:“朝廷当真封孙坚为豫州刺史?” 探子回道:“千真万确,圣旨已到孙坚营中。”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那这会盟还要继续下去吗?这仗还要打吗? 一旁的曹操朗声大笑道:“诸位不必惊慌,此乃董卓分化拉拢之计也!” 众人脸色稍缓。 袁绍冷哼了一声,心里酸溜溜的,还有点恼火。 就算曹操说的有理,凭什么他这个盟主还没得到好处,那三个家伙就有了? 难道是因为他们能打?所以先得到好处? 袁绍沉思起来。 江东猛虎孙坚自不必说,极其善战。平黄巾、战西凉叛军、平长沙叛乱,身经百战。 上党太守张扬三战乌桓皆为大胜,麾下更是有一万铁骑。再加上义弟收编丁原的一万五并州狼骑。 论战斗力,这几支部队的确是盟军内最强的,能与之媲美的也只有公孙瓒的骑兵队。 董卓此举堪称对症用药。 不出意外,董卓接下来一定会继续派人分化众诸侯,瓦解联军。 如此,就得加紧讨董的进程了,否则时间一久,众诸侯必然离心,各自谋划。 袁绍目光看向曹操,问道:“孟德可有良策?” 曹操沉吟道:“虎牢关险峻,急切不能进,不若将盟军分为三路,袁射张扬为北军,从河内出兵北攻孟津、袁术孙坚为南军,从颖川攻太谷、我等众人自取虎牢关。” “如此三面夹击之势,若得一处关破,长驱直入,董卓必然束手就擒!” 曹操此言不虚! 至于令北军出河内而不是河东,是因为董卓早已派女婿牛辅率兵三万守在河东,一防白波贼、二防盟军从河东出兵弘农,断他归路。 袁绍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曹操,据他了解,以前曹操虽然带过兵打过仗,平定了黄巾之乱,但都是猛冲猛打,根本不用计谋的。 数年相交间,曹操的特点在善文喜政,并没有显露出多少高明的武略。更是因献计,屡屡被何进怼得下不来台。 袁绍方才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曹操就突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孟德此言大善。” 袁绍捋了捋胡须,对曹操点了点头,心里重新审视了一下后者。 劲敌! 嗯,以后找个机会也得针对一下好朋友阿瞒了。 第103章 百姓才是智慧的化身 四月初,南北两军离开会盟驻地。 兵出营的当天,龙旗卷、马长嘶、长枪如林、旌旗蔽天日。 南军雄壮、北军威猛。 众诸侯遥望着两军军势,心下凛然,只觉两军如猛虎下山,雄鹰巡天。 完全不似他们麾下的部队,一盘散沙、绵羊一般。 无论是张扬打头的北军,还是孙坚带领的南军,都有一股子身经百战的凶悍气息。 令人心头震撼! 众诸侯都意识到,分兵三路后,接下来基本上就是各自为战了。 联盟将散! …… 震天马蹄声中,乌泱泱的并州狼骑缓缓起速,排列有序的向北疾驰而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带这么多骑兵出行,但此情此景,程远志还是觉得豪情在胸,逸气凌云。 速该勒马立于道左,等程远志来到,拢马跟上行列,转头说道: “大帅,张太守已经安排好渡河船只,前队此时已过黄河。” 感受着上党骑兵的喜人变化,程远志颌首“嗯”了一声,满心欣慰。 张扬上午先行一步出发,中午就率众过了河,看其兵势迅捷如风,深得骑兵精髓。 看来这几年他的功夫没白费,劲旅已练成。 不过这其中大半功劳应该归咎于张辽等人。 自从上党郡组建了三万骑兵以来,程远志前后往里面搭了几十万两银子。 骑兵不像步兵,步兵只要长期吃饱饭,再以高强度训练辅之,寻常青壮,大都能练成劲卒。 骑兵的组件除了人、还有马。 哪怕再强壮的步兵,想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都要花费无数时间和精力! 一支精锐骑兵的要素,一方面需要日日勤练,做到人马合一,军列合一,如臂使指;另一方面,却是需要经过战场血与火的洗礼! 当然,如果有名将带头训练,同等条件下,练成精锐骑兵的速度,是远高于普通将领带的兵。 如今张扬的手下人才济济,谋士有李肃;武将有穆顺、张辽、候谐、魏越、薛兰、李丰等人。 没错,就是李肃! 李肃逃离董卓后,就迅速投奔了张扬。不过他暂时还不清楚张扬背后的主公是谁。 行进中,程远志忽又想起一事,顿时担忧不已。 诸侯刚会盟时,蔡邕和袁隗还在洛阳城中,一为太傅、一为司空。 一开始,他俩坚信董卓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所以就没有随程远志离开,只是让家眷和财产随行。 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本来,洛阳北面有平、孟两个渡口,平时用来军马渡河或停靠大型商船,异常快捷方便。 可战事一开,渡口便被董卓派了军队掌控住。 好在只是一两个人过河,根本不用去到渡口那么大的场合,随便寻一处浅滩就可以。 程远志早就在黄河北岸非渡口处,留了几只小船,日夜等候。 但见南面有人来,就立即过河去接应。 此时,倒是不知道两个六十岁的老人逃出来没有。 诸侯会盟后,音讯虽未隔绝,河内却一直不曾有信来。 程远志沉吟着问:“两位大人可曾有音讯?” 速该摇了摇头,没吭声。 那就是没音讯了…… 于是程远志就更担忧了,袁隗的生死,事关他谋划了很久的一场鹳雀在后、鲸吞冀州的大计,若此时便死了,会令他的计划效果折半。 折一大半! 他可没有袁绍那么高的名望啊…… ……… 且说当日,温明园议废立之事后,袁隗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想出城,却发现城门已经被董卓安排了重兵把守。 回到家里,袁隗坐卧不宁,总觉得两个侄儿要搞出一番动静。 能让他瞬间没命的大动静! 恰在此时,蔡邕派人来请,说有要事相商。 袁隗本不想去的,又见来人郑重其事,便按耐住烦躁,来到蔡家。 然后就被蔡邕拉住,禀退下人,从程远志家后院地道,逃出了城。 两个年已花甲的老头,相互扶持着,来到黄河南岸。 抬眼望去,山竦峙、水滔滔,既无船只也无樵。 我命休矣! 袁隗刚感叹了一句,就见河对面一小船激射而来。 恭敬接住两人,划船北去,直至河内郡治所怀县安顿。 一场有惊无险的死里逃生,令袁隗后怕不已的同时,想明白了许多事。 第一件事就是侄儿袁绍靠不住,那家伙是真虎啊!亲叔叔还在洛阳,就举兵伐董了? 真就不怕这把老骨头被董卓给拆了重新安装一遍? 虽然袁隗经常把“活够了”、“不怕死”挂在嘴边,但事情真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瞬间心寒如坠冰窟。 至于另一个侄儿袁术……害,不提也罢。 相比之下,反倒是程远志这个义子,做事缜密,对他有情有义。 无论董卓入城前还是入城后,都多次暗示他尽快撤离洛阳…… 不是暗示,是明示! 可是当时他居然没有听进去这良善之言。 每想到这一茬,袁隗都觉得惭愧,活了六十多岁,看事情还没有义子透彻。 袁绍起兵后,以董卓的秉性,袁隗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后果,必是一家老小被拿去祭旗! 两百多口人的性命……在两个侄儿眼里竟如此轻贱,一文不值…… 袁隗就再次觉得自己六十多年白活了,哀莫大于心死。 第二件事就是河内人口好多!怕是百万都不止。 怀县城中,街上商铺林立,百姓如蚁,叫卖声络绎不绝,异常繁荣。令人有一种到了都城洛阳的错觉。 袁隗立即就意识到,河内是个存身好地,义子眼光不错,说不定真能成大事! 他知道河内一直都是好地方,昔日光武帝刘秀曾据河内而成帝业。但没想到河内郡的条件竟如此之好。 想来,应该是朱儁任职这几年治理的功劳。 ……… 程远志见到袁隗的时候,后者表面上已经从惊魂不定中恢复了正常,看过来的目光比以往亲和许多。 任谁发现两个亲侄儿大逆不道,义子却很孝顺的时候,心里都不会好受。 虽然袁隗很好的隐藏了那一抹失落,程远志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于是就安排蔡邕与袁隗相邻而居,另叫蔡琰早晚向后者问安,以公婆之礼待之。 袁隗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过,经此一事,他的头上尽皆白发,腰佝偻了很多,时常咳咳不止。 好似对生命失去了欲望。 与之相反的是蔡邕,满面红光,仿佛寻到了人生新的方向,每天都干劲十足。 因为程远志把河内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他,包括河内太守的官印。 蔡邕没想到,临老了,自己还能主政一地。 看看前些年刘宏是怎么使用他的,不是议郎就是御史! 何谓议郎、御史? 就是看什么不顺眼都可以说,只需动嘴皮子,其他任何实事都不用干,也没有任何实权! 这就是议郎、御史。 岂不知,他蔡邕并非只是有文采、精通音律,其他本事也是有很多的好! 另外,还一直都有个实干家的梦想。 所以说,知人善用是门很深的学问。 很显然,刘宏并不具备这个能力,从其任命何进为大将军就能看得出来。 德不配位的何进,不但直接葬送了何家全家,还断送了汉家江山,令朝廷与幼帝落入董卓之手。 何其可悲! 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安顿好两个老人后,程远志命部队驻扎在孟津渡口北岸,与董卓军隔河相望。 同时,派出无数细作、间人,潜入南岸,在洛阳周边村落散布传言,说董卓军要挖坟掘墓,烧毁皇宫,迁移洛阳百万百姓去关中。 最最重要的是,董卓军不但烧杀抢掠,侮辱妇女,还生吃活人幼崽! 董卓军的凶残,百姓们早有体会,可他们世代居住于此,现在洛阳八关俱封,道路不通,他们又能往哪里迁移? 就在百姓们惶惶不可,感觉天塌了的时候,细作与间人们适时将河内郡的稳定繁荣稳定说给他们听。 并转告了程远志的话。 “河内欢迎你!” 另外,还教了他们一些如何偷渡黄河的办法。 具体方法就是:准备木筏、带好细软与妻儿,寻一河流平缓开阔处。 一、划筏而过。 二、游水而过。 因为已是初夏,河水不冷,所以是可以游过河的。 没想到这些方法竟然全被百姓们嫌弃了。 收到通知的百姓们,立即以家庭为单位,整个村、整个寨子的动身北上。 但并没有带笨重的木筏。 他们来到黄河南岸,寻一处河道仅有数丈、水流狭窄汹急处。先于南岸高地钉好绳索,使水性好的汉子背着绳索游过河,在对岸河滩上打下木桩,捆牢绳头,制作出一个简易高低滑索。 然后在绳索上抹上麻油,一个个坐在勾篮里,呲溜一下就滑了过来…… 抹了油的绳索格外丝滑,毫无阻力。 而丝滑,在很多个场合都是无往不利,一滑到底。 更有甚者,一些艺高人胆大的青年们,从南岸高处,手举一根长杆,扎进河里,撑着杆子就飞了过来。 这一幕幕,令驻扎在黄河北岸的程远志与众多兵士,全都看傻了。 果然,百姓们才是智慧的化身! 第104章 河山离乱起横戈 程远志望着源源不断过河来投奔的百姓,浮想联翩。 总有人要一统天下,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想要争霸天下,没有人口怎么行? 冀州那六百万人口,已经是他计划内的囊中物。 而幽州只有一百万人口不到、并州更少,原来仅有五十万人口(汉人),即使是现在,也只堪堪超过七十万而已。 其中,上党郡三十多万人,太原郡四十万人。 至于并州其它七个郡,全都住着胡人,不提也罢。 如果再加上被黄巾军从184年祸乱到现在、仅剩七八十万人口的青州。北方四州的总人口也就堪堪八百万出点头。 这人口太少了……只相当于后世洛阳一个市的人口而已。 按照二十丁一的民兵比,只够组建四十万军队。 战争潜力还是薄了点。 毕竟,以后的对手是曹操――这个时代最能打的枭雄,即使程远志有后世海量的知识储备,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必胜。 所以不得不未雨绸缪。 后世人与这个时代的人相比,智商、身体、军事素养、人脉关系、名望等五大关键因素方面都是处于劣势,甚至连眼界也不占优。 最多五五开。 唯一的优势是可以多借鉴两千年历史,知道大势,能预先做出准备。 但这一点优势在上面那五点劣势前,哪里够看? 但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认为自己到了汉末能够呼风唤雨,平推天下。 这个时代为什么这么乱?为什么能够持续百年? 还不是因为惊才艳艳者如过江之鲫! 六维枭雄人妻曹、能料人生死的郭咳咳、萧何张良合体的荀稳稳、战无不胜、文武双全的江东小霸王、英姿飒爽的周郎,多智近妖的孔明、稳如老狗的司马懿、睚眦必报的法正、命有点短的庞统等等等等…… 这里面,哪一个是好惹的? 综合考量所有方面,可以称得上优势的,那就是对各个诸侯性格的了解程度了。 譬如说曹操,经过后世无数代人分析、揣摩,曹操性格中的优缺点,已经没有丝毫秘密。 甚至就连他娶了几个老婆,每天上床先迈左腿还是右腿,先脱上衣还是裤子,先吹灯还是先扒…… 咳咳,这个应该没人知道。 史书上没记…… 蛮遗憾的说。 这一点点优势对程远志来说很重要! 所以程远志刻意占据了河内郡,就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 河内隶属司隶,此时的人口早已过了百万,直奔两百万。 如此计算下来,如果一切计划顺利,如果能顺利全据河北(不包括河东郡),那么,治下总人口大约在千万上下。 这样的基本盘,令程远志的底气很足。 经过细作与间客们的活动,想要迁移洛阳周边百万人口估计有点勉强,但迁移过来几十万人还是没问题的。 司隶七郡一城,在董卓进京时,人口大约在六百万上下(黄巾之乱后,近邻中原各州都有战事,唯独司隶没有。所以周边百姓大量涌入,导致原本只有三百万人口的司隶部人口翻了倍)。 其中河东、河内、河南尹和都城洛阳,人口都过了百万。 此外,弘农郡大约有四十万人口。 至于三辅之地(京兆伊、左扶风、左冯翊),一直都处于与西凉叛军交战的主战场,人口都跑光了,三个郡加起来都不到四十万人。 整个司隶部,目前人口最多的是河内,其次的是河南尹和洛阳城,而挖民行动目前正瞄准着这里,来回穿插活动,把百姓们带往河内郡。 再其次的河东郡。 由于这一年多,董卓派女婿牛辅领兵三万驻扎在河东与白波军交战,所以河东的百姓纷纷逃往上党和河内。 故而河内人口增长极快,已然超出负荷了,山野田间,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拖家带口的百姓。 当务之急,不是讨伐董卓,也不是和袁绍抢冀州,而是迅速安置好涌入河内的大量人口。 这些百姓抛弃了祖业与田地,大多是空手而来,基本于难民无二了。 几十万、乃至百万难民! 难民有多恐怖? 在后世,即使是一个超级发达国家,在接受几十万难民后,生活质量一下子就下去了。 如果不考虑生活质量,那河内郡容纳个几十万难民是没问题的。 但你总不能只给难民一口吃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人之所以是高级动物,就是有廉耻、攀比、爱财、好色等等不可控的欲望。 一旦口粮的问题得到解决,他们的目光就会瞄向房屋,如果房屋的问题得以解决,他们的目光就会瞄向土地。 土地解决之后,他们目光就会描向女人、就会向往更好的生活,会有更多的诉求,譬如娶妻生子、经商赚钱、读书识字或者为官出仕、建功立业。 这里面,但凡有一个要求被卡住,就立即产生矛盾,进而引发民乱。 程远志是深知大量难民涌入后的凶险的,之所以愿意主动招揽难民,是因为早在数年前就做好了预案。 此时,便是启用整个预案的时候。 也就是请速伯出山收拾烂摊子。 速该一听这话,立马带着一队人马,屁颠屁颠往云梦山接他爷爷去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程远志内心的打算,此时此刻,天下间,还没有人认为程远志的实力胜过袁绍、袁术。 就连董卓,评价关东诸侯时都说:但杀二袁儿,关东诸侯自服! 这里的二袁指的是袁绍和袁术,完全和程远志(化名袁射)一点关系都没有。 董卓看不上程远志,并不是他眼瞎,而是程远志一开始就有意无意隐藏着自己的雄心和实力,就连三战乌桓的战绩,都是挂在张扬名下的。 在世人眼里,挂在他名下的大事件,就只有六年前那一场一人未死的劫粮之战而已。 但一场有充分准备的胜仗,说明不了什么! 毕竟,天下英雄没有一个是傻子,一万五千人去偷袭只有三千人驻守的县城,五倍的兵力,还用了至少三到四个诡计,如何能不胜?这些因素他们自然能看到。 那一场六年前的战事,并没有给程远志带来多少名望,他被人所熟知的还是云梦狂士的称号及毒舌之名。 袁怼怼的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何进、袁绍、袁术、曹操乃至整个洛阳的士子们,全都被他怼过。 “哈哈!” 一想到当初在洛阳,红果煮酒怼袁绍那一幕,?程远志就失声而笑。 当初那一段,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他策划,他邀请,他挑起谁能拯救大汉的话题,他求怼得怼。” 他,就是四世三公家的翩翩贵公子袁绍。 不过,真别说,袁绍的气度还是很不错的,挺能容人。 程远志那么调戏他都没发飙。 反正这种事,程远志是忍不了的,如果有人敢这样怼他,哪怕此人是他亲弟弟,他也照捶不误。 更何况只是义弟! 第105章 败军之将曹操来 且不提程远志在河内聚纳流民,安抚百姓。 却说董卓回转洛阳后,即命李傕、郭汜尽驱洛阳百万百姓,前赴长安。 每百名百姓为一队,中间派一列军士监视,互相拖押。 百姓行走稍有迟缓,便有军士自背后执白刃,于当路杀之。 期间夺有抢掠百姓家资、女、嚣张跋扈之举。 途中死于道旁,匿于沟壑者,难以计数。 百姓哭嚎之声,沿路不绝。 董卓离开洛阳时,叫部将在城中大肆纵火,焚烧民居,火烧宗庙。南北两宫火相连,昔日宫庭尽焦土。 同时,派吕布挖掘先帝及后妃陵墓,取出金宝。军士又乘机挖掘官民坟冢,中饱私囊。 董卓带着千余车金珠缎匹,挟天子并后妃等,一路浩浩荡荡自归长安去了。 数日后,虎牢关守将胡珍命赵岑率万人留守,自率大部往西追随董卓而去。 却不料孙坚此时已破太谷关,杀入洛阳,截住其归路。 两军大战一场,胡珍被孙坚斩于马下。 守将赵岑见大势已去,便献了虎牢关。 袁绍驱兵先行,众诸侯随后引军杀入虎牢关,兵进洛阳。 孙坚先入洛阳,遥见城中火焰冲天,黑烟铺地,城中空无一人。便先令兵士救灭大火,四下搜寻生还者。 随后赶到的众诸侯,也各于城外荒地上屯住部众,聚众商议对策。 曹操对袁绍道:“今日董贼西去,我等正好乘势追攻于潼关,救帝于长安,本初为何按兵不动?” 袁绍回道:“董卓已于数日前入了关中,安坐长安。潼关天险比之虎牢更甚,众诸候又兴兵已久,人疲马困,此时进兵,收益太小了。” 曹操驳道:“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子,天下人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此时正是天亡其时,我等若往西进兵,必可一战而定天下。诸公为何都疑而不进?” 众诸侯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可妄动。 曹操顿时大怒:“一群懦夫,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遂自引本部兵马五千,领部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星夜去追董卓余部。 由于追之甚急,中了徐荣埋伏,曹操部众瞬间全军覆没,只与部将狼狈逃回。 眼见距离洛阳城越来越近,又觉无颜见城内众诸侯,便自引残兵,往河内郡而来。 程远志此时正驻守在黄河北岸,接纳源源不断的流民。见到曹操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他。 此时曹操蓬头污面、披头散发,模样极其落魄。 身后稀稀拉拉跟着百十余兵士,拄着破条旗,七歪八倒的跟在后面。 部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等人也都是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如叫花子一般。 “啊哈哈哈……这不是孟德么,怎会如此凄惨?” 程远志大笑着迎过去,将曹操接入大营,吩咐左右道: “快快备上酒水,为孟德压惊!” “孟德,这是败了?” 曹操脸上的尴尬一闪即逝,强颜道:“诶,敌众我寡,焉能不败?” “众诸侯屯兵洛阳,观望不前,以致我有此败……” “此非战之罪,足下何故取笑?” “取笑?没有没有……”程远志引曹操入帐坐定,笑道: “我听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逆天而行。董卓既已西去,孟德为何还要追击?” 不管怎么说,董卓手里的皇帝是唯一的、合法的、所有人公认的皇帝。 曹操去攻,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自不量力。 别说他只有五千兵马,哪怕有五万兵马,都不可能攻破函谷关与潼关。 潼关可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关。 昔日秦国以此关,力拒关东六国百年之久,最终奋六世余烈,一统天下。 由此可见潼关之险峻,那可是经过久经考验的。 曹操此举除了博人眼球、收买天下向汉者人心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更何况,还搭上了全部家当五千兵马! 不过,程远志也知道,曹操这么做其实是不亏的。 因为荀彧等心向大汉的颖川士子们,立马就会因为这件事,对曹操刮目相看,聚众去投奔。 那可是一大票人才! 曹操闻言莞尔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程远志,没有多做解释。 他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燕雀岂知鸿鹄之志”的意思。 视程远志为庸才。 营帐中,两个人相互劝酒,言语间暗打机锋。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激烈争论。 倒也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程远志停杯问道:“孟德此去有何打算?” 曹操叹了口气:“尚未有定论,本打算去往陈留,可……”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 现在的背景是,会盟的十九路诸侯都有地盘,就连刘备都有个平原县存身。而他曹操却没有一寸地盘。 而且,兵马只剩下百余人。 透过营帐,曹操羡慕的看了一眼外面队列齐整,雄壮威武的并州狼骑,沉思起来。 这个问题,他也正在纠结。 原本,他打算回老家陈留发展,可不管是陈留,还是兖州,此时都是有主的。 陈留郡有太守,兖州有刺史。 程远志知道,原历史上,曹操一开始是没地方落脚的,直到初平二年(191年),曹操在东郡大败于毒、白绕、眭固、于扶罗后,被盟友袁绍表奏为东郡太守。 方才有了一郡容身。 可此时才是初平元年夏天。 望着对面即使落魄仍不失气度的曹操,程远志心中感叹。 果然不亏是这个时代最牛的人,即使一无所有了,仍然丝毫不慌,这沉稳的气度,谁能比? 哪怕自己这个开了挂的人,与之相比也逊了不止一筹! 别的不说,讨伐董卓才刚结束,曹操就意识到地盘的重要性了,这意识来的虽迟,但很关键啊! 看着曹操,程远志心中涌出一股冲动――一刀将他砍死的冲动。 把这个枭雄灭在起步阶段。 但很快,程远志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就提议道: “孟德何不去东郡?那里与青州相邻,境内黄巾猖獗,东郡太守乔瑁新被兖州刺史刘岱所杀,正好无人主持大局。” 曹操闻言大喜,连声道谢。 他兵败后就来了河内,并不知道洛阳城外众诸侯的近况,更不知道乔瑁新被兖州刺史刘岱杀了。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而且,这送枕头的人以前对他很不友好,见面就怼他。 曹操忽然觉得,程远志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或许,爱怼人只是他流于表面的假象,急公好义应该才是他的本质。 毕竟,这个时代,只要是个文人,都喜欢怼人。 曹操当即紧紧握住程远志双手,言语恳切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啊。” “哪里,哪里,孟德过誉了。” 程远志连连摆手,丝毫不居功。 因为占据东郡,本就是曹操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他只要离开河内,收到乔瑁被杀的消息,自然会引兵前往东郡。 不过,用他想出来的办法来交好他,感觉很不错…… 一场接风宴,宾主尽欢,吃到黄昏方散去。 张扬闻讯,从怀县连夜赶来,进言道:“曹操此人,志大才高,此前受困于朝廷压制,一直郁郁不得志。今纲常崩坏,天下群雄并起,他若去东郡,必成后患,大帅何不……嗯……” 张扬说着,举起手刀,朝着脖颈比划了一下。 程远志摇头笑道:“不可,孟德穷困来投,我与他本为讨董同盟,焉能做出此等落井下石之举。” “若如此做,与刘岱何异?” “再说了,留着他,还有大用。” 张扬一愣:“有何大用?” 程远志摆了摆手,眺望着帐外不远处奔腾的黄河,没有说话。 哪怕以后曹操会成长到一个可怕的地步,此刻也不能杀。 因为袁术、孙坚、孙策这几个猛人仍在。 中原若无曹操,这天下走势就不好预测了。 孙坚还会如期死于黄祖之手么,孙策还会过江去征讨江东么? 中原没有了曹操,孙策一定会在此地叱咤风云,而不是去江东。 到时候,如何应对?孙策可比曹操难对付多了。 这个江东小霸王,活着的时候可是未尝一败啊。 来到大汉后,程远志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更改历史大势,为的就是有不丧失对历史走势的把控。 若此时杀了曹操,天下进程就再任何无可借鉴之处了。 第106章 惊天之变袁绍卒 双庭失纲常,河山起横戈。 春色临尽绝,生民北渡河。 奸佞手遮天,烽烟连城郭。 南岸旧宫殿,袅袅尽悲歌。 翌日一大早,程远志负手立足黄河北岸,目光越过奔腾的黄河水眺望着南岸,有感而发。 “好!”曹操踱步行过来,叹了一句。 他也是个好诗词的人,只不过因为新败于董卓,实在没心情作这玩意儿。 便随口又应付了两句。 两人见礼完毕,回转营中安坐。 看着对面的曹操,程远志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抢在他说出辞行的话之前,起身拱手道: “孟德大才,何不留下助我!” 话一出口,程远志就后悔了。 曹操岂是甘于人下之人? 这句话不是把自己的野心给提前暴露了嘛! 嘴怎么就没把住门? 曹操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愣,并不以为意,起身拱手回礼道: “这两日承蒙款待,操这就告辞了。” 于是程远志就一脸失望的看着曹操率众离去。 一代枭雄,自此刻起,正式出山了。 ……… 废都洛阳。 讨伐董卓进行到眼前这一步,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众诸侯各怀异心,相互倾轧。 此时董卓尚未垮台,关东群雄们已经为了扩充地盘,争夺土地和人口,相互打了起来。 东郡太守乔瑁新被兖州刺史刘岱杀死并吞没了其部众后,盟军相互间的信任低至冰点,为防备暗算,各自纷纷做鸟兽散,回到自家的地盘。 冀州牧韩馥深恐袁绍坐大,故意减少军需供应,企图饿散袁绍的部众。 而袁绍自然也不满足于回到渤海小郡,当一个太守。他对天下人口最多、最富裕的冀州已经垂涎已久。 在联兵讨董时,袁绍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曹操:“如果讨伐董卓的大事不顺利的话,什么地方可以安身呢?” 曹操避而不答,反问他的想法。 袁绍答道:“我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兼有乌丸、鲜卑之众,然后向南争夺天下,这样也许可以成功!” 袁绍所说的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其中间的广大地区,正是物产丰富、人口众多的冀州。 不过,纵然有此想法,但想要实现却是困难重重,因为此时袁绍实力弱小,部众仅有一万。 还远离大本营渤海郡,粮草供应受制于韩馥。 而韩馥麾下足有十万将士,能征善战者极多。 谋士逢纪建议袁绍攻取冀州时,袁绍就非常踌躇,对前者说: “冀州兵强,我军势弱,如果攻打不下来,我连渤海都回不去了。” 逢纪进言道:“不然,韩馥只是一个庸才,我们可以暗中与辽西太守公孙瓒相约,让他南下共分冀州。” “待公孙瓒大兵一动,韩馥必然惊慌失措,到那时,主公再趁机派一能言善辩之人,去和韩馥说明利害关系,不怕他不让出冀州来。” 袁绍闻言大喜,立即写信给公孙瓒,相约共伐冀州,平分河北。 公孙瓒得信大喜,遂提兵南下。 初平一年(190年)七月,公孙瓒发兵袭取冀州。 韩馥派军迎战,首战即失利,顿时慌了手脚。 正彷徨间,袁绍的说客高干、荀谌到了邺城。 韩馥在都城洛阳任御史中丞时,与荀谌关系不错,两人颇有交情。 荀谌对他说道:“公孙瓒乘胜南下,使君战不能胜,诸郡望风而降;太傅司徒与义子袁射驻扎于河内,袁绍也领兵到了延津,他们的意图难以预知,我们都很为将军的前途担忧啊。” 韩馥一听慌了神,急切地问:“既然如此,那该怎么办,请足下为我一决。” 荀谌不答反问:“依将军看,在名望方面,您比袁氏如何?” 韩馥说:“我不如。” “那么在临危决策,智勇过人方面,您比袁氏如何?” 这里荀谌问的是袁氏,而不是袁绍。 袁氏所代表的势力不止袁绍,还有盘踞在河内的“袁射”、没有包括盘踞在南阳的袁术,他离得太远,鞭长莫及。 韩馥又说:“我不如。” “那么,在累世广施恩德,使天下人家得到好处,誓死追随方面,您比袁氏又如何呢?” 韩馥摇摇头:“还是不如。” 连提了几个问题,韩馥都说不如。 荀谌这才说道:“公孙瓒率领精锐之众,兵锋不可抵挡;袁绍亦是一时英杰,哪能久居使君您之下。” “冀州乃是天下重地。如果袁氏、公孙瓒合力,兵临城下,将军危亡只在片刻之间。” “使君是袁氏门生,而且结为讨董同盟,如今之计,不如把冀州让给袁氏。袁氏得到冀州以后,他一定会厚待将军。公孙瓒也就不能再与他争夺冀州。” “到那时,使君安如泰山,富贵永年,还能获得让贤美名,如此,何乐而不为?” 不得不说,荀谌的口才很好,条理清晰,三言两语就把局势分析的明明白白。 韩馥本就生性怯懦,缺少主见,听荀谌这么一说,也觉得合情合理,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韩馥同意了,但是他的许多部下却都忧虑重重。 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纷纷劝谏道:“冀州有甲士十万,粮食足以维持十年,袁绍只是一支孤客穷军,仰我鼻息,就如同婴儿在我手上一般,一旦断了奶,立刻就会饿死,为什么我们竟要把冀州让给他?” “何不分兵两路,北拒公孙瓒,西灭袁绍,我等皆愿效死力!” 韩馥对冀州渺茫的前景已经没有任何信心,无奈地说:“我乃是袁氏的门生,才能不如本初,今效仿古人,推崇量德让贤,你们不必有顾虑,袁绍一定会善待你们的!” 众人见状,叹气退下。 韩馥的部下赵浮、程涣收到消息,急急自孟津北渡口驰兵东下,率战船百艘,部众万余人,请求出兵消灭袁绍。 韩馥思虑再三,拒绝了这个提议。并搬出了州牧官署,打算派自己的儿子韩朗把冀州牧印绶送往袁绍处,让袁绍代领冀州牧。 这时,从韩馥身后转出来一人,拱手道:“属下愿护送公子前往袁绍大营,赠其印绶。” 韩馥一看,是亲卫队长王政,遂颌首同意。 王政陪同韩朗来到袁绍大营,恭恭敬敬送上印绶。 袁绍接过印绶,觉得大事已定,顿时喜不自胜,正要款待答谢两人。 忽然寒光一闪、胸口一疼、身体僵住,手指着王政、韩朗,断断续续道: “你…你…你们……” 话没说完便仰面栽倒,气绝身亡。 众部下大惊,定睛一看,见袁绍胸口赫然插着一柄短剑,齐根没入胸口。 已然没救了。 文丑、颜良最先反应过来,当即祭出兵器,率众围住两人。 韩朗此刻已经吓到呆若木鸡。 面对袁绍众多虎视眈眈的部众,王政朗声笑道:“今为我主除此谋夺冀州之人,纵然刀剑加身,我亦不悔也!” 笑罢,胸口便被插了十几把剑,踉跄着退后,身体套在台阶上,缓缓滑落。 弥留之际,王政眼前浮现出当日在袁射(程远志)府上的一幕幕。 那时,他妻儿老母尽皆染病,急需治疗,是袁射救了他全家,并安顿好一切。 而袁射只交代了他一件事,让他投入韩馥门下,尽心尽力为韩馥做事。 若有一日,有人图谋韩馥的冀州,便伺机杀之。 当时韩馥只是个御史中丞,与冀州牧一点关系都没有,王政对这个命令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直到他投奔韩馥不久后,后者就出任了冀州刺史,王政似乎有些悟了。 前几日,袁绍图谋冀州,韩馥同意让贤,王政一下子就明白了袁射的打算。 两个人都姓袁,都是袁家子弟,说不定都对冀州有想法。 而一个是袁家庶子,一个是袁家义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他需要刺杀的人就是…… 袁绍! 身为刺客,王政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或刺杀成功,死于乱刀之下;或刺杀失败,死于乱刀之下。 所以,他不后悔。 因为,当初“袁射”令他去韩馥处卧底时,只说了一句话:“汝妻儿老母我养之,汝无虑也。” 这话,即是示好、也是威胁。王政别无选择。 血还在流淌,王政意识越来越迷糊,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喃喃道: “我…终…不…负…君…所…托…” 第107章 自古河北多义士 冀州惊变、袁绍被刺身死的消息传来,程远志正在河内太守府后院凉亭中,与袁隗下棋。 程远志当场呆住,全身僵直,手中棋子咣当落地,脸上表情彻底失去管控。 袁隗先惊后哀,身躯晃了一晃,伏于案台之上,老泪顺着指缝溢出,湿了棋盘,滴落在石案上。 良久。 老袁家最有前途的子弟袁绍,英年早逝了…… 天不佑他袁家啊! 袁隗悲叹。 速该命人将袁隗送回住处,转过头来,望着眼眶有点红的程远志,纳闷道: “大帅何故如此悲伤?” “袁绍乃是王政所杀。” “那王政不是大帅您派去……” “住口!”程远志拍案而起,打断速该的话,一脸严肃道: “袁本初乃我义兄,今遭韩馥暗算,我岂能罢休!” “立即击鼓聚将,集合兵士、白布裹臂缠头,发兵冀州、为本初报仇!” 速该恍惚了一下,迅速就领悟了大帅的意思,脸上瞬间涌出愤慨之色,快步出去调集兵马。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怀县城外,一万并州狼骑齐聚校场,人在马上刀在手,整装待发势肃杀。 程远志立足高处,振臂喝道:“将士们,兵发邺城,为我义兄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万人响应城郭动,旌旗猎猎号长鸣。 并州狼骑分为三路,中间先动,两翼后发,兵士高举长枪,补刀,军阵齐整迅捷,排山倒海般向东激射而出。 行进间,马蹄声密骤,呼喝声震天,如山洪掠地,席卷而去。 地面颤动着,一万并州狼骑瞬间走了个干净。 ……… 邺城,十常侍赵忠故居。 自从打算让出冀州后,韩馥就从官暑搬到了这里。 此时,他神色惶恐,心急如焚。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卫王政竟如此暴烈,一言不合就把袁绍给咔嚓了! 他对天发誓,自己是真心想把冀州这个烫手山芋送给袁绍的,绝对没有一丁点玉石俱焚的打算。 可是,这个时候没人相信他的拳拳之心了。 望着身前三人的激动的神色,韩馥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张了张嘴,却百口莫辩。 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都是以一副崇拜的到五体投地目光望着韩馥。 耿武一脸激动,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使君英明,英明啊!” 闵纯比他声音还大,蹭的一下跳出来:“使君威武,威武啊!” 李历将腰弯成九十度,抱拳道:“我等皆以为使君要礼让冀州,没想到使君深藏不露,在这里等着袁绍。我早就看那家伙不爽了,这一次给他来了个了账!痛快!” “痛快,痛快啊!” “对,凭什么他袁绍一句话,就白得我偌大的冀州!他脸大还是怎地?” “没错!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呱呱叫!”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激烈的议论着,完全当韩馥不存在。 韩馥心中焦躁,脸上表情几度变幻,有心斥责一下三人,又觉得此举会令他们寒心,便无奈摆手令三人退下。 独自在中堂之中发起了呆。 韩馥并不怪三个属下,因为他们根本没意识到此刻局势的严重性。 此时,公孙瓒已经占据了冀州东北部三个郡,势力与青州接壤。 南边,部将鞠义也已经造反了好一段时间,有传言说,鞠义与袁绍结了盟。 韩馥之前去征讨过鞠义,没打过,也就任他占据地方了。 现在,四分五裂的冀州又来个更狠的人――河内袁射! “袁射”的本事,别人或许不知,但韩馥身为袁隗门生,是很清楚其中内幕的。 对乌桓三战名为张扬之功,实则是“袁射”之能。 其统帅智谋能力,在大汉首屈一指。 这样的猛人,带着一万名身经百战的并州狼骑,来了… 韩馥心如乱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对方携杀兄之仇前来,是哀兵。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顶不住的。 无论是“袁射”的并州狼骑、或是鞠义的先登死士、再或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 这三个作乱冀州的猛人,他连一个都顶不住。 更何况三人同时从三个方位怼他。 这下该如何是好? 韩馥茫然了。 …… 魏郡城外。 震天厮杀声中,两股洪流迎面相撞,一方强势消融着另一方。 一方是两万冀州长枪营,另一方是一万并州狼骑。 这两支风格迥异,战力也迥异的军队,刚一交手,就分出了优劣。 胜负也快了。 冀州长枪营根本挡不住并州狼骑的冲锋。 万马奔腾而过,战场上血肉横飞! 两军惨烈的绞杀场面,看得韩馥部将赵浮、程涣两人暗暗心惊。 他们终于意识到韩馥为何要乖乖让出冀州了。 因为确实打不过人家。 赵浮神色凝重的观望了一会,对程涣道:“你在此压阵,我去去就回。” “众亲卫,随我冲阵!” 说罢,他一马当先,率一千精锐亲卫营中激射而出,正面迎上并州狼骑。 他赵浮虽不才,却也要效仿古人,以死报效韩馥知遇之恩。 大丈夫,当埋骨疆场,当马革裹尸还! 主帅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此举令长枪营低迷下去的士气瞬间振作了起来,与并州狼骑队打得有来有回。 程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动容、双目狰狞的挥舞着帅旗,指挥着兵阵查缺补漏,抵御强敌。 此情此景,程远志也动容了。指着赵浮问道: “此乃何人?竟然如此勇烈!” “我本以为只有猛将才有此气节,没想到河北普普通通一军候,竟然有此风姿?” 速该回道:“此乃韩馥麾下都尉赵浮,后面那员战将是程涣,两人一主一副,前几日率兵驰援冀州,欲剿灭袁绍,被韩馥阻住后,令其驻守魏郡。” “今见我军前来,特来阻挡。” 原来如此程远志吩咐道:“传令下去,活捉赵浮,赏千金!” 传令兵连忙将手圈成喇叭状对在嘴边,扯起嗓子吼道:“大帅有令,活捉敌将,赏千金!” 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 “太帅有令,活捉敌将,赏千金……” “活捉敌将,千金……” “敌将,千金……” “千金……懂?” “金……” 越来越言简意赅。 不过并州狼骑士兵在一起并肩作战许久,默契已生,只需一个“金”字,就足以领会其中含义。 于是,听到命令的兵士,瞬间就里三层外三层把赵浮围了个插翅难飞。 围住赵浮这一队人马,都是同属一个千夫长的士兵,他们分工明确、深谐相互配合作战的精髓。 一部分人控制住外围,防止敌军来救赵浮,同时迅速也防范其他队友抢功。 一部分人则在里面围着赵浮猛攻,争取最短时间将其打落马下,抓活的。 赵浮武力值并不高,此时,一撮并州狼骑已将他与随从亲卫隔开,正激烈的围攻他。 赵浮左支右拙,眼看就要被打落马下。 这时,速该嗖的一下子就骑着马蹿了出去,直奔冀州军大营。 身后,五百亲卫紧随而动。 “???” 程远志一脑袋问号,不懂速该此举是何意思。 难道是为了那千金赏赐,去和士兵抢功? 这样子不太好。 你可是我的护卫,怎么能去和士兵争利呢? 你缺钱和我说呀! 不论你缺多少钱,对刚刚继承袁隗全部家产的本大帅来说,那是问题么? 不是! 虽然你说多了,我不一定会给,但也不一定不会给,零十开的机会它也是机会呀。 你何苦如此? 速该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看到了程远志的纳闷,于马上回过头,瓮声瓮气道:“大帅休要看扁俺!” 哒哒哒―― 速该骑着丑一,极速冲向冀州中军。 看其去势,竟是打算凿穿冀州中军,杀上帅营,活捉另一个主将程涣。 不是和士兵抢功,那我就放心了……程远志刚松了口气,瞬间又绷紧身体。 嗯,万军营中劫将? 冀州中军大营里,程涣瞪大眼睛,怒道:“竖子休要猖狂,枪来!亲卫随我出战,活捉此人!” 被人当成软柿子,他焉能不怒? 程涣率众去迎速该,中军士气顿时大振,鼓声更急,呼喝声震耳欲聋。 两人越过千军万马杀到一起,在中军大营前,一刀一枪打了起来。 金铁交鸣刺耳、角力斗狠惊心、走马穿梭晓勇,看得数万人热血沸腾。 大战十几个回合,暂不分胜负。 两方亲卫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互相戳杀起来。 将对将,兵斗兵,各行其事,互不干扰。 这种操作有点骚啊! 程远志张大嘴巴,能吞下一个蛋。 此来冀州,本以为轻轻松就能拿下韩馥,没想到走到半路被人拦截;没想到还能看到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名场面。 速该威武啊! “快快快,擂鼓助威!” “慢着,本帅亲自擂鼓助威!” 程远志来到两轮木车载着的一面巨大战鼓旁,纵身跃将上去,拿起木槌正要敲,忽听万人雷动,齐声喝彩。 抬头一看,见程涣被速该双手拎着腰胯,得意洋洋举过头顶,一耸一耸。 充满了力量美。 像极了举重运动员拿到冠军后的得瑟。 在速该身前,冀州兵士丢下兵器,密密麻麻跪了一片。 冀州军两个主将都被生擒,他们再没有丝毫要抵抗的意志。 两万长枪营,如何能挡得住一万骑兵! 要知道,一万骑兵的的战斗力相当于十万步兵。一万骑兵的消耗也与十万步兵相当。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敌强我弱,投降不丢脸。 赵浮和程涣被生擒后,战斗逐渐停了下来,冀州士兵纷纷抛下武器请降。 程远志命人打扫战场,盘点战损。 …… 第108章 鲸吞河北意气发 今日一战,双方共阵亡数千兵士。 并州狼骑阵亡三百余人,冀州长枪营阵亡三千多人。 另外俘虏了一万六千多人。 战力不俗! 程远志暗暗评价长枪营。 即使是天下最强的兵,也不过如此了!冀州兵士默默地给这支河内骑兵最高的评价。 大营中,程远志先是狠狠夸赞了速该一通,然后神色一肃: “知道错在哪吗?” 速该摇了摇头,纳闷道:“不该抢士兵们的赏赐?” “你不该只身犯险!” 程远志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下不为例!” 速该心头一热,领了赏赐,诺诺告退。 这次出征,张扬并没有跟来,他率众回了上党,伺机接管太原郡,进而掌控整个并州。 剩下三胡若不服,就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 邺城 韩馥坐卧不宁。 魏郡城外这一场遭遇战,让他清晰的认清了双方的战力差。 这一战,冀州损失了两万兵士。 这让本就兵力捉襟见肘的冀州雪上加霜。 眼下冀州的兵力部署是这样的: 魏郡东面和西面一共部署了四万兵马,西面兵马用来防范袁绍、东面兵马用来防范反叛的鞠义。 冀州北部中山郡周围布置了四万兵马,用来防范已经侵入冀州东北部的公孙瓒;此外,还有两万多兵马留守邺城。 现在赵浮与程涣被俘,兵马尽降,邺城就直接暴露在河内军的面前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袁射”,韩馥一点儿对抗的念头都没有! 他很想解释袁绍不是他杀的,他想让出冀州,他想和解。 可这恩怨,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化解啊。 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韩馥长叹。 本来,他都已经打算让出冀州,连印绶都送了出去,谁知王政莫名其妙刺死袁绍,导致双方反目。 一想到“袁射”那匪夷所思的智谋和手段,韩馥就连连摇头,觉得对抗起来自己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他深知“袁射”底细,也知道上党郡三万精骑是后者的底牌。就算今日能挡住这一万狼骑,只要张扬带兵赶来增援之时,便是他和整个冀州的末日。 …… 翌日,程远志顺利招降了长枪营所有士兵,于是就乘势去劝降赵浮与程涣。 没想到,两人言辞都很激烈: “奸贼,忠臣不事二主!” “奸贼,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被拒绝了的程远志一点儿也不恼。 这种场景他前世见多了,玩三国群英一的时候,他就最喜欢拿刘备先灭袁绍,再灭曹操。假如在袁绍或曹操投降之前,招降他们被俘虏的武将,得到的就是这种回答。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代表着该武将是死忠分子。 只有在袁绍或曹操投靠之后,这些被俘虏的武将才会改口,从“奸贼!忠臣不事二主”改为“多谢大人爱戴,但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多谢大人爱戴,我愿效犬马之劳!” 招降韩馥部将不顺,程远志又借吊孝之名,尝试收拢袁绍部众,得到的回复依然不尽人意。 袁绍虽死,可他还留下了众多谋士、武将、以及一万兵马,就驻扎在魏郡北边。 虽然两人都姓袁,但袁绍的部下们都不太情愿! 好在,程远志还有底牌。袁隗亲自上阵给他站台。 为了请袁隗出来站台,程远志费了不少口水。 私底下,程远志对袁隗道:“大人,人死不能复生,我看韩馥为人懦弱,实不像忘恩负义、铤而走险之徒。王政之举或是个人行为……也未可知。” “若就此杀了韩馥,恐落天下人口实。” “何不趁此机会,鲸吞冀州,壮我袁家声势!” 袁隗也觉得袁绍之死迷雾重重,韩馥做为他的门生已经有数十年,他深知韩馥不是那种人,可证据摆在这里,不由得他不信。 加之刺客王政已死,死无对证。他又沉浸在丧侄之痛中,一时难以自拔,心中一团乱麻。便将一切都交由程远志处理。 于是,在程远志信誓旦旦保证拿下冀州,完成袁绍生前之愿的前提下,顺利地收拢了袁绍部众。 程远志派人送给韩馥传信,“让出冀州,开城献降,前事一概不咎。” “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这个承诺由德高望重的袁隗担保! 袁隗不光是袁绍的亲叔叔,还是韩馥亦师亦友的贵人,一路提携后者登上冀州牧的位子。 韩馥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冀州十二郡,目前被他控制的地区就剩下邺城周边四个郡了。 三大势力各占一地,程远志在占据西南三个郡、鞠义占据南面两个郡、公孙瓒占据东北方向三个郡。 三大狠人从三个方向围攻他。 他实在应付不了这种局面了。 印绶之前已经送到袁绍手中,名义上,韩馥此刻已经不是冀州牧了。 只不过因为手下兵多,仍占据着郡治而已。 三日后,程远志率众进入邺城,顺利接管了冀州。 坐实冀州牧后,他上表朝廷,请封了一个奋威将军的空头衔给韩馥。 但这个奋武将军既无将佐,也无兵众。 本以为大势在此刻已经改变,接下来韩馥就不用死了。 谁知刚进邺城的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韩馥原都官从事朱汉,此时已经是程远志的属下,他曾经遭到过韩馥毒打(因拦截程远志一事背锅被打),一直耿耿于怀。 朱汉知道韩、袁两家由恩成怨,一时难消,便借故派兵包围了赵忠故居――韩馥现在的住所,士兵手持利刃破门而入。 见人捶人,横行无忌! 韩馥逃到楼上躲避,朱汉寻不到他,就抓住他的小儿子,一阵乱棍毒打,把两只腿都打断了。 长子献印绶被杀,次子因献州而被打断腿,这给了韩馥很深的刺激。 虽然袁绍被杀一事,实际上和他毫无关系,但没有人信啊! 都认为是他派人杀了袁绍! 虽然程远志得知原委后,迅速处死了朱汉,但韩馥还是坚持离开冀州,决定去投奔陈留太守张邈。 这地方他不敢再待下去了… 程远志挽留无果,遂派速该引兵护送韩馥去陈留。 临行前,程远志交代了速该,让后者到了陈留后,替他问候张邈。 张邈府上 寒暄过后,张邈见速该体格雄壮、勇武非常,甚是喜爱,当着韩馥的面与速该多聊了几句,甚至还悄悄挖了一下角。 低声询问速该有没有婚配,愿不愿意来陈留当女婿? 他有三个女儿…… 速该顿时一脸向往,神色纠结。 韩馥在一旁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疑云,感到自己大难临头了。 于是借口上厕所,用刮案牍的小刀自杀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远志人都麻了。 韩馥死了?死在厕所里,自杀!和原历史一模一样的死法! 这…… 这让刚得了冀州的程远志心里有点儿沉重,说实话,他有心放韩馥一马的。 奈何韩馥胆小如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正感慨万千,新任别驾从事沮授站了出来。 沮授原任韩馥别驾,程远志接管冀州后,仍任命他为冀州别驾,算是重用。 沮授进言道:“主公年少就扬名北地,威震胡人。废立之际又兴义兵,海内人望。今拥一郡之卒,而聚冀州之众。威声越河朔,名望传天下!” “如今主公应首先兴军东征,先收鞠义,再讨黄巾余孽,以定青州;待回师,讨黑山、灭张燕。然后北征公孙瓒震慑戎狄;而后西征,降服并州匈奴。” “如此,主公就可以拥有黄河以北的四州之地,再收揽英才,集合百万大军,迎皇上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以此号令天下,诛讨不服,天下谁能抵御?” 这……这是沮授版的河北对啊! “此举正合我心意!”程远志大喜,目光掠过沮授,望着台下分列两旁文臣武将,一时间意气风发。 左手边全是谋国之士:沮授、田丰、审配、许攸、逢纪、荀谌、郭图、陈琳、辛毗、辛评。 右手边则是一排溜武将:淳于琼、韩猛、高览、张合、文丑、颜良、朱灵、蒋奇、高干、袁买、吕旷、吕翔、冯礼、马延、审荣、焦触、张南、孟岱、严敬、何茂、王摩、郭祖、王门、郭援、赵浮、程涣…… 就差一个鞠义就可以凑齐班底了。 程远志思绪转动,又想到黑山八将,上党六虎,河内杨俊等人。 麾下这阵容……简直太豪华了。 忽然间,他似乎有点理解,原历史上,袁绍为何那么膨胀,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诸多计策皆不纳,就是铁了心要和曹操正面硬刚。 因为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时,真的是不屑用计谋的。 任何计谋! 因为此时此刻,程远志也有些飘了…… 第109章 这是个反杀的时代 一般人自然是无畏无惧、勇往直前的,看见机会就会勇于尝试,成功了是惊喜,失败了是经验。 而身局高位者不同,因为试错的成本太大,大到他们不愿意尝试。 都说袁绍好谋无断,在曹操东征徐州时竟然没有背刺后者。 但要知道,当时的背景是袁术还活着,公孙瓒也活着,且前者还称帝了。 此时的袁术对于袁绍来说,是竞争者、更是对手――甚至是最大的竞争对手,而曹操才是袁绍的盟友。 袁绍不可能在此时做出南北两线同时开战的决定,不可能在此时拉袁术一把。 他只有在摆平公孙瓒,扫清后患与确认袁术不再是对手之后,才能与曹操翻脸开战。 就像船小好掉头一样,当人手少、规模小的时候,任何势力调整起来都很方便,没有牵制和顾虑。 大不了,失败了从头再来。 当一个势力达到一定规模之后,掌权者就会顾虑重重,就越不会轻易冒险。 他只会按照既定目标,一步一步前行。 纵然在这个过程中,会丧失许多机会,也在所不惜。 因为此时,对于掌权者来说,维持稳定才是头等大事。由于自身体量比较大,而贸然行险所带来的收益很难超过失败后的后果。 所以行险是下下之策。 就拿前世的袁绍来说,坐拥河北四州,哪怕是在官渡败于曹操之后,强弱之势依旧没有改变,仍旧是袁绍强、曹操弱的局面。 若非袁绍在202年突然离世,河北四州骤然一分为四,三个儿子和外甥高干各据一洲,相互内斗。曹操根本没机会各个击破,一统河北。 但即使是如此有利的局面,曹操依然花了四年,才逐一消灭袁绍的儿子们。 只要袁绍不死或河北没有一分为四,曹操断然不可能以弱胜强。 历史上,所有强大的堡垒和强敌,往往都是先从内部开始崩坏,之后才给了外来者机会。 所以后世人觉得曹操牛逼、司马懿厉害。一个以弱胜强击败了袁绍、一个以稳制敏熬死了诸葛亮。 其实这都是片面之词,太过于武断了。 两个人之所以厉害,关键是因为他们活得更久,而非他们能力碾压了对手。 假如袁绍没有病死,可以活到220年、而曹操在202年就病死,天下会归于谁,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 假如诸葛亮可以活到73岁(254年),而司马懿只能活到54岁(233年),那么诸葛亮克复中原的梦想,在接下来没有司马懿的二十年里,未必就不能实现! 所以,对于程远志来说,能力、眼界、名声、地位、影响力这些比不上曹操,都没关系。 就算曹操如原历史一样顺利成长为中原第一诸侯,也没关系。 只要程远志成功坐拥河北四州,内修政理、外扫羌胡、注重养生,活到个七老八十,自然就不战而胜了。 因为那时候最少都是240年了,曹操的孙子曹叡都死了,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滚滚黄河都是沙,只有活着才能一统天下。 以上,就是程远志的终极战略。 为了活得更久一些,他坚持每天锻炼身体,平时几乎不饮酒,甚至都三十岁了还没娶妻。 纳妾不算。 他牢记着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的古训。 当然,在此期间,如果有机会消灭曹操,他是不会手软的。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占据整个冀州。 程远志收拢思绪,对麾下各个人才逐一任命。 以田丰、沮授为别驾,审配为治中,其余人等,各有重用。 总结为一句话,就是按照另一个时空里袁绍对他们的任命而任命。 这却不表。 职务安排完毕,田丰进言道:“鞠义曾与袁绍私下结盟,对抗韩馥,如今两人皆亡,主公可派一能言善辩之人,说其来降。” “此计甚好!” 程远志眼神大亮,虽然田丰这话很直,甚至有教他做事的嫌疑,但无疑是个好计。 正要答应,却见审配出列道:“主公,此举不可!” “哦,为何?”程远志问他:“你且说说,为何不可?” 难道十大谋士内讧,这时候就开始了么? 不过我可不是袁绍啊,你们说你们的,我就挑其中最好的那个计策就行了, 何难之有? 审配沉吟道:“鞠义此人,自恃勇武、傲而犯上,并因此反了韩馥,今冀州三强并立,若说其来降,恐其居功自傲,成为后患。” “窃以为,不若大兵压城,生擒于他,届时再去招降,必使其循规蹈矩。” “有理!” 程远志赞了审配一句,心说你看人可真准啊,鞠义前世可不就是因为傲而犯上被处死的嘛。 正好吞并了韩馥和袁绍部众后,麾下部众瞬间达到十二万,兵多将广。 膨胀的不行,急需发泄…… 而鞠义才一万多人马,驻守在冀州正南。 正是一个不错的发泄……练兵对象。 就在程远志举起手,打算采取审配计谋的时候,又有人站了出来。 见田丰审配进言被赞,大出风头,沮授坐不住了,他出列道: “主公,此举不妥!” “哦,为何?”程远志的手僵在半空,忽然有点体会到前世袁绍的难处了。 这么多谋国之士,每个人给出的计谋都有理有据,还真特么难以决断啊。 沮授不慌不忙道:“今公孙瓒已按照与袁绍的约定,得到冀州东北部三个郡,此刻正发兵攻打青州黄巾,势力增长极快。” “授以为,此时不宜与鞠义开战,若逼迫甚急,恐他用公孙瓒联手。” “故而,应先派说客一试,若其不降,再发兵不迟。” 不错,考虑得面面俱到!程远志缓缓放下手,觉得三个计策各有所长,正犹豫不决,许攸站了出来。 看样子有话要说。 好家伙,你嫌我这里不够乱?程远志脸色顿时一黑,勉强忍耐住暴脾气,听听许攸都说些啥。 许攸仿佛没看到程远志的臭脸色,拱了拱手道:“主公,我愿再往鞠义营中一行,说其来投!” 一个“再”字,透露了很多信息。 言下之意,前次袁绍与鞠义结盟,也是他去联络的。 程远志当场拍板决定,就由许攸去说降。 许攸大喜,当即整了整衣衫,拱手而出。 临走时,他很得意的瞥了一眼沮授、田丰、审配,眼神透露出意思分明就是: “你们三个人的计策再牛逼,总得有人去执行,而区区在下,正是那个执行者,这说降鞠义的大功劳,我就笑纳了啊。” “承让,承让啊……”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三个人气得各自冷哼一声。 程远志揉了揉太阳穴,头痛不已,假装没看到他们斗心斗角。 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屁股底下这个位子想要坐稳的难度了。 人麾下才太多,其实并不全是好事啊! 看来得学一学曹操,设立专门的谋士职务了。 否则一旦遇到大事,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理。那可怎么办? 现在倒还好,有历史大势可以借鉴。等到将来没有大势可以借鉴的时候,恐怕…… 恐怕自己的表现,未必会比袁绍强多少。 与袁绍相比,曹操为何显得那么果断! 还不是因为他实力弱小,别无选择。 就好比陈宫引吕布偷袭兖州这件事,曹操除了撤兵回救,还有其他选择么? 其实还是有的――认输送上自己的人头。 包括后来的收编青州黄巾,三讨徐州,平吕布,灭袁术,其实都是被逼着前进的。 讨伐徐州是因为他爹先死在徐州,为人子岂能不报父仇? 平定吕布是因为被吕布先偷了家,老窝都险些被端了,他怎么可能不还手? 谁知道吕布那么不抗揍,一次反杀就就被打退了。 灭袁术是因为袁术先称帝,让曹操手中皇帝成了摆设。 虽然皇帝一直都是摆设,但这种高贵的职位,全天下只能有一个,所以曹操必须要必须保证自己手里这张牌的正统性。 所以,曹操第三次反杀。 甚至后来的官渡之战,都是袁绍先动的手! 按照曹操的想法,是断然不敢招惹袁绍的,连正面看袁绍一眼都不敢! 谁知道许攸临阵反叛来投,助他摆脱生死危机。 然后很不巧,袁绍死了,冀州裂开了。 这是曹操第四次――哦,第五次反杀。在这之前,他又一次反杀了投降后反叛的张绣。 等到曹操摆平一切麻烦后,回头一看,好家伙,自己居然成了中原最大的、唯一的诸侯。 被迫成了王者! 更有甚者,整个三国都是一部反杀集锦! 譬如公孙瓒挑衅袁绍,被反杀了。 曹操当上天下最大诸侯后,驻马长江,挑起赤壁之战,然后被反杀了。 孙权率军十万攻合肥,被反杀了。 关羽发动襄樊之战,被反杀了。 刘备率兵七十万顺江而下,被反杀了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无论你有多强,先动手的一方输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 这简直是个魔咒。 太恐怖了。 所以,程远志此刻想的是,无论将来自己走到那一步,能不先动手都决不先动手! 就像自己以前对乌桓做的那样,挑起他们的怒火,让他们先动手,然后反杀! 第110章 争霸冀州各逞能 目前冀州的形势是这样的:公孙瓒占据了东北部的河间国、渤海郡、乐陵郡。 程远志占据着冀州中西部七个郡,以及河内、上党、外加整个太行山南部。 麴义则占据着冀州南部的青河郡与平原郡。 麴义祖籍本是平原郡人,麴家在刘宏年间搬迁至凉州,之后常年生活在凉州,因此麴义精通羌人战法,他所率私兵都是悍不畏死的精锐,被称做先登死士。 是时,许攸来访,将冀州之利害说与麴义听。 “将军先前与绍为盟,共图韩馥,如今袁绍与韩馥皆亡,两人麾下部众已尽归于我主袁射,将军何不引军从之,全据此河北之地,以图大业!” 麴义沉吟良久,终觉自己势单力孤,如果不降,恐抵不过“袁射”,便同意率部归顺。 至此,许攸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轻松说得麴义率一万多人马及冀南两郡来投。 程远志闻讯大喜,重赏许攸,仍用麴义统帅其麾下部众,屯于安平郡。 许攸得志,遂整日里在人前显摆,晃来晃去,走路是横着走的,说话声也高了许多。 审配、田丰、沮授等人将这番嚣张的行为看在眼里,暗自咬牙切齿。 本来,说降麴义的计策出于三人之口,却被许攸抢了头功。 三人如何能不气愤? 大家都是在一个主公手底下混饭吃的,你许攸竟然不讲武德,半路截胡! 虽说事后他们三人同样得了一些赏赐,可最大那一份功劳却是许攸的! 这令大家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忿,不一而定。 本就不和谐的冀州众文臣谋士,又结新怨。 这却不提。 却说公孙瓒得知袁绍身死,“袁射”已据冀州大半,顿时大惊失色。 他常年混迹北地,与乌桓、鲜卑多次交战,深知袁射(程远志)的底细、更知道后者不是善茬。 并州乌桓的覆灭与其有很大关系! 左思右想,公孙瓒觉得,虽然自己很强,还是先礼后兵比较好。 既然袁射是袁绍的义弟,且继承了袁绍的部众,那么他与袁绍共分冀州的约定就仍然作数。 遂派遣弟弟公孙越来见程远志,商议平分冀州。 弟弟对弟弟,合理! 程远志对公孙越说道:“此等大事,我如何与你商议?还是请你兄长亲来,我自有话与他说。” 言下之意,你的咖位太低了,做不了主,请你哥哥亲自来和我谈。 公孙越无奈,只好辞别。 程远志为了防止公孙越意外身死,便派速该引兵五千护送。 出了邺城行不到五十里,道旁闪出一队军马,口称:“我乃董丞相特使,有圣旨传于袁射与公孙赞将军,传于公孙瓒之圣旨,烦请足下带回,我自入城去见袁射。” 说罢,这队人马行到跟前,亮出黄绢。 有圣旨? 速该与公孙越都是一愣。 看情形,来者衣衫华贵,排场很足,不像是诈。 公孙越只好下马,近前接旨,速该勒马立在远处策应。 没想到那领头之人等公孙越到了跟前,大手一挥,麾下部众乱箭齐发,瞬间将公孙越射成刺猬。 然后翻身上马,呼哨一声,马蹄荡起尘烟,溜了。 速该大怒,当即单骑追去。 公孙越已是大帅托他保护的第四人,之前三位分别是大将军何进、执金吾丁原、前冀州牧韩馥,每一个都是在他保护的时候,横死于眼前。 这显得他很无能! 连个人都保不住! 为此,兵士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他“保谁谁死”,名为护卫,实为催魂使者。 是故,这一次速该很小心、很小心,但公孙越仍然横死在他眼前。 此情此景,他岂能不怒! 丑一虽丑,却是世间难得的好马,速该很快便追上了这一队行凶的人马,长刀过处,一个不留,尽皆砍为两半。 血肉碎了一地。 杀完这队人马,刚觉得心中郁闷消散了一些,速该又跳下马,抱头懊恼起来…… 玛德,只顾着发泄怒火,忘了留个活口了。 …… 公孙越的仆从逃回见公孙瓒处,将前者的死讯报于后者。 公孙瓒大怒道:“袁绍诱我正面起兵攻韩馥,我在前面厮杀、损兵折将。他却从后面占便宜;白得三个郡。今袁射又诈称董卓之兵射死我弟,这袁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狡诈恶徒,此仇我焉能不报!” 骂罢,公孙瓒尽起本部兵马,杀奔邺城而来。 ……… 程远志望着一脸懊恼的速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公孙越还是如原历史一样,命死于横祸,被射成刺猬。 看手法,像是曹操所为,更像是董卓的手段,平原县的刘备也有嫌疑。 程远志本以为自己控制冀州后,天下大势已改,没想到公孙越这一劫还是没能躲过。 话说这四次速该保护的人,除了何进与丁原是尽人事听天命,后两位自己是真没想让他们死。 但韩馥和公孙越还是死了! 关键是,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 本来,程远志刚接手冀州,内部事务还没有理顺,不想这个时候跟公孙瓒打。 倒不是说他爱好和平,而是感觉打不太过。 公孙瓒这个时期很强大,强大到没朋友。 前面说过,幽州牧是刘虞,可刘虞只掌控了西面半个幽州,东面大半个幽州实际上都在公孙瓒手里。 加之公孙瓒此刻已经掌控了冀州东部、青州北部、兖州北部一小部分,地盘环绕渤海内环,连成一片。 他甚至自己任命了冀州牧,青州牧和兖州牧,各个占领的郡县,也都派去了官员打理。 此外,公孙瓒麾下足足有八万骑兵及七八万步兵,实力强得不行。 甚至可以说是大汉目前最强的诸侯! 没有之一! 因为八万骑兵连程远志都没有,他麾下三万上党骑兵加一万五并州狼骑,也不过才四万五而已。 前世,袁绍坐拥最富庶的冀州,都花了九年才摆平公孙瓒。 双方前后经历了磐河之战、界桥之战、龙凑之战、易京攻防战等四次大规模战役。 一开始,公孙瓒压着袁绍打,差点把袁绍的屎给打出来! 袁绍因为惧怕,还曾把他的渤海太守印绶送给了公孙瓒――因为渤海郡已经在后者实际控制之中。 所以,程远志着实不想现在就和公孙瓒打起来。 但公孙越一死,那这恩怨就没办法化解了。 得知公孙瓒率众十万来犯,程远志亲率六万大军,屯于安平郡东,迎战于野外。 六万大军中,有一万是并州狼骑、三万五千步兵,另有一万五千是麴义的部众。 两军会于磐河之上,一军于磐河桥西,一军于桥东。 公孙瓒率白马义从军中出列,立马桥上,马鞭指西而喝道:“狡诈之徒,何敢杀我从弟!” 程远志策马至桥西,朗声对公孙瓒道:“伯圭兄,如果我说令弟不是我杀的,你信不信?” 公孙瓒呸了一口,高声喝道:“昔日,我以为你袁家是忠义之辈,与你等结盟讨董,共推袁绍为盟主;今观袁绍与你之所作所为,真乃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袁绍既然已死,你又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卧槽…… 你特么骂得够狠的啊! 程远志大怒道:“公孙瓒!我不愿与你为敌,并非惧怕于你,今日你既然口出狂言,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诸将,谁可擒此贼?” 话音刚落,文丑大吼一声:“末将愿往!”策马挺枪,径直杀上桥去。 公孙瓒就桥边与文丑交锋,仅十余合后,他便有些抵挡不住,败阵而走。 文丑乘势追赶。 公孙瓒退走入阵中,文丑飞马直杀入中军,往来冲突。 程远志急命麴义率部众跟上,冲开敌军阵势。 公孙瓒手下四员战将一齐来战,被文丑一枪秒杀一将,其余三将惊恐,拨马便走。 文丑也不追他们,只去捉赶公孙瓒。 公孙瓒见势不妙,越阵而出,望山谷而逃。 文丑纵在后死追,厉声大叫道:“鼠辈,快快下马受降!” “鼠辈,敢不敢停下来与我一战!” “鼠辈,哪里走!” 公孙瓒仓促而逃,弓箭尽落,头盔堕地;披发纵马,奔转山坡。 狼狈的不像样子。 跑动间,马前蹄踩空,摔公孙瓒于坡下。 文丑大喜,急挺枪来刺。 “吾命休矣!”公孙瓒披头散发,仰天大喊,心中一片灰暗。 这个时候,他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儿时在夕阳下奔跑的身影…… 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千钧一发之际。 忽见山坡左侧转出个白马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 公孙瓒爬上坡去,立于顶上看那少年。 见其身长八尺,一身青衣,生得浓眉大眼,威风堂堂,帅得日月无光,苍穹失色。 顿时一阵惊异。 又见其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合,胜负未分。 公孙瓒愈发惊奇。 这时,公孙瓒部下援兵来到,文丑怕被围困,便拨回马撤去。 那青衣少年也不追赶,径直来复命。 公孙瓒连忙下了土坡,问那少年姓名。 那少年欠身拱手答道:“我乃常山赵云,字子龙。本是韩馥辖下之人。因见其懦弱无能,故而特弃彼而投将军麾下,现为军中一小校,适才见主公危急,特来相救。” 公孙瓒大喜,连忙扶住赵云手臂,一同回营寨,当即连升三级,将赵云提拔为亲卫统领,统帅三千白马义从。 且不说公孙瓒重整甲兵,以图再战。 这边厢,冀州军大胜一场,程远志乐得合不拢嘴,狠狠奖励了文丑了一笔巨款。 此举令麾下众文武眼红不已。 前有许攸因功得赏、后有文丑勇冠三军得赐。 主公出手极其阔绰,不负富五代之名! 这令众人战意空前高涨,士气爆棚,盼着再与公孙瓒一决雌雄。 扬名立万,功名富贵,只在今朝! 第111章 激战界桥赵云扬名 麾下将士们求战欲高涨,这是好事。 可程远志却深深地忧虑了起来。 他深知:在汉末到三国时代这段“金戈铁马风云会,天下英雄出我辈”的时间里,并不止明面上的刀光剑影,疆场搏杀那么简单。 从中原到江南、从雍凉到巴蜀,刺客、间谍,幕后推手事件层出不穷。 一场场不知敌人是谁,隐藏于黑暗中的算计与反算计,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无时不刻上演着。 这些阴人、间客,游走在刀尖之上,敌人腹心之中、直面危机四伏而不改色。 为了完成使命,粉身碎骨亦往矣!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史书上不会记录这些事迹,更不会留下这些人的名字。 甚至同时代的人也不会察觉到这类人的存在。 但他们的作用无可替代! 他们在悄然间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仅举二三例,就足以窥见全貌。 譬如袁绍之死,全赖程远志之谋划,王政之刺杀。 譬如此刻,长安城中,王允说不定已经下了貂蝉的暗子,正在谋算诛杀董卓。 譬如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郭嘉并不是神仙,他能预先断定孙策会死于小人之手,最大的可能就是许贡这些门客是曹操事先安排的。 再譬如公孙越之死,邺城之外这场凶杀案,究竟是谁在幕后策划? 幕后之人的目的很明确,原本是打算挑起袁绍与公孙瓒的两虎相争,从中得利或者借此获得发育时机、喘息空间。 后来见袁绍死了,就顺势挑起程远志与公孙瓒相斗。 根据谁得利最大,谁就嫌疑就最大的推理,此幕后之人是曹操或刘备的可能性最高! 原因无他,两人都急需发育时间。 对于志在天下的曹操、刘备两人来说,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他俩),任其迅速统一冀州乃至河北,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尤其是目前在平原县当县令的刘备,从他投奔谁、谁就死的一贯作风来看,此事八成与他脱不了干系! 因为刘备距离邺城最近,消息灵通,且具备最佳的作案时机和动机! 被人当棋子暗算的感觉很糟糕,糟糕到程远志出离愤了怒! 吃哑巴亏可不是他的风格! …… 次日,公孙瓒吸取了教训,将军士分为三队,自率白马义从居中,左右两队势如羽翼,护佑在侧。 率大军缓缓而来。 程远志令颜良、文丑为左右先锋,各引弓弩手三千,亦分作左右两队护住侧翼。 再令麴义引八百先登死士突前,一万五千本部兵马列于后,程远志自引大军接应。 两军于磐河之东三十里,再次碰上头,摆开阵势。 程远志率众来到两军阵前,遥望公孙瓒军势,见其军阵雄壮,白马义从威风凛凛,叹道: “如此雄兵,壮哉,壮哉啊!” 麴义不屑地瞥了对面军阵一眼,轻蔑说道:“白马义从?哼!定娇妻有来无回!” “有我在,主公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 这就是麴义的风格么……程远志一脸讶然。 他是知道麴义性格狂傲的,可没想到竟如此狂傲。 好家伙,简直是目无余子啊! 冀州众文武默默看了麴义一眼,俱是沉默不语。 面对公孙瓒的百战之师,他们是不敢吹这么大牛皮的。 北地百姓有谚语:白马义从来,胡人肝胆裂。 昨日能够小胜,皆因公孙瓒小看了文丑之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并不是说冀州兵战斗力高过了对方。 这是冀州文武百官的一致认知――因为昨天是惨胜。 胜在气势、胜在姿态、而非胜在实处。 昨日一战,即使文丑率众冲散了公孙瓒的军阵,令其群龙无首。冀州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最后仍然损失了五千多兵马。 而公孙瓒只损失了三千多人马。 战损几乎是二比一! 这足以说明对面骑兵强悍的战斗力。 程远志本想劝慰麴义两句,叫他不要小觑了天下英雄,却见后者催马向前,高声喝到: “今吾到此,叫尔等皆为飞灰!” “何不早早下马投降,以免一死乎!” 言语姿态,嚣张的不行! 公孙瓒派大将严纲为先锋,率军出战。 因初识赵云勇武,虽连升三级,却只令其领一队白马义从在后护卫。公孙瓒则自领中军,扬刀立马于大红金线旗下观望。 临出发时,公孙瓒百般叮嘱,叫严纲小心对方那个巨丑无比的武将。 严纲领命,率众步步为营前来,与麴义隔着一箭之地对峙。 本以为,麴义把话说的那么响亮,定是要强势冲阵。 没想到从上午辰时擂鼓邀战,直到午后,麴义仍是按兵不动。 如此一幕,令双方主帅心境大不相同。 公孙瓒纳闷不已,不知麴义葫芦里卖的什么玄虚。 程远志是欣慰,吹牛皮归吹牛皮,麴义这番布阵,看得出是个粗中有细的将领。 战场前列。 麴义令弓手皆伏藏于遮箭牌下,按兵不动,见严纲踌躇了一个上午都没有进攻,这时候却忽然鼓噪呐喊,率部强攻,心知对方兵势已衰,将领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少顷,严纲兵来,麴义麾下部众都伏而不动。 直到双方的距离伸手可及时,麴义方才大喝一声,八百弓手骤然站起,弩如雨下,兜头射来。 严纲急待回撤,被麴义拍马跃阵,一刀斩于马下。 严纲一死,前锋军大乱,麴义率军一顿冲锋。 形势一边倒! 公孙瓒急命左右两军来救应, 程远志挥动令旗,命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公孙瓒两翼,令其无法救援。 麴义率部长驱直入,直追杀到界桥边。 乱战中,麴义先斩执旗将,把绣旗砍倒;又率部直冲后军,杀奔公孙瓒而去。 见麴义孤军深入,程远志隐隐有些担忧。 可此时处于胜势,也不好鸣金收兵。 这样会打击士兵们的积极性――而且鸣金的话,麴义部众不一定会听。 因为麴义这一万多部众只听他的,他的军规与冀州军并不相同,加之他才刚投靠过来,对程远志这个主帅认同感不够。 简而言之就是,此时不可鸣金,即使鸣金,麴义的兵也收不回来。 程远志望着两头宽,中间窄,兵马一次过不了太多的界桥,心知这次鞠义怕是要输。 公孙瓒见绣旗被砍倒,回马下桥而走。 麴义引军杀到,正撞着赵云。 两人激战不数合,赵云抬手一枪将麴义扫落马下。 正待补上一枪,斩杀麴义,却见四将拼死来救。 赵云一枪一个,杀完四将一看,麴义已经上马逃去。 赵云遂率千余白马义从,反身冲入麴义军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公孙瓒也止住颓势,引军杀回,左右夹击,杀得麴义军大败,倒戈而回。 第112章 贤者百里彤云生 程远志率众立足小土坡之上,遥遥相望。 忽见前方喊杀声震天,烟尘滚滚、倒卷而回,心中顿时一突。 “传令!前军压住阵脚,但见我军败兵,教其绕营往后而走,切不可放开中门!” 军令刚下,探马来报,说麴义斩将夺旗,追赶败兵,途中被一青年小将一枪打落马下,身负重伤。 田丰于马上站起,手搭凉棚眺望远处,进言道: “主公,敌军晓勇,此处无险可守,不可久留,倘若敌军尾随鞠义败军冲过来,我军危矣。” “……” 好你个田丰,什么话都敢说! “我军危矣”这种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你难道没看见,周围士兵听见这句话,脸上已经有了怯色! 玛德,要是换成袁绍,就冲你这句话,他就能治你个“祸乱军心”罪。 严重点直接把你砍了也不是不可能! 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田丰一眼,决定不与后者计较。 他转头目视前方,朗声大笑道:“区区白马义从,也想硬憾我军大营?” “可笑!” “速该,速去迎上那青年小将,还以颜色,止住我前军颓势!” 速该拱手领命,率三千并州狼骑,逆着败兵人流,冲了出去。 程远志眼珠子咕噜噜一动,瞥见左右军士怯意已消,心下稍稍安定。 “主公……”田丰还有话说。 “住口!!!” 程远志急挥手打断话头,唯恐田丰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降低己方士气。 并很凶的瞪了他一眼。 甚至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刚直不阿可以,你得分时候啊! 这时候都特么人命关天了,你刚个毛线啊? 不要命了? 田丰悻悻的闭上了嘴。 说话间,忽见赵云冲到阵前。连刺数人,鞠义麾下众军皆不能挡。 速该挥刀迎上赵云,两人打在一处。 败军退势稍止。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喊杀之声,公孙瓒率领大军,密密麻麻的涌过来。 看其来意,竟是打算乘胜追击、痛打败军! 田丰慌忙对程远志道:“主公,且往后军中躲避,叫众将死战退敌!” 程远志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举刀怒吼道:“大丈夫当临阵战死,岂可躲入后阵偷生!” “众将士,且随我杀出一条生路!” 说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众军士见主帅都拼命了,顿时士气大涨,紧紧跟随冲出,迎上公孙瓒军主力,齐心死战。 赵云被速该缠上,一时难分胜负。又见程远志的兵马一波波越过他,如水似潮、直冲公孙瓒帅旗杀去,转眼间就将冲得比较靠前的公孙瓒给围了起来。 心下顿觉不妙。 赵云和程远志是交过手的,深知后者虽然平时一副文士打扮,却是个扮猪吃虎、深藏不露,武艺不凡的狠人! 他都吃过暗亏。 公孙瓒绝不是其对手。 这要是冷不防一交手…… 赵云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急攻两枪,逼退速该,策马回转,正要拼死救援公孙瓒,却见刘备三兄弟来到,保着公孙瓒杀透重围,越过界桥而去。 赵云顿时松了口气。 程远志驱兵大进,再次赶到桥边,对着公孙瓒的尾部一顿猛怼! 这一胜一败再一胜,来回三次,双方落水死者,不计其数;陨于战场上者更多,遍地都是伏尸,一片狼藉。 众将杀得兴起,正要再次冲过界桥追击公孙瓒,却被程远志止住。 赵云见桥上尽是程远志的兵士,堵住去路,便收拢了部分败兵,往北绕河而去。 公孙瓒亦收军归寨。 此时天色已渐晚 入了公孙瓒大营,刘备询问今日战况。 公孙瓒叹道:“若非玄德远来救我,今日怕是有去无回了。” 刘备纳闷道:“赵云何在?若他在此,断然不使伯圭兄狼狈如斯。” 公孙瓒讶然,心说我也是才知道麾下有赵云这么一号猛将,你是咋知道的? 你是不是有事没事就盯着我的属下翻找,打算挖角? 好你个刘玄德…… 原本,公孙瓒是想让赵云与刘备相见,认识一下,这会忽然没了这个心思。 遂沉吟不语,做出一副疲态。 刘备识趣,拱手告退出营。 …… 战后盘点,鞠义的部众折了一半,只剩七八千人。麾下八百先登死士也仅剩五百,死亡兵士中一大部分是在救他时,被赵云所杀。 虽说先登死士、向死而生,悍不畏死。可主将鞠义当时都被人打落马下,差点挂了,先登死士再牛逼,也只能先保着鞠义后撤。 没有了先登死士压阵,剩下的部众哪里顶得住公孙瓒精锐骑兵的反扑? 其他方面损失倒是不大。 至于公孙瓒方面,今日一胜两败,预估伤亡近万。 双方战损算是五五开。 但公孙赞兵多啊。 看着战报,程远志默然无语,对这种绞肉机式的对决,没有一丝好感。 这种战斗打下去,伤的都是冀州的元气。 他还是喜欢打那种四两拨千斤,计谋穿插普攻,战损极小的战斗。 …… 却说公孙瓒两天输了三阵,便坚守不出,暂避锋芒,琢磨破敌之策。 程远志同样也在思考,如何将公孙赶出冀州,让他滚回幽州闹腾去。 两军在界桥相拒月余,都不能进,也不能退。 局势僵持下来。 此事被报于长安朝廷,李儒对董卓进言道:“袁射与公孙瓒,都是当今英杰。现在界桥厮杀激斗,大人应当假天子诏,差人前往和解之。二人感德,必顺大人矣。” 董卓问:“该如何才能使两人和解呢?” 李儒沉吟良久:“就封袁射为冀州牧,统领冀州中西九郡、公孙瓒为青州牧、征北将军,兼领青州、冀州东三郡及幽州四郡。” “令双方按照当前疆界,罢兵自守,如何?” 董卓喜道:“此言大善!” 次日,朝廷派太傅马日磾与太仆赵岐,带诏前往冀州。 二人来到河北,分为两路,一路去见程远志,一路去见公孙瓒。 程远志出迎于百里之外,拜首奉诏。给传旨的马太傅包了个一百金币的大红包。 对于这种给自己封官的朝廷使者,他一向都很有礼貌,也很舍得下血本。 前次董卓派人封他为河内太守时,程远志足足给了使者相当于一百两银子价值的五百个银币――白银铸造的银币,类似于后世的钢镚。 这是张扬统领上党后颁发的货币,与粮食价值捆绑,和铁钱的兑换比例不定,随着市场变化而变化。 另外还有金币――是真金锻造的金币,而不是黄铜。 一枚金币的价值相当于十枚银币、而一枚银币相当于一只猪的价格。 当初,程远志接手河内时,就把货币体系推广到了河内,因为接手冀州时间太短,此时金银币体系尚未普及。 马太傅笑的合不拢嘴,停留片刻,就骑着马,哒哒哒直奔河内,去寻蔡邕唠嗑叙旧去了。 在马太傅离开之前,程远志盯着速该,看了很久,直看得后者心跳加快,终是没有说出那句“速该啊,你去送送马太傅”。 速该松了口气。 马太傅也松了口气,速该“保谁谁死”的凶名,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又岂能不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 太仆赵岐左等无人来迎,右等无人来接,只好觍着脸,来到公孙瓒大营宣旨。 公孙瓒接旨后,颇不情愿的遣使致信于袁射,互相讲和。 与对方打了一架,发现是个硬茬子,不太啃得动,公孙瓒闭口不再提弟弟公孙越被杀一事。 他不是蠢人,此刻早已意识到弟弟的死有蹊跷。 但这是阳谋,他只要对冀州有想法,就必然中计。 阳谋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 除非他想放弃已经到手的冀州东三郡,放弃青州,率兵回转幽州。 如此阳谋必破! 但这怎么可能呢? 赵岐传完旨意,骑着马哒哒哒来到河内,与马太傅一碰头,印证了一下双方受到的待遇后。 赵岐顿时心里跟吃了一百只苍蝇般恶心。 瞧瞧人家袁家子弟,多有礼貌,出迎百里,还奉上一百金币! 再看看土包子公孙瓒,多没礼貌!不迎接给你封官的天使也就罢了。 金币也不给一点? 我呸!活该你打不过人家袁射,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 赵岐碎碎念道:公孙匹夫,老夫诅咒你。哼~ 第113章 日日思君而不得 马太傅和赵岐二人回京复命后,公孙瓒也班师回渤海,并表荐刘备为乐陵太守相。 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 乐陵郡、渤海郡、河间国三个郡,本就在公孙瓒实控之下,任命谁为太守,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原本,刘备在平原郡下辖平原县当县令,平原郡是鞠义反叛韩馥时掌控的两个郡之一。 鞠义投靠程远志后,刘备便放弃了县令之职,来投奔公孙瓒。 刘备自认为自己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不屑于在程远志的属地中当一个区区县令。 以他的本事…… 以他的咖位――怎么说也是讨伐董卓的十九路诸侯之一。 现在,程远志都掌控了一洲,他还原地踏步,只是个平原令。 这怎么行? 最少最少,也得给一个郡太守,才能配得上他明明白白的身份…… 可鞠义都归顺了半个月,愣是没人来通知他升官。 刘备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 于是就来投奔公孙瓒,正好恰逢其会,顺手救下公孙瓒。 这乐陵郡太守之位不就来了嘛。 果然是树挪死,人挪活! 刘备无比庆幸自己弃官而去的决定。 渤海城外,刘备与赵云依依话别,执手垂泪,不忍相离。 赵云叹道:“昔日,我误认公孙瓒是英雄;今观其所为,怒而兴兵,不恤百姓。攻城掠地涂炭生灵,与董卓等辈何异!” 这话刘备没办法接。 刘备自己都在公孙瓒手下当差,一来不适合说公孙瓒的不是,二来就算想挖角赵云,此时也无法开口,只好说道: “诶,子龙暂且屈身事之,咱们后会有期。” 遂挥手作别。 赵云一脸失望的望着刘备离去。他本以为,刘备约他出来,是要开口邀请他同去乐陵郡,所以才出城相送。 没想到刘备啥也没说,就是拉着他的手来回抚摸。 赵云忽然又想起“袁射”,历数其最近几年行事,除了当年劫粮救民之事,还从未有主动挑起过任何战事。 观其人,或许不及刘备说话好听,但也要比公孙瓒好上许多, 自己前后已经放了“袁射”两次鸽子,如今又为其为敌,杀了人家那么多属下,着实非大丈夫若为。 思及此处,赵云长长叹了口气,回转城中,对公孙瓒道: “将军,云家中长者前几日作古,这便辞行归家服孝。” 根据大汉风俗,家中长者故去,服孝三年起步。 公孙瓒闻言大惊,腾地一下站起来:“子龙此去,可复归否?” 赵云缓缓摇了摇头:“将军放心,子龙纵是不归,也永不与将军为敌。” “将军若在,子龙便不再出山,愿在故居为一农夫!” 公孙瓒失望之余,心下稍慰,劝道:“子龙且去,这统领之职我不再复任他人,待你三年后归来。” 听见这话,赵云心里多少有点感动。 但最终,赵云还是脱下了盔甲,解下统领白马义从的信物,轻轻放置在案几上。 而后,步伐坚定的离开州牧府,策马出城,疾驰而去。 消失在尘烟中…… 城外,公孙瓒眺望着赵云离去的方向,直到背影消失了很久,依然不曾回头。 他知道,自己永远、永远地失去了这个美男子。 ……… 却说袁术在南阳,惊闻袁绍离奇身死,程远志起兵为其报仇,新得冀州大半,顿时心里又暖又酸。 他知道程远志和袁绍一直都不太对付,即使是这样,程远志仍然毫不犹豫选择为袁绍报仇,夺下冀州。 还逼死了韩馥! 依次推断,如果出事的人换成他袁公路的话,程远志也必定不会负他。 思及此处,袁术差人送上大量金银珠宝,来求马千匹。 程远志很爽快的就给了他。 此事传开后,众多诸侯都是心中一凛, 两袁一南一北,实力强劲,又如此友爱的话…… 那这天下,还有别人什么事吗? 尤其是实际控制着东郡的曹操,忧心忡忡。 原本,如果袁绍掌控了冀州,他还有操作空间,打算利用袁绍和袁术一直不和的矛盾,从中取事。结盟一方、打压一方。 但是现在,难了啊…… 曹操左思右想,遂遣使往河北,与公孙瓒一拍即合,结为盟友。 同时又密遣人与刘表联络上,以抗南北两袁联合带来的压力。 程远志听闻此事,只是呵呵一笑,不予置评。 大势终于有所不同了! 原历史上,袁绍、曹操、刘表是联盟。公孙瓒、袁术、孙坚为联盟。分为两派互相角力、制衡。 但那都是193年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可现在才190年秋天! 曹操只有一个郡,就着急上慌的找盟友了? 程远志掠过这条消息,查看最近发生的另外两件大事。 一是上党太守张扬,实控了并州――上党和太原。 因为并州就剩下这这两个郡还有汉人。 二是袁术得知曹操刘表暗中结盟后,命孙坚攻取荆州。 孙坚此时是豫州刺史,整个豫州――从淮南到寿春,名义上都是他的地盘。 但实际上只有两个郡在他控制之下,另外一半大地盘都在袁术手中。 这也是袁术当初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时,提出的条件之一。 这个条件就是孙坚名义为豫州刺史,实则只是暂借豫州两个郡存身,待他有了新的地盘后,再将这两个郡还回来。 这是当初两人联盟时,早早就划分好的地盘。 孙坚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目标是荆州,也只能是荆州。 因为扬州刺史是皇室宗亲刘繇、齐悼惠王刘肥之后,太尉刘宠之侄。 此时天下还未彻底大乱,仍尊长安刘协为帝,所以幽州刘虞、益州刘焉、扬州刘繇、荆州刘表都是有护身符的。 区别在于,四人的护身符强度不同, 这四个宗师里,只有刘表是西汉鲁恭王刘余之后,与东汉皇帝的亲戚关系比较远。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孙坚想对刘表下手,还有一个原因是刘表刚上任荆州不久,才三个月不到,根基未稳。 而周围其他州牧或实际控制者,要么是皇帝近亲如刘繇、要么是一团乱麻如兖州、要么是经营已久如陶谦,根基深厚,不易攻取。 只有刘表,是难度最小的。 事实证明,看人下菜在哪个时代都存在。 且不提孙坚收到袁术书信,立即调集兵马向荆州进发。 却说程远志听闻赵云离开公孙瓒,回了常山郡,顿时大喜过望。 当即带着速该前来拜访。 说实话,他从未如此对一个人上心――还是一个男人。 这都是第三次邀请赵云了。 无论再礼贤下士的人,到这里都已经给足了诚意。 程远志信心满满,感觉这次稳了,赵大帅哥这次已经是他的人了。 随着距离常山郡越来越近,程远志的心跳就越来越快。 就像是男子初次见到朝思暮想、网恋许久的女旁友。 期待值直接爆表了。 …… 可来到赵家村一看,哪有赵云的人影? 赵家村的村民转交了赵云留给他的一封信,上面写着: “公一统河北之日,便是赵云重出之日,届时必来帐前听命,若违此言,天人共戳!” 捏着手中的信,程远志陷入了沉思。 似乎哪里不对! 原历史上,赵云的兄长193年病逝,所以才离开公孙瓒,回家奔丧。 而此时才190年。 而赵云再和刘备于邺城重逢时,已经是七年之后的200年。 这七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史书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细说。 但却不难猜测。 因为200年这个时间节点,公孙瓒死了。 赵云是个念旧的人,在公孙瓒活着的时候,因为有一场主从情谊在,所以他选择了不为任何人效力。 而刘备在和赵云分别的七年时间里,品尝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悲欢离合。 从豫州刺史到徐州牧,从左将军到天下人尽皆知的“刘皇叔”。 然而,很快他就被曹操给一锅端了,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直接被打回。 没兵没将,孤身一人,重新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只是这一次更惨,因为关羽和张飞及其他人等,也都在这次徐州之战中离开了刘备。 关羽降曹,张飞失联,两个老婆也被曹操俘虏了…… 刘备恨极了曹操,恰好此时曹操正在和袁绍硬刚,他就果断投靠了袁绍。 打算报仇雪恨。 闻听刘备来投,袁绍出城二百里相迎,并且给出了巨高薪、随便摸鱼的终极待遇。 小弟没了,老婆也没了,刘备深深体会到了创业的艰难。 本打算就这样跟着袁绍混了,高薪摸鱼也不错。可没想到,在邺城,他遇到了一个多年没见的男人——赵云。 “子龙,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却始终音信全无。这些年你去了哪?日子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偶尔想起我?” 面对刘备的热情相询,赵云脸红了,一时不知所措:“主公,此事说来话长。” 就这样,两人摆上一桌酒菜,边吃边聊,整整一夜。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更是形影不离,吃则同席,睡则同榻。 刘备仿佛又找回了初恋……啊不,刚和关羽张飞结拜时的感觉。 这一日,赵云问道:“主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刘备苦笑:“还能有什么打算?云长和翼德都不知生死,我现在一兵一卒都没,还能怎么办?混呗!” 赵云劝道:“主公,千万不要放弃治疗,至少你还有我啊。” “那你说怎么办?” “我这些年也攒了一点积蓄,祖上的产业,我打算都卖了,招募些士兵,供主公差遣,顺便差人打听云长、翼德和两位主母的下落,我相信,这点困难是难不倒主公的。” 刘备听了这席话,大感欣慰,遂重整信心,再度有了斗志。 …… 所以说,这次我又白跑了……程远志有点闷闷不乐的踏上归程。 “大帅为何对此人念念不忘啊?” 速该很纳闷,左右不过是一个长得帅一点、武艺高一点、气质好一点的武将罢了。 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来求着人家投奔嘛。 俺实在是想不通啊。 程远志看了速该一眼,沉声道: “小该啊,之所以你还喜欢女子,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一个令你心动的男子……” 速该跟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心下却暗暗想到: 难怪大帅到现在都不成家的。 俺好像知道了什么。 第114章 利益是战争永恒的主旋律 程远志很快就从招揽赵云失败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占据大半个冀州后,还有更多的事在等着他。 冀州大牢。 这里关着两个人――对韩馥彻底绝望的耿武、闵纯。 大牢中信息隔绝,他们还不知韩馥已死,仍旧沉浸在对韩馥的巨大失望中。 整日里唉声叹气。 冀州易主后,韩馥麾下大多部属都投靠了新主,就连死忠分子赵浮、程涣两人,也改了弦。 耿武、闵纯自恃胸有傲骨,至今仍不肯降。 不过这傲骨也磨得差不多了。 他俩都是文人,在这种局面下又能做什么? 总不能以命殉忠。 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家糊口,在州郡易主时表个态度就行了,难道还真拿命来证明忠心嘛? 再说,主公韩馥都投降了,他们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之前,程远志进入邺城后,收拢了大批文臣谋士,见耿武、闵纯两人拒绝投靠、一心求死,就下令将两人关押。 让他们冷静冷静。 然后就忙着和公孙瓒开战。 此时诸事已罢,便来大牢会一会耿武、闵纯。 两人本是冀州长史、别驾,都是有能力且忠心的人才,杀了太可惜。 …… 程远志摆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刚进牢房,就对耿武、闵纯两人躬身行了个大礼,口称先生。 两人顿时惊讶万分。 按照冀州现在战将如云,谋士如雨的局面,程远志其实是不太需要他们俩的。 说白了,冀州比他们俩厉害的人才太多了,多他二人不多,少他二人不少。 对方完全没必要如此礼遇! 两人心下有感,对望一眼,俱沉默不语。 程远志娓娓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正是需要两位贤才出来匡扶社稷、造福百姓的时候,两位何苦纠结于旧事?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 “正所谓良禽择木,贤臣择主!冀州民丰国富,难道如此局面,不值得两位一展胸中所学嘛?” 耿武、闵纯两人心里其实已经转过弯来了,只是面子上还有些放不下――当初话说得太满。 后者沉吟道:“若我二人不降,足下若何?” 会不会把我俩给干掉? 程远志呵呵一笑:“我虽求贤若渴,但两位若实在不愿意为河北效力,那也只有……” 耿武急问:“如何?” 他俩在程远志刚进邺城时,决死不降,还口出狂言“请速斩我头”。 那热血上头之言,至今犹在耳边。 冷静下来一想,两人多少都有点后悔装那个杯了。 人不是每一次都有勇气面对死亡的。 程远志做出邀请的手势,对两人道:“两位请!” 说罢,当先一步走了出去,牢门大开。 耿武、闵纯追了出来,前者问道:“足下是要杀我等?” 程远志脚步不停,笑而不语。 出来大牢,回身对两人道:“此去天高地阔,两位且自珍重。” 这是要放了我们? 耿武、闵纯两人再次对望一眼,确认程远志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顿时有些感动…… 两人再次对望一眼,单膝跪地,齐声道:“公若不弃,纯(武)愿效犬马之劳!” “两位快请起!” …… “袁射”轻松吞并大半个冀州,又和袁术结盟的消息,仍在大汉范围内发酵。 其实一开始,众诸侯都以为听错了,占据河北的是袁绍,而不是袁射。 袁绍可是讨董联盟盟主! 袁绍名气太大了,大到没有人和他争夺冀州,韩馥也不能。 但谁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竟便宜了“袁射”! 这空手套白狼――捡漏的手段,比之刘秀当年,也不逞多让。 当年刘秀就是从河内起家,吞并冀州、幽州两个大州后,势力大增,进而夺取了天下,兴盛大汉两百年至今。 众诸侯都觉得,“袁射”这家伙,一定仔细揣摩过光武帝的起家史。 否则何以天下刚有乱相,就巴巴的占据了河内? 小子动作够快的! 最关键的是,一开始,大家都不觉得“袁射”会有袁绍那样的野心。 前者经常一副文人高士的打扮,仗着袁隗义子的身份,在洛阳城中怼天怼地怼空气,把士人得罪了一个遍。 而同时期的袁绍却在笼络人心!袁术也在大张旗鼓积蓄钱粮,两人都是一副要干大事的姿态。 对比之下,谁会想到袁射才是三个人里最狠的? 但是现在大局已定,两袁也已结盟。 众多有雄心志向的诸侯,纷纷调整对外策略,或寻求联盟、或默默发育。 进入191年的时候,天下忽然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众诸侯不再厮杀、争夺。只是相互防备着,小心翼翼发展自身实力。 这是长安朝廷乐意看到的局面。 既然天下平和了,那么朝廷就要有所动作了。 王允的美人计已经发动,离间计还会远么? 董卓对于即将到来的凶险一无所知。 因为他的目光一直紧张的盯着关东诸侯们,生怕这些愣头青再来一次针对他的讨伐联盟。 上一次,十九路诸侯讨伐他一个人,他表面上镇定,心里其实害怕极了。 十九个打一个,完全不讲武德了。 他能不怕么! 不过,这人呐,一但注意力过度放在外部,就会忽略内部的变化…… 这却不提。 程远志得到大半个冀州已经过了三个月,内部事务也逐渐理顺。 这时候,于夫罗派来了使者来催款。 于是程远志瞬间就意识到,清扫并州剩下三胡的事务,可以再次行动了。 目前冀州周边局势是这样的:北面,刘虞掌控着西面半个幽州,他德高望重,名望很大。 无论程远志还是公孙瓒,都不好贸然对刘虞动手。 南边,兖州是一锅乱粥,刘岱、曹操、鲍信、张邈、袁遗等群雄扎堆于此,个个都是好勇斗狠之辈。 也不好插手进来。 东面是公孙瓒,他手底下有七八万骑兵,占据冀州东三郡,完美的将冀州和青州给隔离开来。 西南方是河东郡,是朝廷的地盘,董卓派了重兵布防。 西北方是并州,胡人多于汉人,民风彪悍,治安极差。 既然四个方向暂时都无法用兵,程远志就打算拿胡人开刀了。 冀州手握雄兵十五万,骑兵仅有万余人,打个公孙瓒都打不太过。 那怎么行? 程远志的目光不由得开始打量起那些拥有无数良马的并州邻居们。 只是一眼,就立即选中了一个比较对胃口的对象――南匈奴于夫罗部。 南匈奴分为左中右三部,占据着并州中北部三个郡,面积不大,却是并州剩下三支胡人中(东羌胡、鲜卑、南匈奴),真正意义上“富得流油”和“战马最多”的部落。 根据探子汇报的数据,南匈奴以区区三个郡的面积,占据着全大汉一半以上的马匹出口生意,是当之无愧的贩马大户。 早在189年年底,讨董联盟刚刚组建的时候,南匈奴就大气的赞助了袁绍五千匹马。 南匈奴趁着各个诸侯军队刚组建,都需要战马的当口,大赚金银财宝粮食,瞬间暴富! 光是190年全年,南匈奴在贩马一项上,就赚取了不下于百万两银子,可谓是“富得冒烟”。 其中于夫罗部赚得最多! 而这样一个拥有大量财富的势力,军事力量却极其薄弱,整个于夫罗部加起来,骑兵还不到两万人。 这点兵力在强邻程远志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当你富得流油的邻居每天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在你面前晃悠的时候,他家里甚至狗都没有一条。 最关键的是,这个邻居还借给你一大批债务――因为在讨伐董卓期间,程远志为了组建大规模骑兵部队,向南匈奴三部一共借了三万匹马。其中于夫罗部是最大的债主, 于夫罗一共借给程远志两万匹马。 双方当时约定,先货后款、战后给钱。 至于担保人,则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家主袁隗。 所以于夫罗放心的把两万匹马给了程远志。 可想而知,当看到于夫罗的使者来催款的时候,程远志的心里别提有多恼火。 有多蠢蠢欲动! 先不说张扬控制了太原后,麾下骑兵已经增加到五万,冀州还另有兵马十五万。 哪怕留下十万看家,也能再派出五万人马来。 这五万人马里,甚至还不包括一万多并州狼骑。 第115章 兵者、诡道也 三万匹马价值多少?程远志心里还是有数的。 一匹马价值为20两银子,对比此时的物价,一两银子大概可以折合五千钱、所以一匹马相当于10万钱。 当然这只是普通草原马,如果是高头战马,那价格还要再翻两到三倍。 30万钱一匹! 也就是说,三万匹马总共价值90亿钱、或180万两银子。 这180万两银子用在哪里不好? 总之用来偿还马钱太亏了。 因此,当于夫罗的使者手放在胸口,身体前倾,说出那句“尊敬的冀州牧大人,并州刺史张扬欠我们的120万两银子到期了”的时候。 程远志立即拍着桌子站起来,瞪大眼道:“什么钱?” 使者登时一懵:“马…马…马钱……,当初张扬不是购买了我们部落两万匹马么,担保方是您的父亲袁隗,您看看,这羊皮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 “现在张扬拒不付钱,我们只能来找您了。” 并州没钱,冀州有啊! 冀州多富裕啊! “马钱?张扬不是给过了吗?”程远志接过羊皮卷看了眼,随手丢了回去。 “给过了?” “给过了!” 程远志斩钉截铁说道:“于夫罗一定是上了年纪,忘了这事,不如你再回去问问。” “当时,张扬向贵部落及另外两部买马的时候,给的现钱,整整180万两白银。” 程远志张开手,比划出一个很大很高的范围道:“我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银子足足摆了这么大一堆呢。” 尽管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付过钱一样,但使者依然感觉头顶上有一万头草原神兽奔腾而过。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钱,铁定没给! 而且看这架势,对方这个担保人也不打算给钱了。 使者连忙行了个礼,匆匆告辞离去。 再说下去,使者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于夫罗的使者前脚刚走,在程远志的授意下,一系列针对于夫罗部的“找茬”行为就开始了。 首先,并州刺史张扬搬出了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理由:“讨伐董卓”并不是我们各个太守、州牧在为自己打,而是为了整个大汉百姓在打仗。 因为你们南匈奴也是大汉的一分子(南匈奴内迁许久,名义上是大汉臣民)、并州的一分子,所以你们的马应该无偿赞助给我这个刺史。 在这样的理由支撑下,张扬单方面提议,不再偿还南匈奴的债务。 南匈奴另外两部断然拒绝了张扬拒绝还钱的提议! 而于夫罗部对此的反应是:“对新任并州刺史做出这样的决定深表遗憾,且无法接受。” 于夫罗的话还留了一些余地的。 潜意思是说:你吃相不要那么难看,我们可以先谈一谈看,你或许可以少还一点。 我们知道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穷困的并州一次拿不出,咱们可以商量一下,抹个零,你还一百万两就行了。 实在不行,分期付款,我们也是能接受的。 但得到授意的张扬铁了心,根本不打算和于夫罗磨叽,他随即又提出一条:南匈奴于夫罗部犯了谋反罪、反人类罪。在188年上半年时,伙同白波贼聚众白波谷,劫掠地方,草菅人命。 导致并州及河东郡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大汉朝廷因此共计损失了180万两银子。 而这180万两银子,原本是朝廷拨给并州平叛的款项。 这理由就有点扯了。 事实上,当时南匈奴造反的并不是是于夫罗部,而是休屠各部。 非但如此,于夫罗还是挨打的那一方,被迫来到河东避难。 而且在丁原平定并州叛乱之后,他们就迅速离开白波谷。回到并州,撇清了关系。 至于劫掠地方,这都是小事好,以前,并州四胡冬天没吃的时候,哪一年不来劫掠一下? 一般这种情况,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扯上造反他们还勉强能接受,谁叫张扬现在是并州老大,顶头上司,大不了给一点赔偿好了。 可这反人类罪是什么罪! 你不还钱就不还,大帽子一顶一顶往下扣,这合适吗? 但这还不算完。 张扬迅速提出了第三条理由:赋税说。 这一条最致命:南匈奴居住的三个郡,自古以来就是大汉国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应该是独立的、不用交税的。 既然别的郡每年都要上缴给本州长官大量赋税,那么南匈奴居住的三个郡,也应该缴纳相应数目的赋税,给并州刺史。 从南匈奴内迁之日算起,一百四十年来所欠应上缴赋税,共计一亿七千万两白银! 这个说法让南匈奴更加无法接受。 从历史上看,当初是光武帝刘秀让南匈奴内迁,并居住在并州,用来抵御更北边的胡人。 说句不好听的,这一百四十年来,都是南匈奴在流血流汗,保护着大汉的北疆的安危。 更何况,这些年大汉各地战乱不止,一有战乱,朝廷就抽调匈奴青壮们去打仗,所战死的匈奴青壮数以十万计。 朝廷不来抚恤也就罢了,还要收税? 我们南匈奴又不种地,只是一群放牧的,哪来的税啊。 这个说法,瞬间就令并州三胡所有部落都炸毛了。 堂堂大汉刺史,买马不给钱倒也罢了,还强词夺理来讹诈? 三胡迅速达成了联盟,陈兵十五万于上郡(长安城正北方两百里,黄河几字弯内部),誓要讨个说法。 他们不敢去惹并州的张扬,和杀乌桓如屠狗的程远志,决定向朝廷讨要说法! 因为董卓看起来比较好欺负一点。 191年春,经过时任相国及太师的董卓调解,并州刺史张扬和三胡派来的使者,在长安城外举行了和谈。 这不是一场成功的和谈。 在会上,张扬在赋税、义务和债务偿还等问题上,提出了极其苛刻的要求,甚至直接提出,鉴于于夫罗部近期不良好的表现,要收回于夫罗部的自治权,另派官员管理匈奴人。 于夫罗部表示无法接受,整个南匈奴三部和另外两支胡人也表示无法接受。 不过,这次会谈虽然谈崩了,但双方都表示,后续会在并州治所太原,继续进行会谈。 尽管这次会谈不成功,但董卓乃至朝廷衮衮诸公都认为,双方会进一步沟通,缩小分歧,直到达成和解。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会谈谈崩一个时辰后,并州刺史张扬就动武了。 191年四月初一,中午,五万并州骑兵突然向居住在上郡东部的于夫罗部,发动了全面进攻。 五千并州狼骑当先开路,五万精锐骑兵如同潮水般扑向了几乎是手无寸铁的于夫罗部。 尽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兵马数量不多的于夫罗部,根本无法抵挡眼前这群刚刚经历过“三灭乌桓”、“讨伐董卓”之战的虎狼之师。 仅仅半天时间,于夫罗部就全部沦陷。 于夫罗是在回上郡的路上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场吐了一口血,坠落马下,人事不省。 第116章 那个人好眼熟啊 闻听此噩耗,东羌胡、南匈奴、北鲜卑的十几个部落首领大惊失色。 北鲜卑部落的五名首领,立即快马加鞭往自家部落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担忧这样的袭击会同时发生在他们的部落。 东羌胡和南匈奴剩余两部的十几个首领简单的碰个了头,立即决定,集合十五万兵马南下。 进攻董卓,威胁朝廷! 既然张扬不仁,就别怪我们匈奴不义了! 于是,当收到十几万兵马气势汹汹来进攻长安的消息时…… 董卓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 打你们南匈奴的人是并州张扬啊,并州在东边,你们怎么往南来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斗殴,承担后果的人为何是老夫? …… 张扬的骑兵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荡平了于夫罗部落的外围,将所有匈奴人包围了起来。 在那里,他们遭到了于夫罗留守的亲卫队激烈抵抗,而带领亲卫队的,就是于夫罗的弟弟呼厨泉。 当并州刺史张扬入侵的消息传来后,呼厨泉立刻就做出了逃往西河郡,暂避锋芒的决定。 但被不到十岁的侄儿刘豹给拒绝了。 刘豹给出的理由是“当部落遭遇生死危机的时候,王室成员必须带头站出来,带领族人抵抗侵略!” 呼厨泉只好穿上盔甲,拿起长刀,去指挥亲卫队抵抗张扬部队的进攻,而他的两个年幼的儿子,也都拿起弓箭,与刘豹一起加入了战斗。 匆忙间,呼厨泉只带了一把弓和一个箭壶――里面只有二十支箭。 他和亲卫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在射完最后一支箭后,他提着刀勇敢的冲向了张辽,旋即被一刀劈开,一半身体倒在了马匹的左边,一半身体倒在了马匹的右边。 即使一分为二,他仍旧瞪大着眼睛,从不同角度,死死地盯着这帮入侵部落的人,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 以往,入侵别人家园这种事,都是他们南匈奴人经常做的拿手好戏。 匈奴人喜欢看被入侵者那惊恐无助的表情、喜欢听他们哭嚎的声音、喜欢那种劫掠的快感。 财产、牛羊、妙龄女子,都是他们最喜欢劫掠的东西。 他们对那些不劳而获的财产,有着无以伦比的痴迷。 但是现在,事情反过来了。 南匈奴成为了猎物。 呼厨泉带着这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失去了最后一丝丝知觉。 临死前,他看到两个儿子在战斗中被射杀,侄儿刘豹被俘。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了汉人经常说的一句话: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 并州骑兵前后只花了一天,就控制了上郡及于夫罗部所有部众。 共计十五万人。 随后张扬宣布,上郡从此刻开始,撤销自治权,由他这个刺史委派官员进行管理。 但是,战争并没有结束。 于夫罗部虽然被荡平了,但整个南匈奴其实还有两个更大的部落。 东羌胡和南匈奴攻长安城不下,旋即肆虐周边县城、乡村。一顿劫掠后,扬长而去。 回归途中路过上郡,都远远的避开张扬的部队。 转眼到了五月。 尽管张扬已经宣布控制了上郡全境,但境内还是有零星的胡人起兵反抗――那是忠于于夫罗的勇士们的行动。 匈奴人永不为奴! 张扬对此毫不手软,但见有人跳反,统统格杀勿论! 于夫罗也失去了音讯,他并没有回到上郡,组织勇士抵抗。 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幕后,许多匈奴人都在口口相传,号召“勇敢的部落勇士们”起来反抗压迫。 同时,南匈奴其他两部派出使者,往朝廷及各个诸侯派出使者,希望各个诸侯能支持他们,给予帮助。 他们已经是汉人了,不应该遭受如此苛刻的对待。 不应该连最后的尊严和自由都无法保留! 六月,久不露面的于夫罗出现了,他号召各部匈奴团结起来,共同抵抗张扬。 “武力能够征服我们的身体,但绝不会征服我们的意志,我们决不会向张扬投降!” 在南匈奴上窜下跳的时候,程远志率领一万狼骑及一众文臣谋士,悄悄来到了太原。 其实南匈奴人说的没错。 在南匈奴迁入大汉境内的一百四十多年里,南匈奴与大汉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在某种意义上说,南匈奴其实就是东汉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这不代表南匈奴已被大汉完全同化。事实上,南匈奴与大汉的摩擦时有发生,历代单于对匈汉杂居,及大汉朝廷的过多干涉内部事务都十分不满。 但是从长远来看,杂居才是削弱匈奴民族性、令其快速同化的高招。 所以,程远志就迫不及待的让张扬动手了。 他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就等来了南匈奴骑兵。 南匈奴另外两部知道张扬统率五万精锐骑兵在上郡实施高压政策,一时回不来,便纠集五万人马,来偷袭只有一万多人守卫的太原。 不就是兵法么,他们也懂! 但是他们不知道,太原城里此刻已经有三万军队。 甚至就连上党郡的守兵,也都增加到了一万。 六月初三,五万南匈奴骑兵在右贤王去卑的带领下,包围了太原。 去卑派人传信给张扬,要求他在十天之内退出上郡,退出于夫罗部的地盘,并释放所有匈奴人。 否则他们就要攻打太原了,届时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日子转眼到了六月十五。 张扬拒绝撤军,双方再无任何和谈可能。 南匈奴筹备了十二天的攻城器械,也都准备差不多了。 望着太原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守兵,去卑大手一挥,战斗开始了。 虽然太原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但匈奴人敏捷的身手,准确的箭法,凶悍的武力,会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些劣势。 到天黑的时候,一场惨烈绞肉机式的战斗结束了。 城墙上下,到处都是尸体,有汉人的,有匈奴的。 太原成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只要再稍微努力一把,就可以轻轻捅破。 去卑信心满满。 整个匈奴大军信心满满。 第二天。 太原城上的守卫看上去更少了,最多的时候,足足有三百多匈奴士兵同时登上城楼,并占据了很长一段城墙,激战了很久,但最终还是被赶了下来。 太原城再次守住了。 去卑觉得,明天再加把力度、同时攻城的人再多一点,此城必破! 不过,他还是有点疑惑,为何直到此时,张扬仍旧不回师来救太原? 难道说,他真的不担心城破! 去卑思索了很久,没有理出任何头绪。 第三天。 攻城攻到一半的时候,城楼上的守军忽然多了起来,已经登上城楼的数百匈奴勇士,瞬间就被融化了。 城池再次守住了。 去卑眼睛通红,认为这些新出来的士兵,只是太原城最后的潜力了。 太原成必破! 第四天……城还在。 第五天……城没破 第六天……城快破了。 第七天…… “去卑大人,不能再打了!” “这七日来,我们每天的伤亡都是三千人以上,再打下去,勇士们……勇士们就要死光了……” 去卑从魔怔中清醒了过来,转头望了眼空了一半的营帐,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中了示敌以弱之计。 这仗的确不能再打下去了。 去卑来到城墙之下,高声喊道:“请领头的出来答话。” 程远志站了出来,云淡风轻的望下去。 两人对上视线。 去卑说道:“你是个优秀的将军,我攻不下太原,我打算这就撤军离开,临走之前,你能否告诉我,太原城里一共有多少士兵?” “四十万!” 去卑气恼道:“不可能!太原哪来这么多兵?太原总人口也才四十万而已!” 程远志哈哈一笑:“全民皆兵不行么?” 去卑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他咬牙切齿的瞪着程远志,仔细的打量这他面容。 忽然觉得对方的脸挺白的。 白脸…… 去卑心里一咯噔,旋即脸色大变。 他忽然想起了流传在北地的一个传说,传说中,那个杀乌桓人如屠鸡仔的恶魔,就是个小白脸。 “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句话的时候。去卑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然后他就看到,城楼上那个小白脸哈哈大笑三声,一字一顿说道: “去卑,我等你很久了……” “在下常山袁射!” 去卑脑袋中好似轰隆了一下,感觉天塌了。 他愣愣的看着城门被打开,一队气势汹汹的骑兵如猛虎般冲过来…… 打头那个铁塔般的巨汉,扬起黑刀,快出闪电般朝着他横扫过来。 然后去卑就感觉天旋地转,视野也旋转了起来。 天在下,地在上…… 等视野固定住的时候,去卑就看到一具看上去很眼熟的无头尸体,骑在自己的马上,手里还握着武器,摇摇欲坠。 那不是我吗?去卑纳闷。 我脑袋呢? 哦,脑袋在这…… 想到这里,去卑的思绪一瞬间凝固了。 第117章 又见蛮女 去卑勒令张扬十日内退兵的这次装逼,没能成功。 其实装逼失败每个人都经历过,只要命还在,一切都可以重来。 但去卑这次装逼,却掉了脑袋! 去卑一死,剩下的三万部众顿时做鸟兽散。 速该率领万余狼骑,挥舞着长刀,跟在后面一顿追砍。 直追出去七百多里。 期间斩杀败兵无数,缴获马匹无数。 南匈奴部众慌不择路、四散而逃,都恨不得胯下骏马生有八条腿,两个翅膀。 若非如此,无法带给他们安全感。 太原城外。 程远志遥望着去卑的尸身被放入坟墓,心下有感。 经此一役,南匈奴怕是再难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了。 此时正是收编三部匈奴人的大好时机! 打铁要趁热。 程远志派人将杨俊从河内接来,任命为太原太守,按照他制定的规则,管理内迁到太原的匈奴和乌桓人。 具体规则是这样的:除东羌胡外,并州下辖的所有胡人男子,不论老幼,都必须会说汉话。 否则鞭打一百。 服饰发型必须要和汉人一致,否则鞭打一百。 公共场合必须要说汉话、行汉礼,否则鞭打一百。 至于胡人女子,以上要求不变,否则鞭打一百。 另外,所有胡人男子成年后,无论那一族,都必须服役三年,服役期满,视其表现定去留。 表现好当场恢复自由、表现不好的当场鞭打一百、服役期翻倍。 役种分为力役、杂役、军役、苦役、行役等等…… 对于罪大恶极者、不听上令者,则设有专门的死役。 在服死役之前,先鞭打一百! 何谓死役? 死役就是轻于死刑、重于流刑的一种刑罚。 也就是无偿的、强迫性的、服不完役就有很大概率会死的劳役,叫做死役。 譬如修长城、建宫殿、头排攻城兵、试毒士、挖矿夫…… 总的来说,对胡政策基本做到了人尽其用,废除了死刑。 就在程远志打算在并州大展拳脚、狠狠的炮制胡人一番的时候。 蛮女来了…… 她来的毫无征兆。 郁郁如华盖的柳树下,蛮女黑玉般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垂直扑散开来,脖颈处的肌肤腻如美玉…… 又白又细。 她的眼神清澈的像是一汪清泉,乌黑乌黑的眼珠像两颗闪光的玛瑙,衣衫虽普通,穿在身上却很好的展现出了她凹凸柔韧的身姿。 蛮女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上透着女子的矜持美。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变得温润起来,不复以前那股子蛮横劲了。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怀念被她扛起来扔到床上的感觉啊…… “你来了……” 程远志有些意外的望着容颜似乎毫无变化的蛮女,吩咐速该道:“到城里给她安排一间房。” “好的,大帅。”速该转身走开,但并没有往城里去,只是远远的站着。 柳树下只剩两个老情人,四目相望。 蛮女侧过头去,好看的眼睛盯着速该看了一会,疑惑道: “他怎么不进城?” “他为什么进城?” “你不是说让他给我安排房间呀!” “为什么要给你安排房间?” 原来是嫌他碍事……蛮女的俏脸迅速染上了红色。 程远志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有五六年没见了。” 蛮女含羞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太久没有见面了,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忽然没有话可说。 一阵长时间沉默。 “我给你带来了……两个儿子…”蛮女目光望着别处,轻声说道。 六年不见,你给我带来了两个儿子? 是我的种吗……你肯定吗……,程远志对这话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过还是问道: “那么,儿子在哪里呢?” 蛮女回头搜了一眼,忽然有些惊慌:“刚才他们还在这里的……” “一转眼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大白,小白……” 好俗气的名字……程远志扶额无语:“要我派人去找吗?” “不用。”蛮女摇头:“他们都大了,不会出事的。” “多大?”程远志惊讶了。 难道不是才五六岁吗?就大了? 蛮女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无法表述两个儿子的究竟有多大,便转过头,继续呼唤起来。 声音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清脆了,多了一丝母性的温厚。 程远志心下感慨着,问道:“进城坐坐?” 蛮女嗯了声,跟着程远志进了城,入了府,瞧着府里莺莺燕燕的丫鬟,脑袋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你家里女人真多……额,我就是随口一说。” 一开口,蛮女就有点后悔了。 她好像没资格说这话,当初是她拒绝了留下。 程远志倒是很坦诚,“这是张扬的府邸,嗯,就是上党郡太守那个傻大个,你上次见过的。” 傻大个?蛮女歪着脑袋想了想,好似没有印象,然后歪着的脑袋就看到一个个头很高、看起来很愣的壮汉,气呼呼的立在堂前。 程远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与张扬对上视线。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 张扬气哼哼的走了。 程远志寻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推开门,“你就住这里。” “住多久都成。” 蛮女连忙摇头,“我就住一宿,明天一早就走。” 程远志笑而不语。 蛮女有些羞赧的强调:“真的就一宿。”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程远志忽然来了和她斗嘴的兴趣。 上次蛮女走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 蛮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很小声的问:“你住哪里呀。” 程远志正要回她,忽听外面传来嘈杂声。 刚转过头,速该一手拎着一个毛孩子,快步走了过来。 “大帅,这俩小孩说他们是你爹!” “啊不……他们说你是他儿子…… “……” 速该扔下两个毛孩子,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转身溜了。 程远志懒得跟故意搞怪的速该计较,转过头,看向两个毛孩子。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看上去约莫有十岁左右,仰着头,目光好奇的望过来。 蛮女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对程远志道:“这是大白,这是小白。” “这是你们的父亲。” “快叫父亲。” 程远志自认为自己的神经已经很大条了,但是听到这两个孩子叫父亲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俩孩子,太大了一点。 蛮女是186年正月来的,正月走的。现在是191年七月。按照时间推算,这两个孩子最多五岁。 五岁的孩子,怎么可以长这么大? 速该长那么快是有原因的,他们呢?是如何长得这么快? 蛮女补充道:“他们还不太会说话。” “太调皮了,整天到处乱跑,一不留神就跑到山里,山里有很多野兽……” 所以你就把他们送过来了? 程远志觉得,这种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他们几岁了?” 蛮女扳着指头数了数,“五个寒暑了。” 五岁了,还不会说话……看起来不太聪敏的样子…… 这不像我程远志弯下腰,一边抱一个,试了试两个小家伙重量,感觉挺压手,便沉吟道: “你舍得吗?” 蛮女很自豪的笑了笑:“山寨里还有一个……孩子。” 三胞胎?这下程远志不淡定了,挥手叫丫鬟把两个小孩带下去,关上房门,和蛮女叙起了旧。 一夜无话。 翌日一觉醒来,程远志精神抖擞,继续昨天没说完的话题。 夜里太忙了,没顾上说。 …… 蛮女入神的听着,精神很是饱满,眼睛里有亮亮的光芒。 程远志一看蛮女神色,就知道她没有认真听。 蛮女说这段时间,经常做噩梦,睡不踏实,总是梦到大白小白被一个脑袋很大的老虎给叼走了。 程远志暗暗好笑:“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嘛,梦是反的。” 蛮女坐了起来,拢了拢秀发,表情很认真的说道:“我那天在新寨子外面,看到了一只脑袋很大的老虎。” “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我很少失手的,但那次没有射中它……” 所以你就害怕了? 程远志穿上衣衫,下了地,感觉腿有点软,就岔开话题道:“你是怎么区分大白跟小白的?” 蛮女得意的笑了声:“大白双眼皮呀。” “那小白呢?” “小白也是双眼皮。” “……” 程远志一脑袋问号,整个人都有点懵。 到底是怎么分出来的? 蛮女好看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大白耳朵是圆的。” “那小白呢?” “也是圆的!” 不等程远志发飙,蛮女气恼道:“诶呀,反正我就是能分出来。” 好,这是你身为母亲的特长。 程远志不再纠结这个,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另外一个叫什么?” “小红。” “女娃?” “嗯。” 这么说,我有三个孩子了……程远志目光望向木窗,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窗格上,一片金黄。 青花瓷瓶内,插着一株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空气中有些甜丝丝的芬芳。 两个被打扮成华贵不凡的小正太,正在院子里奔跑嬉戏。 程远志精神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活在仙境中。 家产万贯,仆从上千,老婆孩子在眼前…… 神仙日子啊! 两个小正太抬头,远远地看到窗户开了,争先恐后的跑进房间,把刚刚起床的蛮女又给扑回了榻上。 四只小手去解蛮女的衣衫。 蛮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程远志转过头,推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就听到两个小孩子的哭闹声,很委屈,很委屈…… 程远志嘴角微微上扬,忽然感觉心情大好。 来到正堂,速该正在吃饭,手里攥着老大一根鸡腿,脸上鼓起来老大一个大包。 桌子上还放着一碗乳白色的马奶。 速该举起鸡腿,嘟囔了一句。 看见马奶,程远志连忙捂住了嘴,将涌到喉咙口的液体又给咽了回去,收回目光,急转身走了出去。 第118章 嘴炮达人阿古朵 蛮女来的第十天。 太原城郊,郁郁青山间、花红柳绿处。 即使是夏天,山谷的风仍是带着一丝凉爽,习习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程远志感觉腰有点小酸,目光定定望着草地上奔跑嬉戏的大白小白,微微皱起了眉头。 忽然多出来两个儿子自然是好事,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在后世,生双胞胎是一件很有福气的喜事,让很多人羡慕不已。 但在这个时代,生双胞胎却被视为极度不详,尤其是特别注重血脉的皇室、诸侯间。 皇室为何会对皇后、妃子生双胞胎如此忌讳?这原因有三: 一是影响王位继承。从商周时起,各皇室就已经开始沿用“嫡长子继承制”。主张立嫡立长,所以对于出生早晚比较在意。 在秦汉时期,强调“以后者为长”,觉得后面出生的是老大,大概是觉得老大先着床,所以出生的时候比较晚。 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以先生者为长”,他们认为先出来就是老大。 由于古代对于双胞胎的记录比较少,无法区分长幼,故而一直存在着争议。 直到宋朝时,儒家才统一了“标准答案”,是“以后生者为长”, 但到了后世,却都是以“先生者为长”了。 由于皇位是采用嫡长子继承制,这个制度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皇子之间的争斗,皇帝也不必为选继承人纠结。 但是双胞胎该怎么区分长幼?这是困扰所有人的难题。 二是迷信。各朝各代皇室认为,双胞胎,尤其是双生男孩,是不吉利的征兆。 《易经》中有“奇数为阳,偶数为阴”的观点。而阴成双数,则代表着不吉利。 因此一旦双生男婴出生,御医便会在皇帝的授命下,将其中弱小的孩子杀死。这也正应从古至今流传的那句话:“双生帝王家,一子留兮一子杀”。 皇室之所以认为双生不吉,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医疗条件有限,双胞胎会让本就生产难度极大的女子风险翻倍,也因此产生了“双生子克父母”的说法。 因为医疗条件太差,双胞胎存活几率就很低,经常出现夭折现象,受限于人的智慧不能解释这些原因,就只能归结于迷信,认为是不吉利的事。 当然,这种观点只出现在皇室。皇室不喜欢双生子是怕继承王位的时候出现差错。民间对于生双胞胎还是持乐观态度。 第三个缘由是双胞胎难以分辨长幼。 即使到了后世,如何区分双胞胎依然是困扰普通人的世纪难题。 何况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 总之程远志靠肉眼是如何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大白,哪个是小白。 他只能让大白穿紫色衣,小白穿皂色衣来勉强区分出谁大谁小。 但有效期只有一天。 因为两小子还小,夜里是要睡在一起的。 这衣服一脱,第二天早上,负责伺候的四个丫鬟就立在床边,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四脸懵逼了。 连贴身丫鬟都如此,何况其他人! 程远志很惆怅的看了眼“住一宿就走”的蛮女,很想提醒她,现在已经是第十宿了。 最终,还是将涌到嘴边的话和奶,一起咽了回去。 算了,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 见天将午,程远志伸手唤道:“大白小白,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他声音里的威严仍清晰可见。 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但两个小子浑不在意,仍在追逐嬉戏,一点要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即使他们在这十天内,挨了三十多顿打,仍然故我不改。 程远志随手折下一根柳条,脸色逐渐转黑。 这已经是十天来,他第38次想捶这两个臭小子了。 平均每天四顿打…… 大小白顽皮他可以包容,不听话他就不能忍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波诡云谲的冀州都能摆平,居然摆不平两个毛孩子。 这说出去谁信? 既然他们不听话,那就只有给他们一个深刻又完整的童年了。 蛮女连忙按住程远志的手臂,柔声唤道:“大白小白,快过来,娘数三下,再不过来就要挨打了!” “一……” “二……” “三……” 这是蛮女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育儿手段,之前几天,哪怕是两个儿子挨了三十多顿打,她都是袖手旁观的。 程远志立马认真观看起来,学习起来。 他虽然好为人师,教了蛮女许多姿势,但同时也是个谦逊好学的人。 随着蛮女刻意拉长了的三声倒计时数完,就见两个小子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仰着脑袋,一副乖巧模样。 程远志不是个愚蠢的人,所以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几天,两个小子被磕磕碰碰或是冷不丁摔倒后,通常都是过一会才哭。 听到他呼唤和命令时,通常也不会立即给出回应。 一开始,程远志认为他们在山野间野惯了,不听话,就狠狠捶了他们几十顿。 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并不是他们不听话,而是他们的反射弧很长、很长。长到你心情好的时候觉得他们很萌很可爱、长到你需要给出缓冲的时间。 转过头,见蛮女光洁如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如释重负。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蛮女要走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两个小子哭天喊地、满地找娘的画面,还是让程远志心肝寸断,大感吃不消,抱着头盔快速的溜了。 …… 初平二年八月,南匈奴一事告一段落,张扬自上郡起兵,进伐东羌胡。 自从南匈奴主力被击败后,东羌胡就总觉得,并州刺史张扬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仇恨胡人的汉人,仿佛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才甘心。 原本,东羌胡是可以向大汉朝廷求救的。 但上次联合南匈奴肆虐长安后,董卓见了东羌胡派去的使者,当场勃然大怒,令卫士拖下去砍了。 东羌胡别无他法,唯有加紧时间征调青壮,组成军队,在上郡和西河郡周边重兵布防。 直到军队落位,扼守住险峻之地,东羌胡上下才松口了气。 但当得知张扬真正发兵来攻的时候,他们还是慌了神,急忙聚众商议对策。 最后一致决定:“打不过,那就求和!” 于是东羌胡派出了族人中最能言善辩、嘴炮无双的使者阿古朵出使太原,期望他能在太原大发神威,喷得程远志心有愧意,主动退兵! 阿古朵带着厚礼来到太原,进城入府、行过大礼,对程远志道: “尊敬的冀州牧大人,您为何驱使并州刺史张扬来攻我部族,我东羌胡遵守大汉律法、按岁纳贡,并没有任何过错啊!“ 程远志忽然想起历史上那个着名的典故,就淡淡说道: “我蛮夷也。” 阿古朵一脸茫然,很显然,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梗。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口才。 阿古朵当即捋起衣袖、火力全开,从历史到人文、从传统到律法,怒喷张扬师出无名,东羌胡委屈嘤嘤嘤。 对待并州刺史,他们东羌胡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爹一样,有令必遵、有求必应。 今天,只要尊敬的冀州牧大人您愿意撤兵,请尽管开出条件! 要女人给女人、要男人给男人,要牛马给牛马,要钱……那东羌胡倒是真没有。 但是东羌胡会去凑啊。 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求亲爹高抬贵手,给儿子一条生路。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嘴皮子利索的像个战斗喷射机。 等阿古朵终于喷完,叉着腰剧烈喘气的时候。 程远志才点点头:“并州刺史为父、东羌胡为子,比喻的挺形象,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阿古朵大喜过望,脸上展现出满足的笑容。 论嘴炮,他阿古朵怕过谁来! 正得意,却听程远志话音一转:“不过,这天底下,你见过谁家父子俩不在一起过日子?” 阿古朵脸上的微笑瞬间僵住。 程远志继续说道:“若要使张扬罢兵,也不是不行,东羌胡需全族来投,否则……” “你明白的?” 阿古朵点了点头,拱手转身,垂头丧气正要走。 程远志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阿古朵回身行礼道:“蛮人阿古朵。” “阿古朵,你愿不愿意到我麾下效力?” “我封你为军师祭酒!” 见到口才这样好的人才,程远志按耐不住聚贤之心了。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他差点就被阿古朵说动了。 “大人,这官大吗?”阿古朵小心翼翼的问。 “嗯,这官职大到了极点,可说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愿意,愿意!” 及听到“官职大到了极点”,后面的话,阿古朵已经自动忽略了,连半秒都没有犹豫,立即决定改弦易辙,投奔程远志麾下。 “哈哈哈……” 两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第119章 仗要一场一场打 初平二年秋(191年),天下局势力忽然波诡云谲起来。 程远志深知,初平(190―193年)这段时间,是大汉最混乱的时期,也是天下诸侯从“讨董”到“割据”的过渡期。 自从董卓携朝廷退入关中,关东诸侯就开始疯狂内卷、互相攻伐。 在此阶段,大汉分裂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割据势力,州郡有主、县郭称王。 诸多大小势力纷纷组成军事同盟,乱战一团。 原历史上,关东诸侯迅速分为董卓、袁术、袁绍三方联盟,相互制衡。 董卓、马腾、韩遂、张燕等势力,因利益相近而抱团(张燕因被灵帝封为平难中郎将而尊长安朝廷为首)。 公孙瓒、袁术、孙坚、陶谦是一方联盟;对抗由袁绍、张扬、刘虞、刘岱、曹操组成的另一个联盟。 由于曹操只是个有实无名的太守,所以与张扬一道,附庸在袁绍麾下。 一言以蔽之:就是两袁相争,董卓坐山观虎斗。 众诸侯虽是联盟,但内部的固有矛盾始终存在,偶尔也会互相爆发战争、争夺地盘。 但此时的状况,已经与原历史大为不同。 由于黑山军早早被程远志收入麾下,张扬、袁术、孙坚也都成了自己人,所以两袁联盟从一开始,就对另一个联盟呈现出碾压姿态。 以公孙瓒为首、曹操、刘岱、刘表等人组成的联盟,似乎有些过于弱小了。 尤其是考虑到即将加入两袁阵营的徐牧陶谦和幽州牧刘虞。 公孙瓒、曹操联盟的局面更是难捱。 这个联盟里的四个诸侯中,公孙瓒和刘表的日子相对好过一点,前者拥有半个幽州、一小部分冀州、及青州北部和兖州北部;后者逐渐坐稳了荆州。 但两人也有隐患,刘表面对着孙坚和袁术的联手攻打;公孙瓒则受到幽州牧刘虞的掣肘,以及程远志的威胁。 而曹操和刘岱所盘踞的兖州,足足有七位诸侯,各据一二郡,相互牵制争斗。 这令曹操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无力向外扩张。 此时,本应是趁机挑起刘虞和公孙瓒相争,一统冀州的好时候。 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虞和公孙瓒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程远志却并没有急着对公孙瓒下手,而是趁机向并州剩下两胡动手,同时筹建骑兵。 原历史上,袁绍受限于没有强骑兵,与公孙瓒上演了你捅我一下,我戳你两下的戏码,整整在冀州幽州鏖战了九年,才把公孙瓒消灭。 程远志可不想在公孙瓒身上耗那么久时间。 这却暂且不提。 …… 与匈奴分为南北两部一样,羌胡分为东西两部,西羌生活在青海高原一代,时叛时顺,后世人皆闻名的北宫伯玉、俄何烧戈,都是西羌的首领。 东羌在黄河几字弯内部、长安城正北方向、黄土高原一带定居。 相比西羌,东羌更加温顺,更认同和遵守大汉朝廷的命令,一直以来很少惹事生非。 但这,并不足以令程远志放过他们。 后世都认为并州四胡是五胡乱华三百年的元凶,所以程远志就恨极了盘踞在并州的四胡。 甚至一度觉得,哪怕不争天下,也要先把并州胡人给清理干净,扫除后患;等统一河北后,再去清理幽州周边的胡人。 总之,扫清胡患的优先级是排在争霸天下之前的。 由于这个理由无法对他人诉说,这就导致,见他杀胡杀得那么起劲时,不但朝廷和其他诸侯,就连并州四胡,也都是一脸懵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你)们乃是天朝上国,泱泱强汉!怎能如此粗鲁的对待(我们)这些周边来依附的蛮夷呢? 天朝的胸襟呢?强国的气度呢! 东羌胡游说失败后,张扬遂提兵五万前来进剿,前部距离东羌外围的土城,只有三百多里。 东羌各部首领迅速给出了回应,扬言道:“张扬若再敢往前一步,东羌定要与其玉石俱焚!” 张扬不听,继续进兵,再进二百里,距离土城还剩下一百里,安营扎寨。 东羌各部首领坐不住了,跳起来喊道:“东羌八十万部众、二十万勇士将战斗到最后一刻、保卫每一个部落,每一寸山河!” 话说的很满! 张扬继续进兵,兵锋直抵东羌外围土城。 大日西斜,热浪滚滚。 黄土高原上静悄悄的,那是战争前的宁静! 东羌守卫士兵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珠,眯着眼往四下巡看。 其中一个巡逻队长揉了揉眼睛,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西南方向。 迎着西斜红日,他看到一片金光闪闪的长龙背日而进,快速地往土城要塞奔来。 巡逻队长不解地对身边一个兵士说道:“喂,你看那一片金色,是不是敌袭?” 士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瞬间吓得一抖:“是、是敌袭!” 然后迅速敲响了手中的金锣。 …… 张扬驻马道旁,手搭凉棚,遥望着土城上的慌乱景象,对身边的张辽道:“文远,如何?” 张辽也打量了一番,说道:“将军,我军远来,兵马甚疲,对方已有准备,此时不宜强攻。” “末将见此地山脉纵横,土坡嶙峋,兵马行于期间似可隐形,恐今夜有人劫营,左右无事,我军何不将计就计……” 张扬本想让前部兵马先来个冲锋,威慑一下东羌。闻言,立即拍板道: “好!且退后三里,寻好地形下寨,速去准备!” 张辽领命,转身去安排相应事务。 大日落下,天边一片红霞。 玄月未升,苍茫笼罩大地。 天黑透的时候,忽然刮起了风,越来越大,吹得并州军营中的旗子猎猎作响。 这对土城一方来说,这可是个利好消息。 天越黑,风越高,就越利于他们今夜的行动。 此前,得知张扬杀来,土城里已经聚集了周围十数万羌人,其中有一万兵士,三千是骑兵,七千是步兵。 此刻,所有骑兵步兵都出了城,隐匿于黑暗中。 一点点往远处摸去。 约莫亥时左右,从土城方向摸黑行来一个探子,对张扬道:“将军,他们已在五百步之外。” “好!” 他们果然来劫营了! 张扬眼睛一亮,低声喝道:“张辽,今夜之战,交由你全权指挥!” 张辽重重诺了一声,对探子道,:“一百步报我!” 少顷,“禀军候,敌军已至一百步……” 张辽又令:“五十步报我!” 沙沙沙―― 这次不用禀报了,即使黑暗中无法视物,敌军的脚步声也已清晰可闻。 听声音,已进入五十步范围。 张辽又等了一小会,估摸着对方的距离。 三十步…… 二十步…… 他迅速点燃火把,猛然高举,大喝道:“全军射击!” 哗啦啦―― 营寨当中瞬间站起一千余人,弓拉满、箭在弦,齐松手…… 咻咻咻―― 第一波千余人刚射完,便迅速蹲下、装填弓箭。 这时,身后又站立起来千余人,引弓箭出。 第二波人射完,立即半蹲下去装填箭支,交由身后的第三波人施射。 如此循环往复…… 霎那间箭如飞蝗,骤如雨下。 这在后世用烂了的经典三段击,在此时还属于无差别、无间歇的先进战法。 三段击是十六世纪时所出现的一种火绳枪战术,在当时,由于火枪需要装填子弹,无法连续射击,因此诞生了三段击。 后又演变成六段,九段。 这种战术弥补了火枪射击速度慢的缺点。在连发火器未发明前,是一种极有效的持续射击方法。 但弓箭其实是可以连射的,只不过对每个弓手的要求都很高,需要共手有很强大的臂力和耐力。 也就是专门的神射手。 而三段击的出现,可以令普通士兵也具备高级神射手连续射箭的能力。 “将士们,燃起火把,随我冲锋!” 张辽高举火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事先埋伏在大营两侧的骑兵,见营中火起,旋即从两翼包抄过来。 如果不是围三缺一是效率最高的战法,张扬甚至都想把来犯之胡人团团围住。 围三缺一的精髓就在敞开那一面,诱迫敌人出逃,瓦解其战意,尾随其后,将其歼灭于运动之中。 当然,四面围困也不是不行,只是相比围三缺一的伤亡大了许多。 因为一旦对方士兵陷入绝境,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就只有死战求生了。 通常,士兵们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是极其恐怖的,无人能挡的。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三路兵马形成一个“巨”字形包围圈,缓缓往中间合拢。 见半围的东羌胡之势已成,张辽连连挥动火把。 左右骑兵收到号令,对着乱成一团的东羌士兵来回穿插、冲杀。 仅仅一个时辰不到,战斗就结束了。 一万东羌胡士兵几乎全军覆没,仅有数十人逃去无踪。 张扬连夜将土城团团围住,不叫城里走脱一人。 翌日一早,赶在张扬攻城前,土城部落的首领自缚双手,开城献降。 三天后,东羌胡各部所有首领,率众前来投降。 连他们部落里最能打的土城部落都战败了,东羌各部实在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人的名树的影,更别提败在张扬手下的南匈奴和乌桓人。 投降对东羌来说不丢人,死亡才是。 至此,困扰大汉一百四十年并州四胡,其中三支已被张扬强势摆平,接下来就是加速收编与同化。 太原城北门,程远志目光遥遥望向北边。 并州四胡,就剩下鲜卑了。 你们颤抖了吗? 前脚刚平定东羌,鲜卑部落的使者车队就带着厚礼,急匆匆到了太原。 第120章 刚直不阿的田丰 自从181年大单于檀石槐死后,东鲜卑就分裂为三个势力。一为步度根,部众分布在并州北部,雁门、定襄、云中三郡。 二为轲比能,部众分布在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 三为素利、弥加、阙机,部众分布在幽州的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 三个势力中,步度根是比较亲汉的。另外,步度根的中兄扶罗韩亦别拥部众数万为大人。 原本,步度根的实力在三部鲜卑中并不出众。但在击败乌廷、吞并云中郡的乌桓部后,他实力大增。 麾下控弦之士十余万,隐隐有东鲜卑之首的态势。 即使实力如此强大,步度根也不愿意与程远志为敌。 这个人凶残的令他害怕。 先是一把火活活烧死一万乌桓青壮,接下来一场大水又冲走四万多乌桓青壮,然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瘟疫。 这次乌桓死了八万青壮…… 前前后后死在并州的胡人青壮,以二十万计! 对方完全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赫赫凶绩,令步度根除了求和,一丁点多余想法都没有。 哪怕程远志勒令鲜卑部落北迁,退出整个并州,步度根都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这个条件。 于是就着急忙慌的派来了使者。 唯恐使者去的慢了,就会面临大兵压境的局面。 老实说,步度根对于屯兵于太原的六万精锐骑兵,害怕极了。 其实他也不是害怕那六万骑兵,他怕的是统领这六万骑兵的人。 在他看来,南匈奴被灭完全是咎由自取。 为了那180万两要不回来的银子,同时得罪了冀州牧和并州刺史。 何其愚蠢! 乌桓都被灭了好几年,南匈奴竟然还没有意识到,时代变了。 南匈奴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岂能不亡? …… 太原刺史府。 程远志高坐主位,田丰、许攸、沮授等一大帮谋士立于左,速该、颜良、文丑等一大帮武将立于右。 虎视堂上。 步度根使者亦步亦趋走上来,恭恭敬敬献上一张方方正正的羊皮,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 “尊敬的冀州牧大人,鲜卑部落听闻您驾临太原,特献上牛羊各五千头、骏马万匹、金银万两、珠宝两箱、白壁一双、虎皮两件……籍此薄礼,聊表寸心。” 这礼可不轻啊! 程远志接过羊皮,扫了一眼摆着堂上的一箱箱金银珠宝,讶道: “步度根有何话说?” 使者躬身道:“步度根大人说:我族愿意永远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唯您马首是瞻!” “我族定然上守大汉之律法,中遵大人之号令,下安居并北三郡。” “只求大人与我族结好,互不侵犯。” 这要求倒是不高…… 程远志沉吟道:“看在步度根如此识礼的份上,准许鲜卑人继续占据雁门、云中、定襄三郡,繁衍生息。但你们的部众,必须立即退出并州北部其他几郡。” “此后,若再有劫掠作乱之举,我当代天伐之!” 鲜卑使者单手置于胸口,深深的鞠了个躬, “我鲜卑部落一定遵从大人的命令。” 而后,昂首离去。 作为带着厚礼来背书的工具人,他觉得自己有昂首的资格。 杨俊移步出列,进言道:“主公,四胡已定三路,此时兵马鼎盛、战将勇武,正好乘胜出击,彻底平定北疆隐患,缘何放鲜卑一马?” 程远志不答反问:“以季才之见,这是为何?” 杨俊是现任太原太守,年少时受学于陈留名士边让,一双慧眼有识人之明。以品评人物为己任,善于鉴别人物的能力并予以提拔。 名声虽不及汝南许邵,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河内人审固、本来只是个兵卒,杨俊只见了前者一眼,交谈数句,就提拔了他。 程远志见过审固,后者确是个优秀的吏才。 他想看看,杨俊除了慧眼识英才之外,还没有军事方面的能力。 杨俊思索道:“在下愚鲁,鲜卑为祸北疆已久,今各部势虽大,却面和心离、间隙暗生,以明公之才、兴王者之师、携大胜之威,应当不难破之才对。” “却不知为何收手不前?” 程远志摇了摇头:“自春夏之交兴兵以来,至今已四月有余,兵有厌战之心,将有倦征之意,此时不宜再强行动武。” “况且,覆灭三胡之后,鲜卑必如临大敌,日夜防范。即使此时兴兵去伐,恐也难竟全功啊。” “兵者诡也、凶也。今我与彼实力相当,若无诡,则难速胜,难以速胜则必迁延时日,如此空耗国力,对并、冀两州毫无益处。” “再着,太原穷困,粮草不丰,我八万大军的粮草需要从冀州运来,粮道足有千里之遥,伐之无益。” 一番老成之言,推心置腹。听得堂上众文臣武将连连颌首,杨俊肃然起敬,默默退回列班。 田丰出列道:“主公之言甚是,当务之急是将公孙瓒驱逐出冀州,将青州纳入掌控,而后再北图幽燕,成王霸之基。” 好一个王霸之基程远志笑道:“元皓,可有妙计?” 田丰点了点头:“公孙瓒与刘虞不和,刘虞苦公孙瓒已久,公孙瓒亦藐视刘虞久矣,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对于刘虞来说,公孙瓒在他身边终为祸害。” 这话不假。 刘虞是幽州牧,既是忠臣,也是贤臣,名望盖天下。 在这样的一个乱世中,他却把幽州治理的如人间乐土一般,政策怀柔,对汉胡一视同仁,因此得到了幽州汉人和胡人的双重拥戴。 而公孙瓒是个武夫,官职位于刘虞之下,提倡以武力平乱世,在刘虞到来之前,他的对胡政策就是一个字“杀”。 因此幽州鲜卑、乌桓都紧紧围绕在刘虞周围,视公孙瓒为仇敌。 刘虞身为幽州牧,掌管幽州一切事务,包括公孙瓒大军的粮草供应,但他却管不了公孙瓒。两人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和谐假象,但内部矛盾早已不可调和。 见点火星就会炸开。 尤其是随着公孙瓒越来越强大,实际统领青、冀、幽、兖四州各一部分后。他不再把一个文弱的幽州牧放在眼里,言语间经常露出欲吞并刘虞的意思。 只不过碍于刘虞的盛名,及乌桓鲜卑骑兵的勇猛,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田丰继续说道:“可先行一石二鸟之计,派能言善辩之人去对刘虞说以利害,令其减少公孙瓒的粮草供应,从中挑唆两人相斗,我自从中取事,而后再行北防南攻之计,复冀州、指青州。” “如此,大事可成!” 说到这里,田丰两手虚空一握,做了个“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手势。 这话的意思是:公孙瓒不是找不到机会收拾刘虞么,那就给公孙瓒制造机会,再递上一把刀。 不愁两人打不起来! 等到公孙瓒去幽州和刘虞争斗起来,我们就迅速收复冀州东三郡,切断他与留在青、兖两州部众的联系。 然后行北防南攻之策,在冀州北部陈列重兵,防止公孙瓒反扑,另一边,集中优势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公孙瓒留在南边的余部。 如此,冀州东三郡、青州皆唾手可得。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预演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不愧是谋国之士! “好计!”程远志腾地而起,拍板道:“阿古朵,我命你即刻出使幽州,说动刘虞断公孙瓒之粮。” 阿古朵领命,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下堂而去。 他觉得自己官大到了极点,也有昂首挺胸的资格。 程远志大手一挥:“众人随我远来太原,已有数月,太原穷困,肉食奇缺、这几个月来,诸位怕是连口肉汤都没吃到,大家都辛苦了。 “回冀州后,人皆有赏!” 田丰接过话头:“主公,不辛苦,其实我们也有杀马吃的。” “……” 一听这话,就知道田丰刚直不阿爱怼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程远志呵呵一笑:“那好,你的赏赐没了。” “出发!” 众人纷纷幸灾乐祸看着田丰。 第121章 怼人就爱怼主公 无论你地位多高,是不是领导,田丰总能把你怼到下不来台。 再不然就是拆台。 当你站在凳子上正声情并茂的吹牛皮,他就悄悄地把下面的凳子给抽走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 回冀州的路上,望着昂首挺胸骑马缓行的田丰。程远志暗暗感叹: 田丰啊田丰,这么拆领导的台,你是想去北海牧羊么? 得亏我不是袁绍。如果换成他,别看你刚刚献了个好计谋,他大概已经把你给宰了。 如果你生在言论不太自由的清朝,大约被砍了八百遍了。 ……… 魏郡。 大街上人来人往,百姓衣着光鲜,面带喜气,一副盛世之态。 策马行进间,程远志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对前来迎接的太守董昭说道: “魏郡竟如此繁华,比之河内、邺城更甚,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旁边的田丰立即接过话:“可不是吗,听说主公要来,穷人都被他赶到城外去了。” 程远志:“……” 众文武:“……” 董昭:“……” 现场一片安静! 董昭脸上的尴尬几乎掩饰不住。 程远志心知田丰那股子怼人的劲还没下去,哈哈一笑。 打算揭过这一茬。 早在六年前,他就与董昭认识了,当时后者还是瘿陶县令,程远志率兵前去劫过甄家粮仓。 并因此结下梁子,互相喷垃圾话、怒目成仇。 不过彼一时,此一时。程远志不打算责怪董昭。 可能是因为之前有过恩怨,董昭担忧程远志会给他小鞋穿,所以一听说程远志路过魏郡,董昭立马就把穷人们给赶出了城,营造出一副世安民富的样子。 其实这都是官场上的潜规则,三年前刘宏视察河间国时,一路上的各郡太守都是如此做的。 本是心照不宣的官场惯例,你知我知,现在被田丰一口叫破。 那就得表个态了,否则以后难以管理其他太守渎职之罪。 程远志没急着跟董昭算账,而是语重心长对田丰道:“元皓啊,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吗?” 田丰傲然道:“我辈士人,岂能口是心非、见恶而不举!” “这等欺上瞒下之徒,请主公将董昭治罪!” 董昭怒视田丰:“田元皓!吾杀汝父夺汝妻乎?汝何故如此!”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好你个田丰!我是杀你爹了?还是抢你老婆了,你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田丰目光转向一旁,并不与董昭对喷。 反正他吐槽吐爽了,后果是怎么样的,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其实,这事他原本不想吐槽的,他和董昭又没仇。他的为人准则一向都是只怼主公,不怼同事的。 但是今天……谁叫主公扣他赏赐来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表态是不行了。 程远志只好撤了董昭职务,收入州牧府另行听用,委派李历就任魏郡太守。 路上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众人继续赶路,不两日便到了邺城。 众将官谋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程远志难得有空闲,回到内院,正要与蔡琰嬉戏一会,主簿审配来了。 他是来汇报冀州及并州与河内事务的。 在这之前,程远志掌控河内兼上党,整个麾下人口不过二百来万,后来拿下冀州后,一直在打仗,没顾上盘点冀州的基本盘。 现在,是时候了解一下麾下所有地盘的人口数了。 蔡琰嘟着嘴、扭着腰、气呼呼的走了。 两人前后脚来到前厅,审配展开锦绢念道:“冀州十二郡,目前有九郡在我掌控之中,现有户70万,人口420万。” “另河内有210万人口、上党32万、太原41万,共计人口703万。” 程远志大感欣慰,麾下人口终于上来了。 审配继续说道:“主公,这些人口并没有包括并州三胡内迁至冀州九郡、河内、上党、太原的人口――因为还没来得及统计。” “征服三胡后,三胡的人口被迁移走了四分之三以上,预估内迁人口最少在150万左右,留在原住址的胡人不到四分之一。” “整个东羌胡、南匈奴、乌桓部落原先占据的郡县,现在基本上都是百里无人烟,千里难见牛马羊。” “加上这些,主公麾下人口就有850多万了。” 程远志连连颌首,如果再加上黑山军治下的百万人口…… 那就是九百五十万了! 整个大汉现在总人口才多少?不过区区三千万左右。 人口是一个势力或国家的底蕴,人口多,自然意味着战争潜力的提升! 审配略作停顿,继续说道:“如今,主公治下兵马共有25万,其中8万人马布置在并州,归张扬统领,这8万兵马里有5万是骑兵、3万步兵。” “另外河内布置了3万步兵。” “其余14万兵马全都布置在冀州九郡,邺城屯兵10万,另外每郡少则千,多则七八千。” “850万人口只得25万兵马,40丁1的兵民比,有些过于低了。” “根据探子报来的消息,公孙瓒是十丁一的兵民比,他治下仅有200万人口,麾下兵马已超二十万。” “主公,相比别的诸侯,和我们治下巨大的人口数目,我们的兵马太少了。” “嗯!” 程远志闻言,沉吟不语。 兵马数量的确有点少了。 目前这个时代,诸侯间的战争仍是以数量取胜。 程远志原本想走的是精兵路线。 可这个精兵路线,对方方面面的要求都比较高,最关键是要有一个和平的大环境,才能实施精兵路线。 所以,目前的局势下,也只能先扩军了。 “那就再征兵二十万。” 审配点头记下,?换了个话题。 “自主公就任冀州后,鼓励百姓开荒,禁止土地买卖、人口兼并,并规定所有世家大族,此后奴仆数量不得超过一百、佃户数量不得超过五百,所辖土地不得超过一万顷。众世家对此都颇有怨言……” 程远志一怔:“不是还规定了,原有的大世家不在限制之列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规定只是针对以后,以后不得有超级世家出现,而不是针对以前形成的大世家。” 审配点头:“可这些世家都是家大业大,祖祖辈辈居住在一起,有五六十个世家已经在红线上了。” 五六十个? 程远志皱起了眉头,“他们为什么不分家?” “儿子长大了分出去啊!” “难道不知道兄弟近则相争,远则相亲的道理?” 审配摇头笑道:“主公所言,他们岂能不知,可如今世道不宁,世家大族唯有抱团才能存身于世,他们哪敢分家啊。” 这话倒也没错。 毕竟,黄巾之乱才刚过去七年,当时若非各个世家抱团,恐怕早就被黄巾军推平了…… 所以,哪怕不分家会导致兄弟相争,祸起萧墙,世家们也不愿意分散实力。 程远志的“世家推恩,目的就是慢慢将世家大而化小、小而化微。 这可是经过时间验证的、屡试不爽的阳谋! 只要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像西汉治理诸侯王那样,让世家彻底成不了气候。 但完全消除世家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代,之所以会形成门阀世家,是因为他们垄断了土地,只要一刀砍在土地上,世家立马就会萎缩下去,再也膨胀不起来。 之所以会形成士人结党,是因为文化垄断,只要放开教育门槛,打通平民上升渠道,士人再想结党就很难了。 因为不会再出现一个名士有上千个弟子的盛况、也不会出现一人得志,带动一大帮同门师兄弟起飞的状况。 就像颖川士子荀彧得到曹操重用后,瞬间就有一大帮颖川籍士子起飞,纷纷得到重用,把控曹操势力的大部分文职。 而曹操在统一北方后弄死荀彧,未尝没有清理颖川派的意思。 任何一个政权,来自一个地方的官员过多,都是巨大的问题。 这些遏制世家门阀的措施,早就在上党郡与河内郡施行了,根本没遇到阻力。 上党郡的世家大族本来就不多;河内郡是因为大量流民涌入,土地急缺,程远志让官方回收了世家们大量的土地,再分发给流民。 没了土地,自然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口,大世家只能缩减规模,缩减到程远志能够接受的程度。 但是冀州不同,冀州流民极少,各个世家大族根深蒂固。 这个难题急需解决!程远志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案台,陷入了沉思。 良久。 毫无头绪! 审配又道:“主公,还有一事。” “何事?”程远志纳闷的看向审配。 “那些原本就超过规模的世家怎么办?” “都有哪几家?” “中山甄氏、太原王氏、河内司马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还有我魏郡审家。” “每一户田产奴仆都上万。” 听到这话,程远志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这几家毫无疑问是冀州最大的世家了。 甄家不用说,那规模……程远志眼馋很久了! 也谋划了很久。 太原王氏的代表人物王允,现在正在长安朝廷任司徒,爵位为温侯(吕布是在董卓死后被王允封的温侯),影响力极大,暂时动不了。 当初在蛮族,他可没少算计王允的哥哥王应。 不过当时有蛮女背锅,这时候如果再去针对王家,就有点以大欺小了。 河内司马氏也不用多说,老一辈的司马们影响力还在,下面的司马八达就快要出山了。 青河崔氏,代表人物是崔烈……中平二年(185年),崔烈耗费五百万钱,买下司徒之职;中平四年,迁太尉。 初平元年(190年),因其子崔钧、也就是崔州平参与讨伐董卓,崔烈被逮捕入狱。 这也是个有三公的豪族,名望极大的世家! 范阳卢氏自不必说,卢植的本家,刘备公孙瓒的老师。其家族原本居住在涿郡,张纯张举造反后,全家暂时迁移到冀州境内。 魏郡审家……审配人就站在这里。 怎么办? 程远志揉了揉脑壳,摆手道:“维持原规则不变。” 审配大喜,拱手告退。 “诶!” 程远志叹了口气,他一直在防备世家坐大,但看情形,这种弊端还将持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话说,武则天是怎么消灭世家的? 有点想不起来了啊…… 第122章 走了田丰还有沮授 受限于时代,所以无法彻底清除世家之害,程远志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降低世家的影响了。 这却不提。 191年初冬,阿古朵在离开太原二十天后,满面红光的回来了。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刘虞要对公孙瓒下手了。 自己坐在邺城中,什么都没做,已经将周围两大势力刘虞、公孙瓒给算得死死的! 唯一担忧的是刘虞太不经打,根本不是公孙瓒的对手! 原历史上,刘虞因减少军需供应,从而和公孙瓒成仇。 【刘虞先是以文书表奏朝廷,与公孙瓒相互扯皮,互喷垃圾话后,见长安朝廷屁用不顶,便直接提兵去打公孙瓒。 初平四年(193),公孙瓒留大兵于冀州防范袁绍,于幽州筑城防守刘虞。 刘虞亲自率所部兵马10万来攻,围攻不克,被公孙瓒以数百精锐死士突击,辅以火攻,使刘虞军大败溃逃。 刘虞逃入居庸县,坚守三日失守,被公孙瓒所擒。 不久,公孙瓒污蔑刘虞曾密谋自立为帝,将刘虞妻儿、属官等皆斩于市中。】 ……… 仅从这里,就能看出刘虞是多么不能打,十万兵马被公孙瓒数百士兵给灭了。 当然,公孙瓒参战的并不止这数百死士,后续还有大量人马。 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刘虞“文巨人、武矮子”的本质。 此时此刻,即使公孙瓒有二十万兵马,军事方面强到没朋友,威压冀州、幽州、青州。 但河北大势却在程远志掌控之中。 所以,他决定要帮一帮刘虞! 重赏了阿古朵后,程远志叫来速该和田丰。 虽然冀州还有十几个谋国之士,战将百员、十万军士,但在程远志看来,最适合去帮助刘虞的还是田丰和速该。 一个智谋无双爱怼人,一个文武双全爱听房! 这两人去帮刘虞是最好不过了。 正好最近程远志相让耳朵想清净一段时间,顺便把蔡琰给娶了。 在这种人生最美妙的时刻,如果田丰和速该都留在邺城,程远志感觉自己心里会有阴影。 不是被怼就是被偷听。 接到命令,田丰和速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领着五千精锐骑兵,浩浩荡荡的向幽州进发。 田丰兴高采烈、速该苦着一张脸。 身为谋士,田丰最不怕的就是被主公派发任务,因为这代表着他被重用了。 所以哪怕寒风呼脸,雪粒子顺着领口往胸膛里钻,冻得直打哆嗦,他仍然干劲十足。 身强体壮的速该倒是不太冷,不开心是因为他又要去“保护”别人了。 每一次,他都想证明自己有能力给被保护者安全感。 但每一次,被保护者总是死于各种意外。 何进、丁原、韩馥、公孙越…… 真特娘的邪门了! 俺就不信,这次刘虞也会死! 速该咬着牙,狠狠的想道。 …… 191年初冬,幽州的风格外的冷。 冷风似刀迎面割、白雪皑皑天地茫。 公孙瓒的心更冷。 他布置在冀州、青州、兖州的十五万大军,快要断粮了。 是刘虞干的好事! 换做以往,这些兵马都在幽州时,刘虞根本不敢这么做,因为十五万大军如果想拿下幽州,只在弹指之间。 别看刘虞也有十几万兵马,没用!挡不住的! 但现在情况又有不同,因为这十五万兵马需要据守当地,撤不回来了。 公孙瓒就很愤怒! 但他却不敢主动和刘虞撕破脸,因为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翻脸时机。 此时,冀州牧袁射对他虎视眈眈、青州黄巾肆虐、兖州七雄并起。 若与刘虞翻脸,他就要四线开战了。 但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在公孙瓒纠结万分的时候,刘虞率先动手了。 对于不善武事的刘虞来说,主动攻打公孙瓒其实是在冒险。 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公孙瓒实力越来越强,势力横跨四个州,再不针对一下就要上天了。 刘虞想把公孙瓒驱逐出幽州,赶到南边去,让其和其他诸侯去斗。 毕竟,只要歼灭了公孙瓒留守的五万人马,公孙瓒在幽州就再无立锥之地了。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歼灭这五万人马? 原本刘虞是一点必胜信心都没有的。 但现在有了! 在见识了速该的武力值和田丰的谋略后,他有了信心。 此次出战,刘虞起兵十万,两部乌桓和鲜卑各起兵两万来助,加上冀州牧“袁射”派来的五千兵马。 四路齐出,将近十五万兵马!而对面的公孙瓒只有五万人。 缩在渔阳城里一动都不敢动! 刘虞意气风发的想道:这就是得道多助的好处了。 失道寡助的公孙匹夫,你拿什么跟老夫斗! …… 冀州州牧府。 众谋士围在巨大的沙盘旁,对幽州及蓟城(渔阳城)的局势交头接耳。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沙盘推演,惊叹的同时,勇跃提出谋略、计划,然后由记事官汇总。 呈上定夺。 如果是对刘虞有用的计谋,就立即发到幽州。 程远志安坐主位,两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温吞吞地烤着火。 身为冀州牧,他的眼界自然不会局限于区区沙盘之上、幽燕之地。 冀州必须要尽快统一、公孙瓒占据的青州必须要夺过来、肆虐青州的百万黄巾,必须要全部吃下。 绝不能留给曹操。 另外,西面驻扎在河东的牛辅需防范一二。北面也要当心,鲜卑人不能信任。 最重要的是,吞并冀州东三郡的计划,等刘虞和公孙瓒一打起来,就该提上日程了! 所以,即使现在是数九寒天、隆冬腊月,但程远志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统一了冀州,统一河北还会远吗? 统一了河北,中原还会远吗? 统一了中原,江南还会远吗? 这么一想,简直雄心万丈啊! “哈哈哈……” 程远志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主公何故发笑?”沮授问道。 “无事,无事……” 就不告诉你……程远志望着沮授,心中暗道,告诉你了,你就要跟我杠。 我可是知道整个冀州,就数你和田丰最难缠,一个说话直爱和上级抬杠、一个说话刚喜欢顶撞上级。 我才不给你俩抬起来顶撞我的机会呢。 一看到沮授,程远志就会想起原时空他那悲惨的命运。 沮授“少有大志,多权略”。曾为冀州别驾,举茂才,并当过两次县令。后来又当了韩馥别驾,被韩馥表为骑都尉。曾对韩馥提出诸多良策,但大多不被采纳――这其中包括让韩馥拒绝把冀州让给袁绍的计谋。 但韩馥不听。 在袁绍入主冀州后,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帮助袁绍夺取青州、并州、幽州而统一河北。 沮授曾对袁绍提出过奉迎天子以令不臣、反对诸子分立各领一洲,三年疲曹等战略,不但没有被袁绍采纳,反而被削弱了兵权。 在官渡之战中,沮授提出以正合、缓进战术,又不被袁绍采纳。 在乌巢被烧前夕,沮授提出加派军马护粮,再次不被采纳。 袁绍大败后,沮授被俘获,拒绝投降。后来,沮授欲回河北重归袁绍,事败被杀。曹操曾叹息道:“我若能得此人,天下皆不足虑。” 沮授这样一个比田丰还有本事的人才,却屡屡献计不成,这里面最根本的原因是――他说话太直了。 直到什么程度呢? 仅举一例便足以说明沮授之直:袁绍非常喜欢第三子袁尚,让他跟随自己身边治理冀州,准备作为继承人来培养。 同时,袁绍又任命长子袁谭为青州都督,次子袁熙为幽州都督。 沮授极力反对,认为诸子分立是取祸之道,就劝谏道:“世称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 沮授这话的意思是告诫袁绍,权利和土地一定要掌握在一个继承人手上,如果四州之地分给子侄一人一个,这样会导致子侄之间互相争抢,不利团结还容易引发内讧,给外人可乘之机。 但袁绍坚持要三子一侄各据一州,以观察各自的能力。 沮授无奈,走出袁绍的府门后,叹息道:“祸患从此要开始了!” 这句话立马传到袁绍耳中,从此沮授之言,袁绍一概不听。 虽然袁绍死后,袁尚、袁谭果然因争位而大战,给曹操可乘之机,一一消灭。 但再也没有人替沮授鸣冤了。 这样一个人才,就因为说话太直,喜欢引经据典把主公辩的哑口无言,而不受重用,确实是河北之悲,冀州之哀。 程远志倒不会学袁绍那样,听不进良言,而且自己的儿子只有两个,即使他们长大了,也从来不打算派出去独领一洲。 他要学曹操对待其儿子们的做法――全部聚集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只带着继承人曹昂,大力培养。 只有大力,才能出奇迹。 当然,若真那到时候,最重要的事是要准备好两匹马。 打不过就跑! 免得跟曹操一样,遇到危险只有一匹马,老子儿子只能跑一个。 那特么就太悲催了。 第123章 刘虞大战公孙瓒 幽燕塞外千山白,渔阳城中万马嘶。 十万旌旗洗涤秽,此地谁人主沉浮? 191年冬,幽州,天地间一片苍茫。 十五万大军分为四路,将渔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西南方二十里外,一支百人骑兵队驻扎在小土坡上,遥遥了望渔阳战局。 程远志背着手,望着天上的零星飘落的雪花,有感而发的吟了一首诗,开始怀念起当初在蛮族的日子了。 那时候的日子无忧无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唯一令自己苦恼的,无非就是晚上蛮女要来看他几次,腰子顶不顶得住。 而现在,让他操心的女子和事务太多了,案牍上的竹片堆积如山,搞得自己每天像个沉浸在九年义务教育中的小学生一样,整日面对书山题海,仿佛没有尽头。 连和鱼塘里的鱼儿们嬉戏的时间都挤不出一点来! 这让拥有一身本事,精通3600种技艺、好为人师的他很是无奈。 即使想偷偷来幽州观察一趟局势,都得提前三天把事务安排好,才敢放心离开冀州。 沮授裹着羊皮大衣走过来:“主公,好诗啊!” 那还用你说?我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高级精英……程远志得意的点了点头。 感觉有些飘, 没办法,本大帅就是这么优秀! “主公,此诗何名?”沮授又问。 看他一本正经询问的样子,程远志心里一突,忽然有一种将要被他奚落的预感。 “呃,还不曾取名,就叫《观刘虞大战公孙瓒有感》。” 沮授拱了拱手,一脸严肃说道:“授今日方知,主公虽不识字,竟然还有些许才学!失敬、失敬!” “……” 卧槽!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竟然有些许才学? 我本来就有才学好! 我只是看不懂繁体字而已,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不识字的文盲了? 我特么好想捶你一顿啊…… 程远志面无表情地看着沮授,感觉心里格外的堵,还有一丝愤怒在逐渐汹涌澎湃起来。 田丰前脚刚走,沮授就开怼了吗?能不能让我这个主公消停一天! 当你们的主公可太难了。 怪不得袁绍50多岁就捐了――肯定是被你俩长年累月给气下了病根。 本来嘛,官渡之战失利就失利呗,强弱之势不改,仍然是袁强曹弱。 可袁绍为什么会在一年多之后忽然就去世了? 肯定是那些年被你俩各种顶撞,给怼出了病根,大败之后又越想越气,懊恼悔恨一起涌上、百般滋味索绕在心头,一时郁结想不开,挂了…… 程远志感觉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旋即很凶的看了沮授一眼,忙从腰间摸出酒囊,拔掉塞子猛灌了一口浊酒,这才堪堪将心中的暴躁给压下。 若没有这口酒,他感觉自己会立即提起砂锅大的拳头,狠狠暴捶沮授一顿。 361度无死角那种捶! 打的时候一定还要念叨着“叫你嘴碎!叫你怼我!会不会好好说话!” 程远志暗暗拿定了主意,以后绝不能让沮授跟着田丰出现在一起。 虽然后世人把沮授田丰与张良陈平相媲美。可一想到这两个愣头青一起来怼他的场面…… 顿时不寒而栗,栗到停不下来! 程远志瞥了沮授一眼,平和的说道:“公与,你全家老小还好吗?” 沮授一怔:“好,都好,主公何故有此一问?” 程远志大手一挥:“请替我诚挚的问候她们!” 沮授拱手道:“多谢主公挂怀。” 程远志长长出了口气,心里舒坦了。 “敢问主公,少时在何处求学,师从何人?” 本来沮授是想过来问程远志,对当前刘虞纠集重兵围殴公孙瓒的看法。 可忽然听他念起了诗,沮授意识到,自己可能对这个主公还不够了解。 之前,虽然主公“云梦狂士”的名头深入人心,但“云梦狂士”的主要寓意是“狂”、而不是“士”。 所以,在见到主公平时处理公务时竟然需要有人在旁边专门念公文时,沮授就震惊了。 主公身为袁家义子,竟然不识字! 因此才有了那句“没想到主公竟然有些许才学”。 他说话虽直,却讲道理,有理的时候才会针锋相对,没理的时候,他是一言都不发的。 不像田丰那样,就爱怼主公! 程远志没好气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受日月精华所长,经山川河流教化,自然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岂不知智慧都在民间?” “又何须师从他人!” 沮授再次震惊了,他第一次听人把“不学无术”说得这么高大上。 这个人还是他的主公。 程远志笑道:“公与啊,我素知你学识渊博,智谋无双。后者我或许不及你,但才学这一块,你未必比我懂得多。” “授不信!”沮授摇头。 “那好,我考考你的急智,” 程远志道:“现有九匹马,如何才能平均放到十个马圈里,并让每个马圈里的马的数目都相同?” “这……” 沮授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蹲下身,用佩剑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瞬间画了十个圆圈,然后往里面画马。 不行,少一个马! 他歪着脑袋思索起来…… 良久,叹了口气、“主公,授不知如何分也。” 他深深拱了拱手:“还望主公赐教。” 程远志哈哈一笑,却不告诉他答案,而是遥指着渔阳城方向,沉声道:“公与,你听!” 地面忽然轻微震动起来,即使隔着二十里距离,厮杀声仍然隐约可闻。 霎时,天地苍茫风雪急、山河震荡鼓角催。 大战开始了。 沮授有些郁闷,眉毛都快拧到一块了,眼睛遥望着渔阳战局,心里却在思索前面那个问题。 九匹马如何放入十个圈中呢? 程远志瞧的暗暗好笑,转而望着渔阳城方向,叹道:“这一战过后,生灵涂炭、白骨如山,实非我所愿啊。” 沮授:“……” 主公,这场两虎相争难道不是你挑起来的吗? 你好虚伪啊…… 不过我沮授喜欢! 为人主者,就该如此不要脸。 第124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来自己对主公的认知还远远没有到位! 刚说他不识字,他就吟了一首很押韵、很应景的诗,还顺手出了个难题。 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世间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想不通,沮授决定不纠结这个,转而问道:“主公,我们何时进攻冀州东三郡?” 程远志沉吟着说:“东三郡如今情况如何?谁为守将,都有多少兵马?” 这个问题正问到沮授长处,他当即唾沫横飞说道:“公孙瓒之前任命严纲为冀州刺史,统领东三郡。严纲被曲义所杀后,东三郡目前各自为政,各行其事。” “河间国守将乃是其子公孙叙,原本守军为二万,现已抽调一万兵马来援渔阳。” “渤海郡守将是其弟公孙范,守军二万,亦抽调一万兵马来援渔阳。” “乐陵郡守刘备,守军一万,兵马不曾调动。” “另有田楷为青州刺史,统兵马四万、单经为兖州刺史,统兵马四万。两部都不曾有异动。” “公孙瓒自领五万兵马据守渔阳,邹丹、关靖各领一万兵马,据守辽西等郡。” 从这个兵力部署和人事安排上就可以看出,严纲、单经、田楷三人是公孙瓒的心腹。 公孙瓒攻冀州三战不胜,严纲战死后,只好将重心放在幽州。 此时,他在幽州已经屯驻了九万兵马。而在兖州、青州、冀州三地加起来才十一万人马。 程远志沉吟道:“公与,当取何处为先?” 沮授从怀里摸锦绢地图,展开道:“三路齐出,从北至南,将其首尾斩成两段!” “而后,北防南攻,集合优势兵力消灭公孙瓒盘踞在青州、兖州之兵马!” 这些我都知道了……程远志扶额道:“说具体点!” 沮授小小的尴尬了一下:“三路齐出,攻城需分先后,第一路先围河间国,届时大兵围而不攻,诱渤海守将公孙范发兵来救,我军于半路伏杀之!” “之后,第二路兵马围渤海,故技重施,诱刘备发兵来救,于半路截杀之!” “而后于乐陵郡北驻扎一劲旅,阻断青、兖来援之兵,先图河间,次图渤海,再图乐陵。” “如此,主公便可全据冀州!” 程远志听得连连点头,翻身上马,两腿一夹,丑二纵蹄跃出,往河间国方向疾驰而去。 沮授连忙将锦绢揣进怀里,翻身上马,引百余兵士跟上。 程远志来渔阳观战之前,三路攻城兵马就已经落位了。两路伏兵还需要另行调派。 只待伏兵落位,便是动手之时。 纵马疾驰间,寒风凛冽,却又令人意气风发。 程远志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不是来苟全性命于乱世,也不是来旅游的,而是来威压天下诸侯的! 但是要夺河间国,一统冀州乃至河北,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无论计谋再高超,公孙续有实打实的一万兵马在城里。 按照攻守双方五倍的战损比,想要快速拿下河间国,最少需要填上五万士兵的性命。 这如何使得?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程远志是绝不希望硬干的。 你情我愿、水到渠成才是天道。 蛮干只会让人口服心不服! 再着,慈不掌兵是不假,但不体恤士兵的将军,绝对得不到士兵的拼死效力。 正所谓: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如此,用兵之道,自当是要慎之又慎。 行进间,沮授似是想起了什么,追上来道:“主公,公孙续懦弱无能,只需围三缺一,不出三日,他必弃城而逃。” “届时,需告令麾下部众,截住他麾下兵马即可,至于其人可放他离去,切不可贸然杀之。” 程远志勒住马,疑惑道:“哦?这是为何?” 那可是公孙瓒的儿子,你说不杀就不杀?总得给个理由! 再说了,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可不是养虎为患的人。 沮授道:“主公,眼下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图谋冀州青州,而不是与公孙瓒死磕,今若杀其子,公孙瓒必舍刘虞而来攻我,如此岂非不智!” “前番,因其弟公孙越被杀一事,公孙瓒便怒而兴兵来犯……” 见沮授还要继续列举一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已经被怼得不能还嘴的程远志连忙举手道: “好好好,就依你之计而行。” 醉了,这都是什么属下?一有机会就要怼主公! 沮授大喜,拱手应诺,叫来传令兵,将攻城策略传于各部。 程远志安坐于马上,只在旁边提醒道:“公孙瓒兵马皆为河北幽燕之士,以降为主,切不可滥杀!” 沮授一怔,这样子的话,仗还怎么打? 公孙续不能杀、麾下兵马也不能杀,那人家不是横冲直撞,直接无敌了吗! 疑惑间,见程远志又补充道:“围而不杀,迫其降也。” “不滥杀、而非不杀!” 原来如此! 沮授忙道:“主公此法甚高啊!” 你竟然会拍马屁!程远志震惊的看着沮授。 书上说沮授是个直肠子,直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沮授从小到大再到死,从来没有便秘过。 小时候,沮授跟着名师学习,同龄有十几个和他大小差不多的小孩,别人上茅厕的时间大抵有长有短,每天去一两次不等。 但大家都没见过沮授蹲坑。 于是十几个小朋友很好奇,轮流在茅坑边守了三天,终于等到了沮授。 赶在沮授前脚刚进茅坑,他们后脚就把门推开了。 结果,他们就看到沮授已经在穿衣裳了。 完事了…… 从那以后,沮授多了个外号,肠太直――不留屎。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程远志不知道,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所以他就用沮授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肠太……” 刚起了个头,就见沮授的脸色哗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程远志连忙住口不言,目光望向前方,转而思考起冀州局势。 他意识到,身为人主,不能跟属下嘻嘻哈哈,也不能胡乱戏耍部署为乐。 一个不慎,会反目成仇的。 譬如昔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又如何进之怼曹操。 …… 百余骑再次疾驰起来,程远志思绪发散: 嗯,先得冀州,然后下一步再图青州。 最后再回师图幽州。 希望三年内能摆平这一切! 第125章 大好局势瞬间倾覆 程远志暗暗嘀咕道:如果三年之内搞不定的话…… 希望十年内能一统河北。 再慢,就连袁绍都不如了! 不过,万一十年之内也没能如愿的话…… 那唯有寄希望死之前能够一统河北了。 …… 河间国治所,高阳。 公孙续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冀州军士兵,头皮一阵阵发麻,亲卫则在一旁叨叨道: “公子,敌军已三面围城,尚余北面留空!” “兵危战凶,公子要当心啊!” “公子,若不早做打算,待敌军四面围住,我等插翅也难飞了……” 亲卫的话,让本就胆颤腿软的公孙续更加心乱如麻,他狠狠瞪了亲卫一眼,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怒道: “尔竟敢惑乱我军心,来呀,杖打四十!” 话音刚落,亲卫立即被两名魁梧的兵士拖到一旁,摁在地上、裤子一扒,“噼里啪啦”就捶了起来。 另一名亲卫凑过来,小心翼翼问:“公子,那我们……” 公孙续又看了一眼城下,见敌军越聚越多,似要全面围城。顿时纠结咬牙道:“往渤海郡求救的兵士回来了吗?” 亲卫躬身答道:“回来了,公子。” “那我叔父的援军为何未到?为何!” “公子,令叔怕是派不出多少兵马,他们……他们的守军也只有一万。” 公孙续无力的挥舞了一下手臂:“此城危若累卵,不可久守,备马整军,往北突围。” “公子,城中只有三千骑兵,要带七千步兵一起走吗?” 步兵……在逃命时完全是累赘啊。 公孙续摇摇头:“命步兵继续守城,骑兵随我出城,到渔阳投奔父亲大人。” “今日我等暂退,待来日重整兵马再卷土重来!” “诺!” 亲卫领命,匆匆而去。 少顷,高阳城北门杀出来一彪骑兵,人伏马背、旗子倒拖,如丧家之犬,径直往北窜行而去。 公孙续的兵马一出城,立马就有一队冀州骑兵尾随而去。 两支兵马一前一后,追逐着消失在茫茫雪地之中。 …… 待张合、高览全身浴血,率兵马回转本阵时,两人俱是满面喜色。 程远志接住他俩,关切询问道: “战况如何?” 两人顿时有些惭愧说道:“主公,吾等惭愧,倒是顺利放走了公孙续,可其三千骑兵也走脱了一些。留下的两千余人都降了。” “无妨,无妨。”程远志摆手安慰道:“记大功一件。” 说罢,他目光投向百丈之外高阳城,朗声道:“四门都围住了吗?” 沮授往前一步,应道:“主公,公孙续出城后就围住了。” “好,何人敢前去埋伏渤海郡来援之兵?” “末将愿往!” 麴义出列拱手道:“末将自投效以来,寸功未立,主公请让我去!” “今我前去,定叫其有来无回!” 听到这句话,程远志就忍不住想笑。 本来,麴义应该在对阵公孙瓒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可惜上次他运气不好,非但没能立下战功,还被赵云打成重伤,一直养了大半年。 甚至,还因伤错过了灭并州三胡之战。 看着别人纷纷立功受赏,别提有多难受了,所以,麴义此刻求战心切。 将心切,则战必胜。 此人可用! 由于麴义统帅的都是他自己的兵马,所以也不用派发军令,程远志大手一挥, “允了!” 麴义弓腰拱手,后退两步,转身昂首阔步而去。 ………… 渔阳城,城守府大堂。 主位上,公孙瓒满脸怒容。 公孙续神色忐忑的陪立在侧,一干亲信诸将列于堂下,个个神色凝重,沉默无言。 堂上气氛沉闷如大石压胸。 公孙续面有愧色,抱拳道:“孩儿无能,未能阻住冀州大军,丢了河间国,请父亲大人治罪!” 公孙瓒没好气瞪了年轻的儿子一眼。 想他堂堂白马将军,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脓包儿子!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好家伙,你率一万军马驻守高阳,人家冀州军还没攻城,你就先撇下大部队逃了回来? 那可是一万精兵啊,不是一万头猪! 你哪怕是抵挡一阵,消耗一点冀州的兵马也是好的! 河间国一失,麾下部众立即被切成南北两段,首尾难顾,大好局面被顷刻葬送。 此全系于儿子一人之错。 若真追究起来,砍了他都算是轻的。 不过,公孙瓒虽在盛怒当中,却也知道亲儿子就这么一个,真砍了公孙家就绝后了的道理。 便清了请嗓子,沉声道: “敌众我寡,此乃非战之罪,下不为例!” “切……” 闻听此言,下方诸将俱是撇了撇嘴,心知公孙瓒袒亲护短。 此事若搁在他们头上,公孙瓒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思及此处,众将均是有些心凉,觉得跟着公孙瓒的前景着实有些渺茫。 河间国之失,严格说起来也怪不得公孙续,毕竟被冀州五万兵马围城,敌众我寡,久守必失。 可你好歹也守一下。 公孙续竟然撇下城池、撇下大半部众独自跑了,这是临阵脱逃,属于七禁五十四斩之列的死罪! 居然可以不受任何责罚? 如此何以服众! 我们的军队之所以能在幽州纵横无敌,一是因为将军您勇武,二是因为赏罚分明,部众都愿意为您效死力。 现在第二条没了。 公孙瓒看了眼心思浮动、各有所想的诸将,沉吟了一下,说道: “任命公孙续留守河间,乃我之过失,责任在我,我深感惭愧。诸位,且下去安歇,来日与刘虞决一死战,退强敌,复冀州!” 众将稀稀拉拉应了声喏,各自回营。 堂上只剩父子二人。 公孙瓒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续儿,何故弃城弃众而逃?” 听到父亲发问,公孙续讷讷道:“父亲,不是孩儿贪生怕死,实在是……实在是他们的兵马太多了……” “你!” 公孙瓒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指虚点了公孙续几下,感觉有口气堵在喉咙中,发不出来。 良久,他摇了摇头,叹道: “天命不在我也!” “你且退下。” 公孙续连忙告退,直入后院,寻母亲去了。 公孙瓒望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一片拔凉拔凉的。 虽然儿子年纪尚轻,但河间国之失,还是再次验证了他不堪大用的事实。 此刻,他军中不但缺乏将领,连继承人都…… 思及此处,公孙瓒就格外想念离去的赵云、阵亡的大将严纲、被人暗算的弟弟公孙越。 这难道就是我公孙瓒的命运吗? 何其多舛! 不,我公孙瓒决不认命,谁敢阻我,我便灭谁!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幽州,遍地尽插我公孙赞的白旗! 如是想着,公孙瓒迅速恢复了信心,重新调整战略。 自己麾下精锐与冀州兵相比战力仿佛,却比刘虞麾下兵士强很多。 如此,便只有暂时放弃冀州和兖州的地盘,先把兵马收缩回来,集中优势兵力解决刘虞,扫清后患,而后再南图冀州…… 不过,如今首尾被断,兵马恐怕是很难撤回幽州来了。 至于青州,只能托付给老朋友刘备了。 时至今日,公孙瓒已经意识到,摊子铺得太大的弊端。 “袁射”挑在这个时机对他动手,虽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双方既已为敌,又如何能不落井下石? 毕竟,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削弱他势力的好机会。 只是此刻渔阳被大兵围城,信息往来多有不便,不知冀州的三万兵马,此时还能剩下多少。 公孙瓒叫来传令兵,命其出城向冀、青、兖三地守将传讯: “固守当地,若遇险情,切勿发兵援助临近城池,以免中计。若守不住,就退往临近己方城池。” 传令兵去后,公孙瓒仍是不放心,反复推敲良久。 只觉得眼下局面,唯有正面击败刘虞,方能夺得一条生路。 否则,大势危矣! 公孙瓒眉头紧锁,浑然不觉寒冷侵体,在堂上陷入了沉思。 …… 第126章 一统冀州天下惊 “众将听令,摆好阵势――御敌~~~~” 是日,渔阳城外漫天飞雪,随着公孙瓒拉长音的喝令,白马义从跃马而出,正面径直冲向刘虞中军。 霎时,短兵相接,杀声震野,战事如涟漪,迅速激烈的一圈圈蔓延开来。 ……… 冀州,渤海郡,城楼之上。 “什么?刘虞大败?” 闻听此讯,程远志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射出来,身形晃了一晃,差点失足从城楼上掉下去。 刘虞足足有十五万人马啊! 居然被公孙瓒七万人马给打得落花流水……这也太不经打了。 “怎么败的?” 传令兵拱手道:“禀主公,公孙瓒亲率白马义从,突入刘虞中军,险些将刘虞格杀于当场,而后五六万兵马自城内冲出,杀得刘虞部众四散而逃,溃不成军。” “就连闻讯赶来增援的乌桓和鲜卑,也都被杀得丢盔卸甲。” “得亏速该将军赶到,激战一场,止住公孙瓒军冲势,助刘虞聚拢了不少败兵。” “现刘虞已不再围城,退后五十里,于渔阳西南安营扎寨。” 速该好样的……程远志听得连连颌首:“刘虞部众伤亡如何?” “刘虞部阵亡三万多将士、乌桓及鲜卑各伤亡四五千人。” “公孙瓒部伤亡不知,预估在四五千左右。” 8比1的战损,这就是刘虞部下的战斗力么,很好,够弱! 大败啊…… “速该部伤亡如何?”程远志又问。 “回主公,伤亡五百余人。” “双方短兵相接后,公孙瓒并未继续激战,很快就退兵回城了。” 也就是说,此时刘虞虽仍处于攻势,但渔阳之围已解。 程远志“嗯”了一声,摆手道:“好,你且退下歇息。” 沮授近前一步,进言道:“主公,刘虞败得如此之快,虽不耽误我吞并冀州的计划,却令南下青州、兖州的计划有变啊。” 这话不假! 程远志望了一眼周围的文臣武将,沉吟了一下,问道:“我今方夺回河间国与渤海郡,乐陵郡还不曾到手,公与可有妙计?” 由于此行只带了沮授,所以只能问他。 “主公,授计穷也。” 沮授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惭愧。 他虽足智多谋,却不是谋神,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有好计。 即使是谋神,恐怕也没辙! 程远志默然,看来只能正面硬憾了,遂点齐五万兵马,浩浩荡荡杀奔乐陵郡治乐陵城。 一路上,程远志神色凝重。 沮授几度张口欲言,却都忍住了。 大军长驱直入,行到乐陵城下时,沮授终是忍不住了,问道: “主公为何心事重重?乐陵郡不过万余人马而已……” 你不懂,那可是刘备啊,当初我被他直接或间接弄死了四次……程远志看了沮授一眼,组织了一会语言,沉声道: “刘备乃世之枭雄,麾下关羽张飞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大意!” 这么一说,众武将立即恍然。 刘备他们可以蔑视,关羽张飞还是值得高看一眼的。 三英战吕布一事世人皆知,关羽之狠,张飞之勇,他们都听说过。 颜良当即出列道:“主公,末将愿打头阵,斩关羽于阵前!” 文丑也不甘人后道:“主公,我亦愿往!” 程远志有心拒绝这俩莽汉出战,却又恐损了他们的积极性和面子,及考虑到关羽此时并无赤兔马,便挥手应允了两人前去挑战。 颜良一马当先,文丑在后,两人来到城下,大喝道:“冀州上将颜良(文丑)在此,何人敢前来受死?” 话音刚落,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就冲了出来。 打头的是个黑脸莽汉,正是张飞! 张飞身后跟着一个红脸长须壮汉――关羽。 四人一见面,也不废话,文丑对上关羽、颜良对上张飞,各占据一片地方,转轮车似的斗将起来。 程远志的目光望向城楼上,与刘备对上视线。 后者拱了拱手,朗声道:“明公别来无恙,今何故犯我城池?” 你的城池? 程远志哈哈一笑,单手指天道:“乐陵郡自古就是冀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为冀州牧,怎不知此城归于玄德了?” “这……”刘备语塞,任他口才无双,都无法解释公孙瓒任命他为乐陵太守,是如何的不合理。 当初朝廷劝架时,确有诏书命公孙瓒统领冀州东三郡。 但传令官赵歧见公孙瓒无礼,连基本的迎接礼仪都没有,更别提红包什么的,便把诏书给扣下了,只说诏书中途遗失,以口谕为准。 公孙瓒本就没将长安朝廷放在眼里,有没有圣旨对他来说无所谓,就随便应付了两句,打发赵歧离开。 因此,任命刘备为乐陵郡守时,也没有报于长安朝廷,只是口头一说,将印绶交给刘备。 刘备看了一眼还在城下打得不可开交的四人,再次拱了拱手: “如此,明公可允我等收拾一番,自行离去?” 刘备早就接到公孙瓒凋令,后者命他放弃冀州,退往青州,与田楷合兵一处。 但刘备却不想在程远志大军到来之前撤离。一来此举有胆小如鼠之嫌;二来收拾城中资产需要时间。 这一等,就等到大军压城。 没奈何,刘备只好命关羽张飞出战,给程远志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当然,关羽张飞出城之前,他有交代,击败对方武将即可,切不可杀之。 程远志估摸了一下,感觉刘备早已把能搬走的财富都搬完了,此时若强行留他,先不说能不能留下,恐怕损兵折将是肯定的。 五万对一万,优势不大。 如果自己另外调兵过来,青州和兖州的公孙瓒军必定会来增援,那就不合算了。 思及此处,程远志朗声道:“如此,自是再好不过。” 正在打斗中的四人停了下来,关羽、张飞逼退对手,各自冷哼一声,收刀拨马回转城中。 颜良、文丑对望一眼,都有点儿懵。 怎么打着打着就讲和了? 刘备见两位兄弟进了城,亦高声道:“烦请明公且退后十里,我军自从东门出城。” 退后十里,可以接受! 程远志大手一挥,军阵缓缓而退,五万兵马秩序井然,并无丝毫混乱。 看得刘备暗暗惊叹。 这一等,就是半天。 直到天将黄昏,冀州军才进了乐陵城。 “刘备军可有异动?” 一进城,程远志立刻问道。 沮授道:“没有!此刻刘备军已到城东三十里外,看其去向是往青州。” 点了点头,程远志开始查看乐陵郡的账目。 乐陵郡现有人口18万,由于临近青州,黄巾偶尔也会肆虐地方,故而百姓比较少,比较穷困。 加上有35万人口的渤海郡,30万人口的河间国。以及迁移过来的胡人,冀州全境总人口约莫有六百万出头。 如果再算上河内郡、并南六郡及黑山军部众的话,治下总人口已经稳稳突破了千万。 一半天下,尽入我手! 程远志端着账簿,陷入了沉思。 依靠先知先觉的优势,在众诸侯还在为一郡之地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的势力已经横跨三州,治下千万人口。 摊牌了,我就是大汉最大的诸侯! 比袁公路还大! 那什么多长不含什么…… 合上账簿,程远志澎湃的心情迅速平静下来,自言自语道: “好像有点不对!” “我似乎忘了什么?” 不用他想,沮授已经给出了答案。 “主公虽有两子,可都是庶出,今内室空空,主母之位虚席……” 哪里空了?不是还有个张小鱼嘛,程远志暗暗想道,瞬间就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糟糕!忘了娶媳妇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来大汉七八年,他也已经三十一岁,搁在后世都是大龄青年,在这里甚至都可以自称老夫了 不过,娶谁呢? 这是一个大问题啊。 审配继续说道:“主公,我审家有适龄女子若干,体貌双绝……” 翻译过来就是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儿,还年轻。 不等他说完,其他人都回过味来了,纷纷打断话头,抢先说道: “主公,我颜家也有适龄女子,才貌双全!” “主公,张家女子……胸大!” “主公,高家,高家女子!身高七尺,腿长六尺!” “哼!在我麴家女子面前,都是庸脂俗粉尔!” “……” 乌拉乌拉乌拉乌拉…… 众人紧紧围住程远志,唾沫星如雨下,喷了他满头满脸。 “够了!” 程远志大吼一声。 众人顿时一愣,手上一松。 然后就见主公挤开人群,抱着头盔溜了。 第127章 有生之年系列 初平三年年关(192年),冀州州牧府外。 热闹非常! 程远志在府中来回踱步转着圈,望着桌子上厚厚一大摞锦绢――麾下文臣武将们送来的美人图,陷入巨大的纠结中。 “失策啊失策!” 本来,娶谁为夫人只是他的个人问题。 但是全据冀州后,这事就瞬间成了关乎所有人利益的问题。 谁家没有个适龄女子呢? 他们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大概总结为三个理由: “主公既然要娶蔡琰,那也娶我们家族的女子!一碗女子要端平。” “主公正值壮年、龙精虎猛,一个夫人铁定不够!非常有必要增加夫人的数量,尽快开枝散叶。” “主公不会介意多几房夫人?” …… “诶,不患寡而患不均啊。”程远志长叹一声,感觉自己的养生长命百岁之路,可能要夭折了。 这时,亲卫头领匆匆来报:“主公,审配、田丰、沮授、许攸等十大谋士求见!” “不见,不见!” 程远志烦躁的挥了挥手。 亲卫领命,下去将众谋士打发走。 少顷,又来禀道: “主公,麴义蒋奇、颜良文丑、张合高览、淳于琼等二十几位武将求见。” “不见,不见!” 亲卫再次领命而去,应付诸将离开。 站在一旁的力二终于笑够了,直起身,刚要说话…… 就见亲卫喘着气第三次从外面跑进来。 “主公,府外有五六十个冀州世家求见……” 程远志两眼一瞪: “你这亲卫头领还能不能干?不能干换别人来!”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一天天的……” 亲卫硬着头皮道:“主公,来的世家里有无极甄家,河内杨……” 言下之意,他一个亲卫,哪里敢拂了这些世家大族的面子? 话没说完,正忐忑难熬的亲卫就感觉肩膀上挨了重重一巴掌,然后就看到主公满脸堆笑,搓着手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主公扶着一个三十多岁、丰腴犹存的美妇人进了中堂,转进内堂。 同时还屏退了内堂里所做闲杂人等,把门给关上了。 一个时辰后。 程远志心满意足的送走了满面春风的甄夫人。 一直送到府外,将甄夫人扶上马车。 见到这一幕,亲卫头领登时一头雾水。 守在府外未走的众文臣武将,亦是一脑袋问号。 唯有众世家大喜过望! 程远志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忽然计上心来。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宣布道:“今能一统冀州,诸位都有大功,赏,都赏!” 审配近前,拱手道:“主公,那这娶亲之事?” 程远志张开双臂,傲然道:“既然诸位都要为我做媒,如此盛情难却、却之不恭,那便……” “全都要了!” 闻听此言,众文武忽然沉默了。 主公胃口这么大,是他们没想到的。 众文武及众世家,一家出一个适龄女子,加起来也足足有百多位了。 这规模、这排场,主公莫非是占据冀州后,没有进取心了,想体验一回做皇帝的乐趣? 不过,此前话都说出去了,此时若让他们其中任何一家退出,却是万万不肯的。 自古以来,裙带关系在任何时代都是最硬、最容易一步登天的关系。 同样的才学、同样的能力,有裙带关系的人,会比没有裙带关系的人权利更大、职位更高、获得的待遇也更优厚。 最重要的是,还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好处和便利。 这一点很重要,事关家族能否兴盛。 众世家兴高采烈的回去准备嫁妆和嫁女。 众武将谈笑风生的走了。 众谋士忧心忡忡。审配、沮授尤甚。 程远志回到府上,立即命亲卫速速去请审配来见。 一柱香后,州牧府后堂,程远志再次见到苦着脸的审配,后者张口就问: “主公无大志乎?” “咦?正南何以有此一问?” “如今世道不宁,天下方乱,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主公却如此贪恋美色……唉!” 审配长长叹了口气,一脸失望。 “也是出于无奈呀,诸将盛情难却,如之奈何?” 程远志笑呵呵解释着,见审配又叹了口气,便不再逗他,推心置腹道: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前天下一统四百年,此时人心皆思分,而不思合,正南以为然否?” 审配点了点头。 天下人心的确思分不思合,否则也不会有十九路诸侯起兵了,名为伐董、实为割据。 程远志继续说道:“我于乱世中迅速崛起,一如黎明前的闪电,震慑世人。” “我冀州如此强盛,天下诸侯谁人不惊?长安朝廷难道不会多想?” “此举,正如木秀于林四面来风摧、不是东南便是西北;堤高于岸八面毁,不是溃于大浪便是毁于蚁穴。” “此时此刻,我当自侮,明以宽众诸侯之心,暗中积蓄实力,等待天下有变,再以强军扫天下,正乾坤,还太平于百姓。” “这便是我之心意,正南可知否?” 听到如此解释,审配的眉头迅速舒展开来, “原来纳娶百美乃是障眼法,主公行的是韬光养晦之策!” “配再无疑虑也!” 程远志拍了拍审配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审啊,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勿说出去。” “主公放心,配自晓得。”审配应了声,犹豫了一下,又道: “主公,配今年才三十出头,尚未显老态。” 程远志呵呵笑了一下:“老审乃是亲密之称,并不是嫌弃你年纪大,你不要多想。” 审配恍然,忽然想起一事,“那主公为何叫速该为小该?” “莫非是因为配比主公略大,故而曰之老,速该比主公小,故而称之为小!” 到底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程远志点点头,一脸赞许。 这后世拉近人与人关系的称呼,难不住古人啊。 审配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虽然一分钱也没有多,也没有升官。 但他就是很满足。 …… 程远志重新回到睿智待机状态。 特么的,一下子娶一百多个夫人,太恐怖了! 真叫人吃不消啊。 就算一天一个夫人,都要三个多月才能宠幸一遍,一周一个的话――要两年才能完成一个循环。 但这样高密度、高强度的互动,我恐怕会死在她们肚皮上…… 最好是一月换一个,那么转一圈就是八年半。 不过我肯定不会常年待在冀州,有时候还需要出去打个仗什么的,战事一起,通常都是以三个月或半年为单位,这样一算,时间就不止八年半了,恐怕得翻倍。 嗯,我今年三十一岁,在五十岁之前一定能睡完这一批夫人。 如果五十岁之前睡不完…… 那只能寄希望死之前可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了。 任重而道远啊。 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 暗暗吐槽了一句,程远志不再想这个愁人的问题。 不过,有了一个月换一个夫人的预案,他终于放下了心头的担忧。 特么的,这个时代太危险了,想要过上好日子,不但得有高人一筹的智商,还得有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强壮的身体,以及两颗马力、活蹦狂跳的软件…… 才能彻底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第128章 战火三月不休 不提程远志全据冀州,大摆宴席,一次纳娶百美。 却说幽州之战,刘虞与公孙瓒在渔阳反复激战数次,各有损失,局面僵持不下。 转月到了初平三年二月(192年)。 每每公孙瓒大败刘虞,趁势进军扩大胜果时,总有冀州兵马从后偷袭。 若向前杀,后背被偷袭、若回头来战,则刘虞部反攻。 这令公孙瓒前进不能,后退又憋屈不已,左右为难。 而且,冀州兵马损耗后,很快就会补充到五千骑兵之数,而他的兵马却越打越少。 原本驻守渔阳的七万人马,现在也只剩下五万了。 更窝火的是,数日前,公孙瓒收到青州刺史田豫和兖州刺史单经前后发来的战况。 青州方面,黄巾肆虐全境,继夏秋季犯境劫掠之后,又在年初围攻北海,北海太守孔融差人来求援,刘备自告奋勇领五千兵马去了。 兖州方面,刺史刘岱陈兵济南郡边境,磨刀霍霍。 冀州方面,“袁射”在乐陵郡南面边界布置重兵,阻断青州军北归之路;同时陈兵河间国边界,防止北军南下。 公孙瓒很生气! 之前,他的势力虽横跨四州,但真正的核心纽带却在冀州。 幽州方面由于刘虞民望极高,很得人心,所以公孙瓒在幽州日子其实很艰难。 基于这个原因,公孙瓒才向南发展,对冀、青、兖三洲虎视眈眈,可惜三路齐出、兵力过于分散,因此导致动作不够快,被“袁射”摘了果实。 后者占据大半冀州后,很快就全部控制了冀州。 将纽带给掐断了! 兖州的情况也不太妙,本来单经就只占据了兖州东北部半个郡,势力还没来得及渗透进去,就被刘岱给赶回了青州。 单经挂名兖州刺史,实际上兵马却驻扎在青州的济南郡。 好在青州的主导权还在,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不过,自从兵马和地盘被人从中截为两断后,“袁射”还另派兵马,深度参与了幽州战局。 所以,此时的局面对公孙瓒极其不利! 他和麾下多番商议后,一致觉得,如果单经和田豫的兵马撤不回来,且半年内不能击败刘虞的话,恐怕就危险了…… 思及此处,公孙瓒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朝帅帐外喝道: “来人,击鼓聚将!” 亲卫领命而去。 少顷,战鼓声隆隆。 公孙瓒亲率四万大军拔营而出,向西面刘虞的大营开去。 剩余的一万兵马,做出留守渔阳的姿态。 刘虞的七万部众扎营在渔阳西方百里外,另有一万乌桓骑兵、一万鲜卑兵马在两侧护佑。 乌桓和鲜卑也增兵了! 但这些兵马对公孙瓒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难题,唯一令他担忧的是来自后方的偷袭。 每次只要他一有动作,那个速该就带着四千骑兵,从后面捅他。 令他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但是这次,哼哼…… 部队行进间,公孙瓒看了眼北面茫茫雪原及南边群山峻岭后。嘴角微微上扬,阴戳戳地笑了起来。 眼看距离刘虞的大营还有三十里,大战将要一触即发,“杀啊,杀啊”的声音如期从背后传来。 冀州军又来偷袭了! 公孙瓒迅速指挥主力回师,迎着偷袭过来的冀州军,反杀了回去。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守在渔阳城里的一万多兵马,忽然从冀州军的背后杀了过来。 反包抄! 他公孙瓒也是有谋略的武夫! 这里,便是他为冀州军选好的死地! …… 另一边。 一听到前后都有兵马杀来,田丰大惊,急急对速该道:“此地南险北茫,若退后则有死无生,还请将军一力向前,凿穿公孙瓒主力、与刘虞会师,方有一线生机!” 不用说,速该也知道此刻唯有向前一条路了。 他紧了紧手中黑刀,重重点了点头,带头向公孙瓒的主力部队发起冲锋。 双方几乎同时奏响了战鼓,号角长鸣,令人热血沸腾。 双方兵士呐喊着,迎头撞在一起,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的互相消弥。 冀州五千骑兵在速该的带领下,如狼似虎的向前方冲杀过去。 公孙瓒的四万大军也勇猛的正面相迎上。 这一次,冀州军再也无法施展偷袭之法,公孙瓒军也不再是用屁股抵挡伤害,双方硬碰硬的打了起来。 白雪覆盖的幽燕大地上,鏖战正激。 战场上,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倒了下去,鲜血迅速染红了雪地。 疆场翻腾号长鸣,幽燕震荡杀声激! 一个时辰后。 厮杀声和缓下来,逐渐消失不闻。 唯有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罗列在双方交战过的地方。 冀州军在仅剩一千人的时候,终于杀出了重围,与前来增援的刘虞部汇合。 而公孙瓒,在折损了五千多人后,就迅速撤了回去,没给刘虞追击的机会。 战事陷入短暂的平静。 双方重新回到起始位置,默默舔砥伤口,恢复元气。 …… 冀州,邺城。 州牧府,议事厅。 程远志高坐主位,脸色阴沉的能够拧出水来。 速该和田丰中了计,大败一场,几乎全军覆没…… 虽然公孙瓒在渔阳的兵马只剩下四万多,但速该的部队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此时正在赶回冀州的路上。 程远志目光环顾大堂,从众谋士脸上掠过,落在文丑颜良、张合高览、麴义蒋奇等武将身上,心下踌躇不定。 这六人,是冀州目前最能打的武将了。 速该战败的战报,此刻正在六人之间传阅。 等六人看完战报,程远志沉声道: “诸位。可有良策?” 问话是向大家问的,目光却是落在沮授身上。 对他期望很高! 沮授起身道:?“主公是期望刘虞胜?还是公孙瓒胜?又或是两败俱伤?” “若想刘虞胜,请立即再派兵马参战。” “若想公孙瓒胜,则按兵不动即可。” “若是期望两败俱伤,则请主公立即挥师南下,收复青州,断公孙瓒一臂!” “如此,纵是公孙瓒击败刘虞,全据幽州,也将元气大伤,不复全盛时三分之一实力。” 沮授条理清晰,瞬间给出三条建议。 程远志听的连连点头。 沮授继续说道:“公孙瓒此刻被刘虞牵制于渔阳,动弹不得,青州之地,正是我军出兵良机!” “虽说青州仍有公孙瓒留下的七万多兵马,却已不足为虑。” “我冀州如今兵精粮足,战将百员,区区单经、田豫碌碌之辈,何敢相抗?” 程远志看了一眼沮授:“公与,乐安与济南,当取何处为先?” 青州六郡中,北部三郡被公孙瓒掌控。分别是乐安、济南与齐国。另外北海郡太守孔融也与公孙瓒亲善。 乐安郡与济南郡都与冀州接壤,乐安在东,临近乐陵、背靠渤海,田豫的兵马驻守于此。 济南郡在内,背靠冀州平原郡、临近兖州,单经的兵马驻守在此。 沮授沉吟道:“主公,当取乐安为先。如此可将刘备与单经隔离开来。” “若先取济南,单经、刘备不但都可来援,之后也能互为唇齿,攻守相依。” “好!” 程远志看向堂上诸将,沉声道: “谁敢为先锋?兵进青州,立不世之功!” 众将都被这一句“不世之功”给说得跃跃欲试,目光瞬间炙热起来,麴义动作最快,出列拱手道: “主公,末将愿为先锋,率本部兵马一探乐安虚实。” “好!” 麴义领命而退,自去整军。 程远志开始点将:“张合、高览,我命你二人率两万兵马,威压济南,牵制住单经所部兵马。” “其余人等,随我五万大军同行,兵进乐安!” 众人齐齐应诺,下去准备。 第129章 娶那么多女人做甚 程远志不是圣人,即使有先知先觉的外挂,有时候也并不能面面俱到。 五万大军从邺城出发后,行军速度越来越慢。 第一日行军八十里、第二日行军六十里、第三日行军四十里。 逐渐慢如龟爬…… 这并非士兵懈怠,也不是将军渎职,而是程远志在思考一个问题。 当麾下有许多谋士,而专听一个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贪功冒进,无法无天! 正如此时此刻,挥军直指青州的举动。 所以,麴义部行到冀州边境时,就被程远志给叫停了下来。 由于长安朝廷尚在,所以这种跨州的军事行动极其敏感,不但会招致朝廷不满,还会令天下诸侯侧目。 因此,大军还未行到青州边界,程远志就犹豫了。 本来,刚娶了一百多个夫人的他正在行蹈光养晦之策,以麻痹天下诸侯和朝廷的注意力。 可若是踏出这讨伐青州的一步,在世人眼中,那就真与公孙瓒无异了。 穷兵黩武、目无朝廷、恃强凌弱。 最重要的是师出无名! 这个时代的战争,通常在开战前,就需要先列举一下自己出兵的理由,不管是正当理由,还是瞎编的理由,至少得占三分理。 如此才能理直气壮。 否则士兵不知为何而战,是为国家还是为百姓?亦或者仅仅只是为了主公的霸业? 总得给出一个理由。 若是为国,那便是正义之师。譬如刘备伐曹,用的是“匡扶汉室”之名。 这个理由,甭管天下人信不信。至少刘备麾下的军士和百姓,都是相信的。 若是为民,那便是仁义之师。譬如朱元璋之伐暴元,纵是元帝国再强,势力从亚洲辐射到欧洲,仍是被打得退出中原。 若是为了霸业,那也许能横扫天下一时,但一定不会长久。 譬如董卓、吕布、项羽之流,即使能威压一时,却不能威压一世! 因为自古以来便是:仁者无敌,霸者必亡。 程远志知道,自己若踏出这一步,就是妥妥的霸者行径了。 虽然翻手间就能得到青州北四郡,全据三洲,却会瞬间失去天下民望。 民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很关键。 同时,他也意识到,为何另一个时空,曹操袁绍会放任那么多谋士争来争去,相互辩驳,而乐见其事。 这该死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不听取多方面意见,哪能明辨是非,做出最正确判断? 看来以后得多听一听其他谋士的意见了…… 沮授受限于所处的位置,或许并没有意识到此举有何不妥,他只是以谋士的眼光,为主公谋求最大的地盘和利益。 程远志并不怪他。 心里正念叨沮授,沮授便来了,一进来营帐就拱手问道:“主公,何故犹豫不前?” “公与啊,我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沮授沉吟道:“主公可是担忧师出无名?” 原来你知道!你知道师出无名,还献上这么一个下策程远志拍了拍额头,一阵无语。 公孙瓒确是大逆不道,但这并不能成为一个冀州牧率军攻打青州、抢占青州的理由。 所以,尽管对青州垂涎三尺,程远志还是觉得就这样提兵过去,不妥。 大大地不妥! 毕竟,朝廷威望还在,董卓还在,天下间所有诸侯都眼巴巴盯着河北、盯着他这个最大的诸侯一举一动。 这一步迈出去的后果着实难以预料。 如果众诸侯及朝廷把他当成新的董卓,十几路诸侯联盟来伐…… 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主公,授有一计,不管成与不成,都叫主公有足够的理由出兵青州!” 程远志尚在沉思,沮授却率先拱手说道。 “哦?是何计策?速速说来!” 他立即看向沮授,一脸期待。 后者拱手道:“主公曾于东羌胡部落收下一能言善辩之人,名曰阿古朵,何不令他前往乐安、济南,说单经、田豫来降……” “公孙瓒所封的兖州刺史单经,乃是碌碌之辈。阿古朵此去,八成能够说他来投奔主公。” “主公可于悄无声息间实控济南国,而后再令阿古朵去说青州刺史田豫。” 程远志一愣:“这是为何?” 沮授捋了捋胡须,解释道:“田豫乃是公孙瓒死忠,阿古朵此去,若能成,则主公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青州;若不成,阿古朵必会死于此人之手。” “届时,主公便以阿古朵报仇的名义进军乐安,一战可定青州!” 卧槽,好毒辣的计策程远志讶然。 “公与,此举不妥!” “我非冷酷无情之辈,明知此乃送死之举,如何能使阿古朵前往?” “此计,只可取前半部分。” 见沮授急切的望过来,还要再劝,程远志摆手道: “我意已决,公与不必多说。” “阿古朵既已认我为主,我自当佑其富贵前程,妻小无忧。” “断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令部属寒心之事。” 什么叫笼络人心?这就是了。 沮授大为感动,脸上涌现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神态。 目光深情款款望过来,郑重拱手道: “主公!” 被一个老男人这样望着,程远志大感吃不消,连忙转移话题: “就命阿古朵前往济南说降单经,再令鞠义折向济南,一做威慑、二做接管城池之预备。 “之后,我冀州自当息兵养民,短时间内,不再做任何军事行动!” “自从我执掌冀州后,这两年来战事频频,库房耗费甚巨、粮仓见底、甲胄不齐,也是时候养兵休战了。” “你且去唤阿古朵前来。” 沮授张了张嘴,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出了营帐。 少顷,阿古朵带着两个随从骑马出营,自信满满的往济南国而去。 …… 五日后,单经率三万兵马投诚。 麴义悄悄地率领本部一万五兵马,进驻济南。 攻伐青州之战,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程远志带着单经投效来的三万兵马,在三月阳春之时,回到了邺城。 左思右想,他还是觉得,走霸者路线会大幅度改变历史大势,导致自己最大的依仗――外挂失灵。 程远志知道,如果失去先知先觉这个唯一的外挂,哪怕多出来两千年见识,哪怕可以依仗目前强大的实力灭掉曹操,一统中原。 却很难一统天下。 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自己比之曹操,各方面都差得很远。曹操穷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没有外挂的自己又如何能做到? 所以,程远志决定,只取青州一个郡就收手。 反正他并没有真的攻打青州,单经是自己来投靠的。 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 192年春,天下烽烟正急。 关中暗流涌动、幽州双熊仍在争胜、兖州七雄还剩下三个、白波贼继续肆虐河东,洛阳城一片破败…… 冀州却一派安宁和气,人心思安,百官思定。 州牧府后花园。 一个虎头虎脑,看起来有十岁,实际上只有七岁的孩子跑过来,背着小手、仰着头,认真地问道: “父亲,我们冀州百姓有吃有穿,国富民丰,为何要去进攻青州?青州都是一些叮当响的穷人呀。” 虽然至今仍分不清大白和小白,程远志还是宠溺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和蔼的解释道: “因为青州百姓没有吃、没有穿,而冀州有,所以我们要去帮助他们!” “父亲,那我们为何不送一些粮食衣服、金银财宝给他们呢?为何要占据他们的土地?” 程远志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他们想要好处,就得认我为主!” “父亲,那他们要是宁愿饿死都不愿意认您为主,怎么办?” 程远志的耐心也消失了,黑着脸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你是大白还是小白?” “且吃我一巴掌!” 说着,将小家伙提了过来,摁在腿上, 啪啪啪―― 重重的打了三下。 小家伙吃痛,金豆子噗嗒噗嗒往下掉着,但硬是忍住没哭。 挨完打,他从程远志的膝盖上挣脱下来,扭着屁股跑了。 过了一会,又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 程远志仔细看了看,还是没分出这个是大白还是小白,不过还是把他当成另外一个孩子,瞬间给予了温暖的父爱, 抱起来就是一阵稀罕。 这时,怀里的小家伙开口了:“父亲为何不接母亲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呀?” 程远志一怔:“因为你母亲她不愿意来啊!” “那父亲娶那么多女人干什么呀?” 干什么能和你说吗?你才怎么点大!程远志暴脾气有点压不住了,“当婆娘,生儿育女!” 小家伙又问:“生儿育女做什么呀?” 程远志的脸色再次黑了下来,“养大成人,继续娶婆娘!” “继续娶婆娘做什么呀……” 程远志不等他说完,就把给他摁翻在腿上,啪啪啪也给了三巴掌。 七八岁的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 第130章 抬杠与顶撞的最高境界 虽然程远志很想搞个盛大的爬梯,庆祝又得一郡,顺便自侮一下,把自己贪花好色、不思进取的污名传出去,让天下诸侯们松口气。 可一百多个姬妾都对此茫然无措,所以这次庆祝只能草草了事。 历史曾无数次证明,当一个文明或部落,生活质量优先于同一片大陆上其他部落的时候,对周围其他势力所产生的虹吸效应,是巨大的、难以阻挡的。 前世,程远志一直有个疑惑,为何占据着兖、徐、徐、豫、司隶五洲半的曹操,势力竟会弱于只有河北四州的袁绍。 现在他明白了。 是巨大的人口和更富裕的百姓,令袁绍的软实力几乎是曹操的两倍。 但这些方面的优势,并不是直观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前方统帅的谋略和士兵的战斗力才是! 人口和经济,在战争进入到战略对峙阶段后,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如果战争在没有进行到僵持阶段就分出了胜负,那么软实力再强也毫无意义。 空为对手做嫁衣而已。 譬如另一时空的赤壁鏖战,大江之上,八十三万不善于水战的曹兵,在东吴五万精锐水军眼里,无异于绵羊对群狼。 纵使绵羊再多,在狼群面前又有何用? 唯送而已! 同理,合肥之战时,孙权所率十万不善陆战的兵士,在张辽麾下精于陆战的七百骑兵眼中,无异于土鸡瓦狗,插标卖首。 敌我双方的优劣,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资产、人口、士兵数量对比。 所以程远志很清醒,清醒到丝毫没有认为自己无敌了。 兖州。 东郡太守曹操的脑海里全是问号。 当他发现紧邻东郡的济南郡忽然改弦易帜,成了“袁射”的地盘,而威震四州的公孙瓒处境不妙的时候,就感觉非常头疼。 靠山山塌,靠人人倒。 哪怕公孙瓒抵挡一阵子再败,曹操都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无力感。 公孙瓒坍塌的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从横跨四州到苟延残喘,公孙瓒只用了短短一年半。 对于“袁射”瞬间天胡的局面,曹操表面上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喜怒,甚至,还有一种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感觉。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袁射”去河内,恰逢河内太守朱儁离任,腾出来一个最肥沃的郡;去冀州,恰逢袁绍被刺身死、韩馥让贤,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大半个冀州。 “袁射”刚对冀州东三郡垂涎欲滴,恰好公孙瓒又和刘虞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无暇顾及冀州。 这家伙轻而易举就占据了冀州全境,并借助义父袁隗的巨大影响力,迅速的控制了冀州。 更别说其扫清了并州三胡,彻底排除后方隐患,同时还拥有了并州大半。 以至于,当曹操听到单经率三万兵马和济南国投靠“袁射”的消息时。 整个人都麻了。 这个人莫非上天派来的娇子? 否则为何每一步都能那么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获取最大利益! 想他曹操,文韬武略拔尖、自视甚高,可在东郡咬牙勒着裤腰带积攒了一年半,才堪堪积攒了一万人马。 偏偏周围又是群狼环伺,黄巾肆虐的局面,想要发育却困难重重。 凭什么,那家伙就可以占据天下最大最肥沃的河北之地! 说不气馁是假的,但曹操很好隐藏了这一丝负面情绪。 他想起当日兵败董卓,路过河内时,曾视“袁射”为庸才的一幕,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甚至,回忆起当初袁射那神秘莫测的微笑,都觉得其中大有深意,很可能在反讽他是“蠢才”。 这种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一笑而过,觉得人谁无过、百密一疏,只是看走了眼而已。 可放在曹操身上,却令他不寒而栗,生出一种“此人工于心计,智谋胜我十倍”的感觉。 这家伙隐藏得太深了。 曹操觉得,自己最好永远、永远都不要站到“袁射”的对立面,因为他实在没有信心,斗得过这个实力强大到不能直视、心机深不可测的人。 话说当初,咋就没看出来这个人如此厉害呢,莫非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缘故? 东郡太守府里,曹操重重的叹了口气,既为自己渺茫的前景而叹、也为“既有操为何有射”而叹。 ……… 万里黄河水,滚滚东去,将中原的纷乱与河北的祥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黄河之南是离乱的地狱,黄巾肆虐、军阀混战、战争无处不在、杀戮随时都会上演。 黄河之北,除了幽州还在烽火连天,并州、冀州这一片方圆千里之地,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画面。 这令人向往的景象,散发出了强大的吸引力,令那些饱受中原战乱威胁的百姓,纷纷背井离乡、跨过黄河到冀州求生。 邺城大街上,人流如织,客商如蚁,叫卖声此起彼伏。 穿着便装游街的程远志忽然发现,邺城人口很明显的多了起来,正要询问身后众谋士,却见田丰不知从那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拱手进言道: “主公,不止是邺城,冀州十二郡与河内也都新增了许多人口,多则十数万,少则几千。” “今时今日,我冀州人口应该已超过了七百万。” 一旁的审配点了点头,证实田丰的猜测不假。 沮授接过话头,“主公,不止是中原人口蜂拥而来,幽州之战持续三个多月,许多百姓也纷纷南下,不过他们都面临着没有地,没有房子,无处落脚的窘境。” 审配再次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话都被两个同事给抢着说完了。 程远志微微叹口气。 这些投奔冀州来的百姓,只有极少数是能够购置产业的富户,其余大多数百姓,除了给世家为奴为仆,成为佃户,别无选择。 他对比暂时无能为力。 在这个粮本位的时代,土地是所有豪门大族的命根子,根本动不得。 动则必有祸患。 均田制只是乌托邦式的幻想,根本没有实行的环境,王莽前车之鉴,并没有过去多久。 一个成熟健康的社会,必定是阶梯式、金字塔式的,财富掌握在最顶端少数人手里,自上而下形成一个庞大的阶梯。 最底下充做地基的。一定是数量众多的普通人。 他们会羡慕的望着阶梯顶端的人,努力往上爬,来实现人生的意义、奋斗的意义。 而不是平铺式的,平等式的。 如果每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获得跟其他人同样的待遇,那就会令所有人丧失奋斗的动力。 一旦所有人都放弃了奋斗和努力,社会体系就会瞬间崩塌。 整个国家、民族,就会陷入巨大的灾难。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稍微限制一下世家豪族的规模。 思虑间,回转州牧府,程远志顿住身形,不回头沉声问道:“诸位,我如今应该怎么做呢?” “主公!” 田丰拱手道:“以我之见,当务之急并非处理这些琐碎小事,而是派兵入幽州,助刘虞消灭公孙瓒。否则刘虞必败,公孙瓒全据幽州,对我冀州有害无益!” “这个……师出无名啊。” 程远志神色犹疑。 而且,师出无名只是其一。其二是刘虞在大汉拥有无以伦比的名望,若助他灭掉公孙瓒,刘虞怎么安排?幽州怎么安排? 原本,公孙瓒击败并处死刘虞之后,瞬间失去了幽州所有百姓的信任,最后被袁绍联合了刘虞儿子刘和及旧部兵马,及乌桓、鲜卑等诸多势力,才逼入绝境。 若是此时出兵帮刘虞取胜,那刘虞就不好处理了。 杀则会背上害贤之名,若不杀,就无法掌控幽州。 身为皇亲,刘虞是绝不会让出幽州的。 田丰是谋士,可以不考虑这些,程远志身为主公却不得不考虑。 “公与如何看?” 思虑半晌,难以决断,程远志目光看向沮授。 期望后者能和田丰杠一杠,让他清净一会。 他被田丰怼怕了,现在只要看见田丰一开口,心里就有阴影。 没想到,沮授和田丰对望了一眼,居然说道:“主公,田丰说的对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刘虞决非公孙瓒对手,再等下去,幽州危矣!” 看得出,沮授还在为从青州撤兵一事耿耿于怀。 卧槽!我是让你来分摊压力的,不是让你和田丰联手怼我的……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沮授一眼,略作沉吟,说道: “两位之言都有道理,且容我三思!” 言下之意,你们说得对,可我不听! 略略略…… 田丰当即急了,神色激动说道:“主公,失此良机,大势去矣!” “不可!” 程远志缓缓坐于主位,摇头说道: “我只是冀州牧,前番派你两人去援刘虞,已是出格之举,今日,我以何缘由再率大军前去?” “况且,董卓未亡,朝廷尚在,就行此霸者之举,不妥,不妥!” “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堤高于岸浪必毁?” “我意已决,不必再言!” “主公!”田丰直脾气上来,猛一甩袖子,瞪大眼睛道: “观今日幽州战局,刘虞断难抵挡公孙瓒,不出意料,其三个月内必亡!” “若等公孙瓒吞并幽燕之地,迅速坐大,到时候,以赞军之勇,幽燕骑兵之锐,冀州休矣!主公危矣!” “放肆!”程远志腾一下站起来,怒目而视道。 “你张口冀州危矣、闭口冀州休矣,公孙瓒果真有那么厉害,怎与我冀州三战皆败?” “退下,不得再言!” 此时此刻,即使程远志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扛不住田丰一次又一次的顶嘴。 好家伙,你属驴的?这么倔! 闻言,田丰并没有退下,神色仍是很激动,胡须一翘一翘的,看样子还要再杠一下。 程远志连忙一摆手,不给他说话机会, “念在你屡献良策之功,且免除你今日无理犯上之过,先罚你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自即日起,你到长子城当县令去。” “还不退下!” 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士奔过来,分列左右,虎视眈眈盯着田丰。 “田先生,请!” 他俩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田丰敢再放狠话顶撞主公,他俩就直接把田丰给叉下去。 在审配等人的劝慰下,田丰终是冷静了下来, 长子城是县,也是上党郡治所。 从冀州别驾变成县令,毫无疑问是降职了。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他田丰打交道的人,从冀州名流,各地刺史州牧、就变成了下里巴人和普通百姓。 每天都要面对牛羊马驴拉屎在街道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想到这,田丰就决定破罐子破摔,把刚才憋回去的话给吐出来。 他长身拱手道:“主公,请听我最后一言。” 程远志盯着田丰看了好一会,才颌首道:“你说。” 看在你被我发配到并州,短时间回不来的份上,就再听听你要说什么…… “这天赐一统河北之机,主公今日不取,他日必遭其累,主公,糊涂呀!” “快快快,叉出去!”程远志真受不了啦,连连摆手。 “主公,糊涂呀!” 在被架下去的途中,田丰仍旧喊个不停。 少顷,堂上终于安静下来。 程远志被气得血压有点高,左右巡视一眼,抓起一支毛笔,朝廊柱上“唰唰唰”写下几个大字。 “田丰匹夫,永不录用!” 然后他很凶的看向沮授,许攸,心下暗道: 谁敢再跳出来顶我一个试试,看我不把他贬成马夫! 沮授低下头,没吭声。 许攸缩了缩脖子,望向一旁。 算你们识相!程远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内院,蔡琰房里。 程远志气呼呼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榻上。 蔡琰扭着腰肢挪步过来,替他除去外衫,柔声细语道:“夫君为何闷闷不乐?” 看着初为人妇,艳如桃花的蔡琰,程远志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玛德,我去问计于田丰,他反过来顶我的嘴,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蔡琰憋住笑,柔声劝慰道:“夫君贵为一洲之主,当有大雅量,何必与一下属计较……” 程远志一听这话就恼了。 “他田丰那么顶撞我,反而怪我咯?” “好你个琰儿,身为我的贤内助,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居然也来顶我……” “你到底是站那边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不等蔡琰把话说完,程远志就将她掀翻到床榻里边去了…… 尖叫声瞬间就响了起来。 期间,有人娇声苦苦哀求。 程远志愣是狠下心,花费了一柱香时间,把一通教育做完整。 才一脸舒坦的起身离开。 房里,蔡琰委屈的缩在角落里,双臂抱着膝盖,嘤嘤嘤的啜泣着。 埋在头发下的俏脸上…… 满是欣喜。 第131章 愚者千失、必有一得 初平三年(192)四月,吕布暗杀董卓后,被总揽朝政的王允封为温侯。 两人只风光了一个月,便被李傕、郭汜迅速击溃。 李傕、郭汜等人占领长安,诛杀王允、挟持皇帝刘协,把控朝政。 李傕被封为车骑将军、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被封为镇东将军、外出屯驻在弘农,其余等人皆为中郎将。 长安城祸乱数月不止,无数百姓遭难,半数公卿大臣死于兵乱,朝廷威信尽失。 这却不提。 吕布败后,先东出武关投奔袁术,却被袁术派兵挡住,不得入境。 吕布只得北投河内,程远志并没有见他,只是将其与部众安排到青州济南国落脚,由麴义监视着他。 之前,吕布与李、郭等人尚在长安激战时,中原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青州黄巾复起,携老带幼,聚众百万进犯兖州。 黄巾军杀死任城相郑遂后,进攻东平。 兖州刺史刘岱,不听济北相鲍信劝告,贸然出战,兵败战死。 危急时刻。鲍信、万潜、陈宫等人到东郡,迎曹操来担任兖州牧。 后者欣然应允。 直到此时,曹操终于有了一洲之地。 随后,曹操领兵进击黄巾军,由于黄巾军人多势大,且人人奋勇,曹操初战失败,济北相鲍信战死。 之后,曹操屡设奇谋妙计,数败黄巾军,将其逼出兖州。 黄巾军主力撤退至济北与济南国边界,在这之前,百万老幼先被镇守济南国的鞠义收降。 为防止黄巾复起,这批黄巾被迅速迁移至冀州东三郡,就地安置。 曹操一路追至济北边界,发现百万黄巾军仅剩四五万主力还在抵抗,其余部众已沓然无踪,顿时气得跳脚骂娘。 他大大小小数十战,损兵折将,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青州黄巾那百万人口! 现在居然被摘了果子! 这是人干的事? 曹操把愤怒强加给了剩下的几万黄巾青壮。 双方激战数场,黄巾每战都不胜,被逼急了,索性掉头就投了麴义。 192年10月,肆虐了兖州半年的黄巾军终于被平定。 最大的受益人有两个,一是曹操,从东郡太守一跃成为兖州之主。 辖下有兵马三万。文有张邈、陈宫、卫兹、荀彧等一大帮颖川士子;武有于禁、乐进、曹仁、夏侯兄弟等一帮宗亲武将。 实力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 二是程远志,轻而易举获得百万人口。 天下诸侯纷争,在192年秋,忽然进入了快车道。 吕布也在济南国休整了四个月。 早前,在吕布刚投奔过来时,沮授就献上驱虎吞狼、平定青州的策略,被程远志给压了下去。 那时候乱相初显,程远志决定缓一缓。 时至今日,这个议案再次被远在上党的田丰提起。 田丰在信上说:“今闻吕布来投,粮草器械皆仰我冀州供应,主公何不驱使其与田楷、刘备相斗,进而收复青州,如此,大事可成!” 或许是书信交流的缘故,田丰没有当面交流时那么轴,措辞也不杠。 程远志略作思索,就同意了这个提案。 书信传到吕布处。 “今资助将军粮草、器械若干,兵马万余人,请将军助我收复青州,不甚涕零。” 这封信,本来后半段还有八个字“如若不然,兵戎相见”。 但程远志想了想,把这八字给扣下了。 吕布虽无谋,但不是个蠢人,应该能看懂前半段的意思。 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这事他推脱不掉。 不干也得干! 吕布接到书信,立即击鼓聚将,亲率八健将及两万兵马(其中一万五千人来自于冀州赞助),浩浩荡荡的向乐安郡杀去。 大军进入乐安郡境内后,没有遇到任何敌情,一路直抵乐安城下。 城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如临大敌。 城下,旌旗猎猎,千马嘶鸣。 “田豫匹夫,可敢出城与我吕布一战!” 吕布傲立于千军万马之前,全身披挂,挥动画戟望城上喊去。 多年戎马生涯铸就出来的杀气,随着这一声喊,四面溢散开来,令城上所有兵士都是一凛。 只是一眼,城楼上的田豫就有些胆寒了,侧目一看自己麾下兵士,更是不堪。 他从城楼上探出半截身子,出言询道:“吕布,汝本为朝廷重臣,今日何故来犯我城池?” 言下之意:我田楷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来打我? 吕布勒住赤兔马,方天画戟遥指城上,眼神锐利的看向前田豫,喝道: “废话少说,我今既来,此城你让不是不让?” 我莽夫也,不讲道理,想打谁就打谁。 听出吕布话里的意思后,田豫一阵语塞,思索良久,说道: “今日,我若让出此城,将军可否就此罢兵?” 吕布吃了一惊。 听这话里的意思,田豫竟是打算退出乐安郡? 在吕布的预想中,田豫有可能会出战、有可能据守不战,却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让出城池。 吕布仔细想了想,自己收到的命令是收复青州,不仅仅是乐安郡,正要拒绝对方罢兵休战的提议…… 忽然心头一动,计上心来,暗道: 人皆言我吕布有勇无谋,今日何不将计就计……干一票大的,令世人刮目相看! 思及此处,吕布朗声笑道:“如此,我自当罢兵休战。” 八健将之一的郝萌凑过来,伸出中指做了个捅屁股的手势,低声询问道:“将军,莫非是要……!” 吕布瞥了一眼郝萌,微微点头。 郝萌了然,缓缓退到一旁。 城楼上。 田豫松了一口气,能罢手言和最好,他是真不想和吕布战斗。 人的名树的影,吕布之勇,谁敢与之争? 他紧接着看向吕布问道: “温侯此言,可信否?” 称呼从吕布到将军,再到温侯,足以看出田豫态度的转变。 吕布单手指天道:“此言不虚,公勿多疑!我吕布岂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 你是啊……田豫皱了下眉头,回想起吕布出山以来的种种事迹――毫无一丝丝信义可言! 连义父都宰了两个的人,哪来的信义? 他立即摇头道:“不是我信不过温侯,实在是温侯之勇,天下皆知,这样,你退后三十里,我这就让出城池。” 田豫是这么打算的:吕布虽勇,麾下只有三千骑兵,另外一万多都是步兵,应该不会来追他的尾。 相隔三十里,步兵是追不上的,光靠三千骑兵,他田豫是不怕的。 毕竟他有四万兵马! 再说了,像吕布这等粗人,只会一味蛮干,哪有半点谋略?要说他使诈,诱骗自己出城,尾随来攻。 田豫是不太信的。 吕布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兵马徐徐向西而退,转眼不见了踪迹。 一直退到三十里开外。 经探子多方确认,吕布的确已经退到三十里外。田豫放下心来,立即率众出城、向东速行、直奔齐国。 他打算退到齐国,与北海孔融、刘备紧紧挨着,攻守互助。 而后再做打算。 青州……怕是待不下去了。 回想起当日主公威压四州一幕,犹在昨天,而今……竟然只剩半个幽州,田豫就一阵阵心凉。 心下对局势的悲观情绪,不由得更浓郁了一些。 弃城而去,并非他懦弱胆小,不敢与吕布正面硬撼,而是想为公孙瓒保留一些有生力量。 乐安城东二十里外,田豫大军匆匆而行。 “将军!” 一个探子从西面疾驰而来,急急报道: “吕布率三千轻骑来追,现已到十里开外。” “什么?” 田豫大吃一惊,不大确定的问道:“当真?” “当真!”探马喘着粗气,给出肯定回复。 “哈哈哈!” 田豫看了一眼麾下四万兵马,凛然笑道: “既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众将士,列阵御敌!” “呵呵,三千轻骑也敢来追我大军,这次定叫他有来无回!” 众亲卫会意的笑了起来,附和道: “我等常与白马义从一起作战,深知骑兵之威,区区三千人马,也敢来放肆!” “将军若能在此地困杀吕布,必将名声大噪,叫那冀州牧不敢正视我等。” 田豫哈哈一笑,喜道:“果真如此,再好不过!” 看着麾下部众迅速结成对付骑兵的军阵,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知为何,田豫心头忽然涌现出一股不安。 越来越强烈。 直到耳畔清晰的传来“哒哒哒”马蹄声,密骤如鼓点时…… 田豫忽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但是晚了! 他是见识过白马义从,但没有人说过白马义从是这世间最强的骑兵。 如果是评比最帅的骑兵,那自然是非白马义从莫属! 战斗力的话,白马义从其实连先登死士都有点打不太过。 我大意了……田楷暗叹。 视线里,一股滚滚洪流,自西面天边杀来,携裹着尘浪和滔天杀气,一头撞进四万人组成的军阵里。 如冰雪在火山上消融,军阵被瞬间冲出一条宽敞的通道,很快被凿穿通透。 连一瞬都挡不住! 骑兵透阵而出后,远远的绕了个c字圈,返身又杀了回来……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凶神恶煞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我命休矣……田豫双目一瞬间变得暗淡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吕布的对手。 在赤兔马下,他也无处可逃! …… 第132章 三英再战吕布 …… 邺城州牧府。 一名亲卫快步跑进大堂,单膝跪地、拱手道: “主公,捷报,捷报!” “三日前,吕布于乐安城东二十里大破田豫,幸得刘备来救,田豫方死里逃生,仅率数千人退往齐国,吕布现已兵临城下。” “麴义将军在吕布攻下乐安郡的当天,就接管了城池,如今兵力有些吃紧。” 说罢,亲卫呈上战报。 大堂上,除了程远志之外,审配、沮授、许攸、逢纪、荀谌、郭图、陈琳、辛毗、辛评、耿武、闵纯等一干谋士齐聚于右手位。 左手位则是一排溜武将:淳于琼、韩猛、高览、张合、文丑、颜良、朱灵、蒋奇、高干、袁买、吕旷、吕翔、冯礼、马延、审荣、焦触、张南、孟岱、严敬、何茂、王摩、郭祖、王门、郭援、赵浮、程涣…… 众人正在议事,闻此讯息,全都脸有喜色。 “好!” 看完详细战报,程远志拍案而起,朗声道:“赵浮、程涣!” “末将在!”两人出列拱手。 “散会后,你二人率本部兵马,前往接管乐安郡。” “到乐安后,赵浮留守城池,程涣按兵不动,等吕布拿下齐国后,再去接管城池,令其驻扎于下辖县城之中。” “末将遵令!” 两人应诺,退在一旁。 等众谋士传阅完战报,程远志笑道:“这个吕布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居然还知道用计!” “田豫这次可是吃了大亏……” 沮授出列道:“主公,不妙啊!” 程远志正要表达一下心中感慨,却不料话说一半,就被沮授打断。 沮授高昂着头,眼神很是忧虑: “吕布豺狼也,今收降田豫败兵后,其兵马已有四万,主公若不加以限制,恐有后患!” “嗯?” 程远志愣住,略微思索了一下,战报上确有吕布兵马超过四万的表述。只不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喜得乐安郡上,没注意到这个情况。 旋即看了众谋士一眼,沉吟不语。 这种时候,不需要他多说话,谋士们自然会替他想出解决办法。 主忧臣劳! 见无人进言,自投靠后就一直很低调的许攸,出列拱手道:“主公,此事不难,减少对吕布的粮草供应即可。” 这是打算饿散吕布部众?行昔日韩馥对付袁绍的方法? 这主意太阴损了! 强者亦不为也。 程远志连连摆手,不等他否决这个提议,沮授就大声说道: “主公不可行此计!” “若减少粮草供应,吕布必然恼怒,若是其与田楷、刘备合兵一处,反为不美。” “再者,吕布军中还有我冀州两万兵士,今兵士们在前浴血奋战,主公断不可于后方减少粮草供应,令其心寒,此举不妥!” 这时,逢纪出列道: “这有何难?主公只需一赠一减,便可使此隐患消弥于无形!” “哦,如何赠减?”程远志来了兴趣。 其实他心里早有妙计制衡吕布。 足足有九种妙计! 但是身为人主,即使所有事都在掌控之中,也得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问计于下。 如此,才能充分调动手下谋士们的积极性,显得他们很有用。 而不是像诸葛亮那样,事事躬亲,事事都考虑得面面俱到。 那样的话,一来手下会丧失独立思考性,毫无益处;二来自己太累了,活不长久。 逢纪捋了捋胡须,含笑道:“主公只需增派两万兵马于乐安,另外,再收回之前借给吕布的两万兵马,如此一增一减,便再无忧虑了。” “哈哈哈……好计策!” 虽然程远志早就料到是这个计策,却还是做出一副欣喜的样子,连连笑称‘好’,迈步下来台阶,拍了拍逢纪肩膀,以示鼓励。 而后,转头对赵浮、程涣道: “你二人就依此计行事,每人多带一万人马前去。” 赵浮、程涣两人拱手应下。 沮授又道:“主公,授还有一虑!” “平定齐国之后,断不可将吕布安放于此!” 咦!可以啊老沮,走一步看三步! 程远志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反问道: “那以公与之见呢!” “这个……”沮授顿时语塞,他只是发现了问题,还没有想出解决方案。 自从田丰被贬到并州后,他最近说话都谨慎了许多,不太敢跟主公对着干了。 程远志蹙眉思索起来。 吕布虽然智力堪忧,可武略惊人,留在青州境内,终是祸患。 不光是吕布,刘备也是。 这两个人都不能留在青州。 得往南边赶,让他们去和别人斗去! 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程远志嘴上却道:“吕布穷极来投,不好办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青州,齐国。 为了从吕布手中顺利要回两万人马,程涣连连夸赞前者“马中赤兔人中布,手中画戟戳义父……咳咳,勇猛如斯,天下无敌”,一顶顶高帽子不要钱似的送过去。 “程将军过誉了!” 吕布客气了一句,意气风发说道:“我麾下今有兵精将猛,足以荡平齐国,生擒田豫、刘备之流。” “只不过这粮草,有些不太够了。” “啊!” 程涣面露愕然之色,纳闷道:“温侯起兵时,我主公曾拨付足够两万兵马一月所需之粮草,这才不到十日,怎地就无粮了?” 好家伙,要不要这么能吃啊! 知道吃的是谁家的粮食吗? 就算你有四万人马,十天都吃不到吗? 一堆饭桶! “程将军有所不知!”吕布沉吟了下,遥遥对北面拱手说道: “我大败田豫之后,收降了一万多人,今时今日,麾下已有四万人马,故而粮草不够了。” 程涣看了眼这位天下最勇猛的武将,一阵无语。 “温侯,我自冀州来时,主公命我收回两万冀州兵马,另外,奉上粮草若干,以慰劳将军前番功劳。” 末了,程涣又补充道:“我主还说,若将军攻下齐国与北海,可暂借齐国为将军存身。待来日将军有了新地盘,再归还我家主公不迟。” “好说,好说!”吕布眼睛微眯,笑呵呵的说道:“程将军自去调兵便是。” 吕布知道,此举是在防范他坐大,反客为主。 心里虽不情愿,可此时仰人鼻息,也只能听命而行了。 “好!” 程涣欣喜的拱手抱拳,起身出帐,自去调拨兵马。 这却不提。 却说另一边,齐国城中,田豫与北海太守刘备相互对望一眼,俱是忧心忡忡,尤其后者为甚。 李傕、郭汜把控朝政后,为招揽天下民心,给天下众多名士发出调令,征调他们到长安朝廷里当大官。 为了打动天下名士,他们给出的官位都很大、很大! 北海太守孔融接到圣旨,一拍屁股,乐呵呵的走了,留下黄巾肆虐后的烂摊子北海郡,给刘备接盘。 刘备愁的是,“袁射”此时正对青州虎视眈眈,驱使吕布来攻齐国。 他应田豫之邀,前来增援,却觉得很难抵挡的住。 吕布只是马前卒而已,但这个马前卒都很难对付,更别提冀州还有几十万军队,在后面虎视眈眈。 眼下形势很不妙! 齐国难守,北海郡也恐非久留之地。 张飞在一旁忿忿说道:“大哥,区区吕布,俺视之如土鸡瓦狗,大哥只需给俺派一千人马,俺定取那厮狗头来见!” 这话一出,惊呆了在场另外三人。 刘备和关羽对望一眼,两人都是一阵无语,后者有些看不下去,语重心长劝道: “三弟不可大意,吕布不可小觑!” 三弟你牛皮别吹这么大,这里还有个外人,牛皮太大了,二哥我不好替你圆。 关羽本是好心好意。 谁知,张飞两眼一瞪,怒道: “二哥,你怎地不信俺?” “大哥,你也不信俺?” “俺这就去和那吕布斗上三百回合!” “好了,好了,翼德稍安勿躁!吕布人多势众,携大胜之威而来,我等且从长计议。” 刘备连忙打圆场,一把扯住张飞的胳膊,将他按回座位, 顿时感觉头有点大――不是愁的! 而是张飞嗓门太响了,吵的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田豫傻傻的看着兄弟仨飚戏。正待劝慰几句,探马来报,说吕布军再次兵临城下。 四人移步城楼上观看。 果见吕布大军已在视野之内,正队形齐整的向城下缓缓行来。 阵前旌旗展,中军马长嘶,兵锋锐如刀,杀气扑面至。 这一幕带给城楼上诸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遥遥相望,一眼就看见阵前仪容不凡的吕布,骑着一匹红如烈火的马,当先飒沓而行。 数员战将跟随在他身后三丈之内,气势沉稳,行进有度。 少顷,大军来到城下一箭之地外,缓缓停下。 吕布骑勒住缰绳,抬眼看向城头。 刘备伸手下压,示意城楼上的弓箭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且看他眼色行事。 因为放箭对吕布来说没什么用! 虽然射箭没用,但还是先看看吕布说些什么。 而后再射他不迟! 不射他个马蜂窝,也要让他手忙脚乱! 对于这种武力值能打他们三兄弟的人,刘备一向没什么好感,也不会讲什么道义! 第133章 每次都是几个打我吕布一个 “刘备,何故阻我进兵?” 骑在赤兔马背上的吕布,画戟对着城头遥遥一指,大声问道。 刘备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温侯何出此无父无君之言?田楷现为青州刺史,我为北海太守,你无故兴兵犯境,是何道理?” 吕布冷声道:“天下土地,有德之居之!我今既来,尔等还不快快让出城池?” 你是有德之人?我呸啊…… 刘备也不是被吓大的,自然不吃霸凌这一套,伸手指着城下吕布的兵马,喝道: “温侯新败于长安,飘零四海,几无容身之地。今又兴这无名之师,实为不智,不若早些退去,免得你我两家伤了和气。” “天下事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贵你娘!吕布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你可敢下城来,与我决一死斗!” 我脑袋秀逗了才和你打,莫名其妙……刘备摇头道:“有本事你攻上城来,我便与你见个真章!” “你敢下来吗!” “你敢上来吗!” “……” 两人一个想战,一个不想战,当即在城下城上,互相扯起了皮,对喷垃圾话。 谁也说服不了谁。 张飞听得火起,根本没兴趣听两人打口水仗。 见吕布越说越不堪,马上就要问候到刘备第十八代祖宗了,张飞暴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着了,从城墙上探出个脑袋,大声呵斥道: “呔!三姓家奴休呈口舌之快,且待俺出来与你一战!” “三弟!”刘备喊了一声,本想阻止张飞出城单挑吕布,转念一想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何其无辜?平白无故被人问候,便叹口气,叮嘱道: “三弟小心啊!” “那吕布马快,家伙长……” “大哥休要看扁俺,他的家伙长,俺的家伙也不短!” 张飞重重的回了句嘴,提着长矛“噔噔噔”下城而去。 刘备连忙看了一眼关羽,后者默默的跟在张飞后面下了城楼。 这就是默契! 虽然大哥没说话,但关羽还是从他眼睛里读出了“我担心三弟一个人斗不过吕布,二弟你去帮帮他,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自己要去帮忙的,绝不要把大哥我扯进来”的意思。 少顷,城门大开,张飞单枪匹马冲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直奔吕布。 “来得好!” 吕布亦是高喝一声,纵马持戟迎了上去。 关羽稍晚一步,于城门楼下,拖着刀远远围观。 吕布与张飞两人旋即打做一团,走马灯转圈厮杀,金铁交鸣之声刺耳震心,令人热血沸腾。 与三年前那次虎牢之战相同,这次交手一开始,张飞仍是处于上风的一方。 面对张飞的攻击,前三十回合,吕布守多攻少,中间三十回合,两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吕布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虽然赤兔与画戟的装备优势还在,但其他方面的差距,张飞与他已经微乎其微了。 赤兔马快而敏捷,总能帮他一次次化险为夷,反守为攻;方天画戟长而古怪,屡屡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手,以攻代守,攻张飞之必救。 战阵厮杀,兵器长度和马匹优劣事关一个武将的上限。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 在遇到张飞之前,吕布总以为自己的方天画戟够长了,足足有一丈零十寸! 但张飞的丈八蛇矛也有这么长! 丈八蛇矛又名丈八点钢矛,全用镔铁点钢打造,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刃开双锋,作游蛇形状,故而名之(按照汉代的长度,丈八长矛全长约为260米,方天画戟为265米)。 所以,战况就有点焦灼了。 见双方打了六十个多回合,不分胜负,关羽、刘备都逐渐放下心来。 吕布却有点着急,虽感觉自己还是能够战胜张飞,但估计要花费一百回合以上。 与三年前相比,他增长了三岁,力气比之巅峰期略有下降,否则也不会被李傕、郭汜逼出长安。 而对面的张飞从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变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壮汉。 张飞增加的不止是气力,还有战斗经验。 此消彼长,两人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了。 再加上八十回个过后,关羽丝毫不顾疆场单挑的道义,提着刀冲上来二打一,吕布不得不分心兼顾于他。 如此一来,想胜两人更加费事。 转眼过了一百多回合,见张飞枪法娴熟,关羽刀刀阴狠,尚有一些余力的吕布心下已有退意。 再这么打下去,要输! 每次都是几个打我一个,烦死了! 如是想着,吕布一戟隔开长矛,反手架住长刀,朗声道:“今日鏖战已久,战马已疲,明日再战!” 说罢,自行纵马归阵,率众缓缓而退,丝毫不担心刘备出城来袭。 城门口,关羽看了一眼张飞,赞叹道:“三弟武艺颇有长进啊。” 一听这话,本来有点郁闷的张飞立即大喜过望,瞪大眼睛问道:“俺的武艺比二哥如何?” 这是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关羽捋了捋长须,一本正经道:“为兄还是更强那么一点点。” 张飞追问道:“二哥强在何处,俺怎么不知?” 关羽举了举手中长刀,傲然道:“为兄此刀,八十二斤!” 张飞一下子就萎了,声音低沉说道,“俺的长矛四十一斤。” 比不过,比不过。 所以还是二哥更强一点。 两人回转城中,见过刘备、田豫,四人围坐一起商议大事。 刘备提议道:“我欲修书一封,劝吕布罢兵,国让以为如何?” 田豫接过话头:“若果真能罢兵,那便甚好,我唯恐吕布不肯,” 刘备摆手道:“不然,前番若非国让主动让出乐安,吕布未必能败你于野。” “我现在是北海太守,不能久居齐国,等罢兵之后,我便回转北海。” “不知国让对以后有何打算?” 田豫叹了口气:“我遍观天下英雄,最终能够安定北方的,一定是袁射,本应该立即投奔他,不要等着以后遭祸。可公孙伯圭待我甚厚,我不忍抛离,如之奈何?” “不知玄德有何打算?” 刘备听得无语,不过心中对田豫颇有敬佩之意。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有始有终、敢说敢做。 这般肺腑之言,用如此诚恳语气道出,分明是个坦荡君子,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仔细想来,田豫所说不无道理。 以“袁射”今时今日兵马之盛,冀州上下之团结、之富庶,大兵所向,天下谁人能挡? 但这条路适合田豫,却不适合他刘备,因为他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男人,他是要做人上之人的男人。 一言以蔽之:他刘备要在上面,不要在下面! 众人商议过后,刘备当即修书一封送给吕布。 信中,历数双方恩怨、天下大义、大汉局势,请求吕布罢兵休战。 总结为一句话就是:咱俩都是穷得叮当响,打来打去为的是什么?何必呢。何苦呢? 吕布本来也就是图个落脚之地,并不想真的替冀州卖命,见茬子太硬,攻不下齐国,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应了刘备。 转过头来,吕布派人来禀报程远志,说两万兵马实在攻不下齐国,人力难为,如此这般,推脱之词一大堆。 程远志很爽快的答应了吕布休战的请求,把他安排到济南国边境的历城县驻扎。 历城县与兖州紧邻。 而后,程远志令麴义给吕布留下三个月的粮草后,就断了供应。 一县之资,最多只能养活五千兵马,无论如何也养不活两万兵马。 对于这种局面,吕布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减少兵马,二是扩大地盘。 至于吕布往哪里扩大地盘?这就不是程远志关心的事了。 只要不往青州和冀州发展,随便吕布往何处撒野,都行。 反正,目标已经替吕布选好,方向也已对准,甚至连刀都磨好递到他手上了。 现在,就等曹操的老爹出事了。 而程远志自己,这会正在冀州大街上,尾随着一个衣着光鲜,女扮男装的少女,仔细观察。 第134章 不知道顶不顶的住 那个姑娘的腚很翘。 远超普通姑娘的翘! 翘到不用看前面,就知道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程远志远远的跟在那姑娘身后,小心翼翼隐藏着身形,唯恐被对方发觉。 邺城的街头很繁华,人来人往,这很好的掩饰住了人群中的程远志。 速该脸上带着看傻子的神色,远远吊在大帅后面。 好像自从上次两人在甄家住了一年,看了无数个女人之后,大帅就有了这个癖好,正面看人,第一眼看脸、第二眼一定是瞄着下面。 若是从后面看人,甭管男女,大帅一定是先看…… 速该只是看了那姑娘一眼,就知道她是个练家子,武艺一定不凡! 因为普通姑娘家的臀部虽也有很翘的,但大多看上去都很软很弹,没什么力量感。 而这个姑娘则不同,她走动间充满了美感,再配合那一双长而矫健的长腿,那就更好看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姑娘孤身一人,衣着华丽,手持长剑。 当如此多的因素集合在一个姑娘身上的时候,就会引起任何一个男人的好奇。 速该思索着,回过神就发现程远志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姑娘。 按理说,主公不见了,速该应该着急忙慌的去找,再不济也应该调动亲卫,全城布控。 可速该只是摇摇头,没事人似的转身回了州牧府。 他知道,大帅一定不会有事――因为大帅的武艺很不错,一般人不是对手。 就算真的有事,大帅也能化险为夷――因为大帅的脑瓜子很好使。 总之,速该就从来没见大帅吃过亏。 所以他很放心。 …… 另一边,被逼到墙角的程远志正在暗骂速该。 他已经被这女扮男装的姑娘举着剑给堵在胡同里好一会了,可速该仍没寻来。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速该很没责任心的溜了。 所以此时此刻,只能靠自己了。 虽然程远志感觉自己冲一下,应该能空手入白刃,反过来把这个姑娘逼到墙角。 但还是觉得先讲讲道理比较好。 “姑……娘,别冲动,冲动是魔鬼,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一定……想办法满足你。” 程远志一边盯着对面那姑娘俊秀白皙的脸、似乎蕴含着水波的桃花眼,一边斟酌着言语解释。 见被一口叫破性别,那姑娘嗔怒的瞪了程远志一眼,冷声问道: “什么条件都可以?” 程远志连忙点头。 “十万兵马有吗?” 程远志立即将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 就算我有,怎么拿给你? “对了,我叫程远志,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意识到,整个大汉没有几个人有十万兵马,那姑娘没好气的瞥了程远志一眼: “闭嘴!”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指望在这大街上碰见那个她想见的人。 她看了一眼程远志,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普通的、对她有意的追求者。 她对自己容貌、身姿都很自信。 旋即收起剑,懒得问这个人为什么跟着她,转身就走。 但那家伙依然尾随在后,从旁不断的递着话: “姑娘,你芳龄几何?” “许了人家没?” “如果没许,你考虑一下我呗……” “……” 姑娘被烦得心下暗恼,停下身形,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狠狠瞪着程远志,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 “我叫唐幽,十八岁,许了人家。” 然后冷哼一声,一甩长发,转身就走。 唐幽本以为可以就此摆脱纠缠,没想到那家伙又跟了上来: “姑娘,那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夫家。” 在三从四德思想观念下的大汉,对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属于很严重的轻薄行为。 所以唐幽立马抽出了长剑,打算给这个不识好歹的人一点厉害瞧瞧。 没想到那家伙迅速变得一本正经,正色问道:“姑娘你是来邺城找人的?” 唐幽先冷哼一声,又“嗯”了一声,很烦躁的摆了摆手: “你走远一点,不要烦我,你只是个普通人,我的事你帮不上忙,还会因此送了性命。” 一听这话,程远志顿时不乐意了,“你且说说什么事,我堂堂冀州……百晓生会帮不上忙?” “何谓百晓生?”唐幽一怔,桃花眼里尽是疑惑。 “百晓生嘛,就是无所不知的意思。” 唐幽眼神亮了:“我想见冀州牧,你可有门路?” 程远志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你找我……们冀州牧何事?” 唐幽急急说道:“那与你无关,你就说有没有门路。” 程远志摇头:“不行,你先说是何事,我再告诉你有没有门路。” “你先说有没有门路,我再告诉你是何事!” “你先说!” “你先!” “你先” “……” 两人在胡同里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见自己吵不过唐幽,程远志哼了一声,抱着膀子就走。 场面反转,这次轮到程远志在前面走,唐幽跟在一旁,不断递话。 “我知道你有门路。” “那是自然!” “你带我去见冀州牧,我就告诉你是何事。” “呵呵!”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我再想办法。” 跟了一段路,见程远志不松口,唐幽叹口气,转身往回走,不再求他。 她看出来了,程远志武艺也不俗,之前被她持剑逼迫到墙角时,神色毫无慌乱。 所以,她为了不惹麻烦,也就息了动武的心思。 大事要紧! 场面再次反转,这次又轮到程远志跟在后面。 两个人像神经病一样,从巷子这头到那头,来回走了四遍,终于走了出来。 程远志身着便衣,跟着唐幽漫步在邺城街头,一直走到一家客栈,进了房间,关上门,唐幽这才神色肃穆说道: “我要见冀州牧,是想请他发兵解救天子。” “你可以说出门路了!” 闻言,程远志大吃一惊,连忙将整个房间巡视了一遍,包括床底,这才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 “我只是一个无名女子,说出来你也不识,又何必问?” 唐幽语气哀怨的说道。 由于两人之前话说的有点多,她已经意识到程远志应该不是别有用心的人,所以真实情感一下子就流露了出来。 “这个嘛,门路我是有的,我只能带你去见冀州牧,至于他帮不帮你,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真的?”唐幽顿时转忧为喜。 她到冀州已经半个多月了,始终没寻到门路见拜见冀州牧,如今长安城里的局势危若累卵,一个不慎,陛下就有倾覆之险。 所以她挑来挑去,挑中天下最大的两个诸侯,袁射和袁术。袁术一直都不太尊重朝廷,她觉得希望不大,所以就来了邺城。 希望袁射可以发兵解救朝廷,解救陛下。 哪怕因此委身于他,唐幽也觉得是值得的。 虽然她只是个女子,但也有不输于男子的胸襟和信念。 匡扶汉室! 所以,为了救陛下出火海,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你随我来。”程远志当先一步走出房间。 唐幽紧随其后。 两个人一路来到州牧府后门,远远的,程远志停了下来,叮嘱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两个桔子……啊不,我去打探一下虚实。” 唐幽双手一拱,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程远志鬼鬼祟祟走到州牧府后门处,与守卫兵士交头接耳说了几句,然后又摸出两个银币塞进守卫怀里。 守卫一脸为难的放他入府。 少顷,程远志回转,带着唐幽进入州牧府,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进了大堂,途中一个人都没碰到。 大堂主位上,端坐着一个雄壮的不像话、身着华贵衣衫、神色威猛、犹如天神下凡的壮汉。 此刻,正眼如铜铃瞪过来, 这给了唐幽极大的威慑力。 唐幽行连忙屈膝行礼道:“小女子唐幽,见过袁使君。” 壮汉“嗯”了一声,问道:“见我何事?” 唐幽低着头道:“小女子恳请袁使君发兵长安,解救天子于倒悬,移鼎于东,还帝于洛城。” 壮汉犹豫道:“兵者凶也,我身为冀州牧,以何名义向长安进军?” “不如你且传信给陛下,若陛下能移驾东来,到河东或是洛阳,我自当率军前去迎接,如何?” 闻言,唐幽心里暗暗庆幸,她来求助冀州牧这条路走对了。 冀州牧果然是心向朝廷的! 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诸侯在,陛下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如此,大汉复兴有望。 这么一想,唐幽心里如释重负,再次屈身道:“若如此,小女子愿终身侍奉使君左右,以报使君为国为民之恩。” 壮汉立即摇头道:“不成,你配不上我,我反对这门亲事!” 唐幽一惊,抬眼望去,却见“冀州牧”脸色很难看的改口道: “很好,我赞成这门亲事!”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把房圆了。” 唐幽松了口气,看着“冀州牧”壮硕的体格子,隐隐担忧起来, 不知道她顶不顶得住…… 回过头,唐幽却看到程远志漏口眼歪斜嘴抽筋,表情古怪,捧腹在地上打滚。 像是中风了一样。 于是她就有些纳闷了。 第135章 十路大军伐公孙 谈妥条件后,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唐幽能够掌控的了。 她全程被动任人摆布,直到夫妻礼成,扶入新房。 由于不是明媒正娶,婚事很简单,只是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一些德高望重的人来捧场。 婚房设置在冀州牧府旁边一个别院里,别院门口也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书六个大字:“真冀州州牧府”。 唐幽眼帘低垂,默默观察着来客们的一举一动。 来祝贺的人不多,每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大汉名士、河内太守蔡邕、黑山教父速伯、上党书院院长郑玄、四世三公袁隗等等…… 虽然唐幽一个都不认识,可光听名号,就知道来客不简单! 这些人都夸赞她“国色天香,仪态万方”、“体态富贵”、“能生能养”。 屁股大能生养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至理名言! 其中一个老态龙钟、精神矍铄、只有一条胳膊的老者,慈祥的望着她,目光和蔼而欣慰。 唐幽知道这个老者,他自称是“黑山教父” 看的出来,他老人家对自己这个新妇很满意。 唐幽跟着夫君叫了一声“祖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虽然准夫君“冀州牧”的模样称不上英俊,但很威武,很能干。 唐幽对这们婚事还算满意。 ……… 新婚头一个月, 唐幽几乎没怎么出过内室――她没有时间。 她太忙了,忙着补觉。 身心俱疲的唐幽只觉得自己的生活都颠倒了,昼伏夜忙,整日里昏昏沉沉,怎么睡都睡不够。 她知道,这是每一个新婚女子都要经历的过程。 唐幽有些欣慰的想着――自己终于嫁给了冀州牧,发兵救陛下的事还会远么? 铁板定钉啊! 第二个月。 唐幽逐渐发现了一丝丝不对劲――自己的夫君很闲! 身为“冀州牧”,整天却除了练武就是吃,吃完了就是睡,可说是无所事事。 整整两个月,都无人前来禀报冀州事务、各地军务。 冀州牧会有这么闲? 这令唐幽觉得有些蹊跷。 可是在这个时代,女子地位甚低,出嫁前后都没有话语权,尤其出嫁之后,更要举案齐眉、安守内室了。 连出大门都是奢望,何谈查证! 所以,即使心中有疑,当面质问夫君身份真伪这种事,她也做不出。 因为这是不守妇德之举。 第三个月,不等唐幽弄清楚自己夫君的真实身份,一个好消息传来…… 她有孕在身了! 无奈,唐幽只好将疑惑暂置于一旁,安心养胎。 …… 初平四年四月(193年),天下各地仍是战事不停。 幽州方面,公孙瓒攻势愈发凌厉,幽州牧刘虞根本招架不住。 哪怕后者找来乌桓、鲜卑,三方联手,仍挡不住被公孙瓒攻势,节节败退。 四月中,公孙瓒大破刘虞,果断将其斩首于市。 他这两年太憋屈了,从横跨四州到只剩半个幽州,都是因为刘虞这个老家伙扯后腿所导致的。 当初,若不是刘虞突然发兵来攻。 他公孙瓒怎么可能瞬间被人断成两截,丢了冀州、兖州,就连青州,都只剩下两个郡,苟延残喘。 这滔天之恨,必须用始作俑者的人头来偿还!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把刘虞砍了。 但没高兴多久,公孙瓒就意识到此举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刘虞之死,令幽燕之地官民尽哗然。 幽州本为穷州,需要青、冀两州补贴官务开支,但灵帝刘宏死后,先有董卓乱政,后有诸侯相争,各州长官各自为政,钱粮遂断。 面对这样的烂摊子,刘虞在幽州施行宽政,劝导百姓不要瞎几把乱跑,跑来跑去花的都是路费,天下这么乱,你们又能跑到哪里去?赶紧安心种田。 安心种田至少有口吃的,饿不死人。 百姓们纷纷觉得有理,安定下来。 同时,刘虞开放上谷市场与外族大规模交易货物;及开采渔阳的盐铁矿,充实府库。 此举不但令府库渐有余资,还令百余万流亡至此的青州、徐州人,安居乐业。 仁政之下,无论汉人或是胡人,都极为拥戴刘虞。 从188年担任幽州牧,到193年被公孙瓒斩杀的这五年里,刘虞治下的幽州,就是大汉最后的极乐圣土。 州无战事,民无争患,一派升平之态。 比冀州还要祥和十倍。 可是,如此一位受人爱戴,名望传遍海内的州牧,现在死了。 死于武夫公孙瓒之手! 幽燕之地,有识之士皆愤恨公孙瓒。 刘虞死后,其旧部鲜于辅、齐周、鲜于银推举阎柔为乌桓司马,立即跳出来反抗,并与公孙瓒部将邹丹战于潞河之北。 各地纷纷响应。 幽燕之地瞬间烽火四起。 公孙瓒所期望的一统幽州盛况,并没有随着杀掉刘虞而到来,幽州局势反而更加混乱了。 不光是各地郡守不服他、乌桓、鲜卑等部落也不服他。 纷纷兴兵来干他!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乱局,还难不倒公孙瓒。 只有没有外力介入,他就能迅速打服这些刺头们,一统幽燕,威震北地。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拳头――够大! 这是他这些年南征北战,打出来的自信! 而后再挥师南下,夺取冀州、并州、青州…… 一统北方后再兴兵南下…… 梦想很宏大,很宏大,他的雄心,整个大汉装不下。 公孙瓒意气风发畅想着未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大祸即将临头。 与此同时,刘虞的儿子刘和从长安悄悄来到冀州,拜访程远志。 言语中,刘和声俱泪下,恳切感人,欲借冀州兵为父报仇。 虽然心里一百个愿意,恨不得立即发兵灭掉幽州,但程远志还是面露为难之色,沉吟难定。 同时做出一副“我是正人君子,对幽州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姿态。 直到刘和跪下苦苦相求,程远志才勉强同意,发兵征伐公孙瓒,替天行道。 实际上,程远志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在“假冀州牧”真速该与唐幽成亲的三个月里,程远志一点点的抽调麾下所有精锐力量,悄悄布置于幽州边界。 各地除了必要的留守兵马外,基本上派出了所有能派出的人马。 甚至将布置在济南国的麴义部都给调了回来。 此刻,集结在冀、幽边界的兵马已有三十万之多。 三十万人马分为八路,从西面的并州、常山郡到东面的河间国,绵延千里,一字排开。 第一路,并州刺史张扬率骑兵五万,经雁门攻代郡。 第二路,骑都尉张辽率军一万出雁门骑兵攻上谷。 第三路,黑山张燕率军六万,出太行攻广阳。 第四路,张合高览率军两万,出中山攻渔阳。 第五路,颜良、文丑率军两万,出河间攻涿郡。 第六路,麴义率本部兵马一万五,出河间攻辽西。 第七路,韩猛、蒋奇、朱灵率军两万,出河间攻右北平。 第八路,程远志亲率大军十万殿后,统领全局。 至此,幽州九郡中。除辽东郡、玄菟郡、乐浪郡三地因鞭长莫及,不曾发兵去攻,其余六郡都有一到两支兵马前去进攻。 另外,乌桓两部分别出兵一万、鲜卑部落出兵两万,合攻公孙瓒所据守的易京。 前后共计十路大军,齐伐公孙赞。 在此之前,陶谦伙同徐州豪强阙宣,进攻兖州下辖的泰山、侵略任城国。 首战告捷。 曹操在检查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想破头都想不明白,陶谦凭什么敢来攻打他,攻打兖州? 陶谦是不是活腻了? 曹操当即提兵出战,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直将陶谦打回徐州,回程时顺便屠了两个县城。 因为之前兖州局势混乱,曹操的老父亲就跑到徐州琅琊郡避难。 徐州归陶谦统辖! 曹操刚掌控兖州没多久,各地民心未附,兵多粮少,财政捉襟见肘。 是故,只是打退了陶谦的攻击,小示惩戒后,曹操就收兵了。 由于兖州前后左右都是强敌,东有吕布、刘备、陶谦;西有张济、李傕、郭汜;南有刘表、袁术;北有“袁射”。 这里面没有一个是善茬,全都对中原虎视眈眈。 所以,非常时刻,曹操只能行非常手段(屠城),以此来震慑周围宵小,不敢来侵犯他。 刚当上兖州牧后,曹操就觉得,是时候接回老父亲了。 尤其是与陶谦大战一场后,此事就更不能拖了,已经迫在眉睫。 在曹操派人去琅琊接老父亲的时候,幽燕大地上的战争,一触即发。 第136章 横扫幽州谁人当 五月中旬,程远志于邺城歃血誓师。 一通震人肺腑的洗脑式演讲,将公孙瓒说成魔鬼,生吃活人、无恶不作,简直丧尽天良! 而冀州这次出兵,乃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师。 誓师完毕,程远志统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幽州、直奔易京。 在这之前,先行出发的七路大军纷纷告捷,已攻下幽州西六郡大部分城池。 其时阎柔统率鲜于辅、齐周、鲜于银与公孙瓒部将邹丹战于潞河之北,打败并斩杀邹丹及其部众四千多人。 正据守辽西的关靖,见数万冀州兵马分为三路,漫山遍野杀来,顿时脊背发寒、头皮发麻! 不过,他好歹也跟随公孙瓒打过许多硬仗,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虽一时惊慌失措,可很快就冷静下来,一面遣飞马到易京向公孙瓒告急。一面准备滚木礌石、弓箭,禁闭四门,准备死守。 麴义率部杀至城下,与韩猛、蒋奇、朱灵等人会师,将阳乐城四面合围。 期间,冀州军绕城掘堑,从近到远,连挖三道沟壑,做出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却不攻城。 冀州军掐断阳乐城所有外联可能,使其成为一个陆地孤岛。 自程远志统领冀州以来,就重新调整了部队的战斗方式,废除了强攻城池之法。 因为攻城对士兵的损耗太大了。 程远志来自于后世,对于攻城,他至少有九种不重样的办法破城,根本用不到强攻这一下下之策。 诸如心理攻城法、地道攻城法、飞天攻城法、遁地攻城法、瘟疫攻城法、木马攻城法、火攻之法、水攻之法等等…… 就譬如这心理攻城之法,大军围城之后,一句废话也不多说,既不挑战、也不招降。 前三日,先于城墙两箭之地外,绕城挖出一道壕沟;中间三日,在第二道壕沟外围十丈之地再挖出一道壕沟;后三日,以同样间距挖出第三道壕沟。 先从视野上孤立、瓦解守军斗志。 期间,寻一批力大无比的神射手,每隔三日,往城里射一批战报,上面依次写上“右北平拒绝投降,坚守十日城破,全郡士兵无一生还”、“涿郡投降,全郡军民无一伤亡”、“代郡投降,无一伤亡”、“公孙瓒被二十万大兵围困于易京”…… 籍此,再从心理上摧毁对方抵抗意志。 而后,隔三差五往城里射箭书,上写:“献城者赏千金、杀守将关靖者赏万金、城内兵民若做不到这两点,只要不助关靖守城,城破后便无罪,否则全家火葬!” 这威逼利诱恐吓三板斧下来,基本上城里士兵的抵抗意志就见底了。 他们被困在陆地孤岛内,收不到外界信息,也传递不出任何信息。 从冀州军射进城内的战报上得知,整个幽州,属于公孙瓒的地盘已经全部沦陷了,就连公孙瓒本人,也被二十万大兵围困在易京,自身难保。 如此局面,何以据守? 战局十分不利,战无可战、逃亦无可逃,关靖心中烦燥、整个人纠结万分,想据守、又想投降。 但是此刻,他的生死已经不由他掌控。 第三道壕沟挖好后,不出五日,就有一队士兵提着关靖的人头,开门献城。 至此,除易京外,幽州西六郡全部告破。 此时才是初平四年七月,距离冀州发兵幽州才刚刚过去一个多月,程远志的十万大军才堪堪行到易京。 外围战斗就结束了! 幽州全境沦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易京,公孙瓒闻报,大惊失色,从刘虞美妾的床上滚了下来。 迅速召集麾下亲信商议。 阶下众人闻听幽州全失,一片哗然。 部属们或战或和,意见不一。更有甚者,想劝公孙瓒投降――立即被公孙瓒一刀给咔嚓了。 思索良久,公孙瓒沉声道:“敌军兴兵三十万而来,其势之大,必难久持,立即修建工事,坚守易京!” 一名亲信窜出列班道:“主公,我军只有三万,只剩此易京孤城一座,若敌军一直不退,如之奈何?” 公孙瓒点了点头:“车到山必有路,到时再做计较。” 车到山前,有时候未必有路啊,说不定是车毁人亡……众部属相互对望一眼,尽皆默然。 这些天,公孙瓒沉浸在击败刘虞,一统幽州的美梦中,每天白天醉生梦死,晚上忙着造人,军中诸事皆不过问。 各地沦陷告急的文书如雪花般飞来,他连看都不看。 众人纷纷暗叹: 大势去矣! 但这也不怪公孙瓒,这两年来,他与刘虞大战几十场,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着。 如今精神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一时有点绷不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人不是机器,不能永动不歇。 你强盛的时候有多勇猛,疲软的时候就会有多无力! 再加上如此奢靡的生活,对他这个战马上厮杀出来的将军,太有吸引力了。 话说刘虞可真会享受!美妾虽只有十几个,却各族人都有。金发碧眼、肤白貌美,矫健黑妞不一而足,另外还有小家碧玉、大家闺秀。 莺莺燕燕一大堆。 个个都有好手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他公孙瓒以前哪享受过这样的美妙生活! 一下子就沉了进去,难以自拔。 公孙瓒想法是这样的,只要不看各地发来的求救文书,幽州就还在他治下。 他就还是幽州之主! 其实这些战报看了也没用,击败刘虞后,公孙瓒拢共就剩下三万疲劳之师,急需休整。 那个讨厌的“袁射”偏偏在这个当口,集合了三十多万大军,分十路来攻。 他公孙瓒能怎么办?该去救谁?能去救谁! 自身都难保了…… 如此局面,他再也不想努力了。 思及此处,公孙瓒打了个哈欠,屏退部属们,一转身,躲入内室,继续与刘虞的美妾们嬉戏去了。 人生无论得意还是失意,都须尽欢…… 哆嗦嗦、哆嗦嗦,明天再垒窝…… …… 易京之外,此刻已经聚集了二十万人马。 程远志支着下巴,望着这个固若金汤的壁垒,思绪发散,寻求破城之策。 原历史上,袁绍在这里跟公孙瓒耗了四年,才打碎这个乌龟壳。 程远志决不允许自己在公孙瓒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因为留给自己操作的时间不多了! 曹操已经如彗星般崛起,全据整个兖州,麾下文武一大堆,各个能打。 必须要马上针对一下了。 吕布打不过曹操,虽然原历史上兖州争夺战持续了两年,但吕布最多能顶曹操一年。 因为兖州之战分两个阶段,第一年是相持,第二年,就成了曹操吊打吕布的时间,直到把后者赶出兖州。 仓惶逃窜。 也就是说,一年之内……不,半年……不,三个月。三个月内,我必须要结束这场幽州之战。 真在这里耗一年的话,三十万兵马得费多少粮草? 程远志简直不敢想! 就算他资本再厚,也扛不住这样损耗。 自己这个地主熬到今天这个局面,省出来这点余粮,太不容易了,必须要勤俭持家! 第137章 枭雄刘备崛起了 对于消灭公孙瓒,程远志有更高的要求――动作一定要快! 他想尽快的攻破易京,尽快的抽出身来针对一下曹操,不管原历史上兖州争夺战的胜者是谁。此刻,他只想让曹操输! 哪怕曹操仍然胜了吕布,至少也要让他重新回到解放前――只有一个郡的时候。 这却不提。 在程远志横扫幽州的时候,曹操的老父亲出事了。 之前,曹操派泰山太守应劭到琅琊郡去接父亲曹嵩,应劭与曹嵩一行经过徐州时,被陶谦探知了消息。 陶谦愤恨曹操屠城一事,就派部下张闿尾随在后,扮作匪寇,宰了曹嵩全家,取了财物。 应勋拼死逃脱,也不敢回兖州复命了,径直北上,投奔程远志。 张闿得了横财,觉得徐州接下来不安全,也不回去复命,南下去投袁术。 曹操得到噩耗,哭得死去活来。 遂召集众将,商议发兵再攻徐州。 名士边让闻讯,前来劝阻。 之前,边让就对曹操屠城之举多有不满,时常于人前大肆抨击后者。 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曹操记恨边让很久了,这次后者竟敢来阻他兴大兵报父仇。 如此良机…… 曹操二话不说,一刀宰了边让。 而后咬牙切齿道:“陶谦纵容手下杀我老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欲立即起大军荡平徐州,解我心头之恨!” “众将听令,克日兵发徐州!” 曹操亲率大军为先锋,令夏侯渊、于禁、典韦为侧翼,竖起“报仇雪恨”的白旗,气势汹汹杀向徐州。 一路上,曹操把他的愤怒强加给了徐州百姓,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徐州瞬间成为炼狱,遍地血流成河,泗水被死尸所阻,为之断流! 陶谦见曹操变本加厉,比前次还要凶残,杀戮百姓如屠鸡仔,顿时捶胸嚎哭。 陶谦一边哭,一边对部下们说道:“曹军势大,难以抵挡,你们不如将我绑了,送给曹操,以挽救徐州百姓的性命。” 其时,阶下部属有别驾赵昱、阙宣、笮融、曹宏、麋竺、麋芳、臧霸、孙观、尹礼、萧建、王朗、陈圭、陈登、曹豹、吕范等人。 闻听此言,阙宣应声道:“使君高义,牺牲一人而保全徐州,宣敬佩之至。只是,使君去曹营后,谁可为新任徐州牧呢?” 吕范正要附和这个提议,忽被笮融拽了一把,身形一顿,没能将赞同的话说出口。 陶谦顿时大怒,起身斥道:“阙宣早时聚众谋反,自称天子;前番又怂恿我发兵攻打兖州,致有今日之祸,左右,于我拿下,拖出去砍了!” 廊下兵士闻声近前,不由分说将阙宣给拖了下去,一刀咔嚓。 少顷,阙宣的人头被丢了进来,骨碌碌在堂上滚动了几圈。 地上血迹斑斑,阙宣死不瞑目。 众人心下俱是一紧,心知陶谦所言只是试探众人,并非真心想舍己之命、救一洲之众,可怜阙宣毫无心机,白白送了性命。 于是众人纷纷劝道:“使君,此举不妥。” “使君,使不得!” “曹操暴怒前来,其怒之盛,决非一命可抵,使君三思啊。” “……” 陶谦满意的看着部下们的表现,微微点头,问道:“诸位可有良策拒敌?” 麋竺进言道:“使君,可向北海太守刘备、青州刺史田楷求救。” 陶谦大喜,即命糜竺乘快马前往青州求援。 糜竺行到北海,见过刘备,将陶谦所求之事道出。 言语间,两人一见如故。 刘备遂起兵五千,率关羽、张飞来救徐州。 临行前,糜竺将阙宣被杀一事告知,并语重心长道:“府君此去,若陶谦让贤徐州,府君万万不可接受。” 刘备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陶谦这种御下手段太过幼稚了,像自己这样的贤德之士,就从不用这种小儿手段。 思及此处,刘备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护卫在左右、忠心耿耿的关羽和张飞,忽然生出来一股子优越感。 有此两人在侧,何愁大事不成? 刘备率众来到徐州城下,关羽、张飞一阵冲杀,杀退曹军,暂解徐州之围,入了城。 陶谦急命人设宴款待。 席间,陶谦见刘备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不似平凡之人,心下暗赞,便命麋竺取出冀州牧印绶,端到刘备面前。 刘备愕然:“公这是何意?” 陶谦一脸真诚说道:“玄德器宇轩昂,乃当世人杰,老夫年迈无能,理应效仿古人退位让贤,将徐州相让。” 来了来了,他开始了! 刘备暗笑了一下,起身行礼道: “我志低才疏,做北海太守犹不称职,今日来援徐州,乃是为了大义,陶公出此言,莫非怀疑备有吞并之心?” 刘备三指向天,信誓旦旦道:“我若有此念头,皇天不佑!” 陶谦放下心来,再次谦让道:“老夫真心实意相让,玄德不要多疑!” 刘备连连摆手:“公勿再言,备决计不受!” 见刘备真不肯要徐州,陶谦让的更起劲,就差拿印绶往前者怀里塞了。 麋竺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相互飙戏,劝道:“不如等退了曹操,再让不迟。” 陶谦赞赏的看了糜竺一眼。 他觉得糜竺是在帮他找台阶下,是自己人!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糜竺与刘备对了下视线,互相颌首示意。 酒足饭饱,刘备沉吟道:“我欲修书一封,劝曹操退去,公以为如何?” 陶谦讶然:“今日之事与齐国之事不同,当日吕布与玄德并无怨仇,玄德一封书信退敌情有可原。我与曹操有杀父之仇,恐他不肯善罢甘休啊。” 刘备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试一试总没错,若曹操不肯退,我等再提兵与其厮杀不迟。” 陶谦含笑颌首:“如此,就有劳玄德了。” 刘备当即伏案而作,写成书信送与曹操,劝其退兵。 信中言语颇为有礼,历数天下大义,双方恩怨,冤家宜解不宜结等大道理。 总结为一句话就是:“人死不能复生,你爹死了我很难过,就算这事是陶谦做的,但你没有证据啊!今日我既然来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面子!我可是连吕布都打败过的狠人。” 曹操得信大怒,大骂刘备祖宗十八代,正要骂刘备第十九代祖宗,忽听探马来报:兖州被张邈、吕布偷袭了! 老窝被端了? 曹操大惊,急忙询问缘由。 原来,吕布自逃出长安,先奔袁术、后投袁射,被后者安排在济南国与兖州边境历城县驻扎。 出征徐州前,曹操趁怒杀了名士边让,此举让包括张邈在内的兖州士大夫们,俱是惊恐不安。 张邈担心曹操下一个要杀的人是他这个陈留太守,心中惴惴。 曹操再次东征陶谦,久不归来,张邈就动了心思。 张邈的弟弟张超,与曹操的幕僚陈宫、从事许汜、王楷共同商议,曹操先屠徐州,后杀名士,着实不是个人子! 不若背后捅死曹操,从此后大家自在逍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力玩……咳咳,总之那美好的前景,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见张邈犹豫不定。 陈宫劝道:“当今雄才四起,天下纷争,张公您拥有那么高的名望和众多兵士,抚剑四顾,也称得上是人中豪杰,今却受制于人,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如今兖州空虚,曹操率军东去,驻扎在历城的吕布是当世猛将,其之勇,天下无人能当,如果拉他入伙,我们共同占据兖州,大事可成啊!” 张邈大喜,不再疑虑。立即派人送信给吕布,约定各自出兵,你北我南,共分兖州。 …… 曹操得知详情,心中骇然。 只好回信刘备,卖了一个人情给他,急忙退兵回救兖州。 得知曹操见信退兵,陶谦大喜,邀请众人聚会,拜谢刘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陶谦起身将刘备请于上座,再提让徐州一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刘备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陶谦之举在送客。 大敌已去,开始嫌他刘备在徐州碍眼了。 便拒绝了印绶,拱了拱手,提出告辞,说自己要回北海。 陶谦闻言慌了:“君若舍我而去,我将死不瞑目!” 言下之意,你要是走了,曹操再来怎么办? 刘备的城府可要比陶谦深多了,陶谦并没有看出刘备其实也不想走。 无奈只好开出优厚的条件,钱粮管够,器械算徐州的,只请刘备在徐州之西的小沛驻军,保卫徐州。 刘备深知青州不可久留,早晚会被“袁射”吞并,所以再三推让后,就留在了小沛。 临走前,刘备与糜竺再次对了对眼神。 不久,陶谦染上重病,眼看一时三刻活不成了, 他怀疑自己的病有蹊跷,便请刘备前来商议军务。 陶谦再次取出印绶,让于刘备。 刘备仍然再三推辞,陶谦唤刘备近前,以手指心,断断续续道:“心…心…心口疼。” 刘备低声安慰道:“使君,忍一忍就过去了。” 陶谦再道:“是…是…是不是你……” 刘备侧耳道:“啊?使君你说什么?” 陶谦再也说不出话来,以手指心而死。 死不瞑目。 ……… 陶谦既死,刘备自然不负众望,顺利成为徐州牧。 私下里,糜竺进言道:“使君,今陶谦虽死,尚留有二子,俱已成年,为免除后患,不如……” 说着,糜竺举起手刀,虚空挥了一下。 第138章 风萧萧兮易京危 易京。 趁着公孙瓒被两部胡人及刘虞亲信部众反攻时,程远志瞅准时机,三十万大军齐出,瞬间将公孙瓒逼入绝境。 由于兵马来得突然,没有给公孙瓒太多经营易京的时间,所以外围的“马奇诺防线”只建成了五道。 可就是这五道防线,也非一时半会能够攻破的。 公孙瓒虽然被逼到了绝境,但是这位白马将军还是很有抵抗的勇气,誓不投降。 程远志看着易京从里到外的五重防御,感觉头皮有点麻。 这五道防线,每层城墙都高达五六丈,最面里那一层城墙甚至将近十丈高。 根据探到的消息,公孙瓒击败刘虞后,共积攒了三百万石粮食屯在易京,并以此为大本营,打算经营好幽州后,伺机南下。 现在,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程远志目光一一掠过随行的众位谋士,询问道: “诸位,可有妙策破此城?” 众谋士依次抬头与自家主公对视一眼,俱是沉默不语。 战争,通常是没有那么多奇谋的,大多时候还是要靠实打实的硬憾, 破易京之战,必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由于刚围困易京,公孙瓒的士兵战意还在,这令冀州军的攻城前景,变得艰难起来。 程远志倒是有很多种办法能迅速攻破此城,但却不能说出来。 他只能引导麾下谋士们说出来,再交给将军们去施行。 文臣武将与士兵们通力合作,拿下易京,各取功与名。 而不是领兵打仗、献策定计、阵前冲锋这些活都由他这个主公一个人搞定――虽然他也能做到,但果真如此的话,那这个冀州牧也就当到头了。 在顶级的权谋术里,这是一大忌。 就像平民上升的渠道被堵住后,他们就会造反一样。将军和谋士建功立业的机会被自家主公垄断后,他们就会换一个主公,或者从此高薪摸鱼,再也不操心任何事。 譬如赤壁之战,曹操高高在上、雄心万丈,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谁敢说一句逆耳的话就弄死。 如此,谋士们也只有闭口不言,冷眼看他八十万大军毁于一旦。 无论苦肉计、连环计、还是铁索横舟,以曹操麾下谋士之多、之智,难道会无一人看出? 可这些稍微一想就漏洞百出的计谋,每一个都中了。 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也只能说,当一个势力强大到极点时,是会膨胀到无视任何计谋。 加之当时所有人都希望曹操打败仗――包括他的麾下谋士们。 因为胜了也是曹操一个人功劳,他们这些谋士怕是连口汤的喝不到。 为人主,切忌与手下抢功! 沉默良久,沮授进言道:“主公,城内粮草充足,非硬攻不可速下。” 众谋士纷纷点头――他们也没有良策。 程远志点点头,踱步来到最外围城墙外一箭之地,抽出宝剑往地下一捅。 整把剑齐根而入…… 土层很厚! 沮授眼神一亮,众谋士也都若有所思。 但没等他们想到破敌之策,一匹快马从并州方向窜来,传令兵从马背上跳下来,躬身道:“主公,田丰有信来。” 程远志接过信件,眯着眼睛看了一遍,将信随手递给沮授。 沮授看完,传给许攸…… 许攸又传给众人。 见众谋士都看了一遍,程远志沉声问道:“诸位,此计如何?” 沮授笑道:“主公,元皓此计甚妙啊。” 许攸有些唏嘘的道:“诶,这么简单的计策,我怎么没想起来呢!” 其余众谋士都是一脸遗憾。 程远志点点头,“田丰此计,如解燃眉之急!传我令,封他为上党太守,以示表彰。” 沮授收回信件,揣入袖口,瞅着不远处的城墙,沉吟片刻道: “主公,田丰没有说错,就目前而言,挖掘地道偷袭,确实是最好的破城方法。 “不过,这计策尚需完善一二。” “单单只是挖掘地道的话,兵士们就是去送死。” 程远志点点头,面色凝重,心里却早有定计,他转头看了看依旧皱眉思索的众人,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终究还是力有不逮啊。 算了,还是我来! 程远志指着最外围的城墙道:“我新得一种神物,无物不可燃,遇水亦能烧出熊熊大火,若将此物浇筑于城门上,放火烧之,城们一时三刻便会坍塌。” “我大军从正面而进,另于地下挖掘地道直入内城,先四下放火,而后里应外合,如何?” 程远志用的是疑问句,而不是肯定句。 这向部下谋士们传达的意思是:这个计策我也是刚想到,还不成熟,你们帮我斧正斧正。 沮授犹豫一下,说道:“主公,我听说公孙瓒在内城存了三百万石粮食,用火攻的话,恐怕粮食会毁于一旦,不若只烧外城与防御工事……” 程远志伸出手,抽回插在地上的宝剑,沉声道:“好!” 许攸往程远志身边凑了凑,进言道:“主公,攻入内城后,还应令兵士们高喊‘降者无罪有功’,以迅速瓦解公孙瓒军之斗志。” 好想法啊……程远志的眼神亮了一下,立即拍板道:“允了!” “若破此城,田丰为首功、沮授许攸为次功、众人皆有封赏!” 众谋士武将齐齐拱手道:“主公英明!” 听了众人卖力的夸赞,程远志忍不住仰天大笑。 他知道,如果没给封赏,这帮人决不会如此真心实意夸他! 自从自已登上冀州牧的位子后,其实还是有很多人不太服气,只不过都隐藏得很好,没有表露出来。 他们其中很多人,原本效力的对象是袁绍,而不是他(袁射)。 若非袁隗尚在,自己这个袁家义子的身份,恐怕很难吸引他们来投靠。 就比如说许攸,投奔冀州两年多了,就一直游离在众谋士之外,不曾献什么计策。 为此,程远志还特意隔三差五与他们共商大事,培养感情。 但收效不大。 甚至不如今日一句“都有封赏”所造成的影响大。 太特么现实了! ……… 另一边。 公孙瓒趁着进入贤者模式的功夫,查看了一遍易京的城防,检查了弓箭的储存数量,士兵们的状态是否高昂。 见一切都很正常,公孙瓒就很满意。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五道钢铁城防,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攻破的! 公孙瓒对这一次的检查很欣慰,只要他安守易京,不莽撞出城决战,等敌人粮尽,坚持不住而退兵后,幽州就还是他的。 果真如此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他白马将军翻身有望! 第139章 白马银枪少年郎 曾经我为赵云狂 公孙瓒想法很美好,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初平四年底(193),程远志亲率大军,分兵八面,上围攻易京,下挖地道入城。 三十万大兵如蚁解尸般,层层推进,一道道瓦解外围防线,直杀入易京最中央。 至兴平元年初(194年),公孙瓒见大势已去,集合少部分兵马突围未遂,败入城中闭门不出。 程远志指挥军士凿通地基,打入中央高台之下,一边挖开土基,一边嵌入木桩。等挖到一半,一把火焚毁木桩…… 高台随即坍塌。 公孙瓒自知必败,便拔出长剑,大吼三声“既有赞、何有射”,而后把他的所有家眷都杀光,并引火自焚。 熊熊烈火中,一代白马将军化为灰烬。 生的伟岸,死的惨烈。 前后历时半年,幽州之战结束了。 程远志终于消灭了公孙瓒,成为河北唯一的霸主。 至此,拥有冀、青、并、及幽州大部分的他,成为大汉北方的最强势力。 也许可以说是大汉最强的诸侯! 程远志知道,虽然成功统一河北,再无后顾之忧。兼并公孙瓒的军队,及获得囤积在易京的三百万斛粮草后,实力大增。 但对其他诸侯来说,自己的优势并不算大。 整个大汉,目前还是有几个实力雄厚的诸侯,不可小觑。 譬如占据豫州和扬州的袁术(下辖人口三四百万)、荆州刘表(下辖人口四百五十万)、益州刘璋(下辖人口五百万)、占据雍凉一洲半的马腾韩遂(人口虽不到百万,却有十万骑兵)。 这些人,各个都在所在的州经营许久,兵多粮丰。 甚至,连占据兖州的曹操和占据徐州的刘备,也都初具实力。 对于程远志来说,眼前当务之急,并不是消化新得到的大片地盘,以及如何安排刘虞之子刘和,刘虞旧部鲜于辅、阎柔,乌桓西王乌廷、东王苏仆延等人的归宿。 而是立即南下,扼制曹操。 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想要再针对他就很难了。 此时,曹操因为二征徐州为父报仇,被偷了家,导致兖州西、南、北大部郡县失陷。 由于兖州空虚,吕布与张邈分兵两路,所向披靡,兖州很快就只剩下三座城池。 曹操不但瞬间面临无家可归的局面,还有更严峻的形势在等着他。 徐州屠城后,曹操的声望一瞬间跌入谷底,士人对曹操产生了厌恶情绪。 陈宫、张邈、张超以及兖州各郡各县的长官,全都背叛了曹操。 这其中固然有曹操杀害名士边让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曹操屠杀徐州手无寸铁的百姓。 曹操的行为,违背了传统士人的道德标准,使得他们不再支持曹操的统治。 往严重了说,曹操此举严重犯下了“反人类”罪,“人道主义毁灭”罪。 因此,众人皆反,也就不足为奇了。 眼下,曹操面临的局面是,不光兖州士人不待见他,徐州百姓对他也抱有极深的仇恨。 这个时候的曹操是最虚弱的。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他! 兖州被偷后,曹操本想先打下徐州,再回头收复兖州。荀彧得知后,写信劝道: “徐州子弟记恨主公前番屠城之耻,必人人拼死自守,且无降心,即使主公你能破得了徐州,也不可能拥有那里的民心。不如先收复兖州,再做计议。” 曹操回到兖州,在东部整顿兵马,聚拢旧部,分别与吕布、张邈激战数场,从冬天打到春天,再打到夏天。 三方势均力敌,互有胜负,曹操急切间不能收复兖州。 兖州呈现出三足鼎立局面,吕布在北、张邈、张超兄弟在西南。曹操占据东面。 三方势力各占二三郡,一有空就厮杀一通。 程远志觉得,曹操屠徐州的行为,无论从道德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是极其不智的举动。 曹操也一定会为做过这个决定而后悔的。 如果他没有后悔,那自己就帮一帮他! 平定幽州后,程远志将善后一事交给张扬等人后,便率领十万大军南下。 途径常山郡,特地停下军队,扎下营帐,差人去寻赵云。 三年前,赵云曾言“公一统河北之时,便是云出山之日”。 现在,到了赵云践行承诺的时候了。 对这位白马银枪少年郎,他朝思暮想许久了。 一想到从此就能拥有赵大帅哥,程远志就忍不住咧开嘴笑出声来。 引得左右频频侧目。 少顷,派去寻找赵云的人就回来了,面带惭愧禀报道: “主公,属下无能,没寻到赵云,整个赵家村空无一人,连百姓都不知所踪了。” 这些百姓莫不是怕我寻不到赵云,因而迁怒于他们,故而躲避? 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第四次了。 我竟然赵云整整放了四次鸽子!还一次又一次相信他,像极了舔不到女神的狗。 我竟然卑微如斯! 是可忍,孰不可忍! 营帐里,程远志瞬间怒不可遏,“啪”的一记将酒樽摔在地上,喝道: “为此人,几乎颜面丢尽!” “赵云……欺我太甚!” 沮授拱手道:“主公,有没有一种可能,赵云并非故意躲避主公,而是正好有事外出……” “整个村子都外出吗?”程远志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 “这个……”沮授想了想道:“那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赵云携全村老幼,到邺城去投奔主公您了?” “当日主公与其相约之事,授略有所知,观赵云离公孙瓒而不愿与其为敌的举动来看,此人颇重情义,当不会做出此等失信于人之事。”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程远志慎重思索了下,结合赵云前两次放他鸽子的行为,感觉这种可能性是有,但绝对低于百分之一,便摇头道: “公与可知前两事否?” 程远志指的是赵云化名赵风,前后放他两次鸽子的事。 这事,沮授自然是知道的,他张了张嘴,一时无语辩驳。 程远志沉声道:“传我将令,全境通缉赵云,但见他踪迹,赏千金!若能活捉此人,赏万金,拜将封候!” 虽然程远志并没有封侯的权利,但这条命令在河北大地上,还是很管用的。 亲兵得令,快步出营去通令全军及沿途各郡县。 此事揭过,帐内气氛为之一轻。 沮授从袖口摸出一封书信,递过来道:“主公,田丰又有信来。” 程远志接过书信拆阅,沉吟不语。 信上,田丰写道:“今幽州新定,北地民心未附,主公不思安抚,实为不智。况且朝廷余威尚在,若此时挥师南下,实是不妥,请主公万万三思,田丰拜上。” 田丰居然能看出我要南下? 看完信,程远志惊讶了。 南下之事,他并未对众人提起。 原本,他是打算大张旗鼓回邺城,做出一副休整的样子,然后悄悄孤身前往济南,暗中算计偷袭曹操。 虽然这一次的突袭计划很仓促,还漏洞百出,但程远志依旧不怎么担心会失败, 因为此时曹操的局面很艰难。 等到曹操发现后方再次被偷袭的时候,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程远志早已与袁术约好,届时,后者也会从南面进兵,围堵曹操。 当曹操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恐怕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陷入四面楚歌、天人之绝境的。 毕竟,四路围攻这么严峻的局势,靠曹操的能力,一定解决不了。 要知道,光是一个吕布他都手忙脚乱,再加上张邈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背后打算下黑手的程远志和袁术。 想不死都难啊! 田丰这番老成之言,让刚刚压下怒火的程远志瞬间有点暴躁。 话说当初,急吼吼劝我南下的是你田丰,现在一统幽州了,你却建议息兵养民? 好家伙,田丰你脑子没事? 知道曹操有多厉害吗?错过今日这个机会,以后我得后悔死! 程远志将书信丢在一旁,吩咐道:“即刻赶往上党,将田丰降职为长子城县令!” “立刻,马上!” “……”帐内,众文武对视一眼,都暗暗同情田丰。 刚因功被提拔为太守,得,屁股估计还没做热,又降回去了。 …… 大军继续南下,不几日便到了邺城。 审配迎出城外,接上众人,随行入城时,对程远志禀道: “主公,缉拿赵云的命令,已经悉数下发至河内、并州、青州、冀州、幽州、以及塞外各胡。” “嗯,不错,邺城现在有多少骑兵?” “十万。” “够用了,立即分批次调往济南郡。” 审配应下,本要转身去办事,忽又停在原地,踌躇道:“主公何故缉拿赵云?” 程远志冷笑一声道:“从今日起,他便是我的敌人!” “此人欺我太甚!” 见审配仍是一脸茫然,沮授先看了程远志一眼,见后者默然,便将赵云前后放了三次鸽子的详情说给前者。 等沮授把前因后果给审配讲述了一遍,审配才恍然道: “主公,此刻赵云正在府中。” “他于十日前来拜访主公,当时主公正在易京督战,速统领便做主请他住在别院。” “这通缉令……” 什么?赵云来了?!! 程远志瞬间大喜过望,当即就要撇下众人,直奔别院。 审配连忙拦住马头:“主公,那这缉拿赵云的命令……” 程远志哈哈一笑:“立即撤销,收回!” “……” 审配刚让开去路,沮授又来拦住:“主公,那田丰之事?” “立即官复原职!” 沮授也让开身形。 程远志纵马而去。 众人对望一眼,默然。 第140章 程远志喜得赵云、田丰屡败屡战 虽然脸被打得“啪啪啪”直响,程远志却丝毫不以为意。 别院门外,赵云早已于此等候,隔着老远,就对程远志躬身抱拳: “赵云来迟了,见过主公。” “啊哈哈哈……好,好,好!” 程远志快步走过去,扶住赵云的双臂,重重的摇晃了几下,一时间语无伦次,表情几乎开心到失去管控。 笑得很大声,很肆意…… 太不容易了! 从185年在常山初见,到194年初赵云归心。 整整九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比原时空的刘备少用了一年。 看着赵云,程远志忽然红了眼眶,话说就算是泡妞,自己都从来不曾有这么耐心过,没想到为了一个男人,自己居然等了他九年! 不记得哪个古人曾经曰过:男男才是真爱,男女只是为了繁衍后代。 此时此刻,程远志就觉得,古人说的太特么对了! 就连刘备都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以此言度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啊。 且不提程远志喜得真爱……将,人生得意。 却说田丰,自从被贬到并州担任长子城县令后,就遇到一个挥之不去的劲敌和魔咒! 其实严格来说,这个劲敌只能算是对手,两人只是观点不同、政见不同而已。 魔咒则是难求一胜! 去年的时候,因为说话太直,田丰被发配到上党郡治长子城当县令。 他本以为,上党郡是个穷地方,所以很不情愿的来到这里上任。 但是没想到,长子城远比他想象中繁华,无论经济还是文化,都发达的不像话。 这里不但有上党书院、一大批当世名流任教,还有郑玄这位当世大儒。 书院中所教的课程,有经学、儒学、算学、甚至还有一种奇怪的棋学。 名曰“军棋”! 看到这一幕,田丰当即就不乐意了。 军棋是游戏,怎么能用来教人?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田丰有心用手中权力来取缔这门学科,可自己只是个县令,而非上党太守――书院属于上党太守直管。 长子城县令是没这个权力的。 但是,书院有个规矩,任何人都可以提出改革意见,增加或减少教育科目。 前提是,这个提出意见的人,必须在书院所教授的课程中任选其一,击败院长郑玄,之后才可以提出相应要求。 了解到这些规则后,田丰路见不平就要硬铲的直脾气就上来了,当即杀奔书院,与院长郑玄好一通理论。 从历史传承到儒家圣典,从天文地理到算数经学。 口水都费干了,但就是胜不了郑玄。 完败! 胜不了郑玄,就无法取消“军棋”这门课程。 田丰气得够呛。 郑玄笑眯眯的提议,还有一样棋学没比,不如下棋定胜负。 田丰一想,其他几个方面自己完全不是郑玄对手,但下棋就不同了,凭借自己智谋奇高的脑瓜子,难道会输给这个糟老头子? 田丰爽快的应下约战。于书院中好好观摩了几天,将军棋规则给研究通透。 又三天之后,准备充分、信心满满的田丰就来迎战了。 双方开战时,设下了赌局。 田丰取胜一赔十、郑玄取胜十赔一。 换算成详细数目就是,如果下十个银币押田丰胜,田丰取胜后,下注人能得一百个银币! 反之郑玄则是十币赔一币。 田丰一看,心说这赌局不就是给我田某人送钱的嘛,当即下重注,一百个银币押自己赢。 双方下的是暗棋,双方互相占据一方,看不到对方军棋的大小,相互碰撞时,需要中人来裁决谁大谁小,大的胜,留在原地、小的负,从棋盘上拿下去。 这棋,极其考验记忆力和谋算能力,因为对方已经识别的棋子会来回移动,手工下棋也无法做记号,备注大小,故而初学者很难赢(参考两人军棋,暗棋对战规则)。 军棋名称和规则参考第四十七章【双方各有一个司令(皇帝),一个军长(大将军)、两个师长(车骑将军)、两个旅长(万夫长)、两个团长(千夫长)、两个营长(百夫长)、三个连长(什长)、三个排长(伍长)、三个工兵、两个天雷(炸弹),三个地雷(地雷)一枚军旗……) 第一局,田丰先走,他把皇帝摆在第一排,咔的一下就干过了河,吃掉了对方一个不知道大小的棋子。 然后他的皇帝就被天雷炸了。 随后,还没下到五十步,就被郑玄杀穿了棋盘,军旗被大摇大摆的扛走了。 速败! 第二局,田丰把皇帝摆在第二排……速败! 第三局,田丰把皇帝摆在最后一排边角,地雷的后面……还是速败! 因为没有皇帝(地雷后面等于死棋),这一局他连五十步都没坚持到。 第四局,田丰没钱了。 三局下来,他从邺城带过来的三百个银币全输光了。 虽然取缔军棋的目的没能成功,但田丰却发现了一个和人抬杠之外的乐趣。 军棋可太有意思了! 身为县令的他太闲,正好可以排忧。 可是由于没钱,他没办法再玩了――下棋如果不带赌注,上党书院的名士们都不和他玩! 没钱了,田丰就开始绞尽脑汁弄钱,他根据冀州最近的动静,得知主公最近被公孙瓒阻挡于易京之外,于是苦思冥想献上挖掘地道之计。 按照主公在冀州定下的规矩,献策被纳,每次最基本的赏赐是一百个银币,其他赏赐要看这个计策所造成的功劳大小,以及主公的心情。 心情好赏赐就多一点。 最低是一百银币保底。 田丰的计策果然被采纳了,很快就得到被了封为上党太守的任命,以及三百个金币的赏赐(破易京属于大功,赏赐翻三倍) 于是,不服输的田丰再次前来挑战上党书院,这次他决定换个人挑战。 郑玄太厉害了,他感觉自己下不过。 田丰左挑右挑,选中了荀爽。 这次,田丰吸取了上一次惨败的教训――押注太多了,这次他下注十个银币。 从荀爽、申屠蟠、襄楷、韩融、陈纪,陈谌等,田丰一一挑战完十四个名士。 全败! 兜里的钱又输光了。 又开始为钱发愁的田丰忽然灵机一动,对啊,自己现在是上党太守,有权管理书院…… 他当即威胁书院众名士,每个人必须要把赢他的钱还回来一半,否则就取缔军棋这门课程! 田丰很嚣张的说:“我可是上党太守!” 考虑到上党太守是顶头上司,能够直接管辖书院,包括郑玄在内的十五名士,捏着鼻子认栽,不得不退了一半银钱给田丰。 之后,每个人放狠话,再也不和田丰下棋了。 他们唯恐赢了田丰的钱之后,又被索要回去。 田丰冷哼一声,昂着头离开了。 他并不怕这个威胁,反正成了太守之后,事务繁忙起来,需要操心国家大事,他也没什么时间下棋了。 好好分析了一波局势后,在其位谋其政的田丰,郑重写了一封信,劝主公不要南下。 但没过两天,降职的命令就来了。 这个命令来的莫名其妙! 主公没有采纳计谋就算了,还把他降了职。 田丰感觉自己很冤枉,他对天发誓,这次绝对没有怼主公,信中措辞很友善,很礼貌。 但没办法,他又变回了又闲、官又小的长子城县令。 这人一闲,就想去下棋。 上党书院里,田丰又连败十五阵。 再次输光了钱。 因为不是上党太守,他还被众名士狠狠奚落了一通。 两天后,田丰官复原职的任命又来了。 为什么说又? 因为这是田丰半个月之内第二次出任上党太守了。 田丰再次气势汹汹的去了书院…… 心满意足的带回了这次输掉的一半银币――所有输掉银币的四分之一。 150个币! 第141章 挥师南定中原 兴平元年五月(194),经过半年厮杀,兖州五郡三国的局势从一团乱麻、犬牙交错,演变为三足鼎立,三方势力各守二三郡。 曹操控制最北面的东郡和济北国;陈留太守张邈控制了西南面的陈留郡、济阴郡。 吕布则掌控着兖州东面的泰山郡、山阳郡、东平国、任城国四地。 曹操分兵两路,一路以夏侯惇为首,率兵一万驻守于濮阳西南,以防张邈;自率大军两万,于濮阳东五十里扎住营寨,以抗吕布。 这一日,吕布引众来犯,曹操率众将出野迎战。 曹操策马立马于阵前,遥望吕布军阵。 吕布一马当先,两边排开八员健将:后面是五万大兵,来势汹汹。 曹操遥指吕布,怒喝道:“吕布!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何故来夺我州郡?” 吕布大笑道:“此言着实好笑!天下土地,有得者居之,此地莫非写了你曹操的名字?” 话不投机,唯战而已。 两人当下再不废话,各派良将上前厮杀,以期阵斩对方,鼓舞士气,再做对决。 吕布亲自出马搦战,曹军内冲出来四人接住,这四人分别是乐进、于禁、夏侯渊、曹仁。 五马相交,兵器齐举。金铁交鸣声顿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战到五十余合,胜负不分。吕布杀得兴起,将方天画戟抡得如风车儿一般,挺戟骤马,一时横冲直撞,无人能挡。 夏侯渊、乐进四人敌吕布不过,皆勒马倒走,逃回军阵。 吕布乘势挥军掩杀,大败曹操,斩首千余人。 曹操不得不退后二十里下寨,暂避锋芒。 吕布也不贪功,自收军回转。 回到营中,曹操长吁短叹。 这已经是半年来的无数次失败了,每每正面打吕布不过,只能侧面用计扳回一城。而后又被吕布正面杀穿。 令人好不着恼。 吕布之勇,令诸将面面相觑,愁容上脸。 于禁进言道:“主公,我今日派出斥候观望,见濮阳之东七十里,有一山,吕布于此间设有一寨,军马不多,料想是其屯粮所在。” “此时我军战败退走二十里,距此营寨已有四十里,吕布乘势而进,后方必无防备,今夜主公可引兵击之;若得其寨,断其粮,吕布大军必然惶恐。则我军可反败为胜也!” 曹操闻言大喜,遂留夏侯渊看守营寨,亲率曹洪、李典、毛玠、吕虔、于禁五将,选精五千,绕小路进发。 另一边, 吕布阵前大胜,正于寨中犒军。 陈宫进言道:“温侯,后寨距此二十里,乃是我军要紧之处,倘若曹操来袭,如之奈何?” 吕布大笑道:“曹操匹夫今日又输一阵,半月来连战连输,他还如何敢来!” 陈宫一脸凝重道:“厮杀这半年来,曹操屡屡奇兵袭扰我后,使温侯大军进退维谷,我观其极善用兵,后寨乃是我军粮草重地,不得不防。” 吕布沉吟少许,觉得有理,乃拨高顺、魏续、侯成引兵去后寨设伏。 是夜过半,曹操引军杀后寨,见营寨值守松散,如不设防一般,便指挥大军从四面突入,一顿冲杀。 寨兵抵挡不住,顿时奔走四散。 曹操夺了营寨,见里面果然是粮草辎重,大喜,本想一把火烧了,又思及自己缺粮许久,便命兵士将粮草装了,连夜从小路运走。 行至四更天,眼看距离大营不过十里,高顺引军杀到。 曹操亲自引军来迎,正对上高顺。 双方混战一场、天色渐亮。 正焦灼不分,西面鼓声大噪,人报吕布自西面杀来、另有一部兵马从南边杀来。 眼看就要三面合围。 曹操弃了高顺,撇下粮草,引兵往北而走。 他在前面跑,背后吕布、高顺、魏续、侯成分兵三路来追,追之甚急。 曹操留下典韦、于禁留下断后,稍挡吕布片刻,自望西而行。 行不多远,山后又有一军杀出,郝萌、曹性、成廉、宋宪四将拦住去路。 众将死战,冲开去路,曹操欲当先突出围困。却听梆子快响,箭如雨下,迎面射来。 一时间,部众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曹操仰天大叫道:“我命休矣!” 吕虔、曹洪从左右冲出,高喝“主公勿慌”,率军举盾冲向两旁敌军。 典韦等将此时也从后跟来,合力杀退敌军,拥着曹操,寻路归营。 看看天色大亮,距离大营不远,背后又有喊杀声起。 吕布策马提戟,引一军赶来,大喝到:“操,休走!” 此时,曹操人困马乏,部众已不能再战,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命悬一线。 忽听西边震天喊杀声起,夏侯渊率万人前来接应,迎住吕布,双方厮杀一场,各留下数千具尸体,罢兵回转。 回营后一盘点,曹操心疼的眼泪掉下来。 昨夜数次激战,又折损四五千人马,麾下仅剩一万多人。即使算上夏侯惇那一万,也才堪堪两万多士兵。 这兵越打越少,仗越打越难。 如之奈何? 曹操一时有些气馁,对众将道:“我欲将家小送往冀州,投奔袁射,诸位以为如何?” 荀彧大惊失色,连忙劝道:“主公不可!我部兵马虽越打越少,却越打越精,此万余兵士,俱是身经数十战,能以一当十的劲卒。” “观昨夜一战,我部五千人马面对吕布数万兵马四面被困,仍是不落下风,且吕布军的伤亡比我军更多。” “况且,近日连战连退,虽是连败,却也令吕布的战线越拉越长,此正是用奇之时,主公万万不可气馁。” 戏志才也附和道:“主公,荀文若说得对啊。” 程昱、荀攸等人也都纷纷进言:“主公,文若说得对啊!” 曹操本就是那么一说,也没有真的想躺平去投靠别人,他心智坚韧着呢,闻言朗声大笑道: “好!既然诸位还有再战之心,那就整顿兵马,来日再与吕布一决雌雄。” ……… 兖州战况传到邺城,程远志恨不得今日就出兵,明日便把曹操覆灭,后日就得到整个兖州。 而后虎视天下,看谁能挡! 但是,他的提议被麾下众谋士给阻住了。 一听说主公要出兵袭击曹操,所有人都是眉头一皱。 许攸进言,说什么师出无名,不可以霸者行径进兵,需要三思而后行等等…… 程远志都恨不得砍了许攸这个家伙! 唯有审配大力赞成出兵,他素来看不惯曹操,又与田丰不和,如今见田丰不在主公身边,自觉冀州第一谋士非他莫属,忙进言道: “以主公之神武,河北之强盛,兴兵讨伐曹操,易如反掌,何必顾及他人看法!” 审配言下之意是说:师出无名就无名,我河北今天强盛如斯,就打你曹操了,不服你憋着! 程远志颌首,笑问道:“正南可有良策?” 审配一怔:“这个……主公,配长在政务军务,不在谋略。” 程远志自然是知道审配优缺点的,否则也不会以河北军国大事相托。自己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 旋即目光转向沮授,同时心下暗道: 这家伙也是个杠精!若非必要,我还真不想问计于他。 见主公看过来,沮授拱手道:“主公,制胜之法在于战,更在于庙算,若师出无名,兵士战意难昂。” “今曹操两屠徐州,又杀害兖州名士边让,尽失两地民心,众叛亲离,正处生死存亡之秋,其势危也!” “主公若以替天行道,为民伐罪之名兴兵,同时昭告天下,历数曹操之罪名,号召群雄勒兵会猎于兖州。如此,大事可定。” 说得好!程远志连连颌首。 郭图立即反驳道:“主公不可!曹操昔日为主公之盟友,共举大义进剿董卓,今前义犹在,伐之不武!” “前番,主公行霸者之举,兵伐幽州,已令朝廷及天下人侧目。若非公孙瓒杀害刘虞,大失民望。鲜卑、乌桓又有数路兵马齐出,为主公分摊舆论,此时主公怕是难以安坐于此!” “现董卓虽灭,朝廷仍在,主公应先向西迎朝廷,而后奉天子以伐不臣,如此方名正言顺,不失信义于四海。” 郭图这话的意思是说,兖州三方混战,此时搅和进去不智,如果一定要搅和进去,最好用天子的名义,奉旨讨伐曹操,如此一来,叫天下人无话可说。 否则,想打谁就打谁,那与霸王项羽何异? 即使攻下兖州,灭掉曹操,怕是天下诸侯们口不服,心也不服,百姓自然也难向心。 第142章 六路大军伐曹操 闻言,程远志顿时犹疑不定,暗叹道: 玛德,每次议事都是这样,审配喜欢以强凌弱,田丰喜欢来顶我、沮授则喜欢和我抬杠,郭图总爱拖后腿、许攸不说话便罢,一说就叫人恨不得打他。 其实这都还好。 更有甚者,有时候众人各执一词,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理,就像一只苍蝇……不,一堆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乱叫,叫人烦不胜烦。 程远志暗自庆幸,还好田丰被我发配到并州了,不在这里,否则今天别想有个定论了。 想我坐拥河北,下辖千万人口,中有带甲百万,上有战将数百员、谋士成群,难道不是想打谁就打谁! 怎么每次商议大事的时候,意见就统一不了呢? 真是怪哉! 这会,众人见程远志犹豫不决,便又吵将起来,各使出看家口才,将议事厅变成了菜市场。 这一场辩论,令在场诸位武将俱是暗暗惊叹,侧目而视。 众谋士你怼我一句、我反顶你两嘴,各自引经据典,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 呜哇呜哇……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眼看再争下去,众谋士就要捋袖子打起来。 程远志连忙摆手喝道:“好啦!” “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冀州栋梁,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众谋士立即停止争论,都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架,吵的有点上头―― 程远志对众人道:“起兵不起兵在于大家,而非我,何必争论?” “现在,堂上有132位冀州俊才,赞同出兵者举手,反对出兵者不举手,表决过后,少数服从多数,不得再有异议!” 说罢,程远志率先举起了手。 原本,从幽州归来时,他已经命令审配将十万骑兵调到济南边境,对兖州虎视眈眈。 可众人都说“今时不同往日,若兴兵,必需当光明正大,偷偷摸摸掉身价”。 程远志一想也对,索性就召开高层会议,商讨出兵一事。 堂上众人互视一眼,纷纷举手或是不动。 表决很快结束。 亲兵迅速数完表决结果,禀道:“主公,举手者71人,未举手者61人。” 居然有这么多人不赞同出兵? 程远志讶然,看来不管任何时代,都不乏拖后腿的奸臣。 先让你们蹦哒一会,等我干翻曹操,回头再收拾你们! 不过总的来说,投票还是通过了。 程远志环视全场,沉声道:“众意难违,我意,克日出兵伐曹,替天行道!” 说罢,便与众人商议如何进兵。 众谋士呼啦一下,站出来一群。看样子都有话要说。 程远志连连摆手,直接略过问计环节,发布命令。 审配为统军,与逢纪、荀谌等人留守邺城。沮授、郭图、许攸为谋士,随军前行。 速该统帅亲卫队,麴义统兵两万为先锋,赵云、蒋奇统兵两万骑兵为左翼,颜良文丑统两万骑兵为右翼。 之后又起邺城步兵十万,济南郡骑兵十万,共计精兵二十六万,分为四路,往濮阳进发。 为了师出有名,同时令陈琳拟写檄文一道,布列曹操各种罪状,发往各地州郡及长安。 陈琳领命,当场一蹴而就,挥挥洒洒千言跃然于纸上。 文中笔锋如刀,罗列曹操近年来所犯之十宗罪, 一罪,兵犯皇宫,斩杀禁军官侍无数,无法无天。 二罪,杀害名士,肆意妄为。 三罪,奉命不尊,驱逐朝廷命官,自认兖州牧,目无朝廷。 四罪,两次屠城徐州,涂炭生灵百万(其实只有十几万)。 五罪,屡起兵戈,境内百姓离乱,千里无鸡鸣,念之断人肠。 六罪,乱设关卡,吃拿卡要,乱收各种杂税,导致境内再无任何商业活动,百姓水深火热,天理难容! 七罪,设置摸金校尉,刨坟掘墓、破棺祼尸,掠取金宝,简直毫无底线,令人发指。 八罪,恃强凌弱,欺辱近邻州郡。 九罪,长得挫不是错,跑出来作妖就是大逆不道! 十罪,穷兵黩武,暗中屠杀百姓,抢夺资产以做军需,骇人听闻! 除了这些,陈琳还将曹操的祖宗三代骂得个狗血淋头。 全文一个脏字都没有,却将曹操骂得是一无是处,好似其是一个脑袋生疮,脚底流脓的恶魔一般。 这篇文章,与另一时空官渡之战时檄文大致相同,其中又有很大区别。 程远志看罢,赞不绝口,当即命人将此檄文抄写千份万份,遍发各个州郡,并于各处关隘要道张贴悬挂。 檄文传到濮阳,曹操正在皱眉思索如何攻破吕布。 曹仁持檄文而进,小声道:“袁射欲攻大兄,令人作一檄文,传于各地,其上罗列大兄十宗罪状,号召天下群雄会猎于兖州。” 曹操大惊失色,失声道:“拿来我看!” 旋即接过檄文,从头至尾快快朗读一遍。 越念越惊,越念声音越小。 到后来声音几不可闻。 檄文之上所说内容。触目惊心,吓得曹操背上全是冷汗。 因为这上面罗列的很多事,都是不为人知的。 比如说挖坟掘墓大发死人财的摸金校尉、屠杀境内平民商户掠夺财产这两件事。 至少曹操就觉得,远在河北的“袁射”绝不可能知晓。 因为他做的很隐蔽,甚至连治下谋士武将们,都不知道其中内情。 但是现在,人家“袁射”不但知晓了,还列举的一清二楚,仿佛就在现场看着他挖坟掘墓,亲眼目睹杀民夺财一般。 与之相比,骂祖宗三代的言语都是小儿科了。 这十宗罪,其中有五六样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接受的行为。 比如挖坟掘墓,屠城,屠戮治下百姓,无故杀害名士,祸害皇宫。 虽说当年祸害皇宫的一共有四人,袁绍三兄弟和他曹操。 但是现在袁绍已经死了,“袁射”当时没有动手杀一人,真正动手的就是他和袁术两人。 看看眼下袁术的局面,曹操就知道,自己要玩蛋了。 袁术坐拥天胡开局,发展了四五年,仍旧是不温不火,苟安于淮南,被人称之为冢中枯骨。 如此处境就是因为袁术名声不好,真正有才能的人都不愿意投奔他。 麾下唯一有本事的孙坚,也早早的挂了。 现在,他曹操的名声也坏透了。 曹操越想越害怕,毛骨悚然,冷汗直流。忽地大叫一声,手指檄文仰天栽倒,晕了过去。 曹仁大惊,连忙一阵快速抖动,将曹操摇醒,急急问道: “大兄,你先别晕,袁射兴兵二十六万,从北到东,分四路来攻。袁术也兴兵五万,从南攻来。” “还有……吕布四万兵马在东虎视眈眈,张邈三万人马在西蠢蠢欲动。” “还有……刘备也起兵五千,扬言要为徐州百姓报仇。” “还有还有……宛城张绣起兵一万,说……说……” 曹操气急而笑,怒道:“他说什么?我与他素来无仇无怨!” 曹仁吞吞吐吐道:“他说,大兄你早晚会去打他,既然如此,他就先动手替天行道了。” 卧槽! 这特么什么歪理?我早晚会去打他?我这不还没去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你个张绣,你给我等着,等度过这个难关,看我怎么炮制你。 听说你有个嫂子年轻、漂亮、音好,到时候,哦哦哦…… 六路兵马,共计四五十万人来伐,如此局面,曹操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沉思良久,抬头问道:“此文是何人所作?” 曹仁道:“好像是陈琳。” 曹操拔出刀,怒道:“我与此獠不共戴天!” “骂我就骂我,何故扯上我祖宗?” “岂有此理!” 众谋士闻讯而来,赶至大营。 曹操见众人到齐,沉声道:“如今袁射兴马步军二十六万,召六路兵马,共计四十多万来攻。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四十多万?!! 我的妈呀! 众人对望一眼,尽皆凛然。 戏志才咳咳了两声,欲言又止。 曹操眉头一皱,挥手道:“志才,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戏志才拱手道:“其余五路兵马皆不足虑,唯有袁射势大,不可战,只可和。” 曹操甩手道:“檄文已发,军马已出,怎和?” 戏志才沉吟道:“袁射虽兵多,却不整。观其麾下谋士,也非铁板一块。田丰刚而犯上,沮授倔如毛驴,许攸贪而忘义,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郭图善拖后腿。此数人势不相容,久则必生内变。” “再观其麾下武将,颜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战可擒;麴义傲而不慎,弹指可灭;张合高览碌碌之辈,不足挂齿;其余皆为鹰犬走狗,不足为虑。” “如此看来,袁射纵有雄兵三十万,何足惧哉!” “明公当与其一战!” 曹操面露极度惊讶之色,沉声问道:“志才,你是什么时候染上吹牛皮的这个臭毛病的。” “那可是袁射,袁射啊!” “两劫冀州,三战乌桓,四战公孙瓒,皆为他一人之能!” 此言一出,不但是戏志才,荀彧等人全都惊呆了。 他们一直以为,这些事都是张扬干的,袁射只是运气好,坐享其成而已。 占据河内,狗屎运爆发,正好碰上朱儁被调走。 占据冀州,首先要感谢袁绍的突然死亡,否则冀州哪里轮得到他! 占据青州,一大半是吕布打出来的。 夺取幽州,一大半功劳是刘虞的旧部和乌桓鲜卑,绊住了公孙瓒的主力。 所以,结合他们得知的信息,袁射此人不过尔尔。 即使拥有四州之兵,又有何惧哉! 但是现在,众人沉默了。 他们一直以为那是一头猪,没想到那头猪站起来后,原来是只大老虎。 曹操继续说道:“就算他麾下全是酒囊饭袋,他本人亲率大军前来,我们谁能挡之?” “二十六万大军,如何抵挡?” “我只有两万人马……” 曹操心灰意冷的摆摆手,“你们都出去。” 众人依次散去,营帐中只剩曹操一人。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不应该屠城徐州的……” “诶,悔之晚矣!” 曹操念叨着,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抓过一壶酒,仰脖灌了下去…… 第143章 枭雄的末路 六路诸侯共伐中原,自然是因为曹操恃武逞凶,屠城徐州而引发的。 更深层的原因是,程远志及所有附近诸侯,都想灭了曹操。 另外就是这个提议的时机拿捏得非常好。 此时,吕布和张邈、张超兄弟,正在与曹操争夺兖州,本身就是敌人。 刘备刚接手徐州,对于两屠徐州,给治下百姓造成伤害的曹操,他不可能不表示出愤怒和行动。 哪怕是做做样子给治下百姓看,他也一定会来攻打曹操的。 打不过的时候也就算了,但既然这么多路诸侯都去打曹操,那对不起了,他刘备也想露个脸,刷一波存在感。 这就四路诸侯了! 袁术会来,是因为他是程远志的好哥们,两人有超过十年的交情,哪怕现在各为人主,最起码的默契还在。 更不用说袁隗尚在,于河内生活的很美满,有这一层纽带,袁术自然是会积极响应这次诸侯伐曹的决定。 至于张绣,纯粹是来凑热闹的,他见别的诸侯都来打曹操,就想参一咖。 人嘛,都有从众心理。 免得到时候五路诸侯打完曹操,抬头一看,咦?这里还有个张绣诶!兄弟们,干他! 那就很难受了。 所以张绣必须得来。 六路大军到达曹操濮阳城外围后,纷纷派出使者,来到程远志处,共商大事。 众诸侯很快就达成了“共灭曹操,平分兖州五郡三国”的决议。 分地盘这一项,只有程远志、吕布,张邈、和袁术四家。 袁术的诉求是最南边的山阳郡,此地与豫州紧邻,他正好纳入掌控。 程远志的诉求是北面的东郡、济北、泰山三郡。 张邈的诉求是维持原地盘保持不变,陈留和济阴两郡。 他本来只有一个陈留郡,现在也算是赚了,兄弟俩正好一人一个郡。 表面上最吃亏的就是吕布了,从占据四个郡变成两个。 不过实际上他也不亏。 因为他原本是寄在程远志篱下,一个郡都没有。 皆大欢喜! 分地盘没有张绣和刘备的份。刘备与兖州之间隔着吕布、张绣与兖州之间隔着张邈,即使把兖州分给他们一点儿,也没法接手。 因为是飞地。 愉快的分完地盘,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动手对付曹操。 曹操好歹也曾是一洲之主,脾气不怎么好,见六路大军逐渐缩小包围圈,干脆集合所有兵力,直接向驻扎在濮阳城西野外的张邈军冲了过去。 当一支部队发狂时,所迸发出的能量是巨大的。 一场激战。 等众诸侯闻讯赶到时,张邈、张超全部阵亡,三万兵马全军覆没。 损失了将近一万人马的曹操抬头一看,好家伙,前面还有个张绣,张绣后面还有个袁术。 加起来六七万人马。 曹操看了看自己麾下剩余的一万多疲惫之师,放弃了继续突围,不得奔入陈留城,据守休整。 剩下的五路诸侯尾随而来,把陈留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期间,曹操位于濮阳城中的家小,谋士,已经全部落于程远志之手。 就这样,原本得了兖州,威压四方,极其能打的曹操,瞬间成了瓮中之鳖。 曹操有武略、有文采、还能治世,可说是这个时代最全面的人才,可惜性格暴躁凶残,做事毫无底线,一言不合就屠城、挖人坟墓…… 说白了,这些事,如果搁在原时空,有强大的盟友袁绍在背后支持,曹操再横点也没事。 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他可以从容的成长起来。 因为有人兜底! 但在这个时空,雄居河北的程远志可不是曹操的盟友。 曹操敢这么玩,那就是在找死。 如果有弄死曹操的机会,程远志绝不会错过, 所以,此刻曹操面临的局面,令来会盟的其他四路诸侯心里都有些打鼓,都担忧自己以后也会面临这种局面。 比如投奔谁、谁就长命百岁的刘备、认谁为父、谁就喜乐又安康的吕布、此刻便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于是,在围困曹操的这段时间,另外四路诸侯再次派来使者,来到程远志处,商议和平共处两项原则。 一,程远志不得率先攻伐在座任何以一位诸侯,否则大家共伐之。 若自卫反击的话,那请随意。 二,无论地盘大小,众诸侯相互承认身份、承认地盘、地位相等、共尊长安朝廷为首。 程远志满口应了下来,同时令张绣、吕布、刘备,袁术等人各自撤军三十里,于外围警戒,改由冀州二十万兵马来围困陈留城。 因为五路诸侯围城,号令不一,战斗力不一,会被曹操寻一薄弱处突破防御,甚至会步前番张邈兄弟后尘。 被人连根拔起! 听说不用损耗兵力,四路诸侯自然没有异议,速度极快的撤了回去。 陈留城中。 “大兄!” 曹操驻足城头,看着城地下密密麻麻的冀州士兵,正浮想联翩,曹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袁射已经把东南北西四个方向团团围住,每个城门都有五万人,一半步兵一半骑兵,家眷也已经全部被他俘虏,我们……” “我们降。” “嗯?” 曹操眉毛一竖,怒目看向眼眶红红的曹仁,旋即怔住,说不出话来。 是啊,四面被围困,外面十万骑兵加十万步兵,自己总共只有一万人马,城中粮草只够一个月之用,家眷又都落在人家手中。 如此局面,还挣扎什么呢? 曹操知道,如果投降的话,自己是断然没有活路的。 六路诸侯…哦,现在剩五路了,以大义来伐,怎么说也要用他的人头,来祭奠徐州那被屠杀的十几万百姓。 此乃天道。 为了家眷们的安危,曹操其实心里已经接受了投降的决定。 但还是有一个愿望,但愿祸不及家人。 以“袁射”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就算口头应下,将来难道不会斩草除根? 话说袁射是什么行事作风来着? 曹操忽然有些茫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雄居河北的霸主,一点儿都不了解。 他根本没有对方的关键信息,很多东西都是靠猜测出来的――比如说三战乌桓。 因为张扬不识字,又如何用出那种神鬼莫测的计谋? 纵观张扬后来平定东羌胡和南匈奴两战,那就是一个字“莽”! 毫无技术含量的平推。 而且,根据曹操后来得到的情报,张扬其实很早就投靠了“袁射”,这个时间,很有可能在十年之前! 十年前,那时候还是黄巾起义…… 难道说,此人从十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吗? 黄巾起义……袁射……黑山军……冀州劫粮……认袁隗做义父……逗留洛阳……经营上党、黑山、河内、冀州、并州、青州、幽州、中原…… 嘶……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见见“袁射”本人。 曹操探出头,对城外巡逻的冀州士兵喊道: “请转告你家主公,曹操求见!” 第144章 枭雄就是枭雄,拿得起也放得下 陈留城下,大日当空。 空旷的城门前,两匹马驮着两个人,拉出两条短短的阴影,渐渐走近。 程远志和曹操相互对望着,一阵默然无语。 前者伸出手拱了拱,半眯着的眼睛里射出犀利的目光,定定注视着后者。 程远志很佩服曹操,一个本是执跨富二代的人,在汉帝国混乱不堪时,选择做一个暴烈的能吏,直面黑暗、企图唤醒沉睡的帝国;又在汉帝国即将倾覆时,亲自掌兵,力挽狂澜。 单单是这份魄力,就值得敬佩。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曹操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但仍不失英雄本色。 对望了一会,曹操沉声道: “两伐徐州时,如果我没有下令屠城,而是只追究陶谦一个人的责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你是不是就没有借口,纠集这么多路诸侯来攻打我?” 程远志想了想:“即使没有帮手,我若想攻打谁,实力也足够覆灭他了。” “毕竟我有那么多士兵。” 曹操恨恨说道:“你……” “你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上党、河内!”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接收了冀州、并州、青州、幽州、还有我的兖州!” “你不费丝毫波折,就得到一半天下!” “我不甘心呐……” 曹操长叹了一下,仰头望向天空,眼眶忽然有些红。 人与人,有时候还真的不能比啊。 他自认为家世已经足够好了,但是跟几个姓袁的一比…… 完全拿不出手啊! 看看人家三个姓袁的开局,一占南阳、一占河内、一占渤海,全是富腴之地不说,周围还没有强敌,发展空间巨大。 想他曹操,文韬武略齐全,居然只能来兖州这块火山之地,六七个狠人扎堆在这屁大点的地方,附近还有青州百万黄巾贼虎视眈眈。 一想到这里,曹操就觉得憋屈! 此刻,他无比后悔当初先杀边让,后屠徐州的举动。 若不如此,他的老父亲就不会被陶谦报复而死,兖州也不会全境皆反、吕布就不会有可乘之机! “袁射”更没有借口来打他! 即使“袁射”仍旧还是要来打他,也不可能召集六路诸侯这么多。 若只是一路来攻,无论对手是谁,曹操都觉得,拥有兖州全境的自己,还是可以一战的! 可惜,没有如果。 曹操斜四十五度望着天,目露回忆之色:“昔日,我曾与你义父同朝为官,常以叔伯之礼相待,想来已有二十年了。” “我亦与你同举义旗,共伐董卓,这一幕幕犹在昨日,不想至今也已四五年矣。说来好笑,我尚不知你年岁多少。” “三十有三。”程远志答道。 曹操感叹:“还记得你我初次在京师相见,皆是青春飞扬,意气风发,不曾想,今日我已是不惑之年!” “不惑之年,还要遭此大难。” 程远志微微颌首:“188年,那是一个冬天,你从陈留来到了洛阳,我家后花园……” 见曹操猛提旧事,大打感情牌,程远志撇了撇嘴,心道:任你说破天,今日你这条命,我要定了。 两人相谈半个多时辰,仍没有谈到正题,程远志安坐马上,耐住性子陪曹操唠嗑。 曹操忽然说道:“十年前,我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河北大地、幽州城外,黄巾遍野,万人丛中回首看,黄巾猎猎尘弥天。” 莫非你已经探明我的底细……程远志讶然:“哦?那时你在何处?” 我怎么没看到你? 曹操沉声道:“彼时,我隐于青草绿林间。” “彼时如何?” “正如此时此刻!” 这莫非是在诈我?程远志心下甚疑,默然不语。 看来自己的身份,曹操应该已经猜到了。 反正知道的人挺多的,多他一个又何妨? 两人心照不宣,揭过这个话题。 曹操谓然叹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出,你对我和本初充满了敌意、戒备,对时任大将军的何进,充满了鄙夷不屑。” “不知这是为何?” 程远志两手一摊:“你们如今的结局,岂不正好说明了一切。” 一阵沉默后,曹操又问:“你这次出兵兖州,是要吞并我的地盘,还是要杀我?” 程远志口气如常:“自是先吞并你的地盘,然后再杀你。” 曹操怒道:“那你为何当初劝我来兖州落脚?何不于河内当场格杀之!” 那时候杀你,名不正言不顺啊,而且还有背刺盟友的嫌疑……于名声大大的不利。 智者所不为也! 程远志不答反问:“孟德,你说是兖州对我重要,还是你对我重要?” 曹操不假思索道:“我!” 因为他知道,程远志兴兵九路来伐,所做这一切,主要原因不是为了地盘,否则他没必要把兖州分给其他人。 程远志摇头:“不对。” 曹操一怔:“不会是地盘?” 当听到“不对”的时候,曹操内心忽然有了一丝疑虑。 难道说程远志苦心积虑做这些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扩大地盘:称霸天下? 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提兵过来干他不就完了?还用叫这么多人,事后还要分地盘给其他人。 何必多此一举? 程远志继续摇头:“孟德,你再想想。” 曹操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我重要!” 在曹操的世界里,只可能有是与否两个答案,就像一枚银币,不是正面就一定是反面。 除了这两个可能,他想象不到其他的答案。 程远志兴师动众,倾巢而出,将他从兖州霸主位子扯下来,无非就是两个目的:要么为了兖州地盘,兵进中原;要么为了杀他曹操,兵进中原。 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了。 在曹操的思想里,天下诸侯大战,就只有成王败寇,奴役或者被奴役,压迫或者被压迫这两种情形。 他想象不出会有第三种可能性。 因为在已知的历史上,过往无数个朝代中,战争、造反、割据、这些甘愿付出生命与血的行为,无不是为了利益和权力。 程远志直直望着曹操:“你和地盘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曹操有点懵:“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程远志一字一顿道:“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这就是最终目的!” “号召六路诸侯来伐,不是为了地盘,也不是为了取代你曹操,去当兖州之主,兵进中原、威压天下。” “我在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曹操。” 确切来说,程远志是想让这个世界少死一点人,尽快完成统一,不再步五胡乱华、陆沉三百年的覆辙。 曹操的动作太慢了! 但这些理由不能跟任何人讲。 正因如此,程远志必然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是孤独的,是不被理解的。 今天说的这些话,也不能被第三个人知晓。 所以曹操此刻必须死。 无论他有多大的本事! 程远志缓缓将腰间长剑平递过去,温声道:“孟德,用这把剑,这把剑锋利、削铁如泥、无痛!” 曹操恼火的瞪了他一眼,举了举他自己的剑,“不用,我有!” 长剑缓缓架在脖子上,曹操顿了一下,问道:“你会善待我的宗族家小吗?” 程远志语气坚定地回道:“会!” 曹操回头,望了一眼陈留城门口,大惊失色的亲族武将们。 他们此刻正在拼命往这边赶来。 曹操对他们摆了摆手…… 少顷,寒光闪过。 一代枭雄仰天倒下,荡起灰尘阵阵。 天下大日高悬,四下里一片静寂。 夏侯惇等人徒步跑了过来,围聚在曹操尸身旁,怒问程远志道: “我大兄怎么死了?你们谈了什么?” 程远志看了眼已经靠过来的速该、赵云等人,放下心来,缓缓说道: “只谈了一些往日在京城的旧事。” “那我大兄为何要求死?” 二十万大军围城,不求死他也活不了啊…… 程远志淡淡道:“我不知道,曹操只将你们托付给我,叫我善待你们的家小。” “我答应了他,然后他就抹了脖子。” “那你会遵守承诺吗?” “会!” 听了这话,所有围在曹操尸体旁的曹氏宗族武将,都松了口气。 曹仁低下头,丧声瓮气道:“我等愿降!” 第145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兴平一年冬(194年), 曹操死后,由于曹姓一干宗亲武将,冀州概不录用,故而曹仁等人,于陈留埋葬曹操灵柩后,携家带小来到河内,投奔太守蔡邕。 得了兖州五个郡国后,程远志仍安排原有官员治理。只在兖州东西两边驻扎了数万兵马。 一防东面吕布、二防西面和南面的张绣和刘表。 而后,停车驾于濮阳,望着天下州郡势力图,数度盘衡。 此时天下的局势是:吕布占据着兖州东面、东平和任城两个郡国,麾下有四五万人马――两个郡是不可能养活这么多兵马的。 所以吕布必定不会安于现状。 有这么一个狠人在兖州,附近的刘备、袁术都要当心了! 刘备控制着徐州六郡,麾下有兵马三四万。 刘备是个稳如老狗的人,一般不会主动去攻打别人,所以吕布、袁术都对这个邻居很放心。 程远志这个邻居也很放心! 袁术控制整个豫州、一部分兖州、一部分扬州,麾下有兵马十几万,实力很强。 但没什么进取之心,也是个令人放心的邻居。 周围的诸侯们都很满意。 江东之地,一堆太守各自为政,局势很乱。 交州地势偏远,情况未知。 至于荆州,已经被刘表稳稳掌控;益州方面,刘璋也顺利接替刘焉,当上益州之主。 汉中张鲁埋头不问天下事,自顾自割据称王。 凉州偏远,马腾、韩遂割据此地也已经有十年之久,自在逍遥惯了。 只要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乱来。 李傕、郭汜挟持着皇帝刘协,控制三辅之地及弘农。 河东郡在董卓女婿牛辅死后,彻底落入了白波军之手。 洛阳城及河南尹,这片方圆三四百里的广大区域,暂时属于无主之地。 看完地图,程远志沉吟半晌,叫来张合高览,命二人各率一万兵马,将河南尹和洛阳八关纳入掌控。 之后,又叫来阿古朵,令他赶在年前出使河东,用三寸不烂之舌,说白波军来投。 就算从此再不打仗,并不代表地盘就不会增加了。 见程远志迟迟不收兵回河北,临近众势力都有点儿慌,纷纷派来使者,询问程远志意欲何为。 这其中,以据守青州齐国的田豫心里最慌,左思右想,总觉得程远志下一个目标就是他,索性率部来投。 这样就不会挨打了! 至此,程远志占据并、冀、幽、青,兖州大部及一半司隶校尉。 一统河北的同时,触角进入中原,威望日盛。 军队方面,经过连续三年增兵,及收降公孙瓒、曹操、田豫等部兵马后,冀州此时已经拥有超过五十万步军,二十万骑兵。 这一股庞大的军事力量,对天下所有诸侯来说,就跟核武器差不多了。 所以田豫来投,是人之常情。 程远志屯兵濮阳不退,用的就是核讹诈战术(核讹诈,指的是拥有核打击力量的某个国家或军事集团,利用所拥有的核武器,对其他国家进行的以核攻击为背景的恐吓或威胁行为,以此来达到相应目的) 田豫都投降了,你白波军投不投降?不投降?那好,我百万大军就开过来了啊。 一旦百万大军开过来,我自己都害怕!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着急的并不止各路诸侯,还有麾下将士。 眼看都要开春了,程远志仍不退兵。 众谋士武将纷纷进言,请求罢兵还冀,休养生息。 他们都特别想家……里那些娇妻美妾了。 军营的日子一待就是大半年,每天几十万男人在眼前晃来晃去,阳气太足,足到他们眼睛都冒绿光。 考虑到自接掌冀州后,四年来兵戈不断,大大小小经历了数十战,冀州早已疲弊至极,兵有厌战之意、百姓有怨怼之念。程远志就同意了这个策略。 宣布克日启程,回转邺城。 众谋士武将大喜过望,连连齐呼“主公英明”。 在各地留下必要的防守兵马后,程远志将大部分军队都撤回了河北。 得到濮阳最新动向的近邻诸侯们,纷纷都松了口气。 尤以吕布、刘备为甚。 天下刚刚大乱,河北四州就迅速一统,剑指中原,这带给他们两位发育不良的诸侯极大压力。 就连曹操那么能打的人,都瞬间灰飞烟灭了,两人唯恐程远志下一个目标会是他们。 现在没事了。 可以放心玩老婆了。 195年春,邺城州牧府。 出征半年多后,终于再次回到了邺城府上。 众文武兴高采烈的散去后,但程远志却并没能闲下来。 案几旁,七八摞公务摞起一人多高。 众多新投靠来的部众如何安排、新得来的幽、兖、青三地,该行使各种政策、各地官员如何安排、几十万大军如何摆放,收上来钱粮赋税如何使用…… 等等等等…… 全都是急需处理的事务! 程远志顿时头大如斗,硬着头皮挑灯夜战。 这却不提。 却说阿古朵,带着随从,耻高气昂来到白波谷,大咧咧见过杨奉、韩暹、胡才、李乐四大首领,傲气凛然道: “鄙人不才,奉我主之命,前来说降诸位,今河北之地已然一统,唯余河东还在诸位手中。” “我主本想兴冀州百万大军,荡平此间,迎接陛下东归。又恐此举殃及百姓,故而特命我来说诸位。” “希望各位不要不识抬举,自取灭亡之祸!” “冀州百万雄狮,此时正枕戈待发啊。” 一听这话,四大首领就怒了,他们可是从黄巾起义时就造反到现在的黄巾莽汉、白波猛人。十几年来作威作福,横行河东,什么大场面吼不住? 岂是被吓大的? 就连当年讨伐他们的皇埔嵩、朱儁、董卓、曹操、孙坚等人,此刻也全都死了。 但他们还仍然活着! 好家伙,百万大军,吓唬谁呢?我们好害怕呀! 好像谁没见过百万大军似的! 四大首领怒不可遏,当即命人将阿古朵叉了出去,扒掉裤子摁在堂下,暴打一百棍,而后放了回来。 阿古朵屁股都被打烂了,被随从用担架给抬了回来。 一进门,阿古朵就带着哭腔哀嚎道:“主公,白波贼太不识抬举了,我话都没说完,他们就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他们打我的屁股,就是在打主公您的脸啊,请主公为我报仇!” 程远志一听大喜,立马撇下堆积如山的公务。不顾审配、沮授等谋士反对,就要决意出兵荡平河东。 河北的确是有些疲弊,不宜大动干戈,但程远志都打算好了,只带两万精锐人马去,小动干戈,这总行了。 其实程远志也不是爱打仗。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主要是被堆积如山的公务搞怕了。 众文武大臣们都回家玩了三天老婆,他还在这通宵达旦对着公文猛冲…… 有时候眼花,甚至能把公文看成蔡琰的小脸…… 别说连自家后院都没进过,甚至连一百多个妻妾的味儿都没闻到一口。 太不人道了! 所以这仗一定要打! 众谋士见阻拦不住,正要捏着鼻子接下任命,准备出征事宜…… 忽听内侍来报:“主公,主母有情!” 主母就是蔡琰。 程远志愣在当场:“何事?” 正欲屏退来人,继续与众人商议出兵之事, 又见一个内侍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不待躬身行礼便急急禀道:“主公,两位公子不见了。” 什么? 程远志险些晕过去,站稳身形,道:“当真?” 内侍结结巴巴道:“两位公子…已…已经失踪三天了。” “何故才来报我?” 程远志怒斥一声,顿时面色凝重,摆手对众人道:“散了散了,出兵之事再议!” 而后,急匆匆奔往内院。 内院。 蔡琰扑过来,扶着宽厚的臂膀,怅然欲泣道:“夫君,妾身有过,妾身有罪。” 一见蔡琰这个神色,程远志就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肯定是两个八岁的魂淡儿子又来欺负自己这位二十一岁的俏夫人了。 顿时尴尬地问道:“怎么回事?” 蔡琰啜泣道:“三日前,他们忽然说要吃……吃……那个,可妾身哪里有?” “然后呢?” 蔡琰低头轻声道:“他们说,义娘没有亲娘好,他们要去找亲娘。” “妾身本以为他们只是说说,不曾想,不曾想……” 不曾想他们就偷偷跑了? 程远志连忙将她揽在怀里,笑道:“别担心,速该跟过去了吗。” 蔡琰点了点头,道:“嗯,对的,小该也不见了……”蓦地里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周围场景急剧变幻。 程远志沉声道:“小孩子嘛,都是这样,五六岁之前可爱的要死,七八岁的时候猫狗都嫌弃。” 蔡琰秀眉忽然一蹙,断断续续道:“我…不嫌弃他们呀……” “可是他们似乎不太喜欢我。” 程远志忙道:“那好办,生一个喜欢你的就是了。” 说罢,忽然连吸了好几口凉气,心道: 半年多没回来,现在的我真是一点用都不顶,见到夫人只有举起旗杆乖乖投降的份…… 良久,蔡琰松了口气,轻声道:“好。” 程远志心中激动,头皮发麻,只握着一双芊芊玉手,夸赞的话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第146章 赵云的风流债 程远志本以为,速该能将两个臭小子给追回来。 没想到过了五天,速该一个人回来了。 由于天冷,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又极其匮乏,所以这五天来,发生的事情也就仅仅能用一言以蔽之…… 场景单调,动作重复,每半柱香头皮一小麻,每一柱香头皮一大麻。 像极了寒号鸟, 哆嗦嗦…… 哆嗦嗦…… 明天就垒窝。 速该不打招呼就闯进内室,带进来一股子寒气,而后两手一摊,抱怨道: “大帅,俺是没辙了。” 程远志连忙展开大被,将满室白光遮住,起身推着速该来到外面,急问缘由。 速该脸上生出一丝尴尬:“两位公子见到她后,相互抱着不撒手,所以俺就回来了。” “……” 程远志瞪着速该道:“下次再闯我内室,就阉了你!” 速该低着头“嗯”了一声,弱弱问道,“阉多少?” “有多少阉多少!” 程远志伸出手指头,跳起来点在速该的大脑瓜上,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你没有夫人吗?唐幽不够火辣吗?为何总做此无礼之举?” 偷窥张扬就算了,张扬反正也打不过你。你居然敢来偷窥我? 我要收拾你那还不简单! 一句话的事情啊,老弟,你这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速该被手指头戳得连连后退,像极了做错了事的三百斤孩子。 赵云新来,不知内情,还以为有人恶意扣押两位公子不还,导致速该挨训。当即剑眉一竖,怒道: “主公,我去!” 速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去没用,得大帅去才能要回公子。” 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女人可凶哩,也就大帅降得住!” 程远志连忙摆手,“别把我捧那么高,我也弄不过她。” “她温柔的时候比水还软,刚猛的时候比铁都硬……” “唉,一言难尽啊!” “不过,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程远志也觉得这几天冲得有点猛,腰有点吃不消,不如出去透透气,陶治一下情操,便点头道: “也好,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寻那两个臭小子去。” 计议打定,命亲卫叫来审配、沮授,许两人以监国之权,一正一副,全权代为处理河北诸事。 突然闻此命令,审配和沮授顿时哭丧着脸。 这可是一份艰苦的差事。 不过,见主公是去寻回两位爱子,是拖延不得的头等大事,审配与沮授对望一眼,又看了一眼案几旁堆积如山的公务,捏着鼻子认下这份苦差。 程远志带着赵云、速该及数十亲卫,纵马出了邺城,踏上“千里寻子”之路。 出来北门,向西窜出一段,速该顿时欲言又止。 眼看再往前跑,就要到河内地界,速该忍不住了,说道: “大帅,两位公子在北边,常山郡北边。” “我知道!” “那我们为何一路向西?” “因为我们本就不是去寻他们两个。” 速该恍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下轮到赵云一头雾水:“主公,向西是为何?” 程远志语重心长道:“若不如此,那么多公务你来做啊?” 这下,赵云也恍然了。 原来是借机偷懒啊! 但他还是有个疑问:“那两位公子……不寻了吗?” “到时间他们自会回来,不用寻找。” 程远志应付了一句,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举鞭指向前方,意气风发道:“在河内停留一夜,再到河东看看。” 195年,可是风雨交加的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献帝东迁、孙策东渡。 都与东有关。 年初,孙策征得袁术许可,东渡长江,进攻樊能、于糜。 江东小霸王从此刻起,正式出山了! 接下来,他就要开启短暂又辉煌的一生、开挂的一生、光芒璀璨的一生! 虽然这一生只有五年,但就是在这五年里,孙策遇神杀神,遇佛诛佛,从一无所有,到打下江东六郡,奠基成功。 人们都说刘备如何如何牛皮,白手起家,用了三十年时间(184到214),从一无所有到割据一洲、称王称霸。 岂不知在孙策面前,刘备那就是渣渣辈啊。 刘备起家有张飞、关羽、简雍等人倾家荡产誓死追随,还有苏双、张世平割开大动脉给他输血。 殷殷情深! 二十岁的孙策只是领着一堆二流武将,和同样二十岁的周瑜,及三千父亲留下来的旧部,勇敢过江创业。 双方的对手强弱也不尽相同,刘备一路行来,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黄巾贼、各种礼让州郡,处处有贵人相帮。 就这,都差点扶不起来。 逃安喜、失平原、两丢徐州、弃新野、输樊城、败当阳、走夏口、借荆州后又丢失,几无存身之地,惶惶不可终日。 刘备硬是用了三十年,才堪堪创下一份基业(从这里看,刘禅绝对是刘备亲生的,遗传了各种扶不起)。 而孙策只用了五年,面对扬州刺史刘繇的正规军,一刀一枪趟出来一份基业。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不管怎么说,孙策活着时是没有对手的。 不像刘备,活着的时候谁都打不过。 打不过吕布,请曹操帮忙;打不过曹操,请袁绍、刘表、孙权帮忙,还好孙权给力,顶住了曹操。 之后打不过刘璋,还把凤雏给折了,被困在益州内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求助诸葛亮,再加上益州内部又有多人倒戈来帮。 就这,愣是花了三年多才拿下益州。 汉中之战击败曹操,可以说刘备一生中唯一一次干脆利落的胜仗了。 然后他就飘了,兴兵伐吴,被陆逊一把火烧回原型。 纵观刘备的一生,那是败者的一生,这样的人,如何能与胜者一生代表孙策相比? 思绪回转,程远志叹了口气。 他从没把刘备当成对手,即使刘备后来能得到诸葛亮,仍然不足为虑。 相比较来说,还是江东小霸王比较可怕一点,其次就是孙权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在原时空里,孙策和孙权一直都是曹魏乃至晋国的头号大敌。 至于刘备,癣疥之疾而已,无论曹魏还是晋,都懒得去攻打他。一但决定攻打他的时候,瞬间就灭国了。 不堪一击! 思及此处,程远志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灭了袁绍和曹操两个王者后,并不意味着前方一片坦途。 前方有更多王者在等候。 袁术、吕布、刘备、孙策、马腾、韩遂……,还有他们的谋士武将,周瑜、诸葛亮、徐庶、庞统、法正…… 不多时,进了河内郡治怀县。 程远志一行人牵着马,缓步走在大街之上,一路谈谈说说。 程远志见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的眼神不住的打量赵云,摇了摇头,故意坠后一步,悄声对速该说道: “你看看这些肤浅的女人,眼光真是有问题,就直直地盯着赵云猛瞧。都不带看咱俩一眼的。” “虽说赵云只比我帅那么一丢丢,可他没我白啊,而且他至今未婚,没什么经验,必定毛手毛脚、横冲直撞、不会怜香惜玉。” “不像我,经验丰富、稳如磐石,切,真不知她们是怎么想的,估计脑子进水了。” 速该看着程远志道:“大帅,他武艺比你高!” 程远志又切了一声:“武艺高有什么用?” “能扛能打,耐力好。” 程远志摇了摇头,道:“这你就外行了不是!男人要稳,要有担当,像你和我这样的,才是真男人!” 速该立即点头:“大帅,俺同意你的观点。” “???” 赵云一脑袋问号,他听力极好,将前面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怎么三言两语,他常山第一帅哥,就被说成了一堆渣渣? 赵云抚脸自顾,感觉自己今天的穿搭还是那么玉树临风,便放下心来。 没想到此举却引来街上女子们一阵尖叫。 甚至还有个胆大的姑娘,鼓起勇气,提着罗裙走上来,红着脸塞给赵云一个锦帕,锦帕里面包着零嘴。 这个举动,仿佛打开了某个魔盒。 突然间,一堆女人围了过来,将赵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程远志和速该被挤到一边角落里,无人问津。 程远志酸溜溜说道:“肤浅!太肤浅了!” 速该一本正经点了点头:“确实肤浅,太肤浅了!” 程远志道:“哦,你看出了什么?” 速该看着正被女人包围的赵云,沉声道:“大帅,我怀疑她们眼瞎了。” 程远志推着下巴道:“没错,她们一定是苦求你这样猛士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喜欢赵云这样的小白脸,不能怪她们,她们也是可怜人。” 速该叹道:“都是些苦命的女子啊,可是大帅,俺现在就站在这里,她们为何不扑过来呢?” 言语间,众女子嘻嘻哈哈散去。 两个衣着华贵的姑娘,结伴从程远志两人身旁经过时,其中一个姑娘低声对同伴道: “你看你看,这儿有个大铁牛,好丑呀。” “不对不对,大铁牛多壮实呀,比旁边那个软趴趴的小白脸好看多了。” 另一个一个腰身很细,臀儿很翘的姑娘刚点评完,及看清程远志相貌,顿时花容失色,转身就走。 不是走,是跑! “……” “……” 程远志面无表情看向速该,却见速该默默转过头,肩膀一耸一耸。 他当即就怒了,两步追上那个说他“软趴趴丑”的细腰姑娘:扯住她的袖子,劈头盖脸问道: “你居然敢说我软趴趴丑,我能让你半个月下不了地,你信不信?” “你是哪家的姑娘,嘿,我今天非把你娶回家……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不可!” 两位姑娘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挽着手、扭着腰肢跑了。 得益于蔡邕治理的好,河北局势稳定,河内一派繁荣景象。 虽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也能称得上是国泰民安。 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程远志深深地记住了那个嘲笑他的姑娘,连她的容貌特征都记得一清二楚。 腿长腰细,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口玉瑶鼻。 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程远志冷哼一声,心说别让我再看到你! 虽然我有一百多个老婆,但多你一个还真就不多!到时候把你娶回家,独耍你一个! 敢笑我丑! 转过头,见赵云抱着一堆零嘴、果子,一脸无奈交给亲卫。 程远志就感觉心被扎的有点疼。 三人行了几步,来到一处气派的酒楼外,闻着从酒楼中飘散而出的酒肉香,速该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起来。 速该霎时便觉得脚生根,浑身无力,再也挪不动步子。 他侧过头,讨好的对程远志说道:“大帅,咱们一路奔波辛苦,不如到酒楼里歇一歇,吃点饭食再走?” 程远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摇头笑道:“那就进去坐坐。” 进来酒楼,见大厅里朋客满座,小二便要引导众人到二楼雅座。 却被程远志拒绝。 他有意想体察一下民情,便于一楼大堂中,随便寻了个空着的宽敞位子。 还未落座,速该便迫不及待地叫道:“店家,先打二十一斤牛肉,二十一斤好酒来!” 尽管速该声音压低了,大堂里仍是嗡嗡作响。 赵云一怔,摆手道:“我吃不了那么多,两斤牛肉两斤酒就够了。” 速该连忙急吼吼补充道:“二十三斤牛肉,二十三斤酒!” 赵云:“……” 这次速该心急而发,声音没有刻意压制,顿时犹如响雷炸开。 嗡的一下―― 大厅里吃饭的众人,被这惊雷般的高喝吓得一哆嗦。端着酒杯的,酒杯失手落地;筷子里夹着菜的,菜掉回盘子里去。 正举杯喝到一半的,立马被呛得咳咳不止,脸红脖子粗。 走路的被吓得跌坐地上、端菜的盘子翻倒,酒菜乱飞。 大堂里一阵强烈的回响,良久方停。 打翻托盘的正是往这桌上酒菜的小二, 他看了一眼速该的容貌,见是个不好惹的主,马上退回厨房,又端了一盘子上来。 速该捋了捋袖子,将牛肉分出两斤给赵云,又分出一斤给程远志,而后埋头开吃。 顿时风卷残云。 少顷,速该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望着不曾动筷,直勾勾盯着他的赵云,纳闷道: “你咋不吃?” 赵云放下筷子:“忽然觉得饱了。” 程远志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暗暗想笑。 话说第一次和速该吃饭的时候,他也是如赵云这般。 速该一听赵云不吃了,立马吼道:“掌柜的算账,把这牛肉给俺包起来!” 掌柜笑眯眯的凑过来,并不收钱,而是望着赵云道: “请问这位公子,可曾娶亲?” 赵云先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又点了点头:“娶过了。” 掌柜仍是笑眯眯道:“那公子介意多一个妻室吗?” “这个……”赵云有点犹豫的看向程远志。 程远志一拍桌案道:“掌柜的,何必强人锁男?你看我怎么样,家世显赫,至今尚未婚配。” 掌柜嫌弃的看了程远志一眼,再次望向赵云,斟酌着用词说道: “公子不要误会,老夫身份低贱,女儿自是配不上公子的,老夫今日要说之媒,乃是我主家之女。” 程远志接过话头:“哦,你主家是何人?” 掌柜似乎意识到了谁才是话事人,转过头来,神色恭敬了许多。 “无极甄家!” 第147章 大家闺秀心有所属 “甄家?” 难怪觉得那姑娘如此面熟,原来是甄家之女,程远志恍然。 原来是我池塘里养的鱼儿。 不过,自从188年底离开甄家后,距今也有六七年了,当年的五个小丫头,现在已是亭亭玉立。 真叫人开心啊! 姜脱道荣宓,也不知道刚才怼我的是大妞甄姜,还是二妞甄脱。 肯定不会是甄宓,她才十三岁,发育应该没这么好,那胸脯……啧啧…… 如此看来,另外一个姑娘,应该就是这掌柜之女了。 只是片刻间,程远志便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捋得清清楚楚,当即一拍桌案,喝道: “大胆!” 好你个胖掌柜,我的鱼儿你都敢往外送? 谁给你的胆儿,这么肥! 赵云也不行啊,他那么帅,会差我这么一条内定的鱼儿嘛,早晚不就有了! 四十多岁的胖掌柜被这突然的动静给吓了一大跳,抬眼一看,见程远志面孔很凶,神色间自有一股子上位者的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犹如神袛降世! 掌柜顿时心里一突、又一慌,正要习惯性弯腰跪地认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缓缓直起腰板,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反喝道: “放肆!你是何人,敢来我甄家酒楼捣乱,你也不打听打听,这儿是你放肆的地方么,来人,给我打!” 掌柜很生气、特别生气,好长时间都没人敢在他面前拍桌子了。 所以,今天这个拍桌子的人必须得惩戒,否则,甄家的威严如何安放! 呼啦一下,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应声而出,将三人围住。 赵云正要唤外面的亲卫进来,被程远志用眼神止住。 速该双手按住桌子,缓缓立起,庞大的身躯陡然带给众人巨大的压力,他蔑视的看了一眼众人,长吸一口气,胸腹猛然鼓起…… 然后迅速瘪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程远志连忙捂住双耳。 “啊――呔~,呔――呔――呔――” 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以速该为中心,极速向外爆开。 嘭的一下…… 掌柜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瞬间失去了任何声音。 他看见手下二十多个喽啰,七倒八歪的栽倒在地上,有的人耳朵里正缓缓往外渗血、有的人鼻孔冒出两条红龙,有的人翻着白眼晕厥过去,倒在地上,腿儿还时不时抽搐一下。 掌柜忽然感觉自己脖颈间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下,痒痒的。用手一抹,拿到眼前一看,殷红一片。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话事人”走过来,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看口型和神色,应该是在喷他。 可掌柜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掌柜的知道,他,摊上大事了! …… 程远志奚落了掌柜几句,见他一脸茫然,就知道这家伙还没从失聪中缓过来。 话说速该这招“狮子吼”,可真特么够劲! 威力似乎越来越大了。 捂着耳朵都被震得胸腹间气血浮动! 瞥了一眼赵云,见他无意识的晃着脑袋,白皙俊秀的脸上通红一片。 看来也被震得够呛。 这也就是赵云,换个其他人,这会非被震出内伤不可。 严重点恐怕会被震死! 听见大喝,守在酒楼外的十多个亲卫闯将进来,拔出刀剑,对准躺在地上的壮汉们。 气势汹汹。 半盏茶后,掌柜逐渐缓了过来。 噗通―― 他跪在地上,忙不迭道:“大爷饶命,错了,老儿错了……” 唯恐认错慢了,那巨汉再怼到他耳边吼一嗓子。 那样的话,掌柜觉得自己会当场去世。 程远志满意的点点头:“你去把大妞……啊,姜儿还是脱儿,给我叫出来。” 掌柜闻言一怔,心里又是一慌。 这人居然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的闺名? 这个年代,闺名除了父母兄弟姐妹之外,只会告诉夫君。 如此说来,此人是……是冀州的那位! 是了,这十几个装备精良、威武雄壮的侍卫,别人家哪里会有…… 完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我命要完~ 思及此处,刚站起来的掌柜,噗通――,又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道:“老儿有眼无珠,公子饶命……” 求饶归求饶,他却不敢说出“明公”两个字,只能叫公子。 他是一个有眼色的掌柜,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位“大人物”正在微服私访。 所以,保密很重要。 程远志满意的看了掌柜一眼,摆手命他退下。 又命亲卫们将酒楼中的客人都请了出去。 少顷,两个姑娘一前一后,低着头,挪着小碎步行过来。 程远志打量着当先那个姑娘――正是在街上奚落他的那个姑娘,她双手合握,放置在小腹处,模样乖巧的不像话。 姑娘走到跟前,副了一礼,低声细语道:“小女甄姜,见过主公”。 末了,又悄眯眯的看了赵云一眼。 程远志看了眼心无旁骛的赵云,又看了一眼含情脉脉偷望着他的甄姜,顿时纠结万分。 这个妞……似乎心有所属了。 怎么办?有点舍不得让给赵云啊。 我也才只有一百多个老婆,不太够用呢。 算了,看在赵云还没老婆的份上,这个就让给他。 思及此处,程远志一脸肉疼对赵云道:“子龙,甄家此女如何?” 赵云和甄姜对了一下目光,迅速移开视线,拱手道:“主公,天下未定,云何敢家为?” “不妥,不妥!” 言下之意,他很满意,但是此时大业未成,他还不想成亲。 闻听此言,在场五人神色各不相同。 掌柜的狠狠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作死的路上,被赵云往回推了一步。 速该“嘿嘿”笑了一下,捏着下巴神游天外,似乎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赵云也松了一口气,感觉甩掉了一个麻烦。 他看出来主公对此女也有意思,君子不夺人所爱。 甄姜眼眶一红,怅然欲泣,两只小巧的脚儿紧紧并拢成内八字,低下头,背过身去,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委屈的不行。 玲珑起伏的背影比正面还要好看一些。 程远志先是一脸惊讶,而后呵呵一笑:“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就这么定了,今天你俩就成亲。” “???” 赵云一脑袋问号,纳闷道:“主公,我还没准备好。” 程远志一怔:“准备什么?又不上阵杀敌,盔甲战马长枪缺一不可,成亲嘛,你出个人就够了。” 赵云又看了一眼甄姜的背面,犹豫道:“我……” 程远志挥手打断他:“就这么定了,今天圆房,我来为你们主婚!” “可是主公……”赵云还想再抗争一下。 他其实对夫人美貌与否不太看重,他秉持的是娶妻娶贤,而非娶妻娶美。 美貌最多能顶用十年,韶华一去,啥也不是。 贤良就不同了,可以顶一辈子,还能恩泽后代! 再说了,美不美的,吹了灯还不都是一样。 他可是清醒的很。 程远志很严肃说道:“这是命令!” “那好……”赵云答应的很勉强。 听了这个结果,甄姜心里小鹿乱撞,嘤咛一声,扭着腰跑开了。 心里有喜有羞,万千滋味。 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刺激了,这令她此刻有点内急…… 由于此时刚过完年,才是正月十三,所以办喜事的一应物事俱全。 少顷,酒楼里便张灯结彩,对对大红灯笼高高挂,张张方正喜字帖堂下。 简单的致辞行礼后,程远志高调的宣布:“将一对新人被扶进房――” 转眼便过去两日。 元宵佳节。 见赵云成婚已有三日,仍没从温柔乡里出来,眼看今日已是元宵佳节,百姓们兴高采烈,奔走相庆。 程远志也十分喜悦,感同身受。 话说这个年代的元宵节内容并不全面,缺少很多乐趣,也没有悬挂灯笼猜谜语的习俗。 就是一群人在加上瞎乐呵。 这也正常,因为正月十五真正作为元宵节并没有多久。 最初是从西汉汉武帝时正月上辛夜在甘泉宫祭祀“太一”开始,此活动才传到民间,逐渐演变成祭祀节日。 东汉立国之后,元宵节逐渐成为真正的民俗节日, 至于燃灯的习俗,那都是南北朝之后时代的事了,与佛教东传密切相关。 所以,程远志打算提前完善元宵节的娱乐内容,给这个时代一个惊喜。 遂命人制作无数灯笼、写上字谜,悬挂与街市,设置奖励。 而后,着速该去寻赵云夫妇来看。 转了一圈,却没寻到速该,程远志一拍额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有两三天没看到这家伙了。 他心下恍然,迈开腿直奔赵云新房后面。 老远的,就看到墙角下蹲着一个黑大个,瞪大眼睛往里瞧…… 第148章 辣手摧花更摧人 酒楼大堂, 速该洋洋自得,赵云怒目而视。 程远志隔在两人中间,阻住两人动手的一切可能,转移话题道:“哈哈,今日元宵,我带你们上街耍一耍,携美同游、与民同乐。” 话说出口,却无人响应。 许是觉得此刻打不起来,赵云狠狠的瞪了速该一眼,转回过头,自顾自安慰甄姜。 任谁刚娶了个白嫩水灵的夫人就被悄无声息的看光,都会火冒三丈,何况是他常山第一帅哥! 赵云很生气! 与之相反,速该却像个偷吃了人参果的清风明月,每一个细胞都透着畅快。 看情形,程远志就知道这事不算完,赵云速该必有一战。一想到这一幕,他就觉得头大无比。 怄气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皓月当空洒银辉,城中遍地波光粼。 怀县城很大,三街六市齐全,街上熙熙攘攘,道路两旁大红灯笼一排排高高挂起,气氛热烈非常。 一眼望去,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几无落脚之地。 每一处热闹所在,都已早早搭起戏棚,悬挂彩灯,花红绿火与皎洁月色交相辉映,仿若人间幻境。 还未用罢饭食,甄姜、小玉便围着赵云叽叽喳喳,在他身边嬉戏打闹,耳畔不住念叨,吵着闹着要赵云带她们上街玩耍。 赵云顶着一副苦瓜脸,饭都没吃完,就举手投降,带着二女上街去了。 看其神色就知道,赵云对那句“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两个女人相当于一千只鸭子”的话,已经深有体会。 赵云左手牵一个妞,右手牵一个妞,连同甄姜的丫鬟,四人在前缓步而行。 程远志和速该跟在三人后面,十来个亲卫跟在更后面,各自手按剑柄、警惕的左右巡视。 一路上,三女围着赵云,唧唧喳喳说笑个不停。 这也瞧瞧那也摸摸,声音清脆的像三只百灵鸟,口中惊诧之声络绎不绝。 程远志和速该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羡慕嫉妒恨。 后者郁闷的琢磨道:话说人家赵云到底是怎么长的,咋就这么讨人喜欢。 俺这么壮,一拳能将老虎打哭,威猛如斯,咋就没这么吃香呢? 速该直勾勾盯着前面三个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姑娘,悄悄附耳过来,五官凝结在一处,绞尽脑汁搜刮着脑袋里所有的词汇量,憋出来一大堆形容词。 程远志替他凝炼总结了一下,概括为:赵云的婆娘不穿衣服比穿衣服好看。 言语间,赵云四人在一排排灯笼旁停下身形,三女仰头望着上面的字谜,蹙眉思索,时不时地交流一下心得。 程远志举目四望,忽然“噫”了一声,看见蔡邕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后面带着一堆侍卫,正随着人流,缓缓向他这边行来。 小丫头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程远志,她奋力挣脱蔡邕的手,钻过人群跑过来,扑进后者怀里,一顿嘤嘤嘤后,嚷嚷着要举高高。 蔡邕紧追两步,望见前面是他的得意女婿,便放下心来,慢下身形,老脸瞬间笑开了花。 程远志哈哈一笑,掐着小姨子的胳肢窝,给她来了个举高高加大风车套餐。 小丫头顿时高兴坏了,落地后紧紧挽住程远志的胳膊,一口一个“姐夫”,声音又脆又甜。 翁婿二人四目相接,相互颌首示意,程远志拱手道:“大人,许久不见,您也来看灯吗?” 蔡邕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下午得报,说有人于街上悬挂灯谜,老夫就猜到是贤婿来了,正好小儿吵闹的紧,便来看上一看。” “此举大善啊,贤婿虽居庙堂之高,却肯放下身段与民同乐,传将出去,亦不失为佳话。” 程远志笑道:“大人过誉了,我看街上百姓们娱乐匮乏,就随手弄了些灯,以娱其乐。” 正叙着话,蔡邕忽然神色凝重的说道:“贤婿,听闻你前些日子派人去说降白波军?” 程远志点头:“嗯,却是不曾说降成功。” “等等,白波军?” 在朝廷及各地郡守口中,一直都叫他们白波贼啊。 什么时候成了正规军? 程远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果白波贼成了正规军,那他还拿什么理由去攻打人家? 蔡邕解释道:“贤婿有所不知,年初,陛下已经下诏,封白波众人为将军,现在他们已是官军了。” 难怪他们这么横,敢无视冀州百万大军威胁、痛打阿古朵,原来是找了朝廷做靠山嗯,不对,是互为靠山。 朝廷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刘协的日子很苦、很苦。 程远志恍然。 蔡邕压低声音道:“刚收到消息,白波军欲在正月十五大闹河内,给贤婿你一个颜色瞧瞧,所以四位守将一致决定,于城西三十里处,重兵布防……” “糟了!”程远志大惊。 这是什么神鬼兵法?兵马布置在城外,我闻所未闻啊。 兵马在外,若是白波军绕路杀来,城中这数十万百姓,焉有命在? 话音刚落,忽见不远处人群一阵骚乱,百姓喊声大作:“不好了!贼军入城了!” “快逃命啊!” 喊声未下,火光又起,霎时间城中乱作一团 蔡邕一下子就慌了,手足不知所措。 程远志扶额无语,心道:“得,看来只能靠我出手了……” 赵云扯着三个女伴转回来,急急问道: “主公,如何是好?” 程远志细细打量了一番周围局势,沉声道:“我观城中之乱,喊声震天,却似只是内应之贼,无外合之兵。” “速该、赵云,你二人速去关闭四门,巡视四下,但见纵火起乱之人,尽皆杀之。” 速该与赵云领命,各带几名亲卫分头行动。 “大人,城中可有守卫人马?” “岳父大人? “老师?” “父亲!” 程远志连唤几声,蔡邕方才猛然回过神,从怀里摸出调兵令,“啊,有,有的。” “有我在,老师莫慌!” 程远志安慰了蔡邕一句,命蔡邕的亲卫持令牌到城中调亲卫队来护驾,又命另一亲卫出城,阻住布置在城外的兵马,让他们安守其位。 吩咐好一切,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一看,见甄姜很是镇定,俏脸上毫无慌乱之色,纳闷道:“她二人瑟瑟发抖,你为何不惧?” 甄姜看了一眼赵云离去的方向,低下头没吭声。 看情形,经过这几天深层次的交流,她对赵云的勇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很是相信自己夫君的能力。 此时,城中局面已完全失控,百姓到处乱窜,尖叫声此起彼伏,为逃命而互相夺路踩踏、推挤。 霎时间,呼爹唤娘,寻妻唤儿之声响彻云霄。 见事态严重,程远志不及多想,护送众女退到一处暗街之中,以观形势。 少顷,赵云面色凝重的赶回来,禀道:“主公,城中内应颇多,一时杀之不尽,我见事急,已先命守卫将四门禁闭!” “此时城中混乱,云欲先护卫主公回转太守府,再出来肃敌,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将闻夜变而不惊乱,不错! 程远志赞许的看了眼赵云,又看了眼身旁五个累赘――四个女人和老岳父蔡邕,颌首道: “事不宜迟,走。” 赵云握剑在手,当先开路,护着众人直往太守府上去。 一路上,时不时有蒙面凶徒手持凶器冲击过来,均被赵云一剑斩之。 不多时,来到蔡邕府上,被众亲卫接住,众人方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待喝口水压惊,便有探马来报:“贼军正攻打西门!” “贼军正攻打南门!” “贼军正攻打北门!” “贼军正与西门外与我军激战!” “东门无事!” “城中乱象已平!” “赵云、速该各领率三千人马,出城去了……” 程远志安坐于堂上,听着这些急报,面色从容。 如此神态,倒也令众人心下稍安。 唯有蔡邕来回踱着步,不停的抖着手,很是心焦。 水漏嘀嗒声响,时间一时一刻过去。 城外厮杀声逐渐远去,消弥不闻。 良久。 赵云和速该浑身浴血,先后闯进府来,前者眉飞色舞禀道:“主公,西门之兵已退!” 速该也禀道:“大帅,南、北两门之兵也退了。” 程远志拍案而起,叫了一声好,转头问道:“老师,河内守将是哪四人?” 蔡邕一怔,脱口说道:“薛兰、李丰、候谐、魏越。” “立即叫此四人来见!” 程远志下完命令,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心内的愤怒几乎压抑不住。 今夜,若非自己恰巧赶上这趟,此时的怀县城,说不定已经沦入白波军之手了! 一想到河内沦陷的后果,他的脊背就有点发寒。 义父袁隗、老师蔡邕,以及曹操的亲族都在城中。 不管哪一个有闪失,自己都洗脱不了借刀杀人和不孝的嫌疑。 白波军……你们的胆子太大了。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149章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少顷,薛兰、李丰、候谐、魏越四人上得堂来,纳头拜道: “参见主公……” 声音参差不齐。 程远志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沉声道: “薛兰、李丰、候谐、魏越,你四人可知罪?” 四人面面相觑,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末将不知。” 一听这四个兵油子先凌乱、后整齐划一的回答,程远志就气极而笑,心知就算知道罪在何处,这四人也会一口咬定不知。 不知者不罪嘛。 “尔等竟敢擅自移兵出城,将我祖父、老父、老师置于险境!将全城百姓置于险境!” 说到这里,程远志腾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道: “若非我今夜私访至此,河内郡焉能安在!” “这几十万百姓焉能安在!” “统军如此儿戏,我要尔等何用?我又岂能轻饶尔等!” “来人,拖出去砍了!” 一队亲卫持刀冲进来,架住四人,作势就要往外拖。 在往外拖拽的过程中,亲卫们故意停留了那么一点点时时间。 因为通常这个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说“主公且慢”、“刀下留人”、“且听臣最后一言”等环节。 但是这次,亲卫们失算了。 根本无人求情。 他们等了约莫十息时间,见无人出声阻拦,便连忙架着四人拖到廊下,咔咔咔咔―― 然后拎起脑袋,放入托盘,盖上白布,端进大厅复命。 不光是蔡邕全程一言不发,就连闻讯赶来的速伯也默然不语。 蔡邕本来是想求情的,但一想到今夜自己与小女儿所受到的惊吓,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又硬下心肠给咽了回去。 速伯则是全程冷着脸。 此刻见四人已经伏法,速伯摆手屏退无关人等,沉吟道: “主公,此四人向来目无法纪,恃功自傲,今日既已杀之,自是大快人心。” “居功自傲?” 程远志疑云顿生,这四人是和张辽一起从太原郡挖来的,他们一直待在张扬麾下,据守州郡,哪来的功劳? 速伯解释道:“此四人都有跟随张扬平定西羌胡、南匈奴,战功累累。” “平日里,四人常有怨言,皆听宣不听调,所作所为甚是跋扈。” “四人所统率的四万人马,也都犹如独立王国一般,我与蔡公皆无法直接指挥他们。” “此四人混账至极!”程远志气得一拍案几:“何故不早报我?” 早点禀报的话,就可以早点将四人处置。 速伯摇头道:“主公,当时四人虽有渎职,却无大过,若就此收而杀之,恐寒众将之心,若只是收而撤之,又恐日后生患。” “主公今日以四人之过失斩之,却是公正严明,叫人无话可说。” 程远志恍然。 速伯继续说道:“主公,老朽以为,将张扬置于并州不妥。” “其人已在并州经营十余年,麾下穆顺、张辽等文武跟随已久,根深蒂固,日后……” 程远志摆手笑道:“速伯多疑了,张扬乃是我至交,我待他甚厚,他不会反我的。” 速伯并不与程远志争辩这个话题,而是轻飘飘说道:“昔日大汉各个天子及灵帝刘宏,待袁家也不薄,主公今日何以不向西,跪迎朝廷?” 速伯言下之意,大汉历任皇帝待袁家也不薄,主公你今日为何拥兵自重,不尊朝廷了呢? 程远志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脊背忽然有点凉。 这言语,当真是杀人诛心啊。 速伯顿了顿,继续说道:“主公今日虽坐拥河北,仍有三重生死之险,不得不察。” 程远志起身,对速伯深深鞠了一躬:“我与速该情(青)同(铜)兄弟,常视速伯为我祖父,请祖父大人教我。” 速伯伸手相扶,捋着胡须,斟酌着言语道:“这一险嘛,自然是各地拥兵自重之隐患。兖州麴义、并州张扬,青州赵浮、程涣,皆统领着旧部,驻守当地日久,军中将士只知有其将,而不知有其主。长此以往,必生祸患!” “这第二险,便是主公霸者之忧。” “主公自占据河北后,便屡有师出无名之举,扫三胡、攻幽州、伐青州、乃至进兖州,其中都有恃强凌弱之嫌。 “此时长安朝廷仍在,帝国威严尚存,天下混乱未久、人心仍然属汉,若有一日,朝廷脱离李傕郭汜之掌控,陛下登高一呼,主公将会成为全天下之公敌!” “到那时,前朝之项羽、昔日之董卓,便是前车之鉴。” “主公当知,霸者慑人易,服人心难,服天下人心,更难!” 程远志听得毛骨悚然,连忙取出锦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尴尬地说道: “这天气好热啊……” 一旁的速该立即拆台道:“主公,此时还是冬天,俺都冻死了。” 这个台拆的太快,程远志毫无防备,险些把腰给闪断了。 他没好气的瞪了速该一眼:“你闭嘴!” 顿了顿,又问速伯道:“还有三呢?” “主公应当挥师西进,移鼎于东都、迁帝于洛阳,而后奉天子以讨不臣,以正名号,不出二十年,汉家威信尽丧,大事可成也!” “这……”程远志着实震惊了。 速伯的见识和推断,与另一时空里三国的进程,基本上完全吻合。 一开始,刘协的确是有很大的号召力,而且,刘协在许昌也不是被囚禁的。 他很自由。 自由到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准确来说,自从刘协迁移到许昌后,他和曹操的关系就成了合作者, 曹操需要刘协的正统性来聚拢天下英才,给每一次出兵竖立起正义的理由。 刘协需要曹操这个最能打的诸侯,来统一一盘散沙、诸侯割据的大汉。 至于统一之后由谁来当家做主,到时候再各凭手段就是。 所以,曹操才会把三个女儿都嫁给刘协,刘协也一直都很配合曹操。 两人整整合作了二十五年! 最早东迁的四五年,汉献帝刘协是有能力做一些事情的,甚至,一个眼色就能让曹操命丧当场。 所以,曹操才会每次觐见刘协后,都吓得“汗流浃背”, 甚至说出了那句“以后谁也别想让他再见皇帝,书信往来就好”的话。 既然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刘协为何没有一剑杀了曹操呢? 因为曹操也有部下、也有兵。杀了曹操,曹操的部下肯定不干。 但这却不是关键。最关键的问题是杀了曹操没法收场。 自迁都许县之后,朝廷大权尽归曹操,天子只能管住自己,以及手无实权的百官而已。 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个技术活。 怎么挟? 难道要曹操天天在朝堂上拿剑架在刘协脖子上,威逼他下圣旨吗? 这是土匪作风、流氓手段,古往今来的权臣都不会这么玩! 权臣的手段是:政令不出朝廷,而出别处,比如说丞相府。 皇帝任命的官员统统靠边站;丞相府的官员,才是大汉的真正主宰。 所以,杀了曹操,刘协也拿不回权力。 因为他控制不住曹操的部下,这伙人只认曹操,不认天子。 退后一万步说,即便让刘协控制了曹操的部下,也就是丞相府,同样没用。 因为他控制不住大汉天下,因为他的军事能力普通,他没有曹操能打。 有这个因果关系在,刘协就不能一剑杀了曹操了事、曹操也不能一剑杀了刘协了事。 因为双方都对彼此很重要、很重要。 一剑杀了刘协,曹操的政权就失去了合法性和高其他诸侯一等的优越性。 一剑杀了曹操,曹操的部下会报复。刘协即使是天子也没用。 即便曹操的部下报复不成或者不报复,同样也不是好消息。因为天下诸侯少了曹操这个狠人后,就会再起干戈,争霸天下。 到那时候,刘协恐怕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对于权臣曹操来说,他对刘协的要求很低很低,就像舔狗对女神那样。 微不足道! 他只要求做为皇帝的刘协,安安分分待在许县就好,吃穿用度敞开了供应。 养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白白养了皇帝刘协二十五年后,再搭上三个女儿。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到了这时候,就问刘协这个皇帝还好意思继续当下去吗?皇位让还是不让? ………… 思绪回转,程远志一脸恍然,似乎悟通了很多东西,忙拱手道:“还请祖父大人再教我。” 见贤婿悟到了,蔡邕这才语重心长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有事没事就麻烦速伯,速伯都八十多岁了,一大把年纪还要天天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为人晚辈岂可如此?” “岂可如此!” 程远志连忙点头,“岳父大人教训的对,教训的对,小婿我一定改,一定改。” 速该在一旁嘀咕道:“就是,就是!” 程远志腾地转过头,怒视着速该,伸手指向门外,冷声道: “立即、马上,给我滚出去!” “怎么哪哪都有你?” “赵云,捶他!” 赵云眼前一亮,连忙拱手道:“主公放心,我一定把他的屎给打出来!” “走就走!”速该嘟囔了一句,“那话又不是我说的……凭什么就凶我一个!” 然后瞪了赵云一眼,气鼓鼓的走了出去。 赵云握着拳头,尾随而去。 看着小辈们争斗,速伯拍了拍额头,一脸无语。 程远志望着速该的背影,嘿嘿冷笑,心道:“为什么凶你?因为你辈分最小呀,你看看堂上这两尊大佬,一个是爷爷辈的,一个是岳父辈的,我敢怼吗?” “所以,委屈你了啊贤弟……” 大堂上还剩下三人,两老一少。 小的那个再次郑重的对两个老的拱了拱手,诚恳地说道: “两位大人在上,以后,若是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指点,我闻过则喜。” “闻过则喜!” 两位老人对望一眼,齐齐啐了一句:“竖子可恶!” 拂袖而去! 他俩生气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俩都听过这家伙讲述的“闻过则喜”典故。 第150章 这就是鬼谋郭奉孝 速伯与蔡邕走后,程远志立即派人到邺城,召唤田丰、审配等众谋士来见。 而后,独自坐在太守府寒冷的大堂上,沉思良久、良久。 他已经意识到,看似表面上很强大的河北,内部却充斥着各种隐患。 一个不慎,大好局面便会瞬间裂开。 人心,是会变的。 尤其是当大权长久停留在某个人手中时,他就会想当然的认为,这是他应得的权力。 同时还会想要更多! 就算他没有这个想法,他的部下们也不会同意,一如“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那样,当这个拥有权力的人不思上进的时候,部下们就会推着他的屁股往上顶。 用力的顶! 所以,哪怕此刻张扬没有任何想法,也必须要制衡一下了。 但该如何制衡?程远志却是毫无头绪,只能问计于众谋士。 谋士们来的很快,不出三天,便悉数聚集于河内太守府。 田丰来的最早,因为他人在上党,距离最近。 之后是审配、沮授、许攸、逢纪、荀谌、郭图、陈琳、辛毗、辛评、董昭、耿武、闵纯等人。 最后到的是原属于曹操的谋士们,荀彧、荀攸、陈群、程昱、刘晔。 戏志才没有来,一来他身染重病、二来曹操死后,他心灰意冷,不想再出仕。 太守府,众谋士济济一堂,各有傲姿。 程远志环顾四下,沉声问道:“我河北看似强盛,却有隐忧,今日请诸位来,是为请教并州一事,还请各位畅所欲言啊。” 闻言,自认是河北第一谋士的审配,迈出一大步,正要说话,却被田丰抢了先。 “主公,不可使张扬久居于并州!” 程远志敏锐的注意到,众谋士听了田丰这句话,均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 看来大家都早就看出了河北问题所在。 但却没有一个人进言! 若不是老岳父蔡邕提起,他都没意识到并州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了。 程远志看了一眼从来都不知道谦虚和客气为何物的田丰,明知故问道: “哦,这是为何?” 田丰上前一步,拱手道:“张扬麾下有精兵十万,相随已久、自成一系。并州除上党外,其余五郡皆在其掌控之中,其家眷也都尽在并州,而非居住于邺城。” “如此天长日久,必生异心!” 程远志皱眉:“必生异心?”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一口咬定张扬会造反呢? 程远志就觉得,张扬也许会成为一个独立王国,但不至于敢反他。 杨丑前车之鉴,他不相信张扬敢站到对立面去。 田丰继续说道:“主公,不论此人有无异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丰以为,当先调离张辽、穆顺,削其麾下将兵;再派副手往并州,分其州治之权。” “如此,便可将隐患消弥于无形。” 审配出列道:“主公,田丰此议大善。” 河北众谋士齐声附和:“主公,此议大善!” 荀彧、荀攸等人也纷纷拱手,表示赞同。 他们刚投靠过来,没什么话语权,不便出言献策。 计策确实是好计!三下五除二就把并州局势给理清了。 但程远志却有些犹豫不下,目光转向荀彧。“文若为何一言不发?” 荀彧出列拱手道:“主公,诸位都是高论,彧无言可说。” 程远志直直的盯着他,心说:好家伙,你这是打算“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在我这里高薪摸鱼了? 那怎么行?你敢摸鱼,我就敢扣你工资! 荀彧被看的有点窘迫,心知今天这一关不好糊弄,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便再次拱手道:“主公,彧确是无言可说,不过我愿保举一人,他必有与众不同之高论,能令主公耳目一新。” 程远志一怔:“是何人?” 不会是郭嘉,算算时间,他差不多也该出山了。 荀彧道:“此人乃我之同乡,颖川郭嘉、郭奉孝。” 果然是他!程远志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东西。 这段时间,他总是会纳闷,纳闷消灭曹操的过程,太过于简单容易。 毫无难度! 所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曹操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的。 直到此刻听到郭嘉之名,程远志忽然有些明白了。 曹操那么容易被灭,是因为他麾下没有郭嘉啊。 原时空里,196年,曹操颇为器重的谋士戏志才去世。 伤心之余,曹操写信给荀彧,让他给推荐一位可以接替戏志才的谋士。 于是,荀彧就将好友郭嘉推荐给了曹操。 曹操召见郭嘉,共论天下大事,讨论完后,立即大喜说道:“能帮助我成就大业的人,就是他了!” 意思就是说:这个郭嘉,比戏志才还要牛逼。 郭嘉也不负曹操重望,在十二年时间里,助曹操扫清中原、一统河北。 助曹操从占据一郡的小布丁诸侯,晋升为占据三分之二天下的王者。 这是个真正的军事型谋士! 以前没想到这些,所以总有荒缪之感,现在想来,忽然所有疑惑都不复存在了。 程远志暗暗庆幸自己下手够狠、够果断,在曹操得到郭嘉之前,就把他给一锅端了。 于是急急问道:“郭嘉在何处?” 荀彧道:“已到河内怀县许久。” “为何不早报我?快快有请!” 少顷,一个略显清瘦的纶巾士子步入大堂,径直行到十步开外,长身行礼道:“郭嘉见过明公。” “免礼,免礼!” 程远志抬手虚扶,直奔主题,“奉孝啊,我正为并州之事烦恼,众人都劝我削张扬之兵,分其权。现正纠结不下,请你为我一决!” 郭嘉沉吟了下:“不知明公是要缓缓图之,还是立竿见影。”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明公要弄死张扬,还是留下张扬。 程远志神色凝重说道:“张扬跟随我已久,屡有功勋,我断无此念,也不会做出卸磨杀驴之举。” 郭嘉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许:“那便不可行此策!” “若行此策,则张扬必死!” 程远志一怔:“哦,这是为何?” “君疑臣,则臣必死!” 郭嘉朗声道:“只要明公削其兵,分其权、张扬必然惶恐不安,如此,他若不自杀,必反!” “嘉观其品性,应当做不出犯上作乱之举,故而……” “故而削权之日,便是其身死之时!” 卧槽,你竟然对人性了解的如此通透,如此工于心计……程远志心下震惊。 他本以为田丰所说之计是个好计策呢。这么一看,完全是馊主意啊! 想到这里,程远志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的确,郭嘉说的太对了,真这么做,张扬焉有命在!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真这样做了,吓都吓死他了! 而且,如果削权之计行不通的话,那召张扬回邺城担任高官,明升暗降之法也行不通。 想到这里,程远志顿觉头大如斗。 郭嘉继续说道:“张扬乃是隐忧,明公须早做打算!” 我知道啊!程远志眉头紧蹙,一时心乱如麻。 该怎么办? 思索间,目光瞥见田丰,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冷声道: “好你个田丰,险些叫我酿成大错,背上恶名!” “你且回去,继续当长子城县令!” 听郭嘉这么一解释,田丰也意识到自己那个策略不妥,没有考虑到张扬的性格,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 他和张扬没仇,相反,两人关系还很不错。 田丰当即一拱手,惭愧万分说道:“丰告退。” 而后施施然离去。 看着田丰第三次被降职,众人心中颇为唏嘘。 田丰真是个命运多舛的谋士啊。 我辈要引以为戒,不成熟的计谋一定不能拿出来! 程远志两眼放光的盯着郭咳咳,心下大慰。 到底是鬼谋啊,就很明显能感觉出来,他比其他谋士厉害,厉害的不止是一丢丢! 赚大了啊! 嗯,应该记荀彧一大功! 这厮虽然以前奉曹操为主,与自己为敌,但彼时各为其主,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 而且,荀彧能力很强,做事勤勉,除了是个保皇派,其他方面堪称完美! 认自己为主后,就立刻设身处地的为自己出谋划策,举荐人才。 这样的人,必须给出重赏! 第151章 皇帝还可以这么玩 想到这里,程远志笑呵呵道:“荀彧举荐人才有功,赏千金,任命为冀州别驾,协助审配处理河北诸事。” 千金并不是千两黄金,而是一千个金币;别驾也不是一洲之别驾,而是程远志治下整个河北六州的别驾。 这封赏不可谓不丰厚! 堂上众人眼神都亮了,纷纷羡慕的望向荀彧。 荀彧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主公!” 这封赏为投降而来的众谋士开了个好头,令人振奋。 程远志摆了摆手,屏退荀彧,转向郭嘉道:“奉孝可有妙策解我之忧虑?” 怎么才能令张扬甘心情愿交出大权,而又不生怨。 这可是一个高难度技术活。 郭嘉皱了下眉头,踱步沉思良久,答非所问道: “年初,陛下率众出潼关,欲归东都洛阳,被李傕郭汜大军追赶,现车驾被困于弘农,进退不得。” “如今天寒地冻,陛下及朝臣百官均是缺吃少穿,日益艰难。” 闻听这话,堂上众人均是一头雾水。 主公问的是如何处置张扬,你说陛下做甚? 陛下就算饿死在半路,和张扬又有个屁的关系。 堂上顿时窃窃私语声起,一片嘈杂。 程远志咳嗽了一声,压下噪音,沉声道:“说下去!” 郭嘉神态傲然,环视堂上诸公:“今河北连年征伐,不宜动兵。而并州却休歇已久,兵强马壮,明公何不遣使向陛下请命,以西迎朝廷之名,请封张扬为荡寇将军,令其率兵南下,驻军于河东,迎帝于弘农!” “张扬接到圣旨,必欣然前往,明公可另行安排并州刺史!” “明公可再下一令,令张辽统率并州一半人马留守,如此,并州之患顿消不再复有!” 说到这里,郭嘉自信的与程远志对视了一眼,深深拱了一手: “明公,此计可行否?” “好!”程远志抚掌赞叹,看着郭嘉,满心欣慰。 真不愧为鬼谋啊。 这脑瓜子可真灵光! 妙计迭出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简直无迹可寻! 没想到,这么大的难题,能这么简单就解决掉。 如此一来,不但张扬挪窝离开并州,还只能带走一个穆顺和一半兵马。 而且还是兴高采烈去的。 即使之后,张扬意识到自己忽然就从并州刺史变成了朝廷大官,明升暗降,也不会觉得有被算计和卸磨杀驴的感觉。 虽说今日堂上所议之事,早晚会传到张扬耳里。 但至少程远志的态度摆得很明白,无愧于张扬。 更有甚者,张扬根本就不会多想。 他大字都不识一个,也没有后世远见,能凭借他自己的脑瓜子和政治意识,是想不到这一层的。 这个计策可比田丰那个更高明、也更隐蔽。 削兵夺权于无形。 郭嘉又道:“陛下若无法东归,必将北渡河东,以逃离李傕郭汜掌控。届时,便是张扬用武之时。” “如此一来,白波军必然不同意张扬独大,双方自会相争,明公可暗中派人离间白波四帅,从中渔利。” “如此,白波军弹指可平。” 听到这里,程远志大喜过望。 的确,要是事情的进展果如郭嘉所料,无论白波军还是张扬,在接住刘协后,必然要经历一场激烈争夺。 两败俱伤都是轻的,你死我亡都太正常不过。 被冠以皇帝之名的权力是一把双刃剑,一着不慎便是身首异处。 “依奉孝之见,河北当如何自处?” 程远志问出心中疑惑,虽然张扬是以河北名义去迎接圣驾,但作为天下最大的诸侯,他本人也得有所表态。 郭嘉这次沉吟的更久,这才拱手说道:“主公,嘉惭愧。” 程远志了然,郭嘉长于军旅,短于政治。 再说了,郭嘉乃是寒门出身,政治意识和微操这东西,是需要从小浸淫其中,慢慢培养出来的。 所以,有的人军事能力一般、政治能力却拔尖,譬如董卓,三两下就掌控朝堂,将衮衮诸公玩弄于股掌之间。 有的人军事能力拔尖,政治能力不足,一入朝堂就成了白痴。 譬如何进,譬如大汉三将皇埔嵩、朱儁、张温。在天下大乱之前,他们四人的军职和朝堂职务都是高于董卓的,甚至名望、家世这些,都是碾压董卓的存在。但在董卓面前,他们依然幼稚的像个孩子。 不堪一击! 所以,这个问题不应该问郭嘉,而应该问审配。 审配也意识到该他出场了,左右看了一眼,见再没有不开眼的人来抢他风头,这才出列道: “配以为,主公当务之急,是安顿好朝廷,并得到更高的爵位,以安置麾下文武百官,而后再以朝廷之名,得到完整的兖州五郡三国!” “如此。天下十三州,六州入主公之手,只需休养生息几年,届时兵出中原,谁人能当!” “好!” 程远志微微颌首,自己确实该升官了,否则,底下的人不好安排。 身为冀州牧,却统领六洲,名不正,言也不顺。 麾下文武最高职务居然只是别驾、都尉。连个主簿、将军都没有。 这说出去怕不是要笑死个人。 按照大汉官制,之前是只有三公及大将军才有开府之权。后来设立州牧后,虽然州牧也可以开府,但封官的权利还在陛下手中。 当然,你也可以自封,但其他势力的人是肯定不认同的。 不但不认同,还会狠狠嘲笑你一通。 这也就是为什么刘备封了关羽那么大的官,关羽却从来不提,而是常常将“汉寿亭侯”这个屁大点的爵位挂在嘴边。 原因无它,因为汉寿亭侯是皇帝刘协封的。 刘备封的官出了刘备地盘,谁认?但刘协封的官,天下谁人不认?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把冀州上下千余人列表,呈上朝廷,给他们封官封爵,赐予印绶。 这样,才能令众多属下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 思及此处,程远志的目标忽然清晰了起来,正要言语,忽听沮授说道: “主公,将陛下安置于洛阳不妥!” “洛阳并不在主公掌控之中,南有刘表、张绣;西有张鲁、李傕、郭汜;北有白波军,此乃诸侯纷争之所、四战之地。” 闻言,程远志眼神变了。 难道说,历史要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了吗? 沮授继续说道:“河北四州乃主公之根基,不若将陛下东迁于兖州,安置于与吕布、刘备、袁术等诸侯交界之前线,再派雄兵保卫。” “如此,他们即使相争,也必不敢来侵犯主公辖地。” “假使真有人敢来攻,届时主公也能以进犯朝廷之罪,奉天伐之。” “好计!” 程远志拍案而起。瞬间就t到了沮授的点。 沮授的意思是说,把皇帝刘协当成肉盾,顶在前面,而自己却躲在后面,对着敌人哒哒哒一顿输出…… 敌人还不敢还手! 因为皇帝顶在前面,所以无论谁主动来打自己,就立马是一顶“大逆不道,进犯朝廷”大帽子扣下去! 妙啊!太妙了! 皇帝还有这种妙用! 这大概就是曹操前世能够崛起的关键因素了。 这张护身符,硬是要得! 第152章 这个主公有点邪 等定好麾下众文武官职分配、拟订好奏折、安排好接下来的各种行动,已是烛火阑珊、夜色朦胧。 众人整整议了一天! 每个人的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唤。 虽然大家都饿得眼冒金星,但脸上却是喜气洋洋的。 他们要当大官了! 朝廷认证、全天下都承认的大官。 就像同居许久的情侣领到结婚证一般,从此以后,成为天下人都承认的合法关系。 这如何能不令大家开心! 程远志望着欢呼雀跃的下属们,心中满是欣慰。 “散帐!” 审配喊了一声,结束了这次耗时许久的会议。 …… 正月二十,军师左祭酒阿古朵带着讨要封赏的奏折,出河内、过黄河,往弘农而去。 军师右祭酒郭嘉则带着一队随从,往河东白波谷而去。 并州刺史张扬率亲信穆顺,领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南下,进驻河东郡。 白波谷,议事堂。 杨奉环顾另外三人,沉声道:“圣上久思东迁、今被董卓余部李傕、郭汜困在弘农。我欲尽起谷中之兵,过河迎接陛下,诸位意下如何?” 郭太死后,剩下的四大首领里,杨奉是最有文化的一个,其他三个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包子。 所以,这个话题还得是他来提。 没办法,其他三个人根本意识不到皇帝的作用,他们只会觉得刘协及朝廷百官是累赘负担。 韩暹摇头道:“迎接陛下可以,不过,我不赞成过河,李傕、郭汜可不好对付,我等若过河,怕是会白跑一场。” 胡才和李乐对望一眼,前者道:“我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大丈夫生于田地间,岂能见功名利禄而不取?” 后者纠正道:“老胡,是天地间!不是田地间。” 胡才瞪了李乐一眼:“要你多嘴!我河内人,说话奏是这个味!” 出兵之事,三人赞成、一人反对,众人吵闹半天,各说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局面一时僵持难下。 杨奉垂首不言,过了半晌,方道:“不如举手表决。” 韩暹纳闷:“啥是举手表决?” 胡才点了点头:“好,我同意。” 李乐也问道:“啥是举手表决?” 杨奉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去年在冀州州牧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韩暹、李乐对望一眼,一脸恍然。 四人刚表决完,决议出兵,便有探马来报:“并州刺史张扬率军五万进了河东,此时已过白波谷,朝黄河而去。” 四大首领闻言一怔,杨奉率先回过神来,急道:“张扬这时候出兵,必是为迎接陛下之事,我等动作要尽快了。” 胡才附和道:“对,动作要快!慢了的话,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真粗俗! 真恶心! 韩暹、李乐嫌弃的看了胡才一眼,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杨奉站起身,大手一挥:“立即整顿兵马,发兵过河!” 早有亲卫应声去安排, 杨奉转身欲走,身后转出来一人,拱手道:“诸位首领,我欲率部留守白波,守住这一片基业,等候四位头领归来。” 众首领定睛一看,见是杨奉麾下武将,河东人徐晃。 四大首领对望一眼,允了徐晃的请求,命他率一万兵马驻守白波谷。四人则各统领本部二三万兵马渡河。 徐晃驻足谷口,看主力兵马走远,对自己的亲随道:“快去迎接冀州来的客人。” 亲随奉命,领着一队人马往东而去。 少顷,徐晃接住郭嘉,迎进白波谷。 叙礼完毕,酒菜摆上,郭嘉微微一笑,反客为主,同徐晃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酒过半酣,郭嘉忽然纵声长笑,笑声甚是狂放。 徐晃愣了愣,感觉莫明其妙,下意识问道: “先生因何发笑?” 郭嘉笑道:“昨夜,在下做了一个有趣的梦,刚才不知怎的忽又想起,忍不住笑出声来,失态、失态。” 徐晃不明所以,追问道:“何梦?” 郭嘉长眉一挑:“梦见一堵墙塌了,墙下一窝鸟蛋被砸的稀碎,母鸟拼命来救蛋蛋,也被埋入土中。” 徐晃想了想道:“先生是想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俺是个粗人,先生若有话,但请直言相告,不必拐弯抹角。” 郭嘉笑道,“你可不是粗人,你精细着呢。” “不然,你此刻不会在这里,而是在河对面,正与西凉军厮杀。” “现在,白波军就是墙壁下那一窝鸟蛋,我河北百万大军,便是那一堵墙。” “那只母鸟,便是任何想要挽救白波军命运的人,飞灰湮灭于大势之下。” 徐晃闻言。汗水涔涔而出,顺着额头往下流淌。” 他颤声道:“烦请先生给晃指条明路。” 郭嘉并未立即给出说法,而是拿起酒樽来,把玩片刻,微微一笑道: “将军此时不率部投奔我主,更待何时?墙塌之时,一切皆休矣!” 徐晃脸色剧变,结结巴巴道:“这……” “先生可否容我三思。” 恐吓已毕,郭嘉话音一转,忽然和风细雨道:“我一文弱士子,跋涉山水而来,不为功名利禄,只为救你徐晃之命。” “昔日,我高卧颖川时,曾听闻有童谣曰:白波匪徒千千万,唯有徐晃是好汉。” “实不相瞒,我主公亦听闻阁下之名久矣,常思招揽而不得门路,是以,今日趁四大首领外出,特派我来面见阁下,” 这个高帽子有点沉,徐晃一时有点承受不来,张口结舌了半晌,方道:“先生,此言当真?” 郭嘉正色道:“千真万确,我主公盼望阁下久矣,特命我带来一句话……” 徐晃道:“什么话?” 郭嘉站起身,语气悠扬顿挫说道:“盼星星兮盼月亮,盼英才兮盼徐晃。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茶饭不思兮万般惆怅。” 噗通―― 徐晃八尺高的壮汉,遥望东面跪下,热泪盈眶拱手道:“晃何德何能,竟劳烦明公如此记挂……” 顿了顿,他红着眼眶转向郭嘉:“先生,我欲率麾下万余人尽归明公,又觉得进见之礼过于寒碜、非生擒四位当家头领不能表我心意,可我又做不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举。” “嘿――,如之奈何?” “将军不必内疚,率部投奔便是大功!” “事不宜迟,还请将军速速放开谷口防御,迎接河内兵马进驻!” 徐晃应了一声,抹了一把眼眶,起身去安排。 这就成了? 难以置信啊……郭嘉傻傻的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他原本对这一派胡言乱语很是无感,来之前,若非程远志特意交代他,只要将这话转述一遍,必能说动徐晃改弦易辙。他才不会说出如此肉麻之言。 郭嘉是真觉得,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奇奇怪怪的! 而且这话能造成的效应,郭嘉原本是不太信的。 不是不太信,是根本不信! 他不信就只是说几句浮夸的赞美之语,就能说动跟随杨奉快十年的徐晃叛变。 他不信程远志光凭一个名字,未见徐晃,就能料定其性格。 因为郭嘉本身就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深知要了解一个人的难度,他自己都需要大费周折,分析对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而后抽丝剥茧,将这个人本性里的优缺点给一一圈出来…… 但是现在,看到徐晃痛哭流涕,如得知己、恨不得肝脑涂地的神态…… 他信了! 他不光信了,还觉得这个主公有点邪…… 第153章 鱼塘里的鱼儿又少了一条 弘农华阴 面不和心也不和的李傕、郭汜,分别与张扬及白波军激战二三十场,败多胜少,不得不退后三十里,扎下营寨。 郭汜手中的皇帝刘协,也被张扬粗暴的夺走了。 好在李傕手中还有公卿百官。 七股势力在华阴县僵持下来。 没错,此时围绕着皇帝进行争夺的,足足有七股势力! 李傕和郭汜在之前已经闹翻了,李傕挟持百官、郭汜挟持皇帝。 原本还有个张济在一旁劝架,两人都很克制。张济死后,两人时打时和,反复无常。 双方互不信任,各自防备。 现在又来了白波军和张扬,白波军四大头目各领一军,张扬也是个实力强大的不速之客。 七股势力分成四个阵营,相互对峙,一有空就缠斗不休。 白波军四头领为一阵营;张扬、李傕、郭汜各自分别为一阵营。 华阴县几乎成为人间炼狱,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三月初,又一场七国混战之后,白波军也后撤三十里。 帐内,四大首领神色凝重。 一名探子闯将进来,禀道:“主公,三位头领,上个月的时候,白波谷已属他人了……” 杨奉大吃一惊,一脸难以置信,失声惊叫道:“什么?为何不早来报我!” 探子继续禀道:“四位头领离开白波谷不久,徐晃迎冀州说客于谷中,之后就率所有部众降了冀州、封锁了河道、消息传不过来……” 杨奉怒不可遏,一拍桌案,腾地站起身来,喝道:“他娘的,我与袁射不共戴天!” 说到这里,见探子似乎还有话说,杨奉没好气说道:“还有何事?” 探子小心翼翼说道:“河东郡已全在他们掌控之下,北岸各个渡口也已安排重兵把守。” “主公,我们……我们回不去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狠狠的插在四大首领心坎上。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恐惧,无尽的恐惧。 老窝被端,妻子、美妾、粮草和金银财宝这些都归了别人,甚至连河东都回不去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无根浮萍了! 四大首领的第二反应是愤怒,出离愤怒。 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四人加起来还有六七万人马,既然不能过河,那就把愤怒发泄到张扬身上! 思及此处,杨奉环顾另外三位头领,提议道:“我欲攻打张扬,报仇雪恨、夺回陛下。” 韩暹、胡才和李乐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反应都不甚积极。 自从过河后,七大势力就连天恶战,白波军兵马已经损失近半,带来的粮草也所剩不多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不知为何而战,他们也曾经抢到过皇帝,可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好处,还惹得其他三路势力群起而攻之。 这个皇帝――有点烫手! 杨奉恨恨说道:“袁射小人,居然在背后算计到我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娘的,有百万兵马很了不起吗?” 说完,他抱起膀子,在帐内来回踱着步,心下有些后悔,前次痛打阿古朵之事做的有些绝了。 有百万兵马,还真就是惹不起! 李乐与胡才对望一眼,前者起身沉吟道:“杨兄,此事容后再议,李某告辞。” 胡才拱了拱手,跟随李乐而去。 韩暹望着二人背影,摇了摇头,叹道:“人心散啦,队伍不好带了啊。” 李、胡二人一走,杨奉忽然觉得全身力量被抽空,颓然跌坐回去,喃喃道:“徐晃跟我十年,为何背我而去……” “为何……” 韩暹摇头苦笑:“杨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怪来时太大意,把徐晃留在河东。” 说罢,他一拱手,尴尬地道:“告辞。” 杨奉看着他,冷笑道:“呵呵,走,都走,一群懦夫!” 韩暹出来营帐,嘴角一撇,心下甚为不屑。 懦夫?粮草仅剩半个月之用,此时不思退路,等着饿死么? 幼稚! 转过天来,一大早,杨奉尽起营中一万多人马来攻张扬。 原本,四大首领合力都打不过张扬麾下剩余的四万骑兵。 现在,光靠杨奉一股实力,哪是张扬的对手? 只是半日多时间,杨奉大败,被穆顺斩杀于乱军之中。 张扬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收拾残局,李傕、郭汜又联手来攻。 又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西凉军的战斗力比白波军更强。双方人马都折损大半,张扬才堪堪保住皇帝刘协不被抢走。 七股势力经过月余激战,留在现场的还剩下三股,继续围绕着皇帝展开争夺。 这却不提。 河内太守府。 速该立足后花园门口,面有忧色。 程远志走近前,拍了他一巴掌,纳闷道:“小该闷闷不乐,是有什么不开心地事么?” 速该直勾勾望着花园里,没有吱声。 看来心情确实不太高昂。 程远志微微一笑,“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时,不如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速该并不觉得好笑,仍是直勾勾盯着花园里,瓮声瓮气道:“大帅,俺忽然觉得俺的婆娘不香了。” 程远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花园里一男一女正在荡秋千。 男的俊朗、女的俊俏,仿佛一对璧人。 是赵云和甄姜。 甄姜在前面荡秋千,粉红色罗裙随着秋千起伏,荡起一朵一朵莲花,忽收忽展,秋千晃动间,她银铃般的笑声醉人心田。 赵云在后面单手轻推甄姜后背,保持着儒雅的姿态和秋千回荡的力度。 此时正值艳春三月,恰逢桃花挂枝头,花园里,人面与桃花相映成画,令人沉醉其中,挪不开眼。 程远志心里顿时酸溜溜的。 甄姜原本可是他内定的妞,结果一见赵云就心有所属。 如此一来,程远志不得不忍痛割爱。 不过,一想到甄家还有四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并且颜值最美的甄宓也在,程远志心里就好受多了。 鱼塘里鱼儿还多,让一个就让一个,没事,我还有四个呢。 速该看了一会,转过头道::“大帅,俺也想要这样的婆娘。” “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嘛,唐幽虽然没有甄姜美丽,可她身材好啊!” “吹了灯还不都一样……” 速该没吭声,神色很坚定。 程远志跳起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恼火道:“我到哪里去寻这么好看的姑娘给你?” 速该低声道:“大帅,不用寻,你只要点点头就可以。” 程远志闻言顿时心下一沉,“你看上谁了?” “甄家二女,甄脱!”速该一字一句说道。 程远志瞪大眼睛,一脸震惊,“你何时又见过她?” 两人前次去无极县已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甄脱才十一二岁,只能称之为可爱,毕竟还小,和美丽还差得很远。 不过听速该的口气,分明是最近又见过她。 否则不会如此言之凿凿。 速该扭捏的说道:“年前我去寻两位公子,路上渴了,到甄家借口水喝……” 程远志一怔:“到常山郡寻人,拐到中山郡喝水,是不是绕路绕的有点多了?” “大帅,不多,也就绕了三四百里,我的马快,大半天就到了。” 卧槽,你那是奔着喝水去的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速该一眼,顿时头大如斗,沉吟了片刻道:“得!得!得!也给你一个!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到时候,若是二丫头相不中你,你可不准再纠缠她。” 那可都是我的鱼儿! 速该大喜过望,嘿嘿笑道:“大帅放心,我们已经看对眼了!” 程远志脸皮子抽了一下,摇头苦笑道:“那好。” 这话,他答应的极其勉强。 速该却不管这个,一听大帅同意了,立马叫来一队人马,去无极县接甄脱。 程远志忽然觉得,今天阳光明媚的春色有点索然无味,喟然长叹道:“好难过,这不是我要的那种结果……” 叹完气,思及甄家还有三女,旋即又释然许多。 还剩下三个,我一定要保护好她们,不能再被闲杂人等叼走了。 “来人!” 一个眼色灵活的亲卫应声而来,拱手道:“主公。” 程远志打量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何军职?” “回主公,小的张三,现为什长。” “从此刻起,你就是万夫长了。” 张三难以置信的愣了一下,立即单膝下跪道:“谢主公!” 程远志“嗯””了一声,“你立即领五千人马,将无极县甄家大宅给保护起来,除甄家之人,其余闲杂人等,若无我手令,一概不可入内。” “遵令!” 张三领命而去。 程远志放下心来。 第154章 人类的悲欢不尽相同 掌控河东郡后,程远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蒲坂渡布置了重兵,虎视关中。 自从190年刘协西迁后,五年来,没有任何诸侯敢进犯长安,这令李、郭两人警惕性大降,根本不在蒲坂渡布防。 后世那一首脍炙人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里的鹳雀楼,就建立在蒲坂渡。 河东、长安、弘农三郡交界之处地势险要,黄河从北面龙门山处汹涌南下,被华山阻隔,不得不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往东奔腾而去。 在这里,黄河与沿岸山脉共同造就出了一批兵家必争之地——蒲坂渡便是其中之一。 在蒲坂渡口南边,便是素有“百二重关”之称的潼关。 由蒲坂至潼关,不仅构成了关中地区抵御东部进攻的重要防线,也是关中地区向外进攻的桥头堡。 虽然程远志在位于黄河西面的上郡也布置了许多兵马,但长安城位于渭河之南,与上郡之间除了渭河,还隔着一条北洛河。 因此,唯有蒲坂渡才能顺渭水而上,直抵长安城下。 春秋战国时,蒲坂渡是秦与晋、魏反复争夺的地带,最终秦国出蒲坂,攻占了河东地区。魏、韩等国最终也没能阻挡住秦国统一的步伐。 楚汉相争时,汉王刘邦东出攻打西魏王魏豹,韩信利用疑兵造成“要在蒲坂渡河”的假象,主力则逆流而上,从蒲坂的上游间道过河,突袭安邑,俘虏了魏豹。 总而言之,若想安守长安,必须同时守住蒲坂与潼关。 鉴于蒲坂尤为重要的战略位置,此地被誉为“古来兵家必争地,河中雄关定长安,北河南来倚太华,西水东去形胜天。” 此时正在弘农华阴厮杀的李傕、郭汜,已然得知了这些军事布置。 见冀州兵马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他们很快放下心来,继续争斗。 而这,正是程远志想要看到的局面。 在掌控刘协之前,他不会出兵收复长安。 一来此举会令李傕、郭汜立即警醒,停止内战,合兵一处来收复长安。 二来会让处于西凉的马腾、韩遂如临大敌,甚至会与李傕、郭汜联手。 这种局面是程远志不想看到的,所以,将兵马布置在蒲坂渡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往前。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大小白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这跟程远志最初的设想不同,儿子怎么能不回来呢,河北这么大一片基业就靠他们来继承,来开拓。 没有了他们,麾下的文武们不会安心效力的。 所以必须要去蛮族一趟了。 由于河北处于休养生息状态,政务也都托付给审配和荀彧打理,因此程远志就闲了下来。 三男两女及十来个亲卫,在阳春三月底,踏上了北去寻子之路。 途中,赵云和速该,轮流带着娇嫩欲滴的新夫人,在程远志面前秀恩爱。 好似抢了主公内定的女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这让没有办法化解这种尴尬的程远志,每天都恨得牙痒痒。 他如此执着于大家闺秀是有原因的。 在这个时代,只有大家闺秀才有条件从里到外都是香喷喷的。 普通的女子生存都成问题,根本养不出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 所以,除了大家闺秀,程远志对这个时代的任何美女都没有任何兴趣! 这也就是当初他为什么不坚持留下蛮女、也从来不去蛮族看蛮女的原因。 并不是他提裤无情。 也不是蛮女不够好看,恰恰相反,蛮女的颜值和身材即使放到整个大汉,都属于万里挑一的存在。 程远志只是厌烦了每次都能从接吻中,精准判断出她上一餐吃的什么。 这很令人崩溃。 但是今天,他要再次去往蛮族了。 之所以要去蛮族,完全是因为大白和小白。 若不是这个原因,程远志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去蛮族。 当然,去蛮族只是捎带,他主要想顺路折道无极县,看看甄宓和她两个姐姐。 池塘里就剩下三条鱼儿了,得看紧点。 此时正值春天,万物复苏,又到了……令人遐想的季节。 基于此,程远志对这一场北境之行非常的期待。 快到常山郡的时候,速该和赵云再也顾不上秀恩爱了。 两人打起来了,打的很凶! 拉不住的那种!当然,程远志也根本没有要拉架的心思。 速该的脑袋上青一块紫一块,赵云的两只眼眶肿的有些夸张,再不复翩翩俊公子模样。 这场架的起因很简单,在这段赶路的日子里,速该又触碰到赵云的底线了。 他又去听房了。 赵云自是不能忍受自己的漂亮夫人一次又一次次被人偷窥,就算大姨子有妹夫半拉那啥也不行。 赵云的理由是,反正他不看属于自己那半拉――速该的新夫人甄脱是他小姨子,所以速该也不能来看甄姜。 自从上次两人恶斗一场后,就定下了这个规矩。 速该嘴上同意的很爽快,暗地里……一宿都没拉下。 这些赵云本来是不知情的。 程远志见两人整天在自己面前显摆,就帮了赵云一把。 两人毫无悬念的打了起来。 甄姜和甄脱神色焦急的提着裙摆,踮着脚,抻着细腰看着各自的夫君,干着急没办法。 这种火星撞地球的架,她们是插不进去的。 即使插进去了,也会瞬间被打到变形! 程远志当然不会去劝架,而是靠在马背上,从甄姜贴身行礼中出拿出零嘴、又从甄脱的包裹里找来了蜜饯,跟丑二丑一一起看眼前难得一见的大戏。 但是很快,赵云就退出战圈,停止了单方面对速该的殴打。 他虽然痛恨速该,却不想把速该打出个三长两短,两人毕竟是连襟。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被人围观看戏。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主公。 见两人不打了,程远志往嘴里灌了一口浊酒,笑呵呵道:“打完了吗,打完了继续上路。” 赵云朝程远志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今天就打到这里,如果他敢再来偷窥,我就把他切了!”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速该从地上爬起来,有点害怕缩了缩腰,问道:“切多少?” 他倒不是完全打不过赵云,而是赵云太灵活了,他块头大,所以有些笨重,吃了点亏。 赵云抽出长剑,将路旁一颗大树上约莫两三寸长的树枝给齐根斩断,而后狠狠瞪了速该一眼:“如有再犯,与此枝同!” 速该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 见两人不打了,甄姜和甄脱连忙小跑过去,给自己的夫君收拾形象。 忽然,程远志两耳一动,听到速该小声嘀咕道:“还好他切的不多,我还能剩下一半。” 此言一出,瞬间惊呆了四人。 甄脱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透,将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胸脯间,无颜见人。 赵云得意的神色瞬间僵住。 程远志嘴巴大张,能吞下一个鸭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分明看见,赵云夫人甄姜明媚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丝羡慕。 然后,众人忽然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 五人默默骑上三骑骏马,赵云和速该各自搂着自己的夫人、程远志抱着青釭剑,继续背日而行。 人类的悲欢不尽相同。 但是尴尬可以! 程远志与赵云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神看到了――深深的自卑。 第155章 解除后顾之忧 这次来,程远志并不只是打算接走大小白,而是想一劳永逸解决蛮族问题的。 他的治下,不应该有如此一个独立王国存在,哪怕这个王国的首领是他老婆,也不行! 在蛮族,强大的族人理应获得最优先的支配权和交配权。 蛮女在蛮族是金字塔顶的存在,所以她无论做什么事,蛮族之人都不会有异议。 有异议也没用,因为蛮女会打到他们没有异议。 基于蛮女在蛮族超然的地位和交配权,程远志也不是没怀疑过大小白是否亲生。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来历,瞬间就释然了。 儿子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有这么两个儿子。 当然,这只是程远志内心的想法,从蛮女的性格上来分析,大小白是他儿子这一点,应该是铁板钉钉的。 程远志的到来,令蛮女很是兴奋。 她欣喜的跑了过来,弯腰一把扛起前者,骄傲的将他杠回了木屋。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力道,令深埋在心底的回忆一下子喷涌而出,程远志顿时唏嘘不已。 他决定享受完再说。 程远志斜靠在木板床上,看着蛮女忙忙碌碌的沐浴更衣,仔细梳妆打扮,心下忽然很平静。 蛮女打扮过后仍是素面朝天,脸上肌肤紧致而细腻,犹如二十多岁的青春女郎。 蛮族里没有胭脂水粉,即使有,她也不会用。 所以程远志是空手来的,什么东西也没给她带。 蛮女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你今年几岁了?”程远志问她。 这是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他和蛮女第一次见面是184年,现在已经是195年。 十一年过去了,就算当初蛮女只有二十岁,此时也应该年过三十才对。 三十多岁的女人,肌肤怎能如此之好?不见丝毫松弛、尾纹、老态。 蛮女扳着指头数了数,温声细语说道:“有二十六个寒暑了。” 不是! 程远志腾地一下坐起来,一脸难以置信。 这么说来的话,蛮女当初跟他的时候,岂不是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就当上了蛮族首领,那么能干! 十五岁就发育得那么好! 完全没感觉出来呀。 这不亚于猪八戒吃人参果――光顾着把整个果子往里面塞了,啥滋味都没品出来。 透过木窗,程远志看到大白和小白站在木头垒起木台上,叉着腰,唾沫横飞,正对着围在下面族人们、讲述大城市里的精彩和繁华。 在大小白身旁,立在一个很可爱很支棱的小丫头。 她看上去约莫有十二三岁,细眉大眼,灵气十足,模样像极了缩小版的蛮女。 不用猜就知道,那是三胞胎的另外一个孩子小红。 程远志感慨道:“我们又有四个寒暑没见了。” 蛮女“嗯”了一声,目光遥遥的落在三个孩子身上,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喜乐。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欢欣起来。 蛮女扭过头来,大胆的和程远志对视着,好看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采。 这熟悉的目光令潜藏在程远志灵魂深处的肌肉记忆,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 再次从木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 程远志扶着墙壁,轻手轻脚,慢慢的挪到一处向阳背风的温暖所在,缓缓将自己的身体放入太师椅内,长长松了口气。 赵云和速该迅速围过来。 前者关心的问道:“主公,您气色很差啊,要不要吃点东西补一补。” 后者瞪了前者一眼:“补是跟不上趟了,这个时候,大帅应该不受任何打扰,安稳的睡一觉才行……” 赵云扬了扬拳头,“你又和我杠,是不是皮痒了?” 速该冷哼一声:“俺今晚忽然有点空闲,小心你的婆娘!” 夫人被偷窥是赵云不可触碰的逆鳞,他登时大怒,正作势要与速该打一架,却见程远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这几天,他除过吃喝拉撒,干的净是一些屁事。 生产队的驴子都没有这么忙。 这导致他现在眼前还是各种白花花的闪图,时不时的飘过。 好在,这番辛劳没有白付出,蛮女很爽快的保证,一定帮他说服大小白去邺城。 至于搬迁整个山寨,程远志还没有提。 一直在忙,没顾上提。 黄昏的时候,蛮女搂着小红,去了另外一间木屋,这让程远志庆幸之余,多少有一点失望。 翌日一早,刚睁开眼,程远志就看到小红背着小手,倚在门口,乌溜溜的黑眼珠好奇的打量过来。 见他醒来,小丫头迫不及待跑进房里,立到床前,探着小脑袋问道:“你是我阿父吗?” 程远志点点头,忽然莫名的感觉有点心酸。 或许,小丫头问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意识到“阿父”意味着什么,以为只是一个称呼,一个玩伴那么简单。 程远志温声道:“你愿不愿意跟大小白一起去城里?” 小丫头眼神一亮,“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嘛。” “有很多,有会跑的马车、甜丝丝的蔗糖、好看的杂技、还有很多美丽的新衣衫……” 小丫头歪着脑袋,咬着手指头,没办法想象出进城以后的精彩,她只是从大小白的口中听说过这些,以前,她甚至觉得山寨里的日子就是最好的。 但两个哥哥从城里一身洋气的回来后,她改变了固有看法,开始向往那里的生活。 但她又舍不得离开母亲。 所以她纠结的小脸都拧巴在一起。 大小白凑过来起哄道:“城里可好玩了,我们有好多匹小马驹,用之不尽的金币和银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程远志笑道:“没错。” 于是小丫头更纠结了。 这时,蛮女红着眼眶走了进来。 虽然她愿意大小白跟程远志走,可是,如果程远志要把小红一起带走,她还是不肯的。 就像她不会独占大小白一样,她认为程远志也不应该剥夺她做为母亲的权利,不带走所有孩子。 至少要给她留一个,玩一玩。 但没想到程远志竟然想一锅端了,把三个孩子都带走。 蛮女顿时就觉得心情很阴郁,像遇到负心汉那般阴郁。 但是她又不敢翻脸。 今时今日的程远志,早已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远的不说,光是此刻站在门外,一丑一俊那两个护卫,她都觉得很难对付。 尤其是体型小一点、有点丑的那个护卫(赵云),精气神旺盛的有点夸张。 在蛮族中,判断一个男人美丑与否,是和他的块头大小直接相关。 所以速该在蛮族很受女性欢迎,赵云无人问津。 而判断一个人能打与否,则是依靠精气神。 蛮女便是此中好手。 所以她知道,自己此刻除了哭,似乎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何会湿了眼眶,自从懂事起,她就从来没有哭过了。 因为没有遇到过难住她的问题,没有遇到值得她哭的事情。 程远志定定的望了蛮女很久,忽然觉得此刻她才像个真正的女人。 “就算你想哭,至少也要到邺城再哭。” 什么意思? 蛮女愣了愣,大眼睛里全是不解。 程远志看着立在一起的三个孩子,沉声道:“你愿意和孩子们一起去城里吗?” 蛮女连忙点了点头,迅速破涕为笑。 心情忽然晴朗了起来。 程远志又道:“以后,你就住在邺城,和孩子们一起。” 蛮女转头望了望聚集过来的族人们,小声问道:“他们怎么办?” “他们?”程远志皱起眉头,“他们应该从山里搬出去,过上更好的生活。” 蛮女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么办了,便一一去询问族人,问他们愿不愿意离开山里。 少顷,蛮女半喜半忧的转回来:“大部分愿意跟我走,少部分想留在这里。” 程远志神色一正,“不行!” 他们不会把这里当成当民主社会了? 想不去就不去? 程远志出了木屋,纵身跃上高台,举起长剑,气聚丹田,对着嘈杂的台下朗声道: “我以族长力巴的身份命令你们,搬出山去!” 此言一出,台下哗然,众人吵成一团。 看来这个身份卵用没有程远志挥动长剑,将高台上一根腰粗的木桩斩断,沉声道: “我以大汉朝廷的名义,命令你们搬出去,否则大军到时,有死无生!” 这一次,高台之下的千余蛮族人迅速安静下来,再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他们知道,惹了首领的力巴,最多挨一顿打;而惹了朝廷,会没命的。 而后,在蛮女崇拜的目光里,程远志收起长剑,傲然宣布道: “很好,明日全族启程,去往邺城!” 第156章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 次日,蛮族千余口人收拾妥当,将锅碗瓢盆一应物什,尽皆留于山寨。 只带上简单的肉食干粮及细软,赶牛拉车,东出太行,浩浩荡荡往邺城方向进发。 昔日热热闹闹的蛮族部落,瞬间人去寨空、隐于大山深处。 天黑时,众人行至常山郡城下,赵云拍马上前叫门。 若不能进城,这千余人就只能夜宿荒郊了。 城门守吏见城下黑压压一片人,疑是匪人来攻,伸长脖子道: “太守有令,天色已晚,城下来者不可入城,且在城外歇息,明日一早城门自开!” 赵云扬声道:“此乃冀州牧袁射!” 城上守卫语气坚决:“太守有令,谁来了也不开!” 任赵云说破了天,守卫不再答话,也不禀报于太守知晓,更不开门放众人入内。 赵云喊的嗓子冒烟,悻悻而归。 没奈何,众人只得在露气湿浓的城外野地,将就了一宿。 城上火把彻夜通明,守卫如临大敌。 天一亮,守卫忙去禀报太守崔均知晓。 不多时,城门大开,崔均出城来迎,方到跟前,就被赵云拿剑架住,怒目喝问道: “大胆崔均,你可知罪!你竟敢置主公于城外不顾!我于城外叫门许久,你为何不理?” 赵云言辞甚激,眼看崔均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解释,就要给其一点颜色瞧瞧。 他如此生气是有原因的。 初春天寒,昨夜里,甄姜大受其苦,冻得瑟瑟发抖,令赵云心下恼火。 如果仅仅是如此,那赵云还不会如此暴躁,可凡事就怕对比。 这边,蛮女很抗冻,不但不需保护,还展开怀抱给三个孩子及程远志反送温暖。 受冻一夜的蛮女,此刻神采奕奕,如傲梅对霜雪。 那边,大块头速该将宽厚的臂膀一展,披风一裹,就如包粽子一般,把甄脱给捂进臂弯里,令她丝毫感受不到冷意侵袭。 这会,甄脱神色娇艳欲滴,脸如红霞艳丽。 赵云回头看了眼像是被霜打了的鲜花一般憔悴的娇妻甄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崔均面无惧色,坦然答道:“主公率千余人夜间突至城下,为安全计,别说本太守不知来者是主公,就算知道,也决计不会开城。” “主公既任我为郡长,我自以民为先,见有带刀剑者,遂令其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故而治下升平、蟊贼不显、犬不吠夜,民生详安。” “是以令行禁止,城门昼开夜闭,此乃规矩,规矩既立,自当遵守,不应因人而异。” “请问这位小将军,我何罪之有?” “这……”见崔均语句清晰,有理有据,赵云一下子语塞,气势转弱。 程远志急于去见甄宓,不欲在此耽搁,便夸赞了崔均几句,吩咐他安排众人到馆驿歇息后,再护送至邺城。 而后,程远志便欲同赵云、速该一同前往中山郡。 崔均拦住马头,劝道:“主公,常山郡太平,别的郡可不太平。” 程远志一怔:“此话何意?” 崔均道:“我听闻最近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马,常在中山、代郡一带活动,目的不明。主公当需小心!” “不如……不如多带点人马?” “哈哈哈――”程远志仰天大笑:“你太多疑了,河北既已一统,哪来的匪徒?” “退下!” 崔均叹了口气,目送众人离去。 五人策马行不多时,追上一辆豪华马车,见马车左右呼奴使婢,护卫前呼后拥,顿觉惊奇,不由得缓辔徐行,跟在后面观察,顺道观赏沿路风景。 车厢里,时不时传出少女谈笑之声,去泉水叮咚,清澈怡人,期间又有音律相合。 程远志听得心思浮动,几欲上前探查车厢内女子是何人,又觉此举唐突。 左右难决。 赵云、速该所拥两女因过于美艳,引得前方侍卫及侍女频频回望。 不多时,有侍女惊诧一声,报于车内主家知晓。 车帘随即掀开,左右窗口各探出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娇声道:“大姐、二姐。” 忽闻此声,正赶路赶得昏昏欲睡的甄姜、甄脱二人,瞬间来了精神。 一看是三妹、四妹,两女顿时欢呼一声,爬下马背,提着裙摆钻入车厢。 众人继续前行,路上非至一时三刻,行至一处五岔路口,眼看过了路口就是无极县,程远志突然笑道: “哈哈哈――” 赵云、速该忙问他为何发笑。 程远志举起马鞭,指着前方郁郁葱葱的山野,意气风发道: “崔均小儿,居然说此地有匪徒,可笑!” “你们看看,世态如此祥和,哪来的匪徒?” 话音未落,忽闻一声锣响,自左右岔道里窜出来三队兵马,将众人团团围住。 打头一个虬须大汉扬刀大喝道:“打劫!” 车厢里,众女闻言顿时一惊,两个大的神色淡定,两个小的花容失色,恨不得钻入两位姐姐的怀里,才能安心。 甄道的小脸紧紧贴在甄姜胸口,声音发颤道:“姐姐,外面是什么人?” 甄荣依样画葫芦路,也贴着甄脱,仰脸问道:“姐姐,怎么办?” 甄姜的连忙安慰道:“妹妹莫慌,遇到歹人了,云郎一定会保我们平安的。” 老三甄道心下略安,壮着胆子掀开车帘瞧了瞧,惊声道:“姐姐,他们人好多!” 说完便缩了回来,瑟瑟发抖。 甄姜挂念爱郎,连忙探出头来看,见四下里果然有很多人,领头的各个凶悍,顿时心里有些突突。 她是知道赵云和速该能打的,寻常人百十个不是对手。 可这里密密麻麻,匪徒少说有几千个人。 这……她就不知道爱郎打不打的过了。 程远志目视大汉,端详片时,沉声道:“我最烦你们这些打劫的,有手有脚,好好的百姓不当,非要来送死!” 你们特么的是专门来打我脸的是,老子刚刚得瑟完! 赵云皱眉道:“想不到主公治下,也如此不太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剪径狂徒拦路抢劫,真叫人难以置信。” 速该接过话头:“大帅,你要的匪徒来了。” 程远志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闭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 甄家侍卫队长急道:“姑爷们,别啰啰嗦嗦地了,这么多贼人,大伙一起上,誓死保卫小姐,你们先顶住,我去搬救兵!” 说罢,他催马便行,霎时冲出包围圈,窜出去数十步远。 蹊跷的是,匪徒们并无一人阻拦他,任他疾驰而去。 此人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程远志立即对赵云使了个眼色。 赵云迅速引弓在手,“嗖”的一声,箭如闪电而出,朝着逃跑甄家亲卫队长射去,于百步之外准确命中他后心。 啊―― 亲卫队长惨叫一声,坠落马下,挣扎了几下后,不再动弹。 虬须大汉朗声大笑道:“好箭法!阁下莫非就是常山第一美男赵云。” 他目光移动到速该脸上:“这位便是保谁谁死的速该勇士。” 虬须大汉又望向程远志,“想来尊驾定是河北之主袁射了。” “久仰久仰,我于此地等候诸位多时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 程远志心里一沉、再沉、又沉。 很明显,对方已经将自己的底细都调查很清楚,特意来此埋伏…… 如此来看,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大意了!程远志心下懊悔的无以复加。 啪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同时暗暗自责道:刚一统河北就飘了?学谁不好,非要学小霸王孙策,孤身出行。 这么给机会,人家不弄你弄谁? 程远志一咬牙,道:“这位兄台,在我临死前,能不能给个明白话,究竟是谁要暗算于我!” 虬须大汉击掌三下,朗声道:“可以!” 又有三个威猛壮汉从人群中出来,一一说道: “乌廷麾下第一勇士乌木合,有礼!” “苏仆延麾下大头领苏仆宽,有礼。” “我主刘和,等候袁公许久了。” 虬须大汉笑吟吟道:“袁公,请上路。” 程远志左右打量一番,见四下里少说有一两千人。 赵云和速该再能打,也只能一个个杀,不能把他们瞬间都干掉,况且他们还有弓…… 等等! 程远志心头划过一道闪电,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157章 四美落水命垂危,要想活命嘴对嘴 乌廷、苏仆延、阎柔、刘和…… 前两者是乌桓首领,后两者是刘虞旧部和儿子。 望着这群精心谋划的绑架局面,程远志说不愤怒是假的。 还是当初手下留情了啊,否则怎会有今日之祸? 程远志悄悄使了个眼色,等赵云和速该微不可查的凑过来后,压低声音对两人道: “小该,你待会用狮子吼对准那四个首领……” “子龙,你待会下手快一点,将他们四个瞬杀。” 这边还没商量妥当,那便虬须大汉就笑出了声,打断了程远志的谋划,还特意后退了几步,笑道: “袁公何必如此?你们跑不了的。” “我知你麾下赵云、速该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我们有弓……” 不等他说完,程远志又对速该使了个眼色。 速该双腿一夹马腹,抬头挺胸、气运丹田、腮帮子鼓起老高,迅速张开血盆大口…… “啊――呔――” 这一声吼,宛若平地霹雳响,又似横空天雷炸。 方圆百步之内,所有人的脑瓜子陡然一懵,感觉好似什么东西裂开了,思维陷入一片空白。 等众人回过神来,虬须大汉、乌木合、苏仆宽等四人,已经被赵云一剑削平了脑袋。 速该一击得手,正要得意的装个逼,震慑一下失去首领的众匪徒,忽听程远志急切叫道:“不要停,再吼! 速该急忙收神,见没了四大首领的匪徒们丝毫没有乱像,仍晃着脑袋,手持利刃围了过来。 速该再定睛一看,发现阵中竟然还隐藏着两个首领模样的人。 一个指挥着部众围困赵云,一个则指挥着部众引弓瞄准他和程远志,以及甄家马车。 糟糕! 速该大吃一惊,连忙聚气在胸,再次发出大吼。 “啊呔――” 因为第一下的余波还没有消尽,所以这一记狮子吼造成的杀伤力很有限。 程远志知道,速该吼叫的时候必须站在原地,不能移动。狮子吼是群体攻击。对肺活量的要求很高,一动就散气。 散气的话,威力就会下降。 所以,才有速该用声音把人吼晕,赵云出手杀人的安排。 速该此刻的状态就相当于远程射手、用大招把人定住,赵云是近程战士,冲进人群一顿输出。 程远志自己则是统领全局的中单,车厢里四个姑娘――就是拖后腿、不能打也不能扛的奶娘。 一套完美的作战体系! 速该骑着马,走一段停一段,追着人群喊。 匪徒们一见他冲过来,哗啦一下就散开了。 跑得快的暗自庆幸,跑得慢的暗恨爹妈没给多生两条腿。 程远志看的暗暗发笑,忽听有人冷喝道:“放箭!”顿时心里一突,急急回到马车旁,挥剑乱舞,格挡住漫天飞来的箭支。 叮叮当当…… 从射箭的密集程度来看,这帮匪徒眼见绑架失败,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面对这样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撕票的匪徒,程远志毫无办法。 他一手举盾,一手舞剑,不知道格挡掉多少箭支,但仍然有许多箭越过他,射向马车之中。 好在甄家四五十个亲卫也不是木头人,也都举着盾围成两圈,将马车紧紧护住。 不过,只能被动挨射,还不了手。 并且还时不时有人惨叫一声,中箭倒下。 眼看护卫越来越少,赵云和速该正杀得焦灼,腾不开手相帮。 程远志一咬牙,跳上马车,驾车顺着来路狂奔而去。 马车后面,地上紧紧跟着甄家剩下的二三十个亲卫、天上则是漫天箭雨,尾随而来,而后,箭支因射程不够,纷纷掉落在官道上, 亲卫后面,一队凶狠的匪徒挥舞着刀剑,追了过来。 此情此景,程远志忽然感觉像是梦回大兴山,生死一线,被刘关张率领的五百民兵追砍的情景。 心里求生欲瞬间激发,挥动鞭子,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 两匹骏马吃痛,迈开蹄子狂奔起来。 马车嗖的一下射出老远,强烈又熟悉的推背感瞬间涌上…… 强烈的风从耳畔呼呼刮过,“嘭嘭膨”的车辆零件散架的震动声里,夹杂着车厢里四个女人的尖叫。 程远志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 身后的喊杀声早已消失不闻,他仍然在跑。 甄家的几十个亲卫也都不见了踪影――这么快的速度,他们是没可能跟上的。 行到一处波光粼粼的湖水旁,程远志松了口气,正要缓缓降下马速…… 忽听“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天旋地转,整个人连带马车,凌空飞起,翻滚着坠入湖中。 “噗通――” ………… 五岔路口, 赵云夺来一把长枪,策马于人群中反复进进出出,每一次挥枪,必然要带起一片鲜血。 速该早就吼不动了,手执黑刀追着剩余的两名首领一顿猛砍,和围在两首领周围的匪徒战作一团。 这些人武力值都不俗,阵上配合得极为熟练,自成阵势。 速该以一敌五十,虽然勇猛,时不时带走一两条人命,却逐渐处于下风,左支右拙。 又是数十招后,更觉力不从心,败象已露。 他太累了。 之前连续吼了二三十下,吃奶的劲都使尽了,这会有点体力不支。 好在赵云离的不远,见此情景,不禁勃然大怒,枪出如龙,杀偷包围,与速该背身而战。 两人少说已经杀了四五百人。但剩下的匪徒看上去更多。 赵云见主公和马车都已无危险,放开手脚,一枪快似一枪,杀奔那两位头领。 见赵云如此勇猛,两个头领对望一眼,心中已怯。 眼见“袁射”已走,任务失败,心下更是慌乱,生出退意。 但是晚了。 两人正要拨马而去,赵云大喝一声,纵马跃过人群头顶,透围直入,挥枪直取左边一人。 噗得一声,正中那人胸膛,跟着反手一挑,将那人从马上高高举起,甩了出去。 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扑地而死。 另一个首领见同伴死去,心中慌急,心知今日已讨不到好去,便仓惶拍马撤退。 赵云岂能容他如此轻易逃走,取出弓,抬手便是一箭。 箭如飞星赶月,“噗”的一下,正中那人后心。 那人回过头来,伸出手指向赵云,旋即坠落在地。 其余匪徒见六大首领全死,也顾不上再战斗里,呼啦一下,倒戈而去,脚下步频极快,霎时便跑得无踪无影。 速该正欲去追,却听赵云喝道:“败兵莫追,且由他们去,我们去寻主公要紧。” 速该连忙附和道:“对对对,主公有武艺,不用寻,我们赶紧去寻夫人!” 赵云懒得跟速该计较,心知后者这话是在作怪,主公如果真出事,速该怕是比谁都着急。 他抬眼观察了一下,望着程远志逃走的方向寻去。 另一边。 程远志将四个喝饱了水,浑身冰凉、肚子全都圆溜溜的甄家四姐妹从湖里捞上来,一字排开摆在草地上。 然后就犯了难。 先救哪个? 自己只有一张嘴啊,人工呼吸也得一个个来,万一哪个顶不住先去世了,那得多亏啊。 第158章 令人难忘的一天 不管了,先救自己的妞! 打定计议,程远志望着少女模样的甄道和甄荣,良心上感觉有点下不去口,嘴巴却毫不犹豫的凑了上去。 嗬~嗬~嗬―― 救落水之人的常识,上面帮助通完气,下面要辅助按压腹部。 这样才能将积水逼出。 良久,一股子水箭向天激射而出,喷在再次俯身下去的程远志脸上。 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又来了个寒颤……一阵战栗。 水好冰! “咳咳咳――” 略小一点的少女艰难的睁开眼,侧身趴在地上,清澈的湖水不要钱似的往外一节一节吐着。 程远志抬腿跨过她,奔向第二个妞,附身下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赵云率先来到跟前,微一躬身道:“主公可曾受伤?” 程远志嘴上正忙,说不出话,摆了摆手,又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指了指赵云的夫人甄姜,示意他照着做。 赵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婆娘也晕了,肚子鼓鼓的,看样子喝了不少水。 而且甄姜的伤势并不止溺水,她的屁股上还插了一支箭,伤口流出的血泛着乌青色…… 箭上有毒! 赵云顾不得多想,连忙附身下去,有样学样。 少顷,速该骑着马冲过来。 他好似没看见两个大男人正对着两个女子做一些奇怪的动作,自顾抱起自己的婆娘,使劲摇晃着,嚎嚎大哭道: “婆娘啊……” “你的命好苦哇!” “俺不该带你出来的哇……” 近两米高的壮汉,哭得撕心裂肺。 一听就知道,速该是动了真感情。 趁着换气的功夫,程远志连忙制止了速该冒失的动作。 “别晃她,赶紧照着做!” 速该“噢”了一声,回过神来,左右观察一番,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 然后甄脱的肚子像吹满了气的皮球,肉眼可见的鼓起来。 好恐怖的肺活量!程远志僵住身体,懵了。 唯恐甄脱会被速该给吹爆炸。 然后就看到速该用手轻轻一按,一股子力道奇大的水箭,直直射向高空。 程远志无语的看着速该,隐晦的提醒道:“小该,动作轻点…” “继续――” “按”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速该附身下去,又亲了起来。 程远志懒得管他,连忙继续救甄道。 三个大男人一人按住一个姑娘,救人的同时收点利息,乐此不彼。 一个好奇的小脑袋凑过来,双手捂着眼,大大的眼睛透过宽宽的手指缝,一眨不眨的观摩着程远志的动作。 夜照玉狮子刨了刨蹄子,甩着尾巴走开了。 它是一匹通人性且要脸的骏马,眼前的大场面,它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丑一和丑二对望一眼,也打着响鼻跑远了一点。 河畔,微风徐徐、天上,一对对鸟儿飞过,又盘旋回来,叽叽喳喳鸣叫着。 视角拉远。 宽阔的湖面上,一辆只剩下大致轮框的马车,孤零零漂浮着,两个木轮还打着转。 草地上春色满天。 …… 良久。 甄姜和甄脱都恢复了正常,各自依偎在情郎怀中,由他们抚慰着受惊的心灵。 唯有程远志,还在一下又一下给甄道换着气。 原本,甄道喝的水就是四个人里最少的,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功夫,微微鼓起的肚子渐渐平复了下去。 但是她却没有吐出一口水,也没有醒来。 只是,两腿并得更紧了。 程远志很纳闷。 明明甄道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身体温度也上来了,像个小火炉,暖洋洋的。 可她就是双目禁闭,睫毛一动一动,似乎随时就会醒。 略作思索,拥有一百多个老婆的程远志又看了一眼俏脸红透了的甄道,顿时恍然。 她在装晕! 这时,耳畔响起一阵极委婉轻柔的女声:“主公,我好了……” 程远志长长松了口气:“太好了。” 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三男四女互相对望一眼。 气氛,不知何时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四女俱是全身湿透,上好的蜀锦衣衫紧贴着身躯,令她们的身段几乎无所遁形。 这样子下去不行,会感冒的! 程远志起身看了看四周,见湖畔不远处有个小密林,草丛有半人多深,灵机一动,对两女说道: “你们到密林里去,把衣衫脱下来。” 一句话,惊了六个人。 赵云和甄姜好奇的望了过来,前者是好奇程远志要做什么?后者是想看看两个妹妹怎么回答。 他们夫妻俩都不认为程远志是兽性大发了。 速该直接跳了起来,两眼瞪大,一脸不可思议。 他认为大帅的提议有点奔放! 他想看! 甄脱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小手捂着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两人的神色,很好的诠释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含义。 程远志懒得跟他们解释,只定定望着两女。 甄道和甄荣对望一眼,都双颊飞红,羞涩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相互搀扶着往密林方向走去。 半人高的草丛中,很快伸出一只白皙光滑的手臂,递出一团湿漉漉的衣衫。 紧接着又伸出来一只手臂…… 程远志接过衣衫,惊鸿一瞥间,只看见雪白一片。 顿时有些意马心猿。 他转过身,将两女的衣衫分别搭在削得整整齐齐的树枝上,围着生好的火堆,认真的炙烤了起来。 还在远处看戏的四人,顿时恍然大悟。 甄姜和甄脱也钻进了密林边上的草丛里。 甄姜是一瘸一拐挪过去的――她屁股上还插着半支箭,另外半枝箭被赵云斩断了。 受限于条件,箭上又有毒,赵云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两女进入草丛后,里面顿时响起一阵尖叫。 听声音,像是两个成过亲的姐姐,正在欺负两个未经人事的妹妹。 草丛外,三堆篝火呈品字形排列。 程远志将率先烤干的一套衣衫递给甄荣,转过头说道: “子龙,我有个提议,不太成熟,但应该能救甄姜的命。” 赵云抬眼看过来。 程远志道:“我观她伤口血色,毒性似乎并不猛烈,人的臀部并没有大的动脉……呃,也就是血管,但此毒若不去,甄姜的性命恐怕也是堪忧。” “但凭主公吩咐。” 赵云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一定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场面,咬着牙应道。 程远志将另一套烤干的衣衫递过去,斟酌着说道:“那好,等会你把箭拔出,就让速该把甄姜的毒血吸出来。” “他气力大,吸得快,这样能尽量吸多一点毒出来。” “剩下的余毒,服几副药,应该就无大碍了。” 速该一听这话,眼神登时就亮了,发出亮闪闪的光芒,嘴上却委婉拒绝道: “大帅,俺肯定是愿意的,毕竟大姨子有妹夫半拉那啥,俺只动属于俺半拉,决不动另外半拉……” 说到这里,见赵云狠狠瞪过来,速该改口道:“就怕他不愿意啊。” 赵云咬着牙道:“我同意!” 速该话赶话道:“那你以后不准拿这个事寻衅!” “那是自然!” “你发誓!” “我赵云对天起誓,今后,不再提今日之事。” 速该放下心,拍了拍胸脯道:“大帅,你就瞧好!俺劲大着呢。” 程远志语重心长道:“小该,我知道你劲大,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啊,别太用力吸。” 速该点头应下。 少顷,四个花枝招展的姐妹,牵着手,一起扶着甄姜从草丛里走出。 赵云移步过去,对甄姜耳语了几句,而后扎下马步。 甄姜俏脸一红,乖乖的趴在他腿上,摆好姿势,拨开一边的衣衫,露出箭支和泡得有点发白的伤口。 众人围成一圈,遮挡住风和光,神色凝重。 赵云缓缓握住半截箭,试了试力道,而后用力一拔。 甄姜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后面,血点子飙起一尺多高,四下溅射。 速该连忙低下头…… 甄姜吃痛,瞬间又醒了过来,惨叫声格外柔弱、凄惨。 令人揪心的同时又有一些奇怪的冲动。 良久…… 甄姜的气色逐渐由苍白回转红润。 速该满嘴鲜血跑向湖边漱口。 赵云默默替甄姜衣将衫给穿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心头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欣喜。 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第159章 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夜色渐渐转黑,众人都饿的肚子骨碌碌直叫唤。 速该干脆躺在草地上,抱着肚子打滚道:“大帅,俺饿!俺要吃鱼!” 程远志顿时苦笑不得。 话说在上党的时候,他曾经偷偷给自己做过一次烤鱼,不知怎地就被速该闻到了,循着气味一路跑来蹭了半条。 可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没想到速该居然能记到现在。 赵云嫌弃的看了一眼速该,提着剑,拱手道:“主公,我去打猎!” 程远志看了眼天上的半弦月,又见四下里灰蒙蒙的,不太适合去狩猎,便摆手道: “子龙稍歇,且看我大显神威!” 说罢,举着青釭剑来到湖边,瞪大眼睛极目望去。 水里,几条肥头大脑袋的白鱼正在无忧无虑的游来游去。 程远志瞅准时机,轻喝一声:“着!” 剑出如风,一击即中,溅射起浪花点点,“哗啦”一声将插中的鱼儿给甩到岸上。 竟是一剑穿两鱼! 两条肥鱼儿蹦哒着,试图逃回水里,却被程远志拿y形树枝叉住脑袋,摁在地上,三下五除二破了膛、去掉内脏。 而后用树枝从尾部捅穿头部,架在火上翻烤了起来。 赵云看了一遍,瞬间就领悟了所有诀窍,也提着宝剑来到湖边,依样画葫芦,唰唰唰―― 插上来十来条四五斤重的肥鱼。 这会,第一条烤鱼的香味已经弥漫开来。 速该瞬间就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搓着手、觍着脸凑过来。 却被程远志打发去摘阔叶,以当托盘。 少顷,一条条喷香的烤鱼陆续出火。 此时,速该已经风卷残云般干掉了五六条,程远志这才从丑二的脖颈间,解下一个小荷包,取出盐巴和香料,均匀撒在两条肥鱼身上。 浓郁的香味瞬间炸开,以原来更强烈十倍速度的弥漫开来。 速该打了个饱嗝,感觉吃下去的食物已经堆到了喉咙口,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了,便瓮声瓮气道: “大帅,俺怀疑你在针对俺。” 难得遇到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赵云岂能放过? 他立即学着速该的声音,奚落道: “婆娘啊……” “你的命好苦哇!” “俺不该带你出来的哇……” 竟是惟妙惟肖的重现了速该丢脸一幕, 闻言,众人愣了片刻,旋即轰然大笑。 即使是在夜晚,即使皮肤有点黑,但速该的脸色,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到了耳根。 当场社死。 其实社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社死的范围,还在无限扩大。 速该一想到这个梗会迅速的扩散到整个甄家,以及冀州州牧府中文武百官,就觉得不如投河自杀算了。 但,平白被羞辱而不还击,并不是他的作风! 速该先摆好逃跑的姿势,这才一字一顿说道: “嫂子的屁股好白、好软……” 说罢,速该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云提着剑,以更快的速度追了过去,鱼都不吃了。 程远志望着四个吃过鱼儿,依偎在一起的女人,忽然觉得今夜有点漫长,有点惆怅,风儿还有点凉…… 半夜时分,赵云和速该一前一后回来了。 前者刚恢复没几天的眼窝又青了,像两个熊猫眼;后者就惨多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脑袋上还肿起来好几个大包…… 一夜无话。 翌日,日上三竿,众人依次醒转。 赵云立在远处放哨,速该去寻草药给甄姜服用――他打小生活在山里,速伯交了他许多解毒的土方子。 打归打、闹归闹,他是不会拿甄姜的性命开玩笑。 他只会拿甄姜的名节和身体开玩笑…… 程远志亲自给四个女人做早餐。 男人做饭在这个时代可不常见,不亚于男人会生孩子带给人的震撼度。 看看四个女人崇拜的目光就知道,她们已经被深深的折服了。 甄家四女从小就锦衣玉食,别说做饭,就连脸都是由丫鬟们来照顾的,她们是真正的衣来伸手、棒来张口的大小姐。 所以只能由程远志这个河北之主来动手了。 反正也就这么一天。 程远志很乐意放下架子,为她们效劳。 都是自己的……和兄弟的女人,不丢人! 远处,正在放风的赵云忽然看到一辆马车从远处行来,后面跟着十来个护卫,个个神色匆忙。 行走间,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灵动飘逸,温润如出水芙蓉,精致似国色天成的少女,妙目盼兮望过来。 赵云行走天下已经有十余年,走南闯北,各色美女着实见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人间绝色。 小小年纪就这么美,长大了还得了? 他只觉得眼睛非常享受。 好在,赵云是个专一的人,此时心中只有甄姜,任其他女子再美,并不能动摇其心智。 是以,他的目光只在俏丽少女脸上略微一停留,便移开目光,迎上去恭敬地问道: “世恶道险,这位小姐为何孤身到此?” 那少女谦谦有礼道:“我姓甄名宓,今日来此是为寻姐,敢问小将军,可曾见过我两位姐姐?” “她们前往常山郡看望家兄,本应昨日下午到家,然而今日午时已过,仍未见归来,母亲放心不下,便差我来寻。” 少女声音听起来更是怡人。 赵云笑道:“原来是五妹,我乃是赵云。“ 甄宓掩口惊讶道:“赵…云?你是赵云!” 赵云见她神色如此激动,微感诧异, 甄宓格格娇笑一声,轻声道:“原来是大姐夫,大姐夫果是人中之龙,不愧为常山郡第一美男!” 赵云老脸一红:“咳咳,五妹,那都是江湖上瞎传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甄宓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赵云的相貌,笑道:“咯咯……姐夫俊秀绝伦,此话如何当不得真!” 说完,忽然“讶”了一声,好似想起了正事,“姐夫,我大姐呢。” “哎呀,不对不对,我是来寻三姐四姐的……” “哎呀,我也想二姐了……” 赵云摇头失笑,伸手一指湖畔方向,“努,那不是你四个姐姐嘛。” 甄宓探头一望,看到四位姐姐,立即欢呼一声,小跑过来,任由甄姜连连摆手,口中急呼“五妹不可”,仍是乳燕投林般向她怀里扑去。 莲步轻移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当真是美得飘若飞仙。 但甄姜却花容失色,求助的看了边上的程远志一眼。 她屁股负了伤,此时正疼要紧着呢,如何能顶住十三岁的小妹这凶猛一扑。 一想到会被扑翻在地,甄姜就觉得负伤的那一半屁股又隐隐作痛起来。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 程远志一个横移,张开双臂,半路劫走走了甄宓,抱着她转了个陀螺。 远处的赵云连忙松了口气、甄姜抚了抚胸口,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险! 甄脱、甄荣、甄道三女,也都拍着自己或大或小的胸脯,松了口气。 唯有速该,一脸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想看的精彩画面没能发生。 太遗憾了! 程远志的眼珠子往两边一错,四下一瞧,见周围所有人都望着自己,连忙又抱了下甄宓,量了一下她的腰围,这才松开手道: “长大了呀!” 甄宓羞涩的低下头,没有吭声。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谁,所以,此刻被程远志抱住,倒也没有多么惊慌失措。 只是小女孩的羞涩作祟,令她有些拘谨。 程远志笑问道:“你母亲还好吗?她竟然敢放任你独自出行,也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甄宓双颊飞红,垂着头解释道:“张三将军带着一千人马跟在后面的。” 程远志顿觉欣慰。 张三果然是个眼色灵活的人,知道什么是重点,自己没有白提拔他! 说话间,远处尘土飞扬,一彪人马冲了过来。 第160章 那就谈点成年人应该谈的事 张三带着人马赶至跟前,下马行礼道: “主公恕罪,末将来迟!” “免礼,且起来说话。” 程远志端详了一番跟在张三身后的军士,发觉他们进退有度、步调整齐、士气高昂,顿时大感意外。 莫非这又是一个如阿古朵一般,被埋没于汉末烟尘中的人才? 阿古朵被埋没是原因的,他本是东羌胡人,精通羌话、匈奴话和汉话。原历史上,无论是占据关中三十多年的马腾、韩遂;还是一统河北的曹操,都对东羌胡不管不问,令其自治,辅以安抚。 是以,阿古朵应该是在东羌胡境内,默默无闻终老一生。 张三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埋没的呢? 程远志虽算不得骨灰级历史爱好者,却也是知道,汉末这段时间所有张姓名人。 张飞、张辽、张合、张任、张虎、张弘、张昭、张鲁、张松、张济、张绣…… 思绪转动间,他有心考校一番张三的军事能力,便问道: “昨日遇袭,密谋者乃是刘和、阎柔、及两部乌桓,依你看,此事当如何解决?” 张三怔了一下,蹙眉思索起来。 去年平定公孙瓒之后,程远志只是大致掌控了整个幽州,对于分布在雁门、代郡、上谷等地的两部乌桓,并没有做出安排。 而且,刘和与阎柔还率领着一部分人马,驻扎并掌控着半个代郡。 当时程远志考虑的是,这些人帮忙消灭了公孙瓒,就容他们在那里存身。 想着时间一长,他们就会意识到谁是河北老大,主动来投。 没想到,他待人以宽,这些人竟然蹬鼻子上脸,想要他死! 既然如此,那就唯有斩草除根了。 张三思索了一会,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拱手说道: “主公,此次袭击中,可有三部鲜卑的人?” 程远志摇头:“那倒没有。” 时至今日,幽州并州最大的胡人部落当属三部鲜卑,乌桓被他多次精准打击后,已经不复往日鼎盛了,势力稍微次于鲜卑。 前文说过,自从181年大单于檀石槐死后,东鲜卑就分裂为三个势力。一为步度根,部众分布在并州北部,雁门、定襄、云中三郡。 二为轲比能,部众分布在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 三为素利、弥加、阙机,部众分布在幽州的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 三部鲜卑部落中,步度根与中兄扶罗韩大人都比较亲汉、柯比能的态度未知。 前次横扫并州三胡后,步度根遣使求和,程远志考虑到鲜卑势大,非一时可灭,需从长计议,便允了求和之请。 这些情况,整个冀州内部高层人员都是知道的,张三之前身为亲卫,应该是略知一二。 此时提起,必然是意有所指。 意有所指,却只是提醒了一下,并没有明言。 言而不明是不为贪功,让主公自悟。 从这些举动来看,张三不但心中已有良策,还深谐为人臣下之道。 程远志微微颌首,心下了然,含笑道:“你且说说看,说错亦无妨。” 张三躬身道:“主公可用朝廷的名义,许以重利,令柯比能相攻两部乌桓,行驱虎吞狼之策。” “同时,主公再以朝廷的名义,令阎柔、刘和及两部乌桓,驱逐位于代郡、上谷的柯比能鲜卑部落。” “如此,双方必然相争,主公一可坐山观虎斗,二可坐收渔利。” “若柯比能不从,主公可再令步度根攻柯比能。” “若步度根不从,主公便可从并州起兵伐之,而后从西至东、由南至北,彻底扫清胡患。” “若刘和、阎柔及两部乌桓不从,主公亦可代天伐之。” “如此,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以主公之英武、河北百万之师之雄壮,何愁北境不平、两胡不灭、刘和不死!” 程远志闻言,颌首连连,喜道:“好!好一个胸藏百万兵,你很不错!” 张三再躬身道:“末将有愧,这都是主公教得好。” 程远志当即寻了片锦绢,修书一封,差人送往弘农郡张扬处。 而后,张三率手下部众跟在程远志身后,充起了亲卫军。 程远志一行人略作休整,便继续赶往无极县。 虽然已经见到甄宓,但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见见丈母娘呢。 途中,甄家五女挤在同一辆马车里,相谈甚欢。 程远志骑着丑二与马车并行,发现她们谈论最多的还是赵云。 尤其是甄脱、甄道、甄荣三女,话里话外,时不时向甄姜打探夫妻两人的日常。 什么“姐夫举止可温柔否”、“平时如何称呼大姐”、“夜里睡前是不是先拱手行个礼”、“上榻前先迈左腿还是右腿”、“先脱上衣还是……” 话题越聊越火辣。 甄姜架不住妹妹们的攻势,支支吾吾的,说一半留一半。 如此,反而引得众女遐想无限,嘻笑连连。 程远志好笑的看向赵云,发觉他的脸都红透了。 速该不失时机的从旁边掠过,插了一句,“先迈左腿,先脱裤子,我看见的!” 然后嗖的一下,哈哈大笑着纵马跑远。 赵云恼羞成怒,提着剑追了过去。 程远志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速该和赵云是天生性格不合,还是其他原因,前者就特别喜欢挑衅后者。 或许,这就是颜值相克、不死不休。 正感慨,忽见车帘掀开,甄宓捂着耳朵,双颊泛红跳下马车,寻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爬上去,当先而行。 看情形,是受不了姐姐们的放浪了。 程远志驱马跟上,笑吟吟望着她的侧颜,暗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行走间,见甄宓脸上红霞一直不退,程远志便主动挑起话题,将那日说给沮授的谜语“九羊十圈如何每圈一羊”讲给她听,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同时心下暗想道,以她的聪慧绝伦,或可知晓答案也未可知。 甄宓蹙眉苦思了片刻,却是未有答案。 不过,话题倒是打开了,两个年龄相差二十岁的人,聊得不亦乐乎。 老牛心中得意、嫩草傲骨天成。 两人并马而行,模样倒也登对。 甄宓的早熟是从小都闻名在外的,别看她才十三岁,言谈举止却比四个姐姐成熟稳重许多。 天文地理、风俗人情、诗词歌赋、奇闻怪谈,她都能对答如流。 这样的女子,怎会不招人喜欢…… 程远志暗暗感叹:如果一定要找个人对比的话,甄宓大概就相当于蔡琰的加强版。 才学或许比之蔡琰略有不如,但颜值比她更高。 向日而行间,甄宓眯着眼道:“主公许久不曾来无极了。” 说着,她伸出芊芊小手,一指前面正在驱马斗得你死我活的速该与赵云,纳闷道: “他二人为何打斗呀,主公为何不喝住他们,军前嬉戏,成何体统?” 程远志摇头失笑:“军中娱乐匮乏,适当看看热闹也无妨。” “更何况,此举能更有效的鉴别出军士素质是否过硬。你看,兵士们虽然侧目而视,行进间军阵仍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甄宓恍然大悟,很有风情的看了程远志一眼,轻声道:“宓平素就仰慕主公智计无双,统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法道自然。” 这个高帽子戴的舒服。 程远志很受用,知道甄宓指的是谋算边境胡人和眼前领兵之事,便抬手笑道: “小宓宓,不要停,继续夸,我还顶得住。” 小宓宓……甄宓品了一下,俏脸腾地一下红透,羞道:“主公请自重,不可如此唤我,此字不念i……” 程远志哈哈笑道:“都一样,都一样。” 见甄宓还要再辩,他又补充道:“此乃自己人之间的爱称,不必那么严正。” 甄宓脸含薄怒,坚持道:“人前不可如此唤我。” 人后随便叫是,了解! 好久没有人敢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自己说话,程远志大感惊奇,就学着甄宓口音,一板一眼说道:“人前不可如此唤我”。 然后又用卑微的声音应道:“是,本主公遵命,” 甄宓抿嘴一笑,甩过来一个卫生球眼,嗔道:“真幼稚!” 一听这话,程远志不乐意了。 我幼稚?那好,我就跟你谈一谈成熟的话题。 “那个小宓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无极县,不如我们就把亲成了,把房圆了。” 闻言,甄宓垂首不言,良久,才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嗯”了一声。 聊到这个话题,这天就彻底聊死了。 甄宓再早熟,毕竟还是个少女。 一路再无话, 行到无极县境内,距离甄家二三十里时,她忽然说道:“十圈相环、共圈九羊,乃是平均每圈一羊!” 程远志连连颌首,赞道:“厉害……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为夫我……” 话未说完,便觉失口,忙闭嘴不言。 甄宓似乎并不在意程远志言语间的失礼,岔开话题道:“主公,宓有一事相求。” 程远志点头道:“允了,但说无妨,。” 甄宓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启齿,便挥手屏退附近兵士,这才纠结着轻声说道: “成亲后,主公可不可以……” “可以!” 程远志不等她说完,大手一挥就同意了请求。 甄宓仍是不放心,不过此时已然没有勇气再提,遂闭口不言,默默赶路。 众人一路以稳为先,故而行速甚缓,天过中午方入城中。 刚进来城门,就听见锣鼓喧天,一支庞大的迎接队伍迎面而来。 打头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形清瘦,样貌俊雅,骑着高头白马,一见甄宓,便跳下马,大喜迎上来,拱手行礼道: “见过主公!” “小妹,你们可回来了,母亲挂念的紧呢。” 程远志笑吟吟的望着甄俨、只觉得其文质彬彬,气质高雅,令人心生好感。 虽然五六年未曾谋面,但这却是两人第三百多次见面了。 当初那个跟在母亲胳肢窝下的小男孩,如今也已长大成人了。 第161章 女仆装是什么东西 在去往甄家的途中,程远志的目光被街道上残留的打斗痕迹及暗红色的血迹所吸引。 不等他发问,甄俨就解释道: “昨日,有一人冒充我家亲卫,谎称主公于途中遇袭,将城中守军诈引而去。而后,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冲进城里大肆抢掠,幸得张三将军奋勇杀腿敌兵,保我甄家无虞。” 赵云恍然道:“主公,这莫不是连环计?那亲卫头领必然有鬼!” 程远志点点头,沉吟不语。 事态已经很明显了,昨日临阵逃脱的亲卫头领,定是早就被收买了,若是昨日没被赵云当场射杀,他一定能把守护在甄家周围的五千守军一起骗走,然后将甄家来个一锅端。 正因为他死于赵云之手,所以后来假冒亲卫的人只能骗走城防军,没能骗走张三麾下兵士。 而且,他们没有料到赵云和速该竟如此能打,打退了一两千人的围攻。 说到底,刘和等人会行此“绑架斩首计划”,还是因为人心向汉、还是因为整个河北就一个主公,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若能将自己给斩杀了,河北之地,必然重新陷入乱战。 只有如此,他们才会有机可乘。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很有针对性,很歹毒。 当然,这个计划一旦失败,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这一点程远志很清楚,刘和等人就未必清楚了。 刘和一定以为,皇家宗室和刘虞之子的身份,足以保证他安全。 因为就算知道幕后黑手是刘和,身为河北之主的程远志,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敬去弄他。 毕竟前幽州牧刘虞海内人望,作为刘虞的儿子及皇家宗亲的刘和,在幽州占据一块地盘,是理所当然且合乎情理的,谁都说不出来什么。 毕竟天下皇帝还在,皇帝姓刘! 原时空里,第一个敢攻打皇室宗亲是孙坚,他在191年明目张胆进攻刘表,当场死于乱箭。 第二个是公孙瓒,他于194年悍然进攻幽州牧刘虞,并处死后者,随后,大失民望的公孙瓒很快就众叛亲离,自焚而死。 第二个是孙策,他在195年过江进攻刘繇,没多久就被刺杀而死。 其时天下大乱不久,人心仍向汉。 故而,强如袁绍、曹操、袁术等人、都不敢直接进攻皇室宗亲的地盘。 袁术即使眼馋荆、扬之地,也只是怂恿孙坚打头阵,孙坚死后,哪怕袁术多么想占据荆州和扬州,仍然忍了好几年,才派孙策过江进攻刘繇,而不是亲自去攻打。 乱臣贼子的名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别的不说,从曹操好吃好喝供了刘协二十五年,仍然被骂成是窃国之贼,就可见一斑。 其实严格来说,兖州及中原之地本就是曹操自己打下来的,跟皇帝没有任何关系,刘协早就对中原失去了掌控,窃国之说根本无从谈起。 要说窃国,那也是刘焉、刘表、刘繇等人先占据州郡,行名臣实王之举。 其他诸侯,不过是效仿而已。 刘焉早在188年就把西川变成了独立王国,那个时候刘宏还在世。 但是因为天子姓刘,刘焉也姓刘,所以此举不会被扣上反国逆贼之名,甚至还有一丢丢理所应当。 说到底,还是天下人心向刘汉。 所以,程远志要的就是时间,等到天下人心不向刘那一天,那就是真正的诸侯混战,凭借拳头说话。 但在195年这个时候,还不能光凭借拳头说话。 董卓拳头够大了,二十万兵马,其中半数是骑兵,结局还是天下皆反他。 公孙瓒够强大了,最终还不是众叛亲离。 是以,此时天下虽乱,却不能称之为真正的诸侯混战。严格来说,只是一群不姓刘的诸侯在内斗而已。 这样的时代背景,就注定了所有刘姓诸侯,都是拥有护身符的存在。 当然,刘备不在此列。 因为这是东汉,而他是西汉中山靖王之后,他和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亲戚关系,七八百杆子都打不着。皇室宗亲的身份没法带给他任何优势。 是以,只要想,谁都可以捶他! 换着花样捶! 四百年强汉带给人们的影响是巨大的、深远的,绝非年可以消除。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刘焉、刘表都很弱,不堪一击,却是最晚被消灭的诸侯。 若天下人心不思强汉,在众诸侯面前,这群刘姓诸侯就是一群渣渣,弹指可灭。 所以,时间很重要。 刚到无极县,春雨就开始不停地下,润润酥酥的,颇有些此雨绵绵无绝期的意思。 程远志在无极县停留了很久。 三月阳春来,转眼到了六月盛夏时节,人还没走。 河北大地风平浪静,程远志安坐温柔乡,美人在侧酒在手,日子说不出的快活逍遥。 与之相比,外界就没那么安稳了。 四月,柯比能接到朝廷圣旨,皇帝令他起兵攻两部乌桓,否则新任车骑将军、总督河北六州军事的袁射就要兴兵百万来问罪。 同时,两部乌桓也接到圣旨,皇帝令他们驱逐位于代郡和上谷的中鲜卑,也就是柯比能的部下。否则,百万大军出击。 因为这是阳谋,无法破解的阳谋。 是以,乌桓与鲜卑双方,迅速从昔日刘虞同盟变为敌对,进而于上谷、代郡、幽燕塞外等地大打出手。 战争从四月打到六月,极其惨烈。 无极县,甄家。 程远志拈起“皇帝”,插进对面甄宓的军营中,将她的军旗拿在手中把玩。 甄宓俏脸通红,气恼的道:“再来!” 她就不信了,明明自己比程远志聪明许多,为何下“军棋”就是下不过呢。 她输得太惨了。 一想到那些令听了名字虽然不懂,却让人脸红心跳的赌注,甄宓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另一边,见甄宓胜负心这么重,程远志心下暗乐,摆好阵势继续陪她玩耍。 不过,嘴上还是又把赌注强调了一番,免得她赖账。 “记住了啊,欠我十次仆从装,九次女扮男装、还有八次书生装、哦对了,还有三次兔子装。” 甄宓羞得连连摆手,“知道啦、知道啦,下棋不语真君子。” 还好,没有赖账,程远志美滋滋的摆下棋子。 一旁观战的甄家四女均是一脑袋问号,她们根本不懂何谓“女仆装”、何谓“女扮男装”。 不就穿个衣服嘛,看五妹那小脸红的,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真是奇怪! 赵云却不这么想,他觉得主公很幼稚,和小女孩下棋还那么较真,都不带让一让的。 这样也太……胸襟也太小了。 速该则是蹲在一旁,双手拄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目光从迷惘逐渐变得明亮。 好似想通了一切未解之谜。 第162章 命运多舛的刘备 花园凉亭中,又一盘“军棋”下罢,甄宓睁大眼睛,气鼓鼓地望着自己的军旗被程远志得意的拿走,撅着嘴站起身,提着裙摆快快而去。 同时心下暗暗决定,在学好棋艺之前,再也不跟程远志下棋了。 下棋本是娱乐消遣,谁知到了她这里,却毫无快感可言。 输掉许多莫名其妙的赌注不说,还被气得直上头。 甄家四姐嘻嘻哈哈跟在五妹甄宓屁股后面,尾随而去。 看情形,她们不是去打听什么是“女仆装”,就是去安慰妹妹了。 亭子里为之一空。 只剩程远志、赵云、速该、张三四人。 赵云这才有空将幽燕之地的战报呈上。 “主公,乌桓和鲜卑此次参战士兵共在十万以上,双方打起来之后,刘和与阎柔按兵不动,只谨守城池。” “他们麾下还有多少兵马?”程远志问。 “尚有万余人。” “很好,胡人相争,刘和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没有乌桓相帮,他区区万余人,就无法再兴风作浪,弹指可灭。” “不过,我们不好兴兵去攻打他啊。” 张云点点头,深以为然。 确实,刘和皇室宗亲的身份,令人不太好下手。 再加上皇帝刘协又刚封程远志为车骑将军、总督北六州军事的大官,这时候去打刘协的小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但程远志绝不是吃了亏不还手的人。 “子龙可有妙计,助我灭了此獠!” 赵云摇头,一脸为难:“主公,我长处不在这里啊。” 速该立即站起身,刻意挺了挺腰身,斜睨一眼赵云,意有所指道: “哦,那请问小赵将军的长处在哪里?” “莫非缠绕在腰间?” 赵云大怒,更不答话,抬手便是一拳,直奔速该面门。 这一拳快如闪电,势若奔雷,若是打实了,非把速该给干晕了不可! 谁知速该却早有防备,腾地一下跳开,贱戳戳道:“打不着,嘿嘿……” 见赵云冷哼一声,纵身拉近距离,又来打他,速该连忙冲着赵云背后叫道:“嫂子你咋没穿衣衫就来了……” 赵云闻言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可身后哪里有甄姜的身影? 等他回过头,速该早已跑没影了。 赵云大吼一声:“黑厮哪里走!我与你不死不休!”吼罢,追了出去。 程远志“库库库”的笑着,乐不可支。 话说这俩人斗的可真激烈啊,跟看电影似的,精彩纷呈,哪天不打一架,两人就浑身不舒服。 好在前段时间,甄姜和甄脱同时被诊出有四个月身孕,两人最近都收敛了许多,虽然嘴上还是斗得厉害,却很少真正下重手了。 赵云和速该一走,程远志探询的目光转向张三,期望他能给出一个不错的计谋,出了这口恶气。 张三近前一步,拱手道:“主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远志一怔:“此话何意?” 张三解释道:“他刘和可以来对主公行斩首计划,主公难道就不可以反制于他……” 说到这里,张三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沉声道:“主公,河北之地,善于刺杀的俊才颇多,何不重金寻一两个,令其秘密潜入北地,对刘和……” “哈哈哈――” 程远志仰天大笑,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赞道:“此举甚合我意,不错!你是如何想到的?” 本来,主公与下属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妙计不问出处。 因为但凡是绝妙的计策,大都是借鉴前人的,说出来也就那么回事,反而失去了高大上和神秘感。 所以,一般的主公都不会问计策出处。 但程远志却想知道,张三为什么会想到这么一个阴毒的计策。 所以就定定的望着后者,眼神中施加压力。 看他怎么说。 难道张三早已看透了袁绍之死的真相? 张三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心知这个问题是道刀山题,一个回答不好,是会引发主公猜忌的。 主疑臣则臣必死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张三一边沉思该如何作答,一边隐蔽的观察着程远志的神色,见一切正常,便小心翼翼的回道: “乃是观昔日韩馥使王政刺袁绍,有感而发。” 张三措辞很谨慎,连天下人都不敢肯定是韩馥指使王政动手的事,都给硬按在韩馥头上了。 很好,很有眼色……程远志心下大悦,摆手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刘和看不到明年的太阳!” “是!”张三应命退下。 鉴于这几个月收了甄道、甄荣两个新人,程远志有点操劳过度,微感疲乏。正要回房歇息片刻,忽听亲卫来报: “主公,半个月前,袁术进攻刘备、双方在边界徐州大打出手,激战之时,吕布趁机偷袭于后,杀退张飞,夺了徐州,俘虏其家小。如今徐州北四郡,已尽属吕布了。” 程远志大吃一惊:“有这等事?” 亲卫点了点头,呈上战报:“现刘备暂居广陵,整顿兵马,誓要夺回徐州。” 程远志问道:“刘备、吕布、袁术如今可用军马都有多少?驻扎与何地?” 亲卫想了想,回道:“刘备可用军马不足三万,已全部聚集于广陵郡;吕布麾下约莫五六万人马,主力驻扎于徐州;袁术麾下加上孙策的话,约莫有兵马二十五万,此刻,袁术陈兵十万于徐州边界,坐山观虎斗。” 程远志点了点头:“你且退下,继续加派人手,密切注意三方动静,一有状况即刻报我!” 亲卫应了句“是”,转身自去。 程远志于凉亭之中低头沉思起来。 袁术前脚刚命孙策过江,怎会后脚又和刘备突然打起来? 若是一直与他不和的刘表此时来攻,他岂不是要面临三线作战的局面? 就算孙策此刻已经自给自足,胜负与后勤都不需要他操心,但此时与刘备开战仍有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不过这倒也正常,是袁术本人的风格没错了。 在助人为乐这一方面,袁术从来都是不甘于人后。 且不说最早的时候,送了自己几十万两白银。后来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再后来赠送兵马钱粮,助孙策过江创业。 之后又进攻刘备,给吕布夺下徐州创造机会。 最后是称帝,给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的理由。 哪怕是死了之后,他的数万部下和子女,也都归了孙策,对孙策稳定江东,收复余部出了最后一份力。 更别提女儿后来嫁给孙权之事。 可以说,袁术的一生,就是助人为乐的一生,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一生。 太伟大了! 这就是程远志来到大汉后,为什么怼天怼地怼空气,偏偏与袁术交好的原因。 这样的朋友,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珍惜! 不过话又说回来,原时空里,袁术和刘备虽然也有相争,但规模都很小,双方都很克制。 而且,刘备丢徐州是袁术称帝之后的事情了。 没想到,时间提前一年多,吕布背刺刘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其时是朝廷命刘备攻打称帝的袁术,吕布才找到机会偷袭徐州,暴打张飞,俘虏刘备的老婆们。 现在是袁术主动进攻刘备,给吕布创造机会。 话说,刘备的命运可真够多舛的。 地盘丢了不说,就连夫人,也前后被吕布和曹操分别俘虏过。 这两个人,都是以好色闻名于世。一个好人妻;另一个荤素不忌,连干爹的女人都敢上。 所以,刘备早期没有子嗣是有原因的。 这时候即便有了子嗣,刘备也不会留下的――因为很难保证是亲生的。 第163章 即使换了时空,依然感同身受 张氏领着个丫鬟,端着鸡汤,翩翩移步来到凉亭。 见程远志蹙眉深思间,威仪天成,她心中甚是喜慰。 两人只差三岁,曾是同辈相交,如今却是差了一辈,程远志得管她叫岳母大人。 张氏驻足于亭外,心下暗道:“现如今,我已有两女嫁他为妻。从此之后,甄家富贵自是有了保证,不过,还得加把劲,把宓儿的事定了才是稳妥。” “宓儿少时,曾有相士曰、其将来贵不可言,此番看来,定是应在他身上。” “他坐拥河北六州,麾下带甲百万,早晚要一统天下,到时他定将荣登九五、非王即帝。” “以我宝贝宓儿的姿色才华,再以两人今时今日的琴箫相合之态,宓儿必是统领后宫的不二人选。” 越想,张氏心里越舒坦,像吃了蜜饯一样甜,浑然将当初她曾想与程远志发生点故事的想法,抛之脑后。 程远志出了凉亭,望着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的张氏,心下唏嘘。 通常,人们都拿“头发长、见识短”来形容女子,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子。 但在甄家,这句话完全失灵了。 甄家上到张氏、下到甄宓,都是见识匪浅的女人。 当年他未发迹之前,曾两劫甄家粮草,此事若换做别的富贵人家,早就动用所有关系,不弄死他也要全天下追杀他。 可偏偏甄家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举动,一直将“吃亏是福”、“为富且仁”当做人生圭臬。 此后数年间,甄家不但满足了大多数来借粮借钱者的要求,每逢灾年,还开仓放粮、接济百姓。 是以,甄家在整个大汉,名声非常好。尤其在河北,民望极高。 程远志从丫鬟手里接过鸡汤,端在手里,轻轻咳了一声。 本来,他是应该叫张氏为岳母大人的,但张氏觉得自己担待不起,于外间坚决不肯受,只在很隐私的场合才肯接受这个称呼。 这就令程远志很为难了。 因为夫人有歧义,以前可以叫,现在却不能对张氏乱叫。 万一不知情的听到了,会以为他将人家母女一锅端了呢。 所以,程远志对张氏的称呼是能免则免,实在绕不过去了,就以咳嗽代替。 张氏思绪正恍惚,闻声回过神来,温声道: “贤婿操劳国事,还需保重身体,这碗鸡汤,我令丫鬟熬了许久呢。” 程远志心中亮堂,知张氏端汤来此,必有深意,便回道:“多谢记挂。” 一仰脖,把鸡汤干了。 张氏笑吟吟道:“俨儿与尧儿皆已成年许久,今却赋闲在家……” 这是来要官的……程远志恍然。 自从甄家与他结亲后,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提的很高,做生意这种上不得台面、地位低下的买卖,甄家男丁自是不好再出面经营了,只能全都交给下人们打理。 甄俨和甄尧也就闲了下来。 思及此处,便道:“我意令甄俨为河北巡查、甄尧为中山郡守,不知夫人可满意?” 张氏虽不知“河北巡查”是何职务,却知郡守乃一郡之长,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称谢道: “满意,满意。” 因称呼不便。程远志不欲与张氏过多相处,便道:“既是满意,烦请…咳…咳…将五妹唤来,我同她一起到街上走走……” 张氏瞬间了然,连忙应下,取过汤碗,领着丫鬟匆匆去了。 少顷,甄宓气鼓鼓的走了过来,背着手、板着俏脸,嘴唇撅起老高。 看样子,之前连输十多局的气还没消。 程远志绕着她转了一圈,拿指头戳了她肩膀一下,笑道:“还生气呢?” 甄宓甩了甩肩膀,把他的手震开,哼道:“能不气嘛,一局都没赢!” 程远志两手一摊:“你自己菜,不能怪我。” 甄宓秀眉一蹙,背过身去生闷气。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才像个少女,格外较真。 平素,她都像个成熟女子一般冷静,平和。 程远志忍俊不禁道:“别生气了,到街上走走。” 甄宓轻轻哼了一声:“还上街?前番之事这就忘了,不长记性!等下街上冲出来一伙歹人怎么办……” 不知怎么回事,程远志对甄宓这么凶的态度很受用,笑道:“那就不去,在花园里走一走。” 两人说说闹闹,杠了一会,甄宓的气渐渐消了,言语不再那么冲。 她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年前,大小白两位公子曾来过我家。” 程远志大吃一惊:“你没和他们打照面?” 甄宓摇了摇头,“没有,当时他们带着几个侍卫,指名道姓要见我,母亲和哥哥都不允,他们便离开了。后来张三将军来了,才知是两位公子。” 程远志松了口气,“没见到就好。” 甄宓奇道:“为何如此担忧?” 我怕发生在曹操父子间的剧情在我身上重演……程远志摇头,不愿意多说。 原时空里,曹操打下邺城,兴冲冲来见甄宓,结果被儿子曹丕抢了先。 曹植长大后也为甄宓着了迷,传言说洛神赋便是他为甄宓所做。 父子三人都中意一人,也算是千古美谈了。 曹操因为上了年纪,动作慢而被抢了先,此后多有遗憾,常常于午夜梦回间,暗自懊悔。 程远志可不愿意体验这种遗憾! 见他沉吟不语,甄宓嗔道:“为何一言不发?” 程远志连忙岔开话题,“我给你讲个故事。” 甄宓眼神一亮,连忙点头,她有五六年没听程远志讲过故事了,小时候的美好回忆瞬间就涌了上来。 “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吗?” 她至今还记得……” 程远志哑然失笑,摇头道:“不是。” 甄宓提着裙摆到凉亭里坐下,又问:“那是唐僧逃婚女儿国吗?” 她也记得那句“女儿国王把唐僧摁到床上,捆住手脚,唐僧宁死不从……” 程远志也想起当初的场景,哈哈笑了笑:“今天要讲的是,人妻曹与儿争美。” 甄宓连忙摆好姿势,两手拄着下巴,认真听讲。 “从前有个人叫老曹,外号‘人妻曹’,他很有本事,文韬武略齐备,他的两个儿子大曹和二曹,也都和他一样优秀。” “人妻曹年纪是大了点,却待每一个女人都很好;大曹才学出众,却工于心计,表面憨厚、暗地阴险;二曹是父子三人里才华最好的,模样俊朗,浪漫洒脱,很解风情。” “父子三人同时看上了一个叫做洛神的女人,洛神国色天香,傲世而立,是当时天下公认的第一美女。” “面对三个男人的追求,洛神被迫选择了人妻曹的大儿子大曹……” 听到这里,甄宓神色很是惋惜,俏脸都拧巴到一起去了。 很明显,大曹不是个好夫君人选。 她叹道:“真是命运无常、造化弄人,洛神一定不会幸福的。” “后来呢?” “后来,大曹与洛神共同生活了十六年,洛神也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十六年里的头十年,两人算是幸福的,后面六年,因为洛神年老色衰,被大曹冷落,安排在千里之外的老家独居,不得与儿相聚。” 甄宓仿佛感同身受,咬牙切齿,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大曹。 顿时急的瞪大眼睛,求助的望过来。 程远志道:“你是不是想说大曹是渣男!” 甄宓蹙眉品了品,发觉这个词用在这里很恰当,便恨恨说道:“对,渣男!” “后来呢?” “后来,大曹有了新欢,就派人把洛神给处死了,他又怕洛神到鬼神处告状,就拿她的头发遮盖住面容,口中塞满了糠……给埋了。” “啊啊啊……” “负心汉,我跟你拼了!” 甄宓彻底抓狂了,说罢,起身抱起程远志一条胳膊,就恨恨的咬了下去。 这一口,几乎使尽了甄宓吃奶的力道,当场就见了血。 虽然见了血,但她仍咬住这条胳膊不松,似是要撕下来一块肉才肯罢休, “啊――” 钻心的疼痛袭来,程远志惨叫一声,心下忽然懊悔的要死。 话说自己抽了什么风,非要讲这个故事给甄宓听。 这不是自找苦吃嘛! 程远志连忙推着甄宓的小脑袋,求饶道:“姑奶奶,轻点,轻点咬啊!我不是大曹……” 第164章 琅琊阳人王猛 甄宓双手抱膝,将小小的身躯缩在凉亭里,嘤嘤啜泣。 程远志扶着自己血淋淋的胳膊,一阵无语。 有些事、有的人,即使换了时空,依然会感受身同。 还有,这小妮子嘴巴有点凶。 良久。 甄宓泪汪汪的抬起眼帘,红着眼眶瞧过来,哽咽着说道:“宓总觉得此事,恍如隔世曾身临,其中之苦难言说……” “以后,待我年老色衰时,你也会将我隔于冷阁、绝于千里么……” 言语间,甄宓红唇开合,小嘴里带血的贝齿看上去格外瘆人,程远志连忙摆手,语气坚定地道: “绝不会有这种可能!我可以对天发誓!” 甄宓止住眼泪,定定望过来,等待程远志发誓。 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真的发誓啊……程远志没辙,只好三指向天,发誓道: “日后,我若有此举,就叫山川崩塌,河水倒流,万里冰封……” 轰隆―― 话音还未落,晴云万里的天空忽然响了一声炸雷,之后,轰隆隆的回音袅袅不绝。 好似苍穹在对这句誓言表达不满。 它仿佛在说:“山川崩塌、河水倒流,它身为老天爷也做不到。所以,这个担保它很不乐意接受!” 两人对望一眼,抬头看了看雷音不止的晴空,相顾无言。 气氛忽然有点尴尬。 程远志只好硬着头皮,抽出青釭剑,指着凉亭外的大石,再次发誓道:“日后若有负心之举,就叫我剑断石不开!” 说罢,高高举起长剑,使尽吃奶的力气斩了下去…… 铛―― 咔嚓―― 火星四溅,青釭剑应声断为两截。 剑断了,石头没开! 甄宓的眼眶一下子就又湿润了,刚止住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双手掩面,转身欲走…… 她感觉自己好委屈,这辈子肯定是没救了,必定要遇上薄情郎、负心汉,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等等!” 程远志一伸手将她给拽了回来,丢下半截断剑,绞尽脑汁解释道:“这石头可能有点硬,再给我个机会,不如就以这个凉亭再起誓一回罢。” 甄宓瞥了他一眼,将信将疑。 石头比剑还硬,倒也说的通。 不过,她虽聪慧无比,却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一样,信天神地鬼,信誓言不应是件很不吉利的事。 所以,除非看到誓言验证,否则她不会安心的。 程远志抬头看了眼安静下来的天空,心中默念道:“老天爷,别再玩我了……” 默念完毕,他信心满满的指着凉亭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日后我若有薄情寡义之举,就叫这个凉亭顷刻塌陷于眼前,片瓦不存!” 说罢,他瞪大眼睛盯着凉亭,心说:有本事你塌一个给我看看! 一秒,二秒……十秒。 很好,凉亭很硬!顶住了誓言带来的压力,没有塌。 程远志嘴角微微上扬,拿手指头挑了一下甄宓的脸蛋,得意地道: “你看,这就是我对你的心意,日月可证,天地可鉴;矢志不渝,凉亭不陷!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一大堆形容爱情坚贞的词语,机关枪似的喷了出去。 说这话时,程远志言之凿凿,完全忽略了自己有一百多个老婆的事实。 好在,这是一夫多妻的时代,甄宓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毛病。 恰恰相反,她听得心花怒放,转嗔为喜,点了点头,羞答答的依过来,靠在程远志的胸口。 从这宽阔的胸膛上,她感受到了安稳。 很美好的感觉,令人沉醉。 轰隆隆―― 身后,好好的凉亭,忽然就毫无征兆的塌了。 瞬间碎成了一片废墟。 尘土飞扬间,木头和砖瓦混合成一块。 其状惨不忍睹,可说是片瓦不存! 见此情景,甄宓第三次红了眼眶,双手掩面,“哇”的一声大哭着跑了。 “……” 程远志懵在原地,傻眼了。 速该不知从何处窜将过来,同情地说道:“俺有一种感觉,大帅你摊上麻烦了。” 你的感觉是对的……程远志瞥了他一眼,忍住了捶他一顿的冲动。 速该正要再说点什么,忽听赵云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黑厮,哪里走!” 速该神色一变,急急说道:“大帅,你没有看见俺!” 程远志点点头。 速该放心的窜入后花园草丛茂密处,隐藏起来。 少顷,赵云大步流星赶至跟前,正要向程远志询问速该去向,却见程远志的手指,坚定的指向不远处的草丛。 赵云顿时心下了然,弯腰抄起一根木棒,蹑手蹑脚摸了过去…… 且不说程远志沉溺于温柔乡中卿卿我我,儿女情长。 幽州方面,两部乌桓与柯比能鲜卑部落的战争还在继续,打得难解难分。 看情形,一时半会很难分出胜负。 代郡,高柳城。 琅琊人王猛到此已有十余天了,仍没有寻到任何接近刘和的机会。 来到此地后,他才发现,整个城池都在阎柔监视之下,刘和其实是被软禁在城中,成了阎柔用来聚集刘虞旧部的傀儡娃娃。 不光是城门处守卫森严,太守府外也是严阵以待,任何形迹可疑者,都会被门外的兵士们反复盘查。 也就是说,刘和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高柳城内这一小片地方。 王猛心知,阎柔此举一为保护刘和、二为监视。 毕竟刘和是刘虞之子,也是皇帝刘协的人,还有许多刘虞的旧部支持,阎柔不能做得太过。 想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阎柔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必是连唬带吓,把程远志说成是人间不择手段的凶煞,地狱恶贯满盈的魔头。 这才说服刘和甘心做傀儡,待在城中哪里都不去。 王猛举着一幅“神算子”的卦旗,于太守府外不远处摆着摊,口中喊道: “恼人不过三更鼓、恨人不过二时辰。身居安府当思忧,不然大祸将临头。” “测前程、算命运,不准不取分文啊……” 虽然王猛武艺不俗,鬼点子也很多,可如今面临这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局面,也只能徒唤奈何。 他暗暗想道:“娘的,这次任务难度太高了,这刘和孤身一人,家眷都留在刘协处,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叫我如何下手?” 正思虑间,整日禁闭的府门忽然大开,一个身着华贵服饰的公子走了出来,驻足卦摊前,问道: “听说你的卦很准?” 王猛连忙起身,看了眼贵公子身后四个寸步不离的侍卫,行礼道: “公子所说不假!” 刘和追问道:“你的卦真有这么准?” 王猛又拱了拱手:“公子,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刘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本公子像是差钱的人么?本公子要的是卦准!” 一听这话,王猛就知道正主来了,便捋了捋胡须,一边上下打量着刘和,一边斟酌着言语道: “公子身份尊贵。” 废话!本公子穿得这么华丽,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刘和抬眼扫了王猛一下,耐住性子往下听。 王猛继续说道:“公子姓刘。” “乃是帝室之胄。” 刘和面无表情。 王猛话音一转:“公子不日将要大祸临头。” 说到这里,他眼神忌惮的看了眼守在府门外的兵士。 四个亲卫闻言,立即怒目横视,当先一人大声喝道:“大胆!” 刘和抬手止住亲卫,目视王猛,沉吟不语。 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少顷,刘和伸臂做出邀请手势,“先生,请入府一叙。” 王猛不慌不忙收起卦摊,拢起卦旗,跟随刘和入内。 第165章 无极生有极,有极当皇帝 半个时辰后,王猛施施然出了太守府,扬长而去。 少顷,守在府外的兵士入内查看,发现不见了刘和。 此路兵马乃是阎柔亲信所领,见刘和凭空失踪,顿时惊慌不已,期间早有兵士,飞马赶去报于阎柔知晓。 阎柔得知此讯,大惊失色,推开左右腿上的两个姬妾,立即点起人马,分为五路,一路于城内搜寻、四路出城去追。 阎柔自领一路向南。 他觉得刘和若是跑路,最有可能是向南。 因为冀州繁华,人多,一入人海难搜索。 往冀州去的官道上,烟尘大起,千余兵马疾驰而来,很快便在高柳城二十里外,追上了一行南去之人。 阎柔见这一行只有两人,且都是女子,颜值还很一般,根本无心细看。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一路追出去百十里,仍不见刘和踪迹。 见再往前便是中山地界,阎柔勒马停于道中,忿忿的甩了甩马鞭。 亲卫犹豫着说道:“将军,卑职仔细想来,总觉得方才那两女之中,个头最高那个似有些眼熟……” “糟糕,是男扮女装!”阎柔大呼一声,调转马头往回奔去。一直冲到高柳城下,可哪还有女子踪迹? 城门口,阎柔仰天长叹,心下懊悔到无以复加。 刘和既失,他便再无护身符,区区万余人如何能挡冀州百万大军? 而且,这万余人其实是由四五股势力组成,共推刘和为首,并不服他阎柔。 此刻,万余人已经面临随时分崩离析的可能。 思前想后,阎柔觉得代郡已不可久留,留则必死。便率亲信数千,弃了代郡,奔辽东去了。 其余诸部也都或降或散,瞬间不存。 消息传到正与柯比能交战的乌桓大营,乌廷和苏仆延均是大吃一惊,急忙聚在一处商量对策。 并州乌桓自从被程远志数次精准打击后,就迅速衰落下来,再无十年前那般风光,可以说是全面退出了并州,苟延残喘。 幽州乌桓也处于鲜卑和大汉的夹缝中,艰难求生,不复往日强盛。 现在,两部合力都有些敌不过柯比能一部鲜卑骑兵,就连世代所居住的阴山肥美牧场,也都被柯比能部占领了。 乌桓与鲜卑近年来本就有不少摩擦,新仇旧恨一大堆,就算没有汉帝刘协的圣旨和程远志的逼迫,双方早晚也会有一战,决出草原新王。 但是此刻,乌廷和苏仆延都意识到,是时候罢手休战了。若不休战,幽州乌桓必将面临灭顶之难。 此刻两人面临的局势是这样的,北面是柯比能的十万鲜卑骑兵;西面是步度根的十余万鲜卑骑兵;南面是程远志的百万冀州军。 全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唯有东面是友军,蹋顿统领着百万乌桓部众聚于渔阳、辽西、右北平一带。 两人各有所思。 乌廷提议道:“苏仆延大人,我意退出上谷、代郡,前往渔阳,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仆延摇了摇头:“我们的部众和妇孺,被鲜卑人夺去许多,眼下两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人,还不如蹋顿部落的零头多。” “若到了那边,部众必被蹋顿吞没,你我就只能屈于蹋顿之下,妻妾不过一二,行不过数骑,如何甘心?” 乌廷眉头一凝:“那该如何是好?” 苏仆延目视乌廷,问道:“乌廷大人还有大志吗?” 乌廷摇头:“河北六州已尽归于袁,他又是海内人望的袁家子弟,且向来敌视我等胡族,加之又有前番劫道之仇。阎柔去后,他下一个目标必是我乌桓。无论有无大志,此地已不可久留……” “不若向东退去,让他与柯比能相斗。” 苏仆延犹豫道:“退无可退啊,我意暂降河北,保全族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乌廷连连摇头:“若归降,后果不堪设想,乌桓必将被同化灭族,百十年后,将不会有人记得我族。” 苏仆延点了点头:“投降尚有一线生机,不投降便是死,河北势大,我实不忍搭上几十万族人的性命。” 乌廷咬牙道:“我还是不甘心,决议东投蹋顿,还请大人与我同去,天下未定,胜负犹未可知!” 苏仆延叹了口气:“唉,那好。” 两人打定计议,立即整顿兵马,舍了柯比能,率部族往东投蹋顿而去。 王猛活捉刘和、吓跑阎柔,收复其余几部的消息传到无极县,程远志大喜,立即命王猛为幽州督军,总领上谷和代郡军事。 幽州乱局暂时平定下来。 程远志于甄家设宴,明里庆祝升任车骑将军,暗里庆祝摆平刘和、阎柔,又去一后患。 河北诸多世家得讯,纷纷携带重礼,到场参贺。 一时间无极县内外车马络绎不绝, 足足来了数百人,全是各个大小世家的代表。 宴席从甄家中厅一直摆到甄家大门外。 众人依次送上贺礼,献上贺词,分咖位大小依次入席,互相推杯换盏,在新车骑将军面前刷了个脸熟。 程远志安坐前厅高台之上,由审、张、卢、崔、杨、甄六大世家的代表相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常山太守崔钧起身道:“主公难得有此雅兴,今日盛会当有名!” 程远志连连摆手:“过了,过了,普通聚餐而已,不必如此郑重其事。” 崔钧坚持道:“正所谓无极生有极,潜龙迎风起,不如就叫无极盛会如何!”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四下一片哗然,众人都侧目而视,暗自思索。 “崔钧此言,分明在影射主公有代汉称帝之意,眼下朝廷威望尚在,刘协车驾停于洛阳,这时候说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于狂妄了?” “若主公有此念,则主公必大失民望;若主公无此念,则崔钧危矣!” 众多有识之士俱作此想。 程远志大吃一惊,悚然站起,斥道:“州平何出此无父无君之言?” 崔钧连连告罪道:“钧酒后失言,主公恕罪,恕罪。” 程远志环顾四下,见几百号宾客脸上都有了然之色,心知此时若不危急公关,自己的名声必将毁于一旦! 思及此处,他瞬间脸色阴沉下来,沉声道: “来人,崔钧酒后失德乱语,先革去常山郡守之职,再收入大牢,听候发落。” 话音刚落,早有兵士上前拿住崔钧,带了下去。 程远志继续朗声说道:“此后,凡我河北之士,当上尊朝廷,下安百姓,再有胡言乱语者,有官的免官下狱,无官的徒刑三千里。” 说罢,拂袖离席。 甄家后院。 程远志背着手,踱步不停,蹙眉思索席间之事。 赵云进言道:“崔钧今日欲陷主公于不义,不可轻饶!” 速该侧头看了看赵云,点了点头,难得与他立场一致:“对的,这就是大帅常说的杀人诛心,得好好收拾收拾崔均那小子。” 说罢,他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清脆猛烈的关节声,“大帅,让俺去,俺的大棒早已饥渴难耐了!” 程远志瞪了他一眼:“不可鲁莽。” 而后自言自语道:“我待崔家不薄,崔家是河北六大世家之一,崔钧非见识平庸之辈,今日平白无故说出这惊天之语,想来必有深意。” “你们且退下,且容我细细思来。” 第166章 感情的副作用就是降智 两人退下之后,速该很快又偷偷的溜了回来,立在一旁。 速该觉得以他的聪明才智,大帅这个时候非常需要他出谋划策。 他觉得他是大帅的“自己人”。 程远志瞥了速该一眼,兀自沉思起来。 崔钧此言并非无的放矢。他或许是看到自己坐拥河北六州,非但迟迟不起兵勤王,反而还有拒帝于千里之外的意图,故而以为自己有不臣之心,才出言试探。 程远志自言自语道:“或许,我拥兵自重的意思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此刻,恐怕不止是崔钧一人有这种想法,全天下人说不定都是这种看法。” “看来,是时候表现一下我忠君爱国的一面了。否则,天下民心尽失也。” “崔钧这个提醒来的很及时啊……” “不过我却不能立即赦免他,因为那会给人传递出一种‘我表面上拒绝自立,内心却很喜欢称王称霸的意思’。” “嗯,那就先关押他一两年再说。” “最多最多,牢里的伙食给他安排好一点就是了。” 闻听此言,速该恍然:原来这个崔钧是个忠臣呀,既然如此,那俺就不捶他了。 想了想,他提议道:“大帅,现在是冬天,牢房里地上很凉,应该再给崔钧安排一张床。” 你倒是善解人意……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速该一眼: “那是不是以连坐之名,把崔钧的妻妾一起治罪,然后和他关在一起,再给安排几床被褥?让他在牢中日有所娱,夜有所乐?” 速该眼神一亮,“啊呀呀,大帅这个提议真好,俺怎么就没想到,还是大帅脑瓜子厉害!” “厉害你个头!” “闭嘴!” “你当世人都是瞎子、聋子、傻子?” 程远志烦躁的摆了摆手,懒得跟速该解释,思绪再次沉浸其中。 无论怎么说,四百年强汉在人们心里的份量是无以伦比的,是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淡化的。 原时空里,建安十七年(212),曹操欲进爵国公、加封九锡。 荀彧强烈反对,认为曹操祖辈都是汉臣,兴义兵是为匡扶社稷,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不宜如此。 因此惹怒了曹操。 同年,曹操南征孙权,让荀彧到谯县劳军,荀彧到达以后,曹操乘机把他留在军中,不放其回许都,同时来了一手明升暗降,封荀彧为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 曹操军至濡须,荀彧因病留在寿春,不久忧虑而死。 荀彧死后第二年,曹操顺利进封魏公。 仅从此事就能看出,即使到了十八年后的213年,天下向汉者仍有很多,且大多是有真才实学、身局高位的人。 何况此时才195年,刘宏才死了六年,天下人仍以身为大汉子民为荣,远没到忘却“今夕是何帝”的时候。 程远志心下了然,转而思索起朝廷局势。 此前,因朝中掌权的李傕与郭汜两人发生火并,长安城内一片混乱。大臣杨奉、国舅董承等人便乘机保护皇帝刘协逃回洛阳。 一路上,刘协屡次被李傕、郭汜阻拦追击,途中刀兵迭起,祸乱不断,刘协狼狈不堪。 之后白波军和张扬前往弘农救驾,众军阀又在此地混战三月有余。 白波军退走后,李傕、郭汜与张扬激战数场,两人虽不敌张扬,却挟持百官穷追不舍。 张扬只得护送刘协过河,往河东暂避。 到河东后,刘协惊魂甫定,遂派遣使者向李傕、郭汜索要群臣百官。两人至今仍未有回复。 国舅蕫承向刘协提议,派人到河北请袁射(程远志)入河东辅佐王室。 虽然张扬本身就代表着程远志,但在帝王面前,前者的份量不够。 程远志于上个月就收到了刘协的圣旨,不过当时幽州局势还没定,所以就没去河东。 如今,也是时候去见一见皇帝了! 打定计议,程远志沉声道:“明日启程回邺,之后前往河东,觐见陛下。” 速该大喜道:“大帅英明,我赞成这个决定!” “大帅你是不知道,唐幽自从跟俺成亲后,就一直念叨着“迎帝于长安,立功于天下”,可把俺给烦死了。” 程远志暗暗好笑:“她念她的,你干你的。难道你会听得进去?” 我太了解你了,在对待女人这一块,你是下面支配上面的莽夫啊。 否则,你也不会有偷窥癖好了。 速该点头:“如果只是念念,俺头也不会这么大,她老是用这个借口不让俺上床……” “大帅你是知道的,她武功很好……” 还有这事?程远志讶然:“那你最后都上床了吗?” “上了。” 程远志好奇道:“哦,你怎么上的?” 速该挠了挠脑袋:“大帅,俺说出来你可不许笑俺。” 程远志严肃的点了点头:“你说,我保证不笑,我是受过训练的,再好笑都不笑!” 速该扭扭捏捏说道:“俺把她打晕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的沉默后,程远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前仰后合。 “大帅,你说过再好笑都不笑的。”速该有点急了。 程远志倒在地上,捧着肚子,拿手掌砸着地板,笑得眼泪溢出来。 甄宓带着四个姐姐好奇的围过来,五脸纳闷。 速该唯恐被程远志他的糗事说出来,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走了。 同时心下暗道:“大帅真讨厌,以后这种私密,俺再不跟他说了。” 甄姜和甄脱识趣的退了下去,甄道和甄荣在甄宓屁股上推了一把,笑嘻嘻的跑了。 房间里还剩下两人。 甄宓上前将程远志扶起来,好奇道:“将军为何发笑?” 一听到“将军”这个称呼,程远志蹭的一下站起来,顿时毫无笑意。 因为两人还没成亲,甄宓很难称呼他。叫主公太生分、叫夫君不合适、故而在被封为车骑将军之前,甄宓在称呼上都是能省则省。 现在不同了,她可以叫将军。 这个称呼比主公略亲近,又比夫君略远,甄宓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称呼。 尤其是当两人下象棋的时候,甄宓开口称“将军,该你走啦。”;闭口也称“将军,轮到你啦。”,总能把程远志给绕懵,不知是真“将军”还是假“将军”,因而常常顾此失彼,每每都输掉棋局。 这也让程远志打算在象棋上也狠狠赢甄宓一些“女仆装”、“丫字装”的盘算落了空。 程远志整了整衣衫,顺便整理了一下情绪,将唐幽被速该打了的事告知于她。 言语间,忍不住又“库库库”的笑了起来。 甄宓完全t不到其中的笑点,反问道:“这有何好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程远志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瞬间就意识到在这个男尊女卑、夫为纲,纲为天的时代,男子对自己的妻妾做任何事都属于天理,太正常不过了。 这并不是后世女权为主的时代。 也就是说,自己只需一句话就可以让甄宓摆出任何形态,却费尽心机去赢了她许多本就是属于自己福利的东西? 思及此处,程远志忽然就觉得人生有些索然无味。 就像一个人费尽心机、没日没夜研究彩票走势规律,耗费巨资包号、终于中得五百万。回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亿万富翁。 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第167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从邺城去往河东的官道上,万马齐喑、旌旗招展。 程远志骑着高头丑马,身着锦衣华服,姿态傲然、居中而行。 赵云、速该、颜良、文丑等武将当先开路,沮授、郭嘉、逢纪、许攸等谋士左右相随。 此去河东正纲常,十万旌旗射天狼。 得知程远志亲自起兵迎驾,刘协立即又发一道圣旨,封其为大将军。 这也正是今日程远志意气风发的缘由。 虽说刘协这几年封了无数将军、列候,严重的时候官印都刻不过来,只能拿块木头随便削一下,盖个章敷衍了事。 但这毕竟是皇帝刘协亲口封的大将军,正统性毋庸置疑。 而不像什么自封汉中王、大魏吴王等,合理性存疑,官职只能在自己地盘抖一抖威风,出了那一亩三分地啥也不是。 大军行进间,郭嘉拢马靠将过来,进言道:“主公此去河东,是欲取天下、还是收民心?” 当然是取天下了程远志目视郭嘉,口是心非道:“自然是收民心。” 郭嘉点点头,“若收民心,主公当谨言慎行,姿态谦卑。如此傲凌甚为不妥。” “朝廷东来已近一年,途中衣食难继,陛下及百官脸上均有菜色,主公满面红光、锦衣华服前去,若姿态再不谦卑一些,恐背后多有议论……” 议论?恐怕是诋毁和猜疑! 程远志颌首道:“奉孝言之有理,我当从之。” 郭嘉摇头道:“主公,仅如此仍不够。还需立即挥师平定关中,扫灭李、郭二贼,为陛下雪耻、立威于天下。” “主公自征兖州以来,休兵养民一年有余。冀州本土也已三年无战事,以冀州之富庶、河北之强盛,此时正当出兵讨逆。” 程远志连连颌首:“言之有理,奉孝可有妙计助我破李、郭二贼?” 虽是良机,却无战机。 李傕、郭汜再不济,麾下也有四五万西凉骑兵,又据守潼关、蒲坂天险,并不是想破就能攻破的。 去年有大好战机攻破长安的时候,却师出无名。 现在接住了皇帝,师出有名了,但人家也已经做好了防备。 在这过去的一年里,李傕和郭汜已经意识到守好长安比夺回皇帝更重要,遂逐渐抽调人马回去布防。 若是二人抽调所有兵马,破釜沉舟般与张扬决一死战,胜负还未可知。 思及此处,程远志才有此一问。 郭嘉沉吟道:“皇帝既失,李、郭二人必然不安;主公大兵进驻河东,二人必定更是惶恐,如此,想要破之不难!” 程远志颌首:“计将安出?” “昔日董卓在时,麾下四将犹不相容,今董卓已去,区区李郭不足为虑!” “二人虽归还公卿百官、逃回长安,但却依然对陛下念念不忘,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故,李傕守潼关,郭汜守蒲坂。” “待迎住陛下后,主公可以陛下名义悬赏李傕之头,安抚郭汜。两人必然相互猜忌,进而攻伐。” “两人战事若起,郭汜必撤走蒲坂之守军示诚于朝廷,以做退路。主公则可弹指破长安。” 卧槽……这计策可真够毒辣的。 鬼谋果然很强大,庙算能力拔尖。 程远志惊讶了。 细想之下,原时空里曹操对付西凉军阀,用的不就是离间计嘛。 不过那时候郭嘉已死,献计者乃是贾诩。 按照眼前的局势推断,只要刘协圣旨一到,李傕、郭汜二人必起争执。 以他二人的脑袋瓜子,不大可能识破此计。 唯一担忧的是贾诩是否还在两人军中,贾诩若在,此计难成。 思及此处,程远志顾左右而言他:“奉孝可曾听闻贾诩之名?此计妙则妙矣,不过……” “主公无虑,贾文和已在南阳张绣军中。” 郭嘉肯定的说道: “主公,到河东后暂且引兵不发,待李傕郭汜二人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渭河地上,杀进长安!” “另外,主公当从上郡再派一支人马,截住两人西去之路,以便瓮中捉鳖!” 郭嘉言语间条理清晰,环环相扣。 一联想到李傕,郭汜正大打出手,斗得你死我活,忽然天降大宝剑,正义制裁,程远志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偷袭,历来就是军事史上永恒不变的快乐源泉呀。 昔日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时,暗地里一定是笑不行了。 偷偷摸摸给人致命一击的那种刺激感,就像趁主人不在,拱了他家水灵灵的大白菜一样爽。 想到这里,程远志立即拍板决定,就用此计! 正所谓兵不厌诈,既然可以不用亲自出场就能消耗对手实力,那何乐而不为? 念头转动间,大军疾行,路上非止一日,不知觉就到了河东地界。 刘协圣驾早已在安邑城门外相候多时,张扬摆开军阵护佑在侧。 程远志率众驰至,于马上高声叫道:“陛下,臣来迟啦!” 而后翻身下马,疾行到刘协身前,半膝跪地行礼道: “臣来迟了,让陛下受惊,臣有罪、有罪!” 刘协连忙伸手相扶,儒声雅气道:“卿家快快请起。” 寒暄间,见程远志麾下众文武气度凛然,军士阵容齐整,煞气扑面。刘协也不敢摆帝王架子,忙让道于旁,恭声道: “大将军请。” 程远志连连摆手:“陛下先请。” 刘协再让,“大将军先请。” 程远志第二次单膝跪地,再次请罪道:“臣本就救驾来迟,以致陛下仓惶受累,缺衣少食,蒙陛下不罪,今又如何敢擅越于前!陛下先请!” 这一套礼仪下来,包括百官在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言语真假暂且不说,至少态度上像个忠臣。 刘协推辞数次,怎奈好说歹说,程远志决计不肯先行,硬要刘协先走。 见程远志身后部众皆面色不善,兵士蠢蠢欲动,刘协便微一点头,对程远志说道: “既是如此,朕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将军快起,朕自先行。” 众人进了城,进得安邑最大的府邸,分列于堂上。 程远志环顾四下一周,出列道:“前番李傕困陛下于长安,期间多造杀戮,以致生灵涂炭。今又挟持百官,阻圣驾东归,其罪当诛!” “臣请陛下降旨:封郭汜为卫候,起兵诛杀李傕。”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即使是脑袋迟钝的官员,这会也品出了不寻常。 昔日祸害长安的岂止是李傕一人?是一堆人!郭汜也有份好。 现在,唯独不提郭汜之罪,反而给他封候,另外又将李傕定义为反臣贼子,这拉一打一的手段…… 可太娴熟了。 此人不是善茬! 此人不好相与! 堂上百官默默注视着程远志,心下凛然。 政治手腕如此熟捻,怕不是又一个董卓! 刘协看了眼沉默的百官,心知此时自己毫无话语权,对方肯请旨是给他脸面。 他若不识抬举,后果必定很严重。 遂抬手说道:“准奏!” “谢陛下。” 程远志傲立于大堂中间,转过身面对百官,朗声道:“即日起,陛下的一切用度,及百官自东迁之后的俸禄,都由本将军补发。” 一提到钱,堂上百官顿时就来了精神,所有人都拱起手,齐声行礼道:“多谢大将军。” 议事完毕,众人各自散去。 郭嘉于皇帝暂住的府邸外,迎上程远志,小声问道:“主公,统领百官的滋味若何?” 程远志回味了一下,感慨道:“飘飘欲仙,有天下尽在掌握之感,令人欲罢不能。” “权力果然使人迷失啊!” “我当谨记今日之事,此后少来觐见陛下,就书信往来。” 郭嘉一脸赞叹:“主公见权而不迷,当属英明!” …… 程远志进军河东,迎接住皇帝刘协,做了大将军。大权在握,又一纸圣旨令李傕、郭汜相争,对关中虎视眈眈。 自此时起,开启“奉天子以讨不臣”之路,声威日重。 第168章 借酒发疯除眼钉 程远志陪着刘协在河东过完年,推说东都洛阳荒废,上表提议迁都许县。 刘协接到奏折,心里老大不情愿。 许县位于兖州,城小民穷,之前又被曹操一阵折腾,现如今千里无鸡鸣,百姓苦哈哈。 日子难过的紧! 而且最关键的是,许县还位于程远志与吕布的地盘交界之处。 吕布是什么人? 好勇斗狠、有勇无谋、见利忘义、好色之徒。 可以说,忠义两个字在他眼里是可以随时肆意践踏的字眼,连一堆狗屎都不如。 因为之前就被吕布携裹过,所以刘协对前者没有一丝好感。加之他又刚从李傕、郭汜手中逃脱,极不愿意再次见到吕布。 挨着边界都不行! 光听到名字都恨不得躲开远远的,永远都不再见到吕布这种只知道恃武逞强,一点脑子都没有的莽夫。 刘协心中暗恨道:朕能有今日之窘境,一半是拜董卓所赐,另一半就是吕布造的孽。 若不是他和王允一通乱搞,非要弄死李傕:郭汜,到头来却打不过李两人。反被赶出长安,朕焉能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一想到这,刘协就很生气,很生气。 他最想去地方其实是邺城或者河内。在长安的时候,就听闻河北安定富庶,百姓安居乐业。 尤其是邺城与河内,不但是大汉仅有的三个百万人口大郡中的两个,而且百姓富裕、治安良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但刘协又不敢不遵从程远志迁都的提议,只好拿求助的目光望向百官,期望他们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百官自从收下河北奉上的俸禄后,就感觉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 二来也惧怕程远志发飙,不敢有什么异议。 于是纷纷进言道:“陛下,臣说句公道话……” 臣是站对面的。 “陛下,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迁都哪里其实都没关系。” 有地方去就不错了,陛下您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陛下,大将军难得开一回口。” 必须迁都许县!否则大将军会不高兴的。 “陛下,我们能不去许县吗?” 陛下,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听这些大臣们的进言,刘协脑袋瓜子就嗡嗡的,心知大臣们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刘协顺利迁都许县,刚过完年,就冒着寒风,被程远志送到已经改名为许都的许昌。 程远志命人在此地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尽快安排刘协入住。 这却不提。 邺城,大将军府。 酒宴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 程远志头戴剑柄、横插发簪,高坐于主位。 河北众文武济济一堂。庆祝刘协归位许昌,河北局面大好,一统天下有望。 众人推杯换盏,气氛好不热烈。 程远志喝得兴起,哈哈一笑,一举酒樽,朗声道: “好!我河北有今日之盛,全赖在座诸位之功,为表我谢意,诸君请满饮此杯。” 说罢,仰脖一饮而尽。 四下里,众文武眉开眼笑的附和着,纷纷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还有三百杯!” 程远志豪横的举起酒杯,“来~干!”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应和道:“大将军请干!” 三杯饮完,气氛愈加浓烈。 程远志身形晃了一晃,离了座位,来到台阶之下,缓缓抽出腰间宝剑,单手指天,极富气势的念出了曹操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概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咽,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程远志作为朗诵者,歌词念到一半,便觉体内热血沸燃,只想纵情狂舞,放声高歌。 遂舞剑与词相合,左右腾挪间,剑尖生花,缓若弯弓蓄力、疾如猛虎下山,进则势不可挡、退似幽灵闪现,浑身上下全是剑花。 遍体梨花寒春开,落芙纷纷飘瑞雪。 众人心惊胆战,唯恐被一剑削平了脑袋,纷纷端起酒樽,离座退后避让。 自今日方知,原来自家文质彬彬的主公,武艺竟然如此之好。 当个武将冲锋陷阵都绰绰有余了! …… 程远志其实不太想剽窃曹操的佳作,不过,一来此时曹操已经挂了,这首“短歌行”他还没来得及创作出来。 二来,没有比这首词更适合当前这个场景了。 此时天色已晚,圆月悬挂于中天,虽已入春,冬寒犹在,四下里幽深一片。 此情此景,当真是令人夜旷神怡、夜郎自大、夜不能寐。 这意境深远,磅礴大气的歌词,令众人感触颇深,纷纷交头接耳,夸赞不已。 程远志傲立于宴会正中,台阶之下,左张右望了半晌,也没瞧见一个不顺眼的,顿时心里有些着急。 他想重现曹操那“闻过则喜”的经典一幕,找个不顺眼的人,故意问他此诗如何,不管他答什么,都挑出点毛病搞事情。 而后趁机给他一剑,除掉碍眼之人! 这个人,必须是屡屡和自己作对的,整天高薪摸鱼,还经常拖队友后退,不团结谋士队伍的人! 最好是许攸那个二五仔! 程远志已经看他不爽很久了。 正焦急间,忽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人群之中探出了头。 惊鸿一瞥间,似是许攸。 程远志舌头打卷,一指那人道:“你,出来,到这里来!” 被指中那人身体一颤,哆哆嗦嗦走了出来。 是师祭酒,今晚的乐师。 你咋出来了?我不想杀你……程远志摆手示意他退回去,手指头又朝人群里点道: “你,就是你!那个黑脸的矮个,出来!” 速该推开人群,腾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高达两米的身材带给人无穷的压力,爆炸般的肌肉里面,仿佛有个小老鼠来回窜动。 他走前一步,瓮声瓮气道:“大帅,您叫俺?” “不不不……你坐回去!” 靠!怎么哪哪都有你?要不是我打不过你,真想给切你娃一剑,有多少切多少那种……程远志连连摆手,屏退速该,瞪大眼珠瞧过去。 奈何酒意上头,眼有重影,急切间分辨不清,便又随便指了一人道: “那个谁,就是你!” 众人呼啦一下散开,将身后一人亮了出来。 此人羽扇纶巾,一派儒生文士打扮。 正是许攸! 程远志忙急步上前,扯住许攸的手腕,将他给带了出来,大着舌头道: “子远,我这首歌词如何?” “好,好,都好!”许攸心下一阵突突,感觉不妙,也不敢直视程远志,语无伦次应付着。 程远志猛一瞪眼,凶道:“口不对心,若有贻误,还请直言相告,我闻过则喜!绝不文过饰非。” 说罢,忽地舞了个剑花,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不直言其弊,我可就要发飙了……” 第169章 请问还剩下几个核桃 许攸心知躲不过去,只好回味了一遍歌词,硬着头皮分析道: “现在河北鼎盛,帝君归位,正值得意之时,主公为何说出不吉利的话?” 说的好呀,子远……程远志心下暗喜,压住汹汹涌上的酒意,横剑问道:“你且说说看,我哪句话不吉利?” 他今天晚上喝得有点多。 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多,倒是没有料到这个年代的酒虽然度数低,还混浊,后劲却蛮大的。 许攸今夜喝得也不少,也是微有醉意,见四下里密密麻麻都是人,觉得即使自己说点真话,主公应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毕竟,若没有他两说麴义,主公,怎么能轻松占据冀州? 思及此处,许攸咂着嘴,伸着脖子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这几句就很不吉利。” 程远志瞬间变脸,大怒道:“匹夫大胆,安敢败我诗兴!” 说罢手起剑出,一下刺进许攸腹中。 许攸难以置信的看过来,伸出手,断断续续道:“主…公,我还没说完,何故…杀…我?” “若…无…我,主…公…安…得…入…冀…州,呃……” 说罢,许攸气绝身亡,至死都不瞑目。 开玩笑,等你说完我都醉过去了……程远志丢掉长剑,打了个酒嗝,被酒意彻底淹没,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事发突然,众人皆惊,悚然退后一大圈,面面相觑。 酒宴不欢而散。 许攸的尸体依旧瞪大了眼睛,孤零零躺在原地,仿佛在诉说着天大的委屈和不甘。 亲卫搀扶着程远志回到内院,交给蔡琰。 朦醉眼胧中,程远志伸手一拉,将蔡琰拽翻到榻上,横起一只腿压住,不让她动弹,嘴里嘟囔道: “喝…给我喝,喝死一个少一个!那婆娘给我喝,再喝三百杯!我没醉……!” 蔡琰挣扎了一下,发觉动弹不得,横搭自己双腿上那条腿似有千斤重,压得她骨骼都隐隐作痛,便伸出手缓缓轻抚程远志的脸庞,柔声道: “夫君,且起开嘛……” 程远志拿手胡乱挥舞了一下,“不,就不起开!” “压着得劲……” 一边说,一边手中乱舞乱抓,乱发酒疯。 蔡琰忙将他的双手抱住,用更温柔的声音安抚道:“好好好,不起。” 然后素手轻舞,将程远志的衣衫解开…… 屋外,速该正躲在窗子下边,瞪大眼睛一顿猛瞧。 只要有人行房,他“暗夜之狼”速该必定到场! 正看到关键处,忽见通房丫鬟走过去,把灯吹熄。 速该顿时满心懊恼,起身碎碎念道:“一定是大帅告诉了琰嫂子,否则她才不会灭灯,这黑灯瞎火的,大帅又喝醉了,毛手毛脚的不知道轻重,没有灯可怎么行……”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里传出一声很吃惊的娇声。 仿佛行人走夜路看不见,不小心被怼到脚趾头那种感觉。 速该顿时心里跟猫抓似的,等了一会,见实在看不到任何好戏,暗道一声晦气,悻悻而去。 …… 翌日,程远志酒醒后,睁开眼看清房中情形,顿时大吃一惊。 蔡琰趴在一边,嘤嘤嘤的啜泣着,好不伤心,任背上肌肤露出大片雪白都不在意。 被子也只盖着下半身,看上去玲珑娇弱,我见犹怜。 其时初春,晨间颇寒。 看得程远志大为心疼,连忙将她揽进怀里好一顿疼。这才渐渐止住嘤嘤怪。 当下顾不得问昨夜酒宴之事,先问蔡琰为何如此伤心。 谁知这一问,刚止住眼泪的蔡琰又红了眼眶,小声啜泣着将他昨夜罪状一一数来。 整整数了半个时辰才数完。 足足有上千条罪状! 期间,叙说多有凌乱,毫无条理可言。 程远志帮她凝炼了一下,总结为四个字“粗鲁,莽撞”。 看蔡琰说的委屈,程远志却觉心下暗爽,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对昨夜之事竟然毫无印象。 虽然记不起来,但这个娇艳欲滴的心头宝贝还是要哄的。 程远志当即展开三寸不烂之舌,一顿好哄。 蔡琰很快就破涕为乐,娇笑连连。 两人这一闹,直到日上三竿才休。 程远志总算想起昨夜杀完许攸还没处理。连忙穿上衣衫,匆匆起身离了内室,叫来亲卫询问。 亲卫一五一十答道:“许攸昨夜冲撞主公,被主公一剑杀了,尸体还在原地无人敢动。” 程远志一边命人替许攸收尸,一边召唤众文武到堂叙事。 大将军府,议事厅。 程远志匍匐在主位上,懊恨不已,声情并茂痛哭道: “我昨夜因为醉酒,误伤了许攸,悔之不及。我要用三公厚礼厚葬他!” “想许子远智谋超群,辩才顶尖,除却做事马虎,有点儿消极怠工,其他方面都是好的。不想我酒后失德,竟毁了如此良才!” “诶,都怪一时贪杯,多饮了几十斤,今悔之晚矣!”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我当引以为戒。” 虽然程远志哭得情真意切,言语肝肠寸断,但众文武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俱是想道: 分明是主公你想杀他,偏偏要推到酒上。 关酒何事? 我们也喝了那么多,我们怎么不暴起伤人? 说到底,还是许攸平日里做事不上心,被你记恨了。 唉,伴君如伴虎啊…… 程远志哭了半晌,瞧瞧透过指缝观察了一番,见众文武心下戚戚,神色还算平和,便知道这一关过了。 许攸作为南阳人,在河北阵营里几乎没什么朋友,加之性情狂傲,遭到各主要谋士团体的孤立。 如今,死了也就死了,根本无人替他说话。 思及此,程远志也不哭了,命人又将许攸灵柩送往许家,多赐金银财宝,即日送回乡安葬。 此事已罢,众人各自离去。 速该从暗处窜将出来,嘿嘿一笑,“大帅,俺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 程远志心下一惊,一想到速该那变态的嗜好,顿时心头哇凉哇凉的。 当即脸色一沉,厉声道:“说,你昨夜……” 速该连连摆手,一脸严正道:“大帅,俺对天发誓,昨夜绝不曾去偷窥你和嫂子。” 程远志冷笑一声:“是吗?那我等会就要回去看看证据了。” 一听这话,速该脸色立即变了,结结巴巴道:“什…什…什么证据?” 一看速该神态,程远志就知道他昨夜定然没干好事,不过幸好自己曾经交代过蔡琰,睡前必须关灯。 料想速该也看不到什么便宜去。 不过,却不能任由他逍遥法外,滋长这个臭毛病。 当即一瞪眼,阴恻恻说道:“昨日,我已命人在窗台下洒了粉灰,你有没有做坏事,到后窗一看便知。” “你若有来,现场必有脚印!” 说罢,缓缓起身,作势要去后院查看证据。 速该登时慌了,一把拽住程远志衣袖,低下头,喃喃道: “大帅,俺就路过的时候,顺便听了一耳朵,啥也没听着就走啦。” “俺知道错了,保证再没有下次。” “俺发誓!” 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懒得理他,甩手就走。 速该追上来,小心翼翼道:“大帅……” “嗯?” “后窗真有粉灰啊?” “没有。” 速该一怔,反应过来气道:“大帅,你使诈,俺不服!” 程远志呵呵一笑:“小该啊,你这么蠢,我不诈你诈谁?” 一听这话,速该不乐意了,追着说道:“大帅,你可以说俺黑,说俺丑,但决不能说俺蠢,你上次都测过了,俺的智商高达二百四十九!” “不信你可以考考俺!” 程远志停下脚步,“那就考一考你?” 速该猛地点了点头。 程远志环顾四下,见赵云也在附近晃荡,便招手示意他过来。 而后望着两人道: “现在有一道智商题,考一考你们。答对了十个银币,答错了不罚。” 赵云与速该对望一眼,齐齐点头。 程远志沉声道:“木柜里一共有十个核桃。” “第一天,我从里面拿出来三个核桃,吃了一个,剩下两个又放了回去。” “第二天,我从柜子里拿出来五个核桃,转了一圈没找到锤子,没吃成,全部放了回去。” “第三天,我拿出来一个核桃,赵云来了,我给了他一个,又去木柜里拿了一个;然后速该来了,我只好又去拿了一个。”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 速该急忙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剩下六个核桃。” 赵云点了点头,证明速该说的没错。 确实还剩六个核桃。 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六个核桃! 程远志摆摆手,“别打岔,我还没问呢。” “请问,我一共开了几次木柜……” 速该顿时傻眼了。 赵云也好不到哪里去,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第170章 酒是穿肠毒、色乃刮骨刀 另一边,长安城。 李傕得知郭汜接到圣旨,封卫候、总督三辅。此时正在加紧防务,整顿兵马,其意不明。顿时大怒道: “我与郭汜共图大事,各占半个长安,今日他却欲谋害我,我若不先发,必遭他毒手。” 遂悄悄整顿本部兵马,欲反攻郭汜。 两军同处一城,如此动静自难避过耳目。 早有人将李傕军异动报于郭汜。郭汜拍案而起,怒道: “陛下降旨令我伐他,我本不想去攻,起兵是为让出长安。我如此退让,他却反要来害我,匹夫焉敢如此!” 遂点齐本部甲兵,来杀李傕。 两军本为联盟,驻地相接,军营相望,这一开打,战场登时非止一处,全城尽皆喊杀之声。 犹如末世来临。 两处合兵数万,就在长安城内大街小巷中来回激战,进进出出。 期间,有乱兵乘势掳掠民居,抢夺百姓妻女、财物。 长安城中顿时一片混乱。 李傕引兵乱杀一阵。正遇郭汜率兵来迎。两人于街道上走马交戈,誓死相拼。 战不数合,郭汜不敌,虚晃一枪,引军仓惶退去。 李傕紧跟在后,对着郭汜军尾部狠狠冲杀一阵,这才收兵回城,杀散城中所有郭汜余部,自领兵独占长安。 郭汜只得率部退往渭河以北,占据渭北三县,厉兵秣马、以图再战。 经此一役,双方各损兵马近万,都仅剩一两万人马,已无余力再战。 局势暂时僵持下来, 邺城,大将军府。 诸事搞定,程远志忽觉头脑沉沉,浑身疲累至极,心知是昨夜饮酒过量、夜里又输出过多造成的后遗症。 便撇下皱眉苦思的赵云和速该,回转内院,拽住“蔡琰”牌人形抱枕,倒头就睡。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天光大亮。 程远志脑袋空空的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枕边,发现蔡琰已经不在,便坐起身来,揉着太阳穴嘀咕道: “古人说,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这话还真特么是至理名言,从今日起,酒我当戒之,色亦要慎用之……” 话音刚落,便闻到一阵香风扑面来。 抬头一看,见蔡琰身姿轻盈,袅袅婷婷飘过来,好似脚不沾地。她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摆了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扑鼻的香气顺着鼻孔往肚子里钻。 程远志正觉饥肠辘辘,端起碗,灌了一大口。只觉唇齿留香,胸口起暖,胃中暖洋洋的,“嘶”了一声,闭眼叹道: “好汤!” 说罢,三两口将鸡汤喝完,还把碗口舔了个干净,赞道:“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了。” 蔡琰接过碗,摆了摆手,早有眼色灵活的侍女再端一碗上来。 程远志一连喝了三碗,这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一脸惬意。 感觉损失的几亿体力似乎回来了许多,抬眼瞄着蔡琰,夸道: “夫人真是心灵手巧,写得了诗词、下得了厨房,入得了厅堂、也上得了……” 蔡琰被夸得喜笑颜开,咯咯直笑,心知后面半句定不是什么好话,白了他一眼,还是好奇追问道: “上得了什么?” 程远志嘿嘿一笑,附耳过去,悄悄说道:“上得了大床!” 蔡琰白皙的俏脸上腾一下飞来两团红云,小声说了句“讨厌”,羞答答的依偎过来。 程远志连忙揽住,心下感慨。 此时的蔡琰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听得懂段子,跟得上车速,暗话一点就透,两人的配合逐渐默契到天衣无缝的境界。 与刚成亲那一两年时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她只能用“一根不会动的木头”来形容。 思绪翻动间,闻着满口满鼻间的淑女芬芳,程远志的指头微微跳动了几下。 抬眼看了看天色尚早,就将自己刚立下的“酒色慎之”决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 天将正午,程远志下了极大的毅力,才从温柔乡中挣出,来到后院。 他觉得自己不能如此堕落,整日厮混于内室。应当趁机锻炼锻炼身体,争取完成活到百岁的梦想。 程远志扎好马步,摆了个起手式,打起了太极拳。 但由于浑身无力,只有柔而没有刚,这一通拳看上去根本不像太极。 少顷,一通绵软无力王八拳还没打完,程远志就累不行了,扶着栏杆,脸红脖子粗的瘫坐于凉亭中,气喘如牛。 速该旁若无人的走过来,见此情景,嘿嘿一笑,奚落道:“大帅今天练得又是哪路拳?怎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程远志尴尬的坐直了身体,斥道:“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别防碍我锻炼身体。” 速该也不顶嘴,迈步进了亭子,自顾自的坐在一旁,靠着柱子盘起腿,从怀里摸出一本黄色锦绢缝制的书,对着阳光眯着眼、有滋有味的看了起来。 瞬间就沉浸了进去。 程远志探头一看,见书上一页页画的尽是各种衣衫很少的美体女子,摆出各种诱人形态,内容很是挑战这个时代的底线。 便长手一探将书夺走,严肃的问道: “小该,这书哪来的?” 发觉宝书被夺,速该登时急了,腾地一下跳起来,却又不敢跟大帅耍横,只好眼巴巴的望着程远志手里的书,老实答道: “是唐幽从宫里带出来的,说是太监教授嫔妃所用,我见它好看就……” 程远志大手一挥,眼睛一瞪:“好看?好看你也不能看!这是给女人看的书,你大男人怎么能看?成何体统!” 速该低下头,没吭声,脸上毫无愧疚之意。 见他不服,程远志又语重心长道:“你堂堂八尺男儿,理应志存高远,怎能痴迷这种垃圾书籍!当今天下未定,国家离乱,你应该多看一些建功立业的书!” 速该瓮声瓮气道:“大帅,俺知道了,俺以后再也不看了,那你能不能把书还给俺……” “不能!”程远志将书随手塞进袖袋,一脸严肃道:“这书我没收了,等天下一统再还给你!” 天下一统? 速该顿时哭丧着脸,争辩道:“大帅,你要是想看就拿去看,不用拿这么大的道理,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来糊弄俺。” 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速该一眼:“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那种见色起意,横刀夺爱的人?” 你是啊……速该瞪大眼睛:“大帅,那什么时候天下才能一统?” 程远志蹙眉想了想原时空里一统天下的时间:“大概最长还需要八十四年,短的话也要六十九年。” 速该大吃一惊,心说俺就看个小人书,还要等到天下一统,还要等六十九年这么久? 到那时,俺就算还活着,也啥都干不动了,那还要这书何用? 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大帅,俺太难了…… 程远志安慰道:“你也别急,如果运气好一点、动作够快的话,也许十二三年内,就能一统天下。” 速该连忙扳着指头默算道:俺今年二十三,十三年后是多少岁来着?十以上的数俺没学过啊,算不出来怎么办? 诶,不管了,反正大概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嗯,那时候俺应该还很强壮,还干得动轻活重活各种活,勉强能够接受这个条件。 思及此处,速该一脸认真地说道:“大帅,你可不能食言,十三年后一定要把书还给俺,全天下可就这么一本。” “俺还没学……看完呢。” 程远志心下暗暗好笑,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速该气哼哼的走了,心情阴郁的能拧出水来。 走动间,一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边碎碎念, 哼,好你个不靠谱的大帅,竟然敢夺俺所爱! 你看俺今晚偷不偷窥你就完事了! 第171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刘协迁都许昌之后,改元建安。 程远志尽着最大的努力,让中原大地历史进程与原时空符合,进而拥有一定的先知先觉优势。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西凉。 建安元年四月,经过周密部署,程远志起精兵二十万,直指关中。 五万先头部队从蒲坂津渡过黄河,沿岸逆流而上,直抵长安城下,将城池四面团团围住。 其时李傕正于渭河北岸与郭汜交战,探得消息后,大吃一惊,立即整顿兵马,欲回救长安。 因为他出战的时候把儿子侄儿全都带出来了,女眷都留在城里。 打算虽好,但李傕却没能如愿,郭汜大军在后紧追不舍,一路掩杀。 李傕被杀得大败,见回不了长安,便率残部往西而走。 程远志自领大军十五万,从正路兵发潼关, 临行之际,田丰自上党发来谏书,信上言道: 【今朝廷新定,河北连年出兵,征伐四方,国有疲态,民有怨言,主公当慎察之。 况西凉偏远,韩遂、马腾又久居此地,未可轻视。主公收复长安后,且不可好大喜功,乘势西进。 若西进,则必迁延日月,战线拉长数千里,粮草供应艰难,当中若有变故,必难救援,几十万大军恐毁于一旦! 还望主公慎察之,田丰拜上。】 看罢信件,程远志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转手将信递给郭嘉。 这个田丰,都被发配到上党了,爱怼人、爱泼凉水的臭毛病还是不改! 此刻,河北几十万兵马整装待发,他这乌鸦嘴却追在屁股后面说不吉利的话。 如此碎嘴,岂能轻饶! 郭嘉看完信,略作思索道:“主公真有伐西凉之意?” 他以为二十万大军只是为荡平李傕、郭汜而已。 西凉难伐啊,若是容易的话,当初刘宏也不会频频换将,激斗了五年都不能胜。 就连董卓,对西凉军都只能采取安抚措施,而不是率军硬刚。 程远志沉吟不语。 若只取关中,他何必起二十万兵马这么多?五万兵马就足够了。 起兵二十万,是连马腾、韩遂的兵马都考虑进去的结果。 虽然田丰信上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在大军开拨时说这样的话,难免会令主帅心头不快。 且为西征之行蒙上了一层阴影。 思及此,程远志怒道:“来人,即刻赶往上党,将田丰撤职,押往邺城下狱,待我破了马腾、韩遂,再回来收拾他!” 严格来话,田丰此刻已犯了七禁令五十四斩中“惑军之罪”和“慢军之罪”。 哪一条是死罪! 程远志虽不是袁绍,没有那么小的心眼,却也不会纵容田丰犯上而不追责。 原本,为了保护田丰不死于嘴贱,程远志在掌控河北后,就早早将他送往上党,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没想到这家伙属驴的!哪怕相隔千里,该怼还是要怼,追在他的屁股后面怼,躲都躲不掉。 主公的屁股岂是属下能随意轻薄的? 见状,郭嘉默然退下,不复再言。 他工于心计,善于揣摩人心,知道此刻程远志已经动了怒。 这种时候,身为谋士,闭口不言才是明智之举。 十五万大军继续西进,旌旗遍山野,刀枪如丛林。 潼关守将得知李傕兵败逃走,迅速开关献降。 河北大军一路畅行无阻,过潼关,直至长安城下,扎住阵脚。 程远志遂召众人前来议事。 大帐中,郭嘉低头不语、郭图四下顾盼,荀攸等人也都一派默然。 沮授见无人进言,出列道:“主公,长安城已归我军掌控,李傕被阻于冯翊不能西逃,此刻犹如无根浮萍,覆灭只在朝夕之间,已不足为虑。” “眼下,河北大敌已是马腾与韩遂,不过我军远来,兵虽众,勇猛却不及彼军;彼军虽精,而数量却不如我军。 “彼军兵精马快,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逃窜,极难围而歼之,若旷以日月,则于我军不利也。” 沮授所言,总结起来就是两句话,若不能速战速决,则攻之无益。不如见好就收,巩固好关中这块地盘,以后再图也不迟。 沮授的话和田丰信上所说意思相同,但却比田丰要稍微委婉一些,更能令人接受。 但程远志却不想接受。 他心急平定西凉,扫除后患,最不想听的就是“见好就收”、“以稳为先”这种话,当即叱令左右将沮授拿下。 “沮授慢我军心,左右且将其锁于军中,待我平定西凉,再与田丰一同治罪!” 如今河北拥兵百万,中原诸侯不能打,难道连个马腾都不能修理一下? 思及此,程远志不容置疑道:“兵发冯翊,活捉李傕,而后进军安定,与马腾、韩遂决一死战!” “今我大军到此,有进无退,再有言退兵者,与沮授、田丰同罪!” 虽然换了时间和地点,沮授和田丰还是因为一张嘴同时下狱。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随后,程远志下令将大军兵分三路,进入冯翊郡地界,围堵李傕。 细作探得虚实,报于李傕。 李傕见麾下部众闻听河北二十万大军来到,皆惊恐不安,便与亲信商议退路。 其时帐内济济一堂。 李傕之子李式、堂弟李应,李桓,李维、侄子李利,李暹,李进、外甥胡封俱在。 李暹进言曰:“叔父,袁军势大,我军兵少,虽都是一以当十的精锐之士,但此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不早决,恐部属们会哗变。” 李傕道:“贤侄所言正是我所虑,现当如何?” 李暹道:“叔父,如今我李家家眷和部属家眷都落入袁军手中,降则满门必死,不如趁兵士未乱,决一死战,若能夺得生路,那便是赚了。” “若不能,大丈夫唯有一死尔!有何惧哉?” 李傕从其言,立即令万余军马鼓噪而进,正面迎上麴义统领的两万先锋军。 虽然李傕军很能打,数次击败麴义,但河北军马源源不断,越打越多。 五月,仅剩千余人马的李傕退守黄白城,被麴义、张合等将击败斩首。 程远志下令夷灭其三族。将李傕的首级送至许昌。 刘协命人将李傕首级高挂于许都城门外示众三日,表达他对李傕的强烈痛恨。 至此,挟持天子四年,设立雍州,曾经破朱儁、胜马腾,拒孙坚、击西羌、杀徐荣,逐吕布的关中军阀头子李傕,彻底烟消云散。 六月,程远志收编郭汜部众,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其治罪,押入囚车送往许昌。自己则率部星夜兼程,赶至安定郡,来会马腾。 此时,马腾韩遂已起兵十万,合军一处前来,大军已至安定城东八十里。 两军会于野外,遥遥摆开阵势。 大战一触即发。 阵前,郭嘉进言道:“西凉军枪长马快,人皆骁勇,主公当先于阵前宣读圣旨,以瓦解其军心;再派猛将出战,阵斩对方大将,消弥其士气,方乃可战!” 程远志遥望对面军阵,将猛兵雄马长嘶,旌旗遮天枪如龙,颌首道: “此言大善!” “阿古朵,上前宣旨!” 趁阿古朵上前哔哔的功夫,程远志回头问道:“诸将,谁敢上前一战,斩将夺旗!” 速该探出头来,低声道:“大帅,俺去!” 程远志看着他:“你是护卫,并非大将,退下!” 赵云正要出列,却见徐晃抢先道:道:“主公,晃愿出战!” 程远志大点其头,心道:“徐晃就是徐晃,进退有度,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场。” 便说道:“好,若胜了头阵,赏千金!” “赏千金”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呼啦一下,冲出来一堆将领。 张辽、张合、颜良、文丑等人齐齐拱手道:“主公,末将愿往!” 言下之意,这千金,他们势在必得。 程远志摆了摆手,示意徐晃自行出阵,转而对其余部将说道:“诸位莫急,一个个来,对面猛将如云,像徐晃这样的猛将,少说有一二十位,你们人人有份。” 众人一脸怀疑。 对面区区十万人马,能有一二十个猛将? 他们不太相信啊。 自古西凉出猛将,不由得你们不信,如果不是知道历史,我也不信……程远志懒得跟他们解释,一指战场中央道:“诸位且看!” 另一边。 西凉十万兵马气势冲天。 马腾、韩遂在前。 两个有杀妻之仇,刚刚斗得你死我活的人,难得的化敌为友,共同抵御外兵。 在他俩身后,阎行、马铁、马超、庞德、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以及十来岁的马岱等部将一字排开,气势凌然。 程远志手搭凉棚,仔细观察着对面。 虽然对面的武将一个都不认识,但却不妨碍他知根知底。 毫无疑问,韩遂的女婿阎行是西凉军目前的第一猛将,前不久,阎行还差点把马超斩于马下。 其次是马超、庞德,这两位都是超一流武将,一个能和张飞单挑不分胜负、一个能和关羽械斗而难分难解。 剩下的诸将也都是一流武将,武力值自不必说。 第172章 自古西凉出猛将 徐晃挺斧出马,大呼道:“何人敢与我河东徐晃一战?” 梁兴持枪拍马而出,大喝道:“武威梁兴来也!” 两人催马斗在一处,枪斧交鸣,好不激烈。 双方围观众将都看的手痒难耐,尤其是程远志麾下众将,俱是心心念着“胜头阵、赏千金”。 见徐晃与梁兴一时难分胜负,众人都有些蠢蠢欲动,张辽马快,率先冲出到阵前,大喝道: “雁门张辽在此,何人敢来……” 话还没说完,那边早有一将,高喊着“西凉张横来也”冲将出来,挥舞着大刀朝张辽砍去。 两人旋即交上手,自往一旁空地杀去。 颜良马慢了一步,于张辽身侧数丈外立住马头,喝道:“河北上将颜良在此,鼠辈快快上前受死!” 一句“河北上将”,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一下子就镇住了许多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挑战他的西凉武将。 颜良见无人来战,仰天大笑三声,正要再发狂言,激人来战,却见对面阵中,一少年将军策马奔了过来。 颜良抬刀止住其来势,喝问道:“来者通名,我颜良不斩无名之辈!” 那小将挺刀答道:“南安庞德!” “庞德?我颜良怎么没听说过!” 小将庞德才不管颜良听没听说过自己,抬手就是一矛,直奔颜良咽喉。 颜良挥刀格开,两人走马战至一处。 阵上瞬间金铁交鸣,“叮叮当当”声此起彼伏。 三对三,看上去,都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难分胜负。 西凉众将看得血气上涌,呼啦一下又冲出来六个。分别是侯选、程银、李堪、成宜、马玩、杨秋。 不等程远志挥手,麾下也冲出去六个,他定睛一看,见是张合、高览、吕旷、吕翔、冯礼、马延。 心下微微一宽。 六人分别与西凉六将交上手,各寻一个对手,战到一处。 霎时,战场上开启一对一精英大乱斗模式,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阎行、马铁、马超三人对望一眼,也冲出阵来,于阵前叫嚣。 马超微举长枪,高声道:“我乃马超,谁敢与我一战!” 马铁也不甘弟弟之后,“我乃马铁,谁来送死!” 阎行遥望河北军阵,一指赵云,扬声道:“呔,那白脸小将,可敢与我一战。” 他眼尖,一眼就看到河北军阵中最拉风的赵云,看上去不像个软柿子,顿时见猎心喜,邀其来战。 赵云纵马而出,报一声“常山赵子龙”,长枪便如蛟龙出海,直刺阎行。 阵前还剩下马超兄弟两个,无人问津。 文丑大吼一声,策马上前。 速该趁程远志不注意,嗖的一下子,抢在文丑前面窜了出去,直奔锦衣小白脸――马超。 文丑没辙,只好拐向马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和赵云相互看不惯,斗智斗勇的关系,此刻,速该见到和赵云一样小白脸,一样使把长枪,一样穿着拉风的马超,就特别有战意。 特别想把对方摁在地上摩擦一番,好好的出一口被赵云欺负的鸟气! 速该心里暗暗想道:“俺打不过赵云那个小白脸,难道还斗不过你这个小白脸?哼哼……且吃俺一记重击加回手掏!” 马超岂是被人轻易看遍之人,当下被速该不屑的目光看得大怒,一边迎上来对打,一边追问后者姓名。 速该一边还手,一边瓮声瓮气道:“想知道俺的名字?嘿嘿……俺偏不告诉你,气死你个小白脸。” “略略略……” 马超从未见过这种不报姓名、嘴巴还如此碎的武将,当下气得哇哇大叫,攻势一下比一下猛。 他正值二十来岁,气血旺盛,有的是力气,招招使尽全力。 速该也才二十有三,力气比马超还大,见状大喜,也是式式使出吃奶的劲。 恨不得将小白脸怼得稀碎。 战场上,十二将对十二将,二十四人于中间空旷地带一字排开,厮杀的难分难解。 最精彩的当属阎行和赵云,两个人的路数都以轻灵多变闻名,都把武器舞成一团残影,“叮叮叮叮”的声音最是激烈。 最惊险的是速该与马超,两个人都以力气见长,都又猛又勇,兵器碰撞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程远志叹道:“壮哉!此情此景,当真是:群英荟萃,旌旗猎猎号长鸣。猛将交戈,角马阵前争英雄。” “哎呀主公,好词啊好词!”郭图不失时机的拍了句马屁。 却被众人齐齐鄙视了一眼。 郭图缩了缩脖子,退回阵中。 程远志暗暗发笑。 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十二对武将仍未分胜负。 这一下,敌我双方主帅,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马腾与韩遂对望一眼,心下凛然,齐齐想道: “河北猛将如云,竟然强大如斯!那边少说还有百十个将领,我们可没有这么多。” 程远志麾下众文武也都心下一震,暗赞西凉军不得了,猛将竟然这么多。 是个硬茬子! 难怪当年打得朝廷军屁滚尿流,走马换将都制不了。 不多时,战场上已有四处分出了胜负。 西凉军方面,李堪、成宜没斗过张合高览,分别被打得狼狈逃窜,退回军阵。 河北军方面,冯礼和马延武艺不精,分别不敌侯选、程银,被斩于马下。 张合与高览兴冲冲跑来邀功。 “主公,合乃首功!” “主公,览才是首功!” “我首功,你二功!” “我才是首功,你才是二功!” 见两人争相说自己是头功,对方是二功,争执不下。 程远志大手一挥:“好,两位都是首功,都赏。” 两将抱拳谢过,拍马回阵歇息。 程远志见西凉诸将勇猛,自己又折了两员大将,唯恐再斗下去,其他人有闪失,便鸣金收将。 诸将听令,全都退了回来。 但是速该没回来。 他已经打得性起,任兵士将金锣都快敲烂了,甚至举着金锣走到他十步之外,“当当当”一阵猛敲,他仍是不退,梗着脖子和马超硬怼。 锣手第一次见这种不听号令的将军,他可不管阵上的将领是谁,执着的敲击着金锣。 你不听是?好,我走近点敲! 还不听?那好,我再近点! “闻金而退”可是军令! 锣手其实想把金锣怼到速该耳朵边的。不过他实在不敢再往前了,只好拿求助的目光看向程远志,眼神中透露出“主公,怎么办?这个将领不听话”的意思。 程远志看的摇头失笑,抬手止住金锣,令他回阵。 速该与马超打的确实精彩,引得双方士兵齐声喝彩。 两人又斗百余合后,天色渐晚。 双方阵前纷纷燃起火把,将战场照亮的如白昼一般。 速该与马超各自回阵换了马,开始夜战。 又打了二十多回合,马超见赢不了速该,就佯败败退。 速该大喜,拍马去追赶。 撤退中,马超嘴角微微上扬,抬手甩出一柄小刀偷袭,直奔速该正脸。 却见对方一个马上后仰,避过。 速该大怒,暗道:“好你个小白脸,居然敢跟俺玩阴的,你也不去邺城打听打听,别人都是怎么骂俺的!” “玩阴的,俺才是祖宗!你看俺射不射你就完了。” 想罢,速该拿起弓就是“唰唰唰”,来个三箭连珠,分别奔着马超的屁股、腰间和后颈射去。 如果射中了,管叫马超屁股开花! 但,却都没能射中。 马超一勒马缰,折了个方向,令三支箭全部落了空。 两人继续催马斗在一起。 表面上看,两人是平手之局,但两人心中已经知道了对方的高低,都觉得自己有胜机,誓要硬杠到底。 程远志武力值不低,早就看出来速该此刻游刃有余。 或许是马超因为年轻了速该三岁,今年刚刚二十,气力未全,已经稍微有点吃力了。 双方阵中看出这一点的非止一人。 马腾也看出来二儿子有点打不过了,再斗下去可能要输!便急急命人鸣金收兵。 马超可没速该那么倔,听见锣响,立即架住速该的长刀,嘿嘿一笑:“黑大个,恕我不奉陪了,咱们明日再战!” 说罢,甩枪回阵而去。 端的是来时勇猛、去时洒脱。 好一个白马银枪锦马超! 速该追在后面喊道:“不要走,决战到天亮!” “哇呀呀,怂包,与俺再斗三百回合!” “小白脸,绣花枕头、临阵脱逃、银枪蜡样头、胆小鬼、没把的阉人……” 不得不说,跟程远志相处久了,速该这张嘴还是很犀利的。 一个赃字不带,愣是把马超骂的火起三丈,刚回到阵中,就脑袋一热,作势要往外冲。 却被马铁死死拦住。 双方罢兵休战,各退十里下寨。 第一日,斗将就斗了整整一天,算是不分胜负。 河北军小亏,西凉军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第173章 原来战争可以这么打 翌日。 号角长鸣鼓声催,胡天八月鸟惊飞。 烟尘弥空铁蹄卷,沙场赴死士不悔。 鉴于第一天的斗将浪费了太多时间,双方默契的不再斗将,而是选择直接冲阵决胜。 一方为十万西凉军的前部――三万长枪兵;另一方是二十万河北军的先锋――五万精锐骑兵。 西凉军率先起势,大军齐头并进,黑压压一片冲杀而来,兵士们高举着长枪,催动骏马,如狂风掠地般极速向前推进。 河北军不甘示弱,万马奔腾而出,如铁浪漫山,一往无前迎面而上。 行进中,双方兵士引颈呐喝,喊声震寰宇,杀气冲云霄。 地面微微颤动着,两股洪流迎头撞在一处,战马交错、互相冲杀、交接处的士兵犹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弥。 两支同样兵种,装备仿佛,战力相近的军队,瞬间激烈的厮杀起来。 金铁交鸣,血肉横飞,惨烈的厮杀场面摄人心魄。 所有未参战的人都看得心下凛然。 这就是战争,无情又冷血的绞肉机。 得益于枪长马快,西凉军骁勇异常。 尽管程远志不断用添兵战术,又令飞枪兵在侧翼助战。半个时辰后,河北军仍是渐渐落入了下风。 幸好河北军此次带来了上百名武将,士兵们以每个武将为核心,聚团而战,才不致于溃败。 否则必定会像原时空的曹操一样,十数万大军被西凉军一冲即散,溃不成军,被迫割须弃袍,仓皇逃窜。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程远志就是以北方铁骑为第一假象敌而操练兵马的。是以,河北军虽处下风,却不露败相。 惨烈的激战从上午打到下午,又从下午打到黄昏,整整持续了一天方停歇。 双方参战的兵士从一开始的三万对五万,到后来的五万对十万。 可以说除了后方留守的兵士,几乎已经投入了所有兵力。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刀光剑影远去,鼓角声也消失不闻。 人和马匹的残肢断臂、尸体,铺满了两军士兵交战过的每一个地方,无尽的血水渗透进地面,将土层都染成了血红色。 半夜时分,伤亡初步盘点了出来。 河北军阵亡了两万一千人! 西凉军的阵亡数目未知,预估最少也在一万五左右。 双方各损失了十分之一以上的兵力。 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次交战的战损。 太惨烈了! 大帐内,程远志眉头紧锁。 这样的损耗,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愿意承担。 虽然战损巨大,令人触目惊心,但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双方都必须硬着头皮,将这场仗继续打下去。 无法退缩。 此时正值初秋,酷热仍在。 夜色深沉,大帐里烛火通明,程远志仍毫无睡意,神色凝重的背着手,来回踱着步。 睡不着不是因为热,而是在思索破敌之策。 来之前,他雄心万丈,认为马腾、韩遂不过尔尔,有勇无谋、弹指可平。 交过手后,他有点想退兵。 对方战斗力太强了,这样的仗,打起来有点儿不划算。 郭嘉摇动着薄扇进了营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奉孝,不必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程远志看了郭嘉一眼,抬手示意后者有话就说。 郭嘉停下摇扇子的动作,沉吟道:“主公,此间地势开阔,许多计谋都用不上,唯有死战和消耗战,方能破敌。” “不知主公决心有多少?” 郭嘉的意思是,只要决心够大,肯舍得了这二十万兵马。光靠消耗,也能把西凉军给消耗殆尽了。 程远志先点点头,赞同郭嘉所说,而后摇头道:“我欲罢兵言和,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闻言大惊,“战局焦灼,牵一发而动全身,主公何故退兵?” 当初难道不是您力排众议,誓要与西凉军决一死战,怎么才打了两天,就要撤军了? 这场战争,在没分出胜负前,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双方此时就像两个壮汉在角力,谁先撤走力道,另一方就能趁势将先撤力之人怼成飞灰。 更何况,安定郡往东是八百里关中平原,旷野间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我军退去途中,对方八万多西凉铁骑来追,战马高速冲起来的时候,谁人能挡? 用河北将士的血肉之躯吗?那十八万兵马岂不是要被乱杀一通。 不同于郭嘉的震惊,程远志很淡定。 虽然此次西征主要目的是打服马腾和韩遂,但是战争并非只有械斗一种形式。 打不过就谈判嘛,依靠谈判,也可以把战场上没拿到的胜利给拿回来,这种方式俗称“外交讹诈”。 外交讹诈,也是战争的一种表现。 历史上,不乏正面打不过,或者觉得损失太大了不想打,而通过外交手段达成目的的案例。 北宋真宗在位期间,宋辽两国签订澶渊之盟,约定双方为兄弟之国,哪国君主年长就为兄、年幼则为弟。 这本来算是一个平等协定,可是辽国一向对宋朝虎视眈眈,无时不刻想从南方啃下来一块肉。 到了宋仁宗时,辽国趁宋朝与西夏发生了军事冲突,辽国看到了机会,立即趁火打劫,讹诈宋朝。 首先,辽国认为边界划分有异议,借口重新议定国界,增兵边境,作出武力威胁。 而后要求宋朝派出使者来谈判。 虽然两国边界早就议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可宋朝还是迫于无奈,派遣使者前往辽国谈判。 谈判过程中,大学者沈括准备了大量文献资料,以充足的论据将辽方给驳斥的哑口无言。 可是辽国皇帝仍坚持以武力为后盾进行要挟。双方对话如下: 宋使:“这边界协议,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们的要求不合理,我大宋不同意!” 辽主:“那我不管,我就要重新议定边界,我要交界处靠近我方的六个郡县,不然我就立刻发兵捶你!” 宋使:“我们有澶渊之盟,是兄弟友邦,你这么做不讲道义。” 辽主:“道义值多少钱?值六个郡县吗?反正你也看到了,大辽十万铁骑已经摆在边界了,你不给,我就打你!” 宋使:“你如果遵守道义,我们可以给钱。” 辽主:“给多少?” 宋使:“十万两。” 辽主:“数目太少了,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是在羞辱我,我要打你!” 宋使:“二十万两,再多真没有了,地主家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辽主:“成交!” 最终,宋仁宗采取了花钱买和平的政策给辽国增加岁币二十万了事。 辽国不费一兵一卒,甚至连屁股都没动(宋朝使者亲至辽国),只动了动嘴皮子,就顺利达到了战争能够达到的目的。 这与后世,有原子弹的国家欺负没有原子弹的国家,开口闭口便是“你再不听话,我可要往你家丢原子弹了”的核讹诈一模一样。 程远志此刻想的就是,给马腾韩遂来一场战争讹诈。 我是打不过你西凉兵,但没关系,我有的是人,有的是兵马,打不过,我添兵就是了。 你整个西凉才多少人?顶天不过几十万人口,有十万兵马已经是极致了。 我河北六州有多少人?千万人口!兵马足有百万。 就算马腾、韩遂花费十万兵马的代价,把河北二十万兵马全给消灭,河北仍然还有八十万兵马。 但是,你马腾、韩遂没有兵马了。 到时候,哼哼…… 程远志打算让阿古朵去当这个说客,说服马腾、韩遂认输,乖乖送上人质和地盘,以后就老老实实待在西凉。 郭嘉听完通盘计划,整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羽扇失手落地。 原来,战争还可以这么打。 第174章 这就是战争讹诈 大帐里。 当着郭嘉的面,程远志对阿古朵一顿耳提面命。 半个时辰后,阿古朵信心满满的走出营帐。 由于一场厮杀过后的后事需要花费时间处理,接下来的七日,西凉军与河北军都没有再次开启战端。 双方各自派出人员,收敛己方阵亡的兵士尸体,以及散落在战场上的盔甲、兵器。并为下一次大战做准备。 在这七天里,早有快马往返许昌,请来了圣旨。 阿古朵揣着圣旨,带着两个随从,从官道上大摇大摆策马而来,被西凉军兵士喝住,盘问过后,带到了左军大营。 左营依河而建,位于安定城东八十里外辽阔的平地上,里面建造了大量简易马庵,无数颜色各异的骏马,被一个个木栅栏圈起来,正打着响鼻刨着蹄、甩着尾巴,有滋有味的吃着草料。 行走间,一队队流动的哨卫,绕帐巡逻着。一股子人畜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浓烈味道,四下弥漫,令阿古朵微微蹙起眉头。 在大营内七拐八拐,走不多远,就到了马腾的帅帐外。 马腾与韩遂带着大小头领等人迎过来,拱手行礼道:“见过天使!” 随后,客客气气将阿古朵请入帅帐,众多闻讯赶来的大小头领,则聚在帐外等候。 他们也想听听朝廷使者所为何来。 打了谈、谈了和、和完又打,是西凉军的常态。 今日是对手,明日变朋友,在整个凉州范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通常,每次打完仗,不管是胜是负,总会有使者往来。 胜的一方话语权大增,负的一方唯唯诺诺,任由胜方提要求。 所以,他们都习惯了。 马腾约四十岁上下,身长八尺有余,身材魁梧,面鼻雄异,为人贤良忠厚,在西凉汉羌部族中,很是受众人尊敬。 灵帝刘宏时,马腾本为朝廷官员,凉州刺史耿鄙被部下所杀后,他被王国、韩遂等挟裹,在凉州共同举兵反汉,割据州郡。 初平二年(191年),马腾和韩遂又接受了董卓挟持的朝廷招安,重归汉臣。 兴平元年(194年),马腾连结朝臣,欲诛杀权臣李傕、郭汜。但为其所败,被定义为反贼,只得退守凉州,其后与韩遂不和,互相攻伐。 直至程远志大兵压境时,为自保,双方又冰释前嫌,合兵一处。 总的来说,马腾还是心向朝廷的。 双方进入营帐,宣过圣旨后,马腾高坐主位,阿古朵坐于右手上位,韩遂坐于左手上位。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阿古朵也不跟马腾绕圈子,直来直去地道: “马腾将军,你前番曾是朝廷亲封的凉州刺史,被李傕、郭汜诬为反贼,如今陛下已经赦免了你们的罪过,你怎敢再起大兵抗拒朝廷,莫非将军仍有反心?” 马腾脸色尴尬了一瞬,拱手道:“大将军兴兵二十万前来,诛李傕、囚郭汜、复三辅、军逼凉州。为自保,我也是迫于无奈才起兵相抗,决无与朝廷抗衡之意。” 韩遂在一旁插嘴道:“还请尊驾将朝廷暂放于一边,请说出此行真正目的罢。” 韩遂言下之意是说,朝廷现在是什么样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也都别玩那些虚头巴脑的,是战是和?还是谈条件,请划下道来。 阿古朵正色说道:“今大将军执朝廷权柄,欲平天下,重现昔日光武之盛景。西凉军却起大兵,抵抗朝廷百万雄狮,此举不亚于螳臂当车,甚为不智。” “此刻,两位将军的处境已是危急存亡,还望能够审时度势,率西凉军早日归顺朝廷,切莫自误啊。” “否则,来日大军过处,倾巢之下,两位将军的家小岂有生还之理!” 威吓,赤裸裸的威吓!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马腾、韩遂还没来得及表态,马超就抢先一步,剑指阿古朵,怒目而视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西凉军?” “若交出兵权,我父兄焉有活命!” “要战便战,我西凉有十万劲卒,可不怕什么河北百万大军。” 被长剑指住,阿古朵面无惧色,望着马腾说道:“这位莫非就是少将军马超?观其那日阵上英姿,当真是人中龙凤,勇武不下于吕布。” 见阿古朵转而夸起儿子,马腾心中大悦,捋着胡须,颌首连连道: “尊驾过誉,过誉了,犬子没那么优秀。”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你继续夸,我马腾还顶得住。 伸手不打笑脸人,马超也冷哼一声,收剑还鞘。 气氛刚有所缓和,却听阿古朵话音一转,“像少将军这样的俊才,我河北不下两掌之数。” “那日阵上两军对垒,诸位将军也都看到了,河北猛将如云,个个勇冠三军。” 吹嘘完兵力和武将,阿古朵又道:“当今天子虽幼,贤明却无人不知,素来又以德行着于世。且天下民心思汉,自不待言。两位将军今日兴无名之师,抵抗朝廷大兵,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况且,两位将军此前原本都有犯上作乱的罪名,马腾将军更是伏波将军之后,今得宽恕,正当报效朝廷,遣质入朝,以正忠君爱国之名。” “否则百年之后,两位只能落得个反贼的骂名,岂不是上愧对先祖,下愧对子孙!” 从阿古朵进帐到现在,便是居高临下,站在道德制高点质疑西凉军的立场,所说言语全部站在理上,尤其是那一句“伏波将军之后”,直接击中了马腾最不能回避的事实。 卿本佳人,何以为寇? 其实就目前的局势来言,朝廷已定,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压境,西凉军只要不能取胜,那就是失败。 因为战争进行到僵持阶段,双方比拼的其实就是战争潜力。谁的人口多,地盘大,谁的战争潜力和胜算也就更大。 因此,马腾和韩遂就不应该再继续抵抗,何况前者本身就是汉朝名将之后,因为有罪被朝廷法外开赦,此刻更应该感恩戴德,立即归顺朝廷。 马腾与韩遂对望一眼,都对西凉军渺茫的前景有些心灰意冷。 正常来说,此刻两人就该立即下跪,答应阿古朵的要求,排遣人质入许昌,归顺朝廷。 但马腾看了眼儿子马超,神色很是犹豫,忽然问道:“除此之外,大将军还有其它要求吗?” “这个嘛” 阿古朵还真就被问住了,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倒是还真有。” “在下来时,大将军曾言,两位将军只需罢兵休战,遣质入朝,归还凉州所辖之安定、北地、陇西、武都、汉阳五郡即可。” “五郡即可?”马超怒极反笑道:“如此一来,我凉州还剩下什么?” 阿古朵不慌不忙道:“还有武威、金城、张掖、酒泉、敦煌五郡啊。” 闻听此言,马超的暴脾气当场压不住了,举剑作势就要捅死阿古朵,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好家伙,开口就要走凉州五个郡,还是人口最多的五个郡。 脸呢?你要脸吗? 多亏马铁一把死死摁住弟弟,不让他暴起,否则阿古朵早被弟弟给捅死了。 凉州虽有十郡,地域横跨两千里,但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州,且人口分布很不均衡,拢共就七八十万人口,其中一大半都聚集在东面五郡。 如果一下子割让了凉州东五郡,西凉十万大军根本不用人来打,直接解散好了。 因为剩下那五个郡,总人口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万。 那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千里无人烟。 二十万人口如何能养活十万大军? 本来,马超虽然恼火被河北军威胁,心里还是把朝廷使者当成一回事的。 但这句“割让五郡”的话说出来后,他对朝廷再无丝毫好感和尊敬。 看看河北军方面都以朝廷名义提了什么条件,一,罢兵休战;二,派遣人质入朝;三,割让凉州东面五郡的控制权。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不知情的,还以为凉州军被打得溃不成军了呢。 然而事实却是,初次交锋,西凉军占据上风,河北军才是下风的一方。 见阿古朵被马超威吓也丝毫没有慌张,马腾笑着说道:“大将军的意思,我等已经明了。还请尊驾移步偏营歇息,且容我等三思。” 阿古朵拱手道:“还望将军早做决断,切莫自误啊。” 说罢,在兵士指引下出了营帐。 要不要答应三个要求?尤其是最后一个要求。 马腾与韩遂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心下各有权衡。 帐外,众头领心中忐忑,这要是割让了东面五郡,以后他们就只能住在漫天风沙的西五郡,以前曾经肆意奔驰的东五郡,就成了朝廷的地盘。 见父亲和韩遂都默不作声,马超耐不住急性子,说道:“父亲和叔父为何要怕他们?河北军虽众,但我们犹占上风。再说了就算打不过,我们还可以走,难道他们还能追到西域?” 孩子,他们真的能追到西域……马腾摆了摆手,叹道:“我马家毕竟祖祖辈辈是汉臣,今日之举多有不妥,你且退下,我与你叔父商议过后,再告知于你。” 想了想,马腾又补充道:“总之,不会令我儿吃亏便是。” 闻言,马超拱手拜别马腾、韩遂,出营而去。 有父亲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第175章 一半天下入我手,田丰说他要戒赌 马腾这一考虑,就是十多天没有音讯。 程远志见马腾踌躇难决,就令各军动作起来,同时让三辅之地各郡县输送物资装备,做出一副准备开战的姿态。 见状,马腾害怕了,连忙答应所有要求,归还东五郡,并入朝为官――也就是当人质。 在作出这个决定时,马腾已经深思熟虑了许久,将所有问题都考虑得面面俱到。 一来,此乃大势所趋,河北军的强大让他产生了难以抵挡的恐惧。 马腾自微末起家,从一个小小的军从事逐渐成长为一方诸侯,最不缺乏决断。 如今的局面是,大将军已经一统北方六州,接下来势必要将西凉纳入掌控。 马腾深知,如果大将军对西凉势在必得,西凉各诸侯全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若不早早思考退路,整个家族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马腾心知自己在西凉的前途已经到头,之前十多年时间里,他已经多次攻略三辅,都是为了扩大根基、走出西凉、进而争夺天下。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在西凉打圈。现在年纪大了,也该为家族着想一二了。 只要主动投靠朝廷,交出西凉东五郡,马家就能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 另外,马腾之前已经从多个渠道得知,大将军(程远志)收复兖州,击败曹操后,对其家眷善待有方,有此案例在前,马腾对大将军的信誉还是很放心的。 二来,便是提高抗风险能力,将鸡蛋分开放,马腾去许昌,将兵马留给最能打的儿子马超,也就相当于兵马仍掌握在马家手中。 这些兵马,是马腾征战多年积累下来的家当,自不忍心白白便宜了别人。 所以,马腾认为把兵马交给马超,自己带全家人到许昌做官,既能保住兵马、又能得到富贵、还能挽回自己的反贼名声,解除大将军的猜忌。 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如果此后,大将军的确势不可挡,一统天下有望,当时候马腾再让儿子马超举兵投降,也不算晚。 如果大将军没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势力衰弱下去,马家有兵马在手,仍然可以趁乱东山再起。 三来,富贵险中求。去许昌当人质看似危险,实则却很安全。 因为所有东西都摆在了明面上,且大将军身居邺城,并不住许昌,马腾只要和许昌的皇帝刘协处好关系,就高枕无忧了。 而在西凉看似安全,其实却很危险。若不入朝,则必被大将军起兵相攻,一旦大军来攻,西凉军即使能抵抗一二,终究还是会灭亡。 基于以上三个原因,马腾觉得,把兵马交给马超,然后带着全家人到许昌为官,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两日,马腾亲率家小来投。韩遂也派了一个儿子入朝为质。 程远志大喜,立即上表请封马腾为卫尉,马超为偏将军,由其代替马腾统领部队,镇守西凉。又封韩遂为安西将军,同样驻守西凉。 建安元年十月,马腾、韩遂投诚后,程远志将三辅之地与西凉东五郡全部纳入掌控。 十一月,程远志将此八郡(扶风、冯翊、京兆伊、安定、北地、陇西、武都、汉阳),共计百万人口,合在一处,新设为雍州。 将司隶所辖四郡(河内、河东、弘农、河南尹),共计四百多万人口,设为司州;其后又将西凉西五郡(武威、金城、张掖、酒泉、敦煌),共计二十多万人口,另设为凉州。 从此刻起,天下由十三州变为十四州,程远志自占据着幽、并、冀、青、兖、司、雍七州,下辖一千二百多万人口。 自此声望日盛,威震天下诸侯。 十二月,程远志任命钟繇为雍州刺史,总领关中政事;将赵浮、程涣从青州调来,任为雍州正副督军,总领关中军事;另外,任麴义为青州督军;张扬为兖州督军。 经过一场剧烈的人事对调,将整个河北之地,掌控得愈发稳固。 建安二年正月,诸事搞定,程远志收兵还邺。 …… 邺城,大牢。 田丰盘膝坐在厚厚的稻草堆上,面容憔悴,忧心忡忡。 先前,狱卒探得程远志不敌马、韩,僵持于安定郡的消息,向他道喜。 田丰有些诧异,问清情况后,笑着说道:“我这条命已经去了一半。” 狱卒听了这话莫名其妙,根本不相信。 田丰解释道:“你不知道内情,主公表面看起来很宽厚,其实是个小心眼,很记仇的。” “如果这次主公打了胜仗,我或许还能被赦免;可现在他战不能胜,退不能退,我估计是没活头了。” 狱卒闻言,脑袋摇成拨浪鼓,说什么也不信。 他不是不信田丰会死,而是不信主公是个“小气之人”。 整个河北上下,谁不知道主公赏罚有度、大气有信! 同理,整个河北,谁不知道田丰是个倔驴,整天就爱往死里怼主公。 说实话,狱卒自己都觉得,田丰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如果换做他是主公,他早就把田丰砍了八百回! 狱卒正要给田丰摆事实讲道理,证明不是主公心眼小,而是后者太杠。 前线“大捷”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当得知主公的确没打过马腾、韩遂,却仍然收复了一半凉州,赚马腾和韩遂的儿子入许昌为人质,田丰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 他叹了口气道:“我这条命看来是保住了,主公得胜归来,我应该很快就能出狱了。” 狱卒将信将疑,“先生之前犯的可是死罪啊,就算主公开恩,饶恕先生不死,怕是也未必能出狱!” 田丰瞪大眼睛问道:“怎么,你不信?” 狱卒点头,“俺不信!” 见自己如今竟连一个狱卒都摆不平,折不服,田丰顿时气恼,从怀里摸出身上所有家当――三个金币,重重地拍在地上,怒道: “我若料错,此金币归你!我若料对……” 狱卒连忙接过话头,“我管先生叫三声爷爷!”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旋即击掌为约。 此赌注立下之时,才是建安元年十月中旬。 转眼到了建安二年二月,新年都过完了,就连一起犯事、被锁在车轱辘上好几个月的沮授,都连车轱辘一起被无罪放了,田丰仍蹲在大牢中。 整天长吁短叹,愁得不行。 狱卒从程远志回到邺城那天(正月十五),就开始来向田丰索要赌注。 直到这时,狱卒才发觉两人当初并没有约定赌注生效的时间。 好在田丰虽然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还是在二月初一,不情愿的交出了三个金币。 交出金币的时候,田丰的整张脸都拧巴在一起。 这是他身上最后的家当。 想他田丰胸有韬略,所谋无有不中,偏偏却逢赌必输。 在上党,屡战屡败,被十五个名士轮番吊打,输得差点把家中房子都给当了。 在邺城大牢,连个狱卒都赌不过。 他的赌运何其之差! 这赌,有毒! 田丰咬着牙暗暗想道:“自今日起,戒赌!” “以后再赌就剁手,剁两只!” 转念又道:“可是我之前输了那么多钱,就此不赌的话,感觉好亏。” “算了算了,还是将戒赌改成多挣点钱。”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是小赌不需要戒!” 第176章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程远志率军回到邺城,对众将士赏功罚罪自不必说。 因为没有人在面前提起田丰,他也就忘了大牢里还关着个人。潜意识里,还以为田丰在上党当太守呢。 这一日,春暖花开,程远志于中堂设宴,聚众将士商议大事。 席间,程远志停杯道:“刘备前番徐州被夺,领军屯于小沛。吕布自领徐州事,此两地距许昌均不过三四百里,若二人同心引兵来劫圣驾,殊为不妙,公等有何妙计制之?” 徐晃起身道:“末将愿借精兵十万,活捉刘备、生擒吕布,献徐州于主公帐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都劝说徐晃不可鲁莽,吕布和刘备都不可小觑。 这其中,武将们劝得最为起劲,他们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我们投靠主公这么久,麾下不过数千人马,你徐晃刚来投奔主公,就想独领一军,还口气那么大,开口就要十万大兵,你咋不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徐晃被说得脸盘发红,悻悻退回座位。 众人都在对徐晃明劝暗怼,唯独荀彧和沮授没出声。 前者正在沉吟思索,后者则在发呆。 沮授经过西凉一战,对战争有了新的认知,发现一场战争的胜负并不单单是由前方战场的优劣来决定,故而正在重塑世界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程远志将目光投向荀彧。 荀彧善于玩弄政治手段,背后阴人,虽然此时的局势与原时空略有不同,两虎竞食和驱虎吞狼之计都不可用,但想来他应该还会有其他好计谋。 果不其然,荀彧沉思不久,便拱手道: “今北方新定,圣驾新安未久,正当息兵养民,不可连年用兵。” “彧有一计,名曰二桃杀三士。今吕布虽领徐州,却未得朝廷诏命。明公可请诏封袁术讨逆将军,总督淮、徐军事;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兼令徐州牧,另附带密信,教其二人合杀吕布。” “事若成,则吕布必亡,徐州去一劲敌;事不成,则吕布必反杀刘备、倒攻袁术:明公可安坐邺城,坐收渔人之利,此乃二桃杀三士之计也。” 这个计策我早就想到了,就等你们开口程远志立即做出一副大喜神态,赞道:“好计,赏!” 早有兵士端着铺着红布的托盘,其上摆满了金币。 荀彧接过托盘,躬身致谢。 众谋士纷纷大赞此计高明,眼羡的望着荀彧手中托盘,暗暗懊恼这么简单的计策,自己竟然没率先想出来,眼睁睁看着千金归了别人。 程远志即派人前往许昌请过诏命,分别遣使往寿春、小沛。封袁术为讨逆将军,总领豫、徐、扬三洲军事;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领徐州牧,并各附密书一封。 且说袁术,自从得知吕布袭了徐州后,便整日坐卧不宁。 本来,在他卧榻之侧,就睡了一条江东小霸王孙策,很硬很顶。现在又来一只并州猛虎吕布,两条猛男左右夹击,这叫他如何能睡得安稳? 日思夜想,苦思破敌之策而不得的袁术,得到朝廷诏书后大喜,立即令纪灵起兵十万去攻吕布。 另一边,刘备深恨吕布背后偷袭夺城一事,前番出于无奈,暂居小沛,今得朝廷诏命,有机会一雪前耻,哪肯错失良机? 当即整顿万余兵马,打算合攻吕布。 吕布闻讯大惊,怒骂袁术“无耻小人”、刘备“卑鄙下流”,欲起兵先捶袁术,再揍刘备。 陈宫劝道:“袁术占据寿春,兵多粮广,一时难下。将军若去攻彼,刘备必将袭将军后面。重现昔日将军偷袭徐州之举。不如趁袁术兵锋未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灭刘备于小沛。而后再取袁术于寿春,而后占据中原,便可与袁射分庭抗礼,纵横天下。” 吕布闻言大喜,忙令高顺领兵五万,星夜急袭小沛。 刘备未料想到吕布会先下手为强,仓促激战间,不能抵挡,小沛瞬间失陷。 城中乱做一团,关羽、张飞护着刘备仓惶弃城而走,不知逃亡何处。乱战中,刘备家眷再次落入吕布手中。 摆平刘备,吕布方回军于广陵,阻住纪灵,双方厮杀一场,各有损伤。 吕布勒马于阵前,质问纪灵为何兴兵犯境。 纪灵道:“我奉朝廷旨意、讨逆将军钧命,前来讨伐你这个逆贼。” 吕布道:“我吕布为朝廷立过功,流过汗,诛董卓、战李郭,怎会是逆贼?” “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公且回军,容我遣使往许都问过陛下再说。” 纪灵闻言,迟疑不决,见吕布军阵齐整,一时难破,又听其言语颇有道理。 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忽有袁术军命传来,说刘备已被吕布所败,下落不明,合围之势已解,令纪灵按兵不动。 纪灵一边暗怪刘备太不经打,一碰就碎!一边扎住阵脚,据守原地。 双方僵持下来。 关羽、张飞护送着刘备,一路西逃,引数十残兵,经兖州来投邺城。 人未到,信使先来。 程远志本不想搭理刘备,审配与沮授分别劝道:“刘备乃世之英雄,今穷困来投,主公不可怠慢。” “主公慢待此一人,却会阻四海向投之士,实为不智。” 没奈何,程远志只好命速该带队,出城半里相迎。 规格上,比之袁绍亲自出城二百里相迎低了无数个档次。 趁速该出城的功夫,程远志叫来赵云,沉吟道:“子龙,最近并州匪患有点多,我打算派你到那里出差一段时日。” 赵云一怔,“有匪患?” 并州四胡只剩其一,哪个不长眼的敢作乱? 赵云有点儿不太相信,不过还是问道: “去多久?” 程远志道:“少则三年、多则五载、领兵五千,公款报销、可带家眷。” 好家伙,这是去度假还是剿匪? 赵云瞬间就就悟到此举的真正含义,当即瞪大眼睛,义正严辞道:“主公何故疑云?我与刘备并无私情,若有背主之念,叫天打五雷轰!” “主公昔日曾言,男子汉大丈夫,遇到问题,当正面面对,是以,我不走!” “我倒要看看,刘备如何说我变节。” 见赵云如此倔强不信邪,程远志只好随他,不过,这心下还是有点忐忑。 刘备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一路连败成最强王者的枭雄,甚至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因为失败而成功当上帝王的人。 这样的人,人格魅力与口才这两方面的属性点,恐怕都是点满格的,对周围的人极有感染力,极其容易令人对他产生好感。无论男女,只要刘备想,就没有泡不到床上的。 原时空里,与他同榻而眠过的人里,有简雍、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糜竺、以及糜竺的妹妹、孙权的妹妹等等几百个人…… 无论刘备想拉拢谁,只需拉着这个人的手睡一觉,就肯定能说(shui)服对方,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这个技能,让程远志有点害怕,唯恐赵云也被睡跑了。 速该出郭迎住刘备,按照程远志的吩咐,随便在邺城内安排了个小别院给刘备居住。 接下来半个多月,并无来人问津。 刘备只好与关羽、张飞商议此事。 张飞瞪大眼睛,气呼呼道:“大哥,袁射本是无情无义之人,我们吃过他好几次亏,今日为何还要来投他!难道大哥忘了当年安喜县丢官与无极县借粮被拒之事?他若是万一对大哥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 说这话时,张飞并不知道,其实双方还有大兴山生死战的恩怨。 刘备叹道:“三弟勿慌,我势穷来投他,他若杀我,便是不义。” 关羽附和道:“大哥说的对!昔日曹操杀边让、屠徐州,而惹怒天下诸侯,被围攻而亡,因此大将军断然不会如此做。” “不过,大哥为何一定要来邺城?我们其实可以去许都,投奔陛下。” 顿了顿,关羽继续说道:?“陛下虽无权,却有名望,圣旨在河北及中原之地不管用,在其他诸侯处还是有点份量的。” “大哥若问陛下求一外地郡守职务,想必荆州牧刘表和扬州牧刘繇,还是会给陛下一些面子的。” 闻听此言,刘备讶然道:“好计啊,二弟何时变得如此睿智?实令为兄刮目相看啊!” 关羽得意的捋了捋胡须,“这都是我连夜看小黄……咳咳,看春秋得来的道理。” 闻言张飞插了一句:“二哥,看你脸红的,那春……秋一定要借给俺看看。” 张飞对着本关羽随身带着的书来了兴趣,话说当时吕布带着几百个人围殴二哥,二哥连新纳娶的小妾都丢掉了,都没舍得把这本书丢掉。 如此看来,这本书一定有大秘密! 刘备抬手止住两位兄弟扯闲话,将话题引回正路,目露回忆之色,一脸向往道: “我此来邺城,是为一人而来。” “那一人,白马青衫风度翩翩,傲骨天成虎威龙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可叫为兄想念得紧啊……” 感觉此人来了,我与二哥(三弟)在大哥心里的地位要减一……关羽与张飞对望一眼,齐声追问道:“那一人是谁?” 张飞补充道,“俺这就去宰了……啊不,请他过来。” 第177章 刘备感觉到了阴谋 通常,当天下十四州坐拥一半的时候,是个人都会膨胀起来。 但程远志不会。 因为自大和傲慢会无情的击碎每一个膨胀者,让他清晰的认知到这个世界的险恶。 一如官渡之战前的袁绍、赤壁之战前的曹操、夷陵之战前的刘备。 所以程远志很冷静,冷静到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可以横推众诸侯。 曾经曹操也这么认为过……他很快就被打的屁滚尿流。 这却不提。 刘备到邺城时已经是建安二年七月(197),他并不急于求见程远志,而是先差人打探清楚赵云的府邸,特意送去一封拜见信,投石问路。 信上措辞华美,语气诚恳。 “与君一别,不觉已有七载,中途惆怅何似!今纲纪崩摧、群雄乱国、恶党欺君,备闻之心胆俱裂。虽有匡济之诚,实乏经纶之策。备素仰子龙武勇忠义,若能如愿拜竭,则幸甚之至!先此布达,再容斋戒薰沐,特拜尊颜。” 在这封信里,刘备先是表达了分别七年的惆怅失落,接着写了自己的理想抱负,再夸了赵云的优点,表达出希望见面谈一谈的愿望,并申明,自己随后就会郑重拜访。 这封信送去赵云府邸后,立刻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隔了两日,信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刘备率关羽、张飞亲自上门拜访。 赵云府邸外,立着两个泥胎般的侍卫,大门禁闭。 被人如此冷遇,张飞的暴脾气当场就忍不住了,提剑上前,两脚踹翻守门兵士,就要硬闯赵云府邸。 这一举动仿佛捅了马蜂窝。 哗啦啦―― 两旁街道上迅速冲出来一堆铁甲兵士,手持长枪长刀,将三人团团围住。 当先一名头领大手一挥,冷冷喝道:“何人竟敢在赵将军府上放肆,于我拿下!” 邺城地界,可不惯任何外来者的臭毛病。 刘备慌忙阻住张飞,连连道歉道:“差人莫恼,我三弟性子急,非是存心故意冒犯将军府邸。” 小头领眼睛一瞪,厉声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我们这些禁军何用?还要律法何用?他这么大一个汉子,应当为自己的所做的事承担责任。” “拿下!” 众兵士举着兵器靠过去,缩小包围圈,枪尖刀尖距刘备三人的身体近在咫尺。 张飞挣扎着大叫道:“大哥,让我宰了这帮喽啰!” 刘备连声喝住张飞,不让他反抗,眼睁睁看着兵士将他捆起来抬走。 且不说张飞被带到一处阴森森的监牢里,接受深刻的教育。 却说刘备,急急忙忙来拜见程远志,欲实告前因后果,救出张飞。 没想到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登时急得刘备满头问号, 关羽劝道:“兄长勿忧,三弟当不会有大事。” 刘备叹道:“翼德性情暴烈,我恐他会在牢狱中大吃苦头。” 关羽也叹了一口气:“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愿三弟经过此事,性情能够收敛一些罢。” 两人无奈回转。 一连数日,刘备每天都来大将军府外拜访,却都不能如愿。守卫只推说主公不在,并不言明去了何处,多久方回。 刘备在河北几乎不认识什么人,拢共就认识一个赵云,赵云还不在家。眼看张飞被关押了半个多月,仍不见放出。 急切间,刘备只能仰天长呼,徒呼奈何。 程远志此时的确不在邺城。 在刘备到达邺城的第二天,河内传来急报,袁隗病危。 程远志急急忙忙带着赵云等人,快马赶来河内,看望这个认了十二年的义父。 不管怎么说,有一场父子情分在,做义子的应该陪好袁隗最后一程,尽好本分。 十二年前,六十多岁的袁隗还很硬朗,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十二年后,七十多岁的袁隗已是垂垂老矣,开口无言、时日无多了。 程远志在床榻前守了七天,直到袁隗欣慰的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七天后。 打理完后事,顺利继承了袁隗剩下的一半财产后,程远志独自矗立于黄河北岸,感慨万千。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太看得上袁隗这点家财,但无论怎么说,这是他应得的。 对于袁隗的突然离世,程远志有些难过。 这意味着,他和袁术之间最后一根纽带,自今日起,断了。 从此以后,袁术不会再视他为友军。 不过,左右不过是多出一个不太能打的对手,也没什么大不了。 实际上,袁术和他之间表面无事,暗地里早已在地盘接壤处发生过多次摩擦。 虽然双方都很克制,控制着冲突的规模,但也清楚,干兄弟俩关系再好,那也是干的,在这个亲兄弟因为分家产还能打得你死我活的时代,两人早晚必有一战。 天下就这么点大,一天怎能容下二日? 所以,只难过了片刻,程远志就想通了。 就在这时,快马带着邺城将军府的文书到了。 张飞被关进大牢了! 半个月来,饱受皮鞭和杀威棒之苦,整个人凄惨的不成样子。 直到看完审配发来的文书,程远志才恍然大悟。 张飞冲击赵云府邸,被当成狂徒抓了起来,邺城的禁军牢卒可不认识张飞是何人,也不会给他面子。见他进了大牢还那么狂,下手哪里会轻? 当然,此事对程远志来说,无足轻重。 甚至还隐隐有一种快意。 当初他可是饱受张飞、关羽荼毒,性命都交代在大兴山好几回。 …… 八月初,程远志回到邺城,命人特赦了张飞。 通常,这类寻衅滋事的案件,都要关押三个月外加三个月强制体力劳动的。 看在刘备的面子上,张飞只关押了一个月就被放了出来。 经此一事,河北众文臣武将,也都知道了刘备这个人。 同时也知道了他汉室宗亲的名头。 前汉王室宗亲!这个要划重点,因为现在是后汉末年。 为了区分刘邦和刘秀分别建立的朝代,此时的人是以前汉和后汉来区分两个朝代的。 众文武们,没有一个对刘备假以辞色! 因为天下遍地都是庸庸碌碌的后汉宗室,一个与前汉隔了几十代的刘备,真不值得大家高看一眼。 对这个结果,程远志十分满意。 要知道,汉室宗亲的名头在民间还是很好用的,当然,这并不包括前汉宗亲。 …… 刘备的宅院中。 关羽正在挥舞着大刀,练习武艺,打熬体力。 张飞靠坐在角落里,双目无神望着天空,手里拎着一壶酒,大口大口灌着。 没人知道这一个月大牢里发生了什么。 张飞也不说,回来后就是闷头喝酒。 原本咋咋呼呼的毛燥性子不见了,整个人成了闷葫芦。 刘备担忧的看着张飞,心里充满各种不好的猜测。 经此风波,他再也不想约见赵云了,只想迅速离开邺城,去往许昌。 邺城太平和了,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让他害怕。 害怕自己再也没有趁乱而起的机会。 若天下都如河北七洲一般升平,他刘备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所以,他必须要走,一刻都不愿意多停留。 但有些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刘备这边还没来得及没动身,那边程远志就发来了邀请,请他往府上做客。 大将军府前厅。 程远志一改之前不闻不问的态度,对刘备热情的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执手相看寒暄,把酒言欢海侃。 除了赠送给刘备许多金银财宝、美貌丫鬟,还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 期间,更是介绍了众多河北文武给他认识。 每天都换个面孔来。 等到刘备将河北众文武都认识了一圈之后,才猛然惊觉,建安二年过完了! 时间已是建安三年的正月。 他已经三十七岁,却还一无所有!但大将军却对他如此礼遇,毫无缘由的礼遇和厚待! 这令飘零半生的刘备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178章 这世间只有半个英雄 思及大将军(程远志)与他同年,都为三十七岁,却已经拥有一半天下,刘备就坐卧不宁。 同为河北人,同样的年纪,为何别人那么低,却混得那么好。 而他身为帝室之胄,开局就有两个万人敌猛将相帮,还有富豪苏双张世平割脉输血资助,至今却几无立足之地。 一想到这里,刘备就谓然长叹,生不逢时的泪水瞬间溢出了眼眶,湿透了枕巾。 一宿又一宿。 这一日,关羽、张飞不在,刘备正在廊下长吁短叹,苦思自己渺茫的前景。速该带了数十个兵士来请。 这半年来,刘备赴宴都赴吐了,实在不想去,便问:“不知大将军寻我有何要紧事?” 言下之意,大将军若是没什么大事的话,这一趟他不想去。 “不知,我只是奉命行事,使君自去将军府,一问便知。” 速该公事公办说道。 言下之意,这一趟刘备必须去,不去他就会不客气! 刘备没辙,只好随速该入府,来见程远志。 途中,暗暗打定主意,说什么也要向大将军开口请辞。 虽然他是河北人,但河北这地方,并没有他心中大志的安放之地。 那还待在此地做甚? 程远志正坐于凉亭主位等候,石桌上美酒佳肴齐备,见刘备到来,抬手示意后者入座。 刘备唯恐等会酒意上头,又被堵嘴,说不出辞行之语,连忙坐好,拱手道: “备身为汉室宗亲,久思陛下尊容却无缘得见,为此深感抱憾。故欲往许都拜见陛下,还望大将军允行。” 程远志见刘备眼窝深陷,愁绪上脸,眉宇之间隐有惊惶、焦虑之意,便笑道: “宗亲觐见陛下,本无可厚非,只是我深喜玄德,不忍相离,这可如何是好?” 想去许都? 对不起了,我这个人做事,特别喜欢违背别人的意志,有时候是男子,有时候是女子…… 如是想着,程远志又道:“玄德急欲离去,莫非仍有问鼎天下之志?” 刘备刚端起酒杯,闻言吓了一大跳,酒樽失手落地,啪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脸上表情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远志直直盯着他,问道:“玄德为何不语?” 刘备脑筋急转,心下暗道:“他怎知我心中所想,莫非他有透视人心之能?如此,我该如何应答?” 略做沉吟,刘备顾左右而言他道:“昨夜思及汉室倾颓,备身为汉室苗裔却无能为力,因而一宿无眠,神态憔悴,倒是叫大将军见笑了。” 程远志疑道:“只是如此?” 刘备言之凿凿道:“仅此而已!” 程远志心知刘备心智坚韧,不会轻易动摇志向,微微一笑,也不跟他在这方面扯皮。 二人对坐,开怀畅饮,酒至半酣,程远志道: “玄德以为,当今世上谁可为英雄?” 男人嘛,喝多了就爱吹牛皮,这是古往今来所有酒徒的通病。 程远志也不例外。 刘备摆手说:“我见识浅薄,怎知谁是英雄呢?” 程远志哈哈一笑:“玄德走南闯北,游历四方,一定见识过许多不凡之人,还请不吝赐教。” 刘备想了想道:“备兵败于徐州,仓惶无定,及得到大将军的庇护,方才得以苟全性命于邺城,这天下的英雄,实在是没有见到过啊。” 程远志脸色一扳:“没有见过,总听说过,还请试言一二!” 你再特么吞吞吐吐,我可要发飙了。 刘备无奈,只好说道:“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否为英雄?” 程远志抿了一口酒,笑道:“请继续说下去!” 刘备道:“荆州刘表、江东孙策、徐州吕布、如何?” 程远志再笑:“还有吗?” 刘备道:“益州刘璋、汉中张鲁、宛城张绣,西凉马超、韩遂,如何?” 程远志仰天大笑道:“这些人都算得上是一时俊杰,却很难称之为英雄。” “能被叫做英雄的人,应当是心里记挂着百姓,外扫诸戎、内安黎民。不以个人喜怒而妄动刀兵,涂炭生灵之人。” 刘备讶然:“那谁能被称为英雄?” 程远志摇头:“此世间,无英雄尔。”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也只有半个。” 刘备追问道:“是那半个?” 程远志拿手指向刘备,说道:“便是玄德你!” 刘备听到这句话,又吃了一惊,手里筷子拿不住掉在地上。 程远志看了眼万里无云的晴空,有心逼迫一句,便问道:“玄德何故如此?” 问完话,直勾勾看过去,心说:今日可没有雷电,我看你怎么编。 刘备神色迅速恢复正常,不慌不忙道:“忽闻大将军称备为英雄,心下惶恐,以至于此。” 说罢,从容的低头捡起筷子。 程远志摇头失笑:“这有什么惶恐的?又不是晴天霹雳。” 刘备也笑道:“古人曾言,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备身为败军之将,却被大将军称为英雄,心下岂能不惶恐万分?” 三言两语,就轻飘飘的掩饰了过去。 好家伙,你这张嘴可真利索呀……程远志震惊的望着刘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人能一路败成最强王者,是真有两把刷子啊。 忽然有点舍不得弄死他了。 程远志开始有点理解,原时空里,曹操为何放走刘备,还留他在新野自在逍遥了七八年。 这是一条走到哪里,就能在哪里搅动风浪的大鲶鱼啊。 心下暗暗想道:“反正以后也要南下徐州、荆州、扬州、益州及汉中,不如就把刘备放走,去祸害一下这几个地方的局势,自己正好跟在后面捡便宜,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想到此便道:“玄德此去许都,我有一言相告。” 这是同意了放他离去……刘备大喜道:“大将军请吩咐,备若能做到,当万死不辞。” 无论言语还是姿态,都拿捏的很谦卑有礼。 这样的人,谁会忍心直接弄死呢? 程远志沉吟道:“此去许都,若陛下密诏令你杀我,你当如何?” 闻言,刘备大惊失色,起身道:“大将军英明神武,为国为民操碎了心,备决做不出此等智短之事。” 程远志摆手道:“河北之人,不见陛下已久,只知有我而不知有君,故而民心在我;中原之人,却未必会这样想;而位于陛下身侧的人,又会怎么想?” “这并不难猜测,他们必定是恨我入骨,恨不能杀之后快。” “但他们从来没想过,杀了我,这天下就会太平?权力就会归于陛下?刘璋、刘表、孙策、张鲁、吕布等诸侯愿意归权于陛下吗?” “他们也没有想过,杀了我?河北就会分崩离析?” “玄德怕是有所不知,我有两子,皆已成年,纵我此刻身死,河北之地仍自巍峨不动。” 说着,程远志拍了拍手。 少顷,大白小白联袂而来。 两人虽只有十二岁,个头却已经和成年人相差仿佛,相貌堂堂,气质天成。 由于自小生活条件极好,顿顿有肉,两个人相比别的同龄人,发育的极早、极快。 程远志微微一笑:“玄德,此两子如何?” 刘备仔细打量一番大小白,神色有些勉强的赞道:“两位公子真乃人中龙凤!” 程远志连连摆手:“他们没有那么优秀,当不得如此夸奖,不过,守一守基业还是可以的。” 谈及儿子,刘备的情绪一下子就低沉了下去,仰头斜四十五望天,叹了口气,神态颇为落寞。 程远志明知故问道:“玄德何故闷闷不乐?” 这话让刘备心里忽地窜起来一股火苗。 想他堂堂帝室之胄,事业上拼不过也就罢了,没想到子嗣方面也拼不过。 别人都快要抱孙子了,他竟然连儿子都没有。 这命运何其不公! 第179章 袁术忽然爆肝 此来河北,刘备本想借程远志的力来扫平吕布,夺回部下与家眷。今见程远志短期内并无动兵南下的想法,只得另作打算。 “听闻玄德家小、部属,俱落入吕布之手?” 程远志话题一转,谈起了徐州之事。 为了让刘备按照既定路线走下去,继续和吕布以及剩下几大诸侯杠起来,他简直操碎了心。 刘备叹了口气:“备正为此事焦虑万分。吕布反复无常,我屡受其害,心实不甘。今该当如何?还请明公教我。” 程远志微微一笑:“此事容易,吕布曾与张扬有旧,玄德到了许都后,可请张扬其致信一封于吕布,索要旧部与家眷。” “想来,必能如愿。” 刘备闻言大喜,连忙拱手谢过,辞行。 程远志摆了摆手:“那就祝愿玄德此行,一路顺风了。” 速该从一旁凑过来,目光不善的望着刘备远去的背影,纳闷道:“大帅,既然此人是半个英雄,为何还要放走他?” “三百名刀斧手都安排好了的……” 说着,速该遗憾的挥了挥手,一队队埋伏在花园里的刀斧手,跳将出来,提着凶器快步离去。 三百多个刀斧手…… 你是想把刘备剁成碎末嘛……程远志摇头失笑:“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为人主者,若不察天地大势,不知民望所趋,只会做出徒劳无功之举。” “俺不懂。”速该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大小白,“你俩懂吗?” 大小白一齐点头:“宇阳叔叔,你可太笨了。” 说罢,两个小子对望一眼,嘿嘿嘿笑了起来。 见大小白又在捉弄速该,程远志登时忍俊不禁。 速该脸上一窘,眼睛一瞪,凶道:“那你俩且说说看,大帅所言究竟是何意?” “哼哼,若说的对便罢……” “若说不对,今天定要让你们尝尝巴掌炒肉的滋味……” 大小白急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其中一个说道:“就不告诉你……” 说罢,躲在程远志身后,探出头来对速该做鬼脸。 速该登时气得直跳脚。 程远志一手牵住一个儿子,笑着对速该解释道:“此时天下方乱,民心思汉,但各个掌权者并不思汉,他们打着光复汉室的名义,聚集兵马,挟裹着治下百姓,行名臣实王之举。” “如今陛下在许都,大权虽旁落,却不乏高远志向,梦想着有朝一日,我替他扫平天下、光复祖宗基业后再还政于他。 “吕布雄居徐州,也非甘于久居人下之辈。” “就说我那位义兄袁术,势力横跨徐、豫、兖、扬四州,粮草丰腴,麾下不但有小霸王孙策这样的猛将,还有兵马二十万,他怎会甘心做一个汉臣?” “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这都是很早就表明了割据称王意图的诸侯。” “有想法的人太多,便是天下动乱至今的首因。” 速该挠了挠脑袋:“大帅……俺还是不太懂。” “那个……其实大帅也不用对俺讲这么多大道理,反正俺就知道,跟着大帅干,准没错的。” “凡是不想跟着大帅走的人,俺就让他跟着阎王走。” “您就说想砍谁,俺这就去卸下他的脑袋给您当鞠踢!” 这么死忠,也不枉我这些年的苦心栽培程远志满意颌首,反问道: “小该,你如何肯定跟着我就是对的。万一我要是错的呢?” 速该歪着大脑袋想了想道:“俺记得小时候,家乡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每到饥荒年景,百姓们易子相食。不惜纷纷躲进深山老林里与野兽为伍。” “可见,在百姓眼里,战乱和匪患、以及沉重的赋税,是无比可怕的存在。” “大帅治下可比汉帝当政时强多了。百姓们安居乐业、很是爱戴大帅,河北地界一派鼎盛。” “所以大帅一定是对的。” 程远志哈哈一笑,转而望向广阔的苍穹,思绪发散。 建安三年的春天(198),袁术没有称帝,但中原之地仍是一片混乱。 战争不会因为某个诸侯的消亡而停止。 因为自己这个幕后推手,不允许它停止。 所以,是时候给袁术一点帮助了…… ……… 徐州,广陵郡。 袁术亲率十万大军,兵分七路,已与吕布在此相持了近一年,期间多次开战。四大部将桥蕤(rui)、乐就、李丰、梁纲悉数亡于吕布之手。九大猛将只剩其五。 双方仇怨渐深,已成不死不休之局。 孙策忙于平定江东,无暇顾及江北战事。 刘表坐守荆州,隔岸观火。 这一日,袁术得报,率军来战吕布。两边兵马摆开阵势。 袁术金盔金甲,身披猩红披风,立马阵前。杨弘、雷簿、陈兰、纪灵、张勋等诸将分列左右。 旌旗猎猎,军阵严整。 对方阵门开处,吕布纵马出阵,高顺、臧霸、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等各持兵器,于后拱卫。 袁术以鞭指吕布道:“吕布匹夫,犯上作乱,杀我部将,今我七路大军到此,何不早些束手就擒?” 吕布举戟回道:“你割据州郡,不奉朝廷,名为汉臣,实为汉贼!竟敢反诬他人造反!” 袁术大声喝道:“我今奉命伐你,天子明诏在此!” 吕布哈哈一笑:“我奉陛下口谕,诛杀不臣!” 袁术大怒,鞭指吕布,怒喝道:“谁人敢上前为我诛此反贼?” 话音落下,却无一人出战,左右尽皆默然。 吕布之勇,深入人心,袁术麾下众部将都心有戚戚,不敢直面其锋芒。 见无人敢来挑战,吕布于阵前肆意仰天大笑,声震四野。 一时风头无双。 袁术恼羞成恨,拔剑大喝道:“全军出击!” 杨弘、雷簿、陈兰、纪灵、张勋等五将挥刀纵马,率部齐冲吕布军阵。 吕布长戟一挥,八健将引兵反冲杀过去。 双方兵马迅速迎头撞上,混战在一处,来回冲突厮杀,搅得战场上烟灰弥天,尘土飞扬。 吕布见袁术在开战后悄悄往后面退缩,便领一队亲卫齐冲对方中军。 竟是打算擒贼先擒王,万军丛中直取敌方主帅首级。 袁术早就防着吕布冲阵这一手,当即便挥动令旗,左右五千弓弩手一齐拥出,摆开阵势兜头便射。 吕布军猝不及防,顿时惨号连连,中箭身死着不计其数。吕布将画戟舞成风车状,格挡箭支。无奈乱箭如飞蝗,不时有箭支射中身体,所幸身着重甲,不曾受伤。 吕布见势不妙,率部急退,反身冲入双方士兵交战区域,大杀特杀。 袁术于阵中挥动令旗,左右两翼又各自各涌出数万步军,人人手执丈八长枪,大声呼喊着,包抄而上。 吕布虽勇,奈何没有骑兵,当初从长安带出来的五千骑兵早已不存。 在广陵郡这一年激战下来,步兵也仅剩两万多人,人数不及袁术四分之一。 加之袁军善使弓箭,逢战必先发箭雨,又以人海战术来消耗。 眼见势头不妙,麾下部众似陷入汪洋之中,四下尽皆敌兵。又见袁军后续部队来合围,吕布连忙杀出一个缺口,引军退至下邳城。 袁术得势不饶人,移军逼近下邳城,扎下营寨。 主簿阎象道:“今吕布大败,麾下可用人马不足两万。我军仍有十万之数。” “主公可另拨兵马三万,于下邳城北要道下寨,修建营寨,阻住徐州其他方向来援之兵。” “如此,吕布便成困守孤城之势,早晚必被主公生擒;若吕布弃城而去,则我不费刀兵白得下邳,徐州半入主公之手,大势可定啊。” 袁术闻言大喜,分兵三万于城北要道,垒土成山,堆筑要塞。 吕布见状,率部亲来,欲杀开归途,北返徐州。 却被数万弓弩兵乱箭如雨,射得无法前进半步。不得不退回城中。 吕布站在下邳城头,长吁短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一群菜鸡,被他吊起来打的袁术兵马,为何忽然变得这么能打。 自从上次他阵斩袁术四大部将后,后者就再也不和他玩临阵斗将的把戏,每战必以多欺少,一窝蜂层层叠叠涌上来。 这边还在打,那边就开始不断添兵,好似后续有无穷无尽的兵马。 这阵势令他麾下部众们心惊胆战,斗志沉底,因而屡屡大败。 就好像两个人正在打得你死我活,另一方不断有帮手来参战。 怎叫人心里不慌?! 此前,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吕布收到张扬书信后,已经将刘备家眷和部属悉数放了。 此举,为的就是专心对付袁术。 没想到如今却打人家不过。 这说出去可太憋屈了! 第180章 温侯吕布的末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边吕布被围困于下邳,正苦思退敌之策而不得。另一边,位于兖州的两个郡已被河北军悄悄拿下。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趁着吕布无法分心他顾的时机,程远志命麴义率三万青州军南下,兵分三路,威逼徐州北面的东莞、琅琊、东海三郡。 值得一提的是,此东莞可不是彼东莞,此东莞民风很淳朴、百姓好客,青楼行业甚至还没有起步。 总领三郡的守将曹豹见西有刘备、张扬的五万大军虎视眈眈;北有麴义三万先登营来势汹汹。再一看女婿吕布被困在下邳动弹不得。 便很麻溜的率领一万多部众,弃城而去,绕路奔赴下邳,与吕布合兵一处,抵抗袁术。 麴义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白得了五个郡(兖州两个、徐州三个)。 袁术得知此讯,当场气得一口老血喷出。 他在正面与吕布斗得欲仙欲死,损耗了近十万兵马,才勉强打下来彭城和广陵两个郡。 而程远志只出了个主意,就轻轻松松得了五个郡。 这太气人了! 但袁术又不好大骂程远志“卑鄙无耻”,憋屈只能咽进肚里。 因为这击败吕布的法子,还是程远志送来的――包括人海战法、添兵战法、土山围城战法、以及防止对方武将冲阵斩将的小窍门。 都是程远志安排一个叫做阿古朵的胡人送来的。 仗打到这个份上,吕布覆灭在即。即使心里再不情愿,袁术也唯有硬着头皮,继续跟吕布刚下去。 指挥兵士继续堆积土山,打算将下邳城挖成一座孤岛。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要退兵休战,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两个郡? 不得不说十万兵马齐动员挖土运土的场面,大气壮观,速度飞快。 不过十日,袁术军便围绕下邳城筑成土山五百余座,上立箭塔,分拨弓弩手于上把守,堵住了城内任何兵马突围的可能。 新得曹豹一万多的人马,势力大增,正欲反攻袁术的吕布,见状大骇。立即息了出城挑战的心思,躲在城中守御。 每日里忧心如焚,连严氏和貂蝉也顾不上玩耍了。 与此同时,城外有一条十丈多宽的土山,越堆越高。 这条土山正对着城墙的一面,其上有许多兵士高举大盾,时不时开合一下,期间不断有一筐一筐的土,从坡顶上倒下来,令土山看起来像一个匍匐前进的巨龙,缓慢又坚定的逼近城墙。 背对城池的一面是个缓坡,修建了许多台阶,每个台阶上并排立着许多兵士。 缓坡之下,一筐一筐的土,呈接力式,不断被一层层士兵接过,转手运上坡顶,再由顶上的士兵接住,抬到龙头处,从坡顶倒下去。 周而复始,运土不止。 这便是程远志给袁术提供的最新破城之法之一――土攻。 围城一方并不需要强行攻城,承受无谓的大量伤亡;只需将十丈宽的土山,移动到与城墙平齐,士兵们就可以跑进城墙上,展开厮杀。 此举,不但省去爬梯攻城的风险,还避免了以下攻上的难度。 因为城是死的,土山在十万人的作用下,是活的、会移动的。 是以,早晚有一天,土山会与城墙成功接壤。 程远志给袁术出的另一条计策是水攻,掘开泗水,倒灌下邳池。 但此计过于毒辣,且城破之后,城中必是一片汪洋,城外也会是泽国遍地,百姓家园被毁、房屋不存,极难善后。 而移动土山攻城法,根本没有这种弊端。 到时只需令百姓们将这座土山移走就行了。 甚至都用不到兵士。 袁术只是稍做衡量,就决定用土攻之法。 袁术围困下邳的第二十天。 比城墙略高一些的土山,距离城墙也只剩一丈距离。 时不时的,土山上一阵梆子响,箭下如雨。 城墙上,吕布军皆蒙楯伏于女墙之后,狼狈躲避。 就连还手都没没法还――因为土山上不但也有女墙,还有大盾。 每次射完箭,袁军便会齐声呐喊“温侯何不早降”,而后轰然而笑。 这种感觉就像是别人在你家正屋里拉了屎,还要问你借纸…… 憋屈到爆炸! 吕布忍无可忍,不管不顾的率军冲出城来。 却连城门都没冲出去,就被射了回来。 吕布三两步奔到藏身之处,心有余悸的望着着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箭支,惊魂稍定的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不敢再冲出去了,突围已经失败,袁军早已完成合围,箭塔一座连一座。 再冲出去,他十有八九要被当场射成刺猬,浑身插满箭支,成为一个人形活靶。 这种场面,是从来只插别人身体,未被人插过身体的吕布所不能接受的。 不管任何人要往他身体上插东西,他都不能接受! “彼其娘之……” 吕布回到城头上,望着不断向城墙靠近的土山,揉着右臂上被箭支擦伤的地方,狠狠踢了一脚女墙,发泄心中的憋屈和愤怒。 脸色难看到升天。 他拿对面这座土山毫无办法,任何守城一方也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城之法。 为了破解死局,吕布试过许多办法,但都没用。 因为连城门都出不去了。 最初吕布想认输,带着兵马退回徐州北三郡,哪怕退回兖州,让出徐州也是可以商量的。 袁术本来就要同意了。 但是程远志恰好在此时插了进来,轻取兖州两郡与徐州北三郡。 天知道吕布得知这个消息时,有多愤怒,还无处发泄! 貂蝉为此整整啜泣了一夜。 天下第一武将发泄出来的愤怒,她一个弱女子哪里顶得住? 她甚至在之后连着做了几天噩梦。 甚至还得了恐夫症。 谈判不成,吕布转而又想认干爹,派人向袁术递话,表示只要同意他投降,哪怕袁术比他小,他也愿意当后者的义子。 袁术当时正在生气被人偷了鸡,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个请求。 最后,吕布实在没招了,就开始了自暴自弃,每日里沉迷酒色,麻痹自我。 然后貂蝉又开始整宿整宿的啜泣。 吕布不甘心就此失败,真的真的非常想离开这个城池,驰聘在大汉广阔的疆域中,逐鹿天下。 可惜被围住了,出不去。 这一日,吕布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陈宫。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冷落就陈宫呢? 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从驱逐完刘备之后,自己就膨胀到再也听不进任何忠言了。 陈宫大概就是那时候被丢到角落里的? 要不要去找他问一问计策? 他还有计策吗? 得去试试! 吕布迅速起身,离开了貂蝉,快速的呼吸了几口,试图缓解了一下身体因酒色无度所带来的不适。 但失败了。 脑袋一阵发懵,又重重的跌了回去,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前一片模糊,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幕从眼前飘过。 十一年了。 从跟随丁原到洛阳时的意气风发,到错投入董卓麾下的失误,再到跟随王允进行了一场拙劣的豪赌…… 最初的出场,距今已经十一年了。 他的一生,似乎从背叛丁原那一刻,就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回不去了…… 吕布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此时此刻,心头充满了对丁原的愧疚。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个威武雄壮的骑士,在并州草原上驰聘的身影。 驱逐胡虏、扫清叛乱、横刀立马、威震北地…… 那是他逝去的光阴…… 第181章 袁术竟然没有称帝 建安三年十二月,袁术围吕布于下邳,昼夜填土不止。 土山距城墙还剩余最后一丈时,双方攻守战愈发焦灼,每日里疯狂互射。 城下箭支堆积如山。 由于吕布军无法出城,落在城下的箭支就全归了袁术。 如此三两日过去,城内军中箭支匮乏,城外军中箭支越来越多。 吕布突围不成,遂每日与貂蝉饮酒取乐,对军务不以为意,反怒责诸将守城不力。 眼看城破在即,众将士都心有怨言,人心浮动,私下里有献城投袁之意。 陈宫得知此讯,急忙来谏劝吕布,却被内侍所阻而不得见。 出得门来,陈宫仰天长叹:“我不日将命丧于此!” 其时八健将中,宋宪、魏续、侯成三人见势不妙,便趁夜盗得赤兔马,差人偷偷出城献降于袁术。 抢在城破人亡之前,弃主偷生。 此时,土山下半部分早已怼在城墙上,山顶距城墙顶也只剩三尺宽,兵士一跃可过。 高顺眼见事态紧急,破门而入来告吕布。 其时吕布正在榻上努力挥洒汗水,闻言大惊,亲至城头督战,激战一天,才堪堪打退袁术兵,止住土山蔓延势头。 可一到夜晚,袁军便又开始偷偷运土填城。 城中早已无箭,吕布心知事急,顾不得休息,连夜亲自巡城。 但见有袁军跳上城来,皆一剑斩之。 袁术见吕布勇猛,城土相连仍不得入内,便命弓弩手于土山上施射,以压制城内守军。 登时箭如飞蝗。 吕军兵士冒头便死,只得退到女墙下躲避。 吕布不眠不休,在下邳南门(白门楼)上,据守了三天三夜,力阻袁军登城。 至第三日中午,终因困顿不支,靠廊柱而睡。 恍惚中,只闻耳畔喊杀声震天,吕布只当是梦,并不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被一桶凉水兜头浇醒。 吕布左右视之,发觉自己被紧紧缚住,袁军早已冲入城内。陈宫、高硕等人悉数被擒;貂蝉、严氏等家眷也落入袁术手中。 宋宪、魏续、侯成三人站在袁术身侧,三脸庆幸。 袁术大手一挥,叫人将吕布麾下众人带上。 陈宫到了跟前,面如死灰,一心求死。 袁术招揽不成,只好从其心愿,命人推出斩之。 高顺、郝萌、曹性、成廉四将也都拒绝袁术招揽,纷纷求死,均被推下去斩了。 唯有臧霸选择投降。 直到此时,吕布方知麾下众将忠义,心中悔恨万分。 轮到处理吕布的时候,袁术犹豫了。 既爱其勇武,想收为爪牙;又恐其反复无常,不好驾驭。 纠结难定,便问计于身旁的河北特使阿古朵,听一听义弟对此事的看法。 阿古朵说道:“陛下不要活的。” 可我想要……袁术嘴角一撇,不置可否。 阿古朵又道:“大将军也不要活的。” 他这是嫉妒我得了猛将……袁术呵呵冷笑一声。 阿古朵只好说道:“君不见董卓、丁原之事乎?” 卧槽……袁术再不犹豫,立即命人将吕布斩首。 临刑前,吕布大骂刘协忘恩负义,不念旧恩;又骂袁术寡情,拒猛士投效,早晚必败;最后狂喷程远志是小人,只会背后偷袭、不敢正面来斗,卑鄙无耻。 行刑官一刀斩下。 白门楼上瞬间安静了。 至此,袁术兴兵二十万,鏖战一年多,终于扫平吕布,夺得徐州南部下邳、彭城、广陵三郡,势力横跨兖、司、豫、扬四州。 一时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连天下第一猛将吕布都被他斩杀,更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尔尔。 这人一但得意了,就会忘形。 袁术也不例外。 他考虑到自己所辖地域极广,兵粮足备,北有义弟程远志撑腰、南有孙策为左翼、手中还有传国玉玺。大汉天下,袁家已占一大半(包含程远志的地盘),便逐渐萌生了称帝的打算。 建安四年(199),正月。 袁术大会群下,傲立于上位说道:“昔日汉高祖刘邦不过是泗水一亭长,从此地起势,而后得有天下;今泗水之地已归于我手,正表我袁家将接过刘邦气运,当启新朝于此! “况且,汉室历年四百,大权旁落、海内鼎沸,气数已尽。” “我袁家四世三公,辅佐汉家百年之久,百姓所归,今四分天下有其三,轮也轮到我袁家了。” “我当顺天应人,正位九五。诸位以为何如?” 主簿阁象大惊,进言道:“不可!昔日周后稷积德累功,至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以臣事殷主。” “主公家世虽贵,仍未有昔日周之盛况;汉室虽衰,也未若殷纣之残暴,民心尚在,此事决不可行。” 袁术怒道:“我袁姓出于陈,陈乃大舜之后,古有舜让于禹,今我取彼位而代之,有何不可?” “况且,民间曾有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我表字公路,正应其谶。且手中又有传国玉玺,如此种种,无不表我袁家当为新君之意。我若不为君,岂非违背天道?” “再着,我袁家已掌十四州中之九,便是称帝于淮南,天下又有谁人敢说个不字!” 闻言,麾下众文武尽皆沉默。 此言也不无道理。 四分天下袁家有其三,确实没什么人能够阻挡袁术称帝。 只要河北那位袁家义子不反对,此事就会成为定局。 可河北那位会不反对吗? 众人都持怀疑态度。 主公若称帝,人家手里的皇帝刘协就失去了唯一性与正统性,人家能愿意吗? …… 袁术遂上表许都,要求天子刘协立即退位让贤。另附书信交阿古朵带至邺城,让程远志支持他称帝,并商议以兖州为界,一北一南,哥俩平分天下,哥为帝、弟为王,天下若有人不服,就打到他服! …… 程远志毫不犹豫拒绝了袁术的请求,并郑重其事回了一封信给后者,其上写道: “时光荏苒,转眼与公路已相交十五载,昔日洛阳城中走马观花,快意人生一幕幕,屡屡浮现于眼前,往事不堪回首。” “此时天下人心尚在汉,公路你且听我一句劝,不要称帝。只要你不称帝,且不来打我的话,我也承诺永远不会率先动用武力。以后咱们兄弟俩各守疆界,相安无事。” 信送出去后,程远志心绪难定。 袁术得到泗水河畔的沛县后,觉得大汉气运已经归了他,有这种想法并非毫无根据。 泗水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具备龙气。 从泗水河走出来的皇帝,并不仅仅是刘邦一人,还有朱元璋,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刘裕,南唐后主李煜,这些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皇帝,也正因此,泗水河畔的沛地也有“龙飞之地”的美誉。 不得不说,这封信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 直到建安四年(199)的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袁术仍没有称帝于淮南。 程远志顿时大感欣慰。 只要袁术不作死,他决不会主动去收拾前者。 ……… 袁术得信后,大会群下,当场将信件展示给众人传阅,神态甚为得意道: “虽然我叔父已撒手离世,但我这个义弟还是认这份情义的,承诺只要我不称帝,就永不率先攻我!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众人纷纷附和,唯独主簿阎象忧心忡忡道: “如此一来,主公当无大患,但却有隐忧。” “江东孙策,原是主公部下,今已割据江东四郡,羽翼丰满。” “前番,主公与吕布鏖战于徐州时,连河北都派兵从北策应,偏偏孙策按兵不动,其意不言自明,主公还需早做打算。” 一听这话,袁术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确实该处理一下江东的局势了。 连天下第一猛将吕布都非我袁公路的对手,区区江东小霸王孙策…… 嗯,要是没有河北方面帮忙,我应该打他不过。 这点自知之明我袁术还是有的。 不过,要怎样才能收拾这个忘恩负义的孙策呢。 四年前,他从我这里借走了三千兵马,至今一点利息都没给! 得好好计划计划…… 第182章 因一女而成同道中人 孙策征战江东,至今已历时四年。 他以助袁术攻刘繇、替舅舅吴景出气为藉口,顺利借到兵马。 在过江之前,孙策麾下只有亲兵百十人,骑兵数十。 得益于借来的三千兵马,孙策才成功地将江左众多割据势力逐一消灭,总领江东,奠定霸基。 如今,孙策治下四郡分别为吴郡、会稽、丹阳、豫章。还没有全据江东六郡。 豫章南边的庐陵郡因为过于遥远,孙策还没来得及去攻打;长江西面的庐江郡,则还控制在袁术手中。 长江天险现为两家共有,双方划江而治,地盘大面积接壤。 而这,毫无疑问是袁术所不能接受的局面,孙策就像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随着孙策地盘越来越大,袁术心里就越难受。 但这又能怪谁呢? 孙策能有今天,是他袁术资助的!是他判断失误! 虽然这一生里,袁术犯过无数失误,但唯有这个失误,常令他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早先,孙坚战死后,孙策势单力薄,觉得难以独自成就大业,便来投奔袁术。 袁术震惊于孙策年纪轻轻就胆识过人、志存高远,知后者非等闲之辈。考虑到与孙坚的旧情,未给后者封官掌军,而是让他去投靠舅舅――丹阳太守吴景。 此后,孙策的军队被刘繇部将祖郎偷袭打败,只得再次投靠袁术。 袁术认为孙策能力出众,甚至超越了其父孙坚,便不肯给他军权。 吴景被扬州刺史刘繇连年攻打,直至被驱逐出境。 孙策请求带兵替袁术攻打刘繇,替舅舅吴景出气,并拿出传国玉玺作抵押。 袁术思虑再三,接受了这次抵押,也就是交换。 此前,他一直压制孙策,就是因为知道孙策胸怀大志,不是甘于久居人下者,一旦交于兵权,必定能大展身手。 此次肯放虎归山,是因为他认定孙策光靠三千兵马,根本不可能击败刘繇! 反而正好能借刘繇之手,削弱孙策,最好能弄死孙策。 如此一来,不但能给他兵伐扬州提供借口、还不用落下杀贤的骂名。 因为彼时,刘繇麾下足足有近十万人马。 三千如何能胜十万? 考虑到这一点,袁术便同意借兵三千,而后安坐寿春,等着看孙策的好戏。 没想到孙策的军队一路上纪律严明,深受百姓拥护爱戴,行至历阳时,原先三千人的军队已经壮大至五六千人,更有周瑜率兵在此迎接。 孙策顿时势力大增,率领近万兵马,拉开了转战江东的序幕。 过江后,孙策率兵依次击败薛礼、笮融,打退刘繇,期间屡战屡胜,此后又用计大败会稽太守王朗,斩杀其大将周昕,王朗被迫请降。 当时,江东豪强割据,一盘散沙、各自为战,被孙策逐一攻破,下吴郡、破会稽,复丹阳、收豫章。 至建安四年春,孙策已占据江东四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初步建立政权后,孙策任用了一批贤能的文臣武将,以巩固自己的地盘。 建安二年(197年),袁术与吕布开战,争夺徐州,其时孙策忙于平定吴郡的严白虎、遂选择隔岸观火,将袁术派来的使者驱逐出境,不予任何帮助。 袁术气得当场跳脚,暗中生恨。 时至今日,眼看称帝的打算已经落空,孙策与他决裂的意图又逐渐明朗起来。 再一想孙策能势如破竹般平定江东,都源于从自己手中借出的三千兵士,袁术肠子都悔青了。 继而恼羞成怒! 建安四年春(199年),袁术命大将张勋率兵五万攻孙策,却被早有准备的孙策拦截于大江之上。 双方隔着老远象征性的比划了一场,各自在江面上射了几千支箭后,退了回去。 局势暂时僵持下来。 期间,孙策布置重兵于南岸防守,自己则暗中率部奔袭千里,一举收复了庐陵郡。 消息传到寿春,袁术拍案而起,心中怒不可遏,可思来想去,却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办法能制裁孙策。 双方目前都以步兵为主,虽有水军,但规模都不大,战船极少,且水军士兵都属于菜鸡水平。 大江上潮生潮落,别说展开大规模械斗了,船只连多运点兵马都不能行。 是以,滚滚长江成了隔绝双方开启大规模争端的天险。 这却不提。 邺城,大将军府门口。 程远志掀开车帘,望着马车里的女子,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此前,袁术为了说服程远志支持他称帝,消灭吕布后,将吕布的家眷悉数送至邺城。 其中有貂蝉、严氏及吕布的女儿吕玲绮,但却没有一位名叫杜氏的女子。 实际上,早在决定帮助袁术之初,程远志就已经给前者讲好了条件。 条件一共有两个,一是谁打下来的地盘归谁,另外一方不得有异议;二是吕布的家眷和那名杜氏女子,要送来河北。 袁术满口答应后,立即对这个杜氏产生了浓烈好奇心,好奇于杜氏是何来头,竟然能让眼高于顶、非才貌双全美女不娶的义弟念念不忘。 破城之前,袁术只知道她是吕布手下部将秦宜禄的妻子。 等到打进下邳城后,袁术就立即命令军士将杜氏给押了上来,先睹为快。 结果这一看,就坏事了。 袁术当场心动,眼神像个钩子一样扎在杜氏身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杜氏的容貌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眉宇间既有十七八岁新婚少妇的千种风情,娇弱柔怜;又有二十来岁熟妇灼灼其华,万种媚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杜氏身材格外好,是那种恰到好处,含而不露、能够掌控的那种好。 而不是那种发育失控,难以掌握的好。 这就很令人喜爱了。 袁术当场拍板,留下杜氏,派人给被程远志带话:“这个女子我要了,义弟你换别人,要不把我的一百多个美妾都送给你好了!” 程远志哪里肯干? 一个换一百个也不干啊! 这不是数量的问题,这是质量的问题! 程远志当场就严辞拒绝了袁术的无礼要求,派人将袁术送来的一百多个美妾悉数送还,并在兖州增兵十万。 哥俩从春天扯皮到夏天,一直扯皮了三个多月。 直到程远志将兖州边境的兵马增加到二十万,袁术才不情不愿的把杜氏给送来了邺城。 而这,正是此刻程远志生气的原因。 一看杜氏坐在马车里打着吨,一副困顿到不行的样子,程远志就知道,袁术这几个月一定没让她闲着。 虽然杜氏已是有夫之妇,大家都是后来者,不存在什么绿帽子不绿帽子的问题,可程远志根本不想和袁术成为同道中人 所以就越想越气。 第183章 赵云:我打了他一顿 建安四年的夏天(199),天下诸侯间,难得的停止了兵戈。 夏天的河北大地,风儿有些喧嚣。 和新建的水军一样,程远志的心思,也暂时地放在梳理内部关系上,每日里操练不止。 相同的是,双方都在水里游走,浪花上搏斗。 不同的是,前者纵横在玄武湖上,他则驰聘在大将军府内院。 河北诸多事务,自有审配、荀彧、沮授等人统筹运营,程远志只需吃了睡、睡了吃,抽空了解一下大致方略即可。 最终,程远志还是没能顺利纳了杜氏,而是将他赐给了一见到杜氏就两眼放光,抓耳挠腮的速该。 倒不是说杜氏不美,也不是程远志不喜欢。 程远志可太喜欢杜氏了,当场就拉住杜氏的小手往府里拽,要跟她来一场知根知底的长谈。 慰问治下妇女疾苦,一直都是程远志坚定不移的座右铭。 但没能如愿。 甄宓来了。 就在杜氏到来后片刻,甄宓的马车也到了。 她袅袅婷婷、仪态万方的从马车上走下,看到杜氏的第一眼,俏脸就变了颜色,秀气的翠眉微微竖起,柔光粼粼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只是和甄宓对望了一眼,杜氏就自卑的垂下脑袋,双手规规矩矩放置在小腹处,像个丫鬟似的不敢抬头。 程远志深知甄宓这个小醋坛子的威力,为了后宫和谐,只好摆了摆手,忍痛割爱,示意速该赶紧将杜氏领走。 速该激动的大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当场把杜氏放在马背上,急匆匆跳上马背,揽住杜氏,纵马而去。 要不是这里人多,程远志怀疑这家伙会用扛着跑的动作。 “你来有事?” 程远志遗憾的收回目光,啧啧嘴,看向甄宓,询问她的来意。 依照大汉此时风俗,没过门的妻子是绝不可以到夫家来串门的。 这意味着大大的失礼,会被夫家轻看的。 甄宓小声说道:“我奉母亲之命,来看望四位姐姐。” 不是来看我的么程远志“哦”了一声,带她进府,随便在后院找了间房安置好,就匆匆忙忙忙去插花了。 心里想着,反正她住几天就走了,不用那么隆重安排。还是当初娶回来那一百多个如花似玉妻妾要紧。 转眼就到了中秋。 程远志整个人都忙虚脱了,抬头一看,甄宓居然还没走。 实际上,自从住进大将军府后,甄宓就没再挪过窝,整日以女主人的姿态自居。 最离谱的是,府上所有人都觉得此举理所应当,包括已经当了七八年主母的蔡琰。 甄宓天生就有一种特别的气场,无论她走到哪里,必然会是所有人的焦点所在,只要是女人,在她身边就会相形见拙,被她的气场所掩盖。 这无关胸脯大小、无关衣着华丽与否,无关身段妖不妖娆。 每个人看向甄宓时,都会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她的脸蛋儿上。 温和时,她娇嗔柔美,艳绝一时,分外讨喜。 板起脸时,就立即变得不怒自威,光看脸就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凌厉感。 从娇羞到凌厉,她可以瞬间无缝切换。 于是,气场就由内而外潘发出来。 气场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每个人都能感觉到。 譬如说大小白,以前,不脱掉大小白的裤子,程远志是无法区分出两个人的大小――这里指的是年龄。 因为大白屁股上有个胎记,小白没有。 现在,即使不脱裤子,程远志也能很轻松能区分出谁大谁小――这里指的还是年龄。 两个人从十岁起,气质开始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大白愈发稳重大气,做什么事都一本正经,认认真真。 小白在顽皮活泼,古灵精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有的人天生就是王者,无论她(他)出现的早或晚,属于她(他)的位置别人夺不走。即使夺走了,也得让出来。 言归正传。 甄宓的作派表明了,她此行不是来看望姐姐,而是来催婚的。 程远志想了想,很爽快的就将婚礼安排在这一年的年底。 没人会拒绝自己多出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夫人。 女人对于婚礼的执着,就像男人买车时,都喜欢先上车试一试好不好用再给钱一样。 顽固到僵硬。 一边是不让试车不给钱,另一边是婚礼之前拒绝任何非暴力式的触碰和试探。 至于暴力式的试探――女人的力气毕竟也是有限的。 所以程远志没让甄宓等待太久。 安排好这一切后,他冷静了下来,开始很严肃的思考河北的问题。 不知不觉,掌控河北已经整整九年了。 冀州、幽州、并州三个州一派平和,民渐富裕。 其他几个州刚脱离战乱不久,正在努力恢复元气。 这几年来,得益于政通民和,田产剧增,河北人口增长极快。 邺城大街上,随处可见五六岁的小孩,顶着个朝天辫,露着小雀雀,到处嬉戏、四下乱窜。 大将军府各级官吏及各郡官员,整日里都在为计算赋税、人口统计、民生琐事而忙得脚后跟贴后脑勺。 黄河以北,各处尽皆一片繁华喧嚣。 昔日每年冬天都会发生的胡患劫掠,已经全数消失不见。 胡人也是看人下菜的。 以往他们敢屡屡犯境的主要原因不是没吃的,而是当地主政官员懦弱好欺。 如此,胡人们就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劫掠一番,就当是旅游观景,顺便还能抢一些美丽的女人回来暖被窝。 后来,主政者换成“杀胡小能手”公孙瓒,胡人们被杀怕了,便收敛了一段时间,梦想着帮助刘虞斗翻公孙瓒之后,就可以继续肆意妄为了。 没想到,战败了公孙瓒,胡人们并没有盼来美好的明天,而是盼来了灾星,“灭胡达人”程远志。 胡人们一下子就慌了,哪里还敢来放肆? 已经彻底消失在历史中的并州乌桓、南匈奴,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就连剩下的东羌,也是元气大伤,人口被迁移走四分之三,没有个几百年,休想恢复到之前的规模。 胡人们是怎么想的,程远志并不关心,此刻他比较关心的,还是世家规模的问题。 世家事关政权延续,不由得他不上心。 虽然之前大幅度削弱了世家的规模,但门阀制度仍在。 所以,掌控河北后,程远志一直致力于两件事,其一是压制门阀世家,主要是新崛起的门阀世家;其二是扶持寒门庶族,打通寒门上升的途径。 但门阀之害是积累了几百年的历史遗留问题,岂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门阀世家之所以强大,表面上是因为他们掌握权力中枢的话语权,但实际上他们背后的经济实力才是根源所在。 门阀世家本身就控制着大量的土地与人口,再凭借对权力中枢的干预,直接或间接的攫取财政利益、政策红利。 同时,又以隐匿人口避税、兼并土地等方式,不断扩大其财政基础,甚至每个门阀都还有私人武装,接近于独立王国的状态。 对于门阀来说,家便是国,家在国前。 长此以往,就会形成西晋那种遍地门阀,心中有家无国的病态社会。 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土地和教育问题,门阀世家就永不会消亡。 如果这种门阀世家的形成制度没有改变,就会不断的出现新的门阀世家,架空皇权,进行下一个轮回。 这同时也是另一时空司马懿能够篡位成功的基础,并不是他三千多民兵有多牛皮――他而是得到了门阀们的支持。 他代表着门阀的意志! 如此复杂的问题,试问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会想到,人才上升渠道和土地改革,才是让门阀消亡的两大利器。 很显然,身处这个时代的人,本身目光就有局限性,他们只能从其他途径改善门阀世家的种种问题。 但那种方式事倍功半不说,还经常有反效果。 程远志是后来人,并不存在这种认知障,可以直接一刀砍在世家大动脉上。 教育的渠道已经率先打通了! 上党书院已经开办了十二年,培养出无数人才。类似这样的书院,河北每个州至少有一所。 同时科举制度也在筹备之中。 如今的河北,控制疆域之广,基本上已经与另一时空,赤壁之战时曹操的地盘差不多了。 三分天下有其二――这里指的是人口。 疆域可能只有一半多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坐在河北之主位子上的人,都会生出野心! 但程远志没有野心,冷静的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旁观者。 在彻底搞定边患、世家两大问题之前,他不会有任何称王称帝的想法。 他不会这么想,并不代表麾下文武也不会这么想。 思及此处,程远志忽然一拍脑门,暗道“糟糕”,急忙唤了一声速该。 良久,没有人应声。 程远志只好叫来赵云,问道: “崔州平被关了多久?” “四年了,主公。”赵云冷静的回答道。 “他还活着吗?”程远志追问。 “我这去看看!” 赵云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少顷,回来禀报道:“是活的,主公。” 还好……程远志长长松了口气,没死就好,崔州平也是一番苦心,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被关押了四年! 程远志又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赵云想了想道:“还好,胖了一圈。” 程远志再松一口气。 看来牢房里伙食不错! 赵云补充道:“他的眼睛有点红,看到我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直往我身上扑……” 一个壮年男子被关在牢里四年,与世隔绝,与女隔绝。这时恐怕看见母猪都会觉得好看……何况是你赵云这么一个俊俏小白脸。 他扑你就对了…… 程远志憋住笑,继续问道:“扑到你没有?” 赵云白皙的脸庞突然红了一片,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淡描写道: “我打了他一顿!” 程远志再也忍不住,“库库库”的笑了起来。 第184章 小霸王的头号大敌 也许是杀鸡儆猴起了效果、也许是河北众文武觉得眼下的局面还不错,自崔钧因言下狱后,再没有人敢头铁来劝进。 出狱三天后,程远志在偏院悄悄地接见了崔均,询问他在狱中四年的煎熬……咳咳,询问他对天下局势的看法。 后者满面红光,精神奕奕。看来出狱这几天,小日子比较滋润。 “如今主公坐拥河北、中原八州之地,横跨三千里,威震天下,四方胡蛮臣服,正是大展宏图之际!” 崔钧入狱之前,皇帝还在弘农流浪、雍州未立、徐州还在吕布手里。 此时帝位已正于许都,河北与中原皆已平定,民心思安。 “如今天下虽尚余七八诸侯,皆为碌碌之辈,不足为虑!” 因为是私人场合,是以崔钧的言语很直接:“主公当请旨于许都,历数前番大功,进位称公,以观天下人心。” 你的大展宏图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程远志蹙眉,摇了摇头道:“十年之内,不可再言此事。” “这几年牢狱之灾,委屈你了,现辽西尚缺一太守,你且往幽州任职。” 言下之意,这几年委屈你了,接下来的十年,你再委屈一点,到辽西当官,就别想着回河北了。 因为后者之前的劝进之言人尽皆知,若安排他在邺城任职,就会给河北众文武传递出一种错误的信号。 接下来会很麻烦。 程远志是个怕麻烦的人。 崔钧瞬间就领悟到了这一层意思,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颓废的拱手道: “钧遵令。” 被发配边郡十年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他的意志忽然有点消沉。 为免崔钧到辽西后高薪摸鱼,屁事不顶,程远志还是提点了他一句。 “将你调任辽西,非是发配。” 怎么不是发配?我读书多,主公你休想蒙我! 崔钧神色有些愤慨。 辽西那穷地方,以前归公孙瓒管理,那家伙哪里会治民?辽西民穷州贫、人烟不密、民生多艰。 一想到这,崔钧脸色就很难看。 程远志哑然失笑,摇头道:“辽东公孙度坐拥三郡,麾下拥有十万骑兵,其战力堪比并州狼骑,你到了辽西,要在三年内拿出一个平定辽东的计划。” “另外,密切注意东乌桓和东鲜卑的动向。” “若能平定辽东三郡,得到那里的广大地域和人口,于河北来说,既增强实力、又去一后患,你肩上任务很重啊。” “事若成,你当为首功!” 原来真的不是发配……崔钧恍然,神色立即一正:?“钧必不负主公所托!” 程远志颌首摆手,示意今天就聊到这里。 “钧告退!” 崔钧拱手行着礼,后退两步,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显得雄心万丈。 送走崔钧后,程远志思绪发散,从脑海里翻出公孙度的资料。 公孙度,字升济,辽东襄平人。 少时随父迁居玄菟郡。初为玄菟小吏,建宁二年(169年),继升尚书郎、冀州刺史,后被免官。 初平元年(190年),经同乡徐荣推荐,被董卓任命为辽东太守。 公孙度到任后,施行严刑峻法,打击豪强势力,使得辽东令行政通,国库渐丰。 不久后,中原乱起,诸侯忙于讨董,各地军阀无暇东顾。公孙度趁机自立为辽东侯、职位与州牧相同。 此后,公孙度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又建造大船,越海直取胶东半岛北部东莱诸县。 开疆扩土的同时又招贤纳士,设馆开学,广招流民,法行治下、威行海外,俨然以辽东王自居。 建安九年(204年),公孙度病逝,其子公孙康继承其位。 由于公孙度的锐意进取和苦心经营,使辽东地区在汉末及三国的战乱年代,依靠强劲的实力和地处偏远,获得了近五十年的安宁。 238年,司马懿挥师平定辽东,虽暂时平定边疆,却埋下千年之祸。 其时,公孙度之孙公孙渊战死后,辽东诸地尽降。胜利的司马懿入城后,下令屠戮十五岁以上男子七千多人,收集尸体,筑造京观。 而后又把公孙渊所任公卿一律斩首,杀死将军毕盛等数千人。 之后,司马懿又上书朝廷,以辽东偏远,不利于朝廷管控为由,将辽东属地百姓四万户,尽数迁于内地。 正是由于司马懿这一做法,使中原王朝对辽东的控制降为冰点。 随着中原王朝的撤军、撤民,辽东沃土千里无一汉人,呈现真空地带。 此时雄踞北边的鲜卑、朝鲜半岛的高句丽等族趁势而进,占据辽东地区,并为此地归属,而打得不开开交。 到了南北朝时期,辽东三郡彻底被高句丽占领。为了收复这块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填上司马懿挖下的巨坑,隋朝两代皇帝隋文帝和隋炀帝,先后耗费百万大军,数次东征。 但东征没有成功,隋炀帝反而因此耗尽国力,弄得民怨沸腾而亡国。 直到唐高宗时,趁高句丽内乱,才发兵重新将辽东纳入到中原王朝的版图之下。 虽然收复了辽东,但唐朝的统治一直不稳固,因为此地的汉人太少,契丹等少数民族数量巨大,稳占人口优势。 唐灭后,辽东地区直接沦为了契丹、女真、蒙古等部族驰聘的领地,此后六百余年间,中原王朝都不曾在辽东有过统治。 这种现象直到满清入关,统治中原才结束。 司马懿将辽东汉人尽迁回内地,导致辽东再无汉人,进而遗祸中原千年。 在处理边境问题上,与司马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诸葛亮伐南中。 虽然此时的诸葛亮意在北伐,但他知道南人叛乱问题的严重性,若不彻底解决,将会给蜀汉造成极大困扰。 为此,诸葛亮采用了马谡提出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的策略,每次击败孟获后,再将他放走。如此七次,孟获及其他夷人终于幡然醒悟,彻底拜服。 西南诸地随后被纳入中原版图,不复作乱,并因此恩泽后世千年。 后世曾评价两人,“司马懿屠辽东,遗祸千年;诸葛亮伐南中,恩泽万世。” 扫平辽东,程远志自不会用司马懿那种臭办法。 思绪翻动间,门外传来赵云的声音。 “报!” 程远志背负双手,看向门口。 赵云移步进房,拱手说道:“主公,江东有来客拜见!” “江东来客?” 程远志闻言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问道:“莫非是吴郡太守许贡使者?” 赵云闻言神色大变,吃惊道:“主公如何知晓?” 真是许贡使者? 很好,装逼的时刻到了……程远志微微一笑,神态忽然变得高深莫测,神神叨叨说道: “我承天命而生,掐指一算,便可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年。” 拉倒……赵云撇了撇嘴,一脸不相信。 见赵云没有速该那么好忽悠,程远志咳咳了一声,将没装完的逼咽了下去,停住拙劣的表演,正色道: “将来人带至密室等候,我稍后便到!” 密室??赵云愕然,拱手退下,疾步去安排。 少顷。 程远志来到密室,见到了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 他神态机敏,眼神灵动,一看就是个办事的得力好手。 来使从怀里摸出锦绢呈上,躬身道:“许太守有密信托我交付大将军。” 程远志抬手接过,展开视之,只见上面写道: “孙策勇猛,与项籍相似。朝廷宜外示荣宠,召还京师;不可让他居外镇,以免后患。” 第185章 我有要事相商,速来! 程远志阅过信件,打发走来使,召集众人商议。 不多时,文臣武将齐聚一堂。 程远志端坐于主位,环顾四下,沉声道:“孙策取庐江,败刘勋,降华歆,拒袁术。总领江东,现在兵精粮足,声势日盛。” “近日,孙策差张纮上表,想请陛下封其为大司马,我观其言行,似有不臣之意,便拒绝了他的请求。” “前番,袁术兴兵去伐孙策,奈何无力制御,双方暂相峙于江北,今托人问计于我,诸位可有良策?” 为了许贡的小命着想,程远志并没有将来信内容说出,只推说是袁术问计。 众文武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人应答。 众人皆知孙策武略顶尖,大势已成。江东距河北实在太远,中间又隔着袁术的地盘。 可以说这时候拿人家毫无办法。 现在孙策想要大司马之职,朝廷若不给,他可以自已领;朝廷若给,则颜面尽失。 左右为难。 一时间,众人相顾无言,无有妙计。 见众人都不语,程远志看向抱着臂膀、眯眼立在一旁摸鱼的郭嘉,对速该努了努嘴。 速该伸出手指捅了捅郭嘉的腰子,唤道:“咳咳,醒醒……” “大帅问你话呢……” 郭嘉迅速睁开眼睛,稍做思索,出列拱手道:“孙策新并江东,所杀者皆为能得人死力的英雄豪杰。然孙策轻而无备,麾下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若刺客伏起,一人可制。以我观之,早晚必死于匹夫之手。” 程远志深以为然,频频颌首,挥手令众人散去,独留郭嘉议事。 郭嘉组织了一下言语,娓娓说道:“孙策以强武压人,江东世家必然不服。观其在平定江东的过程中,又处死许多名士豪杰,譬如刘繇、严白虎、陆康等人。” “这些人都因品德高尚,麾下都有死忠相随。而孙策杀了这些人后,却常常不加防备,独来独往,如此,无异于自寻死路。” 程远志微微颌首:“此言不虚!” 郭嘉所说句句都在点上,可见他对人心的把控已趋化境。 鬼谋之说,名不虚传。 自古以来,便是下谋谋计,中谋谋势,上谋谋心。 谋计者料敌于先,以计定胜负;谋势者决机于势,以势分输赢、谋心者料敌于心,以性格决命运。 因此,下必不能胜中,中必被上所制。 这三者分别各有代表,郭嘉无疑是谋心者中的佼佼者;曹操和司马懿都属于谋势中的翘楚;至于这个时代其余人等,皆为谋计者――这里指的是军事方面。 谋计者,能胜一时,不能胜一世;谋势着,与谋计者对决纵一时不能胜,然而一世必胜;谋心者,高坐庙堂,制胜千里。 话说回来,孙策的命运其实早已由他的性格决定了。他过江后,原有军阀的下场都很惨。 严白虎投降后,仍被孙策所杀;刘繇与陆康都被孙策打得病死于任上;王朗被逼到了海边,不得不从海上坐船逃离江东,来到中原谋生。 自古以来,杀降便是不详,霸凌更是难以服人。 孟子曾说过: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有不及时,其人必反;以德服人者,心悦而诚服,终其一生不叛。 孙策两者皆犯,纵是再勇,也会有人拖后腿。 譬如许贡的书信。 类似这样的书信,程远志之前已经收到很多,大都是江东士族们发来的,核心意思就一个:“朝廷快发兵制裁一下孙策,这个人太横了,我们委屈,我们不服。” 许贡作为孙策治下的江东官员,还是贵为一郡太守,不去巴结孙策,反倒做出这种冒险的举动,是反常的,却又在情理之中。 其中缘由,早已被郭嘉一语道破。 孙策依仗勇武,过江东后与民秋毫无犯,这里的民,并不包括世家大族。 江东的局势与其他州郡并不一样,此地世家盘根错节,是整个大汉世家干政最严重的地区。 小到郡县赋税征收,大过国家大计,世家的触手无处不在。 简而言之,在江东,世家说了才算。 因为百姓都是穷人,能给孙策提供帮助不多,尤其是钱粮方面,都是由江东根基很深的大族所提供。 孙策虽对江东百姓不错,却没有给那些根基深厚、掌控着一定话语权的大族们好脸色。 在处理这方面的问题时,年轻气盛的孙策基本上都是予取予求,得罪的人海了去。 慑于孙策武勇,这些人平时敢怒不敢言。 举个栗子,譬如说江东要兴兵打仗。孙策出将,百姓出人,供应钱粮的重任就会落在世家头上。 无论战争胜败,孙策作为江东领袖,应该记他们的好,打完仗要给他们一定褒奖和安抚。 孙策对此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如此,世家大族们岂能甘心被他宰? 谁家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旦有机会除掉孙策,世家大族们纵是不去落井下石,也会冷眼旁观。 孙策在军事上的成功,并不能掩盖其在政治上的幼稚。 许贡的行为,更是印证了江东本地集团对于孙策这位江东新主的反感和不信任。 所以他们才会冒险的舍近求远,向朝廷寻求帮助。 原时空里,许贡传书朝廷,被抓了个原形,但此事并没有给孙策敲响警钟,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然我行我素。 如此,焉能不死? 即使没有许贡,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 过刚易折,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孙策留下那句“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绝问张昭”的名言,虽是褒奖之言,分别夸赞周瑜与张昭的长处,同时这句话也是贬语,表明了内事是周瑜的弱项!张昭对外事不擅长。 但这并不是说张昭内事顶尖,而是江东找不出内事方面比张昭更强的,又岂能不问他――这是孙策付出生命代价才领悟到的真理! 直到孙权上位后,启用了鲁肃,才使江东局势出现了转机,鲁肃在内事方面的能力比张昭强得太多。 这也直接导致了张昭的失势。 有更好的人才,孙权何必再用张昭! 思绪回转,程远志望着郭嘉,满眼都是欣慰,有这样的人在,何愁天下不定! 看来得找个时间,让华佗给他好好补一补身体,免得他英年早逝。 …… 另一边。 张纮回到江东,将程远志不同意封孙策为大司马的决定告知。 孙策看着张纮,沉声问道:“你此去邺城,观其上下文武,可惧我孙策?” 张纮连连答道:“河北上下,都深惧主公。” 孙策一拍案几,怒道:?“这不是真话!” 张纮连忙解释道:“主公,此言句句属实,河北上下文武都闻主公之名色变,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将军袁射提及主公时,神态言语颇为不屑。” “他都说了什么?” 孙策面色一阵变化,沉吟片刻,看向张纮,问道。 “他说……” “他说主公只是无谋匹夫,只会逞勇,不足为虑!” “竖子欺人太甚!” 闻言,孙策暴脾气一下子压不住了,拍案而起道:“碌碌之辈,借假父之名坐拥河北,竟也敢看不起我?不拿我江东孙策当回事?等我起兵打到许昌,看他怕是不怕!” 这番狠话,孙策是当着众文武的面说的,很快就传遍江东。 吴郡太守许贡连忙再写密信,献计道,“大将军当速以陛下册封之名,诱骗孙策到许昌,然后擒而杀之。” 不得不说,此计可行性极大。 一来,朝廷位于许昌,许昌与袁术地盘接壤,距离淮河很近,孙策完全可以从水路去许昌,途中不会有什么危险。 二来,程远志一向待天下诸侯甚为客气,自起兵以来,从不曾无缘无故的主动杀过任何一个诸侯。 ――公孙瓒和曹操都是自杀的。 从马腾在许都“高官厚禄,人身自由”的待遇上看,孙策去许都是有安全保障的。 计是好计,但能不能行就要看天意了。 且说许贡的亲信,揣着信行到江边,正要驾船过江,被巡江兵士拦住盘查,顿时神色慌乱。 兵士见状,当即团团围上,从其身上搜出许贡亲笔信件,而后押来报于孙策。 孙策看罢书信,大怒,抬手一刀捅死信使,立即差人飞马去请许贡,说有要事相商,且莫耽搁。 速来! 许贡并不知晓事已败露,整了整衣冠,坦然来见。 第186章 孙策之死无可更改 许贡的计策毒辣之处在于,它是个阳谋。 无法破解的阳谋! 若上表成功,就会给朝廷――也就是程远志一个召孙策入许都理由。 无论许都安全与否,孙策都必然不会奉召前往许都。 若不前往许都,对于孙策来说,就等同于与大汉朝廷公开决裂。 时至今日,大汉朝廷威信仍在,孙策一旦明面上与朝廷决裂,外部先不说,江东境内就立即会有军阀奉皇命而起,反抗孙策。 如此,已经被孙策统一的江东,就将重新陷入分裂和战乱的境地。许贡也就可以从中得利。 而这,才是孙策截获此表后怒火中烧的原因。 当然,孙策并不知道,这已经是许贡第二次送信于程远志。 程远志考虑到鞭长莫及,中间又隔着袁术的地盘,感觉此计效果不大,所以前次没有采用。 吴郡,孙策府邸。 许贡施施然前来,孙策置酒席招待。 席间,孙策停杯,面色如常说道:“我有一事踌躇不定,想请阁下为我一决。” 许贡不知是诈,遂问道:“不知将军所虑何事?” 孙策道:“若此刻朝廷召我还京,不知我是该去?还是留下?” 许贡闻言一惊,已知事败,当场吓得心跳如擂鼓,讷讷不能言。 孙策冷声道:“我欲借你一物一用,如何?” 许贡战战兢兢道:“何…何物?” “借你项上人头!”孙策拍案而起,拔剑相向,厉声喝道: “许贡!你安敢行此小人之举!” 说罢,也不等许贡辩驳,当胸一剑刺入。 少时,许贡倒地气绝身亡。 翌日,孙策召集江东文武,当众宣称,厉兵秣马,来年春天杀过长江,先灭袁术、再破许昌,清贼于君侧、还帝于洛阳! 随后,命周瑜为水师都督,粮草器械船只全力供应,让其安心训练水师,为来年北伐做准备。 …… 许贡死后,家属皆逃散无踪。有门客三人皆为义士,欲为许贡报仇,时时跟踪于孙策之后,奈何孙策总不出城,苦于寻不到下手机会。 建安五年初,孙策引军会猎于丹徒西山,自草丛中赶出一大鹿,膘肥体壮。 孙策见猎心喜,独自纵马追逐上山而去。 追至树林之内,见有三人持剑带弓,藏于林内。孙策心疑,勒马问道: “你们是何人?” 三人齐声回道:“取你性命之人。” 话音未落,举弓便射。 孙策大惊,滚落马下躲避,却有一箭躲避不及,正中面颊。 孙策硬生生拔出面上之箭,含怒奋力甩出,射穿其中一人咽喉。 另二人见孙策中箭后反而更勇猛,弃弓举枪向孙策一顿乱刺,同时大叫道: “好叫你死的明白,我等是许贡家客,特来为主人报仇!” 孙策拔剑挡之,奈何血流满面,视线不畅,只好且拒且走。 二人拼死追逐。孙策身中数枪,浑身带伤。万分危急之时,部将程普引兵赶到。 孙策回身指二人大叫:“杀贼!“ 程普引兵齐上,将二人砍为肉泥。回看孙策时,见他血流满面,伤势极重。程普割开衣抱,裹住其伤处,救回吴郡寻医治伤。 医官清除创口,包扎敷药后,禀道:“外伤易合,箭创难愈。因其上有毒,唯有静养百日,方能无大碍。切记不可动怒,以防怒气冲激。” 孙策性疾如火,眼见既定过江开战日子将近,恨不得即日便愈。 耐着性子,将养到二十余日,刚能下地行走,便要强登城,面北而望。心下暗暗想道:“待我扫平袁术,兵临许昌,看尔还敢小瞧于我!” 沉思间,忽见城下人群骚动,诸将互相耳语,纷纷下楼。 问过左右方知乃是道士于吉。 孙策起身凭栏观看,见一鹤发童颜道人,身披鹤氅、手携藜杖,立于当道,百姓俱伏道而拜。 孙策大怒,命左右将妖人擒来。 左右皆不敢去。 孙策愈发恼怒,喝令左右速速将于吉擒来,违令者斩! 左右不得已,只得下楼,拥于吉至楼上。 见兵士用拥而不是捆,孙策更怒。叱道:“狂道怎敢煽惑人心!” 其时于吉心下虽慌,却不至于惊,从容辩道:“贫道乃得道仙人,游方天下治人疾病,普救万民,从未曾取人毫厘之物,何曾煽惑人心?” 孙策再叱道:“汝分毫不取,又不事农桑,衣服饮食,从何而来?莫非从天降之不成?分明与黄巾妖道张角类同,今若不诛,必为后患!” 言罢,命左右将于吉斩之。 却见左右无一人敢上前。 孙策怒极反笑,亲自执剑,迫近于吉身前。 众文武一不敢阻拦,二不敢言语,均屏住呼吸,心惊胆颤。 于吉见孙策脸上带血,面容凶煞至极,心中恐惧,双股战战,跪下求饶。 孙策停住手,讽刺道:“你既自诩为仙道,何惧死亡?又何故跪我?” 说罢,狠狠一剑捅穿于吉。 而后,孙策命武士将于吉人头斩下,悬挂于城门示众,以正江东迷信妖妄之气。 事未办妥,孙策忽觉脸上热乎乎一片,遂大叫一声,仰天栽倒,昏绝于地。 众文武大惊,将孙策扶回府邸,急叫医官来救。 医官回天乏术,叹气摇头。 众家眷闻言,俱是小声哀啜。 少顷,孙策幽幽醒转,叹道:“我天命已至,勿要再为难医官,且唤权弟过来。” 遂召张昭等人及孙权至卧榻前,殷殷嘱付后事,言尽,瞑目而逝。 孙策身死的消息传至寿春,袁术大喜,遂聚众文武商议相图江左。 消息传至许都,朝野皆惊,都叹孙策虽命短,倒也轰轰烈烈,不枉此生。 消息传至邺城,河北众文武均是心有戚戚,大感意外,同时又为屈死于孙策刀下的众名士感到不值。 唯有程远志与郭嘉,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程远志是熟知历史,郭嘉是早已从孙策性格中预测到这个结果。 历史早已无数次验证了,性格决定命运。 与孙策性格类似的如项籍(项羽,名籍,字羽)、吕布等,皆英年早逝,且不得好死。 按照孙策的性格,让他喜欢上一个人可能会很难,但若是让他恨上一个人那就太简单了。 比如说你比他优秀,或是抢了他的风头,都会成为他暴起的缘由。 正如那句话所说:我杀你,与你无关。 一如孙策杀于吉,与于吉无关。 他与于吉无仇无怨,恰恰相反,于吉还曾间接救过他的性命,另外还救过无数江东百姓。 孙策杀的不是于吉,而是百姓尊于吉而不拜他的行为。 随便将于吉换成谁,他都会杀。 秉性如此暴烈,岂能久存? 第187章 一杯敬河黄、一杯敬天苍 孙策死后,孙权承掌江东。位子未坐稳,周瑜已从豫章郡鄱阳湖提兵回到吴郡。 孙权心中大定,对左右道:“公瑾既回,我心自安。” 君臣相见,一番叙谈方知,周瑜正于鄱阳湖日夜操练水军。闻孙策被刺重伤,连忙赶回。快到吴郡时,突闻孙策已亡,故星夜来奔丧。 待周瑜哭拜过孙策灵柩。吴太夫人以孙策遗嘱之语相告。 周瑜于灵前起誓道:“我与伯符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愿以肝脑涂地,报知己之恩。” 少顷,周瑜入内,行臣下之礼仪,拜见孙权。 孙权问道:“我今承父兄基业,心下惶惶不安,不知将以何策守之,还请公瑾教我。” 周瑜直言道:“自古以来,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伯符性如烈火,江东大族多有恨怨,表面虚以委蛇,其下暗流涌动。” “为今之计,当须求高明远见之人为辅,先稳定江东局势,再做图谋。” 孙权颌首道:“先兄临终前曾言:内事不决问子布,外事全赖公瑾决。” 周瑜连连摆手道:“子布乃是贤达之士,足当大任。瑜不才,恐负倚托之重,愿荐一人辅佐将军,兴江东三世之基业。” 孙权大奇,“哦,不知公瑾举荐者为谁?” 孙策在时,麾下猛将一大堆,智谋之士却极少,这从平庸如张昭都能成为江东文官之首,就可见一斑。 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有二,一是孙策重武轻文;二是江东名士皆不愿投靠。 这个内情,孙权是知道的。 故而,听闻周瑜此时推荐人才,心下甚为好奇。 周瑜道:“此人乃是鲁肃鲁子敬,临淮东川人,胸有韬略,腹藏机谋。” “其家极富,常有散财济贫之举。当年我为居巢长之时,率数百人过临淮,因军中缺粮,听闻鲁肃家有两囷米,便往求粮。鲁肃当即指其中一囷相赠,极其慷慨。” “其性忠厚,平生好击剑骑射,现寓居曲阿。其友刘子扬约彼往巢湖共投郑宝,鲁肃尚在踌躇观望。今主公可速召请之。” 孙权大喜,“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公瑾辛苦一趟。” 周瑜遂亲往曲阿,请来鲁肃。 之前,周瑜没有向孙策举荐鲁肃,就是考虑到孙策的性格,鲁肃必不会被重用,故而也就压了一手,打算晚几年再说。 没想到孙策突然身死。 鲁肃随周瑜来到吴郡,见过孙权。与之高谈阔论,终日不倦。 周瑜自回鄱阳湖练兵不提。 孙权见鲁肃无论是文韬武略、内政军务,或是胸襟气度、眼界见识,都远超于张昭。 对比之下,发觉鲁肃犹如皓月之明,张昭乃是萤火之光。 顿时就觉得张昭不香了,逐渐疏远了他。 之后,孙权每日留鲁肃在府上谈论国家大事。 这一日,众官散去后,孙权留鲁肃共饮,夜里同榻抵足而卧,半夜时分,孙权辗转无眠,问鲁肃道: “方今汉室倾危,四方纷扰,我承父兄余业,常思重任在肩,子敬可有良策教我?” 同样的问题,孙权不但问过周瑜,也问过张昭。 他深知“势弱只因多算胜,兵强却为寡谋亡”的道理。是以,一个问题多问几个人,从中挑出一个最合理的方案。 货比三家,才知道哪家的货最好。 这是他从小就展现出来的品性,稳重谨慎。 当时周瑜的答复是:“多纳良才,施行仁政,消除世家偏见,整合江东之力,而后再图其他。” 这是个很有建设性和针对性的答复,孙权很满意。 而张昭的答复是:“向北厉兵秣马待天时、向南安抚民生守江东。”这类听起来很厉害,实则假大空的话,孙权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当时麾下没有鲁肃,孙权还能与张昭交讨一二。 鲁肃来了之后,但凡张昭一开口,孙权觉得自己就能提前猜出后者要说些什么。总之,必定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看似说了一堆建议,仔细一想,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榻上。 孙权斜卧于内,望着鲁肃,做出洗耳恭听状。 鲁肃思索片刻,说道:“时至今日,天下局势已经逐渐明朗。河北大势已成,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之争锋。” “肃窃料汉室不可复兴,袁射不可骤然消除。为将军计,唯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 “今乘北方有袁术阻隔,大将军一时鞭长莫及,应立即西进,剿除黄祖,进伐刘表,全据长江天险而守;然后建号于南,称帝于吴,以图天下;此乃高祖起家之道也。” 鲁肃给出的建议比周瑜的建议更加详尽。 比之张昭? 呵呵…… 孙权闻言大喜,披衣起身相谢。次日,又厚赠鲁肃。 鲁肃归吴之后,推荐了一人给孙权:此人姓顾,名雍,字元叹,乃中郎蔡邕之徒;其为人少言语,严厉正大。 孙权任其为丞,行太守事。 不两日,鲁肃又推荐一人给孙权,此人博学多才,复姓诸葛,名瑾,字子瑜,琅琊――南阳人。 孙权见过诸葛瑾,一番交谈,又是大喜,拜其为上宾。 诸葛瑾劝孙权勿学孙策与袁术为敌,且顺朝廷,然后乘便图荆州。 诸葛瑾的理由是,不管怎么说,大将军与袁术一北一南,地域相连,又是干兄弟,哥俩情义一直很不错。 若是去攻袁术,难以速胜不说,江东很有可能还会招致河北方面的报复。 战事一起,平白多生仇怨。 很划不来的…… 还不如对袁术服个软,道个歉,再送一点金银财宝和美女,看在孙坚的旧情和孙策已经死了的份上,袁术必不会再纠结过往恩怨,不再为难江东。 孙权见鲁肃与诸葛瑾意见一致,便依其言,派遣使者携带厚礼,过江与袁术讲和。 却说袁术听闻孙策已死,便有了立即起兵下江南的想法。 主簿阎象进言道:“昔日孙坚为主公之盟友及下属,今乘丧而伐,绝非义举;恐为天下人嗤笑,况且有长江天堑阻隔,一时难图。不如与江东结之于好,南图刘表,而后顺江而下,鲸吞东吴之地,方为上策。” 袁术正为此事发愁,闻言心下犹豫,迟迟不决。 他麾下水军数量不多,本就不堪大用,拿江东没什么办法。 陈兵江北不退,只是因为狠话放出去了,不好收场,硬撑着面子。 正发愁间,见孙权派来使者。带来厚礼,态度甚为谦卑客气。 使者言语间,屡屡提及孙坚往日旧情。 袁术大喜,接过礼物后顺势下驴,收兵还归寿春。 两家罢兵言和。 这却不提。 其时程远志引千余亲兵,傲立于黄河南眫,视察兖、青、司三地民生恢复进度。 忽见有百姓有箪食壶浆来迎。 程远志见来者乃是数个老叟,须发尽白,便请至身前,问道:“老丈多少年岁?” 其中一最年长的老叟答道:“有近百岁了。” 程远志又道:“我此来只为观民生计,不想军士惊扰乡邻,心下甚为不安。” 老叟巍巍颤颤道:“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人殷馗善晓天文,夜宿于此,对老汉等言:黄星见于乾象,正照此间。后五十年,当有真人起于幽、燕,纵横于梁、沛之间、扫平中原、锋不可挡,今以年计之,正好五十年。” “曹孟德重敛于民、嗜杀成性;吕布暴虐无度、寡恩薄情,此两人民皆深怨之。大将军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兖州两战,不费吹灰之力破曹操于陈留,复天下于兖徐两州,正应当时殷馗之言,兆民可望太平。” “今献上浊酒一樽,感念大将军于民恩德。” “……” 程远志接过酒樽,笑道:“老丈,殷馗当初真有此言?” 当头老叟神态微急,理直气壮道:“老汉年近百岁,此生未曾妄言一句!” 其余老叟也都纷纷附和,表示打头老叟说的属实,确实是一生不曾说过一句假话。 是吗?我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个! 程远志思维发散,自己来到大汉才十六、七年,殷馗五十年前就能看穿天下局势了? 无非就是梁、沛之地位于中原腹地紧要位置,任何一个想称霸天下的人,都得先征服此间。 五十年前又正是桓帝刘志当政(146年―167年)时期,刘志的昏庸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殷馗据此推测出不久后会天下大乱,也不算太难的事。 一生未曾妄言一句? 撒谎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连在一起就是假话,却能让人深信不疑。 心下虽作此想,嘴上却上不好与一群百岁老人计较。 程远志哈哈一笑,“便以此酒感念黄天厚土养育之恩。” 遂将杯中酒尽情倾洒于地。 随后,赏赐金币、锦绢于众老叟,打发他们离开。 第188章 速该的第五次“护卫” 程远志选在与甄宓方成亲两个月就前来中原视察,除了考察民生,还有收服张绣的打算。 此时已是西元200年的春天,陛下定都许昌四年,张绣依然高坐南阳宛城,不来许昌见君,怎么也说不通。 属实不太像话。 郭嘉进言道:“方今暖春将至,正是用兵之时,主公可先使人招安张绣、刘表,然后再图江淮。”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程远志微微颌首,遂发调令,先派投奔不久的刘晔去说张绣。 刘晔来到南阳,先见贾诩,陈说利弊。 贾诩引其来见张绣,说大将军遣刘晔招安之事。 张绣担忧去了许昌,会被清算往日阻帝东归之旧罪,一时踌躇难决。 正议间,忽报袁术使者到了。 张绣令刘晔暂退。 使者进来议事堂,呈上书信。张绣审阅过后,见信上也是招揽之意,遂递给贾诩观看。 贾诩看罢书信,问来使道:“如今天子在许都,你主不去拜见,却来招揽我家将军,莫非是要造反?” 使者道:“公此言差矣,我主亦有忧国忧民之心,今见江南未定,荆、扬自立,故来相请将军,助我主扫平东南,日后还政于帝也。” 贾诩大笑道:“天下属汉,汉天子在许,自有大将军扫清四海,何须假手于他人!你可回报你主,此乃盗世欺名之举,我家将军不屑从之。” 说罢,当着张绣的面手撕书信,叱退来使。 张绣忧心忡忡道:“今叱其使,毁其书,若袁术兴兵来攻,当该如何?” 贾诩笑道:“不慌,且去从陛下。” 张绣道:“我父早先随李傕郭汜,挟帝于长安,屡有冲撞天威之举,若去投陛下,恐要被问罪。” “时至今日,先前祸乱长安的董卓、吕布、李傕、郭汜等人皆亡,唯剩我一人,心下着实不安。” 贾诩道:“不然,我们名为投陛下,实则是去投奔大将军。陛下在许,而大将军在邺!” “陛下如今只总领自己和百官,政令难出许昌,又如何治大将军麾下将领的罪?” “况且,投奔大将军原因有三:一来,大将军奉天子明诏,征伐天下,名正言顺。” “二来,大将军心胸豁达,从不亏待往投之士,我今携城率众从之,必得厚待。” “三来,河北强盛,已有天下三分之二,王霸之基已成,逆之不若于螳臂当车、纵智者亦不为也。有此三因,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张绣请刘晔相见,且将心中担忧道出。 刘晔笑道:“大将军心胸宽广,些许皇家旧怨,就如同天边的浮云一般,不疼不痒,挥手即散。” “若大将军仍记旧怨,怎会派我来说将军?” 言下之意,你张绣得罪的是皇帝,又不是大将军,帝是帝,大将军是大将军,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张绣闻言大喜,即率贾诩等赴邺城投降,大半部众仍镇守南阳。 大将军府, 张绣大礼参拜于阶下。 程远志连忙扶起,握住他的手道:“人谁无过,改之则善,将军肯来,我心甚喜啊。” 遂请旨于许都,封张绣为扬武将军,封贾诩为执金吾使――就是两个虚职,有俸禄可拿,却无事可管、无事可做。 同时命赵浮去接管南阳,程涣仍镇守兖州。 程远志又令张绣作书,将他在邺城的待遇尽写于上,送往荆州招安刘表。 贾诩很快就进入了自己人的角色,进言道:“主公,刘景升好结纳名流,今必得一盛名之士前往说之,方可降耳。” 他言下之意,使者人选还得好好挑一挑。 挑不好,可是会坏事的。 程远志深以为然,问众人道:“谁人可去?” 自投奔以来,一直不发一言的荀攸,忽然出列道:“大将军,孔文举可当此任。” 程远志立即差人到许都请来孔融。 孔融当即发挥了小时让梨于兄、大时让北海于刘备的美德,推辞道: “我有一个朋友,叫祢衡,字正平,其才十倍于我。此人必能胜此大任!我今举荐给大将军。” “大将军用了一定会说好!” 程远志于是派人去将祢衡请来。 见礼完毕,程远志还没开口赐坐。祢喷喷……祢衡就仰天叹道:“天地虽阔,为何却无一人!” 程远志久闻祢喷喷的威力,早想领教一番,手指堂上众人,道:“此间有数十人,皆当世英雄,何谓无人?” 祢喷喷环顾一圈,发现没几个认识的,也没人跟他打招呼,便道:“愿闻其详。” 程远志一一介绍道:“审配、沮授、逢纪、荀彧、荀攸、郭嘉、程昱、郭图等俱是机深智远之士,虽萧何、陈平亦不及也。颜良、文丑、张辽、徐晃、张合、高览、许褚、李典、乐进、于禁、吕虔、淳于琼等勇武不让岑彭、马武。更有赵云这等天下俊杰,速该这等世间福将,安得无人?” 祢衡笑道:“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审配、沮授可使看家护院;逢纪、郭图可使关门闭户;荀彧、荀攸可使吊丧问疾;程昱可使看坟守墓,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李典可使击鼓鸣金;颜良、文丑可做门神;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张合、高览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淳于琼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赵云可使男扮女装、速该可称绝世瘟神,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 好家伙,这地图炮开的,全场只有程远志一人幸免。 尤其是说赵云和速该最狠,一个男扮女装讽刺赵云长得俊,一个绝世瘟神映射速该“保谁谁死”的凶名。 被人揭了短,速该哪里能忍,瞪大眼睛怒道:“若我等都是废物,你为何等人?” 祢衡鼻孔朝天,傲然说道:“我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汝等俗子匹夫,岂配与我这等高士共语,切勿复言!” 此言一出,众武将皆怒火中烧;众文士似已早知祢衡品性,脸上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 速该、张辽俱是怒目而视,前者握拳、后者持剑,欲收拾祢衡。程远志抬手拦住两人,对祢衡道: “我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贺宴享,足下可愿任此职?” 祢衡并不推辞,应声而去。 速该气道:“大帅,此人出言不逊,为何不让俺捶他?” 程远志笑道:“此人素有盛名,世间闻名。今日若杀之,天下必谓我不能容物。既然他自以为是,我便令他为鼓吏以辱之。” 速该恍然,小声嘟囔道:“俺可没想杀他,俺只想让他尝尝俺的老拳!” 张辽插了一句道:“那还不如一刀杀了,给他来个痛快。你这一拳下去,他焉有命在?” 速该最近被赵云捶得狠了,不敢去惹后者,很是无聊,见张辽跟他抬杠,当即来了兴趣,回顶道:“俺就不能收点力?” “那他也必定非死即残!” 张辽初从并州回到邺城,哪里知道速该的尿性,于是很认真的和速该争论了起来。 程远志摇头失笑而退,众人旋即走了个干净,只留速该和张辽在堂上,争执不下。 翌日,程远志于议事厅大宴宾客,令鼓吏擂鼓助兴。旧吏道:“擂鼓当换新衣,以示庄重。” 这时,祢衡身穿旧衣,大摇大摆至堂上。遂击了一通《渔阳参挝》。 音节殊妙、声节悲壮、悠扬顿挫夹杂金石之声。众人听之,无不心有戚戚,慷慨流涕。 霎时堂上啜泣声一片。 程远志仔细听了一遍,祢衡鼓敲得非常好,大概就是类似于“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唐伯虎,他蛮横不留情。勾结官府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这种内容感人肺腑的节拍。 祢衡停下双槌,心下正得意,忽听堂吏喝道:“大胆!此乃盛会,你为何不更衣!” 祢衡闻言,毫不犹豫当面脱下旧破衣服,裸体而立,浑身尽露。 嘶―― 好家伙,你来真的啊程远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迅速掠过祢衡的正面,嘴角微微一撇。 稍微小了点! 与武大郎差不多,都是三寸丁、枯树皮。 堂上众人都有羞耻心,哪里敢多看这种限制级的场面,皆以衣袖掩面。 祢衡更加得意,鼻孔都朝到天上去了,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程远志嘴角的讥笑,顿时心下一慌,连忙提起裤子,脸色大变。 程远志笑吟吟道:“我正要令府上百余丫鬟,老妇前来一观此盛景!你为何又穿上了?” 祢衡羞愤不语。 其时孔融在座,担忧程远志一怒杀了祢衡,连忙起身为好友辩解道:“大将军,祢衡人前失礼,当以功抵过,不如就令他前往荆州,说刘表来降。” 若去了荆州,此人必死! 程远志望着祢衡,沉声道:“我欲令你往荆州为使,说刘表来降,若成便封汝为公卿,如何?” 祢衡本不肯去,却见程远志眼中似有杀意,心下一凛,默然应允。 程远志令人备好三匹骏马,安排两人同行保护,又令麾下文武,于邺城南门外送行。 临出发前,速该自告奋勇,要求护送祢衡去荆州。 见状,祢衡神色大变,摆手蹬腿,誓死不从。 但没有用,他改变不了速该的决定。 速该踌躇满志的上路了――他觉得刘表乃是无胆鼠辈,祢衡虽狂,此去荆州也必然能活下来。 刘表若杀了祢衡,必将惹来大帅的疯狂报复,只要脑袋正常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祢衡的人身是安全的。 任务完成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打碎“保谁谁死”的诅咒! 第189章 速该:我昨晚早早睡了 速该保护祢衡去了荆州,这完全出乎了程远志的意料。 令人淬不及防。 包括祢衡,他这会心里很慌,很慌。 速该的凶名太吓人了,自他出山以来,所保护的人,无一不是横死! 何进被几十个人割了……脑袋、丁原被吕布戳了……透心凉、张邈死在茅厕里――自己用小刀把自己切了、公孙越被乱箭射成了马蜂窝。 走在去往襄阳的官道上,祢衡脑袋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百零八种死法,五马分尸、油锅烹饪、乱刀剁碎、点天灯、铁钩悬城,等等等等…… 直吓得他脊背发冷,时不时的哆嗦一下,打个寒颤。 但转念一想,刘表温尔文雅,似做不出此等恶事,祢衡又放下了心中的恐惧。 此行应当无危险! 不两日,众人来到荆州,见过刘表,祢衡对刘表一顿猛夸。 这次夸奖,属实是祢衡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夸奖。 他实在是被速该的凶名吓到了。 以前,他虽然狂言无状,却是看人下菜的。 他讽刺的人,要么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要么名声在外的掌权者,这些人要么是文人,即使被嘲讽了也不会动粗;要么是身局高位,顾及面子,害怕背上杀贤之名,因此即使被骂,大多也都忍了。 是以,祢衡横行这么些年,并没有吃多少苦头。 祢衡虽然小心,奈何刘表早已知道他喷人的名头,总觉得这一通夸奖有古怪,表面上看是歌功颂德,实则暗藏讥讽。顿时心中不喜,对祢衡说道: “江夏太守黄祖乃是我爱将,嗜好吃肉,每天无肉不欢,你若说得动黄祖一月不吃肉,我便立刻率众北投大将军。” 祢衡闻言,心说这有何难?立即兴冲冲的奔往江夏。 蔡瑁、张允不解其意,问道:“祢衡狂名在外,此言必是戏谑主公,何不杀之?” 虽然他俩并没听懂祢衡的夸赞之言到底哪里戏虐刘表了,但根据祢衡的性格来推断,想来此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刘表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祢衡也曾于邺城数辱大将军,大将军恐失人望,故令他作使于我,欲借我手杀之,使我背上害贤之名。我今派他去见黄祖,好使天下人知我胸襟。” 蔡瑁张允恍然,连连称道:“主公英明,此举大善!” 祢衡走后不久,袁术的使者也到了。 刘表问众谋士:“袁射使者刚去,袁术使者又来,还如何决择?” 从事中郎将韩嵩进言道:“今两雄相持,渐显兄弟阅墙之势,将军若想有所作为,正好乘此机会从中起事。如无此念,当择其善者而从之。” “今观大将军极善用兵,贤士多归,似有天命加身,起家之势仿若妙到毫颠,一路行来,水到则渠成,其势早晚必成一统大业。” “嵩恐将军不能敌,不若举州以附,大将军必不会轻待将军。” 刘表沉吟良久:“你且去邺城,观其动静,再作商议。” 韩嵩道:“自古以来,君臣便各有定分,我今为将军部属,虽赴汤蹈火,无有不从。将军若能上顺天子,下从大将军,这一趟邺城,嵩自然可去。” “若将军犹疑不定,我到了邺城,天子赐我一官职,则我便成了天子之臣,不复为将军效力也。” 韩嵩言下之意是说,如果刘表打定主意归顺朝廷,这一趟差事他可以放心前去;若刘表没有归顺朝廷的打算,这一趟差事就会很凶险。 到时候,只要天子随便封一个官,他在名义上,就不再是刘表的人了,而是刘表的故吏。 简而言之,此举就像是刘表派自己的美妾刺探一名帅哥的深浅(河北的虚实)。 怎么试探? 那肯定是要上床的(封官)。 否则如何试探的出来? 如此,当这个美妾回来后,你不能说她变心了,给你戴绿帽,因为这个命令本身就是你发出的。 刘表不以为意道:“你且先往邺城观之,我自有主张。” 韩嵩无奈,只好辞别刘表,风尘仆仆来到邺城,参见程远志。 程远志深知,想要迅速掌控天下,就要善待每一个来投奔的人,便请旨拜韩嵩为侍中,兼领零陵太守。 官很大,诚意很足! 审配、荀彧分别进言道:“韩嵩此来,名为拜见,实则来观我动静,寸功未立便得此重职,恐麾下文武别有看法。” “况且,祢衡去荆州已近两月,音讯全无,大将军为何问也不问?” 我怕问了他会死程远志笑道:“韩嵩远来,理应让他感受到天恩浩荡,此官正当。” “祢衡虽狂,却有真才实学,尤以辩才顶尖,我令他说刘表来降,功若成,其人自回,何必多问?” 想了想又补充道:“量他刘表也不敢擅杀天使!” 审配与荀彧一琢磨,发觉的确是这么个理,遂拱手退下。 程远志又以朝廷之命,令韩嵩回荆州说刘表。 韩嵩回到荆州,回过见表,将朝廷之盛德、河北之强盛富庶一顿大夸,又说大将军如何虚怀若谷、礼贤下士,风度翩翩。几乎是将程远志夸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末了,又劝刘表遣子入朝,率部归顺大将军。 刘表闻言大怒:“只是一趟邺城之行,你竟变节负我,来人,拖下去砍了!砍了!” 韩嵩大惊,叫道:“是将军负我,我没有负将军!” 谋士蒯良劝道:“将军,韩嵩未去邺城之前,曾有言在先,将军何故疑而杀之?” 韩嵩在临行前就特意强调过,如果天子给了他官职,那他就是天子之臣(先国后州),也就是刘表的旧吏了,到时他就得为天子效命,而不能为刘表死节,希望刘表不要因此来清算他。 刘表一想,好像韩嵩去之前的确说过这么一段,便摆手放了他。 纷纷扰扰刚定,忽有江夏来人报说:黄祖斩了祢衡。 如晴天霹雳,将众人劈得外焦里嫩,怔在当场。 祢衡死了?!! 刘表大惊,急问其缘由。 猛将速该不是跟过去了么,为何还没有保住祢衡? 江夏来人答道:“黄祖将军与祢衡打赌,若黄祖一月不食肉糜,祢衡则付千金予他。” “前面二十九日,黄祖将军忍的眼眶都红了,每天咬牙切齿,硬是撑着丁肉不沾。” “第三十日,眼看大功将成,黄祖将军于夜里设宴款待祢衡,两人共饮皆半醉。黄祖将军问祢衡:‘明日便是一月之期,不知先生的千两黄金准备的如何了?’” “祢衡说:‘早已准备好了,等将军随刘景升去往许都,大将军所赐予的何止千金!’” “黄祖将军闻言大怒,当即拔剑斩了祢衡。” 原来如此……刘表追问道:“速该将军为何不阻拦?” 来人道:“前面二十九日,速将军都寸步不离祢衡左右,第三十日夜里,速将军早早睡了,并不知黄祖将军半夜请客。” “速该将军得知后,暴跳如雷,含怒带着随从回了邺城。” 还好,速该没死……刘表心下一宽,对祢衡的起嗟叹不已,令人将他葬于鹦鹉洲上。 第190章 一百二十万兵马围攻河北 祢衡身死的消息传到邺城,程远志默然良久,叹了口气。 性格决定命运。 尽管祢衡已经很小心了,并未如原时空那样对刘表明捧暗贬,对黄祖大肆嘲讽。 但由于嘴狂之名人尽皆知,刘表还是认为祢衡话里有话。最终还是死于黄祖之手。 张辽喜道:“主公何故叹气?此等腐儒舌剑,死不足惜!” 审配进言道:“主公,今刘表未曾来降,正好以祢衡之死为籍口,兴兵问罪。” 荀彧摆手道:“不可!中原未平,袁术尚在。再着,我河北并无大规模水军,此刻用兵江汉极为不妥,纵是能得到荆州,又焉能守住?不若先收服袁术,再图江南。” 程远志微微颌首,正要从其言,却见郭嘉面有忧色,沉吟不语,便奇道: “奉孝为何忧虑?” 郭嘉拱手道:“主公此时已是危机四伏,断不可向南兴兵,攘外应先安内。” “哦?内有何险?” “许都,天子!” 郭嘉言简意赅的吐出四个字,随后住口不语。 程远志一拍额头,心下恍然。 对噢,差点把许都那群爱搞事的人给忘了,话说张扬已经有多久没来拜见我了? 五年?还是六年? 人心,果然是会变的么。 曾经的小弟,现在要来干我了么……程远志虽不在许都,却对许都众人及张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不知从何时起,张扬就刻意疏远了他。 许都本是一个小县,刘协移驾于此后,新建了座大城,城内外目前约有三万人马。 城内防务是由亲信吕旷、吕翔所统领,两人共计掌控一万五人马。 执金吾张扬统领着最亲信的一万人马,驻扎在许都城外,这一万人从张扬担任上党太守时,就一直跟随着他。 是那种张扬说砍谁,他们就会去砍谁的亲信部队。 程远志对这部分兵马没有任何影响力。 除外就是国舅蕫承掌控着三千禁军,负责保卫刘协安全。 刘协很自由。 政令虽出不了许昌,但刘协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并没有人会阻拦他,程远志也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双方是合作者,所以不存在一方监禁另一方的说法。 囚禁帝王这种事,就连另一时空的曹操都不屑为之,程远志更不可能这么做。 况且,天下虽大,却无刘协可去之处。 他能去哪里?哪里会比在程远志辖地安全? 袁术、刘表、刘璋、张鲁,这四人明里暗里早就表明了态度, 皇帝是什么东西? 呵呵…… 刘协若是敢去他们的地盘,最坏的结果是腿被打断,最好的结果是拒而不见。 至于孙权……还是算了,这个人心里从来就没有刘协的位置。 所以,根本不需要监禁刘协。 可是,给了刘协极高的自由度同时,也就意味着,他绝不会甘心大权一直旁落。 此时,许都群英荟萃,手中有一定军事力量的除却张扬,还有刘备、马腾、蕫承……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 程远志瞬间就意识到,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 建安五年秋(200年),蕫承见程远志势力愈大,越发难制,便日夜与王子服等商议,无计可施,感愤成疾。 刘协得知国舅染病,令太医吉平前去医治。 吉平到府给蕫承用药调治,一连几天都见董承长吁短叹,心下很是纳闷,不敢动问。 这一天,见蕫承病情转好,吉平起身告辞,被蕫承留住,设宴答谢。 二人共饮至夜深,酒意上头,蕫承微觉困倦,就和衣伏案而睡。 恍惚中,忽见王子服等人来报:“刘表结连袁术,起兵四十万,共分十路杀来许昌;马腾为内应,令马超外连韩遂,起西凉军二十万,分两路从西杀来;步度根与柯比能纠集鲜卑骑兵四十万,分为六路从北杀来;蹋顿亦尽起乌桓骑兵二十万,分为三路从东北杀来。” “此一百二十万大军,共分为二十一路来攻!” “大将军尽起河北百万兵马,分兵八面迎敌,邺城极为空虚。若此时率千余人潜入邺城,将大将军府围住,突入杀之,必能成功,国舅不可失此机会!” 董承大喜,立即唤禁军收拾兵器,披挂绰枪上马,打着皇帝的名义,连夜往邺城进兵。 不一日,众兵皆到邺城,见将军府外空无一人。董承手提宝剑,徒步直入内院,正见程远志袒胸露怀,于后堂中与一百多个妻妾嬉戏,便挥剑大叫:“国贼休走,吃某一剑!” 说罢,赶上前挥手剁下,鲜血瞬间喷洒漫天,满目皆为红色…… …… 蕫承惊叫一声,霎时醒转,方觉是南柯一梦,口中犹喊“国贼,吃我一剑”不止。 吉平探身轻声道:“国舅想杀大将军?” 董承闻言,心下惊惧,怔怔不能答。 吉平摆手道:“国舅莫慌,我虽是医工,却未尝忘汉。连日来见国舅嗟叹,不敢动问。适才梦中所言,我已听清,足见国舅忧国真情,今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虽刀山火海,亦万死不辞!” 蕫承伏案哭道:“我听闻昔年你与大将军有旧,恐你非真心!” 他说的是十二年前,刘宏尚在位时,吉平就与程远志相识,并数次前往东城府邸,为其下人治病。 吉平见蕫承不信,便咬下自己一根指头表明心意。 董承这才宽心,取出衣带诏给吉平看,并忿忿说道: “我以此诏予刘备看,他竟不告而别,不知去往何处了;我又持诏书给马腾看,马腾却避而不见。无计可施,因此忧思成疾。” 吉平纳闷道:“国舅何不邀执金吾张扬共谋大事?” 蕫承连连摆手:“张扬乃大将军亲信,十数年间殷殷相随,我若去寻他,岂非自投罗网?” 吉平摇头:“不然,自陛下东归以来,张扬未离陛下左右,我见其对陛下甚是恭敬,未必就与大将军是一条心。” 蕫承疑道:“此言当真?” 吉平大包大揽道:“国舅,此事就交由我去办。” “若事不成,又当如何?”蕫承不放心。 吉平笑道:“纵是事不成,也不消国舅费心,大将军性命,皆在我一掌之中。” 真的假的?蕫承不太信,连忙问道:“是何缘由?” 吉平道:“我与蔡邕有旧,因而识得其女蔡琰,蔡琰因婚后膝下无出,忧虑万分。故而我时常往来许、邺两地,便是被其召唤至邺城,用药调理身体。” “待其早晚有召,我至大将军府,只须一服毒药,大将军必然死透,何需举刀兵如此麻烦?” 蕫承大喜:“若得如此,救社稷与陛下者,皆君之功劳!” 吉平揣上衣带诏书,告辞离去。 董承心中暗喜,抚掌轻笑,及步入后堂,忽见廊下暗处,一男一女窃窃私语,举止甚是亲密。 细看之下,见是家奴秦庆童与侍妾云英。 蕫承大怒,唤左右将两人捉下,正要杀了泄愤。夫人赶到,劝免其死。蕫承一时心软,命仆从将二人各杖打四十,暂将秦庆童锁于冷房。 秦庆童唯恐董承早晚杀他,施展手段,连夜将铁锁盗开,翻墙而出,逃往邺城。 路上非止一日,至大将军府外求见,言说有紧急机密事相告。 程远志将其唤入密室。 秦庆童躬身禀道:“王子服、吴子兰、种辑、吴硕在国舅蕫承府中商议机密,四人神色愤慨,谋罢抱头痛哭,必然是谋大将军。蕫承又从玉带中抽出白绢一段,不知上面所写为何。前日吉平咬指为誓,我也曾见。” 虽然早有预见,程远志仍是吃了一惊。 秦庆童应该是偷听的内容有限,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张扬,很有可能还有马腾、刘备。 许都。 秦庆童莫名失联,董承只道他逃去别处,心想左右不过是个下人,遂不以为意,也不差人追寻。 却说吉平,自那日出了蕫承府邸,酝酿好说辞,次日便来寻张扬。 张扬见诏大惊,不等吉平言语,便急退后两步拉开距离,转身背对吉平,摆手道:“你且去罢,今日我不曾见过你,你也不曾见过我!” 见状,吉平无奈,只好拱手别过,另做他谋。 第191章 我不是一个放马的 邺城,大将军府, 程远志迅速查阅了涉事五人的所有信息,当看到吉平近些年的活动轨迹时,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六七年间,吉平竟然来往大将军府多达数十次。他但凡有一次生出歹意,自己早就凉了。 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一日,乘着蔡琰召吉平来邺调理身体,程远诈称心口痛,请吉平来诊治。 吉平心不在焉的号着脉,心下暗思:“天助我也,今日合该此贼丧命!” 遂说道:“大将军勿忧,此乃心病小疾,一剂即愈。” 遂去取药一副,当面煎之,暗置毒药在内,亲手端来。 程远志斜卧于榻上,眼帘半阖,接过碗一看,汤汁青中泛黑。 好家伙,这是下了多少药?怕是够我死一百次的……程远志心下震惊,故意端着碗左晃右晃,迟迟不饮。 吉平催促道:“大将军,药需乘热服之,方能尽最大药力。” 程远志将碗停在身前,起身问道:“先生与我相识有些年头了?” 吉平想了想:“有十二、三年矣。” “在先生眼中,我为何人?” 自是国贼……吉平道:“大将军挽狂澜于既倒,救社稷于危难,乃当世英雄也。” 程远志颌首:“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为我释疑。” “大将军请问。” “我听闻,医者能从脉搏中诊出一人康健与否。康健者气稳血固,脉搏平缓有力;有疾者气浮血燥,脉搏急乱短促。不知先生方才诊我之时,脉搏是何状况?” 吉平一怔:“这……” 程远志:“先生乃当世神医,与华佗、张机齐名。我本无疾,先生为何信口雌黄?” “莫非是心有他虑,不曾细察?” “不知先生所虑者何事?” 吉平支吾道:“这个……” 程远志踱了两步,又道:“古人曾云: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此药,先生何不替我尝之。” 吉平脸色大变。 不等程远志发话,左右亲卫已将吉平拿住,背负双手。 程远志直视着吉平,冷声道:“你既然下毒害我,必有缘由,我愿闻其因。” 吉平叱道:“汝乃欺君罔上之贼,天下皆知,人人恨不得你死,何必多问!” 程远志哈哈一笑,“哦?天下人皆恨不得我死?” “我不信!” 遂唤来百十个精壮亲兵,以囚车载吉平至邺城大街上。 吉平以为是赶赴刑场,面不改色,昂首以对,毫无惧怯。 谁知囚车一到大街,打头亲卫于马上敲锣,等黑压压的人群聚集过来后,扯开嗓子大声道: “此人乃太医吉平,今日下毒谋害大将军,其言说:天下人皆恨不得大将军死。” “诸位父老乡亲,我来时,大将军有言在先:若天下人果有此念,他便立刻退位让权,隐居山林,再不管这天下纷争,诸侯乱斗!” “也不再管天下百姓是死是活!”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只沉默了片刻,忽地轰然炸开,纷纷伸手指着吉平,怒目厉声,破口大骂。 言语之难听、之刻薄,直令闻者心悸,见者震撼。 百姓不可欺,当政者好与不好,他们心中是有一杆秤的。 大将军对百姓如何,他们身为当事人,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以说,在祖祖辈辈几百年传下来的言语里,算上传说,他们就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样爱民如子的当政者。 如此受人爱戴的大将军,眼前这个身为皇帝太医,叫做“吉平”的医人,居然要毒死大将军?!! 毒死大将军后,大家再重新回到十年前那种“黄巾肆虐”、“战乱不断”、“匪患四起”、“易子相食”的日子? 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此人用心之歹毒,合该千刀万剐! 混乱中,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丢出一个鸡蛋,正中吉平额头。 “啪”地一声脆响,黄白之物四溅。 瞬间,漫天飞舞的菜叶、破布、垃圾、半硬的牛粪、松散的土块,将吉平给淹没了。 眼看群情越来越激愤,局面失控,吉平就要被百姓生撕活啃。 速该率一队兵士从街头大步奔来,奋力掀开爬上囚车的百姓们,扯开大嗓门吼道: “诸位父老乡亲,且静一静,听俺一言。” 由于速该声音比较大,震慑力十足,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速该傲立于当街人群之中,展开臂膀,朗声道:“此人之罪,自有律法来裁决,众乡亲稍安勿躁,大将军不会亏待每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每一个坏人!” 言罢,摆手令众兵士将吉平押回大将军府。 密密麻麻的百姓不肯散去,纷纷跟在囚车之后,自发振臂高喊道: “没有大将军,就没有新河北。” “没有大将军,就没有新河北!” 囚车行到将军府外时,百姓们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已是响彻全城。 程远志于门内迎上囚车,问道:“这便是先生所说之‘天下人恨不得我死’?” 吉平满身污秽不堪,目光呆滞,失魂落魄,一言不发。似是难以接受方才所见事实。 程远志摆手令人将他押下去,召集众文武到大堂议事。 审配进言道:“量吉平只是个医人,安敢下毒害大将军?身后必有人唆使,应该严刑拷打,令其招供出幕后主使。” 郭嘉摇头:“不妥,我观其已有死志,今事不成,唯死而已,他必不会招供,还需另想他法。” 沮授出列,拱手道:“此事还需大将军亲赴许都决之。” 见荀彧沉默不语,荀攸上前一步:“大将军去许都前,当先调出城中原有兵马,另安排亲信率兵马驻守,否则不可入城!” 这句话,令程远志深以为然,莫名的想到了当初何进之死,遂亲率五万兵马往许都而来。 到达许都之前,先一纸调令收了张扬、蕫承等人的兵权,又将三千禁军调往他处。 许都。 自程远志亲率大军到后,城中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肃杀起来。 次日,程远志于许都将军府设宴,请众大臣赴会。 王子服等皆恐程远志生疑,只得全员齐至,唯有蕫承称病没来。 前厅,衮衮诸公齐聚一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程远志停杯,环顾众人道:“吉平下毒害我,今已被拿住,特叫来与诸位一观。” 说罢抬手吩咐道:“带吉平上来!” 少顷,带着枷锁、浑身完好的吉平,被拖至堂上。 虽然全身完好,可他精神状态很不好。 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颓败感。 或者说死气。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却一直活着。 吉平此刻的状态是前一种,他身体还活着,心已经死了。 众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令堂上的温度瞬间提升许多。 这是什么刑罚?难道是杀人先诛心?竟比严刑拷打肉体还令人害怕! 程远志指着吉平道:“此人言我乃国贼,誓要为天下请命,下毒害我。” “自古以来,就没有不灭的王朝,乾坤轮回,朝代更迭乃是天道,众人当知,覆汉者非我,乃是刘宏、何进、董卓、王允、吕布、李傕、郭汜,乃是这天下一个个不甘于人下的诸侯们。” “有人言我祸乱天下,欺君罔上,岂不知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之辈!诸位皆曾饱读诗书,当知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的道理。你我皆出自于民,当以民为先。愚忠于无恩之朝,无道之帝,毫无意义。” “况且此刻天下大乱,治乱当行武事。若无我,世间当不知有几人称王,几人称霸。亦不知这四海战乱何时休?万万黎民何辜!” 说到这里,程远志起身,对堂上众人深深拱手道:“这都是我肺腑之言,望诸君知之,切勿再行玩弄权势那一套。” “你们无意惹了我,我可以大人大量,放你们一马;你们不小心犯了错,我也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如果你们成心要谋害我……” “须知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不是放马的。” 说罢,摆手令诸人退下。独留王子服等四人在堂。 四人魂不附体,只得留待堂上。 第192章 我终究不是曹贼 程远志一一望过去,目视四人道:“本不想留,奈何有事相问,闻你四人与董承连日密谋,不知所议何事?” 王子服道:“只是寻常聚会,并未商议甚事。” 程远志摆手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玉带白绢中,写着何事?” “诸位既敢谋我,如何不敢相认?” 王子服等人对望一眼,心下震恐,皆无言以对。 程远志唤出秦庆童,当堂于四人对证。 王子服并不识得此人,问道:“你是何人?于何处见来?” 秦庆童道:“你等回避了众人,五人在一处密谋画字,我亲眼看见的。” 王子服恍然道:“此乃国舅家贼秦庆童,与国舅侍妾通奸,因被责而反诬其主,大将军不可听信。” 程远志反问道:“吉平下毒,难道不是董承所指使的?” 王子服等人连连摇头,皆言不知,并道:“国舅为人一向忠厚老实,绝做不出此等事!” 他忠厚老实?呵呵…… 果然如此的话,他此刻就应该站出来替吉平去死,而不是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 程远志沉声:“我的为人,你们都是知道的,今日天黑之前,无论谁自首,都饶恕其罪;若等事发,人证物证俱在,全家老小,定斩不饶!” 王子服四人不知是抱有侥幸心理,还是铁心了要顽抗到底,皆言并无此事。 程远志叹了口气,自语道:“何其愚蠢。” 叹罢,命左右将四人拿住监禁起来。 翌日,带领众人径直到董承家来探视。 董承得讯,只得出迎。 程远志直视蕫承,“国舅为何昨日不来赴宴?” 董承拱手道:“小疾未愈,不敢轻出。” 程远志嗤笑道:“不敢轻出,莫非国舅患的是瘟疫?我看是忧国之病。” 蕫承愕然不能答。 程远志又道:“吉平下毒害我,国舅知否?” 蕫承摇头:“不知。” 程远志冷笑道:“断指为誓方过不几日,国舅又怎会不知?” 董承手足无措,讷讷不语。 “此人已供出王子服及国舅等五人同谋害我,前四人已被我拿下,今日特来捉拿国舅。” 蕫承大叫道:“我无罪,可叫吉平来对质!” 程远志令人将吉平押来,当面问道:“蕫承命你来毒我,是也不是?若是不必言语,若不是且开口说之。” 早已心死如灰的吉平只是傻傻呆呆立在原地,不言不动。 程远志令人拿住蕫承,“你还有何话说?” 蕫承不及细察吉平神态,惊问道:“吉平,何故血口喷人!” 吉平仍是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程远志摆手令人将吉平带下去,又问蕫承,“你可是不服?” 蕫承激烈挣扎着:“一人之言何足信,我不服,我乃国舅,你无权抓我!” 程远志冷笑一声:“既然一人之言不可信,那就叫你死个明白!” 遂教左右牵秦庆童至蕫承面前。 “国舅可认得此人?” 蕫承一见秦庆童,勃然怒道:“背主之逃奴,合该千刀万剐!” 程远志摆了摆手:“他的罪先放一边,今日他告你谋反,特来对证,你还有话话说?” 蕫承辩道:“大将军何故听此背主小人一面之词?” 你嘴巴是真的硬啊……程远志拍了拍额头,“王子服等人已经招供,吉平指认、秦庆童又来举证,多方指认你乃主谋,你安敢再狡辩?” 说罢,懒得跟他废话。命亲兵直入董承内室,搜出衣带诏并义状,拿在手里,略微扫了一眼,斥道: “当真是鼠辈,不见棺材不落泪!” 遂命从人将董承全家老小七百多口,尽皆监禁,列举蕫承罪状,张贴于大街小巷,以诏示许都百姓。 而后回府与众谋士商议,如何处理蕫承等人。 考虑到原时空曹操是用杀来震慑宵小之辈,程远志并不打算采用这种暴烈的方式。 说到底,这只是政治斗争,立场不同引起的争端,除此之外,双方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众谋士看过衣带诏,俱是默然无语。 程远志沉声道:“我欲行废立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程昱进言道:“明公之所以能威震四方,一统中原河北,源于明公英明神武;之所以能号令天下,是因为奉汉家名号的缘故,今诸侯未平,妄行废立之事,不亚于自断一臂,望三思而后行。” 程远志也就是故意这么一说,希望有人将话传到刘协耳朵里。 这话所传达的意思是说:双方既然是合作者,就应该相安无事。既然你刘协率先搞事,那对不起了,我能奉你为帝,自然也能立别的刘姓宗室为帝。 大汉最近三代帝王里,刘志非先皇之子、刘宏也非刘志之子,不照样也都稳稳当上皇帝。 天下姓刘的汉室宗亲何其之多! 真不差你刘协一个。 议事结束后,程远志只将董承等五人处斩,五人的全家老小共计千余口人,全部配为罪身,押送各地处置。 或充为官娼,或卖为奴仆,或为苦力发配边疆。 许都城中官民见此,无不心有戚戚,可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一来,蕫承先动的手;二来,大将军只诛首恶,并未滥杀;三来,自从大将军掌控中原之地这六年来,百姓日子的确比以往好太多了。 中原百姓日子好过的原因,程远志是知道的。 因为供养百万兵马的大部分钱粮,是由富庶的冀州和幽州所承担的。兖、青、徐、并、司、雍等六州只分摊了其中很小一部分。 如此一来,百姓负担大大减轻,加之没有战乱,中原百姓的日子,如何能不好过? 不过,程远志也知道,原时空里,这个时代能够持续纷乱百年的原因,并不是单单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就能解决的。 归根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和有野心的人太多了,惊才艳艳之辈层出不穷,携裹着百姓为他们称霸天下的梦想买单。 这是时代特性,急切间是无法解决的,只能慢慢来。 当然,正是因为有这些扎堆涌出的惊才艳艳之辈,才使得大汉是唯一一个“以强亡”的朝代,其余历朝历代,皆以弱亡。 诛杀了董承等人后,程远志仍有余怒,过了两日,便领着甲士入宫,来找刘协算账。 其时,刘协正在后宫与伏皇后私论董承之事至今尚无音讯。忽见程远志气势汹汹带甲士入宫,面有怒容,身有杀气。 刘协大惊失色,惶恐不安。 程远志傲然行至近前,质问道:“陛下可知董承谋反之事?” 眼前一幕,忽然令刘协恍惚间回到被董卓、李傕、郭汜挟持时期的场景。当时,他们也是如此目无尊上,持剑面君,大呼小叫、横行跋扈。 这些记忆,铭刻在十九岁的刘协内心深处,几百次午夜梦回间,噩梦难断。 顿时战战兢兢回道:“大将军,朕实不知此事。” 程远志掷玉带于案上:“此诏书何解?” 刘协望着自己的衣带,无言以对,良久,小声道:“大将军莫非要杀朕?” 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刘协一眼,心知后者定然已经听说了他前两日所说的“废帝立新”之言,故意拿“弑君”这句话来顶他。 “微臣怎敢弑君?不过是来算算尾账而已。” 遂名亲卫将董贵妃擒至跟前。 董贵妃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模样俏丽,气质温雅秀气,能够看得出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佳人,却因为兄长犯下的过错,而被连累至死。 着实可惜了…… 现场百余人心头齐齐冒出此念。 刘协哀求道:“大将军,董妃有五月身孕,还望见怜饶恕。” 程远志寒着脸:“若非事败,我早死于她兄长之手,岂能留为后患!” 伏后跪地请道:“不若贬于冷宫,待分娩了,杀之未迟。” 程远志来自后世,着实做不出曹操那种冷血杀害孕妇之事,心里其已有赦免董贵妃的打算,不过仍是冷声道:“留此逆种,为母报仇乎?” 董妃啜泣着道:“只求全尸而死。” 程远志令兵士取白绫至近前,抬眼看向刘协。 刘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纠结良久,一咬牙,跪地哭求道:“求大将军饶恕董贵妃,朕再也不敢了。” 言罢,夫妻三人抱头痛哭,泪下如雨。 程远志伸手拽起刘协:“便看在陛下情面上,饶她不死。不过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今其有孕在身,暂不问罪,日后当有重罚!” 而后,斥退伏后与董贵妃,对刘协推心置腹说道: “陛下若是觉得在我辖区内多有掣肘拘谨,或有更好的去处,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另奉上盘缠与卫士,护送陛下前往。” “刘璋、刘表、袁术、孙权、张鲁、马超、韩遂,任意一处皆可。” 程远志自起家以来,还真没有依靠刘协的名头赚取过多少利益,冀州是靠自己的本事背刺袁绍,击败公孙瓒而拿下的;幽、并、青、兖、司等州也都没用刘协的名头。 说真的,自己真不欠刘协什么东西。 不像另一时空的曹操,起家之路若无刘协,可能早就凉凉了。 所以,他是真的有点想赶走刘协――哪怕因此而无法一统天下,只能据守中原与河北。 这种给不了自己多大帮助,还总拖后腿的帝王。 不要也罢! 刘协闻言大惊,急摇头道:“朕绝无此意,大将军何有此念?” 说罢又要下跪,程远志急抬手拦住, “君岂可跪臣?陛下若不来寻我麻烦,我自不会罔顾君臣之礼。” “自今日后,陛下就好好待在这皇宫里,莫要再生事,臣决非放马之人!” “臣告退。” 程远志辞别刘协,谕告百宫道:“从今后,但有外戚宗族,无我允许不得入宫觐见陛下,擅入宫门者,斩!守御不严者,同罪。” 随后,又拨三千河北兵士充禁军,仍令吕旷、吕翔兄弟统领,以为防察。 第193章 袁术称帝了 许都,大将军府。 诸事暂告一段。 程昱进言道:“主公,今董承等人虽诛,尚有张扬,马腾、刘备亦在此列,不可不究。” 虽有传言说蕫承找过张扬、马腾、刘备三人共谋,但所有证据都表明,这次密谋里面,并没有三人。 程远志也不想再深究下去。 若深究,牵连必定极广,到那时,可不是死一两千个人就能平息的。 死亡人数恐怕得翻十倍不止! 程昱又道:“马腾在朝,其子马超屯军西凉,仍有隐忧;刘备现在荆州,被刘表安置于新野,此人素有大志,若不早除,久后恐为祸患。 “张扬前为执金吾,奉命拱卫许都,密谋之事纵然无他,他必然也知情,知情而不报,究竟存何居心?主公当慎察!” 就凭程昱这句“知情不报,意欲何为”,张扬就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杀人诛心啊程远志默然望着程昱,差人去请张扬来见。 正议间,郭嘉从外面进来。 程远志执其手问道:“张扬之事,我心下犹疑难定,想听听奉孝的看法。” 郭嘉抽出手,避开身形道:“嘉听闻:疏不间亲,卑不谋尊。我只是个谋士,怎敢为主公与张扬之事提供建议,还请主公自决。” 论关系,自是程远志与张扬更近,而且张扬的地位要高出程昱、郭嘉许多,手中还握有兵权。 这话说在理上……程远志微不可查的瞥了程昱一眼。 郭嘉都不敢说的事,这家伙就毫不避讳的说出来了。 少顷,张扬径直行至阶下,拱手行礼道:“罪将张扬,见过大将军。” 对于这个跟随了自己十五六年的老朋友、老部下,程远志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温和: “所犯何罪,我怎不知?” 张扬低着头,语气很有点丧:“知情不报。”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在见到衣带诏那一刻,他在忠君和忠于主公之间犹豫不决,最终选择两不相帮。 但两不相帮本身就是个两边不讨好的立场。 若因此而问责张扬,有些牵强;若不问责,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试想一下,如果以后再发生此类事件,所有将领都两不相帮,袖手旁观的话,程远志纵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稚叔以后就在邺城颐养天年。”程远志摆了摆手,仰天叹了口气。 自己终究是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啊 闻言,张扬的神色一下子就轻松下来,拱手行礼,缓缓退下。 没有辩解,没有不甘,也没有恋权不放。 程远志将原本属于张扬的那一万亲信人马,交由赵云统领。 他并不担心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军中将士不满。 若将士们果有怨言的话,那就解散这支部队好了。反正河北兵马足够多,少这一万精锐骑兵也无关紧要。 张扬走后不久,一名亲兵自外面快步奔来,急禀道:“主公,袁术于淮南称帝了!” “什么?!!” 不光是程远志大惊失色,在场诸人都张目结舌,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袁术怎么敢称帝! 他莫不是疯了? 程远志最先反应过来,考虑到另一时空里,袁术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仍然与197年称帝于淮南(一共当了三年皇帝),瞬间就释然了。 而现在已经是建安六年了(201年)。 眼下的局面,可比另一时空好太多。 只要自己不去找袁术麻烦,那他这个皇帝就会稳稳当当的当下去。 孙权和刘表绝不会因此去攻打袁术。前者目前还没坐稳江东,且巴不得有人称帝,当先探路;后者是胸无大志,苟安一隅。 胸无大志不是刘表一个人的特点,好似所有皇室宗亲都如此。 曾经的幽州牧刘虞,兖州刺史刘岱,扬州刺史刘繇,益州牧刘焉,全是如此。 苟安一隅本身就是所有皇室宗亲的职责,也是刘宏和刘协(董卓)两任皇帝封他们去边州任州长的要求。 思绪翻动间,程远志有点想不通,这个时空里的袁术,究竟是怎么膨胀起来的? 讨董时期,袁术的大本营是荆州治下南阳郡。董卓掌握朝政后,封刘表为荆州牧。 因南阳属荆州下郡,刘表立即对南阳用兵。 袁术大怒,约豫州刺史孙坚夹击刘表。 双方开战不久,孙坚即战死,夹击之势瓦解。 彼时南阳的局势很不好,北有董卓、西是茫茫崇山峻岭、南有刘表倾一洲之兵来攻,只有东面是盟友孙坚的地盘。 袁术意识到南阳不是久留之地,必须东进,掌控豫州及扬州(豫州本身就是他的地盘),作为将来发展之地,方才稳妥。 恰逢此时,前任扬州刺史陈温去世,朝廷任命兖州刺史刘岱的弟弟刘繇为扬州刺史。 袁术命孙贲(孙坚之侄,收编了孙坚旧部)进攻九江太守周昂,占领阴陵后,袁术集结部队,向寿春城发起进攻。守将陈瑀敌不住,弃城而逃。 袁术自领扬州刺史,兼称徐州伯,掌控豫州及扬州北部的庐江郡等地区。 朝廷新封的扬州刺史刘繇见扬州治所寿春已被袁术占领,遂将郡治所移往江东,以抗袁术。 其时董卓身死,李傕、郭汜新掌朝廷,派人到关东大封诸侯,示意拉拢。袁术任命其为左将军,阳翟侯,假节。 此后,袁术以寿春为基地,迅速坐稳了江淮地区。 其时中原的局势迅速明朗,曹操坐领兖州后,实力迅速膨胀起来,与袁术屡有争端。 袁术战曹操不过,又见曹操疯狂进攻徐州陶谦,登时万分忧虑。 曹操若是击败陶谦,下一个目标必定是他袁术。 就在这时,曹操因徐州屠城和和斩杀名士边让,而大失民望,张邈伙同吕布里应外合,捅了曹操的后方。 吕布的出现不仅救了徐州,更救了形势不妙的袁术。 之后便是六路诸侯围攻曹操,旦夕之间,曹操就成了过眼云烟。掌控兖州的人成了程远志――也就是自己人。 袁术大松一口气,开始图谋徐州。 图谋徐州而不是扬州,这里面是有说法的。 益、荆、扬、三州地域辽阔,人口不少,但人口都集中在三州的北部,比如益州只要打到成都,就算全控了益州, 荆州只需要打到南郡,襄阳即可,更南方的地区根本不用去,传檄即可平定(送封信就可以了)。 扬州也一样,人口都集中于长江以北的九江、庐江、吴郡,再往南的广大地区都处于待开发状态。 所以袁术只要掌控住最发达的寿春及江北之地,就已经是占据了扬州最丰腴的部分。 更南边的地方,因为人口太少,山越频频作乱,只需要抽空去攻略一下即可,多一块少一块影响不大。 这时的天下形势是:朝廷掌控在李傕、郭汜、樊稠等凉州将领手中,他们仅控了关中地区周边五六个郡(三辅之地、弘农、河东、南阳)。 河北六州尽归程远志。吕布挣扎在生死存亡之间,寄于徐州刘备篱下;益州刘焉刚死,刘璋跟张鲁立刻闹起了分家;荆州刘表只有守成之心,并无扩张之意。 袁术审视了一圈,发现天下皆是碌碌之辈(除了义弟程远志),不知不觉间,坐拥淮南的他,竟然成了这大汉最风骚的诸侯。 想要再风骚一点,关键就在徐州了。 只要拿下徐州,放眼天下,谁敢直视于他! 袁术与陶谦无仇无怨,甚至之前还是联盟,一同对抗曹操。但随着袁术战略东移,两人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冲突。 陶谦去世后,刘备接管徐州,袁术认为机会来了,遂起兵攻打刘备。 刘备被迫迎战。 于是正当刘备与袁术在广陵对峙时,吕布再次施展偷袭大法,袭取下邳,夺了徐州。 由于城内有曹豹接应,夺了下邳城后,吕布迅速控制了徐州北五郡。 刘备瞬间就面临无家可归的局面,只得孤注一掷向广陵进军,却被袁术击败。 袁术很生气,自己这边跟刘备激战数月,胜利果实却被吕布轻易偷了去。 徐州之主从陶谦换成刘备,再换成吕布,每一个上位都那么轻松,袁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吕布的勇猛世人皆知,正面硬刚感觉打不太过,只能暂时忍耐。 好在,机会很快就来了。 建安四年,积蓄了许久力量的袁术,发兵二十万,分兵七路进攻徐州,同时与程远志约定南北夹击策略。 在干兄弟俩的夹击下,吕布不出意料的迅速败亡。 徐州郡治下邳终于归了袁术,徐州也被一分为二,干兄弟俩一人一半。 袁术的信心迅速膨胀起来,打算回头收拾越来越不听话的孙策。 收拾完孙策就称帝!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孙策自己就死了,十八岁的孙权上位,立即遣使修好。 这种时候,虽然军队并不占绝优势,人才队伍一塌糊涂,但袁术仍然膨胀了。 称帝是他奋斗一生的梦想,老袁家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毫无疑问,他袁术就是老袁家的领头羊。义弟程远志应该是支持他的,也必须支持他! 程远志的劝告能劝得了一时,却劝不了一世。 只是过了短短一年,袁术便一意孤行地称帝了。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信心? 不会是我给的……程远志忽然觉得这有可能就是真正答案。 第194章 大帅今天太反常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 程远志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袁术称帝的时机不可谓不巧妙,恰恰在自己和刘协闹出了间隙,血染许都之时。 加之之前自己放出了“废旧立新”的话。 很明显,袁术把这句话当真了。他认为这是自己在给他释放称帝的信号! 此时已经没有历史案例可供参考,程远志只能自己思索解决方案。 原时空里,袁术称帝后,虽众叛亲离,但真正因为称帝而去攻打他的,只有曹操和刘备。刘备还因此丢了徐州。 因为彼时袁绍在北,势力极大。是以,精明的曹操只是击败袁术,却并不杀后者,最后袁术北投袁绍被阻,忧心成疾,吐血而亡。 这个方案显然不适用于程远志,连假手他人去攻袁术也不成。 兄弟阋墙,历来就是被人看低的行为,于名声大大的不利。 虽然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这个时代,干亲就等同于至亲。 做兄弟的一方,主动去干兄长,哪怕理由再正义,再冠冕堂皇,还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世人会说,程远志连干兄长都容不下,还能容下谁? 心胸小了,路走窄了! 况且,许都的事并未完全处理干净,还需要坐镇很长一段时间,以收民心。 之前一直坐镇河北,程远志对中原之地的掌控力并不高。 再者,相比于内战,他更倾向于先收拾北部剩下的四支胡人。 得益于自己这十几年的不懈努力,并州四胡只剩其一,也就是步度根统率的北鲜卑;幽州四胡还剩其三,也就是蹋顿统率的东乌桓、柯比能统率的中鲜卑、以及东鲜卑。 程远志并不知道蕫承曾做过一个“一百二十万大军围攻”的梦,但自从掌控河北后,就特别注意防御背后,特别关注边境胡人部落的动向。 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屁股被人偷。 内战什么时候都能打,外胡之患却丝毫耽搁不得。 想是这么想,不过还是决定问一问谋士们的看法。 通常这个时候,就是郭嘉表现的时间,在工于心计的郭嘉面前,任何人都藏不住秘密。 小郭,你懂我的意思程远远志目光炯炯地看向郭嘉,没有言语。 郭嘉微微一笑,满脸自信出列道:“主公所虑,正是嘉之所思。” “徐州与淮南互为唇齿。淮南要自保,必须占据徐州,至少要保证徐州不会成为进攻淮南的跳板。” “而徐州要对抗中原和青州的势力,就必须占据淮南,或与之结盟,才能有比较大的腾挪空间。而且,徐州是沟通南北的枢纽所在,北方势力占据徐州,则可以顺势进取淮南;南方占据徐州则可以威胁北方,此地重要性毋庸置疑。” “因此,当徐州和淮南分别由不同势力占据时,如果面临的是共同的敌人,双方就会结盟,共同进退,敌人也会一时之间难以下手。而当外部没有强大的威胁时,徐州和淮南就会相互为敌,相互进攻,削弱自己的实力。” “是以,徐州才会数易其主,并与淮南袁术十年混战。” “今天下之势在大将军,大将军已有一半徐州,对淮南呈合围之势。只需大将军以天子名义,依次传檄相邻郡县,各个相邻郡县必然望风归顺。” “如此,不需动刀枪,只需派兵依次接管相邻郡县,逐渐蚕食,不出二三年,大事可定,” “届时,只需仿张扬之事安排袁术即可。” “此乃嘉自创之蚕食象吞之计,大将军一来不会背上弑兄之名,二来不会因妄动刀兵而损耗钱粮。” 卧槽!你这脑瓜子够利索的……程远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惊讶。 瞬间就领悟其中的精髓。 袁术的确是称帝了,他并不怕程远志来攻,但底下的人可没他那么大胆子。 毕竟袁术和程远志只是干亲,在这个亲兄弟都能因为争抢家产,而斗得你死我活的时代,干兄弟可太不牢靠了! 郭嘉所献计策的精髓在于,一边以圣旨诏安临近郡县守将、另一边派能言善辩之人去恐吓他们、最后的杀手锏就是大将军也姓“袁”。 既然那些守将可以效力身为袁家子弟的袁术,自然也就可以效力同样身为袁家子弟的“袁射”,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存在背主投敌一说。 此计一出,程远志瞬间预想到了接下来局面,必定会在消无声息间,就把袁术的地盘和部将,蚕食干净。 想到这里,顿时“库库库”的大笑了起来,手指头虚点郭嘉,两人鬼精鬼精的人对视一眼。 一切算计,尽在不言中。 笑罢,程远志道:“奉孝,此计唤作蚕食象吞略有不妥,可改为蚕食鲸吞。” 好像听起来确实顺口了许多。 不过,什么是鲸? 堂上众人都是一怔。 郭嘉讶然道:“主公,何谓鲸?” 速该嘴快,迅速插了一句:“与象相比,哪个更大?” 程远志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绞尽脑汁形容道,“最大的鲸,大概有最大的大象五六十个那么大。” 嘶―― 堂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世间竟有这么大的怪物?真的假的! 正担忧巨兽入侵,忽听程远志道:“它生活在水里,通常不会来到陆地上。” 还好……众人松了口气。 “不过有时候也会顺江而上……”程远志补充道。 好可怕!众人的心又迅速提了起来。 程远志嘴角一撇,心下暗乐:“它主要食物是海中的鱼儿,一般不吃人。” 你早说啊!众人埋怨的看了上位一眼。 “它饿极了的时候,偶尔也会换换口味。” 说完这句话,程远志再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 这主公太不靠谱了,一大把年纪还这么皮! 众人对望一眼,拂袖而去。 速该没走,凑过来问道:“大帅,海里真的有鲸?” 程远志认真地点了点头。 “很大?” “很大!” “那像俺这么壮的……” “它一口能吃五百个!” “俺是问,像俺这么壮的,能不能从它嘴里跑掉?” 程远志想了想,“应该跑不掉,你听说过暴风吸入吗?” “大帅,什么是暴风吸入?” 速该一脑袋问号,伸出手指,轻轻捅了捅程远志的肩膀。 确认一下眼前这个是不是大帅本帅。 今天的大帅很反常啊,新词格外多,他都怀疑大帅被人掉包了。 程远志拍开速该的大巴掌,没好气的道:“有时间带你去看看!” 速该连连摆手,惊恐的退后两步。 第195章 难以置信的消息 建安六年的春天,人心格外浮躁。 每个衣食无忧的王公贵族,都想发泄点什么或者射点什么。 有人选择骑马出城射鹿,有人则骑马出城射雕。 而程远志,选择把最年轻的夫人甄宓接到许都。 许都城中,探马细作来往不断,陆陆续续传来淮南之地进一步的消息。 程远志将麾下能说会道的文人谋士全都派了出去,给每个人都定了指标,最低策反一个县,如果完不成,扣半年俸禄。 如果完成,则奖励一年俸禄。 每多策反一个县,奖励翻倍。 奖励无上限。 这个计划,被命名为“蚕食鲸吞计划”,又名“三年和平演变计划”。 阿古朵是冲得最快的。 命令刚下,他就背起干粮带着水壶,牵着一匹老马就出发了。 为何是老马? 因为他是东羌人,只精通汉语,对中原的地理状况不太熟悉。 而老马,识途! 看到阿古朵摩拳擦掌的样子,程远志没来由的担心起自己的银子。 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好在,身体还顶得住。 坐的久了,程远志感觉微微有些不适。暗暗感叹道: 半年多不见,甄宓是越来越磨人了啊。 真是个小妖精! 话又说回来,这个和平演变计划,对于袁术来说,属实是降维打击了。 淮南寿春。 袁术沉浸在当上皇帝的快意中,城中一派祥和。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东边,孙权扎紧了篱笆,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内部错综复杂的世家问题。 看情形,少则三年,多则五载,个江东就会被牢牢掌控。 在这之前,孙权不会踏出江东一步。 荆州方面,年迈的刘表被蔡氏温暖的怀抱给软化了,再也没有丝毫冲劲,根本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幻,只想守好自己的娇妻和荆州那一亩三分地。 许都。 程远志一边观察着天下大势,一边每日和甄宓做着她最爱做的事。 ――抬杠,抬得有来有回。 同时,耐心地等待捷报一个个传来。 昌邑县来投…… 巨野县来投…… 金乡、东缗、防东、方与、高平、湖陆、南平阳等七县来投…… 瑕丘县来投…… 只是半个月的功夫,隶属兖州的山阳郡十县就悉数来投。 众多谋士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冲入豫州境内,目标对准颖川、汝南、陈国、梁国、沛国、鲁国等六郡九十八个县。 建安六年四月,袁术称帝三个月后, 寿春,皇宫。 袁术高坐皇位,下方跪坐着阎象,杨弘、雷簿、陈兰、纪灵、张勋等诸将分列左右。 这么大张旗鼓的阵势,自然是一个皇帝必要有的排场。 这三个月来,袁术一直在等待义弟程远志的来使,等着后者承认他这个天命之子,纳头拜上。 然后,兄弟俩携手打遍天下无敌。 虽然不需要他,义弟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此美好的前景,只是想一想,就令他激动到不行! 但是,袁术万万没想到,他没有等到许都来使,而是等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官员,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这个官员袁术太熟悉了,是他任命的兖州牧,兼颖川太守李业。 “陛下,大事不好了!” 李业双手扑倒在地,对上首的袁术行了一礼,着急忙慌的说道。 行礼的时候,他颌下三缕长须垂在地上,看上去颇为飘逸,显得老成持重。 “何事惊慌?” 袁术抬手拱手虚扶,说道:“爱卿且平身,你身为一州之牧守,遇事当沉着冷静,天塌下来也莫慌,朕在此间高坐,量一些宵小之辈,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举手投足间,袁术稳得一匹。 “陛下,大事不好了!”李业缓缓起身,神态焦急的又强调了一句, 袁术神色凝重起来,悚然起身,问道:?“可是大将军起兵百万来攻?” 李业摇头:“那倒没有!” 袁术长长松了口气,然后缓缓坐下,不以为意道: “既然不是我义弟来攻,何必慌张?爱卿且坐,慢慢道来,究竟是何事?” 袁术此番作派,令暗中观察的众文武,心下安稳了许多。 处变不惊,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具备的气度啊。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皇帝呢。 在如此波诡云橘的局势里,准确的卡住了当皇帝的点,顺利登基称帝。 这都三个月了,许都的皇帝刘协屁都不敢放一个,大将军袁射――也就是主公袁术的义弟,毫无动静。 似乎默认了袁术当皇帝的事实。 这就是气魄!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在天下唯二的皇帝手下当差。 众人如此想着,目光投向李业。 李业素有小才,擅长治理民生,袁术登基后,将他从颖川太守封为兖州牧。 官职,俸禄和辖区都变了。 以前,颖川只管辖颖川下辖的十七个县;现在,颖川太守对整个兖州都有管辖权――这是皇帝袁术亲封的。 当然,兖州目前在程远志手里,李业是肯定不敢跑过去指手画脚的。 想来,李业此次应该就是为这事来的。 难道说,他派出去到兖州上任的官员被赶回来了? 众人心中念头转得飞快,但李业说得更快,他看向袁术,快速说道: “陛下,山阳郡下辖十县,全都叛变了!” 刚坐下的袁术,闻言蹭地一下子跳站了起来,神色大变问道: “这是为何?!” 十个县,就毫无征兆就叛变了? 为什么? 面对袁术的质问,李业并没有露出半点胆怯,稍微组织了一下言语,态度恭敬的回道: “微臣不知,毫无征兆,毫无音讯。” “十日前,臣派去十名官员去往十县核查赋税,他们去了之后,如石沉大海,再也没回来。” “臣打听到,他们的家人在这十日内,纷纷拖家带口迁移去了山阳郡。” 李业的言语中充满焦虑和茫然,这充分说明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事出必有因。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 闻言,袁术顿时慌了,摇着手,在龙椅前焦急的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自语道: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状态,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浑然忘记了刚才告诫李业的话“天塌下来也莫慌,要稳住”。 “陛下!” 阎象蹙眉思索了一会,起身离开席位,来到中间,正对着上首的袁术拱手一礼: “陛下,这些官员莫非是被策反了……” “最近两日,听闻寿春城中有人言‘蚕食鲸吞计划’、‘三年和平演变’,臣正要弄清这鲸与和平演变乃是何物,李府君便到了,因而猜想山阳十县巨变或与此计划有关。” 一口气将心中猜测说完,阎象神色凝重的看向袁术。 蚕食的意思他懂,鲸吞就不知为何物了。 在他的认知里,世间最大的活物就是大象了。 实在无法想象出还有更大的物种。 阎象话音刚落,整个大厅里所有官员悉数变了脸色。 袁术猛一拍额头,大叫道: “是他!是他!” “这是他的手段!” “来人,速速出使许都,质问我义弟,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行此恶毒计划!” 话音落下,早有使官领命而去。 袁术颓然跌回位子,感觉浑身紧张到有些脱力,这次受到的惊吓不可谓不轻。 他被谋算了。 这真是个令人恐惧的消息! 他一直认为,程远志永远不会来打他。 就冲程远志从董卓刀下救出叔父袁隗,并孝顺的照顾其颐养天年来看,怎么也不像一个会对义兄动手的人啊。 可现在动手了。 袁术一直以来有恃无恐的最大依仗,其实就来自于程远志的强大。 现在,他引以为傲的依仗要来弄他了。 这如何不令人慌张! 袁术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自己下辖的所有地盘都送给程远志,以换来他的手下留情。 “呵呵呵呵……” “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义弟不会来打我的……” “一定不会!” 袁术笑了,笑得很癫狂,从龙椅上摇晃着起身,自言自语的走了。 第196章 这是谁的夫人 陈留城郊,曹操墓前。 摆满了一束束鲜艳的野花,程远志神态肃穆,当先矗立,感叹道: “当初天下最能打的人就这么长眠于此,还真叫人唏嘘万分。” 速该接过话头道:“大帅,最可惜的人难道不是袁绍么?” “当初韩馥可是答应让出冀州,就连麴义也都归顺了。假以时日,袁绍必能击败公孙瓒,坐拥有河北四州,带甲百万,战将如云。统一天下简直易如反掌。” “没想到突然死于刺客王政之手,这才叫人扼腕叹息啊。” 郭嘉摇摇头道:“袁绍坐拥河北不难,但一统中原,却未必能行!” 沮授不同意这个观点,立即反驳道:“在奉孝眼里,莫非袁绍不如曹孟德多矣?” 话说沮授当初其实蛮看好袁绍的,谁想到河北之主最后竟然乾坤大挪移,成了程远志。 郭嘉微微一笑,也不与沮授争辩。 荀攸明知故问道:“攸的看法与奉孝相同,袁本初不可能一统中原,甚至一统河北都够呛。” 越说袁绍越不堪。 再说下去,袁绍怕是就成了走个路都能不小心摔死的窝囊废。 沮授瞪大眼睛,追着郭嘉问道:“袁绍当初若领冀州,得我等相助,难道一统不了冀、青、幽、并四州?” 我们也是顶尖谋士,不是白痴好! 天下难道除了你郭嘉,就再无其他人了? 郭嘉摇了摇头:“不能,袁本初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必不是曹孟德的对手!” “况且……” 说到这里,郭嘉微不可查的看了程远志一眼,笑道:“当初主公就驻兵于河内、时时刻刻注意着河北动向。且在上党经营了七八年之久,麾下还有五万精锐铁骑枕戈待旦。” “公与且说说,有主公这等雄才大略的明主在,袁绍能否顺利一统河北?” “这个……”沮授瞬间哑然,无话可反驳。 确实,在主公(程远志)面前,袁绍还真不太够看。 世人都说,主公当初是走了狗屎运,才得以坐领河北。殊不知,主公依靠武力也能轻松夺得冀州。 五万铁骑,相当于四十万步兵的战力,只有十万步兵、还要面临三线作战的韩馥如何能挡? 沮授叹了口气:“自今日起,我方知与奉孝之差距。犹如鸾鸦比凤凰,莹光对皓月。惭愧,惭愧!” 见争论分出了胜负,程远志连忙和稀泥道:“哈哈,假设之事当不得真,你二人各有各理。要说遗憾,那肯定是首推大将军何进,坐拥百万兵马瞬间被灭族。” 众人对望一眼,齐声道:“主公高见!” 程远志转而问道:“蚕食淮南的计划进展的如何?” 赵云道:“颖川十七县,其中九县已经归顺,其他郡县还在观望,不知情况如何。” 程远志微微颌首:“豫州在如此攻势下,早晚必被蚕食干净。不知阿古朵如今战绩如何?” “颖川九县来投,皆出自他一人之手。” 赵云禀道。 这么凶程远志笑道:“其他人也得加紧些,不然这场计划就成了阿古朵一个人的表演。” 赵云深以为然:“主公,距离寿春越近,说服当地郡县主官的难度越高。看来,这必将是一场漫长的攻坚战。” 程远志合眼沉吟了半晌,方道:“不急,等两三年还是可以的,路要一步一步走、地盘要一口一口吃,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赵云点点头,又禀道:“袁术派来质问主公的使者,已到许都十日了。” 想了想补充道:“其心智极为坚硬,无法说他来降。” 速该连忙插了一句:“有多硬?” “俺去试试!” 说罢,上马匆匆疾驰而去。 程远志阻拦不及,摇头笑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速该或许能成,也未可知。” 说完撩退上马,率众人回转许都,往见二位夫人去了。 许都大将军府,内院。 甄宓和蔡琰脑袋凑在一处,正于内室里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甄宓俏脸通红,像个熟透了的苹果;蔡琰一副循循善诱、过来人的神态,似乎在教前者一些不传之秘。 甄宓的脑袋都低到胸脯上去了,还努力支棱着耳朵,仔细的听着…… 时不时的,还轻轻插一下嘴,问一些关键的问题。 倒是把蔡琰也给问了个大红脸。 直到程远志“咳咳”了一声,迈步进了屋,这场不知内容为何的闺房密语,迅速停了下来。 两女起身行了一礼,被程远志一边一个揽住。 甄宓微微仰着小脸,风情万种白了他一眼,娇嗔道: “讨厌,夫君偏心,对姐姐那么好,一点都不抠,百依百顺,对我却那么抠……” 程远志一怔,挠了挠头:“哪有的事?我对你俩都很抠啊!” 说着,他纳闷的看向蔡琰,眼神带着探询。 我难道对你不抠? 蔡琰早已羞臊的将螓首深埋在他怀里,怎么摇晃都不抬起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远志就没办法了。 为了后宫和谐,只好当着两女的面,展示一下自己到底抠不抠。 ……… 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两女扳着小脸一声不吭,平日里温润的嗓音都有些微微沙哑。 程远志纳闷道:“大清早的,两位夫人为何一言不发啊?” 甄宓小声道:“程远志是谁?” 难道我说梦话了……程远志吃了一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决定见机行事,便道: “宓儿,你先说说这个人怎么了?” 蔡琰回道:“夫君昨夜手舞足蹈,梦话连连,说‘我程远志是不会败的’、‘再来几个我程远志也顶得住’。” 蔡琰也好奇道:“谁是程远志呀?” 眼看瞒不下去了,程远志沉吟道:“不瞒两位夫人,程远志是我以前混迹江湖时起的外号。” 甄宓嗔道:“夫君休要糊弄我,程远志分明是黄巾三十六渠帅的名字!” 蔡琰点点头,一脸好奇道望过来。 “难道夫君真是……” 程远志忙摆手道:“不是!天下重名者何其多,你们怎会做此想?” 甄宓道:“昨夜夫君梦里说了许多话,大多都是些匪夷所思之言。” 都说了啥啊……程远志辩解道:“昨天我有些疲累,所说梦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对了,我还说了什么?” 蔡琰低声道:“还说了‘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甄宓补充道:“还有‘戏张绣婶娘于邺城兮,休矣美矣’。” 蔡琰继续说道:“还有……” 程远志大感头痛,连连摆手道:“别说了,别说了!” “二位夫人,梦话怎可当真?” “咱们这就再睡个回笼觉,培养一下感情!” 伸出手,却揽了个空。 却见左边甄宓小嘴一撅,鼓起腮帮子,做出一副“人家很生气,哄不好那种”的姿态。 右边蔡琰到底是年长甄宓九岁,撒不出像她那种娇,长长的眼睫毛一耷拉,怅然欲泣。 程远志立即举起白旗投降,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全部交代,两女这才破涕为笑。 甄宓道:“夫君就是程远志,你怎不早告诉我们呢?” 程远志随口说道:“不告诉你们自然是有原因的,夫妻似鸟宿林间……” 话说到这里,气氛忽然凝固了。 两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了过来,眼含薄怒,粉面含煞。 程远志哈哈一笑,连忙救场道:“事无不可对人言。” 甄宓嗔道:“讨厌!” 说罢侧过头去,不再理他。 蔡琰也撅着嘴转过头,自顾自收拾着自己散乱的青丝。 程远志伸手到两人腋下,轻轻呵了一下痒,调笑道:“这两位是谁的夫人,怎会如此娇俏?” 两女立即就板不住了,咯咯直笑,一边躲避、一边求饶。 见求饶不管用,两女便挣扎着伸出手来,反挠程远志的痒。 霎时,三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第197章 杀戮的开端 另一边。 袁术于寿春左等右等,久不见使者回转,顿时心烦意乱,便与阎象、杨弘两人商议。 袁术对两人道:“今大将军不顾兄弟情谊,行此釜底抽薪之计,眼看我淮南基业将毁,两位爱卿可有良策?” 阎象道:“今彼强我弱,陛下却贸然称帝于天下,淮南百姓恐大将军发兵来攻,大多奔走逃往相邻四州,此天意大势,非人力可抗也。” 杨弘说道:“不若此刻便率众去投大将军,有前番兄弟情义在,大将军必不会亏待陛下。若等势穷再去投奔,恐不相容。” 考虑到自己当上皇帝才半年多,袁术摆了摆手,踌躇未决。 …… 邺城大将军府,文武齐聚一堂。 程远志高坐上首,面有菜色、眼窝略深,言语有些轻微的发颤: “探马来报,蹋顿近日在辽西动作频频,目的不明。” “崔钧也有书到,言说已掌握蹋顿乌桓部所有动向,此时深秋将至,正是用兵之时。” “我有意北伐乌桓,只是心下尚有踌躇,决心未下,还望诸位为我一决。” 说着,程远志看向自己的首席谋士郭嘉,出言问道。 郭嘉出列,捋了捋胡须,拱手道: “主公,乌桓久居边塞,屡有祸乱之举,本应伐之。只是此刻我正对淮南行蚕食鲸吞之计,若发兵北上,恐南面会生变故。” “不过,若能速战速决的话,倒也可以一试。” 速战速决,谈何容易啊程远志默然无语,吞并乌廷和苏仆延后,蹋顿可是有二十万骑兵的。 哪怕是二十万头猪,杀完都要很久很久。 这怎么可能快的起来? 郭嘉停顿了一下,环顾左右,转换话题说道: “据前方报回来的消息,徐州的彭城、下邳、广陵三郡,皆稳如磐石。他们尝试了无数说辞,仍不能说动任何一县。” “嗯!” 程远志点了点头,袁术攻破徐州没多久,对那里实行的是军管政策,军人通常都有信仰,很难被花言巧语说动。 再说了,袁术好歹也混了几十年,有几个死忠将军相随,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太正常不过了。 郭嘉所说的情况,程远志是有预见到的,“和平演变”从来都不是一个瞬间见效的计策,这个计策的特点是小火慢炖,炖到外焦里嫩,自然就可以收网了! 在这之前,只能耐心等待。 话说这段干兄弟关系,此时可真碍事啊! 导致现在打又打不得,用计还畏手畏脚,小心翼翼。 抬眼扫了堂上众人一眼,程远志沉声道: “诸位还请畅所欲言,畅所欲言啊……” 一人计短,十人计长嘛。 “大将军!” 张辽出列拱手道:“此伐可行!蹋顿刚吞并两部乌桓,定以为我此刻正在向南用策,不会来北伐。乌桓军中必无防备,大将军只须挑选精锐骑兵,派将星夜奔袭辽西管子城、柳城一带,必能生擒蹋顿,荡平东乌桓!” 程远志闻言,微微颌首。 “文远此计甚妙,这次北伐东乌桓,十万骑兵就由你全权负责!” “切记兵贵神速。” 张辽连忙拱手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荀彧出列补充道:“蹋顿此人野心勃勃,此一战若不能竟全功,其必往东逃窜,当时候祸患不浅!” “文若所言极是!” 沮授出列,赞同道:“为配合张辽偷袭,主公还应做出兵马大举南下之假象,以迷惑蹋顿,此乃声东击西之计!” 闻言,速该立即插嘴道:“公与先生,你怎么东西不分,这分明是声南击北之计!” 沮授连忙摆手:“对对对,速护卫言之有理,是授谬误了。” 速该哈哈一笑,很得意的看了一眼众人。 那是比喻,比喻!程远志望着速该,扶额无语。 这家伙最近是越来越爱抬杠了,逢人便抬,不管是谁。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臭毛病! 不会是跟我学的? 程远志忽然觉得这有可能就是答案。 郭嘉沉吟道:“此次北伐,主公欲顺势平定公孙度吗?” 他说的公孙度,正是霸占辽东三郡的公孙家族。 程远志摇摇头,怎么平?公孙度又不是软柿子。 再议。 公孙度文韬武略顶尖,麾下有铁骑十万,能征善战,而且他的儿子公孙康也是个优秀的君主类型人才。 辽东远比看上去强大许多。 程远志不容许大后方有这么一支强悍的实力存在,但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务之急还是蹋顿! 虽说原时空里,辽东公孙家族一直安稳的缩在辽东,几乎没做染指中原。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现在的问题是,卧榻之侧,睡了好几个人。 这是程远志所不能忍受的。 除了蹋顿、公孙度。还有三部强大的鲜卑,幽州边境隐患不可谓不多。 同时这也是百年后五胡乱华的根源所在。 不过,好在程远志提前将并州的几大胡人铲除殆尽,每一部胡族部众都悉数内迁,同时又在他们原先生活的地方,迁移了许多汉人。 如今大功即将告成,北方胡患将平。所以,此时更应该趁热打铁。 一直以来,程远志都是将消灭乌桓和鲜卑摆在重中之重,天下何时都能争,杀胡不能停! 闻言,郭嘉捋了捋胡须,欣慰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确不宜多方树敌。 当前,幽州方面最大的威胁有七,其一是蹋顿,他吞并了乌廷和苏仆延的部落后,实力膨胀,麾下骑兵二十万,割据郡县,屡有狂傲之举。 其二是公孙度,尤其是他治下三郡兵精粮足,十万精锐骑兵给了辽西太守崔钧很大压力。 没有人能保证公孙度不会西进。 其三到其七是分布在并州北部和幽州北部的三支鲜卑。其中,步度根统率的西鲜卑部有二十万鲜卑精骑;柯比部能统率的中鲜卑有十五万鲜卑铁骑;素利、弥加、阙机三部东鲜卑,各有七八万鲜卑铁骑不等。 五支鲜卑部落霸占了整个东北及内外蒙古的广阔区域,逐草而居,繁衍生息。每年冬春,时不时来南边抢劫一下子。 在鲜卑骑兵面前,程远志麾下骑兵没有丝毫优势。 鲜卑人可是真正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部落中老女老少天生就善于骑射。 这样的劲敌岂可轻视! 即使河北有诸多猛将在,有二十万精锐骑兵,程远志仍不敢打包票说,对三部鲜卑稳赢。 所以,仗要一场一场打,敌人要一个一个消灭。 那就先从东乌桓开始! 第198章 北方又去一后患 张辽是雁门马邑人,身处边关,打小就经常和匈奴、乌桓、鲜卑等胡族打交道――也就是拿刀互砍。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张辽很快就练成了一身过硬的本领――砍人。 这个时空里,成年后的张辽曾在并州刺史张懿下当差、一直不温不火。张懿优柔寡断,能守城就绝不出战,完全没给手下们出镜发挥的机会。 张辽也因此被埋没在人群之中,碌碌无闻。 直到张扬奉命到太原挑选部属,一眼就在名单上挑中了张辽,将后者纳入自己麾下,后者才有了发挥的舞台。 之后,张辽跟随张扬平三胡、镇并州,渐渐打出了一些名气,不过仍属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完全被麴义等将遮盖住了风头。 所以,张辽对此战很重视,当成了人生第一大考。 此次北伐的起因,还得从并州灭胡之战说起。 当初程远志在上党三战乌桓,灭其十五万青壮,将并州北乌桓的脊梁骨都给打断了。 其时,并州乌桓的新首领乌廷眼见部落实力严重下滑,更北部的鲜卑部落又有吞并之意,就带着自己的亲信东投幽州,在幽州刺史刘虞麾下讨生活。 此后幽州战乱不断,没过几年,刘虞就被公孙瓒给弄死了。 刘虞这一死,幽州就乱了套。 靠山山塌,靠人人倒。乌廷和苏仆延傻了眼。 公孙瓒是一个比程远志还要令乌桓头疼的人,他看到乌桓人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刀就往死里砍。 无奈之下,为了生存,乌廷和苏仆延被迫联合刘虞的余部,起兵反抗公孙瓒的统治。 公孙瓒很快就在十路大军的围攻下,自焚于易京。 乌廷和苏仆延还没来得及高兴,抬头一看,一个更大的、更恐怖的敌人出现了,程远志在南边屯兵百万,虎视眈眈。 此时的程远志经过多年征战――捡漏,已经彻底平定了并州、冀州、幽州。实力之强,光是看一眼兵马数量,就令人心惊胆颤。 乌廷和苏仆延一合计,此地不可久留,留则必死!干脆跑到了辽西,东投蹋顿统率的乌桓部落,抱团取暖。 若不抱团,他们没有一丝丝安全感。程远志带给他们的阴影比公孙瓒还要可怕。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公孙瓒和程远志都这么痛恨他们乌桓。 如果仅仅是因为劫掠地方这种小事,他们乌桓可以改啊,他们可以发誓:永远不再劫掠地方――虽然发了誓也不一定能做到。 但无论是之前的公孙瓒、还是现在的程远志,都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见了面往死里打。 这令乌桓人气愤的同时,又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大汉自诩为天朝上国,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 乌桓劫掠汉人是因为他们是蛮夷啊,蛮夷劫掠地方,抢夺女人不是很正常的嘛。 在乌桓人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互动,大汉拥有几千万人口,犹如一个巨富的富人,他们劫走一些女人粮食自用,完全是小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大汉官员不可以对他们用这样残暴的手段! 大汉官员就应该包容他们的过失,再时不时给他们发点钱,这才是天朝上国应该有的气度。 不管乌桓人想不想的通,局面已经成了不死不休。 三部乌桓这一抱团,问题就来了。 那就是乌桓的实力显得格外强大,麾下有骑兵二十万,控弦之士黑压压一大片,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令程远志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唯有下决心彻底搞定乌桓。 否则以后北边就别想安定了。 因此,当程远志提出北征乌桓的想法时,遭到了一部分谋士的反对。 大家都认为乌桓不足为虑,且路途遥远、补给很难跟得上,且一击打不死的话,他们就会往更远的地方逃窜。 然后等自己这边一撤兵,他们又跑回来作乱。 反复无常,劳民伤财,太划不来了。 再说了,南边的袁术还没搞定,刘表、孙权还在拼命发育。 当务之急应该是往南用兵,而不是往北。 程远志力排众议,坚持北伐。 补给线的问题,早就在两年前崔钧上任辽西时,就开始着手解决了――向北修运河。 如今,经过两年努力,运河已经修到柳城。 程远志并没有和张辽一起率军北征,他相信张辽一定能平定乌桓。 张辽十万大军至辽西,顺利渡过了河,河对岸的蹋顿才得到消息,仓促集合部众来迎战。 此时,两军相距已不到二十里。 蹋顿开始慌了,本来是以逸待劳的大好局面,现在成了慌乱调军迎战的被动态势。 蹋顿带领军队快速向张辽赶来,试图阻张辽于白狼山下。张辽也是马不停蹄往前,寻求与蹋顿决一死战。 此战名为偷袭,但决定胜负的还是要靠正面对决。 好在双方都很莽,都抱定了正面一战的打算。 九月初,秋风瑟瑟,双方在白狼山下遭遇。 其时,张辽前军只有一万、蹋顿仓促间也只集合了两万多主力。 张辽立于山顶,凝视着蹋顿的军队,对身边的人说道:“今日一战,众人且随我冲锋,向前者生,向后者死!” 话音刚落,张辽大喊了一句“全军突击”,带着万余人,以猛虎下山的态势冲下山去,杀进蹋顿军中。 只是一个冲锋,就斩杀了乌桓阵中最跳的那个穿着锦衣大皮帽子的将领。 张辽并不知那人就是蹋顿,但见乌桓军中大乱,立即意识到所杀之人份量不轻。便亲率数百亲卫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之后,又有数千骑兵加入战斗,双方互砍了大半天,乌桓两万主力被全歼。 蹋顿一死,东乌桓各部落瞬间作鸟兽散,乌廷和苏仆延率领一万多兵马往东逃窜,投奔公孙度去了。 其余乌桓部众,来不及逃跑却又胆敢反抗的,全被张辽格杀。 由于乌桓人口众多,足足有近百万人口,此战持续了半个多月方才停歇。 战后,迁移数十万乌桓老弱妇孺到内地的事务,也随之大规模展开。 这一战之后,北方此后再无乌桓之患,张辽也籍此而名震天下。 消息传到邺城,程远志大喜。 此时已经是建安六年十一月,北风呼啸,天寒地冻。 就在众人认为此次北伐圆满完成,张辽即将收兵南归的时候,程远志却带着郭嘉,亲赴前线。 河北众文武顿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张辽收拾完蹋顿,兵锋锐不可当,乌廷和苏仆延见幽州无法立足,只能向辽东逃窜,同时联络公孙度共同抵抗袁军。 年愈七十的辽东太守公孙度可不是个善茬,中平六年(190年),经同乡徐荣推荐,他被董卓任命为辽东太守,后逢中原内乱,河北诸侯无暇东顾。公孙度于辽东三郡潜心发展,羽翼渐丰。经过十二年的潜心经营,辽东实力强劲,公孙家俨然如辽东王一般。 见乌廷、苏仆延二人来投,公孙度勃然大怒,又听闻程远志亲至柳城,似有东征之意,立即砍了两人,连人头及两万乌桓部众,悉数绑送至柳城。 直到此时,河北众文武才恍然,原来主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斩草除根! 虽然知道公孙度也不是善茬,但此刻天寒地冻,乌桓也已彻底消散于历史长河之中,程远志在柳城稍做停留,遂收兵还邺。 其实,公孙度在这数十年间,也曾有过南征邺城、称霸中原的想法,但被部下凉茂劝住。 当时,公孙度对诸将说:“闻袁公南征兖州,河北没有守备,我欲起步卒三万,精骑万匹,直指邺城,试问谁能挡之?” 诸将都说好。 唯有凉茂说道:“海内大乱,社稷将倾,将军本为汉臣,拥十万之众,安坐辽东而观成败,本就于大义不合!” “今袁公忧国家之危难,救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涤秽,功高而德广,天下难以找出第二个人。是以海内初定,河北民始安集,且未责将军隔岸观火之罪!若将军称兵西向,则是自取灭亡之道,还望将军三思而后行!” 诸将闻此言,皆大受震动。 良久,公孙度叹道:“凉君所言极是。” 此后,打消了内战想法的公孙度,开始致力于东征,亲率大军数破高句丽,攻陷其国都,还纳降了高句丽王的长子拔奇。 考虑到这一点,程远志选择暂时放公孙度一马。 实际上,即使摆平了乌桓,放过了公孙度,北方边境仍然还有三部鲜卑为隐患。 这三部鲜卑共有三四百万人口,骑兵五六十万,分散在辽东至并州三千里北境。 程远志深知,边境胡患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在眼下这个时间点,周边胡族就已经成了气候,但他们却不敢内侵大汉。 直到百年后中原大乱,人口骤减,他们才挥师南下,祸害中原三百年之久。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威行海外者远不止公孙康一人,大汉朝在面临灭亡时,仍能保持对周边异族的强势和霸权,对边境胡人起到了巨大的震慑作用。 胡人不南侵,并不是胡人不够强大,而是大汉太强大了。 这一点,程远志很清楚。 所以,他决不会放过北面的三部鲜卑! 第199章 女施主,俺老黑来看你来了 北伐的结果像一阵风,迅速传到草原北地,五大鲜卑首领均是心下一凛,立即颁布命令,严格约束部众,千万不可南侵幽、并两州,以免惹来灭族之祸。 如果部众们实在缺少吃穿,那就用马匹牛羊去和大汉百姓们交换。 对于大汉这种想灭谁就灭谁的行为,鲜卑五大首领是真害怕了。 众所周知,东乌桓并非软柿子,部众百万,控弦之士二十余万,实力不比任何一部鲜卑弱。 可弹指间就被灭族了。 以此推算,鲜卑如果惹了大汉,而又不往远处逃遁的话,下场必定会和东乌桓一样,凶多吉少,甚至被灭族。 思及此处,三部鲜卑的五大首领不约而同地做了个决定:幽州方面,四大首领将族人们往更北面的地方又迁移了百里;并州方面,步度根的鲜卑部落彻底退出长城之内,撤到塞外去生活。 虽然塞外的冬天寒风凛冽,天地间除了风雪,再无长物,日子极其难熬。但恶劣的条件与身家性命相比,还是性命更重要一些。 如此一想,吃这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之后,鲜卑部五大首领在塞外碰了个头,迅速达成共识:此时南方的大汉帝国强盛,他们不得不暂避锋芒。 但每一个帝国都不可能永远强盛下去! 等到大汉帝国不再强盛之时,就是他们鲜卑部落卷土南下之日。 北伐的结果传到许都,刘协立即送来圣旨,封程远志为丞相,两子也都被授予爵位、官职,分列为大将军和车骑将军,总领天下兵马。 对于刘协这种强行刷存在感的行为,程远志心里虽有微词,面上却欣然接受。 北伐大捷的消息传到淮南,迅速在袁术麾下各级官员间引起一阵骚动,瞬间又有一大批郡县改弦易辙,投奔大汉朝廷怀抱。 袁术治下地盘以极快的速度在缩水,徐州南部三郡,连同守将一起叛变归汉;整个豫州,也有一大半地盘失去了联系。 坏消息如雪花般纷飞而至,堆满了袁术的案头。袁术愁得头发都白了,却对此一筹莫展。 自从徐州三郡守将率军叛变后,军管策略也行不通了――因为守将会带着兵马及地盘一起叛变。 皇宫里,大仲国丞相阎象担忧的看向袁术,几度张口,欲言又止。 袁术默默地盘衡着自己剩下的五六个郡,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末日的悲凉。 曾几何时,他袁术也是这大汉最风光的诸侯,要人有人、要将有将、家底殷实、局势一片大好。 现在,这些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不复存在。 好怀念当初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思绪翻动间,袁术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奋力咳咳了几下,发现锦帕上一片殷红。 “陛下吐血了!” 阎象惊讶的上前一步,扶住袁术臂膀,关切地询问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这本是一句关心之言,经由侍卫们传出去后,却成了“陛下吐血重伤”、“陛下去日无多”、“陛下将不治身亡”。 瞬间又是一大批郡县反水,头也不回的奔向大汉朝廷的怀抱。 时间进入建安七年夏天的时候,整个豫州六郡九十八县,全部离开了袁术。袁术的地盘只剩九江与庐江两个郡。 好在,局势没再继续恶化下去,稳住了。 至此,蚕食鲸吞计划也就告一段落。接下来,程远志一边派兵接收归顺来的广大地盘,一边给每一个有功者按功封赏。 四月底,眼看诸事已定,袁术还剩最后一口气,不好逼迫过甚。程远志便任命十六岁的大白监国,令审配、沮授、田丰、荀彧四人组成智囊团,从旁协助。 程远志则推说自己近些年杀戮太重,恐遭天谴,决定带着速该、赵云及一帮亲卫,到治下各地明察暗访一段时间,好从暗处观察民生吏治,深思河北接下来要走的路。 这是一个很高大上的理由,河北众文武无人怀疑这个理由的真实性。 因为自从程远志掌控河北以来,就特别注重和百姓们交流,坚持以民为本的治国方略。 加之大白也已成年,早就显露出一个合格接班人的能力,众文武之前又悉数被程远志给封赏了一通,加官的加官、进爵的进爵、涨薪的涨薪。于是众人就欣然接受了这个决定。 赵云领着一帮亲卫,护卫着丞相车仗,这里停停,那里逛逛。每到一地,停留个十天半月,就换下一个地方。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贵为丞相的程远志,正在治下九个州境内,兢兢业业明察暗访时…… 实际上,此时的程远志已身在庐江,距离袁术的大本营寿春城,仅有百多里。 没有往日里的锦服玉带,只有一身粗布麻衣;也没有万千随从,只有速该一人在侧。 好在,金银币的货币系统在一路上能通用,这令只带了一把剑的程远志不至于露宿荒郊野外。 唯一担忧的是,不知金银币在袁术辖区能不能用。 如果不能,两人可就真……身无分文了。 一路上,速该抱怨不止,嘴里嘟囔着“条件太苦了”、“连匹马都不带”、“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大帅俺想回家了”等等拖后腿的话。 程远志只用一句话就摆平了他。 “江东有三个出名的美女,去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听了这话,速该顿时精神百倍,再无一句怨言,以往赶路远远拉在后面、不情不愿的他,瞬间改为大步流星,拖着走不动的程远志往前奔。 急性子上来的时候,干脆一弯腰,扛起后者就跑。 他一辈子就这么点爱好了。 怎能不上心! 上次从大帅手里露出来个秦宜禄的老婆,他可是常常流连忘返。 是以,能被大帅称之为美女的女人,那一定就是美女了! 赶路的同时,速该口中还念念有词: “女施主,俺来看你来了。” 程远志骑在速该背上,暗暗好笑,又觉耳畔呼呼生风,不一会就窜出去好几十里,心下美滋滋想道: 这坐骑,贼好用! 智者劳心,愚者劳力,古人说得太对了! 这一日,饥肠辘辘的主仆两人,无精打采地拦住了一个神色匆匆,往北而去的带剑青年。 程远志拱手道:“小哥,请问此地距寿春城还有多远?” 那青年瞥了二人一眼,见二人皆是衣衫偻烂,面孔脏乱,其中一个还黝黑似炭,不是流民必是要饭。脸上顿时浮现鄙态,不耐烦地回道: “往南十里便是!” 闻言,因为没带马出行,两只脚上起了无数水泡,早已肠子悔青的程远志,顿时大喜过望,与速该击掌相庆,眉开眼笑道: “太好了!” “终于到了!” 那青年见两人疯疯癫癫,嗤了一声:“现在人人巴不得逃离寿春,你二人却要入城,真是脑袋瓦特了。” 说罢,拂袖便去。 速该率先回过神来,见那青年想走,大胳膊一伸,拦住道:“请问这里附近哪有客栈?酒家?” 那青年没好气白了速该一眼:“城里多的是。” 说完这句话,青年忽然觉得眼前二人脑袋可能是真有问题,连忙绕开一步,作势要走。 然后却没能走掉。 青年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衫后襟被那个黑大个给攥住了,后者还觍着脸问道: “小哥,城里金币能用吗?” 青年顿时恼火不已,双眼瞪圆,佩剑拔出三分之一,怒道:“金币哪里不能用?你这黑厮莫不是寻我消遣!” 程远志忙分开二人,拱手道:“小哥,我们不问了,您慢走。” 那青年冷哼一声,掸了掸衣袖,扬长而去。 第200章 大帅,俺感觉到俺恋爱了 一个时辰后,寿春城门在望,速该已是喘气如牛,上气不接下气,若非有三大美女的邪念在支撑着,他怕是早已躺倒在半路上,呼呼大睡一场了。 眼看行进速度越来越慢,程远志撇了撇嘴,揶揄道: “小该,才走这么点路就不行了?你这体力堪忧啊。” 闻听此言,速该腾地一下将程远志从背上丢下来,梗着脖子,愤慨道: “大帅,俺背着你行了五十六里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夸奖俺倒也罢了,还说风凉话!这寿春城已到,你自个走,俺是背不动了……” 程远志哈哈一笑,整整衣冠,往前行去。 城门处人来人往,进少出多,热闹非常。 两人来到跟前,见城门口两侧贴满了叛国者的画像,尽是袁术昔日的部下,现在归顺了程远志那些人。 所有画像下面,统统明码标价,叛逃的县官每抓住一个赏银五千,郡守一万,将军两万。 围观者络绎不绝,其中一人指着其中一副画像惊讶地说:“哎呀,一向标榜精忠爱国的李业郡守也投敌了吗?犹记得他在陛下面前,诅咒发誓说此生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这才两日就叛逃了!” 另一人回道:“李业巨也没说错啊,他生是大汉陛下的人,死是大汉陛下的鬼。” 众人纷纷点头,一脸恍然。 的确,这么一分析,李业巨说的可不是对的嘛,他出生的是汉人,现在重新回去当了汉臣,没毛病! 程远志探出脖颈看了看,见画像中并没有他帅气的脸盘,心下稍宽。遂扯了速该一把,迈开大步入城。 步履刚动,一柄长刀便直愣愣地横在身前,拦住去路。 抬眼一看,两个持刀城卫正横眉立目地看过来,其中一个冷喝道: “陛下有令,叫花子与流民一概不得入城!” 速该当即就不乐意了,跨前一步,将胸口拍得梆梆响,怒道:“谁是流民?你见过像俺这么壮硕的流民嘛!” 俺一拳能把你打哭好几天,信不信! 程远志一把将速该塞到屁股后面,陪着笑脸道:“差官,我们的确不是流民,我们是来寻亲的,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两个守卫上下打量了程远志一番,左边一个撇了撇嘴道:“你的确不像是流民。” 右边一个补充道:“可叫花子也不让进啊!” 程远志忙从袖口中摸出来一个银币,一脸肉疼的递过去:“还请差官行个方便。” 心下暗道:娘的,忘了带铜板,这进门费一个银币太亏了! 左边守卫抬手夺过银币,仔细瞧了一眼,冷笑道:“贿赂!你居然敢贿赂我?我是多么正直无私的人,就连陛下都夸我‘淮南铁面人’,我能因为一个银币放你进去……笑话!”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揉着脑袋道:“哎呦……哎呦,肚子疼,我得去一下茅厕……” 说罢,提着刀溜了。 程远志微微一笑,正要迈步进城,又一把刀横了过来。 右边的城卫眼珠子瞪得很大,看得出,他整个人已经处于愤怒的边缘,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 “嗯?” 程远志往怀里掏了一把,实在有点不想给,便两手一摊: “差官,没了。” 他怀里没有银币了,只剩下金币。 只是进个城,金币就有点不划算了。 见状,城卫挥舞了一下手中长刀,声音很大的吼道: “退开!陛下有令,叫花子不得入内!” 程远志被迫向后退了几步,避开刀锋,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左城卫。 后者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程远志点了点头,摸出一个金币悄悄递给右城卫道:“不要声张。” 右城卫了然的“嗯”了一声,放开去路。 入了城,走不多远,速该叹口气道:“大帅,像这样的瓜皮守卫,俺一拳一个。” 言下之意,这钱就不应该给! 程远志瞥了他一眼,努嘴向身后城门口示意道:“你看看那里有多少个守卫!” 速该回头一看,顿时惊讶万分。 只见城门后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千余士兵,全副武装守在一旁,每隔一盏茶时间,便有两个人上前替换岗位。 也就是捞油水。 速该咋舌道:“乖乖,这么多。俺可能要打很久了。” 程远志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不吹牛皮能死啊,这些士兵一看就知道是精锐中的精锐,你虽然很能打,但一千个……吕布都不敢吹这样的牛逼!” 速该见程远志神色有异,心知定然没想好事,便岔开话题道:“大帅,咱们在城里也没有亲友啊,眼下怎么办?” 寻亲之说,程远志本就是为了进城而随口胡扯的,寿春城里除了袁术本人,他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闻言叹了口气,道:“先寻一家客栈住下再说,我都饿不行了。” 一说到吃的,速该立即上了心,急忙点点头,往街道两旁瞧去。 行不数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呔,前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贼人,给我站住!” 声音刚落,十数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手持利刃,迅速聚集过来,当街将二人团团围住, 程远志与速该对望一眼,后者闷头不响,砂锅大的拳头渐渐攥紧;前者僵直立在当街,双手微举,嘴上说道: “几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心下却道:“玛德,寿春城里治安这么差?刚进城就有人黑吃黑,公路啊公路,不是弟弟我说你,你这皇帝当得可真不咋滴。” 说完,程远志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掏摸了一下,猛地意识到什么,脸上堆起笑容道: “几位大哥,此处人多嘴杂,咱们不如到那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说话?” 街上行人见一群大汉围住两个类似乞丐的外地人,本来是一脸同情,甚至还有仗义之士想要出手想帮。猛一听程远志的话,顿时觉得这忙不帮也罢。 他自己要寻死,谁能帮得了他! 众大汉对望一眼,纷纷颌首称是,挟持着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弄堂…… 一盏茶后。 程远志跪在地上,俯身对带头大哥痛心疾首道: “这位大哥,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我穿得如此破烂,实在是没钱啊……”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变,直起身来,厉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仲皇帝治下,你们居然也敢抢劫!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 “打,给我往死里打!” “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抢劫!” 正在闷头捶人的速该不抬头应了一声,下手愈发重了三分。 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巷子,凄惨的场景简直是见着落泪,闻着反胃。 时不时有不明所以的百姓路过巷口,纷纷停下脚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其中更有悲天悯人的长者,长吁短叹,慨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致使人恃武逞强,两个人当街殴打十几个大汉…… 成何体统! 当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虽然有人这么说,不过还是有知道内情的人纠正道:“老伯,这几人都是城门守卫,这种事他们干多了,今日碰到硬茬子挨了打,实属活该!” 这些话,令程远志回想起刚来大汉那会,那时候社会治安也是如此混乱,山匪路霸、草菅人命的恶棍无处不在,顿时思绪万千,眼眶微润。 他深深地弯下腰来,对百姓们鞠了个躬道:“众位乡亲,我此来寿春寻亲无果,身无分文,这几人却要打劫于我,幸好我弟弟会一些拳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番情真意切的言语,瞬间感动了一大片人。 不过还是有个眼尖的小孩发现了不寻常,伸手指着速该,心直口快道: “大哥哥,那他为何在翻人家口袋呀,哎呀,里面还有铜板……呜……呜呜……” 小孩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家大人捂住嘴巴带走了。 程远志尴尬的笑了笑,“诸位乡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众所周知,我身无分文,向这帮劫匪们借一点盘缠,是既合乎道义,又合乎情理的事,对?” 说到此处,连连拱手道:“失礼失礼,见谅见谅!” 这时,胡同口忽然飘进来一声很好听的女声: “听说你身无分文?你的弟弟很能打?” 程远志循声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很窈窕的身形和一张被黑纱遮住的面孔。 脸上露出来的地方白皙如玉,似吹弹可破。 正发呆间,又听那女子说道:“我可以借你的弟弟用一下吗?” 不等程远志回话,速该已经撇下众大汉,跳起来道:“可以,可以!” 说完这句话,他迅速压低声音,对程远志道: “大帅,俺感觉到,俺心动了……” 第201章 城中遇美惊变起 程远志见那蒙面女子体态婀娜,言语举止颇为端庄成熟,遥遥拱手道:“姑娘可是唤我?” 蒙面女子声音很柔和:“敢问两位壮士名讳?” 程远志随口回道:“在下程志,此乃我弟程该。” 蒙面女子打量了一番两人长相,斟酌着言语说道:“妾身见令弟颇有武艺,面相忠厚老实,想请令弟护送我母女一程,不知可否?” 颇有武艺是对的,忠厚老实就未必了 程远志看了一眼闻“母女”而迅速冷静下来的速该,迟疑道:“这个……” 要是搁在后世,看在美女的份上,程远志一准开口应下这个请求。可这里是兵荒马乱的汉末,犯不着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劳心劳力。 速该的神态已经表明了,他对老女人不感兴趣。 蒙面女子轻叹了口气:“既是壮士不愿,那便算了。” “唉,世道险恶,我母女二人方背景离乡来到寿春不久,谁知此地竟在也成了凶险之处,今欲往江东避世,又恐车队于路途上被贼人掳掠,故而有此一问。” 说到此处,她眼眶一红,似有万千委屈在心。 程远志看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速该,无奈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小该,你看?” “大哥,还是寻亲要紧!” 速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请他当护花使者的请求。 闻言,蒙面女子自眼角处直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怅然欲泣。 隔着面纱,无法看清她的容颜,不过她举手投足间仪态万方,声如黄莺啼鸣般清脆。想来有这般音质的女子,样貌也应该是一顶一个准的。 就是不知道她女儿多大了…… 说话的功夫,围观百姓见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去。 巷口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就连巷子里的十几个被殴打了一顿的大汉,也不知何时跑了个干净。 速该不耐烦地催促道:“大哥,我们还要去寻亲呢!” 说罢扯住程远志衣袖,转身就走。 甫迈出两步,却见当街奔来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女,手握一把精美长剑,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三四个随从。 行走间,那少女青丝飞扬,全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素面朝天难掩丽质天成。 她袅袅行到蒙面女子身前,举剑忿忿看了程远志两人一眼,关切询问道:“母亲为何哭泣?可是这二人太过无礼?”, 蒙面女子连连摇头。 看见此女,速该离去的身形瞬间停住,四分之一秒后,迅速折了回来,大声道:“等等,俺答应你。” 蒙面女子抬眸看了速该一眼:“壮士方才不是说……” 速该大手一挥:“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这种救人危难的事,正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人家女儿出场之前,你可没这么痛快啊程远志无语的望着速该后背,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他此时对母女俩满脸堆笑的画面。 蒙面女子道:“即如此,妾身便谢过两位壮士援手之恩。” 说罢,便挽着少女上了马车,当先而行。 临上车前,那少女回过头来,白了速该一眼,风情暗生。 速该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只得扛着刀快步跟上。 车队中一位体形高瘦,颌下蓄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汉子接住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和蔼地道: “有两位壮士仗义相助,一定可以平安到达江左,待到了江东,夫人自有重谢。” 程远志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一脸无所谓道:“管家,敢问夫人名讳?” 他原本是打算来寿春看一看袁术的,既然遇到了这对苦命的母女,往江东跑一趟也就跑一趟了,反正两人都改了装束,寻常人很难认出。 即使被人认出,以两人的本事,想要脱身也太简单了。 不过,速该这些年可能当惯了人上人,今日突然又做回看家护院式的小人物,许是有些不适应,脸上神态表情颇为别扭。 管家笑呵呵回道:“夫人夫家姓步,两位唤我步管家即可,不知两位壮士怎么称呼?” 姓步?这少女莫非是 汉末三国时期英雄辈出,猛将名士竞显风流,是一个属于男人的舞台。 但在这个舞台上,其实也涌现出许多令人钦佩的女子。 例如巾帼不让须眉的貂蝉、性格刚强的孙尚香、飘飘若仙的甄宓、才华横溢的蔡琰等,个个都堪称是女中龙凤。 但是,这个时期最有传奇色彩的女子却远不止这四人,性宽不妒的步练师其实也算一个。 思及此处,程远志很江湖习气的拱了攻手:“程志。” 速该有样学样道:“程该。” 步管家道:“你们一定是外地的,居然赶在这个时候来寿春。” 程远志讶道:“寿春又不是血海炼狱,如何来不得?” 步管家摇了摇头,笑呵呵道:“二位有所不知,今日不比往日。” 说话间,马车出了城门,沿着官道,缓缓向东行去。 出城后,步管家接着前话继续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如今这寿春城危若累卵,大将军指不定哪天就打过来了。” 程远志摇头失笑道:“步管家此言差矣,大将军若真有攻打寿春的打算,为何直到现在还迟迟不动手?” 车管家怔了一下:“可是城里百姓都这么说,还说大将军擅战嗜杀,连年横起兵祸,治下民不聊生,苛捐杂税极重,我们这些老百姓,只有到了江东才会有好日子,所以夫人才决定全家东渡长江。” 此言一出,速该不爽极了,插嘴道:“这话定是江东那群鸟人散布的假消息,好骗你们过江去。” 车管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们自是知道江东荒凉,山越猖獗,叛乱频频。可北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就说大将军,他今日连义兄都能谋算,怎会容得下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唉,我等百姓在这乱世之中,去留不由自己,投奔江东也是处于无奈啊。” 程远志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这散布谣言的手段,应该是江东的手笔无疑了。 战争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的胜负那么简单。譬如另一时空里的汉中之战,看似刘备赢了,其实曹操也没输。 因为在双方开战之后,曹操已经将汉中所有人口都迁移到了长安,刘备实际上只是得到一个空空如也的汉中郡,除了得到一定的战略纵深,并没有额外好处。 一想到在自己对袁术实行蚕食鲸吞之计的同时,孙权也在对袁术行釜底抽薪的策略,并从中得到不少实惠,程远志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既然你孙十万不义,那就别怪我把你的夫人拐跑了。 打定主意,程远志急赶两步,横立路中,张开双臂拦住马车,神色严肃地说道:“各位,我现在命令你们,转向往北!” 速该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立即抽出长刀,大喝道: “不往北者,立斩不饶!” 他的大嗓门一发威,顿时如平地起惊雷,在众人心头轰然炸开。 连布管家在内,四个随从齐齐跌坐在地,面无血色。 步管家呆如木鸡,口中喃喃地道:“两位好汉,这是为何……” 惊变突现,众人一时难以接受,全都呆坐当场。 这时,车帘忽然掀开一角,那少女从马车里跳出,持剑娇叱道:“贼人休狂,吃我一剑!” 说罢朝着速该当胸刺来,霎时一道红影袭来,长剑角度刁钻,来势快若闪电。 程远志讶然,倒是没想到此女竟有一些武艺。 第202章 寿春赌神速该 步氏少女再厉害,又怎能斗得过速该? 两人只打了一个照面,不及两招,少女便被速该生擒了去,悬空夹在腋下,脚不沾地。 只能拿小手乱舞,小嘴乱咬,小腿乱踢。 速该不耐烦,双臂微微用力一夹,少女立即惨叫一声,老实下来,嘤嘤嘤啜泣起来。 程远志好整以暇的望着速该,心知这是他的正常操作。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速该是个粗人,粗人哪懂这个? 粗人一般都是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 速该霸道的将少女押上马车,寻出一根麻绳,将母女俩的手脚悉数捆了。 而后坐上车夫位,挥舞马鞭,驱车往北疾驰而去。 程远志背着双手,立在原地,注视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下全是找回了场子的得意。 孙十万,你抢我百姓,我抢你夫人! 嘿嘿,咱俩谁也别说谁阴险! 步管家战战兢兢爬起来,神态不知所措。不敢逃跑,也不敢出声。 唯恐程远志一剑将四人都给宰了。 可是不问也不行,家主被掳走,也就意味着他们从此刻起,失业了。 程远志瞥了欲言又止的步管家一眼,吩咐道:“你等若不愿背主而去,可到邺城去寻她们。” 步管家与三名随从对望一眼,叹了口气,一行人追随马车留下的踪迹而去。 哪怕会因此而徒步千里,四人仍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去寻主。 若不寻主,以四人的能力,想要在这乱世活下去,乃至过的比以往更好,几乎是不可能的。 程远志叹了口气,人在乱世,其实也没得选择。 只能期望早些结束这个混乱的局面了。 叹罢,返身回到寿春城。 速该驾着马车疾行三个时辰,天将黑时,来到淮河南岸一处军营。 他将二女交给率部驻扎在此的程涣,令后者派兵将步氏母女护送至邺城。而后寻了一匹马,连夜赶往寿春与程远志会合。 此时,程远志已在城中客栈落下脚,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与袁术见上一面。 干兄弟一场,最后一面是要见的。 人不能留遗憾。 尤其是考虑到袁术脆弱的身板,指不定哪天就咳血而亡,所以更应该抓紧时间见上一面。 否则就没机会了。 袁术如今仅剩两个郡、四五万兵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横行淮南,威震四方。兵马眼下已经全部收缩回来,尽最后的防御。 虽然袁术的势力已经羸弱至此,令人奇怪的是,却并没有人来对他落井下石。 这局面,几乎与原时空一样。 原时空里,曹操是不想袁术死在自己手里,进而被河北霸主袁绍记恨(两袁毕竟是亲兄弟),是以,只是对袁术围追堵截,见袁术想要北投袁绍,才命令刘备去截杀。 刘备也是个人精,只截不杀,还顺手把徐州给夺了。 袁术无处可去,最后郁郁而终。 这个时空里,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也差不多。 程远志方面因为有干亲的关系在,在袁术已经注定会败亡的前提下,不好逼迫过甚。 兄弟相残,历来就是被人不齿的行为。所以他只能暗中行蚕食鲸吞之计,而不能明起大军来攻打。 孙权方面,由于孙氏政权出于袁术,臣攻主同样是道德上不被接受的行为,加上江东内部还没有理顺,孙权只能行一些偷偷摸摸的法子。 刘表方面,此人素来没有大志,连一丢丢开拓进取的想法都没有。 是以,局势虽危若累卵,寿春城里却是很安稳,表面上风平浪静。 暗地里,底层百姓间的流言有点多,人心浮动。不过,士兵们及中高层掌权者都还好,一点儿都不慌。 他们确实也没必要慌。 程远志住在二楼中等房,位于三层客栈的中层,左右上下的住客都是跑江湖的生意人。 客栈里人满为患。 寿春位于三江九水汇集之地,又是通往中原的枢纽。南来北往,东去西向的行人客商,大多都要先在此地中转歇脚,才赶赴下一地。 因此,寿春繁华程度比之邺城、河内也不逞多让。 这也是之前扬州将郡治定在寿春、以及袁术定都于此的主要原因。 掌灯时分,又有一票操着江南口音的客人入住三楼,在头顶上吵吵闹闹至半夜不停。 客人们一进上房,便取出赌具,吆五喝六赌得热火朝天。 程远志被吵得无法入眠,有心过去捶他们一顿,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能扯过厚被来,蒙头而睡。 临睡过去前,心下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给他们好看。 翌日一早,程远志正在梦中与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斗得欲死欲仙,恰好轮到他上风,疯狂输出到一半,忽被人用力摇醒。 顿时憋了一肚子火。 睁开眼见是速该,程远志两眼一瞪,正要发火。 却见速该觍着脸,赔笑道:“大帅,楼上咋这么吵。” 一提这个,程远志就气不打一处来。麻溜起身,提着剑,噔噔噔直奔三楼。 楼上这帮人也不知是做什么营生的,竟然赌了整整一夜,到现在还在赌。 他愣是被吵得一夜都没睡安稳,天将亮时才堪堪睡着,没一会又被速该摇醒,此刻,心里的气倾尽三江也难泄完。 嘭―― 程远志一脚踹开上房木门,与房众赌客大眼对小眼瞪上。 双方打过照面,都是一惊。 程远志吃惊之处在于屋里的人很多,小小一间房,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全都瞪大眼睛围着正中央的木桌,木桌上摆着一个石碗,三颗骰子,一堆一堆五铢钱和银币。 这场面,搁在后世,一个聚众赌博罪是跑不了的。 屋里人吃惊在于,程远志身后那个人好壮!好高!透过门只能看到他脖颈以下的部位。 等到速该弯下腰,露出铜铃般大的眼珠子时,房里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太威猛了! 程远志将剑微微抽出来一节,冷着脸道:“聚众赌博,半夜扰民,我宣布你们被逮捕了,从此刻起,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众人顿时一头雾水。 打头的汉子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闻言又是一愣,旋即笑道:“这位兄台,别闹,在大汉赌博啥时候犯法了?” “你们不会是想来参一咖,随便找了个借口?” “来来来……四海之内皆赌友,这个游戏很简单的,有钱就行。” 说着,就要来招呼程远志入房参赌。 程远志还没来得及说话,速该一弯腰就挤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顿时一暗,空间瞬间变得更拥挤了。 速该搓着手嘿嘿笑道:“哥几个,这个怎么玩啊,我身上……没钱也可以玩么!” 精壮汉子微不可查的瞟了一眼速该手中的手中的宝刀,爽朗笑道:“当然可以,没钱我可以借你,不过你这把刀……” 速该把刀往前一送,“给你。” 壮汉大喜,立即摸出两个金币,顿了顿又换成二十个银币,递了过来。 速该接过钱,盯着木桌子上的象牙骰子,不明所以,纳闷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咋玩啊?” 壮汉讶然失笑道:“听你口音像是北方人,居然连北方传过来的掷骰子都没见过?” 速该摇了摇脑袋:“俺是山里人,见都没见过这玩意。” 壮汉笑道:“简单,我来教你。” 说罢,便将骰子点数如何摇点,如何坐庄,如何押大押小的规则给速该详细解释说一通。 简单明了的赌法,听得速该眼神发亮,连连催促道:“快开始,我的大手已经饥渴难耐了。” 经过壮汉热心普及,速该很快就上了手。 房里众人见又加入了一条肥鱼,纷纷来了精神,瞬间又赌做一团。 程远志立在门口,扶额无语。 画风似乎有什么不对? 算了,先看看再说。 速该手风很顺,一上来便连赢三场。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口中大喊“给钱,给钱”,一边伸出蒲扇大的手跟庄家――精壮汉子要钱,一边狠狠下注。 把把全梭。 程远志看得大摇其头,有心上前劝速该别那么狠,把把将庄家杀穿,转念一想今天不就是来找回场子的嘛,遂抱剑于门口远观。 速该一边赢钱,还不忘抓过一大把银币,塞到程远志手里,道:“哥,帮俺拿一下,桌子上放不下了!” 第203章 抬杠是人类永恒的乐趣 速该这一通大赢特赢,不但看傻了众人,就连程远志也是目瞪口呆。 掷骰子是人类史上流传最为久远的游戏,特点与魅力全在于随机机制的公平性。 众所周知,赌骰子极其考验听力,每个点数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 只有那些听力远胜常人,浸淫此道许久的人,才能够根据声音准确地判断出点数。 但就算是苦练十年八年的资深赌徒,最多也只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概率猜中点数,更何况是对这个游戏刚上手的速该。 这又不是后世的“微信摇骰子”,可以人为操纵点数。 速该又是如何掌握了新的作弊方法? 程远志瞪大眼睛去瞧,却是看得一脸茫然。 由于房里人比较多,壮汉连输三把后,不再坐庄,此时众人玩的是“无庄比大”模式。 人群自动分为两个阵营,速该单独一方,房中原有的二十余人组成另外一方,双方同时转动手中的骰子,等骰子停下后,点数大的一方胜,小的一方输。 速该掷骰子的动作除了力道大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他十次有八九次都能大过对面。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都输得精光,连速该质押的宝刀,也给输了回来。 这会,每个人红着眼,神色不善。 不过众人终究还是有些赌品,没有选择暴起动武。 当然,速该也不怕对方动武。 打头壮汉恼火地拍了一下桌子,气道:“真邪门了,我甘宁还从未输得这么憋屈过,这位兄台你且留下姓名莫走,等我回去取钱,咱们再来一决胜负!” 速该嘿嘿一笑,一边收钱一边答道:“我叫程该。” 此人就是甘宁? 那就要好好计划一下了程远志于门口说道:“可以,我们等你!” 甘宁一挥手,众人依次出了房,匆匆离去。 速该怀里抱着一包裹铜钱、金币、银币,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程远志则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甘宁是西川巴郡人,少年时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组成渠师抢夺船只财物,崇尚奢华,人称锦帆贼。青年时停止抢劫,熟读诸子。曾任刘焉父子麾下担任蜀郡丞,后来历仕于刘表和黄祖麾下,未受重用。建安十三年(208年),甘宁率部投奔孙权,开始建功立业。 他曾经力劝孙权攻破黄祖,占据楚关,后随周瑜攻曹仁夺取夷陵、随鲁肃镇益阳对峙关羽、随孙权攻皖城擒获朱光。率百余人夜袭曹营,斩得数十首级而回。在215年合肥爆发的逍遥津之战中,他保护孙权蹴马趋津,死里逃生后,于当年去世。 甘宁此刻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打算东投孙权了。 程远志沉吟良久,决定截了孙权的胡,便叫速该附耳过来,耳语一番。 闻言,速该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惊讶于在客栈随便遇到一个赌徒,就这么大来头;还是吃惊于程远志算计过于滑润。 赚人于无声无息之间,令人猝不及防! 两人并没有等候太久,大概午时左右,甘宁便背着一包裹金币银币,匆匆而归。 这次,他只带了五人。 速该大喜,两个莽汉也不玩前戏那种花招,坐下直接来战。 程远志立于赌案旁,仔细观察了一会,逐渐看出来一点门道。 速该每次掷骰子前,都要用大手反复摩擦骰子点数小的三面(1点的反面为4点,2点的反面为5点,3点的反面为6点),每次押注前,则要把鼻子怼到碗口嗅一圈。 原来是闻气辩物。 程远志瞬间释然,这个技能虽是动物们才有的特长,但速该从小就和爷爷生活在山野之间,与野兽为伍,嗅觉确实会比常人灵敏的多。 不过,这样的话,甘宁就很难赢了。 ……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甘宁的包裹再次瘪了下去。 眼见甘宁起身要走,速该拦住他道: “不如我们再赌一把,一把定胜负如何?” 已经没有赌资的甘宁犹豫了一下,很警惕的问道:“怎么赌?赌什么?” 速该指着身前两包裹钱币道:“你赢了,这些钱连我这把剑都归你。” 甘宁有点心动,但还是忍住冲动,问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速该搓着手,嘿嘿笑道:“你跟我走!” 甘宁腾一下站起来:“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 说罢就要离去。 速该一把按住他肩膀:“我是说,输了的话,你就当我……哥的手下,怎么样?” 甘宁闻言,看向程远志。 程远志微微一笑:“没错,我就是他哥,程志!” 甘宁犹豫了一下,一拍桌子道:“赌了!” 说罢捻起三粒骰子,摇出了三个五点。 速该当仁不让,也攥住三粒骰子,用力一掷。 骨碌碌―― 骨碌碌―― 骰子似乎在每个人心坎上转动着,声音纤毫可闻。 两颗力道小一点的骰子率先停下,都是五点。 甘宁瞪大眼珠子,死死地盯住仍在转动的第三颗骰子。 眼看骰子即将停在六点上,他登时急了,脑袋往跟前一凑,张开大嘴一口气呼出。 将要停下的骰子瞬间受力,滴溜溜又转将起来。 我靠,你竟然当着俺的面作弊!玛德,你到邺城问问,别人都是怎么骂俺的,作弊俺才是祖宗好……速该登时恼了,不过此时骰子还在转动,他只能暂时压下愤怒。 少顷,骰子将停,看点数,不是一就是二,速该哪里还忍得住,张开大嘴,猛地一口气吹过去。 嗖地一声,骰子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落地,骨碌碌一阵响,然后不见了踪影。 甘宁与速该对望一眼,连忙低头俯身,趴在地上寻找。 然而没能找到最后一颗骰子, 程远志咳咳了一声,手指着门外一步远的地方,沉声道:“两位,骰子在那呢。” 两人急忙爬起,跑到门外一看,速该大喜,甘宁傻了眼。 骰子静静地躺在地上,赫然是六点。 而且距离程远志足有一步远。 之前,甘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似乎没发现程远志动过。 也就是说,骰子落下来就是这个点数。 甘宁迅速低下了脑袋,拱了拱手,颇不情愿地说道:“甘宁见过主公。” 他有理由不开心。 这主公也太没有名气了。 想他甘宁,第一个主公是刘焉,第二个是刘表,第三个本来应该是孙权,这些都是一地诸侯。 程志、程该?这名字他听都没听说过。 虽然这个新主公看上去不像是个瓜皮,可这名字就是个默默无闻的瓜皮! 他能开心嘛。 程远志微一沉吟,问道:“你们不想跟我?” 说着,目光朝众人脸上逐一扫去。 众人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都是十分不情愿,脑袋却是连点,齐齐拱手道:“见过主公。” 程远志哈哈一笑,道:“其实程志是我的化名,我的大名叫做袁射。” 甘宁点了点头,道:“嗯,虽然主公的大名还是那么普通,但有了我甘宁辅佐,一定会……等等,袁射?!” 程远志笑吟吟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 甘宁顿时心花怒放,忙道:“主公,你等着,我这就去召集兄弟们过来。” 说完跑到窗口,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程远志一猜就知道甘宁要招呼手下过来,连忙伸手拦住他,沉声说道:“这里是寿春!万不可如此声张。” 甘宁恍然,不过还是又朝着窗外吹了个呼哨。 这时,街道上忽然出现了几百号人,这些人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正在朝客栈聚集过来。 听见甘宁的呼哨,感觉莫名其妙的众人又迅速散了个干净。 聚是一窝蜂,散是满天星。 从行动间,可以看出这帮人训练有素,令行禁止,是支战斗力可观的队伍。 速该看得眼睛发直,他麾下的亲卫们可没如此灵敏。 除了勇,就是莽。 速该犹豫了一下,将赢来的两包裹钱对着甘宁晃了晃,觍着脸笑道:“老甘,你能把训练兵士的方法教我吗。” “如果你肯教我,这两包钱就是你的。” 甘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那你肯把赌钱必胜的法子教给我吗?你肯我就肯!” 速该立即摇了摇头,“我赌钱的法子你学不会的。” 甘宁傲气的一扭头:“那我训练士兵的法子你也学不会!” 一言不合,两个人迅速地抬起了杠。 此时,程远志早已抱着膀子走远了。 第204章 谁说长得丑的就不是英雄 客栈三楼,上房。 速该四仰八叉靠在椅背上,肚子圆滚滚的像个皮球,口中时不时往外飙射出一股水箭。 鼻青脸肿的甘宁得意地喝了口茶,将自己为何来到寿春的目的,和盘托出。 他自投奔刘表后,没过多久,发现刘表不习军事,连朝廷及大将军派来的使者(祢衡)都敢乱杀。 甘宁深深觉得,像刘表这样的诸侯,在如今群雄纷争的形势下,终将碌碌无为。 恰在此时,他听说孙权在江东招贤纳士士,鲁肃、诸葛瑾等名士被聘为高官,便决定前去投效。 甘宁率部途径夏口,部队被江夏太守黄祖卡住,不得过,只好暂且依附黄祖。可黄祖并不见重用,只安排了个闲职。 甘宁想弃之而去,只是苦于没有一条万全的办法,因此,常常独自忧愁苦闷,无计可施。 黄祖部将苏飞素来与甘宁交好,察知其意,便邀请甘宁置酒欢宴,酒酣之际,对他说:“我数次推荐。主上(黄祖)不肯任用您。日月流逝,人生短暂,大丈夫应该早做打算,寻一个知己之主,成就一番大事!” 甘宁回答苏飞,“我也想走,可惜军中挟制甚严,没有合适的机会。” 苏飞说:“我欲请主上派你去做邾(今湖北黄冈西北,地理位置在长江北岸,大别山南麓)长,届时,你可以自行决定去处。” 甘宁听了非常高兴。 之后,苏飞对黄祖提出让甘宁任邾长,驻防江北。 黄祖同意后,甘宁带着一直跟随他的几百人,到达北岸后沿途东进,打算在寿春盘衡一段时间,看看形势,再决定是否东投孙权。 不期在这里与程远志相遇。 听到这里,程远志好奇道:“为何兴霸心中只有东投之念,而无北归之意?” 投奔朝廷难道不比投奔孙十万更有前途? 甘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主公势大,又以朝廷为宗首,麾下更是人才济济,我担忧像我这样有不良前科的草莽将领,到了北方非但不受重用,还会追责前罪,故地未曾想过北投。” 这时,速该趁着吐水的间隙,瓮声瓮气别了甘宁一句,“那你可以投奔大仲皇帝袁术啊,他麾下没有良将,最少能封你个大将军当当!” 闻言,甘宁拿看白痴的眼神望了一眼速该,对程远志拱手道:“袁术在天子脚下,大将军您的面前称帝,等同于自寻死路,我甘宁虽说莽了点,可也不蠢,如何肯上这艘破船!” 速该打了个饱嗝,两眼一瞪:“那你的意思是说俺比较蠢了?” 甘宁撇了撇嘴,“我可没说!” 速该一拍桌子:“你是不是还想尝尝俺的老拳!” 甘宁不甘示弱回道:“有本事再和我下到水里面较量一番。” 之前,两人已经斗过两场了,地上一场,水里一场。 既是抬杠,也是各怀目的。 速该是替程远志试探一下甘宁的武艺、甘宁则是想在新主公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 在陆地上的那次较量,速该的大拳头差点没把甘宁打哭,甘宁认为自己是个水将,在陆地上打架吃亏,当即表示不服,以激将法邀请速该到水里再打一场。 速该立即就答应了。 然后,水里的那场较量……速该喝了几十斤水,肚子里的水现在还没吐完。 速该冷哼一声,“最好别让俺在地上看到你。” 甘宁回了一嘴:“我在水里等你!” 速该忽然嘿嘿一笑:“那我就在赌桌上等你。” 甘宁切了一声,“我戒赌了。” “那我也不去水里!” 呱呱呱呱呱呱呱―― 程远志大感头痛,连忙抬手止住两人抬杠。 虽然他知道,“抬杠”其实是武将们增进感情,提升相互了解的方式,但又恐他们玩笑开得过火,因收不住而真打起来。 此事早有先例。 之前,速该和赵云明争暗斗,一开始,两人都乐在其中,还知道下手轻重,但斗着斗着就斗出了真火。到后来,只要速该一提起当日甄姜屁股中箭疗伤一幕,必定会被赵云追出十八条街往死里打。 在这方面,赵云的信条是:“我的夫人既然已经被你看了,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不能到处说。” 此举,像极了脸皮薄的竹马,“你可以骑,但不能到处显摆”。 计收甘宁后,程远志便在寿春城住了下来,每日里拜访拜访名士,吹吹牛皮,做着以前许邵在此地做过的事。 期望打出点名气,引得袁术来拜访。 虽然程远志有很多方法可以直接去见袁术,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方式最为温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已是建安八年初(203年)。 袁术在寿春当了整整两年皇帝。 名气大涨的程远志也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 袁术整日躲在皇宫里,对外面世界的变化不闻不问,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触到他。 这一日,程远志正矗立在客栈三楼窗前,遥望着寿春皇宫的方向,思索着如何早日与袁术见一面,好早点劝他放下执念,从善入流,然后接手他的地盘,开启下一步战略计划。 正胡思乱想之间,忽听甘宁在外面大声喊道:“先生,有客来访。” 虽然化名为程志,可在寿春这三个多月,程远志还是引起了许多文人雅士的注意,平日里,时常有人闻名来拜访于他。 程远志来者不拒,每每与来者谈古论今,辩论天下,若是遇到优秀的人才,就推荐他们到北方谋生。 路已指明,去或者不去在他们自己。 程远志打开房门,翻开两个茶碗来,甫斟满茶水,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程公,冒昧拜访,还望见谅啊。” 程远志定睛一看,只见一位文士,约二十四、五岁,身着皂色儒衫,颌下蓄着一撮短须,眉凶目厉,气势逼人。 他头带纶巾,手持羽扇,正于门口处拱手行礼。 这造型,这长相,莫非是…… 程远志愕然道:“阁下莫非就是襄阳名士,凤雏庞统?” 那文士剑眉一蹙,面上似有不悦,摆手道:“统乃荆襄微末之士,当不得如此高冠。” 看来,光凭长相就被人一口叫出来历的场面,庞统必定经历过不少。是以,他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迅速恢复了正常。 程远志回过神来,把已经涌到了嘴边的笑意咽下,将茶碗置放于矮案上,示意庞统入席就坐,口中解释道:“我久闻先生大名,不知先生现在何处高就?” 庞统缓缓坐下,整了整衣衫回道:“我学业方成,正要择一主而事,近闻先生善于为人指点迷津,寿春城无人不知,特来请教。” 择一主而事?程远志上下打量了他的尊容一番,隐晦的提示道: “于先生来说,此事怕是不易。” 庞统点头道:“正是如此,世人庸碌,皆以面相美丑识人,统深感无奈,特来问计于先生。” 程远志附和道:“没错!谁说站在万人目光里的才是英雄?谁说长得丑的就不是英雄?” 闻言,庞统神色有点激动,“今四海鼎沸,局势晦涩难明。敢问先生,我该往何处谋就?” 跟着孙权不被重用,跟着刘备短命,那肯定是跟着我最好了程远志直直望着庞统,沉吟不语。 这话不好明言啊。 心下暗道:怪不得庞统后来的成就远不如诸葛亮,计谋高低先不说,光是气度这块,后者可比他沉稳多了。 像庞统这样的人,不好忽悠啊。 他不去北方,必定是和甘宁之前的想法一样,觉得北方人才济济,没有他发挥才能的舞台。 第205章 出人意料的会面 沉吟良久,程远志道:“如今各地不服王命者,大多皆已平定,天下望许都而尊,士元何以就认定大汉局势混沌难明?” 庞统摆手笑道:“不然,江东有孙氏,国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西蜀有刘焉父子经营近二十载;荆襄刘表虽无大志,守成尚可。” “南方有此三人,大将军纵有雄兵百万,一时也难尽图。须知南方水路纵横,舟船穿梭,骑兵若到此,毫无用武之地。” “更不论西北有张鲁、韩遂、马超,东北有公孙度,淮南还有袁术。” “天下尚余七八诸侯,先生何以认为天下大势已定了呢?” 程远志摇了摇头:“袁术败局已定,此地早晚必归大将军掌控;刘表年过半百,其两子皆为庸碌之辈,不足为虑;韩遂、马超地处西北荒凉戈壁,人口稀少,些许小兵,于大局无关紧要。” “其余刘璋、公孙度之流,不提也罢。” “今朝廷所虑者,唯二人尔。” 说到这里,程远志停住不语,目带考校之意,看向庞统。 庞统下意识接过话头,“这二人其一为江东孙权,另一人……是谁?” 程远志含笑不语。 庞统道:“还请先生直言相告。” 程远志端起茶碗,停在嘴边,道:“士元观新野刘备如何?” 庞统大摇其头:“刘玄德其人尚可,德行盛名在外,只是起兵这二十年来,这武事也太……” 刘备这武事也太弱了。 从涿郡老家起兵,一路经安喜,平原、乐陵、北海、到登临徐州之主,再到一无所有,只能在许都苟且偷生,现在好不容易在新野小县存身,奋斗近二十年,只是混到眼前这个局面,这样的人,着实没什么光明的前景啊。 程远志微微一笑:“士元岂不知天道常变易,自助者天亦助之,刘备可谓是人中之龙,若趁此势单力薄时去投靠,必能获得重视。” “只不过……” 两人表面上是在讨论天下形势,实际上也就是在探讨庞统能够效力哪一位诸侯。 庞统追问道:“不过什么?先生言之不尽,真叫人不痛快。统虽无从刘之意,却愿听先生高见。” 看着庞统性急的样子,程远志摇头失笑,不过还是说道: “孙权麾下文有鲁肃为首,武有周瑜为先,两人皆为当世大才,有这两人在,以士元之能,投江东必不会被重用。今又看不上刘备,何不北投丞相,为朝廷建功立业,只在等闲啊。” 说完便从怀里摸出一枚块头格外大的金币,放在庞统面前。 “丞相礼贤下士,似寒门俊才郭嘉,今已贵为军师祭酒,士元若持此物到邺城,必能获得重用,一展胸中才学与抱负。” 庞统瞥了程远志一眼,拿起大号金币端详了一番,纳闷道:“此乃何物,为何如此精美?” “莫非是北州通行三币之中的金币?为何如此之大?” 庞统比划了一下,发现金币足有自己半个巴掌大,上面绘制着精美的图案,顿时连连惊叹。 “这是特制金币,全天下不超过五十枚,每一枚都在才智高绝之士手中。” 程远志一边喝茶,一边解释。 庞统又仔细看了他一番,疑道:“先生究竟是何人?竟愿为大将军之说客?” 程远志自知失言,忙岔开话题道:“士元可曾下定决心投奔何处?” 说到此,目光坦然地向庞统脸上扫去。 庞统想了想道:“我欲东投孙权。” 程远志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道:“和这等天下一等一的智谋之士谈话,真特么不轻松,一不小心就会露馅!不对,说不定此刻已经露馅了。” 思及此处,嘴角上蕴含着笑意:“那就预祝士元能够心想事成了。” 庞统点了点头,郑重其事收起大号金币,还不忘解释一下:“若江东不用我,我一定从先生之愿,北投大将军……” 程远志颌首道:“如此最好。” 庞统缓缓起身,深深行了一礼:“那统就告辞了。” 程远志挥手致意,送到楼下。 眼看庞统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远处,跟在身侧的速该摇了摇头,咂着嘴叹道:“大帅一番好意,这家伙收了金币居然跑了。唉!可惜了那么大一块金子。” 这话太过于财迷,叫人忍不住想笑。 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速该自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不过还是大声说道:“这个庞统还真不识抬举,大哥好心好意招揽他,他竟然怀疑大哥用心不良。” 此话一出,引得街上百姓纷纷侧目。 程远志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速该忙道:“俺忽然有点内急。” 说罢,忙脚底沫油溜之大吉。 转过天来,一大早,就有一票手持利刃人来到客栈,等程远志起身后,打头一名身着锦衣的青年板着脸道: “程先生,我家主人请你去一趟。” “你家主人是何人?” “去了便知,何必多问?” 见那青年的言语不容置疑,程远志微微点头,示意他头前带路,甘宁和速该跟随在侧。 一路上穿街过巷,七拐八拐,从大仲皇宫后门进去,来到一处颇为奢华的宫殿。 宫殿中,背身站立着一个头上有白发的人,听见众人来到,抬手挥退左右,声音透着惆怅道: “你叫程志?” 一听声音,程远志立刻就知道上面的人是大仲皇帝袁术。 他点了点头,夹着嗓子道:“正是。” 袁术转过头望了他一眼,神态忽然恍惚了一瞬,惊问道:“何方人氏?” 程远志道:“冀州常山人。” 袁术心下更是惊讶,迈步走下台阶,来到跟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叹道:“先生与我一位好友很像。” “陛下的好友莫非是大汉丞相袁射?” “正是!” 袁术说着,目露回忆之色。 自从诸侯讨伐董卓之后,袁术和程远志已经有十三、四年,再未见过,加之程远志此刻衣衫普通,发型独特,胡须拉碴。 整个人除了身形、眼睛和眉毛还能依稀辨认出旧时模样,其他方面根本分辨不出。 时间这把杀猪刀,在每一人身上都留下了浓重的痕迹。 袁术打量程远志的同时,程远志也在望着眼前这个满头银丝、脸上有着病态红晕的老人。 他很难想象出这个才四十多岁就老态龙钟的人,就是袁术。 但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这就是袁术! 程远志摆手令甘宁和速该退下,恢复了声音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北州安定,我特意来此寻亲,欲请他同我一道回北方去,在盛世里安享余生。” 袁术似乎并没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程远志,问道:“先生可寻到了亲?” 程远志直直望着袁术,眼眶里忽然有些酸涩:“在陛下面前,草民不敢说谎,已经寻到了。” 袁术大感欣慰道:“那就好,我听闻先生善于指点迷津,特请先生前来一观我大仲之国运,可否能昌盛永年?” 程远志斟酌再三,说道:“陛下要听好话,还是要听真话?” 袁术点了点头:“先听好话,再听真话。” 程远志应了句“是”,转身踱步绕殿而行,娓娓说道:“好话便是,袁氏终可一统天下。” 闻言,袁术心下大悦。 程远志又道:“真话便是,此一统天下者,非是陛下。” 袁术莫明其妙问道:“此话何意?” 程远志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今天下重心已在魏地,而魏地,则尽在丞相掌控之中。” 袁术恍然,叹了口气道:“我与义弟阵营不同,今日我已称帝,而他扔奉许都傀帝为主。事已至此,我还有回头的可能吗?” 程远志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有!昔日我在河北时,常听大将军言,若有一日天下大定,期望能在邺城与往日亲友相聚庭前花下,温一壶浊酒,说一说旧日风华。” 袁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大将军果有此言?” “有!我南来时,大将军另有书信托我转交给陛下。” 说罢,程远志从袖口里摸出一封用绳头捆好的锦绢,递给袁术。 袁术摆了摆手,示意程远志退下。 待他出去后,袁术低头看了眼手中书信,并未拆阅,而是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无忧矣。” 顿了顿,大声道:“来人!” “全城戒严,不得放走一只苍蝇!” 第206章 人没死,财产没了 辞别袁术,从寿春皇宫出来后,程远志心下大定,觉得已经说服了前者,拿下寿春有望。 于是他带着速该、甘宁,回到客栈收拾行李,准备撤离寿春,赶赴下一个目的地。 但前脚刚进客栈,就听见楼下马蹄声“哒哒哒”响个不停,从窗口探头去看,发现客栈被一群兵士给团团围住,街道上也有一队队兵士纵马穿梭,当头之人高喝道: “陛下有令,全城戒严,百姓不得出城!”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安然离去是不可能了,程远志只能先派甘宁下去与士兵们交涉,询问为何封城,再相机行事。 此时,寿春外面的形势已是天翻地覆,剩下的两个郡共计四十七县,正一个县、一个县的离开大仲国控制,转投大汉怀抱,要不了多久,袁术就会成为光杆皇帝。 即使袁术见势不妙,使用了军管策略,但收效甚微,驻军将领甚至会带着军队及地盘一起叛逃。 难道是袁术发现最近城中百姓大量减少,不得已所采取的策略?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封城便是为数不多的办法了。 正猜测间,甘宁回禀道:“兵士说寿春城从此刻起,许进不许出。” 速该扒在窗口看了看,纳闷道:“大哥,袁术为什么要封城?他是不是在针对我们?要不要和他拼了,俺保着你杀出城去!” 程远志摆了摆手,沉吟不语。 为什么封城? 因为不封城的话,百姓就走光了。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对于绝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民百姓来说,世代居住的地方,就是根之所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除非他们感觉到了危险,才会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家园和土地。 此时不像后世,道路如蛛网密布,出行工具繁多,导航随身、随便一个普通人都去过几万里、乃是几十万里之外。 这个年代的百姓,基本上都是一生待在一地,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死亡。 譬如袁术四十多年生命旅程中,前面二十多年是待在老家汝南,之后十多年待在洛阳,之后来到寿春,一待就是十年。 像袁术这么有钱的富五代,一辈子去的地方都寥寥无几,何况寻常百姓? 是以,封城会在一定程度上,让百姓们感受到安全。 思及此处,被迫滞留在寿春的程远志,安心地住了下来。 这个时候,袁术正在皇宫里拆阅书信。 手里拿着书信,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八年前,洛阳东城,年轻版的程远志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熟悉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索绕徘徊。 随后,这张面孔逐渐地与方才送信者,程志的面容重叠,合二为一。 啪―― 袁术一拍大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贤弟,真是你来了吗?” 此时,他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断定,方才所见之人,就是把他逼到绝境的义弟。 这个猜测,令袁术有些难以置信。 “君不轻移,王不履险地”的古训,在程远志这里似乎统统没用。 即使不是他的辖区,他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恼羞成怒,给他来个玉石俱焚? 他不怕啊! 我袁公路终究还是没那么狠……袁术长长叹了口气,颓然跌坐回去,仔细阅读起手里的书信。 先看完信再说…… 良久,袁术放下了持续两年半的担忧,心下莫名觉得有些悲凉。 一方面深刻意识到称帝的时机不对,给程远志带去许多麻烦;另一方面又觉得天下人太不识抬举,既然天下早晚都要归于袁氏,早一点晚一点当皇帝,谁当皇帝,计较那么真做甚? 不都姓袁嘛! 思虑间,袁术又咳了一口血,又想起这几年自己的经历。 自从称帝后,每日都活在恐惧担忧中,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虽然没有人兴兵来攻打他,但也没有人保证永远不来打他! 他总觉得头顶好似悬着一把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袁术知道,两年多的忧心操劳,自己早已成疾,四十多岁的人却像六七十岁般腐朽。 失眠,畏光,怕寒,咳血…… 现在,疾入膏肓,他隐约已经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一眼看到死的感觉,很令人绝望。 在这种情况下,袁术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的一生,从年纪轻轻当上虎贲中郎将开始,到如今行将就木的二十多年里,一共犯下了多少失误。 失误太多了……多到数不清。 越想,心中的懊悔就越浓郁,最后几乎凝成实质。 旋即又咳了一口血。 心知余日无多的袁术,放下书信,开始着手安排后事。 他这一生里,一直都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在人生的最后时光,他想雷厉风行一回。 家小儿女,积攒了一辈子的财产,剩下的两个郡及几万兵马,也都需要有个明确的安排…… …… 当程远志得知袁术病危的消息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他随着卫兵,急匆匆来到皇宫,在奢华无比的床榻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袁术。 交接过程非常顺利。纪灵、阎象都在,两人一个掌兵事,一个管文事,与程远志也都认识,不过三言两语,袁术就已经托付完后事。 当然,这后事指的是他死后的安排,只要他还没死,财产就还是他袁术的。 交待完后事,接下来就是等候死亡了。 袁术看了眼围在床前小声啜泣的一儿一女,以及众多娇妻美眷,满眼都是不舍与留恋。 纪灵全副披挂,守卫在寝宫内,阎象捧着厚厚一卷锦绢,静静地听着袁术断断续续的吩咐,时不时在锦绢上打个勾,提点一下。 一直等到所有后事安排完毕,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袁术才对程远志说道: “贤弟,你惦记了几十年的家产,这下都交给你了,一点儿也不剩了。” 明明是在说生死离别很悲伤的话,听起来却叫人想笑。 程远志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所以没有笑。 不过咧开的嘴角,还是显示出了内心的小情绪。 众人识趣的退后老远,留给两人一点最后诀别的时间。 袁术拉住程远志的手,费力的望过来,语重心长地问道:“贤弟,我这就要去了,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程远志张了张嘴,然后又摇了摇头,及时地将“一路走好”四个字给卡在喉咙里,没有吐出去。 这句话要是说出来,感觉能把袁术给气到活过来。 袁术眼中涌出一丝失望,又问,“那我死了之后,对着我的遗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什么要说的?沉痛送别你这失败的一生…… 最多最多,说一句“厚葬”。 见袁术很认真的在询问,程远志登时犯难了,蹙眉思索良久,蹦出来一句: “看,他还在动!” 袁术一怔,旋即猛然撒开手,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高兴的,侧身伏在床沿大口大口往下吐血。 哇哇的吐。 程远志连忙近前,大手轻拍袁术的后背,温声道:“公路,慢点吐,血不剩多少了。” 没想到这话很管用! 袁术立即止住了吐血,仰面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看上去,一时半会似乎还死不了。 阎象凑过来,小声问道:“丞相,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阎象虽是袁术的亲信,此刻却对程远志佩服得五体投地,至少这份敢于独行天下的胆魄,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上一个敢一把剑一个人四下乱窜的诸侯是孙策,现在坟头草已经一丈多高了。 “当然是立即移交军队、城池、以及财产了。” 听到阎象的话,程远志毫不犹豫说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办,办得好,重重有赏。” 笼络人心这块,程远志自认为不输给天下任何一位诸侯。 阎象闻言,神态很感动,立即躬身告退,着手去办。 程远志转过身,看向纪灵,?“你现在是何官职?” “护国大将军。” 纪灵有点懵,不是很明白程远志的意思。 难道这位大汉丞相要给他升官? 可他已经是大将军了啊,还有上升空间吗? 程远志微微一笑:“有爵位么?” 爵位? 那倒是没有,大仲国不被大汉接受,所以袁术也就没搞爵位那一套。 纪灵摇了摇头。 程远志笑道:“我现在以大汉皇天子的名义,封你为泗水亭候。” 亭候虽是最五等的候,待遇却并不低。此时,大汉郡太守的待遇是“两千石”,也就是月俸一百二十斛,亭侯的待遇比郡太守还要高出好几等。 原时空里,刘备第一次投奔曹操时,被任命为镇东将军,同时被封宜城亭侯;张辽的爵位曾经长期是都亭侯;乐进的爵位曾经长期是广昌亭侯;包括关羽,长期将汉寿亭侯挂在嘴边,这些铁一般的事实都预示着,亭侯级别的爵位很不错了。 当然,和乡候县候不能比。 于是纪灵瞬间就推金山倒玉柱跪下来谢恩,立即决定从此以后,就跟着程远志混了。 至于原来的主公…… 纪灵探头看了一眼,好像不剩多少气了,心里顿时就没了负担。 袁术麾下其余官员,也都依次上前,高高兴兴听封,欢天喜地回去准备移交权力,再到别处上任。 床榻上,还剩一口气吊在胸口的袁术,眼看自己还没死,麾下亲信一个个就离他而去,全部成了程远志的属下,心头格外不是滋味。 虽然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料,且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可难道就不能等他咽气了再操作么? 思及此处,袁术又吐了一口血,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丝丝活下去的动力。 第207章 孙权攻夏口,刘备得单福 随着朝廷军队进驻淮南,接管寿春,淮南局势很快稳定了下来。 此时,两种极端的气氛同时共存于城中,一半是因为旧势力消亡,大仲皇帝袁术将死所产生的悲伤;另一半是大汉又收复了大片国土,距离全盛时又近一步的喜悦。 袁耀护送着家小赶赴汝南,带父亲回乡疗养。 虽然吐了很多雪,但袁术并没有死,非但没有死,那一口气看起来竟然越来越旺盛了。 见状,程远志命人寻名医为他诊治。 同时又命诸文官把庐江及九江的人口及地型图整理汇总,归入丞相府,为以后收复江南之用。 程远志则带着一队兵马,来到长江西岸,眺望江左,寻思南下之策。 与此同时,得知此讯息的孙权,亦亲率众文武于东岸登高西望。 北军吞并淮南后,兵锋直指江东,不由得他不忧心忡忡。 “主公。” 鲁肃急匆匆地赶到近前,拱手说道:“主公不必忧虑,北军没有水师,暂时还威胁不到我江东,当务之急,应当先破江夏黄祖,再攻刘表,全据长江天堑以自保。” 先攻黄祖?再破刘表? 黄祖不好攻打,刘表也不是木头人…… 前者深谐兵法及水军精髓,又占据形胜要地,极难对付。 若非如此,周瑜为何至今练兵未归,还不是因为没有必胜把握! 孙权浓眉紧蹙,心下忧虑不减反增。 夏口归属荆州之下,位于汉水注入长江处,此地三江交汇,易守难进。 黄祖又在蛇山修筑城池,与夏口相对,取名夏口城,水陆双塞相互协防,扼制住下游西进的咽喉要道。 “子敬可有良策?” 孙权眉头不展,看向鲁肃。 如果只能硬攻的话,那战损未免也太大了点,况且荆州方面不可能不来增援。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不说,胜负可就难料了。 鲁肃道:“欲破死局,唯有向西死战,此时已别无选择。” 张昭,诸葛瑾、陆纪等人纷纷附议道:“主公,下令。” 程普、黄盖、蒋钦、周泰等一干武将也都抱拳道:“主公,下令。” 难得江东上下一心,孙权点点头,“传我将令,命周瑜统水师,克日兵发夏口,进攻黄祖。” 鲁肃继续补充道:“夏口对我江东来说,易守难攻。但其对更上游的荆州来说,却是易攻难守。” “因此,攻破夏口后,应当多迁移当地百姓东来,以壮我江东实力。即使此后,刘表兴兵来夺回夏口,我亦不亏此行。” 孙权颌首道:“子敬所言极是,我当从之。” 建安八年秋(203年),孙权兴水陆兵马五万,率军进攻屯守夏口的黄祖。 由于此战事发突然,黄祖猝不及防,水军被周瑜大破于江上,夏口城更被围困一月之久。 期间,江东水军与荆州援兵激战于江上,各有胜负。 孙权见不能速胜,便分兵四向,尽掳掠夏口百姓东去。 十月,吴地山越反叛,孙权遂撤军东还,刘表亦收兵休战。 …… 却说刘备暂居于新野,整日悠闲无事。 这一日,正与简雍骑马于街上闲逛,忽见市上一人,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长歌而来。 歌曰: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 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刘备闻歌,心下暗思:“听此人所歌,颇有才学,我当求之相助!” 遂上前相见,邀请入县衙,酒席摆上,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询问其姓名。 那人答道:“我是颍上人,姓单名福。久闻使君纳士招贤,欲来投托,却又觉唐突,故而行歌于市,以动尊驾之耳听。” 刘备大喜,待其为上宾,咨询天下大事。 单福对答如流,时不时冒出一句见识长远之语。 两人顿觉相见恨晚,不知觉便说了一整天。 翌日一早,刘备方起,便见单福来访,于堂下盯着他的坐骑的卢马,啧啧称叹。 玄德顿觉好奇,“先生何故如此?” 单福道:“此马名曰的卢,虽是千里马,却只妨主,不可骑乘也。” 刘备摆手笑道:“先生此言差矣,此马只救主,不妨主。” 见单福不信,刘备遂将征战以来屡次因乘此马脱险之事相告。 单福却道:“虽有救主之举,但此马终必妨一主。我有一法可解,不知使君愿闻否?” 刘备点点头,权当听一个笑话。 说实话,的卢马跟了他有一段时间了,妨主之说,他其实是不信的。 哪怕这话是他新招收的人才单福所说的,他最多只是半信半疑。 单福正色道:“使君若有仇怨之人,可将此马赠予,待妨过了此人,然后乘之,自然无事。” 刘备闻言,脸色大变,斥道:“公初至此地,不教我正道,却教此利己妨人之事,备实不敢闻教。”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刘备此时义正言辞,端的是形象伟岸无比。 单福连忙赔罪道:“我向来听闻使君仁德,初来乍到未敢轻信,故而以此言相试,还望使君不罪。” 刘备亦迅速改怒容为笑容:“原来如此,备哪里称得上是仁德之人,还望先生多多教之。” 单福笑道:“我从颍上到此,一路听闻新野小儿有歌‘新野牧,自到此,民丰足。’可见使君乃仁德之主也。” 刘备连连摆手,推辞不就,事后,拜单福为军师,调练本部人马,以做良图。 …… 邺城,大将军府,众文武齐聚一堂。 程远志高坐主位,沉声道:“今北方已平、中原已复,我屡有南征之意,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诸位可有高见?” 审配出列进言道:“丞相,此时天寒地冻,不宜用兵,不如待到来年春暖,再驱兵大进不迟。” 程远志微微颌首,看向荀彧。 荀彧拱手道:“刘表乃朝廷任命之州牧,于理于法皆有依照,纵有不遵朝廷之举,明面上仍是汉家臣子,攻之不义。” “而江东孙权则不然,他虽承父兄基业,占据江左五郡之地,却未得朝廷任命,与反贼无异。近日,孙权又无故兴兵攻打江夏,大败黄祖,掳掠江夏百姓,此罪不可不究。” “丞相当派一使者前往荆州,约刘表共伐江东,以图大计。” 计是好计,就是不知道刘表肯不肯效犬马之劳程远志点点头,看向郭嘉。 郭嘉缓缓行到中间,沉吟道:“嘉以为此计可行,不妨一试。” 程远志环顾群臣,“谁愿为使去说刘表?” 此言一出,堂上数百人无一应命。 虽说刘表不是那种随便杀使的莽夫,但大家都有点不想去荆州。祢衡出使被斩才过去不久,没人愿意做祢衡第二。 就连阿古朵,此时也低着头,装做隐形人。 无人回应,程远志只好点将了,“刘晔何在?” 刘晔应声出列。 程远志目视着他,问道:“你可愿为使?” “敢不应命!”刘晔拱手道。 众人均是一脸恍然,觉得此行非刘晔不可。 刘晔与刘表同为帝室之胄,即使前者说不动后者,必不会有危险。 当然,这都是戏言,众人也都知道刘表不是那种人,只是不想大冬天往江南跑,天寒地冻的,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有很大概率会无功而返。 太划不来了。 第208章 阿古朵之死 刘晔领命退下,自去荆州说刘表攻孙权。 等其出使荆州回到邺城时,已是建安九年春(204年)。 刘表推说荆襄之地新定,兵马穷困,未有远征之力,拒绝了程远志共伐孙权的提议。 程远志因此大感恼火,常有南征刘表、孙权之意,奈何水军是软肋,急欲不得行。 虽然早在数年前,他便命人在邺城玄武湖上操练水军,但近日察看过水军战力后…… 程远志已经不报什么幻想了。 水军的战斗力简直不忍直视,顶多也就能在小河、内河里横行一下,如果到了大江之上,怕是不堪一击,要给真正的水军们送菜。 程远志深知,从北向南攻打,跨越的不止是巨大的维度,还有气候巨变、地理巨变等短时间难以克服的因素。 南方的地形、气候,与北方完全是两码事。 另一时空里,身为洛阳人的他在吴地生活了十年,才堪堪适应那边“一周只下了两次雨,一次下了三天,一次下了四天”的气候。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宁。”说的就是江南气候。 江南的空气中湿度极大,一年之中,春夏秋三季大部分时间都是雨季,晴朗的日子极少,房里每天是润润的,无论什么东西,放几天就会长毛、发霉。 那种每天都感觉自己全身湿漉漉的日子,对于这个时代穿着长襟,行动本就不太方便的男子来说,太难过了。 当然,这种天气对女子来说,却很适宜,故而才有“天下英雄葬北邙,天下美女出苏杭”一说。 但知难而退不是程远志的风格,遇男而上才是他的信条,既然南征的条件已经初步具备。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尝试一下。 没有水军,那就去借呗。 问谁借?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当今天下,有大规模水军的诸侯一共有四个,西川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孙权。 还有一个是辽东公孙康。 邺城丞相府。 众幕僚齐聚一堂,这已是开年后程远志召开的第三次大规模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南征!以何种方式南征! 郭嘉苦思几个月,似思得一策,出列道:“今辽东公孙度新丧,其子公孙康承袭父位,康之弟恭承继父爵。公孙康接任辽东三郡后,仍恃远不服,自称辽东侯、穿戴拟于天子。” “前番,丞相击破了公孙度所置营州刺史柳毅,公孙康失去了其父经营多年的东莱诸县,但其麾下仍有百余艘丈高楼船,停于营口海滨。” “若要南攻,当先北征。主公何不遣使往辽东,借其水军一用?” “若其肯借,那便罢了,若其不肯……” 若其不肯,那正好籍此挥军北上,彻底平定辽东,收其水军,而后再乘势南下。 “奉孝与我所思相同,甚好!” 程远志微微颌首,心下大悦,此法,像极了后世大公司收购小公司的案例。 我没有精锐水军,辽东有啊,我把辽东打下来,然后就有了水军。 公孙康继任辽东太守后。将之前朝廷封给公孙度的永宁乡侯印绶给了弟弟公孙恭,不受汉爵的举动,已经透露了他不肯为汉臣的意思。 刚一上任,公孙康便兴兵东征,大破高句丽,陷其国都,设置带方郡。眼下,辽东已有四个郡,俨然是一个独立王国。 听了郭嘉的话,众人恍然,暗自感叹郭嘉的脑袋瓜真好使,在后者眼里,恐怕整个天下都是一盘棋,跃然于胸,信手拈来。 正议间,忽有人来报,于漳河边掘出一铜雀,呈至堂上。 众人纷纷围过来细看,见铜雀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程远志问众人道:“天下突现铜雀,此主何兆?” 荀攸嘴快,高声道:“昔日舜母梦玉雀入怀而生舜。今地生铜雀,乃吉祥之兆也。” 审配附和道:“既是吉兆,当建层台以贺,此台应立三座:中间高者置铜雀于顶上,名为铜雀台;左边一座,置玉龙于上,名为玉龙台;右边一座,置金凤于上,名为金凤台。更作两条飞桥,横空而上,乃为壮观。” 闻言,众人纷纷附议。 程远志点头道:“两位所言极善,他日台成,足以娱今人而传后世!” 遂命能工巧匠即日破土断木,烧瓦磨砖,筑铜雀台于漳河之上。 此事安排完毕,程远志望着众人道:“谁愿为使往辽东?” 话音刚落,人群里出来一人,拱手道:“丞相,在下举荐一人,可担此任。” 众人定睛一看,是日渐沉寂的郭图。 他这几年很不得志,没什么建树。 其实不光是他,河北众文臣的光芒都被阿古朵、郭嘉、荀彧、审配四人给遮盖了。 后三者还好,都是汉人,大家还能接受,唯有阿古朵是东羌人,郭图很是不服,背后屡有怨言。 当然,这些内情程远志并不知道,他望着郭图,问道: “哦,是何人?” 郭图沉声道:“东羌能人,辩才无双的阿古朵!” 是他?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最近低调了很多的阿古朵,一起夸赞道:“此行非公不可。” “这个任务就是为阁下量身打造的。” “阁下一定能马到功成!” …… 众人推举,大任将降,阿古朵的神态却没有丝毫开心,反而有点慌,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 程远志顿时奇道:“阿古朵,有何不可?” 阿古朵还没来得及说话,殿上百余谋士文臣又是一通铺天盖地的夸奖。直把他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程远志也觉得此行非阿古朵不能说服公孙康交出水军,便直接说道: “既然众人一致推举,那你就跑一趟。若能借来水军,记大功,赏万金。” 阿古朵懊恼地拱了拱手,应了句“是”,兀自退下,准备出使辽东。 看得出来,他很不情愿。 程远志虽然觉得奇怪,倒也没有细想,只当是阿古朵这几天兴致不高所致。 男人其实和女人一样,每个月里总有那么三十几天,病恹恹的啥都不想干。 阿古朵退下去后,荀彧进言道:“丞相,还应令十万大军聚于柳城,以做威慑,助阿古朵此行成事。” 众人纷纷附议。 程远志不及细想,遂令幽州半数兵马聚于辽西,等候听用。 议事圆满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这一日,风和日暖,程远志正于丞相府后院与蔡琰、甄宓两女饮酒下棋,小酌怡情。 恰好甄宓又输了一局,被程远志摁住施行刮鼻尖惩罚,手刚伸到一半,亲卫忽报郭嘉来访。 程远志停住手,讶然道:“郭嘉怎么来了!” 甄宓连忙睁开眼,逃出魔爪,在一旁笑嘻嘻道:“郭先生平时从不来府中私见夫君,今日必有要事,夫君快去看看。” 说罢扭着腰,带着侍女快步逃离而去,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 “夫君可太讨厌了,下手那么重!” 蔡琰也福了一礼,袅袅告退。 少顷,便见郭嘉翩翩行来。程远志抬手邀请他入内就坐,共饮美酒。 酒至半酣,郭嘉停杯道:“主公可知英才将丧?” 程远志心下一惊:“何人有险?” 郭嘉沉吟道:“阿古朵此去辽东,恐要命丧于他乡。” “公孙康恃远而骄,不服王化已久,若好言相劝,或许会将万余水师拱手相让。” “今阿古朵先行,主公却于后屯大兵于柳城,作出先取水师,再攻辽东之态,公孙康见此必然惊怒,如此,阿古朵焉有命在?!” “今日之事,与昔日刘邦派郦食说降齐国,韩信却于后趁齐不备动武,将郦食其逼死在齐国一幕,何其相似!” “又与毛遂之死等同。” 闻言,程远志大惊失色,立即意识到不妙,急道:“为何不早报我?” 郭嘉神色惭愧的说道:“此乃众文臣谋士捧杀之谋,嘉至今日方才看破。” “阿古朵自投靠后,屡立奇功,令众文武黯然失色,难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若不摧,人必毁之!” 这时,一亲卫着急忙慌的奔来,躬身禀道:“丞相,阿古朵本已说服公孙康出借水军,归来途中,不知为何,又被公孙康追斩于城外。” 闻言,程远志僵住身体,久久不动。 第209章 的卢马:这个锅太沉了 邺城。 城头覆白绫,万众齐肃沉。 台上人激愤,台下枪如林。 演武台上,程远志高举长剑,厉声道:“公孙康不遵王命,擅斩天使,我今替天伐逆,誓平此贼!” 台下万余兵士齐齐响应道:“誓平此贼……誓平此贼……” 四月初,程远志亲率大军四十万,分兵八路杀奔辽东,借着为阿古朵报仇的名义,收复辽东。 辽东有这么一支强劲的、不听话的势力盘踞,叫他如芒在背,食不甘味。 消息传至辽东襄平,公孙康虽惊却不慌,自斩杀阿古朵后,他已经预见到这种后果,早已着手调集兵马,抵抗大汉朝廷方面有可能到来的攻势。 此刻,襄平已有十万铁骑拱卫,另有数万水军陈列于营口(位置大概在大连)策应,时刻准备袭击四十万汉军的后路,断其粮道。 公孙康为此战做了两手准备,首先是打算给这四十万来犯之敌迎头痛击,如果能把这支兵马全部消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果打不过,他还有数万水军,可向东遁,也可南下。 早在他父亲公孙度时期,就在营口之南的茫茫海面上,发现了几十个面积颇大的岛屿,这些年来,已经陆陆续续安排了几万百姓上岛生活。 甚至,还探得了琉球群岛(日本)的位置。 可以说,放眼整个天下,此刻水军最发达的不是江南三大诸侯,而是辽东。 辽东建造的连舫大船,长三百步、方一百二十步,高三丈。每艘可装载二千余人。大船周边以木栅为城,修城楼望台,有四道门出入,船上可以来往驰马。又在船头画上鸟首怪兽,以恐吓江神海怪,船舰规模之大、数量之多,自古未有。 辽东能跨海经营青州东莱诸地数年,全赖此水军。 外界只知辽东有一万水军,殊不知这些年来,辽东已经秘密训练出五万水师。 这百余艘连舫大船和五万水师,便是公孙康的底气所在。 五月,两军于襄平城西二十里野外对上,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见面就是连番厮杀。 公孙康是东北人,东北人的性格从古至今都是能动手绝不哔哔。 见面就硬干,不干不是好汉! 此战,双方各有十数万骑兵参战,战力仿佛。 但河北方面武将更多,骑兵以千员战将为核心,分成各个小团体左冲右突,大杀特杀。 公孙康亲自压阵,仍是不敌,连番吃到败仗,从辽东节节败退退到营口,据城背海而守。 战局暂时僵持下来。 程远志一边派兵三面围城,困公孙康于营口,一边分兵数路,去取其他三郡。 另一边。 却说刘备自到荆州后,刘表待之甚厚。安排其驻扎于新野。 这一日,两人正于襄阳相聚饮酒,忽有人报: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掳掠人民,共谋造反。 刘表惊道:“二贼归顺后又反,反复无常,为祸地方,如之奈何?” 此时刘表已经六十有三,垂垂老矣,早已没有了进取心,加之发妻于去年新丧,长子刘琦顿失依靠。小妻蔡氏上位,携幼子刘琮争宠于内,刘表整日里被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他顾之心。 这也是他前番拒绝程远志联盟共伐吴地的缘由之一。 刘备闻言,善解人意道:“不须兄长忧虑,备请往平之。” 刘表大喜,即点齐三万军,交与刘备前去。 刘备领命,路上非止一日,率军及关张赵来到江夏。 张武、陈孙闻讯,引兵纵马来迎。 赵云挺枪而出,径直冲向彼阵。张武提刀来战,不到三合,便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 陈孙见了,大吼一声,挺枪来攻。 张飞亦大喝一声,持矛冲出,一矛将陈孙刺死,余众见状,尽皆溃散。 刘备发榜安民,招安余党,平复叛乱,班师而回。 自出征到收兵,仅仅过去半月。 刘表闻听捷报,出郭迎接刘备入城,设宴庆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表赞道:“贤弟如此雄才,从此我荆州有依仗了,不过,南越蛮人不时来寇,西北张鲁、东面孙权皆为隐忧。” 刘备喝了不少,有些上头,闻言夸口道:“兄长勿虑,此事不难。弟有三将,足可委用:使张飞巡南越之境,威慑蛮人;关羽驻固子城,以镇张鲁;赵云拒三江,助黄祖以当孙权,我自安居新野,为兄长北方屏障,如何?” 刘表闻言大喜,正欲从其言,安排关张赵分驻三地,忽听内室有妇人咳咳之声,遂闭口沉吟不语。 内室中,蔡瑁对其妹妹蔡夫人道:“刘备欲遣三将居外,而自居新野,其所谋甚大,久必为患,妹妹不可不察。” 是夜,蔡夫人对刘表猛吹枕头风:“我闻荆州文人士子,多与刘备又私交往来,不可不防。今留其居住城中,无益,不若还派回新野驻扎,免生枝节。” 刘表虽然耳根子软,却也不会盲目听信妇道人家的话,闻言替刘备辩解道:“古人说,相由心生,我观玄德面相,言谈举止,此乃仁德之人,汝妇道人家,太过多疑了。” 蔡夫人不依不饶道:“刘备仁义,但只恐其他人不似如此。” 刘表沉吟不答,看样子像是听进去了,蔡夫人遂停住不言。 接下来几日,刘表再不提张鲁、南蛮、孙权之忧,弄得刘备好生郁闷,却又不好询问。 这一日,两人出城踏青,刘表见玄德所乘之马毛发纯白,极为神骏。顿时称赞不已。 刘备遂提议将马赠与刘表。刘表大喜,欣然接受,大摇大摆骑回城中。 部将蒯越于城中见到,惊问道:“主公此马从何处得来?” 刘表随口回道:“此乃玄德所赠。” 蒯越大摇其头,直言道:“我先兄蒯良,最善相马;越与其相处日久,亦颇晓此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主公不可乘骑。” 这话本是无稽之谈,刘表本不应相信。 可这人越老,就越迷信,越会胡思乱想。回到府上,刘表越想越不是滋味,总觉得心里瘆得慌。 次日,刘表请刘备饮宴,宴罢,拉住刘备的手道:“昨日感谢贤弟赠马,深感厚意。但我常年高坐城中,一年也用不到几回,而贤弟驻守新野,需不时征讨四方,此马正合用之,今日且将此马送还。” 看刘表一副唯恐避马而不及的态势,刘备知道,前者一定是听说了的卢马妨主之说,并信以为真。 便起身相谢,收回的卢,打算每日坦然骑乘,以证“的卢妨主”之说乃是无稽之谈。 却听刘表又道:“贤弟久居此间,恐废武事。北面防守重任不可儿戏,弟可速归新野驻防,如何?” 刘备默然片刻,欣然领命。当即辞别刘表,径归新野。 方出城门,却见一人拦在路中,在马前拱手道:“公所骑之马不详,不可骑乘。” 刘备视之,见是荆州幕宾伊籍,忙下马见礼。 伊籍道:“昨闻蒯异度对刘荆州说:此马名的卢,乘则妨主。因此还于公。公岂可再乘?” 刘备笑道:“多谢先生提醒,人之生死富贵皆在天,于此马何罪?先生不可信此传言。” 伊籍叹服刘备高见,又见他坦然骑乘此马,气量高雅。自此便常与刘备往来。 回到新野后,刘备暗觉奇怪,整日里愁眉不展。 徐庶见状,便来询问缘由。 刘备叹道:“我骑乘此马也有几年时间,自从前番军师说出‘的卢妨主’的话后,最近又有许多人跟风而言,不知是何缘由?” 徐庶笑道:“主公既然不信此传言,又何必纠结?” 说罢,见刘备脸上露出释然之色,徐庶转而说道:“此时袁射正统兵北征,中原之地空虚,正是向北用兵良机,若待其扫平辽东,南归之时,便是荆襄之地深陷战火之日。” 刘备点头称是,“我欲往襄阳说刘表北攻,夺取中原,以做存身之资,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徐庶思虑半晌,叹道:“事到如今,也不妨一试。” 刘备遂动身亲往荆州,去说刘表。 “今袁射兴兵北征千里,中原之地空虚,兄长若以荆襄之众,乘间袭之,大事可图。” 第210章 的卢:这么拼只是为了证明我不妨主 刘表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这个提议,“我坐据荆襄九郡,此生足矣,岂可再有别图?” 刘备默然。 此事揭过,刘表邀请刘备入后堂饮酒。 两人虽是兄弟相称,年龄却相差十九岁,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有些话,刘表感觉不太好对刘备说。 就说这儿子,他的长子刘琦已经三十多岁,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将基业如何稳稳当当地传下去,而不是冒险去跟别的诸侯打仗。劳民伤财,去搏一个未知的胜负。 反观刘备至今无子,根本体会不到他的心境。 思及此处,刘表忽然长叹了一声。 刘备停杯问道:“兄长何故长叹?” 刘表又叹一声:“我心里有事,实不好对贤弟明说。” 刘备正要再问,忽见蔡氏从内室出来,立于屏后。 刘表当即垂头不语。 少顷,酒歇席散,刘备带着满腹郁闷回转新野。 转眼到了年冬,听闻程远志已经扫平辽东,班师回邺,刘备每日长吁短叹,左叹刘表不听其言、右叹生不逢时。 问计与徐庶,徐庶也没什么好法子。 天下一共十四州,北方九州归于袁,南方四州各自有主,两刘一孙都将本州掌控得极为牢固,刘备麾下仅兵马数千,战将两三员,靠这点微薄的兵力,骤然间想要谋划些什么,太难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慢慢等待时变。 这一日,刘表遣使来请刘备到荆州相会,刘备欣然前往。刘表接住,两人叙过礼完,携手步入后堂饮宴。 刘表叹道:“近闻袁射(程远志)自辽东提兵回邺,北方再无后患,其势日愈强盛,接下来,必有吞并我荆襄之意。昔日未听贤弟之言,失此良机,今日深悔之。” 刘备安慰道:“兄长勿忧,今天下分裂,干戈日起,机会多的是,失此一次不足惜,若能把握住之后出现的良机,为时也不晚。” 刘表连连颌首:“此言大善,说到为兄心坎里去了,与贤弟相谈如饮美酒,不觉渐醉。” 外忧既去,话又投机,两人遂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刘表忽然停杯不饮,长叹连连。 刘备问其缘由。 刘表道:“我有心事,前时欲诉与贤弟,未得其便。” “前妻陈氏所生长子琦,为人虽贤,性柔不足立事;后妻蔡氏所生少子琼,颇聪明果决。我欲废长立幼,恐碍于礼法;欲立长子,又恐蔡氏势大,后必生乱:因此委决不下。” 刘备不假思索道:“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便是取乱之道,兄长若忧蔡氏权重,可徐徐削之,不可因溺爱而立少废长。” 刘表闻言,默然沉思。 这话,本是兄弟两人的悄悄话,却叫第三人听了去。 蔡氏素来猜疑刘备,但凡刘表邀请刘备,她必来窃听。此时正悄悄立于屏风后,听得刘备言语,心下暗恨。 刘备说完,方知失言,遂借口入厕暂缓。 少顷回席,刘表见刘备愁眉不展,遂问其缘由。 刘备长叹道:“眼见日月磋跎,年华渐逝,弟足下却无锥地容身,是以忧虑难消!” 刘表道:“我听闻当年,贤弟在邺城与大将军共论英雄,贤弟尽举当世名士,其皆不认,独说贤弟乃是天下仅有之半个英雄,以昔日大将军之权力,都不敢自称英雄,贤弟何愁日后功业不建?” 这话刘备爱听,也一直是他百折不挠的信心来源之一。 不管当初程远志是自谦也好,戏言也罢,至少说明了在彼眼中,他刘备是个英雄。 刘备乘着酒兴,随口说道:“备若有基业根本,天下碌碌之辈,皆不足虑也!” 这话口气太大,地图炮横扫一片,连刘表也被波及到了。 刘表闻言,默然不语。 刘备拍了拍额头,自知语失,又觉一日之内自己两次失言,实为不智,连忙托醉而起,告辞回馆舍安歇。 刘表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微微吃味,回到内室,被蔡氏接住,后者说道: “适才我于屏后听得刘备言语,甚狂妄轻觑,足见其有吞并荆州的意思。若不早除,必为后患。” 刘表摇头不语,觉得“年轻人”刘备酒后吹几句牛皮,无伤大雅,也不至于较真,遂翻身就歇。 蔡氏出了内室,密请蔡瑁来见,商议除掉刘备。 蔡瑁道:“那就领兵于馆舍先杀了他,然后再告知主公。” 蔡氏点头。蔡瑁告退,便连夜点军去杀刘备。 刘备回到馆舍后,坐卧不宁,越想越觉得心下不安,正所谓“疏不间亲”,自己一个外人,竟然因喝了几斤酒而不知轻重,掺和起别人的家事,着实是昏了头。 思及此处,刘备立即起身唤来随从,一齐上马,连夜奔回新野。 等到蔡瑁领军来到馆舍时,刘备早已走了许久。 蔡瑁暗恨来迟一步,便写诗一首刻于壁间,径入州牧府来见刘表。 “刘备题反诗于壁上,不辞而去。” 刘表不信,亲至馆舍查看,果然见墙壁上有四句诗: “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刘表见诗当即大怒,拔剑道:“我誓杀此无义之徒!” 行不数步,心下猛然一动:“此壁上字迹极熟,却不像玄德所书,倒像是蔡瑁的字迹……” 遂回身馆舍,仔细打量一番,见果然是蔡瑁字迹,便用剑尖削去此诗,出了馆驿。 蔡瑁抱拳请道:“主公,军士已点齐,可即可发兵往新野,擒住刘备问罪。” 刘表摆手道:“不可造次,此事容后再议。” 蔡瑁见此计不成,暗中与蔡氏又商议出一计。 次日,蔡瑁入内禀道:“主公,今年荆襄丰熟,当聚众官于襄阳,以示抚劝。请主公一行。” 刘表揉着额头道:“昨日宿醉,今日深感不适,令二子为主待客,可再往新野请刘备替我待客。” 蔡瑁暗喜此言正中其计,立即差人去就新野请刘备来襄阳。 刘备奔回新野,自知失言取祸,正觉不好众人言明。忽见使者到来,请赴襄阳。 顿时左右为难。 徐庶问道:“昨见主公匆匆赶回,愁眉不展。今日又踌躇难行,莫非在荆州发生了事故?前脚刚回,今日刘表又来请,着实蹊跷。” 刘备无奈,将前事告知与众人。 关羽道:“前言既失,襄阳又离此不远,今若不去,则刘表反而生疑。” 刘备赞许地看了关羽一眼,“云长所言极是。” 张飞道:“这定是鸿门宴,不如不去。” 徐庶讶然道:“翼德竟然还知鸿门宴?那你可知鸿门宴谁请的谁?” 张飞两眼一瞪:“军师休要看遍俺,鸿门宴是项羽请刘邦。” 徐庶微微一笑:“那翼德可知,项羽后来是什么下场?” “死在乌江!” “刘邦呢?” “当了皇帝!” 闻言,众人均是一脸恍惚。 刘备大喜道:“军师,如此说来,此次襄阳可去?!” 徐庶点点头,“还应令云长率三百人同往,可保主公无事。” 刘备笑道:“如此甚好。” 遂与关羽整装,即日赶赴襄阳。 蔡瑁出城迎住两人,随后至城门口,又见刘琦、刘琮引一班文武官僚来接,请至馆驿歇息。 刘备见二位公子都在,心下稍宽。 不两日,九郡官员俱已到齐,盛会将开。 蔡瑁与蒯越商议道:“刘备世之枭雄,久留于此,后必为害,可就今日除之。” 蒯越道:“刘备名声在外,就此杀了,恐失士民之望。” 蔡瑁理直气壮道:“我有主公密令在此。” 蒯越道:“既如此,可预作准备。” 蔡瑁道:“东门岘山大路,吾弟蔡和已引军把守;南门外有蔡中把守;北门外有蔡勋把守。只有西门不必守:西门外有檀溪阻隔,不易通过。城中也已伏有五百刀斧手,这次管叫他有来无回!” 蒯越道:“那关羽行坐不离刘备左右,恐难下手。” 蔡瑁一怔,愁道:“这该如何是好?” 蒯越道:“可令文聘、王威二人另设一席于外厅接待武将。先请住关羽,然后可行事。” 蔡瑁大喜,立即着手安排。 翌日,襄阳城中杀牛宰羊,大张筵席,与会者其乐融融。 刘备接引众官皆至堂中,自坐主席,二公子分坐两旁,其余各依次就坐。 关羽带剑立于刘备身侧。文聘、王威入请关羽赴席,关羽冷哼一声,推辞不去,场面一时僵住。 刘备遂令关羽就席,关羽方才应命而出。 蔡瑁将刘备带来的三百军士,算都遣归馆舍,自己守在会场之中,只待半酣,以率杯为号,五百刀斧手齐出,乱刀将刘备剁成肉酱。 酒刚过一巡,伊籍端着酒杯至刘备前,以目视后者,低声道:“请更衣。” 刘备会意,即起身如厕,伊籍快步跟至后院,附耳报道:“蔡瑁设计杀害使君,城外东、南、北三处,皆有军马把守。只有西门可走,公宜速逃!” 刘备大惊,急解的卢马,开后院门牵出,飞身上马,只身望西门而走。 城门吏正欲询问,却见刘备快马一鞭,极速窜出。门吏挡不住,只好飞报于蔡瑁。 蔡瑁大惊,立即上马,引五百军于后追赶。 刘备窜出西门,行十数里,忽见前方有条大溪拦住去路,溪水宽数丈,水流甚急。 见不可渡,刘备勒马欲回,却遥遥看见东面尘头大起,追兵将至。 刘备只得回马到溪边,试图越溪水而过,行到中段,水已淹没马颈,人马皆随波乱晃,无法再行。 回头去看,追兵愈近,几百柄明晃晃的斧头闪着寒光,着实骇人。 刘备心下着慌,仰天大叫道:“的卢,的卢,你竟然真的妨主!我悔不听元直之言!” 谁知这话刚说完,的卢马便往前行了一步,四蹄似踏在实处,从水中一跃而起,跳上三丈外的西岸之上。 刘备心下稍定,顾望东岸。见蔡瑁已引军赶至溪边,大叫道:“玄德公何故逃去?快快回来。” 刘备看着几百把明晃晃的斧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鞭怒斥道:“蔡瑁!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加害于我?” 蔡瑁辩解道:“我并无此心,使君休要听人乱言,错怪好人。” 说着,暗中搭弓引箭,欲要将刘备射杀在对岸。 刘备急忙拨马望西南而去,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蔡瑁问左右道:“你们看清了没有,究竟是何人相助,他竟然能飞马过溪?” 众兵士哪里见过这等非怪力乱神,早已炸得心有戚戚,不敢回话。 蔡瑁无奈,正要收军回城,却见关羽引提着刀,自西门外引三百军士,气势汹汹赶来。 第211章 战争的主旋律永远是利益 另一边,时间回拨到秋天,程远志围攻公孙康于营口。 他对辽东念念不忘是有原因的。 自秦朝统一中原,之后两千多年间,中原王朝从来没有完全征服过朝鲜半岛。 他要开这个先河。 当然,路要一步一步走,现阶段他的小目标还是平定辽东。 程远志深知,中原王朝无法征服朝鲜半岛,并不是因为半岛上的政权有多强,文化有多密不透风,也不是因为路途特别远。 而是因为三道天险。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就能明白为何公孙氏在原时空里能在辽东蹦跶五十年之久。 中原政权想要到达辽东及朝鲜半岛,是需要经过许多天险阻隔的,大致说来,可分为三重天险。 第一重是辽西走廊。辽西走廊夹在蒙古高原和渤海之间,长约四百里,宽约二十里,是中原通向关外的咽喉要道。 这条要道被称之为辽西走廊。 辽西走廊同时也是公孙康五万水军想要袭击河北大军,断绝粮道的关键所在。 最重要的是,四百里长的辽西走廊在汉末这个时期,是要比后世要难走许多倍的。 由于这个时代气候环境与后世不同,且辽东地区对此地建设不够,导致辽西走廊在夏秋雨水季节,长期处于泥泞状态,车马难行。使得大军通行和后勤保障成了难以解决的难题。 原时空里曹操北征乌桓时,因为乌桓把守着这条道导致军队无法前行,因此束手无策。最后想出了个法子,请田畴带路,从卢龙塞绕过辽西走廊,沿山路行军五百里到达柳城。 虽然之前扫荡乌桓时,程远志已经实控柳城,这条要道已经处于自己辖区境内,但危险性依然存在。 此道被断,就意味着柳城成为了孤城,四十万远征军粮道就断了。 第二重天险是辽水。 越过第一重天险后,进入下辽河平原, 汉代时期,辽水经常泛滥,因此被称之为“潦水”。在其常年冲刷下,辽水以西形成了东西宽约二百余里的大片沼泽,叫做辽泽,虽然后世因为环境气候变化,辽泽范围一直在缩小,但直到民国时期,因为大批移民闯关东,进行开发后才完全消失。 在眼下这个时代,辽泽就是无法逾越的天险。 唐太宗东征高句丽时,来回路上都经过了辽泽,为了通过这片区域,先后阎立德与长孙无忌在此地进行大规模填道造桥,大军才得以通行。 而且,辽泽并不止在这一带有沼泽,在辽水流入渤海的入海口,同样有大片沼泽相连,因此,大军通常只能选择从中间的辽隧渡过沼泽地。 公孙康自是对此心知肚明,于是在辽隧一带布置了数十里的围堑,并在此地与程远志僵持了一个多月,击退过多次汉军进攻。 程远志对此早有准备,四十万大军里,足有十万民夫及工程兵,逢山开道,遇水搭桥,见泽填土,硬生生填出一条道路,杀奔襄平。 并最终将公孙康击败,围困于海滨之城。 而如果要继续往前征讨朝鲜半岛,接下来则要面临第三重天险。 越过襄平(辽阳)之后,便是连绵起伏的六百里山区地带,只有跋山涉水越过此地,才能到达平壤平原。 后世隋炀帝杨广数次东讨高句丽,最后一次征发了百万大军,其中有一半人是修桥开路的民夫。 虽然四十万主力部队一路连战连胜,但还是因为后勤问题导致粮尽,最后大败于乙支文德,四十万主力部队最后仅剩二千七百人逃回。 三十多年后,唐军东征高句丽时,沿途对曝尸荒野的隋军士兵,进行了大量掩埋。 李世民时期也曾三次大败高句丽,对其造成毁灭性打击,但都没能完成灭国,而且唐军的各方面损耗也极大,尤其是马匹。 即使是到了明朝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明朝派兵支援,也因为后勤问题导致大军迟迟无法完成集结及入朝作战。 由此可见这第三道天险之难越,这三道天险,便是阻碍中原文明向东扩展的最大绊脚石。 受限于条件和时间紧迫,程远志此次只命人打下辽东原来的三个郡,并没有往平壤平原进兵,只将公孙度下辖四郡掌控了三个,后续事务只能徐徐经营。 海滨之城营口。 到了这时,公孙康终于认识到大汉军是何等骁勇,程远志又是何等的天生帅才,他纵是依仗天险和水陆两军十五兵马,仍然是节节败退。 完全不是对手! 此刻,公孙康心头的后悔如辽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辽西走廊,他也的确派兵给掐断了,并期望因此守到大汉军队粮尽退兵。 但他失算了,大汉军队的粮道并没有断。 公孙康猜测,高原上一定还有另一条粮道,正源源不断地在往辽东运粮。 否则,这都小半年了,四十万汉军怎么可能还有粮食? 怪不得父亲临终前,反复叮嘱他,万万不可招惹河北军,不可招惹袁射。辽东这区区十万骑兵和五万水军,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为今之计,只有召回水军,弃城退入渤海,另寻好地存身。 想要再盘踞北方是不可能了,一眼望去全是大汉的地盘。 即使局面如此被动,公孙康仍有退路,还有两处地方可去。 现在的问题在于,是东去征服马、韩三国,还是直接去琉球群岛(日本)。 东去马、韩的话,大汉军队会不会追着他往死里打? 这个问题一定要搞清楚,否则去了那里也是白跑一趟,空为他人做了嫁衣。 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汉军,公孙康暗道: “我应该派个使者,去探一探大汉丞相的口风,看看他都有什么条件。” “为了一个使者,不至于这么凶。” “一切东西都是可以谈的,如果不可以谈,那只能说明给得条件不够丰厚。” 想到这里,公孙康豁然开朗,叫来一个亲信,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使者连连点头,下城而去。 …… 程远志接见了公孙康的使者,双方经过数轮谈判,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公孙康在付出了三十艘连舫战舰外加一万水军后,换取了带方郡(原高句丽国属地),以及程远志永不加攻的承诺。 说是谈判,其实也就是任由程远志狮子大开口,公孙康方面拼命杀价而已。 如今辽东军全面落入下风,只剩下营口一个海滨城市,哪还有谈判的筹码? 如果谈不拢,对程远志来说不过是得不到水军和大船,于大局无碍;但对公孙康来说,却是不能接受的局面。 谈不拢,就只能逃命海外了。 故土难离,公孙康实在不想去琉球群岛那种蛮荒之地。 高句丽那地方还行,勉强凑活。 双方谈判达成后,汉军便撤去围城士兵,任由公孙康自行离去。 公孙康却并没有从旱路走,他在留下三十嗖大船和一万水军后,从水路离开了辽东,率领近百艘巨船,浩浩荡荡往东驶入大海,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 …… 程远志将辽东诸事,及三郡官员、守军安排完毕后,于建安九年冬天,班师回京。 没有屠城,没有迁移百姓入关,也没有对公孙康穷追猛打。 班师回邺那天,三十万大军旌旗遮天蔽日,长枪如林万马齐嘶,浩浩荡荡离开辽东。 至年关将近,方才回到邺城,各归驻地休整。 邺城,丞相府,大开宴席。 河北文武齐聚一堂,庆祝丞相得胜归来。 北境既平,接下来就是畅想如何平定江南的事宜了。 一想到这,众文武便是热血沸腾,豪情万丈。都觉得跟着这个主公有前途。 说不定还能青史留个名! 第212章 该来的终究会来 宴会行到一半,程远志举杯对众人道:“幸得诸位全力辅佐,我方能扫清辽东,再复大汉疆土。” 众人齐声道:“全仗丞相勇武。” 程远志摆了摆手:“如今北境已平,江南四州仍不遵王命,我欲南征孙权,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说着,程远志的目光依次掠过众人,停在郭图身上。 郭图起身,拱手道:“丞相刚于辽东征战一年回邺,便又欲兴兵南下,此举颇为不妥。我北军没有水师,仅靠万余辽东降兵,恐非江东水军之敌手,不若暂时歇兵养民,训练水师,以待天时。” 这话说的没毛病,其中暗含“国虽大,好战必亡”的至理。 但程远志特意点郭图的名,并不是想听后者摆事实,讲道理的。 而是来跟他算账的! 作为阿古朵之死的始作俑者,郭图必须得接受应该有的惩罚。 程远志眉毛一竖,怒道:“你竟敢败我雅兴,阻挠朝廷南征大业?” 说话间,他的脸色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瞬间便是黑如锅底,冷声道:“来人,将郭图拖下去,斩了!” 此言一出,宴会场上气氛瞬间凝固,欢乐的氛围一扫而空。 众文武条件反射般站起身,齐齐拱手道: “丞相,今日乃是庆功喜宴,郭图直言无状,实属有罪,还请丞相饶恕他罢。” 程远志冷着脸,不容置疑的摆了摆手。 两个卫兵大踏步走过来,夹住大惊失神的郭图,拖将下去。 少顷,一个盖着人头的托盘被呈了上来。 郭图这就被砍了?!! 众人望着血淋淋的托盘,心下齐齐一凛。 这哪是庆功宴?这是秋后算账宴啊。 脑袋转得快的,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 脑袋转得慢的,也都觉得今天气氛很反常,还是少说话、少喝酒、多吃菜比较好。 否则酒后失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远志目光微动,落在荀彧身上,定定的望着他,温声道:“文若贵庚几何?” 荀彧躬身道:“禀丞相,四十有二。” 程远志叹道:“不知不觉,你也跟随我十年之久了。” 荀彧附和着感慨道:“犹记得当初丞相马踏中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程远志摆了摆手:“这些年,你任劳任怨,九州之丰有你之功,我当奏请陛下,升你为太尉,赏千金,以后,你就到许都去陪伴陛下。” “谢丞相。”荀彧深深鞠了一躬,坦然离席而去。 一手漂亮的明升暗降,令在场众人心有戚戚。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直白。 若非荀彧那句“聚兵十万于柳城”,阿古朵一定不会冤死在公孙康之手。 程远志可以容忍麾下文武相互算计,小打小闹,却无法容忍这种严重拖后腿的行为。 阿古朵虽是东羌人,可做事一直尽心尽力,既不争权,也不拉帮结伙,这么好的臣下,居然被郭图和荀彧三言两语,就给算死了! 这如何能忍? 程远志暗叹一声,也怪自己当初麻痹大意,总觉得公孙康不敢冒着被灭国的风险杀使,因此没有细想荀彧和郭图的捧杀计。 当然,害死阿古朵的同谋者还有很多,当前在场的众文臣,起码有一半参与了那日吹捧阿古朵的行列。 他们应该是看郭图起了个头,抱着法不责众的心理起哄。 倒也没有必要继续深究下去。 处理完两人,程远志沉声唤道:“杨修何在?” 人群中,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儒雅文士应声出列,拱手道:“丞相,杨修听命。” “即日起,你为丞相府右主簿,与审配共同打理诸事。” 一听是“共同打理”,而不是“协同打理”,众人惊叹一片,纷纷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望向杨修。 好小子,一下子就与审配肩并肩了。 由于天下大权尽在丞相,也就是程远志手里,是以,杨修名为丞相府右主簿,实际上行使的是相当于半个丞相的权力。 当然,另外半个丞相是审配。 杨修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领命。 早有眼色灵活的卫士,将荀彧的案几拖走,再将杨修的坐案从人群中搬出,搬到程远志的右侧,与左侧审配的位子相互对应。 杨修连连对众人抱拳,行到近前就坐,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程远志摆手道:“诸公请坐。” 宴会继续,高坐上位的程远志一反常态,与众人就民生、赋税,诗词歌赋,乃至女人等话题谈笑风生。 一点儿南征的打算都没有。 于是众人就明白,感情丞相提出南征只是寻个借口,与郭图、荀彧算老账。并不是真的穷兵黩武,刚北征结束就要南征孙权。 酒席仍在继续,众人心头齐齐冒出来“伴君如伴虎”五个字,每个人的言行都谨慎了许多。 当然,春风得意的杨修和几大本就吃香的亲信不在此列。 郭嘉仍是放浪形骸,挽着袖子到处和人捧杯,与众文武打成一片。 审配谨慎的与每一个来敬酒的人捧杯共饮,礼节拉满。 沮授低调了很多,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拧巴了。 田丰自从监狱里放出来后,性格大变,愈发显得寡言少语,也已经很久没有顶撞过程远志。 程远志对此喜闻乐见。 …… 却说另一边。 刘备跃马过溪,一时间如痴如醉,觉得自己有天命加身,心下暗想:“此马竟能跃阔涧而过,岂非天意!此兆莫非应我终将成就霸业?” “可这天下十四州,九州有其主,属于我刘备的地盘在哪里呢?” “总不会是交州?” “如果是交州的话,那我可不愿意去!” 如此想着,刘备策马望南缓缓而行,不觉日将沉西。 正行间,忽见一牧童跨坐一头壮硕的黄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 刘备叹道:“悠悠牧童,乐于田园,我不如也!” 遂立马于旁凝望。 牧童骑着牛行到跟前,瞪大眼珠子的望着刘备,问道:“将军是不是征东将军豫州牧刘备?” 刘备惊得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你这个乡下小童,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牧童笑嘻嘻道:“我本来不知,因我师父近日常说:不日有贵客,姓刘名玄德,身长七尺五,白马跃溪河,垂手过双膝,耳动目能及,眉长似远山,颌下有短须。今观将军模样,想必就是。” 闻言,刘备顾不得计较童谣里戏称他手长耳大的调侃,忙问道:“你师父是何人?” 牧童脆生生说道:“我师父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颍川人也。道号水镜先生。” 水镜先生? 不认识! 刘备一怔:“你师父平素与谁为友?与谁来往?” 牧童道:“与襄阳庞德公、庞统为友,常有往来。” 庞德公?庞统? 又是两个不认识的。 刘备有点懵了,继续问道:“庞德公与庞统都是何人?” 牧童耐心答道:“是叔侄。庞德公字山民,长俺师父十岁;庞统字士元,少俺师父五岁。” 刘备打量四下,见冬春之际,田野间仍是郁郁葱葱,便问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牧童遥指前方:“前面林中,便是庄院。” 刘备恍然:“可否烦请你引我去拜见你师父。” 牧童应了声好,当先骑牛而去。 刘备于后跟上,暗暗惊奇黄牛之温顺,似可听懂人言;又暗叹牧童之聪慧,此庄园之隐蔽。 一时间念头急闪。 第213章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牧童引刘备前行二三里,到林中庄前下马,径直至中院。 一人朗声笑着迎出:“清幽之地,忽有喜鹊绕枝争鸣,想来必有贵客临至。” 牧童手指来人对刘备说道:“将军,这便是我师父水镜先生。” 刘备目视观之,见其松形鹤骨,器宇不凡。慌忙近前拱手行礼。 水镜先生还礼后,指着的卢马笑道:“今日全赖此马,公方能幸脱大难!” 刘备心中惊讶,口中却沉吟不语。随水镜来到草堂内,分宾主坐定。 四下环顾,见木架上书卷满堆,窗外盛栽松竹,横琴于石床之上,即使大冬天里,庄子仍显得清幽淡雅,超然世外。 水镜斟茶完毕,问道:“明公从何处来?” 刘备道:“闲来无事路经此地,因小童相指,方知有大贤隐居于此,特来拜见尊颜!” 水镜摇头笑道:“公不必隐瞒,公今日必是逃难至此。” 刘备脸色微尬,遂将襄阳之事相告。 水镜听罢,沉吟片刻,又问:“许久以前,我便听闻过明公大名,何故至今仍落魄不昌?” 刘备叹道:“命运多舛,天命不佑,所以至此。” 水镜摆手笑道:“不然,若天命不佑,公焉能数次死里脱生?今日之困,皆因将军左右无人也。” 刘备辩道:“备虽不才,文有徐庶、孙乾、糜竺、简雍相辅;武有关、张、陈到相随,俱是竭尽忠勇,安得无人乎?” 水镜笑道:“关、张勇武,可称万人敌;徐庶倒也勉强算得上大才。不过孙乾、糜竺等辈,仅是白面书生而已。” 一说到人才,刘备就来了精神,当即正色道:“备亦尝求乡野之遗才,山谷之隐贤,怎奈一直未曾有遇。” 水镜道:“子曾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何谓无人?” 刘备拱手道:“备肉眼凡胎,不识真俊才,愿请先生赐教。” 水镜曰:“公可曾听闻荆襄诸郡小儿歌谣?其谣曰: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此谣始于建安初:建安八年,刘景升丧却前妻,后妻主事,家乱便生,此所谓始欲衰也;无孑遗者,不久则景升将逝,文武零落无孑遗矣;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将军之身也。” 闻听此言,刘备讶然。 他自是知道,五六岁的小儿哪里懂什么是天命?此谣必是高人所传,故弄玄虚。遂起身辞道: “此谣何人所授?备安敢当此!还望先生莫要再提此事,只教贤才与备相识便可。” 水镜捋了捋胡须,道:“今天下之奇才,尽在此地,公当往求之。” 刘备急问道:“愿闻奇才姓名?” 水镜笑道:“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 伏龙、凤雏…… 又是两个不认识的! 时至今日,刘备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两人的大名,忽然觉得自己在荆襄之地这四、五年,好似白待了,一日之内竟然连续听到数个不认识的大贤名号。 水镜先生、庞德公、庞统,卧龙、凤雏…… 当下又问:“伏龙、凤雏是何许人?” 见刘备上心了,水镜抚掌大笑道:“好!好!” 刘备心里跟猫抓似的,正要再问,水镜却道:“天色已晚,将军可于此暂宿一宵,明日再说罢。” 说罢,即命小童安排食物招待,马亦牵入后院喂养。 刘备饮用过膳食,宿于草堂之上,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稍整衣冠,求见水镜,问道:“还望先生告知伏龙、凤雏乃是何人?” 水镜只笑吟吟道:“好!好!” 见其不肯透露真言,刘备无奈,拜请水镜出山相助,同扶汉室。 水镜婉拒道:“我乃山野闲散之人,不堪世用。将来自有胜我十倍、百倍者来助公成事,公宜访之。” 正说话间,忽闻庄外人喊马嘶。 小童来报:“外面有一将军,引数百人到门前。” 刘备大惊,急忙出院观之,见是关羽,心下一松又一喜,问其缘由。 关羽遂将宴会中所发生诸事,及西门外恐吓蔡瑁、回新野后不见刘备踪影,又连夜率众来寻等事悉数说了。末了又道: “军师恐北军来攻,请兄长速归新野,主持大局。” 刘备闻言,辞别水镜,与关羽回转新野。 行不数里,又见张飞领一人队马迎来,兄弟三人相见大喜。 刘备将马跃檀溪之事说于二人,引得二人惊叹不已。回到县中,与徐庶等人商议诸事。 徐庶道:“此事不当紧要,可致书向刘景升诉告此事,由其自决。庶担忧的是另外一事。” 刘备旋即令孙乾持书去往荆州。 徐庶神色凝重:“新野弹丸之地,又距洛阳、许昌颇近,已成北军肉中刺、眼中钉,我恐开春后,北军会发兵来攻,为今之计,主公当早思退路。” 刘备长叹一声:“退无可退啊……” 他一个幽州涿郡人,都退到荆州来了,还能往哪里退? 闻言,众人尽皆默然。 ……… 程远志扫平辽东,回到邺城后,常思南下,特派徐晃领兵三万屯宛城,总督南阳兵马;李典、乐进、吕旷、吕翔共领兵两万驻樊城,向南隔河虎视荆襄、向东隔河威慑新野。 由于李典、乐进是降将,地位不如吕旷、吕翔。其时,前两者对后两人道: “今刘备于河东新野招兵买马,积草储粮,其志不小,不可不早图之。我二人自降丞相之后,未有寸功,愿请精兵五千,取新野,活捉刘备,以献丞相。” 吕旷、吕翔闻言,难以自决,遂将此事报于都督徐晃知晓,徐晃心想左右不过是一个新野小县,打了就打了,完全不必报于邺城。便令乐进率一万五人马守樊城,李典、吕旷、吕翔三将领五千兵马前往新野厮杀。 这边五千兵马刚过河,便有探马飞报于刘备知晓。 刘备请诸将及徐庶商议。 徐庶道:“既有敌兵来犯,不可令其入境。可令云长引一军从左杀出,抵住来军中路;翼德引一军从右而出,抵住来军后路;主公引兵于前路相迎,三路夹击,敌军必败。” 刘备闻言大喜,即命关、张二人按照吩咐去布置兵马。然后亲领二千人马,及徐庶一同出城迎敌。 行不数里,前方烟尘大起,两军于野外相遇。两边各刹住进势。 刘备立马阵前,高呼道:“来者何人,何故犯我疆界?” 吕旷出马道:“吾乃大将吕旷也。奉丞相命,特来擒汝!” 刘备一听,心知吕旷是个不出名的武将,使亲自出马交战,不数合,打得吕旷狼狈败退。 吕翔方要催马来战,忽听中军及后军厮杀声震天,心知被抄了屁股,顿时无心恋战,忙引军便走。 刘备率军冲杀一阵,吕旷吕翔折兵大半,又与李典后军失散,着急忙慌夺路走脱。 逃行不到十里,又被张飞关羽截住。 张飞飞马挺抢直取吕翔、关羽挥刀去战吕旷,两人皆措手不及,被关羽、张飞打落马下而死。 余众慌不择路,四散奔走。 刘备催军赶至,率三军于后大杀特杀,余者多被擒获。 随后得胜班师回转新野,稿赏三军。 另一边。 李典率败军回见徐晃,报说:“末将无能,二吕被杀,军士多被活捉。” 徐晃大惊道:“不想敌军竟如此生猛,二将因轻敌而亡,今只宜按兵不动,你当速速将战况呈书,报于丞相,起大兵来征剿,方为上策。” 李典先败一阵,自知理亏,遂写战报送至邺城。 闻知败讯,程远志拍案而起,怒道:“刘备斩我大将,欺人太甚!” 第214章 声西击东之计 闻听二将被斩,程远志大怒,正欲起兵南下荆州,踏平新野。 却见郭嘉出列道:“不可!今刘表屯大兵于襄阳,与新野刘备隔河相望,互为犄角,我若攻刘备,则刘表必来援。荆襄之地水路纵横,沼泽遍地,难攻亦难守。战事一起,必将迁延日月,如此反为不美。” “当务之急,应先取江东,再取荆州。” 咱俩想到一块去了程远志目视郭嘉,沉声道:“你且说说看,为何要先取江东?” 郭嘉拱手道:“攻江东其利有二,一来孙权与刘表先有杀父之仇,后有攻江夏之恨,双方水火不容,必不会联手;二来我新得连舫战舰之事,江东必不知情,有此两利,可攻其不备!” 程远志沉声道:“说下去!” 郭嘉点点头:“若攻江东,主公还需派出一支疑兵列于樊城,扬言要取荆州,再从暗处以战舰运送兵马,由海路直抵建业,趁其不备,必能一鼓而下,纵是不能活捉孙权,亦能开疆扩土,占据江东沿江诸郡。” 程远志讶然道:“这莫非就是声西击东之计?” 郭嘉颌首:“然也。” 程远志继续问道:“下面还有吗?” 郭嘉摇头:“恕嘉愚笨,暂时就只想到这么多了。” 程远志拍手笑道:“好计!好计啊。” 这个计策好的地方在于避实就虚,既然你江东水军厉害,那么我就不和你斗水军,拿连舫战舰当运输船,上岸在陆地上和你厮杀。 江东的海岸线那么长,偏偏江东方面只在大江之上巡逻,对沿海地区根本不设防。 受限于时代和眼界,无论孙权还是周瑜,都不会意识到他们所依仗的长江天险,只不过自欺欺人的摆设罢了。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绕海登陆、以战养战或据城而守,就可以轻松破了这道天险及登陆后的生存问题。 思及此处,程远志立即召集众文武,令道:“淳于琼、韩猛、高览、张合!” 四将应声出列,抱拳应到。 “命你四人统十万兵马为先锋,克日启程,经古城从陆路进逼新野。” 四人齐声应诺,接令。 程远志又道:“审荣、焦触、张南、孟岱、严敬、何茂、王摩、郭祖、王门、郭援……你等三十员战将持我帅旗,统率十万兵马为后部,杀奔新野!” 诸将应命,自去调动兵马。 程远志又密令赵云、文丑、颜良、朱灵、蒋奇、高干、袁买等七将统十万人马,于徐州广陵郡集结。 随后自领速该、张辽、麴义等将,率十万兵马悄悄赶赴寿春。 …… 另一边。 北军起兵二十万南下的消息传到新野,城郭震动。 刘备召集众人商议,问计道:“元直,彼今提兵二十万来夺新野,当如何应对?” 徐庶蹙眉思索良久,叹道:“新野弹丸之地,兵不满万、将不过三,实难抵挡二十万大军,主公应立刻向刘景升求助。” 刘备担忧道:“前番间隙未消,今日若其不援,又当如何?” 徐庶沉声道:“若其不发兵来援,也唯有弃城向南了。” 刘备从其言,即派孙乾赴襄阳搬救兵。 刘表闻讯大惊,急聚荆州众文武商议对策。 蔡瑁进言道:“刘备志大才高,久有吞并我荆州之心,不可发兵相助,可令其据城而守。”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张允、韩嵩、蔡中、蔡和、文聘、蒯越、蒯良、刘先等人齐声附和。 唯有伊籍一人持反对意见,认为新野与襄阳唇齿相依,今若不救,他日必然追悔莫及。 刘表见状,一时纠结难定。 刘备在新野左等援军不来,右等却等到一道“据城而守”的命令,同时探马又时不时报告“敌军十万先锋部队距此多少里”的军情,心里着实慌得不行。 据城而守,几千人着实难以守住新野小城,一旦大兵压境围城,到那时就插翅难飞了。 弃城南逃,又觉此举过于胆小,恐被荆襄文武官员耻笑。 左右为难,令刘备整日里忧心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庶对此有心无力,他是临战型人才,而不是战略型谋士,眼下这种局面已经触碰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四十比一的兵力差,战是肯定战不过的。 如此局面,除了南逃,别无他法。 不几日,河北十万先锋部队到达古城,极速行军的态势忽然一变,以日行二十里的速度,慢腾腾地往新野龟速而来。 古城距新野总共四百多里,十万大军行了半个多月,仍然还有一百多里。 眼看北军兵锋触目可及,援军仍不见踪影,刘备着实慌了,连忙收拾好细软家当,率所有兵马往襄阳方向逃窜。 据城而守? 他才没那么傻呢! 五千人如何能守十万、二十万人? 这边刘备还没跑到襄阳,就听说那边兵马陆陆续续进了新野城,开始休整,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追击,也不着急南下。 好似二十万大军本来目的就只是一个新野县似的。 这显得刘备弃城而逃格外胆怂。 北军如此奇怪的行军方式,也令众人一头雾水。 大家都对大汉丞相(程远志)了解颇深,研究过他的每一次战例,更是知道他历来的行军风格,若果用一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快”。 可今日忽然变的如此迟疑踌躇,其中必有玄虚。 徐庶苦思许久,仍不解其意。 这一日正行军间,他猛一拍大腿,惊叫道:“此乃声东击西之计也,不对,声西击东!” 刘备勒住马缰,止住军势,连忙询问缘由。 徐庶正要说出心中猜测,忽有探马自襄阳来报,说袁射(程远志)十天前派兵袭击了建业,如今已经将长江以南、太湖以北所有地区掌控,包括吴郡、建业(在丹阳郡北面)。 此战,长江天险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直到现在,江东水军还是茫然不知北军从何处来。 刘备急忙追问道:“孙权现在何处?” 探子回道:“孙权率残兵败将退往丹阳郡南,此刻正聚集江东兵马,试图夺回吴郡、家小、及文武百官。” 徐庶讶然道:“孙权家小被俘了?” 探子回道:“北军从天而降,吴郡城中毫无防备,不止是孙权的家小,连江东众文武也有大半被俘虏。” 好家伙,这次老窝被偷得真惨烈啊。 徐庶与刘备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刘备继续南下,行到襄阳,刘表遂请他议事,商议出军夺回新野。 这次,刘表下了血本,给兵五万,战将任选。 刘备也觉前番弃城而逃,面子上有点不好看,便统率五万兵马来夺新野。 徐庶到底是徐庶,四十比一的兵力差他无能为力,二比一的兵力差他还是可以操作的。 双方兵马于新野城外对上,各派武将冲阵对决。 一时间,新野城外喊杀声震天,战事好不激烈! 第215章 换了时空,徐庶依然难改宿命 连番激战,张合兵多,反而连番吃到败仗,损兵折将。 不得已,只好据守新野,高挂免战牌,差人到寿春请计。 程远志正在沿江大帐中与众将议事,忽见新野使者到来,呈上战报。 少顷,程远志手持战报,问众人道: “今张合四将统十万人马,却战刘备不过,此报上说:刘磊新得一军师,步战、马战、阵战,无所不精,端的是厉害非常。诸位可有良策制之?” 程远志此问乃是明知故问,如何对付徐庶,原时空里早已给出了答案。 但身为主公,他却不能表现出无所不能,为了充分调动属下们的积极性和脑筋,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问计于下。 郭嘉接过战报,一目十行看过,微微一笑,递给程昱。 程昱看罢战报,笑道:“丞相勿忧,此事不难,颍川徐庶,我倒是认得。” 程远志心下暗笑,口中却道:“哦?徐庶之才,比君何如?” 程昱道:“十倍于昱。” “如何制之?” 程昱笑道:“徐庶虽在彼处,丞相要用,召来却也不难。” 程远志脸上显出喜色:“详细说说!” 程昱道:“徐庶为人至孝。幼时丧父,只有老母在堂。现今其弟徐康已亡,老母无人侍养。丞相可使人将其母接至许都,令其作书召其子,则徐庶必来。” 程远志颌首,命人星夜前去颖川接徐母。路上非止一日,便将徐母接到许都。 恰逢江东战事焦灼,处于拉锯战中,北军已经占据了整个吴郡及丹阳郡北部十数城池,接下来的战事将是旷日持久的争夺战、攻防战。 接下来比拼的就是兵力和国力了。 倒也不用时时坐镇。 程远志遂忙里偷闲,回许都来见徐母。 徐母到许都后,待遇颇为丰厚。 这一日,程远志亲自登门拜访,双方见过礼后,对徐母说道,“我听闻令子徐元直乃天下奇才。今在新野,助逆臣刘备,背叛朝廷,正犹如美玉落于污泥之中,诚为可惜。今烦请伯母作书,唤其回许都,我当于天子驾前保奏,封官封爵,必有重赏。” 说罢,摆手命左右捧过文房四宝,令徐母作书。 徐母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闻言却反问道:“刘备是何许人也?” 程远志道:“西汉中山靖王之后,涿郡织席贩履之徒,逆臣也。” 这是实话,徐母无从反驳,只怒目道:“我虽为村中老妇,却久闻刘备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仁声素着,世间无人不知其名:称得上是世之英雄,我儿辅之,正得其主。你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为何反污刘备为逆臣,今又欲使我儿背明投暗,岂不自耻!“ 言罢,抬手抓过石砚朝程远志丢了过来,而后气呼呼回房去了。 程昱连忙劝道:“徐母触忤丞相,是欲求死。丞相若杀之,一来招致不义之名,二来正中徐母下怀,成其之德。若徐母死,则徐庶必死心助刘备;不如留之,使徐庶身心两处,纵使助刘备,亦难尽全力。不若且留得徐母在,昱自有妙计赚徐庶至此,以辅丞相。” 程远志摆手笑道:“我并未动怒,你为何如此慌张?” 程昱一怔:“丞相未动怒?” 不应该啊,任谁被一村妇丢石头,都会恼火,丞相为何不恼? 我的肚量远超你的想象……程远志笑道:“你的计策我已全知,虽是妙计,却还有一处纰漏。” 程昱又是一愣,“何处有纰漏?” 程远志笑而不答,只叫程昱按照计策行事。 隔了两天,见徐母气消,便又隆重登门拜访。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程远志一不屠城、二不欺君、三又待百姓极好、四则对徐母甚厚,一应物事尽皆配齐。她自不好意思将人拒之门外。 进来房间,程远志拱手道:“伯母,我虽喜元直之才,却也不想强人所难,今日来,是想与伯母和解。” 徐母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程远志对此态度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伯母以为,我辖地九州民生如何?可当得上国富民安?” 闻言,徐母态度稍缓,不过还是冷着脸。 程远志继续说道:“我自认为上不愧于帝,下不愧于民,征战十五载以来,一不屠城、二不扰民、三不恃强凌弱、伯母何以会认为我乃汉贼?” 听了这话,徐母脸色缓和下来,但还是说道:“天下人皆知你辩才无双,我不与你讲道理。” 程远志摇头失笑,“那好,今日,我就与伯母打个赌如何?” “我虽爱元直之才,却也不欲强人所难,这样,如果一个月内,元直自行来投,便是我赢,伯母需答应我一事。” 徐母瞥过来一眼,冷声道:“若是我儿未至,又当如何?” 程远志大手一挥:“我自当奉上千金,任伯母去留自便,若留,我自以长辈待之;若走,我当以贵客送之!” 徐母讶然道:“此话当真?” 程远志一脸自信,正色道:“自无虚言,伯母可到许昌城中打听打听我的为人。” 徐母一拍大腿,“那便一言为定。” 程远志遂告辞离去,将徐母供养于别室。 程远志前脚刚走,程昱后脚便到,日日问候徐母左右,诈称自己与徐庶为结拜兄弟,待徐母如亲母;时常馈送物件,每每必做手书礼单。 徐母亦作手书答谢。 如此往来几回,程昱便赚得徐母笔迹,乃仿其字体,诈修家书一封,差一心腹之人,持书径奔新野县,寻徐庶而去。 军士将来人带到徐庶面前。 徐庶听闻母亲有家书至,急唤来入问道:“我母亲现在何处?” 来人道:“乃在许都,我是馆下走卒,奉老夫人之命,送书信至此。” 徐庶接过书信,拆封而阅,见书上写道: “近日汝弟徐康新丧,举目无亲。正悲凄间,不期袁丞相使人请至许昌,言汝背反,下我于囚牢,赖得程昱等求情,得以救免。若得汝降,能免我死;若汝不降,则难逃一劫。此书到日,儿可念母养育之恩,星夜前来许都,以全孝道;然后徐图归耕故园,免遭大祸。吾今命若悬丝,专望救援!更不多嘱。” 徐庶阅读完毕,瞬间泪如泉涌。持书来见刘备,哭道:“昔日庶故作狂歌于市以动使君,幸蒙不弃,即赐重用,常感激涕零。怎奈老母今被袁射奸计赚至许都囚禁,命悬一丝。老母手书来唤,不容庶不去。今且容庶辞别使君,以全孝道,望图再会。” 刘备闻言大惊,瞬间泪眼道:“子孝母乃天经地义,元直不必愧惭,待与老夫人相见之后,或可再得奉教。” 徐庶深躬告罪,拜谢过后,便要动身前往许都。 刘备执其手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乞再聚一宿,明日饯行可好。” 徐庶点头,遂告退收拾行囊。 徐庶走后,孙乾于旁进言道:“元直乃是天下奇才,久在新野,尽知我军中虚实。今若使归许都,必受重用,如此我则危矣。还望主公苦留其于此,切勿放走。袁射见元直不去,必斩其母。元直知母死,必为母报仇。力攻袁射也。” 好家伙,这个主意可真馊啊,徐庶如果真这么好糊弄的话,怎称得上是天下奇才? 时至今日,刘备忽然觉得水镜先生评价孙乾的话很恰当,“白面书生”也。 现在,这个白面书生竟然想要算计天下奇才徐庶? 怕是你这边刚一撅屁股,人家徐庶就立即洞悉了你所有打算。 在知道你心怀鬼胎的前提下,他会给你效死力? 做梦的! 刘备面无表情地看了孙乾一眼,摆手道:“不可!我用其子,却使人杀其母,不仁也;强留之不使人去,以绝其子母之道,不义也。我宁死也不为此不仁不义之事。” 众人闻言,皆感叹刘备仁义无双。 刘备微微颌首,心下虽忧伤人才离去,却也有一丝丝得意。 虽然屡战屡败,唯一的谋士也要离他而去。 但是,尘土间,暮光里,刘备仿佛看见,有一双成功的手在向他用力挥舞。 那是仁者无敌的双手…… 第216章 三方斗智,诸葛亮背锅 天未拂晓,刘备便安排宴席,为徐庶送别。 席间,徐庶按杯停筷,道:“今闻老母被囚,夜不能寐、食不甘味,虽琼浆玉液也难以下咽。” 刘备身有同感,叹道:“闻公将去,如失左右手,虽龙肝凤髓,亦不甘味。” 二人各自心思沉重,相对无言,直坐至天明。 闻听诸将已在城外等候。刘备与徐庶并马出城,至长亭外下马相辞。 刘备举杯对徐庶说道,“备缘分浅薄,不能与先生共聚。望先生此去许都,善事新主,以成功名。” 闻言,徐庶红着眼眶道:“我才微智浅,深谢使君重用。今不幸半途而别,实在是因为老母的缘故。此去许都,纵使刀斧相逼,庶亦终身不为其设一计、画一谋。” 刘备一脸灰心丧气,叹道:“先生走后,备也将远遁山林,以度残生。” 徐庶讶然:“某之所以与使君共图王霸之业,唯持使君之百折不挠的品德。今因老母之故,方寸大乱,纵使留在此间,也无益于事。使君当另求高贤辅佐,共图大业,何以灰心至此?” 刘备叹道:“天下高贤,没有比先生更高的!” 徐庶摆手道:“我才薄智微,当不得高贤。” 临别,又环顾众人,语重心长说道:“愿诸公能鼎立辅助使君,以图名垂竹帛,功标青史,切勿效仿庶有始无终之举。” 众人闻言,无不伤感。 徐庶上马辞道:“庶就此告别。” 刘备立于马下,握住徐庶的手,不忍相离,“先生此去,天各一方,不知何日才能相会!” 说罢,泪如雨下。 徐庶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涕泪挥鞭,纵马而去。 刘备立于亭外,凝泪遥望徐庶与随从乘马匆匆远去,却被一处树林隔断。 刘备举鞭指林道:“来人,来人!将这片树林都砍了!” 众人一脸懵逼,不解缘由,都纳闷地望向刘备。 刘备背过身去,手扶亭柱哭道:“它们阻断了我看向元直的视线……” 众人闻言,心下戚戚,不知该如何安慰刘备。 正无措间,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响渐真。 刘备一怔,回身拭泪而望,“莫非是元直复回了?” 少顷,果见徐庶拍马赶回。 刘备大喜,小跑着过去接住马缰,仰面问道:“元直复回,莫非已无意去许都?” 徐庶停马对刘备说道:“使君,之前我因心乱如麻,几乎忘却一事,此间有一奇士,居住在襄阳城外二十里隆中。使君何不前往求之来相助,共成大业!” 刘备一听不是徐庶改主意,顿时没了兴致,语气低沉道:“烦劳元直为备请来相见。” 徐庶气道:“若使君如此,那庶便是走了也了无遗憾。” 说罢,勒马欲去。 刘备连忙拽住马缰:“愿听指教。” 徐庶这才说道:“此人不可屈就,使君需亲往求之。若得此人,无异于周得吕望、汉得张良!” 刘备讶然:“此人才德比先生如何?” 徐庶道:“以我比之,犹如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此人每每常自比管仲,乐毅;以我观之,管、乐亦不及此人,反而另有二人可比。” 刘备更是惊讶:“哪二人?” 徐庶傲然道:“兴周八百年之姜尚、开汉四百年之张良!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乃当今天下第一人也!” 刘备闻言大喜:“愿闻此人姓名。” 徐庶道:“此人乃徐州琅琊人,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乃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其父名珪,字子贡,为泰山郡丞,早卒;亮从其叔玄。玄与荆州刘景升有旧,因兴平年间曹操屠徐州,而合家来此避祸,遂定居于此。后玄卒,亮与弟均躬耕于南阳。” “亮平日好为《梁父吟》,所居之地有一冈,名卧龙冈,因此自号为卧龙先生。此人乃绝世奇才,使君宜亲往求之。若此人肯来相辅,何愁天下不定!” 刘备恍然:“昔日,水镜先生曾言:‘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此人莫非就是伏龙、凤雏?” 徐庶道:“凤雏乃是襄阳庞统庞士元,伏龙正是诸葛孔明。” 闻言,刘备一下子就开心了,叹道:“我今日方知伏龙、凤雏之真义。竟不知此等大贤就在眼前!若非先生指点,我有眼如盲也!” 见刘备不再悲伤,徐庶总算了却一心事,于马上拱手道:“使君,庶去了!” 说罢,纵马而行。 行不多远,回望时,见刘备立在亭外,满脸欣慰挥手致意, 见状,徐庶心下一宽,快马一鞭,疾驰而去。 辞别刘备后,徐庶感念其留恋之情,又恐诸葛亮不肯出山相助,遂策马直至卧龙冈下,来草庐见诸葛亮。 诸葛亮知道徐庶现为刘备军师,莫名前来,必有蹊跷。顾不得叙旧,直问其来意。 徐庶道:“我本想效力刘备,助其成事,怎奈老母被袁射所囚,今驰书来召,只得舍此而往。临行时,我把你推荐给刘备了,他不两日就会来拜请,希望你千万不要推阻,展平生之大才辅佐于他,若能如此,我心幸甚!” 诸葛亮闻言,脸色当即一沉:“你去便去了,何以推我来做替罪羊?!” 说罢,拂袖而入。 徐庶羞惭不已,退出草庐,上马奔赴许昌见母。 诸葛亮说自己是替罪羊,并未说错,因为徐庶虽然打了胜仗,但只是小胜,并没有伤到北方的筋骨,于大局一点影响都没有,反而将事情闹大了。 以程远志如今坐拥九州,下辖一千五百万人口,军队百万以上的体量,同时对刘表和孙权开战,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这两方势力加起来的兵马都没有四十万,总人口连北方九州的零头都不到。 得益于平定兖州时的雷厉风行,以及平定徐州、豫州时使用的鲸吞计划、和平演变,曹操及袁术被灭时,辖地的人口基本上都完整保留了,并没有大批往江南逃难。 是以,整个江东现在的人口绝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万,而荆州人口也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万。 以前荆州有五百万人口,但南阳一个郡就占了一半(250万人口),而南阳现在却在程远志手里。 一个富庶又稳定的北方,对周围的虹吸效应是巨大的、恐怖的。 试想一下,在不知道何时就会开战的荆州,与富庶安定九州盛世的中原及北方之间,普通百姓会如何选择? 南方受限于时代,丛林、沼泽、野兽、蛮人、各种未知的危险遍地都是,几乎和蛮荒无异。 在这种背景下,百姓们只会选择往北定居。 且随着时间推移,南方的人口会越来越少,北方的人口则会越来越多。 徐庶这一仗是打爽了,但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这么大的锅,就毫无征兆地甩过来了? 交友不慎啊! 诸葛亮有理由生气! 他很清楚徐庶的来意,但他并不同情这位孝子,反而埋怨后者不该将烂摊子抛给自己。 第217章 惊变连连风波迭起 徐庶星夜兼程来到许昌,前脚刚入城门,便有人报至丞相府。 程远志大喜,率郭嘉、沮授、程昱等一班谋士出迎。 徐庶行到跟前,躬身拱手道:“罪人徐庶,拜见丞相。” 程远志伸手扶住,笑道:“无妨,无妨,你来了便好。” 简单叙罢,又问道:“元直是高明之士,自当为朝廷效力,何故屈身去事刘备?” 徐庶道:“我少时因路见不平,犯了人命,为官家所不容,不得已流落江湖,偶至新野,承蒙刘玄德交厚,故而相助一二,今蒙照拂老母在此,又蒙丞相赦免前罪,自当来效犬马之劳。” 闻言,程远志心头大悦,执徐庶双手道:“先生既已到此,可速至堂前见过令尊,尽人子之本份,这等闲话晚些再叙不迟。” 徐庶拜谢,正要疾行去见其母,却听程远志叫住。 徐庶一怔,不明所以。 程远志摸出一封手书,递了过去,“请将此书转交于令母。” 徐庶接过手书,一脸茫然退下。 程远志对众人笑道:“果不出仲德所料,未满一月,徐庶便弃暗投明。” 除程昱、郭嘉外,众人皆不知内情,纷纷夸赞道:“丞相英明!” 郭嘉好奇道:“不知主公书中所言何事?” 程远志哈哈一笑,解释道:“我听闻徐母性情刚烈,恐其以死明志,特与其立下赌约。今赌约已胜,她纵是知道徐庶是被仲德被诓来,也不会用极端法子对抗。”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赞道:“丞相高见!” 唯独郭嘉摇了摇头,沉吟不语。 他没见过徐母,不知其秉性,仅从这只言片语中,却感觉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自不会考虑这么多。当即逮住机会,对程远志一顿吹捧。 马匹拍得正欢,忽见一探马急急忙忙闯进院中,奔至近前拱手道:“江东周瑜夜袭宛陵,太史慈斩了文丑,夺了城池。现于城中聚集军马,整军备战,扬言要夺回吴郡,一雪前耻。张云等诸将恐难以抵挡,特令小的星夜前来请示丞相。” 原来十万北军渡江之后,趁孙权不备,攻下吴郡及半个丹阳,又分兵八路,各取城池据守当地,等候后续兵马增援。 其时赵云守等将守吴郡,颜良守丹徒、文丑守丹阳,张辽为广陵太守,负责增发后续兵马。 周瑜得知北军绕海而来,很是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十万水军分为十路,其中五路守三江,另外五路沿海岸线巡逻。 如此一来,北军想要再次偷运兵马过河变得非常困难,只能绕到会稽郡的钱塘湾登陆。 孙权坐领江东之后,本就没有其兄孙策那种“率江东子弟军横行中原”的野心,只是想偏安一隅而已。 怎奈屁股还没坐稳,北军便分绕海分兵八路来攻,赵云等将袭吴郡、麴义等将取会稽,颜良文丑攻丹阳。吴郡与会稽均瞬间失陷,丹阳郡也只剩半个,江东四郡一下就只剩一个半郡,岌岌可危。 孙权狼狈退到豫章郡,见退无可退,不顾张昭、张纮等大臣反对,决意出兵北征,收复江东故土。 周瑜以北军势大难胜,献策避实就虚,先扬言取庐江及寿春,实则偷袭丹阳,行声东击西之举,再观北军之后动静,从容应对。 孙权深以为然,遂采用周瑜的计谋,装模作样集合水军于长江东岸,趁文丑疏于防范之际,率众夜袭宛陵,乱战之中,文丑被太史慈等六将围攻,挑于马下,周瑜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占了城池。 吴郡太守赵云闻讯大惊,命亲卫星夜赶回许都求救。 闻知详情,程远志大惊,失声道:“什么,文丑死了?” 亲卫道:“属实,赵云已令吴郡各处守将谨守城池,不得出战。” 程远志环顾众人,问道:“宛陵已失,此地距离寿春、吴郡路程都不远,快马疾驰一日可达,若周瑜依此为据点,四面来攻,我当如何?” 郭嘉道:“主公莫慌,江东水军厉害,步军及骑兵却平平无奇。周瑜此计只能成一次,今我军已有防备,他必不会再来偷袭。此计能成一时之强,却不能成一世之霸,双方终须战场上见真章。” 程远志心下微宽:“江东陆军羸弱,却也不可小视,周瑜乃世间难得之儒将,行军雷厉风行,妙计天马行空,孙权又在吴地经营许久,深得民心,我军形势不容乐观,眼下当需补救。” 郭嘉点头道:“当增派兵马钱粮过江,还需丞相亲往坐镇。不过,新野刘备、荆州刘表方面也需安抚,不可两路开战。” 程远志深以为然:“奉孝可有良策?” 郭嘉沉吟良久,道:“江东总兵马约二十万,水陆军各占一半,分布于四郡之地,西防江夏黄祖、长沙文聘;北防寿春于禁、广陵张辽,可动用之兵马不会超过十万。” “可令张辽屯兵于江北,于广陵领兵呼应颜良;令于禁屯兵于江右,做出欲渡江之态,隔岸施加压力;另令麴义等将领兵向豫章进发,紧逼孙权;令赵云稳固已有辖区,安抚百姓、主公则自提一军过江,去战周瑜。” “如此五路兵马齐出,孙权将虽多,兵马虽众,亦双拳难敌四手。主公只以正道进军,不出一两年,江东自溃。” “再者,江东眼下只剩两郡,如何养得起二十万大军,军器钱粮消耗甚巨,又如何能持久?” “若于此同时,再对其麾下文武,行离间诏安之策,不出一年,孙权必束手就擒矣!” 闻言,程远志心头大悦,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奉孝之谋与我暗合,就照此计行事。” 议事结束,程远志立即分拨军马,令张辽领三万兵马列阵于广陵江北,隔岸与颜良相互对应,但见江东有船巡江,便出小船骚扰。 令又于禁领三万军列阵于长江西岸,做出渡江之态,牵制江东水军。 令刘晔打着朝廷旗号去荆州安抚刘备,刘表。 一切分派完毕,程远志正要亲率领大军十万杀奔广陵,偷渡过江去战周瑜。 忽见速该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急急禀道:“不好了,徐母悬梁了!” 程远志又是大吃一惊,急道:“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速该组织了一下言语,细细说来。 原来徐庶去见其目,哭拜于堂下。其母大惊道:“我儿于新野事刘玄德,何故会到此间?” 徐庶如实禀道:“因得母书召唤,故星夜赶来。” 说罢,呈上其母手书。 徐母看过手书,勃然大怒,指着徐庶的鼻子骂道:“你飘荡江湖数年,本以为学业有进,不曾想反不如初!你既读史书,须知忠孝不能两全,忠臣不事二主!” “刘玄德仁义布于四海,又是汉室宗亲,你既事之,何故又背之?今凭一纸伪书,更不详察,遂弃主另投,自取恶名,真愚夫也!我有何面目与你相见!你玷辱祖宗,空生于天地间!” 这一通骂,直将徐庶骂得拜伏于地,不敢回嘴,连程远志让他转交的手书都吓忘了。 徐母骂罢,自转入屏风后,入了内室。 少顷,仆从出报道:“老夫人自缢于梁间。” 徐庶慌忙奔入相救,奈何母亲气已绝,魂已散。 徐庶哭绝于地,久久不起。 程远志闻言,险些晕倒,站稳身形,问道:“此事当真?” 速该瞪大眼睛,“哪还有假?俺从不说谎!” 你给我算了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只好先差人赍礼吊问,又亲往祭奠。 徐庶将母亲灵柩葬于许昌南郊,居陵守丧。凡程远志所赐,尽皆不受。 第218章 张飞:大哥你是知道我的 建安十年四月(205年),程远志安抚过徐庶,亲自提兵,浩浩荡荡杀奔江南,去战周瑜。 另一边。 失了军师的刘备兴致勃勃地安排好礼物,正要往襄阳隆中去拜请诸葛亮,忽有人报道: “门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带,仙风道骨,特来求见。” 刘备讶然道:“此人莫非就是孔明?快快有情!慢着,我亲自去请!” 遂满心期待整衣出迎。 出的门来,定睛一看,见来者是司马徽。刘备大喜,请其入后堂高坐,拱手道: “备自别仙颜,因军务繁忙,有失拜访。今得尊驾光降,大慰平素仰慕之情。” 这一通话说下来,直听得司马徽老怀大慰,抚须含笑道: “老夫听闻徐元直在此,特来一会。” 刘备叹道:“近因其母被袁射所囚,遣人驰书,唤回许昌去了。” 司马徽讶然道:“我素闻徐母性情高贤刚烈,虽被囚,却必不肯驰书召其子;此书必然有诈!元直若不去,其母尚生;今已去,其母必死!” 刘备惊问道:“这是为何?” 司马徽道:“徐母高义,必羞见其子,此时恐已无生机!” 刘备不欲多谈此事,转而说道:“元直临行前,回马推荐隆中诸葛亮,敢问先生,其人如何?” 司马徽笑道:“元直要去,自去便是,何故又惹别人出来呕心沥血?” 刘备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司马徽笑道:“孔明与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与徐元直等三人为密友。此三人各自精通一样,唯孔明兼而有之,更通大略。高卧隆中时,常抱膝长吟,而对三人道:‘公等若出仕,可至刺史、郡守。’” “众人问孔明志向,孔明只笑不答。每常自比管仲、乐毅,其才不可量也。” 刘备闻言,已对诸葛亮心驰神往,叹道:“颍川之地,俊才何其如此之多!” 司马徽笑道:“昔日有群星聚于颍地而分,前人殷馗善观天文,解曰:星落之地,必多贤士。” 其时关羽在侧,说道:“某常读春秋,也知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是不是太过了?” 司马徽笑道:“不过,不过!以我观之,不但可比此二人,还能与另二人相比。” 这话刘备等人都听过。 关羽遂说道:“先生所说二人,莫非是兴周八百年之姜尚、开汉四百年之张良?” 司马徽讶然道:“你如何知之?不想你一武夫,竟然也有此等见识。” 说罢,看向刘备,“既如此,那老夫就告辞了。” 这话转折的有些突然,众人惊愕间,司马徽已经告辞下阶行去,端的是来去自如,坐行洒脱。 刘备伸手欲留,却见司马徽出门后,仰天大笑道:“卧龙虽得其主,不得其时,惜哉!” 言罢,飘然而去。 刘备叹道:“真隐居贤士也!” 这一整场对话,刘备听得一知半解,关羽听得七分迷糊。 张飞完全没听懂一句,心下暗暗恼火这些文人酸儒说话故弄玄虚,一点儿都不痛快! 心下不懂,却也不好向刘备问“这老先生说的甚”,只能暗暗憋在心里,好不难过。 翌日,刘备领关、张及仆从数人,策马来到隆中,遥望山畔清幽,田园丰茂,有农夫于田间荷锄勤耕,其中有一人,声音格外嘹亮地唱道: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 “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士,高眠卧不足!” 刘备闻歌有感,勒马唤农夫问道:“此歌何人所作?” 农夫将锄头扛在肩上,答道:“此歌乃卧龙先生所作。” 刘备又问:“卧龙先生住何处?” 农夫笑道:“此山之南,粼溪之北,有一高冈,名曰卧龙冈。冈前疏林内茅庐中,即诸葛先生高卧之地。” 刘备谢过农夫,策马前行。行不数里,果见一幽静清雅之地。 刘备来到庄前,下马轻叩木门。 少顷,一小童推开门,探头问道:“你是何人?何故来此?” 刘备拱手道:“汉左将军、宜城亭侯,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诸葛先生。” 童子苦着脸道:“我记不得许多名字。” 刘备道:“你只说刘备来访。” 童子没有动,倚门说道:“先生已于今早外出。” “去往何处?” “先生没讲,踪迹不定,不知去往何处。” “几时归来?” “先生没讲,归期不定,或日,或十数日。” 闻言,刘备惆怅不已。 张飞在一旁道:“既不在家,我等自归去罢了。” 刘备见天色尚早,摆手道:“且等等看。” 关羽劝道:“大哥,不如且归,后再使人来探听。” 刘备嘱付童子:“如果先生回来,可言刘备拜访。” 见童子应下,刘备遂上马离去。 行出数里,勒马回望隆中,见此地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地不广而平,林不大而盛;又见猿鹤相睦,松篁交翠。 当真是一处世外清幽之地。 正感叹间,忽见当路行来一人,容轩貌昂,丰姿俊爽,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气质非同寻常。 刘备对关羽、张飞道:“此人必是卧龙先生!” 说罢,急下马向前施礼:“先生莫非就是卧龙?” 那人打量了刘关张三兄弟一眼,反问道:“将军是谁?” 这个年代的文人就是如此,说话喜欢拐弯抹角。 刘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耐心回道:“我乃刘备。” 那先生也回道:“我非孔明,乃孔明之友汝南孟公威。” 刘备拱手道:“久闻大名,幸得相遇,还望稍停片刻,请教一言。” 二人对坐于林间石上,关、张侍立在侧。 孟建问道:“将军何故要见孔明?” 刘备答道:“方今天下大乱,四方云扰,欲见孔明,求教安邦定国之策。” 孟建笑道:“公以定乱为主,虽是仁心,却不合时宜。” “自古以来,治乱无常。自高祖斩蛇起义诛暴秦,是由乱而入治,平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绿林横起,又由治而入乱;光武中兴,重复祖业,复由乱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复四起:此正由治入乱之时,断非骤然能够平定的。” “将军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徒费心力,不易为之。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天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 刘备虚心拱手道:“先生所言,诚为高见。但备身为汉胄,合当匡扶汉室,怎可惧天命而不为?” 孟建摆手笑道:“山野村夫,不足与阁下论天下事,适才承问,故妄言一二。” 刘备亦摆手示意无妨,转而问道:“蒙先生见教,但不知孔明往何处去了?” 孟建道:“我也是来寻他的,不知他去何处了。” 刘备直视孟建道:“备想请先生同至敝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孟建摇头笑道:“我生性闲散惯了,无意功名,容他日再见!” 言罢,长揖告辞而去。 三人亦上马续行。 张飞抱怨道:“白跑一趟,孔明没访着,却遇此腐儒,闲谈许久,真是晦气!” 刘备叹道:“三弟不可小觑此人,此人颇有见识,此言亦是隐者之言。” 一整天下来,张飞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怒道: “隐隐隐,大哥你是知道俺的,若是让俺来请,统统一根绳子绑了去,管叫他什么卧龙、凤雏,全部老老实实!” 闻言,刘备与关羽对望一眼,忍俊不禁。 关羽戏谑道:“三弟,这可不是娶婆娘,用绑的不行。” 张飞脖子一梗,“怎么不行!绑来后若不听话,鞭子抽几十顿便好了!” 好家伙,抽几十顿? 刘备哑然失笑,权当张飞在胡说,自策马前行而去。 关羽紧随其后。 把张飞远远拉在后面。 张飞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快马一鞭,追着喊道: “大哥,等等俺,俺不绑了还不行嘛!” 第219章 程远志南攻,孙权投交州 就在刘备寻访诸葛亮而不遇时,程远志大起精锐兵马,赶来寿春。 他急于下江南是有缘由的,历史早已证明过,只要荆、扬两州不联盟,无法形成合力,想要破之不难。 原时空里,因孙权偷袭关羽,后引发刘备东征,蜀吴双方对峙于夷陵,其时刘晔曾向曹丕进言:“今天下三分,魏国占有十分之八。吴、蜀各保一州为联盟,两国山水阻隔,有急也难相救,这本来就是小国之利。如今双方还自相残杀,正是天亡其之时。若我趁此时兴师伐吴,径渡长江袭其内。蜀攻其外,我袭其内,不出旬月,吴必亡。” 当时曹丕碍于情面,未肯听从,反而说道:“孙权刚上表称臣,今我若兴兵去伐,有失大义于天下,恐会阻断天下人向投之心,此事不可!” 天赐良机,就被曹丕这样给浪费了。 假设当时魏用刘晔的计策,东吴即使不亡,也难久存。 要知道,刘备倾起全国之兵来攻,相持七八个月后,最终才被陆逊于夷陵一带打败。 这七八个月时间,足够天下最强大的曹魏做许多事情了。 对于曹魏来说,只要派兵袭击孙权后方的三吴地区,孙权就不得不面临东西两线作战的准备。 当然,以后来人的视觉回看,破荆、扬联盟很容易。但以此时的人看来,北军无水师,江南多水道,都是难以克服的困难。 程远志却知道,想要攻克江南,没有水师一样可以。 是以,他才趁刘表健在,荆、扬因有死仇而不能联合的契机,大举南下。 前脚刚到合肥,军令便一个个发了出去,快速送达至吴郡赵云、会籍麴义、广陵张辽等人手中。 其时周瑜驻军于宛陵,屯水师于巢湖,神色凝重对麾下众将说道: “袁射今知文丑被诛,宛陵被夺,必起大军来战。我当何以迎之?” 鲁肃叹道:“今江东四面皆敌,彼若尽提大兵而来,除战之外,别无他法。” 忽有探马报说:“袁射引十万大军至合肥,做出渡河之态。” 周瑜凝视着壁上悬挂的地图,沉声道:“果不出我所料。” 老将黄盖进言道:“北军并无水师,纵然十万兵马来犯,也无关痛痒,都督何以如临大敌?” 程普也附和道:“公覆所言不差,攘外必先安内,当务之急,不若令水师巡江固守,我先聚集优势兵力,驱逐会稽、吴郡之敌,再回战北军于江上。” 鲁肃道:“不可,吴郡、会稽各有十万敌军,各安城池,并不冒进,想要骤然攻克谈何容易?” “况且,此时我军虽小胜,局势仍是危若累卵,若会稽之敌军兵马西向来攻,主公危矣!” 四面皆敌的局势,令周瑜一筹莫展,久久沉吟不语。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动若雷霆,迅捷如风的战争,根本无从下手。 历史上也没有这样的战例可供参考。 似乎只是一瞬间,江东引以为傲的水军就成了摆设。 黄盖叹道:“是战是和,都督就下令,再迟疑下去,我江东危矣。” 周瑜思索良久,道:“为今之计,只有请援。” 鲁肃道:“援在何处?” 周瑜手指西方:“荆州刘表!” 闻言,众将互相对望一眼,神色讶然。 鲁肃摇头道:“我江东与刘表前有杀父之仇,后有攻城夺民之恨,他巴不得我江东有难,如何肯援?” 周瑜摆手道:“彼一时,此一时。荆、扬共据长江天险,唇齿相依,今唇若不存,齿何所依?烦请子敬往襄阳一趟,展舌生莲花之能,说刘表来援。” 闻言,鲁肃一脸无奈道:“我自当尽力一试,若其不援,又当如何?” 周瑜定定望着地图,沉声道:“若其不援,那便唯有一战,上报君侯知遇之恩,下报江东父老拥戴之情。” 计议完毕,鲁肃乘快船逆流而上,星夜赶赴襄阳。 周瑜自屯兵列于长江东岸,观察北军军势。 时至今日,他仍不知北军是如何将二十万兵马偷偷运到江东的。 这种闻所未闻的战法,真叫人无从应对。 令他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周瑜并没有见过百丈长、七十丈宽,单船能容纳两千士兵的连舫战舰,在他的认知里,最大的战舰就是长十丈,宽五丈,能容纳两百人的江东战舰。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北军有和江东一样的战舰,就必定会选择在水上一决胜负。 但北军施行的却是不与江东斗水军的策略。 这策略竟是如此有效! 兵之道,避实而就虚啊…… 周瑜叹了口气,至今仍没有通盘应对之策,只能见招拆招,沿海巡逻也只是他被动做出的权宜之计。 至于效果…… 暂时来看是有效的。 另一边,麴义等将占据会籍全郡,稳固了当地的局势后,根据程远志“兵袭其后”的命令,十万兵马留下少部分驻守会稽当地,重兵将孙权围困于南昌。 同时于城外深沟高垒,做出一副围城打援的态势。 期间,与江东各处来援兵马激战数十场。 得益于北军陆军晓勇,骑兵善战,双方战损大约在三七开。 月余时间,近十万人战死在南昌城外,一眼望去,荒野间白骨累累,血海遍地。 北军战损约两三万,孙权几乎打光了手中所有陆军,战损在七八万上下。 此时此刻,除十万水军外,孙权也仅剩周瑜手中那三万步兵了。 好在,麴义并未四面围城,行得是围三缺一之策。 这令孙权不至于慌到绝望无措。 宛陵城。 周瑜没有等到鲁肃回转,便先接到孙权的告急调令,令他率全军极速回救南昌。 闻讯,周瑜心知想要和程远志正面一决雌雄的打算,落空了。 但这,并不是最坏的消息。 江东派出的五万巡江水军,见势不妙,其中半数果断投了程远志。 眼见大势已去,还未动身南下,周瑜便立即撤回了江上所有水军,集合所有兵力,杀向南昌城,回救孙权。 赵云得知周瑜撤军后,立即分兵八路来夺宛陵及丹阳郡剩余诸县。 与此同时,围攻南昌的麴义也分兵去攻取豫章郡下辖诸县。 除南昌外,余汗、鄱阳、郧阳、海昏、历陵、柴桑、彭泽、艾县、建昌、建城、新淦、宜春、平都、石阳、庐陵、临汝、南城、雩都、赣县、南野等二十县一一被占据。 至建安十年八月,整个江东四郡,属于孙权的地盘只剩下三座城池。 周瑜兵近南昌,便见城外杀声震天,城内四下火起,心知孙权危在旦夕,急令全军掩杀入城。与孙权接上头,保护着孙权从南门杀出。 麴义军紧追不舍,江东陆军大半死于此役,文武官员,家眷妻小,落入北军手中者不知凡几。 孙权率残军一路向南逃至庐陵城,令人叫门。却见城上一声鼓响,一将举旗而立,大喝道:“我已奉丞相之命,取此城多时!来者何人?可要一战!” 众人大惊,见城上高悬“高”字旗,也不知是北军哪位将领,拨马便走。 高干率军从后掩杀一阵。孙权又折了好些军马,星夜投交州而去。 第220章 高薪摸鱼速来 孙权南逃之后,程远志率大军顺利渡过长江,进驻宛陵(后世的宣城),分派兵马去接受各地城池,以皇帝刘协的名义,发榜安民。 宛陵城守府,议事厅。 人声鼎沸,众多北军将领及江东降将齐聚一堂。 程远志环顾四下,态度和蔼地说道:“本相能端坐江东,全赖诸公之能,我当上表朝廷,为诸位请封请赏!” 众人齐声拱手道:“谢丞相!” 人太多了,声音在房中嗡嗡回响,震下些许梁上灰尘。 程远志抬手轻挥,隔开尘土,微微一笑道:“诸位,如今孙权率两万残军南遁交州,该如何是好?” 说罢,目视头号智囊郭嘉。 郭嘉到了江南后,许是水土不服,气色很差,时常咳咳不止,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快要挂了的态势。 程远志对此很是担心,却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之前,他已经请了许多名医为郭嘉调理,但受限于时代和医疗技术,并没有多大起色。 郭嘉沉思了片刻,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程远志摇了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既得江东,怎敢复望交州?” “孙权非无能之主,周瑜、鲁肃也并非无能之辈,我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皆因天时地利人和之故。再者,交州偏远,这穷寇追之无益啊。” 说罢,语重心长对郭嘉道:“兵到此地,已多有水土不服者,况且我军与江东兵马在此间激斗数十场,尸横遍地,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当务之急,应以稳妥为主。” 郭嘉恍然,兀自掐算着手指,少顷,拱手道:“主公高见,嘉短视也。” 程远志摆手道:“奉孝过谦了,我军之所以能渡江成功,都是奉孝运筹之功,此时大局已定,你当速回许都养病。” 郭嘉笑道:“多谢主公挂怀,嘉从命便是。” 两个人于大厅中君臣情深,你侬我侬,将堂上众人置于不顾的做法,令场面一时有些沉寂。 速该附耳过来,小声道:“大帅,注意点影响,这边还有好多人呢。” 人,什么人? 程远志抬头一看,顿时一怔。 好家伙,堂上几百个文武,均是瞪大眼睛,津津有味的望过来。 虽说这个年代,男女结合只为传宗接代,男男相惜才是真爱,但君臣间这样火辣的场面可不多见。 他们一下子就多了许多谈资,能不看仔细点嘛。 见状,郭嘉神色一窘,急急告退。 程远志仿佛跟没事人一样,笑道:“如何治理江东,还要听一听诸位的意见。” 众人齐齐抱拳道:“我等谨遵丞相安排,还请丞相明示。” 程远志摆手道:“不不不,诸位畅所欲言,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堂上足有三百个人,此事更应当好好商议商议。” 随军出征谋士中,以杨修、沮授的咖位最高,两人闻言一怔,前者问道:“丞相,这诸葛亮是何许人?” 诸葛亮此时还高卧隆中,安心读书种地,不被世人所知,杨修自然也不知道。 程远志一拍额头,解释道:“诸葛亮乃是隆中高士,与襄阳庞统并列为卧龙凤雏,其为卧龙,才智无人可及,是以,民间有这么一句话流传出来。” 闻言,杨修撇了撇嘴,颇不以为然。 在见识了郭嘉天马行空般的谋略后,他并不觉得,世间有人敢在郭嘉面前妄称卧龙。 此人必是夜郎自大之辈,遂说道:“他的才智比郭军师如何?” 程远志想了想,很客观的说道:“军谋或许略有不如,其他方面或可胜出。” 这么厉害?!! 众人听闻如今威震天下的程远志居然如此夸赞一个山野村夫,尽皆愕然。 这已经触碰到他们的知识盲区了。 诸葛亮,他们是真不认识啊。 隔了半晌,沮授出列道:“我从未听过诸葛亮之名,他若有如此本领,主公何不发圣旨于南阳,召其为朝廷效力!” 程远志摇头苦笑:“非我不想,而是不能,此等大贤,不好请啊。” 好不好请,问一问刘备此时的感受就知道了。 再者说,诸葛亮住在刘表眼皮子底下,怎么请? 我要是亲自去了隆中,刘表会不会派兵干掉我? 大概率是会的! 沮授愕然:“此人果真如此了得?” 程远志颌首:“此非虚言。” 程昱出列道:“丞相,何不请圣旨往隆中一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啊,没有人规定诸葛亮一定就要投奔刘备,我为何不能试一试呢? 程远志心头一动。 原时空里,诸葛亮投奔刘备是因为没得选择,他看不上刘表,曹操又不知道有他这号人…… 思及此处,程远志笑道:“好计!仲德,你即刻回许都,请拟一份圣旨,亲至隆中,邀诸葛亮来许都为官。” 程昱拱手道:“这附信,还请丞相执笔。” 圣旨是圣旨,附带信件还是要写一封的。 圣旨代表着皇帝刘协的态度,此信便代表着主政者程远志的态度。 我的古文拿不出手啊程远志略做沉吟,吩咐道:“这样,我说你写,其中措辞若有不合,你且帮我斧正一二。” 程昱连忙应道:“昱定按照丞相所言而写,保证一字不差。” 程远志微微颌首,沉声道:“我久慕高名,几欲请先生出山相助,平定天下,再现昔日光武盛世之态。前番两次派人至隆中寻访,皆不遇空回,惆怅满腹!” “窃念汉室将平,治世能臣匮乏。今仰望先生仁慈忠义,慨展吕望之大才,施子房之鸿略,若能见信来许,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待先生到日,我将率文武出郭百里以迎,先此布达,死待先生来命。” 本来,后面还有一段“新野刘备,不思报效朝廷,反逃出新野,欲行逆天伐上之举,还望先生慎察之”的话,程远志再三考量,还是隐去了这段。” 这边程远志刚说完,那边程昱已经写完,写罢又从头至尾仔细浏览一遍,摇头晃脑的轻声吟诵一遍,方叹道:“好文章,今日方知,丞相文采亦是非凡。” 这马屁有点响,程远志闻言老脸一红,连忙摆手道:“过了,过了。” 这封信本就是刘备第二次请诸葛亮不遇时留下的书信,略做修改而成。如果程远志自己写,那必定是:“钱多事少离家近,高薪摸鱼,诸葛大大速来!” 程昱丝毫不觉尴尬,仍是夸赞道:“此乃昱肺腑之言。” 说罢,吹干手书墨迹,折好揣入袖中,拱手道:“那昱这便去了!” 程远志起身送至江畔,殷殷嘱咐了几句,目送程昱过江而去。 回马宛陵的途中,忽然意识到,正事居然忘了商议! 如何治理江东世家,迫在眉睫。 第221章 争卧龙各显手段 如何处理江东盘根错节的世家关系?这是个足以困扰这个时代的难题,此时的人受限于时代格局和眼界,都给不出太好的建议,想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法。 但却难不倒程远志。 回到宛陵城后,程远志一头扎进公务中,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思索如何制衡江东世家的法子。 很快,便从后世“商不从政”的点子中得到启发,思出一个“世家子弟不得从军及被授予军职”的法子。另外,禁止土地买卖、禁止蓄养私兵私奴、严控世家规模。 这一通操作下来,顿时沉浸不知年月。 等到程远志将江东诸事理顺,抬头一看,已是建安十一年初了(206年)。 据探子陆陆续续报回来的消息,孙权此时已经跑到交州,正和当地的土皇帝士燮打得不可开交。 孙权虽然干不过北军,但打士燮还是很轻松的。 得益于周瑜健在,还有一堆猛将辅佐,孙权一到交州地界,就立即反客为主,打得士燮节节败退。 本来,往南发展,占据东南亚,从来都不是孙权的目标。一来是受到传统观念影响,故土难离,汉人对中土都有极大的归属感,每一个诸侯的终极梦想都是想做中原霸主。 二来是中土的发展优于其他地区太多,没人会对蛮荒之地感兴趣。 在天下进入战乱之前,东汉传了八世十四帝,享国近二百年,同西汉一样,也是个大一统的王朝。 长时间的大一统局面,早就令中原统一的观念深入人心,对一统天下有了浓重的使命感、归属感。 这十几年的群雄纷争,究其原因,便是每个诸侯都想争夺中原霸主。在这种情况下,孙权不可能放弃问鼎中原、一统天下的梦想,而去征服东南亚,即便孙权愿意,手下的将领们也不愿意。 尤其是在这个行军打仗基本靠走、传讯基本靠吼的时代,中国的面积太过于庞大,一次战役光是筹备都需要几个月,一个诸侯在问鼎中原的同时,根本做不到向南行军几千里,进行扩张。 其实并不止孙权没有这个想法,中国历代大一统的王朝,都瞧不上周边的小国寡民,最多只是让他们岁岁进贡,完全没有去统治他们的想法。 这就好比在后世,人人都想生活在繁华的北上广,谁愿意到荒凉大西北喝凉风? 总的来说,孙权对南方蛮荒之地不感兴趣,一门心思想的仍是问鼎中原,就算不能问鼎中原,坐守江东也是极好的。 但程远志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北军兵锋凌厉,为渡江战役准备了许久,又故意围三缺一,逼迫孙权向南发展。 为了让孙权甘心向南,程远志甚至故意放走了孙权和周瑜的家眷,让他们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走。 如此一来,不甘心将父兄基业毁于一旦的孙权,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南发展。 这却暂且不提。 却说三个月前,程昱带着征辟圣旨及招揽信,风尘仆仆来到襄阳城二十里外的隆中,拜见诸葛亮。 却扑了个空。 卧龙岗上茅庐清幽,柴门禁闭,诸葛亮没有在家。 程昱寻访不到,只好留下圣旨与书信,返回许都。 程昱走后数日,诸葛亮归来。 阅过圣旨及书信之后,将信放置于木案上,沉吟不语。 黄月英在一旁问道:“前番刘豫州来请,今丞相又以朝廷之名征召,不知夫君有何打算?” 诸葛亮坚定地说道:“我宁可空老山林,也不屈身事贼!” 黄月英笑道:“天下人都言丞相乃救世之人,就连刘豫州,都未曾说过丞相是贼,为何夫君会有此言?” 诸葛亮斩钉截铁说道:“他早晚会说的。” 如果刘备想要让自己的行动带有正义性,就一定会把大汉丞相(程远志)说成是窃国之贼。 否则,他根本没有理由去聚拢人心! 黄月英不懂这个,只低头看那附信,看完之后,大为惊异道:“竟是好文章,莫非真是丞相袁射所作?” “此人通武事、通音律、通军事、通治国、还通文章?这也太全才了。” “都快赶上夫君的优秀程度了。” 闻言,诸葛亮老脸一红,道:“此信是袁射口述,程昱执笔。” 黄月英道:“文笔果真了得,情真意切,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妾身完全能感受到他对夫君的一片赤诚招揽之心。” 诸葛亮摇头失笑:“也不过尔尔。” 黄月英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夫君不想应召,莫不是因同性相排之故?” 诸葛亮点了点头:“嗯,对的,我与他撞型了。” 都撞到变形了!岂能相容? 美丽的女子和另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子永远不会成为知心朋友,同样的,优秀的男子和另一个优秀的男子永远都是竞争关系。 诸葛亮继续说道:“我自诩天文地理,行军打仗,国计民生,才智谋略无所不通,偏偏他贵为大汉丞相,也是如此。” “若我去邺城助他,则是助纣为虐;若我去许都助陛下,他必不容我。” “是以,此召难应啊。” 说到这里,蓦地里觉得不对劲,诸葛亮喝道:“好你个婆娘,居然影射我心胸狭隘!” 黄月英连忙笑着岔开话题:“对了,妾身又研制出几种好玩的物事,连发箭弩、会飞天的灯笼,会跑的机关牛,夫君要不要试用一二?” 对于黄月英时不时就搞出一个新发明这种事,诸葛亮已经见怪不怪了,闻言淡然道:“那就看看。” 夫妻两人来到机房,将几种新发明悉数试过一遍,相互探讨一番,品评优劣及改进方向。 末了,诸葛亮叹道:“据最新的消息,袁射已经攻下江东四郡,天下十四州有其十,如今声势浩大,留给刘豫州的时间不多了。” 黄月英道:“纵是如此,也难不倒夫君。” 诸葛亮摇头,又叹了一声:“我非无所不能之人,这种局面,留给我腾挪的空间太小了,逆天而行这种事……唉……” 说着,话音一转,道:“我弟钧年岁渐长,这娶亲一事,还需劳烦夫人张罗。” 黄月英瞬间蹙起眉头:“我已用心留意过,可咱们家只是农家百姓,夫君及弟弟又都是白身,这亲不大好说,有地位的家族看不上弟弟,没地位的家族弟弟看不上,着实难也。” 说罢,兀自望着窗外发呆。 诸葛亮长叹一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终究是要为功名折腰……” 黄月英回过神来,讶然道:“那夫君是决定投奔皇叔了么?” 诸葛亮微微摇头:“刘玄德才来一次,为人如何我尚不清楚,且看看再说。” 黄月英松了口气:“父亲前些日子来过,说……说刘表不能用人,投之无益;刘备能用人,奈何势力弱小,随时有湮灭之险;相比之下,丞相袁射倒是个好去处,若他差人来请,夫君不防慎重考虑一二。” 诸葛亮摇头道:“虽然他信上说必会重用于我,但北军此时势大,邺城的文武座次已定,我若去投奔,恐难以得志。既不得志,投之无益!” 黄月英叹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握着她的手,目视着窗外卧龙岗上,久久不语。 心下纠结万分。 第222章 这个时间点,孔明可能真的不想出山 与此同时,刘备三人回到新野,日日使人探听诸葛亮消息。 这一日,探子回报:“卧龙先生回来了。” 刘备大喜,立即令仆从备马,要往隆中。 张飞在一旁冷哼道:“区区一村夫,何必大哥亲自去请,差人绑……唤来便是了。” 刘备瞥了张飞一眼,叱道:“孟子曾说:欲见贤而不以其道,犹如不得其门而入户也,如此焉能成事?孔明乃是当世大贤,岂可召乎!” 张飞顿时语塞,讷讷不言。 刘备遂上马再往隆中拜访孔明。关羽、张飞乘马相随。 时值隆冬,天寒彤云密布,地面坚硬如石,一路行去,甚是艰苦。 途中,忽然朔风凛凛起,瑞雪霏霏来:山如玉簇拥,林似银妆裹。 张飞瞪大眼睛,望着漫天鹅毛大雪,缩了缩脖子道:“大哥,这天寒地冻的,不宜远行,不如且回新野以避风雪。” 刘备目视前方,一脸认真说道:“此雪来得甚好!我正要使孔明知我殷勤之意。三弟怕冷,可自己先回,我与二弟自去!” 闻言,张飞连忙表态道:“俺死都不怕,怎会怕冷!俺是担忧大哥白跑一趟,空劳心力。” 刘备摆手道:“勿要多言,只相随同去。” 风雪中,三人一路将行,行不数里,忽闻路旁木屋酒肆中有人作歌。 刘备立马侧耳倾听。 壮士功名尚未成,呜呼久不遇阳春! 君不见东海者叟辞荆榛,后车遂与文王亲。 八百诸侯不期会,白鱼入舟涉孟津。 牧野一战血流杵,鹰扬伟烈冠武臣。 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楫芒砀隆准公。 高谈王霸惊人耳,辍洗延坐钦英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天下无人能继踪。 二人功迹尚如此,至今谁肯论英雄? 闻听此歌,刘备心下大震。 他少时师从卢植,知道“高阳酒徒”的是指西汉郦食其,当时其欲投刘邦,被误以为平凡儒生而遭拒,遂自称为“高阳酒徒”,方才被刘邦所用。 此后,“高阳酒徒”泛指一些好饮酒而放荡不羁的人,同时也寓意着文士想要出仕,就一定要包装一下自己。 此言,岂不正好暗喻“卧龙先生”有出仕之意! 刘备心下大喜,忽又听一人击桌而歌。 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百载。 桓灵季业火德衰,奸臣贼子调鼎鼐。 青蛇飞下御座傍,又见妖虹降玉堂。 群盗四方如蚁聚,奸雄百辈皆鹰扬。 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 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 此人唱过之后,屋内两人皆抚掌大笑。 这首歌里的意思与前一首大相径庭,满满都是“任世间纷纷扰扰,我自避世隐居逍遥”的意味。 刘备遂下马入店,见二人凭桌对饮,上首者白面长须,下首者正是前次见过的孟公威,便拱手作揖,问道: “阁下莫非便是孔明先生?” 长须者反问道:“公是何人?寻孔明何干?” 刘备再作揖道:“我乃新野刘备,欲访孔明先生,求济世安民之术。” 长须者答道:“我非孔明,乃孔明之友颍川石广元,这位是汝南孟公威。” 刘备与孟公威颌首见过,对石韬说道:“备久闻公之大名,幸得邂逅。今有随行马匹在此,可否请二公同往卧龙庄上一谈?” 石广元摆手道:“我等皆是山野慵懒之徒,不懂治国安民之事,不劳下问。使君请自上马,寻访孔明。” 刘备遂不再勉强,与关羽、张飞饮过热酒,辞别两人,上马望卧龙冈而去。 行到庄前,下马扣门,见开门者仍是前次那名童子,便问道:“先生今日可在庄上?” 童子回道:“正在堂上读书。” 刘备大喜,跟随童子至中门,只见门上贴一副长联:“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正看间,忽闻屋内传来吟诵之声,便立于门侧窥看,见草堂之上,一模样俊秀的少年围炉而坐,抱膝诵道: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 “乐躬耕于陇亩兮,暂隐其志;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刘备等其念完,方才掀帘入内,躬身行礼道:“我久慕先生之名,一直无缘拜会。前番因徐元直称荐,备厚礼至仙庄,却不遇空回。今特冒风雪前来。终得瞻道貌,实为万幸,” 那少年慌忙起身,回礼道:“将军莫非是刘豫州,来此欲见家兄?” 刘备讶然:“先生又非孔明?” 少年笑道:“我是孔明之弟诸葛均,愚兄弟三人:长兄诸葛瑾,现在江东…呃,在交州孙仲谋处为幕宾;孔明乃二家兄。” 刘备恍然:“那令兄今日可在家中?” 诸葛均道:“昨日天好,家兄闲游去了。” 闻言,刘备顿时失望至极,追问道:“可知往何处闲游?” 诸葛均道:“或驾小舟游于江湖之中、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或寻朋友于村落之间、或乐琴棋于洞府之内。往来莫测,不知所踪。” 刘备长叹一声:“不想备直如此缘分浅薄,两番不遇大贤!” 诸葛均请道:“将军少坐,童子献茶来。” 张飞在门外喊道:“大哥,孔明先生既不在,不如且回。” 刘备沉吟道:“既到此间,怎能不留一语便回?” 说罢,望问诸葛均道:“我闻令兄日看兵书战策不倦,熟谙韬略,你可知晓?” 诸葛均摇头道:“不知。” 张飞急性子上来,催促道:“大哥问他作甚!此时风雪甚紧,不如早归。” 一句话,惹得三个人心下不快。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止住后者的冒失话。 诸葛均拱手道:“家兄不在,不敢久留将军,容日后兄长回来,往新野见礼。” 刘备连连摆手:“岂敢劳烦令兄亲往新野。数日之后,我当再来。愿借纸笔作一书,留于令兄,以表我殷勤期盼之意。” 诸葛均遂令童子端来文房四宝,摆于木案上。 不过天寒地冻的,毛笔也已经冻成硬撅子了。 刘备耐心呵开冻笔,拂展云笺,顿觉文思如泉涌,提笔写道: “备久慕高名,两次晋谒,不遇空回,惆怅何似!窃念备汉朝苗裔,滥叨名爵,伏睹朝廷陵替,纲纪崩摧,群雄乱国,恶党欺君,备心胆俱裂。虽有匡济之诚,实乏经纶之策。仰望先生仁慈忠义,慨然展吕望之大才,施子房之鸿略,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先此布达,再容斋戒薰沐,特拜尊颜,面倾鄙悃。统希鉴原。” 写罢,将书信递与诸葛均收了,拜辞出门。 诸葛均客气送出门外,刘备再三殷勤致意。方要上马而去,忽见童子朝远处招手,喊道:“老先生来了。” 刘备闻言看了过去,见小桥东面行来一人,暖帽遮头,狐裘蔽体,胯下骑着一头毛驴,后面跟随着一个青衣小童,腰间别了一葫芦酒,悠哉悠哉踏雪而来。 那人骑驴行走间,口中吟唱不停。 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 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 仰面观火虚,疑是玉龙斗。 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 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刘备叹道:“此人必是真孔明!” 说罢,向前迎上老者,施礼道:“刘备等候先生已久,幸得遇见!” 那人慌忙下驴回礼。 诸葛均跟了过来,在后面说道:“此非家兄,此乃家兄的岳父黄承彦老先生。” 左碰见一个不是孔明,右碰见一个不是孔明。刘备心下早已有了准备,倒也不以为意,叹道:“老先生适才所吟诗句,极其高妙。” 黄承彦笑呵呵道:“老夫在小婿家观《梁父吟》,记得这一篇;适过小桥,偶见篱落间梅花,故有感而发。不期为尊客所闻。” 刘备神色期盼问道:“老先生可曾见过令婿?” 黄承彦笑道:“老夫也是来看他的。” 闻言,刘备大失所望,辞别黄承彦,上马离去。 行出一段,刘备回望卧龙冈,只见漫天风雪中,茫然一片,心下顿时惆怅万分,忧虑不已。 这个时间点,如果不算偏远地带的西凉马超、交州孙权,天下仅剩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及汉中张鲁三人,北军距离一统天下其实已经不远。 诸葛亮,可能真的是不想出山了。 第223章 北胡不灭,何以为君 刘备回到新野之后,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次年新春(206年),得知探子传来确凿信息,孔明在家。遂令卜者揲蓍,选择吉期,斋戒三日,薰沐更衣,欲再往卧龙冈拜访孔明。 关羽、张飞闻听此讯,大为不悦,一齐来劝刘备,不要再去卧龙岗丢脸了。 人家孔明摆明了不想见咱们,咱们何必觍着脸去求人! 于此同时,程远志刚处理完江东诸事,正打算从宛陵回转许都,派人截胡刘备。 但是,这边人还没来得及动身,北方边境便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 步度根率军十万南侵并州,掳掠百姓;柯比能也率军十万寇幽州,肆虐上谷、代郡;分布在幽州东部塞外的素利、弥加、阙机三个鲜卑首领,也各自率部众数万南下幽州抢劫东三郡。 闻讯,程远志大惊,详看战报之后才知,三十多万鲜卑兵马同时犯境有两个原因。 去年(205年),草原经历了一个格外漫长且严寒的冬天,还没开春,鲜卑人就没有粮食了。 本来,以程远志今时今日的军事实力,鲜卑人就算没有粮食,也不敢兴兵犯境来抢。 但这里还有第二个原因,那便是程远志征讨江东后,久居江南不归。 这给了鲜卑人动手开抢的胆量和契机。 东、中、西三大鲜卑已经打算好了,抢完幽州、并州,就跑回草原,等大汉朝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跑远了。 同时,他们还存了一定的侥幸心理,仅仅因为损失一点粮食及人口,大汉断然不可能起大兵来算账。 一来鲜卑很强大,光骑兵都有三、四十万;二来为这点小事,大汉帝国不至于大动干戈。 不就抢了点东西嘛,此前几百年间,无论匈奴还是乌桓,又或者他们鲜卑,哪一年不来抢?抢大汉的还少嘛! 抢完之后也没多大事,除了汉武帝时期,其他历代大汉皇帝,屁都不敢放一个! 分析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程远志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鲜卑人这是自寻死路!” 说罢,迅速安排好江东诸事及留守官员,率众快马加鞭奔回邺城。 本来,北胡之患,历来有之。 早在西汉开国之时,白登之战后,北境胡患就成了中原王朝最大的噩梦。 当时对中原威胁最大的是匈奴,于是,刘邦采纳了刘敬的建议,主动与匈奴和亲。 按照刘敬的设想,匈奴单于娶了大汉公主,就成了大汉皇帝的女婿。 这世上,哪有女婿来打老丈人的道理? 况且,大汉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嫁给匈奴单于后,肯定是正房正妻。生的儿子,也必定是下一任单于。 届时,匈奴的单于二代目就是大汉皇帝的外孙。 外孙岂能来打外公? 不得不说,刘敬的设想富有逻辑性,也有一定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刘邦闻言大喜,不仅采纳了和亲建议,而且还落实了和亲政策。 一开始,刘邦想把亲女儿鲁元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因吕后不同意,最后改成嫁宗皇室女。 在这之后,大汉历任皇帝有样学样,也都是奉行和亲政策,嫁宗女于匈奴单于。 公元前192年,汉惠帝嫁宗女于冒顿单于。 公元前174年,汉文帝嫁宗女于老上单于。 公元前160年,汉文帝嫁宗女于军臣单于。 公元前156年,汉景帝嫁宗女于军臣单于。 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嫁宗女于军臣单于。 然而,一味的妥协换不来尊重。 理想与现实之间,始终有着无法拉近的鸿沟。 刘邦死后,冒顿马上写了一封信调戏吕后,信上说:你吕雉没了老公,我刚好也没了老婆,要不你嫁给我,咱们在一起过! 这封信差点没把吕后给气死,盛怒之下,扬言要出兵攻打匈奴,后因群臣反对,才忍下这口恶气。 事后,吕后给冒顿回了一封措辞卑微的信,说自己年老色衰,配不上冒顿,才把这事了结。 这封信的确很卑微! 因为此时的冒顿,名义上是刘邦及吕后的女婿,女婿公然调戏丈母娘,这谁能忍? 但是吕后忍了。 因为大汉此时不够强大,打不过匈奴人,而且北境不止有匈奴,还有乌桓、鲜卑。 刚成立的大汉犹如襁褓中的孩子,不得不忍耐。 此时,所有汉人都意识到,和亲注定只是权宜之计,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匈奴人只要不想守约,随时都可以来打大汉,肆意劫掠。 果然,到了汉文帝时期,匈奴便背弃了盟约,三次入侵大汉境内,烧杀抢掠一番后,扬长而去。 端的是嚣张至极! 其中,以公元前166年的入侵最为嚣张。 其时,十四万匈奴骑兵攻破萧关,烧毁中宫,前锋直抵凤翔,距长安仅二百里,直接威胁到了西汉王朝的朝廷核心。 军情紧急,文帝得报后,立即调兵遣将,一面调集十万大军屯驻长安,做出防守姿态;一面又调集上郡、北地、陇西等各处兵马强将,迎战匈奴骑兵。 这一役,汉军苦战月余,损失巨大,阵亡了数万士兵。才迫使匈奴军退出塞外。 由于汉军不具备出塞作战的能力,是以,只把匈奴军逐出长城,就停止了攻击。 但是,见好就收并没有换来匈奴人的尊重和惧怕,反而被其看穿了大汉虚实。 原来大汉是只纸老虎啊。 匈奴人变本加厉了。 公元前160年,汉文帝前脚刚与匈奴和亲,匈奴的军臣单于后脚就对大汉发动战争。以六万骑兵,分为两路,对上郡、云中郡进行了洗劫。 最终,大汉朝又被迫以阵亡数万人的代价,让匈奴满载而归。 匈奴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背盟,证明了和亲没有任何实际约束力。匈奴人只要缺粮食了,就会骑上马,哒哒哒跑来大汉,一顿洗劫。 他们不会因为和亲就不打大汉。 他们也不会因为任何缘由不来抢劫大汉! 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放马,睡觉,抢劫大汉! 此时,一个艰巨的难题摆在了大汉皇帝的面前。 继续和亲上供?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攻打匈奴,彻底打残、打痛他们! 此前的历史早已证明,继续和亲上贡解决不了问题,胡人都是欲壑难填的。今天你退一步,明天你就得退十步! 到了后天,你就得跪下唱征服。 正是因为明白了匈奴人言而无信的本质,汉文帝才会在每次匈奴入侵时,都会整军反击,以此警告匈奴,不要肆无忌惮,大汉是有还手能力的。 但由于当时大汉还不够强,骑兵稀缺,战力羸弱,无力对匈奴进行远程打击,所以文帝的几次反击显得雷声大雨点小,还不够主动。 而匈奴人的猖狂仍在继续。 文帝死后,历经景帝的继续休养生息,到汉武帝时,大汉已是国强民富,完全具备了全面反击匈奴的能力。 此时此刻,如果汉武帝不整军备战,对匈奴进行灭绝式大反击。汉朝的下场。很有可能如西晋王朝一样。 另一时空里,西晋统一全国后,御史郭钦上书:戎狄强犷历来就是中原的祸患,如今虽然他们臣服于我朝,但谁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反叛?一旦真出现这种事,胡骑从平阳出发,三天就能杀到洛阳!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趁着兵强马壮,把北境胡人赶走!尽早解决问题,而不是把问题留给子孙后代。 然而,晋武帝却把郭钦当成神经病。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数年后,太子洗马江统又上《徙戎论》,也建议晋惠帝驱逐胡人。 然而,当时的朝堂诸公把他当神经病看。 放着太平好日子不过,打什么仗啊? 结果,十年后,匈奴军攻破晋都洛阳。制造了史上着名的“永嘉之乱”。 皇帝及王公大臣被匈奴人俘虏去做佣人,皇后、公主被俘虏去做小妾。普通老百姓直接被匈奴人杀得堆积如山,血水横流。 又过了五年,匈奴人再破长安,堂堂中原大一统王朝,竟然被匈奴人灭亡了,并且中原因此陆沉三百年! 而此时,那些当初骂江统是神经病的人,不是已经被匈奴人一刀砍死,就是被掳走当了奴隶。 西晋的下场,本来也应该是西汉的下场。 但西汉出了个深谋远虑的汉武帝。 武帝深知,当你强盛的时候嫌麻烦,懒得打北胡,等到你衰败时,匈奴揍你时,他可不会嫌麻烦。 他下手狠着呢! 于是,汉武帝选择对匈奴全面开战。 反正大汉不反击,匈奴也会入侵。 与其被动的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一劳永逸地解决边患问题。 中间的战事无需多说,用一句话总结就是:汉武帝在位54年,光是打匈奴就用了44年。 上天不会亏待一个用心做事的皇帝。 汉武帝任上,直接就把匈奴打残了,匈奴被迫分为南北两部,北匈奴远遁塞外,南匈奴被打到内迁,接受汉化和统治――南匈奴此刻基本相当于灭亡了。 当然,汉武帝后期因为连续数十年穷兵黩武,出现了很多社会问题。但是这些问题,与应不应该打击匈奴,并不矛盾。 所以,程远志自从来到大汉后,目标一直都很坚定,饭要一口一口吃,北胡要一步一步消灭。 虽然这次只是被抢劫了一些粮食和人口,不太严重。 但程远志内心的愤怒,已经彻底压不住了。 北境四胡已亡其三,仅剩的鲜卑一族,也是时候该算一算总账了! 第224章 兵马未动,诡计先行 当温暖的春风徐徐缓缓吹入塞外,最终在西鲜卑王庭周围的草原上吹出一片绿意的时候,已经是建安十一年的四月(206年)。 鲜卑人又熬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 青绿色从南蔓延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往北延伸而去,鲜卑妇女们成群结队走出帐篷,手拿铁铲,肩背木篓,收集着地上残存的枯草根、一块块冻硬的马粪、牛粪。 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燃料。 鲜卑人并不知道此时正处于小冰河时期,他们只觉得草原一年比一年冷、冬天越来越漫长、日子越来越难熬。 很多时候,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草原上是不是已经不再适合生存了? 如果草原容不下他们,他们又该往何处去? 往南迁移太危险了! 大汉帝国经过短暂的十几年混乱,中原及北方已被统一。此时汉帝国兵强马壮,属于鲜卑人惹不起的存在。 如果不是实在没粮食了,他们绝不敢南下劫掠。 因为大汉的主政者(程远志)是一个极其痛恨胡人的人,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就是:“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这样的人,鲜卑哪里敢去惹? 但在无法抗衡的天灾面前,鲜卑人没得选择。 要么活活被冻死、饿死在草原;要么就南下劫掠,熬过生命的难关。 弹汗山,鲜卑人的圣地,单于王庭所在。 山上光秃秃一片,山坳下的平地间,驻扎着无数帐篷,其中有一顶最气派、最大、最高的帐篷,矗立于最中央的位置。 大帐内此时人满为患,足足聚集了有三四十人。 已经三十多岁的鲜卑首领步度根端坐于主位,放眼望去,兄长扶罗韩与七八个亲信坐在左侧,右侧则全是他的亲信。 自檀石槐死后,近三百万鲜卑人分裂成三部,由六大首领,十二大人各自统率,分布在并州至幽州北面漫长的边界上。 此时生活在单于王庭周边的西鲜卑,早也已没了昔日的风光,经过这几年连续的严寒肆虐,下辖子民大量死亡,由百万人口降低到六、七十万。 其他两部鲜卑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部落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鲜卑人只能选择向南抢劫,将本族的灾难转嫁到大汉百姓身上。 步度根是比较亲汉的,且没有太大野心,他麾下部众抢劫大汉的时候,手段也比较温和,只抢粮食和物资,如非必要,也不会乱杀汉人。 一开始,认为自己手段很温和的步度根,并不担忧此举会惹来大汉帝国的报复。 但在得知柯比能此次南下的收获后,步度根慌了! 柯比能部位于幽州代郡、上谷北面,他们的部落是此次南下抢劫最凶的一部。在柯比能部入侵过的地方,汉人的老人、孩子、成年男子全被杀死,能抢的东西都被抢走。 包括女人。 柯比能的理想一直都是重现昔日檀石槐在时的荣光,一统鲜卑,威震天下,鲜卑人想抢哪里就去抢哪里! 这符合其一贯以来的作风。 这令步度根焦虑不安。他深知程远志绝不是善茬。是以,在得知了柯比能部的所作所为后,便连忙请哥哥扶罗韩来商议对策。 “二哥,你觉得大汉丞相会不会发兵来攻打我们?” 扶罗韩饮了一口马奶酒,摇摇头道:“我们部落在南下的过程中,除了“借”粮,几乎没有造成大汉百姓伤亡,大汉丞相绝不会起兵攻打我们。” “不过,会不会攻打柯比能部……那就不得而知了。” 顿了顿,扶罗韩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几年,草原上一年比一年寒冷,我们的牛羊、部众,不知道被冻死了多少,很多部落生存不下去,便开始往西面万里之外迁移,部落的人口又减少了很多,如果再想不出对策,我们部落就会逐渐灭亡……” “二哥,这些困难我都知道,当务之急还是消除来自于大汉帝国的危险。” 步度根摆了摆手,示意事情有轻重缓急。 三个月前的那场抢劫,才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扶罗韩点点头,指着帐篷外说道:“其实汉军对我们的威胁有限,他们来的兵马少了,不济于事;来的兵马多了,我们可以远遁漠北。” 这时,一个扶罗韩的亲信说道:“可是漠北的冬天更冷啊,我们如果到了那里,只需要一个冬天,牛羊马匹就会全被冻死。” 柯比能神色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抢劫完这段时间,他心里总是不踏实,夜里总是做噩梦,梦里,满上遍野的汉军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对鲜卑人肆意杀戮。 那场景,令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河北邺城,丞相府后堂。 郭嘉望着简略到不能再简略的塞外地图,经过一阵缜密的分析,咳咳着说道:“丞相,咳咳……鲜卑势大难制……咳咳……嘉技穷也。” 鲜卑人以星罗棋布的部落方式生活在草原上,形成了一个松散却有组织的联盟,最关键的一点是鲜卑人人善骑,战斗力极强,警觉性非常高,一遇到风吹草动,骑上马就跑了。 打不垮,杀不绝,一不小心还会被反噬。 程远志深以为然,胡患虽难清,却必须要清,不然以后北境别想安宁了。 思及此处,对郭嘉交底道:“三部乌桓里,数柯比能的威胁最大,他有吞并其他两部的野心,尤其是对步度根部,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你看能不能从这里面做点文章?” 闻言,郭嘉眼前一亮,沉吟道:“即使我们有骑兵,受限于地图和鲜卑人打不过就跑的策略,也无法彻底平定草原。除非……” “除非擒贼先擒王!” 说到这里,郭嘉话音一转:“丞相可还记得幽西都督王雄?” “王雄?” 程远志瞬间恍然。 王雄当年因为生擒刘和而发迹,被程远志任命为幽西都督,总督幽州西面对胡作战事宜,柯比能部这次抢劫的就是他下辖地区。 郭嘉继续说道:?“三部鲜卑里,以柯比能部最为凶恶,当优先解决。若想解决柯比能,丞相何不问一问王雄的看法!” 听到这话,程远志头皮发麻。 因为郭嘉已经含蓄的给出了解决柯比能的计谋…… 刺杀! 别看柯比能部现在很嚣张,数次劫掠大汉,也几次击败过前去讨伐的王雄。 但如果柯比能被刺杀了,他的部落立即会变成一盘散沙,不堪一击,瞬间湮灭在大汉军队强骑弓箭之下。 好毒辣的计策啊…… 我喜欢! 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程远志就决定用这个计谋,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程远志在密信上写下五个字,装起来交给亲兵,吩咐道:“你立刻赶赴代郡,将此信交给王雄,令他酌情行事。” 亲卫接过书信,应了声诺,转身快步离去。 郭嘉看了眼在一旁打盹的速该,对程远志拱手道:“嘉告退。” 程远志走到郭嘉身前,握住他的手,叮嘱道:“奉孝,保重身体。” 郭嘉闻言,心中大为感动,一边行礼,一边倒退着出了丞相府。 第225章 步度根来降,田丰重出山 弹汗山大帐。 扶罗韩蹙起眉头,沉声道:“三弟,与汉军来犯相比,我更担心柯比能对我们图谋不轨!此前,他可是暗地里策反了我们许多部落和族人。” “不然这几个冬天下来,我们的部众也不至于锐减到仅剩六七十万!” “反观他柯比能部,同样因严寒死亡了许多部众,人口却不减反增!” “我提议,由我们两部共同出兵,向步度根讨要个说法,顺便把被他弄走的族人都给要回来!” 说罢,见步度根半天不吭声,扶罗韩提高了声音喊道: “嘿,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部落的族人,都被柯比能抢光?” 闻言,步度根回过神来,目光环顾众人,最后落在扶罗韩脸上,两手一摊道: “兄长,族人当然不能被抢光,可柯比能的部落比我们强,如果我们贸然举兵去攻打他,先不说胜负难料,这内战一开,岂不是等于给了大汉朝廷一个将我们鲜卑部落一窝端的机会。依我看,还是先忍一忍,再做计较。” “还有什么好忍的?” “他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扶罗韩激动的挥了挥手,神态颇为不满,不过,倒是没有再坚持与柯比能部开战。 少顷,他目视着步度根,问道:“三弟,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步度根沉吟道:“我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柯比能这一次的麻烦不小,他能不能度过这次难关,就要看草原之神眷顾不眷顾他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罗韩看了亲信们一眼,纳闷问道。 步度根解释道:“袁射此人,生平极其痛恨胡族。东羌、南匈奴、及三部乌桓在这二十年间,已经先后被灭族的灭族、内迁的内迁。现在,整个北方就剩下我们鲜卑人了。” “我们鲜卑人能安然生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我们比乌桓或南匈奴更强大,而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几族距离大汉更远。” “?因此,此次我们三部鲜卑劫掠大汉的举动,一定会招致袁射的报复。” “虽然直到现在他都没动手,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的事,无人能幸免!” “为今之计,如果我们不想远遁漠北的话,就要早一点考虑退路了。” 由于对程远志的性格研究地很透彻,步度根知道,这一次柯比能麻烦大了,甚至就连自己和哥哥扶罗韩的部落,都无法置身事外。 这一点,是他从程远志得知三部鲜卑劫掠汉境后,迅速从江东赶回来的举动中推测出来的。 如果不选择玉石俱焚,又不想远遁漠北的话,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内迁,接受统治和汉化。 闻言,大帐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 扶罗韩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三弟你打算怎么办?” 步度根叹了口气,“现在的冬天越来越寒冷,往北逃遁就是死路一条,往西的话,又尽是隔壁和沙漠,直到万里之外的地方才有草原,可根据去过那里的族人说,那里的冬天一样寒冷如斯。” “二哥,其实我们没得选择……” “毕竟,大汉帝国太强大了。” 扶罗韩恍然:“那三弟是打算投靠大汉了?” 步度根点点头:“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不如大家表决,赞成投奔大汉的举手,反对者不举。” 说罢,步度根率先举起了手。 他的亲信随后也都举起了手。 草原上的冬天太难熬了,他们向往大汉帝国秀丽的山河,温暖的气候。 更重要的是,投奔大汉之后,可以活下来! 此前,在草原上度过的每个寒冷清晨,都会有族人悄无声息的死在帐篷里、死在野外、死在猝不及防的瞬间。 最初,死亡的只是一些年迈的老人,后来,连身体羸弱的中年族人也接连不断地死亡。 之后随着严寒持续,死亡的还有孩子、牛羊、马匹。 这种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嗝屁,且令人恐惧的日子,他们过够了! 步度根看向自己的二哥扶罗韩,以及他的亲信们,目光期盼。 他们也都缓缓举起了手。 扶罗韩想了想,也举起了手,沉声道:“虽然这样不好,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要学柯比能,赌上全族人的性命去激怒大汉帝国,那样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其实就算到了大汉帝国内部,只要我们在说汉话的同时不忘记鲜卑语和习俗,无论多少年后,我们还是鲜卑人!” “等到草原没有这么冷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回来!” “太好了!”步度根腾地一下站起来,目光中露出一丝宽慰。 投靠大汉的想法,他考虑了很久,一直没说出来,就是因为没把握能说服哥哥的部落。 但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 步度根举手握拳,大声说道:“为了部落,我们应立即集合所有部众南下,只要我们的部族不灭,终有一日,我们必能重返草原,重现檀石槐大人时的荣光!” 众人一脸狂热,齐声应道:“为了部落!重现檀石槐大人时的荣光!” 檀石槐并不只是扶罗韩和步度根的祖父,同时也是所有鲜卑人心中的英雄,信仰。 一提到檀石槐,所有鲜卑人的眼中都会露出狂热的光芒。 …… 代郡,都督府。 幽西都督王雄看罢程远志发来的书信,沉吟半晌,吩咐守在一旁的亲卫: “你去把韩龙叫来。” 亲卫领命而去。 少顷,一个十六七岁、眼神灵动、身体壮硕的少年快步而来,躬身行礼道: “见过大都督!” 王雄摆手屏退众人,单独留下韩龙,一顿殷殷嘱咐。 韩龙频频点头。 不多时,韩龙一脸跃跃欲试,握拳告辞离去。 从这一天后,都督府上的人再也没有见过韩龙。 …… 邺城丞相府,后院。 程远志背手向阳而立,目视着垂手立于一旁的田丰,笑道:“元皓,距离你到上党当太守已经过去了十一年,这些年来,你可有长进?” 田丰垂首答道:“丞相是指哪方面?” 程远志道:“方方面面!” 田丰低头不语,面色有些颓废,神态很是不服。 这十一年里的前五年,他在上党太守和长子城县令的位置上来回摇摆,三起三落。 后六年里,一半时间蹲监狱、一半时间被闲置,俸禄照发,却无所事事。 换个没本事的人,这种待遇自然是极好的,高薪摸鱼,谁不喜欢? 但这个待遇换成他田丰,就相当于是一种羞辱了。 他能服气才怪! 他不就是说话有点直,爱顶撞主上么。难道当主上的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程远志微微一笑:“我并非不能容你直言,而是受不了你反其道而行的方式。” 见田丰仍旧纳闷不解,程远志只好耐心解释道:“当初,中原未定、西凉不平、北有胡患,南有吕刘袁孙四诸侯,我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这种时候,你却每每跳出来唱反调,动摇军心。我如何敢留你在身前?” 田丰梗着脖子道:“如何不敢,既然丞相不听我言,留我在身前岂不是更加证明丞相胸怀宽广。” 程远志讶然失笑:“有道理。” 说罢,摆手道:“元皓,且入凉亭一叙,我想听一听你对柯比能的看法。” 两人步入凉亭,不及安坐,忽有亲兵来报: “步度根、扶罗韩率部来降!现部众已到太原城外。” 程远志接过降表,嘴角微微上扬,对边上的田丰说道:“元皓,此降可信否?” 田丰一瞬间就进入了谋士的角色,沉吟道:“近几年塞外严寒,鲜卑人口锐减。此次来降可谓迫不得已。” “鲜卑久居塞外,地远民彪,今日来降,明日又叛,反复无常,唯有去其族性,服其心志,才能使他们真心为我所用。” 程远志深以为然,点头道:“元皓言之有理,如此说来,可收降?” 田丰道:“可收降!” 说到这里,他瞥了不远处正在练武的速该一眼,奇道:“按照丞相往日的秉性,此时应该早已出兵横扫三部鲜卑,为何至今仍未见兵马聚集?” 程远志叹道:“也不能事事都靠穷兵黩武来解决问题,岂不知国虽大,好战必亡,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田丰蹙眉思索一阵,摇头道:“丰看不透丞相妙计。” 程远志也不想提前说破刺杀之计,便微微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田丰点了点头,脸上颓废的气息一丝丝散去,重新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第226章 我为国家大义到此,不惜此身 韩龙前脚刚动身,王雄的密信就传到了邺城。 程远志看罢密信,背着手遥望北方,沉思起来。 这个刺杀计划,比原时空里早了二十多年。 他很好奇韩龙究竟是如何刺杀柯比能的,但又更担心刺杀失败。 若刺杀不成,双方难免就要摆出车马炮,生死激斗一场了。 今时今日的中鲜卑,在柯比能的经营下已经足够强大,如非必要,程远志不想与其硬碰硬。 三部鲜卑能形成今日巨患,却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鲜卑族是从东胡演化而来,从东汉中期开始逐渐强大,最早一直由护乌桓校尉兼领控制。 前文说过,西汉武帝时,匈奴被打散成南北两部,南匈奴内迁,北匈奴北遁了一些时间,很快又杀了回来,继续盘踞草原,为祸北境。 到了东汉时,大汉朝廷一直利用鲜卑人来牵制北匈奴,鲜卑自然不愿白白被大汉当枪使。因此大汉朝廷只好采用利诱的方式“以胡制胡”,每年给金钱二亿七千万,驱使鲜卑、乌桓、南匈奴去攻北匈奴。 鲜卑人本来是不想去的,奈何大汉给得实在太多了,价码多到令鲜卑心动。 鲜卑旋即接受了大汉的册封,开始进攻掠夺北匈奴,北匈奴在汉军和南匈奴、鲜卑、乌桓四方联军的联合打击下,很快被打残,余部溃散。 北匈奴消散后,草原上出现了真空,原本南匈奴想继承匈奴全境,但大汉朝廷并没有给南匈奴这个机会,而是继续分化南匈奴。 于是,鲜卑趁此机会占据了北匈奴的大部分地盘,加上北匈奴遗留下来的的十余万部众,实力迅速大增。 短短二十多年间,成为了北境新的边患。 从115年开始,一些鲜卑的部落屡次进犯边塞,上谷、渔阳、辽西等地,幽、并两州成为了鲜卑部落袭扰的重点,这种局面,是大汉朝廷没有料到的。 随后,檀石槐横空出世,迅速统一了鲜卑,成为了大汉最大的敌对政权。 大汉朝廷无奈,只好“遣使持印绶封檀石槐为王,欲与之和亲,以息事宁人”。但檀石槐不接受册封,继续寇边侵扰,还将鲜卑全境按左中右划分为三部分,封了三名“大人”管辖。 公元177年,鲜卑再次寇边后,大汉朝廷忍无可忍,派夏育、田晏、臧旻三人各率万骑兵分三路、出塞两千余里攻打鲜卑。 这一战,鲜卑在檀石槐的带领下,大败大汉军队,汉军阵亡者十之七八。 此战之后,鲜卑彻底成了气候。 好在鲜卑的社会制度与发展水平没跟上军事势力,181年檀石槐一死,继承人和连太过平庸,也于同年死亡,鲜卑遂分裂为三个部落。 随后,步度根、扶罗韩控制着并州雁门一带;轲比能拥兵十余万,占据代郡、上谷一带;素利、弥加控制辽西、渔阳一带。 程远志一统河北后,对这些分裂的鲜卑部落采取了怀柔政策,分别册封各部首领为鲜卑王,以暂时维持北疆的稳定。 对他来说,一个分裂的鲜卑要比一个统一的鲜卑威胁更小,如果鲜卑再出现像檀石槐般的人物,势必会让北境永无宁日。 但很不巧,鲜卑真的又出现了一个类似檀石槐的人物——轲比能。 轲比能的控制范围毗邻幽、冀两州。之前,在程远志、刘虞、公孙瓒三英争霸幽州时,许多中原人为躲避战乱逃往轲比能辖地谋生。 他们为轲比能带去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制度,“教作兵器铠甲,学文习俗,统御部众,拟仿中国制。” 程远志收复幽州后,轲比能通过阎柔进贡了大量马匹、牲畜等物表示臣服。 后阎柔等人皆反,被程远志三下五除二给收拾了。 已经崛起的轲比能继续选择同程远志交好,不仅送还了逃亡鲜卑的中原百姓一千五百余户,还响应程远志的号召,在边境进行互市。 此后,柯比能招降汉人,令他们教鲜卑人制作兵器甲盾、传授文字,模仿中原制作旌旗、以鼓节为进退操练军队,同时不断在东面蚕食素利等首领的地盘,西面吞并步度根、扶罗韩的部众,统一鲜卑之心昭然若揭。 这些年,程远志对柯比能的情况一直都了若指掌,本打算收拾完江东的局面后,再回头收拾柯比能,没想到柯比能率先跳反了。 如果任由轲比能统一鲜卑全境,无异会让鲜卑出现第二次复兴,届时,程远志就需要一边对付荆州刘表、刘备;一边北防鲜卑。 这样的局面无异是他不想看到的。 幽西都督王雄很早发现了这个潜在威胁,最初想以招抚政策拖延柯比能的步伐,但很快就发现,招抚的策略不管用,轲比能并没有停下统一鲜卑的步伐。 王雄意识到轲比能的壮大必须阻止,多次上书给程远志,请教对策的同时,心下也逐渐萌生了派遣勇士去刺杀轲比能的打算。 刺杀,正是王雄擅长的领域。 而程远志的来信,正好坚定了他的想法。 一般来说,刺杀一个部落最高统治者这种策略,对于松散的政权来说简直就是事半功倍,一招致命。 像鲜卑这种以野蛮掠夺为主的部落,各部落之间自营畜牧、不征徭役,联系不紧不密,全靠大首领征服各部落形成军事联盟,一旦大首领死亡,就是“人亡政息”。 所以,刺杀可谓是最简单粗暴、最有效的办法。 一但刺杀成功,鲜卑就会瞬间“部落离散、弱者请降”。 程远志安坐邺城,耐心等候着韩龙的消息。 …… 高柳城北两百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匹骏马从南疾驰而来,往北疾驰而去。 天空是灰蒙蒙的,凉风呼啸着刮过脸庞,虽然草色绿意盎然,整个世界却显得格外萧瑟。 临近傍晚,红日西斜,一块块云朵弥漫开来,遮住日头射出的最后亮光,将天地间映出彤红一片。 在一处水草格外丰盛的地方,分布着十余个鲜卑部落,约莫有几百户,呈放射状,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一座豪华的大帐。 韩龙自幼在边塞长大,通晓鲜卑语,冒充鲜卑人一路行来,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但仍然还有四个问题急待解决:如何混入柯比能的鲜卑族群?如何靠近轲比能?如何顺利刺杀?刺杀后如何脱身? 韩龙年纪虽小,却很清楚鲜卑作为草原民族,与中原的征兵制、募兵制不同。采用的是族兵制,全民皆兵,下马能施射,上马能冲锋。 在这种族兵制,以血缘关系为战斗单位的部落中,坞壁堡垒处处可见,一个陌生人想要混到最中央大帐的难度可想而知。 轲比能下辖的每个部落中,都有一名小帅,数十个部落中又有一名大人,族人们打招呼时,以刻有本族小帅符号木片为表明身份,相互之间联系并不紧密。 韩龙策马行到距离部落前面,一处地势略高的土坡之上,从怀里摸出一支长萧,“呜呜呜”地吹了起来。 箫声悠扬顿挫,迎风四散,浸入每一个帐篷之中。 夕阳下,黄昏中,韩龙傲然的身姿,棱角分明的侧颜,吸引了远处许多鲜卑少女的注目。 一曲还没吹完,一名穿着鲜卑服饰的少女骑着小马,快速奔来。 人还在老远,雀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阿龙……” 第228章 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苴罗侯走后,韩龙进帐对阿秀说道:“苴罗侯打算让我到大青山宝藏中去取一顶皇冠。” 阿秀秀眉微蹙:“明日一早,我与你同去。” 韩龙先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大青山宝藏深埋于地下陵墓之中,天冷之时,陵墓中的银色水汁便会凝固,封住进口;天热之时,银水虽会变软,可里面有能夺人命的瘴气……” “除此之外,狭长的陵道中还有许多机关、暗坑,触之必死。” 阿秀恍然道:“我身上佩戴的饰品便是你从那里面拿出来的吗?” 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进去的呢?” 韩龙笑道:“自然是从入口,小心翼翼一点点探进去!除了我,谁进去都是死,哈哈!” 闻言,阿秀脸上莫名一红,好奇道:“什么办法?” 韩龙微微一笑,拿出一个干瘪瘪的物事,悄声道:“须依靠此物,如此这般……” 隔了几天,烈日当空的时候,韩龙与阿秀各骑一匹骏马,身上穿得密不透风,带齐装备,来到大青山。留阿秀在外放风,独自下到陵墓之中。 苴罗侯与亲信跟到此地,见状说道:“这小子看来不是徒有虚名,陵墓深埋地底,陵道长好几里,他竟然真敢下到里面去!” 亲信道:“大人,我从未听过人进到里面还能活着出来的,就算这小子有武艺在身,必定还有其他门道。” 苴罗侯点了点头,蹙眉道:“可也没看到他手上有什么工具,奇怪!” 亲信道:“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苴罗侯犹豫片刻,摆了摆手道:“在此等候。” 时间一刻一时过去,转眼已是太阳西斜,黄昏将至。 直到此时,韩龙才浑身湿漉漉、慢吞吞地走出了陵墓入口。 一来到外面,立刻仰面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阿秀连忙奔过去,关切地照顾着。 苴罗侯不明所以,在远处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才看到韩龙爬起身来,步履蹒跚的径直走了过来。 行到跟前,从背后取出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皇冠。 苴罗侯先是大喜,笑着接过皇冠,赞道:“太好了,从此刻起,你便是掌管百户的小帅了。” 说罢,看着韩龙身上被腐蚀到破破烂烂的衣衫,裸露在外肌肤上,遍布着溃烂的、往外翻着的肉芽。 苴罗侯瞬间震惊到张大嘴巴,合不拢了。 这埋葬着宝藏的陵墓,竟如鬼门关一般可怕! 他是知道韩龙下去的时候,穿了好几层皮毛,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但此刻,后者身上裸露在外之处,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惨不忍睹。 韩龙拱手应道:“谢大人!” 随后,又从背后摸出一个造型古朴精美的饮酒器皿:“这个是我特意冒死取出,打算献给柯比能大人的。” 一听这话,苴罗侯便没了索要的心思,带着亲信,抱着皇冠,欢喜的离去了。 等苴罗侯走后,韩龙突然跪倒在地,弓起身子,浑身痉挛不止。 阿秀默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颤声对韩龙说道:“阿龙哥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再也不要进那里面。” 韩龙哆嗦着嘴唇回道:“好的,我答应你。” 阿秀含泪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拼命……” 如果只是为了当一个小帅,其实有很多途径可以做到,韩龙根本无需那么拼命。 韩龙目视着阿秀道:“我想让你过得更好。” 阿秀却摇头道:“阿龙哥哥,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不是这个缘由。” 韩龙微微抬起头,遥望着苴罗侯离去的方向,轻笑道:“那你猜一猜,我为何如此拼命?” 阿秀沉默了一会,分析道:“我听闻,大汉刚刚平定江东,此时正在休养生息,不想与我鲜卑全面开战,但大汉丞相又极其痛恨我等胡人,绝不会容忍鲜卑劫掠地方而不作为,尤其是柯比能大人南下途中,手段暴烈,多造杀孽。如此,大汉丞相更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能在出兵前,先让我中鲜卑内部陷入内乱,这样再派兵来攻的难度便小了许多。可我鲜卑久居塞外,地远天旷,各个大人们的威信又很高,极难陷入内乱。” “若想令鲜卑陷入内乱,除非……” 分析到这里,阿秀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莫非是刺杀?!!” 韩龙坦然点头,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们汉人有句话:陷入爱情的女子都蠢如猪头,你此刻却如此清醒睿智,莫非对我全是虚情假意?” 阿秀瞥了一眼韩龙,背过身去,嗔道:“不告诉你。” 韩龙一脸失望,叹道:“唉,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没想到我一片真情,所托非人。” “好,那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欲走。 阿秀一急,急忙回身扯住韩龙衣袖,瞬间就又红了眼眶,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着,一五一十说道:“你前几天夜里老说梦话,不听念叨着‘刺杀’,‘刺杀’,我听到了。” 原来如此,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呢……韩龙恍然道:“那你会去告密吗?” 阿秀连忙摇头道:“我不会去的。” 韩龙微微颌首,换过衣衫,包扎过伤口,仰头看了看被黑暗笼罩的天地,低下头来,望着阿秀道: “今夜只能在此歇息一晚了?” 阿秀回过头来,从马背上取下帐篷,不一会就在地面上安置好,贤惠的如同一个合格的妻子。 而后,她仰着脸,犹豫地问道:“真的要去吗?” 韩龙抚摸着阿秀的秀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阿秀咬了咬牙,道:“能不能不去?” 韩龙道:“我为国家到此,怎能半途而废。” 阿秀深吸了一口气,一跺脚,道:“阿龙哥哥,我帮你!” 韩龙心头大慰,轻轻揽住阿秀的腰身,将下巴搁在阿秀的头顶,凝望着漫天星斗,默然不语。 一夜无风波。 翌日,阿秀起身后,看着留在帐篷内地上的五个字,气恼道:“又不等我!” 地上,赫然写着“我去了,等我!” 阿秀掀开帘子一看,四下里哪里还有人影?都不知韩龙走了多久。 阿秀撅起嘴唇,兀自坐回帐篷,正在生闷气,忽见帐篷帘子被掀开,韩龙自外而入。 阿秀以为他是回来带自己一起行动,心下暗喜,却别过脸去,嗔道:“你还回来干嘛!” 韩龙弯下腰,从背包里摸出一包物事,一脸郁闷道:“走得急,忘了东西。” 原来不是来带自己一起去! 阿秀气呼呼转过身来,走近前去,伸出绣花拳头在韩龙的胸膛上一阵敲打,直敲得咚咚直响,一边敲,一边嗔道:“大坏人,讨厌!” 韩龙绷着个苦瓜脸,道:“轻点,我还是个伤号啊……” 阿秀撒娇道:“我就大力,我就大力,大力出奇迹!” 说到这里,阿秀忽然俏脸一红,仿佛想到什么类似的场景和对话,停住手,低下头,讷讷不语。 韩龙奇道:“怎么了?” 阿秀红着脸,扭捏着岔开话题:“你能不能不去刺杀柯比能大人?他很厉害的,我怕……” 韩龙笑道:“怕什么?诡之道,奇为先,正为辅,奇正相合,无往而不利。柯比能不过是草原上一匹夫,有勇无谋,仗着读了我大汉半部六韬,学了我大汉一点皮毛,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这种人,我不费一刀一剑就可以灭了他!” 说话间,韩龙神态凌然,意气风发,傲气冲云霄。 阿秀被逗得格格直笑,好奇道:“那到底是什么好办法?说给我听听嘛!” 韩龙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到底?到底肯定是最好的办法!今天白跑了个来回,困了,我去睡觉了。” “明天再行动。” 说罢,翻身躺回地铺,呼呼大睡起来。 阿秀傻傻立在帐篷里,看着韩龙的背影,暗自品了品他方才所说的话,脸上忽然一热,眯起眼,掩住嘴无声笑了起来。 青年男女在一起,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有时候,一个轻佻的举动、一个暧昧的眼神,就能令彼此乐呵半天。 第229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翌日,中鲜卑首领大帐。 柯比能背负双手,来回踱着步,正苦思如何吞并另外两部鲜卑,一亲卫快步行到帐外,拱手禀道:“大人,苴罗侯从大青山带回来一个皇冠。” 柯比能猛然回头,讶道:“快请他过来!” 那亲信应了声“是”,飞身去请。 少顷,苴罗侯怀抱皇冠,径入大帐之内,见大哥柯比能目光严肃地注视着他,顿时心里一咯噔,大感不妙。 柯比能淡淡说道:“二弟,此皇冠从何处得来?” 苴罗侯哪敢隐瞒,如实回道:“是我从大青山陵墓中得来。” 柯比能目光深远的看着苴罗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把玩手中的酒杯。 苴罗侯心下又是一咯噔。 通常,大哥做出这种态势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在算计别人。 苴罗侯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帐内除了大哥柯比能和两个侍卫,就剩自己一人,连忙将皇冠放在柯比能面前,一脸不舍道: “请兄长过目!” 柯比能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伸出大手,轻柔地抚摸着金光闪闪的皇冠,一时若有所思。 抚摸了一会,忽然问道:“二弟,你说我趁此机会,召开一个皇冠大会怎么样?” 苴罗侯想了想,回道:“兄长,素利、弥加、阙机等人不一定会来;步度根和扶罗韩已经投奔大汉了……” 剩下的话苴罗侯没说,他知道柯比能懂。 现在三部鲜卑里,就数中鲜卑最为强大。而突然举办这种类似鸿门宴的大会,人家只要不是傻子,大概率是不会来的。 柯比能从木案上拿起皇冠,双手捧着,仔细端详了一番,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试一试呢?” 那可是我的皇冠……苴罗侯长眉一轩,有些肉疼的看着皇冠,对柯比能说道:“兄长,他们如果不来怎么办……” 柯比能嘴巴往帐外一努,示意苴罗侯转身去看。 帐外,一队队雄壮的鲜卑勇士正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子,在比试摔跤、射箭、马术等草原民族特技。 热闹非凡,声势浩大。 苴罗侯回头一瞥间,已知其意,违心的点头道:“那就试试?” 说话间,又有亲卫来禀道:“大人,韩龙回来了。” 柯比能目视苴罗侯,问道:“此人如何?” 他是知道弟弟苴罗侯监视了韩龙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皇冠,很有可能就是韩龙冒死从大青山陵墓中取出来的。 大青山陵墓的出入难度,柯比能是知道的。 想当初,他刚分家单过的时候,因为没钱给部落里的勇士们置办装备,还打过大青山宝藏的主意。 后来,在牺牲了几百个族人后,不得不罢手了。 由此可见,这韩龙是个人才。 而人才,在鲜卑部落中,是会受到格外地尊重。 在这方面,鲜卑人和大汉是有区别的。 大汉施行的是独尊儒术,其余万般皆下品;而鲜卑则是能者为尊,不论你擅长的是哪一方面,只要你有本事,就会有好的地位和待遇。 苴罗侯如实回道:“这个韩龙心向我鲜卑,人很不错!我已经提拔他为小帅了。” 柯比能颌首,侧头看向帐外,若有所思道:“嗯,请他来见。” 苴罗侯又说道:“不过,汉人素来诡计多端,兄长还需再试探一二,方可信任。” 柯比能缓缓地点了点头:“你先退下,我自有主张。” 说完看向帐外,朗声喝道:“传韩龙来见!” 苴罗侯没有挪动身体,直直望着皇冠,吞吞吐吐道:“兄长,那这皇冠……” 柯比能没好气的瞪了弟弟一眼,“用完还你!还不退下?” 苴罗侯悻悻而退。 少顷,韩龙进帐。 柯比能直视着他,道:“我听闻大青山陵墓中冬有银水阻隔、夏有瘴气索命,不可穿越,你是如何做到来去自如的?” 韩龙将衣衫撩开一块,显示出身体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如实说道:“以命相搏,并无他法。” 见状,柯比能心下一凛,讶然暗道:“此人如此拼命,绝不只是为了一个小帅,看来其必有所图!” 遂问道:“你在陵墓中还看到什么?” 韩龙毫不犹豫说道:“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神兵利器遍地横陈,还有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另外,我还为大人带回了这个……” 说着,韩龙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盏双手呈上,轻轻地摆放到柯比能面前。 此时正值盛夏正午,猛烈的阳光从掀开的帐帘射进来,照在玉盏上,瞬间璀璨生辉,炫彩夺目。 柯比能到底是一族之长,只目眩神迷了片刻,便恢复了清醒。抬手拿起玉盏,神色专注的端详了片刻,抬眼问道: “你想要什么?” “我想当大人!” 柯比能摇头失笑道:“这不可能!” “在我部落中,想当大人只有两个途径。一是传承,如果你父辈是大人,你成年之后便也是大人;二是勇武,你如果能战胜一百个挑战你的勇士,就可以从无名之辈直接成为大人。” “你本为汉人,即使成了我鲜卑的女婿,可阿秀的父辈也只是普通族人,无可继承。所以,你只能选择接受一百位勇士的挑战!” 说到这里,柯比能心头的疑惑逐渐消退。 原来这家伙如此拼命是为了当“大人”,那么,这反常的举动就合理了。 韩龙微微一笑,行礼道:“柯比能大人,这玉盏还别有门道,不如我指给您看看?” 顿了顿,又道:“此物堪称绝世珍品!” 柯比能奇道:“哦?快快演示一二。” 韩龙望了一眼立在左右的侍卫,欲言又止。 柯比能会意,摆手示意两名侍卫退到帐外。 两名侍卫迅速退到帐外,探着脖子去看射箭斗马比赛。 韩龙这才拱手道:“请借我一壶酒水。” 柯比能伸手示意他到一旁木架上自取。 韩龙取来一壶冷酒,将液体缓缓注入玉盏。 混浊的液体进入玉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金澄色,晶莹剔透,令人食欲大涨。 柯比能正讶然,却见韩龙在炉子上生了火,将一壶酒加热,再次倒入玉盏。 这次,玉盏中呈现出来的是红彤色,殷红如血。 柯比能顿时震惊了,连连赞道:“好!好!” 韩龙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掀开的帐帘,说道:“大人,还有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场景,需要在暗处才能展示。” 好奇心驱使着柯比能大手一挥,门外的侍卫见状,立刻将帐帘放下。 帘子放下的瞬间,帐篷内瞬间昏暗下来。 帘子将帐内的安静和帐外的喧哗隔成两个世界。 ……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韩龙施施然出了帅帐,对门口两个侍卫说道:“柯比能大人饮了酒,有些困倦,令你等在此守候,不得打扰。” 两名侍卫正看热闹看得起劲,闻言看了看韩龙腰间悬挂的“小帅”木牌,浑不在意应了声“是”,继续探头看热闹。 韩龙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出了部落,骑上马,一溜烟向东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 苴罗侯放心不下自己的皇冠,来到柯比能帐外,见两个侍卫站在帐外正伸长脖颈看热闹,心下顿时有些纳闷。 正要问话,苴罗侯忽然鼻子一耸,惊讶道: “好浓重的血腥味!” “不好!” 说罢,迅速冲入帐内。 两个侍卫闻言也是大惊,急忙尾随在后冲进帐内。 少顷,苴罗侯怒气冲天奔出来,气急败坏地高声喝道: “来人!来人!” 第230章 就用一死来解脱 苴罗侯有理由愤怒,异常愤怒! 草原上出一个雄主有多不易?通常几百年才会出一个。他的兄长柯比能,刚展现出一点雄主的姿态,就被大汉派人给干掉了! 汉人着实太可恨了。 大家明刀明枪干一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用刺杀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手段! 仓促间,苴罗侯召集了三千多人,命令后续人马随后跟来,率先一路向东追击而去, 纵马疾驰间,苴罗侯咬牙切齿地想道:“韩龙贼子,你跑不了的,待我追到你,非把你五马……不,十马分尸不可!” 与此同时,韩龙已经跑出六十多里,正快速的往大青山方向疾驰。 他要带上阿秀一起走。 至于阿秀的爹爹,实在是顾不上了。 安静的草原上,忽然变得喧嚣起来。 数千匹马纵横在草原上的动静,与地震无异。蔚蓝色天是安静详和的,大地却颤动着,小河水仿佛也受惊了,水流都小了许多。 一日后。 苴罗侯率众赶到大青山时,四下里已经没了人影。 几个经验老道的鲜卑人跳下来马来,伏在地上一顿观察。 少顷,几人同时伸手指向北方。 苴罗侯目视着几个族人,怒道:“你们没看错?他们往北去了?” 难道不是往南?逃往大汉才最安全? 为什么是往北? 此言一出,几个族人顿时又有些不确定,再次伏在地上,一顿观察后,齐齐指向北面。 苴罗侯大手一挥,骑兵立刻分为两路,一路往北去寻,他自领一路往南去追。 他坚信韩龙是往南逃遁的。 又一天后。 鲜卑人越过长城,进入塞内,一路追到易水支流河畔,苴罗侯终于见到了正撑着竹筏过河的韩龙。 他手中大刀一挥,大声呼喝道:“儿郎们,给我杀!” 千余人纵马冲杀上前。 阿秀见到鲜卑兵马如排山倒海一般杀将过来,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后退一步。 不小心一个失足,跌落水中。 阿秀只伸着手挥舞了几下,便沉入河中不见。 她生在草原,没见过什么水,且年纪还小,不会水。 见状,韩龙连忙跳入水中施救。 此时,两人竹筏正位于河水中间,距离两岸都不到五十步。 见韩龙再无路可逃。苴罗侯于马上高声叫道:“儿郎们,活捉韩龙赏千金,升小帅,不,升大人!” 闻听此言,鲜卑骑兵们顿时热血沸腾,双目冒着绿光,一个个都和不要命的疯子一般,纷纷下马,纵身跳入水中。 霎时之间,便有百十个鲜卑人拼命划着狗刨,朝河中间冒出头的韩龙逼了过来。 可鲜卑人生活在草原,会水的只是凤毛麟角,加之又不知易水支流颇深,难以泅渡。 不一会,就有一部分人划着划着,无声无息沉了下去,胡里胡涂地见了阎王。 此情此景,却无人退缩,没有沉下去的鲜卑勇士们,仍气势如虹的向前奋力狗刨,期望捉住韩龙,拿到头功之后,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此时,韩龙已将阿秀救了上来,用裤腰带将昏迷的她绑在背后,奋力往另一边游去。 虽然背着一个女人,但深谐水性的韩龙速度仍比鲜卑勇士们要快。 眼看距离越拉越远。 苴罗侯叫道:“贼人休想逃脱,来人,射箭!” 话音刚落,便有十几个神射手挽弓搭箭,瞄准河中的韩龙,“咻咻咻”一顿乱射。 此时韩龙已近对岸,距离另一边的鲜卑人约有百步远,大多数箭支因射程不够落入水中,一部分箭支射在水里的鲜卑勇士身上。 不过,仍有三支箭射在了快速往对岸游去的韩龙身上,河水瞬间殷红一片。 可韩龙速度却丝毫不减,反而越游越快,转瞬便上了对岸,而后背着阿秀转入对岸的小树林,没了踪迹。 原来那三支箭并未射中韩龙,其中一箭射在阿秀背上,另外两箭射在阿秀的屁股上,左右各插了一支,看上去很对称。 苴罗侯愤怒的将手中长刀掷出,立即命人制作木筏,过河去追。 虽然此地已经是大汉领土,河对岸更是高柳城的范围。但杀兄之仇直冲脑海,苴罗侯岂能干休? 等到弄好木筏,千余人渡过河,往追韩龙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韩龙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了。 由于马匹全部留在对岸,苴罗侯率众顺着血迹一路追去,直追出八十多里。 直到巍峨的高柳城城墙出现在众人眼前,苴罗侯一拍额头,方才惊醒过来,额头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糟糕,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正要命人原路后退,忽听城中马蹄声雷动,一彪人马挥舞着长枪刀剑,径直冲了过来,将他及部众全部围了起来。 由于没有马匹,千余人都是徒步追击至此,是以,在大汉全副武装的骑兵面前,是没什么战斗力的。 包围圈合拢后,当先一名青年将领冷声喝道:“我乃大汉幽西都督王雄,来者何人?何故犯我大汉国境?” 苴罗侯悄悄退后两步,对亲卫使了个眼色。 亲卫旋即出列拱手道:“尊敬的王雄大人,我们并非有意犯境,而是有个族人叛逃到这里,因追击途中误入贵地,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我们归去,我大鲜卑会永远记得大人的恩义。” 原来,自从那一千鲜卑军到了易水支流后,王雄便得到了讯息,开始不明所以,便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直到鲜卑人在河对岸制作竹筏,将人马悉数运过河来,这才意识到出了大事。 王雄连忙派兵前来,于中途碰到背着阿秀,累到口吐白沫的韩龙,便先将他接了回去,寻医官为阿秀诊治后,这才领兵出城来收拾残局。 此时,王雄已经知道,领着这一千鲜卑人的是柯比能的弟弟苴罗侯。 柯比能一共有两个弟弟,二弟苴罗侯是比较有威望的,三弟刚成年,在部落中没什么名气。 今日,既然苴罗侯自投罗网,断然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思及此处,王雄微微一笑,抬手令三军列阵准备杀敌,对苴罗侯的亲卫说道:“是吗?那你们的叛徒找到了吗?” 苴罗侯亲卫连忙躬身回道:“没找到,我们不打算找了!” “呵呵……”王雄冷笑一声,正要令手下攻击,忽见远处又有两千鲜卑人渡河而来,快步聚集过来。 什么情况?买一赠二? 王雄当了快十年幽西都督,第一次见到这种没脑子的送死流操作。 一瞬间忽然觉得,与其将苴罗侯斩杀在此,不如将他放回去继续祸害鲜卑。 有此人在,鲜卑焉能不灭? 苴罗侯见又有两千后续兵马来自投罗网,早已面如土色,心下悔意滔天。 便于阵中高声叫道:“今陷死地,皆我之过,儿郎们,且努力回身死战,夺我生路!” 说罢,配合着外围的两千鲜卑勇士,抽刀率先向后杀去。 在他的鼓动下,鲜卑人为了活命,纷纷热血沸腾,个个双目冒火,欺身死战。全都和不知疼痛的机器人一般,刀剑加身恍然不觉,鲜血飙射眉头都不皱一下,只癫狂般大喊大叫,乱砍乱劈。 面对如此凶猛的鲜卑人,汉军且战且退,让开去路。 鲜卑人在苴罗侯的带领下,奋勇杀出一条生路,往易水支流逃去。 不多时,便来到易水支流南岸。 苴罗侯只往河边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我命休矣!” 河边,原本密密麻麻的竹筏,现在只剩几十个,稀稀拉拉摆在岸边。 这是苴罗侯最不想看到的状况。 如此状况,与围三缺一之策暗合。因为有竹筏,就意味着鲜卑人连背水一战的条件都没有。 苴罗侯怒叫道:“汉人太阴险了,想用这招灭了我等,却也休想!” “儿郎们!筏少难渡,且回身死战!” 然而,应着寥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踌躇不想再战。 之前热血上头,死战一番的疲累感袭来,众人都觉得胳膊无力,腿有千斤重。 刀都举不起来,还怎么拼命? 少顷,不知道谁开了个头,抢了一个竹筏向对岸划去。 众人纷纷跳进河里,抢夺竹筏。 苴罗侯长叹一声,不忍责怪部众们偷生的行为,心知落到如此局面,皆因自己热血上头的缘故。 望着逐渐逼近的大汉军队,又回头看了一眼为竹筏抢的你死我活的部众,苴罗侯满心懊悔悲悯,忽然想起兄长柯比能曾经对他说过: “将不可因怒兴兵,因为愤怒会蒙蔽人的双眼和智慧……” 苴罗侯仰天长叹,觉得自己再也无颜面对鲜卑父老,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这时,亲卫控制了一个竹筏,于水中急急喊道:“大人,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苴罗侯摆了摆手,令亲卫自行离去,目视着所有鲜卑人都跳入了河中,或游或乘筏,争先恐后往对岸划去。 而后,他举起刀,朝着大汉军队正面冲了过去…… 第231章 诸葛亮终究还是跟了刘备 苴罗侯只身冲入汉军,挥刀便砍,所遇几无一合之将,不一会便砍倒十余人。 此次苴罗侯报了必死之念,浑然不惧刀剑加身。 不过,即使苴罗侯状若疯魔,悍不畏死的向前猛冲猛杀,身处数万汉军中,却犹如汪洋大海上的一小片浪花。 汉军兵士见这个鲜卑人竟如此勇猛,也被激起凶性。一名百夫长高举手臂,大喝一声,所有补刀兵一起退后,后排的弓箭兵齐齐扬起手,将手中弓箭对准包围圈中的苴罗侯,“咻咻咻”一顿射…… 瞬间箭如飞蝗,铺天盖地。 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箭支入肉声响过,苴罗侯浑身插满箭支,像个刺猬人,摇晃着又往前冲了两步,重重栽倒在地。 汉军潮水般越过苴罗侯的尸体,追到河畔,弓箭手对着河面上尚未划远的鲜卑人,开启无差别施射。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河面木筏上再无一个站着的人。 惨叫声、落水声、弓箭破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在易水河畔奏出了一出炼狱魔音。 一柱香后。 被血水染红的河面上,飘满了尸体,木筏打着摆子左右摇晃。 王雄满意的看着眼前一幕,大手一挥:“收兵?” “嗬!嗬!嗬!” 全军将士齐齐高呼三声,凯旋而归。 高柳城中,一派喜气洋洋,鲜卑人大败的消息被百姓们奔走相告。 满城喜庆里,有一处悬挂了白绫的幽静别院格外显眼,与外面的气氛格格不入。 韩龙满眼悲悯,脸颊上挂着泪痕,认真的给阿秀装敛后事。 那支射向阿秀后背的箭,无情地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 中鲜卑两大首领身死的消息迅速传到邺城,程远志闻讯大喜,立即召集众文武,商议北征事宜。 不多时,众文武齐聚丞相府大堂。 程远志高坐上位,环顾众人,道:“诸位,今西鲜卑已降,中鲜卑柯比能与其弟苴罗侯皆死,我欲乘机北征,未知可否?请诸位为我一决。”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郭嘉。 这么些年下来,众谋士表面上是谁都不服的,心里却都早已认定郭嘉的见识无人能及,进言之前,都会不由自主的看向郭嘉。 如果郭嘉没有献策的打算,他们才会出列进言;如果郭嘉要献策,他们就稍后再说。 程远志顺着众人的视线,也看向郭嘉这位战略高手。 严格来说,郭嘉并不擅长作战计策方面的东西,他擅长的是通盘战略及对人心的把控。 郭嘉蹙眉思索了下,拱手道:“丞相,此时中鲜卑首领新亡,若骤然起大兵攻之,其纵然不会联合一处抵抗,也会做鸟兽散,远遁漠北,如此后患无穷;不若暂且屯兵高柳城,等鲜卑自生内乱,再挥师塞外,一战功成!” 程远志微微颌首,看向其他人。 田丰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出列,便当仁不让跨出列班,进言道: “丞相,西鲜卑虽降,却万万不可安置于雁门、太原。” “哦,这是为何?”程远志做出一副不明缘由的神态,问道。 田丰陈述道:“并州诸郡汉人少而胡人多,尤以雁门、云中、朔方等郡为甚,遍地都是胡人,几无我汉人踪影。今日我强盛压四海,胡人自服;他日我若衰退,胡人必定不服管制,如此岂非养虎为患!” “昔日,汉武帝内迁匈奴至西河郡,之后两百年间,南匈奴屡有反叛之举,每每难制,丞相不可不察。” 闻言,堂上众谋士纷纷交头接耳,附和道:“元皓言之有理!” 程远志老怀大慰,频频点头,对众谋士有这样的见识很满意。 得益于他二十年如一日针对北境四胡,给麾下众人灌输“攘内必先安外”的意识,眼下,所有人都有意识的将针对边境胡人当做头等大事。 这种状况是他喜闻乐见的。 天下早晚会一统,不必急于一时。而边境胡人必须时刻受到应有的关注和针对。 一个新时代的开创者,精力旺盛期其实也就二三十年,如果把这些宝贵的精力浪费在内战里,实为不智。 若天下能快速一统倒也罢了, 但关键是,此时天下人心思乱不思安。这个人心指的不是百姓,而是指那些聪慧的智者、掌控着话语权的诸侯们。 他们不想让天下一统,携裹着无知的百姓为自己割据地方的野心买单。 譬如那些已经消亡的诸侯,乃至还存在的诸侯刘表、孙权、张鲁、马超、韩遂,甚至被打跑到三韩之地的公孙度,都是如此想的。 有他们这些钉子户在,一统天下的难度无异是难上加难。 既然天下没那么容易一统,为何不把精力用在针对胡人上? 在针对外族这一点上,程远志的选择与诸葛亮是一样的。 原时空里,诸葛亮北伐之前,先把南蛮给打服了。 而程远志要做的是:在南征之前,先把边境胡人全都灭了! 思及此处,程远志目视审配,道:“传令并州刺史杨俊,将步度根及扶罗韩部的七十万鲜卑人,分为七十部,分批次内迁至中原诸郡。” “另颁布法令,鼓励冀州百姓往并州北六郡边境迁移,充斥当地人口。” 审配一一记下。 顿了顿,程远志又补充道:“传令给幽东都督崔钧,令他三年内拿出一个收服东鲜卑的计划。” 审配点头记下,自去安排。 大事商议完毕,程昱出列道:“昱有负丞相重托,诸葛亮拒绝了朝廷征召。” 程远志摆手道:“无妨,事在人为,散会!” 众人拱手告退。 程昱正要随人群离去,却被程远志叫住,询问诸葛亮拒绝投靠的细节。 程昱这才意识到,虽然程远志嘴上风轻云淡,,不当一回事,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当下,一五一十将原委道来。 另一边。 却说刘备两次访诸葛亮不遇,开春后,乘风和日丽,正欲再往隆中拜访。 关羽、张飞齐齐来劝。 关羽道:“兄长两次亲往隆中拜谒,这礼数太过了!想来那诸葛亮定是只有虚名而无实学,故避而不敢见!” 刘备道:“不然,昔齐桓公欲见东郭野人,五次往返方得见一面。况今日我欲见大贤?” 两次空跑,张飞早就看诸葛亮不爽了,在一旁说道:“区区村夫,量他也贤不到哪里去,今日不须两位兄长前去,我一人足以。他如不来,我只用一条麻绳将他捆来!” 刘备佯怒道:“三弟不可出此无礼之言!岂不闻周文王请姜子牙出山之事?昔日以文王之贵,且如此敬贤,我刘备何德何能,岂可对大贤无礼!今日你不要去了,我自与云长去。” 这个杀手锏一出,张飞立即服软,连忙表态道: “既然两位兄长都去,小弟如何肯落后!” 刘备没好气的瞥了张飞一眼:“你今日若同往,不可失礼。” 张飞连忙应诺。 三人乘马结伴,第三次亲往隆中。 第232章 既如鱼得水,且让水去迎敌 三人行到离草庐半里之外,刘备为表诚意,便下马步行。 没走几步,正遇上诸葛钧。 刘备忙施礼问道:“令兄在家否?” 诸葛钧还礼道:“昨日黄昏方归。将军今日可与相见。” 言罢,飘然自去。 刘备对二人道:“三次拜会,今番侥幸得见先生,属实不易!” 张飞目视着诸葛钧离开的背影,哼道:“此人太过无礼!竟不引我等到庄上,便竟自去了!” 刘备道:“人各有事,岂可勉强?” 三人来到庄前叩门,仍是前两次的童子开门出问: “又是你啊,将军这次来的巧了,我家先生正好在家。” 刘备拱手道:“有劳转报:刘备专来拜见先生。” 童子引三人入院,说道:“今日先生虽在家,但此刻在草堂上春睡未醒。” 刘备朝屋子里望了一眼,道:“既如此,且勿通报。” 转过头,吩咐关、张二人只在院中等着,自己徐步而至帘外,见一人侧卧于草堂竹席之上,朦胧间,看不真切,直觉其人身姿修长,体形伟岸。 顿时心下安然,拱立阶下。 等了半晌,眼见日已中天,诸葛亮仍未醒。关、张在外立得久了,不见动静,心下烦躁,又见大哥犹然侍立,如仆侍主般恭敬。 张飞大怒,对关羽道:“这先生如何傲慢!见我哥哥侍立阶下,他竟高卧不起!等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 关羽连忙相劝,好不容易才劝住。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摆手命二人到门外等候。 回望堂上时,见诸葛亮翻身将起,忽然又翻回里面,面朝墙壁睡着了。 童子见状,轻手轻脚行来,手指里面,示意自己去叫醒先生。 刘备摆手,轻声道:“且勿惊动。” 直到又立了一个时辰,诸葛亮才翻身而醒,起身问童子道:“门外如此嘈杂,是有俗客来?” 童子回道:“豫州牧刘备已在外等候多时。” 诸葛亮责道:“既有贵客来,为何不早报!且容更衣相见。” 说罢,转入后堂不见。 又过了半晌,方整衣冠出迎。 这一番翻腾下来,已是下午时分。 诸葛亮微不可察的看了刘备一眼,却见后者神色自如,并没有丝毫不奈,顿时心生好感。 诸葛亮观察刘备的同时,刘备也在观察他,见他身长八尺,面冠如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似有神仙之姿。 拱手躬身拜道:“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前番两来拜谒,均不得一见,故留书贱名于文几,不知先生可阅过否?” 诸葛亮回礼道:“南阳野人,疏懒成性,蒙将军空行往来,不胜惭愧。” 见两人一个自诩为“汉室末胄”、一个自诩为“南阳野人”,门外的张飞撇了撇嘴,觉得诸葛亮说得对! 便对关羽说道:“睡到下午才醒,不是野人又是什么?” 张飞这话声音很大,并未避讳,堂上的刘备和诸葛亮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备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好在诸葛亮并未计较。 二人叙过礼,分宾主就坐,童子献上茶来。 饮过茶,诸葛亮目视刘备,问道:“昨日已看过留书,足见将军忧民忧国之心,但恨亮年幼才疏,有误下问。” 刘备正色道:“司马德操之言、徐元直之语、岂为空谈?望先生不弃鄙贱,赐教于备。” 诸葛亮连连摆手道:“德操、元直,皆为世间高士。亮乃一耕夫,安敢谈天下事?二公谬举,愧不敢当。将军何故舍美玉而求顽石?” 一听这进退有度的话,刘备心下已经有了底,当即说道:“大丈夫抱经世奇才,怎能空老于林泉之下?愿先生以汉室天下为念,开备愚鲁。” 本来,刘备是想说“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不过一想到北境百姓富足的日子,便觉得这个籍口有点无力,就改口为“汉室天下”。 诸葛亮笑道:“愿闻将军之志。” 刘备侧身就坐,道:“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备不量力,欲伸张大义于天下,可恨智术浅短,无所成就。望先生开其愚而拯其厄,实为万幸!” 诸葛亮道:“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袁射名不如曹操、势不及袁绍,武不如吕布,却能鲸吞河北,一统中原,非靠天时,非靠祖业,皆赖人谋也。” “今射已有百万之众,北扫蛮夷、南定江东,此诚不可与之争锋。” “原本,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可用为援。奈何今已退往交州,势力十去其八,不复为念。”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乃是用武之地,今虽八面皆敌,却非其主不能守。” “另,益州险塞阻隔、沃野千里。号称天府之国,昔日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今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据有荆州、益州,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彝、越,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提荆州之兵顺江而下吞江东,将军身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诚如是,则大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此乃亮为将军所谋者也。” 言罢,命童子取出图画一轴,悬挂于中堂,介绍道:“此乃西川五十四州图。将军欲成霸业,先取荆州为家,再取益州为基业,然后可图中原。” 刘备闻言,拱手谢道:“听先生一席话,使备茅塞顿开,如拨云雾而见青天。但荆州刘表、益州刘璋,与我同属汉室宗亲,备安忍夺之?” 诸葛亮笑道:“亮夜观天象,刘表将不久人世;刘璋非立业之主:久后西川必归将军。” 刘备闻言,顿首拜谢道:“备虽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贱,出山相助。备当拱听明诲。” 诸葛亮推辞道:“亮久乐耕锄,懒于应世,请恕不能奉命。” 刘备闻言,瞬间落泪,哭道:“先生不出,汉室安得有救!” 言罢,泪如雨下,衣襟尽湿。 诸葛亮见其意甚诚,又见门外那黑脸汉子已是暴跳如雷,如若今天自己不答应出山,怕是一个庄子的人都难逃一死,便跪拜道: “承蒙将军不弃,亮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唤关羽、张飞入内相见,送上金银、绸麻礼物。 诸葛亮连连推辞不受。 直到刘备解释道:“此非聘贤之礼,只表刘备寸心。” 诸葛亮才勉强收下,见天色已晚,便留刘备三人在庄中共宿一宵。 是夜,思及如今天下的形势,诸葛亮辗转难眠,对月弹琴到半夜。 张飞被吵得睡不着,气道:“白天睡不起,半夜不睡觉,这先生莫不是有病!” 刘备翻过身来,抬手止道:“三弟不可胡说,就让孔明弹,以后,他恐怕是再没有弹琴的时间了。” 次日,诸葛钧回转,诸葛亮嘱咐道:“我受三顾之恩,不容不出。你安心在家躬耕,勿使田园荒芜。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 诸葛钧诺诺应下,送众人离开。 回到新野后,刘备待诸葛亮如师,食同桌,寝同榻,终日谈论天下事不倦,时常对左右说道:“我得孔明,如鱼得水!” 这话,令本就见刘备“喜新不厌旧”大为不爽的关羽、张飞更加吃味,两人整日里虎着个脸,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私下里,张飞忿忿的对关羽说道:“大哥整日里如鱼得水,如鱼得水,等到北军攻来,我们都不动,就让水自己去迎敌!” 关羽叹了口气,捋着长须没有说话。 张飞说出了他心里想说却又觉得不合时宜的话。 一瞬间,关羽明白了许多,有时候,为人处事是需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大哥是那个白脸,也就是老好人;三弟是那个黑脸,也就是背锅人。 那么我呢?红脸的作用在哪里? 关羽陷入了沉思。 第233章 一统天下哪有那么容易 在刘备沉浸在喜得诸葛亮,欲大展拳脚的时候,程远志正于邺城筹谋南下。 此前,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江东后,俘虏了许多原属孙权的文臣、武将。其中有彭城张昭、严畯;广陵张纮、会稽阚泽、沛县薛综、汝阳程秉、会稽骆统、乌程吾粲、汝南吕蒙、琅琊徐盛、东郡潘璋、庐江丁奉,及吴郡人顾雍、陆逊、朱恒、张温、陆绩等数十人,皆弃孙权而来投奔。 凡来投者,程远志一概既往不咎,待礼甚厚,酌才任用。至此,麾下文武愈发鼎盛,天下十四州已有其十,仅剩荆州、益州、交州、凉州未服。 建安十一年夏(206年),继西鲜卑来降后,王雄使人暗杀了柯比能,中鲜卑旋即四分五裂。 程远志伺机北伐的同时,遣使往荆州,命刘表遣子入朝随驾。 刘表接到圣旨后,考虑到麾下文武鼎盛,兵马尚有十余万,就此躺平投降,绝非一个皇室宗亲应该有的气节,心下犹豫难决,遂召众谋士商议对策。 此时,刘表已六十有五,垂垂老矣,早没了进取天下的雄心,满心想的就是坐守基业,之后传给儿子们。 他深知汉帝刘协不论在谁手中,都孤立无助,完全沦为傀儡娃娃。 在刘协当傀儡这十六七年中,只有王允等少数文臣,还在努力匡扶汉室,而汉室宗亲中,除了落魄的刘备还有点斗志,其他皇室宗亲里包括刘表自己,想的都只是守业,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拯救大汉,帮助刘协摆脱傀儡的命运。 所有人都唯恐避刘协而不及。 十七年傀儡当下来,刘协成了一个象征,没有任何实权,政令难出许昌,天下人此时只知丞相,而不知皇帝。 皇室威信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 但即使如此,剩余的汉室宗亲中,还有刘表和刘焉这两位诸侯,刘焉坐拥蜀地,手下人才济济,兵马超过十万之众。 刘表自己坐拥荆州,实力比刘焉有过之而无不及,巅峰时期手下拥有六大谋士九大名将,水陆甲兵十余万。 谋士有蒯良、蒯越、伊籍、刘先、庞季、邓羲等六人,个个能力很出众;名将有镇守江夏多年的黄祖,霍峻、李严、文聘、蔡瑁、张允,蔡中、蔡和,及此时名声不显的黄忠、魏延。 虽说此时,那个足智多谋,帮他平定荆州的蒯良已故、但其弟蒯越代之为主谋,屡有良策献上,助刘表将荆襄之地经营成铁板一块。 是以,刘表不甘心就此将大好基业拱手相让。 蒯越自是深知刘表心思,据理说道:“丞相欲令明公遣子入朝,此乃牵制诸侯之法。若遣子入朝,此后将受制于人,彼若有令,我不得不从;然而若不去,又恐其籍此兴兵来伐,届时势必危矣。” “明公乃皇室宗亲,承先祖之业,亲领皇命,为陛下坐守江南,更兼拥荆襄九郡之众,兵精粮足,将士用命,何必惧怕一外臣?” “今可上书朝廷,陈述大义,反责丞相为何相逼过甚。而后静观其变,别图良策。” 刘表颌首道:“异度所言极是,我当从之。” 遂善言答谢使者,并不遣子入朝。 得知此讯,程远志便有了再次兴兵南下的想法。但此时正值北方鲜卑未平,无暇他顾,不得不暂时忍耐下来。 刘表与孙权完全不同,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刘表本身就名满天下,还是皇室宗亲,更是现任皇帝刘协(董卓)所任命的荆州牧,名正言顺,到荆州上任这十五、六年间,与民秋毫无犯,深受百姓爱戴,德高望重。 这样一个诸侯,程远志几乎找不出一个借口去攻打他。 这也是另一时空里,曹操在196年打下南阳的张绣,却直到十二年后刘表去世,才兴兵南下。 因为张绣在朝廷眼里被定义为反贼,随时都可以打。 但刘表从来都不是反贼,恰恰相反,他还是皇帝刘协的自己人。 试问,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如何敢在天下还有其他异姓诸侯的时候,去攻打汉室宗亲刘表?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愣头青公孙瓒和孙策一样,一个逮住刘繇猛揍,另一个摁住刘虞往死里打。 此举虽有割地成霸一利,却有三害,一来令朝廷及大汉当政者恼火、二来大失民望、三来名不正言不顺。 如此,岂能不亡? 公孙瓒杀了刘虞后,迅速众叛亲离,被汉军及多部胡人军队四面围攻,没多久就自焚于易京了。 孙策把刘繇直接打到死,全据江东,刘繇死后三年,孙策也被刺杀身亡。 因此,孙权在朝廷及天下人眼里,是属于反贼性质的势力,江东四郡本就是他兄长孙策非法攻打扬州牧刘繇得来的。朝廷只要想,随时都可以出兵攻打孙权。 名正言顺,没有任何道义上的束缚。 程远志也正是完美的利用了这一点,顺利拿下江东,将孙权驱逐到交州。 然而刘表却不同,即使刘表不遣子入朝,程远志也不好明打明的去攻打他。 之前,樊城守将派兵去攻打新野,并不是程远志下的命令;之后那次攻打新野,只是为了掩盖袭取江东做出的幌子而已。 如果说真正摆到明面上与刘表开战,在大义上,程远志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牵强。 是以,只能等待时机。 好在,刘表活不过两年了。 却说刘备自从得到诸葛亮为军师后,时时差人打探邺城消息,看北军是否有南下之意,以期早做应对。 这一日,探马回报:“袁射差人暗杀柯比能,西鲜卑已降,现今屯兵高柳城。” 刘备闻讯,请诸葛亮商议对策。 正说话间,忽见刘表差人来请往荆州赴会。 诸葛亮道:“此必因刘表拒子入朝,恐袁射兴兵南下,故请主公商议应对。我当与主公同往,相机行事。” 刘备从其言,留关羽守新野,令张飞引五百人马护卫,与诸葛亮同赴襄阳。 途中,刘备在马上问诸葛亮:“今若见景升,当如何对答?” 第234章 武陵太守刘琦 诸葛亮略做思索道:“当先谢前番襄阳解围之事。他若令主公去征讨江东,全据江南自保,切不可应允,只说容归新野,整顿军马;他若令主公据守新野,北拒袁射,可满口应允,多要器械粮草;他若问立嗣之事,万不可轻言!” 刘备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前次就因为酒后狂言,说了一句“废长立幼乃是取乱之道”,就被蔡瑁带着五百刀斧手,追砍二十多里,差点就被砍成肉酱了。 有此前车之鉴,刘备哪里还敢再接这一茬。 一行人来到襄阳,住进馆驿,留张飞屯兵城外,刘备与诸葛亮入城去见刘表。 双方见过礼,刘备拱手请罪于阶下。 刘表执其手,安慰道:“我已尽知贤弟被害之事。当时即欲斩蔡瑁之首,以献贤弟;因众人求情,故且恕之。还望贤弟海涵,幸勿见罪。” 这种场面话一听就知道很虚,刘备行走天下几十年,还从未在这上面吃过亏,当即说道:“不干蔡将军之事,想来应该是下人所为。” 一句话,把主谋蔡瑁摘得干干净净。 刘表脸上略有尴尬,不欲就此事多说,转而说道:“今西鲜卑已降、中鲜卑四散、江东六郡也落入袁射之手,孙权逃亡交州。天下仅剩我荆州与益州未服,加之前有黄祖斩天使祢衡、后有新野相攻,今又拒子入朝,我恐北军南下,故请贤弟来共议对策。” 刘备道:“袁射早有一统天下之志,纵无黄祖杀使,拒子入朝之事,其早晚也必下江南,只是若北军来攻,新野城小兵少,愚弟甚觉力有不逮,恐有闪失。” 刘表道:“我今年老多病,不能理事,贤弟可来襄阳助我。我死之后,这荆州之主便是贤弟的。” 刘备以为刘表又是试探,当即大惊失色道:“兄何出此言!备安敢当此重任。” 诸葛亮察言观色,见刘表不似试探,以目视刘备,示意他接受这个提议。 刘备顿时左右为难:“兄长且容我三思。” 遂告辞而出。 回至馆驿,诸葛亮道:“景升欲以荆州托付主公,何故推却?” 刘备道:“景升待我恩礼交至,我不忍乘其危而夺其基,且恐应此言后,又招致祸患。” 言下之意,蔡氏权重,统领荆州大部分兵马,这边答应了刘表,没用!人家蔡瑁肯定不会答应的。 说不定又要背后搞事。 诸葛亮自是知道其中厉害,叹道:“如之奈何!” 说话间,忽有人报公子刘琦求见。 刘备迎其入内。刘琦哭拜在地:“继母不能相容,琦性命危在旦夕,望叔父怜而救之。” 刘备闻言头皮发麻,经过前次“间亲惹祸”一事后,他对这种事唯恐避而不及,连忙推辞道: “此乃贤侄家事,怎来问我?” 刘琦哪肯罢休?只苦苦抱住刘备大腿,哭求不止。 一时间鼻涕眼泪抹得到处都是,场面甚是狼狈。 正窘迫间,刘备见诸葛亮立在一旁,面带微笑,神态云淡风轻;手摇鹅扇,宛若世外高人,端的是潇洒遐意。 顿时心下一动,问道:“孔明,此事你看……” 诸葛亮果断摆手道:“此乃公子家事,亮不敢交涉。” 少顷,刘备送刘琦出去,附耳低声道:“明日我使孔明回拜贤侄,可如此如此,彼定有妙计相告。” 刘琦闻言大喜,拜谢而去。 次日,刘备推说不适,请诸葛亮代往回拜刘琦。 诸葛亮欣然允诺,来到刘琦府上。 刘琦客气的将诸葛亮邀入后堂,请茶叙话。 礼茶过后,刘琦道:“琦不见容于继母,求先生一言相救。” 诸葛亮正色道:“亮客寄于此,岂敢与谋公子家事?今日之言倘有漏泄,为祸不浅。” 说罢,立即起身告辞。 刘琦连忙改口道:“如此,琦便不问了,还请先生稍坐。” 诸葛亮也觉得刚来就走,礼数不周,遂重新坐回座位,与之共饮。 席间,刘琦道:“琦听闻先生好书,今藏有一古书,还请先生入内一观。” 诸葛亮瞬间来了兴趣:“可往一观。” 刘琦将他引入阁楼之上,摆手令仆从悄悄撤去木梯。 诸葛亮环顾四下,见阁楼里全是书籍,堆积如山,便问道:“书在何处?” 刘琦并不去寻书,而是正面拜倒在地,哭道:“继母不相容,琦命在旦夕,先生怎忍见死不救?” 诸葛亮板着脸,并不搭话,拂袖欲下楼而去。 行到门口,却见木梯已被撤去,身居半空之中,离地近丈高,顿时傻了眼,做了难。 他是书生不是武夫,没有梯子断然是下不去的。 跳下去非死即残! 略微一思索,便知刘琦区区一平庸之辈,断然想不出以书来诱自己的计谋,此必是刘备给他出的主意。 遂缓缓转身,和颜悦色道:“公子快请起,此事亮属实无计可施。” 刘琦道:“我欲求救命良策,先生恐有泄漏,不肯出言。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话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再无第六耳旁听:还望先生赐教。” 诸葛亮继续推辞道:“疏不间亲,公子岂不见蔡瑁追杀皇叔之事?亮何敢为公子谋划?” 一个苦苦哀求,一个推辞不说。 场面顿时僵住。 虽然梯子被撤走了,但诸葛亮愣是不给任何计谋。 刘琦没辙,哀声道:“先生终不肯救我?既然我命必死,那就今日死于先生面前!” 说着,起身拔剑架在脖颈间,欲要自刎。 这一手道德绑架端的是有效,诸葛亮连忙拦住刘琦,道:“公子且莫冲动,我已有良策,快把剑收起来。” 刘琦仍将剑架在脖颈间,问道:“请先生即刻赐教,否则我有死而已。” 诸葛亮无奈,只好说道:“公子可知申生、重耳之事?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今荆襄东有黄祖守御、北有皇叔坐镇,唯有南面四郡屡有叛乱,无人可当一面,公子何不上言,请兵屯守武陵。如此,一则可以避祸,二则承一郡之基,遥领南四郡之业,岂不妙哉!” 刘琦闻言大喜,连忙收剑拜谢赐教。谢罢,方命人取梯来,迭诸葛亮下楼。 诸葛亮回到馆驿,对刘备具言其事,刘备闻言,老怀大慰。 翌日,刘琦求见刘表,请求驻守武陵,以制南四郡。 刘表犹豫不决,请刘备共议此事。 刘备道:“武陵西通巴蜀、南连四郡,扼守险要,非他人可守,正须公子自往。东南之事,由兄长父子当之;西北之事,由备当之。若如此,荆襄固若金汤也。” 刘表颌首,深以为然,转而说道:“近闻袁射征服辽东公孙康后,获连舫战舰三十艘,每艘可载兵士两千余人。前番袭取江东,皆赖此连舫战舰之功。由此可见,其必有南征之意,不可不防。” “况且,其征服江东后,收服许多水军,长江天险也已与我共有,荆襄之地局势令为兄甚为担忧。” 刘备笑道:“此事我已知,兄长勿忧,连舫战船舰体太大,难以横行江面,更难逆流而上,下游之兵不足为虑。我只需防好北面,便高枕无忧了。” 刘表闻言,大喜道:“此言大善!贤弟一席话,令我尽释忧虑。” 遂令刘琦引兵三千往武陵镇守,同事监察南四郡。 刘备辞别刘表,与诸葛亮回转新野。 第235章 没有枪更重要 从襄阳回来后,刘备安坐新野,静候诸葛亮“隆中对”的内容“刘表不将不久于人世,天赐将军荆襄之地”应验。 这却不提。 河北,邺城。 程远志也在等待刘表归西,不过,在等待的同时也在调兵遣将,亲率十万精锐骑兵,悄悄抵达高柳城,打算北伐群龙无首的中鲜卑。 柯比能对于大多数汉人来说,只是一个普通又陌生的名字。但对于鲜卑人来说,轲比能始终都是一个绕不开的雄主,他虽然没有檀石槐那样雄才大略和广泛的知名度。却也称得上是后鲜卑时代惊才艳艳的人物。 轲比能出身小种鲜卑,身手敏捷、健壮魁梧、作战勇猛(大多时候是抢掠大汉),不要命的冲锋在前。分赃时,也能秉持着“透明公平”的原则,从不多拿;处理部落里的事情时,能做得让大多数人都满足。因而威望日盛,最初被族人推举为本部落的小帅、大人,一直做到中鲜卑首领。 当上中鲜卑首领后,轲比能很快就膨胀起来。 而此时,恰逢董卓乱政,河北地区的三大诸侯(刘虞、公孙瓒、程远志),正在因抢夺地盘而斗的你死我活,天下鼎沸,一部分大汉百姓们不得已下,只好往塞外迁移,寻找一个安居地避祸。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迁移到了中鲜卑部落的居住地,轲比能所属部落受这股移民潮的益处最大。 作为这一时代嗅觉最敏锐的鲜卑人,轲比能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他善待这些对投靠来的汉人,师以长技,对自己的部落进行了改进。 柯比能仿照中原地区的先进的编制和战斗经验。建立旌旗制度,日以鼓节、夜以火把为进退的信号。 这使得中鲜卑在所有鲜卑部落中异军突起,愈发强大起来。 当然,在这一时期,轲比能的势力和另外相邻的另外两位鲜卑大人步度根、扶罗韩相比,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在柯比能弱小的时候,对这两位实力派人物,还是比较和善的,三方合作得也比较愉快。 而对于中原王朝,鲜卑人的态度一直都是――抢掠,除了抢掠还是抢掠。 柯比能、步度根、扶罗韩等鲜卑大人走的也是这一条路,只是他们的时运不济,还没抢劫几年,就碰上了一统河北的程远志。 到建安元年的时候,程远志便已经将势力延伸到幽州边境,特别是在扫平并州三胡后(东羌、南匈奴、乌桓),赫赫凶名令幽州边境上蠢蠢欲动的各族部落极为震恐。 鉴于程远志善战如斯,实力过于强大。柯比能、步度根与扶罗韩三位首领,都选择夹起尾巴,放低姿态做人。并派出使者向程远志所掌控的大汉朝廷不时进贡。 轲比能的谦恭态度并不止此,程远志征伐关中的时候,一个叫田银的人在上谷、代郡一带闹腾,轲比能还特意派出了三千骑兵,帮助王雄打败了田银。 这些举动,让时任幽西都督的王雄对柯比能很满意,印象不错。 安稳了几年时间后,经过不断蚕食东、西两部鲜卑,实力不断扩大,轲比能的本性逐渐暴露了出来。 令他灭亡的事件,缘起于一场劫掠。 建安十一年春(公元206年),在北境安稳了近十年的柯比能,见程远志南征不归,恰好这一年的寒冬又格外漫长,鲜卑部落中粮食耗尽,便带领着中鲜卑对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发起了劫掠。 与此同时,步度根、扶罗韩也带着数万骑兵,南下劫掠云中、五原、定襄、雁门;东鲜卑的素利等部落也南下劫掠辽西、辽东等地。 所有鲜卑部落南下劫掠的借口是一样的,没粮食了――寒冬同样肆虐了他们。 步度根和扶罗韩带着人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今时不比往日,大汉的掌权者程远志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麾下更有百万大军,今天他们抢掠了并州,明天极有可能就会被追杀几千里地,血债血偿。 于是,他们南下劫掠的过程中,手段格外温和。 只抢物资,不杀人、不抢女人。 但柯比能并不知道内情,他只知道所有鲜卑人都南下抢掠大汉了。 他接到探子们传达来的信息是:西鲜卑抢了多少粮食,牛羊;东鲜卑抢了多少女人、物资。 再一看他麾下部众们抢到的少得可怜的东西,顿时就觉得不香了。 强大的中鲜卑岂能落于人后? 这么一寻思,他立即命令麾下部众放开手脚去抢,手段暴烈一点,无论如何都要比另外两部鲜卑及五个大人的部落抢得更多!并以此来显示出中鲜卑的强大。 抢掠进行的很顺畅,柯比能一口气抢了数千汉人女子,无数家庭被血洗。 可以预见的,这一过程中,扮演了狠角色的轲比能彻底激怒了程远志,以及幽西都督王雄。 实际上,抢掠完大汉后,轲比能还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三年吞并扶罗韩、五年吞并步度根,十年一统东鲜卑”。 这是一个很疯狂的计划。 柯比能原以为,鲜卑地处偏远,即使此次抢掠的过分了一些,应该也没什么事。程远志断然不可能兴兵来攻打他。 原因有三:一是大汉对塞外草原两眼一抹黑,进了茫茫草原,东南西北恐怕都分不清;二是大汉骑兵拢共就十来万,马匹还大多已经老化了,不具备出塞几千里作战、并战而胜之的条件;三是立威,檀石槐当初就是通过一次次狠狠地抢掠大汉,使得鲜卑各部落服服帖帖。 柯比能效仿的就是檀石槐的神武之举。 抢掠事件过后,程远志果然没有兴兵北伐。 柯比能很满意,这与他的预料相同。 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步度根与扶罗韩并没有将部落留给他来慢慢吞并,而是率部投汉了! 此举令柯比能瞬间变得很被动,心下暗恨,不知暗地里骂了步度根兄弟俩几百次。 直到此时,柯比能才恍然意识到,程远志还健在,赫赫凶名是在这二十年间灭尽北境三胡杀出来的,而不是是吹出来的,后者绝不会允许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么嚣张。 在血的教训面前,柯比能心里有点慌,连忙扎紧篱笆,做好防守,同时放低姿态,派人向王雄及程远志服软。向邺城朝廷继续着曾经中断了几年的进贡,以期籍此逃过一劫。 柯比能知道,此前数百年间,中原王朝对边境的少数民族兄弟,一向都是“打击不听话的,扶持听话的”,最好是任由他们互相争斗,自个将本身实力削弱了,所以也就时不时地制造些小矛盾,让各部落间在内斗中消耗着,永远强盛不起来,一旦有点苗头要崛起的,自然是会坚决予以扑灭。 鲜卑部落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深知打不过的时候就一定要乖。 否则就会大祸临头。 于是,建安十一年夏四月,得知步度根投向大汉后,柯比能立即向大汉朝廷进献了一批名马,同时又遣返了一些抢走的、用过了的,家破人亡的女子。 五月,轲比能将居住在塞外鲜卑部落的五百多户汉人,遣送回代郡。 六月,轲比能又安排了一千多户汉人到上谷。也是在这个月,他还带了部落里的各个大小头领,到边境与大汉进行了“互市”,以示和善。 如此多示好的举动,并没有换来柯比能一条命。 无论程远志还是王雄,都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鲜卑窝里斗的时候,程远志可以不理会,但鲜卑抢掠大汉,触碰了他不能容忍的底线。 北部边境的诸多鲜卑部落,任何一方坐大都是程远志所不愿意看到的。而轲比能的反复无常,更是让他恨不得弄死后者。 虽然若是论起势力来,轲比能并没有能够达到檀石槐的高度,但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要不了十年,柯比能一定会一统鲜卑。 因为此时柯比能在鲜卑部落中的声望及影响力,无人能超越。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够发育起来。 程远志不会给他时间,是以,比原时空提前二十年祭出了“刺杀计划”,交给幽西都督王雄来具体实施, 王雄常年在幽州边境上理事,对鲜卑了解颇深,经验老练。他上任后,对边境各部落采取“恩威并用”的政策。成效不斐。 各部落基本上服服帖帖,响应大汉的政策,积极地向朝廷进贡,即使是轲比能这样的刺头,也是每年都向朝廷示好。 但这些已经是过去的黄历了。 经历过今年年初的劫掠事件后,双方友谊的小船彻底翻了。 虽然双方本来也没有什么友谊,此前,只是维持着表面上主宰者与臣服者的关系。 现在,连这一层关系都维持不住了。 尽管柯比能事后想尽一切办法补救,但是晚了! 鉴于柯比能的强势,王雄派遣了韩龙前去刺杀。 本来,王雄心里虽然也有此念,却并没有合适的刺杀人选,接到程远志的密令后,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来了韩龙。 一开始,王雄还好奇于程远志怎知他麾下有韩龙这么一个人。 这边还没想透原委,那边韩龙已经刺杀成功了。 王雄大喜,立即将此喜讯报至邺城,另外派出骁骑,前往塞外监视鲜卑人的动向,并一一汇报。 轲比能的突然死亡对中鲜卑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可对大汉――尤其是王雄来说,不亚于贪天之功。 这意味着仅靠摆平中鲜卑这一项功绩,他王雄就很有可能位列三公,名垂青史。 众所周知,程远志是有功必赏的。 想当初,王雄一文不名的时候,正是因为活捉刘和,瓦解了阎柔等人多部联盟,才一跃而起,平步青云,从一个白身直接做到幽西都督(职务相当于护乌桓校尉)。 一下子跳了七八级! 轲比能及二弟死后,政权由其三弟接手,中鲜卑在失去这位强力领导人后,各部落之间的维系更加淡薄,瞬间土崩瓦解。 按照常理,柯比能死后,大汉北部边境去一大患,接下来将会迎来一段和平时期。 就连王雄也是这么想的。 对蛮夷宽容,不赶尽杀绝,是中原王朝历来的传统。 是以,在得知程远志亲率十万骑兵到达高柳城时,王雄整个人都懵了。 十万骑兵的到来,意味着中鲜卑很有可能就此结束,从历史长河中消失。 高柳城外,中军大帐之中。 程远志居中高坐,安排功劳薄伺候,将此次刺杀柯比能的相关人员一一封赏。 王雄被封为高乡候,韩龙被封为易水亭候,赏千金。其余参与了救下韩龙,全歼鲜卑来犯之敌的兵士,各有赏赐。 少顷,封赏完毕,王雄拱手道:“柯比能已死,中鲜卑已经不足为患,丞相这是要亲征塞外?” 程远志目视王雄,不答反问道:“你是如何推断出中鲜卑不足为患的?” 王雄如实回道:“鲜卑人不识文化,地处偏远,很难出一个雄主的,今柯比能既死,余部四分五裂,已是不足为虑。” 程远志直直盯着王雄,面有不悦,显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王雄拱手道:“愿听丞相高见。” 程远志微微一笑,令速该取出一把长枪,放置于木案之上,沉声问道:“假设这把长枪是鲜卑部落,我是柯比能,有此长枪在手,能否横行天下?” 王雄道:“丞相文武双全,自是可以。” 程远志又道:“若持枪者换成是你,能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王雄想了想道:“或许也可以。” 程远志指着一旁的速该,问王雄道:“那如果持枪者换成他呢?” 王雄目视速该,想了想道:“天下无敌。” 程远志瞪了王雄一眼,又问道:“那么,对于我来说,是人更重要,还是枪更重要?” 王雄似有所悟,回道:“是人,因人而异,人愈强,枪愈强。” 程远志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王雄,抽出腰间的宝剑,唰唰唰将长枪切为十几段。然后目视王雄,问道:“现在呢,你能否持此枪横行天下?” 王雄摇头,“自是不能。” “那么是枪重要,还是人重要?” 王雄这次似乎明白了程远志要表达的意思,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枪更重要!” 程远志望向速该,努嘴示意道:“宇阳,你来告诉他答案。” 速该清了请嗓子,一脸自信道:“不对,你再想想!” 王雄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难道是人更重要?” 速该难得装一回逼,摇头道:“不对,你再想想!” 闻言,王雄有点懵,“哪是什么更重要?” 速该瓮声瓮气道:“没有枪,更重要!” 第236章 为什么一定要北伐 听了速该的话,王雄总算明白了此次北伐的真正目的。 但这,却超出了他的认知,令他很不理解。 历史上,中原王朝对周边蛮夷戎狄所能采取的办法,无非就是以下四种: 一、同化,在文、语、习、服等方面对蛮夷戎狄进行同化,假以时日,书同文、车同轨,蛮夷戎狄将不复存在。 二、分化,绝不允许蛮夷戎狄走向联合,分散的部落永远要比统一的部落联盟好对付,能挑拨的就挑拨,能拉拢的就拉拢。 三、军事,如果中原足够强大,能够彻底碾压边境那些蛮夷戎狄,那就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听话的有好果子吃,不听话的就随时捶他,捶到他听话! 四、和亲,到这一步的时候,中原王朝肯定是干啥啥不行,实力倒数第一名,军事、经济、外交一团糟,外无良将,内有佞臣,只能苟且偷生,当然,也可以说是在卧薪尝胆。 这四种策略,大汉两朝都用过。效果都不错――曾经盛极一时的匈奴,基本上被打服了。 而程远志此刻施行的却是第五种策略――种族灭绝。 这种策略行是行,但王雄没见过,同时也觉得没必要,不划算,劳民伤财。 随着轲比能遇刺身亡,想要一统鲜卑的努力也宣告失败。鲜卑各部重新回到散装部落时代。 此时也的确是扫荡鲜卑的最佳时机。 至于能不能扫干净,恐怕大概率是不能的。 毕竟,鲜卑人善马,真到了中原王朝不相容,赶尽杀绝的时候,他们一定会骑上马,一溜烟跑得远远的。 能跑多远是多远。 思及此处,王雄拱手道:“丞相,雄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问不问在你,回不回答在我程远志隐约猜到了王雄的疑惑,笑道:“直言无妨,事无不可对人言。” 王雄斟酌着言辞问道:“以今日河北之鼎盛,丞相为何不趁机一统天下,反而要兴兵伐胡?” 此举着实有些令人无法理解了。 二十年前,在张扬还是上党太守时,程远志就曾借前者之手,三次重创乌桓,将并州乌桓彻底打残。 之后二十年间,与其说他在争霸天下,倒不如说其实是在忙着扫除外族。 至于如今天下十四州占其十州局面,更像是程远志在扫荡外族的空隙里,随手而为得到的效果。 可偏偏就是这种随手而为,却几乎没费周张就据有了天下四分之三。 这让那些绞尽脑汁,日日梦想着争霸天下,却一直碌碌无为的诸侯们情何以堪。 譬如说曹操、吕布、袁术、公孙瓒,早已湮灭。 幸存者如刘表刘璋、只能固守一洲,如冢中枯骨,坐等死亡来临。 如孙权刘备,前者将父兄所创基业尽皆丧失;后者奋斗了二十年,至今仍只有一个新野小县。 而程远志,似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天下四分之三。 既如此,一统天下,名垂青史不好吗?为何要和北胡较劲? 众所周知,北胡是扫不绝的,今天你把他干怕了,赶跑了。过不了多久他就又回来了。 所以,既然鲜卑的雄主柯比能已死,何必再兴师动众去伐? 这是索绕在王雄心头的未解之疑! 诸多外族自古以来就为祸边境,数百年间屡屡劫掠汉人,秦之长城、汉之关塞,皆因此而建。 由于对这些盘踞在边境外族束手无策,中原王朝大多都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以德服人”的原则。 是以,除汉武帝时期,曾与匈奴较劲了一生外,再没有哪个当权者,将扫灭诸多北胡做为一生的奋斗目标。 而程远志,偏偏就是将扫灭胡患当做一生奋斗目标的当权者。 不得不说有些另类! 这究竟是为何?王雄很想知道答案, 程远志一脸郑重地说道:“为什么要优先打北胡?这个问题问得好!” 王雄没看过资治通鉴,并不知道上面出现频率最高的两句话是“岁胡犯境,大掠边民”,其次是“岁大饥、人相食”。 前面一句话共出现了137次,后面这句话共出现了33次。 前面这句平平淡淡的八个字,对于边境那些不知何时就将面临被屠宰命运的百姓来说,是什么样的感受,王雄或许并不能全部感受身同。 他们在这个时代,属于强汉帝国里最没有安全感的一类人,但在这个胡患肆虐的年代,朝廷都无力扫患,他们除了等死,又能做什么? 资治通鉴一共记载了1300年历史,也就是说,平均每十年就会有一次“岁胡犯境,打掠边民”灾难,每四十年才有一次“岁大饥、易子相食”灾难。 对于这个时代生活在边境,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的汉人来说,普通人一生之中或许没机会见过“岁大饥、易子相食”,但一定会最少经历三到四次“岁胡犯境、大掠边民”。 而恰恰此时还是“三国两晋南北朝”这样的战乱不止的年代,那边境百姓的日子就更加可想而知。 惨不忍睹都算是好的,惨绝人寰才是常态。 曹操曾经有过“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样的感叹,当时他以为那就是百姓最凄惨的时代,但到了五胡十六国时期,普通老百姓不仅可能被饿死,还很有沦为军队的“军粮”,“两脚羊”,进入了更惨的时代。 虽然这段时期充斥着不少英雄传说和才子佳人的故事,但对平民百姓来说,这个时期就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后世很多人所推崇的“魏晋风骨”,实际上只是统治阶级的“风”,而对平民来说,这个时代恐怕只剩下“骨”。 思及此处,程远志举例说道:“试想一下,你正在家中和娇妻幼子其乐融融,共享天伦。胡人突然杀上门来,杀了你的孩子,抢走你的娇妻,烧毁你的房屋,还要奴役你,此时你该怎么办?” “所以,北胡,任何时候都要打!” 闻言,王雄点了点头,瞬间就有了同感。 对于住在大汉北部边境的百姓来说,头上的三座大山分别是:天灾、盘剥、胡患。 天灾与盘剥猛于虎,会令百姓们陷入困境苦苦挣扎求生,但即使如此残酷,边境的百姓还是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胡患,是比前两者还要凶残十倍的祸事,它会瞬间令边境的百姓一无所有。 见王雄似乎有点理解了,程远志继续说道,“对我来说,以国力退步为代价来内卷毫无意义,‘攘外必先安内’这种老旧思想,已经过时了。” “丞相,不知这内卷、思想为何物?” 王雄心下刚释一疑,又涌上来两个疑惑。 程远志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调兵遣将,分兵十路出塞,征伐中鲜卑。 战事过程自不细表。 总之,随着轲比能的死亡,中部鲜卑再次陷入内乱,部落间互相征伐,其中强大的部落远走漠北,弱小的部落或归附于大汉,或东遁辽东投奔东鲜卑。 十万骑兵出塞后,捷报频传,至建安十二年春,并州北部及幽州西北的塞外草原上,再无鲜卑人的踪迹。 此役,前后持续半年,共荡平了一千多个鲜卑部落,凡塞外胡族,不降者皆死、降者皆悉数被内迁。 战后统计,内迁的鲜卑人有四十多万(不包括主动来投的步度根与扶罗韩部),死于战乱中的鲜卑人约有三十多万。 中鲜卑至此烟消云散。 ……… 邺城,丞相府别院。 唐幽蜷缩在一旁,默默擦拭着眼角泪痕,默然无语。 速该见她不说话,丢下一根白绫,转身要走。 两人刚才又上演了一出“激烈交锋”。 这样的交锋,速该每次随程远志出征回来后,都会上演几次。 唐幽一开始只以为速该是个粗人,稀罕她而做出的正常操作,直到今日才知,原来这只是惩罚。 与感情无关,与是不是粗人无关。 留下一根白绫的意思她懂,但她不想就这么死去。 见速该要走,唐幽忽然伸手抱住他的大腿:“别走!我再也不给陛下通风报信了,我愿为丞相效劳,愿为夫君生儿育女!” 速该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我还能相信你吗?” 说着,速该将一团锦绢从穿好的衣衫里摸出来,丢到唐幽面前:“看看。” 唐幽默默地捡起锦绢,看过上面的内容,顿时花容失色,小脸惨白惨白。 锦绢上,历数了这些年里,她在背后做过的小动作:给刘协传递了无数邺城的情报和虚实,以及邺城众文武对皇帝的态度,哪一个可拉拢,哪一个可分化。锦绢上写的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还她背地里服用宫廷禁药绝孕,以及正在筹谋的刺杀计划。 而刺杀对象,是程远志! 等唐幽看完,速该冷着脸道:“丞相早知你心怀异志,却念你嫁我为妇多年,不欲惩治于你。” “但这次你太过分,我也保不住你了,丞相纵是胸有撑船之量,又如何会在身边留一个要命的刺客?” “你若不想连累你的主子,就用这根白绫了结了。” “你是个体面人,这根白绫,可以让你体面。夫妻一场,别怪我无情无义,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说到这里,速该不再理会唐幽,转身出门,叫来两个亲卫,吩咐道:“你二人在此守候,房内如有异动,速来报我。” 两个亲卫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躬身应命。 ……… 隔壁,丞相府后院。 程远志正在全身心的和甄宓做她最爱做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切实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更多时候呈现出来的状态是“力不能及”,而不是年轻时的“随叫随到”、“量大管饱”。 毕竟已经四十六岁,不年轻了。 虽然在面相上,程远志还保持着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但在身体内部,各个器官的衰老无可避免。 正如“树老根先腐”那样,人老的时候,也是从根上开始体现的。 程远志如此上心的原因,是因为至今除了大小白外,仍没有任何子嗣,连甄宓内定的那个“母凭子贵”的真命天子,到现在还没动静。 蛮女的专一性毋庸置疑,所以程远志有九成九的把握断定,大小白是他的儿子。 这个年代里,子嗣过少是每一个家庭普遍存在的问题,很多女子终生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或者生出来养不活。 是以,这个年代的人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多娶,三妻四妾是富贵人家的标配。 如此,就有效的解决了子嗣过少的问题。 但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程远志有一百多个夫人。 哪怕至今仍有半数以上不曾触碰过,守身如玉,可同时也意味着触碰过的夫人也有五十多个了。 不可能连一个动静都没有? 在这方面,程远志是有制定过一个详细计划的,每个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指标,最少要与五位夫人愉快地交流一番。 而在具体的交流过程中,程远志一般是不插手的,身体力行践行着一个夫君应尽的义务。 以后世的专业的医学眼光来看,程远志绝壁是患上了严重的“存活率低下”病症。 大概属于万军丛中,难挑一个活的那种情况。 就像与甄宓新婚时,甄宓前半个月,就没空出过房门。 但仍是没有动静。 一件事做完,程远志扶着腰出了内室,来到书房坐好。 速该已经在此等候很久。 程远志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事情办妥了?” 速该也是忽然接到这么一个命令,在这之前十二、三年里,他竟然丝毫没怀疑过唐幽。 由此可见,程远志掌握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情报组织。 而领导这个组织的头领,一定就是将锦绢神神秘秘交给他的力二了。 此事,程远志暂时还不知情。 速该此次就是来汇报情况的,他脸上有些不舍地说道:“大帅,能不能放唐幽一马?” 程远志惊讶道:“当然可以,你为何有此一问?” 速该沉默了一下,说道:“她接到刘协的密令,要刺杀大帅。” 程远志闻言一怔,正要勃然大怒,忽然想到唐幽这十几年来居于内院,武功早已由高手退化到“手中只有缚鸡之力”的状态,不足为虑,与此同时,她的身材比年轻时愈发丰腴。 偶尔,程远志也会后悔当初将此女送给速该。 便宜了这个臭小子! 思及此处,他迅速心平气和下来,神差鬼使地说道:“可以饶了她,她可是个妙人啊,你小子这十几年可享老福了。” 速该闻言大惊,来不及感谢,立即出门匆匆而去。 快得像一阵狂风。 第237章 捧杀 速该前脚刚出门,力二就从暗处转了出来,低声将原委相告。 事儿办得不错程远志赞许地望了力二一眼,心下感慨: 建安十二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份。 唐幽死了。 速该赶回去的时候,人已凉透。 这个消息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但知道的人却不少。 一时间,许多人忽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数日后,一场盛会在新落成的孔雀台召开。 台上,程远志携众文武观礼。 台下,数万兵士齐声喝彩,为参加比武的将领呐喊助威。 这是孔雀台建好之后,召开的第一次盛会,与会者络绎不绝,现场足足有数万人。 率先进行的是比武大会,众武将各显本领,之后是歌舞表演,莺莺燕燕各展美妙身段。 会间,审配宣读了许都朝廷发来的诏书:“鉴于大汉丞相数年来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为平定汉室天下立下赫赫功劳,朕特册封其为魏公,加九锡,冀州十二郡为封地。” 此诏一出,众人哗然,四下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众人谈论的内容大多是“陛下总算还不蠢,知道现在执天下牛耳者是谁,所以不惜赏赐”、“此举大善,魏公立国有望”、“时代将变”等等。 然而程远志听完这份诏书的内容后,神色十分凝重,沉吟不语。 周围的谋士、文臣,将军、偏将、裨将等都纷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这是好事啊,主公(丞相)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嫌弃封公太寒碜了?想要封王? 就没人意识到这是捧杀吗……程远志拍了拍额头,没好气的看着众人雀跃的神态,心下一阵无语。 刘协这一手很阴险啊,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封公其实也没什么,但流程不是这样的,不说三辞三让,至少应该先在小范围讨论一下,然后再降旨。 而不是现在这样搞突然袭击。 不得不说,刘协的圣旨,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提醒了在场所有人,现在还是大汉朝,他刘协这个大汉皇帝还在位。 这个圣旨,也让程远志瞬间就意识到“捧杀”这个字眼。 历史上,那些致命的“捧杀”典故还少吗? 真当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说起捧杀,首推战国时期赵国平原君的门客毛遂。“毛遂自荐”的故事,只要是读过书的人都耳熟能详。 说的是长平之战后,秦兵继续围攻赵国,赵国派平原君到楚国求救,二十人的使团中尚缺一人,门客毛遂自动请求跟着去。 到了楚国,平原君跟楚王谈了一上午没有结果,此时,毛遂仗剑挺身而出,一边威胁楚王,一边和楚王陈述利害关系,楚王才答应派春申君带兵去救了赵国。 经此一事,毛遂立刻名声大噪,被平原君拜为上宾,赵王对他也是另眼相看。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倒也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 但毛遂之后发生的故事,可能大部分的人不了解,他的结局并不美好,反而很悲剧。 后来,燕国看到赵国在长平之战中损失巨大,国力受损严重,就想捡个漏,遂起了灭赵之心,派大军攻打赵国。 于是,赵国那些看毛遂骤然得志而心怀不满的小人便向赵王进言,说毛遂是如何如何的牛逼,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应派毛遂领兵抗敌。 赵王也是脑子少根弦,觉得毛遂连楚王都可以搞定,对付燕国军队应该也是小菜一碟,就决定让毛遂挂帅出征。 但毛遂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只是擅长谋略与胆识过人,领兵打仗并不是他强项,故而一再推辞。 不过,那些想置毛遂于死地的谗臣并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把他夸的是无所不能,只要抖一抖王霸之气,就能弹指灭燕! 于是,赵王便铁了心要毛遂领兵出征。 毛遂不得不领兵上阵,面对燕国的凌厉攻势,连吃败仗,不断丢城失地。 身为主将,毛遂自觉难辞其咎,无颜回国复命。于是便在大军溃逃时拔剑自刎,以死谢罪。 这就是典型的“捧杀”,那些羡慕嫉妒讨厌毛遂的人,故意夸大毛遂的能力,使赵王轻信毛遂无所不能,能轻易打败燕国军队,借赵王的手而杀毛遂。 除此之外,历史上的比较知名的“捧杀”还有晏子的“二桃杀三士”。 作为一个后世来客,程远志瞬间就意识到刘协此举,志在让天下人以为他野心勃勃,有篡汉之心。进而引起天下有识之士的反感和厌恶。 因为此时天下的话语权是掌握在有文化的士族手中,而不是百姓手中。天下士族不会管他这个大汉丞相做过多少对百姓有益的事情,士族们只要发现他有一点点恶行,就会一恶遮百善,用最恶毒的语言诋毁他。 这样的行径,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存在。 同时,程远志也意识到,这个阴险的计策,很有可能是出自被发配到许都的荀彧之手。 刘协是断然没有这样的谋略。 思及此处,他忽然意识到,好像好久没见到郭嘉了,遂问左右道: “郭嘉何在?” 一旁的杨修回道:“丞相,郭奉孝身染微疾,正于家中休养。” 程远志对医学不太了解,并不知道这个时代医者口中的微疾与重疾的区别,但却很清楚,郭嘉着这一次得的一定不是什么微疾。 很有可能是瘟疫。 郭嘉身体素质本来就虚,人又放浪形骸,嗜酒如命、好色无度,这样的人生岂能长久? 只需要随便一场小病,就能令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甚至要了他的命。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百姓卫生意识极差,每次来瘟疫的时候,都是肆虐无度。 尽管程远志在掌控河北后,令各地官员大力普及卫生意识,但在文盲遍地,满城百姓八成不识字的情况下,普及卫生意识谈何容易?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个人卫生,那是什么东西? “不脏不净,吃了没病”才是王道,才是天理! 劳累一天,满身臭汗与婆娘恩爱,才是男子汉应该有的味道,才是男人气概;上完茅厕不洗手直接抓着饼子吃饭,才能快速汲取大自然的营养,才是一个有灵魂的人生日常。 更不用说那些一辈子没刷过牙,没洗过头发的人,他们身上的细菌病毒数以万亿计,体表甚至早已产生了抗体。 这样不讲卫生,在平时是没什么事的,但凡受点小伤小病,破皮见血,就会立时要了命。 郭嘉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程远志立即命人去寻华佗,来给郭嘉治病。 同时心下暗怒,刘协竟敢算计自己,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来人,准备笔墨。” 程远志脸色难堪地看着审配说道:“天下未平,何敢为公?此旨我拒不接受。” 审配立即听出了程远志言语中暗含的愤怒,转手将圣旨收了起来。 见状,众人顿时一脸失望。 丞相不称公,他们就没有更大的上升空间,怎能开心? 虽说当初被封为大将军时,程远志的封地已经有三个县,后来被为丞相时,又增加了一个县。 但四个县哪够?丞相和公差距太大,大到人臣和人君的区别。 四个县和一洲之地怎么比? 称公之后,封地增加起来就是一个州一个州的增加。 不称公,封地到四个县已经是上限了。 想是这么想,众人也只能暂时忍下心下不断转换的念头,看看程远志写些什么再说。 少顷,笔墨呈上,程远志目视审配。 审配了然,拿起毛笔。 第238章 双喜临门 建安十二年三月(207年),程远志参照另一时空曹操的《让县自明本志令》,发布了《让县明志令》,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政治抱负和政治态度。 程远志大约表达了这么几个意思: 一,我年轻的时候修身养性,学习不倦,常常以天下百姓的幸福为己任,所以曾借着黑山军之手,两度劫粮救民。 二,诸侯起兵反董的时候,我的志向有所提高,那时的理想是能当上大汉的征北将军,荡尽北境胡患。 三,如今北胡尽灭,天下即将平定(这是程远志自吹自擂,此时,北胡还剩下东鲜卑未灭。另外孙权、刘表、张鲁、刘璋各据一方,关西韩遂、马超也只是表面臣服朝廷),我身为宰相,位极人臣,已经超出了我当初的愿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四,正因为有我在,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皇帝还是大汉留下来那个皇帝,如果没有我袁某人,不知天下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五,有些人认为我想篡夺汉朝的天下,这让我很不安。但我不能因为心中不安,就遂了他们的心意!他们想让我放弃军队,解甲归田,归权于君。他们做梦!因为我一旦放权,一定会有人出来谋害我。我绝不会贪慕虚名而将自身置身于险地。 六,形势所迫,我不能放权,但是,朝廷赏赐我四个县的封地,我可以让出三个,只留邺县一县,以表明我的心意,我真得没那么贪婪。 七,如果有生之年能够彻底平定天下我一定会交出权力,寻一处山野桃源之地,安享晚年,再不问天下事(这句话,程远志埋有伏笔)。 平心而论,程远志口碑要比原时空里的曹操要好很多。一来不曾屠过城、二来从未杀过名士,三来几乎没兴过无名之师(对胡人的战争除外),施行的也是仁政仁心,而不是霸者行径。 这《自明本志令》写得非常实在,有种掏心窝子的感觉,此举在历代帝王级别的人物中,是极为罕见的。 是以,此文一出,立即收割了现场文武们的一致交口称赞,纷纷夸赞程远志率真至诚,这道命令体现了他一心为国,竭尽为民的情怀。 就这样。 程远志的贤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他控制的区域内蔓延开来。 就连身处荆州的刘表,新野刘备,闻讯后都感到了不安。 天下民心如果都被程远志收割完了,他们也就不用再努力,躺平投降算了。 直到这个时候,程远志才反应过来。 原来当政者颁布一道命令的效果是如此巨大啊。 不但轻松破解了刘协的捧杀计,还收割了天下百姓们的好感。 任何时候,当你真心为百姓做事的时候,百姓一定会记得你的好。 百姓如果万一不记得了,你要记得提醒他们记得你的好。 因为他们不识字,见识有限,有可能会意识不到你的好。 哈哈哈! 如此一来,当我扫平天下时,岂不是直追秦皇汉武,功盖寰宇。 一想到这,程远志笑得尾巴都翘了起来,趁机和甄宓努力了一波。 不管怎么说,这都207年了,她“母凭子贵”这件事还是要再落实一下。 不然,不能证明天命所归。 为了彻底落实这件事情,程远志甚至把给郭嘉治病的华佗都请了过来,让他仔细为甄宓诊了诊脉。 华佗刚被从幽州召唤过来,还没顾上将郭嘉的病因找到,就急急忙来到丞相府。 一番诊脉之后,华佗蹙眉沉吟道:“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丞相要先听哪个?” 华佗与程远志相识有二十多年了,由于程远志一向待他极为和善,是以,时常会皮一下。 程远志对此都习以为常了,不过甄宓并不了解华佗的风格。 当场吓得够呛! 程远志看了甄宓一眼,发现她紧紧抿着红唇,整个人显得很紧张,小脸唰白唰白,看得出她很介意自己不能有孕这件事。 与之相比,一旁的蔡琰就显得很淡定,这些年来,三十四岁的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子嗣绕膝。常年以书为伴,偶尔与程远志交流一二,倒也不觉得孤寂。 身为大汉文化程度最高的知性女子,她懂得如何排解内心的焦虑。 而甄宓才二十四岁,显然还没到看开一切的年龄,很是患得患失。 “先听坏消息。”程远志握住甄宓的小手,望着华佗说道。 华佗的语气很凝重:“最近一年内,丞相切忌不要再与甄夫人同房。” 此言一出,甄宓的娇躯颤抖了一下,脸色当场就变了,心头瞬间涌现出数个念头。 是不是我得了不治之症?是不是我的身体有难言之隐? 完了…… 失宠还是小事,我会不会就此一病不起,会不会死…… 程远志却没有慌,轻抚着甄宓的脊背,以示安慰,转向华佗问道:“那么,好消息呢?” 华佗神色很郑重地说道:“夫人已有三个月身孕。” 说罢,他嘿嘿笑道:“丞相,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程远志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见到甄宓喜极而晕,身躯缓缓倒了过来。 程远志连忙扶住。 少顷,甄宓缓缓恢复了正常。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甄宓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保住了,还有进一步的上升空间,但依然有一丝丝不高兴,嘟着嘴嗔道:“老先生怎如此顽皮?” 天知道,她刚才听到“最近一年不可同房”的时候,有多害怕,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呢。 此时此刻,为人夫者,岂能不有所表示? 程远志旋即沉下脸,冷声道:“来人,拖下去!” 立马有两个雄壮的卫士冲进来,拎起华佗,作势往外拖。 意识到玩笑开大了的华佗,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拱手求饶道:“丞相恕罪……老夫知错了。” 甄宓也帮忙求情,正要说:“大喜的日子,夫君就饶他一回。” 但话到嘴边,却忽然变成了:“夫君,大喜的日子,别打太狠了。” “???” 老夫都六十二岁了,哪里扛得住打?再说了,若无老夫诊断,你们都不知道真相。 这是恩将仇报…… 华佗额头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程远志惊讶地望向甄宓,倒是没看出来一向善良的她,居然还有一丝丝暴力倾向。 甄宓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不是要打老先生……我以为夫君要杀了他……所以想着以打代死……” 甄宓说的自己都急了,才解释清楚。 程远志转回头,仍板着脸,吩咐道:“把华佗拖下去,重重地……” “重重地有赏!” 说话的功夫,亲卫已经将华佗拖下去,在地上,高高举起木棒,忽然听到“重重地有赏”,而不是“重重地打”,全都愣住。 华佗趴在地上,差点就吓尿了。 紧接着,被两个体态窈窕的丫鬟搀扶起来,架了下去,接受安慰及重赏。 华佗的狼狈状,看的甄宓噗嗤一笑,眼含秋波,仰头与程远志对视着,一时间觉得心下美滋滋的。 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么,很有趣呢。 蔡琰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两人,旁边还有一个灯泡,别太过火了。 程远志伸手将吃醋的蔡琰拽过来揽住,一时间心有感慨: 还是古代好啊,三妻四妾合法…… 这要是搁在后世,二女一夫,大概率会被黑出翔来。 更别说他有一百多个夫人,搁在后世,怕是地球都无法存身了。 …… 甄夫人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无数丞相府仆从人员疯狂奔走相告,私议着丞相会给大家多少赏赐。并在有经验的妇女指点下,轻车熟路的准备着一切事宜。 这是丞相府上第一次有夫人怀孕,所有人都很积极,效率之高已经不能用夸张来形容了。 很快,府上婴幼用品已经堆积如山,各种款式都有,仿佛孩子即刻就将诞生似的。 双喜临门,程远志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虽说之前已有三个孩子,甚至大小白都主成亲了,孙子都快有了,但他却没有亲眼目睹过任何一个孩子降生。 当初蛮女带着大小白来的时候,俩小子已经五岁,程远志并没有参与他们出生和幼儿阶段的过程。 最多,只参与了最初的制造过程。 现在一切都圆满了。 第239章 生平最讨厌两件事 新野,县衙。 “军师,局面如此,我该如何自处?” 刘备说着,忧心忡忡的看向诸葛亮。 当初,徐庶刚投靠时,立马就有樊城守将派大兵来攻,狠狠地检验了一番徐庶的各方面实力。令刘备立即陷入得到大才的喜不自胜中。 虽然好景不长,徐庶很快就离他而去了,但无疑让刘备对徐庶口中“胜他十倍”的大才诸葛亮,有了更高的期待。 可是,诸葛亮投奔他都快一年了,没有人来攻新野不说,“隆中对”里“刘表将不久于人世”的预言也迟迟不应。 更别提什么“西川久后必归将军”的话,那太远了。 更要命的是,在关羽和张飞的撺掇下,新野的武将们都对诸葛亮很不服气,城中暗流涌动,气氛怪异。 虽然水镜先生、徐庶都说过:诸葛亮是不世出的大才。 但并不是别人说你是大才,就等于你是大才,你得证明自己是大才,堵住别人的嘴。 如何证明?这难住了刘备。 总不能提着几千人马去攻打几万人据守的樊城来证明? 果真如此做的话,那与送死何异! 此刻,刘表身子还很硬,北军也一直不来攻,诸葛亮毫无用武之地,每日里也只能练练兵。 至于政务,区区新野小县,民数万,兵仅数千,哪来的政务? 现在已是建安十二年,刘备四十六岁了,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仍一无所有,心里焉能不急? 刘备甚至已经隐约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一事无成,空老一生。 这种一眼看到死的感觉,很令人挫败。 刘备很焦虑,诸葛亮比他更焦虑,却毫不犹豫地说道:“主公勿忧,如今北境已平,我料定不日内北军必然南下,刘表撑不了多久的,届时我可乱中取事。” 刘备毕竟飘零大半生,见识过人,刚才的话也是一时着急脱口而出,闻言,便想到刘表今年都六十五了,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便迅速平静下来。 “既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 说着,刘备叹了口气:“今蔡瑁及其兄弟势大,景升若死,荆州必归刘琮。我又不忍侵其州、夺其众。加之江东六郡已属袁射,北面还有大军虎视眈眈,荆州两面皆敌,纵然能得之,也着实难以图存啊。” 这话前半段只是客套之言,试想一下,仅凭新野几千人马,如何能从蔡瑁掌控的十万人马手里夺下荆州?后半段倒是没错,即使拿下荆州,如何应对北面与东面接下来的攻势? 诸葛亮也蹙眉道:“新野小县,绝非用武之地,以亮之见,主公还需早做打算。” “孔明所言极是,可局势如此,我何以图存?” “若天命不在我,恐怕也只有归隐田野这一条路了。” 说到这里,刘备忽然有点意兴阑珊。 毕竟人一旦没有了目标,就很容易变得迷茫。 眼下刘备的情况就是如此,看不到渺茫的出路在何处,处于迷茫状态。 以前诸侯众多,天下局势晦涩难明,刘备自然就有奋斗目标。 现在众诸侯亡的亡,逃的逃,天下十四州仅剩两州可以用武,但这两州还都有主人,分别归刘璋、刘表掌控。 刘表若死,荆州没有了主心骨,必然四分五裂,局势只会变得更差。 听到刘备的话,诸葛亮心里却是一动。 相比于刘备屡败屡战,对北军产生了无法抵抗的恐惧感,刚出山的诸葛亮并没有这种负面情绪。 毕竟他是个徐州人,来荆州也没几年,在刘备招揽之前,朝廷还发诏书来招揽。 而且,他也没有与程远志正面交锋过,没品尝过对阵失败与所谋不中的感受。 是以,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有的是退路,或重隐山林,或归朝为官。 若是成功了,那必定是名垂千古。 不过,刘备现在实力太弱了,兵不过万、将不过三,跟一个光杆司令差不多,这样的基本盘,是没有创造奇迹的可能,所以,必须想方设法壮大实力才是。 荆州北部都在蔡瑁三兄弟及张允的掌控之中、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只要贫瘠的荆南四郡可以图谋一下。 好在,之前在武陵埋下了刘琦这一步暗棋。 想到这里,诸葛亮立即说道:“主公应派亲信往武陵联络刘琦,令他扩军招兵,北军若来,我等立即南下,据守荆南四郡,隔江以自守。”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刘备觉得诸葛亮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军师言之有理,我这就派人去武陵。” “此乃危急存亡之秋,寻常人必不能行,亮于刘琦有恩在先,欲亲往武陵助刘琦快速控制荆南四郡,以待主公到来。” “亮料定刘景升一年内大限将至,届时北军若来,主公当与关、张两位将军立即率军南下,不可在襄阳逗留。” 刘备颌首道,“好,事不宜迟,军师请速行。” 诸葛亮起身拱手,大步而出,领了两个随从,直奔武陵。 诸葛亮走后,一开始张飞和关羽都没有注意到新野少了个人。 过了两天,发现没人练兵了,才怒气冲冲来见刘备,问罪诸葛亮。 当下,刘备就把诸葛亮去武陵谋事的原委告知了二人。 闻言,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关羽捋着长须,一瞬间就觉得诸葛亮形象高大了起来,事事以大哥的利益为先,为了给大哥刘备谋一个存身之地,不惜单身匹马,亲往武陵谋划。 张飞却不这么想,瞪大眼道:“大哥,他要是一去不回怎么办?” 刘备没好气的看了张飞一眼,正准备斥一句:“孔明不是这种人,绝不会弃我而去!” 话到嘴边,突然改为:“不回便不回,良禽择木而栖。” 说是这么说,刘备心里对刘琦甚是不以为然,并不觉得刘琦有资格留下诸葛亮。 ……… 荆州方面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邺城。 得知诸葛亮到武陵寻找刘琦,程远志意识到了不寻常,立即召众谋士,商议此事。 虽然郭嘉病体不见好,未能到场。但与会的谋士仍是济济一堂,大多数都是这个时代的顶尖谋士。 审配、杨修、贾诩、徐庶、刘晔、田丰、沮授,荀攸、逢纪、荀谌、陈琳、陈群、辛毗、辛评、程昱、华歆、张昭、严畯;张纮、阚泽、薛综、程秉、骆统、吾粲、顾雍、朱恒、张温…… 谋士太多了,一眼看不到边。 审配皱眉出列道:“诸葛亮居然不在新野辅佐刘备?而是去了武陵,此举甚是奇怪。” “莫非刘备有吞并荆南四郡之心?” 杨修也是个善于揣摩人心、不甘人后的主,闻言出列道:“审公不知,刘表年老体衰,两子相争,刘琦为继母蔡氏所不容,就任武陵太守其实是避难,此计出自诸葛亮之手。” “原来如此。” 审配整日忙于政务,?对荆州方面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点点头,对程远志说道: “昔日,袁本初虎视河朔;公孙瓒雄居幽燕;袁术盘踞淮南;刘景升鹊起荆州;马腾、韩遂,割据于关西;吕布窃命於东夏;辽河海岱,王公十数,皆阻兵十万、铁骑千群,合纵缔交,为一时之杰也。今日诸雄悉数湮灭,仅剩刘表健在。” “以今日我之鼎盛,不必管他人如何做,丞相若南征,荆州弹指可平。” “只是不知丞相是否有南下之意?” 程远志想了想道:“有是有,不过,还是等夫人产后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北境外患几乎已经尽除,统一大业就在眼前,丞相(主公)居然为了夫人生孩子而将大业延后,这…… 这可太离谱了! 如此行事,像极了当初“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的袁绍。 可偏偏这样不靠谱的主公,却即将一统天下了。 这着实令人费解啊。 众人都觉得今日朝廷收复江东后,已经有了水军,荆州不足为患。 程远志却不这样认为。 没错,他现在的确是有水军,但没有周瑜,而没有周瑜,江东的水军真的就比荆州水军更强大? 未必。 况且,江东地处下游,逆流而上攻取荆州真的能“弹指平定”? 不能。 如果真有这么容易,为何孙权、孙策、孙权、这么多年都拿不下荆州? 是孙坚、孙策、周瑜无能? 不见得。 其实是荆州易守难攻! 在这个年代,云梦泽的范围大得离谱,荆州遍地是水国,比江东水乡更像水乡,陆军纵然有百万雄狮,到了荆州却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 严格说来,攻打荆州时,能够派上用场的,就只有江东投降过来的那四五万水军,而且偷靠过来的江东水军,并不是周瑜水军里的心腹,带来的船只既不大,也不多。 而荆州有十几万水军!虽然缺乏训练,但装备却很精良。 想要以少胜多,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刘表还在,荆州仍是铁板一块。 这么一算,胜算太低了。 若非刘表年老体衰,没有了进取之心,他早就率军顺江而下,攻占江东了。 总而言之,以目前江东的水军数量,自保尚且不足,还须派去许多人马协助守城,根本不具备攻打荆州并战而胜之的条件。 思及此处,程远志环顾众人,高深莫测说道:“时机未到,不宜兴兵,现在只议诸葛亮奔武陵一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见会议主题被定了调,田丰出列道:“我听闻刘表身体渐衰,不日将亡,若刘表果真近期弃世而去,荆襄之地必归蔡氏之手。” “而蔡氏久有投靠朝廷之意,丞相何不派人接触一二,许下高官厚禄。若然,届时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荆州。” 对啊,我怎么把内鬼蔡瑁给忘了……程远志轻笑一声:“元皓此言极是,那就这么办。” 一旁的沮授不甘人后,也出列道:“丞相应再以朝廷名义,遣使悄悄赶赴荆州,安抚荆南四郡太守,示以恩宠,如此一来,任他诸葛亮舍生莲花,也必不能成事。” “最多最多,也就只能说服一个武陵太守刘琦罢了。” 归根到底,在掌控天下十州及百万大军的朝廷和刘备之间,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刘表还没死,暗地里便一系列骚操作不断,图谋瓜分他的基业,这要是被他知道了,还不把他给活活气死! 但刘表气不气死与我何干? 思及此处,程远志颌首笑道:“公与此言大善,我当从之。” 旋即命刘晔与程昱分别赶赴荆州,去执行议定的任务。 议事到此圆满结结束。 散会后,程远志单独留下贾诩。 众人纷纷离去,堂上只剩贾诩一人,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心里忐忑。 他之前跟着董卓为非作歹多年,后来又鼓动西凉军祸乱长安,虽说后来投奔程远志的时候,罪行被一笔勾销,但心里终归还是很不踏实。 虽说下命令的是李傕、郭汜等人,可若无他的谋略,西凉军早就做鸟兽散了,哪能攻进长安,把持朝廷,进而祸害百姓。 说到底,他贾诩才是罪魁祸首。 因为这个缘由,贾诩自从投靠邺城后,就一宿一宿的做噩梦。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恐行差就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进而被程远志找到借口给收拾了。 况且,那些被西凉军劫掠过的世家豪强,朝廷公卿,甚至被胁迫过是汉帝刘协,至今仍在其位。 当初西凉军势大,他们不得不忍气吞声。 现在,西凉军都烟消云散了,对于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他们还能忍么? 就算皇帝刘协现在政令难出许昌,但是降旨让程远志杀一个降将还是不难的。 刘协手里还有筹码。 所以每次程远志召开会议的时候,贾诩都尽量装做隐形人,能不说话就说话,唯恐言多有失。 但没想到还是被注意到了,留了堂。 贾诩心里有点慌。 高坐主位的程远志很快发现了贾诩的不安,好奇道:“文和何以如此慌乱?” 贾诩答道:“独对丞相天威,故而战战兢兢。” 这句话令人奇怪,程远志一下子就摸不着头脑了,我又不生吃活人,你贾诩为何这般害怕? 转念一想,程远志又释然了。 原因很简单。 他久居上位,威严已成,因善于武事,以战争平定天下十州,死在他手下的异族人少说有四五十万,如果再加上平定十州所造成的死亡,人数早已过了百万。 正所谓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 这就和小动物见了老虎会腿软是一个道理,因为老虎吃过太多它的同类,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息令它感觉到了恐惧。 人亦是如此。 因为死在他手下的人超过了百万,是以他的的气息也会让人感觉到恐惧。 莫说是相争,哪怕直视一眼都令人心惊胆颤。 这是天性,非人力能够克服的。 此时的程远志,早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靠一张利嘴怼得满城文士又气又恨的儒生了,这些年来他的气质改变了许多,面目神态,不说话的时候是异常凌厉的。 而偏偏现在贾诩心里有鬼,又不知因何被留堂,如何能不慌! 更何况,历史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还少吗? 如果最终被自己的骚操作害死,贾诩又能怨得了谁? 程远志虽知贾诩的恐惧来源于何处,却不知其二,,并不知道贾诩还有其他顾虑,见状宽言道:“文和不必慌张,我且问你,为何每次在堂上都一言不发?” 左边一个徐庶禁闭嘴唇,一言不发;右边一个贾诩闭目养神,老神在在。 程远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上班摸鱼,历来就是他所不能忍受的行为。 他生平最讨厌两件事,第一件是别人不让他摸鱼;第二件事是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摸鱼。 今天,如果贾诩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是好计策,程远志是要算账的。 最少也要扣他一半俸禄。 第240章 刘备怀疑人生 自贾诩归降后,程远志对他非常信任,这十年来,基本上事必躬问。 然而贾诩并没有因为得到赏识而得意忘形,夸夸其谈,平时为人处事异常谨慎,能不发表意见,他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但今日,不说是不行了。 “以丞相之英明神武,河北中原十州之雄壮,一统天下只在朝夕之间,诩之拙计,实不便于堂上献丑。” 贾诩拱了拱手,说道:“诩非丞相旧臣,又因前错致长安乱相,时常惶恐不安,如履薄冰,不得不万事谨慎,不争于人先,不秀于人前,还望丞相体谅。” 关于这一点,程远志是知情的。 贾诩每次参加过会议之后,都是马上回家,并关上门户,从来都不与别人私下交往。除了拿自己应得的俸禄与赏赐,其他身外之财皆分毫不取。 除此之外,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就连自己的子女,贾诩都不准与权贵结亲。 甚至,还常跟家人说:“非我之所有,虽一毫一厘而不取。” 从这方面看,贾诩可说是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实难与“毒士”之名划上等号。 这就令程远志很纳闷了。 原时空里,贾诩也是如此小心谨慎。但那是因为曹操猜忌心太重,动不动要弄死手下,贾诩不得不明哲保身。 但这个时空里,程远志可没有曹操那么强的猜忌心,二十年来,满打满算也就弄死了一个许攸而已。 贾诩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小心。 不过,纵观贾诩的一生、其为人为官都以谦和、婉转为主,无论进谏还是献策所用言语并不激烈,让人听了也不觉得刺耳,而且所说皆切中要害。 这也是他能够成为重要谋士的原因。 思及此处,程远志忽然想起了一个与贾诩处事风格形成鲜明对比的人――杨修。 杨修为人锋芒毕露,以才智自恃,以敖物为达,处处张扬。 这两个人,一个极其内敛,一个极其张扬,代表着两个极端。 问清缘由后,程远志便释然了,转而说道:“南征之事,文和怎么看?” 今年六十岁的贾诩暗暗松了一口气,向着上首拱手一礼,言简意赅说道:“赏赐将士,安抚百姓,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程远志喃喃了一句,赞道:“好一个等待时机,此言大善。 贾诩的意思是说,程远志辖区的人口众多,更有雄师百万,根本不用着急。只要稳定发展下去,与其他诸侯的差距就会越拉越大,纵是不能不战而胜,也会等到良机出现。 人口与国力的关联,程远志是最有发言权的。 贾诩其实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后世,人口结构与国家实力的相关性,定义不在于其人口数量,而在于其人口质量:人民的健康、教育水平和劳动生产率等指标。 若非如此,像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印度尼西亚和尼日利亚这些人口过亿的国家将跻身于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之列。 但实际情况是,世界强国里并没有他们的身影。 所有在世界上排的上号的强国,一定都是经济、军事、教育、民众素质等综合各方面领先的国家。 回到汉末这个时代,道理同样适用。 并不是人多就强大。 原时空里,蜀汉之所以北伐不成,人口不多只是次要原因,最重要的是人才凋零,“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才是蜀汉最先灭亡的直接原因。 魏国的强大,不在于人口多,而是人才层出不穷,没有断层。 同时,麾下人才济济,也是曹操能够以弱胜强,扫平中原的最大秘诀,人才,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势力最大的底气。 兵不在多,贵在精。 假设诸葛亮有兵仙韩信的军事能力,或有战神白起的统兵之能,哪怕蜀汉只有十万人马,也足够翻天覆地了。 由此可见,人才的重要性。 是以,程远志掌控河北之前,就花费了很大精力开办上党书院,之后又在每个州开办了一所书院,为天下培养人才。 虽然至今仍没收到成效,但程远志有信心。 百年树人,人才哪有那么快见效的。 人才会来的晚一点,却一定不会迟到! 与此同时,注重民生,争取做到百姓食有所粮,穿有所衣。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中原的竞争力遥遥领先其他地方,稳居于不败之地。 而关于这方面的见识,这个时代的人全都意识不到。就连诸葛亮,也只能从现有的条件里,穷兵黩武,以至于隆中对时(207年),他口中的“天府之国益州”,到了北伐时(227年),变成了“益州疲弊”。 短短二十年,益州从富裕的天府之国,变成了疲弊之邦。 人才方面同样如此,诸葛亮只能从现有的人才里挑挑拣拣,来接他的班,蒋琬、费祎皆是如此。 但凡能够让经济富裕起来,人才充裕起来,谁敢说拥有一洲之地的蜀汉,就不能以弱胜强? 程远志停下思绪,问道:?“文和对剩下的一部鲜卑怎么看?” 贾诩想了想道:“荡而平之、收而化之、去其族性、销其习俗,百年之后,世间将再无其族。” “文和竟有如此见识?” 民族同化这种需要持续百年才能见效的战略,并不是年纪大就能看透的,这是后世人才能意识到的高级战略,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汉人,受眼界所限,基本上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 只有边境那些经常通过吞并外族来壮大的胡人,或许才能知晓一鳞半爪。 没想到贾诩居然也知道。 程远志十分讶然。 “此乃诩观丞相灭四胡之事,猜测而出。”贾诩解释道: “如今十二年过去,当初被迁移到中原的南匈奴、乌桓、东羌三部胡人,除了外貌略显粗矿,与汉人微有差异。其他方面已与大汉百姓相同,他们说汉话,着汉服、行汉礼,再无蛮夷之态。” “而丞相当初只是将百万胡人分成千份,打散融入中原千万百姓之中,是以,诩有所启发。” “文和有此见识,我心甚慰!” 程远志目视贾诩,语重心长说道:“奉孝身体欠佳,以后你要为国家多多出谋划策。” 末了,又补充道:“若然,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贾诩连忙拱手道:“是,丞相,贾诩记下了。” 荆州,新野县。 数月过去,诸葛亮预料中的北军并没有出现,这让刘备觉得有些奇怪,派出去的探马,也没有发现邺城方面有任何风吹草动。 现在天下十四州只剩其四,仅有荆、益、交、凉四州未平,交州和凉州偏远,人口稀少,战略价值太低。 益州地处西南,与中原隔着汉中,急切之间难以攻取。 古人曾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易平川难平”,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川蜀因为地势祸乱不断,极难平定。 刘备思来想去,也觉得荆州会是北军下一个目标。 别的不说,北军一旦攻破了新野,就可以直接兵临襄阳城下,威胁荆南六郡之地。 可为何突然间就不进攻了呢? 这个问题让刘备百思不得其解,哪有只试探性进攻一次就再也不来的道理? 难道程远志无意一统天下? 这不可能啊。 北军如果早一点来,那他就可以借口早一点跑路到江南,这是诸葛亮给他谋划好的下一步战略。 但北军不来,刘备有守备新野的责任,不能贸然就离开。 凡事,总是需要一个借口的。 但是等到建安十二年走完最后一天,刘备的疑惑还在。无论是西面隔河相望的樊城、还是东北方的古城,并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进入建安十三年,在得知程远志在邺城大摆宴席庆祝喜得爱子时,刘备才恍然,看来北军应该没那么快来。 不过,刘表到底什么时候才挂啊。 刘备苦笑的望着荆襄地图,满心无奈,半响,喃喃自语道:“天命莫非真不在我刘备?” 第241章 蜀汉的前生今世 刘备的雄心,程远志感受不到,因为他此刻正在开怀庆祝家中新添男丁。 即使能感受到,程远志也不以为意,因为他深知刘备的优点和缺点,从不担心其会起势。 起势了也不足为虑! 这从原时空里,带有明显个人特征的三个国家就能看出。 曹操带领的曹魏,基本上是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捶谁。就算没理也能变出“理”来——手握汉献帝,就是最大的道理。 于是,袁绍、袁术、吕布、刘表、张鲁、马腾等,一个个诸侯都被打趴下了。 而孙权带领的东吴,则信奉着“有奶便是娘”的原则,谁能给好处,就热烈拥抱谁。 赤壁之战时,面对气势汹汹的曹操,是抗争还是投降,是生存还是灭亡?孙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刘备联手,共抗曹操。 十一年后,眼看关羽威震华夏,威胁到江东时,孙权立即变了心,一把抱住曹魏的大腿,先干翻关羽,再击沉刘备。 等孙权把事办利索了后,突然发现,处境很不妙,不但跟上游的蜀汉政权结下了死仇不说,还狠狠得罪了曹魏,双方若同时来攻,如何能挡? 于是,孙权又毫不犹豫地一脚踹飞曹魏,跟蜀汉热烈拥抱,破镜重圆。 至于蜀汉,则是典型的穷横穷横的,秉持着光脚不怕穿鞋的原则,专门挑最厉害的曹魏打,虽说总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却是一边逃,还一面回头喊:曹贼不要走,有种决战到天亮! 凶得令人直犯迷糊,到底是谁才是更强的一方? 蜀汉的横,带有强烈的刘备性格――敢于和任何对手叫板,此举与后世战斗民族的秉性跨时空暗合。 早期中原混战时,刘备斗吕布、战曹操,屡败屡战,永不气馁。哪怕老窝被端掉,老婆被俘虏,张飞关羽全部离散,刘备仍然独身一人,勇敢地冲向汝南黄巾军,组织了一帮土匪,去袭扰忙于应付袁绍的曹操后方。 后来,受邀进川帮忙抗击张鲁时,刘备占据了益州城池,把刀子都亮出来了,可却指着刘璋鼻子怒斥:我急公好义,舍生忘死来给你帮忙,你居然反悔又不让我帮忙了?这不是玩我嘛!亲戚就可以出尔反尔了?兄弟们给我上——捶刘璋,夺益州! 不管刘备嘴上说的再好“不忍夺同宗之基业”,事实上却是,趁刘表尸骨未寒,先据有刘琦的部众;帮刘璋抵抗张鲁,反客为主吞并刘璋,才拥有了三足鼎立的资格。 至于后来的诸葛亮,基本上也是这般风格,六出祁山,打得强悍的曹魏怀疑人生——本来应该我大魏按住蜀汉胖揍才对,怎么反过来了? 嗯,明白了,他光脚来玩命,我的命多金贵!还是躲远点,免得打他时,被他脸上的血溅一身! 以上的形容虽有些夸张,却基本上概括出了原时空里,魏蜀吴三国的特征。 魏国最强,处于食物链顶端——以我为主,攻守随心。 东吴最滑,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像极了喂不熟的狼! 蜀汉最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是一群理想派的乌托邦。 不过,理想派色彩浓烈的蜀汉,却同时也是最分裂和纠结的,始终无法形成合力。 原因很简单,性格决定命运上限。刘备虽与诸葛亮“如鱼得水”,但事实上却没那么合拍――刘备喜欢的人,诸葛亮看不上;诸葛亮喜欢的人,刘备也看不上。 除了共图大业(匡扶汉室)这个理想相同之外,两人并不合拍。 这从魏延、马谡、蒋琬三人的处境就可以看出。 魏延明明立下大功,助刘备夺了长沙,刘备见了魏延,如获至宝,大喜过望。 可诸葛亮一见到魏延,二话不说就要杀,说魏延脑后有反骨!搞得刘备有点发懵,好说歹说总算保下了魏延。 刘备夺汉取中后,点名魏延为汉中太守,镇守北方,此任命一出,群臣惊讶!因为大家都知道,对于蜀汉来言,有两大生死命门。 其一是荆州,这是蜀汉争夺天下的阵地和跳板,也是诸葛亮《隆中对》战略的保障,由蜀汉第一名将关羽镇守。 其二是汉中,是西川的唇齿。当年曹操夺了汉中后,曾让西川“一日十惊”。若曹操当时听从了司马懿和刘晔的劝谏,趁刘备立足不稳,发兵进川,估计三国时代也就该提前结束了。 故而,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是张飞镇守汉中,结果却是魏延! 刘备去世后,魏延在诸葛亮手下只是寻常大将,没什么话语权,明显不如跟着刘备时如意,献策“子午谷奇谋”被否,以至于最终被杨仪给坑死,成了“谋反”。 再说马谡,刘备于白帝城托孤时,人之将死,看到马谡竟也跟着诸葛亮来了,顿时强撑着精神,对诸葛亮说:马谡言过其实,切不可大用。 诸葛亮答应得挺好,可在第一次北伐时,为了提拔马谡,诸葛亮派他去镇守街亭,结果马谡玩砸了!直接导致北伐崩盘。诸葛亮不得不含泪斩马谡,并上表自贬。 以及蒋琬,蒋琬是诸葛亮挖掘出来的人才,托付重任,最后还接了诸葛亮的班,是蜀汉四相之一。但刘备却明显不喜欢蒋琬,以至差点杀了他。 当时刘备刚占据西川,蒋琬还很年轻,出任了广都县令,天天喝酒行乐,不理政务。 恰好一次刘备去广都县视察,见蒋琬如此荒废政务,顿时大怒,要将蒋琬斩了以正典型。 诸葛亮连忙求情说:蒋琬不是百里之才,而是社稷之臣!对蒋琬,大材小用了。 刘备见诸葛亮力保,自然要给些面子,故而并没有杀掉蒋琬,却依然余怒未消,罢了蒋琬的官职。 作为蜀汉两大巨头的刘备和诸葛亮,为何会如此矛盾纠结? 原因有二,其一是:江湖阅历造成的认知差距。 刘备的一生,是一个不断从死人堆里爬出的过程,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江湖阅历说出来,同时代无人可及,比曹操都丰富,因为刘备是从草根底层拼出来的,王公贵族他见识过,三教九流他也见识过。 这种阅历,就必然造就了刘备的识人慧眼。 所以,刘备见诸葛亮的第一眼,就知道后者是大才。 而诸葛亮观察了刘备三次,仍然不能完全确定刘备是否是一个合格的主公。 诸葛亮在“江湖阅历”上,显然没有刘备那么深刻。十几岁时由于曹操屠徐州,跟着叔叔来到荆州,融入了荆州名士圈!因此在识人方面,年轻的诸葛亮是有局限性的。 总结来说,就是非他圈子内的人,不信任。 杨仪与马谡,都是荆州七大家(庞、黄、蔡、蒯、马、习、杨)中的代表人物,包括蒋琬,也是属于荆州系的。 魏延跟马谡、杨仪比起来,妥妥地草根一枚。所以刘备能识其价值,并充分挖掘任用。 而诸葛亮直到有了马谡的教训后,才在识人方面有了明显提升。后期对大字不识一个的王平的提拔、对降将姜维的栽培,用人眼光不再局限在小圈子内。 其二便是:文化知识造就的差别。 刘备不喜读书,诸葛亮却是博学多识,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因此刘备跟诸葛亮相比,所喜好的人才类型完全不同。 刘备喜欢的人才都是实干家,玩弄嘴皮子统统靠边站,甚至于在徐庶投奔之前,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刘备是没有正牌谋士的。 因为他不喜欢玩嘴的人,所以就没有。 刘备的性格就是如此,不多哔哔,不服咱就干,干不过过段时间再干。 刘备最喜爱的蜀汉三大武将:关羽、张飞和魏延,全是行动派;最被刘备喜欢的谋士:庞统、法正、全是凶得不行的谋士,一言不合就敢甘冒矢石亲自上阵的。 而对于说得比唱得都好听的名士们,刘备一向鄙视,如许靖之流,刘备基本都不搭理。 恰好马谡就是属于夸夸其谈者,而蒋琬也是此类,在县令位置上天天胡闹,这让刘备如何喜欢得起来? 没有行动就没有发言权,一个泛泛其谈者,与纸上谈兵的赵括何异? 而诸葛亮是大知识分子,这就使得他容易被名士的才华吸引,而对那些实干派,却不如刘备那么敏感和欣赏,总觉得他们过于冲动和冒险,需要压一压,稳一稳。 这两点,也就是刘备时期的蜀汉跟诸葛亮时期的蜀汉风格明显不同的原因。 刘备时期的蜀汉,狂野如火,几乎每个人物都性格鲜明,有棱有角,因为刘备他自己就是这种性格。 而诸葛亮时期的蜀汉,则是章法有度,循规蹈矩!再难看到有棱有角的人物,魏延是一个,却成了反面典型。 这在刘备时期,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无论狂野如火,还是章法有度,却都是蜀汉! 唯一不变的是其理想主义色彩,哪怕灭亡了,还有姜维,在奋力发出最后的理想主义光芒。 所以,对于刘备这样的对手,程远志是宽容的。 天下进程走到这一步,距离统一,其实已经不太远了。 只要程远志愿意,要不了十数年,应该就能够一统天下。 就算不能一统天下,天下十四州,占据其中十二个还是有把握的。 唯二没把握的是交州和益州。 一个有天险,一个过于偏远。 不过,真到了那一步,其实和统一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是以,程远志一点都不着急,稳坐邺城,等候刘表归天,之后再兴兵去取荆州。 第242章 刘表身故,荆州易主 建安十三年四月,刘表病重,差人到新野请刘备来托孤。 此时诸葛亮已助刘琦表面上统领南四郡,从武陵回转新野。刘备令其守家,自引关羽、张飞到襄阳来见刘表。 刘表横卧病榻之上,忧心忡忡的对刘备道:“我病已入膏肓,自知命不久矣,特托孤于贤弟。膝下二子均无才,恐不能承业,我死之后,贤弟可自领荆州。” 刘备闻言,心下波澜不惊,深知刘表也就是说说而已,荆州的军权兵马尽在蔡氏掌控,岂是后者一句“自领荆州”,就可以顺利坐领的? 思及此处,便拱手拜辞道:“兄长若去,备自当竭力以辅贤侄,安敢复有他意!” 刘表叹了口气:“贤弟既推辞不就,我便立琦儿为荆州之主,还望贤弟尽心辅佐,保我刘氏宗业,不致沦落于他人之手。” 言语间,人报北军有异动,袁射(程远志)正于邺城整顿兵马,似有南下之意。 刘备连忙辞别刘表,星夜赶回新野布防。 刘表病中闻此讯,吃惊不小,心下忧虑,病体更重。 两人对话被蔡氏闻得,蔡氏心下暗恨,命人禁闭府门,不使刘表病重的消息走漏。又叫蔡瑁、张允二人把住城门,不使外人再来与刘表相见。 刘琦在武陵得知父病危,亲至荆州探病,方到府外,便被蔡瑁挡住,质问道: “公子奉父命镇守武陵,统领南四郡,责任重大,今却擅离职守,倘江东兵马来攻兵,如之奈何?” 刘琦哭道:“我父病危,只求一见,见过便立即回转。” 蔡瑁摆手道:“不可,今日公子擅离职守,若入见主公,主公必生嗔怒,如此病体反而转重,此举非孝子所为,公子请速回。” 一番话有理有据,堵住了刘琦想要探视的任何可能。 刘琦无奈,只得立于门外大哭一场,回转武陵。 刘表病势愈发沉重,又盼望刘琦不来,荆州后事悬而未决,至八月初,心怀遗憾,大叫数声而死。 刘表死后,蔡氏与蔡瑁、张允商议,假传遗命,令次子刘琮为荆州之主,而后举哀报丧。 其时刘琮年方十四,颇为聪慧,对荆州众文武说道:“我父弃世,我兄现在武陵,更有叔父在新野。汝等立我为主。倘若兄与叔兴兵问罪,如何解释?” 闻言,众官默然以对。 幕官李珪进言道:“公子所言极是,今应急发哀书至武陵,请大公子为荆州之主,命刘玄德一同理事:如此,北可以敌袁射,南可以继先主之基业。此乃万全之策。” 蔡瑁仗剑叱道:“大胆!你竟敢乱言以逆主公遗命!” 李珪手指蔡瑁骂道:“你内外朋谋,假称遗命,废长立幼,荆襄九郡必将葬送于你蔡氏之手!故主有灵,必当将你碎尸万段!” 蔡瑁闻言大怒,喝令左右将推出斩首,以儆效尤。 李珪至死大骂不绝。 见荆州众文武再无人有异议,蔡瑁遂立刘琮为主。蔡氏宗族,尽领荆州之兵,以防刘琦、刘备。 而后,将刘表灵柩葬于襄阳城东,也不发讣告刘琦与玄德知晓。 刘表死后,早有与北军暗通款曲者,派人将此讯快马加鞭传至邺城。 程远志遂有南征之意,召集众人道:“刘表新丧,荆州内部分为三派,刘备、刘琮、刘琦各掌一军。我欲乘机扫平江南,诸公以为如何?” 其时孔融在堂,谏道:“刘备,刘琮、刘琦皆为汉室宗亲,不可轻伐,今刘表新丧,出师无名;江南水道纵横,亦不易攻取,丞相兴此无名之师,伐皇室之胄,恐失天下民望。” 程远志怒道:“三刘虽是皇亲,却全是逆命之臣,今天下仅剩荆、益两州割据在外,岂容不讨!公乃小儿之见,不必再言。” 遂喝退孔融,下令道:“如有再谏者,必斩。” 孔融出府后,仰天叹道:“以不仁伐至仁,安得不败!” 时御史大夫郗虑家客闻此言,报知郗虑,虑常被孔融侮侮轻慢,心下正恨,便以此言来告程远志,并说道: “孔融平日里大会宾客,每每总于席间诽侮丞相。” 闻言,程远志微微一笑:“酒后狂言,不必计较,我非不能容人者,此事莫要再提!” 郗虑又道:“孔融与祢衡交好,说祢衡之死,乃是丞相恼怒其无礼,托‘出使’之名,借刘表之手杀之。” 程远志心下暗恼,怒道:“孔文举焉敢于背后如此诽谤于我?” 遂命廷尉捉拿孔融全家老小,投入大牢。 郭嘉闻讯大惊,抱着病体来劝:“主公,孔文举乃世之名士,嘉小时便是闻其让梨典故而向学,天下士子莫不如是,其名望之大之盛,盖天下无人不知,万不可杀。” “杀此一人,恐失天下人心。” 程远志深以为然,对郭嘉道:“我不杀他,只叫他在大牢中反省反省。” 闻言,郭嘉松了口气,安心回府养病。 将孔融关入大牢后,程远志留审配、杨修等辅佐大白守邺城,传令三军依次起行。 此次南征,共起大兵三十万。文丑、颜良为第一队;张合、徐晃等为第二队;程远志自领诸将为第三队:每队各引兵十万。又令许褚引兵三千为先锋,选定建安十三年秋九月出师。 刘表的死与北军起兵三十万南下也讯息同时传至新野,刘备闻讯又惊又恨,大哭不止。 张飞劝道:“大哥,事已如此,不如起兵渡江,夺了襄阳,杀了蔡氏;刘琮,然后再与袁射交战。” 关羽也劝道:“新野城小兵少,难以抵挡大兵,我赞成三弟所说。” 刘备止住哭声,对二人道:“我自有斟酌。” 说罢令人请诸葛亮来商议。 诸葛亮方到大厅,人报武陵太守刘琦差伊籍到来。 刘备感念伊籍昔日救命之恩,亲迎于门外,再三称谢。 伊籍急急说道:“大公子在武陵,闻听刘荆州已故,蔡氏与蔡瑁竟立刘琮为主。公子差人往襄阳探听,方知是实。恐使君不知,特差某携哀书来报,并求使君尽起麾下精兵,同往襄阳问罪。” 刘备看罢书信,对伊籍道:“机伯只知蔡氏弄权,不知北军将至矣!” 伊籍大惊道:“北军将至?” 玄德遂将邺城探子发来的情报拿给伊籍看。 伊籍叹道:“若如此,使君不如以吊丧为名,前赴襄阳,诱刘琮出迎,就便擒下,诛其朋党类,则荆州立属使君,若得荆州,足以北抗大军。” 诸葛亮附和道:“机伯所言极是。主公当从之。” 刘备默然道:“景升临危托孤于我,今若执其子而夺其地,他日于九泉之下,又何面目与他相见?” 话是这么说,却并不是刘备不想取荆州,只是觉得操作难度太大了。 万一到了荆州,人家不开城门,也不来迎接,来个拒而不见,到时候,难道要兴兵去攻打吗? 是以,刘备心里基本上已经否定了这个计策。 在这个当口,蔡瑁必然不会相信他真的是去吊丧。 人家又不是傻子。 诸葛亮道:“若不行此策,今北军前锋已至古城,何以拒敌?” 刘备道:“军师前番已有谋划,不如走武陵以避之。” 诸葛亮叹道:“那好。” 第243章 博望坡火 张飞闻言,对关羽道:“敌军既来,大哥前番常言‘如鱼得水’,今为何不使水去迎敌,反要弃城而去。” 关羽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刘备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北军若至,智赖孔明,勇须二弟,何故推脱?” 关羽、张飞闭口不言,心下却颇不以为然,。 刘备送走伊籍,对诸葛亮道:“军师,眼下该如何做?” 诸葛亮道:“新野小城不可守,走是肯定要走的,不过临走之前,也要使北军尝一尝我军之厉害。” “亮有三计,必能重创北军前锋颜良、文丑,挫动其锐气。” “这第一计,就在博望坡。” 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不过,但恐诸将不肯听我号令。” 刘备闻言,便以剑印交付诸葛亮,以助他调动将士。 诸葛亮遂击鼓聚将。 私下里,张飞对关羽说道:“博望坡在左,新野在右,北军若来,博望坡非必经之地,从大路便可直奔新野,如此用兵,岂非儿戏?” 关羽道:“且看他如何调度再说。” 中军大帐,诸葛亮高坐主位,刘备陪坐在侧,一言不发,静观其才。 诸葛亮怀抱佩剑、手端大印,环顾众人道:“关羽听令!” 关羽磨磨蹭蹭出列,慢腾腾拱了拱手,态度极其散慢道:“在。” 诸葛亮对此不以为意,只吩咐道:“博望之左有一山,名曰豫山;右有林,名曰安林:可以埋伏军马。云长可引一千军往豫山埋伏,等颜良军至,放过休敌;其辎重粮草必在后面,但看南面火起,可纵兵出击,就焚其粮草。” 关羽漫不经心拱了拱手,道了声“是”。 诸葛亮心下不悦,遂问道:“关将军可听清?请复述一遍!” 关羽本就对诸葛亮不以为然,何曾认真听令,诸葛亮刚才说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只记得只言片语,如何能全部复述? 一时间尬在原地。 诸葛亮沉声道:“向导官!给关将军复述一遍博望坡地形。” 向导官应声出列:“军师所言不假,博望之左有一山,名曰豫山;右有林,名曰安林。” 关羽瞥了刘备一眼,见大哥脸色不悦,这才拱手,郑重应命。 诸葛亮继续点将:“张飞!” 张飞大大咧咧横了出来,高声应道:“在!” “翼德可引一千军,到安林背后山谷中埋伏,只看南面火起,便可出,向博望城旧屯粮草处纵火烧之。” 张飞领命,与关羽立在一处,并不退下。 诸葛亮点将不停,“关平、刘封,引五百军,预备引火之物,于博望坡后两边等候,至天黑敌兵到,便可放火焚之。” 又命道:“陈到领一千军为前部,从博望坡出,迎上敌军先锋,不要赢,只要输。” 陈到拱手领命。 诸葛亮转向刘备,令道:“主公可自引一军为后援,各须依计而行,勿使有失。” 关羽在下高声道:“我等皆出外迎敌,不知军师却作何事?”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我只坐守县城。” 张飞大笑道:“我们都去厮杀,你却在家里安坐,好自在!” 诸葛亮亮了亮手中物事:“剑印在此,违令者斩!” 刘备没好气的瞪了两位兄弟一眼:“岂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二弟不可违令。” 张飞与关羽对望一眼,冷笑而去。 关羽道:“我们且看他的计应是不应,那时再来问他未迟。” 二人走后。众将皆不明诸葛亮的计谋,今虽听令,却都疑惑不定。 诸葛亮对刘备说道:“主公今日便引兵就博望山下屯住。来日黄昏,敌军必到,等陈到败了一阵,主公再从山中杀出,稍做应对,便弃营而走;” “但见火起,即回军掩杀。亮与糜竺、糜芳引五百军守县。” 说罢,命孙乾、简雍准备庆喜筵席,安排功劳簿伺候。 派拨已毕,刘备亦疑惑不定。 却说颜良、文丑引兵行至博望,分一半精兵作前队,其余做为后军,看护粮车而行。 时当九月深秋,凉风习习。人马行进之间,望见前面烟尘四起。 颜良便将人马摆开,问向导官道:“此地是何处?” 向导官答道:“顺大路直走,前面便是博望城,后面是罗川口,右侧是博望坡。” 颜良亲自出马阵前,遥望一簇军马来到,行进间军阵叛乱,旌旗不展。登时放声大笑。 众偏将问道:“将军为何而笑?” 颜良道:“我笑刘备无谋,诸葛亮少智,今观其用兵,不过尔尔,以此等军马为前部,与我对敌,正如驱犬羊入虎豹口!” “此次南征前,吾曾于丞相面前夸下海口。要活捉刘备、生擒诸葛亮,看来今日必应此言!” 遂自纵马向前,迎上陈到,斥道:“尔等追随刘备,犹如孤魂随野鬼,何不早降?” 陈到大怒,纵马来战。两马相交,不数合,陈到诈败而走。 颜良从后追赶。陈道约走里,回马又战。不数合又走。 文丑拍马向前,对颜良道:“此人诱敌之计拙劣之极,恐前面有埋伏,不可轻进。” 颜良目视四下开阔一片的地带,笑道:“如此地形,纵有十面埋伏,有又何惧!” 说罢,颜良建功心切,不听文丑劝说,直追赶至博望坡,却见陈到并不走大路回新野,而是率残兵退入坡道峡谷之中。 颜良顿时迟疑不前。 这时,忽听一声炮响,刘备引军从坡内冲出,接应住陈到,前来交战。 颜良对文丑笑道:“努,这便是埋伏之兵!看我生擒刘备,立下头功,你莫要与我抢!” 文丑本想将临行时程远志的嘱咐“从大路直奔新野”说出,见状犹豫了下,忍住了。 主要是考虑到新野一共就几千人马,而他与颜良麾下有十万人。 实力过于悬殊,不由得他不看遍对面。 而且刘备既然在此,说明对方的主力也在此地,新野必定是一座空城。 对于北军来说,取一座空城的功劳,甚至不及歼灭敌军的十分之一大。 这主要是因为程远志一直以来,给属下将领们灌输的军事思想就是:不攻城,只歼灭有生力量。 是以,文丑便不再提醒颜良,只压住后军于外等候。 颜良催军猛进,刘备退后急走。 双方一前一后,追逐着进了博望坡。 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昼风四起,夜风愈大,颜良只顾催军赶杀,无瑕顾及周围环境变化。 直到赶到一处窄狭的地方,两边都是芦苇草木。颜良方才意识到不妙,暗自寻思道: “丞相曾言,穷寇莫追,欺敌必败。此路狭窄如斯,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倘彼用火攻,我军岂不休矣!” 思及此处,颜良额头汗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勒马大叫道:“后军慢行!慢行!” 可人马前后相接,骤然间那里停得下来?直乱糟糟好一会,大军才渐渐止住进势。 偏将韩浩凑上前来,询问道:“将军,何故停下?” 颜良手指两侧地势,声音发颤道:“速速命全军后退。” 韩浩借着微光稍作打量,猛然省悟,心下大惊,连忙回马传令:军马勿进,原地掉头,后队变前队,撤出坡中。 话没还说完,就听见背后喊杀声震起望,不知从何处率先烧出一团火光,随后迅速蔓延两边芦苇树木丛间。一霎那,四面八方尽皆是火。 此时又值风大,风助火势愈烧愈猛,火海中浓烟滚滚,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第244章 又一把火 颜良率部分兵马拼死冲出火海,又遇张飞截杀,激战数十合,颜良不欲恋战,便虚晃一枪,朝原路败走。 兵马不知折了多少。 刚冒烟突火走不多远,自斜刺里杀出一红脸将军,一刀斩下。 颜良猝不及防,顿时殒命当场,剩余部众纷纷跪地请降。 至此,前军五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博望坡外,文丑见势头不妙,只听山中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不知里面埋伏了多少人,以为是荆州兵马赶来增援,急忙留下小队人马接应,将主力部队后撤五十里扎下营寨。 回望博望城时,只见山坡中火光一片,除了零零散散的败兵回转,并无颜良的音讯。 至天亮时,最后几个零散的败兵回报:前军全没,颜良也被关羽斩了。 闻言,文丑大惊,不敢轻进,只好扎下营寨等待后军。 另一边,刘备军直到天明才收军,杀得博望坡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收军后,关羽、张飞二人对望一眼,前者说道:“三弟,军师真厉害啊!我是服了,你呢?” 张飞重重点了点头:“俺也一样,服了!” 两人行不数里,见糜竺、糜芳引军簇拥着一辆小车。车中端坐一人。 关、张极目视之,见是诸葛亮。两人连忙下马拜伏于车前。 少顷,玄德、陈到、刘封、关平等将皆至,众人相视大笑,随后收军班师回新野,将所获辎重军械,悉数分赏将士。 军到城中,诸葛亮对刘备说道:“此番虽斩杀颜良,文丑退走,但袁射必自引大军前来。” 刘备蹙眉道:“似此该怎么办?” 诸葛亮道:“这就要用到第二计了,此计一出,管叫北军再折两成!” 刘备闻言大喜,问得计策详细,自去准备。 …… 前军败讯传至后军,程远志大怒,对众人道:“颜良去时,我几番叮咛他‘从大路直奔新野’,偏生不听,以致身丧博望,又损五万精锐将士!” 田丰进言道:“我军向来百战百胜,军中骄性日起,此次突然遭此大败,前军锐气受挫,丞相宜亲领兵马杀奔新野,以提振士气。” 程远志颌首,撤去文丑先锋之职,命徐晃到前军代其职务,于禁、李典为副将,领兵直抵新野。 临行前,吩咐徐晃道:“刘备乃世之枭雄,今更兼诸葛亮为军师,公明此去不可轻敌。” 徐晃向来用兵谨慎,闻言问道:“这诸葛亮何许人也?竟令丞相如此高看!” 徐庶出列道:“亮字孔明,道号卧龙,有经天纬地之才,出鬼入神之计,乃当世之奇才,不可小觑。” 徐晃问道:“比公如何?” 徐庶回道:“庶如萤火之光,亮乃皓月之明,不可相提并论。” 徐晃之前与徐庶交过手,深知后者的厉害,见徐庶也如此郑重夸赞诸葛亮,瞬间上了心,转而请示道: “丞相,我军到新野后,当如何行事?” 程远志想了想道:“到了新野,城中有人,方可入内;若城中无人,只叫军队扎营于城外,万不可入城就歇!” 徐晃拱手领命,快马赶往前军,去接替文丑。 徐晃走后,程远志注意到贾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顿时心下一动。 莫非我的安排有所纰漏? 程远志从头至尾通盘思索起来。 此时前军已到博望坡,后军却在四百里开外的古城,中间相隔的路程颇远,非一日可达。若前军有变,后军急切间是难以支援到的。 思及此处,等众人散去后,程远志单独留下贾诩,询问道:“文和似有话说?” 贾诩眉头紧锁,斟酌着言语道:“丞相,这临阵换将……似有不妥。” 临阵换将,历来就是兵家大忌,因为后来者不了解前线的形势,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话倒是老成之言。 不过,考虑到诸葛亮接下来一定是用空城做诱饵,再行火攻计,而自己又已经对徐晃嘱咐过,程远志松了口气,摆手道: “文和勿忧,公明向来稳健,这次必不会再中诸葛亮之计。” 贾诩点头道:“但愿如此。” 说是这么说,他脸上忧虑却一丝没少。 …… 新野城,一派大胜后的喜气洋洋。 堂中将士高举酒樽,相庆凯旋。 气氛正浓,忽做探马飞报;北军前军已到博望坡。 刘备连忙与诸葛亮商议拒敌之计。 诸葛亮挥扇笑道:“主公且放宽心,前番一把火,烧了北军前锋一半人马;今番又来,必教他再中此计!” “不过,新野是住不得了,不如渡河去取樊城,以暂避锋芒。” 新野在汉水北面,白河东面;樊城也在汉水北面,不过却在白河西面;而襄阳处于三水会聚之处,汉水南面。 之前樊城属于北军掌控,有重兵把守,程远志攻取江东时,双方还曾大战一场。 此次南征,考虑到樊城与襄阳隔水相望,不易据守,程远志将樊城大多数兵马都调走充做前军。 此时,樊城是空虚的。 诸葛亮此计,暗合兵法“避世而就虚”之妙。 刘备大悦,立即差人四门张榜,晓谕百姓道:“北军将至,无论老幼男女,愿从者,即于今日跟我往樊城暂避,不愿往者,可留下。” 又命孙乾往河边调拨船只,接迎百姓过河;差糜竺护送各官家眷到樊城。 同时聚集诸将,分发军令: 令关羽引一千军去白河上流埋伏。各带布袋,多装沙土,遏住白河之水,至来日三更后,只听下流人喊马嘶,先放水淹之,再顺水杀将下来接应。 命张飞引一千军去博陵渡口埋伏。此处水势最慢,曹军被淹,必从此逃难,可便乘势杀来接应。 命陈到引军三千,分为四队,自领一队伏于东门外,其余三队分别埋伏于西、南、北三门之外,静候火起。 在这之前,先于城内百姓屋上、家中,多藏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北军若入城,必安歇民房。来日黄昏后,但看风起,便令西、南、北三门伏军尽将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势大作,却于城外呐喊助威,只留东门放他出走。众人却于东门外从后击之,天明后,再会合关、张二将,收军回樊城。 再令糜芳、刘封二人带二千军。一半红旗,一半青旗,去新野城外三十里鹊尾坡前屯住。一见北军到,红旗军走在左,青旗军走在右。以做疑兵。北军有前次一败,主将必不敢贸然入内查探虚实。二人只望城中火起,再分头去埋伏接应,如此可大胜。 少顷,诸葛亮便分拨已定,与刘备登高遥望一番,率部撤出城去,静候捷音。 第245章 新野火烧 白河水淹 徐晃行至前军,替下文丑,引五万军马为前队,浩浩荡荡杀奔新野。 是日,大午正中,来到鹊尾坡,望见坡前立一簇人马,打着青、红两色旗号。 徐晃催军向前,正要着部众冲杀过去。却见对面双色旗分为四队,青旗左、红旗右,迅速退入坡中不见。 徐晃勒马止众,四下观望一番,对左右道:“刘备前番以此计胜我军,不可轻进,我兵只往新野而去,看他耍甚花招!” 说罢,正要驱兵而进,却听许褚道:“区区疑兵有何惧哉?里面必无埋伏,况且前番一通大火,草木皆化为灰烬,再无可燃之物,都督可速进兵,生擒刘备,活捉诸葛亮。” 徐晃一想也是,遂复回坡前,提兵杀入。四下追寻,果不见一人。 其时日已西斜,博望坡行到一半,徐晃猛然想起之前程远志的交代:“不必理会旁支末叶,直奔新野,相机而行。” 顿时心下一惊。 方欲回军,又听得山上动静不小,有鼓瑟声大吹大擂。抬头看时,只见山顶上竖起一簇旗,旗丛中两把伞盖:左刘备,右诸葛,二人正对坐饮酒。 模样神态,好不悠闲。 徐晃大怒,引军寻路上山,捉拿刘备。 行不几步,却见山上擂木滚石一齐打将下来,众皆不能前进。又闻山后喊声大震,似有无尽伏兵。 徐晃本欲寻路厮杀,见天色已晚,恐再中那日之计,遂命军士原路返回,退出博望坡,直奔新野。 及天黑透之时,徐晃领兵到城外,只见四门大开。兵士突人城中,并无阻当,城中亦不见一人,竟是一座空城。 许褚道:“此必是刘备势孤计穷,故尽带百姓逃窜去了。我军权且在城安歇,来日平明进兵。” 徐晃摆手道:“不可!我来时,丞相有言在先,若城中无人,则不可入城歇息,我等只驻扎于城外,埋锅造饭,待明日再做计议。” 此时各军赶路一天,皆已走乏,饥饿无比,其中一部兵马不等徐晃令下,便四散去夺房造饭,观其形态,与土匪山霸无异。 见部下如此散漫,目无军纪,徐晃大怒道:“此乃何人麾下兵马,怎如此散乱?” 许褚回道:“乃是文丑将军部下老兵,约有三千多人,现由我统领。” “这……”徐晃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计较此事,稍做沉吟,对许褚道: “我方接替文丑,便责罚其麾下亲信部众,实为不好。今夜你且统领这部人马驻扎于城中,我自领大军驻扎城北五里外,以为呼应。” 许褚拱手领命,自入城去,在衙中安歇。 半夜时分,狂风大作,守门军士飞报城内火起。 许褚睡梦中惊醒,对左右道:“此必是军士造饭不小心,遗漏火苗,不可自惊。” 话音刚落,又接连几次飞报:城内东、南、北三处皆火起。 许褚急令众将上马观望,只见满城火起,通红一片。是夜之火,焚天烧云,热浪滚滚扑面袭来。 许褚不敢久留,连忙引众将突烟冒火,寻路奔走,闻西门无火,急急奔出西门。 途中,军士自相践踏,伤亡无数。 这边方才脱得火厄,不及松口气,背后忽然一声喊起,一将引军赶来混战。 数千人刚从火海逃生,谁肯回身厮杀搏命?纷纷往西逃遁,欲绕道回转北门,汇合大部队。 新野西门与北门并不直通,需绕城而过,途中还要经过白河东岸。 正奔走间,前方又一将引兵赶至,二话不说,便是一顿冲杀。 许褚大败,夺路而逃。 行不多远,又被一军截住,胡乱厮杀了一阵。 直到三更时分,人困马乏,三千军士仅剩千余人,尽皆焦头烂额,口腹冒烟,汗流浃背,奔至白河边。 见河水不深,人马都喜,尽皆下河吃水洗漱,一时间人相喧嚷,马尽嘶鸣,场面乱糟糟一片。 许褚亲眼目睹此情景,心下暗恨,只觉这次接掌文丑亲兵,甚是晦气。 他虽是降将,却也跟随程远志十二年了,知道北军一向军纪严明,除了那些资格很老的将军麾下有部分兵油子,其余各部皆为强军,断然不会有此等烂兵。 越想,许褚心下越气。 此时,关羽正在上游用布袋遏住河水,忽听得下游人喊马嘶,急令军士一齐掣起布袋,放水去淹。 顿时水浪滔天,往下游冲去,北军猝不及防,人马俱溺于水中,瞬间被冲走一大片,余者拼命挣扎求生。 徐晃聚拢余部,望水势慢处夺路而走。行到博陵渡口,只听喊声大起,一军拦住去路。 目视当先大将,见是张飞,徐晃大惊。 张飞大叫一声:“贼军纳命来!”提矛冲将过来。 许褚不敢恋战,战不数合,仓皇逃窜。 逃至北门时,天光大亮,盘点部众,发现仅剩百十人。 许褚垂头丧气,命属下将自己绑了,来见徐晃请罪。 这却不提。 却说刘备偷袭,占了樊城。问诸葛亮下一步计划。 诸葛亮道:“樊城小县,不可久居,唯有取荆州为安身之地,方可拒北军,今刘琮新就主位,荆州上下未服,不若渡河前往襄阳,夺取荆州。” 刘备颌首道:“军师此言甚善,但我受景升之恩,不忍图之!” 诸葛亮望南叹道:“今若不取,后悔莫及!” 刘备道:“吾宁死,不忍作此负义之事,还请军师另谋他计。” 诸葛亮道:“如若不然,那便只得奔武陵去了,只不过这满城百姓,不好安排。” 刘备道:“百姓相随至此,我怎忍抛却他们,且带上他们一起往武陵。” 诸葛亮又叹一口气,无奈道:“那好。” ……… 徐晃接住许褚,收拾残军,就新野屯住,使许褚自去见程远志,具言失利之事。 程远志并未深责许褚,只催动三军,漫山塞野,尽至新野下寨。传令军士一面搜山,一面填塞白河。又令大军分作八路,一齐去取樊城。 谋士刘晔进言道:“丞相初至襄阳,应先收民心,再收其城。今刘备尽迁新野百姓入樊城,若我大兵径直而进,百然惶恐,必追随刘备南逃;不如先使人招降刘备,具言此战祸不及百姓。” “刘备若不降,足见我爱民之心,民必不会再相随而去;若其来降,则荆州之地,可不战而定。” 刘备怎么可能会投降……程远志撇了撇嘴,问道:“谁可为使?” 刘晔道:“徐庶曾与刘备亲厚,现在军中,何不命他前往?” 程远志心知这个提议顶呱呱,不过还是问道:“恐他去了不复归来。” 刘晔摇头道:“他若不来,便是反复无常,贻笑于天下人,丞相不必犹疑。” 程远志颌首,召徐庶至近前,说道:“我欲令你往樊城说降刘备:其若肯来降,免罪赐爵;若更执迷,大军到处,玉石俱焚。我知你忠义,故特使你前往,望早去早回,且勿相负。” 徐庶并不推辞,当即领命而去。 投奔程远志这一年多时间,他心里变化颇大。 河北的安定繁华,超出了他的想象;中原百废待兴,一派欣欣向荣,民心安定,完全察觉不出战乱的气息。 这令徐庶对程远志刮目相看。 明主,什么时候都是吃香的。 加之葬母时,徐庶又仔细看过程远志为挽救他母亲所做的努力,心下其实已经有所感动。 不过,因为他前番有言在先,说了“终生不设一谋”,一时间也不好改口食言。 今见程远志有事用到他,徐庶自是乐意效劳。 去往樊城的途中,徐庶默默想道:“我是说过终生不设一谋,可没说过不做事,嗯,以后我就多做事,少说话。” “至少,也要对得起自己这么高的俸禄……” 第246章 仓惶逃窜 徐庶一到樊城,就受到刘备、诸葛亮的热情接见,双方共诉旧日情谊。 席间,徐庶正色道:“丞相使我来招降使君,乃假收民心,今彼已分兵八路,填白河而来。樊城恐不可守,使君宜早做打算。” 刘备微微颌首道:“元直既来,何不就此留下?”, 徐庶拱手谢道:“今若不还,恐惹人笑。现老母已丧,抱恨终天;我身虽在彼,誓不为其设一谋,公有大才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庶空留于此无益,不若就此别过。” 刘备闻言,遂不再强留。 徐庶回转新野,见了程远志,只说刘备并无降意。 程远志大概也能猜到徐庶此行的状况,目视后者,沉吟不语。 徐庶被看得惭愧,拱手告退。 速该从一旁转出来,忿忿说道:“此人身在此地,心在彼处,言不由衷,心下毫无忠义,着实可恨!” 一句话,令贾诩等人都脸有愧色,低头不语。 高薪摸鱼,其实是很平常的行为,尤其是这个时代的谋士群体。 程远志曾经计算过,通常,一名高端谋士在一生中,大约能给主公提供一到两个计策。 假设一名谋士能为主公效力三十年,平均下来,每十五年才能献上一个计策。 这里面包括好的计策、坏的计策。 是以,虽然速该说的在理,但程远志还真不好就此事与徐庶计较,那会显得他没有容人之量,太过小家子气。 思及此处,程远志不置可否,而是调动大军,进逼樊城。 消息传来,刘备连忙问计于诸葛亮。 诸葛亮道:“可速弃樊城,经襄阳,往武陵暂避。” 刘备只好先令关羽往江岸整顿船只。又令孙乾、简雍在城中扬声通报道:“今北军将至,孤城不可久守,两县百姓愿随者,一同过江。” 此时,城中聚拢了大量新野及樊城两县的百姓,闻听此言,约莫有一半百姓愿意随刘备而去! 还有一半百姓默然不表,这部分百姓大多都是樊城的原住民,之前体验过北军治下的生活,很安定祥和,知道与其抛家弃业跟着刘备去流浪,不如留在故土安居乐业比较好。 是日,数万百姓离开樊城,扶老携幼,滚滚渡河而去。 刘备于船上望见这一幕,眼角含泪道:“为我一人而使百姓遭此背井离乡劫难,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说罢,便欲投江而死。 不及动身,已被左右拦住。 见刘备如此心系黎民,周围百姓莫不感念跟对了人。 这样的主公,如果在太平盛世,想来应该不会亏待他们。 不过,此时是逃难,那就不好说了。 追随而来的热血冷静下来之后,其中很大一部分百姓迅速改了主意,决定到了襄阳就不再走了。 不怪他们现实,因为这样的主公好是好,但不顶用。 对于他们来说,衣食住行才是应该考虑的头等大事。 争霸天下?那和他们这些百姓有什么关系? 至于另外一部分百姓,心下已经在思考返回樊城及新野的可能了。 他们虽然不识字,却是知道刘备如今自身难保,可能顾不了他们。 不是可能,是一定。 况且,刘备跑路是为了争霸天下;他们呢?抛家弃业跟来是为了什么? 船还没行到对岸,许多百姓已经反了悔,有了新的打算。 刘备一行人方到南岸站住根,便有探马来报,北军占了樊城,正往汉水北岸进军。 刘备急令关羽催民渡江,上马率众南行。 其时九月中旬,秋风瑟瑟,乌鹊南飞,地面上数万人拖家带口,像极了蚂蚁搬家,黑压压一大片。 不多时,行到襄阳城外,却见城门禁闭,吊桥高悬,城上兵士如临大敌。 张飞正要前去叫门,却见城头上冒出一颗脑袋,冷声喝道:“城外何人?” 刘备一看城上之人是蔡瑁,便策马上前应道:“我乃刘备,携民渡江至此,还望蔡将军打开城门,放百姓入内,我等自行离去,决不打扰。” 蔡瑁冷笑一声道:“兵荒马乱的,谁知道这些乱民中有没有奸细,恕我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百姓们顿时哗然一片,哭喊声中满是惊惶无助。 他们本以为刘备发布的渡江令是荆州牧授意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一下子就慌了神。 正喧闹间,忽有一小将出列,对蔡瑁厉声道:“刘使君乃是仁义之主,今携民渡江,为何不开城门?” 蔡瑁回身视之,见是魏延,顿觉莫明其妙,心道:“刘备使得什么妖法,竟让我的部下为他说话?” 环顾四下,又见众将对魏延的话深表赞同,颌首连连,蔡瑁顿时大怒:“来人,将此獠拿下!” 话音未落,却见城楼下上来一队兵士,约有数十,个个手执长枪,紧紧围绕在魏延身侧。 奇变陡起,蔡瑁一时之间难以置信,瞪大眼睛怒道:“来人!拿下此贼?” 属将文聘应了声“是”,领着一队兵士去捉魏延。 魏延冷哼一声,带着亲兵冲下城楼,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纵马立于桥上,对刘备喊道:“使君就请入城,诛杀蔡瑁,夺了襄阳!” 这番操作,不光把刘备惊呆了,连诸葛亮都是难以置信。 魏延一句话说完,文聘便已领兵杀到,两人旋即厮杀于吊桥之上。 眼见参战兵士越来越多,局面混乱,已无法控制,刘备只得叹了口气,双腿一夹,骑着马,带着百姓往南逃命去了。 绕过襄阳城门,正仓皇奔走间,身后忽然传来连天呼喝声:“刘备休走!” 众人回身一看,见漫山遍野的北军兵士跟了过来。 士兵们高举着“徐”、“许”字旗,打头武将乃是徐晃,身侧还有一个威猛的大汉――许褚。 都是很能打,且不输关羽、张飞的武将。 刘备在程远志处待过一段时间,深知来将底细,见状,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前路渺茫,后有追兵,莫非我刘备今日要命丧于此?” 张飞冷声说道:“大哥休慌,且看我斩了来将,夺取生路!” 说罢,大手一挥,策马迎着来军迎了上去。 关羽也提着偃月刀冲了出去。 四人旋即在旷野中激战起来。 一通厮杀,直到天黑,双方才罢兵休战。 关、张两人提着武器回转,行到近前,对刘备拱手道: “大哥,敌军已退!” 刘备道:“事不宜迟,速携民往武陵去!” 关羽忧心忡忡说道:“大哥,这''与民同行,日行不过二三十里,今日纵是脱险,不久便会被再次追上,不若弃民自行?” 刘备目视关羽道:“百姓随我到此,怎忍想离?我自有道理,二弟依令而行便是。” 第247章 任命太守 汉水北岸,中军大帐之中。 程远志居中高坐,差人渡江到襄阳召刘琮来见。 刘琮心惧,不敢前来,只派蔡瑁、张允代行。 两人之前就已经暗中投靠朝廷,故而言语间多有谄媚,引得程远志麾下文武频频侧目,面露不屑神态。 对待自己人,程远志是一向不吝好脸色的,面带微笑问道:“荆州军马钱粮,现有多少?” 蔡瑁如实回道:“骑兵三万,步兵七万,水军十万,共计二十万。钱粮半在襄阳、半在江陵,其余各处,亦有不少。足够荆州军马三载之需。” 程远志又问:“战船多少?水陆军马由何人统领?” 蔡瑁回道:“大小战船共三千余只,水军原是我与张允二人统领,骑兵步兵由我弟蔡中、蔡和统领。” 简而言之就是,整个荆州的军权,全在蔡家掌控之中。 程远志目视蔡瑁道:“刘琮既已投顺,我自当表奏天子,使其永为荆州之主。另封你为镇南侯、水军大都督,张允为顺南侯、水军副都督。” “谢丞相!” 二人闻言大喜,连忙大礼拜谢,躬身告退。 贾诩自从上次被程远志点拨之后,活跃了许多,不再是整日闭口不言,一副明哲保身姿态。 二人走后,他出列进言道:“似蔡瑁,张允这等谄媚之徒,丞相为何如此厚赐,更托以水军都督重职?” 程远志笑道:“文和勿忧,今新收荆州,暂用二人,待掌控完全,我自有安排。” 贾诩释然,退回列班。 荀攸出列道:“蔡瑁所掌军队,并不包括荆南四郡,今刘备虽逃,尚有刘琦在武陵,此两人绝非传檄可定之人,丞相宜鼓足余勇,荡而平之。” 程远志深以为然,不过考虑到江东已在自己掌控,孙权远在交州,刘备光靠武陵一郡,断不可能翻天,便笑道:“此言极是。” 遂驱兵过汉水,一边进屯襄阳,接收城池;一边命人去荆南宣读圣旨,召唤各地太守、守将来见。 待张榜安民完毕,入城进府中坐定,程远志遂封刘琮为兖州刺史,叫他即刻起程。 刘琮闻令大惊,拜辞道:“琮不愿为官,愿守父母乡土。” 程远志正色道:“天子在兖州,你乃帝室之胄,应当随朝为官,常伴陛下左右,免在荆襄被人图害。” 刘琮本不想去,奈何程远志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根本无法推辞。无奈之下,刘琮只得与母蔡氏同赴许都。 次日起行,荆州众文武中,只有旧将王威跟随,其余官员只送到汉江口便回。 时贾诩在旁,悄声进言道:“丞相,可派轻骑于途中,除掉刘琮母子,以绝后患。” 程远志立足城楼之上,遥望江面,摆手道:“今刘琮献州有功,此举不妥!况且荆州文武除王威外,其余人等皆与其情断义绝,此人已不足为患,不必多此一举。” 贾诩赞道:“丞相真乃仁慈之主。” 程远志回身环顾众人,道:“襄阳已定,尚有荆南四郡需平,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荀攸进言道:“江陵与武陵相近,乃荆襄屯粮重地。刘备若据此地,将为大患,应先图此地,再依次收复南四郡。” 程远志深以为然,问道:“文聘何在?” 蔡瑁回道:“自丞相到后,文聘便自囚于家中,闭门谢客。末将这就派人去请。” 少顷,文聘来见,拱手躬身于堂下。 程远志望着他,问道:“自我到荆州后,众文武皆来参见,你为何不来?” 文聘回道:“聘为人臣,却不能使主保全境土,心中甚惭,无颜拜见丞相。” 程远志道:“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刘表之荆州牧,乃是当今陛下于十八年前授予,你的主公应为当今天子,而非刘琮,何来失境丢土一说?” 文聘拱手道:“听丞相一言,聘茅塞顿开。” 程远志“嗯”了一声,“我命你驻守江陵,你可愿往?” 文聘连忙应道:“末将愿往。” 程远志转头,目视黄祖道:“你为何不随刘琮入京?” 黄祖似已早就想好说词,不慌不忙道:“我之主公乃是丞相,乃是天子,非刘琮也。” 程远志赞许的望了黄祖一眼,遂命韩嵩为江夏太守、李典为南郡太守,乐进为襄阳太守,除水军都督蔡瑁、张允的职务不变,其余各军统领全部替换。 原有太守,将领,皆调回邺城听用。 诸事方安排完毕,便有探马来报:“刘备带着万余百姓,日行数十里,望武陵而去。” 众文武闻言,都提议兴兵去追赶。 程远志却不想追,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人都觉得刘备是个人物,早晚必成大事。程远志从来都不觉得刘备难对付。 是以,并不想派人去追。 即使刘备占据了武陵,又能怎样? 此时天下的局势对刘备来说,着实太不友好了。江东、江北,全在北军掌控。接下来,程远志要做的是一点点将荆南四郡牢牢掌控,逼迫刘备向西逃窜,进入益州。 而不是停留在武陵,为害荆南。 不几日,传檄所到之处,诸郡望风而降。 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明确表态:生是大汉的太守,死是大汉的官吏。 三人几乎没有犹豫,见到程远志派去的使者,立即开城献上官印。 不投降也没办法,一来程远志的势力太吓人,天下十四州有其十一,拥兵百万以上,更是新得荆州二十万兵马。 而他们三郡,除了城池内有千余郡兵以外,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力量。 势力相差之悬殊,令他们根本不敢有抵抗的念头。 二来,刘表死后,刘琮在荆州威望未立,众皆不服。 三郡太守不光是不服刘琮,也不服刘琦。 是以,听闻朝廷使者前来,三人没有犹豫就投降了,即使是还忠心于刘表的部分官员,也在大势所趋之下,明确表态投靠朝廷。 消息传回,众文武大喜过望,均认为,朝廷就此拥有了四个郡的控制权,遂不再另做计议,都将注意力放在武陵郡上,因为武陵太守刘琦没有降。 而且武陵不光有刘琦,还有刘备。 但程远志知道,这个观点是不对的。 实际上,荆南并不止四个郡,加上江夏郡,一共有五个郡。 在大汉,检验一个军阀是否对某郡有控制权的考量,主要是看该郡太守由谁委任。 郡太守在汉代,级别待遇很高(二千石)、实际权力比原来的刺史还大,只比州牧略低。 由于各郡都有郡兵等武装力量,太守实际上就是统管文武的封疆大吏。 因此,每当打下一块地盘,程远志首先要做的就要安排自己信得过、最得力的干将来担任太守,以保证对地盘的绝对控制、掌握。 这场会议,从上午申时三刻开始,一直开到下午未时一刻。 期间,程远志就一直在安排诸郡人事调动。 文聘为江陵太守、韩嵩为江夏太守、李典为南郡太守,乐进为襄阳太守…… 原有太守,皆调往他处上任。 第248章 来自孙权的反击 从襄阳到武陵五百多里,一路上船舟车轮换,刘备用了十多天才赶到地头,与刘琦汇合一处。 好在,路上虽然跑得慢,但无人追赶,预料中的北军并没有来。 这令刘备暗自庆幸。 在建安十三年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四十七岁的刘备经过二十多年的奋斗,终于再次有了一郡之地,从新野县令升级为武陵太守。 刘琦因为身体原因而靠边站,武陵太守的职务被刘备取而代之。 地盘大了,兵马多了;背靠西川,南倚交州,能进能退的局势令刘备很开心。 虽然“隆中对”被打了折扣,全据荆州变成了只占据武陵,但此时的刘备应该是开心的,自己的事业迎来曙光,接下来,可以效仿自家先祖刘邦的脚步,去争一争天下。 不过,刘备还没有开心完,就传来几个坏消息:刘琮率二十万荆州军投降朝廷,北军已经控制了襄阳。 另外,江夏太守黄祖、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也全部投降,原属文武将士大多被留用,驻守当地。 如此一来,荆州大部分地盘就都落在了北军手里。刘备这边只有本部五千多人马和刘琦的两万多水军。 堪堪三万人马。 紧接着,十万荆州水军沿江列阵,兵锋直指武陵。 刘备不得不兵分两路,水军沿江布防,步兵据守城池。 东、北两面被围,南面与交州的孙权接壤,西面与益州相依,武陵郡的局势已是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也是连忙向四周各个势力求援。派人分别出使益州、交州,希望刘璋和孙权有所动作,分摊点压力。 而在荆州烽火狼烟之时,交州的孙权经过近三年的东征西战,已经全据整个交州,盘踞交州二十多年的士家也被周瑜所消灭。 土皇帝士燮饮恨而亡。 士燮的祖先是山东人,在西汉末年迁居来到了交州,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士家逐渐成为当地的豪族。 汉桓帝刘志在位时(147――168年),士赐担任过日南郡的太守。士赐对儿子们的教育还是非常留心的,所以,他的长子士燮早年间曾在洛阳求学。 后来士燮通过举孝廉的方式补“尚书郎”,“举茂才,除巫令”。 中平四年(187年),士燮升任交趾太守。 其时,大汉王朝内外交困,战乱不止,对边缘州郡的控制力急剧下降,同时,交州也发生了动乱,刺史朱符被杀。 由于朝廷正处于多事之秋,无暇他顾,士燮便趁机占据交州,让三个弟弟分别出任合浦太守、九真太守、南海太守,成为交州的土皇帝。 之后,刘协登基,朝廷派张津前往交州担任刺史,但随后也被士燮所杀。 这一举动,引发了各方对交州的争夺。刘表也派赖恭出任交州刺史,又派吴巨为苍梧太守,但都被士燮驱逐,不能就任。 其时由于鞭长莫及,程远志便以刘协的名义给士燮下旨:命他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 士燮也因此每年派人往许都去朝贡。 江东之战后,孙权失了江东,率残部逃亡南方,遂派周瑜攻打七郡,以做容身之地。 周瑜虽然只带了数千军队,但他智谋超群,善于兵事,首战便设计杀了士燮的长子,威震交州。 在这种情况下,士燮只好聚集所有兵力抵抗孙权。 但他并不是周瑜的对手,交州七郡相继失陷。士燮节节败退。一直退到日南郡。 眼看打不过,士燮只好求和,为表诚意,派自己的二儿子为人质,去孙权手下做官。 虽然士燮投降于孙权,但实际上孙权并不相信他。 周瑜将计就计,表面上接受投降,暗中趁士燮不备,率军奇袭日南郡。 士徽没想到周瑜突然就杀到城下,一时间慌乱无措,放弃了抵抗,率领兄弟六人及部众投降。 周瑜并不留情,夺城后,将他们全部诛杀。至此,统治交州长达二十余年的士家消亡。 士燮被杀后,交州彻底被孙权所掌控。 孙权即将交州一分为二,为交州和广州,任命鲁肃为交州刺史,安抚当地百姓与土着,厉兵秣马,积攒粮草。 而孙权自领广州刺史,令周瑜操练兵马,筹备北伐事宜。 刘备的使者就是在这时候来到广州的。 孙权见过来使,问清荆州战况,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收复江东的好机会,立即派周瑜引兵北上,攻打豫章。 建安十三年十月(208年),三万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高喝着“北伐!北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北方行去。 英姿勃发的周瑜策马先行,抬眼望着悬挂在天上的红日,一时间觉得意气满胸。 离开江东三年后,他终于有机会重返故地,一雪前耻。 这三年来,北军从天而降席卷江东的一幕,无时不刻索绕在他脑海里。 令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当初,输得太憋屈了啊。 一路急行军,途中非止一日。 …… 豫章郡,南野城。 天近黄昏,稀稀拉拉的马车和人流不断从城门口进进出出,数个执勤的岗哨漫不经心地站立在城门口,守备极为松散。 豫章郡下辖二十一县,南昌居中,南野位于最南边,与广州搭界。 在南野城东二里外的一片树林当中,周瑜悄悄探出脑袋,极目望去,观察形势。 这片树林里,除了他,还隐藏着五千精锐士兵,以百人小队为单位,悉数分散,藏于林中。 为免打草惊蛇,其余两万多人马,驻扎在更远一点的地方。 时间一时一刻过去,天色徐徐转暗,幕色方笼罩了整个世界,一轮圆月便冉冉升起,驱散黑暗,带来光明,令南野城在夜色中显得美轮美奂。 “大都督,天这么黑,看不真切啊!” 亲兵一边探头张望着,揉着被树枝划破皮的手臂,一边抱怨。 周瑜立足暗处,双手负于身后,细心观察了很久,英俊白皙的脸颊上始终保持着自信的神态,缓缓说道: “不急!成大事者,当沉得住气,戒骄戒躁。” 只居高临下观察了片刻,周瑜便发现南野城守军虽多,四门的防守却并不一致。 尤其是北门,入目所见,到处都是破绽。 士兵防守松懈,城门到夜间也不关闭…… 如此天赐良机,只要兵士们动作够快,就能够在敌人发现前,快速靠近北门,冲进城中。 思及此处,周瑜唤道:“程老将军,黄老将军!” 程普和黄盖凑了过来,前者出声问道:“都督,我们何时动手?” 周瑜沉声道:“不急,连日疾行,士兵疲惫,且养精蓄锐片刻,夜半夺城。” 程普遥遥看了眼夜色中的南野城,又问道:“从何处进攻?” “北门。” “北门?”程普和黄盖一起发问。 “不错!” 周瑜点点头:“南门因为面对交州,防守最严,守军最多,且城门已关,不易冲进去;北门兵少,防备最为松懈,城门大开,毫无防备,若从此门进攻,一战可定!” “都督高见!” 程普和黄盖齐齐伸出大拇指,他俩都是粗人,没读过书,并不知兵法韬略,是以,心里最佩服的就是像周瑜这样的儒将。 胸有良谋,腹有甲兵,心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如果换做他俩领兵,肯定就是简单直接杀向南门,绝不会先观察一下哪个门更容易攻破。 半夜时分,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奔出城去,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令树林里的人心下一震。 程普与黄盖蹭的一下站起身,紧握兵器,压低声音嚷嚷着:“儿郎们,打起精神,准备作战,收复江东就在今日!” “两位老将军,不忙!” 周瑜连忙止住了二人,“此时才一更天,再等等。” 程普和黄盖已经爬上马背,闻言翻身下马,问道:“都督,事不宜迟,晚一点的话,万一城门要是关了,岂非坐失良机?” 周瑜微微一笑道:“不忙,失了今晚,还有明晚。” 程普与黄盖对望一眼,齐声道:“大都督高啊!” 本来,丢失江东后,两人都是颇为看不起周瑜的,觉得他身为托孤忠臣,江东大都督,居然对北军束手无策。 但是交州一战,周瑜用摧枯拉朽般的战绩证明了自己,也让两人意识到:不是周郎不厉害,而是北军当初的确难挡。 二十万兵马跨海而来,以万全攻不备,如何能挡? 讲真,孙权当初能从吴郡城中冲出来,捡回一条命简直是奇迹。 要知道,当时吴郡城中没有一名大将,兵马仅有三千,还都是近卫军――也就是仪仗队,并不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士兵。 但孙权愣是靠着这些人,带着家小冲出了吴郡。 现在回想起来,两人都觉得很不真实。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孙权之所以能带着家眷逃出吴郡,并不是他运气好。 而是,北军根本没想抓他! 这样的疑惑,周瑜也有。 不过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还需验证一二。才能下最终定论。 第249章 周瑜攻南野,麴义展雄姿 南野城的地势很特殊,坐落于两山夹一谷的要道中间,东西两面群山连绵,南北通透,明面上有四个城门,实际上可用兵的地方只有南北两门。 南门由于面向交州,城门昼开夜合;而北门通往江东内地,夜间通常不关闭。 来之前,周瑜不但探明了南野城的虚实,连豫章郡的虚实都了然于胸。 豫章郡的守将是麴义,此人极善步战,统领五万步兵坐守豫章,麾下另有三千先登死士,装备精良,堪称步兵精锐中的精锐。 最初先登死士只有八百人,后来发展到三千。其口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就充分说明了先登死士的战斗力。 好在,麴义此刻坐镇南昌,并不在南野,南野城守军只有三千。 骨头不算太硬。 即使如此,周瑜也要行偷袭战,因为他带来的精锐士兵并不多,要省着点用。 这个年代,一名普通农民距离百战精兵的距离很远很远。并不是简单的放下锄头,拿起刀枪,就能成为一名精锐士兵了。 普通农民要经历过千训百练,以及血与火的洗礼,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精锐之士。 因为农民不识字,想要成为一名精锐士兵,做到令行禁止,进退有度、需要的不仅仅是大量时间,还有生命。 不是所有士兵都能从每一次生死大战中全身而退的。 这其中的差距,就跟当初黄巾军与朝廷正规军的差距那么大。 黄巾之乱时,大汉正规军通常都是以一敌十,卢植带着五万正规军就可以将张角的十五万黄巾军围困在城里,令他们一动都不敢动:曹操带着五千兵就可以追着七八万黄巾军猛打。 其实说来也有些心酸,这三万精锐步兵,已经是孙权的所有家底,是以,周瑜不得不精打细算,尽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伤亡。 尽管孙权占据了交州,但治下百姓却不足百万,麾下兵马堪堪十万,其中还有五万是从江东带过去的水军。 倒不是周瑜不想多练一些兵,而是交州只能养这么多兵。 交州地处偏远,四季燥热,除了原住民,大多是逃避战乱迁移来的中原百姓,他们的从军积极性很低,即使被迫从了军,逃兵现象也时有发生。 三年间,虽然周瑜招收了四万多新兵,并训练成精锐,但北伐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收复江东,只能依靠从江东带过去的五千老兵。 这也是两万多兵马驻扎在远处,仅有五千人翻山越岭,绕路出现在北门外这片树林里的缘故。 思绪翻动间,月过中天,夜色愈发深沉。 周瑜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目视程普和黄盖,大手一挥。 二人迅速带着士兵冲了出去。 …… 半宿激战之后,到天光大亮时,北军败兵倒拖着旗子、兵器,从北门潮水般退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周瑜松了一口气,命令士兵们安抚百姓、打扫战场、整顿城防,接应后续兵马入城。 他打算以南野城为据点,逐步蚕食豫章郡,以达到最终收复江东,马踏中原的目的。 目睹士兵们将城中的尸体处理干净后,周瑜下了城墙,带着程普、黄盖来到县衙。一个面相老成的中年文士早已等候在此。 “下官见过大都督。” 三十六岁的南野县令严兴向着周瑜拱手一礼。 周瑜点点头,对他说道:“我且问你,袁射治下,江东百姓生活如何,可思孙将军否?” 他口中问的百姓,可不是平民百姓,而是问大小世家,及地主们的态度。 严兴毫不犹豫说道:“大都督,百姓可是日夜盼望着孙将军北上啊。” “哦?” 周瑜蹙眉问道:“是何缘由?” 他是知道程远志极善于治民的,这从河北及中原的繁华中就能看得出来。 却是没想到,今番竟然如此失却江东民心。 这不合理! 严兴想也不想说道:“大都督有所不知,北军占据江东后,将百姓分为‘白五类’和‘黑五类’,对于黑五类,轻则游街、被罚劳役;重者没收家产,沦为平民,百姓们的日子……实在是苦啊……” 闻言,周瑜讶然道:“何谓‘黑五类’?” 这个名词,他完全没听说过! 严兴神色忿忿回道:“便是地主、富人、世家、反对者、坏人,这五种统称为‘黑五类’,对待前两者(地主和富人),通常都是说他们以前资助孙将军谋反,忤逆朝廷,没收全部家产,驱散奴仆;对待世家则是明文规定了‘世家子弟不可从政’;而对于后两者(反对者和品性不端的坏人),则是统统发配到三千里外的北境‘劳动改造’。” 诸多新颖的词汇,闻所未闻的施政策略,令周瑜大吃一惊。 本想让严兴解答一下,可严兴也是一知半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这时,一旁的程普开口道:“大都督,方今天下大乱,江东民心如此,正可一用,看来收复江东有望啊!” 周瑜蹙眉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受限于阅历见识,仔细想了半晌,仍是一头雾水,也只能略过这一茬,转而说道: “我料麴义得知南野失守,必起大军来攻,城防之事,还要仰赖两位老将军。能否站稳脚跟,复我江东,全看接下来这一战了。” “是,大都督!” 程普和黄盖拱手领命,下去准备。 老实说,对于善于攻城和步战的先登死士,周瑜心下很忐忑,并没有什么把握。 收复江东四郡,民心只是辅助,最终还是要靠武力,实打实的决出胜负。 而现在的基本盘是,敌军五万,我军三万,敌军极其善于步战,善于攻城守城。 而我军…… 虽然自己智谋超群,但战争大多数时候是用不到奇的,常态的战争都是“以正合,以奇胜”。 但如果正面连一招都接不住,被直接打崩溃了,出奇制胜也就无从谈起。 思及此处,周瑜抬手屏退严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敌众我寡,战斗力也有相差,伯符,你在天有灵,请佑我此战旗开得胜。” 麴义的部队来的比想像中更快。 南野城失守的第三天,麴义就领着两万兵马到了北门。 不过,一连数日都没有攻城,只驻扎在城外,堵住了城中兵马北上之路。 这令周瑜觉得有些奇怪,派出去的探马游骑,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第250章 噩耗接二连三 南野县地处豫章郡南部、因“地接岭南,人安物阜”而得名,境内山脉众多,形成多个区域性山系,共有十多条主山脉。 南野城就正好位于两条南北平行山脉的中间,是交州北上江东的门户,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是以,无论周瑜还是麴义,都不会放任此城落入对方手中。 若是南军占据了此城,就拥有了进入江东腹地的跳板;若是北军占据了此城,则有了“扼其喉使其不能进”的资本。 但为何麴义大兵来到之后,反而不进攻了呢? 这个问题,让周瑜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这一日,立足城头,遥望着城北三里外,扎营在要道上的麴义军,周瑜心下忽然有所明悟。 麴义不攻城,一定是想诱他率军出城决战。 攻城一方伤亡极大是众所周知的军事常识,而攻城是每一个优秀将领都尽量避免出现的局面。 北军此番气势汹汹而来,志在收复南野,如今却望而不攻,无非就是因为攻城伤亡太大了。 而扼守城北要道,同样可以达到据守南野城的目的。 原来如此! 周瑜心下暗赞:麴义真乃将才也,此人不易对付! 另一边。 周瑜偷袭南野的消息传到荆州,程远志大吃一惊,连夜召众文武议事。 当前,北军的对手有三个,交州孙权、武陵刘备、益州刘璋。 另外,汉中张鲁与西凉马超、韩遂的态度暧昧不明,不过这三人实力弱小,暂时不足为虑。 由于此时的局面与原时空的历史进程截然不同,无从可参考,程远志不得不求教于谋士们。 好在,两刘一孙的军力加起来,也不及北军一半,可操作的余地很大。 是以,程远志虽急却不慌。 不大一会,众文武乘着夜色,陆陆续续入府,齐聚一堂,拱手道: “丞相!” 行过礼后,众人俱是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心知半夜相召,必有紧急军情! 众人互相对望着,心下暗暗猜测,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 程远志环顾众人,沉声说道:“豫章来报;孙权小儿今已全据交州,十日前,令周瑜偷袭了南野县,今其与麴义相持于南野城北,诸公可有退敌之策?” 闻言,众谋士恍然,神色纷纷放松下来。 还以为多大事呢,原来只是区区周瑜犯境。 只有贾诩、田丰、田丰等寥寥几人神色依旧凝重。 贾诩率先出列道:“丞相,此乃明攻江东、实救刘备之计!” 田丰在一旁附和道:“不错,我军方得荆州,孙权便来相攻,由此来看,他与刘备必定在暗地里结成了联盟。” 沮授闻言苦笑道:“联盟的何止是刘备与孙权,诸位不知,刘璋已于三日前派了三万兵马,顺江而下,助刘备防守武陵。” 程远志点了点头,证实沮授所说不假。 贾诩连忙从袖口中摸出荆扬两州图展开,与众人仔细研究了半响,沉吟道: “既然武陵已有六万兵马,丞相还需以江东战局为先。” 程远志目视地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地图很简略,就是几根简略线条一凑,在空白处写上城池、河流、及要塞的地名,一般人是断然看不懂这种平面地图的。 但好在地图标注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加之程远志心中已经有后世精良地图打底,对比印证之下,还是能够对眼前的简易地图一目了然。 南野城可谓是交州北进的陆上必经之路,占据了此地,东可攻略会稽、北可取南昌,再往北就可以剑指丹阳、吴郡。 此城重要性不言而喻,堪与益州的门户汉中等同。 这也是为什么中原大乱,天下纷争的时候,益州和交州却一派平和的原因。 偏远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因素,道路不通才最关键的因素。 因此,程远志怎么可能不在南野这个战略点布置重兵,防备交州孙权? 自收复江东后,便在豫章郡屯了五万重兵,由最能打的麴义统领;另外在吴郡屯兵四万,由赵云统领;会稽屯兵四万,由张辽统领。 这三人,可说是北军能够拿出的最强将领了,都是文武双全,能够单独掌军的大将。 用他们来对付不善陆战的周瑜,不敢说绰绰有余,至少也够周瑜喝一壶的。 原本,此时天下形势是一超多强,仅剩刘备、刘表、张鲁、马超、韩遂、孙权等六个诸侯,占据三州地盘,各诸侯间互不联系,更不信任。 程远志本打算逐一收拾掉他们,没想到他们现在突然就联盟了。 如果张鲁、马超趁此机会作乱的话…… 那就不太妙了。 程远志虽然善于以少打多,但一打五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已经丧失了这个技能。 此前,在收复江东后,为了清洗孙家对江东的影响,程远志将当地豪强世家给洗了牌,一番激烈的斗地主,导致江东世家民怨不小。 贾诩应该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提议“以江东战局为重”。 程远志目视贾诩,心下暗暗感慨道:“老贾,你可要挺住!郭嘉如果走了,我就全指靠你了!” 堂上正议论纷纷,忽有人来报:“丞相,郭嘉于半月前在邺城仙逝了。” “什么?!!” “奉孝去了!” 程远志腾地一下站起来,神色大变。 方才听闻南野城被偷袭时,他都没这么吃惊。 来人呈上一封手书,禀道:“郭嘉临终前,留下一书。” 程远志顾不得表达心中的悲伤,连忙接过手书,只见上面写道: “今闻丞相收复荆州,唯余刘备据武陵以抗,丞相切不可加兵相逼。荆州水乡之地,河道纵横,全赖水军制胜,步兵再多亦于事无益。” “今彼已处末路,若相逼过甚,其必拼死已抗,急不可下。再者,益州刘璋、交州孙权忧唇亡齿寒之理,必并力助其迎敌;若缓之,三方必自相图,其势然也。况此时隆冬,气候无常,北军远涉江湖,恐复前番江东不服水土之状,当徐徐相图,方为上策。” “嘉料孙权不甘心南伏交州,近期必有出兵北上之举,若其北上,南野要塞首当其冲,丞相当详查之,拒之。” “嘉自知天命已至,恨不能向天借寿,助丞相成一统大业,今日撒手人寰,心实恨之……” 看罢手书,程远志瞬间泪眼,捶胸大哭道:“呜呼奉孝,英年早逝!哀哉奉孝,惊天噩耗!我以国家相托,奉孝何忍离我而去……” 悼词感人肺腑,程远志哭得格外伤心,肝肠寸断、涕泪横流,令在场众人都心有戚戚,泪眼婆娑。 在这个时代,国家统治者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正因如此,很多人对待王朝统治者,普遍都有着崇拜的心理。 此刻,他们现场观摩了一场王朝统治者对已故下属的真情流露。 如何能不感动? 良臣,就是要选择这样有情有义的主公效力! 哭了一小会,程远志心里已经平静下来,基本上接受了郭嘉离开的事实。 不过,悼词还在念,哭声仍在继续。 不管怎么说,鉴于郭嘉所做的贡献,一个悲悯到无以复加的态度,他还是要做一下的。 不如此做,何以收买人心?何以令众文武效死力! 对于一个掌权者来说,这只是基本操作。 无关道德,无关虚伪。 良久,程远志擦了擦略显红肿的眼眶,对众人摆手道: “惊闻奉孝亡故,我一时心乱如麻,此事改日再议。” 众人看向程远志,齐齐拱手道:“人死不能复生,丞相节哀顺变。” 说罢,众人擦拭着眼眶,依次告退。 第251章 激流勇退,方显智者本色 程远志并没有考虑多久,在留下重兵防守荆州后,亲率五万部众,速该、张合等人,顺江而下至豫章,来战周瑜。 建安十三年的寒冬,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 北方已是大雪纷飞,银妆素裹;江东地界却是一派秀色千山青,深秋天微冷,天无三日晴。 豫章郡的气温约莫在十度左右,湿冷的天气令士兵们苦不堪言。 不过,这对前世久居江南的程远志来说,天气还算舒适。 顺江直下千里地,越过绵延起伏的山峦,就到了南野城的北面。 程远志在麴义大营旁扎下营寨,率众入营来见。 麴义在南野城北的两条山脉中间要道上,修建了一处坚固的军事要塞,要塞内常驻五千多名士兵,将周瑜牢牢地悍死在南野城。 而他本人则率领其余两万多人马,屯驻于十里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开阔地。 得知程远志亲来,麴义并未出营迎接。 他觉得没必要。 是以,当程远志迈入大营的时候,正好看到麴义躺在竹椅上,懒洋洋地晒着江南冬天里难得一见的太阳。 竹椅晃荡间,麴义整个人显得极其悠哉惬意,没有丝毫战事焦灼的紧张感。 见程远志脸色不太好看,早有营中士兵去唤麴义来见。 “义不知主公驾到,失礼,失礼!” 麴义睡眼朦胧地从躺椅上翻身而起,行到跟前,随意的拱了拱手。 此举立即引发了速该的怒目而视。 你竟然知道自己失礼了程远志大为惊讶,摆了摆手道:“军营中不必拘礼。” 如果换个主公,麴义这般傲慢的行为,至少已经死了几百回。 但程远志深知,有本事的将军没有几个不狂傲的。是以,此前一直没有和麴义计较这些旁支末叶的礼节。 不过,由于麴义的狂傲很影响他在麾下部众面前的威信,所以程远志平时极少来麴义军中,且自全据冀州后,就将麴义远远地打发在外,镇守地方,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至今已经有十四年了。 否则,程远志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受不了麴义,会把他给咔嚓了。 这家伙真的太狂傲了。“目无余子”只是好听点的描述,“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才是最贴切的写照。 原时空里,麴义就是因为狂傲被袁绍早早处死。 因此,为了避免自己哪天忍不住而弄死麴义,程远志不得不采取了“少见面,有事军令往来”的策略。 其实,从麴义背叛韩馥,倒戈相向的事情就能够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忠厚的人。 早期的麴义是很有野心的,也很懂得投机。 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本,手下有一支独属于自己的部队,也就是“先登死士”。 麴义之于程远志,严格来说就如同刘备于刘表、孙坚之于袁术一般的关系,并不是十分严密的从属关系。 而是主次分明的合作关系。 这种特殊的地位,也更容易引发麴义的目中无人,恃功自傲。 因此,如何处置麴义,此刻,已经是摆在程远志的头等大事。 比临阵对敌周瑜还要刻不容缓! 一直任由他如此下去是不妥的、危险的。倒不是程远志容不下个性鲜明的部属,而是江东离中原偏远,放任他如此继续下去,难保不会成为新的隐患。 麴义的性格,早就引发了河北众文武的不满,若非麴义常年领兵在外,恐怕他早就为众人所不容,算计死在朝堂之上了。 好在,这两年随着程远志的地盘不断扩大,威望日重,麴义似乎收敛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难搞了。 但举手投足间,吊不郎当的架势,还是很令人不爽,恨不得捶他几百顿。 这会,速该正目光阴沉地盯着麴义,神色不善。 麴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上的不妥,言语举止稍微严肃了一些,禀道:“丞相,周瑜近日连番来挑战,我本打算率部与其厮杀一番,将其歼灭于南野城外,奈何军中忽然爆发了瘟疫,兵士多有水土不服之状,战力受损,是以高挂免战牌,专候丞相来决。” 顿了顿又道:“不知丞相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速该横了他一眼,替程远志回答道:“五万!” 麴义点点头,“以丞相之神武,纵是不带兵马前来,也足以扫平周瑜鼠辈。” 你居然会拍马屁程远志忽然觉得今日的麴义有点陌生,和印象中完全不同。 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今日的麴义,不但会看人脸色下菜,还会拍马屁。 这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不知理定有祸! 思及此处,程远志心下一动,对速该使了个眼色,目视麴义道:“拿下!” 速该立即按住麴义,将他双手反剪于后。 见主将被擒,呼啦一下,军营中突然聚集过来许多兵士,手持兵刃,满脸疑惑望过来。 大多数兵士的神态还算正常,没有过激的举动。只有一部分先登死士,神态是很愤怒。 眼看他们要暴起反抗,救下麴义,却被麴义连忙摆手制止了。 程远志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目视麴义,冷声道:“麴义,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今何故反我?” 麴义大惊失色,辩解道:“丞相明察,我断不曾有此念!” 不过,话是这么说,声音却越说越小,显得底气不足。 先登死士们刚才的反应,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麴义纵是有一百张嘴,此刻也说不清楚了。 此时,这一小部分先登死士已经被军中将士隔离开来,团团围住。 从麴义的神态反应来看,他应该没有谋反的意思,但程远志需要的只是一个籍口来处理前者,而非真凭实据摆在面前,落下一个杀功臣的名声。 于是转而说道:“是或不是,我自会详察,还你一个公道。这段时间,你且入我营中暂住。” 麴义知道,“暂住”只是体面的说法,“囚禁”才是真实情况。 思及此处,他神色颓废的低下头,应了声“是”,被兵士们押了下去。 程远志即命张合代理豫章太守及先登死士统领一职。 南野城中。 得知程远志率众赶来,周瑜突然停止了挑战。 这日上午,周瑜用罢早食,立足城头,手搭凉棚,遥望远方的北军大营,隔着十几里地,只隐约见其军容齐整,士兵操练时传出的呐喊声震天动地,整齐划一,昂扬顿挫中透着杀气凛然。 周瑜顿时长眉一轩,手指远方,侧头对身边的程普说道:“老将军,可曾察觉对面的军队与前番有所不同?” 程普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兵还是那些兵,气质与昨日截然不同……奇怪!” 周瑜沉吟道:“我料定麴义军中必有变故!” 程普道:“大都督,可否趁此机会袭而攻之?” 周瑜摇了摇头:“万万不可……” 程普面有忧色,道:“大都督,我军远道而来,兵少将寡、粮草不多,利在速战,今北兵十万聚于此地,三倍于我军,北军又善于步战、马战,更有袁射亲至统领,我军兵士们无不心生怯意,士气低落,再这样下去不妙啊。” 周瑜叹了口气,大手狠狠地一拍女墙:“我等披坚执锐,为收复江东而来,断然不可未战先怯!” 说话间,黄盖走上城头,立于周瑜身后,说道:“大都督,可还记得前番江东之失,当时二十万北军从天而降,十万狼行吴郡、十万横扫会稽,江东一半地盘,十日之内陷入敌手……” 说到此处,三人齐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均是脊背一寒,心有余悸。 与这样的对手较量,防守好自己的屁股才是重中之重。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会来捅你后面,且下手极其暴力! 周瑜沉吟道:“此事太过古怪,我至今仍未想明白,大海之上无边无际,不辩东西,时而还有滔天风浪,北军是如何精准确定方位,跨海而来的。” 黄盖道:“我听闻北军水军之中有观星士,可依靠夜间察看天上北斗七星的方位来确定方向,依此想来,北军应是夜间乘船而来……” 说到此处,黄盖眉头一皱,摇头道:“可没有海图,纵知方位,也难以精准登陆吴郡、会稽。世间传言袁射料事如神,有神鬼莫测之术,纵观其一路扫平天下之过程,浅描淡写,莫非他果真非人也……” 周瑜摆了摆手道:“不可妄言,老将军岂不闻于吉之事?世间哪有真神?且不管他是否有三头六臂,我也要同他斗上一斗!” 见周瑜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程普与黄盖对望一眼,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半晌,两人方道:“大都督,我等先退下了。” 周瑜目视前方,不回头挥了挥手。 另一边。 麴义被幽禁的第三天,营帐中来了一个他最想见到的人――贾诩。 麴义连忙起身相迎,请坐于席间,言辞恳切道: “先生救我,我是无辜的,我绝无谋反之意!” 贾诩跪坐在麴义对面,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道:“你可知今日之利害?” “不知。”麴义神色懊恼的摇了摇头:“愿闻先生指教。” 贾诩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言道:“那你可知昔日张扬之事?” “自是知晓。”麴义点了点头,一瞬间似有所悟。 贾诩继续说道:“岂不知,君疑臣则臣必死……” 麴义纳闷道:“先生的意思是……” 贾诩意有所指的瞥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征战一生,何不就此容归乡里,含饴弄孙,以享天年。” 麴义不甘心起身道:“可是……丞相说他会查清缘由,还我一个真相。” 贾诩呵呵一笑:“那你猜猜,今日是何人派我前来?” 此言一出,麴义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回去。 第252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严格来说,能做到独当一面的大将,智商一定是够用的。 麴义很快就领悟到贾诩所传达的意思,良久,回过神来,声音低沉说道:“多谢先生指点,义知道该怎么做了。” 贾诩微微颌首,起身告退,将此结果禀于程远志知晓。 程远志点头道:“如此,我便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与周瑜一战了。” “正所谓,狭道相逢勇者胜,我这次带来了五万精锐士兵,正面交锋,周瑜必然不是对手。这一战,定要让周瑜输得心服口服!” 顿了顿又道:“传我将令,明日五更造饭,卯时点齐兵马,列阵出战!” 贾诩领命而去。 是日五更,残月微明,繁星渐隐。天上云冷,地上万籁俱静,三军将士吃饱喝足,擦枪秣马,以待决战。 周瑜探得北军动静,急令兵士严阵以待。 及天破晓,山谷狭道中忽然喊杀声大作,马蹄声密骤,地动山摇间,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周瑜立足南野城头,目睹北军整齐有序的军容,心下凛然。 虽然之前他反复挑战麴义,但那是因为后者只有五万人马,军中还得了瘟疫,战斗力大打折扣。 现在,面对新增援过来的五万生力军,周瑜忽然不想打了,觉得守在城里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彼一时,此一时。身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周瑜深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避实而就虚”的要义。 不过,放眼望去,北军似乎并没有虚弱的地方,整个军阵严丝合缝,甚至江东四郡都有重兵把守,急切难图。 如此,便只能用笨办法――据守城池,以待时变。 周瑜深知,在战场上,强弱并非绝对,而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转换,弱势的一方,也会在某个时间点转换为强势的一方。 世间没有毫无破绽的国家和军队。 可是,北军的破绽在哪里呢? 周瑜望着城下杀气腾腾的北军,神游天外,思索着破局之策。 半晌,心头忽然划过一道亮光,喜出望外道:“有了!” 一旁的程普连忙问道:“大都督,何事大喜?” 周瑜伸手指着城下的北军兵马,微微笑道:“兵法云:为将者,当避实而就虚。程老将军觉得,北军何处最虚?” 程普摇摇头:“末将智浅,看不出来,” 周瑜转向黄盖,“黄老将军觉得呢?” 黄盖也摆手道:“大都督,别卖关子了。” 周瑜并未当场说出北军弱点,而是反问道:“后续粮草可曾运到?” 黄盖点了点头,回道:“已经运来,足够三个月之需。” 周瑜引二人下来城墙,目视西方,言简意赅说道:“荆州。” 黄盖与程普对望一眼,后者疑惑道:“莫非都督说的是荆南四郡?” 周瑜大笑道:“不错!” “今袁射领兵在此,荆州方面必然空虚,刘备正与北军隔江相峙。而荆南四郡地处江南,一来无重兵把守;二来仍是原班太守就任。” “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长沙太守韩玄、三者皆为碌碌之辈,若我乘此机会夺取三郡,与刘备携手共抗北军,岂不妙哉!” 说到这里,周瑜顿觉豁然开朗,立即意识到,之前自己的思维进入了一个误区。 他心心念着收复江东故土,可北军也在江东安置了重兵,想要收复江东谈何容易? 既然不易,何不换个目标,去攻荆州! 思及此,周瑜蹙眉的:“不过,我需在此牵制北军,当派何人前往攻伐荆南三郡?” 他也是偶然间想起了这个策略,心想此计一出、北军必然不备,荆南三郡定然转瞬易手。 届时,他进可攻,退可守,局势一下子就有了起色。 策略是有了,但还不成熟。 主将人选还没有。 应该派谁去比较好呢? 这个问题一下子难住了周瑜。 之前,江东失陷时,如陆逊等许多优秀的年轻将领,都投奔了北军,他麾下只剩一帮老将。年轻一辈中,可堪一用的将领,也只有大字不识的吕蒙和太史慈。 眼下,也只能靠这两人了! 打定主意,周瑜立即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交州,提议孙权派吕蒙攻伐荆南三郡。 信上的内容一共就十二个字,“明攻南野,实图荆南,联刘抗袁。” …… 南野城下。 预料之中的决战并未上演,周瑜拒而不战。 是我太强了吗?竟然吓得周瑜不敢来战?程远志一脑袋问号,看向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兵士,并不知道周瑜的战略重心已经变了。 因为此时的局势已经不同,没有原时空的历史可供参考。是以,在得知周瑜攻下南野后,程远志便急急忙忙撇下荆州战局,来战周瑜。 所有北军谋士也都以为:周瑜的目标一定是江东四郡,只有攻取江东,周瑜麾下的五万水军才能沿海而上,派上用场。 时间一天天过去。 南野城的局势调了个个。 之前是麴义扎营当道,据守不战,把周瑜急得够呛,天天来挑战;现在变成周瑜拒而不战,程远志急得冒烟上火。 转眼,两个月过去,时间已是建安十四年二月(209年)。 程远志每日里都派人去挑战,周瑜一直拒而不战。 期间也有试探性的攻了几次城,折损了一万多士兵,周瑜方面的伤亡约莫有两三千人。 对峙的时间一长,程远志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左思右想,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江东其他几郡并没有异常,周瑜的水军也一直没有出现。 大小会议开了无数次,除徐庶整日里挂着标志性且欠揍的微笑外,所有谋士都有发言和建议。却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一日,程远志实在忍不住了,单独召徐庶来见。 徐庶进了军营,仍挂在标志性的微笑。 之前,不管程远志问什么,他都一推六二五,用“庶无谋”,“庶计穷”来应付。 这次,程远志决定给他上一堂思想品德课,让他明白何谓“主忧臣劳”;让他明白,高薪摸鱼,历来都是自己所不能容忍的行为! 在徐庶到来之前,程远志心下已经盘算好了,如果徐庶仍是不改…… 那就扣全年薪俸,没的商量! 不过,这次还没等到程远志开口,徐庶一改常态,率先拱手说道: “丞相,大事不好了!” 程远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问道:“坏在何处?” “荆南三郡!” “荆南三郡?” 程远志一冽嘴,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失声叫道:“糟糕!” 话音刚落,自帐外冲进来一个信使,躬身禀道:“半月前,吕蒙夺了零陵,太守刘度被斩!太史慈夺了桂阳,太守赵范被斩;关羽夺了长沙,太守韩玄被斩,余者皆降。” 程远志连忙接过战报,仔细阅读一遍。 瞬间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时,贾诩也着急忙慌从帐外冲进来,拱手说道:“丞相,我想到了,荆南危矣!” 我已经知道了程远志平淡的“哦”了一声,默默的将手中战报递给贾诩。 贾诩一脸懵逼接过战报。 少顷,神色大变。 第253章 这才是不义 “江东鼠辈,惯会偷袭,今彼不仁,休怪我不义!” “来人,自明日起,大军昼夜不停,轮番攻城!” 程远志拍案而起,再无心与周瑜慢悠悠僵持此地。 此令一出,留在帐内的徐庶、贾诩、速该三人面面相觑,愣住了。 这哪是不义?这是将因怒兴兵,属于是兵家大忌啊! 且这个命令,不符合丞相(大帅)一贯的风格。 一直以来,遇到难啃的城池,丞相(大帅)都是选择智取,或是围点打援,尽量避免硬攻,以造成大量不必要的伤亡。 莫非接连两次被孙权偷袭,令一向稳重的丞相(大帅)也因怒而失去了理智? 果真如此的话,北军要凉啊! 三人心下各有所想。 但军令已出,再无更改。 早有亲兵将此命令传了下去,全军立即行动起来,筹备明日攻城之事。 徐庶拱手而退,速该默然不语。 贾诩进言道:“硬攻南野城伤亡着实太大,还请丞相三思啊。” 程远志摆手道:“文和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 贾诩依言退后。 程远志回头望向速该,“小该,这些年来,你的武艺可曾落下?” 速该拍着胸脯道:“大帅永远可以相信俺!似此等江东鼠辈,俺一个人能打五个……不,十个!” “箭术呢?” “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若在百步之外呢?” “九成把握!” “一百五十步之外呢?” “那只有八成把握!” “若你能在一百五十步外射中周瑜,我便将步练师赏赐给你……她已经成年了……” 程远志话还没说完,就见速该猛一挥手,大声道:“大帅你要这么说的话,俺有十成把握!” “那就好……” 程远志点了点头,唤来随军医官,问道:“军中可有毒药?” 医官愣了一下,回道:“回丞相,自是有的。” “涂抹在箭上,见血封喉的毒药,有吗?” “那倒是没有。”军医摇了摇头。 看来这已经触碰到他的知识盲区了……程远志蹙眉沉思起来。 在这个时代,很少有军队在打仗时选择在箭上涂毒,偶尔用于刺杀倒是有。 主要是因为毒物不好找。 平常,使用频率最高的毒物只有砒霜。但砒霜不是人工生产的,找到信石矿就有一大批;找不到就完全没有,所以无法用于大批量装备军队。 另外还有个剂量问题,砒霜涂在箭上射入人体,一来,剂量太小,起不到致命作用,二来毒象过于明显(伤口瞬间乌青发黑),极容易被发觉,并救治回来。 这个时代,能够抹在箭上并见血致命的毒药,首选是蛇毒,且蛇毒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获得。 但却有一点不好,蛇毒在常温下二十四小时后,就会变质失效。 也就是说,想要在箭上抹蛇毒的话,需要去现抓一条毒蛇,临阵前将蛇杀了,取其毒抹于箭上。 可此举又太过麻烦,程远志不屑用之。 他有更好的办法。 对于军队这种有规模有组织的作战集团,最简单有效的毒药选择是:牲畜粪便。 浸泡过牲畜粪便的箭头、再加上铁锈,只要射中了人,是非常容易造成伤口感染的。 众所周知,弓箭主要造成破口或贯穿性伤害,如果伤者在中箭后,仍保持大运动量,且救治不及时的话、伤口感染是不可避免的。 一但感染,就涉及到微生物领域了。 这样的伤势,对于这个时代的医生来说,等同于不治之症。 程远志摆手屏退医官,一边令人收集牲畜粪便浸泡箭头;一边吩咐速该道:“明日,大军攻城时,你且躲在暗处,如此这般……” 速该听得连连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帅,你就瞧好!” 直到这时,一旁听了个全部的贾诩才心下恍然。 原来这才是不义! 你偷袭,我暗算,阴险对狡诈。 没毛病! 丞相看着和善,原来和我一样,都是个狠人啊。 贾诩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多未解之谜,甚至联想到了当年袁绍离奇身死那一段。 但这些未解之谜,他决定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说出来。 …… 翌日,程远志提兵来到南野城下,望见城上旌旗如林,士兵严阵以待,却是未见周瑜身影。 遂回顾诸将道:“稍后,尔等都督兵士,尽力攻城,即使不能一鼓而下,务必也要令守军手忙脚乱!” 众将应下,自去调度兵士攻城。 这时,速该靠近过来,悄悄指向城头某处,低声道:“大帅快看,周瑜在那!” 程远志目光顺着指向看过去,果见人群中簇拥着一个锦袍将军,不是周瑜又是谁? 遂大喜道:“先不忙射,且等他指挥兵士守城,心无他顾时,你再出手!” 速该自然知猎人的基本守则,也不回话,只嘿嘿一笑,隐于人群中,提弓在手,暗自瞄准城上,如经验老道的猎手,静候战机出现。 少顷,战鼓隆隆间,督战将领张合大声喝道: “将士们,丞相有言在先,所有登上城楼者,赏千金百户候,先登者万金千户候!” 闻言,本就杀气腾腾的北军兵士,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冲向南野城北门,如蚂蚁攀山般,顺着云梯往上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尽管矢石如雨,首批举着盾的兵士仍有一部分奋不顾身地杀上城楼,余众随后跟进,在城头展开殊死博杀。 战况从一开始,便直接进入白热化,省略了前戏和试探。 南野城小,头两批上去的士兵不多,约莫有两百人。 但这两百人却是北军精锐中的精锐,个个勇猛无畏、壮如牛犊,瞬间就在城上撕开了个缺口,护着城下的兵士往上攀爬。 程远志驻马于一百五十步外,手搭凉棚遥遥望去。只见大日之下,万千兵刃挥动间,寒光粼粼晃眼。周瑜正一脸严肃,驱动麾下兵士奋力向前,试图将北军士兵格杀当场,赶下城楼。 忽地,嘈杂的战场上,响起一道几不可闻的锐器破空声,一支长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激射而出,越过一百五十步距离,准确地射入城头上正在指挥兵士的周瑜胸口。 噗嗤―― 箭支力道奇大,从周瑜胸口而入,箭头又从背后冒出一小节,带出一片血雾。 周瑜大叫一声,仰天栽倒。 速该挥拳“耶”了一声,大叫道:“大帅,俺射中啦!” “中啦中啦中啦中啦中啦!” 一连五句“中啦”,速该开心地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程远志赞道:“好样的!回去就安排步练师与你成亲!” 速该一下子就乐得合不拢嘴巴,于阵中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狂放。 笑罢,他运气在胸,朝着城上大声吼道:“呔!江东鼠辈,今周瑜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速该嗓门大,声如雷震,滚滚传开,竟然在一瞬间压住了漫天厮杀声。 城上城下皆清晰可闻。 城上的江东兵士们闻言大惊,士气迅速萎靡下去;城下的北军将士士气大振,拼了命的往城上爬。 城上,程普拼力杀退一簇北军兵士,回身对黄盖大叫道:“事不可为,你护着都督从南门撤退,我自引兵断后!” 黄盖连忙令人抬起周瑜,下城而去。 城上北军兵士越聚越多,一眼望去,大半城墙尽皆失陷。 程普心知大势已去,慌欲退时,城下忽然又射来一箭,擦着他的脖颈破空而去。 程普心神巨震,不敢恋战,连忙引着撤出来的三千军士,退入城下,往南门而去。 至于撤不下来的兵士,只能听天由命了。 战场本来就是如此,残酷的像个修罗场。 少顷,北军从北门杀进城中,江东兵马大败而逃。 黄盖引着万余兵士,护着周瑜,慌忙奔出百里,依山下寨。 众将闻周瑜被射重伤,皆嗟伤不已。 天将黄昏时,程普引军赶来汇合,两下一统计,方知三万人马经此一战,竟然折损了一半! 一时间,军中士气更是低迷。 是夜二更,张合暗引一军追杀而至,直透敌营。 江东兵马大乱,程普、黄盖禁止不住,只得引残部往南奔逃。 虽然这些兵马已经是孙权麾下的精锐步兵,但在士气如虹、善于陆战的北军面前,只能暂避其锋芒。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大败的原因是主帅周瑜被射伤了,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至黎明时,程普、黄盖又率军奔出百里,人困马乏,方才彻底甩脱北军。 两番败走,二将心摇念动,长吁短叹。 周瑜强撑着身体对众将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虽在此失城损兵,却于零陵、桂阳大胜,我等且回交州养伤蓄锐,他日定可卷土重来。” 闻言,众将心下方缓,护着周瑜徐徐退回交州。 第254章 凭空出现的无力感 击败周瑜后,程远志立即马不停蹄赶至江夏,屯兵三江口,虎视荆南。 前脚刚到三江口,又传来两个坏消息:文聘中计,江陵失陷;孙权嫁妹于刘备,双方形成了稳固的联盟关系。 程远志顿时怒不可遏! 莫名丢失荆南三郡,本就令他很恼火,但没想到江陵也丢了。 最令他恼火的是,现在并没有什么办法制衡孙刘联盟,收回失地。 总不能驱动十五万水军,在江上与对方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果真如此做的话,万一败了,岂不是要重蹈曹操覆辙,尽失江南的控制权! 之前,刘琮投降后,程远志留下六员大将留守荆州:满宠守当阳、徐晃守樊城、文聘守江陵,韩嵩守江夏、李典守南郡,乐进守襄阳。自己则亲率大军去战周瑜。 不怪程远志把周瑜当回事,人的名树的影,周瑜的破坏力,不容程远志掉以轻心。 麴义这个刺头,本身就是一处隐患,不一定能挡得住周瑜! 不,是一定挡不住周瑜! 去江东战周瑜之前,考虑到荆南三郡初降,程远志便没有对三郡做出人事调动,仍由原班人马就任。 但就是这样的安排,立即被孙刘两家逮住了机会,钻了空子。 孙权遣吕蒙对刘度镇守的零陵发起了进攻、派太史慈对赵范镇守的桂阳用兵。 刘备则令诸葛亮统水军列阵于江上,抵抗蔡瑁的荆州水军,阻断各地往荆南支援的援军。 诸葛亮在襄阳与江陵之间的水道上进行游击作战,成功阻止了乐进、文聘、李典、韩嵩四将对荆南的支援。 同时,刘备又派关羽率大军东取长沙。 最终,孙刘两家平分荆南四郡,刘备占长沙、江陵、武陵,形成北拒之势。孙权夺取零陵、桂阳,形成东挡之局。 至此,程远志在荆州的势力,一下子就退回到江北,仅剩隶属南阳郡的襄阳、樊城,及江夏郡三地。 此战北军虽然失败,但损失的大多是投降来的荆州兵马,除驻守江陵的文聘损失有点大,驻守各地的北军及蔡瑁的水军几乎没有损失。 此时,程远志的军事实力依然远强于孙刘联军很多倍。 即使如此,程远志仍对孙刘联军蚕食荆州的行为,耿耿于怀。 从之前在荆州的军力部署可以看出,他对荆南三郡四城(长沙郡、桂阳郡、零陵郡、江陵城)很重视,防守重心虽主要放在荆北,却也没有忽视荆南方面的防范。 荆南四郡虽还属于未开发的蛮荒之地,物资贫乏、人烟稀少,但幅员辽阔,战略意义重大。 若南方的孙权或刘备占据此地,就有了北上中原的根据地;若程远志控制此地,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不过,荆南四郡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只要孙刘联军派水军隔断长江,荆南四郡与荆北的联系就会被瞬间切断。 鉴于这样的考量,在荆南投放兵力,显然是冒着很大风险的行为。 时至今日,程远志麾下一共有十五万水军,一部分分散在江东漫长的海岸线上,防范孙权;一部分游弋在荆州水道,保持着力量威慑。 而反观孙权、刘备,两方加起来,也有十多万水军,且能够合兵一处。 双方水军数量虽相仿,战斗力却是对方更强。另外,周瑜和诸葛亮都是精通水战的行家里手。 考虑到这一点,程远志索性集中兵力防守荆北,荆南三郡只是明面上做出重视,实际上并未派兵来接管城池。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太明显的破绽,被孙刘两家成功抓住,并最大化了利益。 越想,程远志心下越气!心下忽然生出一股智商不太够用的无力感。 与荆南不同,荆北地区,尤其是南郡的战略意义至关重要,正如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所说的那样:“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 无论是东联吴会,还是西通巴、蜀,都离不开南郡,占据了南郡,向西可以轻易的进入西川,无需突破群山阻隔;向东可以顺江而下,直抵江东;向北则可剑指宛、洛,进取中原;向南可以统御南方,虎视荆南、交州。 对于程、刘、孙三方势力而言,南郡都是至关重要的,南郡不论在任何一方手上,都会令另外两方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需要说明的是,南郡是指南阳郡南部的一大块区域,非指具体城池,在南郡这片区域里,有两座重要的城池:位于汉水南面,长江北面的襄阳城,及长江南面的江陵城。 襄阳城是荆州的州府,是荆州最大的城池,人口众多,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程远志在此布置了重兵。 原时空里,关羽破曹仁,擒于禁,斩庞德,水淹七军,威震华夏,都没能攻破襄阳城。 江陵城的规模仅次于襄阳,同样粮草丰足,易守难攻,程远志同样在此布置了重兵,镇守江陵的将领是最擅守城的名将文聘。 但文聘被诸葛亮用调虎离山计诱出城之后击败,率残部退回襄阳。 程远志并没有责罚文聘,江陵之失,非后者之过。 诸葛亮充分利用了关羽攻长沙的契机,诱文聘引兵去援,而后乘虚夺了江陵,并击败了回军夺城的文聘。 从诸葛亮对江陵发起进攻,到攻破江陵城、击败文聘,只用了十天时间。文聘手下三万兵马来回奔波数百里,被耍的团团转,根本无力阻止。 当时程远志正被周瑜牵制在豫章南野,身居千里之外,无法做出及时应对。 孙刘两家为了夺取荆南,互相配合,诡计频出,不惜拿周瑜的性命做诱饵。 这让程远志心头火大的同时,稍微有所安慰。 不管怎么说,这波亏是肯定亏了,弄伤乃至有可能弄死周瑜,就成了聊以自慰的籍口,让人心里不那么难受。 驻军三江口后,程远志迟迟不进兵,心下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可以失去江陵和荆南四郡,只要能够保住荆北部分就行。 迟迟不进兵的原因是:他没把握能在水军方面战胜孙刘联军。 这个打算被速该及贾诩知道后,两人大为惊讶。 要知道,自出山以来,丞相(大帅)几乎是百战百胜,所到之处,强敌皆灰飞烟灭。 怎么忽然就没信心了? 速该想了想,犹豫道:“大帅,这是为何?” 贾诩也一脸疑惑:“丞相莫非对收复荆南四郡没有把握?” 第255章 局势忽然不妙起来 对啊,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保守的想法程远志一下愣住了。 他不知道为何忽然间自己的要求变得如此之低! 作为当今天下最大的诸侯,他自从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那一天开始,就如同开了挂般,本来名声不显的他(相比袁绍、袁术、孙坚、曹操等人的名声,程远志的名声是不显的),经过屯兵河内、背刺袁绍、说降麴义,瞬间拥有大半冀州,一举名震天下。 再后来扫列胡、斗公孙,灭曹操、进关中、短短五六年便据有八州之地,辖军百万,更是把自己的声望推到了顶点。 之后,不论是离间刘备、吕布、袁术三方相争,坐收渔人之利得徐州;还是用“蚕食鲸吞计划”算计袁术,最终统一中原。 一路走来,没有人是一合之敌。 对手都仿如三岁孩童一般,弱爆了。 可时至今日,程远志隐约觉到,自己好气运似乎耗光了,可依仗的杀手锏也不复存在。 这是一种很玄妙、很飘渺的预感,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诡异。 摸不着,看不到,但令人觉得很真实。 时代变了! 尤其是到了南野一战的时候,虽然算计周瑜成功,但也仅仅是收回了南野城,却丢了荆南三郡一城。 严格来说,其实孙权胜了,程远志败了。 因为南野城本就是他的地盘,他只是从孙权手中收回了一个县,却因此丢掉了荆南三个郡。 周瑜的在南野城的表现,充分显示出了“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大将风范。 而程远志自己,目光就显得变得有些短浅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此前战无不胜的自己,忽然变成了现在这个力难所及的状态? 程远志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果真是气运都被耗光了吗? 程远志摇了摇头,意识到原因非止这一个,应该是多重因素叠加的效果。 之前,自己在北方所遇到的对手,每个人都有着很大的性格缺点。 比如说袁绍和袁术,就是两个有着明显缺点的富五代,极好谋算,一算就中。 比如说公孙瓒和吕布,就是两个脑子冲动的愣头青而已。 虽说两人在战场上勇猛了得,可智谋方面却很一般,前者被刘虞打压了数年、后者连李傕郭汜都打不过,狼狈逃出长安。 况且,战场上,谁没事老跟你单挑? 是以,程远志跟上述几人对决时,几乎就相当于把自己手下的兵士全训练了一遍,刷了刷经验。 这些对手太过简单,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搞定了,同时还得到了北方广大的地盘和人口,以及大量的资源。 对于这样送人头又送经验的诸侯,即使再来十个,程远志也能轻松吃下。 随后,他的对手就换成了盘踞在北方的胡族――乌桓和鲜卑。 可以说,这两支胡人才是程远志前期所遇到的最为强大的对手。 但这两个对手,对已经在其他诸侯身上练出一支强军,下辖百万兵马的程远志来说,完全不够看了。 尤其是在北征乌桓及中鲜卑的时候,程远志就充分利用了两部胡人的内部矛盾,拉拢分化,挑拨离间,进而逐个击破。 简而言之,由于前期的对手还都处于要脸面的阶段,行事有迹可循,遇到行事无底线的程远志,自然不是对手。 或者说,早期的大多数诸侯都有致命缺点,被程远志牢牢抓住并利用,是以,方能摧枯拉朽,百战百胜。 等到北方平定,开始跟刘备还有孙权开战的时候,情况就明显不同了。 对手的量级没变,但更难对付了。 首先,孙权经营多年的江东被偷袭夺走后,早就把脸面、底线都给忘了个干净,只要能取得胜利,他愿意不择手段。 他本来也是这样的人,只不过经过江东之变后,阴暗性格提前暴露了出来。 此次为了得到荆南两郡,孙权不但贡献出了妹妹,嫁给给刘备为妇,还差点把周瑜给折在南野。 他在看到周瑜献上的“明攻南野,实取荆南”的计策后,毫不犹豫就着手行动起来。 这就意味着,孙权内心里是同意让周瑜做为诱饵,将北军吸引在江东地面,无法对荆南局势及时做出回应。 而刘备自不必说,飘零大半生,脸皮比程远志还要厚一些。再者,经过多年不得意之后,也终于得到了“卧龙”诸葛亮的辅佐,如虎添翼。 对于多智近妖,未出茅庐便知天下三分的诸葛亮,程远志心里其实很虚的。 同时也隐隐开始后悔,当初自己过于自信,视天下英雄为无物,没拉下脸面把诸葛亮给绑过来,高薪优待养着。 假如当时自己果真如此做的话,哪怕诸葛亮不为自己效力,至少也不会效力刘备。 主要是当时郭嘉还在,荀彧未变心,贾诩还不老,田丰等人看上去还够用。 但彼一时,此一时。 彼时袁绍、公孙瓒、吕布、袁术等诸侯都没有顶级谋士,一算就死,唯一有顶级谋士的曹操,自己作死,先杀名士,再屠百姓,搞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被程远志逮住机会给灭了。 而此时,孙权有鲁肃、周瑜;刘备有诸葛亮。在顶级谋士对比上,程远志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综上可知,在脸皮、顶级人才,及水军战斗力方面,双方其实是五五开的,或者说,孙刘方面更强一些。 当然,如果到了一马平川的北方,那程远志就是拥有天大优势的一方。 自古以来,强弱就是相对的,且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转换,并非恒定不变。 程远志以前用在其他诸侯身上的计策,在刘备和孙权身上一点用也没有,今时今日,这边计策一出,那边立即就会识破,并且还会将计就计,狠狠阴北军一下子。 就连所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招,也失去了效果。 因为据徐庶所说,刘备手里是有衣带诏的(当初明明查过了,衣带诏之事,刘备没有参与)。 衣带诏在手,刘备就能够证明汉天子刘协是被程远志所胁迫的。所以,不论程远志以皇帝的名义发去怎样的命令,刘备都可以用双手捂住耳朵,表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清。” 同样,这一招对孙权也是没什么用,毕竟交州地处南方,距离北方太远了,汉天子的命令到了交州,谁会在乎? 不服?那你就跋涉三千里地来打我呗! 所以,程远志所拥有的诸多优势,到了这个时候就所剩无几,除了兵马人口比孙刘双方加起来多很多,其他方面已经没有优势了。 这样的基本盘,就让程远志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一直以来,程远志都是用三板斧(挟天子以令诸侯,阴谋诡计离间暗算,大兵压境)来打天下的,骤然间三板斧只剩一斧(水军),而且这一斧和对手相比,还不够锋利。 毕竟,三板斧策略已经在十几年间,形成了习惯,这个习惯也让程远志顺利成为了北方霸主,招式都用顺手了,急切间,想不出新的妙招来应对局面。 所有的底牌都摆在了明面上,你知我知他也知。 于是,当程远志第一次在计谋上的失败后,才发现自己的底牌不太好使了。 可是这个时候,程远志已经四十八岁了,习惯成自然,就算现在想改变策略和方向,岂是那么容易的? 前文说过,每个人到了四五十年这个阶段,重中之重就是巩固原有局势,维持稳定,而非骤然改变策略,转换目标。 何进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郭嘉死后,程远志面临着和原时空里曹操一样的局面――对其他诸侯,尤其是孙刘两家,智商无法形成碾压了 也相当于好运气用光了,所以才会心生无力感。 第256章 硬着头皮也要顶住 贾诩很快就意识到了程远志犹疑的原因,斟酌再三,在一旁劝道: “古人曾云:士有智迟日,人有计穷时。今孙刘虽联合,却是为求自保,以偏安一隅。丞相坐拥天下十州半,下辖百姓何止千万,量区区刘备、孙权,翻不出多大风浪。” 闻言,程远志微微颌首,目视贾诩问道:“孙刘联合之势已成,今当以何策应之?” 其实程远志已经对眼下局面有了初步对策,这么问只是想与贾诩验证一番,看看两人看法是否一致。 贾诩脱口说道:“今丞相已有天下四分之三,势如中天,若然进逼,孙刘两家必携手竭力以抗,急切难下;不若安守城池。蓄兵养民,缓而图之,时间一长,孙刘双方必暗生间隙,互相图谋。” “到那时,丞相再伺机而动,必事半功倍!” 不得不说,在对人性的把握上,六十二岁的贾诩纵不如郭嘉那般精辟,也足够老到,一眼足以望穿世事,预知进程。 程远志赞道:“文和所言,正是我之所思,英雄所见略同,略同!” 一听这话,速该立即意识到该撤军北还了,便在一旁提议道:“大帅,依俺之见,这次南征已近一年,军士皆疲,不如早回邺城,休养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程远志瞥了速该一眼,心知后者是想早归邺城,兑现射中周瑜的奖励――娶了步练师,再添一房美娇娘。 然后没日没夜、没羞没臊的咻咻咻…… 于是淡淡说道:“不急,回邺城也无甚要事,今荆南局势如此,我当坐镇此地,以防孙刘联军下一步动向。” 此言一出,速该瞬间急了,瞪大眼睛,嘟囔道:“回邺怎会无事?小公子都两岁了,会叫爹了还不认识大帅哩,步练师也都成年了……” 他着急是有原因的,大帅若是不走,作为亲卫的他自然不可能独自离去。 程远志暗觉好笑:“步练师成年与否,与我何干?我又不娶她!” 你不娶我娶啊……速该一辈子就剩这么点爱好了,哪能任由程远志给忽悠过去,当即脸红脖子粗,据理力争道: “军令既出,驷马难追,大帅你可不能食言而肥!” 见二人讨论起女人这个话题,贾诩识趣的拱了拱手,施然退下。 程远志忍住笑意,一脸茫然道:“啊?我有说过这话吗?” “当然说过!” “谁可为证?” “这个……” 速该一下子傻了眼。 当初程远志鼓动他去射杀周瑜时,大帐内只有两人,哪来的人证? 思及此处,速该一下子就蔫了,气呼呼道:“俺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哼!” 说罢,扭头望向一旁,胸膛剧烈起伏着。 光让驴子拉磨,不给吃胡萝卜,他能不气嘛! 良久,不见程远志出言安慰,速该顿时失望无比,耷拉着脑袋,满脸委屈出营而去。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程远志这才松开牙关,“库库库”的笑了起来。 略显压抑的笑声中,带着无可名状的兴奋和快意。 “与人斗,果然其乐无穷啊。” “速该在我面前也太嫩了,太耿直了,一逗就炸毛。” “哈哈哈――” 程远志一边笑,一边想道:这也就是两人从小感情就好,二十多年交情,才敢开这样的玩笑。 换作别的主公与下属,如此戏言,下属怕是会恼羞成怒,愤而谋反也不是不可能。 譬如吕布与董卓因争貂蝉而反目…… 正笑得起劲,大帐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伸进来一颗大脑袋。 速该去而复返。 望着捧腹大笑,没个正形的程远志,速该立即意识到真相为何,咧开嘴嘿嘿一笑,放下帘子,哼着小曲走了。 帐内笑声戛然而止。 程远志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怎么变聪明了?看来我应该收回‘他太嫩了’的定语。随着年龄增长,老实人也变鸡贼了,不好糊弄了啊。” “没劲!” 程远志微微叹了口气,忽然有点怀念当初在洛阳与袁术斗智斗勇的事迹。 那时候的袁术就是个憨憨,有坑必跳。可以说混迹洛阳时,一大半的乐趣都来自于袁术。 念头一转,程远志又开始思念起当初在洛阳,与蔡琰花前月下“斗诗斗琴调情”的日子。 有些东西,经过岁月的沉淀,竟是那般美妙,回想起来令人沉醉…… 不过,此时的蔡琰已经三十六岁,昭华不再,只剩下往日的美好留在记忆中了。 思绪翻动间,眼前又浮现出在无极县与少女甄宓的快乐时光。 程远志猛然意识到,这些年四方征战,走南闯北,一直忙个不停,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诸侯不可骤然消除,天下急不可一统――这已经是天下有智之士公认的事实。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这么拼?还事事躬亲,活成了曹操+诸葛亮的样子 这样子活不长啊! 天下事,就应该交给天下人来解决。 诸葛亮和周瑜的对手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司马懿、张合等人啊。 一瞬间,程远志心头豁然开朗,对帐外唤道:“来人!” 亲卫应声,掀帘而入。 “克日启程,回转邺城!” 翌日,安排好留守事宜,程远志带着众文武及大部分兵马,回转邺城。 乘船过江时,目视着滔滔江水拍岸东去,一时间心下感慨: 刘备、孙权、诸葛亮、周瑜,哥不陪你你们玩了,回去就把司马懿派过来,跟你们过招! ……… 半个月后。 邺城,丞相府。 一名家仆快步跑进内院,不及进门,便扯开嗓子喊道: “夫人,丞相回来啦!” 闻言,正在教儿子说话的甄宓眼神一亮,松开小家伙,目光瞬间变得璀璨生辉起来。 少顷,程远志迈步入府,遥遥望见甄宓,只见她粉面桃花红,黑漆漆的眼珠如星辰般明亮,令人无法直视。 缓缓行到跟前,两人四手交握,目光刚对视了一会,就被人给打断了。 一个小不点横插在两人中间,仰着头,一脸茫然看向二人。 甄宓连忙摆手令丫鬟将儿子给带下去,而后顺势依偎过来。 甄宓的腰身依然纤细,却在夏日中不断颤抖着。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应该是激动的,思及此处,程远志忽然感觉腿儿有点软,腰儿有点酸。 他知道,那是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肌肉记忆,心下暗道:她今年才二十七岁,嫁过来九年,守了一年活寡,突然听到夫君归来,反应有点激动,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不知道我今天顶不顶得住…… 第257章 司马懿出山,程远志称公 建安十三年八月,刘表亡故。 九月,程远志率军南下。 十月,刘琮率州而降,北军占据襄阳,并拿下了荆州诸郡,围刘备于武陵。 眼看就要一统荆襄,孙权突然横插一杠子,派周瑜偷袭豫章郡南野县。 程远志闻讯大惊,亲率精兵前去应战。 十一月,南北两军在南野展开激烈交锋。 一场大战下来,周瑜三万大军折损过半,之前攻下的南野城,也重新回到程远志手中。 与此同时,孙权暗中派吕蒙、太史慈分兵夺了零陵、桂阳。刘备也乘机夺了长沙。 孙刘两家抱团一处,共抗北军。 眼见荆南四郡一时难图,程远志毫不留恋的率军撤回北方,因为他想到了对付诸葛亮和周瑜的妙招――那就是司马懿。 建安十四年的夏天,邺城烈日炎炎,风儿不见踪影,闷热的天气令人心里格外浮躁。 自回邺城后,不断有文臣武将来进言,请程远志进位为公。 虽然程远志一再否决提议,但进言的人一多,思绪也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他与刘协的关系到底要怎么处理? 他打下的基业是留给儿子还是还给汉室? 他到底是应该做周公?还是应该做周文王? 如果江山留给儿子的话,要留给谁呢?是大白,还是甄宓所生的小儿子? 以上所有问题,一瞬间就涌了出来,索绕在程远志的脑袋里,久久不散。 一时间,没有答案。 程远志甩了甩脑袋,不再思索此事,因为眼下还有一件大事,需要立即做出安排。 少顷,一匹快马自丞相府疾驰而出,单手高举公文,口中大喝“避让”,前往邺县召唤司马懿。 不多时,司马懿应召前来。 程远志在丞相府热情接见了他。 司马懿今年三十岁,现为邺县县令(邺城所在地)。 忽被召唤,司马懿很是拘谨,人还没到跟前,就躬身大礼参拜道: “下官司马懿,见过丞相。” 言语间,他的神态显得有些紧张。 程远志“嗯”了一声,微微抬手,示意司马懿放松,不要紧张。 见状,司马懿心下稍缓,身为一个小小县令,第一次被程远志召见,不由得他不惶恐万分。 程远志目视司马懿,好奇的打量着后者。 由于是私人会见,堂上只有三人,速该在一旁作陪。 此刻,速该正瞪大眼珠子,严肃的盯着司马懿,暗暗施加压力――这是他一贯捉弄人的伎俩。 不过,司马懿并不知道这是速该的恶作剧,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立即又紧绷起来,额头见汗。 现在的司马懿好稚嫩啊程远志看得暗暗好笑。 在他主政的这十四五年里,年轻的司马懿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才华,也没有受到重用。 这主要是因为司马懿加入的时候,已是建安十年(205年),北方及中原早已一统,建功立名的时机不多了。 而且,当时程远志身边人才济济,司马懿的到来,纯属锦上添花,并没有多少可以施展才华的地方给他发挥。 现在转折来了。 不过,司马懿并不知道,他的仕途即将迎来飞跃。 观察了一会,见司马懿循规蹈矩,礼仪周到,程远志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 “今孙刘占据荆南,联手一处共抗我军,仲达若为襄阳太守,当以何策应对?” 闻言,司马懿迅速意识到,这是一场终极会考,若回答得好,他的仕途立马就会青云直上。 若回答不好……那就意味着他的仕途这辈子铁定止于县令了。 司马懿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蹙眉思索起来。 此前,他只是个小小县令,每日思考都是县衙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并没有想过这些国家大事。 只能现场发挥了。 此时荆州的形势是:北军占据着南郡,襄阳、江夏三地;刘备占据着武陵、长沙;孙权占据零陵、桂阳。 三家平分荆州。 北军兵马二十多万,其中有十万水军(不包含布置在江东四郡的五万水军)。而孙刘两家的兵马,加起来约有十二三万。 刘琦在武陵经营日久,根基稳固;孙权在交州也经营了三年,基本控制了局面。 这两家新结为联盟,正处于蜜月期,关系很牢固。 此时,再想去打荆南四郡,既无天时也无人和,殊为不易。 既然攻打不易,那就只能把精力放在别的方面,比如说防守。 以北方十州的巨大体量,只要稳守现有地盘,踏平荆南只是时间问题。 思及此处,司马懿心里有了答案,拱手说道:“以守代攻,以待天时。”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知道你丫最擅长防守程远志微微颌首,转而问道: “这天下形势,仲达你怎么看?” 司马懿略做思索,拱手道:“回丞相,统一天下固然重要,但此时,统一天下却不是最重要的事。” 程远志讶然:“哦?你且说说,何事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懿沉声道:“称王称公,正位正名!” “以丞相今日之功劳,理应封王封公,以正名位,如此,方能聚拢麾下文武之心,不再复前番许都之变。” 闻言,程远志沉吟不语。 虽说这话由司马懿说出来很不适合――他的地位太低了,但这话却不无道理。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在于,天下还有很多诸侯的时候,可以想打谁就打谁,别的诸侯被打了,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还手,因为还手就是谋逆,就是不臣之举。 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弊端则是:当天下没有多少诸侯的时候,天子就成了阻碍前进的绊脚石。 虽然程远志占有天下十州,但麾下众文武名义上仍是汉臣,也就是刘协的臣子,官职爵位都来自于刘协授予。 程远志名义上也只是大汉丞相,能封的官职有限――太大的封不了,只能让刘协来封。 如此,能聚拢的人心有限。 加之此时仍有许多官员心向汉室,忠于傀儡皇帝刘协,所以局势很微妙。 很多人处于一个模棱两可的骑墙派位置。 只有他封了公,称了王,才能表明自己的政治意图,以迅速检验出哪些是自己人、哪些不是自己人、哪些人可以重用、哪些人需要疏远。 因为称公称王的下一步就是开国,而开国元勋,是大多数为人臣者梦寐以求的理想。 再者,此时已是建安十四年(209年),汉室倾颓如斯,天下有识之士都知道,汉室扶不起来了。 还政于刘协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而代汉自立的条件还不成熟。 毕竟,代汉自立需要积累足够的威望才行,否则天下人不会承认的。 是以,先称公就是一个折中的、非常不错的方案。称公之后,一来可以大封有功之臣,聚拢麾下众文武的人心;二来籍此告诉世人,时代即将变了。 而以平定天下十州的壮举,程远志的威望是足够满足封公条件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程远志想不想封公。 当然是想的! 但这话不能由自己口中说出。 司马懿,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思及此处,程远志模棱两可说道:“我深恐德不配位,此事再议。” 话说到这里,就将事情定了调。 我心里是愿意的,但交给你们来操作。 司马懿是聪明人,自然领会了其中深意,立即拱手领命,不再提此事。 程远志转而说道:“仲达,现任命你为襄阳太守、镇南将军,赐你节制荆州兵马之权,克日就任。” 从县令到太守,是连升三级,从太守到到镇南将军,又是两级。 相当于连升五级。 司马懿闻言大喜,连忙跪拜谢恩,乐颠颠告退。 司马懿前脚满脸红光从丞相府出来,此事后脚就传遍了邺城。 所有人都意识到,司马懿要发达了! 紧接着,程远志与司马懿的对话也被传开。 于是,有心人从程远志模棱两可的态度中嗅到了不寻常,立即就有许多人联名上书刘协,请求封丞相为魏公。 因为河北自古以来都叫做魏地。 早已躺平的刘协没有任何可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乖乖就范。 建安十四年,九月,程远志被封为魏公,正式建立了魏国。 此讯传开后,天下为之哗然。 在大汉四百年的历史中,上一个被封公的人,他的名字叫王莽。 时代要变了…… 第258章 战事方休又起 封公之后,程远志取得了“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待遇,虽不是皇帝,实际上已经相当于皇帝了。 但想要再进一步称王,此前的威望就不太够用了,需要重新开疆扩土,增加新的威望(筹码)。 那么,打谁呢? 此时天下还剩六个诸侯:交州孙权、荆州刘备、益州刘璋、汉中张鲁、凉州马超、韩遂。 加上东鲜卑的话,就是七个敌人。 这些对手里,首先排除孙权和刘备,毕竟这两家结盟了,打起来太费劲;益州刘璋打不了,因为益州被荆州的刘备和汉中的张鲁给挡住了;辽东北面的东鲜卑倒是可以打,但是太远了;西凉马超、韩遂名义上称了臣,马超的老父亲马腾和韩遂的儿子仍在许都当人质,无缘无故的,也不好去打人家。 如此一来,就剩下汉中张鲁了。 程远志眼下面临的局面,几乎和原时空里曹操面临的局面相同,但细微之处又有差别。 原时空里,曹操发出要讨伐张鲁的消息后,身处关中的马超、韩遂认为曹操灭张鲁是假,假途灭虢乘机消灭自己才是真实目的。于是西凉和关中十几路军阀汇集关中,拥兵十几万力抗曹操西进。 但这个时空里,马超、韩遂被赶到西凉去了,并没有占据关中,也几乎没有和汉中张鲁接壤。 所以,不存在“唇亡齿寒”、“假途灭虢”、“撸草惊起一群兔”的局面。 程远志决定出兵汉中,是要拿张鲁来树立新的威望,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抢在刘备前面,把益州给占了。 走刘备的路,让刘备无路可走! 此时,河北众文武还沉浸在加官进爵的喜悦中,听闻刚刚南征回来不久的程远志要西征张鲁,顿时炸开了锅。 率先跳出来反对的是头号谋士,老实人审配,他据理说道: “连年战事不休,国库匮乏,且每次征调民夫数以十万计,百姓厌战情绪高涨,坊间颇有怨言,西征之事,还望主公三思!” 田丰、沮授等人也附和道:“去岁大旱,百姓几无收成,今春又有多地爆发瘟疫,病死者众,主公应当体恤民情,暂且休养生息一两载,再征张鲁不迟!” 众人的意思是说:张鲁就在那里,跑不了,早一点打和晚一点打没有区别,但现在就打的话,百姓们是真的吃不消了。我们很理解主公你迫切攻打张鲁来树立威望,进位为王的想法。但这个时候西征,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难得众人意见相同,为民着想。程远志心下大慰,摆手笑道:“纵然如此,西征张鲁亦是刻不容缓!”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刻不容缓。主公才四十八岁,正值壮年,身体健康,西征怎么就不能缓缓了? 张鲁难道会自己跑了不成? 众人的反应,令程远志很失望,自从郭嘉去世后,他麾下已经没有战略层面的高手了。 司马懿或许算半个,但现在还很稚嫩,且人不在邺城,去了荆州驻防。 贾诩属于急智型的谋士,你不问他,他绝不会多想一步、多说一句。 杨修属于工于心计、多才多艺的丞相型人才,长处在治国和揣测人心,军略和战略层面是他的短板。 其他如田丰、沮授、荀攸、刘晔等人,眼光都有局限,预见不到太远的隐患。 环顾众人茫然的神态,程远志叹了口气,忽然与人群中徐庶对上视线。 后者微微一笑,似有话要说。 程远志两眼一瞪,沉声道:“元直,为何笑而不语?” 好家伙,你又公然摸鱼!信不信把你的工资扣到倒欠我! 徐庶被点了名,不得不出列道:“明公莫非是担忧刘备会去取西川?” 一句话,令在场众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主公担忧的是这个! 这么说的话,西征的确是刻不容缓! 如果任由刘备占据了益州及汉中,后果不堪设想。 汉中北依秦岭,南依大巴山脉,两列山脉平行耸立,东西横亘。秦岭高峻险拔,西抵陇山,东连熊耳山、伏牛山;大巴山延绵于益州、关中、荆州边境,几条谷道穿越山岭,成为南北通行的孔道。 秦岭东端有武关,西端有散关,另有三条谷道穿越秦岭中部,直抵汉中,它们是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 褒斜道南口叫褒谷,北口叫斜谷,谷道全长四百七十里。战国时,司马错攻蜀,便是由此道进兵。 褒斜道主要是沿褒水和斜水河谷而行。河谷深险,悬崖壁立,通行不易。故历代多建栈道于褒斜道。 傥骆道南口叫傥谷,北口叫骆谷,谷道全长四百二十里。其中越秦岭主峰一段,盘山路曲折回旋八十余里,共八十四盘,行军不易,易受阻塞。 子午道南口叫午谷,北口叫子谷,在长安城南百里处,谷道全长六百六十里。 三条谷道连通关中与汉中。但以秦岭之高峻,每条谷道都曲折回旋,幽深险峻,不利于人力物力的大规模运动,尤其不利于粮草补给的运输。 利用这些谷道出奇兵还可以,大规模进兵几乎不可能。 由此可见汉中的南北双方的重要性。 当汉中被南方的益州所控制时,双方以秦岭为界;当汉中被北方所控制时,南方的益州只能凭大巴山险要以作抵抗。 关中为北方地区的上游,秦岭是关中南面屏障;益州为南方地区的上游,大巴山脉为益州的北面屏障。而汉中就夹在秦岭和大巴山之间。 这样,处在两个上游地区中间的汉中,所体现出的南北利害程度,远非淮河之于江南的程度可比。 汉中的得失,足以对益州和关中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汉中与益州之间的通道有二:金牛道和米仓道。 金牛道北起勉县,南至剑阁;中间越最高峰叫做朝天岭,剑阁为其南端咽喉。 金牛道最早为秦惠王伐蜀所开,米仓道以越米仓山而得名。 在南北对峙的形势下,汉中对于南面益州的意义比起对于北方的意义来说,要更重要些。 这是由于嘉陵江和汉水的原因,汉中与南方的联系更密切,另一方面是秦岭的险峻比大巴山更甚。自汉中越秦岭北进较难,而越大巴山南进却较易。 双方若以秦岭为界,可共享秦岭之险;若以大巴山为前沿,则地理上的优势在北方。 是以,不论任何人,只要有一统天下夙愿的话,那么汉中不但当伐,还应早伐。 这也是个顶级人才啊,可惜不能为我所用~――程远志赞许的望着徐庶,沉吟不语。 原时空里,蜀汉从开国到灭亡,皆因汉中而起,219年刘备得汉中,自封汉中王,建立蜀汉;263年,姜维丢失汉中,蜀汉迅速灭亡。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汉中的重要性。 若汉中不守,则益州门户洞开,益州政权几不可以立国。 所以,原时空里,黄权把曹操取汉中比作“割蜀人股臂”、杨洪强调“若失汉中,则无蜀矣!” 思及此处,程远志下定了决心,沉声对众人道:“我意已诀,三军克日启程,西征张鲁!” 第259章 此后烟雨落凡尘,一把布伞与卿乘 邺城,魏国公府,内院。 甄宓倚窗侧坐,一只素手拄着下巴,失神地望着窗外,艳艳一时的俏脸上写满了不愉。 虽然两岁多的儿子在她膝旁玩耍,粉嘟嘟的小脸显得萌化人心,可爱无比。但她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昨夜,当得知刚南征回来的程远志又要离开,且不知又要去多久的时候,甄宓当场就撅起了嘴巴。 可任凭她“一撅嘴二哭三闹”,还是使出“万般温柔,浑身解数”,却没能说服程远志改变主意,打消西征之念。 回过神来,甄宓揉了揉儿子毛扎扎的小脑袋,怅然轻叹。 这时,程远志推门进来,两人目光对上,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甄宓幽怨地别过头去,暗生闷气。 她有两点想不通,一是打张鲁真要那么着急嘛,就不能晚一点再去打?二是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有魅力了,昨夜那般温柔,竟也没令贵为魏公的夫君改变主意,多留一段时间。 正值妙龄,却守活寡的滋味,可太不好受了。 程远志抱起小家伙逗了一会,伸出胳膊肘,轻轻顶了顶甄宓。 甄宓轻哼一声,身姿扭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不搭理他。 程远志暗觉好笑,其实甄宓昨夜那般操作,反而更加坚定了他西征的决心。 毕竟,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而甄宓才二十七岁。 老夫少妻,力有不逮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后院起火还是要哄。 他自诩为是这个时代最解风情的男子,如何肯让美人神伤。而且这个还是自己的夫人。 爱江山,更应爱美人。 于是,程远志声音低沉的念道:“从前江山多飘摇,我以青锋荡不平。此后烟雨落凡尘,一把布伞与卿乘。” 甄宓闻言,立即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星星,望过来。 程远志心下暗乐,心知念情诗是对付甄宓的杀手锏,百试百灵,便执其双手,温声说道: “再给我三年时间,若到那时天下仍未一统,我自传位于下,与夫人你携手归隐田园,共享天伦之乐!” 甄宓乖巧的点了点头,依偎过来。 通常,程远志念情诗的时候,她都是百依百顺的。 在这个缺少娱乐的年代,一首情诗对女人的杀伤力是不可估量的。 当然,这里指的是有文化的女子。 这却不提。 建安十四年八月(209年),程远志亲率二十万大军出长安,往汉中进发。 在这个时间点西征张鲁,是程远志在南征荆州之前就预计好的行动,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计划。 当然,计划归计划,张鲁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否则,张鲁也不会在汉中安然自在当了二十年土皇帝。 此时攻打汉中,时机虽然已经成熟,但还是有多个困难需要克服――汉中易守难攻、张鲁兵多粮足。 汉中郡地域辽阔,西起沔阳的阳平关,东至郧关和荆山,绵延千里。北有秦岭,南有巴山,峡谷纵横,地形复杂。 其北边的秦岭雄峙于渭水之南,西起嘉陵江,东至丹水河谷,横长八百里,纵宽约两、三百里,山岭海拔大多在两千米左右,从关中进入汉中的各条道路,俱是险阻重重。 程远志的军队想进入汉中,必须穿行于山峡深谷,攀登座座高山,路途艰险。尤其是秦岭间几条道路的河谷两侧,多有悬崖峭壁,人马难以立足通行,因此要在沿途凿山架木,修建许多栈道。 道路难行只是其一,其二是天险阻隔。 汉中西陲的阳平关,东端的黄金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扼守汉中的天险所在。 张鲁可以凭借险要之地据守,以逸待劳,并派出小股军队袭击来犯者的辎重及后队,一旦粮草耗尽,来犯之敌自会无奈退兵。 这个策略,也是历来割据汉中的诸侯们惯用的方法,百试百灵。 另外就是张鲁经营汉中二十年,兵多粮足,民心归附,家底殷实。 好在,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张鲁兵虽多,却不精;善于收抚却短于军略。 说白了就是张鲁没什么野心,军队战斗力很一般。 与争夺天下相比,张鲁其实更热衷于他的副业——发展五斗米教,或者说把五斗米教推广到整个大汉,这才是他的人生目标,当一方诸侯只是他的副业。 据说有一天,有百姓在地里挖出一块玉印,献给了张鲁。这时,张鲁手下的将领们,就想尊张鲁为汉宁王(张鲁初据汉中时,就将汉中郡改名为汉宁郡)。 张鲁是个迷信的人,闻言很是心动,地生玉印可是吉兆,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提示,让他成就一番霸业。 好在,功曹阎圃及时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劝谏道:“汉中有民超过十万户,财富殷实,地势险固;主公可匡扶天子,成为齐桓公、晋文公之流,最差也是窦融之类的人。若贸然称王,必会招来祸患。” 张鲁立即听从了阎圃的意见,不再提进位汉宁王的事情。 由此可见,张鲁对于争霸天下是没有野心的。 汉中也因此被张鲁打造成一个的政权,极其牢固,外来势力难以渗透其中。 这样胆小怕事、没有野心、只想偏安一隅、实力却不俗的张鲁,对于程远志来说,那就是一块冒着腾腾热气的肥肉,怎么也不可能便宜别人,尤其是刘备。 当然,肥肉只是相对于程远志来说。 若是将对手换成益州刘璋,那张鲁就是刘璋一生都挥不去的阴影、摆不平的劲敌。 张鲁在汉中以天师道教化民众,自号“师君”。来学道者,初皆需进献五斗米,是以又名“五斗米教”。 他经营汉中的政策,类似于“官府托底”制,遇到灾荒年份,百姓的衣食皆由官府提供。 汉中也因此被打造成一个的政权,极其牢固,外来势力难以渗透其中。 由于对百姓的统治很宽容,所以归附张鲁的人很多。仅汉中一郡,就有有户十余万,民五、六十万左右,兵马近十万。 是以,张鲁虽仅据汉中一郡,实力却不比刘璋弱多少。 而且,张鲁还得到巴夷氐族首领杜濩、朴胡、袁约等人的支持,总实力不容小觑。 刘璋摆不平张鲁,不代表程远志没办法。 对于程远志来说,张鲁人再多,势再众,其不善治军,短于军略的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并一击致命。 张鲁能够雄踞巴、汉二十年,得益于汉中易守难攻的地理环境,而非他本人多么英明神武。 与之相同性质的诸侯,还有益州刘璋。 这两个人就像揣满经验的宝宝,等着人来打。 现在,程远志率先来了。 随着北军的势力逐渐强大,天下鼎足之势初步形成,张鲁偏安一隅的策略已经不合时宜,没有出路。此时的张鲁,如果不依附于某一个强者,结局要么是被人吞并,灭家亡族;要么是死于横祸,树倒猢狲散。 因此,程远志西征的消息刚一传到汉中,张鲁就连夜召集麾下文武商议,准备投降。 虽然他们张氏一族统治巴汉二十年,算得上一方诸侯,但张鲁清醒的意识到,相对于袁射(程远志)来说,他只不过是一只苍蝇,人家随手就能拍死。 硬抗不智!极其不智! 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投降虽然意味着寄人篱下,俯首称臣,但却可以保全自身,保全家族。 会议从一开始,主题就在“立即投降”和“晚一些投降”中争执不休。 功曹阎圃说道:“主公,现在投降的话,是被时势逼迫,一定不会被魏公所重用,不如先抵抗一阵,实在抵挡不住再前往巴中,然后再讨论如何率众归降,到那时,主公的功劳会更大,得到的封赏也会更丰厚!” 张鲁闻言,深以为然,遂令其弟张卫率数万人横山筑城十余里,拒关坚守。 程远志军至阳平关,眼见雄关漫漫,旌旗如林,尝试一番后,发现难以速克,遂拔营撤军后退二十里,派刘晔前去说降张鲁,并许以高官厚禄。 给足了诚意。 谁知张鲁见阳平关坚固如斯,竟拒绝了招降。从容地坐镇南郑,静待北军粮尽退去。 如果可以当一方诸侯,谁又愿意去当别人的臣子呢? 战局一时僵持下来。 与此同时,北军进攻汉中的消息在大汉范围内传播,发酵。 消息传至益州,刘璋一日十惊,急聚川中文武大臣商议。 所有人都知道,汉中做为益州的门户,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 消息传到荆南武陵,刘备大惊,连夜与诸葛亮商讨对策。 难道“隆中对”要胎死腹中了吗? 刘备很茫然,诸葛亮也是焦虑万分,一时间思不出良策。 北军下手太快了啊! ……… 消息传到广州,令正打算将治所迁往桂阳的孙权脸色剧变,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连忙派人到交州请鲁肃回来,与周瑜一道,商议应对之策。 第260章 诸葛亮入川 成都,州牧府。 刘璋与众谋士商议后,出于对益州前途的深深担忧,便派遣张松为使,前往阳平关,探听魏公(程远志)的口风,看能不能在这个时代,继续做益州一亩三分地的主人。 这个时机选的很巧,此时北军兵锋直指阳平关,程远志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攻克汉中。 川中使者张松的到来,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亲自出营迎接。 接待规格之高,礼仪之周,令张松大为感动。 一见面,程远志差点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张松果如传言那样,丑出了花样,丑出了个性。 身高不满五尺、额头窄、脑袋尖,塌鼻梁、牙齿外露,说话如若铜钟刺耳。 见其容貌如此,军中将士俱是侧目,露出鄙视神态。 看到张松,程远志瞬间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强烈的优越感,同时想起了这个时代着名的五大丑男:曹操、祢衡、乐进、庞统、张松。 好在,程远志深知张松底细,并没有因丑陋而怠慢于他。 张松的为人,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其貌不扬,其才不凡;过目不忘,倒背如流;辩才顶尖,不治节操。” 程远志热情的说道:“子乔远来(注:永年其实为演义混淆,永年实为蜀中另一位名臣彭羕的字),不胜荣幸,还望多多赐教!” 闻言,张松神态惶恐,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松乃蜀中微末之辈,怎敢于魏公面前班门弄斧。” 寒暄过后,程远志将张松迎入大营,咨询来意。 张松遂将刘璋的托付如实相告。 会谈间,主谦客恭,场面极度融洽。 程远志慷慨的答应了刘璋的请求,允诺说只要刘璋愿意来降,就封他永为益州之主,另外,征辟张松到邺城做官,做大官。 张松感动的不行,旋即拍着胸脯保证:回去后,一定说服刘璋率州来降。 程远志大喜,设宴招待张松。宴后,又亲自将张松送出军营,给足了他面子。 如此礼贤下士的举动,令北军文武及将士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杨修实在看不下去了,拱手问道:“区区一益州别驾,魏公何以如此礼遇?”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不外乎众人看不上张松,对其不屑一顾,在这个以貌取人的时代,张松的长相,确实令人很不适。 在如今北军一家独大的局面下,即使作为益州之主的刘璋,若不有所选择,最终都难逃被灭的下场,区区一个益州的小小别驾,主公实在犯不着放下身段,曲意结交。 程远志环顾众人,微微笑道:“诸位,不可以貌取人,此人有大才!” 听程远志这么说,众人心下虽不以为然,不觉得张松会有什么“大才”,不过却是不再纠结此事,转而讨论起刘璋在益州的处境。 要了解刘璋在益州的处境,就要先对其父刘焉在益州的统治情况做一个了解。 刘焉是汉鲁恭王之后,和刘备中山靖王之后是同宗,都属于汉景帝一脉。 刘焉本在汉廷为官,以“天下将乱,欲求自保”的初衷,献上“废史立牧”之策,请求到边远的交州为牧。所谓的“州任之重”,便自此而开始。 不过,刘焉的交州之行还没来得及成行,侍中董扶于图谶中发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并以此说刘焉。 刘焉于是又向时任汉帝的刘宏改请出牧益州,恰好当时的益州刺史郗俭大事聚敛,贪婪成风。刘宏便以刘焉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前往益州法办郗俭。 刘焉去益州时,跟随他的主要人才有两个,除了献上“益州有天子气”的董扶,还有另一位益州人赵韪。 因为道路交通不畅,刘焉一行入蜀颇费周折,还在荆州耽误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益州绵竹爆发了马相,赵袛之乱,原益州刺史郗俭也在这次暴乱中被杀。 这一下子,刘焉入川的任务从“法办郗俭”变成了“平定马相,赵袛之乱”。 但刘焉还是没能赶上平叛,大显身手。这次暴乱最终被益州从事贾龙给镇压了下去。 贾龙平叛之后,选吏迎接刘焉上任益州牧。 刘焉入蜀之初,是在益州籍人士的建议下启程。到达益州后,也是在益州豪强的迎奉下,开始在益州的统治。 这说明益州本地豪强并无特别强的实力,他们需要和刘焉这种来自于汉廷,名正言顺的人进行合作,共同治理益州。 在这个阶段,益州本土豪强们,对刘焉基本上都是持欢迎态度的。 刘焉初入蜀地的情况,和刘表初入荆州时遇到的局面相同,都是依靠当地世家豪强坐稳了位子。不过,细微之处却有所不同。 刘表是依靠荆州大族进行统治,始终未变。而刘焉只在上任之初依靠过本地豪强,随后便因为有东州兵的存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时南阳、三辅民数万家,避地入蜀”,刘焉选其精壮者,组成东洲兵,制衡本地豪强,因此有了专制益州的资本。 此举令益州本地豪强很愤怒,他们发觉刘焉在益州有割据自专的意图,且对代世家豪强很不友好的情况后,奋起反抗。 刘焉此时的对外表现为割裂与汉廷的正常联系(派张鲁为汉中太守,隔绝道路),对内则是各种僭越“焉意渐盛,造作乘舆车具千馀乘”,并“立威刑”。 立威的手段就是屠杀本地豪强,“又讬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这个“托他事”是指刘焉以“莫须有”的理由屠杀不听话的本地豪强。 这样的做法,引起了益州本地豪强的激烈反抗,犍为太守任岐起兵反叛后,连当时迎奉刘焉入川的从事贾龙也参与了进来。随后,刘焉击杀了任岐、贾龙,平定叛乱。 从这里可以看出,当时益州豪强和刘焉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顺则生,逆则死。 当时,刘焉的三个儿子都在长安(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除了刘璋被刘焉以有病为借口召回益州外,刘范和刘诞后来都死于马腾反对李傕的叛乱中。 丧子之痛加上一场火灾,让刘焉备受打击,由此一病不起,很快就在兴平元年(194年)去世了,刘璋继益州牧位。 刘璋继位之初的统治局面,与刘焉初入益州时如出一辙,甚至更糟。和荆州方面的刘表爆发了军事冲突之后,汉中的张鲁也与其反目。 最终,因为东州人在益州侵暴不法而不能制,一开始拥护刘璋的赵韪也起来反对他,并最终形成了一次波及益州大部(蜀郡,广汉,犍为)的叛乱。 这一次,东州人害怕赵韪得势后对他们秋后算账,尽皆死战,助刘璋破反,最终,赵韪失败被杀,刘璋平息暴乱。 到此时,迎刘焉入川的左右手贾龙和赵韪,短短几年内,全部死于刘焉父子之手。 这足以说明,刘璋时期的统治矛盾,较之刘焉更为激化。 这次暴乱之后,刘璋及其依靠力量和益州人士之间达成了脆弱的平衡,双方度过了相对稳定的十几年。 但这并不表明两股势力的矛盾就此消失,刘璋的统治就此稳定。恰恰相反,刘璋在益州的统治危机,始终在暗流涌动着,愈发深重。 综合以上信息,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程远志西征张鲁,会令刘璋一日十惊,立即遣使结好。 在赵韪暴乱之后的十几年里,虽然蜀地没有再次爆发类似的大规模叛乱,但刘璋显然对自己在益州不稳固的统治有了直观认识。 刘璋交好魏公(程远志),是想利用其巨大的影响力,来稳固他在益州的统治,哪怕因此投降也在所不惜,只要朝廷仍允诺他为“益州之主”即可。 而程远志善待张松,却是为了不复原时空里曹操“以貌取人”的错误做法,导致天下一统的时间一推再推。 但事情的发展真能如两人所愿吗? 刘璋不知道,程远志也不知道,就连当事人张松,其实也不知道。 但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是诸葛亮。 经过多日的思索,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挽救“隆中对”的妙计,或者说挽救刘备渺茫前途的办法,亲赴益州来说刘璋。 第261章 国士之口,辩才无双 北军大兵围攻汉中,今蜀中一日十惊,文臣武将们分为了两派,一派想投降,一派想主战。 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有刘巴、黄权、王累、张任等人;投降派的代表人物就是张松、法正、孟达等人。 主战派提议刘璋整顿兵马,严阵以抗北军;投降派则提议刘璋率州而降,明哲保身,不失富贵。 刘璋一时犹豫不决,遂派张松到阳平关外的北军大营探听消息,然后再做应对。 张松前脚刚走,诸葛亮安插在益州的耳目立即将此事报于他知晓。 诸葛亮与刘备一番商议,遂决定亲自入川,来说刘璋共抗北军。 入蜀之前,诸葛亮就知道,要说服刘璋力拒北军,决非一件易事。 但仍然义无反顾地来了。 方行至蜀郡,诸葛便亮对随行的陈到耳语一番,令他先走一步,到剑阁去办一件要事。诸葛亮则带着刘备亲笔书信,孤身往成都进发。 成都守将杨怀、高沛闻知此事,杨怀遂令高沛守关,自入州牧府,携信报于刘璋知晓。 此时张松出使汉中未归,刘璋并不知北军攻取汉中之后,是否还有吞蜀之意,心下正忧虑万分,每日聚集众文武商议不止。 闻听诸葛亮来访,及看过刘备书信,刘璋便命李严去迎诸葛亮来见。 李严带着诸葛亮,一路入府进厅。 诸葛亮立于阶下,偷眼观看刘璋:见其面相忠厚憨实,仪表谦和,果如传言一般,望之不似明主,心下暗付道: “观此人相貌,懦弱不振,非是有主见之人,看来此次不可好言相劝,只可以恶言相激,等他问时,我便这般这般……” 堂上,宾主见礼,寒暄过后,刘璋问道:“你主派你到益州来,所谓何事?” 诸葛亮从容答道:“今袁射窃国欺君,囚帝于许县,屯军于阳平关,蜀中局势已是危若累卵,我主刘豫州与将军同为汉室宗亲,心忧将军之忧,故而派我前来慰问。” 闻言,刘璋心下略有感动,温声说道:“前些日子,我方遣使到汉中探听北军消息,使者至今未归,尚不知北军是否有吞并益州之意。是战是和,悬而未决,今日大家正在商议此事。” 诸葛亮环顾堂上数人,问道:“将军您的意思是怎样?” 刘璋道:“还没有定论。” 这时李严站出来说道:“袁射拥兵百万,假天子而征讨四方,我们若不顺从,则名不顺。现在北军已经得到天下十州之地,兵强马壮,势不可当。以我之见,不如降袁,以为万安之策。 厅下一半谋士附和道:“正方之言,正合天意。” 刘璋沉吟不语。 李严又道:“主公不必多疑。如果降袁,则益州民安政稳,主公家小也都可以保全。” 刘璋目视诸葛亮,问道:“我听闻先生高卧隆中时,常自比管、乐,有济世安邦之才,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诸葛亮笑道:“刚才众人所言,实在是误导将军。天下人都可以降袁,只有将军不可以降。” 刘璋奇道:“此话怎讲?” 诸葛亮环顾众人道:“诸公降袁,不失荣华富贵,不失高官厚禄;若是将军降袁,车不过一乘,随从不过人而已,荣华富贵是断然没有的。” 刘璋闻言恍然,屏退众人,独留李严和诸葛亮在堂,说道:“刚才众人所言,令我大失所望。而先生所言,使我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但是袁射坐拥十州,又新得刘景升二十万兵马,其势之大,恐怕我们益州难以抗衡啊。” 诸葛亮道:“向者宇内大乱,群雄并起,马韩侵关中,公孙据幽燕;吕布略青徐,曹操占中原;孙策霸江东,袁术守淮南。今诸人皆已平,仅剩我主与将军两个汉室宗亲。愿将军量力而行:若能以益州之众,与中原抗衡,不若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从众谋士之言,按兵束甲,面北而降?” 不等刘璋说话,诸葛亮又道:“二十年前,天下将乱,先帝封将军之父为益州牧,为国镇守边州,于是将军父子经营益州二十余年,至今已历二世,使得蜀中民殷国富,百姓安居乐业,如此大好基业献于袁射,或能获得其重用,也未可知。” 由于之前诸葛亮已经描述过投降后的局面“车仅一乘,随从人”,是以,刘璋根本不信“能获得重用”的话,于是反问道:“诚如君言,你主为何不降?”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昔日田横不过是齐国的一个壮士罢了,还能恪守节义不受屈辱;何况我主刘豫州是汉室后裔,如果匡扶汉室不能成功,那就是天意,怎能屈居人下呢?!” 刘璋听了这话,当即拉下脸来,拂袖而去。 李严在一旁说道:“你主是汉室后裔,莫非我主就不是汉室后裔?先生此言,辱我主公太甚!”, 诸葛亮仰面笑道:“刘益州何故不能容人?我自有破袁之计,他不问我,我也不好说,故而便以此言相戏。” 李严闻言喜道:“先生既有良策,何不早说!我这就去告知我家主公!” 后堂。刘璋怒气未消,见李严来到,对他说道:“诸葛亮太过无礼!欺人太甚!” 当然,刘璋也就是发发牢骚。 即使心里很气愤,他却没有和诸葛亮计较的意思。懦弱的性格不允许他对另一个同为汉室宗亲的人派来的使者下手。 李严连忙解释道:“臣亦以此责备他,他反笑主公不能容物。破局之策,诸葛亮似已胸有成竹,不肯轻言,主公何不再问之?” 刘璋旋即喜道:“原来如此,快快请孔明先生到内堂议事。” 少顷,诸葛亮来到,刘璋拱手道:“适才失礼,万望勿怪。” 诸葛亮也拱手道:“亮言语不当,还望将军海涵。” 刘璋遂令人置酒相待。 酒过三巡,刘璋叹道:“昔日天下群雄并起,我父子受命镇守边州,今吕布、曹操、公孙瓒、袁术、刘表俱亡,仅剩独刘豫州与我尚存。祖宗基业,岂能拱手让于他人?然北军势大,安能相抗?” 诸葛亮道:“此事不难,我主欲亲率精兵入川,助将军抵抗北军。” “将军之兵虽寡,却有山川之固,民心归附,带甲之士二十余万,善战将领不知凡几;北军虽众,却远来疲惫,秦川之险,决非一日可下,敌军纵有百万,又能奈两川之地若何?” “今将军若能与我主协力同心,破北军不难,若北军败,则必北还。益、荆两洲连成一片,互为唇齿,成三足鼎立之势,则天下不倾也。” “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望将军察而决之。” 刘璋闻言大喜,遂安排诸葛亮至馆驿住下,决定邀请刘备入川。 益州众文武闻讯大惊,纷纷劝阻。 从事王累进言道:“观刘备二十年间所为,事公孙瓒而公孙瓒败、容吕布则吕布叛、投吕布而吕布死、奔刘表而刘表亡,从刘琦而刘琦失权,主公切不可请其相助,若请其入川,实为养虎为患。” 刘璋道:“我与刘备都是汉室之胄,如同兄弟,他好心助我,岂可如此相疑?” 话音刚落,治中刘巴出列道:“刘备乃是枭雄,此乃天下公认,请其入川是引狼入室,万万不可!” 刘璋闻言,一时踌躇难定, 一旁的黄权也要进言,却被成都令李严抢了先。 李严沉声道:“今张松未归,我等并不知北军意图,主公何不等张松归来,再做定论!” 第262章 刘备入川不必惊 刘璋遂从李严之言,安坐成都,等候张松从汉中归来,再做计议。 然而左等右等,转眼半个月过去、一个月过去,张松却渺无音讯,仿佛失踪了一般。 在此期间,王累、刘巴、黄权三人曾多次劝谏刘璋,不要引狼入室,邀请刘备入川。 但刘璋铁了心,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劝谏,坚持“请刘备入川”才是解决益州困局的唯一答案。 之前,刘璋出于对益州前途的担忧,派遣使者张松前往汉中探听程远志的口风,看后者能不能允许自己继续做益州一亩三分地的主人。 如果允许,刘璋是不介意率州投降的;如果不允许,再另做计议。 可是张松这一去,渺无音讯。北军态度不明,刘璋顿时没辙了。 若没有刘备这个汉室宗亲坚决抵抗北军的例子在前,刘璋或许就眼睛一闭,率州投降了。可一想到刘备只有两个郡,都誓死不降,自己拥有整整一个益州,二十万兵马,没理由不挣扎一下啊! 是以,宗亲抱团取暖,两刘互为盟友,就是非常不错的办法了。 此时,北军二十万大兵围攻汉中,阳平关前战事激烈,张鲁苦苦抵挡,谁知道他还能抵抗多久? 在这个不讲道理,拳头大就是爷、不灭人就要被人灭的年代,谁能保护益州不受侵略? 诸葛亮的到来,令刘璋想到了刘备。 刘备在大汉地界已经纵横了二十多年,平定过黄巾,先后投靠公孙赞、陶谦、袁射、刘表,虽一直一事无成,却也闯下赫赫名声。 本以为刘备此生就这样盖棺定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没想到他浑水摸鱼,在荆州捡了个大便宜,在四十八岁的年纪,失败的人生忽然有了起色! 趁袁射(程远志)和周瑜在豫章郡南野城对抗的时候,刘备乘势夺取了长沙郡,之后又和偷袭夺得荆南另外两郡的孙权联手,拥兵六七万,隐隐成为可以对抗北军的中流砥柱。 严格来说,虽然同为汉室宗亲,刘璋对刘备并不信任。 在这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时代,谁对谁又能真正做到信任呢? 可形势逼人强,刘璋不得不做出选择。 荆州之战后,程远志见荆州一时难图,便腾出手来挥师西进,进攻盘踞在汉中的张鲁。 刘璋虽打不过张鲁,却知道后者绝非袁射(程远志)的对手,被灭是迟早的事情。 而诸葛亮之前的一番话,对刘璋触动很大,让他下定决心邀请刘备入川。 诸葛亮说:“北军的骑步兵无敌于天下,一旦打下张鲁之后,必然会来夺取益州,那时候,将军父子两代人的基业,难道就这样拱手相让吗?” “而我主刘备和将军您同为汉室宗亲,又都视袁射为一生之敌,只要我主出兵来抵抗北军,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此,将军上不负先祖所留之基业,下不负黎民百姓之殷望,高枕无忧,安坐益州,岂不美哉?!” 当然,刘璋并非三岁小孩,光凭这些话并不足以说服他, 这些话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促成他下定决心邀请刘备入川的,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益州内部,有庞羲、李异等将领都拥兵自重,倚功自傲、不听调遣。一旦北军到来,他们是极有可能会叛变的。 益州有此内忧外患,靠他刘璋已经摆不平了,只能请外援。 刘璋不是没想过,请刘备入川很危险;可是不请刘备来,或许益州会灭亡得更快! 考虑到这一点,刘璋没有采纳黄权等人的意见,毅然决定邀请刘备入川。 邀请刘备入蜀,虽是以拒北军为名,实际上,刘璋却是想利用刘备,来震慑蜀中反对他的势力。 刘璋太清楚益州的局势了。 如果说长期以来,他在益州的统治危机主要在于“民攻其内”的话,那么此时北军进攻汉中,显然又给他增加了一道“敌攻其外”的压力。 原本,刘璋是想借用袁射(程远志)的威名来震服益州宵小之辈,服从他的统治。但张松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去不回,音讯全无。 在这样内外双重压力下,除了刘备,刘璋其实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些缘由,黄权等人未必尽知。 刘璋也不打算说。 建安十四年十一月,刘璋以法正为使,到荆州请刘备入川,以拒北军。 刘巴、王累、黄权等人进言劝到:“刘备能征善战,今得荆州两郡后,势力大增,麾下文武双全,更有关羽、张飞这等世间猛将,若是让他进入益州必然后患无穷,还望主公收回成命。” 刘璋被劝的烦了,遂将王累、黄权贬职、将刘巴发放到边缘地区任职。 建安十四年十二月(209年),刘备率八千人马,右军师庞统、及攻克长沙后得来的降将黄忠、魏延等人的陪同下,从陆路入川。 虽然刘备此来的初衷是夺取西川,可兵马却只带了八千。 这点兵马,在益州二十万大军面前,其实是不够看的。 并非刘备不想多带兵马,而是能从武陵带走的人只有这么多。 在拿下荆南四郡前,刘备的兵力本就不多,加上刘琦的兵马也有堪堪三万左右,另外就是关羽麾下的一万多水军。 拿下长沙郡后,又得兵马万余,总兵力超过六万。可眼下荆州的局势错综复杂,还需留下大部分兵马镇守。 再者,入川名义上是援助刘璋,实则是图谋益州,为了避免引起刘璋的戒心,刘备不能带更多兵马入川――这也是刘备留下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人镇守荆州,只带此时名气不显的黄忠、魏延等人入川的原因所在。 麻痹刘璋,从中取事! 益州发生的一切,正亲自指挥兵马围攻汉中的程远志并不知道。 直到翻过年来,建安十五年一月(210年),北军攻克阳平关,张鲁见大势已去,率众归降。 这次西征,历时近半年,对程远志来说,过程非常艰难,硬攻阳平关导致折损兵士无数。 但收获很大。 此战,不但得到了汉中郡,掌控了进入益州的门户,还获得了可以“更进一步”的政治筹码。 对于张鲁来说,这非但不是坏事(投降),还是他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虽然再也不能当一方诸侯,但是却在乱世之中保全了个人和家族,五个儿子也都各有封赏。 作为一名虔诚的“天师道”信徒,张鲁投降后,就可以带领着广大信徒,将天师道逐渐传播到北方――这便是张鲁接下来的人生里,为之奋斗目标。 直到此时,程远志才有空关心起益州局势,才意识到张松已经走了两个月,刘璋仍没有表态。 ''益州到底是降是战?没有人知道。 派人打听之下,程远志顿时大吃一惊。 刘备入川了! 此刻,刘备正率兵三万驻守于剑阁(其中两万多兵马来自刘璋的赞助),伺机而动。 众谋士对程远志的反应大感惊奇,谋士贾诩不解道:“区区刘备入川,主公何以如此惊慌失色?” 程远志环顾众人,沉声道:“诸位不知,西川之地,将尽归刘备矣!” 贾诩笑道:“那又怎样?蜀为天府亦为笼,刘备入川何必惊!若其仍在荆州,实为我北军之患;今其已入益州……君入瓮中,有何可怕?!” 对啊,刘备入川又如何程远志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文和所言极是,蜀为天府亦为笼。” 如今汉中已经拿下,接下来,是得陇望蜀,还是见好就收? 程远志陷入了沉思。 第263章 得陇不望蜀 建安十五年,注定也是一个多事之秋。 在是否进攻西川这个问题上,大部分谋士倾向于继续进兵,攻克益州,活捉刘璋、生擒刘备。 程远志却有不同看法。 刘晔进言道:“今大兵到此,蜀中已是人心惶惶,情见我军势大,其内部必生变故,魏公何不一鼓作气,平定西川,以成不世之功业!” 贾诩则说道:“此时我军虽疲,势头却盛,当趁势入蜀,不然等刘备在蜀地站稳脚跟后,必成我之大患。” 诸人闻言,纷纷附和。 难得众谋士看法一致,程远志犹豫半晌,还是摇头道: “古人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难平,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此天险之地,如若强攻,还不知要填上多少将士的性命,今我已得东川,两川已得其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是他不想进攻西川,实在是难度太大了。 拿下汉中是因为汉中乃益州门户,无论是出于战略考量还是实力扩张的需要,汉中一定是要夺取的,且要抢在刘备之前夺取,所以程远志才决定先下手为强,亲率二十万大军远征汉中,捶服张鲁。 有汉中在,就等于扼守住了益州的咽喉,蜀地兵马若不攻克汉中,就没有北进的任何可能。 所幸这一次进展很顺利,去年八月出兵到今年四月,只用八个月时间,就彻底平定了汉中。 但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璋不足虑,但把守剑阁的刘备却不可小觑,有此人在,本就难以攻克的剑阁会更加难搞。 像剑阁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雄关,并不是填几十万兵马就能攻破的。 破蜀需要技巧。 譬如说像邓艾那样,从阴平小路偷渡,绕道敌后,令守剑阁将腹背受敌,不得不让出关隘。 但这个计策在眼下这个时间点,尤其是在刘备和诸葛亮面前,根本没有施展空间。 诸葛亮太谨慎,太稳健了,这样性格的对手对程远志来说,有利有弊。 好的地方在于,不用担心对方会出奇制胜,兵出险着,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坏的地方在于,你想偷他的家,也不可能! 况且,刘备此时还没得到西川,如果北军一直大兵压境,不但会令刘璋与刘备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还等于是在帮刘备刷经验、刷名望,只会加快他夺取西川的步伐。 程远志不打算“得陇望蜀”的原因有很多,易守难攻只是其一。 其二是将士急需休整。 虽说大军此行进展顺利,但是从去年八月出兵到今年四月拿下汉中,二十万大军也整整打了八个月, 弓弦长时间拉满了都会断,何况是人。八个月的高强度行军、破关攻城,兵士们脸上的疲惫肉眼可见,整个军营里到处弥漫着厌战情绪。 其三是称公之后的遗留问题和新冒出来的诸多问题,都需要谨慎处理。 以前,程远志领兵出征时,可以非常放心的将朝中大事交由审配和杨修料理。 现在,情况不同了,审配和杨修身为世家的代表,处理不了这样的问题。 或者说,他俩处理这种涉及路线问题的时候,难以做到公正。 称公之后,程远志所统辖的十州之地,名义上有了两个主人,如天现二日,一日在中天,一日薄西山。 河北众文武中,忠于汉室者还是有很多的,程远志离开中枢也已经整整八个月,虽然大权还在掌握之中,但仍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早日班师回邺,可以迅速稳定局面。 其四,孙权和马超始终是两个隐患。 之前,在围攻汉中的关键时刻,张鲁就曾派人远赴西凉,联络马超、韩遂,相约共击长安,断北军后路,所幸,张鲁派出的使者被北军截获了,消息没有传出去。 但谁知道刘璋会不会也用这个法子,派使者到西凉去联络马超? 刘璋会不会用这个法子程远志不知道,但诸葛亮、庞统一定会劝刘备用这个法子。 因为“避实而击虚”是最简单的用兵之道,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会采用这个法子。 最关键的是,马超、韩遂不可信! 他们常年处于边疆,“见利忘义,有奶便是娘”,“今日打,明日和”都是基本操作。 这样两个人在背后,怎能令人放心? 另外,年初的时候,孙权发动了江夏之战,大伤未愈的周瑜亲自统兵进攻江夏。 根据探子探得的消息,刘备在入川之前,就与孙权对荆州地盘重新做了分割,刘备将长沙郡让给了后者,以换取后者出兵攻江夏,策应他入川。 江夏之战持续了两个多月,战事异常焦灼。 虽然最终守将文聘以三万人击退了孙权的五万大军,暂时取得了保卫江夏的胜利,但如果在此刻程远志继续进攻西川的话,孙权一定会卷土重来。 而司马懿在襄阳,防备关羽及诸葛亮,是脱不开身帮忙的。 其五,三足鼎立的局面其实已经初步形成了,程远志也年愈五十,短期之内想要统一天下已不可能,所以他才暂缓一统天下的步伐,而加快捞战绩,改公称王。 这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不称王,那些跟随他奋斗了几十年的文臣们不会答应,武将们也不会答应。 这些文武大臣们搏上身家,赌上性命,辛辛苦苦奋斗了几十年,主要目的并不是天下太平,而是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名垂青史。 人心如此,大势如此,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现状。 再不称王,人心凉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就像老板的理想是将企业做到世界五百强,而员工的理想永远都是“加薪、升职、年终奖”。 其六,强弩之末、对手难缠。 东川不是西川,刘备也不是张鲁,作为历史上数得着的小强,刘备的命运是顽强的。 而唯一能够弄死刘备的机会(在邺城的时候),程远志没有下手,当时考虑的是让刘备去祸害荆州,给自己南下创造机会。 既然当初没下手,也就意味着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局面。 程远志深知刘备的能耐,加上西川易守难攻,又有诸葛亮、庞统等人的辅佐,若以眼下疲惫之师继续挥师西进,最大的可能就是陷入旷日持久的僵持战。 如此,就应了兵法上“情见势竭,必将有变”的局面,这是程远志不愿看到的。 与其强行不可为之举,不如暂时罢兵休战,以观其变。 不选择入蜀,从外人的眼光看确实是难以理解的,但从程远志的角度来看,是正确的――因为他这次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捞取战绩,晋位为王。此时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班师回朝自然无可厚非。 可以说,尽管换了时空,程远志仍面临着和曹操相同的局面。 原时空里,曹操占据汉中后,因为诸多原因而没有继续进兵,给了刘备喘息之机,导致日后刘备挥师北上,夺取了汉中,稳固了两川之地的统治,令曹操悔不当初。 但程远志不是曹操,决不会任由刘备轻易夺走汉中。 在留下张合率军五万镇守汉中后,程远志撤军北还,大军方行到长安,荆州方面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周瑜死了。 死状极惨! 第264章 称王之路很顺利 周瑜的死毫无征兆。 本来,周瑜之前在南野所受的箭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此番进攻江夏不克,他率军撤回长沙,没想到在回军途中,伤口突然崩裂。 随军医官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周瑜亡于归途之中。 至此,一代天骄含恨而去。 众所周知,这个时代的三个军事兵种(骑军、步军、水军)里,最善于用箭的兵种就是水军,江东恰好有着天下最强大的水军,偏偏江东的三位惊才艳艳般的人物(孙坚、孙策、周瑜),全部都死于箭上。 正如“善泳者溺于水”的魔咒那样,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周瑜死后,孙权令鲁肃接替都督一职,整顿荆南军士,稳固后方,虎视江东。 周瑜这一死,就让程远志觉得,收复荆州的机会来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办。 此时,孙权已经全据交州,另有荆南三郡,对于孙权来说,接下来若能得到武陵郡,并顺利光复丢失了五年的江东诸郡,全据长江天险,仍不失为一方霸主的完美设想。 是以,孙权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全据荆南,夺回江东诸郡,坐南称王。 但程远志早就在各地布置了良将重兵,对孙权严防死守,没给他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这却暂且不提。 邺城。 已经更名为“魏王府”的魏国公府上,众多文武官员共聚一堂,其乐融融,齐贺程远志进位为魏王。 程远志身着金缕衣、腰束银玉带、头戴紫王冠,一一封赏群臣过后,大宴宾客。 席间,众文武又相互推杯换盏,祝贺各个同僚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府上气氛热烈,一时间好不热闹。 程远志也没想到,进位为王的过程竟然异常顺利,几乎无人反对。这让本以为会面临一番激烈斗争的他大为惊讶。 略做思索后,旋即释然了。 毕竟,自己并不是曹操,没有后者那么多不利因素,所以受到的阻碍也就小了很多。 其实严格来说,不是小了很多,而是几乎没有阻碍。 原时空里,建安十八年(213),曹操进爵为公,加封九锡,得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因为如此一来,曹操虽然还是大汉丞相,却是显露出了打算效仿王莽篡汉的意图,从称公开始,一步步称王,最终当上皇帝,让汉室覆灭。 正因为曹操的行为存在极大的僭越可能,所以招致了许多人的反对。当时的重臣荀彧就对曹操表示了强烈的反对,直言曹操应该“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不应该谋权篡位。 只不过,曹操还是在建安二十一年时晋位为魏王,建立了魏国。 在曹操晋公称王的过程中,很多人都明确表示了反对。 其中缘由,得从曹操的发家开始说起。 曹操能够以弱胜强,击败袁绍,一统河北,并据有天下九州,靠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虽然当时汉室倾颓,政令已经无法指挥天下诸侯,但曹操拥有了汉帝刘协后,也就有了政治正确性,从一个名声不高的兖州牧成为了大汉丞相,招贤令得以发挥威力,无数猛将谋士来投。 曹操因此摇身一变,从身旁缺少人辅佐的小诸侯,逐步成为了大汉数一数二的大诸侯。 譬如说郭嘉,便是在曹操奉迎刘协之后投奔而来的。在这之前,郭嘉宁愿在家待了六年,也不愿出仕。 何谓奉迎?就是奉天子为主,迎天子驾临许昌。 也就是说,曹操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小弟的位置。 是以,当这个小弟――曹操决定踢开主公刘协,自己称公当王时,才会招致众多反对。 在曹操的发家之路上,刘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得到刘协之前,曹操仅有兖州一州,还因为杀害名士边让,屠城徐州百姓而失去了士族们支持,张邈和陈宫又在他背后狠狠捅了一刀,令曹操几乎丢了大本营。 可以说,当时曹操的处境异常艰难,似乎随时都会覆灭。 而得到刘协之后,曹操的腰杆子立马硬了起来,没有人再敢主动来打他了,他也因此一步步蚕食周边地区,最终顺利坐拥天下九州之地。 曹操正是因为借助天子刘协的名望,遮盖了自己胡作非为的黑名(杀害名士,屠杀百姓),吸纳了大量人才与资源,这才有了抵抗袁绍的资本。 可以说没有刘协,就没有曹操的后来,在后者一统中原及河北的过程中,身为皇帝的刘协是出了大力的。 只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曹操这样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当他的实力成长到一定规模后,汉天子就成了他的紧箍咒。 袁绍不去迎接天子,正是处于这样的考量。袁绍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门生故吏满天下,他不需要借助汉献帝的名望招贤纳士,他只需振臂一呼,自然有无数人前来投奔。 而曹操借用汉献帝的名声,在短时间内招来了大量人才,迅速增加了势力,但用这种办法招来的人成分复杂,像荀彧、孔融、关羽这些都是尊汉不尊曹的人物,他们虽然也都加入或曾经加入到曹操麾下,但他们和曹操并不是一路人。 最初,因为曹操还算忠于汉室,大家都齐心协力帮助他,然而等到曹操强大起来,露出称王的意图之后,就难免惹来非议。 他们可一直把曹操当忠臣来看的,都还记得曹操一生的理想是“当大汉的征西将军”。 正因如此,曹操称攻称王触及到了他们道德的底线,他们无法容忍,才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反对曹操。 最重要的,曹操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五短身材,相貌丑陋”,“望之不似人君”。 虽说每个时代都是看脸的时代,但这个时代看脸的现象格外严重,你长得丑还要多作怪,就是大家所不能忍受的行为了。 长相丑陋,也是原时空里,曹操至死没有称帝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以上这些弊端,在程远志这里统统都不存在。 首先,程远志公开的身份是袁家义子,没有依靠过刘协来招揽人才,而且也没有发布过招贤令,麾下文臣武将的成分也没那么复杂。 他们一开始来投奔的时候,是冲着袁家的名声,或者是冲着程远志的志向来的。 虽说仍有忠于汉室者,但他们都没那么固执,都很清楚的知道汉室没救了。 因为一开始,程远志就没有打出“匡扶汉室”的旗号,他打出的志向是“驱除外族,拯救万民”。 这与大汉朝廷无关。 其次,程远志发家之路几乎没有依靠过刘协,在程远志这里,刘协并不像一个合伙人,反而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被收留的皇帝。 因为迎接刘协的时候,程远志已经占据了北方六州半,是天下最强大的诸侯,自身难保的刘协能够带给他的帮助太有限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程远志人高马大,长相周正,并没有“望之不似人君”的苦恼。 综合以上种种原因,是以,称王之路几乎没有遇到阻碍。 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匡扶汉室,且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匡扶汉室(收留皇帝刘协)只是顺手为之。并没有指望刘协能给多大帮助。 更别提,十年前那场许都之变后,程远志很明确的告诉过刘协“只要他想走,随时都可以,自己绝不阻拦,还会奉上随从盘缠”。 这个态度已经表达的非常明确了。 程远志望着熙熙攘攘的宴会,高谈阔论的众文武,暗暗感叹。 自己当初太明智了。 第265章 天下英雄,当有我马超一席之地 晋位魏王之后,程远志所面临的局面一下子就明朗起来,由于自己本身就是世家大族的代表(袁家是大汉最大的世家),且一直以来对世家豪族的策略很温和,是以,对于他进位称王之举,世家豪族也都秉持着喜闻乐见的态度。 这与另一时空里,曹操所面临的局面截然不同。 原时空里,曹操在平定中原及河北的过程中,多有屠城、屠兵、杀贤之举,大搞“白色恐怖”,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策略统治天下。 如三屠徐州,官渡战后坑杀八万降兵。另外,每次在政治地位提升时,曹操总会杀掉一些名士,通过“杀鸡儆猴”的手段,来威慑世家大族。 边让、孔融、崔琰、荀彧,荀攸、杨修等人,皆因此而死。而这几位名士所代表的孔家、荀家,崔家及杨家,都是大汉首屈一指的豪族。 此举,大大触及了士族的底线。 是以,曹操治下的魏国,虽然表面上维持着脆弱的平静,暗底里却是汹流涌动。 在这个看脸更看出身的时代,曹操出身的缺点(宦官之后),相貌缺点(丑陋),被无限放大。世家大族虽然反对他,迫于武力,也只能暂时蛰伏下来。 敏觉的曹操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并对此迅速做出了应对,建安十五年(210年),曹操发布了一道“求贤令”,主张不拘一格提拔有才之士。打击蠢蠢欲动的豪族世家。 同时,为了改变自己的出身,拉拢世家的支持,曹操还对自己的家谱进行了修改,称自己乃是西汉开国名相曹参的后人。 但是,此举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由于之前陈琳的“讨贼檄文”犀利起底了曹操的祖宗十八代,天下人都知道这(曹参之后)是曹操在往自己脸上贴金,都知道他本姓夏侯,名义上的爷爷曹腾只是个宦官,与名相曹参毫无关系。 理念不同,是世家与曹操之间最大的分歧。 曹操崇慕于法家、兵家思想,主张以法治国,以武平乱,这与大汉士族们提倡的儒家理念背道而驰。 儒家提倡以德服人,而非以力服人;提倡“不战而屈人之兵”,而非“霸武横推”。 整个天下虽然狼烟四起,诸侯并立,但其实大家都是汉人,都是同宗同族。曹操以暴烈的手段对待汉人,动不动就屠杀,大搞“白色恐怖”,这如何能令他们信服? 这也就是为何赤壁之战时,曹操麾下能人异士最多,却都个个保持沉默,冷眼看其失败的原因。 这同时也是司马懿篡魏时,天下士族沉默,或站到对立面的原因。 程远志觉得,在这些方面,自己做的就比曹操好很多。 他能够在兴平二年(195年)就席卷河北,一统中原(不包括徐州、豫州),得益于此前十多年的谋划,苟在暗处默默发育,毕其功于一役;更得益于世家大族们的鼎立相助。 在获得世家助力这一点上,程远志觉得自己比曹操强很多。 当然,前期过于惊艳,就会显得后期很平庸。没有人能常胜不败,没有人能一直惊才艳艳。 是以,一统中原之后,因为所有底牌都已亮出,程远志扩张的脚步也就慢了下来。 这却不提。 却说刘备入川已有半年,一直驻守剑阁,助刘璋防范北军。 北军退去后,本应该闲下来的刘备,却忽然忙碌起来,忙着收买蜀地民心,将领,官员。 这些举动自然瞒不过刘璋的耳目,刘巴、黄权等人屡次对刘璋进言,说刘备心怀大志,留在蜀地等于养虎为患,不若早点将他打发回武陵。 因担忧北军去而复返,刘璋思虑再三,没有采纳这个提议,仍留刘备在川中,兵马钱粮继续供应。 …… 另一边。 北军占据汉中后,将西凉彻底隔成一个孤岛。 见状,马超坐不住了,总觉得北军下个目标一定是西凉,遂伙同西凉诸将,来到韩遂驻地,商议对策。 马超对韩遂说道:“今张鲁已灭,袁射已称魏王,他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我们西凉,我等岂可坐以待毙?今若不反,更待何时!” 马超并不是脑子一热,为了造反而造反的,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次好机会,趁北军刚刚长途跋涉打完张鲁,又长途跋涉退走,一时半会必然没有再战之力,他联合诸将一定可以迅速占据关中及汉中地区,成就一番大事业! 韩遂闻言,久久沉吟不语。 他已经年近七十岁,古稀之年,早已过了造反的年纪,并不想和血气方刚的马超去造朝廷的反。 “年纪大,力有不逮”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韩遂干了一辈子的造反事业,深切意识到造反这一行业,现在已经不好干了,且没有前途。 作为一个在大汉黑白两道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韩遂并不会被马超三言两语就轻易说服。他更多考虑的是,一旦造反,他留在邺城当人质的儿子,铁定将无生还。 见韩遂犹疑不决,马超又说道:“前些日子,雍州刺史钟繇曾手书于我,叫我谋害叔父,举凉州以顺魏王,我思虑再三,不忍相谋叔父,便拒绝了钟繇。” “今时今日,关东之人已不可信,非举兵反抗不能自保,我愿舍弃我的父亲宗族,以后就把叔父您当做父亲来看待;希望叔父也能舍弃您的儿子,将马超当做儿子来看待。” 此言一出,韩遂大为动容。 马腾在邺城为官――也就是做人质,并不是一个人去的,马家全家几十口人都在许都,只有马超一个人留在西凉。 当然,韩遂也有一个儿子在邺城做人质。 是以,韩遂虽然明知道马超这样说的目的是想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但见马超为了大家的安全,竟然可以舍弃全家几十口人及亲爹马腾的性命,大为动容的同时,也不好再提出反对意见。 毕竟,马超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这之前,他的建议已经得到了西凉诸将的赞同。 此刻,屋子里除了马超,还聚集了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等人。 众意难犯啊……韩遂顿觉有些骑虎难下。 韩遂的女婿阎行见状,开口解围道:“此等大事,且容将军三思,诸位暂且回去,将军不日便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见韩遂点头表态,认可阎行所说,马超等人遂告辞离去。 阎行遂劝韩遂道:“万不可被马超所惑,今魏王势大,拥兵百万,非我等所能相抗,起兵之事,还望将军三思啊。” 阎行据理陈述,本以为韩遂会听从建议,拒绝与马超联合。 但没想到,韩遂思虑半晌,却是说道:“现在诸将都同意起兵造反,似是天意,我当合流啊。” 还有一句话韩遂没说,如果他不选择从善如流,很有可能现在就会被马超干掉。 这是他在七十年的人生里,悟出来的人生道理。 在西凉这块地方,大家都是相互看面子的,今日若不给马超面子,马超必定会翻脸。 造反有可能是死路,但不造反,马超现在一定会伙同诸将,一起来弄死他韩遂。 既然早晚都是死,也就只能选择晚一点死了。 再者,选择造反也不一定就会死,万一成功了呢? 不两日,韩遂派人告知马超,同意造反! 建安十五年秋,八月。 马超伙同韩遂及西羌诸族,起兵十万,列阵于渭河上游,安定、北地一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陇上诸郡县。 这十万人马,由凉州诸多军阀共同组成的,士兵个个骁勇善战,粮草充足。 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冀城太守韦康被迫开城投降,之后被杀,其部下也尽归了马超。 雍州刺史钟繇在得知冀城失守后,急忙派出三路援军前去,试图挽回局势。 但三路援军随后也被马超悉数击败。 马超旋即以冀城为大本营,集结军队,继续割据陇上,自封征西将军,领雍州牧,总督雍、凉两州军事。 马超自信的认为,关中军队必不堪一击,他一定可以占据关中,夺取汉中,让整个大汉都知道他马超的威名! 第266章 马超一天不如一天 十月初冬,当幽燕大地上寒风凛冽的时候,邺城魏王府邸,却是一派温暖。 十万西凉军进犯关中的军情,在半个月前就传到了邺城。 程远志闻讯后,却迟迟未动,只命钟繇据守现有城池,不与马超野战。 这个命令,虽让河北众谋士百思不得其解,却令西凉军束手无策。 他们从未见过强者龟缩城中这种打法。 在这个时代,通常,如果有实力不如守城一方的人欺上门来,守将必定是会立即点起兵马,出城决战的。 可是现在,关中各地郡城内少则五千人,多则万余人,俱是坚壁清野,据守不战。 西凉军所到之处,尽皆坚城,根本无人与其决战,天寒地冻的,他们奔波数百里,却只能去抢一抢乡下农村。 这令西凉军很绝望,感觉有力无处使。 见急切间难以下手,对八百里关中望城兴叹,马超遂采用部下之言,分兵去夺了潼关。 ……… 邺城,魏王府。 程远志与首席军师贾诩席间对坐,举杯共饮,商议关中战事。 贾诩自从解开心结后,出谋献策比以往积极了许多,恰好这次又是他最为熟悉西凉军作乱,是以,思索再三后,便亲来献策。 “魏王迟迟不发兵拒敌,莫非是要等到来年春天再用兵?” 程远志摇了摇头:“不急,彼军新来,锐气正盛,谋定而后动也不迟。关中诸郡经过马腾、韩遂、董卓、李傕、郭汜等人轮番祸乱后,人口稀少,余者多在城中,荒野间百里难见一户,西凉军纵有十万,又能奈何?” 贾诩捋了捋胡须,颌首道:“理虽如此,今潼关天险已失,关中诸郡被困,天威岂容边匪亵渎!魏王宜早兴王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来犯之敌,震慑宵小之辈啊。” “哦?观文和胸有成竹,莫非已有破敌良策?” 程远志目视贾诩,眼含期待。 贾诩微微一笑,谦逊地说道:“回魏王,诩确实是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拙计。” 程远志顿时来了兴趣:“我也有一策!文和且不忙说,你我二人各将心中所思计策写于手中,互相印证一二,如何?” 贾诩连连点头:“敢不从命,魏王请!” “文和请!” 两人遂停下酒樽,取来笔墨,各将计策写于手心,晾干后握成拳头,凑在一处。 少顷,齐齐展开手掌。 只见贾诩手掌上写着“离间”两字,程远志手掌上写的却是“分化”两字。 所谋大意相似,细微之处却并不相同。 贾诩略做思索,拱手道:“魏王高见,文和不如也。” 程远志连连摆手笑道:“离间计固然高明,但一时半会还用不上,唯有先败马超数阵,两军僵持下来,离间计方才有用武之地,今西凉十万兵马来势汹汹,骤然不可用之。” “正所谓一敌难制,两敌易胜,韩遂年逾七十,年纪倍于马超,两人纵是联手,所思所虑必不相同,想要破之,皆在‘分化’二字上。”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进入关中,从何处进入关中。” 闻言,贾诩连连颌首,心下暗叹:就行军打仗这一块,他还真没见过比魏王更会用兵的人。 叹归叹,贾诩还是蹙眉思索起来。 此时的战场形势是、马超已经占据了潼关地利,从而阻断大军西进之路,关中诸郡及汉中守军犹如瓮中之鳖,时间一长,难免有失。 是以,兵进关中刻不容缓。 当然,马超此刻已经算得上孤军深入了。 正常来说,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但到了马超这里,这个大忌却并不存在。 马超麾下十万兵马全是骑兵,迫切想要的就是与程远志野战,击溃后者的有生力量。 即使野战不胜,马鞭儿一挥,一两日便可从关中平原逃回西凉。 是以,进军关中与马超决战,得一步步来。 而想要进军关中,首先要跨越潼关。 潼关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险关,却不是“一人当中,千军莫动”的狭关,而是“一字排开,百人齐攻”的宽关,需要千军万马进行驻守。 好在,进入关中并不只有潼关这一条路,还有其他路线。 从中原进入关中主要有三条路线,从北到南分别是:北线出河东,从风陵渡、蒲坂津、禹门渡西渡黄河进入;中线沿淆涵古道,破潼关而入;南线由宛城,经武关、蓝田迂回潜入。 通常,关东军队想入关中,首选是从潼关进入;从河东渡黄河是次选;绕武关迂回是下选。 基于进入关中有三条路线可供选择,是以,潼关一直以来守军都很少,这才让马超趁机占据了潼关。 良久,贾诩道:“不知魏王欲从何处进兵?” 程远志令人拿来地图,手指向一处,道:“这里!” 建安十五年冬。程远志率十万大军,陈列潼关以东的黄河北岸,亲自在阵前吸引马超等西凉军的注意力,以高压态势紧逼联军,摆出一副势在破关而入的决心。把十万西凉军牢牢地钉在潼关。 另一边,令许褚引兵五万沿黄河北上,从蒲坂津渡口西渡黄河,屯兵西河,就地扎营,以便接应后续兵马过河。 马超探得消息,为免腹背受敌,不得不退兵到关中,摆开阵势,试图与程远志野战,一决胜负。 此时,整个关中聚集了超过三十万兵马,其中,西凉军十万;关中原本守军七八万,分散在各个城池;程远志率军十五万。 战事一触即发。 从建安十五年十二月到次年二月,双方兵马激战十数场。 得益于西凉军枪长马快,因而,西凉军胜多负少。 但数战下来,西凉军的战意却越来越弱,其他几部兵马的几无损失,马超部的损失却越来越大。 这是因为,程远志命令各部军马在对西凉军作战的时候,认准了马超的部属往死里打,对于其他几部兵马则不主动攻击。 尤其是韩遂的部众,战场遇见了都绕道走,实在绕不过了,才会真刀真枪干一场。 这样十几场战斗下来,马超看韩遂的眼神都变了。 西凉军也再不复勇往直前的气势,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回凉州地界了。 程远志仅用了个简单的分化计,就让马超,韩遂二人的联盟几乎破裂。 西凉军由此互相猜忌,其他八部军阀眼见形势诡异,也都纷纷选择明哲保身,交战时都选择落在马超后面,任由马超一军苦战。 就这样,双方的战斗继续进行着,马超的实力却急剧衰落下去,一天不如一天。 至建安十六年三月,西凉联军彻底退出了关中地界,双方相持于冀城,等待最终的决战。 第267章 各方算计,胜者为王 战场上,客观条件是不断变化的,没有规律可循的,为将者当随机应变,把握住每一个战机。 用兵之道,其实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无相、无形、似水。” 是以,眼见马超中了“分化”计而不自知,程远志心下大悦。 他喜欢和马超这样的对手交战! 冀城东郊八十里,魏军大营。 春虽至,风犹冷,天地间还是萧瑟一片。 程远志抱膝坐于火炉旁,一边烤着火,思维发散。 对于天下顶级谋士来说,“分化”计其实很简单,一眼就能识破,还能顺势将计就计,籍此挖坑来反制对手。 但这个计策用来对付马超,却是绰绰有余。 思及此处,程远志心下感慨,愈发觉得计策的有效与否,因人而异,因时而异。 天底下其实并没有百分百完美的计策,而历史上那些因为奏效而名垂青史的妙计,许多都是漏洞百出,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发动的,但阴差阳错之下就成功了。 而偏偏那些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推敲,毫无破绽的完美计策,施展出来却不一定会成功,会被一些不可预料的因素干扰。 在这方面,其中最着名的要数“上方谷火攻”和“金刀计”了 诸葛亮在上方谷围困司马懿的计策,从一开始劫粮埋坑,到最终诱司马懿入谷,所有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即使是天气因素,诸葛亮其实也都观过星相,洞悉了近期无雨。 但最终却功亏一篑,上方谷火攻仍败于天意――在放火烧谷的关键时刻,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 如果将“上方谷火攻”说是完美计策有点牵强的话,那“金刀计”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完美计策。 慕容垂是前燕开国皇帝慕容皝之子,少时便随父上阵打仗,勇冠三军,为前燕立下赫赫战功,深得父皇宠爱,因此,引起了二哥慕容儁的嫉妒忿恨。 慕容儁继位后,对慕容垂屡次打压,就连慕容垂妻子段氏也被慕容儁的皇后给害死。 后来慕容儁病逝,慕容垂的艰难局面好转了许多,在枋头一战中击败了东晋桓温,救前燕于危亡,但却因战功被新帝猜忌,招来杀身之祸。 慕容垂想要辞位回古都龙城,也没能成功,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向西投了前秦。 前秦的君主苻坚对慕容垂颇为赏识,对他的能力也十分清楚,听说他来投奔自己,大喜过望,亲出长安城郊迎接,并许以高官厚禄。 慕容垂虽得苻坚赏识,但前秦却不是安全之地。前秦的丞相王猛,是个比慕容垂更厉害的人才,一眼就看穿了慕容垂来投奔的目的不单纯,要置其于死地。 王猛知道慕容垂要能力有能力,要声望有声望,穷途末路来投,必不会屈居于人下,且身为敌国皇族,是永远无法拉拢成为“自己人”的,若要重用,迟早会出现功大难制情况。 是以,王猛一直劝说苻坚:趁早下手将慕容垂杀掉,以绝后患。 当然,王猛并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他这么做只是立场使然。 但苻坚对慕容垂另有大用,想要借他手拿下前燕,因此不同意杀掉后者,便以“君当爱才惜才,不可因杀一人而阻天下之望”的话,来打发王猛。 劝告苻坚无果后,王猛也不再废话了,决定自己动手,于是便施展出历史上有名的“金刀计”。 王猛认为:慕容垂新附,名望未立,人心不附,且对前秦、对苻坚也没有建立起基本的信任:便从这里下手,最大程度放大慕容父子的恐惧和不安。 其时,慕容垂刚投奔来没多久,前秦就与慕容垂的母国前燕开战,王猛作为主帅率军出征,临行前向苻坚请求让慕容垂的长子慕容令出任自己的参军,好充当带路党。 苻坚自然满口答应。慕容垂也无法拒绝,毕竟,投奔前秦是要出力的。 出发前,王猛去找慕容垂喝酒践行,慕容垂当然得盛情款待,两人把酒言欢,气氛融洽。 慕容垂感谢王猛提携自己的儿子,王猛也感谢慕容垂识大体,对前秦忠心耿耿,肯让儿子带路消灭故国。 酒席上两人很尽兴。临走时,王猛对慕容垂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觉引为知己,我今将引军出征,却无一物可以睹物思人,未免觉得遗憾啊。” 王猛这一开口,加上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慕容垂也就不得不有所表示,一时间身边又无其它东西,就随手解下腰间随身携带的一把金刀,赠送给了王猛。 大军出征后,王猛找来此前已经花重金收买的慕容垂亲信金熙,让他拿着金刀,给慕容垂的儿子慕容令带话。 金熙带着金刀找到慕容令,按照王猛事先安排的托词,对慕容令说道:“公子快跑路回故国,王猛忌惮君侯父子二人,不日就将下手,苻坚虽待之亲厚,却是在利用我们攻打故国,迟疑下去,我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令尊已经先一步跑路了,公子也快跟上!” 面对着父亲的亲信,又有信物金刀与口信,慕容令在等待了数日后,寻了个时机,率军投向前燕。 消息传回长安,慕容垂惊得魂飞魄散,虽然此时已经明白自己中了王猛的算计,一切已经于事无补。 儿子已经跑了,这个事实,他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 无奈之下,慕容垂只能做出与慕容令一样的选择,即刻出逃。 但是,这一切都在王猛掌握之中,怎能容许慕容垂轻易逃跑,后者刚跑到蓝田,就被逮了回去。 慕容令能够成功出逃,是因为王猛必须让他逃跑,才能固定证据,逼慕容垂就犯。而精准拦下慕容垂,是因为王猛目的就是要杀掉他。 到了这一步,金刀计完成了整个闭环,环环相扣,证据确凿。 慕容令阵前投敌,实锤!慕容垂叛逃被抓,实锤!凭此两点,足以致慕容垂于死地了。 但是,慕容垂并没有死。 苻坚竟然大度的宽恕了慕容垂,仍然重用于他。 王猛只能罢手,仰天长叹,徒呼奈何。 如此完美的计策,竟然失败了。 苻坚饶恕慕容垂后,灭前燕,降服前凉、扫除代国,统一北方。就在代国被灭的前一年,跟随苻坚一生,打下前秦大半江山的丞相王猛病逝了。 王猛在死前都还在劝苻坚,应该立即铲除慕容及其势力,再缓缓图谋东晋。 而因一统北方而意气风发的苻坚,并没有听从王猛最后的忠告,而是继续重用慕容氏,慕容垂被任命为京兆尹,进位泉州侯。 接下来,前秦开始南下伐晋。首次南征,前秦军队便一战攻陷襄阳,虎视江南。 这给了苻坚莫大信心,此时的苻坚认为前秦百万大军可以投鞭断流,区区苟延残喘的东晋决非敌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前秦的文武大臣们并不支持苻坚,就连苻坚的弟弟苻融,也持此看法,并再次拿出王猛遗言相劝。 在满朝文武的一片反对声中,苻坚却听到了一个支持他的声音――慕容垂。 慕容垂不仅坚定支持苻坚出兵伐晋,还顺带夸赞了一波苻坚英名神武,终将名垂青史,前秦大军到处,必将所向披靡。 闻言,苻坚大为感动,愈发觉得,自己没听王猛杀掉慕容垂的决定是正确的,于是命慕容垂也领兵上场,开启第二次全面伐晋。 这次战争被叫做“淝水之战”。 最终的结果是――前秦大败,苻坚最终被群狼反噬,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慕容垂成功回到前燕故地,复国称王,其他人也都跟着反叛,前秦瞬间四分五裂。 思绪回归,程远志谓然叹了口气。 之前,从孙刘联手夺取荆南的举动中,他总结出一个规律:当两个互相猜疑的势力靠近时,如果我方对这两个势力同时施加外部压力,那么他们必然联合起来对抗我方;相反,如果我方减弱自身的存在感,让对方两个势力认为外部威胁相对较弱,那么他们极可能从内部出现矛盾,最终走向对抗,出现为我所用的良机。 而从马超今日面临的困局中,他总结出了另一个规律――人心隔肚皮,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简而言之,也就是“胜一人难,胜二人易”。如何把一人分化成二人,如何防止二人变成一人,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战场上用的着。 当然,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曹操身上就有无数的例子和经验可以借鉴。 原时空里,在官渡之战前,为了解决徐州问题,曹操的谋士荀彧便针对刘备、吕布、袁术三方势力之间的猜疑和矛盾,先后提出了“二虎竞食”和“驱虎吞狼”之策。 当时刘备和吕布共同驻扎在徐州,关羽、张飞都是猛将,再加上温侯吕布,曹操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非常困难,猛将齐聚的徐州城看起来很难被正面攻下。 但如果先用计策分化吕布、刘备二人,那么拿下徐州也就相对容易了,毕竟一山难容二虎。 官渡之战后,在尝到“胜二人易”甜头的曹操,继续将“分化”这个计策用得炉火纯青,袁绍死后,曹操挑拨袁谭与袁尚相攻,坐收渔利。 无数历史证明,“分化”的确是对付多方联军的绝顶妙计。 这却不提。 陇上,冀城。 屡战屡胜,却越打越后退,越打越觉得力不从心,这令马超莫名其妙,虽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可也并未因退守冀城而萎靡不振,他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传令三军暂且休整,伺机再战。 此前,西凉军胜多负少,马超的兵马却所剩不多了,不得不休整。 再不休整,补充兵力,治疗伤员,他手底下就没兵了。 与之相比,西凉其他几部将领麾下的兵马却很齐整,并不需要休整。 两军对战的异常状况,也令西凉诸将摸不着头脑,就连人老成精的韩遂,也想不通为何他的军队可以免受攻击? 要说其中有隐情,那还真没有。 韩遂觉得自己和魏王(程远志)并不熟,双方只在十几年前打过一仗,之后他向朝廷称臣,遣子入朝,双方各守边界,秋毫无犯。 十几年间,双方来往很少,根本谈不上有任何交情。 那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总不会是因为他年纪大,魏军尊老爱幼,不忍心攻击他? 韩遂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 刘备入川之后,原是刘璋府下的谋士李恢,很快意识到刘备才是那个终成大业的君主,立即决定改弦易辙,投奔到刘备麾下。 一时间苦于没有机会。 与李恢做出相同决定的还有孟达、法正等人。 此时的刘备正在驻守剑阁,按照庞统献上的策略,成功收买了当地的民心,整个蜀地北边几郡,百姓都心向刘备。 这样的情况,将刘璋置于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此刻刘璋已经认识到留刘备在蜀地的危害了,决定派出使者催促刘备离开。 李恢自告奋勇接下这个命令,带上有意投奔刘备的人员名单,前往剑阁去见刘备。 李恢到达剑阁关前,向哨兵自报了家门。 刘备闻讯,大喜过望,亲自出关,以国士之礼相迎。 不得不说,文人都吃这一套,刘备此举,令李恢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一见面,刘备就亲切说道:“我久慕德昂大名,今日一见,平生之愿足矣!” 李恢谦让过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此行目的。 “刘璋疑君有他念,欲驱逐使君出川,今成都已有重兵防守,周边集结了十万大军,使君宜早思退路,以免入川口被封,腹背受敌。” 闻言,刘备大惊失色,深吸了口气后说到:“依德昂看,我该如何做?” 李恢立即说道:“使君礼贤下士,恩惠广施川中,今当取蜀地立足,再向北争夺天下,我与法正、孟达等人皆是此念,还望使君早决。” 这话,算是表明了心迹,纳了投名状。 刘备立即抽出长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送走李恢后,与庞统商议起来。 庞统略做思索,献上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立刻挑选精兵强将,星夜奇袭成都;中策是假装要回荆州,引出涪水关守将杨怀、高沛来相送,他们送行肯定不会带着所有兵士,只会带着少量轻骑前来,借此机会可以一举将他们拿下,然后便可以进军成都;下策是退回白帝城,以武陵郡为依托,慢慢图谋益州。 考虑到上计过于求险求奇,虽然理论上极其华丽,但是执行起来难度太大,一旦失利,将处于全盘被动。 而下计按部就班,进展太慢,刘备根本等不起,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中策。 随后,刘备立即召集自己为数不多的军队,整顿完毕后,便和庞统一同出发,打着从益州撤军的旗号,浩浩荡荡往涪水关而来,看上去,像是经由此关,往白帝城方向进发。 涪水关守将杨怀、高沛之前是成都守将,被刘璋调来涪水关的主要目的不是防卫汉中的魏军,而是防备剑阁的刘备大军。 因此,杨怀和高沛听闻刘备想要撤走,回到荆州,遂定下暗杀刘备的计策,挑选刀斧手两百人,前来送行刘备。 第268章 第十一州到手 刘备将计就计,趁杨怀、高沛二将入营之时,擒杀二人,顺势占据涪水关,图谋益州。 另一边,西凉军虽然仍维持在八万左右,但气势上已经大不如前,反观魏军,越打锐气越盛。 两军在冀城僵持下来。 此前,魏军与西凉军数次交战,虽然胜少负多,但得益于下辖十州体量太大,扛得住损失,是以虽败犹胜,一步步将西凉军逼出关中,退回冀城。 同时,为了改变被动局面,程远志派许褚、蒋奇、朱灵三人各领一军,暗中偷渡到冀城后面,形成四面围城之势。 在这种形势下,西凉军中诸将立即产生了分歧。韩遂与一些部下主张言和,而马超则希望一鼓作气,正面打残乃至消灭魏军。 程远志意识到,此时正是离间计派上用场的时候。 贾诩所献“离间计”的高明之处在于,即使明知道是对手的计策,仍免不了要中圈套。 因为计策一旦施展开来,马超必然不敢再放心的将后背交给韩遂,他不敢赌后者会不会杀他投降。 离间计核心关键便是韩遂、马超之间原本就有分歧。这是离间的先决条件。 若二人同心且没有分歧,任凭离间计如何高明,也没法离间。 只有在双方兵力相当,彼此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消灭对方的前提下,才是离间能够实施的必要条件。 如果一方实力过于弱小,能够被另一方轻易击溃。那么离间计再高明也没必要使用。 此时,蒋奇、徐晃、朱灵已经在西凉军大营后面下寨,马超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危险。 双方战事已经进入到相持阶段,马超、韩遂之间的分歧也已经显露出来。 程远志迅速抓住了时机,并对计策做了微调,更不易被识破。 但没等到计策实施,韩遂便遣杨秋为使,直往程远志营寨下书,言割地请和之事。 也就是说,在马超还没有同意言和的情况下,韩遂就派人来割地求和。 由此可见,韩、马二人之间已经存在了分歧,而且这种分歧已经影响到了军队的决策。 程远志送走来使,与贾诩对望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计策其实很简单。一共分为三步。 第一步:趁马超与韩遂轮流守城的时候,程远志单人匹马来到城下,与韩遂单独见面。 谈话中,程远志故意避开敏感话题,而是以聊天的方式谈一些私人话题,并且不穿铠甲,不带武器,表现出一副很友好和谐的姿态。 第二步:写一封信给韩遂。这封信态度含糊,语气模棱两可。在关键处进行涂抹改易,就是要让马超觉得是韩遂心中有鬼,因而进行了涂改,要让马超对韩遂起疑,彻底不相信韩遂。 但这还不够。 第三步:程远志令人处死马腾一家老小几十口,却对韩遂的儿子加以厚待,而后将消息“无意的”传播到两军阵前。 此三步下来,马超和韩遂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弥合,于是韩遂投降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即使韩遂不投降,也必会领兵离马超而去。二人分家,被各个击破。 程远志只不过将原时空里的离间计稍做修改,将二人的分歧无限扩大,最后达到无法信任的地步。 面对程远志的计策,韩遂一开始是决定坦诚相待,他觉得自己投降归投降,不应该让马超多想。 合伙不成仁义在,没必要落下口实,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但没想到,当他把与程远志的对话都告诉马超,又把程远志写来的书信原封不动交与马超看时,却没能用自己的坦诚换来取马超的信任,反而换来了马超的恶语相向。 任凭韩遂如何真诚的解释,到最后马超仍旧不相信他,二人还是翻脸了。 通过这件事,韩遂已经意识到马超勇猛有余,智慧不足,不足以共谋大事,马超的失败不可避免。 而他韩遂,决不能绑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冀城中发生的事情,程远志并不知道,只知道韩遂没过多久就又派人来表示,天黑时献城投降,里应外合共击马超。 见韩遂连“割地请和”都顾不上了,只希望快点击败乃至击杀马超。 程远志心下了然,知道韩遂怕了,怕马超这个愣头青会要了他的命。 恰在此时,马腾全家老小被处死的消息传到马超耳中,马超当即暴跳如雷,提兵与韩遂在城中大战一场。 这一战,从下午打到半夜,冀城中乱作一团。 天刚一擦黑,韩遂就打开了城门,放魏军入内,捉拿马超。 在遭到韩遂和程远志的夹攻后,在兵力完全碾压的情况下,败局毫无悬念,马超在妻女被杀,付出惨痛的代价后,成功突围,逃奔凉州。 至此,韩遂投降,冀城收复。马、韩之乱取得阶段性胜利。 程远志轻松地将军队推进到凉州地界。 第十一州即将得手! 军情似火慢不得,程远志来不及庆祝胜利,兵分五路去取西凉五郡,另亲率大军,在凉州大地上对马超围追堵截。 凉州还有存身之地吗? 如丧家之犬的马超茫然无措。 走投无路之下,马超只得投奔了西羌、希望通过连结羌人,以此来谋求自保。 但羌人一听魏军大兵压境,看马超的眼神都不对了,常常在私底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马超无奈,只得率千余亲信离开,南下剑阁,去投奔刘备。 本来,马超是想投奔刘璋的,因为刘璋暗弱,比较好糊弄。 奈何剑阁已在刘备手中,马超过不去,思前想后,又加上已经投奔刘备的李恢游说,马超只得选择就近投奔刘备。 听闻马超愿意来投,正与刘璋打得不可开交的刘备大喜,立即暂时罢兵,亲自到剑阁来迎接马超。 虽然马超的部队仅剩千余人,但刘备仍然来非常看重马超,立即将马超封为前锋,调拨兵马给他,前去攻打刘璋。 此外,为了牢牢栓住马超。刘备还许诺,一旦拿下益州,就整军起兵北上,收复西凉、关中,替马超报仇。 为了报杀妻之仇,以及内心的不甘,马超遂信誓旦旦表态,一定助刘备取下西川。 随后,马超稍做整顿,提兵直接杀奔成都。 与此同时,冀城太守府内大张筵席,程远志与麾下众文武开怀畅饮,举杯庆祝旗开得胜,第十一州到手,一统天下又更近了一步。 第26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击败马超之后,程远志又派诸将讨伐盘踞在枹罕称王的陇西人宋建,仅一月余,就大破宋建。之后又进攻河西诸羌部,诸羌全部投降。 自此,长期为祸的陇右被平定。 在两年内,程远志逐马超、降韩遂、灭宋建、横扫羌氐,虎步关右,威震西凉。 包括武威郡在内的凉州五郡诸多军阀,也都纷纷投降,遣使向程远志称臣。 至此,凉州基本平定。 战事说快行慢,等到凉州五郡尽在掌控时,时间已是建安十七年的三月(212年),此次西征也已持续两年有余。 在此期间,程远志一直坐镇冀城,总领全局。 凉州虽然已被平定,但是,诸多军阀依然存在于凉州地界,隐患并没有消除。 此时,遍布凉州的军阀还有: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以及西平麹演等七八个小军阀。 此前,诸多军阀各自独立,自号将军,相互攻击,谁也不服。 现在他们虽然名义上投降了,但手中仍握有军队,割据地方。 因为这些小军阀地处偏远,又刚刚投降,程远志也不好对他们赶尽杀绝。 一来,鞭长莫及:二来,杀降不祥(当然,人家也不会傻乎乎把脑袋递上来给他杀)。 距离彻底掌控凉州,仍然任重道远。 想要掌控一洲,并不是简单的将兵马开到地方,占据各个城池就行了。 还需要重新选拔贤能,任命官员、颁布政策、安抚百姓、理顺各方军阀关系,以及将统治力下沉到县乡等诸多事宜。 等事情暂告一段落的时候,程远志整个人都累麻了。 此时,几个边州的刺史人选是这样安排的,钟繇为雍州刺史、杨俊为并州刺史、王雄为幽州左刺史(总督幽州西部)、崔钧为幽州东刺史(总督幽州东部)、赵云负责扬州北部军事,张辽负责扬州南部军事,徐晃为荆州刺史(统领荆州被三郡)、司马懿为襄阳太守、文聘为江夏太守。 唯有凉州刺史的人选,仍难产不决,本来,郭淮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此时他还是个小屁孩,人都还没成年,根本指望不上。 至于郝昭,程远志都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在自己麾下效力,问过贾诩后,后者也茫然不知。 程远志最关心的就是如何牢牢掌控凉州,进而可以图谋蜀地,一统天下。 可急切间却找不到适合就任凉州刺史的人选,于是召集众臣问道:“今凉州刺史一职空悬,诸位可有人选推荐?” 凉州地处偏远,苦寒贫瘠,人烟稀少,战乱频频,刺史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首先要文武双全、上马能镇得住各地军阀,下马能治理百姓;其次就是应对防范蜀地的刘备。 如此一来,要求就很高了。 众人俱是沉默不语。 这样风口浪尖的职位,他们纵有好友符合条件,也不敢贸然推荐。 万一坑了人家,怎么办? 贾诩见无人进言,出列道:“臣保举一人,可担此大任!” “哦?快快说来!” 程远志大喜过望,连忙望向贾诩。 贾诩沉声道:“冯翊张既!” “张既……”程远志沉吟不语。 张既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原时空里,曹操就如何治理西凉之事询问张既,张既说:“西凉诸军阀明从暗叛,私底下暗战不止,我们应该坐山观虎斗,让他们强强相斗,坐等其毙,再从中坐收渔利。” 曹操也觉得凉州确实难以骤然平定,便采纳了他的意见。 张既的话也就是当时曹魏对凉州的基本政策,此地民族成分复杂,戎民好斗,在刘备、孙权的威胁没有被解决前,曹魏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凉州,只好让他们窝里斗。 是以,凉州在整个曹魏年间,一直处于混乱状态。 这也是后来诸葛亮出兵北伐,选择从陇上进兵的原因,因为西凉五郡名义上是魏国的地盘,实际上却处于无主状态。 但是,此时程远志所面临的局面却与曹操大不相同。 原时空里,曹操北方有诸多胡人为患、辽东方面还有公孙康名臣实王,江东孙权、益州刘备个个虎视眈眈。 四面皆有隐患,因此,曹操不得不对贫瘠的凉州采取撒手不管的策略。 但程远志此刻的基本盘要好太多了,辽东早已被平定,公孙康逃到三韩去当土皇帝去了;北境四胡也仅剩东鲜卑一支,并躲得远远的,唯恐程远志哪天脑子一热,派兵去收拾他们。 江东也已归于掌控,孙权被赶到交州,虽然现在占据了荆南,但实力根本不够看,尤其是周瑜死后,孙权自保都有些吃力,根本不具备翻天的能耐。 刘备就更不用提了,此时刘备刚刚占据西川大部,刘璋仍坚守成都不曾投降,南中蛮族趁机侵占川南诸郡,作乱地方。 各方势力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来骚扰北方。 是以,程远志有的是精力平定西北,将凉州彻底纳入管控。 思及此处,程远志吩咐道:“召张既来见。” 少顷,张既匆匆到来,拱手行礼道:“卑职见过魏王。” 程远志“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问道:“若你为凉州刺史,当以何策平定西凉诸郡?” 张既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闻言立即回道:“远交进攻,拉一派打一派。” 程远志沉吟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说下去。” 张既继续说道:“战国时天下七雄并立,互相杀伐数百年不休,今日凉州之局面,恰如彼时天下七雄并立。” 程远志瞬间就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又点了点头:“说详细点。” 张既略做沉吟道:“战国时混战几百年,秦国虽强,却没能一统天下,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完美兼并诸国的法子,当时天下尚有六个大国,秦国出兵全凭喜好,今天打这个,明天去打这个,全无章法,是以事倍功半。” “后来,魏人范睢避祸逃到秦国,对秦王说:‘远交可离人之欢,近攻可广我之地,自近而远,如蚕食叶,天下不难尽矣。”秦王闻言恍然大悟,遂采用范睢之谋,远交近攻,从此专心攻打近邻的赵、魏、韩这三国,而同不相邻的齐、楚、燕三国交好,秦国一点一点的蚕食诸侯,最终一统天下。” “如今西凉的形势也是一样,我们如果大兵压境,众诸侯要么慑于天威,明服暗叛;要么逃遁远方,伺机复回;要么聚合一处,共抗我军,急切间难以平定,因此我们应该小火慢炖,缓缓平定西北,像秦国那样远交近攻,不出二三年,西北将再无匪患!” 程远志连连颌首,赞道:“此言大善,甚合我意。” “张既听令,现任命你为凉州刺史,总督凉州各地军马。” 张既大喜,连忙拱手谢恩。 程远志摆手道:“先不忙谢,我只给你三年时间,如果三年内西凉还没有平定,你就回家种地。” 张既拱手道:“为了不使子孙蒙羞,看来臣这次要竭尽全力了,不过,凡事有罚也应有赏,假如臣提前完成了任务,不知主公可另有褒奖?” 好家伙,凭空提拔你当西凉刺史难道不是赏赐? 你可真是个官迷加财迷! 不过,为人臣者,不就是为了官位和财产来的嘛。 思及此处,程远志笑道:“既如此说,那么要求也要变一变,若你能提前完成任务,区区赏赐,我又有何惜?” “但如果你完不成任务,我要你的命!” 张既拱手领命,满腹信心退下。 贾诩犹豫再三,等众人退去后,这才进言道:“主公为何要答应这个索要赏赐的要求,此风一开,以后不好收拾啊。” 还有一句话,贾诩忍住没说,张既虽然是他举荐的,但程远志完全可以不看他的面子。 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才是御下之道。 程远志目视贾诩,笑道:“文和以为我在看你面子?” 贾诩点了点头。 程远志摆手道:“非也,你没看我把要求给改了嘛,他若完不成任务,可是要掉脑袋的!” 闻言,贾诩沉吟不语,似是不相信张既会完不成任务。 程远志也不和他争辩,意味深长道:“拭目以待,凉州之地,可不是那么好平定的。” “但愿到时候,张既不会因为完不成任务而被惩罚……” 这么一说,贾诩顿时也有些慌了,连忙拱手告辞,匆匆而去。 看情形,应该是给张既出谋划策去了。 第270章 公孙康大意失三韩 建安十七年三月,当中原大地春风轻拂,千树万树花开艳的时候,朝鲜半岛上却是冬寒犹在,北风凛冽,水面维持在结冰与不结冰之间。 半岛南部一处天然的港湾内,停靠着无数百丈长的连舫战舰,船上,大量的士兵正在冒着严寒操练。 港湾后面的山坡上,修建了一处军事营寨,营寨内常驻着一万多名士兵,为首的两名将领都已年近五旬。 左手花白发无须的叫阳仪、右手白须黑发的间柳毅。 两人都是早期跟随公孙度的亲信,公孙度死后,他们随公孙康来到半岛,至今已近十年了。 此刻,两人正懒洋洋靠在避风向阳处,目光悠远的望着西面,充满了向往之色。 那个方向,是他们的故土辽东郡的方向。 阳仪叹了口气,道:“柳将军,主公调令已下,令我等即刻率精锐兵马北上,不知又要攻打哪个国家。” 柳毅也叹了口气:“不管要攻打哪个国家,我只希望一统半岛后,能落叶归根,回辽东定居。现在辽东百姓的日子很不错啊……” 阳仪点了点头:“是啊,这战事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我等已年近五旬,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否熬到回到故土那一天。” 说到这里,两人旋即沉默下来,默默望着远处。 眼前这个军事基地,是公孙康扫平三韩后,特意设置的,此处也是距离辽东郡营口郡(大连)最近的海上港口。 在公孙康到来之前,朝鲜半岛的局势,与大汉境内局面很相似,北部是高句丽一家独大,南部是三足鼎立,三韩国各自为政。 马韩是本地土着,守旧不化;弁韩和辰韩则是先秦之人,因为秦末时徭役严重,大量北方先秦遗民逃亡到朝鲜半岛上,形成了弁韩和辰韩二国。 马韩最大,占据了半岛南部靠北的地区,在三韩中占据着绝对统治地位,名义上统治着整个三韩,面积比弁韩和辰韩加起来还要大,人口也是两国加起来的两倍之多,约莫有五十多万。 三国之间也经常发生摩擦,主要矛盾就是马韩恃强凌弱,经常欺负弁韩和辰韩。 公孙康逃往半岛之前,就对半岛的局势了若指掌。 于是,一到半岛,就立即在临海建立据点,并联合弁韩和辰韩,除掉马韩委任的部落首领,并因此与马韩发生了一场战争。 这一战,马韩的主力军队,被三方联盟打得落花流水。 战争之后,公孙康顺利在半岛南部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处不小根据地,与其在半岛北部的带方郡地盘连成一片。 公孙康虽然打不过中原军队,但对付起三韩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来到半岛这七八年间,公孙康运用从大汉学到计谋策略,合纵连横,彻底将马韩给灭了国,顺利一统半岛南部。 公孙康深知自己不是魏军的对手,是以,并没有起兵反攻辽东的打算。在南部港湾修建港湾,设立军事基地,只是给麾下将士们一个念头,一个希望。 毕竟,这些士兵都是他从辽东带来的,故土难离、思乡情浓,这些都需要妥善安排。 否则,军队就不好带了。 是以,这个军事基地就顺势演变成了商业码头,时不时的载满士兵,货物,每月往来辽东营口一趟,与魏国进行商业贸易,用弁韩生产的铁器和大汉兑换粮食、绸缎、酒水、茶叶等。 顺便也让士兵们回到故土上转一转,解一解思乡情。 一统半岛南部后,为了能够继续往北发展,进而图谋半岛北部的高句丽。公孙康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一点点蚕食半岛北部的地盘。 但如此一来,就和东鲜卑杠上了。 东鲜卑因为惧怕大汉,也就是现在的魏国找茬,而不敢南下劫掠,是以,不得不往北迁移的远远的。之后又往东顺着长白山脉的低洼处,来到朝鲜半岛北部,寻找口粮。 也就是寻找可供劫掠的对象。 身为鲜卑人,怎么能不劫掠呢? 由于东鲜卑如今居住在辽东郡以北数百里之外(吉林、黑龙江一带),这里的冬天格外漫长,粮食也总不够吃,如果不劫掠,他们就有饿死的危险。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肥美的可劫掠对象――高句丽,勤劳的高句丽百姓,每年冬天都被迫给东鲜卑提供了大量粮食。 但没想到,鲜卑人的好日子没舒坦几年,公孙康竟然要来灭掉高句丽! 一旦让公孙康得逞,就意味着东鲜卑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高句丽这么一个松散的、军队战斗力很一般的国家,肯定要比被公孙康整合后的大一统国家要好对付许多,更别提还隔着长白山这种天险。 一旦公孙康彻底统一半岛,然后在长白山容易通行的地方修建要塞,驻守军队,那么,东鲜卑人就面临无人可劫的窘境。 这样的结果,是东鲜卑人万万不能接受的。 是以,素利、弥加、阙机商议过后,立即决定起兵十万,将公孙康从半岛北部赶走! 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粮。为了口粮,鲜卑人决定跟公孙康拼了! 他们打不过大汉(大魏),难道还摆不平一个公孙康? 公孙康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大汉帝国的手下败将,区区东鲜卑竟然敢来挑衅他,阻碍他一统半岛,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什么好说的,战之! 建安十七年(212年)四月,三部东鲜卑十万大军,在纥升骨城西两百里处要塞口,与公孙康的八万精兵相遇。 双方旋即摆开架势,大战起来。 连续数日的惨烈激战之后,鲜卑骑兵如潮水般退去,要塞下,无数尸体陈列。 看着鲜卑人远去的身影,公孙康松了一口气,命令士兵们立即修建要塞,加固营寨,处理战场善后事宜。 对付鲜卑人,要塞和城池就是最好的利器,因为鲜卑人不擅攻城,他们的骑兵再强,也只能望城兴叹。 阳仪和柳毅目视着麾下士兵井然有序的处理着将敌我双方遗留在城外的攻城器械和尸体,前者对公孙康拱了拱手: “主公,鲜卑人来势汹汹,今虽暂时受挫,必不肯善罢甘休。” 柳毅也向公孙康拱手一礼,附和道:“主公,还应防范鲜卑人勾结高句丽,前后夹攻我军。” 公孙康摇摇头,大笑道:“你们多虑了,鲜卑人每年都劫掠高句丽,高句丽人恨不得食其肉,挫其骨,怎会与其联手?” 阳仪沉声道:“主公,此一时彼一时,不可不防啊。” “嗯?” 公孙康皱眉问道:“难道高句丽真的会与鲜卑人联手?” 柳毅想了想,道:“主公,鲜卑人数次在关前碰得头破血流,仍死战不退,这不合理!” 阳仪也沉吟道:“鲜卑人其实大可不必在此徒劳无功,他们完全可以分兵三路,绕道袭击我后方,并以此引诱我方与其野战,并战而胜之。毕竟,他们的骑兵我们在野外无法应付!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这太反常了。” 闻言,公孙康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可仔细思索了半响,却一无所获,遂说道:“多派斥候,四下打探各方动静!” 接下来一连数日,鲜卑人都没有再进攻。 这让公孙康心头的不妙感更加强烈。 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鲜卑数万骑兵仍驻扎在要塞外不远的山坳里,丝毫没有罢兵离去,或是绕道而行的打算,仿佛打定主意在这里耗上了。 这确实有点不合理! 第271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公孙康目视着不远处的鲜卑大营,心思急转,思考着其中蹊跷之处。 鲜卑人来势汹汹,没道理被要塞挡住后,就驻足不前。 相比在此地硬碰硬,南面的三韩地区――也就是他现在的大本营,几乎没有防守,为什么鲜卑人不分兵而去呢? 这个问题让公孙康百思不得其解,或许阳仪和柳毅说的没错,鲜卑人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 但鲜卑人又能有什么阴谋?除了联合高句丽偷袭他的后方,还有其它可能么? 高句丽会和鲜卑人联手吗? 公孙康觉得这种可能太低了。 直到半个月后,公孙康的的疑惑终于得到答案,一支残军倒拖着旗子,阵型散乱,从东南方向如丧家之犬般,来到了要塞口。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公孙康就认出,这是他留在南面驻守三韩的亲信部队! 领头的将领满脸血污,一见到公孙康,纳头就拜,抱着公孙康的大腿,痛哭流涕禀道: “主公,高句丽突然兴兵五万,分为三路攻打三韩之地,如今……如今……” “如今怎样了?!” 公孙康闻言大惊,一把揪住那将领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快说!三韩之地如今怎样了?” 那将领连忙回道:“如今,三韩之地尽皆沦陷,只有南港和带方郡还在我军掌控……” “主公,快撤军!晚了就要被前后夹击了!” 在得知自己的屁股被高句丽抄了之后,公孙康神色木然,颓废的摆了摆手,苦笑了一下:“退兵!” 阳仪也苦笑的:“没想到鲜卑人竟然也会用计了。” 柳毅却叹了口气:“高句丽怎会和鲜卑人联手了呢,我想不通!” 阳仪也道:“是啊,我也想不通。” 他们想不通,公孙康此刻却想通了,沉声解释道: “这不奇怪,我们是要消灭高句丽的,而鲜卑人只不过是想长期抢掠高句丽,在被抢掠和被灭国之间,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前者……” “这次是我大意了,传我将令,立即撤回带方郡,整顿兵马,以图再战!” 阳仪连忙拱手道:“主公,就此撤军太过憋屈,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着,阳仪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展开,指着地图上的某处,对公孙康道:“主公请看,这里是三部东鲜卑的老巢,距我带方郡仅有五百多里,从南港绕海过去,也只有两千多里,半月可到……” 此时的地图很简略,就是几根线条随意一画,如果没有亲身去过,光看地图是断然看不明白的。 好在,公孙康和柳毅都是辽东人,自小就对附近很熟悉,自然清楚地形。 是以,一看就心下了然。 没错,鲜卑人的骑兵的确难以抵挡,但既然鲜卑人骑兵来到了半岛,那么他们的老窝,此刻必定空虚无比。 无数的牛羊骏马,女人、物资…… 战争打的是什么?不就是物资嘛! 战争的核心要素是什么?不就是避实就虚嘛! 公孙康哈哈大笑三声,对阳仪道:“此计甚合我意,我在此处拖住鲜卑人,你即刻回转南港,领五万水军,绕海去偷袭他们的老窝!” “这一次,我要让鲜卑人断子绝孙!” 说罢,公孙康哈哈大笑。 阳仪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高句丽的兵马从背后杀来,与鲜卑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但公孙康毫不慌张,只分出两万兵马守在另一处要塞,两部兵马呈掎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分别抵抗南北联军。 战局继续僵持下来。 这次,轮到鲜卑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 素利、弥加、阙机三大首领都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聚在一处商议对策。 素利环顾二人,沉声道:?“我觉得情况不对劲,两位首领怎么看?” 弥加满脸疑惑的点点头:“确实不对劲,公孙康强撑着不退兵,太奇怪了。” 阙机深深地皱起眉头,说道:“我们三部联军到此,已近两月,你们说,公孙康会不会分兵去偷袭我们的部落?” “不能,除了留守带方郡的少量兵马,他的所有主力部队都在此地,并没有调动。” 素利看着阙机,不确定地说道。 弥加微微点头:“不错,公孙康的步兵全在此地,可你们别忘了,他还有五万水军,是可以从海路绕道偷袭我们部落的。” 闻言,素利和阙机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起来,相互对望一眼,齐声道:“糟糕!” “快撤军!” 他们终于意识到,现在公孙康居然也玩了一招声东击西,表面上据守要塞,死战不退,实际上却是极有可能派兵去偷袭了他们的老窝。 一想到老窝被端的后果,三人就脊背发寒,如坠冰窟。 整个人都天旋地转! 意识到不妙之后,鲜卑兵马一刻都没有耽搁,立即启程回转。 但公孙康怎么可能让鲜卑人轻松退走? 这一个月来,公孙康可没有闲着,分出了许多小股兵马,在长白山脉各处关隘都设置了陷坑、擂木、圆石。 如此一来,鲜卑骑兵的归途注定不会平静。 鲜卑骑兵的军马在归途中不时被陷阱所伤,折损极大;另外,山上时不时的,总会突然滚下来一阵石头雨,木头阵,士兵也伤亡不小。 直到此时,鲜卑人才意识到,为何中原王朝那么强大,却不来招惹朝鲜半岛的原因。 这个地方,不但来时不容易,撤走时更不容易。 一个不小心,是会全军覆没的。 但他们此刻除了原路撤回北地,已经别无选择。 公孙康抓住机会,派兵从后追击,趁鲜卑人被困于山谷狭窄地带,首尾难顾时,一顿大杀特杀。 一连数战,均是大胜,八九万鲜卑骑兵死伤殆尽,几乎全军覆没。 最终,素利、弥加、阙机三人仅率数千人逃了回去。 建安十七年(212年)八月,东鲜卑大败亏输,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邺城,程远志震惊得从座位上一蹦三尺高,久久不语。 同时,又暗暗庆幸自己当初放走公孙康的决定无比明智。 如此难以解决的东鲜卑,就这么被公孙康打残了。 公孙康不但灭了近十万鲜卑骑兵,还将鲜卑人的老窝给端了个干净。 东鲜卑经此一役,就算没有灭族,怕是几百年乃至千年内都恢复不过来。 一想到从此后北方彻底没有了隐患,程远志就开心的不行,兴冲冲来到内室,和甄宓激烈的庆祝了一番。 话说鲜卑人也太天真了,朝鲜半岛岂是那么容易征服的? 强如程远志占据着天下十一州的实力,都从没有过攻打朝鲜半岛的打算。 从来没有! 朝鲜半岛那地方,偏僻多山,道路难行。 周边民族繁多。 统治起来极其不划算。 不但没有税收,还要国家给予补贴。 所以,历史上中原王朝一直没有像日本那样,有强烈吞并朝鲜的意愿。 对于程远志来说,半岛地区完全是鸡肋…… 另一时空里的隋朝就是因为打朝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并因为劳民伤财,国力衰退,最终而灭亡的。 还有唐朝,那么强大那么有钱,打朝鲜半岛时,也动用了国库根基,最终财政方面不堪重负,占据没几年,觉得不划算,就从朝鲜半岛撤了兵。 第272章 孙权上表称臣 击败东鲜卑后,公孙度率军回师,收拾高句丽去了。 半岛上顿时烽烟四起,战火纷飞。 这却不提。 邺城,魏王府,后院。 程远志居中高坐,华佗在一旁认真诊脉。 良久,华佗收手闭眼,沉思片刻,开口道:“魏王,大喜啊。” 程远志一怔:“何喜之有?” 华佗想了想道:“当年我为魏王诊脉时,就发觉魏王似有隐疾,气血不畅,得此症者,大多都子嗣偏少。今番再诊脉,此症已然消失,大喜啊!” 程远志顿时扶额无语,不过还是摆了摆手:“好,重赏!” 华佗谢恩而去。 程远志却哭笑不得。 年轻时正值身强力壮,一叶七刺都不带含糊的,却得了子嗣偏少的症状。 现在一大把年纪了,病症忽然又好了。 老夫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太足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 思及此处,程远志兴冲冲的来到大堂,召集众文武商议大事。 考虑到东鲜卑经此大败,已然不足为患,程远志遂放下心来,召集众臣,商议西征之事。 一听说又要西征,众臣大惊失色,纷纷劝阻。 尤其以田丰、审配、杨修等人言辞最为激烈,恨不得搬出三千年历史典故来说服程远志,“穷兵黩武”的下场一定是国破人亡。 就连贾诩也出列劝道:“今方西征回来,不可再起兵戈,此前十数年间,我军连连征战不休,国库空虚,民疲兵老,当休养二三年,等国库充盈时,再兴王师,一举平定天下。” “况且,川中有天险相依,一时难图,今若妄兴不可为之兵劳师西征,空劳无益,还望魏王三思而后行。” 众意难犯,见贾诩都这么说了,程远志只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罢了出兵的念头。 倒不是他不知道穷兵黩武的后果,实在是时间不等人。 此时,刘璋已降,刘备全取西川,如果不趁此机会西征,等到刘备在川中站稳脚跟,必定会拼了命北伐,给魏国制造麻烦。 如果届时盘踞在荆南的孙权也从旁捣乱,加上混乱的西凉又一时难平,北军就要面临三线作战,压力可想而知。 这样的局面是程远志不愿意看到的。 众谋士退下后,程远志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坐等对手强大起来。 既然川中有天险,不适合西征,那为什么不南征呢? 荆州现在可没有天险,长江天险已经是三家共有,谁也不占便宜。 再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对于孙权来说,刚刚占据益州的刘备,已经从盟友悄悄转换成了敌人。 或者说竞争者。 一想到昔日的“刘跑跑”,“刘县令”,现在已经占据一洲多的地盘,孙权没理由不眼红。 况且,孙权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占据荆州,收复江东,划江而治。 既然江东有重兵把守,一时难图。那么驻守武陵的关羽……就一定会是孙权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看来,是时候派个人到孙权那里扇扇风了…… 程远志暗暗点头,打定计议。 …… 益州,成都。 刘备意气风发。 近三十年的流浪生涯终告一段落,他刘备也有了一洲之地,有了争霸天下的基业。 不过,全据西川后,有两件最重要的事有摆在眼前,一是重赏马超、二是称王。 当然,在重赏完马超后,还需要敲打一番,毕竟“胡萝卜加大棒”才是御下的不二法门。 重赏马超是因为他攻下了成都,逼迫刘璋投降,立下不世之功;敲打马超是因为他的官职太高了,比身为主公的刘备官职还高,如果刘备不称王,不光是马超,麾下众文武都将无官可封。 因为马超之前的官职就是凉州牧,平西将军、西乡候。 而刘备即使占据了益州,也不过是自领益州牧,宜城亭侯、汉左将军。这官职只是与马超原来的官职平齐,爵位还及军职要低上很多。 同理,一个州牧能封的最大官职,不过是郡守、别驾这样的小官,如何能满足跟随许久的众文武? 他们可不是只为了当一个别驾或者郡守才提着脑袋跟刘备干的。 所以,称王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 况且,自从当年高祖刘邦说过“异姓称王者,天下共诛之”这句话后,四百年来,除王莽外,并无一异姓敢称王。 但是现在,又有一人称了王(大汉魏王),下一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一定是废汉称帝。 是以,刘备也要跟上形势,否则,在地位上无法匹配对手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最最关键的是,他有称王的资格! 因为他是皇室后裔,他姓刘! 而且,称王的好处并不止这一点,还有后招。 只要刘备称了王,下一步如果魏王代汉称帝的话,他就也可以顺势称帝。 因为汉朝一旦被魏国所取代,刘备如果继续做汉中王,那他做的可就是魏国的汉中王了。所以,用称帝来表达自己和魏国势不两立的决心与态度,是合乎情理且合乎道义的。 是以,经过慎重考虑,刘备在建安十八年(213年)正月,自封汉中王(遥领),马超随即也迁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斄乡侯。 根据汉制,大将军不出,军中当以骠骑将军为最大。 虽然相比以前,马超只是增加了一级军职,但这个封赏足见马超地位之虚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马超来投奔之前,官职就很高(凉州牧、平西将军、西乡候),没道理立了大功,官职还原封不动。 不过,刘备将马超之前的官职“凉州牧”又加封了给他,却是在暗示后者:连我都只能遥领汉中王,之前咱俩约定的“反攻凉州”计划,你就别再多想了,暂时当个遥领的凉州牧,过过瘾就行了。 封完了马超,刘备又对其余有功之臣一一封赏。 刘备晋位为“汉中王”的消息传到交州,孙权顿时羡慕嫉妒恨,大为不甘。 袁射(程远志)和刘备先后称王,令他的地位一下子就显得很尴尬。 凭空矮了一头不说,还格外憋屈。 程远志称王是由大汉皇帝刘协封的,名正言顺;刘备称王是因为姓刘,皇室后裔,合情合理。 而他孙权,要啥没啥,不但丢了父兄所留的江东基业,还失去了许多文臣武将。 正如“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那样,别说称王了,他现在连候都不是,如何称王? 如果贸然称候称王,孙权担心会激怒魏王,尽起大军来攻。 如此尴尬的局面,也让孙权喟然长叹,郁郁寡欢,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好在,鲁肃也不是泛泛之辈,脑筋一动,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上表称臣示好,请求魏王册封。 奏表上,将称臣的对象模糊化,不注明是向“魏国”称臣还是向“大汉”称臣。 不得不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孙权大喜,立即命人起草奏表,再三润色过目后,方才差人送来邺城。 程远志接到孙权奏表后,大为惊讶。 猛一看,还以为孙权在向他的魏国称臣,仔细看却感觉像是在向大汉称臣,再仔细看,又觉得还是在向魏国称臣。 总之,这份奏表充分展现了汉文字的可解读性和魅力,将反复横跳这个主旨发挥得淋漓尽致。 奏表上是这么写的:“臣孙权愿躬身讨虏以补前愆,上疏称臣以明无二,自此三江五湖,为沼于魏;北荆南越,化为汉民。” 前面一句“为沼于魏”像是在对魏称臣,后面一句“化为汉民”却是在像大汉朝廷表忠心。 这个表章,让善于舞文弄墨的陈琳看了都颇为不服气,当即出列拱手道: “魏王,孙权狡诈,反复无常,此表断不可信!” 田丰、沮授、杨修等人齐声附和道:“孔章所言极是!” 其余人等也都纷纷颌首。 唯有贾诩手捋长须,笑而不语。 第273章 枯木也有逢春时 程远志目视贾诩,问道:“文和,此事你怎么看?” 贾诩道:“我也认为孔章说的很有道理,孙权此举必有图谋,孙刘本为联盟,为何还要对我上表称臣?” 说到这里,贾诩沉吟了下,道:“窃以为,孙权此表明为求爵,实则是为图谋武陵,不予理睬为最好。” 程远志摇头笑道:“此表当允!” “武陵眼下属于刘备,又位于长江之南,而我们的地盘都在江北,江东,迢迢山水隔绝,支援起来十分不便,且我军不善水战,攻取武陵颇为不易,既然不易,不如送给孙权作个顺水人情,还可使孙刘反目,我好从中渔利,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贾诩沉吟道:“武陵城对孙权来说,确实至关重要,对我们来说则无关大局,不过孙权想要图谋武陵,也绝非易事!” 程远志笑道:“那就且看孙权如何用计了!” 贾诩道:“武陵守将乃是关羽,关羽若按兵不动,孙权断然没有机会!” 程远志闻言微微一笑,向贾诩瞧了一眼,道:“事在人为嘛,孙权会有办法的。” 贾诩摇了摇头:“周瑜已死,江东恐无人是关羽之对手,恕我愚钝,实在想不出孙权如何能从关羽手中得到武陵,全据荆南。” 这话倒也不假,贾诩工于心计,向来看不起孙权,觉得孙权没什么本事,全靠继承父兄基业才做了一方之主,而且还把父兄所留的基业给丢了,若非周瑜拿命为他奋战,鲁肃呕心沥血为他谋划,恐怕孙权早就死翘翘了。 这样的人,怎会是关羽的对手? 贾诩正要再言,却见程远志缓缓地摆了摆手:“不可小觑孙权,此人绝非无能之辈,我意已决,接受孙权称臣表章,以大汉名义,册封其为岭南候!” 国相审配连忙应道:“是,臣这就派人往许都请旨!” 大事议毕,文武散去,程远志背着手,踱步至内宫,来见蔡琰。 蔡琰此时虽已不再年轻,可风韵尚存,常年以书为伴,气质出尘,个人魅力虽不及当年,也比寻常的三十多岁妇人要美艳许多。 见程远志到来,她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起身袅袅相迎,轻声说道:“大王怎有空来此?” 两人自青年时结为夫妻。成亲二十年来,早已心意相通,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程远志瞬间就察觉出蔡琰心有怨意,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蔡琰嘟了嘟嘴,道:“妾身不敢。” 程远志听她言语中充满了怨妇之意,心知长时间不来看她,让她有了小情绪,心下暗笑,遂说道:“夫人快去沐浴更衣,我今夜便在此间歇息。” 闻言,蔡琰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翘了起来,不过还是说道:“妾身已是残花败柳,自不如甄夫人如花妙龄,夫君不必勉强自己,自去便是。” 程远志似笑非笑的看了蔡琰一眼:“你要再这么怼我,那我可真走了啊。” “一天公务下来,累得我筋疲力尽,回到内室还不得消停,本以为你知书达礼,温婉大方,能够抚平我心中的躁动,唉,这人啊,总是会变的……” 这两句话数落下来,蔡琰当即脸有愧色,嘟了嘟嘴,扭着腰,转身去沐浴更衣了。 少顷,蔡琰盛装而出,唇红眉翠,盈盈立于身前,却不说话。 程远志抬眼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问道:“夫人有烦心之事?不妨与我说说。” 蔡琰迟疑道:“这个……” 程远志兀自没明白蔡琰心意,纳闷道:“哪个?” 蔡琰摇了摇头,依偎过来,目光透过窗户,望着窗外正奔跑嬉戏的三公子(甄宓的儿子),叹了一口气。 程远志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顿时会意,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你还年轻,也是可以拥有子嗣的。我已经给你算过命了,你此生膝下当有两子。” 蔡琰却是不信:“此话当真?” 程远志道:“我何时骗过你?” “今日早些时候,华佗为我诊脉,发现我此前确有小疾,大概类似于存活率略低那样的症状……,是以子嗣不多,现已痊愈,你大可放宽心。” 闻言,蔡琰心中一喜,温声道:“有劳夫君了。” 这话听得程远志心花怒放,心下暗叹还是古代好,一夫多妻,还特别有礼貌,知道你辛苦,便点了点头,道:“夫人,天色不早了……” 蔡琰会意,羞答答应了声“是”,天还没黑就屏退了下人,关上房门。 一夜无话,胜似千言万语。 ………… 翌日,日上三竿,程远志这才打了个呵欠,揉着腰出了蔡琰的房间。 速该来到跟前,声音低沉说道:“大帅,昨晚……” 程远志点头道:“如你所想。” 速该继续说道:“昨晚……” 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斥责道:“小该,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多大的人了,别整天偷听!” 速该脸色瞬间涨红,急道:“昨晚,我爷爷仙逝了!” 原来不是听房……程远志松了口气,忽然反应过来,惊讶道:“什么?你爷爷……” 速该点了点头,挤出两点眼泪,“我爷爷还差一年就活到一百岁了,还差一年啊!” 程远志拍了拍速该的肩膀:“别难过,这是喜丧,你爷爷这辈子,是赚了的!” 速该哽咽着点了点头:“我爷爷前七十年颠沛流离,一天福都没享过,后三十年兢兢业业辅佐大帅,也算是安享富贵,我为我爷爷感到开心……开心……” 程远志点头道:“对头,对头,是应该开心。” 两人来到速伯的房间,观瞻了一下遗容,各有感慨。 望着神态安详的速伯,程远志问道:“纵观速伯此生,算得上功德圆满,我心下感慨良多,不知小该你对今后有何期望?” 速该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希望也能像我爷爷那样……金枪不倒。” “你爷爷是金枪不倒?”程远志大惊道。 没看出来啊,老爷子年轻时竟然是一号人物啊。 可惜,忘了向他取经了。 速该摇了摇头:“不是,我爷爷的愿望也是金枪不倒……” “……”程远志顿时无语。 看来速该情绪调控的还不错,还知道皮这一下。 ………… 却说刘晔奉命前往许都,请了圣旨,赶赴长沙,向孙权宣读大汉皇帝刘协的册封。 孙权闻讯大喜,出城百里相迎,又送上金银财宝若干,大象一头,作为答谢,交付刘晔带回邺城。 晋位为岭南候后,孙权开始动作起来,派鲁肃出使益州,向刘备索要武陵郡。 当初,刘备为了让孙权配合其入川,曾以荆南两郡许诺。是以,孙权不惜派重伤未愈的周瑜进攻江夏,吸引北军火力,掩护刘备入川。 江夏之战,孙权损兵折将不说,还折了周瑜。而刘备只在事先给了一个长沙郡。 如今,刘备已经获得西川这么大一块地盘,却绝口不提交还另一个郡,这就让孙权更加不满。 当初求着联盟的是刘备,孙权还把妹妹嫁了过去,为了掩护刘备入川,更是出了大力,最后好处却全让刘备拿了。 这让孙权难以咽下这口气,他已经决定,如果刘备耍赖不给武陵,那就用武力抢过来! 鲁肃到了成都,受到了刘备的隆重接待,可刚一提兑现武陵郡之事,刘备就声称等自己取得凉州之后再把武陵交还孙权。 鲁肃无功而返,只能将刘备原话带回。 孙权当然不信刘备的托词,于是暗暗决定,武力夺回武陵。 主意虽然打定了,但如何夺取武陵?孙权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关羽并非善茬,手底下还有五六万精锐兵马。 这时,吕蒙献上一个计策:由他暂时代替鲁肃主管荆南军务,谋算关羽,夺取武陵。 吕蒙认为,关羽素来骁雄,又有兼并荆南之心,而且关羽据守在上游,占据形胜之地,不能让他的势力长久存在。 最重要的是,夺取武陵,在军事上要趁其不意。 第274章 九品中正制 当时间进入建安十九年的时候,虽然暗流仍在涌动,至少表面上,天下局势平静了下来。 程远志知道,这样平静的局面,还将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天下间只剩三个诸侯了,大家都紧盯着另外两方的一举一动,在这样牵一而发动全局的形势下,孙刘两方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行差就错,被魏国逮到机会,各个击破。 对于刚在益州站稳脚跟的刘备来说,首要大事是维持稳定,理顺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积蓄实力;对于孙权来说,天下如果无变,他图谋武陵的计划再完美,收复江东的意愿再迫切,都没有任何机会实现。 而对于程远志来说,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严格把控历史“九品中正制”的误区;二是明确表态何时代汉自立。 自从魏国建立后,天下大势彻底明朗起来,魏代汉的步骤也已经走了九十九步。 所有人都意识到,剩下那一步是必然会迈出的。到底是是此时就代汉自立?还是等天下一统后再代汉自立? 只有明确了态度,整个大魏君臣上下,才会统一目标,劲往一处使。 邺城,魏王府,大殿。 审配排众而出,拱手躬身奏道:“汉自桓、灵二帝以来,朝纲断绝,运数已终。天下有识之士皆言‘汉庭气尽,大魏当兴’。今诸夷皆灭,我大魏十分天下而有其九,正应此期,是故孙权在远称臣,齐气同声。臣愚以为,虞、夏不以谦辞;殷、周不吝诛放;畏天知命,无所与让也。” 一直刚正不阿的田丰也出言附和道:“天下皆知汉祚已尽,异代方起。自古以来,能除暴涤秽为百姓所归望者,即天下正主也。今魏王以武平乱世,以德着四海,从戎三十年间,力挽狂澜于既倒,是为擎天一柱,为天下所归,当应天顺民,进位代汉!” 程远志连连摆手道:“昔日周文王有天下三分之二,仍以臣事于殷,我生为汉民,世受汉禄,为救天下黎民于水火而救国家于危难之时,今刘汉虽因无道而衰,我却不可以威权而代之,若天命当真在我,我愿为周文王。” 堂上众臣哪个不是人精?听这话里毫无代汉自立之意,便知程远志想把帝位留给儿子,于是,有人便私下里悄声说道: “魏王是想把帝位留给儿子……” 恰巧,此时堂上突然安静下来,这人说话声音又比较大,被众人听了个真切。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齐齐望向左手边一处。 说话之人附近的文武大臣们也不嫌事大,齐齐退后一步,将窃窃私语者给凸显了出来。 程远志也听到了这句话,目光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见说话之人是杨修,顿时心下了然。 看破又说破,嘴巴还这么快,这么损,符合杨修的一贯作风。 程远志本来是不想与其计较的,但殿上众文武的举动,又让他不得不有所表态,便拉下脸,沉声斥道: “德祖,大殿之上,何故妄言,还不退下?” 杨修连忙拱手一礼,面有愧色,诺诺退下。 程远志摆手示意众人继续议事。 众文武见程远志风轻云淡揭过此事,并没有处罚杨修,顿觉失望。 倒不是他们非要置杨修于死地,他们和杨修其实也没有深仇大恨。 但杨修此人,恃才傲物,目无余子,行事作风极其张扬,一张利嘴着实犀利,得理必不饶人;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令人极度不爽,且不适。 这样的人,若非出身于四世三公的弘农杨家,若非身局高位,若非与二公子(小白)交好,早就不知道被大家阴死多少回了。 朝堂玩弄权谋,他们才是老手! 杨修?呵呵。 是以,方才杨修出糗,大家才会不约而同选择逮他的点。 程远志环顾四下,将众人脸上神色尽皆收入眼底,嘴唇微动,暗暗叹了口气。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杨修这样的性格,纵然自己不与他计较,怕是也终将死于嘴贱。 也就是或早或晚而已。 贾诩向上瞧了一眼,神色凝重说道:“今各州太学士子学成后,大多因出仕无门,而聚众于邺城,整日流连于门第酒会之间,放浪于青楼乡会之上,对时政时事大放厥词,狂言无状,长此以往,祸患徒生,魏王不得不察啊。” 闻言,程远志顿觉头大,目视众人,迟疑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当初举办学府,是为培养人才,现在人才是有了,但没有位置给他们。 此时天下还延续着郡县两级的汉制,跟后世的“省、市、县、乡”四级制相差了两级,跟唐宋时“州、府、县”差了一级。由此导致官位稀少,一个萝卜一个坑。 另外,主政官员军政一把抓,职权过大;辅政官员打酱油,整天摸鱼。 这种情况由来已久,程远志是知道的,但却没什么办法。 因为天下还没有平定,政军分离不合时宜。 再者,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如何精细化治国这个议题,其实已经触碰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说白了就是:打仗很在行,治国太勉强。 贾诩似是没明白程远志困难,问道:“魏王可是在为如何处置这些士子而担忧?” 程远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非也,我在为如何合理启用这些人才而忧虑。 见众人俱是沉默不语,程远志又道:“诸公回去后,都好好想一想,若有良策,当即刻来报于我知。” 说罢,微不可查地看了速该一眼。 速该挺着胸膛出列,正要大喊一句“有事早讲,无事散场”,忽见陈群出列道:“微臣有事要禀告魏王。” 程远志道:“长文请讲。” 陈群道:“魏王府邸乃是以前冀州州牧府改造而来,魏王已在此居住近三十年,房屋早已年久失修,多处损毁严重,且有随时有坍塌之患,已非宜居之所,当拨钱于孔雀台旁,重建王宫。” 程远志沉吟道:“长文所言极是,不过,今我方登位为王,便大兴土木,修建宫室,行此劳民伤财之举,恐民间会有非议啊。” “再者,老房子虽然旧了点,凑合凑合还能住十年八年的,我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又是个念旧的人,此事再议。” 闻言,陈群瞬间就明白了程远志想要表达的两层意思。 一是:魏王府不需要再修了,程远志可能过不了几年就会传位于儿子。 二是:魏王是个念旧的人,跟随他打天下的老臣,以及有关系的人,大家要善待,千万不要没事找他们的茬。因为魏王不一定会治他们的罪。 譬如说,同为四世三公出身,跟随已久的杨修,譬如田丰、沮授、张扬、麴义等人。 这些人都是严重性格缺陷的人,要么因为性格得罪了很多人,要么因为嘴贱招人不待见。 不光是陈群,堂上众人也都听明白了,心下齐齐暗道:“跟着这样的主公干事,真特么值了!永远不必担心‘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思及此处,陈群话音一转,继续说道:“魏王,两位世子已经成年,如今仍不曾开府,正所谓父子君臣有别,两位世子怎能老是与魏王同住一府呢,我认为,两位世子都应该搬出来住,修建两座世子府的事情,迫在眉睫!” 这话说的在理,再怎么说,大小白都是二十七、八岁的热血青年了,也都成了亲,程远志的后宫里又有那么多年轻夫人,避嫌一事,一直都是后宫里很严峻的头等大事。 历史上,这类后宫事故层出不穷。 什么儿子睡老子的小妾啦,老子窥探儿子的夫人啦,不胜枚举。 其中最着名的当属李世民的才人武则天当了李世民儿子李治的皇后一事。 由此可见后宫里避嫌不得不慎重。 就算大小白身正为范,也难保能挡住“有心人”的谋划、勾引。 思及此处,程远志颌首道:“此言大善,立即选拔工匠,为两位世子开府。这开府之事,就由长文负责。” 陈群连忙拱手应道:“是!” 陈群办事很利索,不到三天,便在孔雀台旁边选好了址,召集了数万民夫工匠,冒着严寒、肩扛手提、搬石运土、凿墙砌砖。 一时之间,工地上热火朝天,叮当声此起彼伏,吆喝声震天动地,好不热闹。 不出一月,两座崭新的宫殿便拔地而起,远远望去,大气磅礴的宫殿与孔雀台相映成势,琉璃瓦在日光下璀璀生辉。 七日后,落成典礼在新宫殿召开,众文武齐聚一堂,商议大事。 这次来参加议事的人很齐,驻守幽州的王雄、崔钧;驻守并州的杨俊、驻守雍州的钟繇等人,也都赶了回来。 没有来的人也有很多:驻守襄阳的司马懿、驻守凉州的张既、驻守吴郡的赵云、驻守族长的张辽、驻守江夏的文聘等人, 程远志环顾众人,问道:“前番我所忧之事,诸公可曾思得良策?” 贾诩进言道:“聚集在邺城的众多学院派士子,对魏王于孔雀台旁建造宫殿一事大肆置评,都说……都说……” 第275章 陈群是个好人 程远志心下一沉:“都说了什么?文和直言无妨!” 贾诩道:“他们都说,魏王此举是在为两位世子以魏代汉铺路。” 程远志脸色一黑:“纵是我果真有此意,又有何不妥!书生谋国?可笑!” 觉得这样说不够解气,程远志又强调了一句:“他们懂个鸡儿!” 殿上众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方言给整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懂个鸡儿”是什么意思。 听语气,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 程远志居高临下,目光望着远处,出了一会神,叹了口气道:“书院之前所推行的唯成绩制并不完善,考试舞弊屡禁不止;而推举制的弊端又越来越明显,书院长者所举,皆为豪门大族之子弟。” “而那些土族子弟中,少有真才实学者,多是碌碌之辈,日赋千言,临阵却百无一用,长此以往,我大魏忧矣!” 陈群排众而出,拱手道:“魏王,臣有一法,或可将此困局迎刃而解。” 不会是九品中正制程远志目露神光,直视陈群道:“你且说说。” 陈群道:“此法为九品中正制。” “先在各郡县设立小中正,各州府设立大中正,专门负责选拔本地人才,依据‘家世、道德、才能’这三项标准,来评判人才高下,制定品级。” “此品级共分为九等,各郡县之中正评议过当地人才之后,将结果上呈到州府复核批准,之后送呈吏部,以为选官之依据……” 陈群并不知道,他还没说完,程远志就已经洞悉了九品中正制的精髓。 九品中正制上承两汉察举制,下启隋唐科举制,是封建社会三大选官制度之一,实际上也是两汉察举制度的一种延续和发展,或者说是察举制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九品中正制大体是指由各州郡分别推选大中正一人,所推举大中正必为在中央任职官员且德名俱高者。大中正再产生小中正。 而中正就是品评人才的官职名称。大、小中正产生后,由朝廷分发一种人才调查表,在该表中将人才分为九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此表由各地大小中正以自己所知将各地流亡人士,无论是否出仕皆登记其上,表内详记年藉各项,分别品第,并加评语。 小中正襄助大中正审核后将表呈交吏部,吏部依此进行官吏的升迁与罢黜。 这项制度的产生,使得此时的官吏选拔有了一套严格的客观标准,具备着划时代意义。 虽然这套标准其实依然是采取地方群众舆论和公共意见,保留了汉代乡举里选的遗意。 但是,九品中正制的实行,在这个时间段,好处是大于坏处的,一方面解决了选拔官吏无标准的问题,使得吏治澄清。另一方面缓解了当政者与世家大族的紧张关系。 科举制虽然好于九品中正制,但正如人学会了爬之后,才能站起身走路那样,要一步步来。 正如原始部落社会无法跳过奴隶社会进入封建社会那样,察举制也不可能跳过九品中正制,直接进入科举制。 因为天下门阀制度仍在,豪门士族多如牛毛,单单是一道“世家不得从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朝廷与世家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 而且,施行“世家不得从政”策略的话,其实也就和“党锢之祸”是一样的政策。 党锢针对的对象就是世家大族,明文规定了世家大族不得从政。 而这个政策,早已在刘宏时代就证明了,是行不通的。 因为世家大族所蕴含的能量是巨大的,一旦压抑的久了,迸发出来是足以毁天灭地的。 同时,这是举办洲际学院三十年,几乎没有因此收到一个顶级人才而得到的沉痛启示。 思及此处,程远志沉吟道:“这制度虽比征辟制度要好一些,但这中正官吏的人选如何选拔,一旦中正不正,肆意收受贿赂,胡乱评定,岂非祸国殃民?” 陈群点头道:“中正可由各级官员推举,务必选出中正可靠之人,再者,各地中正评定的结果,还需经过吏部复核,若复核发现某一中正所评不实,便可立即罢免该其中正之职,换人来重新评选。” 程远志摆手道:“策虽好,但惩罚制度太轻,犯错成本太低,不妥。我意,若复核中发现有缪误之处,应追究当事中正之法律责任!轻则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重则牢底坐穿,人头落地!”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惩罚这么严厉,谁还愿意当中正啊。 再说了,谁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 你这是选举人才吗?你这是在针对中正! 程远志说到兴头上,并没有注意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仍滔滔不绝说道: “而且,家世出身没有必要加在考核里面,我当唯德是举,唯才是举,德在才前。” “无德有才者,不可为正职;有德无才者,不可任军中职务。” “如此,九品中正制方才有施行的必要。” 程远志说罢,犹自回味不已,反复推敲其中漏洞。 大殿上,众人面面相觑,沉默无言,都觉得脊背发寒。 这制度一出,虽然明里并没有针对世家子弟,但若干年后,世家子弟必然会从官场上消失。 因为魏王都说了,有才无德者,不可任正职;有德无才者,不可任军职。 况且,还剔除了“家世”这个考核标准。 这一刀,可说是砍在世家的腰子上了。 不,不是一刀,是亿刀啊! 陈群并不知道,他提出的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制度,瞬间被程远志改的面目全非,成了对付世家的利器。 原时空里,从陈群提出“九品中正制”开始,这项制度便一直沿续下去,历经魏晋南北朝,长达数百年。 直到隋文帝一统天下后,认为这项制度已不合时宜,便废而不用,重新制定了一项持续时间更长用人制度——科举制。 九品中正制虽然被废而不用,品级却保留了下来,因此,评定官员等级高低的标准,也由秦汉时的若干石,转变成了后世的若干品。后世人常说的一品官、二品官,便是由此而来。 当然,九品中正制的创立初衷是好的,虽不完全排除家世,大抵上还是唯才是举,故而原时空里,曹魏人才兴盛,远非蜀汉、东吴可比,是以司马炎尽管无限作死,最终还是能够一统天下。 只不过到了后期,九品的划分逐渐被世家大族把持,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门阀垄断政权局面。 严格说来,每一项制度,其实初衷都是好的,最终都是被人为毁坏的。 譬如说科举制,隋唐因此兴盛。但到了明清时期,尤其是清朝时期,科举制就演变成了束缚读书人的枷锁,八股文大行其道。难道这也是科举制的问题吗? 是人,将科举制毁灭了。 是以,陈群是个有才能的人,九品中正制是个不错的,适合这个时代的好制度。 第276章 志大者步步为营,才高者惺惺相惜 等程远志将大改过的九品中正制定为国策后,贾诩出列进言道: “魏王,想要看到这项制度的成效,还需数年时间,如今孙权虽称臣,其对江东诸郡仍旧贼心不死,此事不可不防!” “臣以为,西川地远道险,不易攻取。相比之下,荆州和交州更易攻取。是以,应将扫灭孙权作为首要大事。” 程远志点了点头,环顾四下道:“此事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齐声道:“臣等无异议!” 程远志叹了口气道:“时不我待啊,可惜最近几年要休兵蓄锐,否则,此时正是席卷天下的良机。” 话音刚落,忽见一名近侍急匆匆地走进殿来,禀道:“不好了,十五日前,刘备亲率十万大军,沿金牛道而进,来攻阳平关,张合将军请求支援!” 闻言,大殿上一片哗然,众文武议论纷纷,心下默默盘算道:这刘备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刚得西川,立足未稳,就想要图谋东川?! 胆子也太肥了点! 程远志也大感意外,觉得刘备此举过于着急了点,原时空里,刘备214年占据西川,筹备了五年才积蓄够实力,在219年进攻汉中。 而这个时空,刘备虽然提前得了西川,也不过才刚占据西川一年,益州内部状况都还没理顺,就着急上火来攻打汉中了? 如此仓促北伐,万一失败了,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刘备难道真的毫不担忧? 纵观两国实力对比,刘备胜的机会太渺茫了。 思及此处,程远志长眉一蹙:“如今不战也得战了,刘备兵发阳平关,汉中告急,诸位且议一议,我当如何应敌?” 田丰出列献策道:“阳平关关高城险,当年大王率二十万大军八个多月方才攻克此关。今刘备只有十万军马,骤然之间根本不可能破关。” 闻言,殿上众人纷纷颌首,大为赞同。 田丰继续说道:“况且,我汉中兵马足有五万,更由名将张合坐镇,据关而守,刘备岂能与我军久峙于关前?我军若坚守不出,不出三月,刘备必然因战损过大而退走,汉中此危不救自解。” 程远志颌首道:“话虽如此,还是应派兵增援,以助守军之势。” “徐盛、潘璋、陆逊、朱灵、蒋奇、高干、袁买,你等六人统军五万前往汉中增援!” “末将得令!” 六将应声而出,拱手领命。 程远志继续调兵遣将:“审荣、焦触、张南、孟岱、严敬、何茂,你等六人统兵五万,自陇右兵临祁山古道,做出断刘备后路的架势,我看他如何来取汉中!” “诺!” 又有六将出列领命。 “另外,传我将令,令汉中将士深沟高垒,坚守待敌!” 殿上所有人齐声应道:“遵王令!” 点完将,程远志下意识的往左手第二位的空位上看了一眼,纳闷道:“杨修何在?” 这家伙不会又旷工了? 审配拱手道:“大王怎么不记得了,杨修因殿上失言,被大王逐出堂外去了。” 程远志一拍脑门,恍然道:“这方才所发生之事,我都竟给忘了,岁月不饶人啊,看来是老了……” 贾诩闻言,连忙出列道:“魏王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这等些许小事,哪能尽数放在心上,记不得也属正常。” “况且,大王贵庚方过五十,比老臣的年岁还小了近二十载,臣犹不服老,何况大王乎!” 这个马屁的角度拍得太舒服,程远志心下大悦,手指虚点贾诩,笑道:“听君一席话,开怀好几天啊!” 殿上众臣眼看两个加起来岁数都超过一百二十岁的老家伙,竟然在公堂之上,公然互相吹捧起来,纷纷撇了撇嘴,识趣告退。 目视众人鱼贯而出,程远志自言自语道:“刘备啊刘备,但愿你这次攻打汉中不是心血来潮,头脑一热就做出的决定……” “西防南攻……还是南防西攻……究竟哪一个策略更好呢?” 程远志喃喃说着,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 阳平关前,汉王军营。 刘备在大帐内来回踱着步,心烦意乱。 他着急攻打汉中是有原因的,自从涿郡起兵以来,三十年间,他吃了无数个败仗,丢了无数个地盘,各方面成就都被同龄的程远志给远远甩开,并压得抬不起头来。 如今好不容易又拥有了一洲之地,若不把握住魏国休养生息的空当,夺回汉中,扎紧益州门户,一旦等到魏国休养过来,那益州面临的压力可就太大了。 而这,这只是此时来攻汉中的其中一利,另外两利是:以战立威,转移川中各个阶层的矛盾;通过战争甄别人才,清除隐患。 蜀地来投靠他的人才有很多,骤然之间,很难分辨出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而一场战争下来,就可以令贤才庸才显露无遗。 为了能迅速把控住西川局面,加快与麾下文武大臣的磨合进度,此次汉中之战非打不可。 是以,刘备便不顾诸葛亮等众文武的反对,当即拍板决定,出兵汉中,夺回益州门户。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仓促的决定,直接引爆一场规模更大,波及范围更广的战争。 建安十九年(214年)七月,驻守武陵的关羽得知刘备进军汉中,同时又得知孙权派鲁肃从交州出兵,领军攻打南野,将荆南防务交给了吕蒙,顿时放下心来,筹谋北伐襄阳,以策应刘备。 八月,关羽留三万兵马守武陵,亲提三万精兵过江,来攻襄阳。 其时,襄阳守将司马懿闻报,召集诸将于城上议事。 司马懿居高临下目视着来势汹汹的关羽军队,微微一笑道:“诸位,今关羽来攻,我当以何策应之?” 部将郝昭沉思片刻,进言道:“关羽不自量力,犯我疆域,将军宜率精兵出城,挫其军威,建立功名的同时,也叫其知道我军的厉害!” 司马懿摇了摇头,道:“关羽此人,勇武非常,据说还日夜拜读《春秋》,颇知兵法韬略,非一时可胜。” 说罢,司马懿侧头目视郝昭,笑道:“我当据守城池,等其师老军疲,再一鼓作气击之。” 郝昭却道:“以将军之能,关羽纵是读过兵书,又如何是将军的对手?今我若拒而不战,他若分兵去取樊城、新野,将襄阳孤立起来,又当如何?” 司马懿笑道:“他若如此做,却正合我意。关羽兵少,占据的城池越多,兵力越分散,他的破绽也就越大,到时候,我可任选一处薄弱环节击之,可获全胜!” “再者,诸葛亮入川之时,独留此人镇守武陵,必有深意,我当慎之又慎,不可贸然出战!” 郝昭闻言一怔:“诸葛亮名过其实,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司马懿摆手道:“不可小觑此人,大王十年前攻占江东时,就曾于军中夸赞诸葛亮乃世间奇才,国士无双。” “况且徐元直之言,大王重金招揽之事,犹在眼前,诸葛亮绝非泛泛之辈,他所倚重之人,我当谨慎应对才是。” 郝昭颇不以为然,仍认为诸葛亮言过其实,辩道:“他的才智比将军如何?” 司马懿摇头叹道:“未知也,我与其亦是神交已久,但愿有生之年,可以与其对决疆场,一见高下,如此方不负平生所学。” 郝昭与司马懿相处日久,深知后者的本事,听闻后者居然如此夸奖农夫出身的诸葛亮,不禁愣住,讷讷不语。 过了半晌,方道:“诸葛亮真有这般本事?让将军佩服到如此地步?那刘备十万大军进攻汉中,为何不带其随军而行,反留其在蜀地?” 司马懿没好气瞥了郝昭一眼:“相比于攻城掠地,看守西川的责任更大,刘备此举正合时宜。” 顿了顿,司马懿又语重心长说道:“你也不想想,刘备若带诸葛亮一起北征汉中,川中一旦生乱,到那时,刘备是不是就无家可归了!” 郝昭一拍额头,恍然道:“原来如此,将军,末将受教了。” 第277章 放牛娃邓艾初登场 司马懿颌首笑道:“理虽如此,我却不能一味防守。” 郝昭闻言愕然,心说:“要据守不战的是将军你,说不能一味防守的也是将军你,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遂问道:“将军,这是为何?” 司马懿目光望向城下,沉声道:“今我大魏势强,刘汉势弱,因此,今若不战则国威有损,魏王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郝昭道:“如此,该当如何?” 司马懿微微一笑:“我也并无良策,唯有整军待敌,随机应变,只是这关羽突发奇兵,行此以卵击石,明知不可为却要强为之事,着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郝昭点头应道:“好的,将军,那末将这就下去整军备战。” 说罢,郝昭退了下去。 这时,部将王双拱手道:“将军若要随机应变,需先奏明魏王,以免事后招罪。” 司马懿颌首道:“言之有理,取笔墨来。” 亲兵领命而去,少顷搬来一张木案,又取来笔砚等物置于其上,并侍立在旁为司马懿研墨。 司马懿提起笔来,沉思片刻,写道:“今关羽犯我疆域,兵临襄阳,战与不战,皆在机变,臣当以严防拒其先攻,后伺机破之,特此拜上,以告我王。” 写罢,司马懿拿起绢书,吹干其上的墨迹,又细细浏览一遍,方将信件装好,递给亲兵道:“即刻送往邺城。” 亲兵接过绢书,揣入袖中,拱手应了句“是”,噔噔噔下城而去。 城下,关羽大营。 关羽根本没有选择硬攻襄阳,因为襄阳有五万守军,光是看看守卫森严的城池,就毫无攻打的欲望。 此时,关羽也苦于一时无法破城,在中军大帐中和关平、周仓等人商议。 这时,一亲兵来禀道:“报!襄阳城中驰出一骑,过江往北而去。 “过江往北……” 关羽心头忽然灵光一闪,大手一挥道:“好!我有计破城矣” 关平、周仓连忙问道:“父亲(将军),是何妙计?” 关羽捋了下长须,道:“渡江去取樊城,诱襄阳守军来援,半路击之!” 关平闻言大惊:“父亲不可,今若去取樊城,倘若一时难克,襄阳兵马又出城断我归路,我军危矣!” 关羽哈哈一笑,道:“我岂能不防襄阳之兵?平儿,你领兵一万,驻守襄阳西门,汉江南岸,以策应我军,周仓随我进军樊城。” 闻言,关平这才释然,连忙拱手领命。 过不多时,关羽兵马分为两路,一路原地驻守,一路渡河而去。 翌日,此军情被司马懿探知,当即沉吟不语。 他还是没想明白,关羽凭什么来攻打襄阳,乃至樊城。 凭什么? 难道就凭三万兵马? 要知道,光是襄阳有五万兵马驻守,樊城、新野略少,也都有三千人马。再往北,宛城也驻扎着八万人马。 关羽此举,如果不是疯了,就是另有深意。 可这深意又在何处呢? 司马懿百思不得其解。 正沉思间,忽有亲兵来报,一牵牛青年求见。 司马懿心下大奇,心想左右无事,见见也无妨,遂命人引其上城。 少顷,青年来到城上,见司马懿左右两侧整齐的立着数百魁梧军汉,人人怀拥长枪,个个凶神恶煞。 青年心下一凛,连忙垂下目光,拱手行礼道:“草民见过将军。” 司马懿目视其人,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青年朗声道:“草民义阳邓艾,有军机大事与将军商议。” 王双闻言,拔刀出鞘,冷声喝道:“汝乃放牛小儿,也敢妄言军机大事!” “不可鲁莽,退下!” 司马懿抬手止住王双,和颜悦色对邓艾道: “你且说说,有何军机大事?” 王双闻言,瞪了邓艾一眼,还刀入鞘,退在一旁。 邓艾道:“今关羽分兵去取樊城,战机就在眼前,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司马懿微微一笑,并不与邓艾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邓艾如实回道:“草民今年十七岁。” 司马懿又问:“可曾读书识字?” 邓艾道:“听过一些书,识得一些字,” 听过一些书,穷苦人家的孩子啊……司马懿摆了摆手,温声道:“你先回去,过些时候,我再召你来见。” 邓艾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王双目视邓艾背影,对司马懿说道:“将军为何善待此人?” 司马懿笑道:“这个邓艾年纪轻轻,入军中而不慌、见上问而不乱、不以出身低下而自卑、见军机而敏于觉,是个从军的好苗子,你派人打听一下他的住址,等我战胜了关羽,再将此人举荐到州学中读书,为大魏发掘人才!” 王双点了点头,摆手令一亲兵跟随而去,侧头看向城下缓缓牵牛离去的邓艾,若有所思。 良久,又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应敌?” 司马懿沉吟不语,背着手踱下城去。 转过天来,樊城失守,守将李典败退新野的消息传至襄阳。 司马懿闻讯,抚掌笑道:“好!” 郝昭疑道:“这分明是坏消息,将军为何反而说好?” 王双也附和道:“关羽夺了樊城,下一步必是去夺新野,我军安坐襄阳不动,万一魏王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环顾二人道:“不急,再等等看,我总觉得眼下局面似有所不妥,却不知哪一处不妥,既然不知,唯有稳固防守为先,破敌次之。” 说罢,便令斥候继续打探关羽军马动向。 二将不明所以,耐着性子又等了数日。 谁知好消息没等到,却等来了新野失陷,宛城太守徐晃大怒,派人前来质问司马懿“为何按兵不动,坐看城池沦陷”。 与此同时,徐晃发兵五万杀奔樊城,与关羽兵马相持于野外,激战数场。 直到此时,见司马懿仍旧按兵不动,郝昭、王双二将慌了神,再也按耐不住,纷纷请命道:“将军,快发兵!关羽一旦败于徐晃之手,我等罪责难逃!” 言下之意,一旦徐晃击败了关羽,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光是一个“畏战不前、失地丢城”之罪,三个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司马懿也觉得时机已到,不能再等下去了,当即点将道: “郝昭,我命你率一万人马,扼守汉江南岸,截断关羽归路!” “王双,我命你率一万人马,扼守长江北岸,截断城外周仓军南逃之路!” 郝昭、王双齐声应道:“是!” 司马懿继续说道:“其余众将,随我出城,活捉关平,全歼城外来犯之兵!” 襄阳城中数万将士等了小一个月,就是为了今日之战,闻言全都热血沸腾,嗷嗷叫杀出城去,直扑二十里外的关平军大营。 其时,关平正于营外巡视江面,面北而望,忽见襄阳魏军如排山倒海一般杀将过来,顿时心下大骇,仓促间连忙率军迎战。 可敌众我寡,双方战意天差地别,一方如猛虎下山,一方师老兵不锐。 关平麾下一万军兵又哪里是三万魏军的对手? 关平率军且战且退,退不多时,便来到了汉水南岸,入目望去,原先密密麻麻的船只,竟然不知所踪,再无退路可言。 关平只好于阵中振臂高呼道:“将士们,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且回身死战,夺我生机!” 闻言,军中将士为了活命,个个双目喷火,悍不畏死,拼命死战,一个个都和不知疼痛的铁人一般,刀枪加身犹不觉疼痛,大叫着乱砍乱劈。 在如此气势面前,魏军也只能望自叹不如,让开一条通道,尾随于后追杀不止。 关平率残军冲开一条去路,往南奔去。 一路仓惶逃窜,奔至长江北岸时(汉水在北,长江在南,襄阳在中间),粗略一点,仅剩千余人马。 关平浑身是血,心下更是惊慌,勉力稳住心神,对众人说道:“速速寻船过江,回转武陵!” 话音刚落,还不及行动,震天喊杀声又从背后杀来。 尘土飞扬间,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只见魏军来势汹汹,似是等候已久。 “我命休矣!” 关平仰天大叫一声,鼓起余勇,正要回身死战,却见从者寥寥,不到十人。 回身一看,只见其余众将士,早已瘫倒在地,疲累的不成样子,再无一丝一毫战斗力。 …… 等司马懿率众赶到江边的时候,关平及麾下将士已经悉数被擒,不曾走脱一个。 此番大胜,全歼关羽留于此间的一万部众,还活捉了关平,司马懿却没有一丝开心,而是遥望长江南岸,长长叹了口气。 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妥了。 武陵危矣! 想他司马懿一生精于算计,没想到最终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第278章 关羽败走武陵 活捉关平后,司马懿正欲回军,忽见江上驶来一条飞舟,方靠于岸上,便自船上快步奔下一人,高声喊道:“司马将军,武陵急报!” 司马懿闻言一凛,接过信来一看,顿时叹道:“妙计,当真是妙计啊。” 王双探过头去,匆匆阅罢战报,道:“果然不愧为江东……荆南鼠辈,惯会行此阴损之计。”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计虽阴损,却很奏效,令人防不胜防。也不知刘备知此音讯,当作何感想?” 叹罢,对那送信兵说道:“你回去之后,且转告文聘将军,一定要据守江夏,严防孙权来袭。” 送信兵应了声“诺”,匆匆行了一礼,上船调头而去。 王双在一旁进言道:“将军,今武陵归于孙权之手,关羽已是无根之木,我们也应该加快步伐,活捉关羽,全歼其所率兵马。” 司马懿沉吟不理,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回过神来,吩咐道:“众将听令,兵发樊城,活捉关羽!” 王双又道:“前些日子我军按兵不动,已是触犯军法。今活捉关平虽是大功,却难掩前过,应当差人禀报大王,陈述前因后果,以免因此招祸。” 司马懿颌首道:“言之有理,我当即刻将战况详细写表,呈告大王。” “来人,取笔墨来!” 命令刚下,早有亲兵呈上笔墨绢砚。 司马懿当即挥毫泼墨,一蹴而就,吹干墨汁后,将两份战报合在一处,交由心腹之人送往邺城。 那人不敢耽误,选一匹快马,星夜急驰至邺城,呈书于魏王府上。 程远志看罢战报,一拍案几,心下大为光火。 荆州所发生之事他早有耳闻,此前一直隐忍未发,今日看过司马懿的托词,顿时有点压抑不住愤怒。 虽说襄阳之战,司马懿的应对很老练,但仍触犯了“怯战自守,失地丢城”的军令。 若非徐晃为其擦屁股,尽进宛城之兵挡住关羽,此刻,关羽说不定都打到许都去了。 难怪另一时空里,曹操一眼就看穿了司马懿深浅,嘱咐后人“不可付之于兵权”。 司马懿这个人,确有擅自独断专行,替主公当家做主的坏毛病。 这样的人,不治不行! 但若因为这件事就把他给宰了的话,恐怕也难以令人心服。 毕竟,司马懿事先有秉明过“临机而动”。 另外,司马懿不比那些毫无根基的人,想杀就可以杀。司马家是天下望族,河内名门。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更是河内太守,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 况且,司马懿虽有过失,此次击败关羽(关羽此时还没败),也算有他一份大功。 因此,如何处置司马懿,着实令程远志犯了难。 考虑到留着司马懿还有大用,程远志暗暗决定,等战事结束,先把司马懿挂起来,晾一段时间再说。 打定主意,遂派快马至樊城,告知徐晃,若关羽据城不让,则死战;若关羽弃城而逃,则不予追赶,放他离去。 ……… 樊城。 关羽还不知道老窝已经被端,儿子已经被俘,面对徐晃的多次攻城,一直守而不攻。 战局暂时僵持下来。 由于关羽据樊城而守,徐晃兵马虽多,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关羽正在苦思战局,忽见一亲兵奔进帐来,扑倒在地,禀道:“关将军,两日前,少将军被司马懿擒了,所部全没。” “什么?” 关羽大吃一惊,走上前一把提起小卒,横眉立目道:“此事当真?” 亲兵连连点头,哭丧着脸道:“十日前,武陵也被吕蒙袭取,刘封逃回蜀地,糜芳率部投敌。将军,我们无家可归了。” “什么,糜芳投敌了?” 关羽猛地怔住,怅然松开手,身形忽然一个踉跄。 他在武陵留下的三万人马,连个响声都没打,这就被一锅端了? 周仓连忙抬手扶住关羽,殷切劝道:“将军,保重啊。” 另一边,徐晃接到程远志自邺城发来的武陵战况及指令,立即尽起兵马,来攻樊城。 少顷,兵至城下,徐晃回顾众将,振臂大喝道:“今日攻城,三军用命,取关羽首级者,重赏千金!” 城楼上的关羽闻言,探出身来,大惊失色道:“大兄,何出此言?” 徐晃遥遥拱了拱手,道:“今日你我各为其主,唯有死斗而已,此乃国家大事,某不敢以私废公。” 说罢,正要指挥兵士群起而攻,忽从远处驰来一匹骏马,马上之人还未至近前,便大声嚷道: “报――,司马将军已经夺回新野,此刻正率三万兵马渡河而来。” 这一声喊声音太大,城上城下兵士尽皆听了个清楚。 关羽当即心下一沉,心知樊城已不可守,若等司马懿与徐晃合兵一处,势必危矣。 思及此处,心下已有退意,正忧心如何击退眼前之兵,忽间徐晃军潮水般退去,霎时走了个干净。 似乎是腾出路来给他逃跑一般。 关羽莫名其妙,环顾麾下仅剩的万余兵马,暗暗打定主意。 是夜三更,关羽命人准备船只,悄悄率众从南门而出,过汉江、经襄阳,往南回转,打算凭借手中兵马,夺回武陵,一雪前耻。 北伐他是不想了。 此时此刻,只要魏军不追击,他就谢天谢地了。 魏军果然不曾追赶。 关羽一路率军渡过长江,兵至武陵城下,摆开阵势,誓要与吕蒙一决高下。 …… 邺城,魏王府。 程远志与贾诩会坐于偏厅,商议荆州战事。 贾诩蹙眉,疑惑道:“大王,我听闻两军阵前,关羽屡有避战徐晃之举,论武艺,徐晃未必比关羽更甚,关羽为何怯战如此?” 程远志摆手笑道:“非怯战,而是徐晃和关羽都是河东人,因此关羽才避而不战。” 贾诩似有所悟,捋着胡须沉吟道:“关羽此人,虽颇有将才,可缺点亦是明显,想要破之不难,今其兵败势微,竟不往益州撤退,反往武陵进兵,此一去,恐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程远志连连颌首,就看人这块,贾诩还是很准的,一言道出走势。 无论哪一个时空,吕蒙都是关羽绕不过去的天敌。 可要说到关羽缺点,那可是有很多,傲慢、自负等等。但要说到致命缺点,那就只有一个:爱搞小圈子! 无论对内或是对外,都爱搞小圈子。 对内是“刘关张”,对下是“关平、周仓”,对外则是“张辽、徐晃”。 这三个圈子,道尽了关羽一生的为人处世之道。 幼稚,短视! 同样爱搞小圈子,刘备却能兼顾四方人才。但关羽做不到,他的小圈子都被其视为“水泼不进,针刺不入”的私人领地。 关平和周仓,这是属于关羽自己的小圈子,连刘备、诸葛亮都插手不进来。 关羽爱搞小圈子的做派危害极大,一来割裂了刘备麾下的文武体系,二来也令关羽无法同任何人合作。 糜芳、刘封、傅士仁等人,虽然与关羽共守武陵,平时却多被关羽屡屡排挤、打压、鄙视。 要知道,糜芳是刘备的小舅子,刘封是刘备的义子,这两个人可不是毫无背景。 但即使如此,关羽该拿捏照样拿捏。 对外,关羽同样如此。 孙吴是蜀汉盟友,关羽却天天公然将“江东鼠辈”、“荆南鼠辈”挂在嘴上,连孙权都照骂不误。 可一遇河东乃至北地老乡,关羽不是“此人有忠义之气”,就是“大兄,何出此言”。 总结为一句话就是:在关羽的小圈子之内,都可以吃香喝辣;在小圈子之外,就算是刘备的小舅子和义子,也先滚一边去喝西北风去。 身为统领一地的大将,如此处事,岂能不出问题? 故而,一遇风吹草动,就出现了刘备的小舅子糜芳反叛,刘备的义子刘封一溜烟跑路等极其反常的现象。 人心凉了,队伍还怎么带? 第279章 桃树再努力也结不出梨子 转眼数日过去。 这一日,程远志正与众文武商议汉中及荆州战事何时结束,忽见一近侍手抱木盒,快步而来,高声禀道: “大王,数日前,吕蒙全歼关羽部众,并将其生擒,斩下首级送于孙权,孙权特差人将首级转送至此。” 人还没到跟前,一股子血腥气就扑鼻而来。 众人闻言哗然,闻气更是心下一凛。 一代名将关羽竟然败于无名之辈吕蒙的手中。 吕蒙何许人也?这么猛! 程远志目视近侍手中木盒,沉声道:“手中可是关羽首级?” 那近侍点头道:“正是。” 说罢,掀开木盒,将人头展示给众人看。 台下众臣一看,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避开目光,不敢直视。 唯有四人显得比较从容。 一是贾诩、一是杨修、一是司马懿,另一个是审配。 贾诩是早已料到这个局面,所以不惧;杨修是狂;司马懿是当事人,对此早有耳闻;审配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坦然面对。 程远志向下一望,心里顿时有点发毛,连连摆手道:“厚葬,厚葬!快拿下去,我见不得这等血腥场面!” 闻言,众文武面面相觑,齐齐撇了撇嘴。 若非大家都知道大王(程远志)文武双全,年轻时甚至还经常提着刀上阵冲杀,双手沾染过的人命,没有一千怕也有八百,差点就信了这句话。 这样的大王,居然会说自己害怕“血腥场面”? 谁信啊! 贾诩问那近侍道:“孙权现在何处?” 近侍盖上木盒,回道:“已将岭南候府搬至长沙。” 贾诩摆了摆手,表示自己问完了。 近侍躬身而退。 堂上血腥气久久不散。 程远志环顾众人道:“今孙权取武陵,汉中战事将休,接下来总算可以安定一段时间。” 众人纷纷颌首。 刘备只要闻知关羽死讯,一定会立即停止攻打汉中,调头去跟孙权拼命。 田丰出列进言道:“大王,若届时刘孙相攻,我可坐山观虎斗,择其势弱者攻之。若刘备胜,我则顺江南下去取孙权;若孙权胜,我可兵出汉中,去夺益州。” 还早着呢,两家打起来起码还得二三年程远志当即正色道:“孙权新降,我若行此两面三刀之举,恐失天下人望,此事不可再提。” 这年头,间谍无处不在,程远志纵是真有坐收渔利的心思,也不可能告知于众。 像孙权那样,暗地里搞偷袭才是王道! 田丰应道:“是。” 程远志又道:“司马懿何在?” 司马懿应声出列:“臣在。” “你可知罪?” “臣知罪!” 程远志冷声道:“你手握重兵,却据守不战,坐看樊城、新野失陷,若人人似你,我大魏岂不休矣!” “念在你破军有攻,本王就网开一面,不治你慢军之罪。” “且告老还乡去。” 司马懿神态平静的拱了拱手,辞别而出,他深知“君疑臣则臣必死”道理,并没有因为自己三十五岁就致仕而有所怨言。 他认为年轻的自己还有的是机会,五十三岁的魏王(程远志)一定会走在他前面。 到时候,哼哼…… 这天下,终将有他司马懿驰骋的地方。 司马懿退下后,又一近侍匆匆行来,躬身禀道:“大王,汉中之围已解,刘备大军已于十日前退去。” 程远志颌首笑道:“很好,张合、高览二位将军此次功不可没,重赏!另外,荆州之战中有功者,都赏!邺城留守文武中有出谋划策者,也应按照惯例赏赐。” 众文武一齐拜倒,齐声高呼:“我王圣明……” 审配应了声诺,转身去安排功劳簿伺候。 “散会!” 程远志摆了摆手,目视众人依次退去,遥望殿外,脑海中思索了一会天下局势,颇觉志得意满。 此时,天下十五州(孙权将交州一分为二),自己独占十一;孙权占据两州半,分别为广州、交州:半个荆州;刘备占据大半个益州。 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一统天下了。 这个时空里,与孙家有杀亲之仇的陆逊已经投了魏国,不再是孙权的股肱之臣。 届时,刘备若倾国去攻,善攻不善守的吕蒙,未必会是其对手。 四大都督各有所长,周瑜和吕蒙善攻,是灭刘派;鲁肃和陆逊善收,是联刘派。原时空里,四人交替上位期间,对蜀汉的政策也因个人喜好而忽好忽恶。 如今孙权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刘备也比想象中稍微弱了一些。但总体来说,刘备的实力不可小觑。 因为益州虽只有一洲,面积相当于三个州,后来天下分为十九州的时候,益州就是由三个州组成。 若刘备舍北伐而攻荆州,魏国军队再乘机袭其后,扫灭孙权不难。 唯一不确定的是,刘备会为东征之事筹备多久? 两年,还是三年? 正沉思间,已经老成持重许多的速该从一旁转出来,瓮声瓮气说道:“大帅,俺得到内部消息,司马懿在荆州发现了一个人才。” 程远志回过神来,讶然道:“荆州?人才?不会是邓艾!” 速该大吃一惊,瞪大眼睛问道:“大帅是如何得知的?” 程远志微微一笑:“邓艾,字士载,今年十八岁,义阳棘阳人。人有口吃之疾,虽是放牛娃,却文武双全,敏于兵法,对内政也颇有见解。本名邓范,后因与同乡人同名而改名邓艾。” 速该一拍大腿:“神了!比俺知道的详细多了。” 程远志笑道:“这邓艾确实是个人才。不过还有瑕疵,尚需磨练,就让他先从基层做起。” 速该“嗯”了一声,转而问道:“大帅,咱们都打了三十年仗,这天下啥时候能一统啊,俺都等不及了。” 程远志眼中精光一闪,迅速隐藏下去,喃喃自语道:“不远了,不远了。” 速该茫然不解道:“不远了是多久啊?” 说罢,又长叹一声道:“跟大帅在一起,俺总觉得自己很笨,总是领会不透大帅的意思,唉!” 程远志笑道:“不可妄自菲薄,相比那些多智近妖的人来说,你确实略有不如,但其实你的智商是合格的,起码有一百。” 速该懵懵懂懂问道:“啥是智商?一百是多了还是少了?” 程远志扶额无语,只好解释道:“智商就是一个人聪慧程度,数值从一起步,上限大概在两百左右。超过八十就算正常,超过一百二十就算天才,超过一百五十那就是绝顶天才了,” 速该缓缓点头道:“大帅,那你能不能帮俺测试一下智商。” 见程远志微笑不语,速该解释道:“俺几个儿子好像都不太聪明的亚子,大儿子都十五岁了,数都算不准,八加九还总是等于十五。” 闻言,程远志登时忍俊不禁,思及速该那几个虎头虎脑的儿子,顿时笑道:“那你说说,八加九等于几?” 速该一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十六?” 程远志摇摇头:“你再想想。” 速该顿时有点懵:“不会真等于十五?” 程远志缓缓起身,拍了拍速该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小该,别勉强孩子了,他们不是读书的料子。” 速该一愣:“这是为何?” 程远志转身离去,声音却留在空旷的大殿里:“不为什么,因为桃树再努力,也是结不出梨子的。” 第280章 骑虎难下 建安二十年(215年),天下局势格外平静。 刘备从汉中退兵后,并未立即东征,而是在默默积蓄实力。 相比之下,孙权就显得志得意满。晋位岭南候,坐拥三洲之地,带甲之士四十万。 程远志的局面比孙权更好一些,称魏王,定都邺城,位在诸侯王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得称警跸,宗庙、祖、腊皆如汉制,三子皆为列侯。 这其实已经和皇帝相差无几了。 虽然四百年前,刘邦曾斩白马发誓“非刘氏不能为王”。但时过境迁,如今汉室倾颓至此,已经没人把刘邦这句话放在心上。 魏王的地位比刘姓诸侯王更加尊贵,加九锡与汉天子等同,就连祭祀自己的祖先,所采用的也是天子之礼。 所有人都希望魏王(程远志)能够当上皇帝,他们也好成为开国元勋,名垂青史。 就连孙权也都上表臣服,整个天下,不服魏国统治的地方就只剩下益州刘备。 在这样的背景下,称帝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河北众文武都认为,魏王理应该顺天应人,进位称帝,立即开启一段比大汉帝国更加辉煌的时代。 有鉴于此,群臣轮番上书,请程远志更进一步。 虽然此前程远志就表态过“若天命在我,我愿为周文王”,但众臣都觉得:彼时不同此时,此时称帝正合时宜。 彼时程远志刚进位为王,国策未立,人心未定,孙权未“降”。此时天下局势已经明朗,这几年来,北方民众逐渐接受了魏国比大汉更好的事实,加之孙权上表称臣,天下眼看即将一统,登基为帝也就显得理所当然。 但程远志思虑再三,觉得天下局势还远没到可以躺平的程度。最终还是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这令速该很是纳闷。 这一日,见程远志又压下了一批劝进的奏折,速该忍不住问道: “大帅,这些奏折上说,周公德高,周文王至仁,却不足以令魏王效仿。这周公周文王到底是何人?这人又称公又为王的,他为啥就不称帝呢?” 速该会有此问并不奇怪,他是山野出身,十二岁之前不识字,虽然后来日子变好,因此恶补了一些历史知识,却也只是知道秦朝及之后的历史,秦之前的历史,他还没学到。 程远志摇头笑道:“你有所不知,这周文王和周公虽然都姓周,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速该一怔:“两个人?” 程远志点点头:“周文王是周朝开国之君周武王的父亲,周武王最终能够打败纣王,一统天下,建立周朝,大半功劳要算在在其父周文王身上。” “当时,周朝三分天下有其二,周文王却仍以臣事殷商,是以被天下人称颂。” “周武王和周公旦都是周文王的儿子,周文王去世后,留下姜子牙等一大批人才,帮助周武王治理周朝。武王花了十年时间灭掉商朝,却在平定商朝四年之后,因病去世。” “当时武王的儿子成王还很幼小,于是身为成王叔叔的姬旦开始摄政,是为周公,与姜子牙共同辅助周成王。” “在周公辅政期间,他平定了三监之乱,东征诸侯国叛乱,让当时刚刚一统天下的周朝能够迅速稳定下来。” “在周公辅政七年之后,成王长大成人,周公遂还权给成王,面北就臣之位。” “正是因为周公高风亮节,不逾礼制,后人对其大为崇拜。” 速该恍然道:“原来是两个沽名钓誉之辈,这周文王当时占据天下三分之二,就算不称国君,事实上也已经成了国君,难道商纣王还敢再以臣子称呼他?” “还有那个周公,俺就不信,威加百官或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没萌生过取而代之的念头,周成王若不是他的侄儿,周公摄政七年,大权在握,你看他篡不篡位!” 程远志点点头,“你这话虽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也不无道理。” “不过,周公确实不曾逾越,是以流芳百世。” 速该撇了撇嘴,道:“流芳百世有什么用?大帅,俺觉得人这一生,把握生前事就好,管他什么死后名声好坏!反正咱们又看不到、听不到。只要咱们上不负苍天,下不负黎民,就算夺了他刘汉江山,又能怎地?” “再说了,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他刘汉江山还不是从嬴秦手中夺过来的。” 程远志连连摆手:“刘邦乃是白手起家,得国极正,我是汉臣,不能一概而论。” 闻言,速该顿时来了精神,据理力争道:“大帅,俺觉得这个说法不对,那刘邦一开始不也是秦国的泗水亭长嘛?他也是秦臣,食秦禄,最终反了秦,建立大汉。” 程远志一怔:“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当时暴秦无道,刘邦因与民约法三章,秋毫无犯而深得民心,最终击败楚霸王项羽,建立大汉。” 速该嘿嘿一笑:“那刘汉也无道啊,黄巾之乱前后,几十年间民不聊生,战祸匪乱连年,一到灾荒年,百姓便易子相食。我爷爷便是因此逃遁山野,宁与野兽为伍,也不愿做大汉子民。” “可以说,今日之刘汉比当年的暴秦更加无道,更应该被取而代之。” 程远志顿时有些语塞,绞尽脑汁辩解道:“刘汉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无道,东汉早期的几任皇帝还是很不错的。” “那大秦早期还连出了六世明君呢,就出了秦二世一个昏君他们就忍不了造反了?且看桓、灵二帝执政这四、五十年间,昏庸无道,罪恶滔天,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既然大汉堕落至此,为何不推翻它呢?” “这个……”程远志张了张口,忽然感觉速该说的很有理,自己有些无言以对。 但还是说道:“此时称帝时机不对。” “称帝之后,天下三方势力间的性质就与现在不同了。到那时,就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是大汉的诸侯王,属于内部争斗。” 速该挠了挠脑袋,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同吗?还是三足鼎立啊。” “民心不同!”程远志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语重心长说道: “如果我称帝,天下立马会由一个国家变成三个国家。天下民众也就从所有人都是大汉百姓,变成分属三个国家的子民。 “民心一旦分裂,一统天下的难度就会直线上升,你明白吗?” 速该挠着脑袋道:“大帅,俺虽然大不明白,但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程远志微微颌首,陷入沉思。 原时空里,正是由于曹丕、刘备、孙权先后称帝,才导致三足鼎立的局面又持续了五、六十年。 假设当时曹丕不那么着急称帝,仍以臣事汉,天下名义上就还是一家,百姓间的来往,也就不会受到那么多限制。 因为大家都是大汉子民,打归打,战归战,该有的来往不会断。 但三国分别建立后,民间基本就断绝了来往,魏国人只在魏国地盘内活动,吴国人只在吴国境内做生意,蜀汉人只在川中经营。 由于民众被泾渭分明的划分为三个国家,商人们是不太敢去敌国的,因为会不但会被没收货物、财产,还会当成奸细被抓进大牢,甚至人头落地。 因为大家已经不是一个国家了,收拾你没商量,而且还不犯法。 这样的情形,最终形成了牢固的天下三分局面,魏国虽强,却不能一口吞下另外两国,唯一能做的就是治理好自己所在的地方,网罗天下贤才,为下一代打下基础,等待天下有变,再收拾旧河山。 这样的局面,是程远志不愿意看到的。 民间交流不能断绝,一旦断绝,哪怕魏国再强,一统天下都要大费周章。 是以,虽然可以称帝,但没必要。 魏国的众多文武大臣们,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可是,这众意也难违啊。 劝进之事,拒绝一次可以,总拒绝的话,人心是会散的。 程远志叹了口气,感觉有些苦恼。 自己面临的局面与原时空里的曹操完全不同。 曹操出身于宦官世家,身份尴尬,这让他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官僚阶级中都备受争议,是以,他的称帝之路一片荆棘,最终也只是到称王为止。 而自己,明面身份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这个身份太正太顶,顶到即使公然取代大汉,都成了众望所归的事情。 这让程远志有些骑虎难下。 第281章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在,程远志刚称魏王不久,称帝之事还可以往后拖一拖。 天下局势很平静,且看起来短期内不会有新的战事。 真的当上了魏王,有了更高的身份地位,更多的权利后,更多的烦恼也随之而来, 不断劝进的文武百官、不服管制、总想多占土地、多养私奴的世家大族、以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也不安分的名流士子们。 甚至还有人在世子大白身上下重注,暗地里煽风点火,想着py交易,走捷径… 内部局势波诡云谲,外部还有孙刘各据一方,不服王化… 这样的复杂局面,让程远志意识到,身处庙堂之高,是察觉不出问题根源的。自己应该出去走一走,体察民情,从微小处着手,将所有问题从根源上找出应对之策。 古人有云: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 历史上,但凡能深度理解这句话并付诸行动的帝王,最后都成了千古明君。 程远志也是个行动派。 好在,大白此时已是魏王世子,魏国法定继承人,从十八岁起就开始监国一直至今,处理起政事很是老练。更有审配、杨修、贾诩、陈群等一帮老臣辅佐。 所以,留守之事,程远志很放心。此前多次出征在外时,也一直都是由大白监国的。 至少目前来看,他做的还不错!算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不过这次不是出征,而是出游,情况稍微有些不同,程远志觉得,还是交待一番最好。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华灯初上。 程远志迈开大步,直奔世子府。 …… 邺城,孔雀台旁,魏王世子府。 “父王半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望着快步走进府来的程远志,大白连忙迎上去,拱手行礼,神色中有些许慌乱。 他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姬妾的被窝。 由于成年之后,所受到的教导很严厉,是以,天刚黑就和姬妾厮混这种事……这种事虽然符合天地人伦,但大白心里还是有点虚。 他是世子不假,却不是魏国唯一的继承人,因此不得不小心翼翼,以免行差就错,丢失了继承资格。 创二代的日常,没那么简单的。 是以,面对“慈祥”的老父亲半夜突然造访,不慌是不可能的。 望着神色慌乱的大白,程远志心下暗暗想笑,微微抬手道:“我儿莫慌,为父只是随便来看看……” 随便来看看……这时间挑选的确实很随便,大白暗暗松了口气,悄悄擦拭了一下额头冒出的冷汗。 久居上位,威仪满格的父王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他有点承受不来。 见大白如此紧张,程远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这大魏江山,我就交给你掌管了。” “父王!这…这是真的吗?” 大白惊喜到无以复加:“父王是要传位于我?” 程远志瞥了他一眼:“你别急,这天下,这魏王之位,早晚都是你的,为父是要去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 大白的眼眸中闪烁出一抹失落,小声嘟囔道:“父亲,我十八岁那年您就是这么说的,我现在都三十岁了……” 当了十二年继承人还没上位,就让人很绝望。最绝望的是,这样的日子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 因为五十四岁的父王身体看起来仍健壮的跟牛犊子一样。 他可是听说了,父王现在夜御的能力依旧很生猛呢。 一想到这,大白就觉得自己很衰,感觉自己说不定还要再当十二年世子。 好在,虽然名义上是世子,实际上他的权力、待遇,都和魏王差不多。 因为此前十年,父王几乎每年都在外征战,国家大事一直都是他在处理,文武百官也都默认了他是新的话事人。 这让大白心下苦恼的同时,略有安慰。 大白的眼神很快便恢复了睿智,问道:“父王此次要去哪里?” “荆南!” 嘶…… 荆南? 大白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就变了。 荆南可是孙权的地盘,此人又阴又险,父王去那里做甚? 难道是… 荆南出现了美女? 好像听闻原桂阳太守赵范的嫂子是个美人,年方二十六、七,父王不会是为了这个才去的? 思及此处,大白连忙劝道:“父王,那赵范先投后叛,极为靠不住,他的嫂嫂虽然艳艳一时,可也将近三十,残花败柳不足为奇,这荆南去不得,父王三思啊。” 闻言,程远志脸色一黑,没好气瞪了大白一眼:“在你眼里,为父就是这种好色之徒?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犯险?” 大白一怔,“孩儿自是不敢如此认为……” 可你神态就是这样认为的! 程远志不想就这个话题与儿子多谈,转而说道:“你记住,主政要戒骄戒躁,兼听下意,对兄弟要友善。” 说到兄弟,大白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小心翼翼问道:“我听人说,父王打算将来把王位传给三弟?” 此言一出,程远志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沉声问道:“胡说!这话你从何人口中听来?” 说这话的人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 大白避重就轻说道:“我听闻,三十年前,便有相士曾言,甄娘有国母之态,三弟又是甄娘所出,人又聪慧万分……” 程远志抬手打断大白的话,不容置疑道:“相士之言岂能轻信?岂不知为人君者,当禁邪觉迷。再说了,你三弟才七岁!如何能承位?” “往后再有人传播此言,将他流放三千里,到边境种田去!” 这斩钉截铁的表态,令大白心下顿时安稳了许多,转念一想也是,三弟今年才七岁,至少十年内不太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遂放下心来。 “父王,此次要去多长时间?” 程远志摆了摆手:“归期不定,短则半年,长则一载。” 半年,一载…… 大白神色为之一震,“父王可还有其它的指示?” 说这话的时候,大白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字——迫不及待! 对独掌大权的迫不及待。 程远志的神色则变得严肃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为人君者,岂可闻得权而见喜?管理天下当心怀敬畏,需知为父创业不易,当慎之又慎!” 大白连忙收敛了下自己的神态,诺诺应了声“是”。 “都三十岁的人了,一点不让人省心!” 程远志摇了摇头,带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态,转身离开。 呼… 立足府门外,望着程远志离去的背影,大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往日压在心头的束缚,在这一刻四散无踪。 从明天起,他就是大魏第一号人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不过,还是不能太过放肆。 思及此处,大白暗暗握紧拳头,回转世子府。 翌日,程远志轻装简从,悄悄离开邺城, 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在由邺城往荆州去的官道上。 两人两骑齐头并进,快速从北面驶来,又迅速消失在南边。 第282章 荆州偶遇 这一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程远志两人纵马行至荆州义阳县境内,见官道旁有一茶肆,速该便提议暂歇片刻,喝口水再走。 其时,恰逢茶肆里有两位老者正在对弈,程远志也是爱棋之人,见猎心喜,遂翻身下马,立于一旁默默观看。 两位老者俱是四、五十岁年纪,长须者执白,短须者执黑,两人模样俱是仙风道骨,看似不像寻常山野之人。 对弈间,两人说起天下时政时事,信口拈来,如道家常。 长须老者拈起一颗白棋置于棋盘上,开口道: “今天下万里肃清,四夷皆平,若魏王能顺势一统天下,其功绩上可追汉武,下可成秦皇,可为当世之真英雄。” 短须老者执黑应了一着,回道:“果能如此,纵是秦皇汉武亦难追其功绩。不过,这三足鼎立之势,绝非轻易可破。我观魏王生平,善于顺势而为,难于破局争先。今天下大势虽在魏,却恐其有生之年,不能一统天下啊。” 长须老者颌首笑道:“虽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时当分不当合,却非一概而论,不好说,不好说啊……” 闻言,程远志大为惊奇,暗叹天下奇人异士之多,魏国竟揽之不尽,随便路上喝口水就能遇到两个。 听这两人言语,分明都是博学多才,眼界高远之辈,对天下时势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么就甘心终老山野了呢? 嗯,看他二人年纪还不算老,我当结识一二,为国家选拔人才。 古有姜子牙七十岁才出山,看他二人年纪,最多五十岁,如果肯出仕,还能为大魏服务二十年呢。 我当招揽之! 思及此处,程远志方要开口与两位贤者搭讪,认识一二。忽见远处行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赶着一头肥硕的大黄牛,走到跟前,对两人分别拱手道: “水镜先生、庞德公,两位长者又来下棋啦。” “噢,是邓艾啊。” 两位老者笑着应了一声,抬眼望了程远志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 原来长须的司马徽,短须的是庞德公程远志心下了然,遂按下心思,不动声色立在一旁,看看他们都谈论些什么。 司马徽捋着胡须笑道:“老夫以为,这天下不出二十年,必将一统。” 庞德公大摇其头,道:“非也,非也,我近观天象,发觉天下尚有一甲子乱期,二十年断然不能一统。” 此言一出,司马徽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放牛青年邓艾就不乐意了,当即拱手插话道:“庞公,邓艾也觉得二十年内天下当一统,不过……” 水镜先生与庞德公相视一笑,同声道:“不过,魏王需启用你为征西大将军是,哈哈哈……” 看得出来,两老一少很是相熟,这等玩笑话平常应该没少开,是以章口就来,毫不拘谨。 两个老家伙不拘谨,叫邓艾的年轻人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艾…艾乃…乃肺腑之言,二公休要取笑!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艾将来定要出人头地,建立不世之功名!” 庞德公与水镜先生忍俊不住,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就连程远志,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立即惹来邓艾怒目而视。 程远志收敛笑容,开口道:“不想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大志,我且问你,你为何如此自信能做大官,建功立业?” 这个时代可不是你说想当官就能当官的。 不管哪个时代,平民想要当官都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何况一个连平民都不算的放牛娃! 这属实是异想天开,大放厥词了。 邓艾瞪大眼睛,上下审视了一番程远志,撇了撇嘴,朝南方拱手道:“我才不同你说。” 他不说,自有人说。 司马徽捋着胡须笑道:“还不是因为镇南都督,襄阳太守司马懿颇为赏识于你,哈哈哈……” 庞德公会意,立即附和大笑。 程远志也觉得有趣,摇头失笑不已。 三人放肆的大笑,令邓艾一下子就有些摸不着头脑,愣道:“你们为何发笑?此决非虚言!” 程远志看了眼笑得直不起腰的司马徽和庞德公,觉得两人确实有点过份,不该如此戏弄邓艾,便摆手示意道: “想来二公非不信你之言,你可知司马懿今在何处?” 邓艾一怔:“难道不在襄阳驻守吗?” 这时,速该端着茶碗凑过来,插了一句:“司马懿已于两个月前,被魏王罢官去职,打发回河内老家养老去了,你想靠他提拔?这辈子是别想了!” “啊?” 邓艾的脸色瞬间就苦了下来。 程远志接过速该递来的茶碗,踱步到一旁木桌就坐。 忽听水镜对邓艾说道:“你啊,肉眼凡胎,竟不识真英雄俊杰。若想要出人头地,何须寄希望于那司马懿!眼前之人仪表不凡,威仪天生,必然身世不凡,你何不将心中抱负说于他听,说不定还能籍此谋个一官半职,自此不再为奴。” 邓艾闻言大喜,连连道谢,移步来到程远志身前,拱手抱拳行礼。 “君侯,邓艾这厢有礼了。” 虽被叫破身份,程远志却一点都不恼火。 即使他身着寻常衣衫,骑寻常马匹,三十年来久居上位所养成的杀伐之气,也很难掩盖住。 有心人只要仔细一看,便能猜出个七九不离十,知道自己非泛泛之辈,不是人君必是大官。 何况水镜与庞德公这两个人精! 遂目视邓艾道:“你果有为国效力之心?” 他决定考一考年轻的邓艾,如果后者果有本事,破格启用也不是不行。 不过,放牛娃邓艾真有这个本事吗? 程远志持怀疑态度。 原时空里,邓艾直到四十多岁才逐渐崭露头角,获得重用。在那之前,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地主家的放牛娃,目不识丁,或许会有些见识,但应该上不了台面。 邓艾连忙拍着胸口表态:“适才艾狂言无状,还请君侯海涵一二。” 程远志摆了摆手,问道:“若你为征西将军,将如何对益州用兵?” 闻言,邓艾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考核,自己只要应对的好,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再放牛了,遂认真思索起来。 半晌方道:“扼守汉中,屯兵陇右,积草存粮,以待天时。” 这个应答中规中矩,稍微有点假大空。 程远志点点头,又问道:“若你为征南将军,当如何对荆南用兵?” 邓艾这次不假思索回道:“训练水军,建造大船,水上决胜,陆上夺城。以我大魏之国力,荆南弹指可下,交州三年可平。” 好家伙,这牛皮给你吹的,我都接不上话了……程远志好奇道:“哦?你且说说,如何陆上夺城?” 邓艾道:“唯死战尔!” 程远志连连摆手:“这用兵之道,攻城为下,心战为上。江南水道纵横,似你这种打法,我大魏收复荆南得埋葬多少将士?十万?二十万?” 邓艾理直气壮说道:“为将者生来便当浴血疆场,马革裹尸还;为兵着当一往无前,为我华夏一统,抛头颅洒热血!纵使此役会埋葬十万忠骨,也是死得其所,名垂千古!” 程远志大摇其头:“你这话不对!无论荆南或是荆北,都属汉人,既为同宗同族,何有此暴烈之举?须知霸者慑人容易服人难呐。” “此策只适用于外族,以我观之,你对用兵之道的理解过于肤浅,恕我不能帮你。” 闻言,邓艾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闷头闷脑拱了下手,赶着牛走了。 程远志缓缓起身,朝司马徽、庞德公拱手示意,而后起身离去,心下暗暗感慨: 这人啊,名声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盛名之下多有虚士,个个深谐明哲保身之道,遇到天灾人祸,躲的比兔子都快。 这样的隐士,不认识也罢。 第283章 友不在多,凑够一桌即可 程远志走了几步,正欲上马,忽然顿住身形,心下暗道: “我虽打消了与二人结识的念头,但就这样一言不发就离开,也不是我一贯的风格。” “凭什么老子辛辛苦苦平定天下,救黎民于水火之中,这二人却坐在此间饮酒高歌,下棋吹牛,享受老子打下的和平红利?” “若是二人没本事也就罢了,偏偏二人都是世之名士,胸有韬略机谋,却不思为国效力,反而避世隐居,对天下时政指指点点。” 越想,程远志心里就越不平衡,背对二人,朗声道: “高士抱膝卧山林, 冷睨离乱笑陆沉。 不见河山破碎地, 埋葬多少忠骨魂!” 念罢,程远志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司马徽与庞德公对望一眼,相顾无言,脸上都有些许尴尬。 良久,庞德公道:“此人是何来头?何故作诗讽刺我二人?” 大家无仇无怨啊。 这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二人抱膝隐居山林,碍着你了?! 司马徽望着程远志离去的方向,沉吟不语。 ……… 襄阳城内。 繁华的街道上,百姓熙熙,商贩攘攘,热闹非常。 自北门入城不远,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酒肆,门口贴着一对对联,左边上书“朋不在高,两肋插刀就好”;左边写着“友不在多,凑成一桌即可”。 字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端的是大气磅礴。 天近正午,酒肆里仍旧冷冷清清,与热闹的大街相比,仿佛处于两个世界。 酒肆门口,一个面目略显丑陋的七八岁少年,探着头正东张西望,像是在招揽客人,又像是在看街上热闹。 “师尊,今日又无客来。” 少年走进酒肆,对一鹤发童颜的老者无奈地说道。 鹤发童颜的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弟子稍安勿躁。 老者叫左元放,少年的名字叫做管辂,两人都不是荆州人士。 管辂是冀州平原人,自小父母双亡,靠邻里接济方才长到八岁。 半年前,他被路过平原的左元放收为弟子,传授卜算之术,当时师傅告诉他,半年后在襄阳有一场际遇造化,若他抓的住,此生富贵便不在话下。 于是师徒二人便来到襄阳,开了一家酒馆。 算上今天,师徒二人来到襄阳刚好半年了。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朋不在高,两肋插刀就好;友不在多,凑够一桌即可。好字,好句!” 随着声音,自外面进来两人,左边那人一副中年模样,身高七尺余,气度不凡;右边那人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端的是身材魁梧,雄壮如虎。 身材魁梧的壮汉眼如铜铃,肌肉横生,浑身带着杀气,一看就令人心惊胆颤,不敢直视。 看模样,这二人应该是主从,气质不凡者为主,身材魁梧者是从。 那壮汉刚一进门,目光就很凶的盯着少年管辂,打量了好一会,就在管辂两股战战,感觉自己快要被吓尿的时候,那壮汉才收回目光,抬手吩咐道: “去,拿一瓮酒来给俺解解渴!” “拿…拿……一瓮?” “一瓮!” 少年管辂懵了,一瓮酒五十斤,他这小身板也搬不动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壮汉太能喝了! 见弟子招架不住,左元放捋着胡须微微一笑,迎上前道:“两位贵客,请坐,请稍候!” 而后转身去搬酒。 这二人正是程远志与速该。 程远志环顾酒肆,微微点头道:“不曾想在南国还能遇到如此幽雅别致酒肆,今日当浮一大白。” 速该点头附和道:“有酒就是好地方,没酒我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少顷,左元放抱着一瓮酒放在桌旁,笑道:“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想吃些什么?” 程远志道:“随便来点人吃的就成。” 左元放笑着应下,入厨而作,少年管辂候在一旁,为两人斟酒。 速该奇道:“大……大人,这老头怎就断定我们是贵客,还远道而来?” 程远志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生意人嘛,口头托词,见了谁都这么说,不必在意。” 少年管辂立即说道:“才不是托词,我师尊半年前就算到两位贵客要来了。” “哦?你师尊是何人?” 程远志被勾起了兴趣,停杯问道。 管辂朝后厨拱了拱手:“我师尊是左慈左元放。” 速该一愣:“左慈左元放?何许人也?俺没听说过!” 此言一出,管辂登时小脸涨红,没话说了。 这时,左元放把做好的菜肴端了上来,对程远志拱手道:“山野劣徒,不识规矩,言语无状,还望君侯海涵。” “两位贵客请慢用!” 说罢,左元放揽住徒弟管辂,正要退下,却听程远志说道: “原来阁下就是左慈左元放,久闻大名,无缘一见,不想今日在此相会,荣幸之至。” 左慈连连摆手,谦让道:“不敢不敢,君侯慢用。” 程远志又说道:“不必拘礼,这酒肆里并无他客,我欲请先生师徒入席共饮,不知肯赏脸否?” 左慈看了一眼管辂,道:“受宠若惊,敢不从命!” 管辂眼头活,连忙跑去拿了两副碗筷,站到左慈身旁。 他人小个子矮,坐着够不着,站着刚刚好。 程远志望了一眼左慈,问道:“听闻先生四海为家,传道于天下,从来不在一处逗留,今为何突然落脚于此?” 左慈笑道:“老道在此,只为等英雄来。” 程远志接口道:“哦,但不知在先生眼里,这天下何人是英雄?” 左慈拱手道:“正是君侯。” 闻言,程远志已经断定,左慈在这里搞了个酒肆,就是为了等自己,就是不知道这厮想做什么了。 旋即说道:“这天下间,皆为自私自利、好勇斗狠之辈,没人称得上英雄,我也亦然。” 说罢,程远志目视左慈,想看他如何回答。 左慈并不同意这个观点,沉吟道:“在老道看来,落后与已故之荆州牧刘景升,都可称英雄!” 这话令程远志有一丝丝惊讶。 倒是没想到刘表在世人眼中,评价这么高。 左慈又说道:“当初天下诸侯并起,割据地方、争名夺利,唯有刘景升,以守疆安民为己任,掌控荆州二十年,不兴刀兵,不重课税,鼓励农桑,法制温和,荆州由此成为天下安港,如此仁义之君,纵是有‘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的瑕疵,也足可称之为英雄。” 程远志微微颌首,老实说,刘表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至少给了治下百姓一个安稳祥和的港湾,也从未给身处北方逐渐坐大的他制造过任何麻烦。 从这方面看,刘表确实是个好人。 其实早些年,徐庶也曾评价过刘表“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意思是说刘表尊重有德行的人却不能重用,厌恶小人却不能远离。 但大汉皇帝刘协当初任命刘表为荆州牧时,目的就是要他保境安民,为大汉护佑一方平安,从这方面看,刘表的确做到了他应尽的责任。 人家根本没有争霸天下的意思,你不可能因为这个质疑他胸无大志。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历史了,不是重点。 重点是左慈为何在此等候自己? 据传闻说,左慈乃是得道方士,炼丹有成,通五经,兼通星纬,明六甲,传说能驱使鬼神,坐致行厨,更极善房中术,驻颜有成。 难道他有求于我?要用房中术来贿赂我? 果真如此的话,我是立即接受呢?还是推辞一下再接受呢? 第284章 十步之内必有灾祸 “不知先生在此等候我,有何指教?” 程远志不想再绕弯子,单刀直入问道。 左慈看了眼管辂,沉吟道:“此乃小徒管辂,我见其小小年纪犹喜仰观星辰,遂教其卜算之术,今已有小成,每言辄中,愿荐于君侯听用,以趋吉避凶。” “趋吉避凶?” 程远志心中一惊。 听左慈言下之意,我此行有凶了! 遂问道:“先生既能断吉凶,可知我是何人?” 左慈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指了指天,又拱手道:“君侯此行,确有小凶,劣徒不才,足以助君侯化险为夷。” 不会?我就是到荆南民间走一走,看看孙权治下百姓生活的如何,会有什么祸事? 你不会是想给徒弟找个依靠而蒙我的? 程远志目视左慈,心下存疑。 左慈微微一笑,言之凿凿说道:“观君侯印堂发黑,十步之内当有祸殃,准与不准,君侯不妨起来走几步,验证一二。” 速该忍不住嗤了一声,道:“老道士,难道你还能预知未来?” 遂得意的拍了拍胸脯:“有俺在,谁敢伤我大帅!你这卦定然不准,不准!” 左慈颌首笑道:“天下之事,幻化于阴阳,藏匿于乾坤,皆在贫道一掌之中,贫道说会发生,就一定会!” 听左慈言语如此狂放,程远志有点惊讶,也想验证一番他预测的准不准,便环顾四下说道: “先生,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不准,便是欺君之罪,决不轻饶!” 此言一出,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准与不准,走两步便知,君侯且走两步!”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非走不可了。 程远志缓缓站起身,步伐坚定的绕着酒肆大堂走了起来。 “一步!” 速该大喝一声,瞪大眼睛,凶狠的盯着左慈,施加压力。 房梁上的灰尘都被他大嗓门给震的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左慈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显得轻松无比。 “两步!” 速该声音愈发响亮,眼睛也瞪的更大,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突出来了。 模样甚是凶煞! 房顶上又落下一阵灰尘。 与此同时,速该一只手缓缓握住腰间的宝剑,一只手按住剑柄,杀气透体而出,直奔左慈。 这从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气势,岂是寻常人能够直面抵挡的? 管辂当即腿儿一软,跌坐在地,感觉身上如背负了千斤重担,大气难喘一口。 见状,左慈随手一拂。 管辂立即感觉肩头压力消失,连忙大口大口呼着气。 好家伙,速该简直是一个“人形除尘器”啊……程远志连连挥手隔开尘土,继续迈动步伐…… “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速该高声说着,手里的剑已经微微拔出来一小节。 他暗暗决定,若是十步之内大帅无祸,就一剑结果了左慈那老家伙的性命。 谁让此人牛皮吹这么大,还特意挑在大帅面前吹牛皮。 如此,不杀你杀谁! 七步走过,程远志已经是灰土灰脸,速该声音太炸裂了,整个房间里全是他“嗡嗡嗡”的回音。 程远志担忧了看了一眼屋顶,隐约感觉到祸殃的出处,不过还不太确定,脚下步子不停,啪啪啪走完最后三步,立定原地,目光看向左慈。 “八步……九步……十步!” 速该大喝三声,最后一声格外响亮,程远志直觉耳朵“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陷入了短暂失聪。 在失聪之前,他隐约听到“啪”的一声轻响。 而后头顶重重挨了一击。 一根木头突然砸在他的头顶,滚落在地。 程远志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与速该对视一眼,双双愣住。 还真是十步之内必有灾祸啊! 灾祸虽小,但不得不说,左慈预测的很准。 不过,这根木头哪里来的? 程远志揉着发木的脑袋,弯腰拾起木头,看了眼崭新的断裂口,又抬头望了眼房顶,发现其中一根承重的侧梁被震断了。 这是被速该大嗓门给震断的? 程远志顿时就觉得左慈此人不简单,愿赌服输,不过他还是说道:“这只是先生的本事,并非令徒之能,想要使我带令徒上路,令徒还需要显露一下本事,本王……我可不养闲人啊。” 说罢,程远志转向少年管辂,目光带着期待。 少年,看你的了! 被程远志这么盯住,管辂感觉压力有些大,抬眼仔细看了看程远志的气色,脱口而出道: “君侯若一刻之内不离此地,当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 程远志讶然失笑。 好家伙,你小子可真敢说啊,你师父左慈都不敢说这话! “君侯确有血光之灾,此卦刚显,我徒儿说的不差。” 左慈在一旁说道。 程远志身躯一震,盯着左慈。 怎么回事?你咒我? 老子平平安安活了五十四岁,来到这里三十一年,什么灾祸都没有,怎么今天一见你,不是小祸就是血光之灾。 有完没完了? 如果等下没有血光之灾,信不信老子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天机如此,贫道从不打诳语。” 左慈拱手说道:“君侯,快快离开此地。” 见左慈说的如此郑重其事,程远志决定再相信他一次。毕竟两人无冤无仇,诓骗自己的后果左慈很清楚,想来他应该不会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遂与速该出了酒肆,立足外面街道之上,而后淡淡说道: “若令徒此次所料不中的话,我也不追究他的责任,只不过先生之前的要求,就恕我不能答应了。” 左慈点了点头:“理当如此,公平合理,贫道自不敢有异议。” 话音刚落。 轰隆隆―― 面前的酒肆轰然倒塌,木料砖头碎了一地,烟尘四起,瞬间将半条街道给淹没。 良久,恢复清明。 原来如此! 程远志恍然大悟,叹道: “这天下之事,当真全在先生师徒的掌握之中!” 说罢,饶有兴趣地看着管辂,问道:“你可愿意跟着我?” 管辂连忙大礼参拜道:“小子愿意!拜见君侯!” 程远志抬手扶起样子丑陋的管辂,心下颇觉欣慰。 有了这么一个随身预测器,以后走到哪里都不怕了。 哈哈…… 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问,听说左慈善于房中术…… 我很是急需这种术法! 思及此处,程远志连忙回头望去。 身侧却空空如也,左慈早已不知去向。 管辂在一旁低声道:“大人,我师尊已去。” 程远志顿时怅然若失。 忽听管辂又道:“我师尊托我将此书交给大人。” 得益于大量四胡内迁,这些年来,“大人”这个词语的应用宽泛了起来,不再只代表“父亲母亲”,而是变成一种对长者、位高者的尊称。 因此,管辂此言并不逾礼。 程远志接过书本一看,顿觉惊讶。 “黄帝内经?你师尊何时将此书交给你的?” 管辂如实说道:“今日,在大人到来之前。” 程远志默然,心下暗暗感叹,左慈的确有两把刷子,还真特么厉害。 这是来到这个时代后,自己第二次看到超出人力范畴的事。 第一次是五条命外挂。 速该挠了挠头,纳闷道:“大……大人,这是为何?” “房顶怎么会突然掉下来木头?酒肆怎么会突然塌了?” 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俺不知道!” 程远志懒得跟他解释房子为什么会塌,抬脚就走。 你嗓门多大自己心里没数吗? 速该见程远志不说,伸手便捏住管辂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晃着砂锅大的拳头,瞪大眼珠,阴恻恻道: “小鬼,你老实说,房子为何会塌?” 管辂登时被吓得不轻,紧紧盯着速该的眼睛,战战兢兢道: “我说,我说,你先放我下来……” 第285章 蛮女阿月 在襄阳稍做逗留之后,三人买了条小船,过长江,顺湘水西岸而下,前往武陵。 时值夏季,烈日当空,江上波澜不惊。 孙权军虽在江南布控甚严,却不曾断绝民间往来,江上各种船只往来如梭,渔船、商船、战船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一路上,程远志细心观察着山川河流走势,孙权在此地的兵马布置,暗暗默记于心。 由于管辂是北方人,年纪幼小,又是第一次来到江南,一路上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大大拖累了行进速度。 这让程远志很是后悔带上他。 这天,三人驾舟行到沅水上游,进入五溪蛮地界,见此处河道狭窄曲折,丛林密布间,猿鹤鸣叫声此起彼伏,船儿似无法通行。速该便自告奋勇沿着河道到前面探路。 程远志遂与管辂在溪水旁等候。 没想到速该这一去,不知是迷路了,还是被热情好客的蛮族女郎给迷住了,迟迟不见归来。 眼看天色已晚,程远志只好将小船拖到岸上,在小船四周燃起火堆,将就着对付一夜。 程远志自是知道,这个时代在丛林中夜宿的危险性,是以整夜都未敢合眼,时不时起身给火堆添柴加火,驱散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好在,靠树而坐的管辂一直不曾预警,说明此地暂无危险,这令程远志心下稍安。 不知不觉到了五更时分,天将破晓,熬了一夜,程远志已有些睡意朦胧。 迷迷糊糊之间,忽觉小腿一麻,抬眼去看,一条圆滚滚的花蛇吐着血红色的蛇信子,朝他面部激射而来。 程远志猛然一惊,知道自己已是身中蛇毒,腿上发麻不听使唤,仍勉力抽出长剑,一剑将花蛇斩为两段,剥开肚皮,取出蛇胆吞下。 蛇胆并不能解蛇毒,最多只能暂缓一下蛇毒的发作时间,但此时危急,聊胜于无。 料理完花蛇,程远志转头一看,见管辂已经歪倒在树下,双眼紧闭、嘴唇乌青,看情形已是中毒多时。 精通卜算之术也没能令他躲过一劫。 程远志扶着船体站起身来,只觉思维凝滞,腿上麻痒难当,腹中火辣一片,眼前金星闪烁,头痛欲裂,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不一会,便再也坚持不住,一歪头栽倒在河边,昏迷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程远志忽觉全身飘飘欲仙,好似在云端随风飘荡;忽地又觉全身冰凉,似乎坠入深海寒潭随波逐流;忽地又五内俱焚,似有一股霸道的热流在体内来回乱窜,又觉伤口处有无数小嘴不断啄允。 一时间,眼前走马灯花闪过,仿佛又回到了蛮族部落,英姿飒爽的蛮女策马而来,冲他嫣然一笑,弯腰扛起就走。 一时间,又好像回到前世,亲朋旧友齐聚一堂,热心询问他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不见音讯。 场景如此反复变幻,也不知过了多久,程远志忽觉身体一轻,强烈的的失重感一瞬间袭来,仿佛从九天坠落一般,不禁吓得他“啊”地大叫一声,睁开眼睛。 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自己身处半空,正极速往下坠落,上方是一处瀑布悬崖,下方是一处清澈无比的深潭,悬崖距离水潭约莫有五六丈高。 此刻已经坠落到一半高度。 还好,不是太高……程远志暗暗松了口气,忽然眼神一凝。 只见水潭里有一个青丝乌黑,肌肤白皙的年轻女子,不着寸缕,正在快乐的嬉戏耍水。 她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姣好的身姿隔着水面,若隐若现。 程远志顾不得思考身上的蛇毒解没解,掉下去会不会摔死(只有五六丈高,大概率是没事的),立即抓住这万分之一秒的良机,睁大眼珠,往下仔细瞧去。 他年纪虽老,心却至死都是少年,爱美之心永远不变。 但,不及多看两眼,便重重地砸进了水潭之中。 嘭的一声,水花激起一丈多高。 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双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不知过去几时,程远志被强烈的日光晒得幽幽醒转,缓缓睁开双眼,以手遮目,透过手指缝四下观望。 见自己仰躺在水潭边的草地上,顿时心下稍缓,再看腿上花蛇所咬伤口,仍浮肿起来好大一块,令他的小腿看起来比大腿还粗。 不远处,一位背影窈窕,长发及腰的窈窕女子,正背身蹲在岸边,从背篓中拿出草药,专注地在石头上的捣了起来。 举目四望,悬崖上云雾缭绕,瀑布垂直而下,清澈的水流拉成一道长长的水帘,崖下乃是一处幽静的山谷,三面环山,另外一面不知通往何处。, 我明明晕倒在溪水上游,为何莫名其妙到了此地? 管辂呢,此刻不会已经挂了? 程远志顿时思维发散。 唉,就知道管辂那小子的卜算之术没学到家,太不靠谱了!连自己的劫难都算不出,还连累我一大把年纪被花蛇咬! 正想着,那少女捧着捣好的草药袅袅行来。 看其容貌,少女约莫有十七八岁年纪,翠眉珠亮,模样甚是秀丽,全身上下洋溢着青春魅力。 不过,她的服饰装束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头上还插着几朵不知名的花,显得十分可爱。 程远志望着少女手中的绿糊糊,讶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这东西消毒了吗!没消毒我可不吃!” “你若要救我,请用嘴好吗?” 闻言,那少女一怔,用流利的汉话问道:“还要用嘴?我已经帮你把毒吸出来了呀,这是往伤口外敷的草药。” “不过,你的伤口里并没有多少蛇毒。” “是你自己吸出来了吗?” 听说草药不是给自己吃的,程远志大大松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是我,我够不着自己的小腿。” 少女蹙着眉道:“那便奇怪了。” 程远志目视着少女,心下暗道:“她虽然汉话说的很流利,但口音却不像汉人那么地道,此地又是五溪蛮领地,看来她应该是蛮人了。” “想不到,我与美丽的蛮人女子竟如此有缘。唉,命犯桃花一直都是甩不掉的负担……” 少女屈身跪坐一旁,为程远志敷过草药,见他面容扭曲,似是十分痛苦,忙从背篓里取出几个红色果子,柔声说道:“吃个果子压压痛,很甜的。” 程远志抬手接过果子,目视少女道:“多谢姑娘救我性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少女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见着少女容貌颇为秀丽,心地又如此善良。程远志心下有所触动,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略显羞涩的侧过头去,双颊泛红,声如蚊蝇说道:“我叫阿月。” 程远志赞道:“好名字,人美心美名更美!我叫阿志,来自北方,是外乡人。” 阿月开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少顷,站起身来,柔声说道:“你别怕,我们不凶外乡人的,你蛇毒刚去,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摘一些果子。” 说罢,背起背篓,蹦蹦跳跳上山去了。 程远志微微颌首,目视着少女背影,默默沉思起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里便是五溪蛮的领地,听说五溪蛮有几十万部众,能战之士足有四五万,首领沙摩柯武力惊人,心向朝廷。 如果操作的好了,光凭五溪蛮,就能让孙权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这次属实是塞翁失马,因祸得福了。 第286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不多时,阿月喜孜孜的挎着背篓回转,给程远志拿了一把浆果,俏皮地说道: “我爹爹说北方的汉人日子可好了,家家有牛羊,户户有余粮,碰见天灾不用慌,官府会把灾难扛……日子那么好,你为什么来我们蛮族啊,我们很穷的。” “你是来找通房丫鬟的?” “我爹爹说,你们汉人最喜欢找我们蛮人女子当丫鬟,因为我们蛮女能生……” 闻言,程远志心下一动,立即想好了一个完美的借口,笑道:“我是奉大魏武王的命令,来给你们扶贫……也就是来带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说完这话,程远志坦然与阿月对视着。 天知道,他刚才差一点就说出:“我,大魏武王,打钱,跟我混!” 也许对于蛮王沙摩柯来说,部众穷一点比较好管理;但对普通蛮人来说,“过上好日子”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只要笼络了蛮族人的心,掌控蛮族还会远吗? 掌控了蛮族,凭借自己的军事能力,灭掉孙权还会远吗? 灭掉了孙权,就剩下一个刘备,一统天下还会远吗? 程远志思维发散,一瞬间想了很远,很远。 阿月闻言,嘻嘻笑道:“你吹牛,我爹爹说,五溪蛮有好几十万人呢,每人每天多吃一口,就能把一个郡给吃穷了,你怎么可能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程远志摇头失笑道:“害,你爹爹僻处荒山,见识有限,哪里知道魏王的本事,魏王连千万汉人都能照顾好,还能差你们五溪蛮一口吃的?” 阿月掩嘴格格一笑:“你说话好有趣,我好喜欢听,你居然说我爹爹是土包子,我要把这话告诉我爹爹。” 当着女儿的面看低老子,确实有点不地道,还好蛮族人性格直爽,不会计较这个。 不过,程远志脸上还是一窘:“君子之道,不背后嚼人舌头……” 阿月背着手,摇了摇头:“我是小女子,我就说,嘻嘻……” 两人嬉戏笑闹间,忽从远处窜来一道白影,伏在阿月身旁,拿脑袋蹭了蹭阿月的腿,瞪着两颗圆滚滚的眼珠望过来,目光里充满了戒备。 程远志虽在是后世来客,却也从未在这个时空见过如此萌化人心的大狗子,一身雪白的绒毛,简直可爱到爆炸。便讶然道: “这大狗可真好看啊,我夫人一定很喜欢……” 闻言,阿月瞪大双眼,颤声道:“原来你有夫人?” 程远志有点懵了,反问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有夫人很正常啊。” 我都有几个孙子了好…… 程远志是知道自己相貌的,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样子,实际年龄已是五十四了,因为几十年来一直很注重养生,且很早以前就得到过一本专门调理身体的功法。是以比较显年轻。 阿月有些小不开心,低声说道:“你有夫人你还来找我,我还以为……” 这语气不对啊,什么情况?难道我撞破了她的成人礼? 程远志隐隐觉察到什么,旋即说道:“我虽然有夫人,但还可以再娶啊,毕竟,大魏法律规定,普通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 阿月闻言愣了一愣,转忧为喜道:“那你有多少个妻子呀?” 这语气,怎么像是要嫁给我呢?不是好像,是肯定! 不会,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小姑娘青睐? 害,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程远志心下大悦,忽地灵机一动,捉弄人的坏毛病又犯了,仰头叹了口气道:“有一百多个夫人……” 阿秀登时俏脸一苦,眼泪一下下就落了下来,哭道:“那我怎么办啊?人家都被你看光了,那是我的成人礼……呜呜呜……” 果然如此!程远志恍然。 蛮族女子的成人礼,通常是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天体洗浴,在入口处做好标记,放好自己的信物,已婚男子见了自然会绕道,而第一个到来的未婚男子,就是她的如意郎君。 不过我是无意闯入啊,从天而降有什么办法?开心归开心,程远志还是觉得有些棘手。 大白狗见女主人阿月哭了,当即前爪刨地,低声“呜呜”起来,目光死死盯住程远志的脸,作势要扑。 看情形,如果程远志不能哄好它女主人的话,今天它非被挠花了这张脸不可! 程远志连忙安慰道:“阿月,别哭,虽然我没看清是正面还是背面,但是我会负责的。” 此言一出,阿月哭得更伤心了。 这话,分明就是嫌弃她身材不好。 不过,哭归哭,阿月还是紧紧抱着大白的脖子,以免它暴起伤人。 见阿月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程远志心知玩笑开大了。 可一时半会又束手无策。 正焦急间,忽然心下又一动,叫道:“啊呀……好疼!” 阿月哭声一顿,含着眼泪,目光关切的望过来,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程远志嘶嗬着说道:“伤口忽然有点疼,可能是余毒未清,你家离这里远吗?” 阿月忧心忡忡点了点头,“有好几里地,你别慌,我拖你回去让阿爹瞧瞧。” 说罢,蹲下身子,作势要背起他。 程远志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换个方式,我很沉的。” 阿月红着脸点了点头,从背篓里拿出刀具,转身带着大白进了树林。 少顷,拖着一个一头硬,一头软的担架走回来,将程远志移到担架上,抬起硬的那一头,拖着往外走。 躺在担架上,望着两旁后退的景色,程远志暗暗感叹,玩归玩,闹归闹,阿月的品性可真是温婉善良,若是一般人娶妻的话,想来应该不做第二人选。 不过自己的年纪有些大了,虽然仍旧中用,但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还不知道阿月的父亲愿不愿意。 虽说“老牛吃嫩草”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很普遍的现象,譬如刘备也是在四十八岁的时候才娶了十九岁的孙尚香。 但自己所受的良好后世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 可嫩草的确很香啊。 太纠结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胡思乱想间,阿月拖着担架走走停停,不多时便回到了山寨。 刚进山寨口,便有一男子奔至近前,大声喝道:“阿月,他是谁?” 阿月闻言直起身来,望了来人一眼,冷声道:“不关你事。” 程远志转头一看,只见担架前立着一位孔武有力,身板格外壮实的年轻男子,他腰悬一口腰刀,此刻正手握刀柄,双眼喷火的看着他。 此情此景,正如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说来也怪,关于情敌这事,根本不用人介绍,两个作为情敌的人,仿佛天生就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这种感觉很玄妙,比第六感还要准确。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程远志都体验过很多次。 当初在不认识卫仲道之前,只是第一眼,程远志就看他极不顺眼。 虽然卫仲道长得很帅,知书达礼,文质彬彬。两人也没有仇怨,但那种不顺眼的感觉格外强烈。 彼时彼状,正如此时此况。 只不过,有明确感知力的人换成了这位蛮族壮小伙。 程远志满脸堆笑,挣扎站起身来,道:“这位小兄弟你好啊,幸会幸会。” 那壮小伙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一番,抬手揪住程远志衣领,攥起拳头喝道:“幸会个屁!我要和你决斗,闯三关,你敢不敢应战!” 闯三关?要不要玩这么大程远志震惊了。 “小兄弟,不至于!” 第287章 阿牛并不答话,挥拳捶下。 程远志暗暗运力在手,正待还击,忽然念头一动,散去力道,硬挨了这一拳,而后顺势倒地,吐出一口碎血。 阿月横身插入两人中间,急道:“阿牛哥,你发什么疯……” 阿牛额头青筋毕露,怒道:“你让开!我要杀了他!” 阿月伸开双臂,将程远志紧紧护在身后,昂头冷冷说道:“要杀先杀我!” 阿牛闻言已是气极,高高扬起的拳头却怎么也落不下来,胸膛剧烈起伏着,狠狠瞪了躺在地上程远志一眼,怒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转身愤愤离去,不一时,便不见了踪影。 “你没事?” 阿月连忙俯身扶起程远志,关切询问道。 程远志摸了摸微微肿起来的脸颊,嘶嗬了一声,道:“头有点晕……” 说罢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像堆软泥似地瘫倒在阿月柔软馨香的怀抱之中。 阿月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将程远志扶回自家木楼,安顿在凉棚底下的木床上。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闻声赶来,凑近问道:“阿姐,这人是谁啊?” 阿月正望着程远志的眉目在愣神,听得问话,回过神来,见是弟弟阿虎,嗔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管!爹爹呢?” 阿虎嘿嘿一笑,道:“阿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看上他了,想要让他当你的阿郎……” 阿月没想到弟弟说话如此直接,俏脸霎时一红,扭头嗔道:“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他先被毒蛇咬了,身中剧毒;刚才又被阿牛给打的昏迷不醒,你快去把爹爹寻回来,给他医治。” 阿虎闻言大怒,拔刀出鞘,喝道:“阿牛欺人太甚,我去杀了他!” 说完便要向外面冲去。 阿月连忙拽住弟弟,“先救人要紧!” “爹爹去山里采药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寨子里除了阿爹,就数阿姐你的医术最好,你都没辙,我就更没办法了。”阿虎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程远志悄悄睁开眼帘,见阿虎身高八尺,生的剑眉星目,身材雄壮如虎,手执一柄亮闪闪的阔背菜刀,端的是一副少年英雄模样,不禁见才心喜,缓缓抬起手,揉着额头道: “阿月,这是哪?哎呦,头好晕……” 阿月闻言,连忙以手给程远志扇着风,神色关切道:“你再坚持一下,我阿爹就快回来了。” 阿月并不知道,这是程远志在刻意装残扮弱,以博取她的同情心。心下还以为程远志伤势严重,一时三刻要挂呢。 阿虎立在一旁,望了望神态焦急的阿姐,又瞅了眼哼哼唧唧的程远志,剑眉微蹙,沉吟不语。 这人身上虽有伤,双目却精光内敛,气血旺盛如海,并不像垂死之人…… 阿姐居然看不出来?还那么相信他…… 真是奇怪。 这时,忽听木楼前一阵喧哗,阿牛带着十来个人,去而复返,径直奔到凉棚下,指着躺在竹床上的程远志对其中一名白须长者大声说道: “族长,这个人是外乡来的奸细,杀了他!” 说罢,便挥刀向程远志砍去。 不等程远志反应过来,阿虎便横身一挡,用菜刀磕开了阿牛的刀,并逼的后者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 阿虎踏前一步,手腕一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将刀背在手臂后面,喝到:“我看你们谁敢动!” 阿月也站起身,拦在众人面前,张开双臂道:“族长,他不是奸细!” 白须老者一怔,先看了眼程远志,又分别看了眼阿牛和阿月,沉声道:“你俩各执一词,一时难以定论,按照咱们山寨的规矩,处死一个人要证据确凿,尤其他还是汉人,就更要慎之又慎。” “你们俩有证据吗?” 阿牛铁青着脸,瞪圆双眼,脸上肌肉抽搐,额头上青筋突起,握刀的手臂轻微的颤抖着,怒道:“我有证据,他是外乡汉人,来我们山寨却不走大路,反挑小路偷渡,他腿上的伤,便是被我们养在小路上的花蛇所咬伤!此人鬼鬼祟祟到此,必有图谋,族长不可轻饶了他!” 阿月昂着头,勇敢地直视着阿牛那愤怒、怨毒的目光,毫不退缩,对白须老者道:“族长,他是奉魏王的命令,来带我们族人过上好日子的,他…他现在已经是我阿郎了……” “这……”白须长者一下子犯了难,沉吟不决。 阿牛说的虽然有道理,可阿月说的也有道理,两人都已经确定了关系,成了阿郎阿美,那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断然没有处死自己人的道理。 看来这事属于阿牛单方面争风吃醋,跟奸细扯不上关系。 想通这点,老族长对众人挥了挥手:“散了,散了,都散了。” 而后对阿牛说道:“你和阿月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说清楚?阿月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咱们山寨里那么多美丽的姑娘,你再找一个就是了。” 被说破心思,阿牛脸上讪讪,却仍梗着脖子嘟囔道:“她们都没有阿月好看……” 此言一出,算是坐实了他公报私仇的事实,众人齐齐“切”了一声,四散而去。 现场还剩五人,程远志、阿月、阿虎、阿牛和老族长。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冷场。 阿牛伸手一指程远志,气道:“这家伙倒底哪里好?他人又老,又不会功夫,还不会打猎,一点用都没有,哪里能和我比!你跟了他会喝西北风的!” 闻言,程远志登时嘴角一撇,心下暗道:“小伙子,眼界窄了不是,老子指挥千军万马横扫天下的时候,你娃娃还是个流体形状呢,砍柴?打猎?呵呵……你砍一辈子柴、打一辈子猎,也不过是个堪堪勉强果腹的山野村夫而已……” 思及此处,程远志故意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状,连忙握住阿月的手,战战兢兢说道:“阿月,我不会砍柴啊,怎么办?还有,一想到打猎要进山面对那些凶猛的野兽,我腿肚子都软了,好害怕,好害怕……” 阿月闻言大感有趣,“咯咯咯”笑了起来,心知程远志是故作此态,故意气阿牛呢,是以也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 阿虎在一旁也听得有趣,拍着胸口道:“姐夫莫慌,有我在,不会饿着你和姐姐的!” 阿牛见三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和,顿时气得七佛升天,五佛出世,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当即瞪着阿虎恨恨说道: “哼,你帮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帮他一世?汉中王的使者此刻正在大王寨子里做客,大王已经答应出兵五万,响应汉中王东征。到时候,我们都要上战场,千军万马之中,我看你怎么帮他这个懦夫!” 刘备要东征?不会! 程远志心下一惊,暗道:“应该没这么快!刘备应该是只是来提前联络一下蛮王沙摩柯。” 阿月闻言一怔,怅然难明,回头目视程远志,说道:“那可怎么办,你这么壮实,怎么就不会武艺呢。” 此言一出,阿牛和阿虎的脸色齐变,尤其是前者,脸都绿了。 其时,程远志身着宽松的汉服,表面上是看是绝对看不出是否壮实的。 阿月既然敢肯定程远志很壮实,最起码是看过他脱掉衣服后的形状。这比被程远志看了阿月成人之礼还严重。 在五溪蛮人的观念里,男人看过女人并不是什么事,很多适龄女子行成人礼时(水潭洗浴),并不是一次就能碰到心仪的阿郎,也有看了之后不满意而不再联系的。 但若是男子看过女子成人礼后,且愿意与女子坦诚相见,那么这段感情就不能反悔了。 是以,阿月的话,让阿牛一下子心痛如绞,瞬间就没了任何挣扎欲望,他低下了脑袋,默默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个山寨里最美丽的明珠。 他输得太憋屈了,在今天之前,如果谁敢说阿月不是他的阿美,整个山寨里恐怕都没人相信。 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不信也得信了。 第288章 今夜你和我一个房间 老实说,趁刘备和孙权干起来而从中摸鱼,才是程远志这次南下的初衷。 一开始他根本没想过再娶一房夫人的事。 但现在必须要想一想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程远暗叹一句,目视着阿月的侧颜,道:“不想我年近半百,还能娶到阿月这般貌若天仙的夫人。” 阿月转过身来,深情款款凝望着他:“你为了我们五溪蛮能过上好日子,不惜跋涉艰险,千里而来,连命都差点丢掉;还有你从崖上坠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我的成人之礼;我救你时,也曾看过你的身体。按我们族中的规矩,我此生只能嫁你。” 说到这里,阿月哽咽道:“只是……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有那么多夫人了……我又开心,又难过……” 说罢,便泪如雨下。 见此状况,阿虎嘿嘿一笑,识趣走开。 哄女人,程远志自是在行的。 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污渍斑斑的锦帕来,轻柔的为阿月擦拭着眼泪,叹口气道:“唉,我生时你未生,是以才娶了那么多夫人,如之奈何?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当真是令我肝肠寸断,心乱如麻。” 顿了顿,又道:“阿月,如果你爹爹不同意怎么办?” 闻言,阿月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止住眼泪,低声说道:“不会的,我阿爹很开明的。” 说着,忽然怔怔地望着程远志手中带血的锦帕,皱眉道:“这手帕哪里来的?好像我那一条,这味道好难闻……” 程远志抬了抬受伤的腿,笑道:“从我腿上解下来的,可不就是你的嘛!” 闻言,阿月脸色一变,拽过锦帕丢出远远的,嗔道:“讨厌,多脏呀,你绑完腿却来给我擦脸……” 程远志笑道:“你我既将成为夫妻,那便是一体,既是一体,都是自己的身体上的部位,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阿月嘟起嘴,嗔道:“讨厌,那上面还有蛇毒呢。” 说话间,天色渐暗,程远志环顾四下,见周围无人,便拽住阿月的手,并齐坐在竹床上,对她说道: “现在我来了,以后五溪蛮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月将头靠在程远志肩膀上,微微点头:“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么?” “自然可以,事无不可对人言。” 程远志旋即将自己如何从襄阳来到武陵,如何迷路从悬崖跌下,大难不死,遇到阿月的一路经历,添油加醋,又加上了各种佐料,说给阿月听。 当听到“少年管辂卜卦极准,却没能算出来自己有大劫而被蛇咬”的时候,阿月忍不住咯咯直笑。 当听到程远志“为救管辂,以一敌十,与十多条水桶粗,三丈多长的巨型花蛇,大战三百回合,拼死才救下管辂,最终因体力不支栽倒在溪水中,继而被冲走”的时候,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她大概也猜出来程远志的阐述有些夸张,花蛇最大的也只有一尺多长,手腕粗细,根本没有三丈多那么长,水桶那么粗。 但架不住说的实在好听,是以听得津津有味。 当听到程远志说“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身在半空,睁眼便看到她身无寸缕在潭水中自由自在的嬉戏”时,阿月羞涩的低下头,脸上火烧一片,心里又羞又喜。 顿觉这段缘分一定是上天安排的,不然为何从天而降一个这么有本事的男子给她。 听完整个故事,阿月出神半晌,方道:“我就知道你会武功,是个文武双全的大人物。” 程远志侧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阿月嫣然一笑,温声道:“你坠入水里之后浑身湿透,我帮你解毒时脱了你的衣衫,看到你全身肌肉横生……” “等等!”程远志抬手打断她的话,问道:“你把我全脱了吗?” 阿月点点头,奇怪的反问道:“你就穿了一件长衫呀。” 程远志一脸郁闷,道:“都被你看光了,我太亏了!” 阿月红着脸道:“你也看了我的,咱俩扯平了。” 程远志回忆了一下之前看到的风景,暗暗吞了口口水,摆手道:“不行,那时候我惊鸿一瞥,根本没看清。你都把我脱光了,谁知道你看了多久,有没有在我身体上留下些什么……” 阿月大羞,双手捂着耳朵,连连摇头道:“不听,不听,你说要怎么办?” 程远志呵呵一笑:“你得再让我看看!” 阿月晕生双颊,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声如蚊蝇说道:“嗯,等成亲之后的……” 程远志嘿嘿一笑,伸出手指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取笑道:“哈哈,你也真不害羞,还没成亲呢。竟然在想这种事情!” 阿月大窘,嗔道:“讨厌,不理你了。” 说罢,转过身去,拿背对着程远志,不吭声了。 程远志推了推她的肩膀,笑道:“能和我说说族里的事情吗?” 阿月轻哼了声,转过身来道:“我们的大王叫沙摩柯,住在离此三百里外的阮溪下游。他生的面孔赤红如血,碧眼突出,使一个铁蒺藜骨朵,腰带两张弓,百步之内例无虚发,百步之外也能穿杨,曾一箭射杀猛虎,可厉害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不过大王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孙权常来逼迫大王投顺,大王不同意,为此和孙权的军队打过好几仗,死了好多族中勇士。” “要是你能早一点来就好了,我们也就不会受孙权的欺负了。” 程远志长美一蹙,问道:“刘备呢,有没有来欺负过你们?” 阿月摇摇头:“没有,以前这里归关羽统辖,他对我们很宽松的,不要求进贡,也不要求我们出族人替他打仗。孙权什么都要,简直坏透了!” 程远志牵起她的双手,沉声道:“我向你保证,孙权若是再敢来,非把他腿打断不可!” 阿月闻言大喜,仰起头,探着身子朝他脸上“唧”一口,说道:“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来拯救我们的救世主!” 程远志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还从未见过女子主动亲男子,虽是知道蛮族人开放,却还是说道: “你这也太奔放了,随随便便就乱亲别人,我都没准备好呢,不行,我要亲回来!” 说着,作势张牙舞爪扑了过去。 阿月登时尖叫一声,左躲右闪,不过还是被揩了不少油。 当然,她也没有真的要躲。 一阵嬉戏过后,阿月仰着头说道:“看来我阿爹今夜不会回来了,晚上你就睡我的房间。” 程远志大为惊讶,假惺惺推辞道:“这样不太好。咱们进展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其实早已迫不及待了,当即站起来,牵着阿月的手,就要往木屋里拽。 阿月扛住力道,站在原地没动,没好气的说道:“你别乱想,你睡我的房间,我睡这里。” 程远志看了眼四面透风,毫无遮挡的凉棚,指着凉棚下的竹床问道:“你就睡这里?” 见阿月点头,他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跟睡在野外有什么区别,你一个大姑娘家,太不妥了!” 闻言,阿月微微一笑,朝远处招了招手。等一个白影飞速跑到身前,这才温声细语道:“有它陪着我,不怕!” 程远志定睛一看,见是那只大白狗,还是摇头道:“不妥,我怎么忍心让你睡在外面?你和我一起睡楼上!” 阿月顿时脸颊生晕,扭捏着说道:“不好,咱们还没成亲呢。” 见状,程远志爱捉弄人的毛病又犯了,大手一挥道:“夫为妻之纲,我说好就好,就这么定了!” 阿月没辙,只好点了点头,忐忑的扶着程远志来到楼上。 借着昏暗的烛火,程远志环顾四下,见房间里的家具全为竹子所造,整个房间显得清幽淡雅,还有一股子淡淡的竹子清香弥漫。 赤脚走在竹地板上,吱嘎吱嘎的声音络绎不绝,在幽静的山寨里传出老远。 阿月两手拧巴在一起,低着头,身体微微打着颤,心下小鹿乱撞,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着,慌的不行。 正心乱如麻,却见程远志往地板上一躺,枕着双手,合起双眼。 阿月登时一愣,纳闷道:“你就睡地上呀?” 程远志抬眼瞥了她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要睡哪里?” 而后又语重心长说道:“你年纪轻轻,不要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这身上还有伤呢。” 阿月大羞,急急跳上竹床,蜷缩成一团,背对着程远志的方向, 心下暗暗发誓:再不理他了。 讨厌,就知道捉弄自己。 第293章 人生四大喜,半百娶娇妻 阿月走后,程远志倒头就睡。 他身体有伤,又操劳一夜后,属实是疲累不堪,顶不住了。 迷迷糊糊之间,各种画面在脑海中走马闪现,一会是骑在马上,指挥着万马征战沙场;一会是高立玄台,君临天下荣登九五。 最后,又做了一个湖光山色五彩缤纷的梦。美丽的阿月如美人鱼般,尽情的遨游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那凹凸窈窕的身段、散发着白玉般光泽的肌肤…… 美轮美奂。 很是赚了一波悸动。 就在程远志搓着手,色咪咪的跳入水中,口中喊着“女施主,本王来给你送经来了”,激动地扑过去的时候…… 忽然就毫无征兆的醒了。 程远志挺身坐起,心头充满了惋惜,懊恼的拍了一下竹床,气道:“该死,早不醒晚不醒,这梦断的,真气人!” 话音刚落,身侧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转头一看,只见阿月趴坐在竹榻旁,双手拄着下巴,正好奇的打量过来。 夕阳透过窗户,照射在阿月白皙娇嫩的俏脸上,反射出红彤彤的光芒,红唇娇艳,翠眉青蓝,一双会说话的明眸里充满了诱人的气息。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程远志却忽然觉得,夕阳下的美人其实更勾魂。 他也算是阅美无数了,见到过的天下美女不知凡几,各种类型应有尽有,却是不曾见过阿月这样娇蛮与温柔并存、野性夹杂温顺、成熟与可爱同在的少女。 再加上她身上清凉的异族服饰,恍然间,程远志觉得她的风姿竟可以与艳艳一时的甄宓相提并论、各擅胜场。 阿月身上穿的与其说是蛮族服饰,倒不如说是后世的三点式泳衣,上面用精美的狐狸皮做成围胸,堪堪包住了该包的地方,其他肌肤全都都露在了外面;下面裹了个比齐短裙稍微长一点的豹纹裙。 这样的打扮简直是制服诱惑。 看得程远志心中一荡再荡,紧紧盯着阿月,目不转睛的上下巡视着,口中津液猛生。 若非他腿上伤势未愈,肿胀未消,此时绝对不会如此守礼,定然是一个张飞大片马…… 阿月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娇声道:“好看吗?” “好看!”程远志如实点头。 阿月眸子一亮:“我特意换的,平时都不舍得穿。”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程远志脱口说道:“其实你不穿更好看……” 话说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道:“急是急了点,不过现在合法了。” 阿月点了点头,乖巧的依偎过来:“阿郎,你刚才说了好多梦话。” “都说了什么?”程远志一怔,顺势揽住阿月,大手游移丝滑无比的肌肤上,心下暗道: 什么情况?平时自己也不说梦话啊? 阿月想了想,柔声道:“你刚才说:‘既然总有人要一统天下,为什么不能是我袁射呢?’又说:‘女施主,本王给你送经来了,’这袁射是谁啊?好熟悉的名字,这送经又是什么?” 不会,我这就把自己的底细给抖了个干净程远志全身一震,看了阿月一眼,见她不似说谎,遂道: “袁射便是魏王,此乃天下皆知的事。” 阿月闻言神色莫名,看了眼他,突然问道:“阿郎口称本王,莫不会就是袁射?” 这个问题令程远志一时尬住,回答是不妥,回答不是也不妥,顿时左右纠结,遂说道: “阿月,梦里胡话怎能当真啊?” 阿月点头道:“那倒也是,你乱七八遭的说了好多,前句不接下句,牛头不对马嘴,不过有些话还是很有趣的。” 程远志长出了口气:“我平时不说梦话的,今日不知怎地就胡说八道一通,阿月你别放在心上。” 阿月抬起头望着他,嫣然一笑:“你方才梦中说‘速该你这个坑货,把老子丢在荒山野岭不管,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这速该又是谁呀?” 程远志闻言又一惊,下意识坐直身体,停住了在阿月肩背上揩油的手,颤声道:“我真是这么说的?” 阿月娇笑一声,啄了啄脑袋。 程远志摇头苦笑,干脆直视着阿月的双眼,问道:“你是不是在老族长那里看到了什么?” 阿月连忙摇头,“没有,我没有看什么画像。” 好家伙,撒谎你是认真的嘛。 程远志扶额无语,愈发肯定老族长手上那幅画有问题。 不过,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不承认自己是魏王,嘿嘿…… 他们也没辙! 阿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温声细语道: “我相信阿郎,阿郎说不是,那就不是。” 这句话程远志爱听,当即捏着阿月精巧的下巴,赞道:“阿月,好样的。” 心下却暗叹:又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姑娘。 思及此处,程远志只觉自己心下飘飘然不能自制,翻身从竹榻上下来,寻衣遮体。 四下找了一圈,怎也不见原来那件长衫,便纳闷道:“阿月,我袍子呢?” 其时他就传了一个大裤衩,比阿月穿的还少,虽说这装束正适合闷热的天气,且他身上肌肉线条很流畅,丝毫不显老态,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点,男人不同于女人,女人是穿的越少越迷人,男人则是穿的越多越自信。 阿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崭新的青色长衫,一边给他穿衣,一边说道: “先穿这件,这件是从贼军没被烧掉的东西里面寻出来的,我看与你相合,就拿了过来。” 末了,又轻声说道:“今夜老族长要为我们主持成亲礼……” “今晚?”程远志恍然,总算意识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了,连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阿月道:“未时一刻。” 就在这时,阿虎从外面闯了进来,见二人正在穿衣,顿时一阵浮想联翩,连忙拿手遮住眼睛道: “啊呀,阿姐,姐夫,时辰到了,阿爹叫我唤你们出去!” 见阿虎虽然拿手遮住了眼,可手指头间的缝隙足有三寸来宽,该看的一丝也没少看,程远志顿觉好笑。 阿月给他穿好衣衫,白了弟弟一眼,嗔道:“还看,你和阿郎都是男儿身,有什么好看的?” 阿虎嘿嘿一笑,赞道:“姐夫虽老,可这身姿却是真好,阿姐你可有福了。” 阿月脸皮薄,接不住这话,遂不理会弟弟的调侃,转头冲程远志嫣然一笑,扶着他的手,迈步出屋,来到竹楼外。 其时竹楼外已是结彩张灯,宾客满座,酒席齐备。 众人见一对新人出来,大声起哄喝彩。 更有调皮的小孩子跑过来,在两人中间钻来转去,拉拉扯扯。 虽说在座宾客都是山寨里的乡亲,程远志还是感觉到阿月的小手极为用力,捏得他大手生疼,不禁暗笑道: “阿月应该是大姑娘成亲头一回,属实是紧张了。” 老族长在主位上站好,一举酒碗,道:“新人祭天!” 新人祭天…… 程远志差点被这句话给吓住,经过老族长示范,这才知道,新人需要将酒水绕圈倒在地上,祭拜苍天。 而不是将新人杀了祭天! 而后,又经过“新人祭地”、“新人祭祖”、“新人交饮”、“答谢乡亲”等一系列流程,终于算是完成了大部分礼仪。 但接下来却不是“扶入洞房”,而是安坐酒席,接受乡亲们的轮番敬酒,直到喝过意喻百年好喝(合)的一百杯酒,才算圆满礼成。 从得知即将成亲就一直保持着自信微笑的程远志,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还没喝到一半,他就喝翻到桌子底下去了。 虽说这个年代的酒水度数低,但低度酒绝不包括蛮族的自酿酒。 蛮族自酿酒后劲出奇的大, 百杯下来是会要人命的! 好在,众人也没有强行灌酒。 但即使如此,等整个成亲流程结束,扶入洞房时,程远志也早已人事不省了。 第294章 好事总是多磨 翌日一早,程远志方晃着宿醉未消的脑袋醒来,便听到外间号角之声大震,不少人大声疾呼,乱作一团。 仔细一听,他们用得都是蛮族方言,急切间也听不真切,不过从他们语气间的慌张程度,程远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出了大事,心下登时无语至极。 新婚大喜,娇妻还原封未动,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娘的,能不能让人消停消停?! 阿月闻声而醒,与程远志盈盈对视一眼,目光里带着羞涩的笑意,丝毫不见慌张。 便在这时,阿虎慌张地闯将进来,大声道:“阿姐,姐夫,快往后山躲起来!” 程远志伸手向外一指,正色道:“阿虎,出了什么事了?” 阿虎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事。” 听着外间远远传来的阵阵兵马骚动声,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阿虎:“休要瞒我!听这喊杀声,是有兵马打过来了,究竟是何处兵马?” 阿虎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道:“是有兵马打过来了,统兵将领好像是吕蒙。” 程远志翻身而起,挥手道:“我去看看!” 阿虎忙劝阻道:“姐夫伤还未好,不宜操劳,还是和姐姐到后山躲一躲,这些事交给我们。” 程远志面色一沉,怒道:“胡闹!听其动静,来犯者少说也有上千人马,你如何能阻挡?” 其时他久居上位,气势在身,说出来的话自带一股子威严,令人不敢违逆。 阿虎骇得一怔:“姐夫,那怎么办?”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组织族人躲往后山,再做计议。” 阿虎领命而去。 阿月连忙起身,为自己和程远志穿好衣衫,扶着他出得屋来,顺着小路往后山去。 少顷,老族长随着慌乱的蛮族众人跑到后山上,聚集在一处,朝下面山寨里张望。 程远志手搭凉棚,遥遥看向山下那支人马,沉吟道:“这贼军来的好快!看来应该是为报仇而来。” 阿虎恨恨地说道:“不是的姐夫,上次前来攻打的那些兵马一个都没走脱,那将军和十几个随从不知道被谁杀了,丢在二十里外的山道上,痕迹已经被我们处理了。” “哦?还有这等事?” 程远志讶然,顾不得想那领头将军被何人所杀,连忙问道:“那这支人马是来做什么的呢?” 老族长接过话头,道:“他们是来收人头税的。大人你有所不知,自从孙权占据了武陵之后,我们的族人每年都要上缴一石粮食,若是无粮,便以牲畜替代;若是延误不交,处罚翻倍。” 人头税?孙权搜刮民脂民膏这么狠么程远志大吃一惊,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反抗?” 老族长道:“怎不反抗?奈何我族人分布四地,难以形成合力,大王又对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不得已,只好被他们盘剥了。” 老族长指着山下道:“他们每次来都跟土匪一样,不光抢我们牛羊、粮食,还抢女人回去做丫鬟,抢男子回去当兵,做苦役。” 好家伙,吃相可真够难看的! 难怪原时空里,刘备只是随便派来一个使者,就说动了五溪蛮出兵共击孙权,感情根在这里。 孙权一定是把野蛮对付山越人的策略用在五溪蛮身上了……程远志恍然,心下愈发坚定了整合五溪蛮,给孙权狠狠一击的念头。 言语间,山下那支兵马已经冲进山寨,将能拿的东西搜刮了个干净,牵牛赶羊,扛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并不往后山来自讨苦吃。 程远志仰头望天,叹了口气,问道:“老族长,山寨被洗劫一空,这几百号族人接下来岂不是要被饿死?” 老族长摆了摆手,当先朝后山背面行去:“大人请跟我来。” 一行人穿过山粱,来到山后一处背风向阳所在,两侧山岭高耸,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处有十余名手持大刀的蛮族青年守候。 甫到洞口,老族长停住身形,解释道:“此地便是我族存粮之所,里面的粮食肉食,足够半月之用。” 很好,有备无患程远志微微颌首,踮着脚入内查看一番,复又行出,沉声道: “世间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样做非长久之计,老族长,我有一言,不知你肯听吗?” 老族长转过身来,恭敬地对程远志弯腰行了个礼,道:“还请大人救我族人,小老儿感激不尽。” 守住洞口的十余位蛮族青年也齐齐拱手抱拳,道:“请大人救我族人于水火之中!” 程远志点头道:“此地已不可久留,敌兵现在虽暂时退去,等到得知前番全军覆没之事。必定还会再来报复。事不宜迟,我们应立刻动身前往沙摩柯大王的领地,请求他主持公道。” 闻言,老族长登时有些犹豫。 阿虎在一旁解释道:“姐夫,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沙摩柯大王的领地里已经住满了很多族人,一方山水是容不下这么多人的,人太多了,混杂在一起会发生瘟疫的。” 程远志摇了摇头,神色坚定:“纵是如此,也必须得去,只有整个蛮族抱成一团,才有可能击败孙权,将他赶出荆州。” 阿虎犹豫着问道:“姐夫,我们五溪蛮只有五万青壮,孙权却有几十万兵马,恐怕我们不是对手啊……” “诶,此言差矣,你要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北方还有大魏百万大军为后援,西面的刘备也快要打过来了,更何况还有我,为你们出谋划策,区区孙权,又有何惧?”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都知道,只有去和大王沙摩柯汇合,才能谋得一条生路。否则,这日子根本无法继续过下去。 老族长一声令下,蛮族人迅速动作起来,很好便收拾齐整,整装待发。 程远志接过阿月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带着众人,从另一个方向下山而去。 离开山寨约莫有十多里地,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彪人马缓缓迎了过来。 看队伍长度,估摸着约有一、二千人,为首一人相貌雄厉,碧眼突出,使一个铁蒺藜骨朵,腰带两张弓,骑着一头斑斓猛虎,显得威风抖擞。 少顷,两队人马当头遇上,程远志远远停下,蹙眉问道:“来者可是沙摩柯大王?” 不及对方回话,阿虎便在一旁连忙小声说了句“是”。 沙摩柯策骑着老虎,缓缓停于道中,双目若电在程远志身上转了两转,大声喝道:“你并非我族人,且报上名来!” 这句话是用蛮族方言问的,好在程远志来此有些时日,勉强能够听懂,遂拱手道: “大魏特使镇南将军襄阳太守博陵候崔志,见过大王!” 闻言,沙摩柯一怔,脑袋有点懵,连忙侧过头去,向身边一位狗头军师模样的人悄声问道:“你听清了吗,这家伙什么来路?” 狗头军师摇了摇头:“大王,名字太长了,他说的汉话,我也没记住。” 沙摩柯转过头来,横眉立目,瞪了程远志一眼,用生硬的汉话冷声问道:“本大王记不得那么多名字,你就说你是谁,来此做甚?” 程远志心道:“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看来我还的从长计议,一步一步引导沙摩柯联合部众,共击孙权。” 思及此处,便对沙摩柯说道:“大魏使者崔志,见过大王!” 这次沙摩柯听懂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高声问道:“使者远来,所为何事啊?” 此刻,沙摩柯已经答应了与刘备联合,有了刘备撑腰,底气很足。不管是孙权的使者还是大魏使者,这会他都敢于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面对。 若是搁在以前,他是万万不敢的。 以前在孙权的使者面前,他怂的像一只温顺猫咪,予取予求。 一听沙摩柯的口气,程远志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还要再改一改。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第295章 谁才是那个傻瓜 程远志深知,这个时代(中国古代)的统一战争有着其内在规律,由于地势的原因,北方统一南方、西方压制东方是常态,是大势所趋。 因此,由北向南一统天下的策略是没有问题的,迟迟不能统一,是因为没用对方法。 而这个方法,后世许多王朝给出了答案。 后世的北方王朝是如何吞并长江以南地区的? 南北朝时期的统一战争,最后归到了隋对南陈的攻伐。为了攻灭南陈,隋文帝杨坚首先击败了北方边境的突厥,巩固后方。 而后,隋朝采取了水陆并进攻打南陈的策略,而非仅仅水路强攻。 统一北方后,隋文帝持续修筑长城,巩固北方边防,同时派杨素攻略长江上游蜀地,收服西梁,从而拥有了从长江上游进攻南陈的条件。 经过数年精心筹备,隋文帝派出八路大军,从长江上中下游齐头并进,水陆皆出,仅仅两个月就攻破南陈,结束了南北朝乱世,一统天下。 原时空里,晋灭吴之战也是如此操作的。 公元279年十一月,晋武帝司马炎发兵二十万灭吴,分水陆六路并进,直取建业,至280年三月一举灭东吴,仅仅耗时四个月。 作为对比,原时空里的曹操在自己后方未稳、且没有占据长江上游、无法水陆并进的情况下,轻敌而进,仅靠水军一路攻吴,以其之短(曹魏兵士不善水战),攻彼之长(东吴水军独步天下)。赤壁之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原时空里另一场知名战役夷陵之战中,刘备倾国而出进攻东吴,结果被东吴以少胜多击败。夷陵之战失败的根本原因和赤壁之战极其相似,蜀汉与东吴同有长江天险,刘备虽占据着上游的地形优势,孙权也有坐拥三洲之地纵身优势,相互之间并无绝对差距。 而长江中下游处在东吴和曹魏的控制下,蜀汉受限于水军不锐,只能舍弃水战,从上游以步兵强攻,在东吴和曹魏默契停战的局面下,蜀汉很难攻破东吴的防线,更别提突破纵深直指建业。 受时代所限,曹操和刘备是认识不到这一点的,而后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也是在前人失败的基础上,才逐渐总结出了战争规律。 程远志一直都认为,自己后世来客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就是最大的外挂。 虽然他此刻并没有占据蜀地,但却能轻松布置出水陆并进,多路齐攻的场面,因为江东四郡已经在他手里。 虽说孙权的水军战斗力依旧独步天下,但魏国水军经过多年筹备训练,也已经具备了想当高的战斗力。 最关键的是,程远志还可以借势,借刘备东征的势、借五溪蛮不服孙权统治的势,制造出内外夹攻,多路齐出的局面。 当然,这只是计划,落到实处还需要一步步来实施,当务之急便是说服沙摩柯弃刘投魏。 思及此处,程远志忍着对老虎的恐惧,下马上前说道:“若与刘备联合,实属自取灭亡,还望大王三思啊。” 闻言,沙摩柯朗声大笑道:“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喜欢攀比,你王定是见刘备与我联合而实力大增,这才派你来游说于我!你说是也不是?” 程远志看着沙摩柯胯下那只老虎拿一双铜铃大的虎眼,毫无感情的注视着他,心里忽然有些发毛,手心冒冷汗,腿肚子都有点发软,唯恐这大家伙突然暴起,给他来个“嗷呜”套餐,一时间,满腹经纶和绝世口才也不太灵光了,张口结舌道: “这……这个嘛……理论上是这样子的,实际上我王是在为大王着想,对,为大王着想!” 沙摩柯看着他那理屈词穷的样子,面色一沉,驱使着老虎往前行了一步,问道:“既然你王说我与刘备联合不妥。好,那你且说说有何不妥?今日你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大王决不轻饶!” 程远志望着面前斑斓猛虎的獠牙,腿肚子都有点抽筋了,连忙后退几步,迅速组织了一下言语,道: “今孙权强而刘备弱,魏国则比孙刘两家加起来更强,大王舍强而联弱,若不胜,岂非自取灭亡?” 沙摩柯闻言一怔,沉吟片刻道:“有道理,说下去!” 看来这个理由不够……程远志继续说道: “孙权经营交州及荆南日长,根基已稳;刘备方入蜀地不久,民心未附,若等其发兵东征,最少还要两三年,在这期间,倘若孙权来攻,大王该如何应对呢?” “而我大魏战将千员、雄师百万,随时可以发兵来攻打孙权,救五溪蛮于水火之中。” “两两对比之下,弃刘投魏方是正途,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沙摩柯并不知道刘备东征之事还需要筹备数年,当即眉头一皱,问道:“此蜀地机密之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程远志点了点头,示意沙摩柯借一步说话。 沙摩柯翻身下了虎背,跟着来到一旁。 终于不用面对猛虎,程远志连忙长出一口气,将刘备何时入川,收复蜀地民心需要多久,筹备东征需要多久等一系列数据列举了出来,至于刘备会不会脑袋一热。不管不顾就东征的可能,略过不提。 沙摩柯听了这段有理有据、听起来很像是川中虚实的话,呆愣半晌,方道:“刘备前番遣使说,不日将发兵东征。我一直对此半信半疑,今日听了你话,方觉我的怀疑是真。这川中之虚实,若非亲眼所见,是绝不可能头头是道说出来的。” 程远志见他意动,乘热打铁道:“那么,大王的选择是……” 沙摩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刘备,自然不好再反悔。” 程远志闻言一愣:“大王,与刘备联合很危险啊!” 嘴上如此说,心下却暗暗腹诽:“你个沙摩柯,是不是傻?老子都跟你摆事实讲道理,说明了跟刘备联合要死,你他么还一根筋不回头!” 沙摩柯微微一笑,道:“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收益就越大,本王知道,跟刘备联合确实有危险,但是……” 说到这里,沙摩柯话音一转:“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整整三箱黄金,本王着实不好拒绝啊……” 你妹的,你个财迷……程远志苦笑道:“我大魏愿出四箱金币!” 沙摩柯嘴角微微一撇,笑道:“刘备还给了蜀锦百匹……” 程远志只好说道:“我大魏愿意再给大王两百匹蜀锦。” 沙摩柯哈哈大笑三声,“刘备还承诺打败孙权后,封我永为南蛮之主,子孙世代承袭王位……” 程远志点了点头:“我大魏也可以做此承诺!” 沙摩柯急忙问道:“此言当真?” 虽然程远志很想说一句“我逗你玩的啦”,为小命着想,还是违心的点了点头。 “我这里有一枚魏王亲赐令牌,我再修书一封,大王派人一并送往邺城,一应赏赐不日便会送到。” 闻言,沙摩柯喜出望外,大声笑道道:“好!好!好!” 笑罢,他紧紧揽住程远志的肩膀,热情地说道:“贵客远来,本王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还请赏脸到本王的山寨一叙,让本王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哇!来人,牵虎!” 程远志闻言大惊,急后退几步,连连摆手:“大王自乘便是,我坐不惯老虎,坐不惯……” 沙摩柯哈哈一笑,从袖中取了一轴画,递上过来:“使者可还认得此人?” 说罢,翻身乘虎,当先领路而去。 程远志接过画,摊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等沙摩柯走远了,这才喃喃自语道:“好一个狡诈的蛮王!” “玛德,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96章 光靠拳头无法征服人心 阿月好奇,探头看了一眼画像,立时掩嘴笑道:“大王定是早就从这幅画像上认出了阿郎真身。” 画像上,栩栩如生画着程远志登位为王时的场面,身着王服居于高台之上,双目如电,斜睨天下。 脑袋大如锅盖,身体小如蚯蚓。 端的是大头娃娃君临天下,傲世天下如无物。 即使两者服饰不同,相貌也不尽相同。但只要是眼睛没问题的人,都能一眼看出端倪,认出画中人和程远志是同一人。 因为画的太神似了! 那大脑袋、那斜睨天下的小眼神,那饱满性感的嘴唇、那一对招风的大耳朵…… 简直萌到人一脸血…… 这样一副神画,令程远志想起后世一幅异曲同工的画,那画上花着一个面目丑陋到失衡的南美足球巨星,根本认不出本来模样,但所有人只要一看到画,就能立即认出画中人是谁。 因为那幅画上的人被画了一张血盆大口,和一排锋利的牙齿,牙齿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基耶利尼。 程远志扶额无语,万万没想到自己纵横天下三十年,坑人无数,今日居然在沙摩柯身上吃了大瘪。 沙摩柯作为一个能在这个时代留下名声的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自己还是小觑了他! 思及此,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阿月:“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 阿月面有愧色,小声回道:“我也是昨日在老族长家看过画像才知……” 玛德,就知道那幅画有问题,本想扮猪吃虎,没想到这回倒真成了猪……程远志一阵无语, 少顷,又问:“除了老族长和你,还有谁知我身份?” “我!” “还有我!” 阿月的老爹在远处高声应了一句,阿虎紧随其后举起了手。 程远志招了招手,将知情的几人唤到偏僻处,环顾众人,神色凝重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你知我知,切不可再往外泄露。倘若被孙权知晓,那便凶多吉少了。” 众人闻言一震,心知事关重大,连忙点头应下。 阿虎叹道:“没想到姐夫来头居然这么大,我忽然对打败孙权有了十成信心!对了姐夫,那个…方便的话,你能不能先封我一个蛮王当当。” “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阿月白了他一眼,嗔道:“封你个头!你做了蛮王,我们大王岂能干休?” “就是!臭小子胃口还挺大!”阿月老爹一把将儿子阿虎拽到一旁,望着程远志,满脸堆笑说道: “那个……女婿,我的要求不高,给我封个万户侯就行……” 程远志一脸郁闷道:“你们真当我说的话是圣旨啊?这荒山野岭的,无旨无印,我就是封了你们,也只是空口白话,做不了数的。” “就是就是。”阿月连忙附和道:“阿爹,弟弟,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等到咱们打败孙权,阿郎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虽然这话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不过还是成功安抚住了阿爹和弟弟,两人对望一眼,喜道:“这还差不多!” 阿月嗔道:“大王已经走了好一会,咱们快点跟上,不然大王怪罪下来……那可就不美了。” “对对对!”老族长一拍脑壳,连忙回转,指挥着族人去追沙摩柯。 程远志摇头苦笑一番,策马跟上众人,心下念头急转。 据《后汉书》云:五溪蛮指的是生活在武陵郡内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的五支蛮人,谓之五溪蛮。 但亲身来到此地后,程远志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此地蛮人远不止五溪,其它还有舞溪、明溪、朗溪、巫溪、沅溪、蒲溪、溆溪等,共十二溪蛮,这些蛮人基本上都分布在沅水中上游。 严格来说,应该是十二溪蛮。 各蛮族部落大小不等,小的部落只有数千人,大的部落数万人,总人口约莫在五六十万左右。 雄溪蛮在所有蛮族中是人口最多、实力最强大的,大约有十多万族人。 这人数,已经触碰到部落氏族规模的上限了。 沙摩柯是老蛮王之子,直接统领着雄溪蛮,名义上兼统着其他诸蛮,但这些蛮族原本都有首领。 是以,沙摩柯并不能说一不二,一来,老蛮王还没死;二来,任何大事,都需要召开部落会议商议决定。 也就是说,光说服沙摩柯是不够的,还要说服老蛮王和其他十一路蛮王,否则诸多蛮族就无法形成合力。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程远志眉头深深皱起,大感棘手。 三日后,老族长带着族人来到一处依山傍水、花鸟清幽所在,奔入山寨见过老蛮王后,自去寻找地方安排族人。 程远志一进来竹楼,就见竹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床边一名年轻夫人正在抽抽噎噎地,小声啜泣个不停。 沙摩柯端坐一旁。 老蛮王断断续续对沙摩柯说道:“我死后,你要好好掌管部落,亲贤能远小人,以免部落被外人吞并、欺负……” 沙摩柯大大咧咧说道:“父王放心,我一定不负你的托付。” 老蛮王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你虽有一身惊人的武艺,但是治理部落光靠勇武是不够的,还要用智慧,孙权和刘备都不是善茬,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与他们相处,爹相信你能…咳…咳…” 正说着,老蛮王忽然咳咳不止,全身剧动。 沙摩柯道:“父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部落被外人吞并!如今我已经请到了一位高人相助,他一定能助我打败孙权,令我族重现昔日光武帝时的荣光!” 沙摩柯说的是当年光武中兴时,五溪蛮极其鼎盛,有民近百万,几乎霸占了整个武陵郡。 后来五溪蛮到处惹事,不但劫掠汉人,还侵占郡县州府。结果惹的大汉朝廷震怒,发兵剿灭。 那时候大汉帝国何其强盛,连匈奴都打服了,何况区区五溪蛮? 数战下来,五溪蛮次次大败,险些被灭族。不得不举起白旗,大喊着“爸爸,我服了,别打了”,这才侥幸蛰伏下来,休养生息至今。 闻言,老蛮王抬起眼帘,看了看立在边上的程远志,皱眉道:“莫非就是此人?” 沙摩柯颌首道:“对的,父王,就是他。他是魏王手下的襄阳太守崔志,曾率一百多我族勇士,以零伤亡的战绩全歼了孙权五百精兵,很厉害的。” 左思右想,沙摩柯还是决定对老蛮王隐藏了程远志的身份。 人之将死,就不要让他操那么多心了。 老蛮王摇头道:孩子,“汉人狡诈…靠不住啊。他既然如此厉害,绝非你能驾驭的了,我观他仪表堂堂、威仪天成,绝非善……咳……咳……” 话未说完,老蛮王便又咳嗽不止,忽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登时将竹床前的地面上染得一片鲜红。 眼看是要不行了。 沙摩柯看着程远志,目光犹豫不定,不知该如何回答老蛮王,做出沉吟之态,久久不语。 老蛮王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初登王位,千万别被人给蒙骗了……汉人都不是好人,花花肠子多的很,万不可与此人……此人……共事……” 说完这一句话,老蛮王累的够呛,又咳嗽不止。 程远志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这话太过武断了!老蛮王偏居深山,怎知我汉人中皆无好人?” “没错!汉人之中是有坏人,但更多的还是好人,他们尊崇儒家,以德孝行天下,坐行皆守君子礼仪大义于天下,譬如说我,就是这么一个大公无私,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铮铮铁汉!” 老蛮王又看了程远志一眼,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程远志抬手打断: “实不相瞒,我便是大魏武王!” 沙摩柯点了点头,证实程远志所说不假。 老蛮王一怔,瞪大眼睛,缓缓抬起右手,指着程远志道:“你……你……” 话不及言尽,右手便无力的垂了下来,睁大眼皮,面部神态十分精彩,充斥着不甘、惊叹、怀疑、忧虑。 第297章 想用俺得加钱 见老蛮王蹬腿闭眼、驾鹤西去,那俏丽少妇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我滴郎”,便扑在了老蛮王的身上,不住地抹着眼泪,神色戚戚然、声音凄凄然。 沙摩柯象征性的叫了一声“父王”,走到近前,手搭在俏丽少妇的肩上,温声道:“小娘,节哀顺变,父王已经归天了。” 俏丽少妇“呜呜”了一声,转头扑进沙摩柯怀里,悲极而泣。 望着“喜极而泣”的俏丽少妇,程远志撇了撇嘴,暗道: “这老家伙对汉人有很深的成见,死不足惜!可惜他看不到自己尸骨未凉,小娇妻便另觅新欢的一幕。不过此举好象也无不妥,蛮族本就有父死子继的传统。父亲死后,只要儿子愿意,就可以继承所有遗产……包括妻妾。” 想是这么想,程远志还是哼着“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转身施施然走出了门外。 避嫌。 沙摩柯揽着俏丽少妇腰肢,安慰了半晌,转过头来,望着门口的程远志,冷冷地道:“贵客方才所哼曲子,是在嘲笑我父王?” 程远志立即摇头,正色道:“绝对没有!这是我们汉人的风俗,每当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者逝去的时候,我们通常便会用这种哀怨委婉的曲调悼念他……” 虽然这解释一本正经,毫无破绽,但沙摩柯还是觉得不像什么好话,却也不好继续纠结此事,遂转移话题道: “贵客既然不愿暴露身份,本王以后便以崔志相称,可否?” “自然。”程远志点点头:“大王好生料理后事,崔某告退。” 说罢转身就走。 沙摩柯连忙松开俏丽少妇,伸手大声叫道:“且慢!” 程远志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回头:“大王还有什么事?” 沙摩柯摆了摆手:“方才光顾着与我父王说话,正事都忘了说,先生可有法子助我一统南蛮?” 顿了顿,沙摩柯解释道:“我父王在时,十二溪蛮还算勉强听从号令,今我父王已丧,除了以武力征伐,本王并无良策一统十二部落。” “若是动武,难免生灵涂炭,死的都是我族人,本王着实有些于心不忍……还望贵客教我更好的法子。” “这样啊……”程远志沉吟了下:“大王何不借办丧之名,将十二族首领悉数约在此间,而后……” 说着伸出手刀,挥了一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简单暴力,一步到胃! 闻言,沙摩柯摇头道:“贵客莫不是把我们蛮人都当成是傻子了?这个当口,我若仅以此事相邀,十二族首领绝不敢亲来,必是派属下亲信代替前来,此计行不通。” 不会,蛮人何时变得如此聪明机智了?我一直都以为蛮族人个个都是莽夫呢…… 看来这旧有观念属实要不得…… 一想到自己在沙摩柯身上吃过的瘪,程远志就感觉牙疼。 但又不能不帮沙摩柯出谋划策。 于是脑筋急转,沉思起来。 少顷,心下一动,打了个响指,叫道:“有了!” “大王不如以治丧为名,约其余十一路族长到此聚会,以比武选贤的方式,选出新的蛮王,共抗孙权。如此,他们必然蜂拥而至。” 沙摩柯大摇其头:摆手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此举不妥,万一他们其中一人最终胜出,那我这到手的大王之位,岂不是拱手相让了?” 程远志笑道:“那就要看大王的本事了,与其只当一族之王,何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沙摩柯一怔:“什么是单车?摩托又是何物?” “那不重要!”程远志大手一挥:“重要的是,我有把握让大王稳赢!” 沙摩柯闻言一喜:“哦?你打算怎么做?” 程远志走上前去,悄声道:“须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罢详细计划,沙摩柯看了他一眼,忽然打了个冷颤,脸上涌出一丝惧色:“你们汉人太可怕了……” 程远志微微一笑,谦逊道:“过奖过奖,不敢当。”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得意的想道:“耍小聪明或许我不如你,论计谋,我能甩你十八条街!” 沙摩柯遂按照计划,差人给其他部族送信,将老蛮王去世的消息告知,并声称将以“三关比武”的方式,选出新的蛮族之王。 若胜出之人非他沙摩柯的话,他愿意奉胜出者为魁首。 此讯到处,众蛮族皆哗然。 “三关比武”的传统在蛮族由来已久,这种方式最早是用来的裁决纠纷的,后来演变为当两个男子争夺一个女子的时候,以“三关比武”的方式决出胜者,抱得美人归。 严格来说,“三关比试”还是第一次用来决定蛮王归属。 十一部首领闻讯后,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有辰溪部落的首领夸亚骨,另有他想。 此刻在辰溪部落的竹楼中,夸亚骨正在帐中来回踱步,沉思不语,他的四个兄弟夸那骨、夸查骨、夸乃骨,夸巴骨齐齐守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他。 这时,帐外走进一个人来。夸亚骨抬头一看见是亲信,便问道:“如何,问清楚了没有,那个汉人速该愿不愿意降我?” 亲信道:“大首领,他不愿降。” 夸亚骨一脸失望的叹了口气,道:“那么,雄溪那个汉人的来路打探清楚没有?” 亲信点了点头:“听说是大魏襄阳太守崔志,颇有谋略!前次曾率百余人大破孙权五百精兵,部众毫发无伤。” 夸亚骨来回走着,沉吟道:“如此看来,这次三关比武的提议,定出自此人之手,我等不得不慎重。不过汉人向来妄自尊大,常视我族人为莽夫,岂不知我族人在这两百年间,识文断字,习经学典,早已与汉人一样聪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计谋或许在汉人那里有用,到了我族……哈哈哈……” 众兄弟附和着大笑起来。 笑罢,夸亚骨继续说道:“嘿嘿!我料定沙摩柯必定认为稳操胜券,我们当好好准备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大哥说的极是,这才蛮王之位,非大哥莫属!”四个兄弟纷纷点头,大拍马屁。 一旁的亲信忽然插了一句:“大首领,那速该虽不愿降,却答应助我们一臂之力,不过……” “不过什么?” 夸亚骨闻言大喜,大手一挥,“他有什么要求?快快说于我听!” 亲信道:“他一共有两个要求,一是立即解除他身上的铁链,二是要我们帮他找一名八岁汉人小孩,据他说,小孩模样很丑。” “八岁汉人丑小孩?” 这都是什么神鬼要求啊……夸亚骨不禁一怔,下意识的回头与四个弟弟交换了一下眼神,却见四个弟弟齐齐摇头,不明所以。遂说道: “好,本首领就答应他的条件,立即将铁链解开,派人四方寻找那名汉人小孩!” 亲信应诺,正要转身离开,忽又停下脚步:“大首领,他说这只是出战一场的要求,如果大首领想让他三场全部出战的话,得……得加一大笔钱。” 闻言,夸亚骨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虽身处南方,却常与汉人打交道,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坐地起价的汉人,不禁失声叫道: “加钱?信不信本首领现在就弄死他?” 第298章 独领风骚的速该 虽然夸亚骨狠话说得咬牙切齿,最终还是答应了速该的要求,给了一大笔令他肉疼不已的金钱,换来速该代表辰溪蛮出战。 这次三关决胜,他势在必得,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 另一边,沙摩柯也在积极准备着。 十二部族中,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等五部人口更多,地盘更大,五溪蛮的称谓也是因此得来。 至于舞溪、明溪、朗溪、巫溪、沅溪、蒲溪、溆溪等七部蛮族,人口及地盘比前五族差了好大一截,不过也都有数千至数万族人,实力不容小觑。 在各个部落往雄溪蛮领地赶来的时候,程远志则在完善着计划中的每一个步骤,争取做到天衣无缝。 此时的蛮族三关决胜,还没有演变成为后世的“上刀山、下火海、喝毒酒”,仅仅只是停留在“斗武、斗智、斗酒”的程度。 三关决胜采取三局两胜制,若某一个部族在第一关“斗武”和第二关“斗智”胜出,那么第三关“斗酒”就不需要再比了。 若没有部族能在前两关通杀,也没能在最终三关中取得两个大胜场,譬如三个部族各胜一关,那么就采用抽签的方式,在三个部族中决出最终的胜者。 斗武的模式是:一共设立十二个擂台,每族派出一人守擂,任何部族都可以派出勇士去挑战其他部族的擂台,胜者留台,败者退下,并不得再挑战这个擂台。 只要守擂者在三天时间内守擂成功,就算得一分。 三天斗武时间结束,占据擂台最多的一族胜出。 这一关,比的是各个部族麾下的最强勇士数量。 斗智关原本是山歌接龙,程远志觉得太娘,上不得台面,便改成了“女划男猜”。 规则如下:首先,在男子身后放一样物品,由对面的女子比划出这个物品的样子。 男子若猜对,则女子脱掉一件衣衫;若男子猜不对,每猜错一次,男子则脱掉一件衣衫,脱光算出局,在输光之前,可以提前认输。 当然,对身体各个部位极其自信自恋者,不在此列。 十二个部族各派出一男一女参赛,混合对线(本族女子不得与本族男子一组)。 直到现场决出最后一人(或男或女),该部族便是最终的胜者。 这一关,考验的是参赛选手的聪慧程度和给对手制造困难的程度。 至于斗酒关,也不是单纯的决出谁酒量更大,而是转轮猜拳斗酒,喝醉出局。最后剩下的那个人便是胜者。 这一关考验的酒量和反应能力。 在五溪蛮的风俗中,不会喝酒的人都是娘们,只有酒量大的男子才是英雄。 为了能够一统五溪蛮,让各个部落心服口服,程远志绞尽了脑汁,不惜借用了后世的经典游戏,以做到趣味和竞技同在,公平和无私昭然。 不管怎么说,三关决胜都属于大型竞技类赛事,这种赛事是最能凝聚人心的,胜者也能最大限度的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和尊重。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要举办那么多大型竞技赛事的原因。 光是能够快速凝聚民族向心力这一点,这种赛事哪怕赔钱都要一直办下去。 而蛮族的三关决胜,大概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全族参与的大型竞技类赛事(蹴鞠虽然更早,但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参与)。 建安二十年的秋天,雄溪蛮格外热闹。 十二部蛮族精英齐聚此地,以决出新的蛮王。 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已经没有人关心老蛮王的后事。大家都在熟悉三关规则,选拔参赛人员,以图拿到好成绩。 就算拿不到好成绩,能在所有蛮族人面前露一下脸,刷一波存在感,那也是极好的。 在十二部蛮族悉数到达雄溪蛮部落的第三天,“三关决胜”如期开始。 十二个擂台早已一字排开,矗立在雄溪河畔平整的草地上。 数以十万计的蛮族男女,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翘首以盼。 沙摩柯在亲信族人的簇拥下,迈着雄壮的步伐,站上第一个擂台,举起程远志给他特制的圆筒大喇叭,运气高声喝道:“本王宣布,第一届三关决胜正式开始!” 声如滚滚惊雷,落入十多万族人的耳朵中。 除沙摩柯外,其他十一个首领全部吓了一跳。 这声音好大! 沙摩柯满意地将众首领的神态尽收眼底,迈步下了高台。 由于各个部族的高端勇士数量不同,所以这第一关,参赛人员也不同。 辰溪蛮的参赛人员是最多的。夸亚骨五兄弟加上速该,一共六人,各自占据一个擂台。 沙摩柯的雄溪蛮原定派出四人,即沙摩柯、程远志、阿虎、阿木。阿木是沙摩柯的护卫队长,亲信中的亲信。 不过此时四人都按兵不动,没有选择立即上台。 十二个擂台瞬间就被其他十一个部族的勇士给瓜分完毕。 程远志此刻正瞪大眼睛,直勾勾望着擂台上的速该,咬牙切齿,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速该有点扛不住程远志的目光,只好跳下擂台,来到跟前,支支吾吾道:“那个,大帅,俺如果说俺迷路了……你信不信?” 程远志瞪了他一眼:“你说我信不信?” 一想到自己差点没被蛇咬死、之后差点坠崖摔死,最后又两度遇到大队人马进村,险些被人活捉,程远志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速该挠了挠脑袋,道:“大帅,这也不能怪俺啊,这里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小山丘,河流多如牛毛,俺…俺眼睛都看花了。” 程远志向他瞧了一眼,嗤笑道:“回去再跟你算账,今天这局,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闻言,速该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大帅放心,虽然夸亚骨给了很多钱,但俺知道该怎么做,大帅可以永远相信俺!” 程远志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说让你发挥出全部实力。” 速该一怔,连忙悄声道:“大帅有所不知,夸亚骨兄弟五人勇猛非常、力大无比,一般人很难胜过他们,若再加上我,那就是六个擂台了,斗武这一关,必将是夸亚骨的辰溪蛮获胜。” 程远志微微一笑:“未必,且走着瞧。” 一见程远志露出这种智(阴)珠(险)在(狡)握(诈)的笑容,速该顿时放下心来,转身挑了个擂台跳下去,一拳将守擂人打飞出去,然后捶了捶自己浮夸的胸大肌,嗷嗷大叫两声。 这一拳观赏性极强又暴力的动作做出后,顿时引来蛮族少男少女们的一阵尖叫,一时欢声雀跃,所有人都有节奏的呼喊他代表的部族和代号: “辰溪蛮,辰溪蛮,一鼓作气赢三关,脚踩群英手遮天——” “黑阿郎,壮阿郎,如虎似狼身体棒,今夜和你去洞房――” 这歌有毒程远志看了一眼站在高高擂台上,脸色尴尬。脑袋低垂的速该,登时哑然失笑,心下暗道: “叫你骚包,蛮族少女的热情我都顶不住,你居然敢跳头出来卖弄……” 台下,观众掌声雷动,呼喝声震天,大多都是在为速该加油。 没办法,他那骚包的一手露出来后,立即吸引了绝大多数蛮族少女的目光。 第30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一章被屏蔽了) 一开始,程远志并不知道十二部蛮人聚集在一处是多大的声势。 从沙摩柯居住的山头上向下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如蚂蚁般,来来回回穿梭涌动。 阿月紧紧紧跟在程远志身后,寸步不离。 她亲眼目睹了方才速该所经历的场面,为了避免自己的阿郎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场面,她选择贴身看护。 直到那些成群结队的蛮女一一散去,天地趋于安静,阿月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脉脉含情望着程远志,眼神里说不出的温柔。 虽然这个阿郎年纪大了些,但确实是万中无一的英雄人物,她非常满意。 思及此,阿月眉眼含春,低着头嗤嗤轻笑一声,思绪不知飘荡到哪里去了。 夕阳余晖迎面洒下,照在她光洁如玉的脸上,泛起一抹的绯红,明眸似蕴含有盈盈秋水,一眼望去,竟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等阿月逐渐靠的近了些,程远志已经可以隐约能感受到她心脏怦怦跳动,顿时一阵口干舌燥,连忙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道:“阿月,你这是怎么了?” “讨厌!”阿月伸手轻轻拍打了他一下,踮起脚仰着头:嘻嘻笑道:“阿郎哥,咱们到山后走走呗。” 程远志故作不解:“去山后干嘛啊?” 阿月嗔道:“去做一件你一直想对我做的事情啊!” 望着山后郁郁葱葱的草地,树林和小溪,程远志恍然大悟,犹豫道:“不好,光天化日的,在野外多难为情的。” 阿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种事,不在野外还能在哪里?” “房间里啊。”程远志指着山后开阔的草地,道:“四下毫无遮挡,多不好意思。” 阿月一怔,提议道:“那我们去远一点,我知道那座山后面有个好地方,很隐蔽……” 程远志虽然觉得这样与礼不合,却架不住阿月撒娇卖萌,连拉带拽,只好随她来到远处那座山后面。 草地青青,晚风幽幽,溪水叮咚,四下无人。 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惊险刺激一幕,程远志便急喘几口气,感觉心脏跳的有点快,勉力笑道:“想不到阿月竟如此奔放,和你相比,倒是我着相了!” “是吗?” 阿月嘻嘻一笑,红着脸道:“阿郎,你转过身去!” “转过身去?” 阿月红着脸撒娇道:“啊呀,阿郎哥,你转过身去嘛。” “好好好……” 程远志忽然感觉,想象和现实似乎差得有点远,这和他想象的情景有点不对。 他都准备往草地上一躺,敞开怀抱拥抱大自了,却被要求转过身去。 真是奇怪。 小妮子年纪不大,懂的还不少。 刚转过身,忽听噗通一声。 程远志连忙回头,却见阿月此刻正在溪水里畅游,如一条美轮美奂的美人鱼。 他登时一懵:“阿月,你叫我来这里就是看这个?” 阿月从水里冒出头,将乌黑的秀发拢向脑后,点头道:“对呀,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成人礼嘛。” “……”程远志白眼一翻,无语道:“没劲,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便见阿月招手道:“阿郎哥,你快下来呀!” 闻言,程远志大喜,大叫一声“好嘞”,纵身一跃。 噗通―― 哗啦―― 刚跳下水,就被兜头浇了一身水。 程远志当然不是一个吃亏不还手的人,当即张开大手撩起水花,凶猛的泼了回去。 阿月顿时被溪水淹没,尖叫连连…… 两个人旋即在水里互相打闹起来。 五溪蛮以泼水表达爱意的习俗,程远志是有所耳闻的。 通常,蛮族女子(男子)如果有了中意的人,就会有事没事从他(她)身边路过,拿水从他(她)头上浇下,直到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互相泼水,而后牵手成功,这泼水行为便告一段落。 但如果对方一直没反应,或者不想与该女子好,那么在泼水三次无回应之后,无论女方还是男方,都应该停止这个行为。 当然,也有那些一根筋坚持到底,一直泼水的人,不过很少。 夜幕落下,四周渐渐暗了下来。 微凉的溪水中,两人早已止住了打闹嬉戏,并肩坐在岸边,阿月将双脚伸入水中,轻轻拍打着溪水,双目没有焦距的望着远方。 良久。 程远志仰望着苍穹上繁星点点的夜空,啧啧叹道:“今日方知人生之妙,不在其位之高、不在其财之多,而在其妻之美之柔之乐,我感觉自己的前半生都虚度了。” 阿月静静依偎在侧,手指在他手中画着圈圈,柔声细语道:“阿郎哥,明日咱们能赢吗?” 程远志头一次体验到野外幽会这种滋味,天大地大,有美相伴,一时间飘飘欲仙,念头还没来得及回归理智,闻言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我出马,雄溪蛮必胜!” 其时天已黑透,山路难行,两人索性便在野外歇了。 好在秋高气爽的,夜晚并不是很凉,相拥取暖,倒也能对付。 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睡了多久,程远志忽觉嘴角一润。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入目便是阿月那张俏丽动人的脸蛋,开口问道:“几时了?” 阿月温柔的看了他一眼,回道:“卯时了,大王方才已经吹过号角……” “为何不早叫我?” 程远志翻身而起,急道:“快,快回去,晚了就赶不上比试了。” 没想到起身过猛,当即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去。眼冒金星,全身酸软。 阿月笑眼微眯,温声道:“阿郎莫慌,大王的亲卫方才已经来过了,还送来了食物,吃过再回也不迟。” 一听到“食物”两字,程远志腹中立即响起一阵雷鸣似的鸣叫。 昨夜运动量有点大,此刻他已是饿极了,急需补充能量。 闻言便四下张望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食物拿过来,我都快饿晕了。” 阿月盈盈起身,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将不远处树下的食盒提了过来。 短短五六步路,走了好大一会。 见状,程远志纵是饿得两眼昏昏,四肢无力,也只好耐心等着,不催不促。 少顷,一顿油腻的肉食吃完,总算感觉自己的魂魄归位,力量逐渐聚集起来。 这时,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原本是沙摩柯召唤部众的号令,不过此刻雄溪蛮所有的部众都在山寨里,所以这个号角可以理解为在呼唤程远志回去。 程远志摆了摆手道:“快扶我起来,大王又催了。” 阿月连忙依言相扶,而后道:“阿郎,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何事?但说无妨,你呀,跟我还见外?” 说着,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阿月的鼻尖。 阿月俏脸一红:“昨日,我看到武溪蛮首领身旁有五个壮汉,气势颇为不凡。” 见程远志蹙眉沉吟,阿月忙解释道:“你知道的,我阿弟会武,阿爹精通医术。我两者都略知一二,虽不会武功,但从人气血旺盛与否便能看出个人的强弱。” “我觉得武溪蛮首领身旁那五个壮汉,很不简单……” 程远志讶道:“竟有这等事?我居然没发现!” 旋即心下一动,暗道:“糟糕,这次恐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第301章 擂台上果然什么事都会发生 (第298章已解禁) 听了阿月的话,程远志立即就觉察出了异常,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仅靠五人,武溪蛮如何赢下第一关? 不多会,斗武第二日的比赛如期进行。 其他部落的勇士都避开了辰溪蛮所占据的六个擂台,转而去挑战其他擂台上的勇士。 昨日,夸家兄弟五人和速该的战斗力令他们印象深刻,自觉不是对手的蛮族勇士们哪里敢上前自讨苦吃? 雄溪蛮开始行动的时候,武溪蛮部仍是一片平静,按兵不动。 沙摩柯当先一步,跃上辰溪蛮首领夸亚骨的擂台上,拱了拱手,一脸傲气说道: “夸亚骨,识相的话,你现在跪地认输还来得及!” 还未开打,就先用上了激将法。 闻言,夸亚骨眼睛睁大,狠狠唾了一口,怒道:“沙摩柯,你也就嘴上逞逞强了,有种来战!” “战就战,本王会怕你?” 沙摩柯当即提着拳头冲了过去。 他二人都是暴牛脾气,三句话说完,就斗在了一处。 距离这个擂台最近的一圈观众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身下的大地一阵轻微晃动。 夸亚骨身高九尺,体格雄壮,看上去如熊似豹,而沙摩柯的体格看上去比他还要大上一号。 这样两个大块头,冲撞在一起的威力是巨大且震撼的,木头搭建擂台似乎都无法完全承受住两人的全部冲击,“嘎吱,嘎吱”急促鸣叫起来。 程远志牵着阿月的小手,矗立在人群中举目四望,只见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向台上。 沙摩柯目泛凶光,单手把住夸亚骨一条胳膊,腾出另外一只手来,紧握成砂锅大的拳头,用尽所有力气向夸亚骨胸口狠狠捣去。 夸亚骨不甘示弱,挥拳正面回怼过去,同时甩动粗壮的大腿,猛攻沙摩柯下盘。 两人肢体相接,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令周围众人看得血脉贲张、听得心下震撼。 眼见那拳影霍霍,直奔脸盘;腿影如鞭,便要扫到腿弯,沙摩柯怒从心头起。 他“啊”的奋吼一声,大手蓦然松开夸亚骨,双腿拔地而起,跃起半人多高,仿佛一只山涧翻腾的巨熊,凌空转身360度摆腿,横扫向夸亚骨的头部。 电光火石之间,这招以攻代守,端的是精彩万分,速度奇快,力道也大的出奇,腿从空中划过,竟然发出了轻微的气爆声。 眼见这一下若是踢实了,夸亚骨的脖子非被当场踢断不可。 现场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却见夸亚骨嘴角微微上扬,收手变招,迅速曲臂上抬,同时脑袋微微后扬,挡住了这式杀人腿。 嘭―― 一声巨响。 夸亚骨噔噔噔连退三步,卸下力道,甩了甩强壮的臂膀,瞥了一眼沙摩柯,冷声道: “还以为你有多勇猛,看来也不过如此……” 此语此态,与后世的那句“就这?”有异曲同工之意,甚至其嘲讽之意犹有过之。 程远志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心说原来打架时喷垃圾话的传统,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如此流行了。 双方一个激将、一个喷垃圾话,还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此言一出,沙摩柯瞬间被激怒,瞪圆双眼哇哇大叫着冲了过去,发起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一时间,肌肉骨骼间“嘭嘭”碰撞声大作,擂台的摇晃幅度更加明显,哀鸣声也更加密骤。 嘎吱嘎吱嘎吱―― 台下数万人都紧张到大气不敢喘一口。 程远志翻了翻眼皮,轻叹口气,暗诽道:“好嘛,你沙摩柯去激夸亚骨的将,反被人家用一句‘就这’撩怒,瞬间方寸大乱,毫无章法猛冲猛上。这样打下去不输才怪!” 阿月紧张的擓住他的胳膊,小声问道:“阿郎,大王能赢么?” “难!” 程远志摇了摇头:“这波若无意外,一柱香内,大王必败。” 众所周知,一场双方实力相当的打斗,全凭后劲,先发制人者终究会被后发制人者所制。 沙摩柯开局如此猛冲,要不了半柱香体力就会耗尽。 也就是说,半柱香内他若拿不下夸亚骨,就必败无疑。 阿月与他相处久了,知道“这波”就是这次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目光专注望向台上。 台下数万人还没有从刚才那一番精彩打斗中省悟过来,又见台上两人激斗在一处,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大气不敢喘,连加油助威都忘记了。 台上,沙摩柯疾身飞跃、步步紧逼的同时,口中还不断喷着垃圾话。 “废物,你倒是还手啊!” “懦夫,我五溪部勇士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 见沙摩柯已被激起了真火,夸亚骨采取守势,且战且退,在擂台上不断游走,籍此耗费前者体力。 沙摩柯越打越急,自觉后力将尽,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再次奋力跳起,身在空中虎吼一声,双臂如铁锤般狠狠砸向夸亚骨头顶。 夸亚骨眼神一凝,大喝一声“来的好!”抬臂相迎,作势要反击。 “大王已是强弩之末了……”程远志低声对阿月说道:“这一击若不奏效,大王必败无疑。” 嘭―― 咔嚓―― 先是一声巨响,夸亚骨顶住了沙摩柯这招泰山压顶,紧接着一声木头断裂声,擂台没能顶住这记重击。 台上凭空塌陷出一个窟窿,夸亚骨猝不及防跌坠下去。少顷,窟窿中烟尘四起,而后是一声惨叫…… 夸亚骨从擂台下滚落出来,头部鲜血汩汩,半张脸殷红一片,一条胳膊也耷拉着,不断大声呼着痛。 见状,武溪蛮族人齐齐抢上前去,扶住夸亚骨的身体,撕下衣衫上的布料按住伤口,关切叫道: “大首领!” “大首领!” 阿月小声道:“阿郎,这波……” 看其神态,阿月后半句分明是想问“你不是说大王必败吗?大王怎么赢了?”或许是顾及到自己的面子,所以她将后半段话夹在了喉咙里。 程远志脸色一尴,打了个哈哈道:“擂台上果然充满了意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波大王很秀!无敌!” 阿月嘻嘻一笑,心下觉得有趣,也不出言和他抬杠。 台上的沙摩柯见夸亚骨受此重创,已无再战之力。仰天大笑三声,得意洋洋道:“夸亚骨,你可服输?” 闻言,夸亚骨气极,正要回喷两句,忽然惨叫出声,拿手捂住流血的半边脸,痛不欲生。 看来伤得不轻。 沙摩柯嘿的笑了一声,也不好再落井下石,双臂上举,稳稳的在台上走了一圈,眼神傲然环顾四下,迎接数万人的欢呼。 夸亚骨被抬了下去,接受救治。 这种时候,除了武溪蛮亲信族人,没人关心一个失败者的举动。 沙摩柯炫耀完毕,大手一挥,示意计划继续进行。 程远志翻身跳上擂台,来到夸家老二夸那骨面前。 与此同时,沙摩柯的亲信阿木也上了擂台,站在老三夸查骨的身前;阿虎则与老五夸巴骨对上线。 老四夸乃骨独自守擂,无人来挑战他。 同样无人挑战的,还有速该。 这两人自从昨日攻擂成功,并大显神威后,便一直无人敢去挑战。 第302章 风暴隐于波涛之中 接下来的武斗进行的异常简单快捷。 程远志跳上擂台后,仅用三回合,就一拳将夸家老二夸那骨给打落台下,吐血三升。 阿木也只用了十几个回合,便将夸家老三夸查骨高高举起,重重地摔于台上,震得晕厥过去。 阿虎与实力最弱的老五夸巴骨激斗半晌,最终以一记弓步提膝盘肘,重创对手,顺利赢下擂台。 至此,第二日斗武结束,最大赢家成了沙摩柯,雄溪蛮占据着四个擂台,稳居第一。 只要明日能继续以这个成绩结束,那么沙摩柯就很可能会是第一关斗武的胜者。 而原本占据六个擂台的辰溪蛮,现在只剩老四夸乃骨和速该两个擂台,屈居为第二名。 夜晚,暮色来临的时候,雄溪蛮山寨里篝火升腾,俊男靓女们载歌载舞,欢庆胜利。 沙摩柯高坐上位,朗声大笑着,一杯接一杯与众人痛饮,满脸春风得意。 程远志只手端着酒碗陪坐一旁,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子不妙的感觉。 虽然雄溪蛮形势一片大好,可这股子不妙感觉还是不受控制的越发强烈起来。 程远志当即蹙眉暗暗沉吟:一直没有出手的武溪蛮,明天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田忌赛马还是暗度陈仓? 不管他们用哪一种策略,武溪蛮首领就那么有把握让麾下五人全部胜出? 这可不容易啊! 武艺的高低是要打过才知道,个体的强弱,光靠目测是测不准的。 比如今天那个夸巴骨,虽是夸家五兄弟里最弱的,可阿虎还是差点没打过。 所以,武溪蛮首领凭什么认为他的部落能够笑到最后呢? 程远志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 十二座擂台四周人山人海。 武溪蛮首领大手一挥,身旁的五个雄壮汉子齐齐迈步而出,直奔擂台。 五个勇士并没有来挑战速该和夸老四,也没有来挑战沙摩柯及程远志等人,而是去挑战另外六个擂台中的五个。 半晌,五场激斗后。 五人全部有惊无险的赢下了五个擂台。 如此,第一关的最终胜者就成了武溪蛮,沙摩柯的雄溪蛮以四个擂台的成绩沦为第二名,而开赛前牛皮哄哄、志在夺魁的辰溪蛮,只落得个第三名。 直到此时,程远志才恍然大悟,可惜大局已定,回天乏术了。 经此一事,也让他深刻意识到,蛮族之中还是有能人的,并非全是他想象中那么无能。 三关决胜大会仍在继续举行。 各个蛮族重整旗鼓,为接下来的两关拼尽全力,誓要赢得蛮王之位。 这却暂且不提。 另一边,长沙郡,岭南候府。 众文武齐聚一堂,你一言我一语,激烈的争论着。 孙权高坐主位,眉头深锁。 今日的事情格外繁多,一件接一件,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好在大都是好事,不然孙权感觉自己这会绝对已经裂开了。 在接连处理了麾下群臣劝进吴王、布防武陵防范刘备东征、以及上表请求与魏国结亲这三件大事之后,吕蒙又进言说五溪蛮近期不服统辖,蠢蠢欲动,提议立刻兴兵讨伐。 因为此事,众文武分为两派,在堂上争吵不休,吵得孙权头昏脑胀。 主战派以武将吕蒙为首,主张趁五溪蛮不备,各部尚且处于一盘散沙状时,分兵十二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荡平其部,消除隐患。 主和派以文臣鲁肃为首,主张以安抚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动刀兵。 鲁肃列举了两条理由:一来,荆南需要在东面和北面防备魏国,西面防范刘备,根本派不出十二路大军这么多兵马。 二来,五溪蛮有五六万能战之士,派去的兵马少了,胜负难料,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安抚为上,武战为下。 孙权无奈的揉了揉额头,问道:“此事押后再议,诸位还有其他事吗?” 张昭拱手道:“主公,还有一件大事。” 孙权问道:“是何大事?” 张昭组织了一下言语,娓娓道来:“袁射极其重视选贤拔才,近期先是采纳了陈群的建议,实行九品中正制;而后又着其长子大白监国,发布‘招贤令’,似有大动作。” 说着,张昭将“九品中正制”和“招贤令”的内容一一背诵出来给众人听。 九品中正制作为领先这个时代的选才制服,自是非同小可, 孙权名为魏臣,实则无时不刻把魏国当成假想敌,常常拿自己的施政纲要与魏国比较,择优用之,今日突闻此制,顿时大为惊诧,闭眼摇头,轻吟慢思。 堂上众人多为有识之士,也都听得心下震撼。 只有吕蒙听得头大如斗,悄声问边上的诸葛瑾道:“诸葛大夫,这九品中正制说的是什么?在下听得一知半解。” 诸葛瑾知道吕蒙从前是个粗鄙武夫,不识文学,虽然最近勤学苦读,却仍是个半吊子,刚要解释,忽听鲁肃说道:“士别三日,子明如何还听不懂啊?” 这句话其实有说道的。 当初鲁肃接替周瑜为大都督,到长沙前线上任时,见吕蒙每日手不释卷,便问他:“身为武将,年纪大了才想起来用功读书,会不会有些晚了?”谁知吕蒙却说:“活到老学到老,士别三日,必令都督刮目相看。” 是以,鲁肃今日才有此问,言下之意是说“你都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会还听不懂九品中正制?” 吕蒙摇头道:“在下只是听得一知半解,其中奥妙尚未想通,还请子敬不吝赐教!” 孙权乐得看麾下文武一团和气,不喜看他们针锋相对,见状目视鲁肃道:“子敬,你就说说这九品中正制有何奥妙,孤也想听。” 鲁肃点头,出列拱手道:“招贤令自不必说,九品中正制的厉害之处在于,让州郡县每一层官吏筛选天下人才,登记造册,不论该名士身居何处,是何方人氏,都会给出一个专业的评价。该名士便可以依照自己的评级,直入魏国做官,从九品官员到一品官员不等。” 见吕蒙仍是不解,鲁肃顿了顿,又道:“譬如说你吕子明,身居荆南,非他魏国之人,却被魏国评级为三品士子,你便可以凭此评价,直入魏国做三品大员。” “按照如今魏国的官制,三品官位对应的是州刺史和一方都督。如此要职,你吕子明可否动心啊?” “纵是你不动心,其他人呢?” 堂上众人一下子沉默了。 尤其是孙权,莫名打了个寒颤,后背发冷。 没错,吕蒙本身就是他麾下的大都督,或许不会因此动心,其他人呢?难保他们也不会动心。 这个制度简直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阳谋! 鲁肃继续说道:“子明,魏国如此不计立场,不计地域选拔人才,何愁国家不盛?而魏国兴盛对我们非常不利,这便是九品中正制的厉害之处!” 闻言,孙权长叹一声,道:“这制度竟然如此完美解决了下层推举和上层征辟之间的衔接问题,真是个好制度,魏国竟然有陈群这等大才,唉,天不助我孙家啊!” 鲁肃继续说道:“我反复揣摩过这个九品中正制,虽是魏国所首创,亦符合我荆、交、广现时时宜,肯请主公也在境内颁布施行此制,反制魏国。” 张昭摇头道:“不可,魏国体大,盖已占据先发之势,我若效仿,将是东施效颦,一来恐惹人嗤笑、二来效果必不如魏。” 孙权颌首道:“子布言之有理,他魏国有人才,难道我荆州就没有人才?孤恳请诸位回去后多加思量,思出一个不输于九品中正制的好制。” “是,我等领命!”众文武拱手应道。 第304章 战火再起 夸亚骨与武溪首领对望一眼,纳头便拜:“见过大王。” 其余九部首领也都躬身抱拳,对沙摩柯大礼参拜。 沙摩柯大悦,朗声笑着,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起身,吩咐亲信族人摆席相待。 其时天色将暮,落日余光尚在。一名蛮族青年骑着青色水牛匆匆而来,不及行到跟前,便翻滚而下,慌慌张张禀道: “大王,首领,吴将丁奉率军一万,正攻打我辰溪部落。” 闻言,众人皆大惊失色。 夸亚骨一把揪住青年衣领,急问道:“此事当真?” “是真的,丁奉大军已经攻破了我们五个小部落,男女老幼全被虏走了。” 夸亚骨松开青年,转身半跪在地,对沙摩柯道:“夸亚骨恳请大王即刻发兵,救我族人性命!” 他兄弟五人,四个有伤在身,此时此刻,除了求助于沙摩柯,别无他法。 沙摩柯眼睛一瞪,挥手道:“你的族人难道就不是我的族人?来人,聚集勇士,发兵辰溪!” 号角声起,各部蛮族勇士纷纷往空地上聚集过去。 每族各出千人不等,不多时便聚集了近三万勇士。 沙摩柯一虎当先,引众人浩浩荡荡而去。 突然遭此大变,新蛮王庆典也只得草草了事。程远志不及实施下一步计划,便带着速该,一同随沙摩柯前往辰溪蛮部迎战丁奉军。 好在雄溪蛮距离辰溪蛮不算太远,只有一百多里,晓行夜宿紧赶慢赶,第二日下午便到了地头。 众首领登山望去,只见辰溪河畔两旁,无数面旌旗迎风飘扬,遮天蔽日,人云马嘶,长枪如林。敌军军阵遍布山野间,绵延数里,一眼看不见尽头。 沙摩柯骑在虎背上,手臂猛然高举。 一百面牛皮鼓顿时咚咚擂响,一万多先锋勇士齐声纳喊着,冲向辰溪河畔的敌军大营。 狭路相逢,唯战而已。 在保卫家园这方面,无论哪一个种族的人,都不缺乏战斗的勇气。 区别在于,是视死如归还是奋不顾身。 突闻战鼓声响,丁奉军中迅速躁动起来,了望塔上的兵士挥舞着令旗,无数将士便如蚂蚁般往一处聚集,渡河来战。 程远志向下一望,无语道:“大王,为何要擂鼓?” 沙摩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擂鼓,勇士何以闻鼓而进?” 程远志摇摇头:“大王安坐虎背,立身高处,四下一目了然,只需带头冲锋,敌军不备,霎时可破。今已擂鼓,敌军从容应战,取胜不易啊。” 沙摩柯闻言,向两军阵中看去,果见丁奉军早已有备,不论蛮族勇士用弓箭还是大刀,都无法冲破敌军军阵。 顿时心下一动,沉吟不语。 这一战,直战到明月初升,暮色笼罩大地,双方才收兵罢战。 战后盘点,蛮族勇士折损了三千余人,根据当时战场上的形势推测,敌军最多只伤亡了两千。 这一场有备攻无备的战斗,本来是可以大胜的,但战机被沙摩柯的莽撞指挥给断送了。 最可气的是,整个军营,只有程远志一人意识到了这点。 这种“众人皆为麻瓜,唯我独醒”的感觉,着实不怎么爽。 趁着吃晚饭的空当,程远志进言道:“大王,我军奔波百里而来,又大战一场,勇士们已是疲惫不堪。今两军相距不远,夜里需防备敌军劫营。” 沙摩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崔大人多虑了,我军虽是远来,却是本土作战;敌军虽早来,却不及我军熟悉地形,我料定他们不敢来犯!今夜且安歇,明日再与其一决高下!” “不可!万万不可!” 程远志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起来,直言劝道:“我观那丁奉指挥有方,军阵娴熟,颇知用兵之道,今夜劫营之良机,他断然不会无动于衷,大王三思啊。” 夸亚骨也劝道:“大王,三思啊。” 沙摩柯不悦的翻了翻眼皮,摆手道:“既然你等惧怕,可引一部到上游三十里外驻扎,我自引大军在此,看那丁奉敢不敢来!” “大王,这……”夸亚骨还要再劝,却见程远志摇了摇头,遂拱手领命,引辰溪蛮部三千多人连夜后撤三十里,到辰溪上游驻扎。 等再次扎下营寨,已是半夜三更时分。 所有人都累瘫了,倒在营中地上便睡。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专业士兵,平时只是猎户、渔民、樵夫,突然承受如此大运动量和战争压力,是很难从容适应的。 夸亚骨见程远志独自立在小山包上,遥望下游,走过来问道:“大人为何不让我再劝劝大王?” 程远志叹了口气:“大王一意孤行,如何能劝。此败合该天意使然,人何能当?” “只是希望今夜,蛮族勇士不要阵亡太多。” 话音刚落,便听得下游火星骤起,喊杀声阵阵,虎啸声阵阵,自低而高。 与此同时,震天喊杀声清晰可闻。 夸亚骨大惊失色,本想提议派兵去救,最终却只是望着程远志,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从昨日到今日,麾下部众先是急行百里,又激战一下午,夜里再奔行三十里重新下寨。三千勇士早已累至极处,此刻下游那么大动静,身后营帐中的勇士们仍旧沉睡不醒。 这如何能去支援沙摩柯? 真要去了,那不是强行送人头嘛。 思及此处,夸亚骨重重地叹了口气。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一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涌来,逼近上游营寨。 明晃晃的刀刃在月色下泛着寒光,摄人心魄。 程远志急命速该和夸亚骨各率一部,严阵以待,但见有人靠近营寨,只以弓箭射之,不露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两人领命,快步赶去布置。 少顷,大队人马行至营寨外。见营寨防守严密,只要一靠近便是箭如雨下,伤亡极大,顿时士气锐减。 反复尝试两次无果之后,灰溜溜卷旗收刀,如潮水般退去。 站在高处观察状况的程远志见状,长长松了口气。极目遥望下游,发现那边的战斗仍在继续。 山野间火势越来越大,渐成燎原之势。 登时心下凛然,为沙摩柯狠狠捏了一把汗。 不出意外,今夜大败是肯定的,就是不知沙摩柯带来的三万勇士。能剩下多少? 只要有三分之一存活,那便算万幸。 可千万别全军覆没了…… 很快,东方泛白,天色破晓。 下游的喊杀声也逐渐消弥不闻。 燃烧了一夜的大火,也萎靡下来,辰溪下游两侧的山头上,阵阵青烟蜿蜒而上。 程远志整整站了一夜没合眼,夸亚骨也在一旁赔了一夜。 这次救援,他三个弟弟都没来,只有四弟来了,还被沙摩柯留在阵中。 这会,夸亚骨神色焦虑的望着下游,期望四弟能安然无恙归来。 第305章 大人,他们害怕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沙摩柯率着一队残兵败将,狼狈不堪行至营寨外。 夸亚骨一见到沙摩柯,便冲上前大声问道:“大王,我四弟呢?” 沙摩柯发型散乱、满脸血污、衣甲破烂、两手空空,武器不知被丢在何处,老虎坐骑也不见了,整个人有气无力,颓败至极。 其状之惨,其势之颓,令人不忍直视。 他抬眼与程远志对视了一下,惭愧的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满脸污秽的阿木在一旁低声说道:“夸亚骨,你四弟他…他…嗨呀!” 闻言,夸亚骨跌坐于地,“呜呜呜”痛哭不止。 他兄弟五人,打小感情就好,从来都是形影不离,没想到这次就分离了半夜,竟然就天人永隔了。 可这又能怪谁呢? 昨夜一战,蛮族死亡的勇士多了去了,看沙摩柯身后零零散散的阵容,至少阵亡了两万人。 他的四弟,也只是那两万个英魂之一罢了。 沙摩柯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个打仗的料,低着头哀声道:“昨夜悔不听大人之言,以致有此败。” “我知崔大人一生百战百胜,鲜有败绩,自今日起,还请大人执掌我部勇士,救我族人于危难绝地。” 说着,沙摩柯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程远志站着没动,心下毫无波澜。 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不得不说,沙摩柯确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首领。眼见势危,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当然,他自己未必意识到这是正确选择。 沙摩柯潜意识里,只是把他程远志当成了救命稻草。 至于能不能救命,沙摩柯并不知道。 不过,这一跪,还是令许多对沙摩柯心生埋怨的族人们心下稍安。 夸亚骨也止住哭声,在一旁求道:“大人……” 这一幕很奇怪,两个蛮族首领,跪在地上求一个汉人来统领部众,拯救他们的部族。 但仔细一想,这一幕却又合情合理。 程远志的身份是蛮族女婿,曾经战绩彪炳,是挽狂澜于既倒的最佳人选。 多重原因促成了眼下这幅局面。 程远志点点头,接下沙摩柯的托付,环顾四下,高声喝道:“传令,各部埋锅造饭,就地休息!” 近万败兵闻言,大松一口气,纷纷跌坐在地,一泄如注的士气总算有所回稳。 接下来几天,蛮族剩余的近万勇士老老实实地守在原地,不再贸然出击。 如此一连守了十日,丁奉使尽百般计策来挑战,却都被一一拒绝。 他见沙摩柯的军队占尽地利,不好攻取,又不好绕过此地往蛮族内部深入,顿时头大不已。 又见蛮族军队气质大变,从毫无章法的莽夫散兵,忽然变成了一支严正之师,顿时意识到主帅定是换了人选。 遂一边传令退军三十里扎营,一边差人打探主帅换成了何人。 很快,探子便将“博陵崔志”的信息报了上来。 丁奉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崔志之名。遂差人往襄阳打探,发现此人竟是襄阳太守,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差人向孙权禀报,同时请求增派军队。 与此同时,一面点起大军,扼险据守,不敢再往前轻进。 如此一番折腾,便是三个月过去,时间已是建安二十一年春。 在这期间,程远志一直在令速该在训练蛮族勇士,一步步将他们由农民向士兵转变。 他深知,战争没有取巧一说。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 以蛮族勇士之前那副散兵游勇的状态,别说正面应战,据险而守都不一定能守住丁奉军的攻势。 人家那可是专业士兵,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两方都不愿贸然开战 局势暂时僵持下来。 进入二月时,孙权又派来一万人马支援丁奉。 加上之前所剩人马,丁奉麾下共有一万八千余人。 另一边,程远志拒绝了沙摩柯调兵前来增援的决定,兵士数量维持在一万不变,并告诉后者:“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明。一万人虽不如对方多,只要操作得当,取胜不难。” 因为知道程远志的真正身份,沙摩柯自是放心放权,是以便不再坚持增兵的想法。 但夸亚骨并不知道这些,虽然他也认为“崔志”很厉害,但整日里还是提心吊胆,唯恐麾下大军打不过丁奉军,再尝败绩。 转眼又过了数日,时间进入三月。 这一日,丁奉于营中沉吟道:“主公将平蛮重任托付于我,我本应迅速平定五溪蛮,为国家消除隐患!可敌将崔志颇通兵法,营寨依山傍水而建,竟是毫无破绽,着实难以下手……” “我若绕路去攻五溪蛮内部,他定会来断我后路,绝我粮道;若我在此与其相峙,则战事必然迁延日月,不知终期。唉……策到用时方恨少,将在阵前才知难,难也!” “如此,便只有猛攻其营一途了。若攻不能下,我只有还军撤兵,待机再来了。” 丁奉素来待部下恩礼有加,亲如兄弟,士卒也都乐意为他死战,是以年纪虽轻,却是深得士兵之望。 一旁的两个亲信部将听他如此说,纷纷拍着胸口表态道:“将军,我等愿亲至阵前,率军破营!” 丁奉神色凝重的拍了拍两名亲信部将的肩头,沉声道:“好!着你二人各领三千兵马,分前后两路去破营。我再引兵一万于后,伺机而动。” 两部将领命而去。 少顷,咚咚咚擂鼓之声大作,两股军马齐声纳喊着,朝着蛮族营寨杀将过来。 通常来说,营寨的坚固程度与城池相差甚远。 但到了程远志这里却恰恰相反,因为此时蛮族大军的扎营地点是在一个“口”字形的小山谷中,辰溪如“中”字中间那一竖,从山谷中间穿过,四周由四五十米的小山包连成一个“口”字形防御圈。 山谷方圆约莫一里左右,万余蛮族勇士遍布在四周山粱之上。居高临下驻守。 四五十米的高度,比普通的城墙还要高五倍,硬攻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唯二可以硬攻的地方就只有辰溪上游入口处和下游出口处。 但这两个地方河道极为狭窄,水流湍急,兵马施展不开,且又被布置了重兵防守。 丁奉麾下两路兵马蜂拥而上,蛮族士兵并不在河道上阻拦,而是陈兵于两侧高处,对下面疯狂施射。 好在丁家军兵士个个都有木盾,伤亡虽大,还是很快就冲进了谷中,前后两路人马顺利会师。 哪料到谷中空无一人,全是陷坑草木。 立足未稳,又见漫天火雨落下,数千人瞬间就成了瓮中火鳖。 猝不及防之下,五六千人马乱作一团,一个个不是死于火海,便是被友军踩踏而亡。惨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残军好不容易退到河道上游入口,却发现进来容易出去难。 不得已,数千士兵纷纷跳水,期望能顺水而下,逃出生天。 谁料想水中居然遍布着削尖了头的竹桩,余者纷纷中招,被一串串穿在河面上,顺着湍急的河水飘荡而下。 死的不能再死。 不到一个时辰。冲进山谷的六千士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其死状之惨烈,令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心有戚戚然,对战争生出无尽恐惧,对程远志生出无尽敬畏。 这种绝户头的打法,他们闻所未闻,瞧得肝胆俱裂。 辰溪下游。 丁奉直直站在河边,望着殷红的河水,以及不时飘落下来的尸体,久久不语。 直到日落西山,都没有下达再次进攻的命令。 渐渐的,尸体在河道渐渐堆高,辰溪为至截断,殷红的河水蔓延到两岸之上,满目血红。 次日,天甫黎明,丁奉军便拔营而去。 他从来未见过如此凶绝的战争方式,心胆大震,已无再战之念。 况且,经此一役,士兵们的胆都裂开了,不撤军的话,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 见敌军走的如此干脆,程远志大概猜到丁奉是害怕了。 这个时空没有发生过赤壁之战,诸葛亮还没有去平定南蛮,绝户头式火攻计还没拿出来,丁奉自是不曾见过这种“把敌人困在一方小空间往死里烧”的灭绝人寰场景,心生戚戚是难免的。 沙摩柯遥望着敌军退去的方向,纳闷道:“大人,不追吗?” 夸亚骨也附和道:“大人,他们怕了,此时追击,必能大获全胜啊!” 第306章 既有伯乐,怎会没有千里马 程远志本来是不想追的,但见丁奉的部队的确是吓破了胆,又见沙摩柯和夸亚骨一力主张,遂拔剑喝道: “传令,全军出击!” 此令一出,被压着打了好几个月的蛮族勇士们如怒涛狂涌,嗷嗷叫着冲了出去。争先恐后,践踏着地面上的尸体,尾随丁奉军退走的方向追去。 他们被憋坏了,早就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三十里外。 丁奉双眼布满血丝,驻足高处向后方望去,长眉微蹙,侧头对随行部将说道: “主公命我领大军前来平蛮,我本望能一鼓而下,不曾想那崔志竟然深知兵事,料机于先。蛮兵又占尽地利,毕其功于一役,我一时不查,断送了六千将士性命,今日若就此退走,主公面前恐不好交代。” “况且,将士丧胆在前,蛮兵追击在后,若再被其尾随掩杀,难免又是一场惨败,汝等可有良策?” 部将道:“此处乃是蛮族地界,蛮人极为熟悉地形,我军人数虽众,今已丧胆,纵是设伏于道,一时也恐难取胜,不如留下少部分兵马断后,回去再做计议。” 丁奉一拍脑门,道:“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前方二十里外,正好有一处两山夹一沟的险地,我意,于狭窄处设下埋伏,挫其锐气、摧其斗志,而后再从容退兵,汝等以为如何?” 部将闻言大喜,“将军英明!” 丁奉当即喝道:“传我将令,前方葫芦谷设伏!” 随着这一声令下,败退的丁家军迅速分为三队,一队继续往前,另外两队往左右两侧行去。 少顷,三军行到二十里外,前军入谷中安下营寨,左右两军上山设伏。 此处仍属于武陵地界,山川虽多,却不高不大,各个山包孤立于地,并不曾连在一处。 是以,葫芦谷并非必经之地,左右两侧山包更远的地方,皆可通行。 不大一会,黑压压的蛮兵便追击到此,停在谷口。 程远志遥遥望见谷中浓烟四起,敌军似在埋锅做饭,登时不敢怠慢,在谷口扎下营寨,命七八个蛮族勇士到左右两侧山上巡视。 少顷,出去巡视的蛮族勇士慌慌张张跑回来两个,浑身是血。 不及禀报,便被程远志挥手屏退,下去包扎。 沙摩柯与夸亚骨对望一眼,心下暗暗惊叹。 换成他们,这会绝对已经率队冲进谷里了……然后肯定是面对腹背受敌,三面被攻的险境。 再加上敌众我寡,这万余蛮兵,少不得要折损一半。 思及此处,沙摩柯拱手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程远志看了看周围地形,沉吟道:“敌不动,我不动。” “那敌军若是拔营而走,怎么办?”沙摩柯问道。 “追之!” “那敌军若是回身来战,又当如何?”这次说话的是夸亚骨。 “退之!” “那若是敌军驻守谷中,坚守不动呢?”这次又换沙摩柯来问。 程远志呵呵一笑:“对峙之!” 两人对望一眼,心下大为震恐。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粘人的打法,只是稍微一想,立即就意识到恐怖之处。 敌军若退走,必会将尾部暴露出来,如果此时被掩杀,必然难以抵挡。 敌军若回战,那就后退,引着敌人跑冤枉路。 敌军若坚守不动,粮草必然不够! 这打法…… 沙摩柯一下子就被折服了,当即跪倒在地,大声道:“大人,我愿率部归降,永世不叛。” 夸亚骨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了下来。 程远志哈哈一笑,抬手扶起两人,连声说好。 谷中,丁奉手按剑柄,严阵以待。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蛮兵仍是迟迟不动,便连忙着人去打探情况。 少顷,探子回报说:蛮兵已在谷口扎营安寨了。 丁奉顿觉头大不已。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对面的统帅崔志像是一个最老辣的猎人,不给任何破绽。 这让他怎么打? 硬攻肯定是不行的,此时蛮兵足有一万。而他的兵马只有一万二,还都因为前番大败,士气低迷,畏战情绪很高。 硬攻的胜算太低了。 撤军而走,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了。现在双方军阵相邻,牵一发而动全身。 怎么办? 丁奉在营中来回踱着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转眼一夜过去。 丁奉整晚未曾合眼,蛮兵果然不曾入谷,也没有绕路到前面堵截,而是躲在寨中等候战机。 丁奉毕竟年纪尚轻,虽知此刻局面很艰难,却不知如何破局。更没有壮士断腕的魄力。 他虽参与过数次军旅之战,却并没有与当世顶尖统帅对过线。不知世上竟有如此老辣的统帅,真的就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这让他感觉棘手不已,踌躇难决。 眼见军中所剩粮草不多,僵持下去绝非上策,丁奉念头急转,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另一边,程远志悠哉悠哉的坐在军营中,听夸亚骨诵读蛮族书籍。 五溪蛮也是有悠久历史的,和汉人的历史一样悠长,但有文字的历史比较短,只有几百年。 因此,虽有书籍流传下来,大多数却是医书和传说志怪。 蛮族书籍里,记载最多的是某某大王身高一丈,力拔山兮气盖世、一拳打死斑斓虎;某某蛮族大医尝遍百草,忽在山中得神药,食之飞升化仙等等传说…… 这种书看多了会让人丧失斗志。 不过,闲着听听倒也无妨。 正听得嗨皮,有蛮族勇士来报:“大王,大人,敌军拔营而去,去速极快,此刻应在十里开外。” 程远志悚然站起,瞪了他一眼:“为何不早报我?” 那勇士道:“敌军走后,我等恐其有诈,先上山查探后,方才来报于大人,因此来迟了,还望大人恕罪。” 程远志一怔:“这个决定是你做的?” 那勇士道,“回大人,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阿骨打。” “阿骨打?”程远志大惊:“你姓什么?” 不会是姓完颜! 那勇士道:“回大人,我姓阿,叫骨打。” 还好还好……程远志松了口气,沉声道:“很好,我现在任命你先锋官,统领两千人为我大军开路,有没有问题?” 阿骨打闻言大喜,连忙跪地领命:“遵命,阿骨打定能完成任务!” , 程远志摆了摆手:“你此去危险重重,敌军仍有十倍于你的兵马,他们甚至可以把你的部队歼灭十几次。” 言下之意,一千人去尾随一万两千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而听到这句话的阿骨打却不慌不忙,严肃的对程远志说道:“回大人,我的兵马倒是不多,只够消灭丁奉一千次罢了。” 他言下之意是说,一千人打一个丁奉并不难,任敌军再多,他只取主帅首级。 “好!哈哈哈……” 程远志抚掌大笑,忽然发觉自己捡到了一个人才。 第307章 这是谁的部将 阿骨打点齐兵马,率众匆匆而去。 营中,程远志忽然一拍额头:“忘问阿骨打武力如何了!丁奉其实很能打的。” 此次追击,速该并没有随军。 自上次发生蛇咬坠崖事故之后,程远志就不大愿意再带速该一起行走。 老实说,是真有点怕了他那个“保谁谁死”的减益buff了。 闻言,沙摩柯一指夸亚骨:“大人,此人是夸亚骨的部众,他一定知道其底细。” 两人目光一起望过去。 夸亚骨却摇了摇头:“大人,大王,阿骨打虽是我族人,却非我亲信,我并不知其武力如何。” “不管武力如何,光凭见识,就又是一个被历史埋没的人才。” 程远志暗暗感叹,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绝对不止明面上那些英雄人物。必定有更多的英雄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就被历史的滚滚车轮给淹没了。 譬如说邓艾,开始只是个放牛娃,到了四十多岁才冒出头。但其实他在二十岁时,就已经很能干了。 再譬如说原时空里,随着刘备战败,一同被陆逊剿灭的沙摩柯和五万蛮族士兵。又有谁敢说,那五万蛮族士兵里,就没有见识过人之辈? 按照孔子大大的说法,十室之邑,尚且有忠信,何况五万人? 无论在汉人区域还是蛮族区域,资历始终是横兀在每个有才之士面前的大山。 这个时代,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诸葛亮那样,一出山便是统帅。 更多的人,受限于资历,空有满腹经纶才华而不被采用,最终被埋没于尘埃之中。 这也是为何这个时代那么多贤士选择隐居的原因。 因为他们看透了官场上的黑暗,宁可空老山林,也不愿出山受罪。 当然,这些无奈隐居的隐士并不包括前些时间看到的司马徽和庞德公。 司马徽和庞德公两人,绝对不在不受重用的名士之列。这两人若出仕,以其巨大的名望和才学,是绝不可能被埋没的。 由此可见这两人是多么鸡贼,居然不肯为大魏效力,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 岂有此理! 嗬~推…… 程远志狠狠tue了一口口水,心下颇为不齿。 另一边。 阿骨打迅速追上了丁奉军殿后部队。 眼看丁奉军后部兵马不多,也就千把来人,阿骨打当即振臂高呼:“有我无敌,全军出击――,”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片刻间冲进敌军后方,长刀过处,五六人当即被砍翻在地。 惨叫声一片。 没错,他就这么头铁的冲了上去! 见面就干,莽的极其直接、凶残。 “杀鸭――” “冲鸭――” 紧随其后的一千部众见主将如此勇猛,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冲着其他敌军如狼似虎扑去。 一时间将勇兵凶,兵凶将更勇。 犹如虎进羊群,鲨入鱼窝。 阿骨打暴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很快将敌军军阵凿穿,一返身,策马扬刀又疾冲了回来。 他双手紧握长刀,双目凶光四射,这一刻宛如神将附体、天神下凡、一刀在手,谁来谁死! 虽是初次冲阵,但他无惧无畏。 不经意间,他的长刀已经沾染了百余人的血。 良久。 阿骨打感觉自己双臂发麻,没了感觉,只顾猛冲猛打,依靠着肌肉记忆挥舞着大刀。 忽然一刀挥空,心下顿时一惊。 抬头一看,四下里再无一敌,全是自己人,敌军除了有两三百人跪地请降外,其余都被歼灭。 见他停下攻击,亲兵这才敢跑过来禀道:“首领,我军大胜,敌军被全歼了!” 阿骨打点点头:“可知我杀了多少?” 亲兵挠头想了想,回道:“没顾上数,大概有一百多。” 闻言,现场所有人都惊讶的望过来,目光齐集在阿骨打身上。 包括那两三百投降的兵士。 “此人莫非是怪物?” “太能打了!” “还好我不是他的敌人(还好我投降了)。”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这几个念头。 阿骨打环顾四下,没有理会投降的兵士,吩咐麾下兵士道:“将粮草兵器盔甲马匹等辎重都收起来,立即后撤十里安营扎寨,另外,将此地战报速速传于大王知晓。” 众人领命,迅速分工而作。 少顷,收拾完毕,阿骨打率领部队缓缓撤出战场。 又半个时辰后。丁奉领着一队人马从相反的方向疾驰而来。 一个满脸是血的兵士从死人堆里抬起头,断断续续的说出阿骨打如何勇猛,如何一打一百多,所部几乎没什么伤亡,就全歼了殿后部队。 刚说完,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丁奉望着满目苍痍的战场,怔怔呆住,久久不语。 一个多时辰前,他收到急报,说殿后的一千多人遭到了千余蛮兵的攻击,当即提兵回援。 本以为,如此快的增援速度,至少能救下一半人马。 没想到,现场居然一个活口都没有。 他本以为,崔志就已经够难对付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更难对付的武将,这个部将究竟是何来头? 据他所知,蛮族部落中武艺最高的沙摩柯,也断然没有如此勇猛。 一打一百多……这特么还是人吗? 如果两军交战之时,此人从万军丛中窜出,直取他的首级…… 丁奉忽然打了个寒颤,感觉得后背有点凉。 此次小败,他并没有多难过,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被人尾随攻击后部,想不失败都不可能。 但会被敌将直接秒杀,就是他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因为这意味着,以后就连两军摆开阵势对敌,都要小心翼翼,绝对不能亲自上阵,也不能冲的太靠前。 但如此一来,主将躲在后面,军队的士气自然就不可能拔到最高处。 士气拔不高,就意味着战斗力受限。 恶性循环。 ……… “大人,大王,属下幸不辱使命!” 阿骨打这边刚扎好营寨,程远志和沙摩柯一行便催动大军赶到地头。 阿骨打率先迎上来抱拳行礼,将自己的战绩复述一遍。 别看沙摩柯虎背熊腰,块头看上去比阿骨打大了一号。但一听说阿骨打一人一骑,半个时辰就斩杀了一百多个敌兵的时候,他还是懵了。 程远志也懵。 一分钟杀两个正轨士兵是什么概念? 敌军士兵会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还手,傻傻给你砍吗? 肯定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三十秒一个人头还包含了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以及过招的时间。 这特么简直就是一刀一个啊。 程远志率军征战三十多年,早已养成了天地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气度,但这次是真的吃惊到变色。 望着一点也不骄傲的阿骨打,他暗赞一声,大笑道:“真乃虎将啊!” 沙摩柯附和道:“真乃我族之神将也!” 倒是没想到,即将进入后三国时代,诸多一流武将纷纷退场的时候,还能遇到一个这么能打的武将。 阿骨打躬身道:“谢大人夸奖,谢大王夸赞!” 沙摩柯哈哈一笑,伸手来扶。 手上却猛然一沉,阿骨打纹丝不动。 沙摩柯大吃一惊,连忙稳住身形,手上用力,再次往上扶。 还是纹丝不动。 但只是一瞬间,阿骨打便收了力道,站直身体。 程远志连连颌首,满意的打量着他,眼神了充满了欣赏。 沙摩柯退回一旁,心下暗道:“这厮好大的力气,怕是比我强上许多,若是当时由他来守擂,谁人能当?” 想到这里,眼前忽然浮现出速该的身形。 沙摩柯暗暗点头:怕是也只有此人可以与其一战了。 第308章 退一步,看两狗争食 平蛮失败后,丁奉率残军往东南退走,打算绕道零陵奔赴长沙。 阿骨打便像牛皮糖一般在后追击,频频袭扰。 丁奉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在武陵郡南部的群山连绵间吃尽了苦头,连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 眼看麾下兵士越来越少,仅剩五六千人,丁奉焦虑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其时他所率部众大都参加过辰溪之役,又都知道阿骨打以一敌百的凶名,畏其如虎。一见到阿骨打的大旗从后追来,兵士们便吓破了胆,无心抵抗,大喊着“阿骨打杀过来了,快跑啊,跑慢了小命可就交代了”抱头鼠窜。 跑得慢的,眼见被追上,立马跪地请降,唯恐投降慢了便会身首异处;跑得快的,则暗自庆幸爹妈给生了幅好身板。 一路奔逃间,逃兵越来越多,跟旗兵士越来越少。 这一日,丁奉率部逃出蛮族地界,行至一座横向山粱之下,忽听身后喊杀之声不绝,漫山遍野间,黑压压的蛮兵从四面八方杀来。 眼看大部队瞬间被撵上,蛮兵已经冲入阵中,开始大杀特杀。丁奉登时仰天长叹一声“今日我命休矣”,便打算为国捐躯,与众将士共存亡。 幸得跨下坐骑神骏,值此危急时刻,一声惊嘶,奋力向前急冲,跃涧过岭,载着他逃上山粱。 逃出生天的丁奉惊魂甫定,回头一看,只见山下尘土飞扬,麾下兵士已被团团围住。 不禁心下一痛,翻身下马,捶地大呼。 呼罢,环顾左右,只见跟随他逃上山的兵士仅数十人,余众皆陷于山下蛮兵阵中,登时心如刀绞。 与此同时,山下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蛮兵卯足了劲围剿丁家军,一通大杀特杀。 丁奉不忍再看,挥拳狠狠锤了一下地面,上马回转长沙,来向孙权请罪。 孙权闻知战报,勃然大怒:“你战不能胜倒也罢了,竟致我两万精锐全军覆没,你可知罪否?!” 丁奉诡道在地,一脸悲悯道:“末将知罪,愿受军法。” 孙权大手一挥:“来人,将丁奉推出斩首,以正军纪!” “主公且慢!” 其时,推荐丁奉平蛮的吕蒙已回武陵驻防。鲁肃、张昭、诸葛瑾等人不忍看孙权再失将才,齐齐出列劝道: “丁将军前番首战告捷,也曾斩杀两万蛮兵,今虽战败,实属敌帅过于狡诈,蛮兵又人多势众,非人力所能当。” “还望主公念在前功的份上,饶恕丁将军这一回,令他戴罪立功罢。” “还望主公饶恕丁将军,令他戴罪立功罢!”众文武齐齐躬身行礼,为丁奉求情。 孙权望了一眼堂上众人,脸色几度变幻,终是目视着丁奉说道:“既然诸公求情,暂且饶你一命,还不退下!” 丁奉惶恐行礼,连忙谢恩告退。 孙权环顾众人,蹙眉道:“诸公,今战蛮族不能胜,可如何是好?” 经此一败,他心头忽然蒙上了一层阴影,对自己不太明朗的前景生出一股子怀疑。 纵然此刻仍旧坐领两州半,麾下仍有兵马三十四万,势力强于益州刘备,仅次于魏国。但孙权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其实十一年前丢失江东四郡的时候,他已经隐约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得亏当时北军没有赶尽杀绝,加上后来周瑜又给续了口命,率军席卷交、广,夺取荆南,卷土重来。 但如今周瑜已经去世六年,接替其大都督军职的鲁肃,也因身体原因退居二线,新任都督成了吕蒙。 遍观朝堂,谁人可以为他孙权排忧解难?横刀立马? 无人也! 想到此,孙权长叹一声。 堂上众人皆凝眉沉思,无一人吭声。 沉默良久,仍不见有人进言献策,孙权不禁摇头苦笑,望了一眼鲁肃,起身而去。 鲁肃连忙拖着病体,跟上孙权,来到后堂。 其实这次损失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两万。蛮兵虽胜,却是惨胜,接下来也只能自守,并不具备挥师四下出击的能力。 但作为一个嗅觉灵敏的君主,孙权仍意识到一丝丝不妙。 就像大厦将倾时永远是最高层的人先感觉到晃动一样,此刻孙权便感受到一股危机四伏的气息。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令人心下异常不安。 孙权望着形容枯槁的鲁肃,沉声道:“子敬教我。” “主公莫急,肃正在想。” 鲁肃应了一声,思绪高速运转开来。 作为这个时代顶尖的战略家,他自然是比孙权更深刻的意识到了危机所在。 但一时也没什么良策。 堡垒一旦从内部裂开的时候,神仙都难救,何况他这么一个将死之人? 不过,现在内部还没完全裂开,只是出现了一道裂痕,还可以尝试补救一下。 当前孙权面临的威胁一共有四个。从严重程度排列分别是:刘备东攻、人心离散、魏军陈列边境、蛮族叛乱。 其中刘备东攻是无法避免的,关羽死后,刘备铁了心要来打一架,因此双方迟早要有一战。 如此,就必须要解决魏军压境的问题,万万不能同时与两个势力开战。 因此向魏国表忠心就成了当务之急。 但这条路似乎行不通,魏国虽表面上同意了孙权称臣,也给孙权封了候赐了官。但从此次襄阳太守“崔志”插手蛮族叛乱的事情来看,魏国很有可能会趁刘备东攻的时候落井下石。 不是可能,是一定! 刘备东攻之日,便是这把“达摩利斯之剑”斩下之时。 在这种局面下,众文武离心是必然的。 大厦将倾,各思退路本也是人之常情,勉强不得。 死局! 鲁肃眉头凝成一个“川”字,反复推敲半晌,一无所获。 他叹了口气,正要告诉孙权自己技穷没辙,忽然心下一动,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主公,肃忽然思得一策。” “哦?子敬快快说来!”孙权闻言大喜,连忙握住鲁肃的双手,目光殷殷期盼。 鲁肃来到木案前,拿起一颗黑棋放在中间,对孙权道:“主公,这是一根狗骨头。” 孙权点点头。 鲁肃又拿起三颗白棋,摆在那颗黑棋的周围,“这是三条狗。” 孙权再次点头。心知鲁肃想要表达的是三狗争食局面。 鲁肃将其中一颗白棋往远处摆了摆,指着仍在中间对峙的两狗(白棋)一骨(黑棋),笑道:“主公,这狗骨头便是荆南,这只远一点的狗便是我们,如何?” 孙权沉思片刻,抚掌大笑道:“妙啊,妙极了!” 鲁肃继续说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主公,之前我们身在局中,着相了。” 孙权连连颌首,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还想到退这一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把原本属于内部叛乱的五溪蛮,给变成了境外势力。 第309章 刘备东征,张飞显威 ……… “什么?孙权上表,献上长沙和武陵两郡?” 将丁奉赶出蛮族地界后,程远志携得胜之师回转蛮族。前脚刚回到沙摩柯大本营雄溪,就得知了这个惊天消息。 他忽然很懵,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复确认之后,终于意识到孙权是真的让出了荆南四郡中靠北面的两个郡,将军队和钱粮,全部撤回到更南边的零陵和桂阳。 老实说,孙权这一退,着实令程远志大为吃惊。 像这种放弃一城一地换取战略纵身的策略,都是后世战争才有的场面,在这个时代几乎看不到,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么高的战略意识。 纵观整个三国时代,也只有曹操曾无意间使用过一次。 原时空里,曹操放弃汉中,摆脱了需要运粮翻越数百里秦岭到汉中供给士兵的沉重负担,同时赢得了极大的战略纵深。 并由此导致了蜀汉每次出征都需要运粮千里的窘境。 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没有一次不被千里粮道折磨的欲死欲仙。 假设曹操不放弃汉中,那么需要千里运粮的一方就是他了。 同时蜀汉军队可以站在家门口,很轻松的攻打汉中,完全没有运粮千里的负担。 在顶级统帅眼里,后退一步,其实是在隐藏自己的弱点。而前进一步,则意味着拉长战线,露出破绽。 关于这一点,最有代表性的战例就是原时空里关羽的襄樊之战了。当时关羽率军出击襄阳、樊城,水淹七军威震天下。此战看似风光,但在顶级统帅(司马懿、吕蒙)眼里,关羽处处都是破绽。 在他率兵进攻樊城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的大本营荆州,极度空虚,一击即破。 假设关羽稳稳当当坐镇荆州,手不那么狂,荆州还会丢吗? 再者,当时刘备刚拿下汉中,需要的是稳住局面,而不是出去浪。是以,关羽兵败身死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孙权这一退(让出两郡),迎接刘备怒火的人就换成了他程远志。 但这两个郡又不能不要, 因为这是阳谋,你不要自有人要。 驻守武陵的吕蒙很快便撤出了所有军队,向南边的零陵郡进发,与孙权汇合。 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冬。 武陵和长沙易主的消息传到蜀地,刘备当场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这几年来,孙权先是讹诈了他的长沙郡,而后偷偷接走了妹妹,背盟偷袭武陵,杀害义弟关羽,最后却将武陵连长沙一起转手送给了魏国。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奇耻大辱。 刘备本打算,过了这个冬天就兴兵东征,将这些奇耻大辱悉数还给孙权,但忽然间,失去了攻击目标。 孙权缩回南方去了! 无论东面还是北面,和益州接壤的势力都换成了魏国。 由于南中孟获未服,益州与交州接壤的地方只有牂柯一个郡。 但牂柯郡此刻被南蛮掌控。 想要攻打孙权,必须先击败牂柯郡的南蛮才行。 这样的局面让刘备一下子就懵了。 但这个局面却是诸葛亮愿意看到的。 魏国一家独大,天下十五州有其十二。汉吴两家弱不禁风,实在不宜再起内斗,应当联合起来,抱团谋生。 思及此处,诸葛亮进言道:“主公,当务之急应先攻汉中,以为益州门户;再平南蛮,扫除后患;而后再联……北伐。” 考虑到刘备恨极了孙权,诸葛亮适时将孙权名字给隐去。 闻言,刘备当即沉下脸色:“孙权无信,背盟嗜友,我与其势不两立。” “我意,克日出兵东征!” 见诸葛亮还要再劝,刘备挥手道:“我意已决,孔明不必再言。” 诸葛亮向他望了一眼,问道:“若东征时魏国从汉中来攻,如何是好?” 刘备慨然道:“孔明不必忧虑,剑阁之险,非寻常人可破。” 诸葛亮思虑良久,叹口气道:“那好。” 转眼隆冬过去,暖春复来,时间进入建安二十二年。 是年春二月,刘备令张飞率五万精兵为先锋,亲率十万大军为后,来攻牂柯郡。 其时南蛮犯境已久,占据牂柯郡的蛮族将领是孟获麾下第一打手金环三结,手执一柄大斧,极其勇武。 但他又哪里是张飞的对手? 两人交马只两合,金环三结便被张飞一矛刺于马下,好在他身穿藤甲,未及致命,虽说经不住大力,倒栽下马,却只是收了点轻伤。 身后蛮族勇士见势不妙,一拥而上,保着他落荒而走。 其余的蛮族勇士见主将落马而逃,士气一泄如注,如没头苍蝇一般四散乱走。张飞哈哈狂笑三声,大手一挥,麾下兵士呐喊着冲杀上前,一顿砍杀。 金环三结大败,部众死亡大半,当即头也不回,率领残部逃回南中去了。 这边张飞并不追击,只是占住城池,顺势扫平残余蛮兵,修桥补路,而后兵锋直指榆林郡。 …… 消息传到零陵,孙权大惊。 见张飞年近半百竟然如此英勇,丝毫不减当年,急命吕奉率军五万前去迎战,试图拒敌于国门之外。 很快,两军在榆林郡与牂柯郡交界出相遇。旋即大战一场。 吕蒙不敌,很快败下阵来。 张飞率军追杀了近百里,眼见吕蒙大军退入榆林城中,这才领军后撤三十里下寨。 此时刘备大军尚在路上,距此尚远。 张飞为关羽报仇心切,日日命兵士不计伤亡攻城。 吕蒙旋即采取守势,安坐城中,据险消耗张飞的兵力和锐气。 转眼,相持半月有余。 连日猛攻,伤亡极大,张飞军中将士颇有怨言。范疆张达伙同大小将领,齐齐进言劝阻,求张飞缓一缓再攻。 张飞环顾众将,冷冷地道:“区区小城,却久攻不下,我看必是尔等心存懈怠,不使全力。范疆张达,我命你二人三日内攻破此城,若不下,军法从事!” 范疆和张达对望一眼,一起哀求道:“将军,我军远来疲惫,敌军以逸待劳,且城高池深,三日如何能攻破?” 张飞冷笑道:“那我不管,不能破城,军法从事!” 说罢,大喝道:“我大军到此,只为报二哥被害之仇,此时唯有战尔,你等若再劝阻,小心俺鞭子不认人!” 张飞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声断喝,唬得众将心胆俱裂,震得营帐外的大树都微微颤动,枯枝枯叶扑簌簌而下。 范疆张达离得最近,只觉两耳嗡嗡直响,眼冒金星,两人互望一眼,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得悻悻退下。 夜间,两人聚在一偏僻处商议对策。 张达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了,明日我从西门攻城,吸引住守军注意力,你率军乘势去夺东门,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范疆道:“若不成,当若何?” 张达再叹口气:“到时候再做计议。” 计议打定,两人遂各归营帐安歇,准备来日攻城。 第310章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翌日一早,范疆、张达便分兵两路,催军攻打榆林城。 其时吕蒙早有准备,严阵以待,亲自上城指挥兵士御敌, 蜀军虽勇,兵力却并不占优势,一天激战下来,伤亡数千人,连城楼都没爬上去。 如此两日过去,张飞怒不可遏,唤范疆、张达前来问罪。 他是说过三日不破城便问罪,但不代表他真的有耐心等够三天。 照眼下的局面来看,别说三天,三个月都攻不下榆林;攻不下榆林,就没办法找孙权报仇。 张飞斜了二将一眼,气鼓鼓地道:“两日不下,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范疆跪地请道:“三将军,我军自大道堂堂正正而来,粮草齐备,利在缓图。今吕蒙据城坚守,我军久攻不下,便当等候主公大军到来,再从长计议。若是如此急战,每日战损数千人,不出十日,我军必将再无可战之人啊。” 张飞猛地瞪大眼睛,大声喝道:“什么叫再无可战之人?我军勇猛。足以以一当十,吕蒙不过区区一个卑鄙小人,惯会偷袭,除此之外有何能耐?俺就不信夺不下此城!你们明日给我继续打,狠狠地打!” 见张飞动怒,范疆不敢再劝,悄悄看了一眼张达。 张达硬着头皮道:“三将军,吕蒙向来善待士卒,深得兵士拥戴,其将士皆愿为其效死力,今据城而守,毫无破绽,硬攻之事已不可为,唯有等主公到来,集群智破城方为上策。还望三将军三思啊。” 张飞举起手中马鞭,怒道:“呔!汝等竟敢违抗我将令?今做此态,必是日间不曾竭力攻城,看鞭!” 说着,鞭子兜头而下,朝范疆张达身上抽去。 两人一边挨打,一边劝道:“三将军切勿因一时之怒而义气用事,置三军将士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眼见两日未破城,张飞心下怒火中烧,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忠言?当即扬手挥鞭,狠狠抽下。 范疆、张达二人白晰的脸庞上登时多了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背背处皮开肉绽,殷红的鲜血四下溅射,身体每一处都是火辣辣钻心剜骨的疼。 张飞一边打,一边怒道:“你二人攻城不力,还一再顶撞于俺,莫非以为俺手中马鞭不利乎?” “嘿~,啊嘿~” 营内鞭影重重,营外士兵闻声色变,心下戚戚。 良久。 张飞停下抽打,掷鞭在地,厉色道:“若是明日再不破城,俺拿你二人项上人头是问!” 说罢,定了定神,怒气稍缓,摆手道:“来人,抬下去救治。” 兵士闻声而入,将范疆、张达抬回营中敷药。 是夜,暮色渐深。 张达趴在木板上,对一旁哼哼的范疆道:“明日若攻不下城池,便是你我的死期。这绝非危言耸听,以三将军之秉性,到时候必斩我二人。” 范疆低头沉吟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张达左右看了眼,小声道:“今那黑厮不容我等,何不杀了他,投奔吕蒙。” 范疆却摇头道:“这两日我等催军急战,吕蒙麾下死伤亦颇众,若去往投,恐其不容啊。” 顿了顿,又道:“此地距武陵仅数百里,快马一日可到,今天下强魏之势已定,我等何不转投魏国!如此便不必冒险去杀那黑厮。” 张达轻轻摇头,对杀不杀张飞极为犹豫,正要说话,却听范疆又说道:“此事当急发,万不可走漏风声……” 便在这时,忽听一骑驰入大营,在张飞帐外大声禀道:“三将军,主公十万大军已在百里之外,后日上午便可到达。” 二人闻言,心中俱是一凛,不自禁的向对方望去,同时齐齐点了点头。 刘备后日才能到,他二人明日便会被张飞处死。 如此,只有冒险一试了。 张达道:“恐我二人不是其对手。” 范疆点了点头:“清醒时,一百个我们也近不得他身,但是此时嘛……” 恰在此时,隔壁一丈外的张飞营帐内传出震天呼噜声,仿佛在响应范疆的话。 张达叹道:“今日合该其死,我兄弟二人生也。” 暮色深沉,营中万籁俱静。 二人忍住周身剧痛,悄悄摸进张飞帅帐,踮着脚一步步靠上近前。 昏黄的油灯下,张飞仰面朝天而睡,呼噜声震天响。 两人悄悄行进间,俱是不由自主回想起十几年来追随在张飞身后的一幕幕,心中不觉凛然,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行至半途,忽听呼噜声一顿,张飞翻了个身,侧面对着两人,环眼圆睁,目光定定。 二人当即被唬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良久,没有动静。 两人对望一眼,方觉张飞未醒,意识到亲兵传言中的张飞睁眼而眠乃是真的。遂起身往前。 方行一步,忽见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闷雷声响。 张飞的呼噜应声而停,继而又翻了身,望天平睡。 这突响霹雳,二人又吓了一跳,怔在当场,半天不敢动。 良久,等到呼噜声渐起,两人方才敢轻手轻脚行到床前。 目视着张飞睡容,张达也不打话,挥刀便向他的颈间砍下。蓦地里鲜血四溅,榻上人身首异处。 范疆着布兜兜住脑袋,二人稍做处理,遮住血迹,悄悄出了军营,趴上马背往北而逃。 是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 与此同时,雄溪蛮领地。 正处于贤者模式的程远志矗立在竹楼二层窗口,目视着天地间密集的雷电,听得瓢泼大雨中犹带呜咽之意,如泣如诉。不由得回想起来到大汉这三十年来的一幕幕,心下忽然生出无尽感慨。 想他本为黄巾乱民,虽为一方渠帅,却开局面临死地,不得不凭着智慧求生,一步步打得天下十二州归心。 如今大局在握,眼看一统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忽然涌出无限悲怆之感,端的是奇怪。 思及此处,便叹道:“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快收了神通。” 阿月自屋内行出,给他披上长衫,柔声道:“阿郎,这天上打擂有何奇怪?每年都要如此几回的,我见过比这还厉害的雷电呢。” 程远志摇了摇头:“今天生异相,不知何人将陨啊。” “向来名人离世,冥冥中自有天相对应,或是巧合,或为天悯,不一而定。” “不出意外,这陨落之人,应该轮到张飞了。” 这话一出,阿月登时有些不服气。 “阿郎,此应陨之人若不是张飞,又当如何?” 你说谁死谁就死,那也太神奇了。 难道你是老天爷么? 程远志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了她的窈窕身姿一番,忽然来了打赌的兴趣:“我若输了,那便封你弟弟为蛮王,永镇五溪!” “可若你输了,又当如何?”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阿月的下盘。 阿月当即脸上一热,扭捏道:“那就都听阿郎的。” 程远志哈哈一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阿月虽为女身,却是个要强的性子,温柔都是被逼的。 因为两个性子一样强硬的人是无法在一起生活的,每天非怼出内伤不可。 虽然被逼无奈,不得不做了一个温柔型的家庭主妇,但她还是想逞一逞口舌之利,与自己的阿郎斗上一斗。 夫妻嘛,闲着没事的时候,不就是斗来斗去,越斗感情越好。 话说当年她阿爹阿娘便是如此,她也是有样学样罢了。 第311章 落井下石,为所欲为 自从打退丁奉后,程远志便和阿月的族人回到了之前的领地。 转眼过去几日。 这日一早,程远志正在竹楼上做早操强身健体,随着他的动作,竹楼便一直吱嘎吱嘎响个不停。 响声正密集的时候,忽听一骑从远处快速奔来,不及近前,便有一人高声叫道:“姐夫,榆林有军情!” 程远志连忙停下健身动作,不慌不忙从窗口探出头,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阿月也从一旁探出半截身子,嗔道:“就是,何事如此惊慌,晚些再报也不迟!” 阿虎在马上摊开手道:“阿姐,你们赶紧下来,这次可真是大事。” 经过这几日的发酵,程远志和阿月打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片山寨里几乎人尽皆知。 每一个听说了“张飞将死”推论的人,都不太相信此事会发生。 刘备倾国而出,兴兵十五万东征,如果算上运粮的民夫、劳役、人马总数少说有三四十万。 孙权虽有三十万兵马,但他要防守的地方也多,交州、广州、荆南北部、东部这四面都要匀出兵马防备魏国;加上此刻正在交州西面在与刘备开战。 在五面皆需布置兵马的背景下,孙权其实投入不了多少兵力来和刘备决战的。 最多最多,也就是十几万兵马的样子。 所以,包括老族长在内,大家都认为这是一场兵力相当的战争。 兵力相当,那便是孙权处于劣势了。 因为三个势力的兵种各有所长,蜀军的步兵独步天下、魏国的骑兵世间无双,而孙权的南吴,仅仅是水军无敌。 可榆林郡那地方全是山,水军毫无用武之地。 是以,大家都觉得刘备是处于优势的一方,若无意外,此战取胜的概率相当之高。 因此,作为胜方的先锋大将张飞,怎会莫名其妙死亡呢? 少顷,等二人匆匆下来竹楼,阿虎才说道:“张飞死了。” 阿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讶然道:“什么?张飞死了?我没听错,阿弟!” 阿虎点头道:“你没听错,五天前的夜里,张飞的部将范疆和张达反叛,割了他的脑袋来投奔大魏,现在二人正在大王的山寨中。” 阿月一怔:“五天前?那不正是打雷那一夜么,这范疆张达身为部将,为何要反叛呀?” 阿虎看了程远志一眼,说道:“这个缘由我倒是知道。张飞兵至榆林,被吕蒙所阻。无法寸进,遂命范张二人三日破城。” “二人急攻两日,伤亡过万,榆林城却纹丝不动。张飞怒而鞭打二人,因此当夜便被二人割了……” “原来是这样……”阿月喃喃了一句,盈盈望了程远志一眼。 心服口服。 阿虎又道:“姐夫,大王命我来问,如何处置范、张二人?” “姐夫,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何连大王都对你言听计从!” 闻言,程远志一愣,看向阿月:“你没告诉阿虎我的身份?” 阿月也是一怔:“说了呀,可他不信。” 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程远志一眼,小声道:“其实我也不太信。如果你真是魏王的话,怎么可以整年都在外流浪呢?国家不会乱么?” 当然不会!我两个儿子又不是白痴,呃,是三个儿子。 程远志干笑了两声,正色道:“最开始,我低调处事,换来的却是猜疑,你们都怀疑我来头甚大;现在,我如此高调行事,你们却怀疑我假冒魏王,好家伙,给我也整不会了。” 阿虎追问道:“姐夫,那你到底是谁?” 程远志本想摊牌,但又觉得实话未必会有人信,遂无奈说道:“博陵崔志。” 阿虎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姐夫你一定不是什么魏王,我听说魏王都快六十岁了,是一个糟老头子,姐夫你看上去还这么年轻……” 这话不好接,程远志咳咳两下,岔开话道:“此时榆林战况如何?” 阿虎想了想道:“张飞死后,其部将率败残兵马后退三十里休整,后与刘备汇合一处,正欲再攻榆林,不想正遇吕蒙亲率大军来追击。” “其时刘备听闻张飞被部下杀死,怆然泪下,催军直冲吕蒙部众,只一阵便杀得吕蒙大败亏输,兵马折损过半,狼狈逃回榆林城。” “经此一役,吕蒙惧怕蜀军兵勇,不敢再野战,只是坚守城池。” “刘备以为先胜吕蒙,歼灭其两万多部众,已经挫动其军威,城中兵士定然闻风丧胆,便催军攻城。哪知孙权的三万援军恰在此时赶到,双方激战一场,各有损伤,如今局势暂时僵持下来。” 闻言,程远志蹙眉思索起来。 很显然,此刻战局僵持,正是他坐收渔利的时候。 不过,怎样才可以利益最大化呢? 良久。 程远志打了个响指,兴冲冲进屋,取出笔墨,摊开锦绢,挥毫而就,瞬间写好封手书。 而后将手书分别装入软袋,递给阿虎,吩咐道:“你即刻前往大王山寨,将此信交给速该,命他持此两信立赴长沙,见机行事。” 阿虎点点头,郑重其事收好手书,上马疾驰而去。 另一边,榆林城下。 孙刘两军又在此僵持了十多日,谁也奈何不了谁。 期间,刘备催大军猛攻了十余日,遭遇了极其顽强的抵抗,折损两万多人,尸体堆满榆林城下,,却未能前进一寸,不得不暂时退军休整。 如此被猛攻了十日,吕蒙的部众也损折不少,没占到太大便宜。 坐镇零陵的孙权闻听战况,每日很是焦虑上火。 有心再派兵支援榆林,又恐魏国兴兵来犯;不支援,心里实在没底。 正焦虑间,张昭来报:“主公,魏王有国书传来。” 孙权连忙接过手书,看罢,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昭小心翼翼问道:“主公,信上所言何事?” 孙权怒道:“魏国兴兵三十万,分为三路,一路出南野虎视广州;一路出长沙觊觎桂阳,一路出武陵逼近零陵。” 张昭大惊:“主公,魏国这是要与我开战?” 孙权摇头:“不是开战,而是以此相胁,讹诈我桂阳、零陵二郡。” “如何讹诈?”张昭愣了,从孙权手中接过书信,快速阅之。 只见信上写道:“告岭南候孙权之国书,今蜀军大兵犯境,猖狂如斯,大汉作为南吴之主国,断然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刘备逞凶,今特遣三十万兵马进驻桂阳、零陵二郡,助汝保境安民。” “未免我军入境后与横生兵戈,望岭南候及时撤走二郡之兵马,专心对敌刘备。待战事获胜后,我再将二郡奉还,特此通告。” “这……”张昭抖动信件,一时不知还如何表达心里的憋屈。 没错,这就是战争讹诈! 魏国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刚得到荆南两个郡,这又落井下石来要荆南另外两个郡。 不是要,是抢!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你兵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第312章 凡夫怎可逆天 孙权虽怒火中烧,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忿道:“枉那袁射自称魏王,贵极人臣,竟毫无信义可言,孤明明已经上表称臣,且献出荆南两郡。今却又来讹诈,岂有此理!” 张昭叹道:“主公,今其讹书已至,三路大兵已动,如之奈何?” 此情此景,孙权愁的浓眉都拧到一处了,哪有什么良策? 遍观左右群臣,无一能人。 鲁肃已是病入膏肓,不能理事;吕蒙正在榆林城抵挡刘备大军,身边满打满算就剩一个只懂内务的张昭。 还有一个各方面能力都不突出的诸葛瑾! 这能顶什么用? 孙权一时觉得心灰意懒,气馁不已。 张昭见状,只得悻悻而退,另谋他法。 转眼五日过去。 这天一大早,孙权便早早起身,在院中来回踱步,苦思对策。 几日来,他并没有想出太好的法子,也没有下令撤走桂阳及零陵的兵马,心里对北军扬言三路来攻还心存一丝侥幸。 这时,诸葛瑾快步从外面行来,不及近前便拱手急急禀道: “主公,大事不好,魏将文聘率十万大军已至城外,将零陵城三面围住,此刻正在鼓动兵士,打造战梯擂木,一时三刻便要攻城了。” “什么?”孙权一惊:“他们竟真的来了?” 诸葛瑾重重点头:“主公,城中兵马只有两万,兵法有云:倍则攻之,五倍则围之,魏军势大难敌,咱们快从南门撤,晚了就走不了啦!” 孙权恨恨的击了一下手掌:“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传令诸将,集合兵马,速速从南门撤出,奔赴榆林!” 诸葛瑾闻言心下一松,连忙问道:“主公,那桂阳郡的兵马……不出所料的话,魏军此刻定然已经围城了。” 孙权恍然,望着诸葛瑾道:“子瑜,此事干系重大,你即刻赶赴桂阳,传令我弟孙朗撤军南还,务必要将所有兵马都安然带回。” “是,主公。”诸葛瑾拱手领命,疾步而去。 …… 且说诸葛瑾去后,吴军在孙朗的率领下,顺利撤出桂阳。 一路上魏军并不曾追赶,只按部就班接收各地城池。 至此,不到半月,零陵、桂阳两郡易主,都成了魏国的地盘。 另一边,程远志带着阿月、阿虎及五千蛮兵,亲至文聘军中,接过统帅之权,将五万大军屯扎于榆林城北三百里外,坐山观虎斗。 榆林城外,刘备军营。 作为一个合格的枭雄,刘备自是知道此刻与孙权打起来的后果,只会让魏国占尽便宜。 但是,二弟关羽的仇却不能不报,且孙权的小人行为必须得到严惩。哪怕因此而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是以,此战无可避免。 为了师出有名,刘备采纳了马谡的建议,令李严草拟了一道檄文,布列孙权十大罪状,以弓箭附书射入城中,好叫守城将士知晓,谁才是正义之师! 此檄文中,细列孙权十宗罪行,说他言而无信、许亲悔婚、背信弃义、倒攻盟友、目无朝廷、割据地方、败法乱纪、倒行逆施,污国害民。 写了这些,刘备犹觉不够,又命李严将孙权的长相大肆贬低一番,说他相貌有异,非汉人子嗣,必是其母与异人私通而出。全文将孙权骂得是一无是处,偏偏还全都挨着事实,言之凿凿,很难反驳。 檄文前脚射入城中,后脚便传到了孙权面前。 其时孙权正在忧虑刘备兵猛势锐,在府中来回踱步。 他同样意识到了当前所面临的危机所在,但没办法,刘备大军咄咄逼人,不容他不应战。 如此死局,只有当一方彻底被打垮才会终结。 是以,孙权集合了所有优势兵力,聚集于榆林城中,卯足了劲要给刘备于重创。 不如此,万不能死里脱生。 正思索间,孙权目光一瞥,正好看到张昭持书而进,急拱手道:“刘备令人作一檄文,罗列主公十宗罪状,今将檄文射入城中,传告四方,此刻我军将士皆议论纷纷,军心浮动,还望主公明察。” 孙权闻言一惊,连忙接过檄文,捧在手里凝神视阅。 却见触目之处,尽是侮辱谩骂之词,全方位无死角的将他攻击的体无完肤,仿若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绝世恶魔。 待看到檄文上说他是相貌异常乃是杂种之时,当即怒不可遏,摔书在地,气道:“传我令,大军即刻出城,与刘备一决雌雄!” 张昭闻言大惊,赶忙劝道:“刘备新来,兵锋极锐;我军新败、又失两郡,士气低迷,此时出战极为不智,还望主公三思啊。” 孙权怒道:“难道孤连与刘备一战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话张昭接不住,只好以眼神示意边上亲卫去请吕蒙。 亲卫会意,匆匆而去。 少顷,吕蒙风尘仆仆赶至府内,依理对孙权说道:“刘备远来,意在急战;我军安守城池,缓图为上……” 话未说完,便被孙权挥手打断,他此刻只想与刘备一战,不想听这些兵法道理。 “孤你命你即刻领军出城,与刘备决一死战!” 吕蒙见苦劝无用,只好拱手道:“主公有命,岂敢不从?末将这就领军出城,只是此去蒙若不归,还望主公劳心照拂蒙之家小,如此,蒙于九泉之下,亦感激不尽。” 说罢,便慨然转身,举剑欲走。 见状,孙权满腔怒火瞬间消散,连忙抬手唤道:“子明且慢!容我三思!” 直到此刻,孙权才意识到了自己中了刘备的激将法,险些兵行险着,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按照双方目前的势头,真让吕蒙率军出战,恐怕是凶多吉少。 考虑到这点,孙刘迅速消了气,环顾张昭、吕蒙二人,自责道:“孤一时失察,险些中计,幸得子布与子明提醒,不致铸成大错。” 见孙权彻底冷静下来,吕蒙心下一宽,沉声道:“刘备兵虽锐,却不难破之,我军只需镇守城池,待其师老兵疲,到那时,便一鼓可下。” 孙权对兵法其实并不太懂,闻言反问道:“若刘备绕道去攻别处城池,我当以何应对?” 吕蒙微微一笑:“主公勿忧,此乃兵家大忌,凡统帅者,皆不会如此行事。” “这是为何?”孙权讶然。 吕蒙笑道:“刘备若绕城而去,我便乘势断其粮道,如此,不等他行到地方,军心便已乱矣。” 孙权恍然:“如此说来,我军只需稳坐城中,不日便可击败刘备?” 吕蒙重重点头:“然也。” 孙权又问:“不知要守多久?” 吕蒙回道:“少则一月,长则半年,只待春去夏来,气候变幻之时,强弱之势或可逆转……” 此事议定,孙权心下方定,愁绪又上心头,谓然叹道:“纵是击败了刘备,还有北魏在旁虎视眈眈,子明可有良策教我?” 吕蒙摇摇头,沉吟不语。 大势如此,他非神仙,如何会有逆天之法? 第313章 换了时空,结局依然相同 孙刘双方相持于榆林,从建安二十二年(217年)初春僵持到盛夏,前后鏖战五六个月。 期间刘备数度攻城不克,对乌龟壳一般的榆林城毫无办法。 中途军师法正曾献上一计:明里作势分兵南下去夺取交趾郡,暗中诱吴军来断粮道,待其兵马出城后,以野战胜之。 此乃阳谋。 吕蒙虽明知是计,却也不得不出城来战。 双方在榆林城南八十里处激战一场,孙权军大败亏输,丢下几千具尸体退回城中。 为防刘备再行此举,孙权听取了吕蒙的建议,重新启用小将丁奉,坐镇交趾。 如此一来,法正再无奇谋。 两军就此僵持下来。 战况传到魏军大营,程远志暗叹战事精彩的同时,心下颇为感慨。 法正确实是个不错的军师,但再强的谋士,才华上限也是有限度的,遇到同等级对手时,能用的计策真的不多。 譬如诸葛亮遇到司马懿。 后世人都说司马懿只会龟缩防守,非统帅之才,殊不知他兵击孟达时,大军一日行两日之路,神兵天降上庸,杀得孟达猝不及防,含恨而终;平定辽东公孙渊时,行军快如闪电,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旬月便荡平辽东。 诸葛亮亦是此然,平定南蛮时几乎无所不能,对孟获七擒七放,直接打服了对方。 但这么两个用兵如神的人碰到一处,那就真成了棒槌碾豆腐――干磨了。 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咱们谁也不用诡计(用了也没效果),就干瞪眼,等到一方粮尽退兵罢了。 法正此刻遇到吕蒙,正如原时空里诸葛亮遇到司马懿那般,无可奈何。 无计可施。 当你无论用什么计策,对方都能看破的时候,那场面就很尴尬。 况且,双方的实力还是有些微的差距,并非完全势均力敌。 刘备兵锋虽锐,奈何孙权才是综合实力更强的一方。 尽管孙权现在只剩交、广二州,地盘和刘备差不多大。但他可是从荆南四郡安安稳稳带走了十多万荆南士兵。 这些士兵可是实打实的即时战斗力! 战争打的是什么?不就是财力和兵力嘛。 刘备倾国之力,也就堪堪组建了二十万兵马。还要留下五万看守益州各处,防备汉中。 因为刘备并未占据汉中和南蛮的关系,是以,他的兵力上限就只有这么高。 可孙权却不然。 孙权眼下是有三十万军队的,在绝对兵力这一方面,是占据着优势的。 另外还有本土作战的地利因素。 是以,这场战争只要僵持下来,胜利的天平就会向坐镇主场的孙权无限倾斜。 好在,刘备还有法正辅佐,断不至于重现原时空夷陵之战的场景,被一把火给烧了个吊蛋精光。 如是想着,程远志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大战充满了期待。 换了时空,也换了地点,夷陵之战的名场面还会上演么? 没人知道。 不知不觉中,时间悄悄来到七月。 夏日炎炎炙烤着大地。刘备也早已忍受不住高温,将帅营迁至城外密林之中。 这一日,刘备巡查诸营,见各营兵士难挡酷热,多有中暑之状,便下令各军将营帐悉数迁移至山林之中。 法正见状大惊,急忙来劝。甚至列举出诸葛亮在新野火攻打败魏军的案例来劝说。这才令刘备改了命令。将一半兵马重新扎回宽阔地带。 法正很快又思得一法,每过七日,林中凉快过的兵士便调换到烈日下驻扎,而烈日下的士兵则转到密林中乘凉。 如此往复,算是堪堪解决了天气炎热的问题。 但仍有隐患,毕竟还是有一半人马住进了树林。 一旦遇到火攻,后果不堪设想。 数次交锋间,法正深知吕蒙绝非庸才,一定能看出蜀军薄弱之处,是以便动了劝说刘备退兵的念头。 另一边。 吕蒙见刘备军一分为二,半数驻扎在城外空地,半数驻扎于林中,顿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心下暗道: “天干日躁,刘备却扎营林中,若我今夜去劫寨,必能一举功成,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擒住刘备。果如此的话,便是大功一件,到时便可名扬天下,无人敢小觑我吴下阿蒙。” 想到此,吕蒙心下大悦,嘴角含笑,反复斟酌着夜袭计划,完善着遗漏之处。 当晚三更,吕蒙分兵五路出城,悄悄潜伏至刘备寨外,瞅准时机,一拥而上,放火的放火,呐喊的呐喊,瞬间呼喝声震天,将蜀军唬得魂飞魄散,阵脚大乱。 一时间火雨纷飞,桐油四溢,蜀军军营中一片火海。 恰好当夜南风劲吹,风助火势,愈发狂盛三分,只烧得蜀军将士哭爹擀面,抱头乱窜。 自从双方开战以来,吴军被压着捶了半年,早已憋得狠了,今见雪耻有望,个个士气旺盛如火,人人奋勇争先,大声呼喝着乱砍乱杀,如虎入羊群一般,直杀得刘备军首尾难顾,兵不知将在何处,将不知兵是否生还。 由于半年不克,未能前进一步,刘备军本就士气低靡,突遭大变又仓促遇敌,敌军未近身己方便已先乱,如惊弓之鸟般乱窜乱撞。 加之漫天火海,根本不知生路在何方,如何是一心雪耻的吕蒙军对手? 双方士兵甫一接触,刘备军便抵挡不住,四下逃窜。 乱军之中,幸得几员大将拼死保护,方才护着刘备逃出生天,往西奔去。 吕蒙趁此良机,五路兵马齐出,在旷野间高声乱喊:“刘备逃了,刘备逃了!”, 矿地驻扎的一半蜀军本就在与两倍于自己的吴军激战,渐落下风,闻听此言,都以为刘备跑路了,顿时无心再战,纷纷倒戈而去。 吕蒙本来已经计划好趁势追杀刘备,将这十几万蜀军全部消灭,没料想到蜀军虽败,被逼急了的士兵战斗力仍能瞬间爆发,反而将追击的吴军兵士杀得狼狈不堪。 吕蒙心知此是“穷寇不追”之理,无奈,只得命人打扫战场,收拾残局。 至翌日天将正午,战事方才告一段落。 这场十万人围歼十多万人的战斗,前后仅持续了大半天,便以刘备军惨败而结束。 此役,蜀军兵士葬身火海者不计其数,兵器甲杖粮草被付之一炬。投降兵士也在万人以上。 好在,虽是惨败,还是保留下来不少人马,纷纷赶去与刘备汇合。 战后盘点,刘备见军中将士仅剩不到五万时,不由得潸然泪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他刘备一辈子虽没打过什么大胜仗,也从未吃过这么惨的败仗。 足足有十万兵士葬身火海。如果再加上征调的民夫,恐怕伤亡数目还要翻倍。 这样的战绩,让他如何回去面对川中父老,益州旧臣? 第31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建安二十二年八月,蜀军退至牂柯郡。 逢此大败,大伤元气,心力交瘁的刘备恐孙权趁势来攻益州,便将兵屯驻在万寿县,做出防守姿态。 这一日,近侍来报:“南吴使臣诸葛瑾求见。” 身体抱恙的刘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请求,叫兵士不要放其入城。 李严进言道:“诸葛瑾乃孔明之兄,本应避嫌,却于此时出使,必有要事,大王应当召至近前,且看他言语,再做计议。是战是和,在我而不在他。” 刘备一想也是,双方势力敌对归敌对,战败归战败,来使是无罪的。 况且有诸葛亮的情面在,拒而不见终归小家子气了些。 遂传诸葛瑾来见。 诸葛瑾入城进府,大礼拜伏,做足了使臣礼仪,绝口不提前次出使之事。 这让刘备心里好受了许多,直言相问:“子瑜又来,所为何事?” 这话有说道。 大半年之前,刘备兴兵东征时,诸葛瑾就已经来过一趟,当时诸葛瑾说道:“奉我主之命,特来释解荆州之事,前时关将军在荆州时,因与吕蒙不睦,故其擅自兴兵袭城,铸成大错,今我主后悔莫及。愿意归还荆州(武陵),与大王重结盟好,共抗北袁。以正汉室大义之名。” 其时刘备拍案而起,严词拒绝了孙权求和的要求,怒道:“你主先杀我弟,又夺我州郡;如此血海深仇,唯战而已,何敢以巧言来说?” 诸葛瑾道:“蜀吴两家之仇,乃是小隙,汉室将倾方是大事。大王乃是天子皇叔,今汉帝之位将被国贼袁氏篡夺,大王却置国贼不问,反来伐吴,于情于理皆为不通。况且,蜀吴两家羸弱至此,实不宜再起干戈,令袁魏从中牟利,你我两家应再续前盟,匡扶国家、伸张正义。” 其时刘备方集结大军十五万在侧,正意气风发,欲横行天下,哪里听得进这种劝退之言,当即怒道:“杀弟之仇,除死方休,若非看孔明之面,先斩你头。今且放你回去,告诉孙权,洗干净脖子等着!” 然后十五万兵马就被一把火烧得差不多了。 是以,牛皮吹炸了的刘备,是极其不想看到诸葛瑾的。 但没办法,今时不同往日。 经此一役,他已经意识到两家不能再打下去了,哪怕有天大的仇,只要还想在这天下立足,就必须联合起来。 天下十五州,魏国已经占据了十二个州半,还都是人口密集富庶的地方。 而孙刘两家,地盘加起来才两州半。 假如说天下的总份额是一百的话,魏国已经占据九成以上,而孙刘两家,不到一成。 甚至,此刻就连抱团,都有点来不及了。 因为榆林之战,严格来说孙刘两家都是输家。 在之前僵持的半年里,孙权前后折损了五六万人马,虽然后来一把火烧掉蜀军十万大兵,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此时此刻,整个西川的可用之兵只有十万。 孙权虽略好一些,也不过二十万人马左右。 而魏国的兵马数量一直都在一百万以上,就这,还是裁军一半后的数量,原本魏国兵马接近两百万之数。 如此悬殊的兵力差……令刘备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诸葛瑾起身对刘备道:“奉我主之命,特来向大王请和。” 同样的话,诸葛瑾在大半年前说过一回,但带给刘备的感受却大不相同。 当时刘备不屑一顾,此时却深有感触。 战胜一方向战败一方请和,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但他却不能公然同意复盟。 之前几十年,刘关张三兄弟同生共死的人设立得太死,已经无法转弯了。 思及此处,刘备摆手道:“子瑜且回,此事断无和缓可能!” 诸葛瑾不解其意,只得回报孙权。言刘备不肯通和之意。 刘备仍统军驻守万寿县,迟迟不还成都。 另一边,孙权听闻诸葛瑾回报,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听吕蒙笑道:“主公,此乃好事,刘备虽明言不和,心下却已有复盟之念,奈何不好公然表态,只能做此明拒暗合之态。如此,我军可以专心防守北方了。” 孙权闻言大喜,遂整顿兵马,扎紧篱笆,以防魏国趁势来攻。 不怪他刚战胜刘备就急于向其求和,只因看透了魏国的真实面目――一只喂不熟的大老虎。 不得不如此做。 否则灭亡只在弹指之间。 …… 与此同时,正密切关注孙刘两家局势的程远志,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当然不会给孙权任何喘息之机。 建安二十二年(217)八月,在榆林之战结束不到半月时,魏军便兴兵三十万,分兵四路进攻交、广两州。 一路以赵云为统帅,统兵五万出会稽攻南海。 一路以张辽为主将,统兵五万出南野攻广州。 一路以文聘为先锋,统兵五万攻苍梧。 程远志自统大军十五万,逼近榆林。同时又令沙摩柯引蛮兵两万,在旁助阵。 消息传至榆林,孙权大惊失色。急召文武商议御魏兵之策。 众人齐聚一堂,早有探马将诸路兵势一一报说。 孙权高居诸位,环顾堂上问道:“魏兵势大,今当如何?” 众皆默然不语。 吕蒙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并非他不想献策,实属无计可施。 先不说兵力差,单以魏国如今四路出击之军势,一个吕蒙哪里顶得住? 孙权谓然叹道:“想孤十八岁承接父兄基业,至今已有十七年。早时有周郎为柱石、周郎之后有鲁肃;鲁肃之后有吕蒙;今吕蒙默然,无人能与孤分忧也!” 众人仍是不语。 就在这时,忽见列班中行出一少年小将,躬身言道:“主公,臣虽年幼,却颇习兵书,愿请数万兵马,,以御进犯南海之魏兵。” 孙权定睛一看,乃是孙桓,顿时心中一宽。 孙桓字叔武,本姓俞,其父乃是孙策爱将俞河,被赐姓孙,因此算是孙家嫡系宗族。俞河生四子,桓为长,弓马熟娴,常从军征讨四方,累有功业,官至卫都尉,时年二十二岁。 孙权喜道:“叔武此去,有何策胜之?须知赵云乃魏之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孙桓道:“赵云虽勇,臣亦有大将二员,一名李异,一名谢旌,俱有万夫不当之勇。敢请数万之众,往擒赵云。” 简而言之,正面硬刚。 孙权道:“贤侄英勇,孤心甚慰,便予你三万兵马,前往南海郡御敌。” 孙桓抱拳领命,躬身而退。 交耻太守丁奉出列道:“末将愿领一军,以御广州之敌。” 孙权颌首许之,遂点陆军三万,交付于丁奉。 奋威将军朱然亦出列道:“末将愿领一军,防守苍梧。” 孙权亦许之,遂命其也领军三万,前往苍梧。 而后,自领大军十五万,坐镇榆林,以拒魏军主力。 第315章 各显本事 却说赵云为主帅,甘宁为副将,统兵五万来攻南海。 兵至半路,正遇孙桓领军三万来挡,两军会见于野。 两阵阵前,孙桓领李异、谢旌立马于门旗之下,遥见魏军营中,涌出二员大将。 一将锦衣锦袍银盔,黑马带铃铛,手持一柄金丝大环刀,正是昔日之锦帆贼甘宁;另一将白衣白甲青盔,手持一柄丈八点钢矛,乃是吴之旧将朱恒。 孙桓挺马大骂道:“背主之贼,有何面目前来? 朱恒亦回喷道:“你身为主将,却不知天威、不明大势,竟以螳臂抵抗天兵,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两人互喷了几句,越喷越上头。 朱恒大怒,策马上前,挺枪直取孙桓。 孙桓尚未及动,身侧谢旌便驱马来迎。 两将旋即斗在一处,大战三十余回合,谢旌力竭,虚晃一式,勒马败走。 朱然乘胜去追,却被李异拍马轮着蘸金斧接住。 朱然与其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其时吴军中偏将谭雄,见朱然英勇,李异不能胜,便于一旁悄悄放一冷箭,正射中朱然臂膀,朱然吃痛,不得不弃了对手,奔回本阵。 李异急策马向前,抡起大斧,望朱然脑袋后面招呼。 眼看朱然凶险万分,忽见一道刀光闪过,李异人头飞起,滚落在地。 众人一看,原来是甘宁出手救下朱然。 甘宁见朱然败马回阵,正待接应,忽见李异赶来偷袭,遂大喝一声,劈李异于马下,救了朱然。 受此斩将气势鼓舞,魏军士气大振,乘势掩杀过去。 孙桓抵挡不住,小败收军。 次日,孙桓又引军来战。 甘宁策马傲立于两军阵前。扬言要单挑吴军所有将领,包括孙桓。 没错,他的意思就是要一打一群。 孙桓大怒道:“锦帆贼何敢欺我军中无人?”遂拍马抡刀出阵,与甘宁战至一处。 不到二十回合,孙桓便觉双臂发麻,气力不继,连忙败退回阵。 甘宁单枪匹马追杀入吴军军营,勇猛如天神下凡,无人能挡一合,吴军顿时大乱。 赵云见状,连忙催动三军去攻,自己稳坐中军,并不上前。 镇守吴地十余年来,他已经进化为一个合格的统帅,轻易不涉险境。 虽然他仍然可以大杀特杀,也能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但没必要。 甘宁引着大军,对吴军一阵冲突,驱兵掩杀。 其时将勇兵猛,个个奋勇当先。 不多时,杀入吴军中阵,正遇谢旌退走。 甘宁当即大喝一声,一刀将其斩落马下。 吴军见状,心惊胆裂,四散奔走。 甘宁率军又追砍一阵,将昨日放冷箭之人砍成两半,这才得胜收兵。 孙桓连战连败,部众折损过半,不得不退回城中,坚壁据守。 赵云命大军围住三面城池,差人赴榆林程远志处报捷。 孙桓折了李异、谢旌、谭雄等许多将士,深感力穷势孤,又见南海城被围,局势危若累卵,忙差人向孙权求救。 魏将甘宁对赵云进言道:“都督,我观吴军今日兵败势穷,虽退入南海城,却不敢久守。且我大军四路出击,孙权自顾不暇,难以派出援兵,是以孙桓三两日内必从西门退走。我正好于途中暗伏一军,待其到时,重创其部。” 闻言,赵云沉吟道:“孙桓虽然折了许多将士,尚有孙朗五千水军结营于海上,未曾轻动。今若分兵去设伏,倘彼水军上岸,与城中兵马前后夹击我军,又当如何?” 甘宁道:“此事不难,可教朱然将军引兵五千,列阵于岸上,防患于未然,同时截断孙桓海上归路。” 赵云颌首道:“如此倒也万无一失,若孙桓据守不退,又当如何?” 甘宁哈哈一笑:“此事最易,今我大军已围城,孙桓内外信息不通,可先使兵士在外齐声诈喝‘孙权被围榆林,不日将败’。孙桓闻言必然慌疑而撤军西还,我于途中伏兵击之,大事可定。” 赵云连连赞叹此计精妙,遂依计而行。 却说孙桓驻立城头,见魏军兵势强盛,正心下忐忑不已,忽听城下万众齐呼:“孙权被困榆林,不日将擒!” 闻言,孙桓大惊失色:“主公被围,如之奈何?” 时部将崔禹在侧,进言道:“将军,敌兵之言,未可轻信,倘若信此言而弃城出,两军危矣。今将军只宜稳守城池,另派探马打探其余三路军情,再做计议。” 孙桓深以为然,遂令诸将安守城池,安抚士兵,休信敌军诈言。 一连数日,赵云催军急攻,均被孙桓守住,其自按兵不动,并不中计。 此计不成,在山林中喂了十几天蚊子的甘宁只好悻悻而归,另谋他计。 另一边,孙权正于程远志大军对峙榆林城外,忽闻孙桓差人求救,顿时大惊,即召文武商议。 孙权忧心忡忡道:“今孙桓受困于南海,损兵折将,眼见魏兵势大,抵挡不住,如之奈何?” 吕蒙出列进言道:“主公,今虽势急,然我军仍有二十余万,一战之力足备,何惧于魏军?” “此时正值炎夏,魏军远来必不能持久,待其难当酷热时,必会移军于榆水岸边扎营,今我提前将上游河道截住,届时放水冲之,再乘势掩杀,敌军必然大败。” “只此一路获胜,其余皆不足虑。” 孙权闻言大喜,准其所奏,即命诸将速去榆水上游截河。 却说程远志扎营于榆林城外,每日面对烈阳暴晒,苦不堪言。 有心令众将士入林中避暑,又恐赴刘备前车之祸,遂犹豫难决。 正在这时,蛮王沙摩柯进言道:“城南十里外有一河,名曰榆水,大王何不将军营移至此处,以为避暑之法。” 程远志连连摆手道:“古人曾云:百胜之兵不驻于水旁,万战之师不营于林中,此举不可。” 沙摩柯闻言一愣:“大王,我虽是蛮人,却也读过四书五经,怎么没听过这句话?这话毫无道理可言啊。” 沙摩柯这话非无的放矢,这个年代的战争,兵马通常都是驻扎在水边的。 当然,沙摩柯指的是前半句不合理,后半句他是认同的,刘备被一把火烧光的事情刚过去不久。 程远志有心想给沙摩柯普及一下卫生知识,告诉他“十几万人扎营在河边,吃喝拉撒都在河里的后果,必然会引发交叉感染,瘟疫肆虐。” 想了想还是摇头失笑,不做置辩。 这个年代为什么这么多瘟疫?不就是因为军队每行到一处,就扎营在河边,洗手在河里,吃水在河里,方便也在河里。 然后瘟疫就来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原时空里的赤壁之战,八十万大军驻扎在长江北岸,进而引发出的那一场恐怖的瘟疫。 所以,扎营河边这种事,程远志根本不做考虑。 第316章 这一去,山高水远不复见 况且,此时魏国势强如斯,自己威名大震,交、广之人闻之尽皆胆寒,望风归顺。 只要战局僵持下去,哪怕维持在不胜不败局面,孙权麾下就会有人心思变动,改弦易辙来投。 因为这是人性。 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跟随孙权这艘已经漏过一次的破船,沉江而亡。 是以,即使酷热难当,程远志也不行兵家大忌,到水边或林中扎营。 再者,时已中秋,再热也热不了几天了。 很快,不利的局面有了改观。 继赵云大败孙桓后,另外两路也捷报频传,步步推进。 至十月初,已呈乱局难救之势。 战报传到榆林,城外一片欢呼,士气大振。 反观城上,孙权的兵士一片惊惶,人心浮动,士气低迷。 吕蒙眼见势头不妙,急见孙权,具言兵士现状。 闻言,孙权心生怯意,遂聚众文武商议。 张昭出列奏道:“魏主所思者,乃天下一统也,今北军四路出击,三路告捷,眼见各路兵马岌岌可危,只我榆林一处苦苦坚守。此大势所趋,人力不能挡也。” “何不趁此时尚有一战之力,遣使上表称臣,交土纳士,则主公必不失富贵也。” 孙权环顾众人,问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堂上众文武齐声道:“我等所思,皆与子布相同。” 孙权目视吕蒙,却见吕蒙低头不语,顿时心下一凉,向天长叹。 此时周瑜、鲁肃皆已亡故,他麾下再无能挽狂澜于既倒者。 其实真要说兵力,他麾下仍有二十万兵马,但人心散了,如之奈何? 连唯一能打的吕蒙都没了斗志,他又能怎么办? 最关键的是,孙权知道,此刻国力见底,南吴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或许有人会疑惑,为什么刚与魏国交战,南吴就国力见底了,作为仅次于魏国的一方大势力,南吴底子居然这么薄? 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这之前,孙权与刘备足足激战了半年,三十万兵马人吃马嚼,消耗量是极其恐怖的。 而且消耗的不止是粮食,还有兵器、盔甲,马匹、民夫等各个方面都疲于应付。 试想一下,仅靠交、广两州的百万人口,如何能供应的起三十万大军半年之用。 别说三十万了,连十万兵马都供应不起。 若不是之前从荆南四郡撤退时卷走了大量物资,在刘备大兵压境这半年里就垮了。 能坚持到打败刘备,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刚打退刘备,魏国便趁势来攻,这谁能顶得住? 思虑良久,孙权也觉得只有投降一途,遂呈国书,令张昭为使,出城往魏军大营而来。 另一边,眼见四路兵马渐成合围之势,程远志便动了发兵硬攻榆林城的打算。 忽有亲卫禀道:“大王,南吴遣张昭为使,前来请降。” 程远志闻言大喜,抚掌笑道::“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这真是天降喜讯啊,快请使者进营。“ 少顷,张昭进营,大礼参拜道:“逆主小臣张昭,拜见魏王。” 程远志目视阶下,压住心下喜悦,沉声道:“请起,来使到此所谓何事?” 张昭恭恭敬敬递上国书,道:“我主孙权愿降。” 程远志正要言语,忽见沙摩柯闯将进来,怒目而视张昭,道:“孙权卑鄙小人,祸害我五溪蛮多矣,今若允其请降,我蛮族数万兵士何以安魂?” 而后转身禀道:“大王,今可拒其降表,先灭南吴。再灭西蜀,我蛮兵愿为先锋!” 说罢便抽出腰刀,作势欲斩来使,以绝吴情。 却被阿虎拦下。 程远志有心呵斥沙摩柯一番,又考虑到能有今日局面,蛮族出力甚大,遂对张昭摆了摆手。 张昭惊慌告退,回报孙权道:“魏王本已允降,奈何蛮王沙摩柯从中作梗,誓欲先灭我南吴,然后伐西蜀。如之奈何?” 孙权大惊,举止失措。在堂上来回踱步。一时心乱如麻。 阚泽出列道:“主公,彼既不允降,唯有南遁一途,否则待其四面围城,形势危矣。” 孙权急问道:“往何处退?” 阚泽道:“昔日我东吴有三江之固,仍挡不住北军三月急攻;今交广两州四通八达,更非万安之地,以泽愚见。不如退往夷州。” “夷州与江东隔海相望,岛上土着人口众多,沃野千里,是一处绝佳栖息之地,今魏军尚有西川未平,一时兼顾不到此处,我正好于此安身,退可守一地为王,进可复图江东。” 孙权大喜道:“听德润一言,孤茅塞顿开,那就依此行事。” 张昭劝道:“主公,夷州偏远,民风未化,我天朝上国之人,岂能往那等荒土苟且偷生?此举不妥。” 吕蒙亦道:“若去夷州,有生之年难归故土也,必将客死异州,埋骨他乡。” 其余诸人皆附和道:“往投夷州非其宜也,主公三思啊。” 见众人如此,阚泽大呼道:“昔日前来交州时,诸位也曾反对。到交州后,反而如鱼得水,好不自在。今往夷州,诸位为何又做此态?” “主公,可颁布法令,不愿同去者,尽皆斩之。” 孙权连连摆手道:“诸位跟随我孙家已久,往日情分不浅,今投夷州之事,愿者同去,不愿者留下,不必强求。” 说罢,又补充道:“孤意已决,卿等勿复再言。” 于是孙权命人与堂上点名,将愿意同去者留下记名,不愿同去者自归府邸。 很快,堂上众人一分为二,愿去者列于左手,不愿去者列于右手。 吕蒙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继续追随孙权。 除他之外,其余武将也大多都选择了追随孙权。 文官则大多选择留下。 孙权环顾堂上,见留者与去者各占一半,心下稍慰。 当下与留守众人约法三章:“待孤大军去后,尔等方可自行定夺。若在孤离去之前生乱,定斩不饶!” 众人纷纷拱手应命。 孙权酝酿了一下情绪,又沉声道:“尔等皆我孙家旧臣。我无才昏庸至此,愧对父兄,愧对江东父老,只望诸位来日返回江东故地时,不恨故主无能,致使尔等飘零江湖十数载。” “这一别,山高水远不复见;这一去,江海飘零无有终……” 这番煽情的话一出,堂上顿时哭声一片。 打算留下的人个个红着眼眶,垂泪不止。 打算前往夷州的人,也都心有戚戚,满腔悲意。 第317章 大势将定川中惊惶 次日,孙权传下号令,教诸将牢守城池,而后召回各处水军,分别前往日南、交耻、九真三郡,集合物资,装船托运往夷州。 吴军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魏军耳目。早有探马将这一切报于主帅。 程远志一时间踌躇不定,是放是留,左右盘衡。 放孙权离去的利好是:可以和平接收交、广两州,兵士无须再额外增加伤亡,还能得到一大批文臣武将和数以十万计的士兵。 留下孙权就地消灭的好处是,威名更甚。毕竟消灭和放走带给人的震撼程度不一样。 当然,孙权逃走后,基本上也就不可能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思虑良久,最终程远志还是令各处兵马放开去路,任由孙权离去。 众将对于这个决定皆纳闷不已,纷纷前来进言,劝说以武力留下孙权,以成天大威名。 程远志一一回绝了众人的请求。 他主要是考虑到大战一起,白骨满地,又要葬送数万将士性命,此举纵是霸者也要三思而为,何况他这个以仁者自居的人。 次日,程远志升帐议事,对诸将道:“汝等只各把隘口,牢守险要,不许妄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众将虽不是很理解这个命令,却也都纷纷拱手应诺。 此时天下纷乱已久,每个人心里都盼望着过上太平日子,孙权这一走,魏国正好可以集中兵力攻略西川。 只不过,一想到西川的局势,众人都有些头大。 西川那地方的地势与江南完全不同,易守难攻,天险重重。 …… 另一边,孙权起战船千余艘,水陆兵士数万,船队连延二百多里,沿着海岸线,往夷州方向驶去。 船队行进间,昼则旌旗蔽日,夜则火光耀天。 其时程远志驻足岸上,遥望着孙权的船队消失在海天一色间,回首对众武将道: “传我将令,兵分七路,即刻进驻七郡。” 众将轰然应诺,转身离去。 程远志又对众文臣道:“盘点七郡人口、安抚百姓、尽快掌控两州地方。” 众文官也都应命去执行。 “可点清楚孙权留下兵马?”程远志环顾四下,目光停留在速该脸上。 速该连忙回道:“盘点清楚了,陆军水军共约十一万人。” “官吏呢?” “少部分随孙权走了,一大半都留下了,约有三百余人。” 程远志微微颌首。遂亲至七郡各地,抚慰百姓,考核官员,整顿吏治,恢复民生。 等这一通政务忙完,诸事暂告一段落,抬头一看,时间已是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夏。 程远志顿时大为感慨,怪不得古人曾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治江山更难”。 攻下两州其实没耗费多少时间,也就三个月左右。掌控两州却用了一年多,还只是很粗浅的掌控。 远谈不上政通民合,令行禁止、人心皆顺。 若要深度掌控两州,少说还得七年。 之前在邺城有审配、沮授、杨修等一大批文官辅助时,倒也没觉得治理天下有多难。这一轮到自己上手,一下子就蒙圈了。 稍微打理了政务,便是以年计时。最尴尬的是,看上去是治理的还很一般。 其时文聘、张辽、赵云、陆逊等将见状,齐齐进言道:“大王何不派人往邺城,调派文官前来治理此地。” 程远志沉吟不语,一时未定。 回到内院,阿月亦在一边伺候一边劝道:“术业有专攻,大王何不请人来治理地方。” 此时阿月已经跟来交州近两年,早已从昔日的蛮族美少女,变成了今日仪态万方的贵妇人,举手投足间,几乎看不到山野丫头的影子。 “治理州郡需有大才,交州偏远,所需人才数目极大,我恐北方士子不愿前来啊。”程远志望着愈发娇艳的小妻子,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若交州只是缺一两个高端人才,他也不会如此发愁,随便发个命令调派一两个能人过来就是。 但交州需要的是几百个高质量文官,这批孙权留下的官员,他们的官路生涯甚至可以追溯到汉帝刘宏当政时。 这样一批官场老油子,本身效率就低到可怕,加之大多又是本地豪强,亦或是外来豪强,根本指望不上。 因为交州一直都孤悬南疆,几十年来几乎与中原断绝。是以,此地留下的官吏还大都保留着大汉时的官场作风,根本不懂九品中正制如何操作,更无法理解北方所施行的遏制士家大族的政策,自是无法执行。 每每程远志看的急了,便亲自上手操作,结果越帮越忙,越搞越乱,把各地官员都搞懵了,个个胆颤心惊,效率反不如初。 阿月嘻嘻一笑:“这有何难?他们不肯来,加钱就是了。” 这话恍如一道闪电划过,程远志拍案而起:“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如果钱解决不了,那就加倍。 “来人!”程远志朝门外喊了一声,却见速该应声而入,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 “俺愿意跑这一趟,快马急行四千里至邺城,为大帅排忧解难,搞定此事!”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 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那是奔着为国分忧去的嘛?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速该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顺便也回家看看,俺跟大帅离家南来已有四年,家里那些肥沃的土地怕是都长满了草,再不耕一耕就要荒芜了。” “……”程远志扶额无语,忽然也萌生出一股子思乡情。 阿月蹙眉问道:“速将军,你家里有很多地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身为将军,还需要种地吗”,临出口又觉得这样问有点傻,遂改了口。 速该一本正经回道:“回夫人,很多,大概有几十个。” “几十个?”阿月眉头一凝:“地不是按顷算的嘛?” 程远志连忙摆手中止了这个话题,对速该吩咐道:“好了,你速速动身。” 速该用力一抱拳,“诶”了一声,欢天喜地的走了。 阿月还在纠结地是按个还是按顷。 …… 另一边,万寿县,议事堂。 众文武齐聚堂上,李严对刘备进言道:“近闻魏军平了交州,诸葛丞相在剑阁点看各处隘口,恐魏兵入寇。大王何不返回成都,坐镇中枢以安民心?” 其时刘备已经五十有九,大败之后心力交瘁,已是两鬓如霜,闻言迟疑道:“孤前番一意孤行,致有此败,今孙权虽灭,却非败于我手,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又深觉无颜面对川中父老。” 马良劝道:“古云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不必介怀,今局势危若累卵,主上应以大局为重。” 刘备沉吟半晌,道:“卿可自去调动各营兵马,会同诸将到川中去见孔明,一切事务,皆从其决断,如有难决之事,可急来报我。” 说罢,刘备叹了口气,又道:“今魏军三十万滞留交州,虎视眈眈,我当在此镇守边陲,以防其从东面来攻。” 李严、马良拱手领命而去。 刘备遂将剩余兵马安置于西向要道驻防。 第318章 福兮祸所依 早有细作将刘备兵马布置报于程远志。 赵云、文聘二人听得此事,前来求见:“今蜀兵两万皆屯于万寿县东面山林要道,依险而守,南面空虚,大王可是有意乘虚击之?” 其时交州诸事渐定,程远志亲统十万大军驻扎于榆林,闻言道:“万寿县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若深入西川,遇急难退,不妥。” 二将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万寿县山高路险,地势西高东低,山路绵延二百多里,从榆林西去需要仰攻。拿下此地或许不难,但接下来怎么办才是重点。 就战略来讲,从榆林西攻是下下之策。 且万寿县属于牂牁郡,与永昌、越嶲等四郡为南蛮部落栖息之地,蛮人又向来不服王化,频频在此地作乱。之前刘备东出时,便先与南蛮大战一场,方才得到东出的道路。 若从此地进攻蜀郡,等于是从中间把南蛮与刘备隔开,不但有面临腹背受敌的可能,军队还极难获得补给。 在肩扛手推的时代,数百里山道不亚于上青天之难。 最好的策略是,从汉中居高临下南攻益州,将南蛮这颗定时炸弹留在刘备后方,让其头疼去。 程远志环顾二将,摇头道:“我并未此意。” 赵云道:“既无进兵之念,大王久留此地亦是无益,近来邺城局势波诡云谲……不如早归。” 文聘也拱手道:“近闻世子欲废汉帝而恭迎大王登基,不知大王知此事否?” 程远志讶然而起:“你二人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赵云神色犹疑说道:“前些日子,内子曾送来家书一封,信中有提及此事。” 文聘拱手道:“末将是听一帮南来客商所说。” 这消息令程远志心下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略做沉吟,令道:“文聘,命你为交州刺史,统十万兵马,西防刘备、东防孙权。岭南之地皆由你主之。” 文聘领命,躬身退下。 程远志即令人先送文书至沿路州郡,言大军将归,又令赵云率五万兵马为前部,阿虎为护卫,调诸路军十五万,克日启程北还, 不数日,文书行到南阳,镇南都督徐晃大惊道:“大王屯兵榆林正要西征,为何突然回转?莫非京中发生了大事?” 遂命一边人速至邺城打探,一边升帐议事,商议迎接事宜。 徐晃环顾众人,厉声道:“大王本在前线督军破蜀,今却突然回转,不知所因,诸公等在此期间切记遵守法纪,谨慎从事,若有违者,本督定惩不饶!” 众人闻言,心下凛然,拱手领命而出。 出来府邸,水军都督蔡瑁对副都督张允道:“今大王北还,我等何不起水军顺湘江南下去迎,若因此得赏识,共还邺城,高官厚禄无忧矣。” 张允颌首,深以为然,二人遂打定计议,留蔡中蔡和留守襄阳,自起水军五万,往南而来。 …… 另一边,程远志大军方进入蛮族地界,便得知蔡瑁、张允率军来迎,顿时心下大定。 将领归心,兵权在手,那便没什么可慌张的。邺城无论出了什么事,都翻不了天。 思及此,遂弃马乘船,改走水路往襄阳而去。 得益于这个时空不曾发生过赤壁之战,蔡瑁张允两人多活了十几年,这期间荆襄之地一直没什么战事,蔡瑁和张允的体格显得愈发宽厚,远远望去像两个肉球似的。 一看他们那失去管控的体型,就知道是那种胸无大志、只知摸鱼的狗腿子一对。 这样的人对程远志来说很有存在的必要。是以他不吝好脸色,一见面,就狠狠夸赞了二人一番,说他们忠肝义胆,堪称江上猛将、水中强军、魏之砥柱、国之栋梁。 直将两个人夸得飘飘欲仙,浑不觉这只是口头夸赞,没有得到实际好处。 为了拍好马匹,蔡瑁在水军最大的楼船上摆下丰盛的宴席,又找来数十名身段优秀的歌姬起舞助兴。 不觉喝得醉眼朦胧。 宴席中途,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船,寻地方小解。 其时阿月与弟弟阿虎正立于岸上,与蛮族众人挥手告别。 蔡瑁、张允方一下来船,眼睛就直了。 喝大了的两人心头齐齐冒出一个念头,好美貌的蛮族小娘子! 蔡瑁方要伸手去捉阿月,却被阿虎一臂荡开。 蔡瑁斜着眼看了看阿虎,冷冷地道:“小子,识相的滚到一边去。” 阿虎连忙挡在姐姐身前,四下张望一番,发觉周围尽皆荆襄水军,陆军营寨离此颇远,便执剑怒道: “大胆,你可知我是何人?” 蔡瑁哈哈一笑,大着舌头道:“你不就是个蛮人嘛,还敢大言不惭。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虎一脸无畏道:“你是何人?” 蔡瑁拍了拍胸口,环顾四下道:“我乃水军都督蔡瑁是也!掌控着十万荆襄水军,大王都夸我是魏之砥柱,国之栋梁。今我只要一区区蛮女,你竟敢阻拦于我,真是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拿下!” 阿虎心道:“你他娘的,怪不得你如此嚣张,原来是仗着有荆襄水军在后面撑腰。可你不知道今日得罪了谁,你这个胖子连魏王的夫人都敢轻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蔡瑁哪里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已经闯下弥天大祸,见阿虎矗立在旁,久久不言,还道他是被自己的官职给吓懵了。 遂不再理他。侧头望了一眼阿月,登时双眼发直,口水横流,色咪咪道:“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蛮人女子,你可愿意随我上船一叙?” 阿月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面目丑陋至极,顿觉反胃不已,柳眉一蹙,冷哼一声,扭头过去。 阿虎回过神来,斥道:“蔡瑁,你今日已犯下死罪而不自知,你可知她是何人?” 蔡瑁哈哈一笑道:“我管她是何人!现在我一言可决你等生死,我杀你犹如踩死一只蚂蚁,给我闪开!” 说着,他推了一把阿虎,发觉纹丝不动。回顾左右道:“先将那蛮女送到我船上,再把这小子给我捆起来,丢进水里喂鱼!” 蔡瑁身后一队兵士闻言,望着国色天香的阿月,俱是暗暗吞了吞口水,没敢动。 他们可没有喝醉,脑袋瓜清醒着呢。一看阿月的气质、穿着,就知其非常人,哪里敢自寻死路。 之前蔡瑁令他们拿下阿虎时,他们都没敢妄动。 这次蔡瑁又下了命令,他们不敢不动。 只好上前,缓缓围住阿虎。 蔡瑁见众兵士已经摆平阿虎,便亲自抢上前去,伸出大手向阿月抓去。 阿月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往一旁躲,心下打定主意,若是不能幸免,便跳水脱生。 蔡瑁抓了两把没抓住,登时急了,示意张允一起上,左右包围。 阿月情见势急,纵身跃入水中,潜入水底,瞬间不见了踪影。 岸上诸人一下子傻了眼。 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国色天香,气质高贵的蛮女水性竟如此的了得,顿时愣住,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都是精锐水军,个个都通水性,浪里来去都是小菜一碟。 不过此时却是齐齐望向蔡瑁。 没有命令他们可不敢下水。 蔡瑁怒道:“你们愣什么?还不下水捉人?” 众兵士纷纷脱下盔甲,跳入水中,循着阿月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各个船上士兵闻讯,全部聚集在船侧,探头向下望去,纷纷为同伴鼓劲加油。 一时间好不热闹。 第319章 这就是官场生存哲学 阿虎被一群士兵手持利刃围在中间,又见那蔡瑁和张允对姐姐动手动脚,正要拔剑和他们拼了,忽见姐姐跳入湘水之中,不见了踪影。 登时勇气贯身,不理刀剑相加,猛地向蔡瑁窜去,大声喝道:“我杀了你!” 蔡瑁大惊,慌忙后退,连声叫道:“来人,来人!” 领头兵士断喝一声:“呔,休伤都督!”指挥众兵士一起,挥刀砍向阿虎后背,攻其之必救。 谁知几把刀砍在阿虎背上,竟弹起老高,反令阿虎去势一快,瞬间抵达蔡瑁跟前。 众人一愣神的功夫,见阿虎已经举剑架在蔡瑁脖颈间。顿时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 另一边,水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阿月似美人鱼般在前面快速飞驰。后面一群士兵奋力追赶,不一会便游出去半里地。 看方向,阿月分明是向着来路回游,往步兵大营而去。 这边,阿虎制住蔡瑁后,一想到姐姐平白无故被调戏,险些受辱,被逼到跳水求生,已是怒不可遏,本想一剑结果了蔡瑁,又恐此举会令姐夫难做,一时间犹豫万分,倒也不敢痛下杀手。 他可是听说了邺城那些传言,知道姐夫此刻需要各地将领的支持。 原本,一开始他本想说出自己的身份,震慑蔡瑁,却又想到自己只是个随军护卫,哪来的身份? 等到想搬出姐姐的身份时,已经晚了。 现在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情势危急,阿虎也顾不得许多,怒目凶视蔡瑁,冷声道:“蔡瑁,你好大胆子!竟敢亵渎魏王夫人!” 蔡瑁见阿虎不敢动手杀他,哼了一声道:“她若是魏王夫人,那我就是魏王!” 很显然,喝高了的蔡瑁根本不相信这个蹩脚的借口。 魏王的确是有一位蛮女夫人,不过此时已经五十岁上下,断然没有阿月这般年轻。 况且,若阿月真是魏王夫人,为何独自一人出行,不带侍卫兵卒? 张允在一旁也附和道:“对的,若她是魏王夫人,那我便是大汉天子!” 好家伙……阿虎气的脑袋有点发懵,将剑架在了蔡瑁的脖颈间,对四周围过来众兵士大喝道:“不想蔡瑁死的话,把手中武器统统都扔到地下!” 说着,阿虎紧了紧手中剑,在蔡瑁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变起仓促,众兵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蔡瑁眼见阿虎来真的,顿时心里一慌,酒醒大半,忙道:“尔等快放下武器,不可妄动!” 众兵士闻言,纷纷撒手弃刀。 场面僵住。 阿虎冷声道:“蔡瑁,那是不是魏王夫人,一问便知,你既不信,何不差人上船询问?” 其时蔡瑁已经酒醒了不少,隐隐感觉到不妙,不过心下仍存侥幸,梗着脖子道:“区区小事,何须禀报魏王,你再不放开我,我让你吃不了也兜不走!” 阿虎怒极,扬了扬手中剑,喝道:“你若不差人去问,我这就杀了你!” 恰在这时,一道洪亮声音从船上传来:“何人在此喧哗?” 阿虎望见来人,仿佛抓住了救星,连忙高声叫道:“赵云将军,快救人,大王夫人落水了!” 赵云一怔,探头一望水中,哪里还有人影,分明是去的远了,当即蹙眉喝道:“蔡瑁,你大胆!” 见阿虎与赵云相识,蔡瑁大惊,额头冷汗沁沁,已是乱了方寸。听此断喝,心下更慌,连忙吩咐道:“快快快,快去救人!” 赵云凝视着蔡瑁,对阿虎说道:“你先放开他。”而后瞥了蔡瑁一眼: “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全家性命难保!” 阿虎冷哼一声,撤去长剑。 蔡瑁忙不迭应道:“末将知罪,末将知罪。” 赵云不再理他,遂令兵士掉转船头,到上游找寻阿月。 大船掉头往上游驶去,沿着江畔波浪行来,只见碧波荡漾,白浪滔滔,哪里还有阿月身影? 赵云立于船头,凝神细巡江面,却毫无所获,一时间心下也颇为焦急。 正彷徨间,忽见远处水面上冒出一堆人头,其中一人大声叫道:“她上岸去了,快追!玛德,这女人跑的真快,老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追不上!” 赵云闻言,心下一喜。抬手到:“众兵士听令,放箭!” 水下那人连连挥手,拼命喊道:“喂,别放箭,是自己人……” 话音未落,一群人便被箭雨兜头淹没。 瞬间惨叫声一片,水面泛起一团团殷红色。 少顷,阿月领着一群陆军兵士赶回岸边。 赵云急忙下船行礼道:“末将来迟,夫人受惊了,蔡瑁那厮已给我制住,那群下水兵士也已斩杀,请夫人移步帅船,好叫大王宽心。” 阿月浑身湿透,格外不得劲,闻言点了点头,上了阿虎牵来的战马,一行人簇拥着往回走。 行不多远,忽见一群兵士也簇拥着一人迎头而来,当头之人气急败坏道:“夫人,夫人!” 声音渐近,是程远志。 一见是自己的阿郎,阿月登时鼻子一酸,红唇一撇,眼眶里含着泪花,委屈似是找到出口,哽咽着叫了一声“大王”,掩面而泣。 程远志忙疾行两步迎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地道:“夫人受惊了。” 阿月探着身子被抱下马来,依偎在程远志怀里,嘤声连连。 程远志见她浑身湿透,大热天的时不时打个寒颤,显然是惊吓极了。忙抚其背柔声安慰道:“莫哭,莫哭,阿郎在这的呢。” 说完环顾众人,目光落在蔡瑁、张允二人身上,淡淡说道:“你二人何故如此?!” “末将知罪,末将实不知此乃夫人,大王饶命啊。” “大王饶命啊!” 蔡瑁、张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此时两人酒意全醒,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处境难以善了,唯有期望大王手下留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赵云凑过来,低声对程远志道:“大王此次北归尚有要事,不宜在此横生枝节,这蔡瑁掌控荆襄水军二十余年,深得兵士拥戴,若将他杀了,恐会引起军中变故……迁延日月,反为不美。” 程远志微微点头,目视蔡瑁,冷声道:“蔡瑁,我知你一向忠肝义胆,行事谨慎,今日之事,可是有人怂恿?” 说着,目光微不可查的瞥了张允一眼。 蔡瑁瞬间会意,连忙侧身指着张允,大声道:“都是此人在旁怂恿,说大王喜爱蛮女,欲将夫人捉了献上,末将当时酒醉不查,误受蒙蔽,方才行此大错……还请大王明鉴!” 张允登时急了,起身怒道:“蔡瑁,你这小人,分明是你……啊――” 话未说完,便被赵云一剑枭首,血花溅射起一丈多远。 场面血腥震撼。 而后赵云环顾四下,冷冷地道:“张允惊扰夫人,罪大恶极,今已伏诛,望诸位引以为戒!” “是!”众将士轰然应命。 阿虎在一旁气道:“姐夫,这蔡瑁也应该杀……” 话未说完,腰间一疼,阿虎忙低头看去,见是姐姐阿月掐了自己一道。顿时怔住,闭口不言。 程远志狠狠瞪了蔡瑁一眼,揽住小夫人扬长而去。 第320章 竟中了诸葛亮诡计 一行人来走上帅船,送程远志及阿月入内,而后守在舱外,默然不语。 阿月遭了一趟无妄之灾,浑身湿透,此时死里逃生,惊吓退去,方觉湿漉漉的难受异常。 好在初秋水微凉,年轻的身体倒不至于受寒,换过衣衫后,回想起之前一幕,阿月仍是心有余悸,神色犹惶。 程远志疑道:“为何不言明身份,震住蔡瑁、张允?” 阿月委屈的说道:“阿弟说了的,他不相信,还说若我是魏王夫人,他便是魏王。” 程远志摇头失笑道:“定是阿虎说晚了,以致如此,若早先言明,纵然镇不住蔡瑁张允二人,兵士也定然不敢妄动。” 说罢又叹道:“此弟不可久留,太坑了。” 阿月“噗嗤”一笑,心下恐慌顿散,心知自己的夫君变着法子逗自己乐,以冲淡之前的惊吓,心里顿时甜丝丝的。 程远志继续说道:“此时本应斩杀蔡瑁为夫人出气,奈何其人掌管荆襄水军二十年,虽阿谀逢迎,倒也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今我欲回京师,尚不知邺城发生了何时,各地军将不宜大动,是以……” 阿月连忙依偎过来,轻声道:“臣妾已无事,大王不必介怀。” 程远志点点头,赞道:“所幸夫人熟知水性,得脱此一劫。” 阿月得意的扬起脸:“那是,我可是蛮族最厉害的游水好手呢,出了名的快!寨子里的姑娘们没有一个胜得过我。” 程远志哈哈一笑:“对的,夫人的快,我深有感触,深有感触。” 阿月感觉这不像什么好话,俏脸登时一热,转而说道:“此去邺城,大王有了一百多个夫人相陪,一定会忘了阿月的。” “不会!”程远志摇了摇头:“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再娶过亲。一百多未夫人里,现在最年轻的也都三十八岁以上了,最年长的已经有……” 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对了,我决定调沙摩柯入京做官,封阿虎为蛮王,你觉得如何?” 其时阿月正支棱着耳朵,好奇听着最大的夫人年龄多少,好以此推测出程远志年龄,见话题忽然拐了个弯,登时不依了。 “阿虎的事等下再说,大王你先说最年长的夫人多大年岁了?” 这事不由得阿月不好奇,她与程远志成亲也近四年了,一直不知自己夫君多少年岁。 看相貌约莫四十多岁,看身体约莫三十多岁,可从名声上推断也是最少五十岁。 因为三十多年前,她的夫君就已经名扬天下了。如果当时二十岁,那么现在最少五十岁。 这就令阿月很是迷糊。 不过,即使不依不饶,她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程远志用身体力行中断了她的好奇心,让她顾不得想别的事了。 大船晃悠着,沿着湘水驶向襄阳。 船仓内。阿月枕着一条粗壮的手臂,问出了挤压在心底很久的另一个疑惑。 “那阿郎和一百多个夫人都说过话吗?” 程远志像圣贤一般靠在床头,淡淡回道:“当然。” “也都谈过情吗?” “谈过。” “也都那个过吗?” 问这话的时候,阿月不自觉的捂着自己的脸颊,感觉滚烫的像个火炉。 程远志明知故问道:“那个是哪个?一起吃饭吗?那肯定吃过!” “……” 阿月不好再问,只得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定定望着船舱顶部发呆。 乍然去到陌生的邺城,从南方蛮族部落转换到北方汉人城池,心里说不忐忑是假的,尤其是还有一百多个竞争对手的前提下。 可是也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大王,也只能承受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了。 不两日,大军行到襄阳。 徐晃率众文武早早在岸上等候,望见程远志携夫人从船上下来,连忙上前恭迎。 礼罢,众人往城里行进的当口,徐晃在侧问道:“末将听闻大王途中遇险,蔡瑁、张允以下犯上,不知可有此事?” 程远志颌首。简略地将前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徐晃听罢,怒不可遏,目视着蔡瑁道:“岂有此理,真没想你竟然是这种人!我徐晃羞于你为同僚!” 蔡瑁讷讷不能辩,低下头去,尴尬不已。 斥罢,徐晃又拱手道:“都是末将御下不严,还请大王责罚。” 程远志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妨,以我对蔡将军的了解,这样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此事是有人在背后怂恿。” 蔡瑁连忙接口道:“正是,正是,都是那张允怂恿下官,以致于险些铸成大错。” 徐晃点了点头:“末将奏请夷灭张允三族,以儆效尤!” 程远志摇了摇头道:“祸不及家人,念在张允兢兢业业十数年的份上,此事到此为止。” 徐晃看了看蔡瑁道:“荆州乃是末将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末将责无旁贷,纵然不处罚张允的家眷,也应张榜公示其罪行,好叫荆襄之民知道,大王宅心仁厚。” 哪个时代都有面子工程啊……程远志无奈道:“就依公明之意。” 徐晃抬手示意,早有人应命而去。 程远志沉吟道:“邺城如今情形如何?” 徐晃摇头:“据末将打探到的消息,一切正常,可这流言蜚语,却传得沸沸扬扬,当真是奇了怪了。” “按理说,大世子执政多年,当不会行此失智之举……” 程远志沉吟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言语间,众人行到一处豪华的府邸门前,两名相貌清奇的老年文士正于门口等候。 此二人便是程远志特意从邺城召唤而来的贾诩和徐庶。 君臣时隔四年再相见,一路寒暄至府中。 贾诩笑道:“大王久不还朝,莫非是以为贾诩年老,不能出谋划策之故?” 程远志连连摆手:“哪能呢,文和可是我左右臂膀啊。” 顿了顿,望着徐庶道:“元直,十三年了,天下都要一统了,你还是不肯发一言?” 徐庶微微一笑,拱手道:“庶深感大王厚恩,今虽不愿背前番誓言,但大王所问,定无有不答。” “很好!”程远志颌首道:“此次邺城之事,你怎么看?” 徐庶先看了一眼贾诩,缓缓说道:“此乃孔明之谋也,教大王知难而退,不攻西川。” 程远志一怔,看向贾诩,却见贾诩点了点头,赞同徐庶的看法。 却听徐庶又道:“自古以来,父子兄弟之间,权力不可共享,相并之事多矣,一朝君一朝臣,各自树党,势急则相扶,势稳则相图,此乃理所必然。” “大世子纵无取代之念,大王久不还朝,臣下之心自然会变。” “此乃阳谋,大王纵知之,也必将率大军还朝,给西川喘息之机也。” 程远志点头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如此说来,我当何如?” 徐庶叹了口气:“自古以来,疏不间亲,大王父子之间的事,庶不敢多言。” 程远志转头望向贾诩,没想到贾诩连连摆手:“大王,臣忽然有点尿急,失礼失礼。” 说罢,一溜烟跑了。 徐庶也拱手躬身,告退而出。 第321章 大魏武王与千古一相 且说大军越过汉江,弃船乘马,如此徐徐北上,不知不觉旬日过去,进入故都洛阳地界。 再往前行便是黄河延津渡口,过了黄河,一日可达邺城。 大军正行间,忽见前军止住去势。塞于路中。 程远志凝目一看,遥遥望见当道上立着一白须道人,生的鹤发童颜,负手抬首望天,自顾自朗声念道: “铸神鼎兮荆之阳,鼎成兮宾帝乡。 君乘龙兮龙高翔,臣攀龙兮龙髯短。 龙髯短,接君之衣兮,臣不敢以手挽。 君弃臣兮臣将畴依,臣恸哭兮君不知。 君不知兮可奈何,风雨惨惨兮荆山之阿……” 不及来者念完,便有开路军士上前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阻挡大王去路!” 那白须道人傲立道中,挺起胸膛,摆了个逼格很高的造型,淡然道:“道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左慈左元放是也。” 开路军士哪里听过他的名讳,当即不耐烦挥手道:“去去去,快闪开,惹恼了大王,片刻间你人头落地。” 左慈哈哈一笑,也不与他争论,抬眼直直望向中军。 军士登时大怒,挥手去抓,没想到却抓了空。 那左慈立在原地,未动寸步,却犹如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却摸不着。 众军士哪里见过这等怪事,当即大吃一惊,怪叫着后退几步。 道路顿时塞住。大军前进不得。 其时已到黄河南岸,过河便是邺城,程远志归心似箭,甚至都无心欣赏道旁大好山河,峋丽如画的美景,哪有功夫在这里耽搁? 当即排众而出,来到左慈面前,直视其人,开门见山道:“道师可是为令徒管辂而来?” 左慈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此来非为那劣徒,专为君王此行祸福。” 程远志本以为左慈是来索要他的丑徒弟管辂,结果竟然不是,一时间怔住。 说来也怪,当日蛮族遇险后,管辂便不知所踪,也不知生死。 之后蛮族部落也曾派出无数人去寻找,但一直渺无音讯。 后来,连程远志都觉得管辂或许是死了,便不再派人枉费力气。今日忽听左慈言语间的意思,似乎管辂还活着,且小日子过得很不错,顿时放下心来,遂道: “既如此,烦请高师直言相告,我此行有何祸福。” 左慈看了一下周围,盈声道:“法不传六耳,大王且上前来。” 虽然左慈神神秘秘的,故作玄虚。 程远志却知道此人没什么坏心思,不会谋害自己,便朝前踏出一步,打算看看左慈在搞什么名堂。 这一步踏出后,忽然周围景色一变,人已不在官道上,而是身处百米之外的小山头上。 定睛望去,却见官道上的众兵士仍定定望着空无一人的道路中间,神色坦然。 仿佛任何事都没发生。 程远志顿时大为惊奇。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神奇之事!人在山上,影在路中,如镜如幻,难辨真假。” 左慈哈哈一笑,道:“雕虫小技,倒也叫大王见笑了。此乃奇门遁甲之移形投影之小术。” 见程远志似乎听不明白,左慈又道:“不知大王可曾见过空中楼阁?” “空中楼阁?”程远志再一怔:“道师说的莫非是海市蜃楼!” 这次轮到左慈一愣,旋即恍然道:“不想大王见识竟然如此渊博,这移形投影倒是与那海市蜃楼类同,只不过只能投影百步,不似蜃楼,可以跨越千里万里。” 程远志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方才道师说我此归邺城有祸?不知祸在何处?” 左慈不答反问道:“敢问大王对这天下之势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孙权都被我干废了,刘备也蹦哒不了几天了……程远志沉声道:“如今天下只剩半个益州未服,若我百万大军分八路齐出,弹指间便可横扫西南、肃清万里、一统天下!不知道师以为然否?” 左慈哈哈一笑,摇头道:“不然,贫道以为,此时天下当分不当合,大王今日纵能强势一统天下,这十五州之地,仍将混乱三百余年,此乃天数,非人力可改。” 闻言,程远志大惊:“不知乱从何处起?还请道师指点。” 此时北境四胡全已消灭,天下也将一统,骤然间,他根本想不出祸乱会从何处起。 左慈连连摆手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贫道能说的是,大王此去邺城,争则血流成河,退则天下安宁。孰进孰退,还望大王多多思量。” 见左慈说的这么严重,程远志深深做了个揖,道:“多谢道师提醒。” 左慈微微颌首,深深看过来一眼,转过身,朗声笑着大步离开。 不一会,便走的远了。 程远志忽觉脚下一震,眼前场景迅速切换,回过神来一看,自己仍旧站在大道正中,身旁却再无左慈身影,顿时叹道: “真是个奇人!” 见程远志事罢,徐庶与贾诩凑近前来,前者问道:“大王,这位道人是?” 程远志回头看了一眼,发觉已经看不到左慈身影,方道:“此乃江湖奇人,得道高士,左慈左元放。” 左慈的大名,徐庶与贾诩早有耳闻。他们可不似寻常兵士,对左慈一无所知。闻言不禁神色微变,贾诩道:“既是世外高人,不知此来何故?” 程远志想了想,道:“前番他有一徒弟,精通卜算之法,曾追随于我,不幸在蛮族遇难,是以,左慈此来寻徒。” 徐庶与贾诩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后者疑惑道:“既精通卜算,何以会遇难?此道人莫非徒有虚名?” 徐庶却摇头道:“我看不像,方才左慈使用之诡法,分明是奇门遁甲之术。” 说到奇门遁甲,程远志忽然想起一事,连忙目视徐庶,问道:“我听闻诸葛亮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不知此事可属实?” 徐庶点了点头,沉声道:“孔明自幼便博学多识,不知在何处学得此术,颇为精炼,更将其融入八卦之中,自创步兵新阵,端的是厉害。大王万万不可小觑,西川虽只剩半州,想要拿下却决非易事。” 程远志沉着脸点了点头,脑袋里飞快转着念头。 良久,忽然问道:“我观左慈施法,此术仅一二人可用,不知如何?” 徐庶捋了捋胡须,点头道:“大王所料不差,此乃道门遁身小术,两军阵前无甚作用。” 呼―― 程远志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诸葛亮才是三国时代最大的boss。 人的名,树的影。 诸葛亮的事迹经过几千年的发酵,确实有些神乎其神了。 这主要是因为原时空里,诸葛亮主政的蜀汉时期(223年至234年),也是整个整个蜀汉政权短短四十年历史中,最为强大、最能打的一段时间。老辣、稳健、凶猛。 诸葛亮更是内修政理,南抚夷越,东和孙权,北伐曹魏。将整个蜀汉打理的井井有条,且深度掌控了益州。 出将入相,上马打天下,下马能治国。 仅从这几点看,诸葛亮也确实当的起千古一相的美名。 只是不知在这个时空里,他还有没有能耐挡住大魏国的攻势。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回邺城再说。 第322章 人心思变 邺城,孔雀台。 程远志本以为自己归来会是很轰动的大事,来迎接的官员定然是声势浩大,纳头便拜,山呼“大王神武,奇功盖世,天下一统”。 没想到整个迎接过程十分平淡,仪式感是够了,但文武百官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兴奋劲。 就好像一群工作了二十年没升职、也没加薪的底层员工那般,病恹恹的,提不起一丝兴致。 程远志高立于台上,望着耷拉着脑袋的文武百官,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人心变了,队伍不好带了”的既视感。 心下大为不悦。 良久,欢迎大典礼毕,魏王印绶重归己手。大白、小白及三世子袁睿一起行过父子大礼,四人下来高台,并马往魏王府行去。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香花喜帖,望门而挂,百姓们争先恐后道:“我王英明神武,大魏当兴!” “汉天子退位让贤,大魏当兴!” 此等呼喝声震耳欲聋,听得程远志心下阴霾顿散,笑容满面。 不同于文武百官们心下各自打着小九九的反应,百姓们是单纯且耿直的,谁对他们好,谁让他们过上了太平好日子,他们就会拥戴谁。 无脑拥戴。 这民心可用啊程远志目视着热情洋溢的百姓们,忐忑的心总算安稳下来。 忐忑倒不是怕被大白夺权,而是担忧四年未归,民心向储君。 毕竟这四年里,主政之人是大白。 若果真如此,那就不好办了。 总不能因此把儿子给废了? 程远志没想这么早退位,他觉得自己还干的动,还想再干几年。 新夫人阿月正值妙龄,天下尚未统一。 那就更不能停下了。 魏王府邸。 程远志坐定主位,三个儿子分列两旁,文武百官齐拜于堂下。 环顾众人,唯不见了荀攸,速该当即怒,道:“大王归位是何等大事,这个荀攸居然敢不给面子,来人,抓来砍了!” 这个黑脸唱的非常好,给了一个很好的接话台阶。 程远志缓缓抬手道:“宇阳不得无礼,友若乃国之栋梁,屡有功勋,今日未至,想来该是身体有恙所致,我当亲自登门慰问才是。” 速该冷哼一声,退到一旁,犹自不忿。 审配进言道:“大王,今江东、江南皆已平定,有道是:‘天下一统,刻不容缓’,攻伐益州之事,应当提上日程了。” 我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稳你就让我走?你到底是站那边的程远志微不可查的责备了审配一眼,略做沉吟道: “此事不急,改日再议,诸位可还有其他要事?” 杨修进言道:“大王克定交州,声威如日中天,天下十五州已有十四州半,魏王之位已不足以彰显威德。如今汉室倾颓,国失纲常。大王以仁义布于四海,德武着于天下,抚有天下十分之九,当应天顺人,即皇帝位,以名正言顺、号令天下。” 程远志微笑着道:“德祖何出此等悖乱之言?我身为汉臣,今已贵为汉之魏王,人臣之极也不过如此。登基即帝位,取汉而代之乃是逆举,我实无此愿,卿等不可再提起此事。” 此言一出,满堂文武脸上尽皆失望之色。 见状,程远志一下子就明白了问题出在何处。 这两个儿子他还是很了解的,勤勉守礼,忠孝有仪。在这个天地君亲师为人生准绳、以孝义为道德规范的时代,为人子者,是断然做不出那种杀父夺位的事情。 整个中华五千年历史上,也就“玄武门之变”和“斧光烛影”两场以下犯下的亲族事故罢了,虽都是杀兄夺位,但好歹并没有把父亲也干掉。 还留了一块遮羞布。 所以,当初听说邺城有变的时候,程远志的第一想法就是,文武百官们有想法了,想要推动大白上位,先取他而代之,再取刘协而代之。 以成就开国元勋,从龙之臣的盛名。 这两样名头太有诱惑力了, 没有一个臣子会不心动。 区别在于,有的臣子能够克制住这种欲望,而有的臣子不能。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想。 文武百官有想法了。 于是程远志沉声说道:“若天命在我,我愿为周文王。” 文武百官齐齐撇了撇嘴。 这话他们不爱听。 因为大王已经说过三次了。 你要当周文王我们没意见,可你倒是退位啊,让你儿子上位当周武王,我们要跟周武王干大事,名垂青史、威震天下。 我们不想跟周文王蹉跎时间了。 时不我待,再熬下去,我们都要入土为安了! 见众人神色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程远志立即意识到,这事没得商量了。 要么把这帮大臣给杀光,要么自己退位。 否则,这些人怕是不会再尽心尽力干活了。 其实程远志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众文武要推尊他为帝,无非就是想混个开国功臣当当,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 但他不想当皇帝啊,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一统天下,结束乱世,然后携群美退隐山林 程远志叹了口气:“这僭居尊位之事,还望诸位不要再逼迫,我实不愿为之。” 众文武齐道:“大王一再推却,我等俱是心灰意冷,茶饭不思,无心理事矣。”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这招还就很管用。 程远志摆手道:“诸公此举,无非是想加官进爵,果真如此,我便即刻大封群臣,何必胁迫我行此忤逆犯上之事?” 就连久不在朝堂进言的徐庶也出列道道:“朝堂诸位公卿,皆追随大王日久,所封之官难表所立之功,长此以往,怎能不心灰意懒,离心离德?而大王也不过是汉之魏王,虽总领天下,可属地却仅有河北四州,如何能封更大的官职?” 田丰也出列拱手道:“臣附议元直之言。” “臣等皆附议元直之言!”殿上几乎所有人都出了声。 程远志一怔,沉吟道:“元直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杨修也附和道:“这天下,自古以来便是有德者居之,帝位就在眼前,今若不取,后必悔之晚矣。” 程远志思虑半晌,终是摇头道:“诸公莫急,且容我三思。” 杨修伙同众人,朗声直言道:“三思三思,大王已经思了十年,难道还没有思考明白么?” 程远志瞥了杨修一眼,有心敲打敲打他,又觉得因为此事不值当,便摆手道:“三日,三日之内,我必将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闻言,众人大喜过望,齐齐拜道:“大王圣明,主公圣明!” 程远志朝众人脸上逐一扫去,长叹一声,道:“我若背负千古骂名,皆是你等之故。今日就议到这里,散会。” 文武百官等忙跪伏于地,山呼海啸道:“恭送大王。” 第323章 传位不是禅位 朝会就此结束,众人一一散去。 转过天来,审配独自来求见,直入魏王府后院凉亭,行礼后伫立在旁,几度欲言又止。 程远志笑道:“正南,有事快快道来,休作此扭捏之态。” 审配想了想,问道:“我昨观天下疆域图,见刘备只剩西川半州之地,此时正当一鼓作气横扫蜀地、一统天下,大王为何踌躇不前?” 程远志讶然失笑:“益州幅员辽阔,一洲之地顶得上中原三四个州的面积。不但有足够的战略纵深,且有民二百余万、军马二十余万,更兼刘备枭雄,诸葛亮多智,其实力不可小觑。” “我们所占之地虽广,民虽多,兵虽众,可战争并不是简单的摆出纸面实力强弱就可以取胜的。” 审配拱手道:“且以今日之势论之,只要大王决心伐蜀,纵有死伤,也应能一鼓而荡平西川啊。” 程远志缓缓摇了摇头,道:“古人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难平。益州地远山险,硬伐不智且难平,我不欲为之。” “况且,我方定江南,威逼蜀地,川中必定人心惊惶。加倍戒备。此时去伐,必将事倍功半啊。” 话是这么说,程远志想的却是另一番心思:“原历史上,魏国守了四十多年才守到一次阴平偷袭的机会,可见伐蜀之艰难。就算要攻打蜀地,也得过一段时间,从汉中郡、榆林郡、武陵郡三面摆出硬攻姿态,吸引住益州所有兵马的注意力,而后再从阴平小路偷袭,这才是事半功倍、伤亡最小的打法。” 想到此便岔开话题道:“正南,你且说说这诸臣劝进之事,我当如何以对?” 这话算是问对人了。 劝进之事,审配不但是当事人,甚至还是领头羊。 说到这个,审配就来劲了,当即正色道:“老臣跟随大王近三十年,今已年过六十,此生再无其它奢求,唯有死后,希望墓碑上能刻着‘大魏开国元勋审配之墓’,而非‘汉魏王幕僚审配之墓’,此番心思,好叫大王知晓。” 说着,审配长叹一声,脸有戚戚,颇有一副‘人之将老,其志难酬’的悲悯感。 程远志大为触动,当即正色道:“好,十日后,于孔雀台举行传位大典,此事就由你来执行。” 审配闻言大喜,连忙应了声“是”,正待离去,忽被叫住。 审配停住身形,疑惑不解转过头来。 却听程远志道:“正南,你说这魏王之位,我应该传给谁?老大?老二还是老三?” “什么?大王要传位于世子?” 审配大吃一惊,老腰都差点给闪断了。 他本以为传位大典是为刘协准备的,这会才恍然发觉,若是令刘协让位,那应该叫做“禅位”,而不是传位。传位通常指代父子或兄弟之间的王位更迭。 程远志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审配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心下微微觉得遗憾。 他的主公,终究还是不愿背那篡逆之名。 思及此,审配道:“大王,大世子从十八岁监国伊始,已执政十五年有余,期间兢兢业业,毫无差错……众文武都言其是大王传位之不二人选。” 这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程远志点点头:“好,那就传他。” “诶,臣领命。” 审配作了个揖,这次没有转身大步离去,而是先看了程远志一眼。 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果见程远志又说道:“正南,还有一事。” 审配忙站直身体,竖起耳朵。 程远志笑道:“诸臣之中,就数你与沮授、田丰三人追随最久,若无你在后方兢兢业业打理朝政,我断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拿下这九分天下。你们的功劳苦劳,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却一直不曾正式的酬谢你们,每思及此,寝食难安。” 审配连忙拜伏于地,朗声道:“臣哪有什么功劳,不过是碰碰嘴,弯弯腰,动动腿,做了个传声筒,真正有功劳的的都是臣下面的人,他们任劳任怨,踏实能干,这功劳大半都是他们的,大王能记得老臣的好,臣已经很高兴了。” 程远志听的连连颌首,赞道:“正南之为人果然严正,丝毫不居功,堪为文武百官之楷模。” 话音刚落,却听审配道:“此皆为臣份内之事,当不得大王夸赞,大王也千万别给老臣赏赐金币千枚、银币千枚、蜀锦百匹,臣功微德薄。如此多的赏赐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好家伙,我还没说要赏赐你,你这就自己开好价格了程远志听得讶然失笑,瞥了他一眼道: “你若不需要赏赐,还列举的这么详细做甚?!” 审配连连摆手:“臣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程远志笑道:“你与田丰、沮授三人,三十年来劳苦功高,自当好好酬谢,我原本决定,令大白登位之后,封你为邺县候,田丰宁县候,沮授为怀县候,另赐金银珠宝若干,蜀锦若干的。今日你既已经开出价码,那就如你所列之赏赐封赏。” 审配一听这话,当场就苦了脸,只好拜道:“谢大王恩赐!” 心下跟吃了黄连一般苦涩。 本想索要点赏赐,在大王面前卖个破绽,以免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程远志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此乃戏言,正南且去,我方才所说之赏赐,世子登位之日,定不会少你一分。” 审配这才转忧为喜,屁颠颠告辞而去。 这时,大白小白从凉亭后转出。大白望着审配离去的方向,试探道:“父王,审公此举,莫非是自污保身?” 程远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侧头看了兄弟二人一眼,反问道:“你们觉得呢?” 大小白对望一眼,默然无语,心下各有所思。 …… 三日后,传位大典筹划已备,审配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到魏王府上,将礼仪流程呈递上去。 程远志看罢,频频点头,抚问了两句,责令他在家中休息几日,再来举行传位大典。 审配连声应诺,转过身来,便召集文武百百,将大王传位之事施施然告知。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心花怒放,眉开眼笑,顿时喜作一团,互相拱手说着“恭喜,恭喜”,击掌相庆。 仿佛这魏王之位是传给了他们似的。 审配笑眯眯的望着众人,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太值得了。 不单是他,此时在这里的所有人,将来都会在被人铭记。 也不怪众文武会如此,这个时代里的谋士、文臣、将领,肯跟着你干事,哪个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最多最多,在这四个字前面加一个“志同道合”,掩饰一下实际目的。 庆祝过后,众人向审配狠狠拍了一大通马屁之后,直将他夸的是无所不能,天下之砥柱、国家之栋梁、众臣之首望。 这话审配爱听,当即乐的合不拢嘴,连忙拱手相让,口呼“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众人夸赞完,甩着衣袖,屁颠屁颠的跑回家中,将此喜讯扩散开来。 不两日,此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整个邺城上至八十岁老叟,下到三岁小儿,也都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 第324章 三国少了一国 七日后,传位大典如期举行。 根据大汉礼法,由于程远志的魏王乃是大汉皇帝册封,虽位于大汉诸侯王之上,但仍是汉之魏王,传位之事须经汉帝下诏,不能私相授予。 可眼见百官齐聚,传位大典已经开始,汉帝诏书却迟迟不来。 这就属于不可控的意外状况了。 程远志高立台上,神态很平静。 大白心里焦急万分,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庄重肃穆姿态,端的是难受极了。 正煎熬间,刘晔、华歆两人自许昌飞马而归,带回天子刘协诏命。 众文武见状皆踊跃称贺,赞其神速,仅用十日便从邺城往许都打了个来回。 华歆于怀中取出诏命开读,程远志率三子伫立在前听旨。 抬眼视之,只见诏书上的字体极为潦草,并非汉帝笔迹,只盖有玉玺印,想来此诏书应是华歆草拟,威逼刘协盖上玉玺印鉴所致。 否则的话,他是赶不及此次大典的。 诏书一出,大白的继位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从即日起,他便是新的魏王、大汉丞相、总领天下政事,总揽天下兵马。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程序,实际上,大白早就掌控了这些权力。 看大白踌躇满志登上王位,众文武山呼海啸参拜,程远志微微笑着,缓缓退入幕后。 继承王位只是开头,接下来才是重戏。 封赏群臣。 此事关系到众文武的前途名爵,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立在台下,竖起耳朵,听得十分仔细。 只见华歆双手捧着一长条黄色绢帛,悠扬顿挫念道:“今日本王承继大统,特委诸臣以重任,共扶天下。以审配为魏国相,封邺县侯,食五千户……以杨俊为并州刺史、以王雄为幽州刺史、以崔钧为冀州刺史,以司马朗为青州刺史、以赵浮为兖州刺史、以程涣为豫州刺史、以高干为徐州刺史、以贾逵为广州刺史、文聘为交州刺史、以钟繇为雍州刺史、以张既为凉州刺史……其余所有文武官员,各有封赏。” “封张辽为征北将军、赵云为征东将军;徐晃征南将军、张合为征西将军,于禁为前将军、甘宁为后将军、高览为左将军、徐盛为右将军、蒋奇为掌军中郎将……贾诩、徐庶、田丰为军师将军……” 一通兀长的封赏,从天将正午一直封赏到红日西斜。 却没有任何人显得不耐烦。每个听到封赏的官员都脸带笑意,欣喜若狂。 审配站在文官首位,捋着胡须,老怀大慰。 这些封赏明细,是他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竭智穷思的成果,算得上是面面俱到,不但照顾到各个诸侯投降来的文武官员,连孙权败走后新降魏国的众人都得到封赏,其余来不了的各地守官守将,也都差人将赏赐贴心送到地方。同时又杀牛宰羊,奖赏士卒,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封赏完毕,众人再次拜下,山呼海啸道:“谢我主隆恩!” 大白起身,含笑抬手道:“众卿平身,散会。” 众人辞了新君,走下孔雀台,贾诩快步跟上审配,对他说道:“正南兄前些日子向大王请赏自污,为何没了下文?” 审配脸色骤然一变,冷声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令我脸面大失!” 贾诩苦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审配叹了口气:“不提也罢……” 贾诩连忙跟紧步伐,追问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正南兄,说说?” 审配摇头道:“我观大王之意,在新王面前,我们就别耍什么心眼,踏踏实实做事就好……大王决不会行狡兔死、走狗烹那一套。” 贾诩沉声道:“所以你就相信了?” 审配道:“我主仁厚,观其对昔日张扬、袁术之态,便知非汉高祖刘邦那种秋后算账之君,此事你不要再与我提起。” 贾诩朝四下一望,压低声音道:“这伴君如伴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审配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道:“我信大王。” 贾诩悄声说道:“正南可不要欺我!” 徐庶点头道:“此乃肺腑之言。” 二人不再说话。默默而行。 不多时,行至审府门前,审配顿住身形,对贾诩说道:“今日大喜,平生之愿得偿,当浮一大白,不知贾公肯赏脸驾临寒舍一饮否。” 贾诩口称不敢,随审配入府就坐。 见有客人来,府里早有眼色灵活的丫鬟端酒上菜,伫立一旁伺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贾诩抬手示意左右丫鬟退下,目视审配道:“今天下将一统,大王莫非真的没有清算旧臣之意?” 审配摇了摇头:“不好说。” 贾诩先是一懵,而后急道:“你方才还说深信大王的。” 审配嘿嘿一笑:“没错,我是说过这话,因为我是文官,只要兢兢业业处理政事即可,就算大王有意相仿勾践、刘邦,也杀不到我头上,所以不慌。” “而你不同,你是谋士,谋士的破坏力比较大,所以不好说。” 贾诩一下子就慌了:“我拿你当至交好友,掏心掏肺,你何苦戏耍于我?” 审配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何曾戏耍过你?” 贾诩气道:“你前后各执一词,如何不是戏耍?” 审配停下酒杯,深深地看了贾诩一眼,长叹一声:“如今西川未平,说这些都还言之过早,说不定天下一统的时候,你我早已入土为安,你慌个什么劲?” 贾诩一愣,想想也是。 他生平工于心计,善于揣摩别人心思,偏偏事关自己的时候,难以看透迷雾,是以患得患失。 总觉得大王这一退位,比以前在位时更加可怕了,更方便躲在暗处观察大家,一旦看见哪个跳的欢,一声令下,就拉出去给砍了。 是以,他觉得后背发凉,这几天老做噩梦。 现在经审配一点拨,顿时恍然。 此时想这些干嘛?距离天下统一还早着呢。 心下忧愁既去,酒桌上凝重的气氛顿时一轻,两人快乐的对饮起来。 ………… 另一边,却说汉中王刘备闻魏王传位于子,急召诸葛亮等要臣至万寿县商议大事。 不几日,诸葛亮率众臣飞车赶到地头,君臣见过礼,诸葛亮道: “魏国新王登位,于我川中乃是好事一件,王上且宜保养尊体,随臣返回成都,坐镇中枢,积蓄实力,徐图北伐。” 其时刘备已是满鬓斑白,神形枯槁,宛如垂垂老朽, 他费力的抬起眼帘,环顾众人道:“当初孤与关、张结义时,曾誓同生死。今二弟皆已亡故,每每梦回间,二人身影常在眼前牵绕,孤恐命不久矣。” “这成都,不回也罢。” 诸葛亮劝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大王不必过于忧思。” 众臣又再三劝谏,刘备方才略微安神,遂传令,移驾回转成都。 第325章 几十万银币 邺城。 程远志退位后,一下子就感觉肩膀上轻松了许多,带着众夫人举家搬迁到河内,每日在府邸插插花,整理整理草地,小日子倒也惬意。 众多上了年纪的夫人们,也都安居侧室、别院,各守本份。 常居于正室的,只有甄宓与阿月二女。 此时已是建安二十五年,甄宓也已三十八岁,年老色衰,美人迟暮,早就过了与人争宠的年纪,倒也不与阿月争些什么。 平日里,她的头等大事便是教导十三岁的儿子袁睿。 是以,常伴程远志身侧的人就只有阿月一人。 这一日,清晨起来,见阿月独坐梳妆台前,孤影自盼、愁眉不展。程远志纳闷道: “夫人为何郁郁寡欢?” 阿月闻言回过头来,幽幽说道:“老爷自退位后,每日里好不自在,妾身却觉得犹如笼中鸟、盆中鱼,好生压抑,快活不起来。” 程远志道:“你本出身于山野,自由自在惯了,进城也才几天时间,不适应也属正常,我本打算待诸事安定了,便带你到外面走走……” 阿月闻言喜道:“真的?” 见她一听“出去逛逛”就立即欣喜若狂,一双明眸带着希翼,扑闪扑闪的望过来,程远志有心说一句“我逗你玩的”,又觉得把她逗哭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反过来还得自己去哄,遂点头道: “真的!” 阿月登时欢呼一声,速度极快的插好首饰,换了一身新衣衫,然后双臂高举转了个圈,喜滋滋道:“走,老爷。” 程远志顿觉无语,心说‘看来不管在哪一个年代,逛街都是女人永恒不变的乐趣所在。’ 遂摇摇头,也换上一身普通的地主老爷装,带着阿月出了门,来到街上。 一路上,阿月笑靥如花,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会儿说“这个真好看,想要”,一会儿又摇摇头“太贵了,不要了”,愣是把一个卖首饰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店家,给折磨的欲仙欲死。 好在这个年代的商人地位低贱,且服务态度只追五星级,任阿月百般挑剔,年轻人始终面带微笑,候在一旁。 程远志心知阿月纯粹是兴致所在,根本不是要买东西,且府上所需之物一应俱全,根本不缺什么。 遂向青年店家道:“我夫人初来乍到,不懂礼数,还请多多包涵。” 青年店家连连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不敢不敢,大王驾临小店,蓬荜生辉,小人欢喜还未及,怎会生怨!” 程远志微微一怔,奇道:“你区区一商户,怎识得我身份?” 青年腼腆的微笑道:“大王有所不知,咱们河北之地,每户人家家中都有大王您的画像!呐……” 说着,他拉开身后的帘子,墙壁上果然悬挂一副画像,画像下面摆了个香炉,香炉里插了三根正在燃烧的香。 看画像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像,程远志讶然失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心。” 青年眼眶一红,神色激动的哽咽道:“大王对我们老百姓实在太好了。” 程远志摇头道:“那也不至于哭,这有点夸张了……” 青年抹了抹眼泪,正色道:“大王有所不知,小人本是徐州彭城人氏,四岁时曹贼屠城,父母皆死于屠刀之下。幸得大王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此贼,小人才得死里逃生,随叔父一家来到河内讨生,至今已有二十五年了。” “这二十五年来,小人无时不刻感念大王的恩德。若无大王,便无小人……” 青年店家越说越激动,想起陈年旧事,瞬间泪如雨下,哽咽不止。 程远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好转移话题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王,你可以叫我老爷。” 青年店家点点头,掏出手绢擦拭眼眶。 这时,阿月拎着满满一堆首饰款款回转,眼波流转的望着程远志:“老爷,妾身挑好了,快给钱!” 不等程远志搭话,青年店家就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这首饰权当小人敬献给夫人的。” 顿了顿,神色忐忑补充道:“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做工卑劣就好。” 程远志见他真情流露,属实是真心想要赠送,自豪之感油然而生,一拍他肩膀道:“我既然曾是百姓们的大王,难道会差你这点首饰钱嘛?说罢,多少钱,今天我还就偏偏不想占你这个便宜。” 青年店家顿时一脸为难道:“这个……” 程远志两眼一瞪:“不说的话,我就让城管来查你了啊。” 城管,便是程远志给这个时代带来的又一个职业,专门为商贾着想,同时又监督其是否偷税漏税的工具人。 只有纠察权,没有执法权,且只在城市里出现。 通常都是一身黑衣,面目不善。 简直是所有商贾又爱又怕的存在。 城管两个字一出,青年店家立即就服气了,向程远志拜了一拜道:“回老爷,一百银币。” 程远志一边伸掏钱,一边笑道:“才一百银币,多大点钱!” 阿月在一旁附和道:“就是,我家老爷可富有了,能差你这点钱么!” 青年店家连连应道:“不能差,不能差。” 说着,伸出双手打算接钱。 但预料之中的银币并没有到手掌中。 忽听程远志长叹一声道:“那个,店家,如果我说忘了带钱,不知道你信不信?” 青年憋着笑,道:“信信信,老爷你不用付钱了,权当小人赠送给夫人……” 一看青年那憋得通红的脸,程远志倔脾气就上来了,一摆手道:“不行,今天这钱一定要付!我堂堂一个老爷,能差你这点钱?” 青年店家不知该如何劝慰程远志,只好默然伫立在旁,低头耸肩,偷偷笑了出来。 其时店在已经围满了人,全都是闻讯而来的百姓,大家全都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不知道谁开了个头,说了一句“大家伙凑凑,帮大王把这钱给了?” 此言一出,顿时群起响应。 你三个、我两个,不一会便在青年店家手里塞满了一堆银币。 银币太多,青年数都数不过来,连忙喊道:“够了,够了!” 程远志对围观百姓做了个揖,带着阿月出来首饰店,叹了口气道:: “不曾想有朝一日,居然买个首饰都要百姓众筹,我这几十年可真是白混了,失败!” 阿月开心的摇了摇头,道:“买个首饰有人帮忙付钱,正说明老爷面子大,没白混呀!” 程远志转念一想也是,不过却是摆手道:“民心不可欺啊。” “这百个银币虽不多,却是那一圈百姓的全部,这种便宜不能占,占多了会失去民望的。” 阿月蹙眉道:“那怎么办?付都付了,百姓早就散去了,咱们想还钱也找不到人了。” 程远志微微一笑:“想还钱那还不简单?免除河内一年赋税就可以了。” 闻言,阿月顿时好奇道:“老爷,河内一年赋税是多少钱?” “几十万银币。” 第326章 偶遇灭门案 “几十万银币?!” 阿月明眸大睁,掩口惊呼。 与程远志在一起久了,她也对州郡收入、货币经济有了一定了解,知道几十万银币足够十万百姓一年所需。 也就是说,买首饰时,她看似占了一百个银币的便宜,实际上却是让国家损失了几十万收入。 这完全属于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阿月曾经听程远志分析过,民心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知道“君如舟,民如水,载覆由之”的道理。 君怎能与民争利? 所以百姓的便宜不能占,补偿一定是要补偿的,免税之事可说是成了定局。 一想到买这些首饰的代价……阿月就感觉热血直往脑门上冲――有点上头。 可街道上人来人往,周围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一些话也不好当街说出,阿月只好暂时把懊恼憋在肚子里,想着回去以后再和夫君解释,她是无心的。 其实免税与否,程远志是无所谓的,反正自己退位了,爷卖崽田不心疼。 两人继续逛街,从卖饰品的东门大街走到中段,拐入卖衣裳的南门大街。 “老爷,咱们回去?”阿月微微坠着腰身,有点不想往继续往前走了。 忽然感觉逛街索然无味。 太费钱了。 程远志一怔,大气的挥了挥手。 “来都来了。” “难得带你出来一趟,当然要逛个痛快!” 阿月点点头,神色间郁郁不乐,看情形还是有点介怀。 两人相携信步而行,沿着城中几条主干道闲逛。 严格说来,这其实是程远志第一次单独陪同夫人出行,以往虽然也有带着其他夫人们逛过街,但每次出行,身后都跟着数十名五大三粗的卫队,名曰护卫,实则负责拎包扛货。 如今虽没有那种前呼后拥的排场,却胜在轻松自在。 当达官显贵的确是好,除了生儿育女这种事需要亲力亲为,其他大多事情其实都可以假手他人代劳的。 不过,当升斗小民也有小民的好处。 至少不用担心后院起火,兄弟阋墙、叔嫂乱来等等等勾心斗角之虞。 阿月自从知道自己的一通首饰的代价竟高达几十万银币后,一路之上彻底安静了,再不复之前那般欣喜雀跃、唧唧喳喳活泼之态。每到一家成衣铺门口,也不再往里面张望,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程远志纳闷道:“夫人为何性趣缺缺、一蹶不振?” 对于这个相差三十岁的小夫人,程远志很是慷慨,并不受免税之事影响。 恰恰相反,能通过这个由头帮助大白收买一波民心,他很乐意为之。 遂说道:“老爷有的是钱!买!往死里买!买完让店家送到府上,货到付款。” 这话一出,阿月当即转忧为喜,仰着脸问:“真的?” 见程远志重重点头,阿月一下子就满血复活了,当即行进一家成衣铺,挑挑拣拣,试试穿穿。 良久,方才引着一个挎着大包小包的店家满载而出。 店家行到跟前,躬身颌首行礼道:“见过大王!” 程远志瞧他了一眼:“多少钱?” 店家回道:“总共三千银币。” “送到我府上。”程远志点点头,领着阿月继续往前逛。 店家目送着,一挥手,身后窜出来一名壮汉,接过包裹,一溜烟跑去。 一路逛将下来,不觉已是午后时分,正行走间,忽见前方道路中间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像是出了事情。 方行到人群外,便听里面一汉子大声问道:“老哥,发生了何事?” 另一人回道:“老弟,发生大事了,昨夜东城城郊李家一家人突然中毒暴毙,只有这女娃得以幸免,是以在此卖身葬全家!” 先那汉子道:“哦?看这女子年纪轻轻,就孤苦无依,好可怜啊。” 后那人道:“谁说不是呢!” 程远志听得心下一动,正要入内查看,却被阿月拽住。 阿月本性温婉,对死人之事格外敏感,一听说卖身葬全家,当即吓得花容失色,说什么也不敢上前。 “老爷,这等事自有官府处理,我们便不看了。” 程远志环顾四下,只见围观者众,却无一人伸出援手,便沉吟道:“如今政清民和,百姓安居乐业,河内却忽然出了灭门惨案这么大的事,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说罢挤进人群,问前面一白须老者道:“老哥,可知发生了何事?” 那老者回过头,看了程远志一眼,脸色一变,就要下跪。 却被程远志伸手托住,摇了摇头。 老者会意,连忙说道:“一家五口全没了,三岁娃娃都没放过,要不是这丫头昨夜宿于城中未归,说不定也遭了毒。” 程远志看了一眼木板车上一排溜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身形单薄却不失俏丽的少女,皱起眉头,朗声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竟敢如此大胆?老哥可知原委?” 那老者点点头道:“这李丫头年方十六,乃东城李家村人,其家境颇为贫寒,经熟人介绍,方在城中成衣坊寻了个做衣裳的活计,这下全家皆亡,可如何是好。” 程远志目视那少女,温声道:“李姑娘,你为何不向官府报案,而在此间卖身葬全家?” 那李姓少女啜泣着道:“回老爷,小女子闻此噩耗后,午前便往府衙喊冤,然太守董昭大人盘查过后,便令小女子先葬家人,后……后再追凶……” 程远志听了点点头,接着问:“你父亲可与他人有仇?” 少女茫然的摇摇头:“我家贫寒,父亲素来与人为善,与别人没有怨仇。” 程远志又问:“你父亲是否与他人有钱财来往?” 少女想了想道:“没有,只是前些日子,邻村朱二托人来提亲,送来一些钱财,我父亲嫌他不求上进,整日游手好闲,便婉拒了亲事。” 闻知此言,望着少女姣好的容颜,程远志心里已然有数了。 恰在这时,河内太守董昭带着兵差匆匆赶来,看到程远志,连忙躬身行礼, 而后问道:“大王,此案卑职已有眉目,同村朱二嫌疑最大,正要去缉拿,闻知大王在此,故而折向而来。” 程远志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董昭差人尽快将朱二抓回来受审。 董昭领命,匆匆而去。 程远志放下心来。 他和董昭也算是老熟人了,渊源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十五年前,是以,深知后者是个政务小能手,尽责父母官。 想来区区小案,应该难不住他。 不多时,朱二便被差兵锁住,带到府衙大堂。 董昭高坐上位,盯着他冷喝一声:“朱二,你半个月前曾令人说媒于李家,可有此事?” 自被兵差抓来后,朱二就神色失据、眼神慌张,闻此冷喝,更是胆寒心惊,吱吱唔唔、语无伦次。 见此,董昭再次追问:“你井中投毒杀人全家之事,本官已尽知,你若趁早认罪,尚可免除一死,否则……” “大人,冤枉啊。”朱二忽然咚咚咚一声磕头不止,喊起了冤。 不大一会,额头上已经是磕出了血,殷红一片。 看似不像说假。 见状,所有人都是一怔。 这突然反转,差点没把程远志的腰给闪断。 第327章 真相大白 偶遇仲达 见状,候立在侧怀县县令司马孚穷拱手道:“事有蹊跷,董大人不可草率。” 其时怀县乃是河内郡治所,此案也算身司马孚份内之事。 程远志看的微微颌首。 在这个时代,能对普通百姓性命如此上心的官员,是极为少见的,由此可见司马孚是一个颇为难得的好官。也难怪原时空里,曹操、曹丕、曹睿、曹芳四代帝王都对他非常器重,就连司马懿在高平陵之变中也对他委以重任。西晋建立后,司马孚虽被司马炎封王,却一直以魏臣自居。 历事九位帝王,皆被重用,便是司马孚一生的写照。 可以说,司马孚经历了东汉、横跨了整个曹魏的兴衰,见证了晋朝的建立。不仅是一个活化石,还是一个能臣、忠臣。 这样的臣子,是足以得到任何人的尊重。 董昭点点头,沉声问道:“朱二,有何冤情,你且仔细说来,若有假供,立斩不饶!” 朱二连连叩头应是,将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他一直觊觎李女貌美,因此一直想要娶其为妻,于是便备上薄礼,托媒人前去说亲。 李父见他不求上进,又游手好闲,便回绝了媒人。 被拒绝后,朱二心有不甘,便整日流连在李家门外。 李父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托熟人在城里给女儿找了个活计,以避开朱二纠缠。 朱二一连数日不见李女,正心如猫抓,却鼓不起勇气向李父询问李女去向,这一日刚下定决心前去询问,没想到李家人尽皆中毒而死,自己也被当成了杀人凶手。 朱二指天发誓:表示自己虽觊觎李女美色,但绝对不会杀死她全家。 董昭闻言,只好暂时将朱二收押,重新梳理案件,并令司马孚带着兵差再去李家村调查,限期三日破案。 本来,这种程度的案件根本轮不到董昭亲自出马,他是得知大魏武王也在现场,这才不得不匆匆赶来。 司马孚走向大门口,对跟来围观的一帮李家村民及围观群众道:“我乃怀县县令司马孚,李家人死于水中投毒,凶手不明,按照惯例,此类杀人犯多为穷凶极恶之徒,说不准在整个村子都有下毒,你们回去之后一定小心检查,以防不测!” 此言一出,周围百姓群情耸动,顿时议论纷纷,乱成一锅粥。 尤其是李家村百姓,听说下毒之人穷凶极恶,断不会只下毒一处,哪能不慌? 纷纷如鸟兽散,各自奔回家去,小心检查,严加防范,唯恐遭了毒手。 众人散去之后,门外凸现出来一中年文士,眼神如鹰般锐利,约莫三四十岁年纪,遥遥对程远志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待看清此人相貌,程远志大为惊讶,连忙唤道:“仲达留步。” 此人,正是赋闲在家五年之久的司马懿。 司马懿停住步伐,回身行礼道:“小民司马懿,见过武王。” 因程远志是以武事平天下,故而一直被称之为大魏武王,新继位的大白则被称之为大魏文王。诸多官员私底下便是以此来区分二人的称谓。 而寻常百姓们不清楚这个,通常仍以大王称之。 但司马懿这样称呼,显得很客气、很生分。 因为他是程远志一手提拔上来的。 最差最差,也应该叫一声明公或者大王。 程远志缓缓走了过去,笑道:“一晃五年未见,不期在此相遇,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仲达且说说,都发现了什么?” 司马懿连连摆手道:“懿乃平头草民,焉敢妄议此人命关天的大事?今有武王在此,不消一时三刻,犯人定会伏诛。” 这话怎么听着一股子怪味程远志向他望了一眼,长眉一挑,面露笑容道: “仲达此言差矣,你虽赋闲在家,却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再者说,怀县令司马孚是你三弟,城中忽然出此歹人,做出此等惨绝人寰之事。董大人责其三日破案,你三弟压力也很大啊,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替其分忧解难不是?说说你的看法,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推辞不过,司马懿只好说道:“世间恩怨皆躲不开一个‘情仇’,李家一贫如洗,与人和善,此决非是仇杀,那便只剩下情了。” 程远志微微颌首,笑道:“仲达认为朱二供词有假?” 司马懿摇头道:“观此人色怯胆薄,必不是凶手。” 程远志一怔:“那你为何又说是情杀?” 司马懿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摇头苦笑道:“草民乱言,乱言。天色不早,草民告退。” 说罢,施施然转身离去。 望着司马懿的背影,程远志沉吟不语, 兵差再次调查了李家宅院,发现屋后的篱笆门上有一小缕做工精美的蜀锦,像是衣衫被挂在门上脱落下来的。 这种蜀锦料子很名贵,寻常人是断然穿不起的,而且还印有精美图案,表面很是干净,纤尘不染。 司马孚用手一捏,发现还能从中挤出水来,于是便将布条取下,回转府衙复命。 随后,司马孚带人来到李家少女做工的绸缎庄,唤出掌柜和所有伙计,逐个盘问其昨夜去向。 很快,就发现掌柜韩平闪烁其辞,前言不搭后语。随后便将其逮捕归案。 并在他家中搜出一条衣襟后摆处缺失的长衫,缺口与李家后院那布条大小吻合。 面对铁证,韩平不得不承认杀人的罪行。 原来他看上了给自家做工的李女,见其如花似玉,便想要纳娶为妾,却被结发妻子阻拦。 他虽是绸缎庄掌柜,可这绸缎庄实际上却是妻子陪嫁来的产业。 妻子韩氏品貌不端,性格又凶悍,整个就是一母老虎,韩平平素被欺压惯了,索性也就忍了,得过且过。 奈何这次他是下定了决心要纳妾,见母老虎阻拦,当即二话不说,买了毒药给她来了个暴毙,悄悄举办丧事下葬。 转眼过了几天。 昨日黄昏,韩平喝醉酒路过工坊外,正碰见李女一人在内赶工,于是心生歹念,闯了进去,欲行不轨。 李女见状便惊叫起来,韩平生怕有人听到,急忙捂住了李女的嘴,威逼利诱,但李女嫌弃他年纪大,拼命反抗不从。韩平无奈只得离去。 回去后越想越气,趁着酒劲就赶到李家村,将毒死发妻后剩下的毒药尽数投入井中。 一想到李女全家暴毙,便可任由他摆布,韩平就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 但因天太黑,加之酒劲尚在,并不知翻越后院篱笆门时,衣衫被挂破了。 次日,韩平揣着银币来到人群中,本想大手一挥,买下卖身葬全家的李女,回去好好炮制一番…… 奈何当时程远志已经捷足先登,他没敢露头,便飘散离去。 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被追查到了。 …… 案子终于真相大白,众人都大吃一惊。 韩平因长期被家暴,性格扭曲,不但一怒之下杀了发妻,还杀了李家五口,做下如此疯狂之举,却仅仅是为了纳娶李女为妾室。 简直可说是丧尽天良。 司马孚当场怒不可遏,当场瞪着通红的眼睛,判决韩平斩首正法,立即执行。 随后放了朱二:又从府库中拨出钱财给李女安排后事。 至此,这桩血案也算告一段落。 李女因生的貌美,导致她在豆蔻年纪便永远失去了全家人的性命。 这让阿月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央求程远志把李女带回去当丫鬟。 第328章 一波方平一波起 程远志无奈,只好随她。 阿月上前搀扶住李姓少女,柔声道:“你可愿随我归家,当个丫鬟?” 少女看了一眼风姿绰约的阿月,自卑的低下头去,讷讷不言。 她倒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认识阿月,不敢去。 她爹在世的时候就常教导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和陌生人走。 会被卖了的。 司马孚在一旁说道:“李姑娘,你愣着做甚?还不赶快谢过王妃大恩!” “王妃?” 少女眨了眨眼睛,明眸里尽是茫然。 “没有错,你眼前这位便是我大魏武王之妃!”司马孚笑吟吟的解释道。 少女闻言,连忙盈盈拜下。 “民女见过王妃。” “真好!”阿月笑魇如花的扶起少女,朝她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脸上尽是满意。 “哎呀,你长得可太俊俏了,这小腰……这脸蛋……真弹……” 说着,阿月还伸出手,在少女纤细的眼腰肢间,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上,轻轻一捏,姿态轻佻。 这一套动作,将程远志撩她的精髓全部展现了出来,活脱脱一个女盲流。 少女登时羞涩不堪,双颊绯红,扭捏不已。 程远志简直没眼看,老脸一热,扶额望向一旁。 司马孚立即眼观鼻、鼻观心,拱了拱手,识趣的带着随从先行一步,帮着处理李家人的后事。 这事本来和他没关系的,但如今李家少女成了王府的人,那就和他有关系了。 为上司排忧解难,打理好一切,是每一个合格下属的份内职责,责无旁贷,还无关谄媚。 一行数人来到城外十里外一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寻了个背风向阳的山坳,将李家五人一一安葬。 少女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几欲昏厥。 阿月也在一旁跟着垂泪。 程远志立在一旁,默然望天,心下暗道感慨:女人生在这个时代,太美丽了其实是一种悲哀,或者说负担,普通人无法承受的负担。 几千年来,“红颜薄命”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是由无数个案例验证过的。 秋日林中,五座新坟一字排开。 坟头青烟袅袅,少女趴在坟前,泣声不止,伤心欲绝。 这一幕,深触人心。 又扑坟哭了一柱香的功夫。天色渐晚,四野之内已看不到半只动物穿行,也听不到枝头鸟鸣声。阿月劝起少女,众人出了密林,往城中行去。 行出里许,程远志停下身来,手搭凉棚回望,喃喃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丫头你节哀顺变。” 少女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对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芳龄几许了?” 这话本应由阿月来问,程远志见少女模样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李家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回老爷,奴婢没有名字,爹娘从小就叫我婉儿。” “婉儿……还真是人如其名,温婉可人。”阿月拿出手绢给李婉儿擦了擦眼泪,温声道:“从今以后,王府便是你的家。” 李婉儿啄了啄脑袋,正要说话,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只半人高的肥胖大白狗,伸着血红色的长舌头,憨态可掬的从官道上窜了过来。 转瞬之间便奔到眼前,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按在她肩膀上,然后就觉脸上一热,湿漉漉的一片。 李婉儿惊呼一声,白眼一翻,仰头就倒,当场吓晕了过去。 程远志连忙扶住她,入手一片盈软,暗赞一声真是个标准的软妹子。 当下又是扇风,又是掐人中,李婉儿这才幽幽醒转。 刚睁开眼,视为里便是那通体雪白的大狗,一身毛发极其柔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珠亮如点漆,眼神里正充满了委屈看过来,显得十分的可爱。 李婉儿“呀”的惊呼一声,忍不住伸芊芊玉手,揉了揉白狗毛茸茸的脑袋。 大白狗眯着眼睛,显得很享受。 阿月笑着解释道:“这是从南方带来的狗,全天下就这么一只,金贵着呢,你以后就负责照顾它。” 李婉儿连忙点头。 这活她爱干!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可爱的狗狗,虽有点害怕它那大体格子,却也忍不住想摸它。 小小风波过后,众人继续赶路。 大白狗虽胖,跑起来却是很快,肉墩墩的很是搞笑。许是长久未到野外,显得格外兴奋,一路上蹦蹦跳跳,于道中路旁尽情撒着欢,到处乱窜。 众人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迎着最后一丝红日的光芒,往城里回。 怎料走着走着,大白狗方向一拐,往一侧小山上窜去。 阿月娇声呼唤了几下,大白狗却停在远处,回头汪汪叫着,示意众人跟上它,前边有情况。 李婉儿叹道:“老爷,夫人,它好聪明呀。” 这话阿月爱听,当即笑的合不拢嘴。 没奈何,众人只好转了个方向。跟着狗往山间密林深处行去。 行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奔出密林,来到一处山峦交接之处,转过山坳,视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座恢宏的道观。 此时,道观门前空旷之处,跪满了人,神态肃穆朝着观内不住叩拜。 同时观内正殿之中,传来朗朗诵经之声,余音袅袅,绕耳不绝。 离得近了,一股子世外仙人气息扑面而来。 天都要黑了,还有这么多人聚集在道观? 三人立足观看一会,相互对望一眼,都觉得眼前情形有些反常。 大白狗四肢伏地,伸着长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程远志奇道:“噫,此处怎会有一道观,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和当初的太平道张角一样,来求什么符水治病的!” 这话被一旁正拜道的青年听了去,他抬起头来,看了程远志一眼,不屑地道:“太平道张角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天师道人相提并论?” 一句话,暴露出来很多东西。 原来是天师道……程远志向道观走上两步,大声说道:“里面的人可是张鲁?” 此言一出,立即便惹来了道观院外的众人怒目而视。 许多百姓不再跪拜道观,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程远志一眼,神态不善。 第329章 山中别有洞天 此人竟敢直呼天师道人名讳! 很明显非我道中人! 那青年怒道:“你这厮好无礼,快走,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程远志一怔,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青年剑眉一竖:“我管你是谁,此乃天师教的道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你再不离开此地,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啊!” 话音刚落,便呼啦啦站起来一群人,各个擦拳磨掌,缓缓将三人围了起来。 打眼望去,少说也有百十人。 大白狗立即从地上弹射跳起,呲牙咧嘴,低声咆哮着,极为护主。 虽然程远志自信凭借自己的武力,能轻松摆平这百十号人,带着两女安然离开。但他是来弄清楚这里状况的,不是来打架的,没必要硬来。于是话音一转道: “误会,误会啊。我也是来拜谒张天师的虞诚信徒。” 青年一愣,“你也听说过张天师的大名?” “这个自然,张天师名满天下,信徒无数,首创五斗米教,后改为天师道,他老人家的大名谁没听说过?我还见过天师本人呢。” 这一通话说下来,青年的脸色立即好转,挠了挠脑袋,笑道:“啊呀,原来阁下是自己人,我还以为是不速之客前来捣乱呢。” 程远志微微颌首,含笑不语。 大白也重新趴回地上,伸长红舌头喘气。 青年继续说道:“在下张青,乃是张天师的关门弟子。师尊曾教过我一些粗浅的通灵显圣法门,是以,平日里便令我负责这外门拜谒之事,等他们这些人拜谒完了,我便关门闭观,回去向师尊通报一天下来的进度。” 关门弟子等于关大门的弟子,没毛病……程远志立时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拱手道: “失敬失敬,见过关门弟子。” 青年看了阿月和李婉儿一眼,凑过来,神神秘秘说道:“老兄此时带着女伴前来,莫非也是冲着夜里的天师脱衣舞会来的?” “脱衣舞会?啊……对对对。”程远志做出一副恍然之色,压低声音问道:“今日夜会都有什么节目?” 青年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往日的姑娘们穿着天师道袍,舞姿优美,身材婀娜,曼妙非常。关键是越跳,她们身上的衣衫就越少……今日嘛……” 说到这里,青年止住话头,禁不住吸溜了一口。 周围一帮子人也都竖起了耳朵,显得心痒难耐,神往不已。 程远志忙问道:“今日如何?” 青年眨了眨眼睛,搓着手道:“老兄你真想知道?” 而后话音一转:“虽然咱们是自己人,不过,这规矩却不能破,还是得给钱! “这叫咨道费,无人能免除。” 程远志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闻听此言,边上的阿月立马就不乐意了,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老爷,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看,等回去的……” 青年大手一挥,正色道:“这位女施主言之差矣,家花哪有野花香?况且,你……”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阿玮一番,撇撇嘴道:“况且,你这也放不开,更不会跳啊,没劲,忒没劲了。” 程远志点点头,这青年说的在理,男人嘛,通常骨子里都是喜欢白日时端庄,黑夜时放荡一些的女子。 尤其是在这个礼法甚严,妇女意志被束缚住的时代,就更加向往了。 眼看程远志已经心动,就要上钩,却听那女子说道:“老爷,咱们今天不是没带钱嘛。” 闻听此言,张青立即后撤一步拉开距离,面孔一冷,瞥了程远志一眼,摆手喝道:“没钱?没钱你搅和啥?走走走,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两女闻言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悄悄私语道:“哼,势利眼!” “狗眼看人低!。” 程远志也觉得带着两女进道观不合适,万一冲撞起来,自己可能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上另外一个。 遂目视着青年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回家取钱去!” 青年脸色立即又变得和缓起来,“嗯”了一声,转过头,带着众人继续参拜起来。 不再理会三人。 程远志只好带着两女先撤。 下来山坡,出了密林,阿月忍不住说道:“老爷,那天师脱衣…舞会…就那么好看嘛,” 程远志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俏脸通红,依旧瞪大明眸,像个好奇宝宝,便笑道:“你真想知道?” 阿月连忙啄了啄脑袋。 一旁的李婉儿也竖起了耳朵。 程远志想了想道:“这个嘛,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如回去我教你们跳……” 这纯属制服那啥了。 阿月当即低下头去,低若蚊蝇的说了声“讨厌”,又迅速的“嗯”了一声, 而后抬起头来,朝程远志盈盈一望,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蕴含着无限风情。 这副神态再配上她那惹火非常,该大则大,该小则小,曲线婀娜的身姿,端的是一个勾魂夺魄。 程远志登时一激灵,第一次发现自家夫人居然有这种潜力。 当下迫不及待的就往城中赶去。 进了城门,方向一改,直奔太守府,来见董昭。 闻听传报,董昭急急出迎。 两人见过礼,程远志正色道:“董昭,你可知城外天师道观之事?我现在命你点起兵马,将此地团团围住,所有人等,全部抓回来拷问!” 董昭一怔,连忙说道:“此事下官略知一二,这张天师便是昔日汉中太守张鲁的弟子,在此传教是得到过大王您恩准的,这无缘无故派兵前去剿灭,恐会犯众怒?” “你敢抗命不尊?”程远志微微动怒。 董昭拱手道:“大王息怒,非下官抗命不遵,这发兵剿灭,总得有罪名。张鲁归顺十年,天师教在我大魏已是遍布各地,信徒以百万计,下官恐牵一而发动全身啊。” 程远志大手一挥:“安个罪名还不简单,非法聚众,组织青色聚会!这些够不够?” 董昭点了点头:“够了。” “不过,大王须知,根据咱们大魏国法律,这两样行为都是合法的。抓他们回来,最多也只是罚点小钱,不能入罪。” 这话不假,整个大汉地界,青楼遍地都是。连青楼都可以开,何况聚众举办舞会?虽说道观是籍此来吸引百姓加入天师道,但人家合法。 一个合法,就足以平掉许多来自官方的麻烦了。 甚至,就连聚集百姓传道也都是合法的。 程远志猛然一怔,继而恍然,忽然意识到,左慈前些时日拦在路中所言之真意。 原来天下祸乱的根源在这里! 严格来说,天师教相当于加强版的太平道。组织更严密、手段更隐蔽,发展速度更快。 由此推测,天师教一旦爆发出来,其破坏力必然会远超当初的黄巾起义。 董昭犹豫再三,问道:“大王,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程远志摇摇头,沉声道:“先不急,且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说着,转身离开太守府,沉吟着缓缓离去。 董昭垂首恭送,心下很是鼓舞。 其实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奏折不知道上了多少,可每次都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时间一久,他也就息了上表陈述天师教危害的心思。 不曾想柳暗花明,大王居然发现了不寻常,亲自过问。 这么看来,天师教恐怕蹦哒不了几天了。 真是个大喜讯啊,当浮一大白。 思及此处,董昭兴冲冲回转府内。 怀县城中,一处低调又不失奢华的宅院内室。 阿月穿了厚厚一层,盈盈来到程远志身前,红着俏脸道:“老爷,怎么跳呀,妾身不会……” 程远志从沉思中回过神,不耐烦挥手道:“下去,下去,没看我正在想事情嘛,烦人!” 阿月一怔,泪珠瞬间盈满眼眶,强忍着不落下来,俏脸上满是委屈,少顷,嘤咛一声,掩面快步而去。 第330章 天师教的前生今世 对于已经成了气候的天师教,程远志不得不慎重对待。 说起天师教的渊源,就要从“黄老学说”说起, 司马迁曾在《史记》中多次提到,汉初年间,很多人信奉黄老学说,像张良、曹参、窦太后等,皆将此学说奉为圭臬。 黄老学说,又称黄老之道,对于两汉时期的人来说,影响力无以伦比。 黄,指的是黄帝,中国古代的统治者;老,是指老聃(老子),和庄子一起,两人被称为道家学派的创始人。 黄帝的思想政治观点是经历过变化的,最初是想通过《黄帝内经》和《黄帝外经》,通过医学治病救人,可是后来黄帝突然发现,世人最需要救治的不是身体,而是落后的思想,由此便开始攻打其他部落、一统中原,由“治病”转向“治人”。 由此,皇帝这种治世思想传播开来,并影响了后世几千年。后来的周文王、姜子牙、张良等,研究的都是“帝王之术”,就是怎样成为统治者,或者积极的帮助统治者取得天下,成为“帝师”。 一言而蔽之,就是积极的“入世”,也就是文人士子所谓的“出仕”,积极的去帮助某一方势力征服天下、治理人间。 这便是黄帝所推崇的思想。 而“老子学说”所表达的思想,用一句话概括,即是“老子守元默。 所谓的“守元默”,也就是回归宇宙万物的本源本性,天人合一,大道无为;小国寡民,邻里相望,有用不如无用,变革不如守拙;虽有鸡犬之声相闻,而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人类部落之间没有了来往,也就没有了羡慕、虚荣、利益争执,以及战争。 而在黄老学说之内,还包括庄子的“庄子逍遥游”学说。 庄子所推崇的是追求绝对自由、快活,超脱名利的束缚。 庄子认为:人的目标越远大,需要付出的努力也就越多,只有彻底的达到无功、无名、无己,放弃所有的一切,超脱自我,才能像鲲鹏一样扶摇直上、翱翔九天、才能到达梦中所向往的世外桃源! 正是基于这样的思想,庄子的后学门人最终都选择了归隐山林、独善其身,视富贵金钱如粪土,弃高官厚禄如敝履,彻彻底底当了一个与世无关的隐士。 也就是说,很早的时候,黄老学说本身内部就已经产生了分裂,黄帝的观点是“入世”,积极的管理人间;庄子的观点却是“出世”,悲观的逃离红尘,躲避一切。 由此,也就能理解为何张良一方面积极帮刘邦出谋划策夺取天下,一方面又功成身退、洁身自好、不问国事乃至西汉初年推行“无为而治”的统治策略了——这些都是黄身受老学说内部割裂影响的表现。 转眼到了东汉末年,张良的后裔们纷纷粉墨登场。张角、张宝、张梁兄弟三人将黄老学说进化成“太平道”,领导了百万黄巾起义,将日渐颓废的汉王朝狠狠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张陵、张衡(非东汉大科学家张衡,只是同时代同名)、张鲁祖孙三人将黄老学说发展为“正一盟威道”(简称“正一教”,又称“天师道”),每一代都自称是“张天师”。 张陵是张良的第八代后裔,他所创立的“天师教”大型民间组织,由川中起家,最终由孙子张鲁在汉中发扬光大。披着宗教的外衣,走温水煮青蛙式的夺权道路,积极的“入世”来抢夺天下! 开始的时候,张陵并没有以成立教政合一组织为目的,只是规定,凡加入此道者都必须至少交“五斗米”的“会费”。当然,对于那些富人中的善男信女来说,他们交的就不止是五斗米,可能就是五百斗乃至五千斗米。 由此,天师教很快聚集了一笔庞大的财富,到张鲁接任汉中太守和担任天师教教主的时候,天师教也就名正言顺的演变为一个教政合一的组织。 这笔庞大的“会费财富”,张鲁并没有私吞,而是将这些财富储存起来,逢到灾年用来救济灾民、难民——只要你一天没有脱离“组织”,就有你一天的饭吃! 五斗米教,也可以说是历史上最早的带有强烈目的性的民间“公益”组织。 由此,“天师道”在汉中迅速聚集了几十万灾民、难民,令东汉王朝统治者胆战心惊,因为这些难民一旦拿起武器,显然就会立即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人马! 东汉的官僚统治阶层骂天师道为“米贼”、“五斗米教”。 所谓的“五斗米教”称呼由此而来。 原时空里,到了张衡的儿子张鲁当天师的时候,曹操再也忍受不住,亲领十万大军西征汉中,希望能够招抚这股人马,解决天师道教徒众多的问题。 在张鲁的弟弟张卫初次抵抗失败之后,张鲁无奈,只好投降。 考虑到天下未平,诸侯还余三四个。曹操攻下汉中后,也没有为难张鲁,而是采取了安抚策略,封张鲁为镇南将军,封张鲁的五个儿子为列侯,并让自己的儿子曹宇娶了张鲁的一个女儿。 对于那几十万“米贼”,也就是教众,曹操也只能采取分化策略,愿意当兵的编入其他部队;不愿意当兵的,遣散回家,任何人都不准继续在汉中聚众成教! 但即使如此,天师道仍旧顽强的存活了下来。并在之后几十年里,潜移默化的发育起来,并最终推动了政权轮替,朝代变幻。 原时空里,以曹操、刘备、孙权所代表三国新势力角逐了半个世纪,最终并没能取得胜利,而是被大贵族、老贵族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给夺取了天下。 老贵族最喜欢干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从政策上的改革,也不是开创一个新时代,让平民百姓都能得到好处,而是守旧不化,延续旧有实力、门阀世家的利益。 所以,当司马炎的西晋王朝建立之后,门阀遍地。以前被曹操巧妙化解的“五斗米教”,经过数十年的悄悄发展,也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大的民间组织,正式被官方承认为“天师教”,成为一个合法组织。 当然,天师教的教义核心仍旧是“五斗米入教”,入教者需要缴纳一大笔财富。 由于天师教的影响力太大,晋王朝中甚至许多权贵都加入了“五斗米教”。像赵王司马伦的佞臣——向石崇讨要小美人绿珠的琅琊人孙秀,以及后来东晋的大书法家王羲之等等,都是五斗米教的教徒。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身为“天师教徒”的孙秀祸乱朝纲,才致使西晋王朝二世而亡,晋元帝司马睿东迁建康,开始了“五胡乱华”陆沉三百年的悲剧。 此后不久,孙秀的侄子孙恩,又带领五斗米教的部众,起兵反抗东晋,虽然最后兵败跳海自杀,但“天师教徒”孙恩发起的卢循之乱,无疑给了刚刚有一点起色的东晋王朝重重一击。 纵然五斗米教的危害性如此之大,但每一任当政者都不以为意。 没过多久,宋武帝刘裕建立了刘宋王朝,五斗米教又开始合法化了。 同时,又一个五斗米教的教徒——浔阳郡督邮刘云巡视彭泽小县时,想捞点好处,县令陶渊明当面斥责后,弃官而去,并说出那句流传千古的名言:“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 陶渊明心中的道教,就应该是老子、庄周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归隐山林。而不是五斗米教这样,受黄老学说影响,打着道家的旗号,积极的入世做官,招摇撞骗,愚弄下层小民跟着反抗朝廷,或者成为始作俑者“捏造历史事实,捞取政治资本”的无耻手段! 作为朝廷官员,加入五斗米教的动机,本身就是不纯洁的。 一个道教教徒,不去念经,而整天想着争夺天下,是不对的。 ……而这,也正是程远志的忧虑之处。 由于这个时空里张鲁投降后日子过得很好,天师教发展太快,此时已经遍布天下,教众数以百万计。 有些势大难制了…… 该怎么处置这个烫手山芋呢? 程远志久久沉思。 第331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世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在程远志苦思如何解决天师教问题的时候,天师教河内分观观主张海也收到了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消息。 他的道观被人盯上了! 盯他那人来头极大,翻手间便能覆灭整个天师教。 据可靠消息,前日黄昏,那人曾令河内太守董昭出兵包围城外的天师道观,欲将所有人都抓捕回去,后来不知为何,忽然不了了之。 张海登时就慌了神,急聚众弟子商议对策。 他是张鲁的108个亲传弟子之一,负责整个河内郡天师教信徒的一切事宜。 事关重大,不由得他慎重对待。 少顷,众弟子齐聚一堂。 张海环顾众人,神色严肃:“徒儿们,最近几日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众弟子纷纷摇头。 关门弟子张青迟疑了片刻,说道:“师尊,前日黄昏,曾有一男两女曾来过道观,那男子相貌堂堂,威仪天成,似非常人,随行两女皆为国色,其中一女满身贵气……” 闻言,张海登时怒道:“逆徒,为何不早报我?” “问题定出在此三人身上!” “为师收到消息,有人意欲对我天师教动手!” 张青神色一滞,讷讷道:“师尊,不能够,弟子当时以为只是寻常香客信徒,便以礼相待,应答间并无失礼之处。” “并无失礼?”张海的大弟子张齐冷笑一声,出列斥道:“是吗?我怎么听说师弟当时先是意图狭制他们,之后消除误会后,还对其透露了道观夜会聚众之事!” 说罢,张齐并不给张青辩驳的机会,转身又对张海行了一礼,进言道: “师尊,据弟子所知,那三人乃是退位的大魏武王袁射与夫人月氏及随从丫鬟,现定居于怀县城中,无意间来到道观,见观外聚集了大量信徒,又听闻夜间聚会之事,方才匆匆离去,想来意欲对我道观动手之人,定是袁射无异!” “既然如此,我何不先下手为强!弟子已经探明,怀县王府中并无几个护卫,不如趁此事尚未扩散,嗯……” 言语间,张齐以手做刀,向下狠狠一挥。 张海大惊,连连摇头道:“不可,若如此做,事情一旦败露,我天师教必将受灭顶之灾,此事当需从长计议。” “况且,袁射威名盖世,生平算无遗策,又从不弄险,怎会将自身置于险地?此举太过冒险,不可,不可!” 张齐劝道:“师尊,彼一时、此一时。彼时他为大魏武王,出行有万千卫队随行,我等纵然有此念头,也无从下手;此时他已退位,再非国家之正主、万军之统帅,而新王此刻正忙着逼迫汉帝退位,定然顾不上他,我料此事还不曾传出河内地界,若不趁机会下手除之,将悔之晚矣。” 张海沉吟良久,道:“即使如此,他安居城中,我等如何下手?再者他手下还有一员超级护卫速该,勇猛雄壮、万人难敌,且日常寸步不离。此举不妥!” “况且,他此时已经盯上了我们,我们即使用计骗他出城,也一定会被他看破的,计策若不成,便会打草惊蛇。” 张齐顿时蹙起眉头:“师尊所言极是,这可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有道童快步跑来禀报,有贵客于密室等候。 张海急忙屏退左右,亲至密室,与来人见过礼,喜道:“仲达,你来的正好,快帮贫道出一出主意。” 司马懿环顾周遭,见密室中只有彼此两人,这才摇头失笑道:“何事惊慌?” 张海一怔:“仲达莫非不知我天师教即将大祸临头?那消息难道不是仲达你差人送来的?” 司马懿果断摇头:“不是我,我并不知有人要对付天师教,既不知情,又如何能传信于你?” 张海会意一笑,心下跟明镜似的,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依仲达看,我天师教可否能躲过这一劫?” 司马懿摇头道:“难也……” 旋即又沉吟道:“三十余年来,同袁射为敌者皆已败亡,现如今你天师教信徒百万,时常聚众山林,穿行城郭,声势如此之大,很难不引起当政者的猜疑。” “为今之计,若不以进为退,便只能以退为进了。” 张海心念一转,忙拱手道:“何谓以进为退?何谓以退为进?还请仲达明言。” 司马懿道:“如今天下将定,魏国只在西南方向有刘备一个大患,此患消除之前,他应该不会对天师教下手。” “蜀虽势弱,却有山川之险,更兼刘备枭雄、诸葛亮多智,是以魏虽势大,平定西川也绝非年可定,而这段时间,便是你天师教的发展良机,届时若有部众数百万,登高一呼天下响应,大事何愁不成?此乃以进为退尔。” 司马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若令师没有此念,不如早令信徒散去,每日闭门锁观,安心诵经度人,以待天时。此乃以退为进尔。” 张海闻言,迟疑道:“我师尊向来稳健,若依师尊之意,他定然会选择以退为进之法。” 司马懿点头道:“那便事不宜迟,当速行此举,以消武王之疑虑,免除灭顶之灾。” 张海道:“然后呢,我天师教便一直如此下去?” 司马懿背负双手,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魏国方平定交、广两州,孙权率十万部众东遁夷州,未知是否会卷土重来,不过以他那点家底,短期之内应该也无法再兴风作浪。” “孙权虽无法兴风作浪,却可成为一支疑兵,为天师教所用。你遣散信徒后,隔三差五令他们散布消息,说孙权在夷州厉兵秣马,扬言杀回江东,席卷中原。如此便可令天下人的注意力放在外部。而你的天师教,则可在暗中发展。” “魏王已年愈六十,想来应该余年不多,只要熬个十年八年,等其入土为安之时,便是天师教时来运转、卷土重来之日,” 张海大喜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贫道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啊,仲达真乃世间奇人也!” “如此一来,他必不会再紧盯我天师教,我们当有足够时间筹谋,准备。” 司马懿点头道:“没错,今且暂避风头,到时只要魏国一出兵攻打西川,你们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九州并起,攻打州郡,割据地方,颠覆天下,成王霸之业!” 张海向司马懿望了一眼,笑道:“仲达出力不求回报,真乃我天师教大恩人!” 司马懿迎着他的目光,与之坦然对视片刻,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不求回报,我听闻道长手下有几名女徒弟,舞跳的特别妖娆……” 张海哈哈一笑,心照不宣道:“了解,了解,不知仲达想要几个?” 司马懿反问道:“不知道长有几个这样的女徒弟?” 张海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不瞒仲达,色艺双绝者,也只有十几个而已。” 司马懿想了想道:“那就四个。” 张海连忙说道:“好说,好说,我这就令人送往你府上。”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第332章 好人我不信! “什么?天师教闭门锁观,遣散信徒?” 程远志望着领兵赶来报信的速该,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还真是邪门了,我刚动了收拾天师教的念头,他们就立刻遣散信徒,闭门锁观。莫非有人走漏了风声?” “不对,即使有人走漏风声,天师教断然不可能应对的如此完美。” “如此行事,定是受了高人指点……” 思绪发散间,眼前没来由的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 司马懿! “不会是他在暗中作梗?” “如果是他,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想到此,程远志脸色发青,冷声道:“三天前,我便传信让你到河内与我汇合,为何今日才到?” 速该低着头,讷讷道:“大帅,这不怪俺,俺的宝马不见了,是以路上耽搁久了一些。” 程远志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好好一匹马,怎会说不见就不见,定是你偷懒,误了行程,将责任推脱到马匹身上!” 速该梗着脖子,伸手往马庵一指道:“大帅,俺从不说谎,呐,这匹破马它驮俺不动,路上走走停停,这才……耽搁了。” 程远志抬眼一看,果见一匹青色健马趴在马庵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看累不行了。 “你那匹宝马呢?” “没了,突然就不见了。”速该摊开手,一脸懊恼。 他骑的那匹马叫做丑一,已经乘了三十多年。和丑二一样,都是世间难得的良驹。 程远志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脚就往后院里走。 速该紧跟在后,探头探脑四下张望着。 他也想知道,大帅的丑二还在不在。 少顷,主从二人两手空空从后院里出来,对望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大帅……这马……” 程远志摆了摆手,“此事不可对外人说起!” 速该“嗯”了一声:“大帅,这好好的两匹马…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俺都骑惯了。” “谁说不是呢!”程远志叹了口气。 丑二也不见了。 这两匹宝马当年凭空而来,来的令人毫无准备;如今又凭空而去,去的无声无息。 还真叫人有些怅然若失。 速该挠着头想了想,转换话题道:“大帅,那天师教眼下该如何处置?” “暂时也只能按兵不动了。”程远志有些郁闷的挥了挥手。 虽说以他的权势,依然可以下令剿灭天师教,但其实并没什么卵用。 这个时代的人极度缺乏信仰,又格外迷信鬼神,世间如果没了天师教,就会跳出来天神教、天主教。 总之,百姓一定是会重新找一个信仰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留着天师教。 最起码知根知底,想收拾的时候能找到人。 理虽如此,不过也不能任由天师教就这么轻松的应付过去。 思及此处,程远志沉声道:“你带着一千兵马,随我前往城外道观,会一会这个张天师!” “查一查他!” 说罢,当先大步往外行去。 “好嘞,俺最喜欢找茬了!”速该大喝一声,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及路过别院门外,忽听里面传出“嘤嘤嘤”的啜泣声,如泣如诉。 仔细一听,是阿月的哭声。 速该一怔,忙疾走两步,追上来问道,“大帅,月夫人这是……” 话说一半,连忙将后半句咽进肚子里。 意识到这不是他应该操心的问题。 程远志回过头,赞许的看了速该一眼,心下暗道: 不错,懂事了许多! 再不是以前那个愣头青了。 一行人大张旗鼓,来到城外天师道观。 速该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到道观门前,一脚踹开大门,气势汹汹冲进观内,问清主事人所在,提着张海的衣领便拎了出来,像丢小鸡仔一般丢在地上,抬脚便踹。 程远志连忙喝道:“先不忙,问完再打!” 速该闻言,狠狠的瞪了张海一眼,怏怏退到一边,虎视眈眈。 程远志背着手,在庭院中来回走上了一圈,环顾四下,对跟出来看热闹的众道士道:: “本官接到百姓举报,说你们在此聚集山林,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今特来待查明真相,捉拿你们回去问斩!” 一听是“问斩”,不是“:问罪”,张海慌了神,连忙爬起身,辩解道: “大人,冤枉啊,贫道自从在此立观出家,从不曾行坑蒙拐骗之事,不但如此,还常为百姓们排忧解难,遇到灾荒年景,还常施粥赠米,问候落寡妇女……” 程远志瞥了张海一眼,嗤笑道:“尔等不事生产,还能施舍粥米?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且问你,你们的道观法器从何而来?吃穿用度从何而来?莫非从天而降不成!” “来呀,给我搜!” 众兵士轰然应诺,一窝蜂冲进道观内院,各房各屋乱窜,举着长枪,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一时间,锅碗瓢盆乱飞,桌椅板凳哀鸣,叮叮当当之声大作。 几个跟随官兵来看热闹的百姓神色纠结,欲言又止,忽从人群中行出来一老者,拱手说道: “大人,张天师说的是真的!灾荒年景,道观确有施舍粥米。” 此言一出,几个百姓立即点头附和。 “没错,是真的!” 程远志微微一笑,目视老者道:“老丈,我且问你,这灾荒年景,官府可曾出粮赈灾?” 老者点了点头,“回大人,有的。” “那你们为何不到官府中领受灾粮,反而要接受道观馈赠?” “这不合理啊!” 老者不及答话,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接口道:“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对那些凶神恶煞的兵士唯恐避之不及,哪敢去官府里领取米粮!” “既有道士上门送粮,自无拒之门外的道理!” “很合理啊,大人。” 说完,那中年便带头拜了下去,求道:“大人放过张天师,他是个好人呐!” 边上的人也不由自主冲着程远志大磕其头。 看得出来,天师教在此地深得民心。 不但替官府把该办的事情给办了,还把好名声也拿了。 “你们这是越俎代庖!” “你们这是打算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程远志脱口便是致命三连,望着瘫倒在地、神色大变的张海,冷声道: “说说,是谁让你替官府赈灾的?你这个道观有赈灾资质吗?有牌照吗?交过税吗?” 张海懵了:“赈灾资质?牌照?贫道不知大人所言何物?” 程远志对百姓们摆了摆手:“乡亲们请放心,本官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闻言,百姓们长松一口气,稀稀拉拉站了起来。 “本官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程远志单手高举,望了眼陆陆续续往外搬东西的兵士,对众人道:“凡事都讲个证据,若无证据,本官自然会撤兵离去。” 那中年汉子伸长脖子道:“大人,张天师真是好人!” 程远志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心下却道:“好人?我不信!” 转而对张海说道:“根据我大魏律法,灾荒年景赈灾本是官府职责所在,寻常个人及事业单位,想要赈灾需要到官府申请资质,有了资质,才可以交出粮食物资给官府,由官府出面赈灾。” “不然的话,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开仓放粮,替官府赈灾的话,那还要官府做什么?还要法律做什么?” “再者,万一有居心叵测者在米粮中渗假渗毒,百姓岂不是横遭苦厄?” “还有,你难道不知,所有非官方成立的大型组织,都是需要办理执照,且需要缴税的吗?你这道观,难道不属于大型组织?” 闻听这话,张海人都傻了,脑袋里没来由的飘过一句话: “官整民则民必死……” 第333章 迟来的秋后算账 说话的功夫,兵士们一一将道观里值钱的东西给搬了出来,摆放在空旷的大院里。 入眼所见,大量的金币银币、珠宝首饰、字画古迹,堆成了小山状。 负责搜查的领兵拱手禀道:“大人,后院整个院子都是粮仓,里面的米粮难以计数,未知应如何处置?” “统统搬走,收入国库!” “是!”领兵摆了摆手,当即便有一众兵士领命而去。 “大人,卑职还在粮仓旁的底下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密室,门上锁着铁链,卑职不知里面锁着何物。” “哦?有这等事?”程远志转头目视张海,面孔威严的问道:“说说,张道长,这密室里锁着都是些什么?” 张海身体一紧,垂首望地,无言以答。 程远志随意点了个小道士,问道:“你来说,地下密室中锁着什么?说的对,便饶你无罪。” 那小道士神色惊恐,连连摇头道:“大…大人,小道不知……”。 “当真不知?”程远志眉毛一竖,厉声问道。 小道士噗通跪倒在地:“大人,小道实不知啊。” 见小道士许是真不知道,程远志便不再询问,伸手虚点着院子里所有道士,冷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都是同谋,一个都跑不了!” “来人,给我全都抓起来!” “斩断锁链,打开密室!” 众兵士轰然应诺,如狼似虎涌过去,将百十个道士悉数控制住。 程远志环顾四下,对那十数个百姓道:“你们认为这些道士都是好人,我却说他们不是好人!现在,可有人敢随我到密室中一看?” 中年汉子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大人,小民愿往!” “很好。”程远志点点头,当先往后院粮仓行去。 少顷,行至密室跟前,速该抽出黑刀,大喝一声,朝着手臂粗的锁链奋力斩下。 一阵火花四射,锁链应声而断。 速该当先一步闯将进去,又迅速退了出来。 “???” 程远志一脸问号望着速该。 速该脸庞红的像个油焖大虾,支支吾吾道:“大帅,里面好多女人,都没穿衣服。” “……” 程远志左右看了看,见现场并无女子,只好摆了摆手道:“你,进去给她们穿上衣衫,带到大殿。” “这不太好,大帅……俺可是个正经人……”速该扭捏着说道。 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别踏马装了,你再废话我就换人了……” 话未说完,就见速该一溜烟窜了进去,并关上了门。 良久。 速该护着十余个穿着略显暴露、身段窈窕的女子,回到殿中,站成一排。 这些女子都是豆蔻年纪,长得如花似玉,却各个神情木然、眼神恍惚,被人看了身子也毫不在意。 很明显,这些少女都是道观的奴隶、玩物。 程远志环顾一众百姓,面无表情道:“诸位乡亲,这下你们还认为这些道士是好人么?” 那老者定定望着十余少女中个头最高的一个少女,霎时老泪纵横,巍巍颤颤扑了过去,抓着少女的手摇晃道:“翠儿,我的翠儿,你这是咋了啊……” 中年汉子也望着其中一个体态娇小的少女,双目赤红,牙关咬得咯咯咯直响。 他转过头,怒视着张海,咬牙切齿道:“大人,请让草民杀了此妖道,为乡亲们出了这口恶气!” “杀了这妖道!” “杀了这妖道!” 十几个百姓振臂高呼,一声高过一声。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些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天师道人,背地里竟然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 囚禁少女,肆意玩乐。 怪不得,这帮道士热衷于走村串巷,帮助大家解决困难。 怪不得,十里八村时常有美貌女子失踪…… 怪不得,经常在道观中看到豪绅权贵,神色匆匆而来,一脸惬意而去。 他们本以为,道姑舞会已经是道士们最大尺度的放纵了。 原来密室中囚禁的少女才是他们的终极派对。 这些少女,可都是十里八乡的明珠啊! 现在都被糟蹋了。 程远志目视着瘫在地上的张海,厉声道:“张海,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许是觉得在劫难逃,张海忽然硬气了起来,昂起头道:“大人,我们天师教这些年来,救治百姓无数,纵有此监禁少女之疵,也是情有可原。” “您不能治我们的罪。” “再者,她们都是自愿来这里的,我们从未强迫过任何一名女子!” 程远志冷笑一声:“笑话,既是自愿,为何要给她们锁上锁链?为何又将她们囚禁于密室?” 张海梗着脖子道:“那是担心她们到处乱跑,扰乱道观。” 程远志复又仰天长笑,笑声狂放,良久不绝。 张海懵道:“你笑什么?” 程远志止住笑声,摇头道:“你的嘴巴可能瞎掰啊,这都证据确凿了,还愣是给你辩出三分理来!” 张海眼见今日是决计讨不得好去,恼羞成怒道:“今日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随便你怎么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点的!” “道爷我若皱一皱眉头,便不是好汉!” 速该从一旁窜过来,不由分说给了张海一老拳,将他打翻在地,又狠狠踹了几脚,斥道: “你想要痛快就痛快?本将军偏不给你痛快!” “来人,给我打!” 几个兵士应声而来,按住张海就是一顿胖揍,直打得泥土纷飞,鲜血四溅。 满嘴牙齿都掉光了。 这还不够,一旁围观那十几个百姓早已按耐不住,冲上来,一顿猛补伤害。 很快,张海已是奄奄一息,发鬓散乱,道袍碎裂,浑身血污,再不复高人道士风范。 先前一口咬定张海是好人的中年汉子道:“大人,就这么打死他太便宜了,草民恳请大人将此人交给草民,草民至少有九种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种!”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所有百姓的附和。 闻言,趴在地上的张海身体登时一激灵。 程远志摇头道:“此人之罪,自有官府来审判,你们皆为百姓,不可造次。” 中年汉子心有不甘的挥了下手,“嘿”了一声,转过头去。 张海心下一宽,瘫倒下去。 死虽可怕,但落在这帮莽民手中,更可怕。 相较之下,他还是愿意落在官府手里。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一刀下来,一了百了。 程远志将周围一切动静尽收眼底,话音一转道:“犯者由民裁决,虽无先例,却也有情可原,考虑到他深深的伤害了大家,将他交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你们得答应本官,不能轻易弄死他。” “一定要让他好好体验一番百姓们的怒火!” 中年汉子闻言大喜,忙不迭点头道:“大人放心,小民知道该怎么做!” 速该在一旁冷声道:“哼,便宜他了,若大帅将他交给俺,非一拳给他打成肉酱不可!” 第334章 打天下易,治天下难 张海罪名确凿,其恶罄竹难书,众百姓怒火冲天,拿一根麻绳将他捆了,放在扁担上抬起走。 行走间,众人还不时拿着树枝、皮鞭抽打着他。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了一路,渐渐去远。 星星点点血迹洒在路间。 程远志率众回转怀县城,方到城门口,便听到城中百姓的议论声、欢呼声,嘈杂一团。 侧耳聆听,发现城中百姓讨论的分明就是官兵端掉道观的始末。 这一会儿功夫,此事已经在百姓口中演变出无数个版本。 有的说城外道观的张天师是在世,专抓少女回去糟蹋;有的说城外道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一锅端了。 更有甚者,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向周围百姓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道观里搜出来的女子个个水灵美艳,我有内幕消息,是上面那位大人看中了这些女子,索要不成,这才派兵硬抢的……” “不对不对,分明是上面那位要铲除整个天师教,所以挑了个由头,栽赃嫁祸张天师。我可是听说,那位有一百多个夫人!这道观里搜出来的女子都是他府上的通房丫鬟。” “你们说,张天师为人多好啊,天师教还时常接济百姓,为民分忧,可惜了啊……” “嘘……这话可不能说,要被杀头的,散了散了……” 闻听此言,速该火冒三丈,横眉怒道:“娘的,气死俺了,俺去把这嚼舌头的小人抓来砍了!” 程远志连忙摆手道:“算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由他们去说!” 速该脸色通红,指着城内,瞪大眼睛,大声嚷道: “大帅,无知百姓以讹传讹,不可纵容!应该把他们统统给抓起来,关进大牢,查清罪名,一一问斩!” “这个……”程远志迟疑了一下,有心制止速该胡来,忽然想到一事。 昔日秦始皇焚书坑儒,未尝就没有警告百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的意思。 历朝历代,每个大一统王朝建立之初,也都有类似杀伐天下的举动。 这其中的深意,难道就只是新帝王想彰显武力,告诉天下黎民百姓,皇帝换人了,这个君主脾气暴躁,眼里容不得沙子,说话做事小心点? 这里面应该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就在程远志沉吟的功夫,速该已经指挥着兵士上去抓人了。 不大一会,便抓了几百号百姓。 全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众兵士们手持兵刃,凶神恶煞的大声呼喝着,推推搡搡的将方才聚集在一处乱言的百姓们,全部弄到了怀县大牢里。 程远志蹙着眉头回到府上,立足未定,就见河内太守董昭与温县县令司马孚联袂而来,行到跟前,前者神色焦急的拱了拱手: “大人,这许多百姓投入大牢,不知他们犯了何罪?” 司马孚附和道:“大人,百姓无知,乱言惑众,宜轻施责罚,教其识体知行,重罚不妥啊。” 程远志环顾两人,沉吟道:“两位莫急,此事重大,且容我三思。” 先有天师教惑众,后有无知百姓煽风点火,胡乱惑众,究其缘由,无非是百姓们吃饱了没事干。 这个年代极度缺乏娱乐,极度缺乏精神方面的食粮和消遣,百姓一旦衣食无忧了,便会无事生非。 这是天下太平的弊端,无法避免。 此情此景,正如清朝中后期的状况一般,当时先有几亿百姓痴迷赌博、后来又有无数人痴迷鸦片,再之后又有太平天国、白莲教,义和团等民间乱象,一波接一波。 无论是痴迷赌博、还是吸食鸦片、又或者是组建大型社团势力,肆虐天下。起因便是人们信仰缺失,对人生失去了管控,得过且过,过不爽了就造反。 一言以蔽之,都是吃饱了闲的。 人口太多,又都能吃饱饭,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指不定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就爆了…… 窥一斑而知全貌,河内作为最早被统治的郡县,百姓尚且如此看待他,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 程远志忽然意识到,左慈所说的“天下当分不当合”真正意思。 天下还有乱到一定程度,就被自己强势扫平,是好事,同样也埋下了隐患。 百姓无知啊。 上了年纪的,经历过乱世的苦难,心里尚且有敬畏,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一出生就在安静祥和的河北,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乱、没有经历过易子相食、没有见识过人吃人的惨剧,他们不会管你平定天下的过程多么艰难,流了多少血汗。 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们想的是,我就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有本事你(当政者)派兵来杀我! 你(当政者)要真来杀我,那我就不说了, 不过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当政者)不至于大动干戈,你也不会大动干戈,你甚至都听不到我说的那些不好听话,不上台面的事。 程远志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过早的清理了外部所有敌人,让天下人失去了居安思危的警觉,进而躺平,无所事事、无事生非。 这世道,的确该整治整治了…… 但该怎么整治,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董昭和司马孚对望一眼,无奈拱了拱手,告退而去。 程远志来到内院,甄宓早已在门口翘首以候,一见他来,便盈盈引入内室,携手坐于床沿,温声说道: “今闻夫君封观抓民,不知所谓何事。” “城外那道观,香火鼎盛,道长良善,妾身还曾去过几回,受益匪浅。” 程远志摇摇头,喟然叹道:“连你都觉得那道长良善?” 遂一五一十将在道观中发现的龌龊事说了出来。 甄宓听罢,风韵犹存的俏脸上显出忧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想不到,那张海道长竟然是这等人。” “不知夫君打算如何处置他?” 程远志目视着她,道:“将他交给了百姓,这会估计已经被打死了。” 甄宓轻轻点头,话音一转:“啊月妹妹哭了一天。” 闻言,程远志顿时脑袋一懵,摆手道:“让她哭,妇人就是矫情!” “我正在想国家大事,她来打乱,随口说了她一句,便哭哭啼啼两三天不依不饶,真是令人头大。” 说到这里,直视着甄宓道:“完全不似夫人你知书达礼,进退有仪。” 这话甄宓爱听,当即笑靥如花,缓缓依偎过来,靠在程远志胸膛上听心跳。 良久。 她忽然叹了口气:“夫君都好久没来这间屋子了。” 言下之意,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已经空旷了很久。 程远志尴尬的咳嗽了声,没有接话,心里暗定主意,今晚便在此留宿。 灭灭后院的火。 不然天长日久,非因爱生恨不可。 他可是知道,甄宓自从成亲后,就是个大号的醋坛子。 甄宓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发现程远志对她的暗示无动于衷,顿时有点小生气,嘴巴一嘟,离开怀抱,望向一旁。 程远志甩了甩手,起身道:“好久没有听过夫人弹琴,可否为为夫弹奏一曲?” 甄宓也不答话,气鼓鼓的坐到琴架旁,自顾自弹起了一首哀怨婉转的曲子。 程远志怔在原地,扶额无语,顿觉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前一秒还笑靥如花,后一秒提上裤子……咳咳,后一秒翻脸冷对。暗暗叹道: “唉,女人啊……” 第335章 这梦境好真实 是夜三更,程远志头枕双臂,躺在大床之上,侧望着烛火倒映在墙壁上的丰腴身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里侧,有佳人正在酣睡,眼前却在走马灯花,浮现出来这个世界后的各种画面,从初来时的黄巾渠帅到仗剑高歌洛阳城、从盘踞河内到诸侯讨董、从雄霸河北到一统中原、威震天下,画面一帧一帧闪过,程远志以上帝视角置身其中,重温此景象,难免心绪激荡,感慨万千。 良久,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雄鸡第三次报晓,这才睡意朦胧,眼皮沉重。 恍然间,忽见身临一处郁郁青山绿水间,山涧微风习习拂面,惬意非常,泉水叮咚悦耳,令人沉醉其中,不问归路。 回过神来,程远志探头四下打量,发觉此地陌生至极,正一脸茫然,忽听密林深处,隐约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如泣如诉,闻之令人心生悲悯。 程远志迟疑片刻,小心翼翼迈步入林,一探究竟。 少顷,便循声来到一白衣女子身前。 定睛一看,只见一具男人的身体和一只僵直的金钱豹互相扭扯在一起,金钱豹的血盆大口正死死咬在男子的咽喉间,而那男子手中的短匕深深捅入金钱豹的脖颈中。 地上血流一地,一人一豹均已气绝身亡。 而那白衣女子也瘫坐一旁,掩面而泣,黑色长发披散下来,接地而弯,看其背影窈窕玲珑,身段修长有韵,是个年轻女子。 很显然,这女子与那男子定然是一对,金钱豹色迷心窍,意欲横刀夺爱未果,遂决定得不到就毁掉,与那男子同归于尽。 这是一桩情感纠纷引发的血案。 其中或许还夹杂了一点点猎物觅食的冲动。 程远志恻隐之心大起,不由的伸出手,轻轻唤道:“姑娘,姑娘!” 白衣女子幽幽回转,泪眼轻抬,而后垂首一礼,没有言语。 程远志连忙堆起和蔼的笑容,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顺变。” 白衣女子闻言,脸上一怔,轻声解释道:“多谢壮士好心,小女子与此恶人并不相识,非为他哭泣,乃是为我所养宠兽小豹伤悲。” 靠!故事版本竟然不是我想的那样,这女子与那金钱豹才是一伙……程远志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原来是男子见色起意,被护主忠豹消灭。 那没事了。 程远志转身就走。 却听那白衣女子道:“相见便是有缘,还请壮士到舍下一游,小女子当略尽地主之谊。” 程远志顿住身形,觉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天大地大尽可去得;况且,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可怕的,最多不就是损失一些精气而已,便回身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扶起白衣女子,一同往林中行去。 一路上,也不知走了多远,视野忽地一宽,已然出了密林,来到一处幽静所在。 草坪木屋间隔、竹林桃花像映,花香鸟语充斥、世外桃源仙境。 白衣女子穿行其中,恍若天仙子降世。 如此胜景绝色,看得程远志目瞪口呆,虫虫欲动,浑不知身处何地,今夕是何年。 白衣女子引着程远志来到木屋中,放下竹帘,转过身来,嫣然一笑道:“壮士,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程远志色与魂授,两眼放光,流着哈喇子痴痴呆呆说道:“姑娘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在下若能办到,定将不负所请。”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不瞒壮士,我本是千年白蛇成精,专在等候有缘人。” “这有缘人说的是我?”程远志眉头习惯性一蹙,旋即舒展开来,连忙握住白衣女子的手,喜道: “那敢情好,你是白娘子,我是许仙,我做梦都想尝一尝白蛇的滋味……”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三国版本的许仙,程远志顾不得思索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急不可耐的将白衣女子摁倒在竹榻之上,正要大力撕碎其衣衫,来一场限制级的表演…… 忽然。白衣女子摇身一变,化作一条白色巨蟒,伸出尾巴将他卷在其中,绕身几圈,巨大的蛇口吐出人言: “小女子若是这般模样,相公还喜欢么?” 说着,巨大的蛇头下垂,巨口一嘬,便向他亲来。 眼见如此恐怖的庞然巨兽离自己脑袋越来越近,血红的蛇信子嘶嘶嘶伸缩着,饶是程远志自诩艺高人胆大,也登时有点慌了。 想要后退,却被紧紧缠绕在一起,动弹不得。 危急时刻,程远志急中生智,大喝道:“我乃魏之武王,真龙天子,小小蟒蛇焉敢造次!” 这一声顿喝,端的是理直气壮,震耳发聩。 白色巨蟒不由得一怔。 程远志连忙双手高举,掐住白蟒的大脑袋,一边奋力往外推着,一边怒道:“好你个磨人的妖精,要不是本王此时武器不趁手,非让你吃俺一棒不可!” 言语间,又使出浑身力气,意欲挣开缠绕,脱身而去。 怎奈人力有穷,蛇力无边,双臂一振。却振不开分毫,腰腿被紧紧裹住,无法动弹,越挣扎反而越缠越紧,不一会便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程远志顿时急了,使出吃奶的力道,双臂使力一掐,打算先掐死这个白蛇妖再说。 就在这时,那白蛇摇身一变,变成了甄宓的模样,楚楚可怜望着他,泪眼婆娑道:“夫君,你快松手,妾身要被你掐死了……” 这一幕来得诡异而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程远志一怔,不自觉松了手上的力道,方觉自己正骑在甄宓腰间,双手掐着她的脖颈,咬牙切齿。 怔了一会,忽听甄宓剧烈咳嗽了两声,泪眼汪汪道:“夫君,为何要杀妾身……” 程远志连忙翻身下来,揽住佳人哄道:“我……我不知是你啊,你怎么变成了白蛇?” 甄宓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蹙眉道:“妾身何时变成白蛇了?夫君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程远志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噩梦?噩梦……噩梦……对了,我不是在家里躺着的嘛,怎会来到此间?” “这是哪里?” 想到这里,程远志大吃一惊,啊地大叫一声,猛然翻身坐起。醒了过来。 抬眼一看,窗外天光大亮,周遭物事仍旧和之前一模一样,他还在甄宓房中,甄宓仍在身侧,只穿着简单的袭衣袭裤,曲线丰腴。 就是白皙的脖颈间两个大爪印清晰可见。 程远志顿时恍然,意识到方才只是南柯一梦,那白蛇竹林全都是假象。自己错把甄宓当成白蛇,一顿猛掐。 好在关键时刻收手了。 不然,这会她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 想到这里,程远志心下一激灵,连忙揽住甄宓,关切询问道:“夫人受惊了。” 直到这时,甄宓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霎时委屈涌上心头,扑进程远志的怀里啜泣起来。 天知道她刚才睡梦中被掐醒时吓成什么样了。 还以为夫君嫌弃她人老色衰,要杀人灭口呢。 这会还心有余悸,心脏蹦蹦蹦乱跳。 第336章 要命的差事 内室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在另外一张床上陪睡的两个丫鬟,二女慌忙爬起身来,揉着惺忪地睡眼,异口同声叫了句“老爷,夫人”,乖巧的守候在一旁。 “无事,你们暂且退下。” 程远志屏退二女,感觉后背上湿漉漉一片,伸手一摸,发现全是汗水。 甄宓雨收放晴,在一旁温柔的服侍着程远志更衣。 期间这里抻抻、那里捏捏,神色专注的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很是贤惠。 思及昨夜奇怪的梦境,心下仍有余悸。 程远志摆了摆手:“夫人且少忙,我想静静。” 甄宓盈盈躬身,扭着腰肢出了屋子,随手关上房门,柔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老爷正忙,无事不得打扰。” 守在门外的两名丫鬟应了声“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程远志负手而起,踱步缓行至桌椅旁, 以手支颐沉思起来。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我从不做梦,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做起噩梦来了?莫非真的是年老体衰,日思夜梦?’ ‘还有,这梦怎会如此真实,犹如亲临其境,栩栩如真,这倒底是何方妖孽在作怪?’ ‘这奇怪的白蛇梦境,究竟所主何事呢?’ 程远志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心下一动:‘该不会是那天师道人在作祟?’ 想到此又摇摇头:‘不可能,人都死了,还能作妖不成?嗯,我应该禁邪觉迷,这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梦境。”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最为靠谱,程远志摇头嗮笑一下,站起身,来回晃荡了两圈,欲要出门去安抚阿月。 忽听一阵悠悠的琴声,从隔了两墙的西侧房间传来,隐隐约约听得不甚真切。 但可以循声判断出是阿月的房间。 不会,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弹琴?程远志大为讶然,连忙来到西厢房外,驻足檐下,侧耳聆听。 琴声忽高忽低,时缓时急,仿若痴女倾诉,又如百鬼夜哭,陡然听到这种靡靡之音,有点让人毛骨惊悚。 程远志伸手推开房门,定睛望去。 这时琴声顿止,弹琴之人回首望来,竟是甄宓。 程远志失声道:“夫人怎会在月儿房间?月儿人呢?” 甄宓缓缓起身,从袖口里摸出一封手书,轻轻摇了摇头:“夫君,我来时阿月已经不见了,桌上摆着一架木琴,和这封书信。想来是阿月妹妹特留于此的,妾身未曾拆阅。” 程远志心头忽然涌出一股子不妙,连忙接过书信查看。 少顷,一脸郁闷道:“她走了。” 甄宓似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阿月妹妹会去哪里?真叫人担忧。” 程远志唤来服侍阿月的两个丫鬟,厉声问道:“你们可知夫人去了何处?” 两个丫鬟连忙跪在地上,齐齐摇头道:“回老爷,奴婢不知。” 程远志心念急转,忽然想到一事,又问道:“这几日夫人可有反常举动,” 两丫鬟对望一眼,支支吾吾道:“夫人连日伏榻落泪,并无反常。” 程远志双目似电,紧紧盯住两女,冷笑一声道:“不肯说是,来人,拖下去杖打八十!” 两女闻言,花容失色,垂下头去连连求饶道:“老爷饶命,夫人前日向力管家索要了一匹枣红马……” 程远志手指两女,蓦然喝道:“为何不早来报我?你们好大胆子,竟敢欺瞒主上,来人……” 甄宓忙抢上前来,接住话头道:“夫君息怒,此二女一直跟随月儿妹妹,月儿妹妹不让说,她们怎敢乱言?还是先寻人要紧。” 说着,甄宓连忙摆手示意。 两女慌忙起身,逃出房间。 程远志怔在原地,半晌方长叹一气心灰意冷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 或许是上了年纪,对女色不再如年轻时那般痴迷,忽然觉得世上的一切事情都可有可无。 又发了一回愣,程远志挣开甄宓的手臂,意兴阑珊走出房间。 甄宓追上前来,珠泪不由自主的盈满眼眶,戚声唤道:“夫君……” 夫妻多年,甄宓还是第一次见程远志这个样子,这种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让她觉得害怕。 一句话不及说完,便潸然泪下,神态楚楚可怜。 程远志摆了摆手,“不关你事。” 说罢,呆立片刻,与阿月相识后的画面飞快闪出,一帧一帧闪过,时而清晰、时而纠连,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方沉声唤道::“来人!” 力二应声而出,“老爷!” 程远志目视着这个从黄巾起义时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忠仆,吩咐道:“速速派人向南追索,寻找月夫人。” 力二应了一声,佝偻着腰转身,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迎风拂动。 “慢!”程远志忽又想到一事,补充道:“切记不可声张!” “是,老爷。”力二再应一声,迈着老迈的步伐走远。 程远志仔细端详着他佝偻的背影半晌,意识到这个忠诚的仆从已经是年近七十的老叟。 不觉间已跟随了自己三十六年。 接着又想到当初主仆两人沦落蛮族,被蛮女所擒,他为奴、力二为隶,做牛做马,熬了半年多才得以脱离蛮族。 不过,正是有这半年的避难缓冲,才顺利躲过黄巾贼必死的劫难,否则就会和一同起义的其他渠帅那样,沦为各个英雄的晋身之资了。 可以说,两人能够安然无恙地苟活到了今天,全赖蹲在蛮族那半年。 思及此处,程远志忽又想起第一任蛮女夫人,大白小白的娘亲。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和她打过照面了。 同住一城,共居一府,且为夫妻,这属实是有些过于冷遇了。 不过也没办法,这就是夫人太多的弊端。 一夫再强,也难抵挡群狼。 何况是美女蛇般的百多个夫人。 在原本的世界里,程远志只是个成天不求上进的历史类游戏爱好者,女朋友谈过几个,却一直孑然一身,并没有太多与人相处的经验,尤其是女人。 整天只知抱着一款问世了二十年的老游戏《三国群英一》,反复摩擦。 一来,没有做大人物该有的眼界格局;二来,没有上位者的老辣经验,什么时候该狠、什么时候该稳,可说是一窍不通。 不过还好,在开局浪费了四条命后,终于算是苟住了。 可是对于婚后如何与众夫人们相处,程远志还是一窍不通的,除了莽还是莽。 得亏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子大多都是如此。 这要是换到后世,别说一百个夫人,就算有一千个夫人也得分分钟跑光。 想着想着,思绪一转,又想到阿月过往的好处,心中忽又生出一些不舍来。想想自己刚才一时意冷念消,竟欲听而任之随她离去,使她沦落民间,重回蛮族受苦,不禁愧意满胸。 如此过了良久,程远志回过神来,对闻讯赶来的速该说道:“你马上派兵前往五溪蛮,将阿月追回来。” 速该闻言一怔:“大帅,她要是不听俺的咋办?” “背你也要把她背回来!” 速该小心问道:“真背回来了,大帅你不会生俺气?” 程远志瞥过去一眼,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先背回来再说!” 接受到这个眼神,速该顿时心下一凛,异常踌躇的转身去了。 第337章 总有刁民不安分 转过天来,一大早,董昭便神色匆匆来报,无数百姓围在太守府外,要求将关入大牢的无辜平民给放了。 他被众百姓闹的头大不已,只好来求助。 这边董昭前脚刚到,那边怀县县令司马孚便后脚闻讯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俱凝。 司马孚拱手道:“大王,眼下百姓群情激愤,僵持下去恐会生出民乱,不如先放了那些百姓?” 程远志因阿月不辞而别,心下正恼,闻言冷笑道:“杀!先把其余道士全杀了,杀一儆百!” “另外将那些跳得欢的刁民,也都全部抓起来,关进大牢!对于那些被妖言蒙蔽了的良民,好言安抚,劝散归家。” 董昭闻言,连忙劝道:“此举不妥!不妥啊!” 司马孚也急道:“大王,如此行事,恐百姓不服啊。” 程远志摆了摆手:“治世当用重典,对于刁民绝不可容情,你二人不必再劝,速速去办!” 董昭一咬牙,转身对跟随而来的众兵差吩咐道:“尔等速去府衙大牢,将那些道士悉数问斩于街市!” 当下便有两个兵差拱手领命,疾步而去。 程远志沉声道:“百姓忽然聚众围攻太守府,暗中必有人指使,待将那人群中跳得最欢之人拿住后,严刑拷问其幕后主使者,若有线索,追查到底,绝不姑息!” 说罢,目光定格在司马孚身上:“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董昭有心再劝两句,却又想到今时不同往日,有人趁机煽动民心,若不行出雷霆手段震慑,以后局面恐怕更难收拾。 想到此闭口不言。 司马孚拱手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程远志叫住两人,补充道:“二位,本王已从邺城调来三万兵马,午时便到,若城中形势控制不住,可速差人来告我。” 两人连忙点头赢下, 程远志摆手道:“好,你们去。” 两人率众出了府邸,上马便行,行出十数步,见四下再无旁人,司马孚身子微微探出,压低声音道: “董大人,大王此举是不是过于暴烈了一些。为人君者,怎能随便屠戮治下百姓?” 董昭摇了摇头,叹道:“大王的话你刚才没听见么,这百姓也有良民和刁民之分,对于良民,大王便施以春天般的温暖,对于刁民,大王便是施以冬天般的酷寒!” 司马孚面有忧色:“这怀县城中百姓,足有三十万之众,一个处理不好,必将天翻地覆啊。” 董昭摆手道:“那便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处决其余道士,寻出幕后黑手。” 司马孚舒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言语间,两人并马而行,渐去渐远。 …… 中午时分,贾诩、赵云领着三万铁骑赶至怀县,将大部兵马驻扎于城外,自引千余兵士入城来程远志。 一见面,赵云便道:“主公,何须如此麻烦,末将直接把兵马开进城来,将那些个乱民统统抓起来,杀了不就完了么?” 不等程远志答话,贾诩便摇着头,抢道:“赵将军有所不知,这怀县大牢并不大,里面已经关押了数百平民,如何还能再容下数千百姓?若是因此失言小罪便杀害百姓,那大王与暴秦二代帝王何异?” “须知秦由其暴,不恤百姓,二世便亡,国粹仅仅维持了十四年……” 赵云一脸诧异道:“既不能杀,为何不在城外建造营地关押?” 贾诩耐心解释道:“城中原本只有千余兵差,既要负责城防、还要巡查四方,维护治安,如何能分身两用?” 赵云又问:“那为何不将首犯杀了,从犯尽皆就放到边远地区劳役呢?” 闻言,贾诩险些没笑出声来,沉声道:“杀一首犯当然容易至极,但民心已被煽动蛊惑。杀一首犯,等于坐实了“天师教无辜遭难”的流言,被蛊惑的众百姓势必不服,定会怨恨大王喜怒无常、杀心太重,若幕后黑手另补一人,继续煽动百姓,该如何是好?” “这个……”赵云一时语塞,望向程远志。 两人说话这会功夫,程远志算是回过味来,意识到贾诩和赵云一唱一和,拐弯抹角的在劝他呢,便点了点头道: “文和言之有理,此事牵涉民心安定,必须找出幕后黑手,妥当处理,稍有行差就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当谨慎再谨慎,三思再三思。” 贾诩笑道:“大王英明。” 赵云也拱手道:“大王明鉴。” 程远志正要言语,忽听两声狗叫,侧头一看,便见一只纯毛色的大白狗立在院门口,朝他汪汪叫个不停,正是阿月的那只大白狗。 遂叹道:“若没有这只白狗引路,我未必会知道天师教如今已渗透到天下各地,聚众百万。任由其狂野无序发展下去,收买人心,蛊惑百姓。不出十年,我大魏百万将士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必将毁于一旦。” 贾诩想了想问道:“大王,我大魏治下百姓千万,尽皆有吃有穿,这天师教是如何煽动百姓的?莫非是前两年的瘟疫和大旱,给了天师教可趁之机?” 程远志微微颌首:“想来主因应是如此,但也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顿了顿又道:“这天师教最初被大汉朝廷称之为五斗米道,教义简称“四民主义”,主张便民利民教民救民。张鲁更是收亲传弟子108位,代他宣扬道法,蛊惑百姓入教,于是汉中数十万百姓,尽为天师教徒。” “在这些天师教徒眼里,天师才是最大的,天地君亲师这些儒家思想统统靠边站,他们认为天师乃天之老师,天师一言大过天。” 贾诩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这是邪教啊!既然今日被大王逮到把柄,当以此为证据,悉数剿灭天下所有道观。” 赵云插嘴道:“话虽如此,可天下道观何止千万?骤然间如何剿灭?倘若消息走漏,天师教徒一哄而散,遁入山林,又当如何是好?” 闻言,三人对望一眼,俱是愁眉紧锁,束手无策。 这时,忽有一骑自远处飞奔而来,行跟到前,飞身下马禀道:“报!司马大人已将三名主使者拿下,正于牢中严刑拷打;董大人也将众百姓劝退,眼下城中一派安好。” 贾诩忙问道:“三人可曾招供?” 来人道:“卑职来时,还不曾招供,只听大牢中惨呼声凄厉。” 程远志心知严刑拷打未必会奏效,这三个天师教徒此时被洗了脑,心智坚韧,一时三刻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手道:“知道了,你且退下。” 来人退下后,大白狗仍在门口吠叫不止,甚是吵闹。 贾诩奇道:“此狗颇为通灵,不知今日为何在此狂吠不止。” 他是外臣,并不知道这是主母阿月的狗子,是以才有此一问。 程远志正要解释一下,忽然心下一动。 阿月都走了,这狗怎会在此? 莫非阿月仍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