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夫妇路太窄:宠爱友佳》 第1章 幸运面试,是厉友佳的见面礼 “真是败家子啊。” “你说什么,丑女?” - 以上,仅仅两句对话,便是厉友佳与郑艾勋交恶的开端。 - ********* - 25岁这年,厉友佳直觉世事变迁实在迅猛多变,难以捕捉。比如一不小心便被裁了员,一不小心就成为待业狗,再一不小心便米缸见底。虽然一开始心情愉快地享受了个小假期,但接下来的时光,相当自然而然地展开了漫长的待业拉锯战。 投简历、等电话,投简历、等电话。日历一天天撕下,时钟敲得滴答滴答作响,那些显示“投递成功”的页面与邮件,却像石头被掷出千里之外,风卷残云,杳无回音。 顿时,石沉大海荡起的涟漪,一圈铺开就是三个月零三周。 铃—— 就在差不多连外卖电话响起也会久久激动一把、接听后却转而失落忧伤的时候,厉友佳发出了尖叫。 “啊——!终于来了!!” “呃,是的小姐,这是您的外卖,让您久等了……” 对,外卖与面试机会都来了。只不过外卖小哥恰巧在门口听到她欢天喜地的叫声,不觉遭到一万点惊吓。 面试时间定在明天上午10点,地点位于市中心时代广场附近一幢颇为有名的M商业大厦。由于是海投,厉友佳回头上网重新查阅了该面试公司的大致资料,表情保持痴呆状从头僵持到尾。她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己这种菜鸟嘴里叼的菜青虫级别的学历,到底是怎么被看上的。 十卜九凶啊。但她已经闲置太久,实在不想继续坐以待毙。 “去吧!上吧!冲吧!厉友佳晚安。” 收拾完备各种材料、并为自己加油打气完后,她便关了电脑上床倒头睡去。 - 次日。 秋风飒爽,阳光正好,天气是成功的一半。厉友佳精神抖擞地招来的士,心情感觉倍儿爽。 ……可惜爽不过15分钟。 嘟!嘟——嘟嘟! 喇叭声浪一波接一波奏响,惹得人烦躁不堪。起先厉友佳还在后座老实八交地玩玩手机、看看风景,顺带瞥一眼车上计费表与手机屏幕的时间:还有1小时,时间充裕着呢。然而10分钟过去,她终于意识到路况有点不太对劲——前方车辆基本没有前进势头,似乎全然盘踞在原地安静地做着一辆美车子啊! 她不禁鼓起勇气向前座握着方向盘、看来有些严肃的男子搭话:“那个、司机大哥,这时间也能塞车?” “小妹,你不知道么?” 知道才有鬼!厉友佳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说:“不知道呢,我很少走这条路。” 司机大哥努力别过被安全带压着的身体,向她解释道:“最近两三天,有个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这条路上绕圈,打头的是一辆兰博基尼,剩余都是名贵跑车,可拉风啦!他们有时会在路边熄火停一下,这不,就塞车咯。” 厉友佳并不知道所谓“打头的兰博基尼”跟普通跑车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不过这些并非重点,重点是,那些人就是塞车的源头。 “造成道路阻塞,难道没有人举报他们吗?” “举报他们就罚单、交钱、走人。”司机转回身去,酸溜溜地说:“据闻那里头清一色美女帅哥——这下你懂了吧,尽是些纨绔子弟,罚款甚至扣车,那都不是事儿。” 司机大哥的语气虽酸,理却明,简而言之就是:有钱“城会玩”,没钱看人玩。 厉友佳看看前方高能的长队,又再看看时间,距离面试还有45分钟,这样耗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思来想去,她决定做出此生认为最对的选择:下车。 不过这个决定花掉了她原本留着用来面试的一大半勇气。厉友佳自觉非常对不起司机大哥,于是道了一次又一次歉。司机大哥看这妹子态度如此诚恳,忍不住为她指点一条捷径。得到情报的厉友佳,连声感谢。 是的,她就这样又耽搁了10分钟。但是根据司机大哥告诉她的捷径,用跑的只需花上约莫半小时,还能赶上面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厉友佳觉得,这兴许是上天对素来不爱运动的她一次严峻的考验吧。她单膝跪地把鞋带绑牢,左三圈右三圈做好热身运动,深呼吸—— 跑! 一路急速狂奔,身边那些逐渐模糊成一体的景色,仿佛轮换的走马灯般徐徐掠过,在脑海中勾起许多令人留恋的青春回忆。中学那年秋日的足球场上踏过深深浅浅的脚印,耳边簇拥着蜂鸣般的嘈杂人声。即使不会特别喜欢这种喧闹,却永远没有办法讨厌这个日子。在那收获无数视线焦点与呐喊声中的某个挥汗的人儿,正在阳光中迸发着耀眼光芒。 那个人,那张脸,一世难忘。 遗憾是自己终究没有像今天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肆意奔跑;而当初那个迷人的少年,也已经失去音讯。 一恋,十年;一别,无期。 踢踏交替的脚步渐渐慢下。帅不过五百米,体力已达临界点。想想十年前,活力四射的自己中考拼了命也才熬过八百米,现下长路漫漫,拖着这笨重的身躯怎么可能冲到终点? “哈、哈、哈……” 厉友佳停下,弯腰支着身子大口大口喘起气。她抬头看一眼排满汽车长龙的道路,深感绝望。 说到底,一切都得怪那些导致塞车的家伙,“有钱了不起哦!”这样的呐喊,差点就要不顾形象大叫出口。 调整好气息再次出发,这次她决定不再闷头直冲。 20分钟后,目标大厦已迈入视线范围,抬头可见。不过比起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得跑十几分钟的建筑,更加触手可及的,是一群把车靠在路边、各自下车抽烟谈笑的男男女女。 俊美、时尚、新潮而艳丽,无疑,他们本身便自带光环,自配BGM及自成风景线了。若是在正常情况下看到,厉友佳必定会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然如今不仅一扫而过,并且怒火中烧——哦,这些家伙就是“祸根”。她若有所思。 顺着视线往前,最前方还有一个脸戴太阳眼镜坐在车中伸出半只手来的男人,脖子上搭配着一条装饰性围巾,西瓜红色样的针织上衣特别引人注目。从数列上算,那车子应该就是司机大哥口中“打头的兰博基尼”了。 换言之,那家伙极有可能就是带动这群人在马路上乱来的“罪魁祸首”。 厉友佳还是没能压制住自己冲动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她已停下脚步,站在兰博基尼的斜上方,直愣愣盯着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真想……过去揍他一顿。 她不觉把拳头攥得老紧。 - ********* 第2章 不幸会面,是郑艾勋的见面礼 27岁这年,郑艾勋为自己设计了一系列挑战。 THE//FIRST,在公路赛车。 尽管这种事在国外留学期间自己也做过不少,司空见惯最终定然导致丧失趣味。但在国内这么干,还真是第一次。 如同青春期般的叛逆张狂,又有着专属于成年人明知故犯的刺激享乐。速度,追逐,血脉偾张,永不言败……用这些词语来描述他的27岁,简直就像香车美人一样般配。 不过,还是有点腻了。 自己永远处在不败的领头位置,将对手远远抛离——得了吧,分明是后面那些人各怀心思,所以才想方设法众星拱月。 这与他的原设有些出入啊。 缺少追逐,缺少未知的胜利,一切变得如此索然无味。于是当下,他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搭在窗边,一手摩擦着下唇,思寻第一个项目到此为止。 “勋,你看前面。” 一位他喊不出名字的美女从副驾驶座的车窗外探进头来,明明是精致的五官,他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自然。兴许是这种心理作用,他才连她的名字都记不牢。 美女妖艳一笑,向前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 郑艾勋回过神,循着她的指示扭头看去,有个背着帆布双肩包的女孩站在人行道上,定定注视着他们这边。 不,该说,好像就是盯着他。 “怎么了,很普通的5。5头身啊……这比例怎么看都不会好看,容易变成大头娃娃。”郑艾勋回头对美女说。 “小勋你真坏,人家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美女娇嗔一声。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女人盯着一个男人,跟一个男人盯着一个女人,原因不会差太多,无非是欣赏、崇拜、爱慕或者仇恨。 细想他们又素未谋面,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最后一种吧? “你想要邀请她上我的车?你想整我,还是整她?” 郑艾勋自是明白,搭讪一个美丽的女人,别人起哄也许是羡慕嫉妒;但如果贸贸然搭讪一个不那么美丽的女人,招来的只会是笑话。 不论是他,还是那个女孩,丢这种脸都很无谓。 “做人还是不要这么坏心眼的好。”尽管心里有点不爽,他还是假装客气地笑眯眯说道。 美女自觉无趣,便退开了。 郑艾勋趁机拉杆,脚踩油门,扬长而去。 末尾,他用眼角余光耽了耽后视镜,方才那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 ********* - 无论如何,赶去面试是第一优先! 理智小天使与冲动小魔鬼的大战结果,终究是宣布邪不敌正,天使取胜。 厉友佳果断选择暂且放下仇恨,继续奔赴前程。 ——很好!到了! 最后一步,踏落在正门红地毯上。 她从背包掏出水瓶喝了口水,重又调整呼吸,顺带整理完着装发型后,双手握拳对自己说了句“加油”。 不管多少次参加面试,内心的跳动仍如最初毕业找第一份工作时那般猛烈猖獗。她曾设想这一次自己会昂首挺胸,面带职业笑容,脚踩高跟鞋优雅从容地踏过高贵的门槛……当然,如今可谓美梦破碎,理想中的自己依然在未来向她悠悠挥手。 不过唯一值得她暗自庆幸的是,还好今天出门挑了双帆布鞋。 “好咧,走咯友佳!” 说罢,深吸一口气憋着,大步前迈,推开旋转门—— 呜呼! 脑后倏然一阵疾速轰鸣呼啸而来,戛然止声。是急刹车! 厉友佳禁不住条件反射回头看了一眼。嗬!当场吓得落荒而逃……啊不不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推门而入,无视前台保安员便直奔电梯。 这不,门口急刹停下的那辆车,可不是她刚才遇见的兰博基尼嘛! 车主推开车门,一条长腿跨门而出,起立挺身,一手利落地就把太阳眼镜摘下。拉风,这自信满满的气场比他的车还拉风。 反观厉友佳,可是一怂到底。她心急如焚地使劲按了好几下电梯方向键,一边抬头盯着楼层显示板,一边焦虑不安地原地小踏步,恨不得掉头去逃生通道爬楼梯。 ——千万不要正面撞见啊!拜托! 心里的小世界已经呼天抢地、狂风暴雨一阵肆虐,这种下意识开启的逃亡模式,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她也确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一瞬之间会忽生这样的反应,若真要找个理由,兴许是她担心自己忍不住脾气惹上麻烦吧。 叮! 仿佛久别一世纪的情人相会,在电梯门敞开那一刻,厉友佳激动得差点飚出泪来。她二话不说,双腿大跨几乎要跳进去。 关门!关门!关门啊!手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关门键”上蹂躏,简直像是要将它戳烂为止。 “快合上啊!”她急得把话直接说了出来。 “等等。” 第3章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天呐!“电梯合上的最后一刻被鞋子拦下”这种连小学五年级生都不忍直视的、俗套到死的戏剧性画面,竟然发生了! 顿时,厉友佳惊讶得把嘴巴张成个大写的“O”,眼珠子直瞪得快要掉下来。 身材高挑,肩膀宽厚,衣着靓丽,轮廓分明……比起隔着车玻璃看到,本尊简直让人眼前一亮。厉友佳恍惚觉察到自己肾上腺激素正在加速分泌,稍不留神,嘴角唾液便要飞流直下。 等等等等!那可是害她在路上与时间赛跑的元凶啊!“凶手”大咧咧站在眼前,怎么还有心情花痴! 一想到这点,厉友佳甩甩头就换上一脸仇视的表情。 来者一眼快速扫过退到电梯角落的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竟然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眼睛长那么高咋不上天呢? 厉友佳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别过视线不(想)再注意他。 一段ROCK铃声响起,站在门前的人儿极其自然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连屏幕都没去瞧,便直接按下接听: “喂?哦,是你啊。那个、不玩了,马路赛车什么的也是挺无聊的……嗯?下一个计划,我还在想呢。” 在寂静而封闭的狭小空间内,他起伏平淡的声音在厉友佳听来却如同交响乐一般慷慨激昂,跳恸不停。她并不想去听更不想去揣测过中内容,然而事实却由不得她去抗拒。在她眼里,仿佛看到他在肆意大笑,嘲弄着路上那些被他远远甩在脑后方的人。难道在他心中,别人就算有任何急事,都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她把眉头锁得越发紧迫,继续强迫自己不要盯着他。 “跳伞?这个在国外玩过感觉还不错,不过没什么比赛性质啊……斗船?这个嘛……可以考虑一下哎,去年买的那艘私家游艇只出过一次海,嗯嗯……啊,我到了,回头我再考虑考虑,嗯,先挂啦。” 终于挂了。 有钱人家的话题让厉友佳直觉好没有营养,对方电话一挂,空气似乎顿时变得舒畅许多。她不禁深深一吸,长长一呼—— 眼看,那一抹鲜艳的西瓜红就要完全隔绝于电梯门后。厉友佳紧跟其步伐,往电梯按键处挪位,快速按下关门键。 BYE-BYE,那个世界的人…… …… 咦——!? 就在厉友佳完全放松地低头舒心一笑之际,冷不防的!一只手突然从门外伸进来死死抓住了她! 哎呀妈呀,吓死个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电梯门被卡住重又徐徐张开,不等厉友佳惊得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几十秒钟前发生在一楼的情景,仿佛电视重播般再度轮放。 但显然,这一次绝对不是重播,穿着红色针织衫的那名男子可不再是无情地对她一扫而过,相反,还发生了出乎预料的肢体接触——嗯,他用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扣住了她的腕,任凭她如何反抗,全然无功。 并且,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丑女?” 等……慢着!姑且不论“丑女”这个煽风点火语带侮辱的词,首要问题是——“你说什么”,厉友佳呆了一下,她刚才……有说什么吗? 大脑似乎被他这一吓当即蓝屏死机,一片空白,只能重新启动加载。许许多多零碎的画面一下子争先恐后如浪潮涌入,翻腾过一波又一波。 “喂,问你呢,你刚才说什么了?”红衣男语气一转,额上英挺剑眉不由得扭作一团,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厉友佳还是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两人沉默地大眼瞪小眼,使得一阵尴尬的冷空气在彼此之间躁动不安地徘徊。 她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头脑风暴终于歇止,她蓦然想起来,他问题的答案—— “真是败家子啊。” 在他电话挂断走出电梯之际,她这一句憋在心头久久压抑着的话,连同冗长呼吸一起、毫不经意地轻念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只因为她说了一句他是败家子,他才去而又返并死咬不放的吗? 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放手!放开我啦!” “你要不要向我道歉?”那个男人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道歉?想起今天为了面试,她早起,乘车,塞车,赛跑,面试,面试,面试!直至如今,她已满脑子都是面试!而面前这个男人,不但是让她有车坐不得的始作俑者,居然还在此时此刻这个关键场所挡住去路,他竟然还有脸要求她道歉? 士可杀,不可辱,怎么能服软呢! “先生你没事吧,我怎么可能向一个损人不利己的败家子道歉?” “你说什么!?” 对方显然被她挑起了怒火,不仅加大了捉她手腕的力道,还强行把她拖出电梯。可惜厉友佳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用空闲的手与脚死死顶住电梯门,任凭对方又拖又拽,就是不肯撒手。 她嚷道:“想不到你看起来年纪轻轻,耳朵却这么不好使,你给我听好了,我说——你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嫖赌玩挥金如土的败、家、子!” “识趣的话你就给我出来,马上坐旁边的电梯给我速度OUT!” “我不要!你快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叫啦!” 随着厉友佳尾音落下,另一方的动作却明显放轻了。 咦?奏效了? “好啊,你倒是叫,叫得大点儿声,我可是要擦亮眼睛看看谁敢来帮你,**丝女。” 不!完全没有奏效,反而用冷淡得让人觉得打从心底里趾高气扬的语气说出了更为气人的话! 到此为止,厉友佳不得不认清楚一个事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己好像惹上一个属于这个地盘不得了的人物了。 ——难道……真的要认怂? 第4章 尔虞我诈拼速度 她强咽下一口唾沫,缓声说道:“好,我出来,我投降。你……能不能先放手?” 对方非常干脆地否决:“不能。” “为什么不能啊!” “你当我傻呀,不知道一放手你就跑?” “你……”厉友佳气结,没想到迂回婉转,这家伙的智商竟然还在线,如此之棘手难对付,莫不是要使出她的绝招——声东击西,来最后放手一搏? “你倒是走不走?”对方也已耐不住性子,甩下话来:“好,那我就送你一程。” 说罢,再次发力,使劲强拖! 好吧!只有放大招了! 厉友佳深吸一口气,大叫道:“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我就踹你下档咯!”语毕,猛一撒手回头瞪他一眼,随即立刻将视线从他脸上游游游游移到他两腿之间—— 对方不自觉踩上她的节奏点,仿佛被点穴一般跟着她把目光放到了自己下跨,霎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抬头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好!这女的真想—— “嘿!”厉友佳一声大呵,一脚后提,眼看就要往前踹去! 红衣男条件反射松开手挡住重要部位准备接招!说时迟那时快,厉友佳的小短腿倏尔回旋定下,撒腿就跑! 成了! 她无心再管对方被耍了一道的脸色,只道循着指示牌死命往前冲。没错!就是那儿!就是那个地方! 保命圣地——女厕所! 厉友佳拿出毕生百米冲刺的劲头,一股脑儿蹿进洗手间隔间、马不停蹄锁****,才终于大展一气,“蹬”一下坐在马桶盖上。 “你有种给我待在里面不要出来!我……” 她恍惚听见男子在外边怒气冲冲的叫嚷声,但句子后半部分她听不清楚,兴许对方是CALL外援搬人马去了。 扑通、扑通、扑通。包裹在层层叠叠组织下的那颗不安而炽热的小心脏正在肆意跳动,比起站在大厦前规律的紧张感,处在大厦内部的如今,那股紧张已然完全释放,正像无头苍蝇般的疯狂乱撞。 “又不是在拍动作片,为什么我要被追啊!明明是他自己不对在先……” 自言自语也慰藉不了自己担惊受怕的心灵,厉友佳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无异于做困兽之斗,倘若他真是去找人来捉她,那她此番就形同坐以待毙。 不过……倘若他是虚张声势,守在门口呢? 厉友佳掏出手机,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找来一个救星,替她保驾护航。 但是当手机屏幕亮起时,她还是下定决心:一个人闯出去。 嗯没错,因为距离面试时间,还有1分钟。 “想那么多干嘛!冲啦,厉友佳!” …… 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虽然她在脑海为自己自配上一大堆隆重登场的配乐,然而真实情况是—— 战战兢兢探头和蹑手蹑脚偷溜。 嗞呀——PANG……! 最后,厉友佳的身影消失在逃生通道门后。 - ********* - 郑艾勋自觉27年来,从未如此受气。那个女的不仅羞辱他是“败家子”,竟然还敢耍花招把他弄得团团转? 奇耻大辱! 他唤来这一层楼的女职员,让女职员进去探探路。倘若里面没有别人,他就打算直接进去堵人。 然而女职员回报,洗手间里不仅没有别人,而且是全空。 这相当于,那个女人又耍了他一次。 “可恶!”他一边愤懑不平地在嘴里啧舌,另一边目标明确地回到一楼大堂,找门口保安员问话:“记不记得刚才在我前面入门那个女的?她的记录呢?” 保安员霎时一脸大写的“懵”状,忙低头赔罪:“郑先生对不起!她没有记录啊!” “没有记录!?那么可疑的人怎么不记录,你这是玩忽职守!” “她……她跑得太快了,又一脸着急的模样,我想小姑娘可能赶着面试工作,就、就没好拦下。”保安员结结巴巴地说。他总不能回答,其实是因为你郑大少爷刚好进来,我忙着给你打招呼才放走那个女孩的吧? 一向不骂脏话的郑艾勋,此时此刻简直词穷。几番来回踱步思量后,他吼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查录像啊!限你3分钟内查清楚她去向,找不到你就给我OUT!” 这一声令下,吓得保安员当即连滚带爬赶去翻查各楼层的监控录像。 不一会儿,便传来喜讯。 呃……或许对郑艾勋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喜讯就是了。 第5章 躲猫猫与幸运星 他不知道,几乎就在他循着录像内容锁定仇家位置的同一时间,对方又先一步进电梯离去了。 后到一步的郑艾勋简直当场咬牙切齿准备摔东西,凑巧随手拿过就是女经理放在前台的新入职人员资料。 一眼看去,照片上的人好像就是刚才出言侮辱他的女人。 厉友佳,25岁…… 循着资料看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你们这里什么时候招聘要求放这么低了!这种学历还能面试?!” 手中资料在前台上打得啪啪作响,吓得前台小姐连退几步,恨不得缩成一团躲进台底。可她又不敢不答,只好小小声说:“这、郑先生不知道吗?” 居然还反问起他来了?郑艾勋缓声问道:“知道什么?” “这、这位厉小姐……是郑老先生特地吩咐,要好生照顾,不能怠慢的对象……” “好生照顾”,“不能怠慢”?郑艾勋又把资料拿起看了看,照片中这个长相平庸还有着笨拙微笑的女孩,他根本从未见过……啊,好像刚刚在马路上看着他的人是她,莫非她认识他? “我老爸还有没有其他交待的事?”他又问。 见郑艾勋恢复寻常语气,前台小姐顿时积极起来。她摇摇头回答:“没有,林姐(人事部经理)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好好招待这位厉小姐。我猜……大概她是你们家很重要的人,因为郑老先生从来不会亲自打电话过来。” 没错,老爸对旗下这些子业务一向漠不关心,若真有要事,也应该跟管事的说,单是请个人,哪里值得他亲自下旨啊。 不过这个厉友佳,她的资料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亮点……她到底谁呀? 多思无益,他拿起资料,快速奔往楼下座驾,朝着家的方向火力全开。 - ********* - “竣宏实业”,全国500强企业,旗下拥有数百家工厂、商场及品牌连锁店,子业务包括服务类也是首屈一指。原本是由祖辈五个元老所创立,发展至今已由郑氏一方独大。 郑氏一脉也着实不易,虽然每代不是仅有单传独子,但却多为女眷,鲜少有两丁的情况。比如如今年高59的董事长郑启龙,就是独子,而他自己膝下,是两女一儿。 论运气,他大概算得上是顶顶的好,一生没遭遇过什么坎坷,家业也是顺其自然地接管,适婚年龄迎娶了喜爱的女子,然后生儿育女,安居乐业,无需试管婴儿便诞下双胞胎,还是概率极其稀罕的龙凤胎。 这样平顺的生活经历,让他与其他经受大风大浪、顽强拼搏或者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不同,那些人因为吃过苦熬过累,在风霜中把柔嫩磨砺成坚韧皮甲的同时,也更加容易变得不近人情或者计较得失。他却表现得无所谓。亏本,就亏一下吧,反正还有钱发给员工;吃亏,也亏一下吧,反正又不流血不割肉。 商场上,有太多人说他不适合做董事长了。然而几十年过去,他还是做了下来。他就是一株养尊处优的蔷薇花,从小接受着对弱者同情的思想灌溉,他愿意将自己的美好之处施与他人,与其亲近,但一旦被恶意攻击,也会毫不留情地用刺回敬过去。 对于这样的父亲会拥有怎么样的儿子,其实一点都不难猜想。“勋儿随父”,这是郑艾勋打小就被人形容的词句,简直就像个固定搭配。一般人们会说:不仅是长相,连性格都一模一样。 当然,关于这点,郑老先生是不承认的。毕竟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儿子这般荒淫无度的性情,以及在人家吃午饭的时候走进来就把一叠资料甩在面前的坏习惯。 “爸,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的是谁啊,你干嘛帮她找工作?” 第6章 为父愿得儿媳妇 郑老夫人艾玲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道:“啊,小勋你回来啦?吃过午饭没有,来,坐下来一块吃啊。” “妈,你先等会儿说。”话虽如此,郑艾勋已经坐下,扬手让佣人给他倒了杯水,仰头喝完后,话锋继续尖锐地追着爸爸:“爸,我问你呢,别说这是你的私生女什么的啊。” “小勋!你胡说什么!你爸怎么会有私生女!”郑老夫人喝道。 “妈,你等会儿说。”郑艾勋不紧不慢地朝她压了压手势,眼睛一直炯炯有神地盯着郑老先生。爸爸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仍旧气定神闲地吃着饭,一般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从揣测他心思。于是,他只好再次猜道:“不会真的是你的女儿吧!” 这次,郑老先生终于抬眼耽了耽那份资料,不过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悠悠然吃饭,只道:“你怎么会有那个东西?” 见爸爸总算回话,郑艾勋顿时喜从中来,话语里头洒满洋溢。“刚经过M大厦顺便上去走了走,刚好撞见这个不讲理的野丫头。” “这么巧啊,真是有缘,果然是天意如此啊。” “什么天意如此?”郑艾勋显然听不懂爸爸嘴里的话:“她当真是你的女儿?” “嗯——”郑老先生沉吟片刻,说:“要说女儿,也算得上是‘半个女儿’吧。” 这一说,郑艾勋更加难以理解了。“女儿还能有论‘半’算的?干女儿?” “就像你姐夫那样,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妈妈在一旁稍作提醒,“所以‘半个女儿’当然是‘儿媳妇’咯!” “‘儿媳妇’?”郑艾勋抬头想了想,忽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问:“你们哪个儿子的媳妇?” “傻儿子。”郑老先生颇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爸妈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郑艾勋如梦初醒:“所以这个女的是我、我……” “未婚妻。”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郑老先生点点头接口答道。 “胡说!”郑艾勋当场拍案而起,“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有未婚妻的事!你们别随便抓住个阿猫阿狗就认作儿媳妇啊!” “你倒是随便找个阿猫阿狗结婚去啊,不然我们哪能有个阿猫阿狗的儿媳妇?”郑老先生放下饭碗抬头看着又是慌张又是恼怒的儿子,说:“不过你动作要快一点,不然来不及改请帖和结婚证,因为婚礼定在下个月初。” “你疯了吗!”突如其来的话题让他感到一阵晕眩,他踉跄了下脚步往后退去,声音因激烈的颤抖而变得有些许沙哑:“这不可能、怎么可能!爸!你不是那些会逼儿女结婚的父亲!” “我也放任你二十几年了,现在爸爸想让你找个女孩组建个家庭安定下来,这要求很过分吗?”郑老先生摊开一脸无辜的表情温和地看着他。 不好!不行!这招犯规! 每当爸爸用这种软绵绵的语气说话,郑艾勋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是铁又是钢,坐定稳不改,他再没有给你留一寸反口的余地。 郑艾勋只好负气而去。 “既然如此!我就去找阿猫阿狗!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是这个厉、友、佳!” “哎、勋!小勋!” 郑老夫人还想抢说句话,郑老先生却按下她,兴致正高地对儿子的背影喊道:“有志气,加油!老爸挺你!” 第7章 像梦似幻又如真 昨天以前,厉友佳是个从不相信奇迹的人。 兴许很多人在25年间已经经历过高山与深涧,拐过凶险的弯道也驶过坦荡的平原,起起伏伏,用众多精彩瞬间铸成练达人情——这些人,应当相信奇迹,因为他们本身便是奇迹的创造者。 但厉友佳的人生横渡整整25个年份到如今,从来不曾出现过奇迹。她本身是个很平凡的人,她带着这个与生俱来的印记,一直安分守己,缓慢地行进在一条安稳的道路上。这条路,就像显示器上标识死者的脉搏般连成一线,用好的形容,就是“顺风顺水”;用不好的形容,就是“一潭死水”。 所以,她从来不相信奇迹。因为她不认为自己有呼唤奇迹的才能。并且她也不需要奇迹。 但是昨天,在那家大公司会客室内被人事部经理双手盛上茶水毕恭毕敬地礼待,她真的觉得是个奇迹。 “厉小姐,请用茶。” 按照以往面试惯例,端水表示友好的人,一般是前台小姐才对吧? 晃眼看看,前台小姐正在马不停蹄地给她送零食。 “厉小姐,您肚子饿吗?累不累?我来给您捶捶背吧。” ——这不会是在测试人品吧? 考虑到这点,厉友佳当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从椅子上跳起,回身招呼道:“不不不,你们太客气了,我不饿也不累,我、我只是来面试的……你们请坐、请坐。” “哦对,厉小姐是来面试的。”女经理仿佛才记起这码事,嘴里念着念着在旁坐下来。前台小姐则转身告退。 厉友佳满脸尴尬的笑容,战战兢兢坐下,问:“呃……请问开始了吗?” “哦哦!可以可以,您随便。” 这种敷衍的说辞是怎么回事?厉友佳抬头环顾下四周,此处灯火通明,装潢别致,红男绿女,一看便是让人神往的工作场所……不会是什么奇怪的组织吧? 不然,这些人的行为模式实在很难琢磨哎! 厉友佳边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简历及相关资料,边说:“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厉友佳,今年……” “厉小姐的基本资料,我都看过了,还有您之前的一些工作状况。” 女经理忽然的发言,使得厉友佳不自觉停下动作。这种半路杀出的开场白……莫非是要直接拒绝?她怔了怔,慌忙解释道:“呃,我、我是换过几份工作,工作时间也并不是很长久,但我真的不是因为对工作不认真,而是……” “我司对厉小姐非常满意!您随时都可以来上班!” ……诶? 恍惚一瞬之间,世界万物的不同寻常,都凝固在那一句话中。 厉友佳没有为这样的奇迹发出惊叫。一刹那爆发的巨大涌动被卡在了咽喉处,上下不能自已。 她还没来得及发声,女经理便热情地捉住了她的双手,肯定地说道:“对!没错,你被录用了!欢迎你的加入!”紧接着,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切幸福都来得太过突然!莫名其妙而且诡异万分!厉友佳根本没说上话,人已经被送出公司门外,并且按好电梯,恭请入内。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直至回到家,洗漱,熄灯,睡觉,一天结束。厉友佳被惊得张大、僵住的嘴,始终没能完全合上。 晃眼就到今天早晨。厉友佳拖着一夜无眠的疲倦身躯下了床,进洗手间刷牙洗脸。镜子中比往常更加憔悴落魄的自己,两只熊猫眼已然快要翻成死鱼眼——天呐,怎么发生了好事还能弄成这样! “果然,还是不太能接受啊……” 她甚是怀疑这间公司的真实性,于是又打开电脑上网查了查。不过照片,地址,联系电话,官方认证……一切都对得上,真的不是梦也不是传销更不是邪教啊! 第8章 不请自来非友善 “唉……” 厉友佳对着煮开的热水轻轻叹息,撕开一杯泡面提壶下水。顿时划开的一道迷雾哗然散开,升腾的蒸汽模糊了她的双眸,眼底忽而泛起一股睡意。 她揉揉眼角,把泡面盖子合上,如同虔诚教徒般静待3分钟。同时,也开始了发呆的3分钟。 本来,获得新工作告别这种闹饥荒似地日子应当高兴,只是事情发展如此不按常理,一向安于平凡的她怎么可能贸贸然接招。于是她选择了逃避,一如往常。 无论如何,那间公司,她是不打算再去了。尽管很是可惜。 “唉……” 再是一声冗长而沉闷的长叹,屋内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门铃。 咦?谁会这么一大早来找她,而且还是如此这般夺命追魂的按铃法? 心头隐隐不安,她蹑手蹑脚走过去贴在门后,侧耳倾听。 铃声骤停。紧接着是一阵吆喝:“小姐,有你的外卖!” 外卖?厉友佳回头看了看桌上好端端摆着的泡面,确认自己没有叫外卖。 于是她回应道:“找错人了!我没有叫外卖。” “厉友佳!你果然在家!” 门外人重重往铁门拍了一手,听得厉友佳暗暗替他吃痛。到底是哪个家伙特地来耍这种装送外卖的把戏?她思寻几回,并没有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人物。 该说,与她相熟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还是个男的? 不等她细究,门外人便开始又一轮的铃声攻击。 “别按啦!你这是噪音公害!”怀抱双重疑惑与好奇,以及被门铃声攻陷而来的怒火,她一把掀开里门—— 嗬!这、这个人不是……昨天电梯那个“败家子”吗? 厉友佳当场石化,呆若木鸡。这家伙是怎么找到这来的?难道他找人调查她了?天呐!原来是这么惹不得的对象吗?——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套一个不好的猜想轮番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厉友佳一瞬间陷入巨大恐慌,在漩涡中惶惶不可挣扎。 她几乎就要立刻转身关门上锁! “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也几乎在她要动身的同一时刻,对方发了话。 他的语气听起来跟昨天接电话时很相像,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在里头,虽然就像别人说“你好”“再见”那种寻常的语调般,但却显得莫名冷淡。 “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厉友佳小心翼翼地靠近铁门询问。 “开门。”他没再多讲,只是极为干脆到有种命令的意味。 厉友佳感到有些可怕。本来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人突然找上/门来已经足够可怕了,但相比起这整件事而言,对方不耐烦的表情反而让她更觉得可怕。 人类拥有独特的对危险敏感防御的天赋,她觉得现在最好不要惹着他,否则搞不好他会请人来把她家门给撬开,到时她还是逃不掉,而后果,可能比现在服软更加严重。昨天是因为有急事在先让她乱了分寸,经过一晚恢复理智,今天可不能自讨苦吃。 于是她小小声求证道:“你……保证不伤害我?” “我保证不伤害你——”对方满不在乎地举手发誓,还故意拖长尾音,看起来像是不耐烦到自暴自弃的地步了。 看到他这样,厉友佳高悬的心才稍稍降下几寸几分。至少,他不是来害她的。她伸手拉开铁门门锁,往外推门将他迎进屋来,顺带礼貌地问了句:“要喝东西吗?” “黑咖。”对方一边抬头环顾房子四周,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厉友佳说:“只有可乐和啤酒。” 来者蓦然回首甩给她一个鄙夷的目光,仿佛是不满她没有他要的东西却又提问,然后不情不愿地说道:“水。” 厉友佳直觉被他的眼神狠狠羞辱了一番,自尊心受挫,不禁涨红着脸快步给他倒水去。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对方在沙发上坐下,问。 “泡面。” “能不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此话一出,刚好端回来满满一杯水的厉友佳立刻没好气地一把放下:“管好多,我吃什么、有没有营养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来干嘛的?” “真是不明白我爸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没教养的野丫头。”他愁眉不展,拿起撒湿的水杯轻呷了一口。 “你爸?你爸看上我?”厉友佳脑回路一转,忙吓得跳开几步,背靠着墙壁指着他说:“哦!难怪你这么快就找到我的地址,你是黑道对不对!你爸……那就是黑社会老大?他看上我什么了?要对我做什么?” “你好好说人话会死啊?”对方一脸无奈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从休闲款式的西装内夹口袋摸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她说:“拿着,签了它。” 第9章 想念的刺与现实的果 厉友佳狐疑地伸手接过,立刻退回到墙边,翻开,“拒婚书”三字赫然入目。她不禁皱起眉抬眼看了对方一下,嘴里细念:“本人厉友佳,承蒙竣宏实业董事长郑启龙先生抬爱,欲撮合本人与令郎郑艾勋先生联姻。但因本人与郑艾勋先生性格不合,经双方和平沟通后,现本人提出拒绝成婚的请求,望郑老先生海涵。此敬……” 再往下浏览,右下角是留白的签名处。 看完后,厉友佳不明所以地呆站着,久久没有反应。来者急了,起身把她拉过沙发坐下,像教小儿学字般手把手把笔执上,催促:“想什么呢,快签,签完后,昨天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往后呢,也一刀两断,继续各走各路。” 说得好像原本有什么关系似的,还一刀两断呢!厉友佳回过神,说:“你先等等,郑艾勋先生……是你?” “对。”名为郑艾勋的男子毫不拖沓地点点头。 “郑启龙先生是……” “我爸。” “你爸要撮合我们俩?”厉友佳手指在彼此之间来回指了指,忽然伸手欲掀他的外套:“你老老实实说,是不是身上放了什么针孔仪器,打算把我的丑态录下来回去剪成整蛊视频PO上网……” 郑艾勋将她一把拉开,按住,“你给我认真点。” “可是为什么呀,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厉友佳仍旧没缓过神。 “我哪知道!”郑艾勋微微扬声说,“我也是昨天带着你的简历回家才被告知这件事的!” “所以我的工作录取跟你们有关?” “不然你以为凭你的资历,有可能被那家公司相中去面试吗?”郑艾勋满口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那公司是我爸旗下的业务,他保的你!” ——原来如此! 厉友佳恍然大悟!这一系列奇迹发展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底终于被揭晓。她说不上为什么当时心底陡然安定了下来,也许是庆幸自己没有接受这份无由来的馈赠——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比起超于自身能耐的幸运,她更希望一切理所当然都是靠自己实力获得,这样才能无悔于心。 愚蠢吗?她偶尔也会这么觉得,毕竟机遇非常重要,所谓幸运更不是人人可以拥有的东西。如果她能每次都机灵一些,大胆一些去追求,兴许如今根本不会是这般模样。她也想让爸妈过上富余的小日子,她也有很多想要拥有的爱之物;世界很大,她会想出去走走看看。 然而每一步棋的错落,都让她走失方向,最终被动地到达此处。生活轮不到她放肆自我,只能选择忍让克制。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张白纸黑字的“拒婚书”,执笔右手不自觉攥得老紧。正想下笔,一张久远的面孔,却在心间蠢蠢欲动。 当初年少无知的自己已经放弃了许多机会,终究断送了抓住那个“他”的可能。如今韶华渐逝,匆匆已过廿载,她仍旧守在这平凡的蜗居世界中。那张她所思念的少年面孔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她似乎已经永远都无法再追上他。 纵使所有所有她都可以不要,但如此留恋的回忆,要怎么舍弃,重新开始? 既然无法割舍,那么,未来的对象是谁,还重要吗? 第10章 挑衅的学问 “喂,”见厉友佳流潋的眼波像是凝固成了灰石,浑身僵住不动笔,郑艾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忍不住伸手推推她的肩膀,问:“想什么?签呀。难不成你想嫁我?” 厉友佳缓缓扭过头,怔怔地看了看他。 眼中,是一张甚是俊秀的脸庞,乌黑的短发整齐服帖地往后梳理着,褪去时尚抢眼的衬衣换上平整的西服,他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着贵公子的气息。他的嗓音原本很有沉敛的魅力,若不是脾气带着些许浮躁,理应更容易让人痴迷。 这个人……如无意外,会成为她的丈夫。他长相帅气,家境殷实,如非这种莫名而来的运气,她能够保证以后自己交往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人吗? 重新收起心底那一个深埋的幻梦,厉友佳把如今的状况现实地摆在天秤两端衡量起来。她再也不是那个祈求着童话般美好爱情的小女孩,她早已把一切美好赌在了过去。现在,她应该要认真考量,未来的取舍。 “你,很不满意我嫁你吗?”她问。 郑艾勋不晓得她刚才心里到底翻天覆地过什么,他只知道以他的常识判断,当一个女人嘴里吐出某种问题时,那势必脑海中已起了相关肯定的念头。 他当即不满地站起身道:“这还用我说吗?学历,家庭背景,甚至相貌、外形——就算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但所谓的修养、气质,你认为你自己有吗?配得上我们家吗?” “我就是不喜欢你们这些有钱人家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地戴着有色眼镜去瞧别人。”厉友佳立马起身,用沉着的语气不甘反驳:“你以为说出这种话的你是有多高贵、多有修养和气质?连最起码尊重别人的意思都没有,这就是你千里迢迢跑来求我应有的态度?”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在求你。”郑艾勋冷冷地盯着她,同样沉声说道:“我是把你放在对等的位置而做出对彼此都有利的决定。” “恕我没看出哪里有利了。”厉友佳刹时变脸,抽搐的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回敬一句:“再怎么说,嫁进豪门做少奶奶,似乎才是明智之选。” 郑艾勋不是没想过对方会如此抉择,然而他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的期盼。如今期望落空,对方也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想——蛮不讲理、爱慕虚荣,最可气是,自己那被称“心明如镜”的父亲,竟然钦点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她到底是有多大能耐,竟将他心中敬爱的父亲双眼蒙蔽至此啊? 一想到这,郑艾勋不禁怒火中烧。他多想如她方才所说的,身上带着摄像仪器,好把这些话语录下来让爸爸好好听一下。 “你终于肯露出这副肮脏的嘴脸了吧!”郑艾勋目光冷冽,口中却含有熊熊焚烧的烈火,他没有放声怒骂,仅仅是抛下一番狠话:“我告诉你,就算你嫁,你所幻想的那些幸福的少奶奶生活,也绝对、不可能实现!” 厉友佳心里一咯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死死拉扯着她,劝她缴械投降,莫再顽抗。“拒绝”并不是她的初衷,那一时之间昏头的纠结,不过是对历来平凡与错失的些许不甘心而已。 说到底,她根本无意与他作对。 只是,所谓“自尊心”的壁垒一旦被筑起,所有的言不由衷,都是覆水难收。 “我是不会签的。”厉友佳紧紧攥起拳头,让指甲深嵌掌心的疼痛为自己拉起最后一条不可退缩的底线,埋头说道:“既然你认为我如此配不上你,那我就偏要你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说罢,抬头迎视他冰冷的目光。 既不能退缩,就唯有挑衅! 在视线交接的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对彼此所下的战帖,便全部尘埃落定。 第11章 姐姐大人的兴趣 空气中,有风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点久违的,熟悉的,小期待。 深吸一口气—— 脸上戴着圆玻璃眼镜,一身文艺女青年装扮的郑艾晴正手拖一个白色行李箱信步款款走出机场。 她站在大门口拿出手机拨通署名“大姐”的号码,侧颈夹着电话,伸手召唤计程车。 就在她放好行李上车之际,耳边传来一个久违、温柔的女声:“喂?小晴?” “姐,我到机场了,马上就打车回家。”郑艾晴利落地做个回应。 “打车?要不遣小陈去接你吧。” “不用,太麻烦。”知道姐姐是担心自己,但郑艾晴语气仍旧有点生疏的淡然。她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给司机出示IPAD上一行地址后,便对电话那头直奔正题:“小勋要结婚是怎么回事?” “约莫就是爸爸开始想要好好管教他的意思吧。”姐姐的声音听上去让人意外的有些寂寞,“小勋毕竟年纪也不小了。” 言下之意,其他企业家的儿女在27岁这个年纪,应该要进公司从低到高、或直接空降到达某一程度的职位了吧。 在郑氏三姐弟中,年方32的大姐郑艾心可谓家里的顶梁柱,公司内外、家长里短,事无巨细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是郑老先生最得力的助手。郑老先生也非重男轻女之人,为此,长女郑艾心的丈夫郑宝文(原姓崔)成了郑家的入赘女婿——她绝对有着公平继承家业的可能性。 只是,郑艾心本性温顺贤惠,纵使工作能力极强,有时也难免出现妇人之仁的小差错。加上女儿郑雏帆已经3岁,对其的管教责无旁贷,在工作与家庭中权衡利弊,郑艾心的母性自然趋向于家庭。 考虑到这些,父亲想要小勋赶紧成家立业,收心养性安定下来,似乎并无不妥。作为男丁的小勋始终是继承家业的最优人选。郑艾晴如是想。 不过,不论是大姐或是小勋接管公司,郑艾晴都没有异议,或者说,是无所谓。她与郑艾勋互为胞亲,小勋可比她要爱家得多,虽然外在叛逆急躁,却确确实实是个孝子,到头来,他还是不会忤逆爸爸的意思。 而她不一样,虽然表面沉静如湖水,心底却是翻腾的海浪。只要是她所坚持所执着的事物,即使与家人意见相驳,她还是会毅然决然与其背道而驰。比如在大学毕业那年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参与任何与公司相关的事务之后,她便背起行囊去当起流浪作家,一去经年。 郑艾晴话不多,她好像把自己生平口头有限的词汇量,以及起伏的情感、情绪、态度,全部乘积投放到了她的小说里。因此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冷淡淡的。 “对方是爸爸挑的?”她问。 “嗯……”郑艾心迟疑一阵,说,“好像是恩人的女儿。” “恩人?” “我是听妈妈说的,不算特别清楚。大概就在爷爷急病那段时间,各种压力让爸爸整个人都快垮了,他开始服用大量安眠药、镇定剂,成天浑浑噩噩。后来有一天,他在公园游荡时遇到一位男人跟他下了盘棋,为他指点迷津,他顿悟后重新振作,所有事情就完满解决了。他很感激那位恩人,于是就到公园感谢他,跟他签了份契约,定下一门娃娃亲。” 姐姐一副平述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感觉就像个说书人。 郑艾晴听完,一时无语。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他从来没向我们提过娃娃亲的事。” “据说那时你和小勋刚满2岁,我也就5岁左右。”郑艾心说:“兴许他说过,我们不记得。” “但后来我们成年也……”郑艾晴忽然噤声,想到自己的性格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是碎碎念般说:“罢了……随性这一点,倒是毫无疑问继承于他啊。” “总之,详情回来再说吧。路上小心啊。”姐姐又恢复往常温柔的语气。 “啊,姐……” “嗯?” 刚叫住欲挂电话的姐姐,转念一想,郑艾晴又改口道:“不,没什么了,回去再聊吧。拜。” 说罢,先一步放下手机。 ——小勋,真的会乖乖结婚吗? 方才,脑海里对此闪过一丝确实的疑问。尽管她知道弟弟多半不会断然拒绝爸爸,然而这件毕竟是婚姻大事,纵使是那个看起来像花花公子的小勋…… 也是有执着的人呢。 “小姐……那个,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感觉到身边一直冰着脸的女子嘴角突然噘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司机大哥不由得浑身打个了冷颤,仿佛被放进冰柜里后又突然降了几度,周围冰天雪地。 郑艾晴却悠悠然说:“啊啊,还挺开心的,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故事素材了呢。” 眼睛不自觉飘向车窗外。那些一掠而过的画面,似乎在为她即将深入的道路保驾护航般。 - ********* 第12章 我要结婚了,你信吗? “我要结婚了。” 当听到自己的女儿厉友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爸爸厉广有与妈妈黎小茹只是相视一眼,随后便不当一回事地继续忙活。 “对方是个有钱人。” 再一句话出口,两老终于发觉女儿不像是开玩笑,连忙熄火、熄灯、关抽油烟机,齐齐围在饭桌旁坐定。 会议开始。 “你有了?”第一句话,是妈妈说的,与其说是关切的神色,不如说是糅杂了震惊、愤怒、不可思议与强作镇定等等情感的微妙连锁:“几个月了?” “我有你个大头啊!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怀孕!”厉友佳一声大吼。 顿时,周遭因高度屏气凝神而凝结的冷空气,瞬间乍暖。 父母倒抽一口气后,同时向她喝了一声倒彩:“切!男朋友都没有你说结婚!” “我真的是要结婚。对方也确实是有钱人家。”厉友佳满心不被信任的悲哀,不情不愿地从包里拿出郑艾勋留下的“拒婚书”,摊开,“呐,这就是那个有钱人的儿子带过来的东西,这足以证明,我们之间存在婚姻联系了吧?” 爸爸妈妈连忙拿出研究稀世珍宝的态度凑上前端看,一遍不够,把老花镜戴上,再看一遍。末了,似乎终于确定女儿口中的事实后,才重新摆好坐姿。 “可是……为什么呀。”爸爸两手抱胸前,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表情。 “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想回来问问你们。”厉友佳伸手点点纸上“郑启龙”三个字,“这个企业家是不是你们的朋友、世交什么的……” “我们家都是升斗小民,怎么可能有这种大老板的世交。”妈妈立马截断她的话:“要是有,你也不用在三流大学毕业后忧愁工作的事啦!” 不愧是犀利人妻,黎小茹女士还真是一语中的。提起大学毕业后找工作处处碰壁的悲惨过往,厉友佳当即可以肯定,自家绝对没有那种可以算得上“富裕”的亲戚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郑艾勋说她最近面试成功的工作全拖他爸爸郑启龙先生的福,那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呢?如果是早两年,在她刚毕业时郑艾勋找上/门来……兴许当时还不谙世事的她,就会一口回绝这桩无厘头的婚姻了呢。 ——毕竟当年初出社会未知辛劳的雏鸟,仍志气风发地揣着梦想勇往直前,磕磕碰碰也好,跌跌撞撞也罢,却傲慢地不肯向现实低头。那时的自己,一定能,想都不想就拒绝掉高枝的诱惑。 厉友佳苦涩一笑,似是自嘲般微微摇了摇头。 彼此沉默间,妈妈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友佳,那个有钱人是……身残志坚的年轻人?” 厉友佳一懵。“不是啊。” “那是……智力障碍?” “当然不是!四肢健全,脑筋正常,长得还挺帅的呢!” “那难怪他要拒婚!”妈妈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架势:“一个长得帅的有钱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还娶你呢!” ——我可是你的女儿啊!亲娘! 厉友佳一脸绝望地伸出双掌捂住脸,咬咬牙静默地在心里乱吼一通后,陡然起身一个绝地反击,说道:“他爸爸看上我了,这怎么说!堂堂一企业家的眼光!哼,你们这些凡人都不懂欣赏我的好!” “哦!郑启龙啊!”仿佛已经掉线许久的爸爸突然拳掌一合,做了个“原来如此”的动作,恍然大悟般叫道。 紧接着,他便在母女俩不明所以的注视目光中快步入房,“噼里啪啦”噪声大作地乱翻过后,冲了出来。 “这个这个!是这个!”爸爸惊喜万分地在桌上摊开一张揉得皱皱的信纸,手指重重地按在签名处,迫不及待般与她们分享战果:“快看这印章这签名!是不是郑启龙!” 不等妈妈把头伸过来,厉友佳便一把抢过信纸,转身独自阅读起来。比起签名的事,她更迫切想要确认信上的内容,因为——偌大的“婚姻契约书”几个字一眼入帘,实在太过抢眼了! 第13章 婚约的来历,太随便 “本人郑启龙,十分感谢厉广有先生在我人生最迷惘无助之际伸出友爱之手,为我驱走烦忧。萍水相逢,却受恩如此,由是感激。鉴于厉广有先生高风亮节,无愿钱财所玷染,本人实在无以为报,遂立此约。若25年后本人或厉广有先生膝下子女仍未婚嫁,本人愿与厉广有先生缔结姻亲。特此为证。” 直到最后一个句号完整的尾音结束,厉友佳与其母亲齐刷刷向家里唯一的男人投去不可置信的眼光。 “爸!”厉友佳首先大喊:“你到底干了什么大事竟让一个富豪给你订娃娃亲啊!” 爸爸憨笑着伸手挠挠脑勺,嘻嘻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哎。” “哈?” “我真的没干什么。我记得那天下班经过公园,如常跟人家下了两盘棋而已。”爸爸摸着下巴回想道:“嗯……好像看到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旁边,我就顺手拖他做我的对手,跟他侃了两句‘人生就像下棋嘛……’之类的……” 这不就完全只是随口吐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心灵鸡汤而已吗!? 厉友佳目瞪口呆:“就、就这样……?” “就这样啊。”爸爸还没意识到事情有多天方夜谭,仍旧云淡风轻的口吻笑眯眯说道:“后来过了几天,他就找我签了这么个东西。那时小茹刚怀孕,我也是高兴,没多想就签了。” “你就这么随便把自己孩子卖了?”妈妈忍不住岔口问:“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都是萍水相逢,谁会把这种东西当真啊。况且后来也没在公园见过他了。你不说,我都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呢!” 总之,事情稍微算是有点眉目,甚至可以说水落石出了。这一出戏的主角就是两位人父,一位遭遇了某些挫折正处于人生低谷中的企业家,刚好遇见另一位不拘小节的乐天小市民,兴许是久潮遇阳光,拨云见月明,迷惘中的企业家竟被对方几句有感而发给治愈了,于是为了报恩,这位企业家父亲就跟这位小市民父亲立下一纸亲家约…… “还能更扯一点吗!”想到这,厉友佳不禁呐喊:“这跟中头彩有什么两样?!” “嘿,还真是。”爸爸不好意思地摸摸敦实的鼻尖:“我想我这辈子,和你这辈子的抽奖运,都赌在这张婚约上了。” “不要这么儿戏好不好……”一想到这桩婚事原来是这么荒谬又随便的故事,厉友佳顿感全身无力地瘫坐下。 为什么呢?明明自己一直奉承着脚踏实地做人的道理,坚信着即使拒绝掉那些虚浮的诱惑,仍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而取得成功……但事实上,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一点都不成功,甚至抹去那些坚持以后,残留下来的,仅有一地失败的轨迹。 太可悲了! 那到底,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又该坚信什么呢? “友佳,你打算怎么办?”妈妈问。 “我……觉得我是个、很不走运的人。从来都是。”厉友佳满是苦涩地缓缓掀口,连嘴角的微笑,都像染上苦艾草的味道般不是滋味,“我真不晓得还该不该相信自己的决定。” 第14章 父母的建议 “这不就是你走运的开端嘛。”与其相反,爸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宽慰的口吻分析道:“你又没有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没有什么一流名牌大学学历,更没有显赫家境——这外面多少女孩搞整容、耍手段想破脑袋撕破脸梦寐以求的事,凭这一纸婚约,你却完成了!要是拒绝,会遭报应的吧。” 听到这番毫不留情的评述,厉友佳感觉自己绝对是这对夫妇亲生的。 “话不能这么说,结婚可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总不能因为人家家境好就把自己一生幸福搭进去吧?”妈妈难得这时候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所以你们女人啊,就是容易因感情丧失理性。”爸爸反驳道,“你也不想想,感情,也可以结婚之后培养,日久生情不行么?先结婚就不会幸福么?” 妈妈不甘示弱地说:“不是一定不会,但你看人家儿子都拿拒婚书****来了,证明他不想娶、不喜欢,一开始就这么明确地表达自己意愿,厉友佳还硬咬着要嫁,婚后人家会给她好脸色吗?女人就是感情至上,我要跟你没感情,我还愿意嫁给你?” “小茹,你先搞清楚,就算友佳拒绝这门亲,她年纪也是摆在这儿的。她自己要不找男朋友,迟早还得相亲。凭我们家的条件、还有她自己的条件,即使门当户对,也就那个水平。结婚的理想状况当然是两情相悦,但现实状况还不是柴米油盐。难道嫁一个普通家庭,就一定会幸福吗?” 爸爸试图平复妻子的情绪,却不料说错什么话,反倒挑起了对方的脾气。黎小茹忿忿不平,拍案而起,用指责的语气说:“厉广有,这么说来,我跟你这种普通家庭,是过不下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爸爸为难地看着对方。他晓得再说下去,妻子定会暴跳如雷,搞不好一个问题套一个问题就接连不断给搬上公堂对账了——毕竟,如她所言,女人就是这么感情至上的动物。不管你有没有道理,对还是错,她们的界限,只有“你让我的心情好不好”。 厉友佳也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火药味正在迅速蔓延开来。因为自己带来的东西而使父母吵架的话,无论如何都得负上些许责任吧。 想着想着,她微微叹息,而后双唇轻启,细声说:“不要争了,你们都有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怪只怪我不是沉鱼落雁,不是闭月羞花,还不擅长社交,没能开阔眼界、多长点见识——说到底,厉友佳就只是这么个庸俗的凡人,但是,我活得挺开心的。” 说罢,朝双亲微微一笑。 恬淡的笑容,仿佛传递出许多属于厉友佳独特的意味。她生于安逸,亦只有安逸,能够让她心灵保持最初单纯的样子。然而,像这般经世打磨后仍然笑若青莲的模样,展示的并不是天真稚嫩,而是岁月静好。 黎小茹一时语塞,也许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女儿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各方面的成长。尽管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年幼,可是现实总是那么轻易的一瞬,便让你看清楚岁月。 急躁的心情总算是舒缓下来。她重又坐下,语气尽可能放轻地说:“友佳,你嫁谁也好,对方有没有钱也罢,说到底,爸妈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幸福。”话锋一转,又凌厉地补充道:“所以,你还是慎重地考虑一下吧。” “当然无论你最后决定如何,爸妈都是支持你的啦!”爸爸也及时添上一句喜庆的话,似是为这无厘头的婚约话题,打上结尾符号。 三人对坐松一口气后,才惊觉肚子已经传来不满的呼叫声。随即,爸妈又回到厨房忙活晚餐去了。 “话虽如此……唉。” 厉友佳则静静坐在原位,双手托起下巴,仍是满腹惆怅。 第15章 新开始,新开场 叮咚—— “来了!” 因为逃避用“关系户”身份进入那所公司任职而导致重新回到待业状态的厉友佳,在这个普通的清晨,家中响起了令人倍感疑惑的铃声。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厉友佳平时除了接待外卖小哥,几乎不会有什么朋友过来闲坐。倒也不是因为她实在悲惨到连一个可靠的朋友都没有,只是相对于她不甚稳定的职业生活而言,大家可都忙着遵循朝九晚六、两点一线的规律。 因此,像这种莫名其妙的门铃响声,基本上不会带来什么好事。厉友佳如是想。 “嗨。” ——但纵使是早有心理准备,她也实在有些始料未及和措手不及。 门外站着一身白衬衣白西裤、手插裤袋的郑艾勋,奇迹是他不仅没有丝毫厌烦之色地端正挺立在前,甚至主动向她打了声招呼。 这声“嗨”仿佛被施下魔力的咒语一般,让厉友佳鬼使神差地顺手开了门。 “你今天这一身是……‘白马王子’?”厉友佳边将他迎进屋,边上下打量一轮后说道。她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再是他的来意或者这身装扮好看与否,而是在内心由衷感叹一句:白色好容易脏哦。 郑艾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直用惯常那种煞是冷淡又干脆利落到不容反抗的语气说:“别废话,你这样能出门吗?”说罢,朝她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 “出门?去哪?” “就是说‘可以’是吧。”郑艾勋果然直接无视掉她的发言,从裤袋抽出手随便往她衣服上一拉就把人往外拖。 即便是还没有理解现状的厉友佳,也知道当下没有她的反抗余地。只是出于身体条件反射,她还是当即扯住门把硬生生赖死不肯走。 “等等等等!”她叫停道:“还是换一件吧!你在这儿等一会!” 郑艾勋没有继续强拖,很自然便松了手让她回房间换衣服。不过他没傻到站在原地等,而是进屋到沙发上坐去了。 以他对女人的了解,“等一会定律”多半不会低于半小时。 他眈一眼腕上的劳力士,现时9点20分。尔后,他重新把手交束胸前,无所事事地观察起这间居室。 约莫60平米、或许更小的一室一厅,基本设备齐全,远离市中心,胜在交通还算便利。适合独居,勉强来说,情侣、或不介意同床的闺中密友,倒也可以考虑在此同居吧。市值估计月租在1500-3000的区间……郑艾勋不禁猜想,这个老是失业换工作、学历又不是特别好的丫头有钱交房租么? 正思索间,从房里蓦然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轰鸣声。郑艾勋不觉将视线投放到那扇紧闭的房门上,尽管不能深入,却似乎已在脑海中清晰地描摹出某个乱糟糟的画面。 他撇撇嘴,轻叹着收回目光。 虽然不知道房间里头究竟有多混乱,但光是客厅摆设,倒还勉强能说收拾得干净整齐。墙角好像堆放着不少杂物,不过都有很好地用箱子装起来,并且箱子有依着墙角位置合理地累积,给这不算富余的空间腾出了不少位置;墙上装饰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手工制品,兴许是她自己做的,不是特别精致漂亮,但看得出来挺用心,算是有点特色吧。 ——看来厉友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一无是处? 忽闪而过的念头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赶紧甩甩脑袋,不让这个可怕的小苗生根滋长。 他主张拒婚,而且他不喜欢厉友佳,再加上对方上次也狠下语气说要让他后悔……无论如何,他跟厉友佳之间的矛盾整合起来,就是一个放大的“你死我活”,倘若他在这时候觉得她有一点点好处,他显然无法再给自己、给父亲留一个明确拒绝的理由。 那么这场仗,还没有开战,他便已败亡。 第16章 四面为敌,孤军奋战 果然还是奇耻大辱! 郑艾勋是个骄傲、并且傲慢到厌恶阿谀奉承的贵公子。他并不畏惧挑衅,甚至还乐于接受。光明正大来一场厮杀,然后决出胜败,纵使败也败得潇洒——反正于他而言,临阵退缩更加可耻;不战而胜,亦非多么荣耀。 因此一开始计划在公路赛车之际,那些人的退让才会让他觉得如此索然无趣。反倒是厉友佳,这个他认为爱慕虚荣、毫无教养的小女子,却胆敢在这间差不多只有他家书房面积的小小的屋子里向他立下战书。 “呵。”他不觉一笑,说不上是在讥讽她的不自量力,还是在自嘲自己当时竟然对她有一丝丝刮目相看。 回想起来,让他根深蒂固的拒婚意念有所动摇的根本原因,多半源于双胞胎姐姐郑艾晴。 就在厉友佳对他说,总有一天要他后悔自己曾经瞧不起她的那日傍晚,郑艾晴便神奇地出现在家中。这个双胞胎姐姐尽管与他并非同卵双生,但其甜美秀丽的长相,总被人说与他有九成相似。 郑艾勋常常在早晨起床照镜子时,会恍恍惚惚觉得郑艾晴在镜子对面盯着他。加上这个姐姐是有段位的拳击高手,对于从小生活在她魔拳之下的郑艾勋来说,她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不晓得当初她抽什么风突然要去当流浪作家,总之听到这个消息的郑艾勋完全像出狱的犯人感受到生命自由解脱的真谛般松了口气。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俩关系不好。与此相反,他们是整个家中,最了解彼此的血亲。 所以久别之后的相会,郑艾勋别提有多高兴,几乎在进门见到她身影的须臾之间,便要像琼瑶剧里感天动地泪洒当场的画面,飞奔过去,紧紧相拥。 “你回来啦!小晴!”他以为,终于有个能理解他心情、他想法、帮他说说话的救世主,出现了。 然而,还等不到他扑过去,一只细嫩的玉足差半寸便要正正落在他俊丽的脸上。 “啊……哈?这是、哪个国家特别的……见面礼仪?”郑艾勋当场急刹止步僵在原地,声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而微微颤抖,“穿裙子动武真的、好吗?还是一身文艺小清新……” 郑艾晴听罢缓缓收脚,手里端着茶杯笔直地站立着说:“叫姐姐。” “我们俩一块在妈妈肚子里聊天聊了十个月,你一定要跟我计较那几分钟先后吗?” “天意如此。”郑艾晴语气淡淡,话也不多,却在此时嘴边掀起了一抹引人发寒的笑:“就像你的婚事。” 郑艾勋当场明白,什么后方支援、什么革命同志,通通都是未曾被现实摧残的甜美的幻想。这场仗,他唯有自己,孤军奋战。 “小晴!连你都……都觉得这么荒谬的事情我该同意吗?!” 郑艾勋略有不甘,凭什么大家都要站在同一阵线,逼他娶一个二十几年来都不曾听闻、甚至还不是哪家千金大小姐的对象呢?倘若这是政治联姻,能有助家业发展,兴许他还能强迫自己放弃顽抗,毕竟他这个大少爷,还不至于任性到不知轻重的地步。 第17章 无法承认的宿命 ——然而都不是。他要娶的,仅仅是一个长相普通、资历平庸、毫无气质可言的宅女,不要说振兴家业,她甚至极有可能给家门丢尽脸面。这个亏,他怎样都啃不下。 郑艾晴盯着他倔强的双目,清湛明眸中流潋的决意,清楚表明他并非无理取闹。也罢,她知道郑艾勋是愿意为家族稍作牺牲的,就算对方是个“公主病晚期”脾气差得让人不能忍的千金,他也能忍,因为他对于不爱、甚至是厌恶的对象,无外乎冷处理:不管你哭天抢地也好,闹完上吊也好,他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直接无视之。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太过特别。那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弟弟无法完全迁怒于她,所以他也没法完全无视她;而对于抗拒她,最根本莫过于,她还没有重要到能让他放弃“那个人”的程度。 其实事情,原本极为简单。弟弟是企业家的儿子,他也是家族与公司继承者之一,他懂得权衡利弊,所以最终即使无奈,他也会选择价值利益高的那一方—— 问题只在于,怎么让那个女孩更有价值,有价值到能让他不顾一切、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宿命”。 “如果对方家里是个男孩,这门婚姻的执行者,就会是我。”郑艾晴提杯呷了口清茶:“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郑艾勋心中陡地燃起了一线希望,他眉开眼笑地说:“所以你也……!” 但不等他说完,姐姐便悠悠向他走过来,打断说:“但是,你对她有何不满?” 这一问,倒是让郑艾勋怔了怔。 “说什么有何不满……不满可多了,她长得不漂亮,态度轻慢无礼……” “你也算交过不少女朋友的人,你老实跟我说,你记住多少个长得漂亮的女孩?”郑艾晴拉着弟弟到沙发上坐下,把茶杯搁到了茶几,再一定眼,她便知道弟弟不回答这个问题,是心虚。于是她又道:“所以长相对你来说根本没有那么重要。那、态度不好,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者你无意间对人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是她先说我败家子的!”提起这个,郑艾勋像个不服气的小孩倒打一把般振振有词道:“本少爷生下来就是个富N代,怪我咯?凭什么天生有钱就得是败家子啊?我最讨厌就是这个词!” “原来你不是吗?”郑艾晴打趣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对自己的角色定位有如此之大的偏差。” “算了,我不想跟你讲。” 郑艾勋刚起身要走,却被姐姐顺手一把拽了回来。啊,这一年半载不见,他都忘了郑艾晴的角色定位是个怪力御姐了呢。 逃不掉,郑艾勋只好乖乖重新坐好。 “明明有那么多借口,但你连我都说不过,还想说服爸爸吗?”郑艾晴本身不爱说话,但她却很喜欢替别人说话。这无疑是作家的天性,已经习惯了去推敲人物的思想感情吧。于是,她把他的心里话通通倒出,让他自己倾听:“那个女孩要是个大小姐,你就认命了,毕竟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向‘那个人’说,‘我没有办法割舍掉我的亲人、我的家族事业,所以我不得不放弃你’;但这个婚姻对象什么都不是,可能连梦想都没有,只想着过来攀高枝,麻雀变凤凰,你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娶这样的人,更没有办法向‘那个人’交待,让‘那个人’知道自己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女人——不过,显然最重要的都不是这两点。” 第18章 得失的考验 说到这,郑艾晴特意停下来观察弟弟的表情变化。无疑,她完全说中了他的心事。他脸色铁青,全然没有了那张俊脸应有的风采。 郑艾勋确实在听到这后半句话时,内心仿佛有一瞬间山崩地裂地震动,恍惚那么一下,心脏在强烈抖动之中骤然停止了声息。 对,没错,说到底,那两点都不是最终点。 “那个人”——他并不是完全无法放弃那个在舞台上熠熠生辉、如星闪耀的女子,不然他不会在家业与她的取舍之间,更倾向于家业。只是,他会更爱家,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抓不住她。 对他而言,“那个人”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是他从小到大在梦里构想的最理想的婚姻对象。他从未曾希求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如此符合他心意的人出现,直到他遇见她。 遗憾是,纵使他们相恋多年,纵使他对她心心念念,他仍旧无法完全捉住她。 小晴真不愧是在妈妈肚子里,跟他聊了十个月的胞亲。而且她总是那么轻易地,直中要害。 郑艾勋挤出无力的一笑,霎时间,向沙发背瘫软而下,长长叹息。 见到他这个表情动作,郑艾晴突然绕了个圈,问道:“你没有跟她聊过这件事吗?” “聊了就会得到什么我想要的结局吗?”郑艾勋略感疲倦地合上眼帘,长长的睫毛隐隐微动,寂寞地讪笑道:“其实我心里清楚,爸爸那只老狐狸啊~大概是……知道她可能不会把我放在第一位,所以不想让我再等。” 那天,爸爸都已经说到“阿猫阿狗”都可以的份上了,他还能不明白吗? 郑艾晴倒是想,那位父亲大人明明是连“女儿要去当流浪作家”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都答应的人,他怎么可能逼自己儿子把半生幸福给搭进去呢?因此,她相信自己爸爸的眼光,相信他的决定。 “勋,你觉不觉得,‘文瑶瑶’这个名字,真是起得不错?” “女神”的名字突然从郑艾晴口中出现,郑艾勋骤然睁眼盯着高高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呆了一下。 郑艾晴用与日常不同的语气,绕有余味地缓缓说道:“瑶瑶(遥遥)无期啊~。” 郑艾勋陡然坐直身子,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他张了张口试图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勋,还是先听爸爸的话,好好接触下那个女孩吧。”姐姐起身,拿着杯子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对他说:“也许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向你的女神求证一下,你在她心里的位置呢。” …… “喂,哎……”郑艾勋听到有人在他身前边推搡肩膀边呼唤他,而且嘴里还碎碎念道:“不会等到睡着了吧……” “只是闭目养神。”睁开眼睛一看,厉友佳那头杂乱的长发赫然入目。郑艾勋从她的头发开始挪过视线,上下打量一番,除了把肥大的连体牛仔裤换成了一条肥大的连衣长裙以外,还真没发现有何变化。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说:“大姐,我真要比个大写的‘服’字给你,整了快一个钟头跟没整一样。” 第19章 见家长,可好? 厉友佳直起腰退开几步让他起身,很不是滋味地撇撇嘴道:“要你管啊,这已经是我最端正的衣服了。” “那还真是悲剧。”郑艾勋不多说,径直往门外走,似乎不想再多作逗留。直到走到门口回头发现她还愣在原地,忙催促道:“拿包,走啦。” 老实说,厉友佳现在心头约莫有一百万个“为什么”正在持续生产中。但她本身并不是爱闹事的人,看在对方今天态度尚可的份上,也就听话地随他去了。 - 今天以前,厉友佳从来不敢想像,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坐进兰博基尼豪车里。尽管她还是没分清这个品牌与其他车子的品牌商标,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贵——但她永远记得,面试那天,司机大哥在提到这辆车时所展露的那番艳羡的语气。 郑艾勋完全没跟她说要去哪里,车子便已启动。 当她坐上副驾驶座并系上安全带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心底正汹涌而起一股强烈不安的压迫感。 她有点害怕地向身旁的男子低声询问道:“那个……请问,到底要去哪儿?” 厉友佳居然用“请问”这个词。郑艾勋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言简意赅地答道:“见家长。” “哈?”厉友佳先是一愣,随后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炸开了般,口中发出长长的惊叫:“诶诶诶诶~~~~~~~~?” 郑艾勋眼疾手快赶紧先一步提手塞住一边耳朵。 “不要在车里鬼叫好不好。” “为什么要……见家长?!”厉友佳极不安定地扭动着身子,天生的对危险反射机能在自动驱使着她逃离车厢! 与其形成强烈对比的郑艾勋,则是甚为淡定地开着车。 “不是你说要嫁吗?那当然要见家长。” “你不是不愿娶吗?”厉友佳突然静下,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反问。 “你不是非要嫁吗?”郑艾勋重复了一遍与她极为相似的句式,转而又说:“只要你不主动提出拒婚,我爸是不会算了的。” 厉友佳沉默。半晌,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那样低着头说:“你知道为什么你爸爸要我们结婚吗?” “为什么?”郑艾勋不是很在意。 “25年前,你爸爸在某个公园遇到了我爸,听说那时你爸爸好像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我爸就跟他下了盘棋,说了些空泛的大道理……也许后来你爸爸烦心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他就归功于我爸,为了报答他,于是跟他定了门娃娃亲……”厉友佳越说越没有底气。像这种幸运的超展开,无论怎么听都很不真实。 郑艾勋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勉强搭了句:“这样哦。” “这就算了?”厉友佳为他平淡的态度甚为意外,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强调说:“你不会觉得太夸张了吗!?就只是下了盘棋,而且……而且我爸根本没任何实际的帮助啊!你爸爸根本不需要报恩!” “可是他报了。”郑艾勋依旧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道路前方,熟练地操控方向盘在转弯处流畅地拐弯,继续说:“我爸不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企业家,而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只要他觉得你爸是恩人,他就一定会报恩;同样,只要他签下契约,他就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那是跟平常完全不同的口吻;那种她曾经听过的,由内而外油然而生的一份骄傲。 但是这一次,厉友佳并没有觉得他的话很让人生气或讨厌,反而觉得他是打从心底里尊敬着、爱着自己的父亲,并引以为豪。 第20章 速度与……悲情? 相比起他来,厉友佳简直自惭形秽。她仅仅是一个,无法清楚表达出自己对父母的爱、与发自内心把他们当成自己荣耀的,渺小的子女。 大概,这就是郑艾勋口口声声提到的“修养”。这果然是她这种随时可能爆几句粗言秽语的俗人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地方。 “干嘛,叽叽喳喳的麻雀也会有闭嘴的时候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关注,郑艾勋忽然问道。 厉友佳深呼吸打起精神后,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只是突然觉得,幸运也没什么不好。” “哈?” “我以前很不喜欢所谓的‘运气’。首先我不认为我是会招来好运的体质,至少我从小到大,无论大大小小游戏、或是抽奖活动,从来没有中过一次。我觉得我还是脚踏实地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不要去期盼什么奇迹。后来,一旦我发觉自己有小小的好运降临,我就会觉得那不是我应得的东西,然后逃避或拒绝。”厉友佳目视前方静静说完,扭头看了看他,继续说:“然后,失去的,越来越多……当然啦!因为从没有得到过,反而不会特别伤感就是了!” 最后一句强作开朗的话,让郑艾勋平稳的心跳猛然一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鞭打了一下般。 ——因为从未得到,所以不会特别伤感? 脑海里潜伏着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拼图,骤然间模模糊糊地拼凑起来。 是一张脸。一个人。一幅画。她极美的容颜被数十盏温和的灯光所簇拥着,那抹处在光芒围绕之中的翩翩纯白,跳跃、点地、流畅的一个大回旋。 她身姿优雅,步履轻盈。鲜活的画面,似幻如真。 那个人,向他伸出了手。 既已轻触的指尖,却又顿时变得非常遥远……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想……! 郑艾勋不自觉踩下油门入魔地加速起来。风声在耳际呼啸而过,使平伏的景色惊扰成浑浊的图画。 厉友佳直觉不对劲,死死抓住边上手把。没过多久,便腾出一只手不断扑打郑艾勋的手臂,嘴里发出惊喊:“喂!哎!郑、郑艾勋!前、前面有车——!” 郑艾勋蓦然回神,转踩急刹! 呜—— 轮胎与地面剧烈的摩擦在空气中掠过长长尾音。厉友佳双手抓住安全带,已经怕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晚了!完了! ……轰! 最终,两车首尾相接碰撞的悲鸣,为那道刺耳的延长音划上了终结。 郑艾勋与厉友佳因惯性作用猛一前扑,幸得撞上安全气囊,平安无事。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推开车门下车,然而厉友佳双脚刚一落地,便险个踉跄,还好她及时挽住车门,才不至于差点跪倒。 阿弥陀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厉友佳眼角带泪,不断在心里连连感激上苍。 别的先不说,她张口怒道:“郑艾勋!说什么见家长,其实你是想带我去见阎王吧!” 郑艾勋没空管他,而是赶去看前面那辆停在路边被他们追尾的计程车上人员是否同样平安。 第21章 不可思议有时机 当他到车前探看一下后,顿时安心—— 这辆计程车,是空车。 厉友佳显然也注意到前方是空车。她向四周张望,在左手边约莫800米处,有一家加油站。加油站便利店里头的人似乎因为听到巨响,纷纷出来远观。兴许车主也在其中。 说不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这条高速公路往常车辆行人比较稀少,尤其现在还未到繁忙时间,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想想也是奇怪,车主怎么把车停在路边而不是直接开进去加油站呢?这不是违规停车么…… 无暇解答许多疑问,厉友佳仿佛要将方才积压在体内的负能量全数清出般狠狠泄下一口气,而后虚脱似地靠着车门蹲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大概还是有点担心厉友佳的状况,郑艾勋绕到她边上问。 厉友佳昂起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你不想结婚,也犯不着谋杀吧……” 郑艾勋一时无措,连忙蹲下身凑近说:“你是不是傻,哪有人开车索命自己坐旁边,那不是要一起死吗?” “那是你情愿死都不要娶我……” 郑艾勋不得不为她神一般的逻辑翻个无奈的白眼。但一想到她真的是被吓坏了,他只好服软,柔声问道:“没事吧?” “只是有点晕啦。”厉友佳摇摇头,试着站起身。郑艾勋忙伸手去扶。起身后,厉友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刚到底抽什么风?” 这个问题恍如一颗深海炸弹“嘭”一下毫无防备地在他脑内轰炸开。 郑艾勋倏地松开搀扶着对方的双手,将之不甚自然地插回到裤袋里,别过脸冷冷地说:“不关你事。” 厉友佳不是傻子,他既然如此明显地表示不愿对她敞开心扉,她自然不方便多言。也对,两人关系本来就闹得僵,加上只见过两三次面,退两万步都谈不上熟,哪能要求人家说什么。 她想,不如就这样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吧。 “既然你不……” “都怪你在那边胡说八道。” 厉友佳实在猝不及防,郑艾勋会转过脸来正儿八经地向她抛出这么一句话。 ——简直是窦娥冤啊! 厉友佳心里已然脏话漫天飞舞。而下一秒钟,自然就是要把尚未过脑的话给兑现出口:“你个……!” “WOW!WOW!WOW!”厉友佳没来得及回敬郑艾勋一番,恼怒的话语便刚巧被耳后方的惊叹所堵截住。 她与郑艾勋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一名穿着有些随意甚至邋遢的年轻男子,或弯腰俯身、或屈膝蹲下,似乎在检视计程车受伤的车尾。 这约莫就是惨遭飞来横祸的的士司机。想到自己方才也险些丧命,厉友佳不禁对同为受害者的计程车车主颇为怜悯。 但盘踞在心头更多的情绪是,要与郑艾勋站在相同立场这点而带来的良心不安。 “对、对不起!”厉友佳二话不说,先行向他弯腰请罪道:“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一定会负全责的!修理费就交给他啦——”说罢,扭头看了郑艾勋一眼。 那家伙故意不去正视她的目光,嘴里倒并无所谓地接过了话头:“嗯,对,我付钱。” 司机这才站起身,向他们投去一个堪比晴阳皓日的灿烂笑容。 “呼~!好险啊!难怪我会忽然感觉口渴,下车去借水喝呢!原来是上帝的安排,好让我躲过一劫呐~!”对方的话听来简直就像未经世事的幼童般。 “啊、不是,这……” 厉友佳简直觉得对方不可思议。这逻辑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啊?再怎么说,才离开一会车子就被撞烂,就算不愤怒、不哀怨,也绝对不可能乐观到快反过来感谢对方没让他受伤的程度吧? 第22章 天然呆与眯眯眼怪物 她盯着他那充满善意、天真无邪的笑容半天,惊觉,拥有这张笑脸的男主人虽然衣着看起来乱糟糟的,实际长相却非常清秀迷人。 一张好看的脸和温和亲切的性格,再加上过于完美的笑容——依照厉友佳多年宅女经验,这家伙没准是漫画中俗称的“眯眯眼怪物”。 “不过也不排除‘天然呆’的可能性呐……”稍不留神,厉友佳又把正在脑内思寻的话碎碎念了出口。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郑艾勋问。 “没,没什么。”一不小心被听见心里话,厉友佳霎时羞得脸一红,忙摆摆手撇清,转而对计程车司机说:“那个……你真的不要紧吗?车子无缘无故被撞什么的……” “放松、放轻松。”对方笑着做出“冷静”的动作,说:“这是可以和平解决的事,不用紧张。况且你们不是也说会付修理费吗?” “这……” “啊!我有相熟的修车师傅呢!技术很好哦,还可以打折!要不我CALL他们过来拖车吧!”对方积极建议道。 厉友佳又看看郑艾勋。他没有反对。 “随便。” “那我马上打电话!”对方朝他们眨了眨眼,竖起拇指打了个“赞”的手势,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与此同时,郑艾勋也拨通了某个号码:“喂?小陈,我这边车子出了点问题,你过来接一下吧……嗯,地址在……” 看到两人都在忙活,厉友佳没敢闲着。她从包包里翻出一个小型笔记本,默默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砂石等候。直到他们分别挂断电话,她立刻像个要做采访的小记者般凑上前问道:“不如先交换一下彼此联络方式吧?嗯?嗯!?” 郑艾勋说不上为什么,感觉身前正蹲着一只眼睛发亮、摇着尾巴乞食的哈士奇。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搭在她头顶上,用温暖的掌心轻轻抚弄了下她的发。 “诶?” “小狗狗,乖乖哦~。”郑艾勋一反常态满是宠溺的语气,甜得要将人淹没。 厉友佳却骤然惊觉他的意思,一声大吼:“郑艾勋!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唔唔!” “祸不及全家。”郑艾勋反应极快地一手堵住她的嘴,硬是没让她把难听的话给吐完整,然后从她手中顺过笔记本和笔,利落地签下姓名与电话,撕下,全部递给了的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年轻司机接过本子和笔,同样快速留下资料后,把东西还了过去。然后,他们都低头看了看双方姓名—— “郑艾勋。”对方细声念道。 ——路止语。 拼命踮起脚把头凑到郑艾勋胸前看小纸条的厉友佳,在看到这个名字后,发出了夸张的赞美:“哇!你的名字好特别哦!” “没什么特别的,叫我阿止就好。”路止语仍旧眉眼弯弯笑得特别好看地对他们说:“啊,我可以叫你‘阿勋’吗?” “随便。”郑艾勋依旧无所谓地答道。 “那这位可爱的小姐是……” 居然被称作“可爱的小姐”……厉友佳红着脸,颇感不好意思地摸摸发烫的脸颊,微微低头答道:“我叫……” 旁边悠悠然插进一个无关紧要的声音抢答说:“死宅女。丑八怪。猪头。野外猩猩。任一称呼。” “败家子你给我闭嘴!”厉友佳被他气得直跺脚,紧接着慌里慌张地向路止语解释道:“我叫厉友佳,严厉的厉,朋友的友,佳节的佳。” “算你有自知之明,没说‘佳人的佳’、‘佳丽的佳’。” “郑艾勋——!” “哈哈,你们俩关系好好哦,好有趣!”路止语畅快一笑。 然而,郑艾勋与厉友佳却异口同声地坚决否定了他的判断: “绝对不是!” “我们不熟!” 第23章 不可思议有联想 语毕,互相瞪了彼此一眼,愤愤然扭过头去了。 - 之后,三人留在路边各自等候来人接驾。路止语背靠计程车前盖,一副百无聊赖晒太阳的模样;厉友佳没事找事地研究起两车损伤程度;郑艾勋则事不关己地玩起了手机。 时间悄悄迈着嘀嘀嗒嗒的小步往前赶路,不知不觉十来分钟流逝而过。被沉默堵塞得喉咙发干的厉友佳终于不敌这无所事事到略显尴尬的气氛,忍不住想找个人搭话。 她看了看郑艾勋,再望望路止语,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厉友佳鼓起勇气走向路止语,与其搭讪起来。开场白比如:为什么你会把车停在这里;平时都在什么地方载客,尔尔。 路止语坐起身一一作答,自来熟的个性显露无遗。 没过几句,交谈甚欢。 厉友佳不禁在内心表扬自己英明的决定。若她找的是郑艾勋,如今铁定得要被他呛死。 “阿嚏……”郑艾勋禁不住厉友佳内心嘀咕般,无由来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一下恍惚与乍惊,这才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 他不是没听到厉友佳与路止语在高谈阔论。他一直假装没听见,努力把心思投放在手机上,就是不愿受他们的笑声影响。 很显然,如今这个方法宣布失败告终。他们那小声说大声笑的行为模式,想不去注意根本没有可能。 他把目光投向那边厢。这个所谓的“未婚妻”竟然抛下他一人孤冷地独伫原地,自己却讪讪然跑去勾搭别的男人——明目张胆至此,他也不知道该觉得快意还是酸涩。再怎么说,自己好歹是仪表堂堂翩翩风采的贵公子,总不至于败给一个邋里邋遢的计程车司机吧?何以如此光鲜靓丽的人儿站在这,那个女人不但不观赏,甚至还跑别人那去“投怀送抱”呢? ——厉友佳一定是缺心眼。郑艾勋暗想。 再仔细端详下,厉友佳和路止语还真说不出哪里特别相配。他敏感地觉得,是因为那身不加修饰的随性打扮?还是因为沐浴在阳光中干净纯粹的笑容?抑或是,那徜徉在双方目光中的扑闪流萤呢? 他想起方才厉友佳拿着笔记本凑上来的脸。那时她的眼波徐徐灵动,当真像只小狗狗一样可爱。然而,现在那乌黑闪亮的瞳核中映落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两人之间似乎埋藏着一道热火朝天的红色火苗,正在疯狂燃烧。阵阵腾升的气雾弥漫开一股相见恨晚的气氛,仿佛已将其余事物一概阻挡在外头。 两个见面不到半小时的人会如此一见如故?郑艾勋百思不解。 扭转开视线,他再次玩弄起掌中的手机游戏,匆匆几轮胜负,又是十几分钟过去。终于,他等到了司机小陈的到来。 “厉友佳,走啦!”郑艾勋站在打开的车门前低声叫唤,打断了沉浸在对话小世界里的那两人。 本想厉友佳会乖乖走过来,结果她竟然干站着不动,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郑艾勋不禁有些烦躁。他只好走过去,礼貌地对路止语说道:“我们有事先走了,车子修好给我电话。今天的事情实在很抱歉。”然后,挽起手肘从后边框住厉友佳的脖子,将她强行揪走。 “好哦!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路止语爽朗回答。 “喂!放开我啦,我自己会走!”由于身高悬殊,厉友佳被郑艾勋这样架着强拽,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深知对方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后,她转而对路止语说道:“阿止,我们先走咯!你自己小心!” “嗯,下次找你玩哦!” 在路止语笑眯眯挥手示意再见的动作间,郑艾勋一把将厉友佳摔进车厢,然后甩门,自己从另一边快速钻上了车。 “很痛哎!这么粗鲁干嘛!”厉友佳边抱怨边起身顺平衣服。在车子启动之际,忙不迭从窗口探出,向路止语招手告别:“拜咯!回头我给你发短信!” 车子渐行渐远,那个笑容可掬的男青年身影,也渐渐消失在道路交汇的一点中。 目送完远去的身姿,厉友佳一脸满足地回身安定坐好。 耳边悠悠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嗓音:“行啊,看上人家了?” 第24章 不可思议有计划 “哈?”厉友佳往旁边的男子看去,一身白衣的郑艾勋正别过脸望着窗外,侧脸轮廓分明的线条让她一时晃了神,更不为意他是在对她说话,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见厉友佳没有反驳的应答,郑艾勋转过头来不耐烦地说:“我说中了吧。你确实厉害,不单止爱慕虚荣,还爱见异思迁。” 厉友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一下联想起十几分钟前他突然指责她胡说八道的欲加之罪,这可把她给惹火了。她为自己忿忿不平道:“我为认识一个新朋友高兴不行么,你又在发什么疯?” 郑艾勋冷笑:“难怪那么积极让我留电话,原来是为了换人家的号码,你没企图?谁信呐。” “只是聊着聊着觉得很投契而已,男女之间必须要带着什么企图吗?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脏!”厉友佳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我思想脏?你的就很干净吗?”郑艾勋说道:“交谈不超过30分钟的人,居然就玩起推心置腹,如果你没有想进一步发展,那你就是真的蠢!” 她讨厌郑艾勋这种口吻,说得好像阶级婚姻就必定是攀高枝,有钱人与有钱人的交往必定存在利益关系,而男人跟女人的相遇相识,往后发展都得有肉体牵连……这才是常理一样。 ——不,这是谬论! “简直不可理喻!”厉友佳狠狠瞪着他,气得锤座。她吼道:“你就是个只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别人的败家子!因为成天沉浸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都见不得别人单纯的好!” “你只是单‘蠢’。”郑艾勋稍加强调,紧接着不屑一笑,嘲弄道:“不是没有下一步计划吗,那你就只剩下蠢了。” “你……!”厉友佳气结。 “别怪我没提醒你,要追呢,就赶紧的。等你嫁进我们家后,可别后悔到死。” 郑艾勋此话一出,厉友佳脑子里当即飞闪过一道电光火石。她顿时恍然大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哦~!说了半天,还是想要我拒婚而已哦?” 郑艾勋陡地睁大双眼,略显诧异。 厉友佳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全然熄了火气。她慢条斯理说道:“实话说,比起你来呢,阿止当真不仅好那么一点半点,人家阳光、亲切、性格好,笑得还像朵花一样好看。不过,我这个人呢,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我说过要你承认错误、向我忏悔,没完成目标前,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尽管放心好啦!” 郑艾勋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地思忖着什么,抿嘴不语。 厉友佳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到无话可说,便格外开恩地笑道:“嘛,要是你现在就主动向我道歉,诚恳地说‘友佳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不懂你的好,我嘴巴臭、脾气坏、性格也差,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这样,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拒婚的事呢!” “想都别想。”郑艾勋突然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厉友佳猝不及防,当即疼得弯腰捂住,岂料这一俯身,脑袋又给撞上车后座。这回,可轮到郑艾勋笑出了声:“呵,你看,说那么大言不惭的话,现世报快着呢!” “郑艾勋!你给我走着瞧!想要我拒婚,门儿都没有!”厉友佳羞愤地摸着头反击道。 “走着瞧。” 郑艾勋神态淡定自若,心底却因她的一席话,蠢蠢欲动起来。 车厢内再度恢复平静。但,只是表面的平静。空气中隐隐间交接碰撞的激扬火花,让司机小陈的背脊渗出冷汗连连。 不过最让他心里泼凉的并不是他们的争吵,而是因为,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少爷。 郑艾勋侧着脸,目光重又飘向窗外。而他的手指,下意识摩擦起下唇。 这是少爷的习惯动作。每每他在做这个动作,多半在急躁地盘算着什么。 暗潮汹涌的前哨。 小陈恍惚感觉少爷的头顶已经长出了两个小恶魔的角。他不敢再多看,猛咽一口唾沫,敦促自己专心驾驶。 ——祝你好运吧,未来少夫人。 他在心里默默念想一句。 第25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1 9月11日。 永生难忘。 厉友佳在笔记本的小日历上用红笔勾了个大圈圈,在旁边注释下这四个汉字。 要说9月11日发生了什么让人难以忘怀的事情,首当其冲自是郑艾勋的“谋杀未遂”事件:超速,暴走,害他们差点命丧公路;不过先苦后甜换来的好事是,她结识了一位叫做“路止语”的名字很特别、性格很搭的计程车司机。 倘若这两点还不足以构成用“永生”来惦记的话,那往后一件事,完全可以说颠覆了她的三观—— 见家长。 没错,这是郑艾勋找她最原始的初衷。厉友佳当时可说不上有半分期待,反倒是内心有千万头草泥马在广阔的草原上飞速奔腾才对。 ——有郑艾勋这个纨绔子弟的恶行在前,她怎么可能对养出这家伙的家庭,抱有任何美好幻想呢? 厉友佳实在很想中途下车逃脱。不要说精神抗拒,肉体也在做着武装抗争。每当她问及“还有多久到”,而郑艾勋回答“很快”的时候,她全身上下任意抽取某一条神经,都是紧绷到如同刺一般坚硬的。 惴惴不安。忐忐忑忑。呼吸困难。 回想起来,厉友佳除了这些烙在骨子里难受的感觉以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跟郑艾勋有过什么样的对话了。 但是,几乎在见到他父母家人的那一刻,所有焦躁的情绪,无不驱遣消散置之脑后。 对,颠覆三观。 …… “这是我爸,我妈。这是大姐艾心、姐夫宝文,他们的女儿雏帆……大概还在楼上睡觉。还有这个是小晴……嗷!不要惹她,她是暴力狂……啊!好啦,是二姐!” 就在郑艾勋向她介绍家人的当口,脑勺已经被敲开了花。 在此以前,厉友佳根本不敢直视他们。从刚踏进门槛便被独立别墅的宽敞与装潢闪花眼,到一眼扫过去望见众人抱团围坐在沙发上热闹的闲聊,她已自觉与这格格不入的氛围到底是有多么的不相配。 她把头埋得老低,出生以来积累下的自卑与无助,顷刻全数爆发。 因此,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她只有僵硬的90度弯腰鞠躬,以及慌里慌张的见面礼仪:“你、你们好!我是厉友佳!多有打扰!” 之后就是郑艾勋的介绍。他会被那叫做“小晴”的姐姐毫不留情地下手棒打,让厉友佳倍感意外。 至此,她才稍微放轻松地偷偷打量起除佣人外、他们这一家子的人: 正前方坐的是郑艾勋的爸爸妈妈,爸爸郑启龙先生不晓得正在看报纸还是看IPAD,反正一手一样两不误。他是个打扮非常温稳斯文的大叔,仔细端详似乎可以看出郑艾勋的模样,年轻时定然与儿子相差无几;旁边是他的妻子,这位夫人保养得很好,长裙披肩,端庄美丽,厉友佳心里快速打了个的小算盘,若把郑夫人与自己老妈黎小茹女士放在一起比较,郑夫人可以说比自己妈妈看起来至少年轻十岁。 她不觉小小声轻叹,却不料正巧对上对方视线。两位长辈脸上露出对晚辈喜爱的和蔼笑容,这反倒让她更加羞涩了。 第26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2 往旁看去,是大姐“艾心”。第一印象是知性优雅的名媛淑女,执杯茗茶,身姿端坐,正朝她报以温柔的神色。她的眉眼粗看与郑艾勋不太相像,容貌应该更偏向其母亲,毫无疑问是个美人,笑起来有种特别亲近的感觉;她的丈夫“宝文”大概工作颇为繁忙,在家也是西装皮革的职业打扮,算不上很帅气,整体却给人干练精明的感觉。坦白讲,厉友佳私心里很怕接触这类人,约莫是怕对方耍心机吧。 与大姐、大姐夫对坐的,便是在她与郑艾勋身边的“小晴”。厉友佳看到她时不觉有些惊讶,因为她的画风显然与周围家人不符——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头上还有防止刘海掉下来的发带——跟她这宅女的日常装扮有一拼。 不过,小晴长相标致,神似郑艾勋,说是他的女版都不为过,尤其是那淡淡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友佳,对吧?来,过来坐。”郑夫人笑着对她招招手,厉友佳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她一时无措愣在原地,呆呆地抬头看了眼身边的郑艾勋。 郑艾勋没理她,自己倒是自然而然地在小晴旁边位置坐下了。 厉友佳感觉现况实在窘迫,婉拒吧,好像很不懂事;过去吧,又似乎尴尬到不行。但光站着也很滑稽,于是她在郑艾勋向她丢来一个“坐等好戏”的眼神以前,她果断跨过他挡路的大长腿走向了郑夫人。 “叔……伯父伯母,你们好。”厉友佳紧张地问候。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拘谨呢!”郑老先生好脾气地说:“你爸爸妈妈还好吗?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应该由我们先上门拜访一下的。” 厉友佳吓得连忙撒手:“不不不,你、你们太客气了,不用这么麻烦……他们一切都好、都好。” “要你嫁给我们这不成器的儿子,实在是委屈你了。”郑老先生语重心长,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一副“我的儿子就交给你照顾”的模样。厉友佳自知这番话沉重的重量,但碍于郑老先生满眼洋溢的慈爱,她一时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爸,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要娶她委屈的是我……噢!” 郑艾勋话音未落,身边的姐姐已经一个手肘撞了过去,疼得他捂住肚子忍着叫。 厉友佳不由自主轻笑出声。尴尬与不安的情绪渐渐缓解,不知不觉便是烟消云散。 其后,大家热情地招待她留下吃中饭,短短一两个小时,却像是相处甚久的家人般和乐融融。 ——这一家人……真是不可思议。 这是厉友佳最直接的感想。她并不是对有钱人家存有天生的偏见,只是,会亲切至此,亦是个难以置信的奇迹。 他们,完全颠覆了她原来的观点。 郑艾勋也与她平时所见的略有不同,他在家人面前尽管仍旧大言不惭说些有恃无恐的话,但他显然是个乖乖仔,家里人疼他爱他,他并没有以此任性嚣张,证据是,不管小晴怎么揍他,他都没有翻脸,简直就像个孩子那样将打闹视作感情好的象征。 一个人在小屋里依着一盏台灯想起这些,厉友佳不禁觉得心里也如这米黄色的灯光一样暖暖的。 9月11日。这会是她愿意用一生去记住的,美好的日子。 她微微一笑,将笔记本合了起来。 - ********* 第27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3 大约在追尾事件过去三两天后,路止语接到相熟的修车铺通知领车的电话。他如约第一时间给郑艾勋反馈,两人约在修车铺见面。 郑艾勋原本略为担心自己会忘了他的模样,不过显然是多虑了。那家伙头发还是乱糟糟如同枯草铸造的鸟窝般未经打理,衣服好像仍是车子被撞那天那套,真不晓得是有意让他认得,还是本身就是如此不修边幅的人。 但他可以确定,经过今天以后,一百个人当中他绝对能第一眼就认出路止语来。 郑艾勋几乎全程嫌弃脸,无视路止语独自跟店员打交道。他没有议价也没有询问修理细节,甚至哪些地方损坏替换零件都没有过问,只是要个价便阔绰地结算掉了。 收钱小妹看看郑艾勋,又看看路止语,满是暧昧而艳羡的神情,在心里不住暗想,好羡慕路止语竟搭上个帅气金主呐。 郑艾勋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疑惑她为什么在偷笑。 “哈~~~啊。” 手续很快便办妥,郑艾勋从铺里出来,不得不跟路止语做交接。对方一直靠在自己的计程车后备箱上望天打卦,兴许很是无聊,已经哈欠连连。 “好了。这单子给你。”郑艾勋把账单递给他,微微用眼角余光掂量掂量他。那家伙似乎睡眠不足,明亮的大眼睛略显呆滞无光。 但他仍旧有朝他展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将东西接过,随手折叠塞进上衣口袋里。 “哦,谢谢。”路止语伸手摆了摆,“那……先走啦。拜拜!” “嗯。” 关于有礼貌这点,郑艾勋倒是不讨厌。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路止语的职业习惯,但换个角度想,能把礼貌和微笑习惯到随意挂在嘴边的程度,还不遭人感觉虚伪,教养也是好到没谁了。 况且这次事件,路止语确实是飞来横祸的受害者,他不但没有发怒,反倒一直积极响应……性格未免好到有些过分? ——难怪厉友佳一见倾心呐…… 正当指尖触上车门把手的一刹那间,脑海里过电般蓦然闪现出“厉友佳”三个字。有什么差点遗忘的念头再度被呼唤而来,在幽远的深处萌芽滋长。 郑艾勋陡地缩回了手,怔在原地愕然地看向了路止语。 那个人转身走向计程车驾驶座,施施然开门,进入,啪地关上,然后调整后视镜。一切顺理成章。 厉友佳、与他……很投缘……? 他突然迈开双腿,流畅绕过两车之间的夹缝,快步走向他。 咚咚咚。 路止语在车内准备出发,手心刚贴上方向盘,耳侧车窗莫名响起一阵急促的敲打声。他转头一瞧,纳入眼底的是郑艾勋被放大的英挺五官。 哎?那个贵公子似乎一直不太想亲近他呢,为何会现出这般着急的表情?路止语边想着,边降下车窗,笑眯眯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要忙吗?” 这算什么问题?敢情这位有钱少爷不知道计程车这行属于半个自由职业吗……应该不会吧。那就是有需要帮助的事咯? 路止语眨巴眨巴眼睛:“不忙啊,你要我做什么?” “我包你一天。” “哈?” 郑艾勋大胆直白的发言让路止语莫名地怔了怔,只是他的笑脸并没有敛起,而是微微僵在了那儿。 第28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4 郑艾勋继续说:“不管你忙不忙,今天算我租你的车。你下来。” 语气十分干脆,似乎没给人留有拒绝的余地。 路止语顺从地下了车。郑艾勋极其自然回手给他甩上车门,便抓着他的手臂走向后面那辆豪车。 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啊。路止语想起那天,郑艾勋也是用类似强硬的态度拽着友佳走的。 ——哈,有趣的人。 方才无聊的疲倦感已然被这简短两句对话给通通赶跑。恢复精神的路止语脸上笑意渐浓。 两人分居驾驶与副驾驶座,郑艾勋没再多言,直接起程。 “呃、所以,请问这是要去哪儿?”路止语礼貌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反正你今天已经被我承包了。” “哎,还真是最近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模式呢!不知怎么的,感觉好兴奋!”路止语嬉笑着捂住胸口的位置,打趣道。 郑艾勋唇边难得地向他展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家高级美发沙龙店门前。两人下了车,郑艾勋像怕他落跑一样,再次抓着他走。 刚进门,一名打扮时尚新潮的瘦弱男子便迎了上来,热情地靠近他招呼道:“哟~小勋,好久没见你过来啦,这……”眼角偷偷瞥一眼他身边笑意吟吟的路止语,随即换上酸溜溜的语气说:“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不仅口味变了,连取向也变了呐?变了也不先考虑考虑我~!” “SUNNY,这个交给你。”郑艾勋直接把路止语拽过来扔给了他,自己径直到旁边沙发优雅地休息去了,嘴里不忘下达命令:“把那头鸟窝给我铲了,换个有朝气、干净利落点的发型,反正怎么好看怎么整,最好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想扑倒的!” 这种听起来过于歧义的话,顿时让周遭弥漫开一股蔷薇花般香腻的气息。发型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往路止语身上投去暧昧迷离的目光。 那一双双带着某种倾向的眼睛,简直就像温柔乡里沾满砒霜的浪漫毒箭,一发发齐唰唰向他后背射来,寒渗入骨;然而又如火般炽烈灼热,难以抵挡,无从招架。 换做别人,早就如坐针毡了。路止语倒只是默默坐着,笑意盎然,甜甜的笑容从镜子里倒映出来,看得人蓦然心跳。 SUNNY微微一愣,感觉这家伙实在不简单。 替他围上专用帘子,摆正头颅后,SUNNY盯着镜子里的他问:“你几岁了?” “28。” “那还真是长了一张娃娃脸。”SUNNY端详道:“好好剪个发,说是18岁都没有人会质疑。” “所以我才不剪啊。”路止语爽快地说着,从帘子下掏出手来,在下巴处摆出个“七”的手势,耍帅般眈了眈眼道:“是不是有些沧桑的美感。”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叫邋遢——”郑艾勋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看来他是听不下去才忍不住插嘴:“你跟厉友佳还真是一样一样的,臭味相投。” “哈哈,给你发现了。”路止语笑着说:“不过,你心里也是蛮惦记友佳的嘛。” “谁?你说谁想她?”郑艾勋一副像要撇清关系的语气。 路止语继续戏弄般追述道:“阿勋真是不坦率,明明谁都没有提起友佳,倒是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呢!” “SUNNY你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堵住他的嘴?没有就塞肥皂。” “塞肥皂这个就……”SUNNY吃吃一笑,拿起喷雾打湿路止语的发,开始着手。他好奇地问:“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第29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5 郑艾勋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关系。” 路止语接着补充:“啊哈~之前是没什么关系,之后就很难说了。” 果然是剪不断理不乱的样子啊。SUNNY如此叹息,便不再打听。倒是路止语顺着这个话题有些八卦地追问道:“阿勋,说起来,你跟友佳是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郑艾勋如常复述道。 “看起来可不像没有关系呢!” “用你的话讲:‘之前是没什么关系,之后就很难说’。”郑艾勋现学现卖。 “是这样啊……” 路止语习惯性挂在嘴边的笑,就像郑艾勋淡淡然的神情一样,一眼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凭职业感觉,SUNNY看出镜中的路止语此时此刻是若有所思的,因为比起最初那让人心动的艳丽笑容,如今这抹微笑显得有点过于清淡了。 他不晓得他们讨论的“友佳”是何方神圣,但应该不是泛泛之辈。那位郑艾勋先生素来不会将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比如他们这些时常替他理发的人,他也有很好地区分开主客关系——郑艾勋对他们的态度,终究不过是“熟客”而非“朋友”。因此他绝不会跟他们有店外的联系。 SUNNY一直觉得郑艾勋是不屑于与普通人往来的公子哥儿。他在店里聊的电话时长从不会超过三分钟,约莫不到十句,除非是家人;他也从未见他带任何人到店里来过,除了今天这个只会笑眯眯的男人;再者,他也从不曾听他嘴里谈论过任何人的名字,除了刚才“厉友佳”三个字。 ——破天荒啊!SUNNY在心中如此感言。 没过十来分钟便在旁等得略感无聊的郑艾勋四处看了看,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心里空荡荡的。想了又想,终于察觉。 是音乐。 “你们店里怎么不播音乐啊?那台留声机呢?” 郑艾勋记忆中,这家店一直都是播黑胶唱片的。正是因为这种复古的调调与普通沙龙不同,显得很有品位,他才特别钟爱这里。 “前几天卖了。”SUNNY说。 “卖了?为什么?”郑艾勋微微蹙眉。 “升值,有个好价钱,就卖啦。”SUNNY回看他一眼:“怎么,不舍得?” 郑艾勋没有表态。他好歹是个生意人,用钱衡量某物价值,取其高位易手变卖,是极为明智的做法,他说不出任何“不好”的话来。 但是……始终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是一种情怀。 眼底流转的黯然让他不自觉挪开视线,转而从口袋掏出手机上网浏览。 “太可惜啦!” 路止语的声音恍如严厉的警铃刺激了他的耳蜗。郑艾勋抬眼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只听路止语说道:“你们店这么豪华,也不差那点钱吧。少了台留声机,逊色多少呀。” SUNNY有点不屑地撇撇嘴:“有那么重要吗?用电脑播还不是一样。” “你看,也有像阿勋这种会留意到少了它觉得不舒服的客人吧?” “喂,我并没有说不舒……” 路止语一把打断郑艾勋,抢过话头说:“黑胶唱片哎,CD尚且比不上,怎么还用电脑比?这可是情怀。情怀可是无价之宝。” 那么简单的一番话。却像棒槌落在大鼓上,重重捶打着他的心,振聋发聩。 第30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6 郑艾勋不自觉紧紧攥住手机,似是为了捍卫从小到大的信仰般争论道:“笨蛋,明码实价,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你的意思就是说,感情也能明码标价吗?”路止语鲜少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但此时他却颇为不解地盯着前方镜子所倒映出来的、身后的人。 郑艾勋略为迟疑了半秒,最后像个执拗的孩子那样,坚持肯定道:“没错。如果用钱不能据为己有或打发掉,拒绝的那个人就是蠢。”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就算你倾尽财产也无法求得的姻缘;总会有就算你一无所有还愿意黏着你不放的人呢。”路止语闭上眼帘,似是静静地陈述,又像陷入回忆的漩涡,甚为怀念地说:“你呢,有没有感觉身边,出现过这样的人?” 郑艾勋无以言说。 不是没有,而是说不出口。早在路止语的前半句一出,他就无可避免地想到那个人。 ——文瑶瑶。 一个遥远飘渺的名字。一个遥胜梦幻的身影。 并非……倾尽财产也无法求得姻缘,而是倾尽财产都无法让自己的位置,超越她的梦想;不见得他一穷二白她便会离他而去,但显然无法给予她好的一切,他内心也是屈辱。 明明无法完全得到,却又不舍得放弃。 啊,是傻瓜呢。 郑艾勋不禁对这样的自己,嗤之以鼻。 路止语通过镜子目击着他表情的变化,看得出来,郑艾勋的不作回应,其实已经代表所有的回应。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路止语再次微微一笑。 SUNNY亦察觉到现场忽尔延漫开的尴尬气氛,忙不迭打圆场地大呼一声:“TOM!音乐怎么断了那么久!快去弄!” “哦!” 这一声应答下,没过多久店内便如常放起流行音乐。路止语像个没事人一样,欢腾地跟着歌曲唱起来,全然不顾别人异样的反应。 这家伙还真是个随性、又会自娱自乐、特立独行到不按牌理出牌的怪人。郑艾勋如是想。 ——如果是他,应该能把事情办好吧? 郑艾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晃眼过去便是两三个小时。路止语的发型,终!于!弄!好!了! 所谓“头可破,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大概确实可以纳为真理。郑艾勋由衷感觉到,发型果然是掌握帅哥命运的标配啊! 再次伫立在跟前的路止语,就算是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不为过。清爽迷人的短发极大程度地衬托出他五官的秀气,亦将那双大眼睛凸显得更加灵气逼人。他不得不承认厉友佳的眼光,这家伙确实是长得好看,就像一块未曾加工的璞玉,稍微打磨便尽显光彩。 “好,不错。”郑艾勋绕着他来回端详几遍,连连点头称赞。 “我倒是更喜欢之前的样子呢!”路止语笑眯眯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来为自己的改造感到开心不开心。 “忘记你不堪的从前吧,人要看向光明未来。”郑艾勋边说着边跟SUNNY结账,不忘夸奖“功臣”:“果然找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呢。” 第31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7 得到客人对自己手艺的肯定,SUNNY自是喜从中来,他洋洋得意地夸耀道:“哎~那当然,毕竟是你带来的人呢,肯定要让你高兴。这家伙要不是遇着我,完全浪费一副好底子呢!” “嗯,是有万人迷的本钱。”郑艾勋再次向路止语投去欣赏的目光。然后告别这家店,领着他往下一个目的地赶去。 NEXT,名牌男装店。 “欢迎光临!” 当高档名店的店员小姐看见一个帅哥拽着另一个帅哥手臂走进店里的时候,内心显然快速抖动了那么一下。她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半个分贝,特别积极热情地跟在他们身旁推荐新款商品。 不要问为什么,郑艾勋压根没管她,自顾自拿起自己喜好的款式直接比在路止语身上。 路止语对店员们的过度热情自是了然于心,应该说,全场大概只有郑艾勋一个人没有知觉吧——唉,阿勋是不懂得这个俗世有种生物叫“腐女”,有种东西叫“意淫”呢。 这么不知世故的大少爷竟然会笃定“钱是万能”……哦不,大概拥有这种价值观的人才是最单纯的也说不定呢。 瞬间恢复元气笑脸的路止语,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他。 他突然双手紧紧握住郑艾勋把拿着衣服的手,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前,深情地说道:“虽然……我是个直男,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但我想,如果对象是阿勋,也许我能接受!”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郑艾勋一把甩开他,“我也是个直男好不好。你不要把SUNNY说的话当真,因为他是‘双’。” “可你说要包养我呢!”路止语将身体贴近他,再次抓过他的手,语气越发温软:“这难道不是爱的表白吗?” 这家伙不是来真的吧?郑艾勋眼底闪过一丝恐慌,这才把手从他紧握的手心中抽出,将衣服挂回去,腾出双手把他推开到正常的交谈距离。 郑艾勋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慌张,他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听着!我是个直男!而且我没有包养你——我是要雇用你!” “诶~?”似乎终于要入正题了。路止语装作一脸听不懂的模样,绕有兴致地竖起了耳朵。 “阿止,我即将面临一件关系到我下半生幸福的大事,在此以前,我孤立无援也毫无头绪,大概要束手就擒了。但现在我有一个计划,而你就是我物色到的、能帮我完成这个艰巨任务的对象。我以前从不信命,我现在信了——你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战友!” 郑艾勋越说越激动,往日里那种淡淡的高傲与疏离感完全消失无踪。他眼中带有狂喜的闪亮,表情呈现出与平时巨大的反差——那是路止语之前绝对无法想象得到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一种情绪。 不过,会不会有点夸张啊?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总之,你要答应吗?”郑艾勋一下恢复成严肃的模样,一手搭落他的肩,轻轻拍了拍:“如果你愿意,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但……说是重要的使命,总得先说明一下吧?” “做厉友佳的司机。就这样。” “啊……哈?” 说罢,郑艾勋嘴角边弯起一个意味悠长的弧度,不可否认那是一抹特别好看的笑,而那笑容的名字,叫做“胸有成竹”。 - ********* 第32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8 翌日。 余昕刚接起手机,听筒那边便传来一个职业播音员般甜美的嗓音,只不过,语气颇不耐烦:“昕昕,你人到底在哪里?说好的五分钟就到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嘛,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马上就到了!”余昕加重语气再三强调着,霎时间眼前一亮——她真的到门口了!而且她也已经看见露天茶座里拿着电话抱怨的女孩。 “你是在哪匹马上?能换宝马吗?”对方已然有些放弃追问的味道,转作调侃。 “就在你身后了,范雅茵大小姐。” 余昕说着,向那转过头来张望的一男一女挥了挥手,急忙加紧脚步走过去坐下。 “请问小姐要什么?”侍者机灵地拿着餐牌上前招呼,余昕没接过,直接要了杯蓝山咖啡。她缓一口气,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情侣—— 范雅茵和宋凯,要说变化,还真没什么变化。雅茵是某五星酒店人力资源部员工,开朗,热情,人缘广,最适合鲜艳的颜色,因此她的私服打扮总是青春洋溢;她男友宋凯是业绩斐然的销售,一个神清气爽的行动派。他们这对鸳鸯成天出双入对,倒不招人嫌,反而像道七色彩虹,让瞧见的人不自觉心情变好。 兴许是太过亲近的友人,因此明明只是两三周没见,却不知为何从心理上已恍惚久违多年一般。 啊,果然最近太忙了。余昕轻叹。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啊。”不过是细微的异动,也没逃过宋凯那双锐利的眼。初识时余昕便有点怕他,对她这种爱藏心事的小雏鸟来说,宋凯简直就是要把她剥蚀干净的麻鹰……这么多年过去,感觉始终没变。 余昕只好坦白:“没办法,这段时间要处理的问题太多了……公司准备裁员呢,人心惶惶的……” “你去跟友佳沾点运气好了。”范雅茵提杯啜了口花茶,慢慢把中心问题问出口:“说起来,她在微信小组里说结婚的事是怎样?有跟你详细聊过吗?” “聊是聊过一下……”余昕边说着,猛然回过神向四周张望,“咦?友佳她人呢?不约好10点嘛?” “才发觉她没到么?你也确实忙昏头了吧!”宋凯拿起小勺舀了舀胸前的咖啡杯,不慌不忙说:“那丫头也不是第一二三次迟到了,不就是睡过头又假装塞车的小把戏么。” “瞎说什么大实话。” “友佳听到准要痛扁你。” 余昕和范雅茵都给逗乐了,三人大眼瞪小眼,哄然一笑。 这种悠闲自在的小聚,令人彷佛回到青葱的年少时光。余昕借此机会一卸往日重担,惬意舒爽地抬头看向碧蓝广袤的天。 他们三人加上厉友佳,大家都是中学就开始交往的老同学,不同点在于,她与厉友佳交于初中,往后升高才认识了雅茵和宋凯。 眨眼过去已相识超过7个年头,要说感情上有“七年之痒”,那他们算是已经迈过这个危险的坎,并且能充满自信与希望地迎接专属于他们友情的未来了吧。 第33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9 “所以说,到底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有交过男朋友,你们两个好姊妹知不知道?”宋凯看向她俩,得到意料之中摇头的答案。也对,在他认知里,厉友佳毕竟不同于余昕缜密的个性,一般情况下她不会想到要对他们仨做特别的隐瞒——那这就奇怪了。宋凯啧啧称奇道:“搭上高富帅,展开地下情,到闪婚吗……?咦,这几天不见,她是画风巨变呐。” “据说是父辈早年订的娃娃亲,之前从未见过,现在她和对方关系也略为紧张,没有所谓的地下情。”余昕实在听不下去他无底脑洞的臆想,接过话岔。 范雅茵一时沉默。老实说,友佳就算搭上谁,是一穷二白还是富可敌国,这些她都不会吃惊,唯一一个会令她诧异的疑问,早已在过去这么些年里被慢慢淡忘。然而事到如今,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婚讯涌现,那个潜伏在她心脏最底层的、从未曾向好友求证过的问题,终究是溢上头心。 几番斟酌后,她抓准余昕点的蓝山咖啡送上来的时机,张口问道:“友佳她……会结婚吗?” 这个问题,不单只余昕,连同她亲密男友宋凯在内,亦是为之一怔。 “雅茵你这是什么话?换作是你,对方那么好的家势背景你会不结吗?她又不是傻瓜……再说她又没有交往对象……” 宋凯皱着眉,尾音尚未完整落下,已被女友截断: “对,她没有交往对象,为什么没有?”范雅茵将视线利落地掷向余昕,似乎认为只有她能给予她确切想要的答案:“昕昕,你跟她比我们更早认识,恐怕也只有你知道原因了吧?” 余昕逃避似地移开目光,心不在焉地搅拌起自己的咖啡——显然,她确实知道。宋凯静静观察着她的举动,口中细念:“这么说,厉友佳不找男朋友,不是因为宅,不是因为懒?” “大概这些都只是一小部分理由。”范雅茵再次啜一口茶,脑海里的空白处渐渐被一些琐碎的回忆填补起来—— 高中三年,真正与厉友佳交好是在高一下学期。契机是,因为几句误传的流言蜚语,她受到了平素玩得来的一群女孩们的孤立示威。在需要小组合作的实践活动中,急虑的她万万想不到厉友佳会愿意与她结成小组。在此以前,她对厉友佳的印象,仅停留在“同班”“只知道名字”乃至觉得“是个胆小怕事,事不关己,默默无闻的小隐形”而已。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如此微妙,一小个齿轮偏离的触动都会酿成巨变。本来彼此仅仅是同处一个班却不甚熟识的路人甲与乙,却完全无法料到,迫不得已的组合竟让从前的陌生疏远如同化学反应般变成相见恨晚。 无论多少次回想起来,范雅茵都很感谢那个时候,感谢一些不公的误解,感谢及早看清一些人事,更感谢能收获一个真正的朋友。 但是,纵使是密友,也仍有着一个黑暗的角落,用来寄放几个无法分享于她的小秘密。 比如说,真正倾慕的那个人。 比如说,总是45度角仰望星空露出落寞的微笑,还嘴硬地守口如瓶说是在装/逼耍帅故作深沉的傻瓜行为。 三年高中过去。三年大学过去。很快又是一个三年。范雅茵还是不知道,厉友佳心心念念牵挂、却讳莫如深的那个名字,到底如何书写。 也许是她误会,也许厉友佳并非那样痴情,也许,只有参与了友佳过去的余昕,才能揭开这层被谜题厚厚伪装起来的皮。 第34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10 余昕抿嘴不语,恍惚已将自己连带当初的青葱岁月一同泡进苦涩的咖啡里,沉淀,融解,静置,终被倾倒而下,溶成这样甘苦的味道。 许多话并非无从解释,而是因为它,属于少女们独一无二、难以启齿的、年少秘密。无论是她,抑或厉友佳,大概她们谁也无法再清楚向别人描述起,那段日子真实的模样。 余昕淡然笑笑。傻瓜。想到厉友佳的脸庞,还有那些无谓的坚持,她无由来地就联系到这两个字来。 她平静地反问:“你们觉得,中学的女生都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觉察出余昕紧咬的牙关有所松动的迹象,范雅茵和宋凯顿时精神一振,饶有兴致地参与其中。 范雅茵略一细思,答道:“嗯……运动很好的?” 余昕莞尔:“嗯,运动好,也许仅仅是打篮球射进三分球的一瞬间便……”忽然噤声,余昕目光闪烁,换上一脸怀念的神情,缓缓倾吐:“那个人……只不过刚好运动不差,学习不错而已……呵,也不是什么校草、级草啊,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是那时候、我们好多女生的梦中情人。” 余昕暗暗自嘲的语气里隐隐有着一丝不舍。范雅茵和宋凯纵然看不出来,也该听得出来,她口中轻念的“我们”,也包括了她自己。 啊……是这样呢。 范雅茵大概是最能体会那种小女生梦幻的人。中学,正是在那个一生唯一独有的花季雨季里,有天天气正好,于是在操场浪荡的饭后时间,不经意地向操场一瞥——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沾有阳光的明媚。 也许是他额上汗珠宛如碎钻闪闪发亮。 也许是受他认真跃动的拼劲感染。 …… 是巧合也罢,命定也罢。那一下的怦然心动,不料竟变成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先兆。 后来你看到他笑颜如花,你会喜上眉梢;他不小心的皱眉,也会让你黯然惆怅…… 这便是女孩的情怀。如此真实又带点捉摸不透的虚幻,但足以惦念一生。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那个人念念不忘?”范雅茵下意识压低了声线,像是不小心窥看了一件稀世宝物,开始有些害怕鲁莽将其磕破,而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厉友佳跟那个人交往过吗?”宋凯一脸不可思议:“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那丫头因为单相思的憧憬,惦念那个人十年多,导致至今都不想找对象吗?!” 宋凯自然没有范雅茵那般感同身受,他是实干家,对喜欢的女孩就勇往直前,无需顾虑。被拒,再追,被拒,再追,因此他绝对无法理解,所谓的“暗恋”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正是这股不怕输的劲头,让他如今在业务方面蒸蒸日上。 再贴切现实一点讲,他是个销售员,他对事物的理解是等价交换,而厉友佳竟会为一桩不知回报的感情无期限地付出青春与时间,简直令他难以置信。 对于他的质疑,余昕没有表态。女友范雅茵也只是现出无奈的一笑,说:“你也知道,友佳有些时候,是很死心眼的。” 第35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11 宋凯无以反驳。厉友佳……跟那个女孩在高中刚认识时,他就觉得她很难搞。明明看上去很普通、没任何特别的地方,学习上也只是默默无闻,不算积极、不太落后,平凡到放在人群中,便会被埋没,一眼认不出来。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觉得她没那么普通。偶然一次换座位变成邻桌,他发现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孩,其实很喜欢跟周围的人开玩笑,其中不乏夹着些黄段子。她比看上去的要开朗、善变、幽默、情绪化。 如果不熟的时候觉得她是平静又有点冷漠的阴天的话,那么稍微了解一下就会发现她根本是挂着小太阳的大晴明。 他曾经跟范雅茵坦言,那时,他很多次都想向厉友佳表示好感——当他总以为搞清楚她惯常死心眼的行动模式时,她又会忽然来一着完全不知所以的戏码。由于琢磨不透她真正的心意,而觉得十分有趣和挑战。 可是在此以前,他首先与范雅茵坠入了爱河——就在千方百计想亲近厉友佳的外出邀约中,与她交好的范雅茵自然一同前往,机缘巧合的相处里,他突然发现此生可能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雅茵更懂他的人,而毅然决然放弃了厉友佳。 事到如今,听说厉友佳心里一直有思慕的对象,并且是默默喜欢了十年的人,他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尚且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是想过要追的女孩,而如今也是很好的朋友,实在无法眼睁睁她对那个不知名的人继续耗费青春地等候。 “我……” “哈……哈!嗨~!终于找到你们了!我没有太晚吧!” 就在宋凯打算发表自己想法的当口,一个喘着粗气却意外明朗的声音蓦然闯入。大家闻声抬头,一眼就看到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厉友佳。 他们三人差点不自觉倒抽一口气,面面相觑。 “哎?”厉友佳似乎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在宋凯与余昕之间的空座位放下包坐下,略显着急地追问道:“聊什么呢这么严肃的样子……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对不起!这次真的是因为塞车!” 范雅茵首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没有啦,我们在讨论你即将要进入上流社会当少奶奶的事,商量以后要用什么办法抱你大腿呢!” 厉友佳当即松一口气:“你们是猪吗!什么抱大腿,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死党呢!一有空还是要像现在这样聚会!” 厉友佳一口咬定的答复,让大家不禁开怀。 宋凯打趣说:“你这只猪别搞错了重点啊,我们的‘抱大腿’可不是这个意思,纯粹因为你的腿比大象的腰围还粗,我们才讨论要围几圈才能抱住。” “你这死凯子。”厉友佳当即把帆布包一手扔过去。当然,不是真打,宋凯也完美地单手给接住了。 大家闲话家常一阵后,厉友佳也把近况粗略汇报了一遍。尔后,她迟疑地问道:“那你们的意见是……?” 第36章 不急之务埋私心12 “当然是嫁呀,”宋凯白了她一眼:“这还用问吗?你人生最大、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走的狗/屎运,不嫁,你还指望以后有人要你?” 这家伙还是把人说得那么差。厉友佳咬牙切齿地回横他一眼。 “凯子,以你这样的眼光和智商,我真觉得很难将我的闺蜜交托于你哎。” “不需要你交托,她本来就不属于你,而是我的。”宋凯像是示威般向她举了举与范雅茵的十指相扣。 厉友佳显然处于下风,可她不服气地牵起了余昕的手,笑着说:“有什么好秀的,手嘛,我也是有的。” “喂,你们是小孩子哦?”范雅茵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当然她也明白那两人不过是通过耍耍嘴皮子来交流感情罢了。要说在宋凯告诉她以前喜欢过友佳的事后,会不会为他们似乎过于亲密的打闹而吃醋的话……她倒是没有想太多。宋凯说,她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不会有第二个——他说这句话时表现得太过真诚,以至于她觉得吃醋都是在亵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不管宋凯还喜不喜欢友佳,她对此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谁心里没几个喜欢的人呢?想想自己念书那几年,喜欢的人没有几十也该有十几,但对现在有何影响?此时此刻跟宋凯在一起的人,是她而不是友佳;反之亦然,她选择了宋凯而不是别人。她认同宋凯的等价交易价值观——你有付出,我必回报。这就是他们感情的互动。 所以,她也并不赞成友佳那样的单相思:太累人,也太不公平。 “话说回来吧,我呢,是赞成友佳你嫁的,不说可遇不可求,最主要是,没有什么事比看见你嫁人更让我们开心的了!”范雅茵说道。 “是啊,人不能总记着以前,该往前看还是要往前看。” 宋凯看似随口补上的一句,却让厉友佳的笑容不经意僵了一下。 尴尬一瞬而过,厉友佳很快便笑着点点头,似是而非地说道:“嗯……确实是呢。”往后特意向另一旁的余昕投去询问的目光,因为她发现,余昕好像一直若有所思的神情,却很少发话。 余昕缓过神,再次低头想了想后,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其实……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这个发言,让对面三人同时明显地一愣。尤其是宋凯。 “昕,你也知道女人的时间是最等不起的吧,你……” “我知道。”余昕话语中不见任何波澜起伏:“但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喜欢他,十年之久。 余昕觉得,放弃,太可惜了。她说不上是为自己感到惋惜、还是友佳。她只知道,她没能像友佳那样,念着那个人,十年。 也许她是希望友佳能圆满,代替她完成那个少女的梦…… “友佳。”她看着厉友佳一时茫然得出神的双眼,深咽一口唾液后坚定地说道:“昊凌已经回国了。那个、冯昊凌。” 不过是异常平静淡然的语调。 不过是念出了两句中文。 可厉友佳觉得,一刹那间的万籁俱寂,迎来了轰然雷鸣——那三个刻有姓名的汉字在心底深处,掷地有声。 第37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1 昊凌…… 那个冯昊凌…… 耳边、心中、脑海里,甚至连身上的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重复又重复着这个名字,以及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事情。 “友佳对不起……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从别人的朋友圈那里见过他的照片、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但我没敢跟你说。昊凌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留学了,他当时交了个女朋友,而且……而且,还有了一个孩子。不过,他女朋友据说难产去世了……友佳,我觉得,也许他杳无音讯对你来说更好。但如今他要回国,你又说要结婚,这不是天意弄人吗……” 从余昕那里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厉友佳竟不知该喜该悲。她曾设想过无数次再次从别人那儿得悉他时、自己的反应,终究还是没能将对着镜子练习的笑容给完美地展现。 或是已经悲喜交加,或是已经归于死寂。 他有一个女朋友,他有一个孩子。知道这个情报她就该死心绝望,从此为他送上祝福;偏偏又有后着,让她拾起火炬,重燃希望。 余昕说得对,这就叫“天意弄人”。 很恶劣不是吗?他失去了爱人,他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明明是如此哀伤的事情,她竟以此为喜。这样卑劣的自己,这样复杂纠结的心理,让她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厉友佳再也听不下去密友后来的话,一句也不。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摆脱他们的——反正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强笑着说“我想一个人走走,啊,只是想起有事情要办而已,不要担心。”的画面里,然后先行告辞。 谁都知道不可能不担心。但他们也晓得“友佳有些时候很死心眼”,除了让她如愿以偿,他们别无他法。 之后,厉友佳一个人在街上浪荡,走走停停。路上擦身而过的人那么多,她却连一张脸都记不住。不对,也许在她看来,所有的人都像冯昊凌,她能记住的也只有冯昊凌。 晃眼过去数小时,天际从明亮的白昼,到染上了素淡的暮色。厉友佳业已走得有点累,便停在马路边一个小花基边沿,坐下小憩。 周围已经亮起闪耀的灯饰,一眨一眨轮换着颜色,好像安定剂一样让人暂时忘却许多烦恼。她不知不觉看入了迷,眼神有些迷离的笑意。 这座城市从地图上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每天、每个小时都有可能碰上什么曾经熟识的人吧。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某天在路上碰见那个人,笨拙的自己究竟会说出多么傻乎乎的话呢? 只可惜从未遇见。 但无缘无份,反觉安心。 由始至终,冯昊凌都像是一个陌生人,从他初中转学过来那年开始,这个印象就没有变过。自己小时候非常要强,所以无法拉下脸来亲近任何人,尤其是看上去就很厉害的他。如果不是因为秋季运动会上那偶然的惊鸿一瞥,她亦不会将自己逼进这个长达十年的深潭。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厉友佳低头笑笑,却不觉含在喉咙里难以咽下的苦涩,原来已经漫上双眸,在眼眶里打转。 “昊凌啊……” 那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细念,是无法传达的、颤抖的呼唤。 第38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2 嘟嘟—— 嘟嘟、嘟—— 留在眼角边的泪水还没来得及顺着脸颊落下,跟前便传来几声饶有节奏的喇叭响动。厉友佳循声抬头,一辆的士赫然入目,正慢慢向她所在的路边靠近。 咦?这年头计程车都像“私摩”一样招客了吗? 厉友佳以为对方想揽生意,连忙擦擦眼睛,尴尬地起身快步离开。真是讨厌,这种最想自己独坐的时候,还得让人打断。 奇怪的是,那辆计程车竟尾随在旁,顺着她的步伐缓步行进。 不会吧……厉友佳暗叫不妙,该不会这车要缠上她,甩都甩不掉? 边想着,她愈渐加紧步伐。而那车子,确实像牛皮糖一样粘在旁边,还时不时按响喇叭。 厉友佳终于忍无可忍猛一转身,掉头往回走去。 ——这下你就没辙了吧? “友佳?” 哎?! 听到车内司机发出那一声极像自己名字的叫唤,厉友佳骤然停步,往计程车看去。里头的司机降下车窗,努力往副驾驶座这边探头,煞是开心地松了一口气:“啊!真的是你呢!你一直不理我,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请问你是……?”厉友佳面露难色,她可不记得记忆中有过这么个会用此般熟稔口吻说话的男子,这张脸…… 厉友佳不好意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表情从疑惑开始到震惊,微妙地扭曲起来。 等下,这张脸貌似真的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笑得像月牙一样好看的眯眯眼,这、这不会是…… “路止语。”对方像看穿她内心世界般顺着说道:“我是阿止啊,你忘了?诶~上次聊得那么开心,这么快就被忘了,有点难过。” 说罢,扁扁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可否认那天见到路止语时就觉得是个长得眉清目秀挺好看的人,但这才过了多久?眼前的男子一扫先前不修边幅的随性风格,换上一头清爽干净的时尚短发以及一身大方得体的装扮,不说多帅多有型,那完全就是有如春天微风拂面、百看不腻的清新气息。再是配上那标志性的笑脸,看一眼都感觉被治愈了。 别说是改头换面,简直是换了个人了吧? “这、这……”厉友佳显然惊讶过度,连话都没能好好说清。讶异半晌,她才完整说道:“你会不会太年轻了点?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吗?” “才怪呢,我28了哟,是个历尽沧桑的大叔。” 就算不看脸,可爱的说话方式也完全没有半点大叔的味道好吗。厉友佳不假思索地拿出惨痛经历吐槽道:“你是大叔,有想过我18岁时被叫大妈的感受吗?” “哈哈,别这样。”路止语呵呵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你要去哪里?来,我载你一程吧,免费的哟!” “不、不用客气。”厉友佳想都没想就摆了摆手。别说现在自己想一个人待着,再者对方还说不要钱,实在没好厚着脸皮去坐呢。 路止语看着她,忽而卸下平时特别灿烂的笑容,转而用温柔的语气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到这位可爱的小姐搭车呢?” 他的嗓音像日出前的海浪,它平静而细碎地拍打着海岸,有点澎湃,却并不汹涌;眼神恍若晨曦,明亮却不刺眼。 此时此刻的路止语就像亚当与夏娃贪恋的苹果,太过诱惑,令人无从抗拒。 明晃晃的阳光灿烂,与暮色下的神秘小猫,不晓得究竟哪个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厉友佳搞不清楚,也没有心情去搞清楚,于是,她只知道自己心乱如麻,以及心跳加速地、跨上了那辆车。 第39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3 “有想去的地方吗?还是直接回家?” “随便。” 路止语没有疑惑她为何没上副驾驶座,而是进了车后座,但从后视镜里眈看她的表情,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感觉到,她想一个人静静。 车辆缓缓启动,路止语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语不经意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人坐在那里,是丢了东西?” “没、没什么……”厉友佳逃也似地将目光抛向窗外。 路止语没再多问,反正显然问不出什么来。想想那天初见厉友佳,她可是个会因无聊而鼓起勇气主动上前搭讪陌生人的女孩呢!在他看来,她实在是可爱至极,明明不擅长开场白,还非要生硬地挤出来。 那时,不知是因为太阳晒呢还是太过紧张,她的脸颊涨得红扑扑的,让人既想捉弄一下她,又想…… ——啊,后面的话,还是先不要想的好。路止语在心中笑而不语。 话说回来,这样的孩子,除非情绪相当不好,否则亦不会冷言寡语至此。他当司机许久,这点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但是,放任她一个人也并非那么优质的举措,如果自己在那钻牛角尖的话,恐怕会走进死胡同里吧? 如此想着,路止语用爽朗的声音说道:“友佳,你知道吗?这辆可是‘魔法快的’,只要乘上这车,烦恼都会被丢在路上哦!” 一听就是哄小孩的话,连语气都是。 厉友佳当然不买帐,“怎么可能,我才不信咧……” 话音未落,车子便加速起来。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又要经历一次生死时速吗?!厉友佳猛然反应过来,身子却已被甩倒,她在后座艰难地爬起身,连忙贴着车门紧紧捉住手把,嘴里叫道:“喂、哎!不用那么急吧!小心被罚单!啊不不不,小心出意外啊——!” “放心吧,我年轻时的外号,可是‘藤原拓海’呢!” 哈?藤原拓海?当年那部国民级赛车动漫的男主角吗?厉友佳当即瞠目结舌,猜测说:“该不会因为这个你才当司机的吧……” “嘻嘻,这个嘛……你猜呀!”路止语朝后视镜神秘一笑,也不知对方有没有瞧见。 厉友佳开始从惆怅中回过神,转而问道:“你要开去哪里啊?” “你不是说‘随便’吗?”路止语露出惯常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客气咯!”说罢,一个大拐开上立交桥,转至高速公路。 车子顿时像脱缰的野马在高速上放肆奔驰,厉友佳心里倒没觉得像那天乘郑艾勋的车时的害怕或担忧,兴许是经验在前。如今望着身边一瞬而过的景色,她不仅没再劝诱司机,还按下了车窗,任由呼啸的风儿掠过耳际,重重地擦过脸颊。 一阵快意,惬意舒爽。 不多时,车子已驾驶在一条她完全不熟的路上。若在往常,她定然心有余悸,开始对未知产生惴惴不安。奇妙的是,看着前方领航的那个笑吟吟的神秘男子,她竟然有股莫名的信任感。 “阿止……” 刚想跟他说说话,车子却来了个华丽的飘移,颠摆来得猝不及防,刹车声又是戛然而止。厉友佳毫无预兆地往前面椅子后背上一撞,顿感天旋地转。但晕晕乎乎的感觉仍旧留有余韵,车门就被打开,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的腕,不假思索地往车外带。 厉友佳尚且没搞清楚状况,便老老实实地被顺势拉着,出门,下车,自然而然跟着走进了一家灯光昏暗的店里。 第40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4 她捂着被磕到的前额,抬起头睁开单眼张望开去:在前方长长的廊道里,有许多相对着的门,乍听之下四周传来一阵喧哗,说是噪音吧,但好像没有那么强烈,兴许是被阻隔在那一扇扇门后了吧。 “咦?KTV吗?”厉友佳发出了小小的嘀咕。印象中KTV营业厅都是灯火通明的,若是中大型店面的话,大堂甚至堪比大酒店。反观此处,与其说是KTV,倒不如说……私营酒吧? 路止语回头朝她甜甜一笑,拉着她走到前台。刚站定,前台一名穿着侍者服的小哥便放下呼叫服/务的电话,看了他们一眼,笑逐颜开:“哟~阿止!带女朋友上来吗?好难得!”语毕,小哥朝厉友佳抛了个媚眼,把脸凑近她饶是神秘地悄悄说道:“妹子,别看这小子好像人畜无害,他可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可别给他骗了吃咯。” 厉友佳不争气地脸一红,尴尬回应:“不是啦,我们只是朋友……” “男男女女扎堆,谁不是朋友啊。”前台小哥随口说着,把话头转回到路止语身上:“照旧,301么?” “嗯。” 没等他点头,小哥已把钥匙交到台面,路止语顺手将钥匙收起,继续拖着厉友佳往前面的长廊走去。 如此这般熟门熟路,跟小哥关系亦似匪浅,厉友佳问道:“你常常来这里吗?” “也不是常常啦……那家伙叫张嘉越,是店长,也是我大学室友,睡我下榻,混得比较熟,所以我就偶尔过来光顾咯。” “这样啊……”厉友佳若有所思。 路止语领着她走至长廊末尾拐角,那儿原来不是房间,而是看起来层数不太高的楼梯。两人不紧不慢地步上阶级,到达一个小平台后,拐弯,再是一层梯级。 如此说来,“301”就是3楼1号房吧? 厉友佳不自觉把想法碎碎念出口:“301号是……” “我的生日啊!”路止语恰巧停立在第3层长廊左侧第1间室,指着标识“301号”的门牌,回身笑着对她说道:“要记住哦!我的生日是3月1~!” “双鱼座呀……” “你们女生就是懂这些。”路止语终于放开她的手,拿钥匙开门。 不就是个K歌房,至于上锁吗?厉友佳沉睡的好奇之魂仿佛被他奇妙的举动唤醒,这才颇感兴趣地打量起周围来—— 这里的装潢十分有趣,仿木的英伦风味,四周墙上挂满标志性的小装饰,略有一种冬日里的温暖。记忆再倒退一下,刚刚转弯上楼前、留在眼角余光里的2楼印象,好像是街头风格,到处都有别树一帜的涂鸦。 不难猜想,这里每一层楼大概都有着不同的风格。回想刚刚普通K厅样貌的1楼,对比起来竟显得那般朴素。 好有趣!厉友佳不免为之精神一振。 “友佳?你站在那里干嘛?进来啊!” 不等厉友佳略加仔细地研究墙壁上挂着的一面留言板,她便听见背后的房间里传来路止语的声音。 其实除了因好奇而留在走廊参观这一理由以外,更让厉友佳在意的是,这整栋楼内部类似公寓的结构,每一间室都像小小的出租房,小空间里弥漫开的昏黄色灯光,隐约透露着一点暧昧与性感,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厉友佳可不是什么思想纯净的白莲花,作为一名资深宅女,尽管行动力欠佳,“阅历”倒是一箩筐,在此情此景下,试问能够不展开丰富的联想吗—— 正所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其中一人必有损失——喂喂喂,一个融合了“小鲜肉”“美大叔”“阳光开朗”又“神秘难测”等等矛盾冲突元素的帅哥在你面前,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厉友佳感觉小恶魔在脚边死死拽着她,要把她推入那所神秘的房间、催促她跨过那条看不见的界线。而她的心,亦不知为何如火焦灼,紧张得都快蹦出来了。 第41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5 “阿……阿止,我……” 厉友佳不肯就此屈从于心底的欲望,干站在门口支支吾吾,踟蹰不前。 路止语觉察出有点不对劲,忙走到她边上,关切地问:“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想上洗手间,在那边……” 正提手要给她指明方向,对方却着急地按下,说:“不是,不是……我觉得,两个人一起……” “哦!”路止语终于恍然大悟,“你是信阿越那家伙的话,怕我吃了你吗?我不是那样的人……” 厉友佳急忙打断,把憋出的燥热一口气倾出:“我是怕我会吃了你!” 什么? 路止语先是一愣,想去怀疑自己的听觉吧,可看着她认真又窘迫的表情,似乎已经明确一切——喂喂喂,这是何等强大的脑回路啊! “噗~啊哈哈哈哈哈!”路止语禁不住扶腰大笑不止,断断续续说道:“友、友佳,你真的,好可爱哎!” 厉友佳可笑不出来,被人当面这样笑话,她恨不能当即挖个地洞潜逃。于是,她强作气势,假装镇定地反驳道:“说什么可爱!阿止你的审美观简直是功能性残疾得略为严重啊!” “才不是,这跟外表好不好看根本没关系,这是一种感觉,还是非常重要的感觉。”路止语敛起好不容易放肆一把的大笑,擦擦眼角,直挺起腰,把双手搭在她肩头,露出惯常绕有意味的微笑定定地注视她,“你知道一个男人打从心里觉得一个女人可爱意味着——” 故意的延长音在迷离的气氛里发酵,交叠出一股似有若无的魅惑。路止语慢慢张口,嘴里似乎咬着什么字眼,却没有发出声音。 厉友佳看着他的口型,像具被操控的木偶般跟着模仿,轻轻念出:“什么?” 显然,她没能意会到他心里的文字。 “……你猜!” 路止语粲然一笑,改口说完这两个字后,轻快一转身,往回走去。 话题就此作罢。厉友佳颇感意兴阑珊,扁嘴道:“我觉得你可以去主持一档《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节目,应该会爆红!” 路止语走到点歌机旁抬头瞧她一瞧,笑而不语。 厉友佳这下再没有犹豫,极为自然地走进房中,并反手关上了门。她眼睛滴溜溜转转,边脱下背包,边开始念念有词道:“我想想,3月1日……3月1日出生的人充满天生的艺术气息,可以轻易地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化。他们是美的鉴赏者,往往满脑子充满浪漫绮丽幻想,因此在日常生活上的态度,大都以自己当时的想法去做选择:要不就是生活步调随意,一副非常轻松、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要不就是非常在意时间,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看来你是前者。” “哇,难道366天的生日密码你都背下来了吗?”路止语眼底充满佩服的火花。 “怎么可能,刚好有个好朋友也是3月1日生日的嘛……!” 说着,厉友佳脑海里闪过余昕温文沉静的脸庞。余昕绝对是后者,尽管有时会琢磨不出来她藏在心里的小日记到底记录了什么,但她沉敛可靠,做事让人异常放心。 那样的余昕,不仅分享了她整个初中时光,同时也包括了,那个小秘密里的人。 ——想到这,厉友佳眼眸中重新燃起的亮光,又黯淡了下来。 第42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6 正如她所言,路止语非常能够轻易地感受气氛的变化。因此,他能清楚地理解她那句话的末尾并不是简单地划上休止的句号,而是包含太多无法言喻、只能戛然而止的省略号。 他拿起麦克风,对她说:“友佳,你还想知道我刚才那句话后面接什么吗?” 厉友佳投去一脸“不可轻信”的表情,挑着眉问:“什么条件?” “你好聪明哦!”路止语笑眯眯地夸奖一句,低头点点点歌机的屏幕,墙上的平板大电视上立刻显示出一个列表。他兴高采烈地指着电视荧屏回答:“你看!这里有K歌评分系统哦!我是榜上第一名呢!” 厉友佳马上反应过来:“你要我唱过你?” “诶~你果然好聪明呢!” 厉友佳看着路止语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确切肯定了初见时自己对他下意识的判断——这家伙绝对是“眯眯眼怪物”,“天然黑”的体质!正如店长张嘉越描述,他才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生物呢! 厉友佳当下一副生无可恋的反应,倒头向沙发跌去,“你要跟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自我感觉完美、但被朋友告知跑调跑到没影、饱受现实赤裸裸伤害的人比唱歌?你不用想了,我选择死亡。” “可是今天只有我和你哎,你跑调跑到外太空也没关系呀,我又不会笑你。” “不行!”厉友佳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刚毅不屈地握拳举起手,仿佛在仰视一颗红星徐徐升起般目视远方,夸张地说道:“这是——尊严!” 路止语再次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好好好,你尽管捍卫你的尊严。那我们合唱好不好?”边说着,边去操弄点歌机,“嗯……合唱什么好呢?经典的话,《屋顶》、《被风吹过的夏天》、《梁山伯与朱丽叶》……《珊瑚海》——你觉得呢?” 路止语陡然抬头,正好接上厉友佳的视线,那是一种跟她气质不太相容的……温和。 说是“温和”,其实解释为“不冷不热”似乎更加贴切。淡淡的怅然若失,像是凝结成一堵无形的墙壁横在两人中间,那段距离,安全却又生疏。 路止语微微一愣。那种感觉恍惚是沉浸在相去甚远的回忆里难以自拔,因此才会与现实、现在,如此分生。 是那么重要的回忆吗?重要到无论如何挽救,依然会沉溺下去、直到被吞噬干净为止吗? 这种久远的感觉……他几乎已经、忘记了。 在他沉默的须臾间,他听见耳蜗里回荡起厉友佳清晰的话语: “我想听你唱。”转瞬即过的温婉,接着就是一声打趣:“我嘛,要检验一下,你这榜上第一是不是刷回来的!” ——真是个让人没辙的丫头,这样灿烂的音容到底是要强装给谁看呀? 路止语略带无奈地微微一笑,快速在点歌机上按下一首歌。 接着,他站到小房间中央,于厉友佳正前方,向她摊开了温热的手心,如同舞台上耀眼的明星一样说道:“下面我要演唱的这首歌,《不怕痛》——献给亲爱的厉友佳小姐。” 厉友佳颇有点受宠若惊,然而随着略为古典的前奏缓缓响起,她慌乱的小心脏很快便平复下来,静静地、侧耳倾听起他的歌声—— - 曾经有人读了我的掌纹 告诉我是个想太多的人 爱上一个人就打乱了自己的方寸 …… - 蓦然心跳。 这不是厉友佳今天初次对路止语产生跳恸不平的心率变化,然而这一次,跟先前被欲望驱使的燥热不同,这一下颤抖的心跳是……害怕。 一种被正击靶心、被赤裸裸剖白般、无言的恐惧。 那一刹那,她多么想开门逃出去,避开这直闯内心的声音。但是他的嗓音太过温柔、如同描述故事那般深情的魔力,紧紧套住了她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得。 紧接着,便迎来副歌部分。 - …… 我并不是一个怕痛的人 只怕你的拥抱变得陌生 爱你到底是天分或许是天真 怎么我如此不怕被牺牲 …… - 路止语突然停了下来。 他是第一次,在投入地唱着歌的途中停下——因为他隐隐约约听见从背后传来了强忍的啜泣。 转身回眸,他看见昏暗灯光下,那个女孩脸颊上影影绰绰泛着光的痕迹。他放下麦克风坐到她身旁,将她的头压到自己肩上。 “终于哭了啊,我好害怕你不哭哎。”路止语轻柔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沙哑与顽皮,“虽然把女孩子弄哭的男人很差劲,但是好像没有比流眼泪更好的治疗方式了呢!” 第43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7 “少来,我只是、只是这里的空调吹得眼睛发干才……”厉友佳赶紧擦擦眼睛抹抹脸,离开他的肩膀。 这种时候她最不想依靠任何人,尤其是路止语给予她的那种宠小孩的温暖,她害怕一旦接受,便会毫不犹豫地陷落,再也无法舍弃地沉溺下去。 人越脆弱,越想捉住一杆救命绳。她知道不能这样,因为她已经是个25岁的成年人了。早在学生时代就已经舍弃的依赖,如今只能继续秉持这份独立自己走下去。不然,那些年所舍弃的、错过的事情,要怎么挽回呢? 路止语轻叹,“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倔强很多哎。该怎么说呢……嗯,应该是,好强、要强、爱逞强?” 厉友佳微微一怔,转脸看向他。路止语那双闪亮有神的大眼睛,不知为何在这番光影交错中,看起来是如此的迷幻深邃。他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不像方才的温柔,也不似事不关己的冷漠。 复杂,却非常迷人。 “你……” 路止语挪开了与她交接的视线,转而看向前方大电视。他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你看,我唱歌是不是真的很好听呀?我以前可是在PUB里驻唱过哦!” “哎?” “我早就说我是个历尽沧桑的蜀黍了嘛!你们就是不信。”路止语饶是落寞地低头微笑,淡淡地说:“我以前可是个不务正业的坏学生哦,因为跟家里意见不合,一时生气就离家出走了……然后跑到酒吧里唱歌,没想到给老板看上了,接着就辍学在那儿唱。” 厉友佳早就直觉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的过往听起来如此耐人寻味。他没有特别伤感的情绪,只是如同朗诵一首遥远的诗歌般平静地叙述,她因此说不出一句安慰他的话来,只有默默地,当个虔诚的听众。 “后来,过了差不多大半年,家里的妹妹找到了我,要我跟她一起去探监……哈,探什么监呀?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还直接无视她了呢!”他讪笑:“原来是之前我打架惹的那些混混找上门滋扰生事,因为听到他们不停辱骂我,爸爸气不过就跟他们发生冲突,抓起个玻璃瓶往脑门儿上那么一敲——噼里啪啦,其中一个就死翘啦……” 厉友佳听出来,他句子的尾音已然有些颤抖。她本以为他会哭出来,没想到他的嘴角仍旧留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爸……真是个傻瓜。他的脾气就跟你一样倔,有什么话从来不会好好说,总是以为自己能解决,总是……不愿意麻烦他人……而我、我跟他也是、一模一样啊……” 最后一下自嘲的笑声,像是一把烧红的剪子,锋利地剪断了厉友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等到回过神来时,脸上全是湿哒哒的泪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心里甚至感觉不出一丝伤感,然而泪水却像奔腾的泉涌,抑压不住地往外流。 第44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8 路止语跟他描述中自己的脾气、性格完全不同,厉友佳尤有意会,他的笑容、他的改变,通通都是为了不再让自己重蹈覆辙,否则父亲为他所付出的爱、为他所承受的罪,他还能如何归还呢? 不是去否定自己过去的选择,也不是逃避自己选择得来的结果,而是正视它,然后,跨越它。 厉友佳仿佛从中获得了史无前例的鼓舞。她陡地腾起身,满怀希望地握紧拳头,昂首挺胸,抓起麦克风振奋地说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找昊凌!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见到他!” 路止语坐在沙发上像个乖小孩般笑眯眯地举手发问道:“呃……那个,请问‘昊凌’是……” 厉友佳亦不再遮遮掩掩,她铿锵有力地宣布,“昊凌是我喜欢了十年的人!但是,一直都是单恋!虽然失去他的消息好多年了,但现在,他又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这一定是上天给我最后的机会!” 路止语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不想说的小秘密。不过这样的话,问题来了—— “那个……那,阿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稍微从他那儿知道你们娃娃亲的事了。说起来,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请了我当你的专属司机啊?” “诶——?!”厉友佳眼睛瞪得浑圆。 看着反应显然是不知道。路止语又说:“待遇太好了呢,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哎!除了被你随传随到之外,其余时间可以自由活动,继续兼职载客工作也没关系呢,你说呢?” “他有那么好心?”厉友佳一脸怀疑。 “我真觉得他对你挺好的。”路止语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颜如花:“所以说,你们快结婚了啊,而且就在下个月初哎,你现在说要去找喜欢的人,就是打算拒婚了吧?” 厉友佳抱起手连连点头:“对呀,反正郑艾勋也巴不得我拒婚……等等,”忽然意识到好像错过了什么话,她连忙伏在沙发上,靠近路止语确认:“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结婚?” “下个月初啊。”路止语月牙的笑眼让人看不出心思,只听得他一派轻松的语气:“大概两周后吧。” 耳边顿时传来厉友佳震耳欲聋的呼叫:“什么!” 路止语一巴掌别开她的脸,掏掏耳朵说道:“你不知道啊?” “鬼才会知道呢!完全没听说过!” “那怎么办?你还要拒婚吗?” “我想想……”厉友佳边说边抓起旁边的包包一顿乱翻,“事到如今,先找那家伙问清楚好了……” 厉友佳找出手机快速翻查通讯录,终在“郑艾勋”三个字上停止了滑动,一指点落。 - ********* - 此夜,凉风有信,秋月无边。郑艾勋被邀约到城中的一家知名DISCO里,享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快感。 平时他是不屑于到这种吵闹的地方来的。只不过眼看父亲定下的婚礼时间一日日逼近,他也禁不住想要迫切地感受下所谓“婚前最后的自由”。 第45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9 “嗨~!一个人?” 坐下没多久,便有一个衣着性感身材火辣的卷发美女前来搭讪。郑艾勋撇嘴一笑,没否认,没肯定。 事实上,他当然不是独自一人,只不过那群约他出来的家伙,早就各散东西“猎艳”去了,倒真是些会寻开心的人。 “随便点,算我的。”郑艾勋对美女随口说着,伸手唤来侍应。他没管美女叫了什么,只是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忽然,屏幕在迷醉的灯光下发出了银白亮光。他看一眼来电显示,骤然泄了气,但仍然按下接听:“喂?” “你人在哪儿?” “什么?你说什么?大声点!” 对方似乎已经明了他所在场所,于是没再重复,转而说道:“赶紧回来!给我带份宵夜!” “冰箱里没有吗?”郑艾勋略显得不耐烦。 “我要吃新鲜的!赶紧滚回来!”对方的声音里没有怒火,只是故意加重了语气。 “叫小陈给你带,你个死宅女!我要忙啦!”说罢,毅然挂断电话。 想来,回去铁定还没进门就会挨一顿拳打脚踢吧?那个暴力郑艾晴——啊,管她的,谁让她不做他的伙伴呢?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连最亲的姐姐都不帮他想办法,他要是还给她呼来唤去当跑腿买什么宵夜,尊严何在啊! 想罢,有些不快地撂下手机。 美女悄悄贴近他,一手搭上他的肩,在耳际温声软语:“怎么了,不开心么?要不~出去走走?” 显而易见,甜腻的密语。很快下一句一定会接着问:去你那儿?去我那儿?还是上酒店?这可比工作流程、甚至是工房里机械地组装部件好记得多了。 郑艾勋没有回应,只是利落地起身,甩钱走人。 美女自然满心欢喜地挽着他的手臂,跟着大步流星往外走去。当她看到他停在门口的兰博基尼以后,她更是喜上眉梢——今晚实在收获颇丰,搭上金主了呢。 两人刚迈脚上车,郑艾勋的手机再次响起。这回他倒是十分干脆地按下接听,随之发出警告:“我说了不会给你带宵夜,你自己出来买怎么样?要不就不要吃。” “你在说什么呀?谁要你带宵夜了?” 郑艾勋蓦然一怔,显然话筒那边并不是方才的女声,而是听起来不甚熟悉的嗓音。他挪开手机屏幕一看,上面显示的是“终极BOSS”。 “厉友佳?”他皱着眉头对手机喊了一声。 “对,是我,你不会看来电显示哦!……哦!你没有存我电话是不是?一回生两回熟,要不要这样!”厉友佳絮絮叨叨。 “你什么事,我不记得我们的关系有熟到需要聊电话。”郑艾勋冷冷地说。 “你现在有时间吗?忙吗?我想跟你谈一下……” 郑艾勋眈一眼旁边假装漠不关心补着妆的美女,对电话说道:“我旁边有个美女等着,你长话短说。” 紧接着对方一阵沉默。以厉友佳的思维来看,应该是在脑补他在做什么需要打码的事情。 果不其然,半晌过后,厉友佳小心翼翼地说道:“噢……打扰你们咯?抱歉哈。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聊吧。那你继续努力!” 郑艾勋隔着电话都想给她翻白眼。 “你到底什么事?说重点。” “你不是在忙吗?做人怎么能一心二用!我都是为你好!” “废话会不会太多?” “你非要我阐述纨绔子弟们那些精彩的夜生活吗?我想真心诚意地对你说一声,请备好安全套!” “谢谢关心……啧。”郑艾勋不屑地撒了一口气。 “你什么态度啊你,我这么善良体贴的人,你就这语气?” “不好意思我就这样,看清楚了吧?赶紧离开我。” “我就是想跟你谈这件事。” 厉友佳说这句话的语气相当平静,却几乎像块顽石一掷,在郑艾勋心上翻起千重浪。 第46章 不可救药热情痴10 他顿时换上严肃的口吻,坐正身子问:“你在哪里?” “外面啊。” “废话,外面那么大!”话一出口,郑艾勋便自觉有点小激动,赶忙冷静地沉下声:“赶紧回家,我去你家找你。” 说罢,没给她回复的机会,就匆忙挂线,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百元钞塞给旁边的美女。 美女愕然,她完全不理解一个对她冷言寡语的人,怎么会在电话里头说那么多话,而且好不容易等到他结束掉麻烦的通话,却骤然迎来被当成妓女打发掉的360度剧情转变。 她不禁愠怒。 “你什么意思?” “嫌不够?”郑艾勋看了看她,毫不犹豫地把皮夹里的一大叠钞票全部塞到她手心里,然后越过她的身子拉把手推开门,扬了扬头示意:“下车。” “你当我是什么!”美女彻底气炸。 郑艾勋露出礼貌的笑容,从容地说:“不当什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只是大家都是出来玩儿,没必要弄得不欢而散是么?” 明明看上去一脸亲善,连笑都是那么优雅,勾人心魄,这个人真的是在赶自己下车吗?美女一下恍惚,以为是自己会错意——他的话里根本不见丝毫焦灼的火气呀! 可偏偏出口却是那般不容反抗的压迫。 “拿钱,下车,再见。”见她没有动静,郑艾勋冷冷地补上一句。 美女僵硬地解开安全带,悻悻然下车。 她站在路边,眼睁睁那辆差一步即将乘上的兰博基尼扬长而去。纵使心有不甘,想起来却似乎更加心有余悸…… 郑艾勋一路踩着油门往厉友佳家的方向奔驰。搞不懂,那丫头怎么会突然提出跟他谈一谈的要求,莫非……他想到了路止语。 尽管路止语是他一手握着的王牌,是他钦点的同伴,但说到底那个老是笑眯眯的家伙他也实在没法一眼看清到底,要安心地接纳他是战友,未免太过轻率。 总而言之,如果是他在婚前就替他解决掉这个大麻烦,他还是要好好答谢他的。 不过,那家伙当真这么本事,才一天过去就把厉友佳迷得晕头转向吗? 想到这点,心里还是略有不爽。厉友佳对他百般不满,却对别人轻易付托,简直让他自尊受挫。 伴随一路的胡思乱想,车子比想象中更快到达厉友佳家楼下。恰巧,他看见前方有辆眼熟的计程车正在调头,两车交接,他见到了路止语。 对方降下车窗朝他热情地打个招呼:“哈喽!老板!晚上好!” “给我正经点说话。”他淡淡地说:“是你送厉友佳回来的吗?” “嗯,对,刚巧傍晚时分在路边花基见到她……”路止语顿了顿:“友佳好像有点难过,我就带她去玩了。你们先聊,我晚点给你打电话再说吧!” 说罢,招招手就开走了。 郑艾勋不禁想,这家伙要是跟他爸郑启龙见面,会不会成为忘年交啊?他简直比他爸还要随心所欲。 他一阵摇头。 说起来,路止语说厉友佳有点难过?刚才从电话里倒是没听出来她有半点难过的感觉啊。郑艾勋把车停好,快步往楼上走去。等他见到厉友佳身影时,她正在开门。 “咦?来啦?动作真迅速哎。”厉友佳扭头看见他,有些小吃惊,随后假装鄙夷实则开玩笑地说:“不是跟美女在忙吗,还来得这么快,看来你床上功夫好像很一般嘛!”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我怎么不矜持啦?”厉友佳转过身面向他。 由于身高差距,郑艾勋一般绝不会低头看她,然如今却低着头紧紧瞅着她,说道:“你说话要像个正经女孩斯文点能怎样?” 第47章 不可救药惹情痴11 “我斯文点你还会好意思去泡妞吗?”厉友佳悠悠然地说:“我的未婚夫背着我去跟美女滚床单,我都大度地让你们慢慢玩儿了,你还嫌我不矜持不斯文,我真是(哔)了狗啊……啊!” 不等她话音在楼道里徘徊完毕,郑艾勋便伸出双手去捏她的脸,嘴里不带感情地念道:“肥婆,厚脸皮,肉嘟嘟的。” “喂!”厉友佳慌忙按下他的手,拼命揉揉双颊:“你神经病啊,很痛哎!” “我讨厌人家说脏话,尤其是女的。” “你高贵你优雅,我就一市井小民好吧?” 郑艾勋依旧盯着她,淡淡地说:“阿止说你不开心,我看你爽得很。” 厉友佳愣了愣,转而奇怪地打量他。这家伙难道是在关心人?他会关心人么?就算他会,也应该不会关心她吧?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是不是,不是开门吗?慢吞吞的!” 在他的催促下,厉友佳赶紧把门打开。 “要喝东西吗?” 像是惯例一样,厉友佳似乎让人入门必会客气地询问这一句。郑艾勋径直走向屋内沙发坐下,直奔主题:“不用,有什么话赶紧说。” 厉友佳拉上外层铁门,脱下包,在他对面的小座椅上坐下,说:“我答应你,我拒婚。” “为什么忽然改主意?” “这是我个人的事,你没必要了解那么清楚吧?”厉友佳微微蹙眉,但语气十分诚恳:“总之,之前的事就当是我不对,是我太任性,如果给你造成任何困扰,我向你郑重道歉。” 这些谦卑的话,他实在不敢想象会从厉友佳口中说出。那么认真,那么郑重其事。 为什么?他不住地自问。那个在他面前不可一世地表现出爱慕虚荣的厉友佳,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 因为路止语? 仅仅因为那个在路上只见过十几分钟的的士司机? 那她果然……只是见异思迁而已吧。可是为什么,他哪里不好?她竟然拒绝这门亲、放弃他这位有钱公子哥儿,去投奔一个穷司机?若是如此,那她还算什么爱慕虚荣? ——这一切一定有哪里不对! “我不明白,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拒婚!”他扬声说道。 厉友佳呆了呆,显然她不明白他怎么看上去像在发怒。 “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巴不得我拒婚吗?我满足你的意愿你还反问我为什么?你是哪条神经不对?” 这回轮到郑艾勋惊愕。她说得没错,她拒婚,是他心心念念的结果。如此说来,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他马上冷静下来,沉声说道:“随你便吧,你自己跟我爸说。” 甩下这一番话,郑艾勋起身往门口走去。他想快点离开,离开这个让他异常烦躁的地方,离开那个扰乱他内心的麻烦女人。 厉友佳追上来为他开门,关切地说道:“你回家小心点。” “不用你管!”他回身一吼,狠狠瞪着她。 一瞬之间,徘徊在四周的空气,凝固成一片冰霜,沉默得让人窒息。 厉友佳首先反应过来:“你到底生什么气呀,我只是好心!” 郑艾勋也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情绪,他只知道,再待一秒,他可能都控制不住那些莫名而来的暴躁。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缓声说道:“不用管我,晚安。” 说罢,他快步下楼,消失在楼梯转角。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 第48章 番外迷你剧Take01 MINI-01出自:《不期而遇总相配》 给厉友佳送外卖的小哥,由于听到过厉友佳凄厉的叫声,所以之后偷偷给自己立了份誓约书: 1:再也不要在外送之前倒头喝一瓶2升装的矿泉水; 2:再也不要在路上跑公厕; 3:再也不要把外送工具放公厕门口; 4:再也不要因为第2、第3条导致东西被盗; 5:再也不要因为第4条而赔偿,回头还得重带一份; 最!重!要!是! 再也不要外送到厉友佳那里了! ——不过之后,厉友佳再也没点过外卖就是了。 - - MINI-02出自:《不期而遇总相配》 在郑启龙董事长把前来质询厉友佳身份的儿子郑艾勋打发走后,董事长夫人艾玲偷偷问道:“哎,你真的没有私生子、私生女之类的吗?” 郑启龙默默低头吃饭。 艾玲靠近一点,继续追问:“真的没有吗?” “你刚不是很肯定地向儿子保证我没有吗?你质疑我没问题,但你怎么能质疑你自己的判断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你就算是没有,但你怎么连自己的内心都不信任了呢?总之我要说——我没有。” 艾玲横眉一挑:“你说我们家,有钱不?” “有。” “有钱人家的男人哪有不出轨的!” “你从哪里得到这种肯定?” “昨晚的家庭伦理片是这么播的。” 次日,郑董事长把电视清单全部调成青春偶像剧了。 - - MINI-03出自:《不请自来非友善》 被郑董事长指名要招进厉友佳的人事部女经理林姐,本来已经协同公司员工上下一心把门面搞成了一个HAPPY//PARTY(欢乐派对)场所,在门口翘首以盼厉友佳的到来—— 结果厉友佳来了——电话,“抱歉,我觉得我不是很适合这个岗位,真的很感谢你们的赏识!对不起!”咔一下便挂断了。 …… 林姐呆若木鸡将近一分钟后,全公司破罐子破摔狂欢了一天。 次日,全体被罚扣工资。为表歉意,林姐还自贴了钱请大伙吃饭……随后,她拍了一张全体吃饭的合照发朋友圈,并配上一句文字:“与厉友佳不共戴天[再见][再见][再见]”。 - - MINI-04出自:《不请自来非友善》 那天搭过郑艾晴的的士司机碰巧是路止语的工友,他跟他聊起自己搭了个“怪人”时是这样描述的: “那个女孩看上去斯文又文静,话也不多,长得挺漂亮的,我一看,冰山美人有没有?但是后来她聊电话聊完后,笑起来像鬼一样……鬼也是冷冰冰的有没有?” 路止语说:“这么有趣,我好想见鬼哦!” “傻小子!”司机大哥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黄色的饰物:“送你一道符,保你平安!不过撞见你这小子……应该是鬼比较可怜,这邋邋遢遢的模样……” 于是路止语把红绳绑着的黄符挂在后视镜上,还每天向它祈祷见到那个传说中“鬼一样漂亮的冰山美人”。 - - MINI-05出自:《不可思议有时机》 续上篇。 自从路止语绑上黄符后没多久,他的车子便被撞了。所幸人没有大碍。 在见到郑艾勋之后,他回头跟上次的司机大哥聊天时提到:“我今天遇到了鬼一样好看的男人哎。” “什么?” “看上去冷冰冰的,话也不多,但长得挺漂亮的,我就想起你说过的冰山美人有没有?但是后来他架着女朋友脖子硬拖她走后,我觉得这家伙实在不好惹哎——真的好有趣!” 司机大哥呆呆地看着他一会儿,不自觉离开几尺远。 “老实说,你不是喜欢男人吧?你没有幻想过我吧……” “啊哈哈,你猜呀。”路止语笑眯眯地说道。 司机大哥感觉汗毛倒立,不由得菊花一紧。 第49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1 噼啪。 轻轻的,又不太耐烦的,电脑桌上被搁下一袋散发着香喷喷气味的食物。郑艾晴顺着袋子抬头看去,一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庞落在挺拔的身姿上,只瞅得见下巴线条分明的轮廓。 这家伙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郑艾勋无误。问题是为什么一回来就摆着张臭脸,答案可就不得而知了。 郑艾晴摇过转椅,脱下眼镜按了按睛明穴,嘴里发出嘀咕:“你不是说不给我买吗?” “我怕你饿死在房间里后警察会找我问话——作为最后一通电话的联系人。”郑艾勋说着,准备转身离开。 这个弟弟性格傲娇得很,嘴上说不要不要,心里倒是挺会疼人。只是他进她房间竟然不敲门就直闯,即便是知道她在通宵赶稿平时也绝不会没规矩至此——再加上之前敢挂她电话,他就该料想闯进来是自讨苦吃…… 一系列推算,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就在郑艾勋快要到跨出房门之际,郑艾晴从椅子上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过去将其反手扣押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喂!你疯啦,大半夜的!放开我!”郑艾勋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展开反扑,可惜双腕被死死扣住,不容发力。 郑艾晴一脸平静地说:“怎么,你送上门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揍一顿么。” “所以我才讨厌什么作家,没事深更半夜尽在妄想!” “嘴巴说不要,身体倒挺诚实的,这不是已经放弃抵抗了吗?”郑艾晴说着,像丢衣服一样把他往床上随手一扔,然后一脚架上他的背,将高大的青年死死踩在脚下,“让我来推算推算。你刚刚应该是在迪厅里勾搭美眉,不过回来这么早,是闹翻了吗——噢,稍等一下,是我太久没回来所以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吗?你好像以前说过对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很没兴趣?” “没有人会一成不变,随着时间推移我转型了不行么?”郑艾勋干脆一动不动趴窝在软绵绵的被褥上,用懒洋洋的语气说。 郑艾晴转念一想,故意用戏弄的口吻说道:“我可以认为这句话是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上友佳的证明吗?” 郑艾勋霎时沉默。 这一微小的停顿在郑艾晴看来,似乎可以理解成是他不爽的根源。 事情忽而变得有趣起来了。 她咧嘴一笑,松开了踩着他的脚。 郑艾勋翻身坐起,一边活动关节一边聊似轻松地说:“恐怕你是看不到那天的来临啦,就在刚刚,她已经明确说要拒婚了。” 这倒是颇让人意料之外的回答。 “为什么?”她不自觉问出口。 “我怎么知道,她说是私人理由。” 郑艾晴原以为出现这个事实会令郑艾勋松一口气,甚至会欢喜雀跃,然而弟弟的语气听上去却是沉甸甸的,感觉就像心里被压了几吨铁铅,态度着实令人暗生疑窦。 她沉着地来回踱了两步,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站定步子问道:“你告诉爸爸了吗?” “怎么告诉,现在几点啊大姐。” 郑老爷子习惯晨运,约莫在5-6点就会起床,这点健康规律的生活作息可是他们几个小年轻完全比不上的地方。郑艾晴追问道:“所以你打算明天一早就通知他吗?” 第50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2 “没这个必要。”郑艾勋把视线停在别处,似乎有意不去正视她的双眼,“我让她自己去说,所以我没必要找老爸。反正……要换作从我嘴里说出来,爸爸肯定不信,搞不好还倒咬一口说是我逼她的。” 他说得倒是在理,只是郑艾晴隐隐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比如说,他当初是多么不愿意接受这门娃娃亲,倘若女方提出拒婚,以他的急性子定然会风风火火诏告天下,并且给爸爸一个下马威才对——你瞧,现在不是我不娶,是人家不嫁,看你还能怎么威逼利诱? 然而,他没有。他甚至平静到窝着一肚子无名火,在闷闷地烧。 说起来,最不对劲的是,那个女孩怎么会无缘无故说拒婚呢? 她不禁皱起眉头,伸手掂了掂他的肩:“哎,那天她过来我们家还好端端的,照理说,见识到我们家里人的好脾气,她应该没有任何顾虑才对?” “谁知道。或许是觉得我们全家都是怪人。”郑艾勋甩给她一个鄙夷的目光,大概是觉得她怎么那么关心事情的因由。 郑艾晴洞悉到他眼神的潜台词,于是大咧咧坐到他旁边,悠然地翘起长腿:“我说你呢,就不好奇你的未婚妻为什么要甩了你吗?再怎么说,你的条件就算论不上‘最好’,也是‘上好’吧?” 这个问题无疑点燃了他内心焦躁的火把。郑艾勋骤然从她身边起立,甚为不快地嚷道:“总之她爱怎样怎样,都跟我没半点关系,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如此甚好!” 扔下这句话,郑艾勋快步走向门口。 果然,好胜又心高气傲的弟弟终究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没法说不,才跟自己怄气的吧。 “爸爸那边,由我去说吧。” 就在郑艾勋即将跨步出房门界线的一刻,背后传来了郑艾晴恬淡的声音。 郑艾勋回看她一眼。疑惑,他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积极,甚至有点纠缠不清。 “我只是,想看看剧情会怎么发展而已。” ——而作为回应的是,映落在他眼眸深处、冰山美人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 ********* - 哔呜、哔呜…… 救护车的嗡鸣一直盘旋在脑海里,回荡回荡,一遍又一遍将浑浊得打成一个个死结的思维洗成了空白。 ——怎么回事啊?搞什么呀? 厉友佳从计程车里慌慌张张下来,刚巧碰上急救事件,一辆救护车拦在前头转入了医院门口,男护士女护士纷纷簇拥上去将病人从车里辗转过医用手推车,火急火燎往内部推入…… “老人,心脏病发……” 不知从哪儿传来只言片语,厉友佳心下一惊,顿时迈开粗壮的脚丫快跑上去追着方才的手推车。 “爸!爸,你没事吧……醒醒……” 子女哭着喊着,场面混作一团,厉友佳根本挤不进去。所幸,她看到那个哭喊的男子不是认识的人,当下长舒一口气,不觉脚都软了。 镇定下来后,她到前台作了下咨询,这才再次启程急匆匆奔赴病房。 平日里,厉友佳最讨厌医院,心里对医院留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到这里来尽是代表发生不好的事,因此类似感冒发烧、腰酸腿麻的小毛病她总是一忍再忍。 经常听说不要畏疾忌医,她偏偏听不进这回事。 对于不甚熟悉的医院,厉友佳可是一顿好找,耽搁一阵后,她终于在楼道里见到了熟悉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敞声呼唤出那个名字: “郑艾勋!” 第51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3 坐在楼道椅子上的男子听到叫声,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放眼望去,他瞧见一个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而努力压着步子不再发出太大响声、一路小跑过来的女孩。 “你爸爸怎么了,还、还好吗?”厉友佳站定在他旁边,喘着粗气问。 往日看上去那个光彩照人的男子,如今却罩在阴影中,看起来十分颓靡。他没有站起来迎接她,也没有端出日常的礼貌跟她打招呼,仅仅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一眼带过,将视线重新落到交握成拳头的双手上。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不仅是收到他电话的厉友佳懵了,最苦恼的应该是他。 “没什么,就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心脏病发……” “怎么会……”厉友佳不擅长安慰别人,欲起的话头只有戛然而止。 她静静坐到了他身旁的空位。 郑艾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怎么会”的问题。早上爸爸如常起床去晨运,然后写稿子到通宵达旦的小晴不知怎么也跟着一块去了,而他当时还在自己的床上享受着睡眠的惬意。 一通电话惊醒了他的美梦,同时将出现在梦中的瑶瑶优美的舞姿彻底碾碎—— 小晴说,爸爸在晨运的路上心脏病发,让他马上赶往省办S医院801号房。 于是他出现在这儿了。 一切都来得如此让人手足无措。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忽然病发。在他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念头,正像埋伏在亮光里的一团漆黑,蓄势待发,意欲一举侵蚀掉他的希望。 ——极有可能,是因为小晴对爸爸说出了厉友佳拒婚的事……不,一定是这样! 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 “是我……我要负责……”郑艾勋低声念着意义不明的话。 虽然厉友佳不是很明白,但属于女人的直觉、莫名的第六感驱使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也许跟自己有关。 她胆战心惊地问:“怎、怎么了吗?” “爸爸一定是知道我们结不成婚,才气得……”郑艾勋呃言。 “不、不会吧,这……” ——这未免太夸张了! 厉友佳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因为他们不能履行契约完成这门无厘头的娃娃亲,那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伯父就躺医院了? 喂喂,她还没跟他说呢! “是你昨晚回家告诉他的吗?”话一出口厉友佳便觉得不对,没理由昨晚说的,今天才气病发吧? “大概是我姐今早说的……就是小晴。她现在在里面陪着爸爸。” 厉友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前方紧闭的房门,接着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为什么坐这儿呀?” “你说这事要跟我有关的话,我还有脸待在里面吗?” 厉友佳记起来,郑艾勋貌似是个很关心家人的家伙,如今一定是把爸爸的发病归咎在自己身上,深感内疚无以面对他们了。 她提起手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背,尽可能安慰道:“别、别太难过,不是说没事了嘛。更何况,如果说你要负责,那我也有份啊,我们既是‘共犯’,你就分一半愧疚给我好了。” 郑艾勋终于扭过脸来正视她。 那个女孩并没有强装镇定挤出笑脸,相反,后句爽朗的话音里流露出相当恬淡温暖的笑意。 很普通,却像艳阳天里徐徐洋溢的一股清风拂面,使得烦恼被一扫而空。 厉友佳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不免尴尬起来,眉眼一通乱跳,脸颊又不争气地烧个滚烫。她慌忙转过身子抱怨道:“你盯个P啊,待会又要说什么‘丑八怪’‘死肥婆’之类的台词啦。” “说话给我斯文点,收起你的字母P。”郑艾勋一手覆上她的脑勺,像个全自动震动仪般二话不说摇晃起来。 第52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4 “喂!”厉友佳大声一喝,赶忙跳起身逃离他的魔掌三尺远。 再定眼,郑艾勋拧成一片纠结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还原成原本好看的模样。而他眼波里不经意荡漾开的一道碧水涟漪,正柔和灵动地奔赴她的方向。 厉友佳一脸呆滞地回视他,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还想不死心地整我吗?”她弱弱地问。 “呵。”郑艾勋禁不住一笑。 “你这‘呵’跟‘哼’一个音啊,在冷笑还是嘲笑我吗?” “你的智商掉在地上了,快点捡起来啊。”郑艾勋朝她点点自己的脑门处,无奈轻叹。 “你……!”厉友佳气结,竖起食指指着他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跟你吵,我去看你爸爸!”一个利落转身,就是那扇似乎完全隔绝开他们吵闹声的病房门,她骤然停顿,又回头看看郑艾勋,“不一起进去吗?”她问。 郑艾勋愕然一怔。 “我刚不是说了吗,要是你一个人无法面对,就分一半吧。”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更没有想到,她的唇朝他微微挽起一线月牙弧。刹那间,他仿佛感受到有股纯净水原始的甘甜涌入心窝,滋润心田。 郑艾勋不知哪来的力量离开了那张与他身体像磁铁般紧紧相吸的座椅。他缓缓起身,站到了厉友佳身后。 然后,厉友佳也似安心了一样,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叩叩。 “请进。” 咔嚓一下按住门把往里推开,视野阔然,两个人儿分立床铺两侧,一位是年长的白掛医师夏洛秋,一位是面容素淡的美女郑艾晴,而在两人之间,是见到她连忙要坐起身的郑老先生郑启龙。 “各位好,伯父好。”厉友佳一一颔首问候后,便机灵地扑向病床,协同二姐郑艾晴将郑老先生扶坐起身,接着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我来晚了,而且走太急,忘给你带好吃的了……”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客套几句“您要不要紧?”“没事就好”“要好好注意身体啊”之类才对吗?说没带好吃的是为哪般啊……郑艾勋与郑艾晴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眼,一脸“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的懵逼状。 不过郑老先生倒是被逗得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哈哈大笑:“没关系没关系,傻孩子,等我出院再带我吃,哈哈哈!” “爸,你注意点儿。”郑艾晴淡淡的语调说着,给他使了个眼色。 郑老先生若有会意,忙止了笑,干咳两声,正经地说道:“咳,哦~是,医生说我现在情绪不宜过激。对吧,老夏?” 话头转交旁边正在看病历的医生。夏洛秋眈他一眈,又瞧瞧房中几位年青人,最终把视线定在了厉友佳身上,“没错,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不适合受刺激,不然搞不好还会引起脑中风,你们最好把他当古董宝贝惯着,别说什么会吓到他的话。” 不等厉友佳意识到这个情况多么严重、以致于脸色煞白以前,郑老先生便紧接过腔:“哦!对了老夏,给你介绍介绍,这个孩子可是我即将过门的儿媳妇!” “啊,不,我……”听到这番介绍,厉友佳顿时手足无措,正欲开口澄清些什么,却听到“咳咳”两声刻意的咳嗽声传入耳际。 是郑艾勋。不知那是警告还是别有他意,总而言之是要她先行打住! ——对啊!不能说!不能在这敏感时期再次刺激到他爸爸了! 慌张一掠而清,厉友佳瞬时换上亲切的笑脸,向夏医生礼貌地献上一鞠躬。 “您好,我是厉友佳。” 第53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5 夏洛秋礼貌地咧嘴一笑:“你好,我是夏洛秋,私下你跟小晴小勋一样叫夏叔叔就好了。我是老爷子的主治医生,兼家庭医生。” “还是我们家世交。”郑艾勋补上一句。 郑艾晴也说道:“夏叔叔是心血管内科教授,以后万一有什么需要,可以过来找他。” “哈哈,”夏洛秋苦笑:“最好是不要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大家可都要身体健康的啊!” 这番其乐融融的画面,实在难以想象会出现在医院病房里。厉友佳回想起上次“见家长”日,气氛貌似相去不远呢!如此说来,这家子人难道是有什么亲和力MAX的魔力,能全然无视场景变换不成? “友佳,”失神之间,厉友佳听见郑老先生的叫唤,回首顾盼,只见郑老先生面容慈祥,眼色温和地说:“你不是说赶着过来吗?吃过早餐没有?” “啊、没……”厉友佳呆呆地回答出口,当即后悔莫及,这样诚实的回答会不会太失礼了?于是连忙改口道:“我在减肥,不饿,故意不吃的!” 站在床尾的郑艾勋简直哭笑不得。 郑老先生说道:“不行不行,这样对身体不好。可得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不然婚礼那天可折腾了。” 这回轮到厉友佳哭笑不得,神情尴尬地笑着看向郑艾勋,各种眈眼求救。 “爸,她已经够白白胖胖的了……” 郑艾勋话音未落,厉友佳求救的眼神已经化成一刀利刃,“唰唰唰”在无形空气中大开杀戒。 “臭小子,带你老婆去吃饭。立刻马上。”郑老先生以不容抗拒的严厉口吻向儿子下达完命令后,扭头对未过门的儿媳妇又是一脸笑颜如花:“友佳,听话,好好吃饭啊,不用给我们家省钱。” 郑艾勋敢说,当时厉友佳的心理活动保准跟自己一模一样,没有一百头也有五十头可爱活泼的羊驼驼在广阔青草地上快乐地奔腾——这老头比起心脏病,应该更像是精分晚期吧?! “呃……我……”厉友佳为难地夹在两父子间。 郑艾勋上前拉了她一把,“走啦,吃饭。” “哎?”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郑艾勋不忘良好的礼节,向在场几位微微弯腰示意,其后在大家热切的目送下,拉着不明所以的厉友佳往外走去。 “这……这……” 刚关上病房门,厉友佳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的印象。尽管25年来她作为亲朋好友到医院探病的经历实在5根手指都数得过来,但在她记忆里,可从未曾出现过如此超常短暂的探病记录啊! “好像被赶出来似的……” 一放松,不小心便把心里话呢喃出声。 “什么?”郑艾勋似乎听见又似乎没听见,小蹙了一下眉。 厉友佳赶紧清清嗓音回复到正常说话方式,一带而过:“咳,怎么说呢,伯父看上去很精神呢!” “他对着我时可不是这样的。”郑艾勋弯下脖子定定看着她,“他干嘛这么疼你?” “你那是什么眼神,好像说我会巫术一样!” “谅你这智商也不可能会~。”郑艾勋挪回目光,一阵挪揄。 厉友佳不服气,猛然举起手说:“你还想牵着本姑娘的手到什么时候?” 郑艾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拖着她,立马甩手,并像沾到细菌病毒一样不住往身上衣服擦擦,就差没抓一把医用药水做清洁消毒。 厉友佳露出一脸胜者的姿态,悠悠然抱着胸说道:“嘛,自作孽,不可活。”而后洋洋得意地转身往前走。 郑艾勋瞠目结舌,“你……” “不过,”厉友佳回身打断他,嫣然一笑:“你爸爸没事真的太好了!” 兴许是觉得她的智商不足以昧着心肝说假话,兴许是她说过忘了给他爸爸买好吃的这样傻瓜的话——她看上去,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感觉,笑脸是那样的自然,而眼里徜徉的笑意又尽是真诚。 郑艾勋一时语塞。不是没想到怎么说,而是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他忽然只想静静地看着她笑。 但那个笑容也只不过转瞬即过。厉友佳很快便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低念了一句话:“那,我们接着昨晚的话题,再谈一次吧?” 郑艾勋有那么一刹那,差点喊出了一个“不”字。 - ********* 第54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6 那边厢,郑艾勋和厉友佳刚退场,这边的夏洛秋便把病历夹到肘间,感慨万千:“唉!我真是服了你们父女啊,不过是过来做个体检还整这么一出,连着把我拖下水,我的职业道德都要给你们败坏光了……” ——不过是过来做体检。 没错,郑启龙早前觉得小心脏有点奇怪的律动,为避免出现大毛病让家里人担心的“安全需要”,早在前两周,他便颇有先见之明地悄悄找夏洛秋预约好体检日期。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这个要进医院的日子里,郑艾晴还给他带来了厉友佳兴许准备退婚的消息来,他简直觉得事情都坏到头了。 “唉!难怪最近心里闷得慌,原来是早有预兆。我还是赶紧去老夏那边看看去吧。” 郑艾晴一听,轻声吟语道:“择日不如撞日……” 父女连心,这两人可没有别的交谈,仅仅是一个眼神交接,已近道尽所有。 然后就出现了刚才的戏码。 夏洛秋摇摇头,再一叹息:“我说你们这样真的好吗,搞那么多复杂的事就为了硬把两个不相干的人凑在一块?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再说了,小勋他不是有个喜欢的…… “就是因为这样!”郑启龙一口打断,眼神变得异常犀利:“生儿岂会不知儿心肝呀。可那小子只有看起来精明,内里根本一蠢呆傻的瓜儿,我要不逼他,也不知道他会等那个女人到何年何月。” “你这样完全是棒打鸳鸯啊!” “我不仅要棒打鸳鸯,我还要那个女人知道,敢把我郑启龙的儿子当抹布一样擦完她高贵的屁股就甩一边,那我就要她一辈子都后悔错失宝贝!” 该说是爱子心切,还是说最狠男人心呐……郑艾晴不禁在心里念想。但平心而论,作为爸爸口里恨得牙痒痒的“那个女人”,以及弟弟心底深情爱慕的“女神”——文瑶瑶,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口诛笔伐的地方。 首先,她是个国际艺术团的首席芭蕾舞者,世界级艺术家,有着一击必杀普通女子、甚至打败众多貌美女子的出色容姿和气质;其次,她在一个残缺家庭中长大,如今所得成绩,完全都是依靠自己一步一脚印打拼得来。她不光没有任何为人挑剔的地方,相反,她其实正如郑艾勋所描述的那般,在常人之中,近乎完美。 当一个女人集美丽、勇气、自信与胆识于一身,仍能保持不骄不躁、从容优雅,她的内心世界,已比许多骁勇的武士还要强大。她更应获得赞美和钦佩,而不是他们的一番苦心打击。 但或者,强悍如文瑶瑶,其实没有那么在意他们所做的一切。正如这么多年来,她为了追逐梦想的高度,而将一个个追求者的爱意踏在脚下。 这一点,她们非常相像。 “爸,瑶瑶其实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差。” 兴许是感同身受所产生的共鸣扰乱了她的心,郑艾晴像是为了替自己这些年离开家去追梦的决定辩护般,脱口而出。 第55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7 但是,她的句末头一次出现了底气不足的情况。 郑启龙扭头看着说出这话的女儿。那张本应略施粉黛便尽显巧致雍容的面孔,如今却徒剩一双浓浓的黑眼圈甚为瞩目。每隔几个月都会在家里见到她一阵,然而几乎每一次,都是在见证着她对自己的弃之不顾。她作息混乱,饮食随意,也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精于装饰自己。好多次他都问妻子,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他不该放任她的理想,她应该跟其他千金小姐一样,安安心心当个芭比娃娃。 很可惜,正如当年在公园里拖他下棋的恩人厉广有所言,人生就像下棋,一步错,步步错;千子落,满盘输。 谁都没法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是至少,可以为下一次选择,买个教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郑启龙说:“你们搞艺术的,都觉得梦想最重要,所以为之付出一生、一切都值得。” 郑艾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父亲。 “但是我毕竟是跟钱打交道的人。对我来说,梦想很重要,但梦想不能代表一切。” 这句话,哪怕是一直跟文字打交道的郑艾晴,也一时没能参透父亲真正的意味,只能慢慢咀嚼,谨记在心。 她点点头。 于是郑启龙一扫沉重,换上轻松的语气说:“不过呢,男孩27岁我是这么做的;至于女孩27岁该干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外之意,没准下一个逼婚对象,就到她了吧! 郑艾晴忽然意识到话题气氛不适合她继续待下去,赶忙说道:“哦,我昨晚通宵了一晚写稿,都没好好睡觉,就先回去补个眠了,哈~欠……”边自然而然打了个哈欠,边向夏洛秋告辞,“那,我爸爸就麻烦夏叔叔了,有情况请马上通知我。” 说罢,逃也似地开溜。 “喂、喂!记得别跟你妈说啊……!”郑启龙喊着,却叫也叫不住。 夏洛秋挪揄道:“我说你这老古董,看把孩子们都吓成什么程度了,搞那么多事儿,迟早众叛亲离!” “闭上你的乌鸦嘴。” “总之,你该不会真要给那两个孩子办个大婚礼吧?” “当然!”郑启龙言之凿凿:“小勋现在还不喜欢友佳,硬要她嫁过来已经很委屈她了,哪还能没名没分闷声成婚呐!当然得搞个大排场,让大家都知道她是我们郑家的少夫人!” “你搞这样有没有问过他们两人的意思?”夏洛秋咋舌:“我女儿之前还跟我说,以后结婚绝不搞婚礼,累人不说,而且若是基于两人的爱情而结的婚姻,就是两个人的事,干嘛还要搞那么大排场好像作秀一样。她说,她要旅行结婚。我想现在的小年轻都爱这么干。” “于是,你同意了?” “她说我若不同意就不嫁了。你说我能怎么样?”夏洛秋略为无奈。 郑启龙打趣道:“呵,那就不让她嫁,看她敢不敢。” 夏洛秋不得不说,与这人相识几十年,眼见他年纪越长,亦越长得慈眉善目,但果然不愧是个干大事的人,心狠着呢! “你一边棒打鸳鸯,一边又硬逼成婚,做这么多缺德的事,小心遭报应咯!”夏洛秋一边讪笑,一边摇摇手示意要忙,悠悠然走出房间。 郑启龙像个老顽童那样,向着老友一个枕头甩过去。 当然,是打在门后啦。 - ********* 第56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8 夜色,尽显月光诡秘的性感与诱惑。 郑艾勋独自一人靠在沿江边护栏上,脚下是一听听易拉罐啤酒,有的已经清空,有的还未开启。手上执一罐,呷两口,望江景。 徐徐凉风入骨,点点繁星作伴。附近有许多散步的、路过的人,有的双双对对,有的形单只影,还有的在卖艺驻场。不过那些都与他无关。 酒入愁肠,不似孤寂胜似孤寂。 这个时候,他根本什么都不想去想。但不知为何那些积压的碎片,却一个个在脑海里撒开,铺成纠缠错乱的一片又一片。 …… “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办?” 早上快近午间时分,郑艾勋谨遵父命,带着厉友佳到餐厅吃饭去了。且不说厉友佳探病时间都没过去几分钟光景,爸爸便让他们离开的可疑行为,单就他的精神状况看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当然不排除爸爸那只老狐狸是在厉友佳面前硬撑。 反正因缘际会,他们两人难得首次聚在餐厅里用餐,却不是为了约会,想想也是有点讽刺啊。 “什么怎么办?”郑艾勋快速点了两个商务餐,倒不是因为经济实惠好省钱,而是没什么心情去慢慢看餐单。他马上进入正题:“如你昨晚所说,这门娃娃亲就此作罢,还要怎么办?” “可那时候你爸爸没有进医院啊!”厉友佳说。 “所以呢?”郑艾勋微微蹙眉,下意识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清水:“你不会又打算改主意吧?” 厉友佳神色迟疑,似乎在考虑什么,一时没吱声。 真是让人莫名其妙。郑艾勋想。就算他爸爸是因为他们不结婚的事而致入院,就算厉友佳说要跟他分一半内疚——但那又如何呢?内疚因而要做出“重新按原计划执行”的补偿? 不,这不符合他心里对于厉友佳的人物设定。厉友佳当初不签他带去的“拒婚书”,是因为她觉得“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选择更好。基于这个不纯目的,她绝不可能因为今天对他爸爸表现出的一点关爱就被轻易洗白。 没错,她如果现在再提出“按原计划做”,只能加深她在他心里爱慕虚荣、惺惺作态的印象。 但是他说不上为什么,自己竟然感觉心里有些动摇,甚至期许她会这么说,这么做。不然他担心自己无法按捺住那股潜在的、不安的涌动。 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给过他合理的解释吧,自尊心小魔鬼才会在耳边偷偷作祟,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明明当初她咬实了要让他刮目相看,落下的一帖战书现在却不了了之,而他讨厌不战而胜,所以心里才会如此动荡。 对,一定是这样。如果厉友佳不说清楚理由就忽然拒婚,简直就像是她甩了他。 郑艾勋如此辩解着,对她问出心中所想:“你到底,为什么一夜之间答应拒婚了?之前不是说得像要我跪地求饶不可么?” “我……”厉友佳又再断尾,似乎有所避讳,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郑艾勋没耐心地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催促道:“快说,不说不让你吃饭!” “我要是在你手下做事,我一定会告你虐待员工!”厉友佳揉揉被弹的额头,斜着瞟了他一眼。 套餐正好被端上,算是暂时割断了两人之间欲点的烟火。 “先吃吧。吃饱再说。” 郑艾勋的饭桌礼仪可谓自动开启,再顾不上方才说的话,随之体贴地把用具递给她,示意她先填饱肚子。 厉友佳好像一下感觉到了温暖,防御力瞬间下降,手中刚接过勺子,嘴里便不经意吐出一句:“我喜欢的人回来了。” 郑艾勋差点没让入口的汤呛死。 “咳、咳咳,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你说话能不能先提个醒啊!” 其实最重要是,她话里的内容完全刺激到他的神经并且直达末梢! 第57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9 话已出口,厉友佳亦不再隐瞒,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啦……我从初中开始喜欢的人,他真的很好……好不容易,我想努力一次。” 明明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语气却那么坚定。而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也许仅仅是因为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面容,她的耳根就已经烧得烫红。 ——原来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如此一说,真相大白。不是因为路止语有多厉害,也不是他的计划得逞,而是因为,她心里不知名的恋慕对象,出现了。 郑艾勋无由来地感到一阵火大! “努力一次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早就被拒绝过了?” “不……不是。”厉友佳似是被他蓦然的扬声所言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注视他的双眸。不知为何,他清澈的美目暗含怒火,厉友佳倍感莫名,于是顺着他的问题回答说:“没有拒绝,是我……单恋……” “单恋?!” ——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守候这份感情? 这一席话,无疑彻底触动了郑艾勋心底、最不想触及的部分。他腾地起立,扔下餐巾就要转身而去。 厉友佳不知道自己哪里碰了颗大钉子,连忙跟着起身拉住他衣袖,“喂,你干嘛,吃饭吃得好好的,又生什么气啊?你真的很奇怪哎!昨晚也是这样无缘无故生气就走……” “你别理我!”郑艾勋甩手。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能不能换一句啊!”厉友佳不依不饶,被甩开就换一只手,再次抓住他:“我们不就是来好好聊的吗?你又打算逃吗!” 最后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严厉的反问句。 郑艾勋陡地晃过神,回头看了看她。 “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哽咽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在沉重之中恍惚夹带着一丝透明的忧伤。 厉友佳愣住了。手不自觉松开,一不留神便让他给抽走。 “你……什么意思?” “厉友佳,你……”郑艾勋欲言又止。 “什么?”像是担心刺激到脱缰的野马让他奔逃而去,厉友佳十分小心地细声问道。 她不明白,郑艾勋为什么这样定定地看着她,但是,不是那种会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得要挪开的眼神,而是像图钉一样将她死死钉在他的眼眸内,深邃得要将她吞没。 她逃不开。但比起逃,她更想弄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郑艾勋却没有说清楚。他唯独留下一句:“你真的,不要再管我了。” …… 之后他就扔下厉友佳走掉了。一个人,开着车,四处兜风。最终采购了一箱啤酒,开到此地,拿出一打两打,月下独酌。 “呵,厉友佳……”他淡淡地笑出一声,紧随而来又是一股惆怅,“唉,我的运气,应该衰到头了吧……厉友佳……” 再次在口中咀嚼那三个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厉友佳面前总是那么烦躁,尤其在昨天晚上。 但经过早上一席对话,一切都了然于心了。 因为…… 他们是同一类人。 而且不仅仅是“一类”,甚至可以说,“非常像”。 那个厉友佳,一个人默默守着爱情的样子,跟他如出一辙,甚至让他不得不钦佩的是,她从初中开始至今都独自忍受着这份求而不得的寂寞。 青春,回忆,单恋。这一系列字眼,全都是那么的纯洁,除了真挚以外,别无其他。 这竟是那个他心里认定了打上“爱慕虚荣”、“见异思迁”、“惺惺作态”这样名牌条的厉友佳做的事。她不但像他的一面镜子,映出他弱小的一面,她还像心魔一样,耻笑着他落魄逃避的行为。 “呵……”他不觉将手中啤酒罐里的一口酒,一饮而尽。 既然连那个他看不顺眼的厉友佳,都说要“努力一次”,他还有什么理由再逃了呢? 郑艾勋回身背贴着护栏坐下,像是为了不让任何人窥见自己般埋到栏杆的阴影中,然后从裤袋掏出手机,把心一横,点开了通讯录中某个沉睡的号码。 嘟……嘟…… 冗长的忙音,让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第58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10 周边卖唱的歌女一曲终了,切换到下一首经典情歌。 …… 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 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 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 曾经朗朗星空渐渐阴霾 …… 萨斯风魅惑的起始,携带浓浓的柔情。在歌女的歌声中,郑艾勋却全然专注在拨出去的号码。 “Hello?(您好?)” 漂洋过海的通讯终于接通,接听的是个女生。这一短促的问好,飘渺、遥远、熟悉又带着点不实的陌生,然而对他而言,却满是清透人心的灼热。 郑艾勋刚要为听见思念许久的心上人的声音喜上眉梢,不料,话还没到嗓子眼儿,对方却接上一句:“This//is//Tina//speaking。(我是Tina。)” Tina? 他下意识把卡在喉咙的词组呼唤了出口:“Yoyo……” “Oh,//yeah,//it's//hers。She's//in//performance。(噢,是的,这是她的手机。她正在演出。)”女子连忙热情回应:“Can//I//help//you,//sir?I'd//mark//a//memo//to……(您需要我的帮忙吗?我可以帮您记留言条……)” 脑子“轰”地发出一声悲鸣,瞬间炸开成狼藉一片。他压根已经听不进对方后面所有的话语,只知道透过电话传至耳蜗的陌生语言,全都化成了嗡嗡作响。 他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No,……no,thank//you。(不用了。)” 立即挂断电话。没有任何再去细思的间隙,猛一起身回转,将手机,狠狠地朝着漆黑的江河一掷而去。 连回音都没有的沉寂,压倒了他心中最后的希求。 瑶瑶……瑶瑶啊……到底为什么…… 心里一遍又一遍呼唤着那个名字。 有悲愤,有落寞,无助而不甘。 他喜欢她在聚光灯下的美丽,喜欢她让观众翘首以盼的自信,她为了梦想付出的所有所有他都喜欢。他从来没要求过她放弃什么,他甚至在她面前卑微到愿意默默地吞咽下一切无奈。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总在我需要你的时候……” ——不在我身边。 郑艾勋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好像一旦说出口,便是确实了那个可能,便是否定了彼此的感情,让心中完美的童话碎成粉末,随风而逝。 他颓靡地倚靠着护栏滑坐下,重新打开手边乱抓过来的一罐啤酒,将郁闷混在酒里,倒头痛饮。由于喝得太急来不及咽下,便举起半空,倾了一脸。 等到罐子清空,手心就将空虚的罐子紧辗得变形,然后泄愤般懊恼地摔在地上。 - ……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 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 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 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 …… 歌声犹在,景色犹在。凉风却不知不觉使人冰冷。 他把自己环抱成一团,将头深埋胸口。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究竟是哭是笑。 - ********* - 叮咚—— 时值午夜,沉静的黑夜将已经熄灯就寝的房间主人包裹在一片安眠气氛中。骇人的门铃声骤然响起,一举打破这份让人安心的深眠。 厉友佳糊里糊涂地爬起床,像具人偶般磕磕碰碰地走出房间。 意识渐渐清醒,她忽地感到不安起来。大半夜的,莫非有鬼? 细思极恐,她慌忙甩甩脑袋,生怕恐惧将她淹没。 小心翼翼开了道门缝往外偷看,赫然发现一个才见过不满24小时的人儿。 居然是郑艾勋。厉友佳当即翻了个白眼。早上自顾自跑掉的人是他,深更半夜过来扰人清梦的也是他,这家伙作为有钱人家的少爷会不会有点任性得让人发指啊? “开门,厉友佳。” 一听就是喝醉酒的语气。 “大哥,你以为现在几点啊?跑上来干嘛……”厉友佳边含着哈欠吐字不清开门将他扶进屋里,把人撂在沙发上后,又去给他倒水送上。“喂,你是不是过习惯夜生活,都不管别人作息时间的呐?” 郑艾勋接过水杯直接放桌上,顺手拉住了她,不肯放手。 只听他一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说道:“我们结婚吧。” 第59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11 厉友佳惊呆了!她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跑到她家里来说出这么一番话! 郑艾勋这才抬起头看向她。眼帘微张,明眸若璨,带着些许让人迷醉的性感。 天呐!他此刻简直就像个让人无法抗拒的、可口的蛋糕! 厉友佳看着他,内心扑通扑通直跳。似乎连酒气也透过眼神、空气传染了过来,她陡然间感觉到一阵晕眩,竟一时分不清激烈的心跳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而莫名兴奋,还是因为扰乱了她原本的决定而手忙脚乱。 “可、可是我……” ——明明都已经想清楚要鼓起勇气豁出去追求昊凌一次了哎! 慌乱让她想说的话在嘴里打结,她挣扎着要把手从他那儿抽回来,可他却越握越紧。 似乎意识到她要逃开,郑艾勋骤然用力把厉友佳往自己怀里一拉——就在她重心不稳摔下的一刻,他猛地在沙发上翻转过身,将她压倒在身下! “喂,你要干嘛!有话好好说啊!” 厉友佳全然傻眼,曾经的她以为,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只可能存在于电影电视剧中,是要经过艺术设计才能干出来的灵敏行动。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经历得也太少了! 她紧紧盯着那张几乎贴上自己的俊脸。对方温热且沉重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她感到一阵酥麻,心眼儿蹦得都快要冲破胸膛了! 不妙……不妙啊!果然不应该放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进屋!她终于感到自己平时无视社会新闻、不听长辈所言掉以轻心有多么愚蠢,而现在的处境又是多么的尴尬与无力! “郑、郑艾勋……” 她太紧张,根本没法把心里起草的一大堆话流利地说出口。 “你想甩开我……去追求你的幸福对不对。”郑艾勋眼光迷离,看起来醉醺醺的,但说话的语气却毫不含糊,思路似乎仍旧非常清晰:“你想都别想!” “哎?” 他的话似是当头一棒,让厉友佳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说……什么?她皱了皱眉,不太能理解般疑惑地看着他。 “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的女人都能追到幸福,而我、我……” 他把一手紧紧攥成个拳头,朝着她悲愤地捶落——厉友佳顿时吓得闭紧了双眼侧过脸去——幸好,他只是重重打在她旁边空余的位置上。 厉友佳心有余悸地张开眼。为什么呢?这家伙是在抽什么风? 可她生不起气来。 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没有瞬间炸毛,只是…… 只是不明白,自己脸上怎么会忽然感觉有些冰凉的、或许是滚烫的液体,从上方一点一点滴落。 “郑艾勋……” 她不知不觉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头,将他轻轻地,靠到自己肩上。虽然这么做会让他的手不再作为支撑,使得他整个身体、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但现在她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些事了—— 这个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她根本不想看到一个男人这么脆弱的一面,尤其还是那个跟她不和、出现相等于扰乱她原始生活的男人。如果知道了这些,以后又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呢? “喂,到底是哪个好心人把你这个大恶人弄哭的啊,我要写感谢信给他才行哦,替天行道有没有?” ——但是那所有盘旋在脑海的顾虑,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 第60章 不思进取入狼圈12 厉友佳只是轻轻地,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话语。 “我觉得没有把你说的话录下来,还有把你的丑态拍下来,真的太蠢了……” …… “哎……” …… “已经睡着了吗?” …… 确认了几次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厉友佳便开始了一番劳累的作业:使出吃奶的牛劲推开他,把从沙发摔到地上的他捡起来,然后又折腾着把他从客厅搬到她的床,最后,把他口袋里零零碎碎的物件连同手机掏出来,拖鞋,盖被子。 当她再次挺直腰杆伸手抹一把额上的汗时,已经睡意全无。 “呼……” 看着在自己床上安睡的郑艾勋,忽然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想想自己会做这些,应该是……母爱泛滥吧? “哼,反正做这么多你也不会感谢我的啦,一觉睡醒明天就会忘记了对不对?”一个人叨念着叨念着,灵机一动,拿来自己的手机接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用涂鸦软件涂涂画画玩得乐不开交。完成后,保存。 “看在你是个帅哥的份上,我就不客气收下你的私房照咯!”厉友佳得意得晃了晃手机。 自娱自乐完后,正准备到隔壁洗手间打点热水帮他擦擦脸,恰巧他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厉友佳原想无视之,岂料震动反复持续了完整的几遍后,停息,又再开始。 不会是什么急事吧? 想到这点,厉友佳只好选择接起。她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的来电形象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 署名是,瑶瑶女神。 “喂,你好?” 她终于鼓起勇气按下接听。对方似乎一怔,迟疑半秒后开口礼貌地询问道:“……你好,请问,这是郑艾勋先生的电话吗? 嗓音也跟照片上的气质完全符合,甜美而优雅。 “噢!对对对,没错。”厉友佳忙不迭说。 “我拨另一个号码一直打不通,他……”又是一下停顿,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可以让他接一下电话吗?” “这个嘛……”厉友佳不假思索地瞟一眼在她床上恬睡中的男子,颇感为难地挠了挠自己的脸,“可能有点困难,他睡得好像有点沉……” 电话那边陷入了僵持的沉默,只听得似乎传来一阵细细的呼吸声。 厉友佳忙说:“那、那个,要是有急事,不如我……” “不用了,也许是时机不对吧。”声音听起来感觉有些失落,但对方很快便恢复原来的语调,客气地放上结束语:“抱歉,打扰了。” “不会,不客……气。” 对方先一步挂断了线,厉友佳只好对着电话忙音与空气,愣愣地把最后一个字说完。 女神啊…… 她把手机放回到床边。顺其自然地再朝郑艾勋酣甜的睡脸眈看一眼。这家伙居然会称之为“女神”的对象,难不成是很喜欢的人? 搞不好,就跟冯昊凌是她的“男神”一样程度的喜欢呢! “那还结什么婚嘛……” 她不禁碎碎念道。 第61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1 光。似乎从哪儿引导来了一点点的光,于漆黑的深潭中为他指路。 他跟着那一小点飘忽的光芒,踉踉跄跄地前行。 光点逃得越来越快,他伸出手拼命追赶,却始终捉摸不得。等回过神来时,光点已经不见,自己已经坐下。 “啪”地一声,“啪”地两声,一发一发聚光灯在眼前打亮。刺眼的光芒铺天盖地,让他不得不把眼睛眯成一道细缝。 在那光芒之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 模模糊糊,却感觉特别美丽,恍如圣洁的天使。 她在旋转,翩翩起舞。柔滑而伶俐的跳跃,一下一下紧抓他的心跳。 他想要去呼唤她。呼唤她。却没有声音。于是他站起身,向着她的方向奔跑,就像刚才追逐光芒一样驰骋。 但是,当他再次向着她伸出手时——灯光乍灭。 眼前所有所有的美景全都像泡沫一样消失掉了。 他再次陷入孤零零的黑暗中…… “不要……不要离开我……” “喂,喂!醒醒!” 不知是不是睡梦的呓语,但却感觉到由远及近的声音越来越确切真实。 有什么人在叫着他吗?还有什么人在轻拍他的脸吗? 意识愈渐强烈,他蓦地睁开双眼。 光。是真切的阳光,一下便驱散开梦中潜在的阴霾,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头一眼看清楚的,是站在床头边沿紧皱眉头挤出大小眼看他的女子。 什么嘛,是厉友佳啊…… 心里默默掠过这一句话,翻身准备来个回笼觉。 然而…… “哇啊!” 一刹那间恍如惊弓之鸟般腾地从床上翻起身,下意识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 “不用看了,没有把你扒光。”厉友佳忍不住向他抛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郑艾勋当即松一口气,这才察觉到头痛欲裂的身体状况,连忙用手拍了拍太阳穴的位置,嘴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拜托你先张开你高贵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我家,这是我房间,还有,这是我的床。”厉友佳没好气地回答。 “什么!?”郑艾勋还真是条件反射地听从她的话立刻睁开了双眼,不过几乎不用看,也可以直接确定不是自己家——这狭小的空间感可给他的神经带来了满满的违和。“我怎么会在你家,还在你床上?” “我就知道你会忘记!电视剧都是这么拍的!主角酒后必须断片,自己把一切都忘记了,还对别人反咬一口说什么都没发生!” “你别吓我,发生了什么?”郑艾勋想想都觉得有点可怕,手指微颤着在两人之间来回指了指,“我……和你,没发生什么吧?不可能啊,我衣服还穿着呢!” 厉友佳盈盈一笑,抬眼向他俏皮地眨了眨,犹如小狐狸的狡黠,“你怎么不看看你的内裤还是不是原来那条呀?” 这一说,还真是把郑艾勋给弄呆了。他像具生锈的机器人那样怔怔地抬头看看厉友佳,又愣愣地低头看看盖在被子下自己胯下的位置——反射弧恍惚绕完地球一周后,骤然间从被窝里跳起,全然炸毛:“你、你竟然在本少爷喝醉时将本少爷强行推倒!趁人不备,你无耻!” “不好意思更正一下,”厉友佳神情自若地说道:“是你推倒我。” 轰隆隆——天雷滚滚一声吼。郑艾勋诧异地倒退开去,嘴巴惊得合不拢。他在心里甚至唱起了粤曲:哎呀呀,吓得我~腾腾震啊~(注:意为“吓得发抖”)。 第62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2 不过很快,郑艾勋便回过神来,从床上跳下,使出神技“壁咚”,一举把厉友佳逼到墙沿,“本少爷读书不少,你骗不了我。就算我喝醉了,也绝不可能眼瞎到会上/你这个没貌没身材的死宅女啊。” “诶~?”厉友佳倒也没急着推开他,反而踮起脚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扁起嘴一脸无辜地说:“可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哎!你还说,友佳你身材超好的!有点肉很好抱呢!” 郑艾勋满脸狐疑。这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连他靠近盯着三秒都会脸红自动弹开,今儿竟然还敢反客为主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他例行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噢!你个神经病,干嘛又弹我!”厉友佳赶忙松手,转而捂住额头。 “瞧,这说话语气才是厉友佳。你刚才撞邪了,我帮你驱邪。”郑艾勋语含笑意。 他自然不会傻到相信她说的那些没根据的话,但记忆里确实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把她拉倒在了沙发上——至于说过什么内容,他是完全不记得了。 调转过头,他去把床头属于自己的杂物一件件领回。 厉有佳凑上前探看下,说:“喂,你这就想走啊?” “不然呢?”郑艾勋饶有意味地看她一眼:“你想再留我过一夜?” “你想住倒也不是不行。”厉有佳昂起头,向他摊开手掌,趾高气扬地说道:“钱呢?” 郑艾勋霎时变回到寻常那种冷冷的模样,边用眼角余光打量她边继续收拾,嘴里一改方才玩乐的语气,淡淡地问:“你敢跟我要钱?果然爱慕虚荣这点是死性不能改。” “住酒店还得付房费呢!我又是搬又是抬的折腾了一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要钱很过份么。何况我还有——”话头一转,厉友佳一手变戏法般从身后摸出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特地在他面前得意地摇了摇。 郑艾勋原本极力无视她幼稚的举动,然而经不住眼光一扫刚好瞧见,当即要把手机抢到手—— 喂喂喂!敢情人家拍的都是艳照,这货拍的都是恶搞丑照啊!要是让她传出去……啊不不不,光是让他爸妈姐姐看到,铁定也会笑话很久的啊! 至于厉友佳这始作俑者,当然是眼疾手快地各种虚晃。 “给我!快删掉!” “我不要,我还要设成桌面,把你好好介绍给我爸妈和朋友呢!” “再不给我我就……”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说完,手已灵敏地把人给拉住,极其自然地使劲往床上一掰—— 果真是猝不及防!厉友佳还没搞清楚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人就已经给郑艾勋压在身下! 自作孽,不可活!真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厉友佳当即认怂道:“我,我错了,咱们起来好好说?” 郑艾勋一阵沉默,只是目光直勾勾凝视着她的眉眼。 厉友佳感觉好像落入了一潭深水,碧波荡漾着要将她淹没。 ——这回真要完蛋了! 她忍不住害怕得紧闭上眼。 “噗~哈哈哈哈!” 蓦然之间,整个房间里回荡的都是郑艾勋的大笑。他竟然畅快到伏到一边捂肚子笑个不停。 厉友佳坐起身,又是羞又是窘又是一脸匪夷所思。 “你笑什么要笑成这鬼样,真过份!”她拍了他大腿一下。 郑艾勋一听,即刻打住。擦擦耳角笑出的点点迷离,他就那样躺在床上,再次用方才深情的目光看着她,轻念了一句:“丑八怪。” 厉友佳目瞪口呆。笑了半天,他就笑这个?她是长得很路人没错,脸也是各种经不住盯的瑕疵没错,但……但不好看就别看嘛,干嘛还盯半天狂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厉友佳指指脑袋,“真他(哔)神经病的笑点……” 话音未落,脸上便吃了一记直扔过来的枕头。 第63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3 “败家子!我C……” 再是一个“C”开头的粗话才敞开个音节,脸上再次受到袭击。 “在我面前说脏话,就这下场。”郑艾勋说着,悠悠然从床上爬起,穿鞋,信步走出房。 厉友佳抱起枕头就朝他的背影摔去,可惜没打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追出去问:“你不抢手机了?” “随你便啦,谅你也不敢拿出去作祟。要让我发现的话……”五指硬握成一个铁拳,表情不仅没有龇牙咧嘴一副恶人常态,反倒露出了好看的微笑。 嗯,这家伙微笑起来,还真是非常有用的威胁。厉友佳往回缩了一缩,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话说,你要走啦?” “你是有多想留住我啊?”郑艾勋略显不耐烦的语气:“还是说拿不到钱誓不罢休。真是服了你了,所以我才讨厌你这种视财如命的女人……”说着,要去掏钱包。 “所以我也是特别讨厌你这种嘴里只知道钱钱钱肤浅得要死的败家子,真是对你好一些都会遭雷劈。”厉友佳很不好脾气地一把抢过他的钱包,随手撩在茶几上,说道:“你是白痴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老爱装模作样耍帅装斯文,这大清早起来都不会洗把脸刷个牙。还有你昨晚没洗澡,还一身酒气呢!出去丢不丢人啊?” 郑艾勋一下愣住。她说得没错。的确没错,所以他准备直接回家,没打算在外面晃悠。 只不过…… 这丫头居然会这么细心为他着想,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这么说……” “这么说,我已经准备好毛巾、杯子牙刷啦。去去去,没下药,毒不死你。况且让你这么大一个人死在我家还得运尸藏尸,麻烦死啦,我才不会做咧!” “啊喂……” 没等郑艾勋拒绝,已被厉友佳绕到身后驱着往洗手间方向推。 - 咔嚓。门关上,一个人站在洗手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抬起眼帘看看镜子中的自己,还真是有点憔悴和落魄不堪,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脸颊,这才发现似乎有着一道干了的液体痕迹。 自己难道哭过么?不是记得很清楚。他呆呆地看着看着,一时深感头痛。 隐隐间觉得……身上有些陌生的余温。当然他确定自己跟厉友佳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但那种感觉是什么呢……很温暖,暖到沁入心脾。他说不清楚。 算了吧。再想也想不起什么来,反正大概就是自己把厉友佳弄倒了,然后忍不住发酒疯流了两滴眼泪吧。 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 想着想着,他却禁不住轻笑起来。 厉友佳……这家伙没准比想象中要可爱些。至少为他体贴地准备了洗漱用品,还会提醒他把自己收拾收拾干净——虽然嘴里的话硬邦邦臭得要死——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好吧……稍微奖励下你好了。” 他笑着拈起了牙刷。 - ********* - 厉友佳知道好人难做。还是对着这个总是不顾别人心情随便跑过来打扰的败家子。不过既然他难得主动提出邀请她吃早餐,她好像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她其实更想到床上补一下眠。 “哈~啊~~!” 两人在楼下等车之际,厉友佳已经不记得打了第几个长长的哈欠。 郑艾勋瞥了她一眼,说:“你要不要这样扫兴,是想显示你昨晚被我害得很惨吗?” “你知道就好啊!”厉友佳甚为不客气地反瞟他一眼。 “你要是真心助人为乐,现在就不该这么刻意。” “郑艾勋先生,你刚是不是在厕所脚底打滑磕到头了?打哈欠都叫刻意?这是人类生理反应,能克制么?你倒是给我克制克制瞧瞧?” 第64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4 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有着天生磁场不和的人群。厉友佳自认为脾气还是不错的,至少对认识时间不长、生活上不太熟悉了解的人一向都客客气气,一是因为性格也有会摊上窝囊内向的时刻,不愿没事得罪别人,于是需要和谐交流来小心翼翼摸清对方底线;二是因为自来熟的一面热情阳光,实在不可能一开始就跟人发生口角。 综上所述,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老跟郑艾勋冲突。有时候压根不是那么个意思,话一出口却像是对冲。 她只能归结于磁场作用。 郑艾勋亦然。换做是别人顶撞他,他早当对方是隐形物种不屑地无视一通了,哪能你来我往说一句是一句呀。也许正如姐姐所说,他没法把这桩闹剧一样的婚事完全归咎于厉友佳,心底反而觉得她其实与他同病相怜,都是身不由己,因此无法弃之不顾—— 胡说!其实根本就是单纯性格不合啦!谁让这家伙的态度老死对他那么不礼貌呢!郑艾勋暗想。 “厉友佳小姐,作为人类正义的伙伴我,本少爷昨晚可是宿醉,一样没怎么睡好,这不是一个哈欠都没有打吗?!” “呵,还正义的伙伴,你就一败家子!” “你……” “嘟嘟”两声喇叭作响,扰乱了郑艾勋的反驳。一辆计程车靠到他们跟前,司机降下车窗精神抖擞地向他们打招呼道:“YOHO!你们好啊!一大早就这么中气十足、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好羡慕哦!” 能把亮闪闪的大眼睛弯成如此好看的月牙形,在他们认识的人当中,目前似乎除了路止语以外不会有谁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炒了。”郑艾勋边说着边拉开后座车门,让出位置礼让厉友佳先进去。 厉友佳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礼仪方面简直好得不像话,若不是经常顶嘴,当真是个屈指可数的绅士贵公子呢。 路止语等他们都进座后,身子前倾别了别后视镜,上方悬挂的一枚道符饰物在眼前晃晃悠悠。他笑着说道:“老板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嘛?你吩咐给我的任务我还没……” “咳咳。”郑艾勋当即呵停。 厉友佳深感怀疑的目光来回看看他们,“什么任务?你们两个大男人之间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要说秘密嘛……” “咳!咳!”郑艾勋越加用力地咳了两声。 后视镜里清楚地反射出他凌厉的眼神,充满恐吓的意味,路止语决定戏弄暂且到此打住,转而对厉友佳说道:“你猜呀,猜中有奖哦!” “又来这套,神神秘秘的。”厉友佳白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去开过房吧?” “要说开房……”路止语机智地把球踢了回去:“你们俩昨晚在一起过夜吗?年轻真好啊!” “把你叫来不是说废话的,给我好好开车啦!”郑艾勋催促道。 “老板你不要这样凶我嘛,你让我做友佳的专属司机,反倒自己将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我会困扰哎!” “我是雇主,使唤你不可以吗?” “这就是你不对啦。”厉友佳插口道:“说什么请我吃早餐,明明楼下就有早餐卖呀,干嘛还要特地将阿止叫过来开到别处去,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听到她这么说,郑艾勋老不高兴了:“哎!我是好心想请你吃顿好的,你就算不领情拜托也不要反咬一口。” “我家楼下的早餐就很好啊!” “我才不要跟你坐在大排档吹风呢!” …… 这两人到底是像小孩呢,还是像一点就着的火炮呢,哪能什么都争论一顿的呀!罢了,兴许吵架斗嘴就是他们俩搭建起来的一座沟通桥梁吧!路止语边听着他们在后方喋喋不休,边像个围观热闹的好事群众,开开车,看看戏,如同自己名字那样,止语止语,笑而不语。 第65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5 不多时,车子便到达郑艾勋口中能“吃顿好”的著名茶楼。两人下了车后,厉友佳询问路止语要不要一起,对方十分识相地狡笑一句:“我这明晃晃的大灯泡就自动闪啦,要是待会找我,再CALL我哦!拜啦!” “喂、喂……!” 没等厉友佳把人留住,路止语便踩下油门把车驶走。厉友佳禁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唉,被误会就算了,干嘛还逃啊……” “人都走了,你还想站在这里看多久?”郑艾勋不爽地说:“是有多不想跟我待在一块?我还没开口呢,你好意思嫌弃我吗?” “我又没说嫌弃你……草民怎么敢呀~!”厉友佳小小声悻悻然说着,绕过他快步往餐厅里走去,暗地里吐了把舌头做鬼脸。 茶楼比想象中还要多人,不过郑艾勋在这儿似乎有贵宾待遇,这不,经理小姐马上出来笑脸迎人地将他们带进了独立卡座,还是个靠玻璃窗能看见街景的绝佳位置。 被人当成座上宾,全是沾郑艾勋的光。于是厉友佳下定决心不再跟郑艾勋像刚才在车里那样絮絮叨叨个不停了,万一他案件重演昨天的戏码,又再扔餐巾弃她而去,丢脸可就丢大了——选窗边好,快“起火”时还能看看外面的小清新灭灭火不是? “想吃什么?”郑艾勋边看餐单边询问道。 “随便。反正我也不熟,你觉得什么好吃就点什么吧。”厉友佳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转而凑近他压低嗓音好奇地问道:“哎,昨天……你去哪儿了?” “开车兜风。” “你的车呢?” “还在外面吧……” 不提这个他还真忘了,赶紧掏手机看看有没有交警电话拨来通知去领车。就在这时,厉友佳说:“你还有另一支手机吗?” “嗯,有啊。”郑艾勋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那部手机呢?昨天晚上给你清口袋,好像只有这部呢。” “扔了。” “扔了?!”厉友佳小吃一惊,“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浪费啊?” 郑艾勋听得有点不耐烦,目光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她脸上,准备收起手机:“你问来干嘛?” “没什么,昨天晚上有人说找你找不到,拨的是另外那部的手机号码。”厉友佳又提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知不觉竟有点紧张,好像做了什么坏事生怕东窗事发。她把水一饮而尽,才重重放下杯子道,大口一吸,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是你‘女神’。” 没错,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那位“瑶瑶女神”绝对是和他关系不一般的对象。厉友佳完全肯定了这一点—— 在她说出最后那四个的一刻,郑艾勋几乎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果说平时的他表情总是看似冷冷的、没什么变化,那么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就是冷如死灰,暗无血色。 那个人的名字,就像拿刀剜刻在心上般,一开始会血流不止,疼痛难忍;渐渐伤口会开始愈合,却始终会留下疤痕;后来即使触碰不再感到痛楚,却会在提起时,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不安的颤抖。 ——没有人会比厉友佳更清楚那种心情。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法料想,这个在她印象中生活奢糜的纨绔子弟,竟也会有让她产生共鸣的地方。 第66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6 “我大概明白你那……” “你明白什么!”郑艾勋一口打断,情绪摇曳着浅浅的动荡,“不要说什么你明白,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那是从没有得到过,所以你不在乎失去,而我跟瑶瑶,是两情相悦,是真心相爱!” 厉友佳没有辩驳。她沉默着、定定地看着他,试图去确认什么。 郑艾勋不喜欢被她这样盯着研究心理活动,厉声命令道:“你说话!” “如果真的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你爸爸为什么在这时候摊出那张无聊的契约书?如果他想要你结婚,让你娶那位女神就好啦,难道你从来没有跟他们承认过你们的关系吗?” “我当然说过,他们都知道她是我唯一承认的女……” 话语戛然而止。连他自己都察觉到,这是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的争辩——厉友佳,简直直击靶心。郑艾勋一时哑口无言,意志消沉地看向桌面。 厉友佳试图以一种冷静的态度去面对他。她不傻,从来都不傻,尤其在感情关系的问题上,她更是有着与平时完全不同、超乎常理的知识性和逻辑性。尽管她没有感情经历,却有扎实的情感经验——否则十年来,她要怎么释怀自己对昊凌付出的、所有没有回报的爱慕呢? “难怪那次你会突然开快车,搞到险些车毁人亡,就因为我说了那句‘从没有得到过,反而不会特别伤感’对吗?”厉友佳细声探寻道:“你害怕会失去她,你害怕你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你想像的牢固,是吗?” “不要说得你这个笨蛋好像什么都懂一样。”郑艾勋仿佛咽喉里灌了铁铅般,沉甸甸地开口。 “你觉得我蠢,但我才没有你觉得那么蠢呢!”厉友佳试图换上平时轻松的语气:“我告诉你,永远不要拿自己的感情和幸福开玩笑,你有你不想放弃的人,我也有,所以根本就没有成婚的理由。” “我有。” 仅仅两个字,毫无拖沓与犹豫不决、坚定地咬实说出口。 厉友佳呆愣一下,全无防备地脱口而出:“什么?” “我爸还在医院,我不想活生生把他气死。既然他不打算让我跟瑶瑶结婚……啊,不对,是结婚的事根本还不在瑶瑶的计划表里,我已经没有让你拒婚的理由了。关于我们之间的对立……我弃权。”郑艾勋抬起眼帘,映着窗外的一缕阳光,眼底熠熠生辉:“所以,现在拒不拒婚,是你的问题。” 这回可轮到厉友佳不知所措了。她本来以为彼此双方会达成共识,皆大欢喜地各自寻觅幸福,岂能料到会变成这样峰回路转的情况呢? “我……” “你之前不是说,绝不拒婚,直到要我承认看走眼为止么?” “可我也说了,之前的事就当是我错了呀!” “换言之,你还是打算拒婚?” 厉友佳稍作迟疑,脑海里完全慌了神。她确实也担心郑老先生的身体状况,但她刚才也明明白白地说过,不要拿自己的感情和幸福开玩笑——她当真要舍弃昊凌,应允这门亲么? “你……你没有跟你女朋友提过结婚的事吗?” “我根本联系不上她。” “可她给你回电了呀。” “可如果是我打过去总是联系不上啊!” “你可以留言嘛!” “我就是做不到啊!” “啪”地一声大响,他们的僵持不下,终以郑艾勋生气得拍案而起作为暂时的结束。在喧闹的茶楼里,两人终究还是逃不过引人注目。 可当下,厉友佳已经完全顾不上别人的目光。她昂起头愣愣地吐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连求婚都要对着冰冷的空气……甚至只能靠虚无的留言传达……我做不到。” 郑艾勋似是倾尽自己最后的一口气般,语气无力到虚脱。 厉友佳明白了。那是跟她对冯昊凌的暗恋截然不同的感情。她可以忍受对着一个毫无消息的人爱恋的寂寞,因为在那些炽烈的念想中,有许许多多虚构出来的美梦,可以用来冲淡那些悲哀的思念。 但他不可以。 他真切地拥有着。所以连幻想都那么残忍。 第67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7 厉友佳也许能体会到他昨晚酒后反常的行为。自己有想要守护的爱人,偏得不到及时对等的回应,甚至还要为亲人着想而考虑另娶他人……那几滴落在她脸上的酸楚,是许久以来压抑着的、无可宣泄的苦涩。 这家伙的心,远比表面看来的冷淡要炽热许多,也复杂许多。 那么…… “你考虑好了吗?”半晌,厉友佳让决绝不下的心头顽石,终于尘埃落定般,深吸一口气说:“你真的决定,娶我也没关系?” 郑艾勋重新坐下,直言相告:“至少没有一开始那么嫌弃。” “不还是嫌弃嘛……”厉友佳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随即说:“那我也想好啦!我们来‘约法三章’。” “什么‘约法三章’?” 厉友佳伶俐地一笑:“第一章,婚呢,可以暂时先按你爸爸喜欢的方式结,既然你不反对,我也不反对了,毕竟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也想‘努力’做个孝顺的孩子呀。” 她偷偷挽起眼帘偷看一下他的反应,郑艾勋的表态暂不明朗,于是她竖起手指接着说:“第二章,婚后,各自为政,谁都不要干涉彼此的私生活,这对你我都有利,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追喜欢的人啦——只要你能好好哄一下你的女神的话。” “你先等一下,你这是要各自搞道德败坏的‘婚外情’么。”郑艾勋挑着眼看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女孩怎么会提出这么不靠谱的建议。 “都‘假结婚’了,还怕什么‘婚外情’啊!”厉友佳语重心长地说:“本来就是为了达成各自的目标暂使的权宜之计,哪还有那么多顾虑。” 郑艾勋一时语塞。厉友佳虽然言行举止外放粗俗,但毕竟是一个女孩,她既然不拘小节,他身为一个男人也不好再婆婆妈妈。 见他没再异议,厉友佳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章,等到各自目标达成,你向女神求婚成功,我追到男神,我们就和平离婚吧。” 这个第三点应该在郑艾勋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没有多少惊讶。他只是怀疑地问道:“你怎么自信而且确定自己能追到你的男神?而且,就算我们没有实际的夫妻关系,到底你也算是嫁过人,这成功几率不是大打折扣吗?” 厉友佳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挠挠脸说:“不确定啊,我也就试试。不过他……也有一个孩子,所以我就算成功也是当后妈啊,二婚也没什么吧……况且你应该能娶到女神的嘛,所以就到那时候吧。” 这倒是让郑艾勋心底砰然一动。这个“约法三章”乍看和谐平等,实际上厉友佳是非常吃亏的,她既没有对自己幸福的保证,也会在“离婚收场”这个结局后背上“结过婚”“离过婚”种种不利再婚的名号。尽管现在时代不同了,然而一般人在配偶选择上,还是会尽量选择婚姻历史干净的不是? 再再说,自古继母最难当,这丫头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专挑HARD难度开机的呀? 他不由得感叹道:“你果然就是个笨蛋跑不了了,也不知道该说你单纯,还是心大……” 第68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8 “谁让我说跟你‘分一半’啊!既然都分一半了,还怕什么再吃点亏。”厉友佳这边厢说完,才发现他根本没有点餐,忙翻开餐单,拿笔勾选自己感兴趣的食物,呢喃道:“哎,你有什么好推荐?这里的烧卖好不好吃?水晶饺呢?” 她全然没发现,郑艾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一股暖流自经血液快速遍布全身,体内似乎有什么感官记忆的碎片,一下完整地拼凑了起来——昨晚她在他意识不清之下,轻轻搂住了他,一手抚弄他后勺的发,温柔耳语…… 原来那些烙印在身上难以磨灭的、像魔法般不可思议的暖意,悉数源于厉友佳! 俶尔之间,热血泛起的涌动,让他想当机立断拒绝掉她刚才天方夜谭的提案。 “嗯?喂!你在想什么?还有什么问题吗?”半晌,厉友佳察觉出他心不在焉入了神,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饿晕了?” 郑艾勋心神不定地摇摇头。 “我觉得假结婚什么的,不好。”他说。 “哎,我都做出这么大让步和牺牲了,你还有不满啊?”厉友佳满脸鄙夷:“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一介俗人配不上你个富家公子,对不?” “白痴!我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公不公平我自己觉得好就好啦!你哪那么多废话!倒不如担心下,万一事成后我又死赖着你不肯离婚你要怎么办吧!” 只差一步,郑艾勋就要被她的逻辑给击溃。她到底是想怎样?做出一副全部都是为他着想的大天使面貌,是要他歌颂她舍己为人英明大义的伟大情操吗? 这个世界除了血缘至亲,还会有人不为名利无私奉献到这种地步吗? ——不可能的。 “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吧。”他语气淡淡,已不像方才那些清晰的情绪,其中再无悲喜。 所谓的“无私奉献”,在他眼里无异于是在挑战他“等价交易”的价值观。他不想去接受她这种、无由来的温柔。 而火苗,仅是那么一瞬之间毫无预兆地点燃,便爆裂开一片壮烈的火海。 厉友佳听得懵了一下,随即怒目:“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钱吗?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我说了,我觉得这样不公平,你要我接受,你就开价。你敢要多少,我就敢给多少。” “神经病!”这次轮到厉友佳陡然起身,她愤怒地冲他说道:“你说拒不拒婚是我的事,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我!不!拒!好话我已经说完了,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也告诉你,你要那么喜欢甩钱,就尽管甩过来,你敢甩,我敢要!” 说罢,转身就走。 郑艾勋当下起立,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腕,硬把她拽住:“我不认为给你钱是在侮辱你,如果你这么认为,那我道歉。但就像我第一次去你家时说的,我是把你放在对等位置,做出对彼此都有利的决定。我不想让你吃亏,也不想亏欠你。” 他的神情严肃真诚,看起来确实没有恶意。 只是那些话,她不爱听。而且重点是,她已经生气了。 第69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9 当一个女人生气时,所有的道理都不成道理,她听不进任何的话,只是一股脑儿觉得他每个字都像石钻在墙上筑洞,是在找碴。 厉友佳一手甩开他,冷笑:“你觉得我亏是吧,不想欠我是吧。那好,我就如你所愿让你心安理得些。我决定了——我厉友佳从今往后就缠上你了!第三条的‘和平离婚’只允许由我提出!你就尽管想方设法求我离婚吧!再见!” 厉友佳扔下的一席话,在郑艾勋脑海里幻化成轰隆巨响,石破天惊,激起千重浪。 明明呆愣在原地,却骤如迷失了方向,他甚至忘了要把她追回来。 该说这样的决定是最好的吗? 不,一定不是。 但他说不出“不好”两字。 在他很久之前的计划里,早有为那个情况而部署好了关键的一步棋——那就是路止语。若不是半路杀出一个她的“梦中情人”,他也会继续走路止语这步棋,直至让她拒婚。 如今,只不过是往后推一下,将“拒婚”改成“离婚”。 对,就算没有了她那个“男神”,还有路止语。厉友佳一定会提出离婚,这是迟早的事。 说到底,他完全没有损失,依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他都已经……机关算尽了。 如今除了钱,还有什么能回报她的善意? “呵……”郑艾勋无奈地哼出一个自我嘲讽的鼻音,颓然坐下,拿起茶杯呷下一口清茶。 就让甘苦暂且冲掉那些烦心事吧。 他看向落地玻璃窗外,阳光落下的一道艳丽痕迹,悄悄抹在了厉友佳离去的背影。一窗之隔,他却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在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中,隐没在道路的人群里。 - ********* - 路止语不晓得那两个人好端端上茶楼喝早茶享清福,怎么着还没过去个十五六分钟,自己就接到厉友佳的电话,让他自由放假去。 听到她这么说,他当然不可能放任她不管独自去快活,还是询问了下她的方位,把车开了过去。所幸她没走很远,不一会儿便找到她了。 “送你回家吧?” 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专属司机”身份,厉友佳没再拒绝,自然而然上了他的车。 尽管厉友佳闷声不响的时候旁人很难揣测她在想什么,但这至少证明了一点,她很不爽。或许是难过,或许在生气。 看看坐在副驾驶座一声不吭的她,路止语问道:“又吵架啦?” 厉友佳没回答。 可想而知,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欢而散。 “你们俩啊……” “去S医院。” “哈?” “医院”这个名词突如其来,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路止语慌张地笑笑说:“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吃坏肚子了吗?” “郑艾勋爸爸在医院里,我想去探望下,顺便了解了解婚礼日期……之类的。” 厉友佳说这番话始终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路止语无从观察起她眼神中真正要传达的意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决定结婚了。 第70章 不堪设想恋旧人10 “你……”路止语稍微斟酌下她话里的玄机,难得一见的神色微妙:“难道说,昨晚你跟阿勋当真翻云覆雨滚床单去了?” 厉友佳随即瞥他一眼:“你看我们的关系像滚过床单的人么?” 路止语轻笑:“那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照我看,根本是穿梭机,来无影去无踪嘛。” “你不用笑话我了。”厉友佳终于把郁滞咽喉的一口气舒了出来,叹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还愿意跟他开玩笑,路止语可悄悄安了心,这就壮着胆子敞开话题深入问下去了:“那你的昊凌宝贝怎么办?确实要放弃了吗?” 于是厉友佳把与郑艾勋的“假结婚”计划向他和盘托出。要不是路止语驾驶经验丰富,车技了得,在听得这个荒诞计划的情况下,哪还能抑制住肾上腺素作乱,在大马路各车之间自如穿梭呢! 也是,其实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禁不住局促地冒出了汗。换作是以前,他早要矢声大骂一句:你们是不是脑残啊? 这之中,要说促成这门亲的最关键人物想必就是郑老爷子,但说什么为了郑老爷子就要使这样的权宜之计,不是太奇怪了吗? ——既然各有爱慕之人,上策不该是好好跟他说清楚?哪能那么轻易就一命呜呼! 尽管一开始从郑艾勋那儿听说到娃娃亲的事也是不可思议,但当初更多是抱着有趣好玩的态度而来,如今纵观整件事,不寻常的情况可真一环扣一环……会弄得不可收拾的,绝对会! 路止语说道:“照这么看来,你跟阿勋多半是要一不小心共白头了。” “不可能,我们的目标明确着呢!”厉友佳马上否定。 “小说都会这么写,近水楼台,日久生情,谁还记得当年落在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啊!”路止语悠悠地道:“不过呢,日久生情也是情嘛,真爱难求,的确没什么所谓对旧爱念念不忘啦。” 厉友佳沉默,没有回应这个话题,转而道:“说起来,你跟郑艾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那不知道聪明伶俐的名侦探厉友佳小姐推理出来什么了呢?” 路止语笑眯眯地快速看她一眼。厉友佳仍是直勾勾盯着道路,神情专注。 她像自言自语般说道:“当着我的面不能说,肯定是跟我有关。” “的确跟你有关。”路止语回答得甚是干脆:“但准确来说,如果你不结这婚,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哎?” 让厉友佳不得不在意的是,路止语的语气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不像寻常带着打趣的笑意,反而有股严肃的恳求。 可当厉友佳扭过头端详他秀气年轻的侧脸时,他却又似毫无破绽。 路止语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没嫁给他,那就做不成老板娘了,老板会炒我鱿鱼哎,我不就没用了嘛~!”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儿,他毕竟是郑艾勋“大发慈悲”花高价请来赏给她用的,若他们连夫妻之名都没有,郑艾勋也无谓对一个陌生的闲人再予什么赏赐。 道理她都懂。只不过,不晓得身上哪根筋不对,她老觉得路止语这番不打自招,简直像在掩饰。 第71章 关于今天只更了的公告 首先是非常抱歉,因为身体抱恙,不过这个借口说了也太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其次是截至目前所有章节的细节性修改,尤其第一章节,因为隔得时间有一个月了,开始的风格微微跟后来有点偏差,所以进行了修缮,大致概括为:行为、心理修改与增补了每个章节的题记,以及一些关于小勋的人物描述,虽然这货定位在“帅气多金的阔少”,然而对他的描写其实很少,主要还是第一章里进电梯那段,整体十六个字概括了这个人,于是扩展了一下。其余章节会逐步修改,当然会在更新新章之后再改!今天真的很抱歉只更了一章!就这样吧,交代一下。明天会补回来,新章会替换掉这些话的!修改的交代会挪至作者的话,特此跟读者朋友交代一下!有兴趣可以回第一章张望一下(不保证手机客户端能立刻显示修改后内容.嗯这问题我没法解答)。没兴趣坐等明天9点更新吧,再次小抱歉一下! 还有必须小吐槽一点,新年断了两三天,据说断更过会没有推荐位了,所以我觉得能被现在的读者发现并收藏真的非!常!幸!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