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宠婚:带着孩子虐渣渣》 第1章 要赶你走 “捞上来了!” “快看看,人好着没?” “我看像是没救了,都不动弹了。大冬天跳河,不呛死也冻死了!” “年纪轻轻的,作孽啊!” …… 迷迷糊糊中,季清听到议论的声音,乱糟糟地在她耳边响起,吵得她头疼。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口鼻也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她难受地用力大喘气,猛地咳嗽出声,吐出几口水。 “咳咳咳——” “醒了!人醒了!” “醒了就没事了,赶紧的,抬屋里头去,换一身干衣服捂热炕上。” 季清闭着眼睛,好一阵儿没反应过来。 她记得,自己在家里准备硕士毕业论文,妈妈过来了,不知道第多少次给她絮叨一个跟她同名的奶奶的琐事。 说是老公前些年走了,儿子女儿不孝顺,得了重病没人照顾,可怜的很。 她听得烦,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身下一沉,似乎有只手在解身上的衣服,她脑中警铃大作,强撑着所有的意识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镶嵌在黑不溜秋的皮肤上,正忽闪忽闪看着她,见她苏醒,眼泪成串落下。 “娘,娘……” 季清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见她发愣,直接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她。 “娘,你别死,我舍不得你死,我不要你死,娘,呜哇……” 刚刚苏醒过来的季清被这一抱抱得呼吸一窒,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看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女孩,她偷偷掐了把大腿。 好疼! 这不是梦! 直到换了一身干衣服,裹着破旧的棉絮被子坐在土炕上,季清才确定,自己这是穿越了。 她穿越变成了妈妈口中一直念叨的那个跟她同名的奶奶,只不过时间往前面倒退了几十年,同名奶奶还年轻,眼下是1980年,她所在的这地方,是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叫红山根的小村子。 好在她有原主的记忆,略微一整理,就清楚了当下自己的处境。 “哐”一声,木头门被推开了。 “来来来,我看看我的祖宗儿媳妇,跳了一趟河成大功臣了,有好由头躺下再也不用起来干活了。” 季清看过去,看到原主的婆婆陈老太嘴里骂骂咧咧着走了进来。 一头乱糟糟灰白的头发,裹在棕色的头巾里,脸上布满了沟沟壑壑的皱纹,背着光看过去,六十岁的人老的像是七十多岁,唯有一双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光是看这刻薄的面相,就不是个善茬。 见季清好端端坐着,陈老太叉腰往炕前一站,讥讽道:“吆,刚才被抬进来,这就活生生的了。我就知道,装死故意吓唬我老婆子呢!” “老二媳妇,老婆子我见过的多了,你用不着寻死觅活的吓唬我,有本事你就真死给我看,别做样子!你要是真有骨气死了,我还把你看得起些,也不让老二休你了!” “我们家老二娶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搞破鞋丢尽我们陈家的脸,现在又寻死觅活的,把这件事宣扬了出去,现在十里八村,都知道我们老陈家出了个破鞋!真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啊,我早一头撞死了!” 听到这里,季清紧紧蹙眉。 她有原主的记忆,清楚原主被冤枉的,虽然不知道这谣言是怎么起来的,但原主清清白白,跟外头男人连话都没说过。 可老太太才不管这些,她早就想赶走原主,所以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到儿子的名声,会不会影响孩子们,拿着这个谣言使劲戳原主脊梁骨。 不仅如此,还叫人写了信给远在国外的原主老公陈青岩,说原主不守妇道,让陈青岩休了原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主生无可恋,觉得自己没脸再见远在他乡的丈夫,大冬天投了河。 按理来说一般嘴毒的婆婆看到儿媳妇差点命都没了,怎么也会收敛点,可陈老太倒好,话里话外的,巴不得儿媳妇再投一次河。 这就不光是嘴毒,是心也坏透了。 季清像看小丑一般,冷眼看着说个没完的陈老太太。 陈老太见季清没像往常一样要死要活,眼神还怪怪的,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很是不爽,动手就去拽季清。 “好了是,好了就下来给我干活!” 季清灵活地往旁边躲了一下,老太太抓了个空,脚下差点一崴。 她刚要骂,这时院子里响起人声,是下地干活的其他陈家人回来了。 陈老太太手指头戳着季清:“好,好,你给我等着!”接着边往外走,破锣一样的嗓子边喊:“天杀的,就是看我一个老婆子在家,把我欺负死呢!” 对此,季清丝毫不怕,抱起胳膊,饶有兴味地听着外头陈老太太告状的话。 原来的事情从陈老太太嘴里一过,立马就白变黑,直变弯了,原主分明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跳河自尽,陈老太太给说成了原主故意在人面前跳到河里,拿死吓唬人。 更是添油加醋地说原主被抬回来后怎么甩脸子,怎么唬人。 啧啧。 这陈老太太真是编谎诬陷人的一把好手,要不是她知道所有来龙去脉,她听着都要相信了! “蹬蹬蹬。” “娘!” 小跑进来的是原主的一对双胞胎,看着有些营养不良,都瘦的跟竹竿似的,男娃叫陈家旺,女娃叫陈招娣。 陈招娣脸上写满了担忧,快步走到炕边:“娘,奶说你跳河了!” 陈家旺接上说:“娘,咋回事啊?” 季清看着两人,缓缓回道:“没啥事,就是心里觉得冤枉的很,想不开,做了傻事。你们不要担心,娘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 陈招娣气呼呼:“铁定是奶又欺负娘,奶真是可恶,一天不欺负娘就活不下去!这会儿还在爷爷大爸跟前编排娘你呢,我去给娘评理!” 陈家旺拉住陈招娣:“妹,你别乱来!” 陈招娣着急:“怎么就乱来了,难不成就干等着,等着奶把娘赶出去吗!” 原来,老太太见季清没再寻死觅活,又想出这么一招。 老陈头不同意,说这大冷天的赶出去,铁定死在外面。被老太太挑唆了一通,老陈头招架不住,松了口表示等她身体养好点,就赶出去。 陈招娣气得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小拳头:“娘,奶要是赶你走,我就跟你一起走!反正爹邮回来的钱奶全都把着,我们又没花过,不稀罕呆在这里挨骂!” 看二女儿为自己打抱不平,季清心里替原主暖,不管被怎么欺负怎么造谣,孩子们总归是向着当娘的。 不过,她还没那么废物,大冬天,让六岁的小女儿跟着自己一起被赶出去。 略微沉吟,季清认真道:“放心,娘有办法。” 老太太想赶走她? 没那么容易! 她可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原主! 第2章 极品一家人 院子里喊着开饭了,季清坐着没动,陈家旺担心季清,说:“娘,你还是睡着,我去端来给你吃。” “嗯。”季清点头,“你们刚从地里回来,快去吃饭,先不用管我。” 陈家旺和陈招娣一起去厨房吃饭,一阵冷风袭来,季清紧了紧被子,又是一阵唏嘘。 双胞胎才这么大点年纪,就跟着大人们下地去干活了,娃娃们不懂事,跟着大人们下地,还觉得热闹,季清却是替原主这几个娃不值。 陈青岩是被国家公派去深造学习的,属于最顶尖的精英人才,像陈青岩这样拖家带口的,国家为了让人才安心深造,是给了丰富补助福利的,除去面油这些吃食,光钱每年能拿一千多元。 在这个年代,能挣到这么多钱,可太不容易了。 要知道一个企业工人,一年到头也不过挣个几百块钱。 而陈青岩挣来的这么多钱,作为媳妇的原主没有花到哪怕一分,不仅如此,就连陈青岩的几个孩子也没享受过。 大女儿陈盼娣今年八岁了,陈老太太以女娃读书没用为理由,不肯花五块钱学费把陈盼娣送到镇上学校里。 而陈老太太自己的小儿子,却拿着陈青岩挣来的钱在县城里读书,每年学费花费过百,享受的是城里娃娃的待遇! 原主能咽下这口气,季清却咽不下,她现在既然以原主的身份活了过来,她就要把本该属于原主的东西拿过来! 叫她忍气吞声被陈老太欺负?那不能够!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双胞胎回来了。 陈招娣一进门就对着季清抱怨:“娘,气死我了,奶一直说你的坏话呢,还说不给你吃饭不给你水喝,你没资格吃喝。哥要给你端饭,她让我们先吃,吃完了再端,结果吃完了哥要端,她才说就没给你做饭!锅里都没饭了!” 饭都不给吃?水都不给喝? 季清气笑了,呵呵! 陈家旺嘘了一声,从胸口摸出巴掌大一块干馍馍,递过来:“娘,这是奶出去的时候,我偷偷拿的,你吃。” “哥,你什么时候偷的?”陈招娣惊讶。 季清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聪明,但视线落在那焦黄色的干馍馍上,她目光沉了沉,不说味道咋样,这一看硬得嚼都嚼不动,怎么吃啊。 陈家旺看季清这反应,还以为娘又跟以前一样,生闷气不吃饭,立马苦下一张脸。 “娘,大队书记都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你还是吃点!” 季清无奈伸手接过:“好,我吃。” 一口下去,虽然没硬得像石块,但也差不多了,最可怕的是,根本就咬不动。 陈家旺忙又把炕头的水端起来:“娘,喝口水。” 被两个孩子盯着,季清硬着头皮吃了半块馍馍,嘴又干又硬,又咬牙喝了几口碗里的水。 真是受不了这种脏兮兮的生活,若真穷就算了,现在分明有钱,钱却花在别人身上,自己过得这惨日子,糟心啊。 她摇摇头,对自己,也对两个孩子道:“等着,娘往后会好好操持这个家,让你们喝上干净的水,吃上软和馍馍,过上好日子。” 陈家旺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没理解季清为啥突然说这个,他凑近了些,问:“娘,你刚说有办法对付奶,什么办法啊。” 季清放下馍馍,正视双胞胎:“娘打算跟你们奶分家。” 双胞胎齐声:“啊?” 季清冷哼一声,她是陈青岩明媒正娶的妻子,受法律保护的,老太婆仗着原主什么都不懂,欺压了这么多年,也该把原主的权利还回来了。 她们住的这个房子是用陈青岩的钱盖的,家里有一大半的东西是用陈青岩的钱买的,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谁都没有资格赶她走。 分家后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老太婆靠边站! 兴许是因为前世听妈妈说了太多原主多惨多可怜,季清现在变成了原主,亲眼看原主被欺压,有种感同身受的愤怒。 陈家旺当季清在说胡话,劝道:“娘,要不你跟奶认错,到时候我们一起求奶,肯定不会赶走你的。” 季清摇摇头,孩子傻她可不傻,根据老太太的种种行为,她已经完全确定,老太太这是铁了心要赶她出陈家了。 这个时候她若是委曲求全,老太婆会变本加厉,把她当原主一样糟践。 季清没解释这些,只问双胞胎:“分家后,你们想跟着娘吗?” 陈招娣立马点头:“肯定要跟着娘!娘去哪儿我去哪儿!” 陈家旺却是没吭声,见季清盯着,才勉强道:“我肯定是跟着娘,只是,姐那边不知道怎么说,还有,小旺他才三岁……” 季清摸摸陈家旺的脑袋:“盼娣肯定跟着我,至于小旺,你不用担心,他那么小,更需要亲娘带在身边照顾。” 季清知道孩子们对自己还不是很信任,毕竟自己过去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她也不多说,只是把陈家旺叫到身边耳语。 “娘交代你一个任务,你想办法给娘办成。” 次日,老陈头天刚刚亮就带着一家人去生产队了,季清还没习惯寒冷,依旧在土炕上呆着。 到了中午,陈老太太提着饭盒去生产队送饭,陈家旺吃过饭,以肚子不舒服上厕所为由,偷偷跑回了家。 他先去了正屋,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小东西回到了厢房。 “娘!” 早已经准备好的季清坐在炕边,接过指头大的印章,嘴角翘起来。 印章底座有陈红泥,她哈了口气,往掌心一摁。 印上去四个红字:陈青岩印。 陈家旺一脸疑惑:“娘,你要这东西作甚?” 季清小心收起印章,把印章和结婚证放在一起,捧着家旺的脸开心笑起来:“这是好东西,有了这个,咱们就可以跟你奶分家过好日子了!” 家旺没待多久,季清就让他回生产队去了,以免出来太久老太太起疑心。 虽说现在最关键的东西到手,但在事成之前,她还不想打草惊蛇。 当天傍晚,一家人回来进厨房吃饭,饿了一天没吃没喝的季清从炕上爬起来,也进了厨房。 她一出现,原本热络的气氛顿时僵住。陈家老大和老大媳妇交换了个眼神,都朝着正在盛饭的老太太背影看去。 季清心底冷哼一声,这陈家老大和老大媳妇,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知道老妈横行霸道,欺压弟媳妇,却为了也能花上陈青岩的钱,一句公道话也不愿意说。 不仅不愿意说句公道话,老大媳妇为了博陈老太欢心,没少故意使坏欺负原主。 妥妥的不知恩义,养老鼠咬布袋。 季清没理会两人,自己拿了个小板凳,挨着几个孩子坐下了。 她实在是有些饿了,也没力气计较卫生问题和好不好吃了,径直端过一碗,哧溜哧溜吃起来。 老太太端着自己盛的饭走到矮木桌旁,在看到季清的那瞬间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谁准你在这里吃饭的!” 满桌子的人被这一声吼,震得一愣。 季清却是不慌不忙地咽下没什么味道的面条,抬眼朝老太太瞥去:“不给吃不给喝,你是想把我活活饿死?” 第3章 领钱 “你……”老太太没想到季清敢回嘴,噎住。 季清眼瞅着老太太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目光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外头的人要是知道,咱们陈家不给儿媳妇吃喝,趁着男人不在家里,活活把儿媳妇作践死,会怎么议论?” 老太太瞪眼:“谁作践你了,是你自己不要脸!你这种女人,放在以前是要被浸猪笼的!你把碗给我放下,给你长脸了!” 季清冷笑:“我哪种女人?我怎么不要脸了?我什么都没做过!就算是上公堂,我也是敢上的!” 这下,一桌子人统统变成了讶异脸。 从来没看二媳妇这么硬气过,出了“破鞋”风声后,她羞愧的不行,根本就听不得人提这个事,一提就掉眼泪,就要死要活。 怎么今天,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腰杆这么硬。 老大媳妇不可置信地开口:“二弟媳妇,你……” 发完飚,季清也知道自己霸气侧漏过头了,跟原主的形象差别太大了。 她假装不甘心地抿唇,呜咽道:“跳了回河,差点没了命,我也想明白了,我没做过的事,不能被冤了。不然我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变成冤死鬼。” 这个年代的人还没受多少教育,最忌讳神鬼之事,听季清这么说,老陈头拧着眉哼了一声。 “没死就好好活,说什么鬼不鬼的,吃饭!” 老太太还想骂季清,被老陈头剜了一眼,老太太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见老陈头态度强硬,拉着脸坐下了。 只是那眼神,还是跟刀子一样飞向季清。 季清才不管她呢,她所有注意力都在面条上,硬着头皮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咽下去,又接了半碗热水喝上。 老太太想让她死,她就把话挑明,这样一来,老太太反而束手束脚,毕竟,活在这么个小村子里,名声和脸面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儿媳妇自杀不活了可以说成是自己没脸活,那不会影响陈家的脸面,陈家还可以说自己倒了霉,博得同情,但若是变成儿媳妇被作践死,那村里人议论的,就是陈家了。 季清心里门儿清,一下就把住了局面。 老太太不是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拿捏人吗,嘿,她先站上去,这就叫,以牙还牙! 余光瞄到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季清就想笑。 吃完回到厢房,季清派做事稳妥的家旺去打听情况。 不一会儿,家旺跑过来,一脸惊慌地汇报。 “娘!不好了,奶撺掇着大麻麻去村里哭呢,说娘你败坏了咱家的名声,害得咱家女人的名声都臭掉了。” 季清镇定:“你大麻麻怎么说?” “大麻麻不同意,奶说给大麻麻二十块钱,大麻麻就同意了。” 不惜花钱丢脸也要弄死她? 季清脸上浮现冷漠的笑,为了对付她,老太太还真是舍得,给盼娣花五块钱上学舍不得花,愿意花二十块钱弄臭她的名声。 看样子,她的计划也得提前了。 老太太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她吩咐家旺把招娣叫来,窸窸窣窣一阵吩咐。 “明天早上,就照着娘说的做!” 次日公鸡打鸣,天还没亮,陈家一家老小就起来下地了。 季清蜷在被窝里没动,按照头天晚上吩咐的,招娣和盼娣换了下,招娣跟着陈老太太打下手,盼娣则去地里干活,而家旺谎称肚子疼不舒服。 老太太不知道季清的谋划,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说招娣偷懒不去地里,既然跟着自己,就要好好干活,不然不给吃中饭。 磨蹭到十点左右,老太太带着招娣在厨房做饭,季清发出一声夸张的喊叫:“家旺,家旺!” 说着就带着家旺出了东厢房,扶着家旺往外走,碰到闻声从厨房出来的老太太,季清开口:“给几块钱,家旺不舒服,我要带家旺去找大夫看看。”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就横眉骂起来:“你跟我要什么钱,你在我这里存下着吗?哪来的钱给你乱糟蹋!” 季清蹙眉:“不是乱花,娃生病了,就要几块,给买个药吃上。” “没钱!”老太太拉着一张脸,“哪家娃没生过病,哪有那么娇贵给别人送钱!你有钱就去,我没钱给你!” 她的钱,还要留着给她的老幺买棉袄呢! 季清看老太太转身就进了厨房,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对家旺说了句:“幸亏你没真的生病。” 话没说透,聪慧的家旺却是明白了。 看奶这个态度,就算自己真的生了病,奶也不会管的,虽然他从来都没跟奶奶起过冲突,也一直乖乖听话,但奶眼里,从来都没有他。 他心里难受,突然,脑袋上一沉。 抬眼,看到娘正看着他,用他从来没听过的温柔语气说:“放心,奶不疼家旺,娘来疼,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会护着你的。” 季清也不是个煽情的人,对上家旺黑溜溜的大眼睛,她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把家旺:“咱们快走。” 红山根村到镇子上要走十几里山路,冬天的土路冻的比石头路还硬,坑坑洼洼的,走的季清脚疼。 家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低着头自顾自地走路。 两人默默走了几个小时,才走到镇子上,陈青岩的补贴和福利是由国家统一发放的,一个季度发一次,米面油在供销社,钱在邮局。 这些年,都是东西到了后,镇上的邮递员负责送到村子里去,米面油发的慢,不好送,所以会迟个几天。 季清正是算准了这一点,趁着邮递员还没送,把东西先取到自己手里。 进了邮局,季清掏出陈青岩的印章和结婚证,趴在柜台上,作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农妇模样。 “同志,俺来取个钱。俺男人寄来的,陈青岩。” 值班的工作人员是个女人,看到季清脸上的局促和忐忑,笑容十分明朗,和气地应了一声,将印章和结婚证拿了过去。 她一边仔细查看,一边盘问:“往常不是都送到家里去吗,怎么这次提前来取了。” 季清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朝着一旁蹲着的家旺看去:“娃肚子疼了几天了,村里赤脚大夫给开了药,喝上也不见好,我就想着领了钱,到镇上卫生院叫大夫看看。” 家旺听到季清这么说,还配合的哼唧了几声。 工作人员见季清说话老实巴交,印章和结婚证也没问题,没有再多问,让季清按手印,把钱给季清取了。 小心翼翼将领到的三百块钱揣进衣服内口袋里,季清牵着家旺的手出了邮电局。 她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富有过! 第4章 吃饱吃香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季清摸摸瘪下去的肚子,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顿饭。 带着家旺兴冲冲转了一圈后,季清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没有粮票。 没有粮票,有多少钱都下不了馆子。 虽然到了八十年代,对票的需求没有上个年代那么大,但毕竟还是票证时代,粮食、肉、油都是限量供应,实行严格的配给制,对外自然也只能是凭票购买。 家旺到底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比季清更不抗饿,拽着季清的手埋怨:“娘,我好饿啊。” 季清摸摸家旺的头,安抚家旺。 举目望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后,她眼睛一亮。 供销社就在距离邮电局不出五十米远的地方,季清如法炮制,以陈青岩妻子的身份成功领到了三斤油,五斤面,二十斤米。 毕竟现在还是物资短缺的年代,季清怕被人看出来,花了两分钱买了个背篓,把米面油装进去,又花了一分钱买了几个草编的篮子盖在上头。 供销社的人看她虽然穿着破烂神情胆怯,脑瓜子却灵光,知道不能露富的,不禁道:“后面有旧背篓,你要是想要的话,我一分钱卖给你。” 季清连忙道谢。 从供销社出来,季清带着家旺,走进了镇上唯一一家国营饭店。 “吃饭吗?有票吗?”服务员走过来,问道。 季清一边摇头,一边拉开衣襟,里面是她刚才在供销社领米的时候倒出来的米,差不多有一斤,苦哈哈道:“没钱也没票,但是有米,换点吃的,行不?” 这个时代家家户户都自己做饭吃,还没见过直接拿米来换吃的的,服务员不禁愣住了。 季清猜到服务员在疑惑什么,忙道:“俺家是山沟沟里的,一大清早带娃娃上来看病,没来得及做吃食,这会饿得很,大哥,这些米能换两碗米饭不?我们不吃别的,就要两碗米饭就行。” 服务员为难地挠挠头,“我去问问经理。” 片刻后,穿着靛蓝色外套的经理走了过来,看看头发干枯瘦的像个纸片的季清,再看看面黄肌瘦的家旺,叹了口气。 随即,摆摆手:“给他们盛两碗米饭。” “谢谢,谢谢经理大哥。经理大哥你真是好人,太感谢你了!”季清小心地把米倒进服务员拿来的大碗里,感激地直朝着经理鞠躬。 经理扫了眼米碗,又对服务员补充了句:“再给弄点紫菜汤,弄个炒土豆。” 不一会儿,米饭、炒土豆条、紫菜汤都端了上来,季清看着清汤寡水,几乎没怎么放油的炒土豆条,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从昨天穿过来到这会,她都饿了一天一夜了! 家旺也是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凑过去,两眼放光地吹捧季清:“娘,你真厉害。” 季清笑道:“不是娘厉害,是叔叔善良仁慈心地好,你以后要以叔叔为榜样,做一个正义的人。” 季清故意说得声音大,不远处的经理听见了,心里越发美滋滋。 家旺不明所以,只以为季清说得是真的,重重点头:“娘,我知道了。” 其实,季清心里清楚,经理愿意给她们土豆和紫菜汤,归根究底是因为她拿来的米多,一斤米做稀一点,能做七八碗米饭,而她只要了两碗而已。 作为市场营销学的高材生,季清第一眼看到经理,就看出经理是个爱面子、虚荣心比较强的人。 一顿饭吃完,经理又让服务员送来两个煮熟的土豆,说是让季清回村的时候在路上吃,季清自然又是一顿好谢。 出了饭店,季清勾起嘴角。 真没想到,她在这里竟然能用到前世学到的知识。 也是,这个时候的人都单纯着呢,大多数人每天都忙于干活做工填饱肚子,没有前世那么复杂。 吃饱喝足,季清带着家旺在街上逛了会,想买很多东西,可无奈处处需要用票,买不上。 “哎,娘多想给你们买点糖吃啊。”站在路边,季清无奈长叹一口气。 家旺听到“糖”字,下意识舔了下嘴唇,但还是懂事道:“娘,今天已经吃的很香了,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孩子越懂事,季清越心疼。 其实每年都会发糖票,只不过票一发下来,就被老太太拿走了,老太太拿糖票换了糖后,都给自己的小儿子了。 原主为了这事不服气掰扯过,结果被老太太追着骂了好几天,也就不再提了。 就在这时,一个裹着棉袄子的女人突然凑了过来。 “大妹子,买蜂蜜吗?” 季清下意识的拉紧家旺,提防地看着女人。 “姑娘,我看你刚才从国营饭店出来的,想必也不缺钱,咱自家产的蜂蜜,甜得很,一瓶就三块钱。” 原来是兜售蜂蜜的,季清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 糖是从粮食里提取的,需要加工,所以是由国家统一调配的,而蜂蜜不同,蜂蜜是农民自己养蜂得来的。 见季清不吭声,女人急起来:“大妹子,我这可是紧俏货,就这一瓶。” 蜂蜜是好东西,季清已经动了心,但面上并没有表露,而是装的有几分为难:“三块钱……太贵了……” 女人咂嘴:“大妹子你都能上饭店吃饭,还嫌三块钱贵啊。” 季清见状,错过女人就要走,女人一把拉住季清,“哎,大妹子,那你想多少买,我跟你说,我这一瓶蜂蜜可是能吃个把月的,比白糖还耐吃!” 季清还是摇头:“那也太贵了,这都能买几斤白糖了。我还是忍一忍,等年底糖票下来,买白糖吃!” 这正是女人担心的,马上就年底了,家家户户有了白糖,她这瓶蜂蜜就更出不了手了。 她心一横:“大妹子,直说,多少钱你才肯买。” 最终,季清以两块钱的价格,买了一大瓶蜂蜜。她把蜂蜜装进背篓里,牵起家旺的手,沿路回村。 一路上家旺频频往季清脸上看,快走到村口的时候,迎着夕阳的余晖,才说了一句:“娘,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娘,身上有光。 第5章 盟友 “准是在外面找野男人去了,没脸没皮不嫌臊!这么样的儿媳妇我陈家不敢收,打着赶出去算了!” 季清一回到家,就听到老太太在院子里叫骂。 她扭头吩咐家旺在背篓里蹲好,背着家旺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天色昏暗,一家人刚吃过饭,被老太太强行聚在院子里,商量着对季清的处置呢。 季清突然出现,一群人愣住了。 “我带家旺回了趟娘家。”季清说完,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背着家旺进了东厢房。把背篓放下,她走出东厢房,对老太太说:“晚饭还有吗,我跟家旺没吃晚饭。” “没有!不干活乱跑的人,哪来的饭吃!” 老太太骂了句,跺着小脚快步就往东厢房冲。 季清没拦,径直往厨房走去:“我看看还有啥吃的没。” “你给我站住!”老太太中途拐了方向,一路小跑到厨房门前,叉腰挡住:“谁准你自己往厨房跑的!要脸不要脸啦!” 季清冷淡重复:“我跟家旺都没吃饭,饿得很。你是让我们娘俩都饿死吗?饿出个好歹咋办?陈青岩知道你们让他老婆儿子饿肚子吗?” 老陈头听不下去,闷声吼道:“给她拿两个饼子!” 老太太气得不行,进厨房拿了两个发面饼子出来,往季清手里重重一砸,“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吃!” 季清不理她,拿着饼子扭头就走,老太太脚底下更快,先季清一步进了东厢房。 她眼尖,刚才季清进院子就看到季清背着背篓,此时看到背篓放在炕边上,更是急吼吼扒背篓上看有其他东西没。 季清看着老太太的动作,冷笑出声:“找什么呢?没金子没银子,就一空背篓。” 老太太丢开背篓,狠狠剜了一眼季清:“回了一趟娘家,不得了的吗?有本事让你穷娘家给你撑腰,把婚离了啊!” 激将法对以前的原主有用,对季清没用,季清闻言,微微一哂。 “不离,我离婚了上哪儿找这么有钱的男人去。这十里八村的,可找不到这么会赚钱的男人喽,我的下半辈子,还打算靠我男人养活呢!” 靠不靠还是未知,先把老太太气一顿。 果然,老太太听了这话,气得哼哧哼哧的。 “你,你……你想都不要想!还想要点脸就赶紧走人,不然就给我等着,等着我老二回来把你休了!” 待老太太喊骂着走后,家旺才一骨碌从炕上翻起来,给季清看他放在炕柜子里的几样东西。 方才进院子前,季清就给家旺交代好了藏东西,家旺坐在背篓里,是为了不引起怀疑,而她强硬的要吃的,也是为了打个时间差,让家旺有时间把东西藏起来。 季清把蜂蜜从柜子里取出来,盖上柜盖子,招娣走了进来,向季清汇报今天一天老太太说的话和做的事。 听招娣说完,季清笑起来。 这老太太还真是视她为眼中钉,不遗余力地对付她呢。 “娘,你怎么办啊?”招娣焦急地问。 季清拧开蜂蜜盖子,用筷子给招娣和家旺一人剜了一筷子头:“放心,娘有办法。” 招娣还从来没吃过蜂蜜,不停唆着,眼睛都眯了起来,良久才回过神:“娘,真甜!” 次日,跟以往一样,家旺招娣下地干活,盼娣跟着老太太打下手。 季清等陈家人们下了地,对着镜子收拾一番,接着故意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把抱着柴火往厨房走的盼娣叫到一旁,吩咐道:“娘等会要出去,中午不回来,你给娘留个饼子。” 盼娣木讷点头:“知道了,娘。” 季清快步走出大门后,老太太背着手跟出去几步,折回到厨房问盼娣:“你娘给你说啥了?” 盼娣不同于招娣,老实的过头,不敢撒谎,小声回答:“娘说中午不回来,让我给她留个饼子。”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娘没说。” “反了她了!”老太太手往腰里一叉,“不干活不上灶头,一门心思往外跑,还说外头没野男人,我呸!” 盼娣听老太太骂娘,没敢还嘴,只偷偷想着,若是奶不让给娘留饼子,她就多喝点粥,把自己的留给娘。 季清出了陈家,一路小跑跑到山脚下的王大媳妇家。 王大媳妇在红山根是有点名气的,这个年代基本上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婆婆管家,儿媳妇再不情愿也要被压一头,可唯独王大媳妇不同,结婚不到一年就跟婆婆分了家,搬出来跟丈夫孩子独住。 为此,被不少做媳妇子的羡慕嫉妒,没办法说服自己家那口子分家,只能安慰自己说王大媳妇家的男人不中用,被王大媳妇拿死了。 原主没什么主见,也被这种话影响着,虽然她没有向其他人一样酸王大媳妇,但面对王大媳妇主动的示好,她也没理会。 可季清却知道,王大媳妇能对她有多大的帮助。 她手揣在破棉袄里,对着木栅栏门喊了一句:“嫂子!嫂子!” 王大媳妇推开门探出个头,当看到是季清后,不由一愣:“陈家媳妇?” 这女人不是不待见她嘛,前些天她找她做针线活,她冷着脸都不跟自己说话呢。 “干啥?”想到之前热脸贴了冷屁股,王大媳妇没好气。 季清早就料到会这样,也不觉得难堪,只嘿嘿一笑:“外头冷得很,嫂子让我进去说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王大媳妇早就对季清比较有好感,所以也没真计较,她把季清让进了屋,还问:“早起吃了吗?” “吃了吃了。”季清应道,被她怼过几次后,老太太没再不给她吃了,她早上喝了一大碗白粥呢。 王大媳妇在炕边坐下,和季清一样把手放在火盆上烤,眼珠子上下打量季清好几遍,“我听人说,你跳河了?” “嗯。”季清点头,既然来找盟友,自然也不掖着,她把老太太骂她的话,给陈青岩告状,被救上来后老太太还想刺激她再死一次都跟王大媳妇讲了一遍。 王大媳妇听得火冒三丈,一个蹦子从炕上跳下来:“听听,跟我那个恶婆婆一样一样的,把儿媳妇不当人!你也真是能忍,换了我,我跟她干仗呢!” 季清笑笑,等过段时间,老太太知道她把钱和米面油领走了,也肯定有一仗要干的。 不过,不是现在。 “算啦。”她拉着王大媳妇坐回炕上,“能捡回一条命,我也想通了,管她说啥呢,我行的正坐得直,鬼都不抓我,再不为了别人几句话不痛快了。” 说着,她看向王大媳妇炕边装针线活的簸箕,“嫂子,你之前不是说让我给你画几个花样嘛,咱们来弄。” 第6章 老太太出丑 季清一直在王大媳妇家待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估摸着陈家人快从地里回来了,王大媳妇也要做晚饭,她便先告辞,跟王大媳妇约了接下来几天都一起做针线活。 老太太正和盼娣在厨房做饭,看到季清回来,又是一通乱骂。 穿过来这几天,季清已经听习惯了老太婆的骂声,不管老太婆骂什么污言秽语,她一概当做耳旁风。 她手里有钱,炕柜子里有米面油,她才不在乎呢。 当天晚上,家旺偷听墙根回来,跟季清汇报:“娘,奶说你坏话呢,说你白天不在家,找野男人去了。” 季清听了,微微一笑。 接下来一连几天,季清都是早上吃过饭,收拾一番出门,期间被老太太跟过一次,她七绕八绕,甩掉了老太太,才又拐去了王大媳妇家。 冬天冷,串门的人少,王大媳妇又住的远一些,于是老太太没打听出来季清每天离开家,都去哪儿了。 每天季清走的时候都拾掇一番,回来哼着小曲,她便认定,季清是去偷人了。 她叫来老大媳妇,叽叽咕咕吩咐一通。 自然,又被偷听墙根的家旺告诉了季清。 季清心里有数,第二天起来照旧出门,感觉到身后跟着人,她故意在村子里走了几圈,最后走到王大媳妇家附近的一处破窝棚里。 此时,老太太已经带着老大媳妇和一帮妇女悄悄靠近,围住了窝棚。 老太太自认为非常会谋划,捉女干要捉现场,让村里其他人做个见证,所以她这几天纵着季清没拦,还叫老大媳妇叫来这一堆人。 至于丢脸丢人这种事,那可没有赶走这个不入眼的儿媳妇重要。 “嘿嘿。嘿嘿。”窝棚里传来女人高兴的笑声。 老太太怒气冲上头,奔过去砸门,嘴里还大喊着:“不要脸的贱人!” 窝棚本就是废弃的,门是几块木板子拼凑的,老太太一砸就散了架,女人们探头探脑地朝窝棚里看。 窝棚里,季清也像是被抓贼了似的,护着背后一脸惊慌。 老太太见状,立马嚎起来:“天杀的,黑心烂肺的烂怂货色,在外面偷人,把我陈家的脸都丢尽了啊!我可怜的儿啊!你在外头吃苦,你媳妇背着你偷人啊!” 一边嚎一边拽季清,拽到一半才愣住。 汉子呢? 怎么就这女人一个? 外头看戏的女人们也是满头问号,不是来捉奸的吗,奸夫呢? 老太太见没有捉到现行,立马又换了喊骂的话:“你今天就老实交代,你相好的是哪家男人,不交代的话,我就把你送到公社去!” 季清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什么男人?什么相好?” 她扫了一圈外头围观的人群,最后视线落在老太太脸上,像是恍然大悟:“啊?说什么呢!我没有相好的!没有!” “还嘴硬,看我今天不动家法,我……”老太太满地找木条子,季清呲溜一下跑出窝棚,躲在老大媳妇身后。 老太太找到木条子冲过去打季清,季清左躲右躲,木条子几乎全打在了老大媳妇身上,打的老大媳妇哇哇乱叫。 看老太太快打到自己了,季清叫喊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以后不在外面烧番薯吃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烧番薯? 有好事的跑进窝棚查看一番,举着一块番薯惊讶不已:“还真是番薯!” 季清露出为难的神色,觑着老太太的脸解释:“番薯不是我从家里拿的,是我在挖过番薯的地里捡的,有些地没挖干净,我就捡来了烧着吃……” 瞬间,女人们炸了锅,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好好地跑外面烧什么番薯?” “说明在家里没吃饱呗,不然这天寒地冻的,谁跑来捡这脏兮兮的番薯烧着吃啊。” “这么说,陈老太克扣她吃食了?” 老太太一看矛头指向自己,立马叉腰骂季清:“你少给我装!分明就是在外面偷汉子,让你上下嘴皮一碰给我甩屎盆子!烧番薯需要打扮吗?你这几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还敢说不是偷汉子!” 季清:“我没有偷汉子!” “我看你今天是不挨打不说实话!今天我就要正正家风!”老太太说着,举起木条又要打季清。 这时,人群中一道豪迈的声音破空而来:“老太婆,你欺人太甚!说什么正家风,我看你就是想作践死她!” 女人们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清来人后,刷刷刷退后几步。 “这个泼妇,她怎么来了?” 此处离王大媳妇家近,已经过了季清平时来的点,王大媳妇没见着人,打算出门看一下,结果看到自家附近围着一圈女人。 她本不打算凑热闹的,但听到季清的声音,立马就撸起袖子跑了过来。 王大媳妇几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太太手里的木条子,大嗓门吼道:“觉得你家儿子挣钱了,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想把她弄死,是不是?” 老太太登时眼睛瞪圆:“你胡说啥呢!” “我胡说?哈!”王大媳妇转身,对着女人们,嗤笑道:“这个老婆子,前几天把儿媳妇逼得跳了河,好不容易捞上来捡回一条命,结果你们猜这个老婆子有多坏,不给吃不给喝!还说早晚让她再死一回!” 老太太看王大媳妇揭露自己丑事,急了:“你这个不孝敬公婆的泼妇,再胡说八道,我我连你也打!” 老太太再怎么泼辣,年纪放在那里,王大媳妇就着木条子,一扯一放,老太太已经一个屁股蹲,跌坐在地上。 她刚要嚎,沉默了好一会的季清却是开口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发个毒誓,我如果在外面偷汉子,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王大媳妇立马对老太太说:“你敢发毒誓吗?敢说如果你要是起过想逼死儿媳妇的念头,就断子绝孙没人养老吗!” 老太太咬牙:“呸,你还没资格命令我!” 虽然表情依旧凶狠,但是气势上已经弱了几分,什么断子绝孙,什么没人养老,忒不吉利! 看戏的女人们对着老太太指摘起来,尤其是一些受过婆婆欺负的儿媳妇,更是义愤填膺,气得不行。 “这也太坏了!” “不想要人家离婚就行了,竟然要逼死人,真是恶毒!” “当年陈青岩要出远门,老太太急着给娶的媳妇,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一个人拉扯几个娃多不容易啊!陈老太真是狠,现在是看着儿子事业发展得好,不缺媳妇了,竟然想弄死儿媳妇,天哪!” 季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发愣的老太太,心中不禁冷笑。 死老太婆,你也有这么一天! 看了一会儿,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打算出头假意为老太太说点好话,趁机再衬托一下老太太的坏。 “我……” 然而刚说出来一个字,就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7章 怒扇小姑子 “小清!” “陈家二媳妇!” 看季清晕了过去,女人们吓了一大跳,有的掐人中有的掐虎口,王大媳妇更是跑回家端了碗糖水回来,小心喂进季清嘴里。 喝了糖水,季清慢慢清醒过来。 大家都是从饥荒年代过来的,看到季清这副模样,都知道一定是挨了饿,长时间没吃饱饭,身体扛不住晕过去的。 大家纷纷往已经被老大媳妇扶起来的老太太瞅,对于王大媳妇刚才说的季清被作践的话,已然是深信不疑。 虽然现下人还穷着,但好歹不是六零年了,就算是没有条件顿顿吃白面,也不会有把人饿成这样的家庭。 这陈老太,真是看不出来啊! 王大媳妇把空了的碗往怀里一揣,又指着老太太骂起来:“你这个老婆子,怎么比我那个恶婆婆还坏!我告诉你,小清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就是杀人凶手,要被抓住枪毙的!” 老太太也没想到季清会突然晕倒,她看着面色惨白的季清,只能干巴巴为自己辩解:“我没饿过她,她自己耍妙不吃饭,我都给她吃的足足的。” 王大媳妇冷笑:“是吗?你这么好?” 季清慢慢恢复了一些神智,听到老太太说给自己吃的足足的,她心中冷笑,既然老太太要展现自己心眼不坏够大方,那她怎么能不给她一个机会呢。 她拽了下王大媳妇的袖子,有气无力道:“嫂子,我头晕得很,你家是不是有架子车,把我往卫生院送一下……” “对,得去一趟卫生院,你这身体太差了,前几天跳河也不知道落下什么病根子没有,还是得去卫生院叫大夫检查一下。你等着,我推架子车去。” 王大媳妇是真关心季清,说完就火急火燎回家里放下水碗,两只手推着二轮的架子车快走了过来。 虽然自行车到了这个年代已经不是稀罕物了,但也仅限城市里,红山根是山沟沟子的农村,物资匮乏,全村只有一家有自行车,其他人家都是用架子车。 看着季清被抬上架子车,陈老太一把抓住车辕。 “好端端的去什么卫生院,哪有那么矫情,下来回家里躺着去。再说了,家里也没钱给你上卫生院。” 季清:“卫生院不去的话,村里的余大夫那儿也行。那儿也给输液补充营养。” 老太太:“哪个大夫都不行,别想了!没钱!” 季清:“陈青岩不是每个季度都寄钱回来吗?就输个液,花不了……” 老太太:“花不了多少也没有!一大家子没有花销吗?光靠着几个爷们挣工分,够吃够穿吗?” 这话说得,把其他女人都得罪了。 除去陈青岩这样的天降之子,村里人基本上都是靠着挣工分养家糊口的,按照老太太这话,其他家没有人外出挣钱的,都别活了呗! 季清:“家里没钱的话,陈青岩下个季度的钱快发了,能不能先借上几块,等发下来再……” “不行!” 老太太已经没耐心同季清耗了,她今天被季清摆了一道又一道,现下看季清又打钱的主意,她一下子就爆发了,直接上手拽季清,想把季清从架子车上拽下来。 “给我回家!” 这回不光是王大媳妇,其他女人也开始拉老太太,护着季清。 就在这时,村里颇有威信,七十岁了依旧身子骨硬朗的余老太婆挡在了季清前面,横眉怒目地开口:“陈老太,差不多得了。” 老太太闻言手一松,放开了车辕。 她固然能豁出来不要这张老脸,但她不想得罪余老太婆,要是余老太婆不待见她,她往后都没法在村里走动了。 王大媳妇看老太太不拦着了,把绳子往肩膀上一甩,拉着季清就走。 架子车拉出去一大截,季清回头,还能看到老太太那一脸恨不得把她吃了的表情。 哈哈! 爽了! 余大夫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会看病会抓中药,还会输液扎针,样样都干。村里人有个头痛发热的,基本不会去卫生院,都是余大夫给看的。 刚才制住老太太的余老太婆,就是余大夫的大娘。 余大夫家离得不是很远,王大媳妇拉着车,走了半个钟头就到了。 进了余大夫家,王大媳妇把季清扶上炕,看着季清打上点滴,才小声说:“我说你就是心软心善,今天大家伙都在,能给你主持公道,你就该要求着上卫生院,去镇上好好检查一下。” 季清笑笑,她才不是心善,而是她有不能去镇上卫生院的理由。 她要是去了卫生院,那老太太肯定也会跟着去,顺便去领陈青岩寄来的钱和米面油,到时候知道东西都被她领走,老太太在卫生院闹开,那可太影响别人了。 季清:“嫂子,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等我好了,我一定好好谢过你。” 王大媳妇:“哎呀,叫我一声嫂子,就甭跟嫂子说谢字,都生分了。你要是想谢我,等你好了给我多画几个样子就成。” 季清莞尔一笑,点头:“没问题。” 王大媳妇家里还有别的活,季清没让她陪着,让她回去了。输液的过程漫长又无聊,炕上热,季清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尖锐的女声吵醒了。 “臭婆娘,你给我起来!别装了!” 季清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余大夫正抓着一个女人阻止女人靠近她,女人挣不脱,就指着手骂她。 拥有原主的记忆,季清一下就认出了,这是老太太的小女儿,去年才嫁到隔壁村去的,叫陈芬芳。 她瞬间想到前世形容骂人的一个词:“口吐芬芳”,用芬芳来礼貌代替大便,不禁笑出了声。 此刻,陈芬芳就是在口吐芬芳。 见季清笑的很戏谑,陈芬芳更气了,她伸长了手想打季清。 这做派,跟老太太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原主没什么心眼,更没这么泼辣,被这个小姑子也欺负的不行,陈芬芳没出嫁之前,对原主的几个孩子也是动辄打骂。 季清眼底划过一抹嘲弄,以为她还是原主,好欺负呢是。 一瓶点滴快打完了,季清看了眼,从炕边的药盒子里取了块棉花团团,按在手背上,利落地拔掉了针头。 她前世大学选修过急救医学,拔针头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余大夫,总共是两块钱对,医药费你叫人去陈家取,钱都在老太太那里。我先回去,等下让家旺过来取中药。” 说完,下了炕就快步出了余大夫家。 季清的一系列动作把余大夫和陈芬芳都搞懵了,足足半分钟,陈芬芳反应过来,用力甩开余大夫。 季清走得快,转眼就走出去几百米,陈芬芳一阵小跑,才追上了季清。 “不要脸的死女人,你给我站住!” 季清左右看了看,看附近没什么人,才停下脚步,转身与陈芬芳对视。 “干什么?” “我就知道你装病呢,走的这么快,像害病的吗?”陈芬芳抓住季清的胳膊,怒气冲冲:“你知不知道,娘都被你气病了!” 季清挑眉,差点笑出声:“是吗?” 那今天可真是太有收获了。 陈芬芳看季清这么高兴,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举起手就要打季清。 不料季清速度更快,一把打开陈芬芳的手,直接甩了陈芬芳一耳光。 “啪!” 陈芬芳顿时愣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清:“你……你这个婆娘,你敢打我!” 季清冷哼一声:“一口一个婆娘,咋地,你不是婆娘还是女娃子呢吗,难不成你嫁的那口子不行,还没让你成为婆娘?” 这话一下就刺痛了陈芬芳,她抖着嘴唇直接扑向季清:“死女人,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 “啪!啪!” 季清捏住陈芬芳的胳膊一推,扬手左右开弓,又赏了陈芬芳两个巴掌。 陈芬芳被打的两眼冒星,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 季清揉揉有几分发酸的手腕,嫌恶地俯视着狼狈的陈芬芳,冷冷道:“来啊,不是让我知道知道吗?” 第8章 让她尝尝有口难辩的滋味 陈芬芳被季清挑衅,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得又要打季清。 季清这回更狠,直接伸手掐住了陈芬芳的脖子。 跟她动手,她前世可是从小练跆拳道长大的! 就算她现在用着原主的身体,体力远远不如前世,那她也是正儿八经练过的,对付身强体壮的男人或许不行,对付陈芬芳可是绰绰有余! 脖子被掐住,陈芬芳就跟被揪住后脖颈的猫一样,瞬间丧失了所有战斗力。 她红着脸瞪着季清,嘴里咕咕哝哝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 看陈芬芳快翻白眼了,季清才松开手,陈芬芳浑身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大声咳嗽,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 季清居高临下,一双眼不带丝毫温度地看着陈芬芳,缓缓道:“我警告你,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好心!” “你……” 陈芬芳说了一个字,对上季清冰冷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下,闭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季清的身上,感觉到了可怕的威压! 季清没有再理会陈芬芳,把手揣进衣服兜里,转身往家里走。她刚才打陈芬芳下手不轻,手背上输液的地方肿起来了。 哎,原主这个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身体素质提上来,就算不能像前世一样一人打几个男人都不在话下,也至少能在教训人之后自己不受伤啊。 走进院子里,就听到老太太在堂屋嚎叫的声音。 “真是没法活了,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给我儿子娶了这么个害人精进门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陈家人回来吃中午饭,家旺看到季清,凑上来对季清耳语:“娘,奶说你欺负她,把她气病了。” 招娣也端着碗走过来,不服气道:“你听奶又编排娘,向来只有奶欺负娘的份,娘怎么可能欺负奶!娘你快来喝粥,别管奶,让她嚎去!” 季清被招娣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哎呀,今天还真是她欺负的老太太。 见季清坐下,盼娣连忙舀了碗粥,端到季清面前放下,早上奶带着大娘走了,叫她在家里做饭,她很担心娘,却不敢跟着去。 看娘好好地回来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必旺还小,坐在招娣旁边喝粥,只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季清。 季清喝完一碗粥,刚准备起身回屋,陈芬芳回来了,陈芬芳一进院子,就在厨房门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爹,你要给女儿做主啊!” 大家纷纷向陈芬芳看去,当看到陈芬芳蓬头垢面,满脸满头的土,一张脸肿的像是不对称的猪头,都吓了一跳。 老陈头忙放下粥碗去看陈芬芳:“咋了,这是咋了?” 堂屋装病躺着的老太太听到小女儿的声音,立马不嚎了,下了炕走出堂屋,好奇地往厨房瞄。 她特地叫人去了趟隔壁村,叫来小女儿给她治一治不听话的二媳妇,怎么回事,怎么哭上了。 难不成芬芳打算这么治二媳妇? “她给我打的!”陈芬芳指着季清,“娘让我去余大夫家看她,她给我打成这样了!爹!你快把这个恶毒的死女人赶出去!” 陈芬芳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什么? 季清打了陈芬芳? 季清可是以前被陈芬芳骂都不还口,只独自生闷气,最多说几句阴阳怪气话的人,今天居然有本事打人了? 这怎么可能? 眼看没一个人相信,陈芬芳气的快要吐血,喷火的眸子瞪着季清:“死女人,你敢做不敢当是吗!” 季清抿唇,叹了口气,慢吞吞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之前原主被风言风语乱传作风不正,原主在家里哭着解释,没有人愿意为原主说话就算了,陈芬芳更是拿一堆脏话羞辱原主。 现在,她就让陈芬芳也尝尝,有口难辩的滋味。 “好啊!你打了我,竟然不承认!”陈芬芳恨得牙痒痒,看到余大夫进了门,立马就朝着余大夫扑了过去。 “你来得正好,你给我作证,是不是她打得我!” 余大夫看看平静坐着的季清,再看看嘶吼发疯的陈芬芳,有些无语,没好气道:“我做什么证,明明是你想打她。” 他刚才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他大娘,也就是余老太婆,知道了今天早上季清被欺负的事,对陈家老太太和陈芬芳的作风很是不喜。 陈芬芳没想到余大夫竟然帮季清说话,一把推开余大夫,指着余大夫的鼻子骂起来:“好啊你!睁眼说瞎话!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话,你是不是就是她那个女干夫!” 余大夫今年四十多了,听了陈芬芳这话,臊得脸都红了。 他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你乱说什么呢!这种话能乱说吗!再说胡话冤枉人,我告诉大队长去!” 在医疗条件不好的年代,大夫这个职业,地位是非常高的,救死扶伤,有些地方把大夫看的跟神仙一样。 见余大夫生气了,老陈头赶紧赔礼道歉:“余大夫啊,别跟娃们一般计较,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头教训她。” 余大夫还是气鼓鼓,把中药往台子上一搁:“两块钱,拿钱我走了,真是的,给人看病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被冤枉过!” 听着吵闹已经从堂屋走过来的老太太听到季清看病居然花了两块钱,不管不顾的嚎起来:“哪来的钱!啊!哪来的钱!” 老陈头看着老太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村里男人嘛,女人在家里怎么闹都没事,被外人看笑话是受不了的。 他大喝一声:“吵什么吵!” 老太太被镇住,瞬间息了声。 老陈头又喝一声:“拿钱!” 家里人都知道,老陈头是平日里不发威,发威了谁都得听他的,老太太梗着脖子犟了几十秒,最终在老陈头狠厉的眼神下,回堂屋取了两块钱,摔给余大夫。 余大夫拿好钱,人气笑了。 他对老太太说:“陈老太,我只是个看病的,你要是再这样,以后你们陈家人生病,我可一个都不敢给看。” 老太太眯起眼睛:“你吓我?” “没吓你,说一句实话而已。”余大夫看了眼一直坐着没吭声,手背上还有一块淤血的季清,想到刚才在自家,陈芬芳喊着要打季清的模样,摇摇头道:“谁都是从媳妇过来的,有的时候,也别太不留余地了。” 他说完,也不多待,转身就离开了陈家。 被外人看了笑话,老陈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火大的要命。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今天这人,真是丢大发了! 陈芬芳还没看清局面,拉着老陈头的胳膊继续讨伐季清:“爹你看看,这个姓余的,为了她都教训起娘来了,你就不管管吗,他们两个肯定不干净!” “啪!” 老陈头一扬手,一个巴掌甩在陈芬芳脸上。 “你给我闭嘴!” “干啥!你干啥打她!”老太太看老陈头居然打小女儿,冲过来就将陈芬芳护在怀里,和老陈头对峙。 老陈头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对老太太也毫不客气:“你就惯着她!惯得她无法无天,满嘴胡话!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屋里反省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这话说得重,老太太呆了几秒,拉起陈芬芳就往堂屋走,进了堂屋,哐的一声摔上了门。 此情此景之下,一屋子的人没一个敢大喘气,唯有季清起身,淡淡对老陈头说:“爹,我也回屋子里去了。” 第9章 你是胖妞 老陈头看着季清,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着些什么,最后烦躁地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去去。” 季清回了东厢房,除了盼娣在厨房留着收拾洗碗,几个孩子都跟着进了屋。 家旺脸上写满了思索,纠结了片刻才问:“娘,尕娘娘真的不是你打的啊?” 招娣推了把家旺,气呼呼道:“都给你说了,只有她们欺负娘的份,娘怎么可能打她?你看不出来,她跟奶联合起来,编排娘吗?” 听起来确实是这样,可家旺却觉得不对劲。 毕竟,他已经见识过娘的厉害了。 刚才季清没说实话,是权宜之计,在孩子面前,她没想撒谎,直接点头承认:“没错,你们尕娘娘的脸是我打的,她追着要打我,我就打回去了。” 家旺:“……”猜对了! 招娣:“?!”怎么可能! 季清拨开两人,伸手将站在后面一点的必旺抱了起来。 必旺今年三岁,原本一直养在老太太屋,最近老太太忙着对付季清,没空照顾,今天又嚎又闹,必旺便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回了东厢房。 必旺脸蛋冻的红扑扑的,皮肤都皴了,一双眼睛黑黑亮亮,鼻梁又挺又翘,长得十分漂亮。 蓦地,季清回忆起母亲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说原主有个儿子男生女相,在欺凌和笑话中长大,渐渐性格就出了问题,跟谁都不来往,一直到四十岁都没成家,孤身一人活着,十分凄惨。 想到这里,季清不禁心生感慨,明白了什么叫做生不逢时。 现在这个时代,是要靠体力劳动的时代,一个男人长得漂亮,身体柔弱,是非常不受待见的。不像前世,颜值高直接就能换饭吃,旁人羡慕都来不及。 就在她穿越过来前几天,一个山里的十几岁少年突然就刷爆网络,因为超高的颜值获得了所有人的关注。 随后不仅上直播、上节目,还得到了稳定工作…… 不过,既然她现在重生成了这孩子的母亲,她一定会帮他建立信心,就算不能消除那些负面的言论,也要跟他站在一起,陪着他抵御。 季清摸了摸必旺的脑袋,哄道:“吃甜甜不?” 家旺和招娣眼睛一亮,“娘!” “等着,给你们拿。” 季清把必旺放在炕上,打开炕柜子拿出里面的蜂蜜,给三个孩子一人分给了一筷子头。 蜂蜜甜,却没有像糖那样腐蚀牙齿,季清每天都给他们吃点。 看必旺不停的舔嘴唇,也不说话,季清正好奇,这个孩子是不是不会说话,不料必旺突然抬起头,唤了一声:“娘。” 季清瞬间怔住,紧接着,眼眶温热。 她穿过来这些天,虽然跟家旺招娣走得比较近,听他们喊娘,在心里却还是没有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更多的,是把她们当做学生或者朋友。 可对上必旺黑溜溜的大眼睛,季清的心咚咚咚跳起来,一种名为母爱的情愫,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意识到这种变化,季清忙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外头喊着叫家旺和招娣去地里,季清让他们去了,自己则上了炕,抱着必旺钻进被子躺了下来。 就算是被骂懒婆娘她也认了,她要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 现在这身体虚弱的,万一去地里干活晕倒,脑袋磕在石头上,再磕出个什么好歹来。 兴许是季清这一闹起了作用,陈芬芳当天晚上就回隔壁村去了,老太太躺在堂屋唉声叹气,倒是没有再找季清麻烦。 第二天余老太婆来了一次,给老太太说要好好跟儿媳妇相处,多积攒福报,说完之后,老太太也不再唉声叹气了,改为无视季清。 季清心里清楚,肯定是余大夫把所见所闻告诉了余老太婆,余老太婆才来这一趟。 老太太再怎么凶横,也怕众人议论。 偷听墙角专业户家旺则是告诉季清,老太太虽然不闹了,但赶走季清的心还是没死,还在想办法呢。 对此,季清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太太这边已经不足为患,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想到挣钱的办法! 她前世可是市场营销学的高材生,不利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做点啥,天天跑去地里干活,那可真是对不起她寒窗苦读十几年。 而且,作为新时代女性,季清深深明白一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只要她自己有了能力,不管陈青岩休不休她,她都不带慌的。 季清又犯了难,现在还是票证时代,买什么都需要用票,物资短缺的很,她该怎么做呢? 没有了老太太的阻扰,季清出门方便得多,她揣上干粮和水壶,在村头等到上镇子里去的驴车,搭了一程,还跟老师傅说好,回来的时候再带她一程。 到了镇上,季清开始瞎转悠。 八零年代小地方几乎没有自己做生意卖东西的,大家有点什么东西,都是偷着卖,不敢光明正大开铺子。 这点季清倒是听老师讲过,大规模做生意,那都是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事了。 转悠了一圈后,季清心里基本有了数。 她走到回村的路口,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墙根坐下,等老师傅回村的驴车。 屁股还没坐热,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季清仰头,看到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围着自己,穿着破破烂烂,脸上写满了算计。 顿时,季清心里咯噔一声。 “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站在最中间的一个光头男说。 季清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装着她带着准备路上吃的干粮,这半天她都在思索怎么挣钱,倒是忘了吃。 看样子,是被惦记上了。 俗话说得好,好女不跟恶男斗,还一次性是三个,季清不打算硬碰硬,不就是被打劫个干粮嘛,她给他们就是了。 季清想着,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包谷面饼子,递了过去。 不料,光头男一巴掌拍掉季清手里的饼子,凶神恶煞道:“少跟我装蒜,把钱和票交出来!” “就是,我们跟你一路了,看到你去供销社买东西,去国营饭店下馆子,有钱人啊,哥们几个好几天没吃饭了,请我们吃一顿呗。” 原来是这样,季清心底冷笑。 她还感慨这个年代民风淳朴呢,没想到这种打劫的小混混,哪个年代都有。 “喂,跟你说话呢,别以为我们不敢对妇女动手啊!再不乖乖交出来,我就自己拿了!”光头男吓唬季清。 季清深吸一口气,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三个小伙子。 虽然看起来身体挺结实的,但没专门学过,打起来拼的只是蛮力,只要她巧劲足够,把他们撂倒,然后…… 季清手伸向胸口,明为拿东西,实为活动手腕,就在她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喂,你们三个,又干坏事!” 季清一愣,接着便看到眼前三个小伙子迅速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男人跑去,嘴上还喊着:“鸿哥!” 男人轻蔑一笑,在三个小伙子头上一人打了一巴掌,啐道:“行啊你们,都开始打劫妇女了!” “不敢不敢,鸿哥我们哪敢啊,我们跟她闹着玩呢。”光头男一改方才的威风,点头哈腰的道歉。 “呵!”男人踢了一脚光头男,“再让我看到有下次,以后别叫我哥。滚!” 三个小伙子连声道歉着跑远,季清也站了起来。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饼子,才要开口道谢,却看到被称呼为鸿哥的男人几步走到自己面前,摘下蛤蟆镜,脸上绽放出大大的微笑。 “胖妞!你是胖妞!” 第10章 谁给你的胆子 季清彻底怔住。 胖妞? “是我啊,你不认识了吗?”男人拍拍胸脯,“我,杜小鹏啊!” 季清:“……”她应该认识吗? 见季清一脸茫然,男人着急:“你怎么回事啊,都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经常欺负我,把我打得哇哇直哭!” 小时候…… 季清抿唇,在原主的记忆里顺着找过去,在记忆深处,找到了一个瘦瘦小小,邋里邋遢,眼神躲避不发一言的小男孩。 跟眼前这位喇叭裤、蛤蟆镜,满面笑容的男人一点都不像啊! “哎,真没想到,你就这么把我忘了。”男人失落。 季清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打圆场道:“男大十八变,你现在跟小时候变化很大,我才没认出来。” “你才变化大呢!你小时候那么胖,圆嘟嘟的,现在怎么这么瘦啊,不过我还是比你强,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那你确实比我强。”季清说着客套话,想到刚才那三个小伙子,便问:“你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叫你鸿哥?” “他们啊,都是我小弟,有时候帮我跑跑腿什么的。至于叫我鸿哥嘛,我现在改名了,不叫杜小鹏了,叫杜金鸿。” 季清再次愣住:“啊?” 杜金鸿,她上营销课的时候,老师经常拿出来讲的案例人物,凭借着独特的眼光和过人的智谋,接下了谁都不敢接的旧城区改造项目,一举成为八十年代末尾的千万富翁。 随后的几年里,更是大刀阔斧做项目,将自己的公司做成了金牌企业。 只是,季清有点疑惑,她所知道的在未来呼风唤雨的首富杜金鸿,真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或许只是重名呢。 曾经的杜小鹏,如今的杜金鸿挠挠头,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名字太乡棒了,我不喜欢,便让我爸帮我改了这一个。怎么样,好听不?” 季清:“……很大气。” 都跟未来首富撞名了呢。 偶遇季清,杜金鸿显然特别高兴,嘴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他问季清:“你上镇子来做什么的?以前都没怎么见过你。” “随便看看。” 季清没说自己的真实目的,一来她还没做成事情呢,二来她对这位杜金鸿先生印象不是很深刻,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路子。 “哎,好多年都没见你了,前几年我回过一次村子,听说你嫁人了,后面也就没回去过了。” “嗯……”季清顺着杜金鸿的话往下闲聊,“那你现在,是住镇子上吗?” 杜金鸿点头:“目前来说是的,不过可能过个年,就搬去市里了,我们家都跟着我爷爷走,我决定不了。” 这时,季清才记起来,杜金鸿爷爷是当年下乡的干部,在牛头村落了户安了家,后来政策变了,他的职位调到了镇上,便带着杜家搬到镇子上了,也就是原主十五六岁的事。 反正不管杜金鸿印象中的原主是什么样子,季清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感觉到杜金鸿的丝毫特别之处。 两人正聊着,驴车来了。 季清对杜金鸿摆摆手,跳上了驴车。 回过头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杜金鸿,季清不禁觉得可惜,这个时候没有通讯工具,不然她留个杜金鸿的联系方式,也是她以后挣钱的人脉。 哎,真是把人局限死了。 季清回到家,已经是夕阳西下,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王大媳妇家,跟王大媳妇说了自己的打算。 王大媳妇听后,不禁担忧:“妹子,这么干能成吗?” “不成都算我的。”季清很是豪迈,“嫂子你只要帮我一起做就行了,到时候赚钱了咱们五五分,不赚钱我给你十块钱,算是补偿你的辛苦费。” “十块钱?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王大媳妇张大了嘴。 “这不是陈青岩快寄钱回来了嘛。”季清打哈哈笑道,“嫂子你就放心,我心里有数。” 看季清很是认真,王大媳妇也被打动了,点点头:“行,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季清想的其实很简单,这个时代炒瓜子还没流行起来,她打算从村里收瓜子盘,做成炒瓜子,拿去镇上卖。 过不久就是过年了,人们都要办年货,大家辛苦一年穷一年,就是为了这几天呢,到时候肯定会有人买她的瓜子。 至于瓜子来源,她也想好了。 村里人喜欢边边角角种点葵花,这植物不用怎么管就可以自行成熟,结出葵花盘,茶余饭后,人们闲着没事干,便抱着葵花盘嗑瓜子,是食物,也是消遣。 如果有机会能卖掉,手里换点闲钱,那肯定没有不愿意的。 拉王大媳妇入伙,一是她虽然有想法,却没有分辨瓜子好坏的能力,二是炒瓜子需要地方,陈家肯定不会让她做这个事。 盘算好后,季清就开始行动了。 她把拿去镇上换的毛毛钱给王大媳妇,让王大媳妇去收,大葵花盘两毛钱,小葵花盘一毛钱。 不到半天,王大媳妇就收来大大小小总共七十盘。 收完一个村,王大媳妇又去另一个村收,季清则是坐在王大媳妇家,给葵花盘脱粒。 脱完要捡,捡完还要炒。 看起来活很多,但好在王大媳妇和季清都干的拼,到了第三天,已经全部都脱粒捡好了,就剩下炒了。 季清看着瓜子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瓜子卖成钱的画面了。 “嫂子,咱们明天就炒。炒完晾一两天,我就拿去镇上试试。”季清正跟王大媳妇谋划呢,家旺气喘吁吁跑来了。 隔着老远,就大声喊:“娘!” 季清见向来稳重的家旺着急,忙起身迎上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招娣和尕娘娘打起来了!” “什么?” 季清扔下瓜子,快步跑回家。 一进门,她就看到陈芬芳拿着擀面杖站在院子里,对面站着招娣,招娣手里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树枝,小门神一样死死堵住东厢房门口。 招娣脸上鲜红的血往下流,她死死咬着嘴唇,凶神恶煞地盯着陈芬芳。 嘴里,还放着狠话:“你再往前走一步,我跟你拼了!” 季清心中一痛,箭步上前对着陈芬芳的腕部一记手刀,转瞬之间,擀面杖已然到了自己手里。 “死……” 陈芬芳看清是季清,一句骂人的话还没说出来,季清就抡着擀面杖,对着陈芬芳劈头盖脸一顿抽打。 “能耐了你,跑到我家里来,打我姑娘,谁给你的胆子!” 陈芬芳哪里是季清的对手,上次被掐脖子的阴影还在她脑海中深深印着,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要反抗,本能地抱住头,东跑西窜。 跑到大门口,一头扎进刚从地里回来的老陈头的怀里。 “爹!爹!救救我,这个死女人要打死我!” 季清一手提着擀面杖,一手叉腰,指着陈芬芳就骂:“我要打死你?是你要趁我不在要打死我姑娘!我告诉你,我姑娘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的命!” 再怎么说,陈芬芳也是自己生的,怎么能眼看着别人打,老陈头闻言沉了脸,不悦道:“都是一家人,说得什么话!” “爷!”家旺跑过来,扑腾一声跪下了,“爷!你快去看看招娣,她的头被尕娘娘打破了,她快死了!” 被家旺这一提醒,季清也没空理会陈芬芳了,她扔掉手里的擀面杖,回头背起满脸是血的招娣,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冲到门口,她冷下脸,以前所未有的阴沉语气对老陈头开口。 “你们最好保佑招娣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跟你们没完。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跑回娘家打人,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第11章 批评教育 季清背着招娣,一口气跑到了余大夫家。 “余大夫!余大夫!” 余大夫在火炉上煎药,听到季清的喊声忙出了屋。当看到季清背后一脸血的招娣后,吓了一跳。 “这咋回事啊?快快进屋。” 进了屋,季清将招娣放在炕边,余大夫拿了医药箱过来,一边检查招娣头上的伤口一边问季清:“这怎么弄的啊,摔的?” 季清铁青着脸道:“陈芬芳打的,拿擀面杖打的。” “啥?”余大夫啧啧几声,“对着一个小孩儿真是下得去手。” 没一会儿,余大夫就给招娣包好了,万幸招娣伤得不重,虽然看起来流血多,其实伤口不大也不深,没什么大碍。 消毒的时候,招娣疼的嚎啕大哭,哭完后趴在季清怀里呜咽。 季清看着心疼极了,哄道:“招娣不哭,回家咱们吃甜甜。” 招娣听后,抬头对季清说:“娘,尕娘娘想去我们屋,被我抓住了。我不让她进去,她才打我的。我知道,她进去肯定就把甜甜拿走了,拿走了我们就没得吃了。” “原来是这样。”季清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不禁将招娣又搂紧了几分,“你守护了咱们自家的东西,娘很高兴。” 招娣不解:“娘,你不骂我?” “娘骂你做什么,你又没做错。”季清看着招娣头上的纱布,谆谆道:“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得学会衡量,固然要守着咱们的东西,但也不能让自己受了伤。如果对方太强大,就先让给对方。” 招娣犟嘴:“不,我不让,让了我们就没有了。” 季清苦笑,只能说:“那你就要变得强大。” 招娣嗯了一声:“娘,我会努力的,我要像娘一样厉害。”刚才娘打尕娘娘那几下,可是厉害的很! 看着招娣这不服输不认怂的劲儿,季清不禁想到了招娣的未来,母亲提过,说是原主二女儿年纪轻轻就当了女老板,做事强硬霸道不计后果,后面因为贿赂金额过大,进了局子,被判了无期徒刑。 都说三岁看老,看现在的招娣,季清也能想象到未来那个女老板是怎么变成女囚犯的。 任何性格,一旦走向极端,便是无尽深渊。 她必须得尽早教会招娣界限与底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犯罪的道路。 陈家厨房里,一家人正闷不做声吃晚饭。 陈芬芳不服气,想为自己辩解,被老陈头一瞪,又把话咽了回去。 老太太看到,对老陈头的态度很是不满:“你对咱们姑娘耍什么横呢,咱们姑娘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我们给他们一家子吃,给他们一家子喝,把他们养的无法无天!” “你少说两句!”老陈头烦得要命,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根本不想听老太太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咋地,你收了老二媳妇什么好处,现在这么向着她?上次余大夫来,要不是你,我且有的跟她闹呢!”老太太争辩。 “闹闹闹!都闹成笑话了还闹!” 啪的一声,老陈头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老太太立马不干了,放下面碗抓起衣襟就开始抹泪:“我做了什么孽啊,我十四岁嫁到你们陈家,给你生儿育女,给你做牛做马,到头来还要被你这么训,我还活什么啊我。” 这话老太太说过很多遍了,每次老陈头惹她不高兴,她都要哭上一鼻子,全家人都习惯了。 老太太还哭呢,厨房门被推开了。 季清站在门口,一脸肃杀地对捧着面碗喝汤的陈芬芳说:“你出来一下。” 陈芬芳看到季清,嘴里的面汤还没咽下去,已经骂起来:“你这个死女人,什么东西敢使唤我?” “陈芬芳,注意你的发言!”原本站在季清身后的王大队长听到陈芬芳张口就骂,一声厉喝。 老陈头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出了厨房,恭敬道:“大队长,你怎么过来了?吃饭了没?要不坐下吃点。” “不了。我接到季清妇女的反应,大民村妇女陈芬芳在我们村行凶,打伤了儿童陈招娣,是吗?” 陈芬芳吼:“她也打了我!” 季清冷冷:“她是孩子,而且是你先动得手。” 陈芬芳哪里想到季清还把大队长叫来,她恼羞成怒,直接就朝着季清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陈芬芳同志!注意你的言辞!”季清站着没动,王大队长一把拉住了陈芬芳。 季清鄙视地看了眼无能狂怒的陈芬芳,掷地有声地对王大队长说:“大队长陈青岩同志为国效力,常年不在家,我一个女人带四个孩子实在不容易。” 大队长点点头:“确实不容易。” “所以,看在陈青岩的份上,也请大队长还我们孤儿寡母一个公道,他们平时怎么欺负我,我都忍了,可是如今孩子被打破头,我实在不能忍,大队长,如果这次不严惩对孩子下手的人,只怕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会发生!陈青岩要是知道了心寒,怎么还能专心地为国家奋斗呢!” 后面几句话,说到了大队长的心坎上。 陈青岩可是他们村,不,他们整个县城的骄傲,如果他没有护好陈青岩的媳妇孩子,怎么对得起在外的陈青岩。 “季清妇女,你说得对,这件事得严肃处理。”王大队长扭头看向陈芬芳:“陈芬芳妇女,你现在就跟我去村委会,要对你进行思想批评教育。” 从季清跟王大队长对话开始,陈家人就目瞪口呆,平日里闷葫芦一样的老二媳妇,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根本不像是农村妇女,倒像是文化人! 直到王大队长说出这句话,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就抱住了王大队长的胳膊。 “不行!你不能带她去!” 去村委会批评教育,那明天全村人都会知道这个事,以后别说芬芳没法做人,连她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 季清看出老太太所想,嗤笑一声。 唆使姑娘打人骂人的时候没想过后果,现在要被拉去批评教育了,才想着不行了? 晚了! 果然,王大队长板起脸,严肃道:“陈家婆子,你这样妨碍我执行公务,也想被一起批评教育吗?” 老太太闻言,吓得一把松开了王大队长。 王大队长要走,季清看老太太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喊住王大队长,追问道:“大队长,若是我今后还有被欺负的事,可以给村委会汇报吗?” “当然可以,你男人在外为国家奉献,组织上应该照顾你和孩子。” “那我就放心了。”季清对着王大队长深深鞠躬:“谢谢大队长主持公道。” 王大队长带着陈芬芳离开,季清走进厨房,直接拿盆子捞了半盆子面条,又拿了几双筷子,往东厢房走。 老太太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季清,劈手就去夺盆子。 季清玩味地看着老太太,嘴角勾起:“王大队长还没走远呢,你想让王大队长知道,你不给我们孤儿寡母吃饭吗?” 老太太眼睛都气红了,被老陈头一把拉开。 “得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老太太再也受不了了,弯下腰,一头朝着老陈头撞过去:“我不活了!你今天把我弄死!我活什么呢!” 老陈头猝不及防,被老太太一头撞倒在地,陈家老大连忙去扶老陈头,老大媳妇去拉老太太,一时间乱成一团,不可开交。 季清没有理会他们,端着盆子兀自进了东厢房。 …… 县城火车站。 一个穿着绿色军装,浓眉大眼,挺拔俊朗的男人走出了站台。与外形略微不符合的,是他身上的一抹书卷气,散发着智慧的光辉。 他眺望着与天相连的大山,深深吐出一口气。 路过的女孩都纷纷回头,对他多打量几眼。 他却是目不斜视,收回眺望的眼神后,步履坚定地朝着县工程局走去。 第12章 钱花完了 吃完晚饭,季清搂着几个孩子睡下了。 必旺年纪小觉多,没多久就窝在季清怀里睡熟,家旺今天下了一天地,晚上回来又是担惊受怕,又是被季清安排去找大队长,也累坏了,和招娣背靠着背睡着了。 唯有季清,瞪着眼睛看着木头椽子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清听了小声的啜泣声。 亮了灯,季清起身,跨过几个孩子,坐到盼娣面前。 她拉开盼娣蒙在脸上的被子,小声问:“盼娣,怎么哭了?” 盼娣摇摇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今天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季清试着问。 盼娣还是摇头,不说话,眼泪掉的更凶了。 季清穿过来之后,跟盼娣的相处是最少的,因为盼娣总是跟老太太在一起,有些事情,季清也没法使唤她。 可哭了总得安慰,季清不知道说什么话,就伸手在盼娣头上一下又摸着。 盼娣又哭了一小会,才啜泣着说:“娘,你是不是讨厌我。” 季清一怔,“娘为什么要讨厌你?” “娘你做事从来都不吩咐我,也不跟我说。我知道娘你不喜欢奶,我又一直跟着奶,所以你连我一起不喜欢。” 季清心道冤枉,她不知道原主怎么想,她自己是对盼娣一点偏见都没有。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她甚至觉得盼娣很懂事。 “不是你说的这样。”季清想了下,向盼娣解释:“娘不吩咐你,是因为你做的事,对娘来说很重要。”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没有你一直跟在你奶身边,那你奶肯定要来找娘的麻烦,有些事情,娘就不能放手去做了。” “嗯……” “不过,娘也要向你道歉,娘心里有你,却没有跟你说,也没有表现出来,让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么难受。” 盼娣拉住季清的手,脸上依旧是怯生生的,“娘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没理解到娘的意思,还想东想西的。” “那以后我们多沟通,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季清对盼娣笑笑,“以后娘有什么计划,统统都给你说。你想知道的话,也可以直接问娘。” “嗯!” 盼娣终于笑了,季清弯下腰,给了盼娣一个拥抱。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们相处,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但她会听他们的想法,会关心他们的需求,会帮助他们,去做一个正直的人。 次日,陈芬芳打破陈招娣头的事,传遍了整个红山根村和大民村,陈芬芳红肿着一双眼睛回了婆家,躲在屋子里再也不出来。 老太太自觉没脸见人,又一次装起病来,躺在炕上唉声叹气,阴阳怪气地骂季清。 季清对此一个眼神都没给,吃完早饭就去王大媳妇家炒瓜子了。 王大媳妇也听了陈芬芳打人的事,很是愤愤不平,听到季清说叫来王大队长主持公道后,又夸了季清聪明。 季清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在担心另一件事。 这几天邮递员就要来,她若是拿着瓜子去镇上卖,那邮递员来了说钱被她取走,老太太肯定会发疯。 虽然她已经把钱藏到了老太太找不到的地方,但米面油还是在炕柜子里面,而且老太太要是闹起来,说不定会对孩子们下手。 招娣头上还破着个大包呢,可不能再受伤了。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得先过了这一关,再去镇子上。 季清也没有等太久,又过了一天,邮递员来了。 老太太老远就听到邮递员喊的声音,头也不疼了,也不唉声叹气了,踩着棉鞋一路小跑到门口。 “邮递员!” 邮递员看到老太太,脚踮着停下了自行车,打开册子看了下,说:“陈阿姨,陈青岩的钱款和物资,他媳妇已经去镇上领走了。” “啥?不可能!”老太太如遭雷击。 邮递员笑道:“没错的,季清妇女拿着陈青岩的印章和结婚证去镇上领的,这我们都有记录呢。” 邮递员还赶着去给别人家送信呢,说完就蹬着自行车走远了。 老太太呆愣了几秒,转身就往回跑,跑回家看到正站在院子中央的季清,她气得脸都涨红了:“钱呢!我的钱呢!” 季清耸耸肩,“花掉了。” “啥?你说啥?”老太太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从地上抄起榔头,劈头盖脸地朝着季清砸下去:“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 经过了这些天,季清身体已经比刚穿过来的时候强壮多了,她灵巧地避开老太太的榔头,一把攥住了老太太的手腕。 “你再打我,我到大队长那里告你去。” “你告我?我才要告你!你这个偷钱偷物资的贼,那是我儿子寄给我的,你给我交出来!一份不动的全部交出来!” 季清嘻嘻一笑:“都跟你说了我花完了,怎么给你交啊。” 老太太见季清不说实话,挣开季清的手就往东厢房跑,不料季清速度更快,一个闪身挡住东厢房的门。 “这是我的屋,你不能进。” “把我儿子的钱交出来!” “那是你儿子寄回来养他老婆孩子的,我拿着才是应该的。” “我要去村委会告你!” “你去啊,去给村委会说,陈青岩寄回来的钱,你没给陈青岩的媳妇孩子花过,都一个人私藏着,看村委会怎么说。”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老太太一气之下,蹬着小脚就往外走,看样子真一副要去告季清的样子。 季清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的对着老太太背影喊道:“小心点,说不定到时候大队长认为你私藏陈青岩的钱,叫你把以前的那些都拿出来呢!” 老太太背影蹒跚了下,还是出了大门。 季清并不害怕,她知道老太太不敢去村委会告状,不过就算是去告了她也不害怕,从上次王大队长的态度她已经看出,王大队长对陈青岩的家属还是很重视的。 要是以前的原主抓住这一点,怕是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 到了傍晚,陈家一家人从地里回来,得知季清把这个季度的补贴全部取走,皆是大吃一惊。 向来蔫坏的老大首次发言:“这可不行啊娘,咱们全家都靠着二弟的补贴吃饭呢。这补贴,可是一定得要回来啊。” “怎么要啊,咱们又弄不过她。”老大媳妇接上话头,一副没办法的样子,“现在外头人都说咱们家苛待老二家,咱们就算去闹,叫别人评理,也占不了上风。” 老陈头不说话,猛抽旱烟。 半天时间,老太太好像又老了几岁,瞪着一双干枯的眼睛,半晌才开口:“我不会让她再这样无法无天下去的,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是她说了算了!” 老大媳妇眼睛一亮:“娘,你打算怎么办?” 老太太眼底浮现起可怖的笑,声音更是阴沉:“她都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了,我们要是再不治治她,以后就得被她治了!” 看到老太太对付季清的决心,老大媳妇偷偷笑了。 虽然老二媳妇几次都没有针对她,但之前她跟着老太太在村里哭鼻子,又跟着老太太捉女干,被季清反将一军,可丢死人了。 陈青岩的钱和物资对她来说没什么感觉,反正都是老太太把着,她也花不上。 她只是不喜欢季清最近威风凛凛的样子,一个儿媳妇,那么威风干什么。 第13章 陈青岩回来了 季清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等着老太太大闹一场。 令她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出乎意料的平静,不仅没有大闹一场,连阴阳怪气骂她的话都没有。 老太太转性了? 不可能,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清没有掉以轻心,把棍棒家伙事都备齐放在门背后,以防万一,她还放了把从王大媳妇家借来的大菜刀。 晚上几个娃上炕睡觉,吵闹了一阵都睡了过去,季清栓上门,合衣在炕边坐着等。 她不信,不信老太太什么都不会做。 家旺心思缜密又想得多,他是跟着季清去取了钱的,所以了解的多,也跟季清一样睡不着。见季清坐着,翻身起来坐到季清旁边。 “娘,你在等奶吗?” 季清嗯了声,叫家旺去睡觉:“炕上热,快躺下,别冻伤风了。” 家旺坐着没动,垂眼看着脚尖:“娘,奶今晚可能是不会来的,只是说不定明天起来会把我们赶出去。” “你怕吗?”季清问。 “怕。”家旺说完又摇头,“也不怕。” 季清伸长胳膊将家旺揽进怀里,笑着给家旺宽心:“不怕就对了,放心,有娘在,不会让你们饿着冻着。” “嗯。” 家旺又陪季清等了一会,等得哈欠连天,季清见老太太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便让家旺睡了。 坐着冻脚,她上了炕钻进被子里,靠着窗棱边打盹。 她一边打盹,一边想以后的事,现在还有大队长为她撑腰呢,老太太不可能直接赶她走,但她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这个年代宅基地不好分,而且就算分到了,她也暂时没钱、没物资盖房子。 或许到时候可以先借住王大媳妇家的偏房,凑合一阵,等过完年,她挣到钱,想办法盖两间,没木头弄土房子都行。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门外响了一声,季清精神了一会,没等到下文,季清继续打盹。 约莫天都快亮了,季清突然闻到烧草的味道。 黑暗之中,她的眼睛倏地睁开,人也坐的笔直。 烧草的味道是从屋外传来的,季清扭头朝纸糊的窗子看过去,赫然发现窗外竟是火红的光! 就在这一瞬间,纸糊的窗户哗啦一下烧了起来。 季清灵巧翻身,躲过扑到身上的火舌,飞快地拍打几个孩子:“起来了,着火了,快起来了!” 家旺醒的最快,季清二话不说把流着哈喇子的必旺放在家旺背上,催促几个孩子一起下炕。 农村的炕里面本来就烧的柴火,外面火一着,炕上瞬间就会受到波及。 几个孩子下了炕,季清趁着火势蔓延进来的时候,把炕上的被子床单都卷起来扔到地下,褥子还没来得及卷,火已经烧了起来。 就在这时,招娣喊了一声:“娘!门打不开!” 季清眉头皱起,冲过去一拉,发现门的确是从外面被拴住了。 看这样子,是有人故意的。 这么折腾,趴在家旺背上的必旺醒了,他不明所以,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眼看火势已经窜到房顶,屋子里浓烟四起,季清让孩子们退后几步,对着木头门板飞起一脚。 “哐——”门板应声倒地。 “快出去。”季清让几个孩子先走,自己则没忘了把地上的被子床单也提上。 这么大的动静,堂屋和西厢房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清冷笑不止,对着院子大喊一声:“都在一个院子里,就不怕烧到自己头上吗!” 顿时,堂屋的老陈头和西厢房的陈家老大夺门而出,像是约定好似的,都直奔窖口,打了水就往着火的地方泼。 招娣下了大门的栓子,跑到巷子里大喊:“着火了,救火啊!着火了,救火啊!” 虽说天还没亮,但这个时间点一些勤快的人家也已经起来了,听到招娣的呼喊,纷纷提着水桶来救火。 这个年代没有灭火器,靠着从窖里打上来的水,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大火才被彻底扑灭。 天色完全亮了,许多人脸上都沾上了黑灰。 季清看着已经烧的乌漆墨黑的东厢房,有些发愣。她知道人心有善有恶,却不想能遇上一个这么恶的。 若是她没醒着呢,若是她踢不开那个门呢,今天等待着她和孩子们的,是不是被烧伤,甚至是烧死的下场? “娘,冷冷……”必旺呜咽着打瞌睡。 季清深吸一口气,对招娣说:“把必旺抱到堂屋去,还有我们的被子,都抱到堂屋去,没睡醒的话,就在堂屋再睡一会。” “可是,娘……” “听娘的,我帮你弄。”家旺看出季清隐藏在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情绪,捅了下招娣,和招娣一起抱被子。 灭火的整个过程,老太太自始至终都躲在堂屋没现身。 此刻见家旺和招娣抱着被子进去,立马就骂开了:“干什么呢你们!都进来干啥!出去!把东西拿出去!” 季清听着老太太的喊声,默默走回东厢房,从已经看不出样子的门背后找到了那把大菜刀。 她提着菜刀,直直就往堂屋走。 老大媳妇看见吓了一大跳,大声喊:“老二媳妇!你干什么!” 季清不吭声,继续往前走,老大和老陈头见情况不妙,忙挡住季清的去路,冷声呵斥:“老二媳妇,你提着刀作甚!” 本来灭了火要走的村民们,看到此情此景,皆是面面相觑。 老太太也听到了外头说的话,她蹬蹬蹬跑出堂屋,在看到季清手上的刀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跑到院子里往地上一跪。 “天杀的,儿媳妇要杀婆婆了!老天爷你管不管啊!” 季清面容肃杀,她清楚老太太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演这一出的,目的就是想逼她闹一场,让外头人以为是她坏,她不孝顺。 好,既然老太太这么想让她表现恶的一面,那她就成全她! 季清两下推开把她围住的老陈头和老大,直奔老太太而去,转瞬间,就将大菜刀架在了老太太脖子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老大媳妇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二媳妇……你……你……你这是要杀人吗!” 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季清会真的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刀刃冰冷锋利,就贴着她脖颈的皮肤。 她也被季清吓到了,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 季清冷眼扫过陈家一众人,仿若看着笑话一般,嗤笑出声:“我要杀人?是你们先要杀我!我不就是取了陈青岩的钱吗,你们就想放火烧死我和孩子们!” “啥?真的假的?” “这怎么回事啊。”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一道威严不容置喙地声音平地炸开。 “季清,把刀放开。” 众人扭头看去,当看清来人后,一边不可置信,一边纷纷让开一条道。 这声音太耳熟,季清也望了过去,来人一身绿色军装,满脸风尘,却是剑眉星目,英俊威武。 陈青岩。 第14章 要钱没有,要休就休 季清与陈青岩四目相对,原本死寂的心突然像是被丢了个火星子,一下子陷入不知所措。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她该怎么办? 她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虽然对陈青岩的感情谈不上什么爱和喜欢,但却是实打实的有夫妻之实的。 可她不是原主,她该怎么面对陈青岩? 季清脑子乱糟糟的,老陈头趁这个机会上前,小心拿走了季清手里的菜刀。没有了威胁,老太太一跃而起,对着季清就是一撞。 然后,滚到了地上。 季清:“……” 她是学过武术的,马步一扎就是几个小时,老太太这点身子骨,想把她撞倒?做梦呢? “老二你回来的正好,你看看,看看你媳妇是怎么糟践你娘的啊!又是拿刀子又是打人,你要是不来,娘都要死她手里了啊!” 季清知道怎么对付老太太,却不知道怎么应对陈青岩。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钟,走到堂屋抱起必旺,越过陈青岩直接出了大门,朝着王大媳妇家而去。 被无视的陈青岩:“……” 他怎么感觉,媳妇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呢。 季清走后,招娣走到院子里,对着陈青岩喊了声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老太太推到了一边。 “儿啊!我的儿啊!你娘被欺负死了啊!” 招娣小嘴瘪着,气呼呼朝老太太吼了一句:“明明是你欺负娘!”接着也从大门里跑了出去。 陈青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朝着盼娣看过去,盼娣怯生生低下了头,再看家旺,家旺小声说:“我去看看娘。” 也走了。 盼娣看弟弟妹妹们都跟着娘走了,想到娘那天晚上对自己说的话,头一次没有跟着老太太,也离开了家。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跟着娘离开,陈青岩心中滋味十分复杂。 老大媳妇见陈青岩回来了,想到老太太一直念叨的叫陈青岩休妻,上前帮腔道:“老二,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家里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青岩没应声,扶住抹泪的老太太,说:“娘,先回屋。” 站着一院子外人,他不想讨论家事。 老太太整个人都倒在陈青岩身上,抱着陈青岩的胳膊,对着院子里看戏的人摆手:“走走,都走,我儿子回来了,我有人主持公道了。” 老大媳妇上前送人:“今天真是多亏乡亲们了。” 进了堂屋坐下,陈青岩才开口问:“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儿啊,娘后悔啊,你那个婆娘,娘给你娶错了啊。”老太太说着话就开始抹泪,“娘要是不给你娶这么个媳妇,娘也不会遭这么多罪。” 陈青岩伸手在老太太后背擦着,没接话。 老太太见陈青岩没有为季清说话,这才开始告状:“你这个媳妇,三天两头打扮上往外头跑,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上工不在家里干活,就一门心思往外跑。我说了她几次,还被她反骂回来。” 陈青岩淡淡:“娘,这个事你信里说了。” “还有呢!”老太太恨恨咬牙,“她把你寄回来的钱和物资都偷走了!我跟她要,她说她花完了,愣是什么都不敢交出来!我估摸着,这个黑心肝的,八成是给了外头的男人了!”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被别人当面说自己老婆在外头有男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娘说了也不行。 陈青岩面色微沉:“娘,没有根据的事,你不要乱说。” “我怎么就乱说了?你还护着她!你刚刚没看见吗,她想杀我呢!要不是你来的及时,你娘这会已经见阎王爷了!” 陈青岩:“是,我看到了。”虽然没看明白前后因果。 老太太拉住陈青岩:“看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儿啊,赶紧的,休了她!咱们陈家可要不起杀人的儿媳妇,你那几个娃,可不敢有杀人的娘啊!” 陈家老大也附和:“是啊,二弟,你都看到你媳妇对娘动手了,前几天她还打了芬芳,咱们陈家现在可都怕她呢!” 虽然老太太和老大都言之凿凿,陈青岩还是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老大媳妇忙道:“她以前不是,她现在是啊,老二我跟你说,邪门的很,她跳了一趟河,捞起来后就成这样了!比谁都凶,天天在家里耍横!” “嫂子你说什么,她跳河了?”陈青岩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 老太太啐了一口:“还不如淹死的好,费劲地把她捞回来,结果捞回来一个害人精!” 陈青岩眉头皱了片刻,松开老太太起身。 老太太紧张,“你干嘛去?” 陈青岩沉着一张脸,“去找她问问。” 老太太蹭地一下起来:“去把钱要回来!那是你寄回来给咱们家的钱,可不能让她便宜了外人!儿啊,你可是娘辛苦拉扯大的,可不能被她三言两语唬住,把娘忘了啊!” 陈青岩按着老太太坐回去:“放心娘,我心里有数。” 王大媳妇家离得远,不知道早上季清家闹起来的事,只看着人乌央乌央乱跑,听季清说了后,又是一阵生气。 “早知道我就去你家了,我去给你撑腰去!这么恶毒的婆婆,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季清瞥了眼坐在炕上的几个孩子,个个脸上都是呆滞和不知所措,心中不禁为孩子们感到悲痛。 有这样的奶奶,知道奶奶居然要烧死自己,他们想必心里也特别不好受。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她可以带孩子们认识爱,体会爱,却不能不让他们看到真实的世界。 而且,对于他们而言,早点知道老太太的真面目,或许是件好事。 王大媳妇喜欢季清,煮了一大锅粥,让季清和孩子们和自己丈夫孩子坐在一桌上吃饭。饭桌小坐不下,王大媳妇抱着自己四岁的女娃,季清抱着必旺。 当年,就是因为婆婆嫌弃王大媳妇这个女娃,故意让王大媳妇和女娃饿肚子,王大媳妇这才直接分了家。 “陈青岩没说什么吗?”王大喝完一碗粥,才慢吞吞问季清。 王大跟媳妇性格相反,媳妇是个火急火燎的直爽性子,他则是个慢吞吞不怎么说话的人。 听王大询问,季清回想了下陈青岩的反应,摇摇头。 “你就这么出来,怕是会吃亏。”王大说。 季清自然也知道,她这一走,是非曲直都由着老太太那边说,陈青岩是老太太的儿子,又亲眼所见她把刀架在老太太脖子上,很大可能不会相信她。 王大媳妇愤愤不平:“吃什么亏?就她死老太婆长嘴,我们也会说,陈青岩要是个有良心的,就该知道自己媳妇这些年受了多少罪!” 打听到季清在王大媳妇这里,一路寻过来的陈青岩走到门外,听到王大媳妇这句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原地站了几秒,没等到季清的回答,这才抬手敲门。 “谁啊!”王大媳妇喊一声。 “我,陈青岩。” 屋子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朝着季清的脸上看过去。 季清平静地放下筷子,起身说:“你们吃,我出去看看。” “娘,我也要去!”招娣也跟着起来。 季清摇摇头:“你们坐着吃,我很快就回来。” 她打开门出去,看到陈青岩已经退出了王大媳妇家,正站在王大媳妇大门口的柴火堆旁边,向她看过来。 躲是躲不过的,季清心里清楚,她坦然迎上陈青岩的目光,走了过去。 本以为陈青岩会说责备的话,会训她,不料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尤其是对视了一会儿后,季清莫名觉得,陈青岩的目光炙热的可怕,让她不自在的很。 她不喜欢这种不自在的感觉,率先开口打破安静。 “你有什么打算,跟我说就行。” 陈青岩不解:“我应该有什么打算?” “你难道不是来问我,有没有欺负你娘,有没有横行霸道的嘛。” “嗯……”陈青岩惊诧,媳妇变聪明了,这都能猜到。 季清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开口:“老太太还让你跟我要钱,要物资,让你休我。我知道的,我等你的决定。至于钱和物资,我不会给的,你要休就休。” 第15章 这就是夫妻吗 陈青岩没表态,只盯着季清看。 他还记得一年前走的时候,媳妇别扭生他的闷气,话都不肯多与他说一句。他的性格也不是会哄人的,看媳妇一直躲他,也没强求。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所以在外学习深造这些年,比研究室的每一个人都用功。 目的,就是为了早点回家,一家团圆。 到底是他对媳妇的了解不够,还是媳妇真的变了性格? 季清脸都被快被看红了,她自问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前世面对学长学弟的表白都能面无表情地拒绝,也不知怎么地,被陈青岩看着,她就感觉怪怪的。 或许,是这个身份的原因。 “谁说我要休你?”半晌,陈青岩才冒出这么一句。 季清忍不住蹙眉,像看怪人一样地看向陈青岩。 她心直口快,毫不掩饰道:“我可不会还物资和钱的。” “不还就不还。”陈青岩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令他风尘仆仆的脸瞬间生动了不少。季清看得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 陈青岩虽然是原主的丈夫,但在原主的记忆中却没留下多少回忆,季清弄不明白,眼前的陈青岩到底想做什么。 屋子里的王大媳妇等不到季清,走出来喊季清:“外头冻得很,进屋说,屋子里暖和。” 陈青岩跟着季清走进王大媳妇家,一进屋,原本就拥挤的屋子瞬间更拥挤了,尤其陈青岩个头高,哪怕是气质文雅,也难免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直到他端着粥碗坐下,才消失了不少。 几个孩子看到爹,没人兴奋,反倒都怯生生的,偷偷朝陈青岩脸上看。季清看孩子们局促,不禁想笑,原来没底气的不止她一个。 有了孩子们的衬托,季清自信起来。 反正原主跟陈青岩总共见面的次数一根手指就能数过来,她不用担心露馅,性格变了这种事,她只要说是因为被压迫的受不了了,也合情合理。 吃完粥,季清帮着王大媳妇收拾洗碗,王大出去上工,陈青岩坐在炕边,从口袋里掏出糖分给孩子们。 有了糖吃,孩子们一下就高兴了。 必旺和王大家的春花年龄就差一岁,都属于还不怎么懂事的阶段,两个人在炕上爬着玩。盼娣、家旺、招娣则是坐在炕边,眼神不时偷偷瞄向陈青岩。 陈青岩看着招娣额头上的纱布,问招娣怎么回事。 招娣脾气倔,怕爹知道了跟奶一样骂,扁着嘴不肯说。 家旺会看眼色,见爹是关心招娣,替招娣回答:“俺们尕娘娘打的。尕娘娘想进我们屋搜查,招娣不让进,尕娘娘就把招娣打了。” “我看看,伤的重不重。”陈青岩一脸担心地拉过招娣,小心揭开纱布检查,见招娣额头上月牙儿形状的红色伤口已经结了疤,眉头紧拧。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到了季清提着菜刀的那一幕。 起初看到的时候他是愤怒又震惊,但是这会冷静下来,他已经明白,她八成是被逼无奈。一个女人,不能文不能武,又没有本事,受了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也只能用一些粗鲁的方式反抗了。 哎,都怪他不在家。 隔间里,王大媳妇跟季清说悄悄话。 “妹,你咋想的?” “嗯?” “我看陈青岩没休你的意思,是向着你的。” “嗯……” “他一年就回来这么一次,妹子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跟他说说,别像以前一样当个闷葫芦,所以的憋屈往肚子里咽,又让你那恶婆婆占上风。” “我明白。”季清想着陈青岩跟她说话时的样子,还是拿不准陈青岩的想法,“嫂子你放心,我不会像以前那么傻的。” “嫂子还是不建议你跟他硬碰硬,男人嘛,心都软得很,你好好跟他说说,不行了哭上一鼻子,他就心疼你了。你也不要想跟他离婚的事了,他这样的条件,离婚后很容易再找,你就不好找了。” 听着王大媳妇的教导,季清无奈抿唇。 虽然王大媳妇这话让她一个从几十年后穿过来的人很是不舒服,但是在这个时代,这就是现实。 她跟陈青岩的身份、地位的悬殊,是血淋淋的现实。 所以原主才会那么憋屈,有话不敢说,有要求不敢提,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活在自己的害怕里。 她不是原主,她一定要想办法从村子里走出去,想办法挣到钱,把主动权拿到自己手里。 洗完碗,季清回到屋子里,陈青岩站起来。 “你先带着几个孩子在这儿将就一下,我回去看看房子怎么修缮。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不想。”季清脱口而出。 王大媳妇一个劲儿给季清使眼色,让季清也跟着去,免得陈青岩回去听了老太太的挑唆,对季清有不好想法。 季清当做没看见,自顾自对陈青岩说:“你要是没打算休我……不对,没打算离婚的话,就跟你娘说一下,我们分家。” 本以为陈青岩会意外,会不高兴,不料他听了后依旧很平静,只点头:“好,我回去跟娘说。” “分家后,你若是想孝顺,就把你的钱和物资分成两份寄,寄给我的那一份,我要自己管。到时候我就是女主人,我的东西我做主。” “没问题。”陈青岩也是一口答应。 见季清不吭声了,还反问季清:“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 季清想了下,措辞道:“就先这样。” 剩下的要求,以后她想到了再说。 “那我先回去了,你不想回去吃的话,中午就在这儿吃,我下午再过来找你。”陈青岩对季清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放在王大媳妇的柜子上,“嫂子,就先打扰你了。” 王大媳妇看着季清直笑:“不打扰,不打扰。” 待陈青岩走后,王大媳妇又给孩子们分了一轮糖,剩下的打开柜子门放里头。 孩子们欢乐吃糖,王大媳妇和季清做针线活,王大媳妇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笑意:“我瞧着你男人挺好的,还问你意见。” 季清也笑:“我看着王哥也挺好的,什么都听你的。” “去去去,说我的事干嘛,说你呢。”王大媳妇反被季清调侃,不好意思起来。 就算王大媳妇不说,季清也觉得,陈青岩这波表现不错。 几个小时前,她还担心陈青岩是那种愚孝的男人,被老太太一哭一闹一告状,就立马把自己赶走呢。 没想到不仅没怪她,还答应了她要分家和经济大权的事。 想到陈青岩听她说话一脸认真的样子,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她的照顾,季清心里荡起奇怪的涟漪,面上更是烫得很。 不是害羞,不是对陈青岩有意思,而是臊得慌。 总感觉偷了别人的男人,欺骗了陈青岩的感情。 不过另一方面,她又新生一个感慨。 原来,这就是夫妻。 …… 经过早上这么一闹腾,也没人做早饭了,陈家几个人都饿着肚子去上工了,留下老太太一个,坐在堂屋的台阶上,抱着胳膊。 看到陈青岩回来,老太太立马哀嚎起来:“儿啊,我的儿啊。” 陈青岩快步走向老太太,扶着老太太站起来:“娘,外头冷,快进屋。” 进了屋,老太太拉着陈青岩不松手:“儿啊,娘生你的时候太苦了啊,吃不上穿不上,啃树皮吃草根把你拉扯大的,娘不容易啊。” “娘不容易,我知道。”陈青岩说。 “你既然知道,那就不要让外人欺负了娘,娘这会都在害怕啊,那么大的刀就搭在娘的脖子上,一刀下去,娘就没命了啊!” “放心,儿不会让娘受欺负的。” 老太太看陈青岩听话,哭诉一阵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娘是不敢再跟你那个媳妇一起生活了,这个家,有她没娘,有娘没她,你自己选!” 第16章 新房来的太迅速 “娘,你看你说的这话,你在这个家住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这个房子是你和爹一起盖的,盖得时候你都说了,要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是啊,儿,你记得娘说的话啊。” “当然记得。”陈青岩宽慰老太太,“娘,你好好睡着休息一会,今天这么折腾,你肯定累坏了。” 老太太连连点头:“就是,累得我这会胸口都疼。” 陈青岩给老太太掖好被子:“睡,我出去办点事。” 老太太还以为陈青岩这是答应了自己,要赶季清走,高兴地不得了,嘴角都咧开了花。她抱着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为了给季清的房子点火,她可是一夜都没睡,这会儿事情解决完,她还真是困了。 陈青岩出了陈家,直奔村委会。 村委会王大队长在值班,从玻璃窗户看到陈青岩,老远就迎了出去:“陈青岩同志,你回来了啊。” 对于王大队长的热情,陈青岩微微一笑,很是淡然:“队长,我来找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屋里头说走。” 进了村委会,坐在火炉旁,陈青岩对王大队长说明来意:“大队长,我想再要处宅基地,盖个房子。” “啥时候?” “今天。” “今天?”王大队长惊讶,“咋地这么着急?你不是今天才回来吗?”他听人说陈青岩回来了,还打算着去陈青岩家里坐坐,慰问一下知识分子呢。 陈青岩没有细说家里的琐碎事,一句话概括:“娘和媳妇合不来,我再盖个房子,让媳妇住过去。” 听陈青岩口风向着媳妇,王大队长也把前些天季清叫家旺来告状的事说给陈青岩。 “哎,分开住也好,住在一起就是矛盾多,估计我当时把你们家陈芬芳批评教育了,你们家老太太也心里有怨言。” 陈青岩已经听家旺说了招娣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此刻听到王大队长说,才知道季清还叫了王大队长去主持公道。 他不禁心中有难受起来,都是因为他不在,才让季清这么艰难。 如果他在的话,陈芬芳根本不敢打招娣。 王大队长去拿了册子,翻来翻去看了一会儿,有些为难的对陈青岩说:“就剩下这一块宅基地了,你看行吗?” 陈青岩是国家公派的留学生,深造回来为国家做贡献的,王大队长虽然比陈青岩大上许多岁,却是很佩服,因此,对陈青岩竟然有种不合乎年纪的恭敬。 “行。”陈青岩一口答应。 他看季清也不是个挑地方的人,对于季清来说,只要能从家里搬出去,搬去哪儿都行。 这一点,陈青岩还真是对季清很了解。 挑好宅基地,陈青岩便从口袋里掏出钱。 “王大队长,建房子……” “别别别,使不得。”王大队长连忙把陈青岩的手推了回去,让陈青岩把钱装好,“建房子那是要慢慢来的,你现在就是挑好宅基地,也没法一天之内建好啊。” “可是……” “你看这样行吗,我这边有个空着的房子,虽然就两间,但是宽敞干净,一间你们住人,一间放东西。”王大队长又提议。 本是他以前给儿子盖的房子,后来儿子去了镇上工作,在镇上安家落户,他给儿子盖的娶媳妇的房子也就没用上。 因为是新盖的,他和老伴舍不得住,一直住在旧房子里,这房子就一直闲置着。 直接住人家的房子,还是人家儿子的婚房,陈青岩自然是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他琢磨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 “大队长,这钱就相当于租金,一个月十块,我租两个月。” “不用不用。” “拿上,不然我不好意思。”陈青岩把二十块钱硬塞进大队长的手里,说:“两个月我们房子也能盖好了,等我们房子盖好,就搬走。” 王大队长见陈青岩坚持,只能拿了钱。 “那行!我就先收了,以后房子有任何问题,你们找我就行。别说两个月了,一直住下去都行,反正都是空着。” 接着,王大队长带陈青岩去看了房。 离陈家并不是特别远,五六分钟的脚程。 房子果然如王大队长所说,很新,没有人住过的样子,陈青岩看着,都有种觉得钱给少了的感觉。 “行,我下午就叫季清搬过来。”陈青岩说。 王大队长却担心:“你娘那边说好了吗?她肯让你们搬吗?”依照他对老太太的了解,怎么可能让陈青岩搬出来。 陈青岩想了下,回答:“这事我决定。” 王大队长也是从儿子过来的,知道夹在媳妇和娘中间的难受,他拍拍陈青岩的肩膀,颇有种保重的意味。 定好房子,陈青岩又回了趟陈家。 被子床单扔在院子里,他拍掉上面的土,找了个草席子放在架子车上,又回到烧的黑漆漆的东厢房,找了一圈,把还能用的东西拿出来放上,推到新房里去。 原来铺炕的草席烧掉了,没法用,好在新房里有草席,还有柴火,一应俱全,倒是不用重新购置。 就是炉子和炕都很久没用了,屋子里冷的跟冰窖一样,他把炉子烧着,把炕也烧上。 这大冷天,至少得烧半天才能烧热。 做好这一切,陈青岩又去了趟村委会,找王大队长借了条村委会的被子。 一家六口人,一个被子没法盖,他都不知道这么冷的天,季清和几个孩子是怎么共用一条被子的。明明他去年回来,还是两床被子。 可能是又闹了什么矛盾! 于是,他又琢磨着,得回县里弄点票,买些棉花和布,再多缝两床被子。 陈青岩不知道的是,去年他回来的时候,之所以是两床被子,是老太太故意做给他看的,等他一走,老太太就把被子拿走了,说是要收起来存着。 这些事儿,原主不会说,陈青岩自然是无法知道。 把屋子烧热,陈青岩去王大媳妇家接季清和孩子们。 听到说有新房这了,季清怔住:“哪来的新房?” “找村委会租的,先住着,我想办法盖咱们自己的房子。”陈青岩言简意赅地回答。 季清心道为国家做贡献的人就是不一样,都能借到新房住,这能力真是杠杠的,几个孩子听到有新房住,更是欢天喜地,高兴地不得了。 看到季清的惊喜和孩子们脸上的笑容,陈青岩莫名有种成就感,他弯腰抱起必旺,对季清说:“走,去看看。” 到了新房,季清嘴都快合不拢。 她是想过要盖新房子住,想搬离那个是非之地,但她没想到的是,新住处来得如此之快,还如此之好。 虽然是租来的,但幸福也来的太快了! 看季清这么激动,陈青岩流露出几分自责,又说:“新的宅基地已经批下来了,我这几天就找人着手盖房子,新房子比这个还好。” 季清哇了一声,惊叹:“咱们要盖新房子了?” “嗯。”陈青岩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手指向远处,“新的宅基地分在哪儿,你有什么建议,尽管提。” “好,我不会客气的。” 季清哈哈一笑,带着孩子们进屋看新房了,高兴之余,她不由想到了老太太。 要是老太太知道她住到这么好的房子里,肯定又要气得跳脚! 第17章 我给你做主 “娘,这墙好白!” “娘,桌子是新的!” “娘,必旺在炕上打滚!” 几个孩子从出生就住在光线昏暗破旧的东厢房,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一个个兴奋得不行,看什么都高兴。 就连一向乖巧安静的盼娣,也东瞅瞅西看看,眼中闪着光。 季清拉住几个乱跑的孩子,坐在炕边,叮嘱道:“这是你们爹借来别人家的房子,咱们要小心爱护,墙不能弄脏,桌子上不能乱画。知道不?” “那我们在这里能住多久啊?”家旺最快反应过来,有些担忧,“等爹走了,我们就又要搬回去住了吗。” 招娣也急忙表态:“娘,我不想搬回去,回去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烧死。” 走进屋子的陈青岩听到这句,眉头紧皱。 季清看向陈青岩,好奇:“老太太有没有跟你说家里为什么着火的事?” “没有。”陈青岩摇摇头。 家旺扁着嘴,偷偷看了眼陈青岩,小声开口:“她当然不会说了,她想烧死我们。如果不是娘发现的早,我们这会已经被烧死了。” 陈青岩沉下脸:“不许胡说。” 家旺往季清身后面躲,怕陈青岩打他,嘴里却固执地继续说:“我没胡说,火烧起来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栓上了,我们都跑不出去。要不是娘把门弄开,我们都死里面了。” 陈青岩眉头皱得更紧:“是吗?” 盼娣和招娣也跟着点头。 招娣对老太太深恶痛绝,趁机告状:“爹,奶一直欺负娘,前几天奶逼得娘跳了河,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奶不给娘吃喝,还是家旺偷了饼子给娘吃,娘才没饿着。” 看着孩子们维护季清,陈青岩从细节分辨出孩子们说的不是假话,他不由叹了口气,对季清说:“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家里过得这么苦。” “那是因为以前娘不让我们说。”家旺脑筋转得快,接话也快,“娘说爹你忙的很,说了给你添麻烦。” 季清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觉得自己本就配不上陈青岩,陈青岩向来听老太太的话,自己就算说了,陈青岩也不会帮自己,反倒会惹来老太太笑话。 而她自己硬扛着,让她莫名有种骄傲的感觉。 哎,季清暗中叹气。 自卑又自负,也难怪日子会过得那么苦了。 陈青岩看着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季清,责备中带着怜惜地开口:“以后发生这种事,要跟我说。你不说,我不会知道。” “我说了,你给我做主?”季清挑眉。 陈青岩愣了下,木讷点头:“嗯。” 他从来没在媳妇脸上看到过如此生动的表情,不禁有些呆愣了。 季清并未察觉陈青岩的不对劲,她的性格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陈青岩要为她做主,那她就跟他说。 于是,季清把老太太污蔑她在外面偷汉子,跳河里被救上来,不给吃食,后带人抓她,她晕过去在输液,陈芬芳跑去打她,她反打陈芬芳等等事情,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季清自己都惊讶,她这才重生多长时间,竟然就遇到了这么多事! 若不是她聪明能打,真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见陈青岩陷入深思,季清郑重其事地表态。 “第一,我没有在外面偷过汉子,天地可鉴;第二,我打陈芬芳,是因为她欺负我在先;第三,你如果觉得放火的事有蹊跷,可以找村委会,找派出所,让他们调查。” 陈青岩嗯了声,“我会给你做主。” 季清这才高兴了,嘴一抿笑起来。 这男人,没有一门心思偏向自己老娘,还不赖嘛。 陈青岩看孩子们围着季清,不往自己身边来,脸上都带着生分,有些无奈又没表现出来,只问季清:“分家的事我还没跟娘说,你觉得今天说还是明天说?” “明天,今天我也累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行。” 虽然是搬到新房了,锅碗瓢盆却是一概没有,季清不想回陈家,带着几个孩子去王大媳妇家吃饭,陈青岩则是回陈家。 没了盼娣跑前跑后帮忙做饭,老太太一个人做得慢多了,陈家人下工回来,晚饭还没熟。 村里不成文的规定,男人不上灶台,只能老大媳妇去帮忙。 一直没看到季清和孩子们,老大媳妇不由问老太太:“老二媳妇和娃们呢?” “赶出去了。”老太太说起这个就得意,仿佛铲除了什么大罪人一般,掩饰不住的高兴,“在我面前耍凶摆横,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娘!我儿子没来时候由着她闹,现在我儿子来了,她给我乖乖走人!” 对于这个结果,老大媳妇喜闻乐见,说了句幸灾乐祸的话:“也是她命大,昨晚那把火没把她烧死。” 老太太跟着哼了一声,说的话更恶毒,“哼!白白糟蹋了我的房子,叫我说,她跳河的时候就该淹死,活着回来害人。” 陈青岩站在厨房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本无意偷听,但一走进来就听到了娘和嫂子在说季清。 她们越说,他脸色越难看。 陈家老大在院子里擦铁锨,看到陈青岩,喊了声:“老二。” 这下,厨房里的老太太和老大媳妇才知道,陈青岩来了,立马闭嘴不提,假装没事人一样做饭。 陈青岩走过去,在老大身边坐下。 他从小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人交流,就抱着下乡知青的几本数学和物理书一遍一遍地看。那个时候,他和老大都去上工,他做不完的活,都是老大帮他做。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虽不言明,这份兄弟情却还在。 老大一下又一下擦着铁锨,扭头问陈青岩:“这次回来,啥时候走?” “暂时先不走,具体时间还不知道,肯定过完年。”陈青岩没说他已经学完回来,等着分配工作的事。 他学习的内容,回来要做的工作,都是机密中的机密,能让他回家来探亲,已经是政府给的福利了。 “那就好好过个年。”老大还挺喜欢这个不善言辞的二弟的,跟那个只会打扮不务正业的小弟完全不一样,不仅不花家里钱,还往家里来挣钱。 他问:“孩子们呢?” “跟季清待在一起。” “哎,哥跟你说一句,你那个媳妇,真不是个过日子的,尤其是跳了趟河,回来人都变了,跟娘天天干仗,就没消停过,你就听娘的话,离了再找。你现在这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啊。” 若是能找个城里的有钱人家的姑娘,那一家人都跟着享福了。 老大算盘打得好,陈青岩却是隐隐不悦。 娘和大哥都说季清不好,说季清不消停,可他却没这种感觉。他虽然才回来不到一天,跟季清相处的也不多,却能确定,季清绝对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至于跳河后性格变了的,人经历过生死,多少都会变得,这很正常。 大哥见陈青岩不吭声,知道陈青岩下不了这个决心,男人嘛,多少都会对自己媳妇不忍心,尤其季清还给陈青岩生了四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还是得娘来说,陈青岩从小听娘的话,娘一说一个准。 厨房喊着开饭了,陈青岩和老大一起过去,一家五口人围着小饭桌坐下。 看着饭桌上的窝窝头、白粥、几样青菜,老陈头训斥老太太:“老二今天刚回来,你就做这个给老二接风?” 老太太话中有话地反驳:“我倒是想做好的,钱和米面油都被老二那便宜媳妇领走了,我想做也没得做啊!” 这话说得,好像没有那几百块和米面油家里就要断粮了一样。 老陈头知道家里不仅有菜有肉,还有钱,这些年老太太私藏下不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故意给老二给下马威呢。 他不甚高兴,却也没揭穿。 陈青岩似乎没有听到老陈头和老太太的对话,低头啃着窝窝头喝着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老太太坐不住,忍不住说:“老二,你可不能被她给糊弄了,人要赶出去,钱要要回来,给娘。听见没?” 第18章 同睡一张炕 陈青岩咽下一口窝窝头,回道:“季清说她已经把钱花了。” “她说花了你也信!”老太太嗓门一瞬间变大,“那么多钱,她上哪儿花去?她要是真花掉了,就让她给我们赔回来!” 陈青岩不吭声,专注吃窝窝头。 他想起小的时候,他不喜欢下地挣工分,喜欢抱着书看,被娘打的屁股开花,蹲在墙角不给吃的,爹看不下去,给他拿了块窝窝头。 娘向来是专横霸道的,谁要是逆了娘的意思,娘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还有,印章你也要回来,不然下个季度她还去领钱,就害死人了。你们早点把离婚证办下来,叫她别再痴心妄想。” 窝窝头拉嗓子,陈青岩喝了口白粥,咽下去才说:“不用要。” “啥?” “以后没钱领了,福利停掉了。”以后就是等着领工资了。 陈青岩没说后一句,老太太只以为陈青岩从此以后没福利了,惊的饭都吃不下了,“啥叫福利停掉了?咋回事?” 陈青岩平淡回答:“我领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没有福利了。” 看老太太这么激动,陈青岩更不敢说自己要工作的事,说了肯定会被问在哪儿工作,工资多少。 指不定,还跑去单位打听,影响不好。 “老天爷啊!”老太太如闻噩耗,饭是吃不下了,筷子一丢开始叹气:“这往后日子咋过啊!” 对于这个消息,老陈头也是很震惊,他比老太太理智些,追问:“那国家给你以后怎么安排?” “还不知道。”陈青岩含糊道。 不过也没说谎,工作单位和工资待遇,确实不知道。 对于陈青岩这个儿子,老太太也没多上心,之前一直放在嘴里念叨,那是因为陈青岩挣得多,让她脸上有光,现在一听陈青岩不挣钱了,她态度也立马变了。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念什么书,就该在家里好好上工,不整这些没用的。现在可好,你要是回来下地,要被村里人笑话死!” “行了!老二又不是直接说没安排了,你这么急着喊啥!”老陈头瞪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太难听了,找补道:“儿啊,你好好努力啊,娘把你送出去这么多年,你怎么着也得找个挣钱的工作啊。” 老大附和道:“是啊,二弟,娘就指望着你呢。” 陈青岩点头,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想法,只轻轻嗯了一声。 吃过晚饭,陈青岩进了东厢房,看被烧焦的炉子和各种家伙事,村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木头做的,火一烧就化为灰烬,根本不能用。 他心里记下需要买的东西,打算次日一早去镇上买。 老太太还想拉着陈青岩说,见陈青岩一直在烧的没法住的东厢房呆着,心道陈青岩舍不得媳妇孩子,也暂时忍了。 她就给陈青岩一天时间,等明天天一亮,她就要催陈青岩去跟季清离婚,然后去找工作。 至于是不是快过年了没地方找工作,至于陈青岩的几个孩子该怎么办,老太太一概没考虑,她只认定季清配不上她儿子,她儿子能给她找个城里媳妇。 她的小儿子还在学校等着花钱呢,陈青岩这边要是断了经济来源,那未来可怎么过活。更不要说,她还打算着用着陈青岩的钱,未来给小儿子在县城里找个工作呢。 堂屋里,老陈头问老太太:“老二今晚咋睡,你安排了吗?” “有啥好安排的,东厢房没法睡,肯定是来跟咱们一起睡。”老太太嘱咐老陈头:“我告诉你,不该说的话,你可一句都不要跟老二说。” 老陈头对老太太放火烧房的事很不满,但他当时也没拦着,现在也不好责怪老太太,只能冷哼一声,背过去闭上眼睛睡觉。 这时,屋外头传来陈青岩的声音。 “爹,娘,你们睡着,我先走了。” “什么?你走哪儿去?”老太太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喊着问陈青岩,却没有听到陈青岩的回答,只听到大门被拉上的声音。 老太太捅了老陈头一拳头,“老二这是上哪儿去了?” “我咋知道?”老陈头没好气,“你也做的太过了,他好歹给咱们家挣钱,你给他吃那样,还说他,他心里能好受吗。” 对于老陈头的批评,老太太并不接受:“那我咋说?他媳妇把我气成那样,我已经够好了。” “他不是已经听你的,把媳妇赶走了吗!” “钱没要回来啊!” 老陈头知道说不过老太太,索性继续睡觉。 老太太却是睡不着了,她关了灯躺下,翻来覆去地琢磨。 最终决定,“那我明天给老二好好说几句话,把他哄一哄。” 西厢房那边,老大和老大媳妇也听到陈青岩走了,老大媳妇拉着老大说:“以后老二真挣不到钱了吗?” “不知道。”老大想起以前的知青下乡,多大学问都得下地干活,也是拿不准陈青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大媳妇却是高兴:“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他送走,让我们两个伺候两个老的。读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跟咱们一起下地。” 老大白了媳妇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睡觉。” …… 冬天天黑得早,月亮升起来,陈青岩踩着月色朝着租住的新房走去。 他心里沉甸甸的,脑子也乱糟糟的,想起呆在实验室废寝忘食的时光,不禁苦笑,原来生活比做实验累多了。 远远地,他看到房子的灯光。 像是一盏等待着他回家的灯,他加快了脚步。 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和孩子们一同坐在炕上的季清看过去,略有几分惊讶:“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 “家里没地方睡。”陈青岩回答。 其实,是他不想去堂屋睡。 他简单洗漱了下,脱了鞋上炕。 顿时,宽敞的大炕变得逼仄了许多,孩子们闹哄哄地挤做一团,等季清察觉到,才发现自己被挤到了陈青岩身边。 白天相处季清就有些不好意思,更不要说这会是晚上,还在一个炕上。 季清心底怪异得很,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不着痕迹地从陈青岩身边走开,安排几个孩子睡觉。 “必旺,来睡娘怀里,还有盼娣和招娣,咱们四个盖一床被子。家旺,你跟爹睡,你们俩盖一床被子。” 对于季清的安排,陈青岩没有质疑,孩子们毕竟大了,大家都睡在一张炕上,别人家夫妻也是这么睡的。 只是,他总觉得,季清在躲他? 难不成,季清还在为娘的事生气呢。 陈青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躺下睡觉,明天他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季清本来很紧张,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那个男人躺在一起睡过觉,更不要说,对方还背着自己丈夫的头衔了。 好在没一会儿陈青岩那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季清这才慢慢放了心,安然睡了过去。 第19章 敢偷她的东西 次日,季清醒来后,发现陈青岩不在。 屋子里热腾腾的,炉子的火烧的正旺,炕也没冷掉。她正纳闷呢,陈青岩提着一筐黑炭走进屋。 黑炭不多见,还是大块的,季清的瞌睡一瞬间清醒:“哪儿来的?” “跟大队长借的。”陈青岩用火棍挑开炉盖子,把黑炭放进去,又盖上,才对季清说:“我去镇上一趟,你不想回家的话,早上中午先去王大家吃,我下午回来。” 虽然炉子生起来了,锅碗瓢盆却是没有,还没法自己做饭。 “好。” 季清没问陈青岩去干嘛,一来她跟陈青岩还没熟到那个地步,二来她也在猜测,陈青岩是不是去弄自己工作的事。 毕竟往年陈青岩不会回来这么早,更不会一副长住的架势。 她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跟老太太说分家的事了吗?” “还没。”陈青岩语气淡淡,看不出态度,“下午回来了去说,到时候把大队长他们都叫上。” 见陈青岩在这件事上还算爽快,季清点头:“行。” 陈青岩走后,季清又在热炕上赖了会,这才和几个娃们一起下炕,一行人去王大媳妇家吃早饭。 王大媳妇家就一个女娃,王大又是个吃苦耐劳的,所以虽然只有王大一个人上工,一家三口却还是过得挺滋润的。 不像陈家,听起来一家子有五个上工,陈青岩还往回来寄钱,吃的却远不如王大媳妇家。 归根究底,是老太太抠搜不给吃,攒着钱给小儿子送。 吃完早饭,王大去上工,几个孩子一起玩,季清和王大媳妇洗碗,王大媳妇说:“妹子,既然分开住了,你那米面油也该拿回去了。” 原来,在陈芬芳对招娣动手的那晚,季清就连夜把东西送到了王大媳妇家先存着。也幸亏存着了,不然被一把火烧掉。 季清想到老太太敢烧房子的作风,摇摇头:“等过几天再拿。” 王大媳妇不解:“还等啥啊,都分开住了,老太婆能管着你了吗,再把家一分,你就管家了,她靠边站!她要是再闹事,你就闹回去!” 王大媳妇对此有经验,她早年被婆婆欺负,生了个女娃更是被糟践,要不是靠着她的泼辣分了家单过,至今还被压迫着呢。 季清听了直笑,“没问题,她敢闹我就闹回去。” 谁怕谁啊。 另一边,陈家人吃完早饭,也不见陈青岩的面,老陈头、老大、老大媳妇没多等,扛着家伙事上工去了。 老太太却是坐不住,她估摸着不对劲,出了门寻人。 结果这一寻,才知道季清不仅没被赶走,还住进了陈青岩借来的新房子里! “好啊,给我演双簧呢!”老太太哪里是个饶人的,当下就杀去新房子,砰的一声推开门,要骂却不见人,只有火烧的旺。 她看着就气大,家里从来不这样烧旺火,房子里的炉子都是小火煨着,瓦片盖着,用的是碎末末炭火。 哪怕是做饭,还是在没生火的厨房里烧的木柴火。 败家娘们,人都不在,烧着火干啥! 老太太拿着火棍几下把火捣灭,又在屋子里搜寻了一番,没找到米面油和钱,她提着炭火就回了陈家。 这么好的黑炭,她可要等着小儿子回来了用呢。 季清在王大媳妇家吃完午饭,和四个孩子一起回了新房子。陈青岩说了下午回来,她回去先缝缝破被子,等他回来了分家。 结果一回去,就发现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火早就灭了,一点热气都没有,更可恶的是,黑炭不见了! “娘,咱们遭贼了!”招娣大喊。 季清抿着唇,冷笑:“嗯,还是家贼。” 这大冷天的,普通贼就算是偷东西,怎么可能把火也给灭了,外头的贼可没家里的贼这么坏。 “啥?”招娣没明白。 火灭了屋子里冻得很,季清也没把孩子们留下,带着几个孩子气势汹汹回陈家找老太太算账。 陈家人这会儿刚吃完午饭,正各自在屋歇息呢,歇息一会儿去上下午的工。 季清直接进了堂屋,没理会吃惊的老陈头,眼神四下搜寻。 果不其然,在炉子背后看到了那筐黑炭。 她几步走过去,把筐子提起来往外走,老陈头不明所以,还以为季清是来拿东西的,起身追了出去:“你作甚!放下!” 季清站在院子里,冷冷看着老陈头:“这是我的炭!” 老太太正在后院喂鸡,听到季清的声音,蹬着小脚就往前院跑,人还没到先骂起来:“杀千刀的你还敢回来!你给我走!我们陈家不要你了!” 回到前院看到季清手里的黑炭,更是冲过去就夺:“你把我的东西放下!” “起开!”季清正在气头上,手上力气没收着,一下就把老太太推出去几米远,老太太站不稳,脚一崴跌坐在地上。 她顺势往地上一趴,嚎起来:“来人啊!儿媳妇打婆婆了!老天爷开开眼啊!儿媳妇偷东西、打婆婆了!” “偷东西?”季清眼神轻蔑,朝着老太太走去,“这是陈青岩从大队长那里借来的黑炭,给我们小家用的。是你趁我们不在家,偷回来的!你才是小偷!” “我儿子的就是我的!你这个贱蹄子!败坏我们陈家的名声,还偷我儿子的东西!你就该被浸猪笼,被上街游行!” 要不是看在面前这老婆子是孩子们的奶奶,陈青岩的娘的份上,季清绝对一脚踩在她胸口,再对着她那丑恶的脸扇几个嘴巴子。 就算不说这层关系,现在还是特殊时期,要真对老太太下这样的重手,她恐怕会被带去批评教育好多天。 但就任由老太太这么辱骂自己? 不可能。 季清把黑炭交到家旺手里,让家旺先提回去,接着看周围邻居爬在墙头看热闹,手往腰里一插,破口大骂起来。 “陈青岩怎么会有你这样坏的妈,他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你放火想烧死他姑娘儿子!你对我有仇你冲我来,你放火烧房子算什么本事!你也不害怕把你自己烧死!” 老太太听季清骂到别处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墙头的邻居们开始指着她议论,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撇清:“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放过火!你再冤枉我,我告你去呢!” “你去啊!你敢去吗?”季清直接往墙头下走了几步,指着被烧的断壁残垣的的东厢房就开始怒斥老太太:“乡亲们,你们看,炕洞是没有烧焦的,说明火不是从炕洞子着起来的,火是有人存心放的!” 老大和老大媳妇从西厢房走出去,惊讶季清的聪慧。 老大媳妇怕露馅,阴阳怪气道:“老二媳妇,冬里容易着火,炕洞里的火星子蹦出来也着呢,你就算是跟娘不对付,也没必要把这事儿诬陷到娘头上去。” 季清鹰隼一样的目光朝着老大媳妇射过去:“那你的意思,火是你放的了?” “当然不是我!”老大媳妇声调拔高了几分,心虚地朝着墙头的乡亲们看,她可不想被人多想。 季清鄙视地白了一眼老大媳妇,再次看向老太太:“你们不仅放火,还把我们的门朝外栓住,让我们没法出来。你们的心,可真是恶毒啊!” 招娣手叉着腰给季清助威:“就是,要不是娘把门踢开,我们都要被烧死了!” 盼娣看着一点都不害怕的招娣,心生羡慕。 这时,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抓住盼娣:“你说!招娣已经被你娘教会了来骗人,你说实话,是不是门根本就没有栓!” 第21章 解气分家 “说什么胡话啊!” 老太太嘶吼一声,对着陈青岩拳打脚踢。 “分什么家!谁说要分家!” 陈青岩站着没动,任由老太太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但是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决,“娘,分家。” “我不分家!你要是想分家,就把我弄死,弄死了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生你养你一场,你这么对我!” 老太太骂着骂着,又开始抹眼泪。 租给陈青岩房子住的王大队长性格直爽又正义,全名叫王建华,看老太太撒泼骂人不肯分家,上前主持公道。 “陈老太,陈青岩已经结婚成家了,分家是他的权利。” “什么权利?有本事弄死我!” “什么死不死的,听你说到哪儿去了,陈老太,乡亲们都看着呢,你好好把家分了,以后眼不见为净,不是挺好吗。” 老太太恶狠狠瞪着墙角下的季清,“叫她把钱还回来,我就分家。还有,以后我儿子挣的钱,统统上交!” 王建华:“……” 季清:“你做梦!” 陈青岩:“……” 季清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太婆蹬鼻子上脸,净逮着软柿子捏,她几步冲过去,叉腰往老太太面前一站。 “还敢跟我提钱,你信不信我上公社,我上革委会告你去呢!”季清大嗓门,“陈青岩挣来多少钱,那是国家补贴给他养家的,要是国家知道他媳妇孩子吃不上穿不暖,钱都进了你的腰包,把你抓去劳改!” 老太太胡搅蛮缠有一套,逻辑却是不行,被季清三言两语,就用劳改两个字给吓到了。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跟季清对骂:“你去啊!你去告!少吓唬我!我一把老骨头,去了自有的说,看看公社是抓我还是抓你!” 季清勾唇:“是啊,你一把老骨头,可能不会抓你,但会抓你小儿子啊,陈青岩寄回来的钱,你给陈安东花了不少,那可是我们陈青岩的钱,可以追回的!” 季清本来想说是自己跟陈青岩的婚内财产,想了下自己还不了解这个年代的婚姻法,不好随便说。 这时,王建华也点头:“老陈太,那的确是陈青岩的钱,花在其他人身上,他是可以要回来的。” “要什么?东东不是他弟啊,一家人不能花他的钱,把他送出去干什么?”老太太还在硬撑,但明显已经有些心虚了。 她自己的确是什么都不怕,反正一把年纪,真出了事别人都得担待,可她的东东不一样,她的东东还在学校呢! 这个贱蹄子,居然还拿东东威胁她! 村支书张树林今年六十了,听来听去听出一些门道,他分辨出老太太做事太过分,但毕竟是老人,便开口打圆场。 “要我说,都各自退一步,别再为过去的事吵了,现在不是要分家吗,分,分完了各自过各自的。” 老陈头还想说什么,接收到张树林暗示的眼神,把老太太拉进了堂屋。 老太太不服气,还想掰扯,被老陈头一句“你想害死东东啊!”给制止住了。 关上堂屋的门,老陈头走到陈青岩面前,没好气道:“分!” 这个年代的分家,其实就是分些家伙事、粮食、物资,各个家庭基本都很穷,也没什么东西,分起来也分不到多少。 这么走一趟流程,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表示以后各自过各自的,互不干涉。 陈青岩看着那些老旧的铁锨、扫帚,想开口说不要了,他回去买就行,季清却先他一步,跑过去全都抱在怀里,给家旺和招娣安排抱回去。 粮食分的慢,老大还想耍滑头少称一些,被季清盯住:“大哥,这数不对。”气得老大想把称摔了。 东西全部分完,老陈头人都沧桑了不少。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这么丢过人,于是他一脸不满地怒视陈青岩,抱怨道:“老二,你干的好事!” 陈青岩很少听到老陈头的教训,他像是小时候一样,低下头去。 季清看在眼里,心疼陈青岩。 老陈头和老太太都怨陈青岩做的过分,让他们丢面丢份,可他们从来没想过,陈青岩孤身一人在外,到底有多辛苦,有多不容易。 他们不仅不想,还谋划着害死陈青岩的媳妇和孩子,想榨干陈青岩最后的利用价值。 真是无耻! 季清跳上架子车,手叉腰里,对着老陈头,清了清嗓子说:“老陈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嫁出去了不要求,也别怪陈青岩,他没说不给你们养老,等你们老的干不动了,三个儿子以后轮流照顾你们老的!” 堂屋传出老太太的怒吼:“东东还在学校!” “在学校怎么了?满十八岁年纪就是成人了!”季清声音更大,“分了家,以后我就是我们小家的女主人了,谁敢再去给我找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喊完,她跳下架子车,吩咐陈青岩推着走人。 东厢房被烧了,什么家具都没有,这辆架子车是补偿。 眼看着家里唯一的架子车被推走,老陈头又想骂又骂不出口,他只能气呼呼瞪着陈青岩的背影,在心底里怨陈青岩。 好好地要是把婚离了,能闹出这么多事! 走出陈家,季清拱手对着还趴在墙头的乡亲们致以谢意:“谢谢大家今天为我做个见证,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有人小声嘀咕:“到底是男人回来了,看看把她骄傲的,头抬得多高!” 这句话被季清听到,季清索性手一撑,直接跳到了架子车上,让陈青岩推着自己走。 到底是民风淳朴的年代,有几个刚结婚的小媳妇看到这一幕,羞红了脸转过头去,只敢从余光里看。 上了年纪的女人就指着季清笑话:“啧啧啧,真是不害臊!” 男人们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陈青岩,怪陈青岩丢男人的脸。 不过,陈青岩自己却是没什么感觉,他是从国外学习回来的,在国外什么都见过了,人家男人女人贴面吻都是稀松平常,架子车推着媳妇又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地推着季清朝着小家走去,唯一烦躁的,是父母的反应。 到了新房子,陈青岩还没停稳,季清就蹭一下跳下了车,看得陈青岩胆战心惊,季清却是稳稳站在了地上。 陈青岩困惑,媳妇儿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 与陈青岩的烦闷相反,季清可谓是神清气爽,走路都能蹦起来,她从穿过来到现在,今天是最解气的。 不仅把老太太骂个狗血淋头,还成功分了家。 最最主要的,是陈青岩没让她失望。 季清捡了些柴火准备生火,陈青岩开了锁,把钥匙递给季清两把,自己留下一把。季清想了下,递给盼娣一把。 招娣在一旁嚷嚷:“娘!你怎么给姐,你给了姐,钥匙肯定被奶拿走!” 盼娣刚伸手接过钥匙,听到招娣这话,又赶忙把钥匙还给了季清。 季清没接,对着盼娣严肃道:“你不会把钥匙给你奶的,对吗?” “不会,我不会。”盼娣咬着唇回答。 季清点头:“我信你不会,钥匙你拿着,除了咱们家人,谁都不能给。不管其他人说什么,都不行。” “娘,我记住了。”被信任的感觉,让盼娣心里暖洋洋的,她眼眶微红,找了个绳子拴着钥匙,戴在了脖子上。 同时,季清又扭头对招娣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互相信任,知道吗?” 招娣对盼娣还是有成见,但面对季清的教导,她还是乖乖回答:“知道了。” 心里想的却是,她就等着看盼娣犯错。 家也分了,陈青岩把需要用到的东西也全都买回来了,季清看着摆的满满一屋子的东西,心潮澎湃。 “孩子们,快帮娘收拾,收拾完娘给你们做油饼子吃!” 第22章 上赶着找死 米面油往缸里一放,放在主屋,不值钱的家伙事锄头筐子背篓之类的放在隔间,全部拾掇好,季清开始和面做馍馍。 想到她如今居然对白面馍馍馋到快要流口水,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前世她可是最不喜欢吃馍馍了,没味道又要嚼啊嚼。 不过也是,有火锅有大盘鸡有牛排,谁啃馍馍啊。 一旁往炉子里添黑炭的陈青岩看到季清的笑脸,不由一怔。 媳妇笑起来,真好看。 他面上红了几分,手上一个没注意,黑炭从火钳子上掉下去,发出哐的一声。 见季清看过来,他连忙低下头去捡,捡起来加到火里,都不敢看季清那边,急匆匆走出了屋子。 很奇怪的反应,他已经跟媳妇生了四个孩子了,还从来没这么奇怪过。 油饼子做起来快,没一会儿几个孩子就一人抱着一个油饼子啃起来,季清叫招娣给王大媳妇也送了几个油饼子过去。 王大媳妇听说了分家的事,放下油饼子来找季清唠嗑,一进门,就被季清的大手笔给吓到了。 “妹子,你怎么这么用油呢!” 这年头,大家做油饼子都是锅底抹一点油,保证饼子沾上油不会糊就行了,还没有谁家做油饼子,直接用着半锅油呢! 被王大媳妇一提醒,季清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今天太激动了,好像忘了现在还是物资紧张的时代了。 刚巧陈青岩进屋,看到桌子上的油饼子,他拿起来尝了下,给出评价:“好吃。” 季清有些不好意思,怕陈青岩以为她不会持家,先招了:“这油捞完油饼子还能用,我炸鱼炸肉,保证不浪费一滴。” 不料,陈青岩却是反应平平,“没事,你做主。” 言下之意,季清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王大媳妇又一次露出揶揄的笑,胳膊肘撞了下季清,压低声音调侃:“妹子,你的好日子到了。” 季清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青岩是挺好的,从回来到现在,每件事表现都不错,没有让她失望。 可是,未来是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季清作为一个从前世穿过来的人,对男人的依赖和信任感不高,所以即便是陈青岩做了这一系列的事,她仍旧对陈青岩没有多大的期待。 归根究底,她认为女人还是得靠自己。 解决了老太婆,季清又跟王大媳妇商量起去镇子上卖瓜子的事,马上就过年了,这事儿不能再耽误了。 等王大媳妇走后,陈青岩进屋,问季清她们聊得瓜子是怎么回事。 季清知道陈青岩会问,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瓜子是我们自己上门收的,大盘两毛,小盘一毛,一大一小两盘就有一斤,捡掉了一些破的坏掉的,炒瓜子就用了些盐巴,几乎没成本。炒完瓜子轻了些,现在总共有一百二十斤,总成本是四十五块钱。 外头物价多少我不知道,按照镇上的花生和糖的物价,瓜子一斤我打算卖一块五。一百二十斤,能卖一百八。” 陈青岩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清,不敢相信季清居然想的这么周到,算的这么仔细。 而且卖完就能挣一百三十五块钱,相当于他一个半月的补贴了! 见陈青岩久久不说话,季清以为陈青岩是对自己还不信任,便说:“我信我能卖出去,到时候卖出去我把你的三百块还给你。” “不,不用,钱你拿着花。”陈青岩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有些震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从前你都不会跟我说这些。” 对上陈青岩炙热的眼神,季清心中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从凳子上弹起来。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她乱绉:“从前没有话语权,哪里敢发表意见!” 说完,怕陈青岩还逮着自己说,迅速遁走。 留陈青岩一个人在原地陷入苦闷,看样子,媳妇是真的吃了不少苦头,对自己的怨气还大着呢。 次日,季清便装了十斤瓜子,去镇上试水。 其实在七九年,政策就已经鼓励个体经营了,只不过乡里村里落实的比较晚,还对个人摆摊个人做生意管控着。 季清知道人不能和时代斗,她学起了给她卖蜂蜜的那个婶子的方法,见人从供销社买了花生糖出来,便跟上去兜售自己的瓜子。 瓜子这东西方便先尝后买,她的瓜子又炒的好,不到两个小时,十斤瓜子就卖完了。 一斤一块五,卖了十五块。 季清揣着十五块高兴地不得了,她跺跺快要被冻僵的脚,寻驴车回村。 等她攒够钱,鼓励个体经营的政策也差不多可以落实到乡了,到时候她就在镇上开家店,卖各种加工产品。 另一边,陈芬芳听说陈青岩回来了,立马就坐不住了,从牛头村赶到红山根村,找陈青岩告状。 陈青岩正在山脚下的树林里捡柴火,想捡回去给院子扎个篱笆,让屋子有层保障。从牛头村到红山根村路过树林,陈芬芳老远就看到陈青岩。 “哥!”陈芬芳一路喊一路跑:“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陈青岩循声望去,看到陈芬芳,脸色微沉。 “哥!你再不回来家里都要翻天了!娘跟你说没说,嫂子她打我,她不仅打我,她还想打娘!哥,你可得把她给休了!” 陈青岩看着聒噪的陈芬芳,就说了一句话:“招娣头上的伤,是你打的?” “啊?” 瞬间,陈芬芳就哑火了。 “以后不许对孩子动手。”陈青岩严厉道。 跟招娣干架这事陈芬芳到底是理亏,她眼珠子转了下,应和道:“哥我知道错了,我其实跟招娣闹着玩呢,以后我注意分寸。” “嗯。”陈青岩弯腰,继续捡树枝。 陈芬芳看陈青岩态度不对,拿不准到底什么情况,便拔腿往陈家跑。娘一向是拿主意的,她听听娘怎么说。 结果到了陈家,看到烧烂的东厢房,看到睡在炕上唉声叹气的老太太,她才知道季清不仅把钱领走了,陈青岩还分了家搬出去了。 “娘!你就由着他们啊!马上就过年了,没钱咱们怎么办年货啊!” 真是可恶,她还等着从娘手里要几十块钱,给自己买些吃食呢。 老太太一脸生无可恋,气得捶床:“我不由着怎么办!老二向着那个贱蹄子,和那贱蹄子合起伙来和我作对!架子车被拉走了,你爹都没办法!” “什么?架子车被拉走了?”陈芬芳腾地起身。 当初她结婚,想要那架子车做陪嫁,结果好说歹说,最后都没要过去,娘已经私底下答应她,过完年就给她的。 没想到半路被季清截胡了! 陈芬芳当即撸袖子,“娘,咱不能由着贱蹄子欺负,我现在就去,把架子车拉回来!”钱要不回来就算了,架子车可是她的! 老太太就希望有人去跟季清闹,自然不会拦着陈芬芳。 陈芬芳一路小跑跑到新房,本想踢开门进去闹一通,不料门上挂着个大锁。她正打算进隔间,遇上推着架子车回来的盼娣。 “把架子车给我放下!”陈芬芳冲过去,一屁股撞倒盼娣,又把架子车上的树枝全部拨下去,推着架子车就要走。 盼娣连忙爬起来,拦住陈芬芳。 “给我让开,不然小心我揍你!” 陈芬芳对着盼娣抬脚就踢,盼娣反应慢没躲开,硬生生挨了一下,手却死死抓住车辕。 糟糕的是,撕扯间,她挂在脖子里的钥匙从衣服里晃了出来。 第23章 让她给你认错 陈芬芳眼尖看到钥匙,立马就顾不上架子车了,伸手一把抓过钥匙。 钥匙拴在绳子上,绳子套在盼娣的脖子里,盼娣被扯的身体向前,整个脖子耳朵和脸都疼红了。 不过她却没有退缩,而是抱住陈芬芳的手,脖子使劲往后仰着,不让陈芬芳把钥匙拽走。 “给我!” “不,不行。” 盼娣没有陈芬芳嗓门大,态度却异常坚决。 陈芬芳本来都没有把盼娣当对手,看到盼娣强硬,她心底里的火再一次冒起来,抬手就往盼娣脸上扇。 “小贱人,你给我松手!” “不能给你,钥匙不能给你。”盼娣挨了打,不敢还击,眼泪滚滚而下,却还是不肯放手。 钥匙一旦被尕娘娘拿走,肯定就落到奶的手里了,娘说过,钥匙不能给奶,娘还说,相信她,不会给外人。 她当时可是答应了娘的,她不能让娘失望。 “好啊,你也敢顶撞我了,小贱人,跟你那贱人娘学的不知好歹,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 陈芬芳本就是个没什么教养的,见钥匙夺不过来,想到自己这些天来陈家后受的气,直接松开手,对着盼娣拳打脚踢。 盼娣倒在地上,却没有抱住头,而是死死捏着怀里的钥匙。 “我叫你跟我作对!我叫你跟我作对!” 这两天家里事情多,招娣和家旺也没去上工,他们两个按照季清离开之前吩咐的,去村里的学校溜达了一圈。 回来路上,正说着娘是不是想让他们上学,突然就看到陈芬芳在暴打盼娣。 “干娘的!姐!” 招娣是个血热又不服气的,她当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边跑边朝着陈芬芳扔了过去。 陈芬芳听到招娣的声音,一回头,脸上正中一石头,顿时鼻血冒出来。 招娣扔完石头,又抱起地上的树枝,冲着陈芬芳一顿乱打,陈芬芳鼻血还没来得及擦,就又被树枝戳了好几下。 “你还敢来,还敢打人!” 招娣气坏了,一边骂一边乱打陈芬芳。 跟在后面的家旺倒是没有动手,他趁机赶紧扶起盼娣,看盼娣伤的严不严重。 当看到盼娣脸上划破了一个口子后,家旺也忍不了了,他推起被扔在一旁的架子车,直直朝着陈芬芳撞去。 陈芬芳正忙着应付招娣的树枝子,没想到后腿被猛地一撞,她朝前扑倒,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招娣看陈芬芳倒下,还要把树枝往陈芬芳头上打,被家旺拽住了。 “行了,让她走。” 陈芬芳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动手,但看着团结又怒气值满满的姐弟三个,认了怂没敢上前,只在嘴上放狠话:“给我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招娣呸了一口:“你才等着,等我们娘回来收拾你!” 一直看着满脸鼻血的陈芬芳走远,招娣和家旺才扶着盼娣进了屋。 家旺倒了热水,给盼娣擦擦脸,招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对盼娣的武力值很是不满,气呼呼埋怨:“姐,你也真是没用,就由着她打!” 盼娣苦笑,很是佩服的看着招娣:“妹,你真厉害。” 擦到后脖颈,细心的家旺注意到盼娣脖子里勒出来的红痕,疑惑:“姐,这是怎么弄的?也是她打的吗?” 盼娣把钥匙绳子摘下来,检查了下没有破损,又戴回去。 “这个不是的,被绳子勒的。”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语气中甚至有些自豪,“尕娘娘刚刚想抢我的钥匙,我没给她。” 招娣吃惊地张着嘴巴看着盼娣,像是头一次认识盼娣。 家旺则是笑了:“看来娘说的没错,你不会把钥匙给出去。” 季清回到家,看到家门口架子车歪歪扭扭倒着,树枝树条散落一地,地上还有血滴,心中一紧,快步朝着房子里走去。 推开门进屋,她看到三个孩子坐在炕边说笑,没事人似的。 但定睛一瞧,就看到盼娣双眼通红,脸颊高高肿起,放在大腿面上的手,也是红了一大片。 季清紧张问:“出什么事了?” 招娣机关枪一样哒哒哒抢着回答:“娘,尕娘娘那个坏人又来我们家了,想抢姐的钥匙,姐不给,她就把姐打成这样!要不是我跟家旺刚好回来,姐都要被她打死了!” 虽然自己的确结实挨了一顿打,但盼娣的性格,终究是个不想惹事的。 迎上季清关心担忧的目光,她笑着摇摇头:“娘,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我没给她钥匙,她生气了。再说,招娣把她打的都流鼻血了呢!” 家旺补充:“幸亏我拦着招娣,不然她才是要把尕娘娘打死。” 盼娣还在笑,想是邀功一般说:“娘,你说让我拿着钥匙,谁都不给,我做到了。” 季清看着盼娣肿着一张脸傻笑,鼻头酸极了,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她没想到自己当初随便一句话,能让这孩子挨着打守护。 她伸出手,轻轻在盼娣脸上碰了下:“疼吗?” “娘,不疼。” “傻丫头,娘是让你不给别人钥匙,但如果对方要伤害你,你也不要认死理,先保护自己,知道吗?” “可是那样的话,钥匙就被抢走了。”盼娣环视一圈,看着屋子里的盆盆罐罐,“咱们的东西,就遭殃了。” 季清眼里的泪还是掉了下来,她掏出兜里的十五块钱,“看,娘今天挣的钱,保不住咱们就买新的,你们比这些东西重要。” 看季清哭了,盼娣也跟着哭了。 招娣本就是个横冲直撞敢爱敢恨的性子,也使劲掉眼泪。 家旺不习惯于情绪外露,背过去抹眼角。 从前娘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从前娘被欺负了都习惯忍着,也让他们忍,说忍一忍就过了,不去招惹就行。 可受过的委屈,谁能忍住呢。 哭过之后,季清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狠厉。 “盼娣,你今天什么都不用干,上炕休息着,明天娘带你去镇上卫生院检查,看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对于娘的命令,盼娣乖乖遵从:“我听娘的。” 季清又扭头问家旺:“门口的架子车和树枝是怎么回事?” 开口的是盼娣:“爹在山根里捡树枝,让我推回来,说是要给咱们这房子扎个篱笆。结果谁知道,一回来……” 季清扶着盼娣躺下,给盼娣盖上被子。 随后对家旺和招娣说:“你们两个,把树枝抱进来放整齐,再把架子车给你们爹推回去,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给你们爹详细说一遍。” 家旺点头:“记下了,娘。” 招娣问:“娘,你要找尕娘娘算账去是不,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去,你跟家旺一起弄树枝,给你爹讲今天的事。”季清是要去动粗,招娣本就有野性,她不想让招娣的野性变得更强,严厉了口吻:“听话,这是娘给你们的任务。” 如此,招娣才噘着嘴嗯了声:“知道了,我去跟爹说。” 安排完小的,季清走到隔间耳房,找到一个分家时从陈家拿来的榔头棍子,榔头坏了掉在一旁,棍子足有一米半长。 她要走,盼娣下了炕,追出来站在门槛上喊:“娘,你小心点。” 季清停下脚步扭头,对着朝自己看过来的三个孩子微微一哂,胸有成竹道:“放心,娘不动粗,娘就吓唬吓唬他们,盼娣你等着,娘向你保证,一定会让陈芬芳来给你认错!” 望着季清远去的背影,三个孩子肃然起敬。 招娣满眼崇拜,自言自语了一句:“等我长大了,要成为娘那样的人。” 家旺扑哧一声,十分不给面子地吐槽:“那你可要加把劲,娘打人都是有章法的,不像你,乱打一气。” 第24章 给她们来点狠的 陈芬芳回到陈家的时候,老太太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等着呢。 她已经计划好了,如果陈芬芳能把架子车拉回来,那不管季清怎么来要,她都不会给出去,要怪,就怪她季清没用守不住! “娘!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陈芬芳哭哭咧咧地跑进院子,扑腾一声在老太太腿边跪下。 老太太被吓一跳,不高兴地去拉陈芬芳,被陈芬芳满脸血又吓了一大跳。 “这是咋回事?那个贱蹄子给你打的?” “不是,是招娣那个小孽种给我打的,还有家旺和盼娣,我去拉架子车,他们三个合起伙来打我,娘啊,他们仗势欺人,咱们家这辈分乱了啊!” 谁说不是辈分乱了呢,老二媳妇都敢把刀往她脖子上架,老二那些孩子,怎么可能干不出这些事! “走,我们找她算账走,还真当我们家没人了,由着她们打!”老太太气得不行,冲进柴棚找家伙。 陈芬芳抱住老太太的腿,哭道:“娘,咱们去了没理了,咱们把二哥叫来,叫二哥看看,那贱蹄子把娃们教成啥样了,叫二哥离婚!” 老太太一听陈芬芳这话,停下了去打人的脚步。 “你说得对,老二的那三个娃把你打成这样,老二是必须要负责的。咱们到时候,就让老二把那贱蹄子休了,把钱要回来!” “娘,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说到钱,两人也不兴冲冲去报仇了,开始计划起怎么陷害季清,怎么装的惨一些,让陈青岩意识到几个娃的行为有多恶劣。 由此,就可以说是季清没教好,季清天天打这个打那个,又是踹门又是拿刀,把孩子们都教坏了。 陈芬芳看老太太对钱势在必得,还借机邀功:“娘,等你把钱要回来了,可得给我给五十,我这都挨了多少打了,你不给我我心不甘。” 老太太总体还是疼这个女儿的,虽然没有疼小儿子那么疼,但因为陈芬芳性格像她,又听她的话,所以几十块钱,她还是舍得的。 两人正研究怎么看起来更惨一些,要不再往身上也抹点血,季清提着棍子,大步流星走进了陈家。 看到老太太和陈芬芳坐在堂屋的台子上,季清还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冲过去对着陈芬芳的腿就是一顿棍子,“我叫你打我姑娘,我今天把你腿打折!” 陈芬芳被打的乌拉乱叫,老太太想拦住季清,被季清四两拔千斤,一棍子扫倒。 打够了,季清抬脚,往陈芬芳胸口一踩,棍子指着老太太,一脸肃杀。 陈芬芳要起来,被踩的差点吐血。 “老太婆,我告诉你,我家盼娣现在躺在炕上起不来,头都被陈芬芳打坏了,你最好带着陈芬芳去我家给盼娣认错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对盼娣动手,并且赔上二百块医药费!” 老太太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这个贱人驴媳妇,你的几个娃把我芬芳打成这样,你还敢来?” 陈芬芳也喊着骂:“就是,应该是你给我认错,你给我赔钱!你看看你家几个孽种,把我打得满脸是血!” 季清在听到孽种两个字后,脚下用力一踩,陈芬芳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盼娣今年才八岁,陈芬芳打了她的脑袋,我要个二百块,只是要带她去县城里检查的钱,如果她真被陈芬芳打出个毛病,往后要的钱还多着呢!” 老太太想起来往季清身上扑,无奈季清手里的棍子头一直顶着她的脖子,她根本动都动不了。 于是,只能扯着嗓子骂:“你少恶人先告状,她脑子本来就不好使,跟我们芬芳有什么关系,少诬陷我们!” 季清懒得跟老太太打嘴仗,修罗一样冷笑。 “道歉,二百块,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不然的话,我就去县里告状,告你作践国家人才家属,告陈芬芳虐待儿童,告陈安东奢侈腐败,把你们全部都抓去劳改!” “你……你……”老太太被气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季清收回棍子,“记住,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 她说罢提着棍子就走,出了陈家直奔村委会。 经历过这么多次,她已经清楚,老太太和陈芬芳这种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胡搅蛮缠的主。 不给她们多来点狠的,她们是记不住教训! 到了村委会,季清把陈芬芳到她家夺钥匙,打盼娣的事说了一遍。 村委会这会人都在,好些人都听过季清作风不正还跳过河的传闻,带着有色眼镜悄悄打量季清,季清无视那些目光,专注表达自己的要求。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请村委会派人去我家核实,后续调解陈芬芳道歉赔偿,我就不去县里告她。” 听完季清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发言,一众人都被惊讶了。 原来,陈家儿媳妇口才这么好? 还说这女人配不上陈青岩呢,人家只是没有那个命,出不去这个村子,不然就凭这口才,去市里演讲都没问题! 村支书张树林一脸惆怅,红山根村向来和谐,虽然家家户户都有拌嘴,但哪有一家像陈家这样又是烧房子又是打人的啊! 事情真是个多! 年纪大的张树林不想惹麻烦,便对大队长王建华说:“陈家你去的多,你去看看。” 王建华虽也不年轻,却比张树林积极地多,听到任务他立马起身,义正言辞道:“好,我去一趟。” 另一边,季清走后,老太太和陈芬芳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门口乱骂,尤其是老太太,把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咒人的话都骂了一通。 陈芬芳没老太太能沉住气,想到季清走之前说的,害怕道:“娘,那贱蹄子说的,要我去道歉,还要给她二百块,怎么办啊?” “她说你就做啊?”老太太冷哼,“我还说要她赶紧死去呢,她死去了吗?” “可是娘,她说不然她要去县里告状……” “告去啊,吓唬谁呢!上次就说要去告状,这次还谋划着来这一招呢,我不怕!我活到这么大年纪了,她有本事就把我折腾死!” 陈芬芳看老太太硬气,不由得也跟着硬气起来。 “就是,娘,她要是再逼咱们,咱们就拿根绳子,去她家门口上吊去,看她会不会乖乖就范,咱们不能被她拿住!” “我七十岁的人了,谁都把我拿不住!” 陈芬芳抚着胸口,被季清踩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她咽下一口唾沫,问老太太:“娘,那二哥那边,咱们还哭去吗?” “为什么不去?”老太太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神里满是怨恨:“都怪老二,叫他休了他不休,惹上这么个祸害,害得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 陈青岩估摸着树枝差不多了,却不见盼娣的人影,盼娣性格稳重不会偷懒,他没多想,找了块石头坐下掏出口袋里的小本本和笔。 盖房子不是他的强项,但他可以计算,需要多少木头,多少砖瓦,他一一想好,到时候只去买就行。 才写着呢,就听到招娣的喊声。 “爹!出事了!爹!” 他忙收起本子和笔站起来,朝着招娣走去。 一起来的还有家旺,招娣跑的急说话不利索,家旺把盼娣挨打的事说了,陈青岩听后,面色凝重如墨。 “爹,要不是我俩去的及时,姐真的要被打死了,姐当时被打的,就躺在地上蜷着!”招娣说话时候情绪拉满,画面感特别强。 陈青岩拉着一张脸,对家旺说:“你跟招娣把这些树枝子弄回去。” 家旺与招娣对视一眼:“爹,你是不是要回去找尕娘娘算账啊,娘已经去了,娘让我们来给你说一声。” “是啊,娘还说,会让尕娘娘给姐认错。”招娣对陈青岩并不是很放心,直言直语:“爹,姐都被打了,你不会还向着尕娘娘。” 陈青岩眉头拧起来:“怎么想你们爹呢。” 第25章 反挑拨离间 招娣扁扁嘴,没再吭声。 等陈青岩走后,招娣才对家旺说:“你觉得爹会向着谁?” “向着咱们。”家旺笃定地说。 招娣不信:“你怎么知道?” 家旺想了下,回答:“因为我也是男人,男人都会向着自己老婆孩子。” 招娣被家旺脸上那凝重的表情逗笑,扑哧一声笑了,她啧啧几声,道:“那你可要加把劲,毕竟咱们爹是天才,你可啥才都不是。” 正是家旺前面挖苦过她的原话。 山根到陈家有段距离,陈青岩走到路口,遇到了大队长和季清。 “哎,青岩。”大队长向陈青岩打招呼。 陈青岩点头示意,看向季清。 季清一脸怒气冲冲,抱着胳膊一副极其抗拒的表情,话都不愿意跟陈青岩说。 陈青岩并不觉得没面子,反而觉得季清这幅样子很生动,主动开口:“刚才发生的事,招娣和家旺都跟我说了。” 季清哦了一声,“那你什么态度?” “我和你一个态度。”陈青岩看季清带着大队长,已经猜到季清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表态站队,“前面芬芳找过我,我已经叮嘱了她不要对孩子们动手,没想到她根本不听。这种事情,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 季清这才气消了些,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我让陈芬芳给盼娣道歉,再赔二百块医药费,这件事就算了。不然的话,我就去县里告她。” 大队长听了季清这话,瞄着陈青岩的反应,虽然他觉得这么做很合理,但站在陈青岩的角度,其实太激进了。 不说陈芬芳是陈青岩的妹妹,就说陈青岩未来的工作,很可能会因为季清去县里告状受到波及。 陈青岩点头:“可以,这是个可进可退的解决办法。” 大队长:“……” 是他狭隘了。 见陈青岩赞同自己的做法,季清脸色好转许多,说话的口吻也变成了商量:“我现在要带大队长去做个核实,后续请村委会调解,你去不去?” 她这个儿媳妇已经跟陈家撕破脸了,根本不在乎陈家人的那一套,但陈青岩跟她们毕竟是亲人,季清也不想他去了难堪。 不料,陈青岩却说:“我跟你一起去。” 季清挑眉:“你不怕老太太骂你?” “不怕。”陈青岩看着季清,“我知道你也不怕,我跟你一起去,是让她们也看看我的态度,省得以后还心存幻想,以为我跟你不是一条心。” 季清愣住,瞬间心跳加快,咚咚咚的,她竟然在陈青岩的眼中看到了保护和坚定? 不对,一定是错觉! 她飞快地扭过脸,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走走。” 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大队长偷摸撇嘴,心道人家夫妻关系这么黏糊,陈家老太还老喊着让人家离婚,真是心里没数。 到了陈家,陈青岩先进去。 看到陈青岩,老太太和陈芬芳一同扑了过去。 老太太抓着陈青岩的衣襟就哭:“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叫你休妻,你不休,你害死你妹了,害死我们家了!你是不是还想把我害死!啊!” 陈芬芳也哭:“哥,这回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跟在后头走进来的季清冷笑,讥讽出声:“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明明是你先动手,把盼娣打的下不了床,现在还好意思哭。” 老太太和招娣这才发现季清也来了,刚要破口大骂,又看到了一同而来的大队长。 因为先前被批评的事,陈芬芳还记恨大队长呢,顿时骂道:“王建华,你来干什么?又来给这个贱蹄子撑腰吗?” 大队长正色:“陈芬芳,注意你的言辞!” “我什么言辞?”陈芬芳手往季清一指,“你都给她撑了多少次腰了,次次都向着她,她跟你什么关系?私底下给了你多少好处?” “啪——” 陈青岩一个巴掌甩过去,怒不可遏:“闭嘴!” 所有人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向来温和连句骂人的话都不说的陈青岩。 尤其是季清,她在心里吹了个口哨,为陈青岩打call。 这陈芬芳可真是蠢啊,看得出是很想挑拨陈青岩和她的关系,让陈青岩以为她作风不正不相信她,但是这手段也太低级了,哪有男人受得了被当面侮辱啊,被打活该。 老太太反应过来,一头朝着陈青岩撞去:“你打你妹妹,你为了这个泼妇打你妹妹,你把我也打死,有你这样不孝的儿子,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陈青岩可以打陈芬芳,却不能打老太太,只能被动接受老太太的攻击。 季清看不下去,上前一把将老太太扯到一旁,打断老太太的胡搅蛮缠。 她用身体把老太太和陈青岩隔开,叉腰道:“我叫大队长过来,是做个核实的,大队长刚刚已经去看了,盼娣身上脸上头上都有伤,需要去医院检查。” “是,盼娣伤的不轻。”大队长看着陈芬芳的眼神里写满了愤怒,“陈芬芳同志,你对一个小女孩下那么重的狠手,实在是过分。” 陈芬芳当即反驳:“胡说八道!我那是为了反抗,看看我的头,就是被他们打破的,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我才应该去医院检查!” 老太太也附和:“就是,明明是他们三个打芬芳一个,芬芳不过是还手罢了!” 季清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两人的不要脸境界,她抱起胳膊,玩味道:“那就上报公社,上报县公安局,叫他们来查一下。” 陈芬芳:“报就报,你吓唬谁呢!” 季清:“可不是吓唬你,你说他们三个一起打你,那你肯定也跟家旺和招娣撕扯打在一起了,让公安局的人来检查一下他们身上的伤,就能知道真相了。” 陈芬芳顿时哑巴,她的大脑对季清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还能查出来这些吗? 季清继续吓唬:“你以为公安局的人跟你一样傻吗,我告诉你,如果上报公安局,人家来了查出来你说的是假话,那就不只是劳改的事了!糊弄公安局,你就等着被枪毙!” 陈芬芳慌了,朝老太太投去求助的视线。 老太太还要骂陈青岩,季清先开口道:“老太太,这件事是陈芬芳惹出来的,陈芬芳已经嫁人了,这事其实说到底,与陈家无关。你不插手,我不会迁怒陈安东。” 就在这一瞬间,老太太动摇了。 她不怕闹,也不怕丢人,她怕连累到她的东东,这是她唯一的弱点。 陈芬芳看老太太不说话了,更慌了,一把抓住老太太的胳膊:“娘,娘你要帮我啊,娘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季清已经看出老太太做好了取舍,继续补刀:“二百块,道歉,是陈芬芳的事,老太太你如果不想给,就不要再管,我会让村委会给我开证明,去陈芬芳婆家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惹了事也没道理让娘家出钱。” 陈芬芳怎么也没想到,季清居然会使出这么一招。 她张牙舞爪地朝着季清扑过去:“你这个贱蹄子,你挑拨离间,我跟你拼了!” 季清轻松拨开陈芬芳,正准备给陈芬芳一脚,陈青岩突然挡在了她前面,对着陈芬芳厉喝:“做错了事,还不老实一点!” “我没错,我没错!”陈芬芳孤立无援,直接瘫倒在地,大声嚎哭:“都欺负我,你们全部都欺负我,你们这是逼我死,你们才是犯罪!” 俗话说得好,穷寇莫追。 季清本来就是带大队长来做核实的,现下已经核实完,又完成了反挑拨离间,她懒得再看老太太和季清丑陋又虚伪的嘴脸。 老太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老二媳妇,你也别把事做绝了!” 季清露出无辜的表情:“什么做绝,我刚说了啊,这是陈芬芳的事,跟你无关,只要接下来你不参与,我到时候去县里告状,不会提你和你的小儿子。” 接着,她冷漠地看向趴在地上哭的陈芬芳:“三天后我见不到钱,你就等着被抓。” 第26章 对男女接触害羞 三人离开陈家,大队长回去村委会开证明,季清和陈青岩一起回了新房。 看到躺在炕上,一张脸高高肿起,连眼睛那块都又青又肿的盼娣,陈青岩心里很是难受。 也难怪季清会那么愤怒了,如果他先来看过盼娣,刚才肯定多打几下陈芬芳。 “爹,娘。”盼娣喊了声,手撑着要爬起来。 “你快躺着别动,娘去找余大夫先来给你瞧瞧。” 季清刚要起身,被陈青岩按着坐回了炕边,陈青岩目光怜惜:“我去找余大夫,你休息一会儿,你今天都来回跑了一天了。” 陈青岩说完,也没等季清做出什么反应,就出门了。 季清偏头,看着被陈青岩刚才抓过的肩膀,面色很是不自然。 奇怪了,前世她是个挺大方的人啊,跟男生朋友称兄道弟,打打闹闹也没事,怎么现在被碰一下肩膀,就有些不自在了。 难不成她已经入乡随俗,变成对男女接触害羞的人了? 炕上传来盼娣的声音:“娘,你去找过奶了吗?” 季清回过神,点头:“嗯。我跟陈芬芳说了,让她来给你道歉,赔偿二百医药费,不然我就去县里告她。” “天哪,二百块!”盼娣惊讶,“奶不可能同意!” “她当然不会同意,所以我说让陈芬芳自己出,陈芬芳已经嫁人了,做错事没必要娘家承担。你猜你奶怎么说?” 盼娣想了一会,虽然想到了,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季清笑:“真的不知道?” 盼娣这才慢吞吞说:“奶应该会让尕娘娘去婆家要钱。” “你真是挺了解她。”季清给盼娣比了个大拇指,“你奶一听我这么说,都不帮陈芬芳了,啧,我还以为你奶多维护她呢。” 盼娣被季清夸了,露出害羞的微笑,鼓起勇气再次发言:“奶是维护尕娘娘,不过奶最在意的人,是尕爹。” 季清赞同点头:“没错,分析得很到位。” 穿过来这一段时间,她已经发现了,原主这几个孩子都很聪明,虽然各自性格比较极端,但心地并不坏。 也不知道上一世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坐牢的坐牢,自闭的自闭了。 她想到什么,对盼娣说:“最近什么活都不要干了,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养好了,过完年娘送你去学校学习。” 盼娣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措:“娘,你之前不是说,我太笨了,去学校也学不会吗。” 季清:“……” 原主居然还对自己姑娘说这种话! 做母亲的否定自己的孩子,孩子怎么可能茁壮成长嘛! 关键是她现在还不能说这话不是她说的,只能往回找补:“娘以前想不明白,每天活得没劲,所以对你们说话也狠。现在娘想明白了,娘想好好活,以后也会好好对你们。” 盼娣湿了眼眶,喊了一声娘。 陈青岩很快就带来了余大夫,余大夫简单为盼娣检查了身体,判定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看着可怕的皮外伤,为盼娣开了药。 季清尤其要求为盼娣开点祛疤的药,以免盼娣的脸以后留疤。 当天晚上,季清做了青菜面和炒鸡蛋,让几个孩子好好吃了一顿。 新房这边其乐融融,陈家那边愁云惨淡。 陈家人下地回来后,知道了陈芬芳和盼娣打架的事。 陈芬芳鼓动着老陈头去找陈青岩算账,被老太太给喊住了。见老太太怕惹事不为自己做主,陈芬芳又是好一顿哭。 至于陈家老大和老大媳妇,虽然对陈青岩和季清也有种种不满,但这事儿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可不想蹚浑水。 于是,只吃饭不做声,吃完了洗完碗就溜回自己屋去。 陈芬芳哭了一晚上,哭的老陈头和老太太也是心烦意乱,第二天便打发陈芬芳先回婆家看着,免得季清去那边闹。 实际上,也是为了暂时把陈芬芳甩开。 陈芬芳很不想走,拉着老太太的衣袖哭求。 老太太没好脸:“你哭有什么用?你不去那边守着,那个泼妇去你们村说你闲话,给你泼脏水咋办?你去了好歹能给自己辩驳几句,不让她一个人占理,知道不?” 陈芬芳:“娘,你陪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她啊。” “我去有啥用?再说我去了,谁给你爹他们做饭?”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没用,你是牛头村的人,那是你的地盘,那泼妇去了你拿大棍子把她打出去不就成了?她在那里可是人生地不熟的!” 陈芬芳:“那……那也是她的娘家啊!” “什么娘家,她那娘家可是不待见她,你赶紧过去,趁着她还没去,先去她娘家闹,让她娘家知道她有多坏!” 陈芬芳听到这主意,眼睛一亮,“娘,你说得对,我先去她家哭,到时候看她怎么下得了台!” 有了办法,陈芬芳也不哭了,动身立马就往牛头村赶。 等她在牛头村搞臭季清的名声,她看季清怎么下得了台。 …… 此时,季清正揣着瓜子在镇上兜售。 今天她带了二十斤瓜子,比昨天多了一倍。 不过她并不担心卖不出去,因为昨天有几个跟她预定的,说是回去觉得好了的话,会再来找她买。 季清对自己的瓜子很自信,相信肯定会有回头客。 果不其然,昨天买的那十个人,有六个人回来买了,还有一个一口气买了三斤,说是怕再买不到,囤着过年了吃。 有了熟客,季清卖的更快,不到晌午就卖完了瓜子。 她揣上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盼娣身上的皮外伤已经叫余大夫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可季清还是不放心,如果有条件,她想给盼娣做个ct,看看大脑有没有受伤。 进了镇卫生院,穿着白色褂子的女护士问季清:“请问,要看病吗?” “不是,我是来替我姑娘问一下。”季清联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明说,装傻道:“我姑娘头被人打了,我听说可以做个什么检查,检查头有没有受伤,麻烦问一下,这儿能不能做啊。” 护士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进去问医生。” 这时候都不用挂号,季清直接被护士带进了医生的诊室。 季清在椅子上坐下,又把刚才对护士说的话,对医生说了一遍。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季清:“你说的是照x光。” 季清点头:“嗯,就是这个。” 医生又说:“x光的机器咱们卫生院是没有的,县里卫生院才有。不过姑娘,x光只能照出有没有骨折,可照不出脑子有没有受伤啊。” 季清听后很失望,她实在是担心盼娣,忍不住小声问:“那ct呢,县医院可以做ct吗?” “啥?”医生一脸茫然:“你说啥?” 看医生这完全没听过的表情,季清就知道,这个年代ct应该是做不上的。 她起身,向医生道谢:“没啥,嘴说瓢了。我就不打扰医生你忙了,谢谢你啊。” 送走季清,护士走进诊室,对着医生感慨道:“还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乡里女人,虽然穿的破烂,说话却文绉绉的。” 医生也点头:“就是,像个知识分子。” 第27章 恶人先告状 此时,医生和护士口中的知识分子季清已经上了驴车,盘腿一坐,掏出怀里自带的干粮,一掰两半,自己一半,给车夫分了一半。 车夫是个上了岁数的老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布满沟壑,极度沉默寡言,几乎不主动同季清说话。 季清挺喜欢这类人,稳重敦厚,不耍嘴皮子。 这车夫家其实是牛头村的,季清之前搭过一次后,便成了常客。车夫也不跟她收钱,所以她都是带干粮,分给对方。 如今这年头村子里白面饼子也是稀罕物,季清每回都给车夫掰一半,有时候直接拿一个,也算是报酬丰厚。 从镇上回来,先经过红山根村,再往沟里走才是牛头村。 到了红山根村村头,季清跳下车,跟车夫约好,次日上午照旧上镇子。 兜里揣着钱,季清哼着歌往家里走,她看镇子上发展的不错,学校也比村里的好,心里打算着,多挣点钱,早点搬去镇子上。 踌躇满志的季清还不知道,打算闹个翻天的陈芬芳,已经到了她娘家,牛头村老季家。 “天杀的啊,把我打成这样,还不让我回娘家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找大嫂子你的啊,大嫂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老季家院子里,陈芬芳正半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她口中的大嫂子,是老季家大儿子的媳妇赵铁妞,赵铁妞娘怀赵铁妞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怀的是儿子,起了个名字铁牛,谁知道生下来是个女儿,便把牛改成了妞。 赵铁妞名字霸气,性格也火爆。 打嫁进来后,就与原主不对付,每回原主回家,都要讽刺挖苦几句,两人积怨是乡里乡亲都知道的事。 陈芬芳不知道的是,比起原主,赵铁妞更讨厌她。 赵铁妞手里提着大扫把,没好脸色地看着陈芬芳:“她打你你找她算账去啊,找我们干什么?她是你们陈家的媳妇,你还指望着我们老季家给你们擦屁股呢?” “大嫂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啊。”陈芬芳抽抽搭搭的抹泪水,“陈家现在被她一个人把持着,我娘都被她气得在炕上躺着呢,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不会找到你们家来啊!” 赵铁妞听了疑惑,她那闷葫芦只会说酸话的小姑子,居然这么硬气了? 陈家老太太的威风她可是隔着一个村都听说过的,也会被气得躺炕上? 见赵铁妞不相信自己,陈芬芳露出一个难堪到极点的表情,哎了一声:“有些话本来没脸说的,但是现在真没办法了,我也只能说了。” “哦。”赵铁妞反应平平。 “你们是不知道,那贱……季清她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被我娘抓了个现行,她就跳河吓唬我娘,我娘没被她吓唬住,说要我哥跟她离婚,她就把家里的房子烧了,几个娃都差点烧死!” “啊?”赵铁妞震惊,“你胡说着呢。” “句句实话,不信你们去打听,她把房子烧了,我娘要赶她走,她还拿刀吓唬我娘,我哥要拉她,她直接就把门劈掉了啊!” “……她这么泼?”赵铁妞还是不敢相信。 陈芬芳仰着脸给赵铁妞看:“大嫂子,你看我的脸啊,就是被她打的!我都成这样了,还能说假话糊弄你嘛!我们村里人都说,她已经被外头的野男人把魂给勾走了啊!” 赵铁妞思索着没吭声,这时季家老尕的媳妇刘雪花从厢房走了出来。 刘雪花性格与赵铁妞相反,属于平时柔柔弱弱的,不跟人拌嘴不和人红脸,其实心眼比谁都多。 刚才陈芬芳来的时候凄凄惨惨,她就留了个心眼没出来,偷偷在门背后躲着,看赵铁妞应付。 知道来龙去脉了,她才露脸,假好人一样去扶陈芬芳:“嫂子,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外头这么冷,进屋去说。” 进屋就没法闹腾了,不闹腾怎么把季清的名声搞臭,陈芬芳推开刘雪花,趴得更低:“已经活不下去了,不冻死也被欺负死,只求你们给我做主啊!” 她说着嚎起来,引来一众在家呆着做饭的婆娘们。 刘雪花看来了这么多人,面上是纠结又为难,嘴上却说:“嫂子,你快起来,我相信三姐不会做出那种事,她不是那种人。” “她怎么不是那种人!”陈芬芳得了机会,立马张牙舞爪地大喊:“她搞破鞋搞得人已经疯掉了,又是烧房子又是拿刀吓人,我娘都快被她给气死了!” 她这一嗓子,围着老季家院子的婆娘们开始嘀嘀咕咕。 “季清搞破鞋?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季家三姑娘看着不像是那种人啊。” “就算平日里不是那种人,自家男人常年在外,不知冷不知热的,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铁妞见婆娘们议论季清,脸一拉就往院子门口冲,边冲边赶人:“走走走,不回去做饭,都看啥热闹呢!” 赵铁妞性格泼辣,婆娘们都怵她,不情不愿走了。 赶走婆娘们,赵铁妞一把拽起趴在地上的陈芬芳,依旧没好脸色:“你说的我们知道了,先回你家去,我们家里商量商量。” 反正围观群众已经走了,陈芬芳的目的已经达到,什么消息一旦落到婆娘们嘴里,那明天早上估计全村就知道了。 她抹着眼泪起身,又说了句“你们可要给我一个交代啊”,这才离开。 当天傍晚,老季一家十几口围坐在一桌吃晚饭,刘雪花不停往赵铁妞脸上瞅,见赵铁妞一直不说下午发生的事,便主动开口了。 “爹,娘,下午陈芬芳来家里闹了。” 她把刘芬芳说的话几乎重复了一遍,而后偷偷打量着一桌人的脸色。 季老太最为平静,她只愣了片刻,便没事人一样继续啃红薯,嘴里念叨了一句:“别听陈芬芳瞎扯,老三干不出这种事。” “可是……”刘雪花苦笑,“陈芬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咱们要是不做点啥,她明天继续闹,三姐的名声怎么办,咱们家其他女人的名声怎么办。” 刘雪花的男人季家排行老六,属于对刘雪花言听计从的,听媳妇这么说,他立马表态:“就是,这件事必须得弄清楚,明天就把三姐叫回来问问。” 季家做主的是季老头,大家都往季老头脸上看,等季老头发表看法。 没想到,向来对家风不正这种事最为厌恶的季老头却是跟季老太一个态度,努嘴:“吃饭。” 刘雪花还想说点什么,但看所有人都不发言,只能作罢。 次日,季清又背了四十斤瓜子,到村头去坐驴车。 上了车坐了一段路,老毛驴慢悠悠往前走,车夫突然开腔:“我听我婆娘说,村里人在说你的不是。” “嗯?”季清好奇,“说我什么?” 车夫年纪大了,那些破鞋的话对着一个年轻女人说不出来,只捡了其他的说:“说你烧房子,糟践婆婆。” 季清听后,觉得有些好笑:“是陈芬芳去村子里说的。” 车夫摇摇头:“不清楚。” 他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每天带季清来回村子,相处过程中觉得季清不是那种人,所以跟季清说一声,让季清心里有数。 至于谁传的,为什么,他就没操心了。 季清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陈芬芳这一招就是恶人先告状,知道自己和老太太做的那些事瞒不住了,先去把她名声毁了。 她对着车夫点头:“谢谢大叔告诉我,我知道了。” 以为这样就能拿住她? 呵呵! 第28章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四十斤瓜子卖的稍微久了些,季清回到红山根村,已经临近傍晚。 她先回家把饭做了,一家人吃了洗了,这才对陈青岩说:“陪我去趟陈芬芳家。” 陈青岩抬眼,不解地看着季清。 季清害羞道:“去一趟估计要磨蹭一会时间,回来天就黑了,大冬天的,我不敢黑天走夜路。” 这其实并不是假话,季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神神鬼鬼的,尤其她还是穿过来的,农村大晚上各种狗叫,着实让人心慌。 不过她叫陈青岩陪她去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不是这个,而是为了破除谣言。 说完她看陈青岩的反应,以她这些天对陈青岩的了解,这男人应该不会拒绝的。 正等着陈青岩说好呢,她就看到陈青岩的手伸过来,接着捧住了她的半边脸。 季清:“!!!” 她差点就跳起来,手在桌子下猛掐大腿,咽下一口口水,才勉强维持着平静,傻笑:“干啥,孩子们都在呢。” 说完她又差点咬了舌头,怎么听着言下之意,孩子们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不不,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陈青岩也不知道有没有会错意,收回手站起身穿上外套,走到门口。 “走。” 季清心里还乱着呢,不敢直视陈青岩的眼睛,从抽屉里取出村委会开的证明,扭头对几个孩子说:“把门栓好,谁来都不开,爹娘尽快回来。” 两人出了房子,朝着牛头村走去,离得也不远,走快点半个小时的脚程。 季清一路上都在担心陈青岩会对她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刻意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并时刻注意着陈青岩的举动。 好在陈青岩只顾着低头走路,没有再做什么。 进了牛头村,季清直奔牛头村村委会,她拿着红山根村村委会开的证明,把陈芬芳打盼娣,赔钱道歉调解,不然就去县里告的事说了一遍。 牛头村村委会一帮大老爷们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天才听自家婆娘说陈芬芳跑老季家告状呢,怎么晚上季清拿着证明来说是陈芬芳打了人家姑娘了。 季清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掷地有声地开口:“陈芬芳就是害怕事情败露,所以才在村子里抹黑我的名声,陈芬芳是造谣,我手里可是村委会的证明。” 不论哪个时代,组织开的证明都是最具有威信的,几个村干部一合计,便派了两个人,跟着季清和陈青岩去陈芬芳婆家调解。 吃完晚饭,是村里人活动最多社交最丰富的时候,男人们蹲坐在一起侃大山,女人们围在一起做针线活拉家常。 季清和陈青岩一进村子,村头村尾就都知道了。 许多女人都抱着针线活跑出来,跟在季清和陈青岩身后往陈芬芳婆家走,就等着看热闹。 有人议论:“不是说季家老三搞破鞋呢,怎么她男人还跟她在一起啊。” 另一个啧啧几声:“这就是人家的本事啊。” 稍微有脑子一点的表示:“什么本事不本事,我看陈芬芳胡说八道呢,人俩夫妻好好的,她在背后编排人呢。” 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季清一概无视。 陈芬芳嫁的人家姓刘,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当初陈老太太算盘打得好,想着这家里就一个儿子,以后房子家伙事都是儿子一个人的,便把陈芬芳嫁了过来。 可陈老太太没想过的是,人家家里就一个儿子,自然对儿媳妇的要求高,尤其在这个年代,对传宗接代的要求更高。 陈芬芳嫁过来之后,肚子一直没动静,天天被婆婆公公指摘嫌弃。 季清进了陈芬芳婆家院子,没往里面走,就站在院子里喊:“陈芬芳,你给我出来!” 霸气外露,又引得看热闹的人们一阵议论。 陈芬芳刚吃完饭,这会儿正被婆婆安排蹲着刷锅呢,听到季清这一声吼,差点把铁锅打翻。 季清会来找她,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为此还在村里使劲说季清的坏话。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害怕了,可听到季清的声音,她莫名一阵恐慌。 住在堂屋的刘家老太太听到季清的喊声,不高兴地走出去,看到围了一院墙的村里人,以及站在院子里的季清和陈青岩。 她手往腰里一插:“喊啥喊!” 季清不废话,直接大声道:“你儿媳妇陈芬芳到我们村打我姑娘,把我家姑娘打的下不了床,我要求赔偿二百块,给我姑娘道歉。” “啥?” “这事我们村村委会已经核实了,给我开了证明。”季清朝旁边村干部瞅过去,村干部掏出证明打开。 话都被季清说完了,他也不知道说啥,就附和道:“她说的是实话。” 此话一出,院墙外的人炸锅了。 什么? 居然是陈芬芳把人家姑娘给打了?还打的下不了床? 季清已经从车夫那里知道陈芬芳造谣自己,冷笑道:“说我放火烧房子,真是会冤枉人,我差点和几个娃被烧死在里面!” 陈芬芳躲在屋里,听季清一句又一句地说,人都快气炸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季清会直接跑到她这里来,还带上了村干部!她原本的打算,是季清回娘家,挨批评,这件事就算了! 她好不容易让村里人相信季清是个烂货,现在都要被季清推翻了! 不,绝对不行! 她提着锅铲,冲出厨房朝着季清跑过去。 “你祸害完我娘,还敢来祸害我,我今天跟你拼了!” 季清一个闪身,躲在村干部身后,陈芬芳还要打季清,被村干部一声暴喝。 “陈芬芳同志,不要撒泼,配合工作!” 陈芬芳打不着季清,又不敢顶撞村干部,只能往地上一坐,学陈老太太的模样,呜哇大哭起来。 陈青岩看着,眉头拧得很紧。 他记忆中,小妹不是这个样子的,小妹虽然性格顽劣虚荣,可多少是个体面人,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妹学会了这种赖皮行径。 季清懒得看陈芬芳,转身走向院墙。 她对着院墙外的村民说:“陈芬芳前段时间打了我二姑娘,被我们村批评教育,前天她又打了我大姑娘,把我大姑娘打的下不了床,我们村村委会的人都去核实过的。” “还有这事儿?” “陈芬芳一次又一次打我姑娘,我姑娘一次又一次看病抓药,所以我要她给我姑娘道歉,赔偿二百块。不然的话,我就去县里告她。 她知道我要来找她,就在村子里造谣我。她以为她造谣我,我就不敢来了,今天我就说一句,我没做过亏心事,我不害怕被造谣。” 陈芬芳看村里人纷纷都相信了季清,又生出一计,从地上爬起来。 “你编排我,你联合你们村村委会的陷害我。”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你就是不让我活了,我今天就一头撞死!” 季清看得出,陈芬芳这是吓唬人,所以站着没动。 陈青岩毕竟是和陈芬芳一起长大的,见不得亲妹寻死觅活,走过去抓住陈芬芳的后领子,气愤:“别拿生死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是她逼我的!”陈芬芳恶狠狠看着季清。 季清回了陈芬芳一个白眼,又朝着刘家老太太走去。 “陈芬芳打了我姑娘,我要二百块做赔偿,陈家不愿意出这个钱,说陈芬芳嫁了人,是你们刘家的媳妇,这钱你们刘家出。” 刘老太太恶狠狠咬着牙:“陈芬芳干什么跟我们家没关系,别说二百块,就是二块,二毛,我们家都不会出!” 季清勾唇:“她可是你们刘家的儿媳妇。我真去县里告的话,她可是会被抓去劳改的。” 刘老太太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讥讽:“抓去就抓去,抓掉了更好,我儿子再找,养着个不下蛋的母鸡惹是生非,赶紧抓走!” 季清很不喜欢骂女人“不下蛋的母鸡”这种字眼,但是对陈芬芳,她丝毫不觉得难听。陈芬芳不是到处说她是破鞋,羞辱她嘛。 现在,也该尝尝被羞辱的滋味了。 第29章 你男人对你挺中 院墙外的人们议论纷纷,季清朝着陈青岩看去,当看到陈青岩脸色难看,似有不忍后,她心里咯噔一声。 糟了,忘了陈青岩和陈芬芳还是兄妹这茬了。 虽然她对陈青岩没什么感情,但毕竟说出去也是夫妻,她不能让陈青岩下不来台。 于是,她走过去对陈芬芳说:“我跟你哥也不想逼你,但你不能对我们家的娃下狠手,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都错在哪儿了!” 陈芬芳通红着一双眼,依旧恶狠狠瞪着季清。 季清心里清楚,狗改不了吃屎,一个道德已然败坏的人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变好,她这么说,也只是给陈青岩面子而已。 毕竟,陈青岩能陪她来,不帮着陈芬芳,也是给她面子。 她不再多说,仰头看向陈青岩:“天快黑了,咱们回去。” 陈青岩默然,松开抓着陈芬芳脖领子的手,嘴唇抿地紧紧的,似成一条直线,转身就往外走,季清赶紧跟上。 两人快走到院子门口,身后传来陈芬芳的嘶吼。 “你是我哥,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欺负,娘说的没错,真不该养了你,养出个偏袒老婆,不要家里人的白眼狼来!” 陈青岩猛地停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季清看在眼里,竟然生出一丝心疼,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小手轻轻包裹住了大手。 她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但她还是狠下心,让他陪她来了。 陈青岩怔忪片刻后,慢慢转身,深深看着陈芬芳,目光中写满了失望:“嗯,你知道就好。” 话不多,杀伤力却极大。 陈芬芳在听陈青岩说完后,整个人都朝后跌去,嘴巴无声的张开又闭上,想骂又不知道该骂什么。 她从没看过陈青岩用那样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心里不舒服极了。 回去的路上,季清不时偷偷往陈青岩脸上瞧,陈青岩侧脸绷得紧紧的,脚下步伐极快,把走路当发泄。 穿过来这些天,季清虽然已经走惯土路,但这会天黑了,陈青岩又走得快,她亦步亦趋跟着,脚下踩到一块滑溜的石头,惊呼一声。 “啊!” 原本走在季清前面半米的陈青岩听到身后动静,反应迅速地转身一捞,将朝着一侧倒下去的季清抓住,往怀里一搂。 季清头贴着陈青岩的胸口,后脑勺和腰都被按住,一时间丧失了所有念头。 直到陈青岩擂鼓一样咚咚咚的心跳声传进她的耳膜,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从陈青岩怀中挣脱。 她打哈哈缓解气氛:“刚才不小心,这路……” 谁知,陈青岩却是伸手,再次将她抱住! 季清:“?!” 怎么回事? 这还在大路上呢,就算是天黑了没人能看见,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啊! 她……她跟他不熟啊! 陈青岩弯着腰,头埋在季清的脖颈处,感觉到季清的挣扎,他闷闷出声:“就抱一下。” 顿时,季清就不动了。 从短短四个字里,她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无奈、痛苦,她直直站着,由着陈青岩把自己抱得越来越紧。 虽然还做不到回抱,但她没有反感。 她能理解陈青岩的难受,这么多年在外努力学习,为家里挣了钱挣了名,却没有得到任何关心和感恩。 陈芬芳那句不该养,伤了陈青岩的心。 她能想到,陈青岩肯定也能想到,如果不是老太太给陈芬芳说过这样的话,陈芬芳又怎么可能随口就说出来。 想着想着,季清心里突然就冒起火来,她本来还想着,以后陈青岩挣了钱,拿了补贴,给老太太一份,她拿一份,现在她改主意了,她不给老太太分了! 其他几个儿子孝敬多少,她就孝敬多少,几个儿子的爹,凭什么陈青岩出得最多! 以后没了钱,叫他们看看谁才是最该善待的,老太太和陈芬芳这种人,才是典型的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好一会儿,陈青岩才放开季清。 他手腕下滑,自然地拉住季清的手,“回。” 季清被拉着手的半边胳膊瞬间僵住,奇怪的感觉和念头在她心里滋生,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把手抽出来,由着陈青岩拉着,朝新房走去。 到了门口,季清才红着脸抽出手,敲门:“娘和爹回来了,开门。” 家旺跳下炕打开门栓,季清和陈青岩进去,几个孩子都从被子里探出头,脸上皆是好奇的表情。 招娣最没耐性,忍不住问:“娘,你们去找尕娘娘了吗。” 季清倒了水,自己洗完脸后,倒在洗脚盆给陈青岩端过去放下,“嗯,到她婆婆家说了下她打盼娣的事。” “娘,我听奶说,尕娘娘的婆婆……”招娣八卦心强,翻身坐起来说,却还没说完,就被陈青岩打断:“大人的闲话小孩少说,快睡觉!” 招娣被吓一跳,连忙又钻回被子里。 虽说陈青岩平日里不怎么发脾气,说话也不像其他村里男人那样喜欢大声训斥人,但毕竟是男人,是爹,孩子们天然就怕。 季清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她栓门压火,脱掉鞋上炕,把挤在一个被子里的几个孩子分开,自己躺下和盼娣招娣一个被子。 其实她心里是紧张的,今晚她跟陈青岩又拉手又抱,保不齐陈青岩会有什么想法,晚上跟她睡一个被子。 睡一个被子,什么意味不言而喻。 这时候村里人没住的地方,自然也没那么将就体面,大多数夫妻都是灯一关,等着孩子睡着,偷偷摸摸办事。 按照原主的记忆,以往陈青岩回来头一晚上,两人就睡一个被子了。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夫妻。 季清可不想这样,她提着一颗心,看陈青岩洗完脚倒了水,上炕后直接掀开家旺和必旺的被子,躺进去后拉了灯绳。 看样子,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季清这才放了心,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陈青岩帮着季清把剩下的最后五十斤瓜子背出村子,放在了驴车上。 “要不要我陪你?”陈青岩问。 季清当即摇头:“我去就行,你不是弄篱笆呢嘛,陪我去一趟,你的活就干不完了,再说几个孩子还在家里,需要你看着。” 陈青岩点头:“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季清跳上驴车,笑着朝陈青岩摆手:“放心,我已经快混熟了。” 车夫拍拍驴屁股,驴车动起来,车子走出去一大截,季清回过头,看到陈青岩还站在坡坡上,朝她的方向看着。 车夫也看到了,瞅季清一眼,“你男人对你挺中。” 季清愣了下,挺中,就是说陈青岩对她好,对她上心,随即笑了:“是啊,俺家男人是个好男人。” …… 刘家。 季清和陈青岩走后,围观的村里人就散了,陈芬芳躲进厢房里,躲不过婆婆的咒骂。婆婆骂了半宿,她哭了半宿。 第二天,早上刚起来,正收拾床铺盖,刘家老太太就提着烧火棍进来了。 “走!我们家不要你了,你给我走!” 陈芬芳求助地朝自家男人刘有能看过去,刘有能错开视线,出了厢房去厨房吃早饭了,吃完早饭,还要上工呢。 一开始,陈芬芳被婆婆欺负的时候,刘有能还是向着陈芬芳,护着陈芬芳的。 可陈芬芳实在是太能惹是非了,不是跟这家女人吵架,就是说那家老婆子闲话,时间长了刘有能也烦了,只觉得女人都是麻烦,管都懒得管。 看儿子不理会,刘家老太太越发威风,她直接拽着陈芬芳出了院子,强行把陈芬芳推搡出门外。 “解决不清楚你们家的烂事,就别给我回来!” 第30章 假惺惺的眼泪 陈芬芳站在门外哭了会,抹着眼泪往红山根村走。 婆婆总拿她生不出孩子说事,要刘有能给她离婚,如果真能离,她也想离,离了再找,不行了回娘家呆着。 在娘家她跟在娘身边,吃得好穿得好,还不看人脸色,不像在婆家,总是被指使着干活,连顶嘴都不行。 一路上遇到人,她也不打招呼,埋着头只顾着走路。 季清昨晚这一闹,让她脸都丢尽了。 走回陈家,陈家人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去上工,看到哭哭啼啼的陈芬芳,老大和老大媳妇对视一眼,抗起榔头就开溜。 老陈头被最近的麻烦事折腾的心累,也没问陈芬芳怎么了,拿上锄头和旱烟出门。 想到以前自己回家,家里人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每次来大嫂子都问自己吃了没,再看看现在这待遇,陈芬芳心酸地眼泪直掉。 老太太倒是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差别待遇,把锅里剩下最后一碗粥盛出来,“吃,吃饱了再说。” 陈芬芳流着泪吃完粥,状态好了些,把昨晚季清和陈青岩去她婆家的事说了一遍。 老太太听后,气得直咬牙。 “我这个儿子,真是鬼迷心窍了,他不知道你在婆家什么待遇吗,还跟着去给那贱蹄子长志气,真是不孝子!” 陈芬芳帮腔:“谁说不是呢,我本来想拿死吓唬那贱蹄子,二哥硬是抓着我,由着那贱蹄子耍威风。” 老太太眼睛快要喷火:“真是反了他们了。” 季清带走盼娣,这几天都是她做饭洗碗添炕火,身边没了人使唤,她干啥都不如意,心里也憋着火呢。 两人坐着骂了一会季清和陈青岩,最后还是落在了实质性的问题上。 “娘,要不就让她去告,大不了我就去劳改,大不了我就离婚,我不害怕,反正在婆家也是受苦,劳改也是受苦,都一样。”陈芬芳大义凛然地说。 老太太一巴掌拍过去:“你说的啥胡话!” “娘……” “离什么婚,女人离了婚怎么活,你不怕被戳脊梁骨,我还怕被村里人说呢。再说了,就算她去告,你真以为她就能把你告劳改啊?” “可是,就算我不劳改,这事儿不过去,我婆婆也不让我回去啊。”陈芬芳说着又委屈起来,“如果那贱人再去闹,我婆婆肯定会不要我了,让我离婚。” 陈芬芳这婆家,是当初老太太给精挑细选的,哪怕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太依旧认为,刘家这样好条件的婆家难找。 这婚,绝对不能离。 老太太扁着嘴,琢磨:“只要把那贱蹄子解决了,再给你婆婆买点吃食带回去,她还是会要你的,你不要说胡话。” 陈芬芳点头:“嗯,我不说胡话。” 看老太太又不吭声了,她心下一动,说:“娘,要不你就给我二百块,我去给她,咱们先把眼前这关过了,以后再想办法把钱跟二哥要回来就行。” “不行!” 陈芬芳委屈:“娘,我知道你想把钱留着给东东花,可我也是你姑娘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我没说不管你。” 见老太太并非完全不肯出钱,陈芬芳抓住老太太的胳膊,把自己想了一路的理由说了出来:“娘,咱们把这个钱给出去,也有好处,二哥不是现在向着那个贱人嘛,咱们就抓住这个机会,跟二哥好好说说,让二哥心里还是向着咱们。” “嗯……” “这样一来,以后二哥挣了钱,也好要啊。不然现在就跟二哥撕破脸,以后二哥挣了钱,铁定都给那贱人。” 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虽然已经被陈芬芳说动,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得骂道:“我生他养他,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他挣的钱,必须给我全部上交!” …… 季清卖完瓜子,揣着钱就回家了。 马上就是过年了,村委会发票,到时候拿了票,再到镇上买东西。而且这钱,她还想留下一部分,过完年再做点别的小买卖。 有了第一桶金,慢慢的,买卖才能做起来。 回到家里,陈青岩已经扎好了篱笆,正在用捡来的棍子做木头门,季清看着围着两间房子的篱笆,心里美滋滋的。 有些人家用泥做院墙,他们住的这是借来人家的房子,不好自己盖院墙,再说盖起来也慢,用篱笆的话,到时候走的时候一拆就行,弄起来也快。 季清不禁朝陈青岩看去,心里感慨,她原以为陈青岩是个搞学术的,这种粗活干不来,没想到竟是非常厉害。 陈青岩感觉到视线,抬头看向季清,季清走过去,问陈青岩:“中午饭吃了吗?” “吃过了,我做的面糊糊,给你留了一碗。”陈青岩朝屋子看一眼,“几个娃都在炕上,你把他们叫出来,活动一会身体。” “好。” 季清走进屋子,看到温在炉子上的碗,心里又美起来。 真不错,还知道给她留一碗饭。 除了卧床静养的盼娣,季清打发几个孩子出去玩,自己则围着炉子坐下,吃陈青岩做的面糊糊。 本以为肯定不怎么好吃,毕竟没见过陈青岩做饭,面糊糊卖相也难看。 可谁知一嘴下去,竟意外的入口,完全不像陈家老大媳妇做的面糊糊那么割嗓子。 季清就着王大媳妇家送的咸菜,吃了半碗,剩下的放一旁。 刚打算把这几天卖的钱点一下,突然就听到屋外传来熟悉的哭闹的声音。 出了屋,就看到老太太和陈芬芳正跪坐在篱笆外,大声地哭着喊。 “老二啊,娘这么大岁数了,娘求你了,你就把你妹妹饶过啊,她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就是,二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青岩拉着老太太:“娘,你先起来。” “我不起,你今天不答应饶过你妹妹,我就给你跪到死。你跟你妹妹都是我生的我养的,你今天不放过她,就是不放过我啊。” 季清听着,心底泛起冷笑。 听听老太太这几句话,每一句都是典型的道德绑架。 这是看硬刀子不行,来软刀子了。 要是放在那些妈宝男、没主意的男人身上,肯定就被制服住了。 可很明显,陈青岩不是那种类型。 陈青岩看拽不起来老太太,自己也跪下了,就与老太太对着跪,也不说话,由着老太太又哭又打。 季清看不下去,咳嗽一声,打断老太太和陈芬芳的表演。 她抱着胳膊,讥讽出声:“这是干啥呢,唱大戏呢?” 老太太和陈芬芳面色一僵,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再一次嚎哭出声。 陈芬芳哭着站起来,走向季清:“二嫂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给你道歉,给盼娣道歉,我以后不会再做那种傻事了。” 老大大紧接上,“啊!我教不好儿女啊!我的错啊!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 季清退后一步,避开陈芬芳那一手的鼻涕水,绕过去站在老太太面前。 “你们真是来认错的?” 陈芬芳快速回答:“真的,二嫂子,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做错事了,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原谅我。” “确实,一家人不说两家活。”季清点点头,陈芬芳刚要欣喜,季清却是话锋一转,“我接受你的道歉,二百块拿来,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啊?”陈芬芳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季清还是要二百块,脸又垮了下来。 看着立马就不哭了的陈芬芳和老太太,季清忍不住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以为掉几滴假惺惺的眼泪就可以不给钱了? 不可能的,好。 第31章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老太太看着季清这幅得意的嘴脸就来气,她脸色一变,指着季清大骂:“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季清冷下脸,“到底是谁不识好歹,我还没算陈芬芳在牛头村造谣我的账呢,真要算起来,二百块都少了!” “你这是逼我死!”老太太左右看着,作势要找地方撞过去,嘴里也念叨:“你让我死,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有陈青岩在呢,季清才不怕老太太寻死。 她继续冷声道:“我没逼你寻死,我要盼娣的医药费而已,你们不嫌丢人就跪着闹着,最好闹到上工的人回来了,我把最近你们做的这些事,好好跟乡亲们说道说道。” 几个孩子并没跑远,听到动静后返过来,看到跪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和陈芬芳,招娣气呼呼的就要上去帮季清理论,家旺手快,一把拉住。 “干嘛!”招娣不满。 “你这么去没用。”家旺心眼多,他附在招娣耳边说了几句,又把必旺拉过来,嘀咕了一会。 招娣听后,露出一个坏笑。 院子四周已经扎上篱笆,就剩下一个口子,陈青岩做好的木栅栏门还没装上,老太太和陈芬芳就跪在那里。 招娣领着必旺走到门口,看着老太太和陈芬芳的背影,齐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招娣嗓子尖,哭声穿透力强,必旺年纪小,哭声极其嘹亮。 他俩这一嚎,被院子里几人说话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一院子的大人都朝着门口看过来,季清不明所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小跑出来,把两人抱在怀里。 “怎么了这是?” “奶又来欺负我们了!”招娣边哭边大声喊,不让季清抱,还朝着路上走,“奶又来欺负人了,呜哇哇。” 院子里的老太太一听,立马转身反驳:“谁欺负你了!少说白话!” “呜哇哇,呜哇哇,奶又来欺负人了。”招娣拉着必旺的手在路上走,两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是二重奏。 季清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家旺,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没有再去管招娣,折回院子对陈芬芳和老太太说:“你们心里也清楚,这么闹下去对你们没一点好处,不如赶紧把钱给了,该干嘛干嘛去。” 陈芬芳啜泣了几下,哀求道:“可是二嫂子,二百块实在太多了,我……我拿不出来啊……” 季清扫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不是来替你赔钱的吗?” “不……” “不是的话,老太太就请回,别再来我家门口闹事了。”季清转向陈芬芳,“至于你,钱不是赚来的吗,你想办法去赚呗,再不行你的嫁妆首饰,家里的物件卖了,凑个二百。” 陈芬芳没想到季清的心这么硬,她咬牙,向老太太投去求助的目光。 住在附近的几个女人听到招娣和必旺来来回回的哭声,从家里出来,领着招娣和必旺往新房送,家旺凑过去,短短一截路,就把盼娣被打到下不了床的事简单说了。 王家婶子看不过去,到了老太太和陈芬芳跟前,开口说:“陈老太,你就把钱给了,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别对孩子下手。人家孩子自己都舍不得打,你姑娘给打成那样,人要钱也是应该的!” 剩下几个女人连声附和:“就是,娃都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妈的自然心疼。谁要是把我家娃打了,我也要医药费赔偿呢。” 眼看邻居们纷纷站队季清,老太太和陈芬芳也是一脸懵。 陈芬芳胳膊肘撞了下老太太,暗示老太太给钱。 老太太天大的不情愿,瞪着季清的眼神仿佛要从季清身上剜下来一块肉,掀开衣服下摆,手伸进棉袄下的棉夹夹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堆十块的。 她数了一遍,把十张丢在地上。 “拿去!” 季清冷眼看着地上的十块钱,淡淡道:“二百块。” “你不要太欺负人!” 季清嗤笑一声,“当天你们要是态度好些,一百块也行,可你们不仅不给钱,还骂陈青岩,到处造谣我,这二百块,现在是一分都不能少。” 王大婶子帮腔:“陈老太啊,答应给人家的,就给!” 前几天季清在陈家大闹的时候,王大婶子也在,吵架的内容她基本听全了,也听明白是陈家人烧了房子,差点把人家几个烧死在里面。 虽说不能完全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做出这种事,别说是要二百块,就是要命,也是一报还一报! 老太太死死咬着嘴唇,胸口上下起伏,好一会儿,才把手伸进另一边衣兜里,掏出十张十块的,丢在地上。 “拿去!都拿去!” 季清嘴角勾起,并不去捡地上的钱,她对陈芬芳说:“拿钱,拿钱进来给盼娣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陈芬芳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钱都花了,道个歉还计较什么。 她只能瘪着一肚子火,挨个捡起地上的钱,跟着季清进屋。 休息了两天,盼娣其实已经好多了,但她还是很乖地听季清的话,一直在床上躺着。季清说脑子受了伤不要剧烈运动,她就下炕都特别小心。 进屋后,季清接过钱数了,数目合适,她才对紧紧闭着眼睛的盼娣说:“盼娣,你尕娘娘来给你认错了。” 盼娣本就在装睡,闻言睁开眼睛,紧张地朝着陈芬芳看过去。 看到眼睛四周青紫的盼娣,四目相对,陈芬芳飞快地扭过脸,咳嗽一声:“盼娣,尕娘娘错了。” “嗯……”盼娣鼻头发酸,眼眶倏地红了。 那天娘说,会让尕娘娘来给她认错,其实她是不相信的。毕竟尕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她没想到,娘真的做到了。 尕娘娘每次来家里都使唤她做这个做那个,终于有一天,给她认错了。她甚至觉得,那顿打,自己没白挨。 季清知道陈芬芳不是心甘情愿认错的,也没指望陈芬芳在看到受伤的盼娣后,能有所愧疚,说出什么真情实感的话。 她只开口警告:“以后你如果再敢对我的孩子们动手,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你,我会让你付出比今天多十倍的代价。” “行了,钱给你了,也道歉了,少拿这种话吓唬我。”陈芬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怵的,根本不敢看季清,快步走出屋。 她拉起跪坐在地上的老太太,离开了。 季清看王大婶子还在门口站着,走过去道谢。 “谢谢王婶替我说话,今天要是没有你们,不知道还掰扯到什么时候呢。” 王大婶子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明显有些发愣的陈青岩,叹了口气:“你一个女人在家不容易,既然已经分了家,趁着青岩回来,把该算的都算清楚,以后好好过日子。” “嗯,我明白王婶的意思。”季清看着王婶,脸上的笑是真诚的。 原主与这位王婶交集不多,她穿过来后也几乎没说过话,在这种情况下这王婶能为她说几句公道话,给她实在的建议,实在是难得。 季清在心里记下,以后王婶有什么事,她也会帮一帮。 送走王婶和看热闹的,季清叫招娣和必旺进屋,用热水洗把脸,自己则走向陈青岩。 陈青岩面色不虞,盯着刚做好的篱笆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清站在陈青岩面前,轻声开口:“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是。”陈青岩摇摇头。 “那,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老太太毕竟是陈青岩亲妈,亲妈跑来又是下跪又是寻死,还说那些话,陈青岩心里肯定不好受。 “也没有。”陈青岩还是摇头,“以前我以为把钱挣回来,一家人就能和和睦睦的,娘高兴,你跟孩子也能过得好。现在看来,是我把生活想的太简单了。” 季清万万没想到,陈青岩杵在这里大半天,是在想这些。 她忍着笑,用诙谐的语气打趣道:“那你以为呢,后宅这些事啊,可不比你在外学习挣钱简单。” 要不然,她前世怎么那么流行宅斗、宫斗的电视剧呢。 第32章 要找人治他 直到吃过晚饭,陈青岩还闷闷不乐着,季清也没有再去多说,让陈青岩一个人静静呆着。 每一个成家的男人,势必都会经历“双面胶”的身份,俗话说一山容不下二虎,一个家里也不能有两个女主人。 老太太想把持着陈青岩的钱做主,原主没能力也没心气,由着老太太摆弄欺负。 季清却不行,老太太如果是个慈母,能把一碗水端平,不厚此薄彼,她也不会争这些,会安心听老太太安排,自己也省点事情。 可明显老太太不是个能端平的,她当然要把女主人的位置争到手,为自己和孩子们打算。 至于其他人,她不是圣母玛利亚,她家日子都过不去呢,她管不了那么多。 洗完收拾完,季清让几个孩子坐在炕上玩,自己则揣上钱,去了王大媳妇家。 王大媳妇家也刚吃完饭,王大在院子里劈柴,王大媳妇在屋子里纳鞋底子。 季清进去,王大媳妇立马笑起来:“听说你跟你家老太婆把二百要到手了?” “你从哪儿听的?” “我婶子告诉我的。” 季清这才反应过来,王大婶子是王大的二娘,跟王大媳妇走得近。 “难怪呢,我就说王婶怎么肯主动帮我,也不怕得罪老太太,原来是因为你的关系啊。” “也不光是我的关系,你们家老太太做事不地道,现在庄子上的人都说着呢。”王大媳妇嘴角扁起一个厌恶的弧度:“还有那个陈芬芳,跑娘家逞威风,真是不要脸。” 对于现在这个结果,季清早已料到。 陈芬芳惹是生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以前没闹大,所以矛盾没集中,大家嘴上说一两句也就过去了。现在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大家自然会批判。 要怪,只能怪陈芬芳自作自受。 季清让王大媳妇把手里的针线活先放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百三十五块钱,向王大媳妇汇报:“一百二十斤瓜子,我一块五卖的,卖了一百八。” 王大媳妇愣愣看着季清手里的一叠钱,一时没反应过来。 季清继续说:“咱们收瓜子的时候,花了四十五,这一百八减去那四十五,是一百三十五,咱们挣的钱。” “一……一百多?” “嗯,当初咱们说五五分,就是一人六十七块五。”季清把早已经数好的钱递给王大媳妇,“这是你的那一份,你数数。” 王大媳妇吓得手往后缩了下,一脸不可置信:“这么多钱?” 季清看着王大媳妇这反应,莫名地十分高兴:“是啊!我们两个挣的!” “可是,我啥都没做啊!”王大媳妇喃喃,“我们一家子挣工分,一年到头都存不了几十块,这……这也太多了。” 季清把钱塞进王大媳妇手里:“只要咱们动脑子,使劲挣,以后还会更多的。” 王大媳妇捏着钱,来回数了好几遍,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不过她最后还是给自己数了五十,把剩下的十七块五塞回给季清。 “这是你的法子,你去镇上卖的,你应该多拿些。” 季清还想推回去,王大媳妇又说:“妹子,我拿五十就很多了,以后还有这种挣钱的法子,你带我一个就行。” 见王大媳妇态度坚决,季清也不再多推辞。 她把钱收起来,笑道:“行,下次我想到挣钱的法子,还找你和我一起。” 王大媳妇乐:“给你当个帮手都成。”季清能想到这么挣钱的办法,实在是太厉害,王大媳妇不禁从心底里得意起来,颇有种与有荣焉的激动。 从王大媳妇家出来,季清往家走,一路嘿嘿直笑。 挣到钱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现在就等着过年发了票,去镇上买东西了,几个孩子穿的棉袄破破烂烂的,她到时候要给她们重新做衣服,买炭火,买肉,买糖,买能买的一切! 哼着歌儿回到家,陈青岩已经上了炕,坐在灯下,正拿着一个本子,给几个孩子教识字。 看到她回来,不自然地收起了本子。 季清看到,不禁疑惑。 “怎么不教了?” 陈青岩避而不答,下炕穿鞋:“我去看看,能不能今晚就把门装上。” 季清越发不解,家旺看陈青岩走出去,笑着说:“娘,你忘了啊,你以前给爹说,不让爹教我们识字。” “啊?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你怕我们像爹一样,也走得远远的,一年到头都不回来。”招娣说。 季清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才慢慢反应过来。 原主的确是这么想的,因为陈青岩识字有学问,所以离开了家乡,去了外面。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想让几个孩子上学。 再想到前世妈妈说的那位同名奶奶惨淡的光景,季清琢磨,八成跟不让孩子们接受教育有很大原因。 上学念书,不一定是要学到多少知识,而是要明理,做人。 盼娣性子最柔软,看季清不说话了,怕季清不高兴,弱弱唤了一声:“娘?” “嗯?”季清回过神,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以前是娘不对,读书识字很好,你们以后要多跟着爹学。” 招娣快言快语:“我要跟着娘学。” 季清笑了:“好啊。” 脱鞋上炕,招娣叽叽喳喳,把下午家旺教她和必旺哭闹的事给季清说了。季清看向家旺,家旺虽然没有主动邀功,但眉目间,写满了得意洋洋。 季清伸手在家旺脑袋上摸了下,赞赏道:“你的法子很好,下午如果没有你出的主意,事情不会那么快解决。” 家旺嘿嘿一笑,“我也是跟奶学的。” 季清转向招娣,“遇到事情不能急吼吼冲上去,要先思考,怎么做更好,像家旺今天这样,知道吗?” “哦,知道了。”招娣似懂非懂地点头。 家旺抿着唇,偷笑。 季清又看向家旺,“有主意,会思考是好事,但不能过于算计,不能算计最亲最近的人,尤其是家人。” “娘,我知道了。”家旺低下头。 季清左一个、右一个,把家旺和招娣搂进怀中,柔声道:“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娘不是责备你们,是教你们做人的道理。” 安好门回来的陈青岩站在门口,听着屋内季清说的话,推门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从前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智慧。 …… 一家欢喜一家愁。 陈老太太把二百块给出去后,就病倒了。 她躺在炕上,一脸灰白唉声叹气,从季清骂到陈青岩,从陈青岩骂到几个孩子,挨个儿骂一遍后,又开始思念她的东东。 要是东东在,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受委屈,东东多孝顺,会对她多好。 陈芬芳坐在火炉旁,心里也是不忿。 既不忿于被季清压了一头,又不忿于老太太对陈安东的偏心。 “娘,这都啥时候了,学校都放假了,东东怎么还不回来啊。” 老太太大喘气:“你问我我问谁去,东东这娃真是不心疼娘,娘都快被欺负得没命了,他还不快回来。” 陈芬芳眼睛一亮:“娘,要不我明天去县里,去找东东。” “不行,你找他干嘛?”老太太一听陈芬芳要去找人,口风立马变了,“东东没有回来,肯定是有他的事呢。” 陈芬芳扁扁嘴,心里嘀咕,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跟着人浪,下馆子乱混呗。 她心里也打着自己的主意,却不明说,只暗示道:“娘,东东向来主意多,要不咱们把东东叫来,问问东东,怎么治那个泼妇。” 第33章 上集市买买买 老太太心中已然有这个意思,嘴上却说:“叫什么叫,东东那性格眼睛里揉不得砂子,叫来了又干仗。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陈芬芳抱怨:“娘,马上就发票了,东东来了咱们还能跟二哥要点票,二哥一向疼东东,不然的话,今年的票铁定被那泼妇全霸占着。” “她做梦!”老太太鲤鱼打挺蹦起来,对着窗户扯着嗓子骂:“老二必须乖乖把票都给我交上来,不然别想过好这个年!” 陈芬芳:“就是说,娘,你给我几块钱,我去县里把东东叫回来。还有兴龙,也一起叫回来,我在路上就跟他们好好说说那泼妇惹的事。” 兴龙是陈家老大的儿子,叫陈兴龙,在镇上一个木匠家里做学徒,陈兴龙打小不爱念书,更不爱下地干活,老大便找了关系,把他送到了木匠家里当学徒。 这个年代的人们渐渐开始有了追求,条件不像上个年代那么艰苦,学会一门手艺,也饿不死。 老太太翻身起来,在床头的柜子里翻啊翻,翻出一个一块的,又翻出一堆毛毛钱,丢给陈芬芳。 “先去你婆家报个道,给你婆婆说说好话,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了,再去寻东东和兴龙,去了早些回来,别在外头瞎浪!” 陈芬芳拿了钱就高兴,连连说是。 平时她肯定嫌几块钱少,但这回娘为了平她的事,已经花了二百了,几块钱是少了些,不过总比没有好。 她只要去撺掇着东东和兴龙回来,把那泼妇从陈家赶出去,以后二哥的钱就全部都还是娘的,她照样能花上。 陈芬芳抱着美好的期望,回婆家去了,走的时候,还从老太太厨房里拿走了几块白面饼子。 晚上陈家老大媳妇回来,看到刚做的白面饼子少了一半,就知道肯定是被陈芬芳拿走了,对着陈家老大又是一通抱怨。 季清分家后,老大家最不满的点,慢慢转移到了陈芬芳身上。 …… 过了两天,镇上的集市开了。 季清跃跃欲试要去赶集,吃过早饭,就去了趟王大媳妇家,两人约好把家里几个娃娃安顿在一起,坐驴车去。 回到家,季清惊讶地发现陈青岩把自己回来的时候穿的那身松枝绿的军装又穿上了,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陈青岩见季清回来,主动开口:“我去趟县里,后天或者大后天回来。” “去领票吗?”季清星星眼。 陈青岩默了片刻,点头:“嗯。” 他本来想说去县里看工作安排,不过看她对票更感兴趣,便没有多解释。这次去,也的确是领票,应该还会有一笔钱。 原本因为这几天家里闹事,陈青岩对领钱的心情很复杂,感觉钱多了也不是好事,可看到季清期待的眼神,他又觉得,票和钱是让人快乐的东西。 季清不知道陈青岩的内心活动,她的想法很简单,有票就能买必需品了,她哼着歌掀开盆子,取出自己烙的饼子用油纸包起来,又装了一壶水。 陈青岩一一接过,饼子和水壶都装包里。 “我走了。”他看着季清,明明只是去两三天,竟突然不舍起来,“你在家里,万事小心一点。” 季清乐呵呵嗯了一声:“你就放心,我能应付来。” 陈青岩看着季清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还想说点什么,但又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合适,最终只是张了张嘴,转身走了。 站在大门口,望着陈青岩远去的背影,季清心跳咚咚咚的,慢半拍抚上胸口。 吓死她了,刚刚她还以为陈青岩要对她做什么呢,突然盯着她看,看得她心慌慌的。 呼…… 没一会儿,王大媳妇就抱着春花来了,季清把几个娃安顿到炕上,给她们温好晌午吃的饼子和咸菜,和王大媳妇提着袋子一起去坐驴车。 驴车晃晃悠悠往镇上走,王大媳妇同季清闲聊。 “陈芬芳和陈老太再没找你事儿?” “没。” “她们不是那么轻易饶人的人,八成还憋着坏呢,你要防着些。” 季清笑,“我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才不怕呢。 反正她已经看出来了,她们也就那么点招数,没什么大本事。 到了镇上,季清看到原本空旷的街道上摆满了手工艺小玩意,自己做的吃食,各种工具,自家烧的瓦罐,既开心又好奇,瞬间就将陈家那些不痛快抛之脑后。 她和王大媳妇在集市上分开,约了买完东西拿到驴车碰头,自己溜达一圈,观察赶集的人们和讲价还价的大体规律。 其实跟前世一样,都是先狠狠压价,再一点一点还上去。 季清转了转,挑中一家质量好价钱中等的卖家。 她选了几个木头打的小凳子,分家就分到一个木凳子,现在家里吃饭,都还是坐着捡来的木头疙瘩,又选了打磨好的木头叉子,用来搅面团,炕桌也需要,到时候孩子们可以坐炕上学习。 这些东西虽然都是自家做的,但需要木头还要手艺,所以卖的并不便宜,季清挑的又多,一下子就花出去十块钱。 卖货的老汉高兴,看季清给钱爽快,又送了季清一把自家做的木梳子,和一个木头的滚轮,小孩子的玩意。 季清喜滋滋收下,叫老汉把东西捆好先放到一边存着,她等会买完别的过来拿。 这时大家都卖的自家做的东西,一个镇上的人,基本都认识,不存在拿了钱就跑的风气,季清也不担心。 接着她又去买了一些农户自家烧的碗碟和瓦罐,买回去装东西,她还想买搪瓷缸子和搪瓷脸盆,可惜那是供销社才能卖的,得拿票买,集市上没有。 提着碗碟,季清又走向卖老母鸡的。 本以为会很贵,不料一问,老母鸡一只两块,鸡蛋一个六分,她立马撸袖子,买了五只老母鸡,五十个鸡蛋,被送了一个装鸡的筐子。 这年头肉不好买,家里几个孩子常年吃白粥,严重缺乏营养,一个个瘦骨嶙峋的,鸡蛋算是半个荤菜,买回去到时候每天给孩子们煮个白水蛋吃。 卖老母鸡和鸡蛋的女人都傻眼了,她存了好多天,才存了一百个鸡蛋拿到集市上卖,没想到这女人一下就买走了一半! 顿时,她看着季清的眼神,跟看着财神爷相差无几。 “财神爷”季清丝毫没有感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其他捏着几毛钱纠结买这个还是买那个的农妇们格格不入。 母鸡和鸡蛋都不方便提,季清便叫卖鸡的女人帮自己把装鸡的筐子提到市集口等着的驴车上去,又跑了一趟,把碗碟、瓦罐、凳子都搬上去。 车夫看到季清买了这么多东西,从车上跳下来,帮着一样一样摆放好。 这时,王大媳妇还没回来。 季清买买买的心蠢蠢欲动,便再次前往供销社,越靠近年底,供销社能买的东西越多,有些东西也可以没票购买,只不过贵一点。 比如啤酒、香烟、肥皂、围棋等等这些非生活必需品,季清挨个儿看过去,看中了一款红黑白三色围脖。 饶是季清对这个年代并不是很熟悉,也从妈妈嘴里听说过,红黑白三色围脖是八十年代的流行代表,县城里的女人们都以围着这围巾为潮流呢。 季清翻看了下,围巾下面缝着商标:光荣·上海围巾二厂。 光荣牌是老商标,这个年代供销社的东西不可能造假,季清很兴奋,没想到供销社居然有这种好货! “妹子要买吗,五块钱。”售货员走过来对季清说。 季清倒吸一口冷气,好贵! 售货员似乎看出了季清脸上的犹豫和不舍,连忙说:“咱们供销社总共就从县上拿回来两条,稀罕货,谁买谁洋气。” 季清一听总共只有两条,立马就有了兴趣,倒不是要跟谁攀比要出风头,而是她想给王大媳妇送一条。 她能摆脱老太太,能赚到钱,王大媳妇帮了不少忙。 季清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对她不好的,她绝不手软,而对她好的,她也会十倍百倍的好。 她想了下,把手揣回口袋,开始同售货员讲价。 “嫂子,两条我都买,便宜点呗。” 第34章 她酸着呢 售货员看季清有意,笑着说:“妹子,这可是紧俏货,想买都买不到的。” “我知道是紧俏货。”季清视线朝外扫了眼,也笑:“不过咱们这地方,大家都紧着买吃的用的呢,这种五块钱一条的围脖,愿意买的人不多。” “不多还是有呢,镇上还是有挺多条件好的家庭呢。” “镇上能买起的,只怕是会去县里买。” 售货员尬笑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面前这女人穿着破棉袄,虽然长相端正皮肤白皙,但看起来也不是个富裕人家的,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她刚要开口,季清率先道:“有笔和本子吗,我买一些。” 售货员慢半拍点头:“有的。” 过完年几个孩子就要开始上学了,虽然现在很多人家的孩子上学都是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不花钱买本子和笔这些,但季清却觉得,既然家里宽裕,孩子们的东西一定不能短缺。 买了笔和本子,售货员刚想再聊围脖,季清又问:“这幅玻璃围棋怎么卖?” “啊,这个一副两块五。” “给我拿一副。” 虽然不知道陈青岩会不会喜欢,但这里的东西她能给陈青岩买的,也就这个了。 接着,季清又买了些盐津枣、桃板蜜饯,给孩子们的,零零总总,花了十块多。 她把买的所有东西提起来,准备离开。 售货员一看,立马急了,喊道:“妹子,不再看看围脖吗?” 在售货员看来,季清肯花钱买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围棋,想必是个兜里有钱的,只要她多说几句,肯定也会买围脖。 季清站在门口,一脸为难:“倒是想看看,就是太贵了啊,你又不便宜。” “哎,你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我怎么着也得给你便宜些。”售货员笑得一脸热情,“妹子,你说是不是?” 季清这才转身,应承着笑道:“就是,那你可得给我便宜些。” 卖货的比买货的着急,价钱就容易砍多了。 最终,季清以七块五的价格,买下了两条围脖。 贵是贵,但在她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提着东西从供销社出来,季清一路享受着农妇们羡慕的眼神,朝着驴车走去,没等她走近,她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是我家的,你凭什么不让我拿?” 季清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企图从驴车上拿东西的陈芬芳推开,冷冷道:“陈芬芳,手脚干净点。” 陈芬芳一看到季清就来气,都赖季清闹事,害得她回婆家又是买东西又是认错,好不容易哄好婆婆,这才得了空上镇子来找陈兴龙。 还没找到陈兴龙呢,就听人家说陈家二媳妇在“大扫荡”,花了很多钱。 陈芬芳打听了一遍,没找到季清,找到了季清存放东西的驴车,她看到簸箕里的新木头梳子,想趁机拿上,结果车夫根本不让她碰。 见季清没好脸,陈芬芳心里怄气,面上却是露出几分略微僵硬的笑容:“二嫂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季清冷笑:“你嫁人了,我也分家了,我们算不上是一家人,顶多算亲戚。” 陈芬芳瞅一眼车夫,很是尴尬,却还是不甘心,极力挽回:“二嫂子,娘让我去县上接东东,我没钱了,你给我点路费呗。” “你没钱去找老太太要,找我干什么。”季清不耐烦,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车上新买的筐子里,这些物品值钱,可不能磕着碰着。 陈芬芳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季清新买的围脖。 她一双眼睛牢牢黏在围脖上,嫉妒的情绪在心底里蔓延。 去年临近过年的时候,娘给了她钱,她也到供销社买了条围脖,结果没围几天,就被婆婆以不适合她为借口拿走了。 她本想着,今年再拿到钱,新买一条偷着围,可没想到的是,钱她还没弄到手,围脖就已经被季清买走了。 她不服! 往年都是她买了戴着耍人,今年凭什么就让季清出了风头。 “嫂子,你买围脖了啊。”半晌,她酸溜溜地开口。 季清有原主的记忆,被陈芬芳一提,才记起去年过年的时候,陈芬芳围着新围脖,给原主夸耀的样子,当时原主气得不行,回屋里哭了许久。 倒不是原主多虚荣想要围脖,而是老太太把着陈青岩的钱,给原主一毛都舍不得,给陈芬芳几十的给,原主心里憋屈。 季清冷眼朝陈芬芳扫过去,讥讽出声:“怎么,我不能买吗?” “不,不是。” “我男人挣的钱,我想买什么买什么。”季清颇有种为过去那个被欺负的原主打抱不平的意思,嘴上一点没留情,“你想要的话,叫你男人给你买啊。” 她男人…… 陈芬芳一想到自家那个闷葫芦男人,一声不吭就向着他娘,心里越发不平衡。 她想跟季清大吵一架,但想到最近吃的亏,硬生生忍了下来,只在心里念叨,一定要给季清一些颜色看看。 看看这泼妇能得意多久! 很快的,王大媳妇提着篮子回来了,看到陈芬芳也在,王大媳妇瞬间垮了脸,语气更是够冲:“干啥呢?” 陈芬芳心里已经有了对付季清的主意,所以并不多纠缠,她也知道要钱要东西都没戏,不再浪费时间,白了王大媳妇一眼,转身就走。 王大媳妇哎呦了一声,对着陈芬芳的背影叉腰:“喂,眼睛再给我翻一个试试!” 季清冷哼一声:“别理她,看我买了这么多东西,酸着呢。” 王大媳妇往车上一看,看到满满一驴车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惊讶不已:“嚯,妹子,你真舍得啊!” 反观王大媳妇,虽然捏着季清分给她的五十块钱,但就买了些盐、酱油、火柴这些必需品。 两人上了驴车,晃晃悠悠回村。 季清把新买的围脖拿出来,送给王大媳妇。 “这……这我不能要!” “你必须得要。”季清直接拆开给王大媳妇围上,又把另外一条也给自己围上,笑道:“我买了两条,咱们一人一条。” 王大媳妇连忙挺直了脖子,手在衣襟上擦了好几下,才小心摸上布料。 “这是机器织的,真细致。” “嗯,光荣牌的。”季清也不藏着掖着,大方道:“供销社的人说了,咱们社总共就这两条,你一条我一条。” 王大媳妇顿时嘴巴张的大大的,一脸不敢相信:“啥?”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眼前看:“妹子,这肯定很贵。” “两条七块五。”季清没说自己砍价的事。 “太贵了,太贵了,长这么大还没使过这么贵的围脖。”王大媳妇眼睛都看直了,好一会儿都在念叨太贵了。 村里的女人都是自己弄块破布当围脖,条件好的能弄上毛线自己织个围脖,但那都是少数,更不要说买的牌子货的围脖了! 季清却觉得物有所值,努力挣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过得开心嘛!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买的东西拿回去,给孩子们开心开心了。 第35章 要些辛苦费 因为拉的东西太多,季清没有像以往一样在村头下车,而是让驴车直接拉着东西进了村,停在新房院子前。 “孩子们,娘回来啦。” 她大喊一声,孩子们哄堂而出。 招娣跑得最快:“娘,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家旺紧随其后:“哇,娘买了板凳!我以后不用坐树墩子了!” 必旺抱着个破手帕,也屁颠屁颠跑过来,季清拿出买板凳时卖家送的木头做的小滚轮,塞到必旺手里。 “嘿,嘿。”必旺不知道手里拿的是啥,立马摆弄起来。 盼娣走在最后,步伐虽然慢却很稳,跟她的性子一样,她看着一车的东西,说:“娘,你累着了,我来搬。” 季清不由笑了,夸道:“我家盼娣真懂事。” 招娣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一手提上一个小板凳就往屋子里冲,身体力行地告诉季清,自己更懂事。 季清笑得更开心,对盼娣说:“你身上还有伤呢,去休息,东西也不多,我们搬就行。” 王大媳妇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画面,想到不久前那个整天闷闷不乐几乎都不笑的季清,打心眼里地高兴。 她跟季清说了声,牵着春花的手回家了。 季清安排孩子们,把用的工具一类的放在隔间,吃的拿到住的屋子里,新房这里没有鸡圈,五只母鸡没地方养,只能先圈在笼子里。 搬完弄好,季清给车夫塞了五个鸡蛋一个油饼子,当辛苦费。 她带着孩子们回屋,把锅往炉子上一搭,添水下了四个鸡蛋,给孩子们先一人煮一个蛋吃。 新买的炕桌已经放在了炕上,孩子们觉得新鲜有意思,一人霸占了一面,挤着往上面爬,连最小的必旺也不示弱。 “咱们现在也有炕桌子了,还是新的。”招娣扬起小脸,得意道,“真该让奶来看看,以后没人稀罕她那个破桌子了,叫我去爬我都不爬。” 家旺冷嘲热讽地附和:“奶不是说她的炕桌子是给尕爹使的嘛,以后就让尕爹去使呗。” 季清安静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从孩子们的言语里面,她深深认识到了,家里长辈的偏心,会让孩子们心中产生多大的芥蒂。 纵使孩子们小,不懂事,但那种被差别对待的感觉,他们是分得清的。 她也暗暗警告自己,以后对几个孩子要多加疼爱,不能亲了这个远了那个。 鸡蛋很快煮熟,季清捞出来,在凉水里过了下,给几个孩子一人分给一个。招娣和家旺立马磕破,剥开扔到嘴里,狼吞虎咽。 必旺人小指甲软剥不了,季清给必旺剥好,怕必旺噎着,又把蛋清蛋白分成一块,看着必旺乖乖吃下去。 她一抬头,盼娣把自己的那个鸡蛋递过来,“娘,你吃我的。” 招娣后知后觉,也要给娘分,但她已经吃完了,只能一脸懊恼。 季清把鸡蛋推回去,笑道:“盼娣你快吃,娘喜欢吃炒鸡蛋,晚上咱们炒着吃。” 炒鸡蛋费油,许多人家舍不得炒鸡蛋吃,都是白水煮鸡蛋,或者是打成蛋花,一个鸡蛋做好几碗蛋花汤,清汤寡水地喝。 季清却不是很担心,她已经打算好了,回头去牛头村弄点油回来,牛头村产蓖麻,许多人家都自己榨了蓖麻油,吃起来可香。 “咯咯咯,咯咯咯~”屋外母鸡发出一声声的叫声。 季清推开门一看,原来是母鸡弄翻了笼子,跑出来了! 她连忙叫家旺和招娣下炕,帮忙抓鸡。 好在这些鸡在笼子里关了一天了,又冷又饿,体力都不是很旺盛,就在院子里扑腾了一会儿,也没跑远。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鸡抓进笼子里,招娣按住笼子,季清犯起了愁。 五只鸡呢,这笼子这么小,一直关在这里面也不是事儿。 家旺看出季清的苦恼,提议道:“娘,咱们把鸡赶到屋子里去呗,屋子里还暖和,鸡可以在屋子里下蛋。” 季清当即摇头:“不行!” 她是一个讲卫生的人,在吃饭的地方看着鸡拉屎跑来跑去,绝对不行。 换到新房子后,她把家里的破棉絮、被子都拆着洗了一遍,好不容易让睡觉吃饭的地方干净没有异味,这把鸡放进去,全都毁了。 更不要说,半夜睡着睡着,鸡跑到头上怎么办? 招娣:“娘,那怎么办?” 季清视线瞟向围着院子里的篱笆,突然灵机一动:“孩子们,咱们用树枝子盖个鸡圈!” 招娣:“好呀!” 家旺:“我去捡树枝子!” 招娣:“我拉架子车!” 招娣和家旺做事最积极,两人当即拉着架子车去山根里捡树枝子,盼娣默默上前,代替招娣按住鸡笼子。 季清则开始盘算,鸡笼子该怎么盖,按照她为数不多的经验,一般都是靠着墙,先用粗的长的树枝搭个架子。 好像是个技术活啊…… …… 陈家。 在季清还没回村的时候,就有从集市上回来的嘴长的婆娘跑到陈家,告诉陈老太太季清在集市上扫荡的事。 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光就是季清买小板凳,就车轱辘说了好几遍。 老太太气得脸都歪了,那可是她的钱! 拿着她的钱去散,耍威风,真是能把她活活气死! 说是非的张翠琴也不是为了打抱不平,纯粹就是看热闹,看把老太太气得吹胡子瞪眼,又煽风点火道:“陈老太,你这儿媳妇,花手也太大了啊,照这么花,多少家产不得败光!” “什么家产,那是我儿子的钱!我的钱!”老太太咬牙切齿。 “是是是,当然是你的钱,这不被她花掉了嘛,反正你得管着些,等青岩回来了好好说说,他媳妇儿这么能花不是个事儿,可得管教呢。” 张翠琴越说越气,好像季清把她的钱花了一样。 老太太鼻孔出气:“管,必须得管。” 等她的东东回来,她要好好管一管! 傍晚,陈家人下工回来,看到冷锅冷灶,没有晚饭吃,只能自己进厨房烧火做饭,下面糊糊吃。 陈家老大站院子里问:“娘,怎么今天没做饭啊。” 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堂屋传来:“不吃了,都饿死算了。” 老大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理老太太了,回厨房桌子前坐下,一边抽旱烟一边埋怨,“老二家那个真是个祸害,害得我们回来都没饭吃。” 老大媳妇回头看了老大一眼,酸溜溜说:“我嫁进你们陈家二十年了,从来都没大大方方拿五块钱去买过东西,看看人家,一会儿花几十出去。” 他们俩虽然在上工,但是八卦这东西传千里,也知道了季清在集市上买买买的事。 俩人本来肚子里就憋着火不舒服呢,回来还没饭吃,更是从前心涨到后心。 老大在地上磕烟灰,慢悠悠道:“她花不了多久的,我知道咱娘,可不会让她一直过好日子,咱就等着。” 老大媳妇嗯了一声,趁机说:“等娘把她制住了,你也跟老二说说,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家里撑着,他怎么着也得给你些辛苦费。” 本是非常无理的要求,老大却回道:“你让我琢磨琢磨,怎么开这个口。” 第36章 暗着来 陈青岩到了县里,先去了趟研究所,填了一些表格,写了几份申请文件,接着把文件和报告提交上去,到后勤处领上票,走出研究所转悠。 有些票只能在县里花,镇上没能买的东西,陈青岩把这一类放在一边,打算到时候买了带回去,还有些票是在镇上可以花的,陈青岩放进衣服里面口袋,打算带回去给季清。 他刚学习回来,工作这边还没安排好,一大堆文件等着一层一层地批下来,要花不少日子,他这次来,是提交申请配合签字回答组织问题,再等通知。 县城里热闹的多,各种铺子开在街边,有卖面的,有卖小饰品的。 陈青岩一一看过去,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带季清来一趟,她喜欢热闹,喜欢买卖东西,铁定喜欢县城。 “二哥!” 一道声音自背后传来。 陈青岩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 陈向东几步跑到陈青岩面前,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二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岔了呢!二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回来好几天了。”陈青岩想到家里那些纷纷扰扰,不自觉对陈向东态度也冷淡了些。 陈向东没发现陈青岩的异常,还以为跟过去一样,挤眉弄眼地朝陈青岩讨好:“二哥,我饿了,你请我下馆子呗,我都好几天没吃肉了。” 陈青岩沉默半晌,反问陈向东:“学校已经放寒假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啊?”陈向东被问得愣住,挠挠头:“放假在外面玩了几天,二哥你要回家吗,咱们一起呗。” 陈青岩淡淡道:“我还有事,你先回。” “我都还没吃饭呢,二哥,前面就是国营饭店,你请我进去吃个肉呗,我馋死了。”陈向东哒哒哒说个不停,“对了,二哥你是不是取票去了,有自行车票吗,给我买个自行车呗。” 原本陈青岩只是因为老太太的偏心烦躁,此刻听了陈向东这些话,直接冷下脸。 他上下打量一遍陈向东身上比他还要新的夹克衫,没好气教训:“娘送你到县里来,是让你好好学习的,不是让你来混日子摆阔气的。” “二哥……”陈向东松开陈青岩的袖子,不耐烦地撇了下嘴角。 怎么还突然教训起人了呢。 “赶紧回家去,家里那么多活,你一个男娃,应该回去帮忙分担。”陈青岩说完,看陈向东也不吭声,只低头看着地面,迈步就走。 他并不想迁怒陈向东,但是他一想到家里几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季清更是穿着个破棉袄,陈向东却穿的最新款的夹克衫,他就很是不爽。 一路快步走回研究所,他心里的火还是没消。 他也生自己的气,不禁质问自己,怎么以前每年回家的时候,没细心一点,没发现这么多问题呢? 陈向东并没有回家,陈青岩走后,他气呼呼地去找狐朋狗友张立新,蹭了顿晚饭,睡在了张立新家。 张立新家庭条件好,爸是县革委会的副会长,妈在县公社上班,家里不愁吃穿,把他送到了学校。 张立新仗着家里有关系有钱,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惹了不少人,陈向东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看张立新厉害,立马就跟在张立新后面,当起了狗腿子。 他这些天赖在县城不肯回家,都是住在张立新家里。 张立新爸喜欢走关系,妈喜欢打麻将,家里时常没人,张立新便和陈向东一起,偷摸在屋子里看一些不该看的书籍。 把已有的翻了一遍,张立新一脸无趣地问陈向东:“你啥时候能弄到钱啊,我管你吃喝,你也得给我进点货啊。” “快了快了,我二哥回来了。”陈向东喜欢吹牛,此刻虚荣心上头,不想被张立新看扁,吹道:“我二哥你知道的,在国外学习呢,补贴可多,我估摸着这次能弄个自行车票呢。” “真的假的?”张立新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了,我今天下午都见我二哥了呢。” “那你怎么下午没弄到手?” “下午不是有事情嘛,我二哥忙着呢,连话都没顾上跟我说就走了,不然的话,我肯定拿着钱来了啊。”陈向东硬着头皮吹。 张立新并没有怀疑,毕竟之前陈向东的确拿来过不少钱,那花钱的架势,比县里的娃们还要大手大脚,这也是他愿意跟陈向东玩的原因。 他把那堆书塞回纸箱子推到床底下,又打开床头柜拿出两根烟,给陈向东匀给一根,打火机点着,两人一脸享受。 抽了几口,张立新吐出一口烟雾:“你快点弄钱来,都没烟抽了。” “知道,知道。” 陈向东一边应承着,一边在心里埋怨陈青岩。 他本来都想好了,让陈青岩请他去吃顿肉,再跟陈青岩要点钱。 从前他虽然没有直接跟陈青岩要过钱,但陈青岩对他关心,知道他去县里上学的那一年,还给他从国外带来一支钢笔,让他在学校里卖弄了好久。 所以,他觉得他开口就能要到。 可谁想到,竟然连请他吃饭的要求也被拒绝了! 真是想想都觉得气。 二哥从前都是对他和和气气的,虽然话里话外也是教育他,让他好好学习,别浪费家里的钱,可什么时候态度这么硬过! 抱着对陈青岩满腔的怨念,陈向东在张立新的床上睡了过去。 次日,他一大早就起来,在县城街道上徘徊,打算再次跟陈青岩偶遇,无论如何都要要上几块钱。 不过他没遇到陈青岩,倒是遇到了来找他的陈芬芳和陈兴龙。 “你们来干什么?”陈向东意外。 “娘让我来找你。” 陈芬芳手里还捏着老太太给的钱呢,她也是个喜欢享受的,拿不住钱,看到不远处有家卖阳春面的,便说:“咱们去吃面,边吃我边跟你说。” 陈向东却不肯,“娘给你钱了,去国营饭店,我想吃肉。” 陈芬芳一听说要吃肉,下意识就回:“我没票。” 陈向东:“大闸蟹不要票,就五块钱一斤。” “……”陈芬芳听着陈向东这豪气的口吻,嗤笑一声:“就五块钱一斤?你当我拿着多少钱呢,我身上总共就两块钱。” 陈向东不满:“娘没给你钱吗?” 陈芬芳翻了个白眼:“娘倒是想给,钱被别人拿走了。” 陈向东:“啥?谁?!” 陈芬芳馋得很,拉着陈向东往面馆里走:“站在这里冻死了,让我吃口热的,我边吃边跟你说。” 一碗阳春面八分,陈向东吃了两碗,不过瘾,催着让陈芬芳说怎么回事。 陈芬芳放下面碗,把这段时间陈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不是实话实说,而是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在了季清身上。 “她反了天了啊!”陈向东一拍桌子,“娘也不管管,就由着她在咱们家撒野?” 陈芬芳幽幽道:“娘倒是想管,可那泼妇把二哥哄得团团转,不知道给二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二哥都向着她。” 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陈兴龙冷哼一声,恶狠狠道:“这种婆娘就是欠收拾,抓住打一顿,就乖了。” “就是,欠打!”陈向东也撸袖子。 成功挑起这两个人对季清的仇恨,陈芬芳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嘴上却劝道:“你俩别这么大声,也不怕别人听见。” 陈向东跟着张立新胡作非为惯了,声音不减反增:“听见就听见,听见能怎么着?” “不是怎么着的事,是咱们要想个好办法。”陈芬芳吃过季清的亏,自然是小心谨慎些,“如果咱们明着来,二哥肯定不高兴,到时候被那泼妇一挑拨,二哥更不理咱们了。” 陈兴龙:“不明着来,那暗着来?” 陈向东一听要暗着来,颇有种自己混了这么久,学到的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场的兴奋,他搓搓手,嘴角勾起一个阴险的弧度。 “暗着来,那可是我的强项。” 第37章 回娘家 清晨,季清起来先到鸡圈里一摸,摸出两个鸡蛋,锅里烧水打鸡蛋做蛋花汤,再把鸡蛋壳往鸡笼子里一扔,让母鸡啄着吃。 鸡圈是她带领着几个孩子搭了几个小时才弄好的,虽然歪歪扭扭没有丝毫美感,但能把几只鸡圈在里面,季清也就心满意足了。 招娣从被窝里探出头,打了个哈欠:“娘,天还没亮呢,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季清一边往碗里舀鸡蛋汤,一边叫孩子们起床:“今天打算回娘家一趟,你们快起来吃早饭,吃完我给你们把午饭做好。” 盼娣很快穿好衣服下了炕:“娘,吃完你就去,午饭我来做。” “就是,让姐做。”招娣时时刻刻保持着与盼娣竞争的心,“娘,你都好久没回去了,我陪你一起去。” 季清没有立马应允,只说:“咱们先吃早饭。” 陈青岩不在,几个孩子吃饭叽叽喳喳的,季清不是喜欢树立规矩的人,她看着孩子们吵吵,心里想着自己的事。 上次去牛头村找陈芬芳,她故意没有回娘家,想必这些日子,娘家人肯定拿这个说事呢。 不过还好,原主也不怎么经常回娘家。 按照季清脑子里的记忆,倒不是原主娘家人刻薄待原主不好,而是原主自己男人出门在外,总是不自觉低人一等。 因此,听别人说话,就感觉在给自己上眼药,又嘴笨不会分辨,只在心里生闷气。 陈芬芳是隔三差五就往娘家跑,原主则是几个月才回去一趟,半个小时的脚程,差别是如此之大。 马上就是过年了,按照村子里的习俗,大年初二要带着男人和孩子们回娘家走亲戚,这是躲也躲不掉的。 于是季清盘算着,先去娘家转一圈,认一下人,熟悉熟悉情况。 如果娘家人都是好相处的,那她就会替原主好好处着,能帮的帮,多来往,而如果娘家人并非善类,那她以后就减少来往,少走动。 总之一句话,她对那些人没感情,往后怎么相处,全看对方的态度。 吃完早饭,季清把招娣留下,让招娣和盼娣在家里呆着照顾必旺,她则是带上家旺,提一个篮子,打开柜子装了些蜜饯,包了几个油饼子,又装了十个鸡蛋,最后围上新买的围巾,前往牛头村。 走了一会儿,家旺问季清:“娘,你为什么不带招娣去?” 以往娘回娘家,都是带着招娣呢。 季清笑道:“你不想跟我去?” “不是。”家旺往季清身边靠了靠,“就是随口问问。” 季清伸手,将家旺搂住,两人并排靠在一起,暖和了些,她如实道:“娘好久没回去了,心里有点打怵,你在娘身边,能帮帮娘。” 家旺抿嘴笑:“我不信,娘才不怕呢。” 娘连奶都敢打,肯定谁也不怕,再说了,外奶那么和气,他每次去都偷偷给他糖吃。肯定是因为他最近表现好,听娘的话,所以娘愿意带他。 家旺的这些心理活动,季清并不知道。 其实她留下招娣,不只是家旺会察言观色,她需要家旺,还因为招娣对盼娣有成见,她想多创造一些她们姐妹相处的机会,多培养培养感情。 她相信慢慢地,招娣就会意识到,其实盼娣很聪明,只是不表现。 牛头村,顾名思义,在一个长得像牛头的山脚下,许多地方都是三面环山,条件比红山根村更艰苦。 当初老太太并不想娶原主这个儿媳妇,就是因为原主是牛头村的,家里一穷二白,但无奈陈青岩是个常年四季在外的,那时候知青全都下乡,人们并不觉得能出去读书有什么了不起,所以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去陈家。 陈家没办法,把彩礼提得高,刚好,原主又到了适婚年龄,季家想给儿子娶媳妇,需要钱,便把原主嫁了过去。 自始至终,关于自己的人生大事,原主都没发表任何意见。 季清不禁想,原主这样随波逐流,从来不为自己争取,遇到什么事都鸵鸟一样藏起来的心态,才是害了她一生的关键。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季清走进牛头村。 这会儿天刚亮不久,还没到上工的时候,许多人家才开始吃早饭,因此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季清凭借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季家。 跟陈家一样,几间土房房,土围墙,一个木头门,看着比陈家宽敞,但房子更旧更破。 季清看了眼冒着炊烟的厨房,牵起家旺的手,推开木门走进去。 厨房里传来刘雪花的声音:“我都听人家说了,三姐在镇子上买东西可大手笔,光是母鸡就买了好几只。” 一般来说,一家就两只母鸡,毕竟鸡多了也费粮食,就算是有钱买,也养不起。 赵铁妞冷飕飕出声:“她买她的,关咱们啥事。我就是没钱,我有钱我也买去。” 如此耿直的话语,逗得季清直接噗嗤一下笑出声。 就是,谁有钱不花啊。 这时,屋里人听到动静,齐刷刷安静下来,季老太喊了一声:“谁啊?” “咳咳。”季清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走进厨房,“娘,是我。” “老三?”季老太惊讶片刻,问:“吃了没,我给你盛一碗。” “吃过了。”季清笑笑,视线滴溜溜在正吃饭的季家人身上过了一圈。 季家六个娃,三个姑娘三个儿子,姑娘全都嫁了出去,儿子娶了媳妇,都没分家,住在一起。 眼下这逼仄的小厨房里,就坐着十多号人。 看到季清,赵铁妞先开口挖苦:“吆,说曹操曹操到,去镇上夸完来咱们家夸了。” 季清安静听着,并没有回怼,而是把篮子递给季老太:“娘,我带了点鸡蛋,你给几个娃煮着吃。” “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季老太把篮子里的东西收起来,抓了把蜜饯分给在座的几个娃,给家旺手里也塞了一下,“家旺吃了没,外奶给你拿个馍馍?” “外奶,我吃了,来之前娘做了早饭。”家旺乖巧回答。 赵铁妞看季清不理她,还在继续挑刺:“怎么来一趟就拿这么点东西啊,不是去镇上大扫荡了吗,好歹给娘拿个母鸡回来啊。” 季清笑笑:“什么大扫荡,我那是刚分了家,借住的房子里连个碗筷饭叉子都没有,就去买了些用的。钱这东西,根本就不经花。” “少来。”赵铁妞切了一声,“你不是才跟你那婆婆要了二百块嘛,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是说要二百块,没拿到手啊,我那婆婆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又打又吵的闹了那么久,也就要了五十。这不去了一趟镇上,都花完了嘛。” 季清是故意这么说的,至于目的,自然是想看看众人的反应。 季老太是第一个不高兴的,斥责季清:“五十块钱你一趟就花完了,真是太不会过日子,现在你分家了,什么东西都要你自己置办,钱要省着花呢。” 赵铁妞讥讽:“娘你担心的也太多了,老三的男人能挣钱,跟咱们不一样,你不要用咱们的标准要求人家。” 季清抿唇没回应,老季头咳嗽一声:“吃饭,吃完了上工。” 吃完早饭,老季头和季家三个儿子扛着家伙事儿准备去上工,一并去上工的,还有几个娃们和老四媳妇,曾贤惠。 曾贤惠虽然名字听起来贤惠,但身强体壮个子高,性格更是大大咧咧,喜欢下地干活,不喜欢呆在家里做针线活做饭。 她话也少,打季清进屋后一句没说,也就扛着锄头走的时候,对季清说:“三姐,我去上工了,你跟娘多说会话。” 季清笑着点头:“嗯。” 上工的人一走,家里就剩下了四个女人,季老太、赵铁妞、刘雪花、季清。 赵铁妞和季老太收拾洗碗,刘雪花凑到季清面前,笑盈盈开口:“三姐,你这围巾真好看,到镇上买的吗?” 第38章 去堵她 “是啊。”季清回答。 刘雪花忍不住伸手抚摸,当看到围巾后面的光荣牌后,眼睛里更是写满了羡慕。 她不由问:“这肯定很贵。” 季清嗯了声:“要五块钱呢。” 刘雪花虽然知道这种好东西肯定贵,但听到五块钱,还是惊了一下,她全身上下所有身家加起来,都值不上一块钱。 羡慕的下一个阶段便是嫉妒,她压着心底里对季清的不屑,继续探问:“三姐,你买这么贵的围巾,三姐夫不说你吗?” “不说啊,他为什么说我。”陈青岩要是说她,她就说这是自己赚来的钱买的,保证陈青岩无话可说。 不过以她这些天对陈青岩的了解,她想倒买倒卖陈青岩都二话不说支持,一点都不担心她赔钱,买个围巾而已,陈青岩肯定不会说什么。 刘雪花叹气:“哎,这可说不一定,三姐我跟你说,你这样大手大脚地花,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多想呢。” 季清嘴角勾起,佯装好奇:“他多想啥呢?” “肯定想你不会持家,以后不给你钱了啊。三姐,你才好不容易分家,可一定不能让三姐夫这么想,不然以后你日子可不好过。” 季清听着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你说的很对。” 刘雪花一看季清被自己说动了,拉着季清就往自己屋走,“来,三姐到我屋里坐,我今天好好跟你说说。” 家旺看季清被刘雪花拉走,歪着脑袋沉思。 以前也没见小舅妈对娘热心啊,怎么今天这么紧着娘。 季家房子格局和陈家略有不同,一间堂屋,两间挨着堂屋的耳房,西面一间厢房,东面是厨房。 季老太和老季头住堂屋,老大一家子住东边的耳房,老四一家子住西边的耳房,老六一家子住西边的厢房。 厢房比耳房大,原本是老大一家子住的,但刘雪花心眼多,她前些年使了些计谋,把房子给换了。 至今,赵铁妞都还以为,东面的耳房比厢房好呢。 进去坐在火炉旁,刘雪花拉着季清的手,态度亲昵地仿佛两人是亲姐妹一样:“三姐,咱们一家人,我可提醒你,这围巾你可不能再围了。” “为啥?”季清配合着,做出夸张的表情。 “因为你得让三姐夫知道,你会过日子,你贤惠啊。”刘雪花眼睛黏在围巾上,“你仔细想想,三姐夫看到你这围巾的时候,是不是不太高兴?” 季清:“……你三姐夫还没见呢。他去县里了,还没回来。” “那就更不能让他见着了!”刘雪花脸上的表情真诚过了头,显得有些滑稽,“三姐,我这可是为你好。” 季清:“那你的意思是?” 刘雪花眼看自己的小心思快要得逞,拉着季清的手握得更紧:“要不,你先放我这儿,我替你保管着,等三姐夫走了,你再回来拿。” 季清心里冷笑,这刘雪花,口口声声为她好,说到底就是想要她的围巾,马上就过年了,想自己戴上招摇。 这是以为她傻着呢。 “娘!”家旺在外头喊。 季清拍拍刘雪花的手,没有回应刘雪花的提议,而是说:“我出去看看。” 走出西厢房,季清看到家旺站在院子里,揣着手,朝堂屋努努嘴:“娘,外奶叫你进去呢。” “好嘞。”季清走过去,牵着家旺一起进了堂屋。 至于打她围巾主意的刘雪花,她没再理会。 进了堂屋,季清看季老太在炕柜子里翻找,往炕上一坐,家旺拿小板凳坐在炉子旁,安静地烤火。 “你啊,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季老太从炕柜子里翻出一沓袼褙,扔给季清:“拿去,手底下勤快点,多做几双鞋。” 季清把袼褙捡起来,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这东西她有,是原主做的。 她初见的时候还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不着痕迹地问了下盼娣才知道,是先用面粉熬成糨糊,再用糨糊把废弃的碎布头、旧衣服一层层粘在一起,粘个七八层后晾干,可以做鞋面,也可以做鞋底。 村里人的布鞋,都是这么做的。 见季清发呆,季老太又埋怨了一句:“就知道乱花钱,买什么围脖子,看看你脚上的鞋,都不成样子了。” 季清低头看着大拇指边缘马上要破开的棉布鞋,颇有些无奈。 她倒是想做鞋,可问题是她不会啊! 之前陈青岩买了布和棉花,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学着开始做被子,到现在,那被子还没完全做好呢。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季老太重复。 季清回过神,忙答:“听见了,最近刚分家,有些忙,没顾上做鞋。” 季老太在季清身边坐下,虽是一脸不满,但口吻却是语重心长:“我知道说了你不爱听,但我也得说。你男人常年不在家,你自己就要硬挺起来,自己要拿主意呢。” “嗯……” “以前你说你婆婆管着你,你做不了主。现在挺好,分家了,你能做主了,那你就要好好做主,为你男人和你的娃多多考虑。” “嗯……” “要学着把钱捏在手里,不要乱买乱花,不然万一你的娃有个什么病,你怎么办?” “嗯……” 季清垂着头,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季老太的谆谆教导,突然就让她想到了前世的母亲,每次她做错什么事,母亲就是这样,给她讲一堆道理。 她总是不爱听,感觉母亲讲的太空,太虚,没什么实际用处。 可是她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就再也听不到了。 “老三,我跟你说话呢,你把头给我抬起来。”季老头还以为季清在逃避问题,抬了一下季清的下巴,当看到季清满脸泪水后,她吓一跳。 家旺也看到季清哭了,忙起身跑到季清身边,拽拽季清的袖子:“娘……” 季老太瞬间语塞,沉默片刻才说:“老三你也别哭,我不是要训你,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这女人当家做主的道理。” “我知道。”季清抹了把眼泪,尽量看起来让自己正常点,她随手扯下脖子里的围巾,递给季老太:“娘,这围脖送你。” 季老太无语,一把拍开季清的手:“我要你这个做什么?你好好听我说话!” 季清重重点头:“好,娘说,我听着。” 堂屋外头,趴在墙角的刘雪花听到季清说要把围巾给季老太,还被季老太拒绝,紧张地直跺脚。 没人要给她啊,她想要! …… 陈芬芳、陈兴龙、陈向东一行人回了红山根村。 到了新房,陈芬芳不愿意露面,让陈向东先去找季清,试探一下。 陈向东带着一股戾气,走到新房,推门准备进去,却看到门上挂着个明晃晃的大锁子,显然是人不在。 他折回去,对陈芬芳说:“找个斧头来,咱们把锁给它砸了。” “那可使不得!”陈芬芳拦住陈向东,“咱们不是说好暗着来吗,这大白天的,砸锁子要是被人看到了,咱们可都要被开大会批评!” 陈兴龙:“就是,要砸也是晚上砸。” 陈芬芳:“晚上他们肯定回来了,有人在怎么砸?” 陈向东不耐烦,“别再磨蹭了,就按照我说的,黑灯瞎火堵路上教训一顿,她不是正好不在吗,咱打听一下她去哪儿了,去堵她就行了。” 第39章 被打了 “不能去打听,咱们去一问,别人不就知道了吗,这泼妇最近手里有钱,八成是又去镇上了,咱们去回村的路上等她就成。” 陈向东不喜欢这么磨磨唧唧的,不悦道:“那你说,啥时候去。” “太阳落山了再去。”陈兴龙提议,“咱们也不着急,今天教训不了她,不还有明天呢吗,总会让咱们抓到机会的。” 陈芬芳摇头:“二哥明天就回来了,最好就今天动手。咱们先回家,等下午出来寻人,肯定能寻着。” “成。” 三人商量完,朝着陈家去了。 屋子里,躲在窗户背后的盼娣透过缝隙看几人走远了,才放开捂着招娣嘴的手。她长长松了口气,后怕地直咽口水。 招娣瞪着盼娣,凶巴巴质问:“你干什么不让我说话!” 盼娣看了眼在炕上睡得香甜的必旺,轻声解释:“尕爹正在气头上,要是让尕爹知道我们在屋里头,咱们三个都没好果子吃。” “怎么的,难不成他还打我呢吗?” “他可能不打你,但是咱们家这些东西,可能就保不住了。”盼娣扫了一圈,提醒招娣,“你忘了先头尕娘娘抢钥匙的事了嘛。” 招娣当然没忘,她就是个不认怂的性格,扁着嘴哼哼唧唧。 盼娣继续劝道:“你也看到了,尕爹那气势汹汹的架势,肯定是尕娘娘和奶叫来的,娘不在家,咱们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招娣睨着盼娣:“所以你才让我把门锁上从窗户里翻进来?” 原来,季清带着家旺走后不久,盼娣把中午的饭菜弄好,叫招娣和必旺上了厕所,随后便进了屋子,让盼娣拿锁子从外面把门锁上,翻窗户进来。 她这么做,初心是为了避免是非。 盼娣挠挠头,颇有些无奈:“本来是担心奶过来闹事,没想到来的是尕爹。幸亏咱们把门锁上了,不然尕爹那脾气,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心里还是不服气,但招娣也不得不承认,招娣这一招确实好使,省了不少麻烦。 她们两个对付尕娘娘还能行,对付尕爹那样的男人,是肯定不行的。 她抱着胳膊看向盼娣,头一次觉得这个姐姐也没那么愚笨。 …… 季清从季家出来,天都快黑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吃过晌午饭就回去的,可季老太实在过于热情,拉着她说个不停,她心情复杂,也舍不得。 吃完晌午饭又跟着季老太做鞋,学着缝被子,一来二去,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家里有盼娣在,盼娣已经跟着老太太做了好几年一大家子的饭了,她不担心三个孩子吃不上晚饭,于是,索性在季家把晚饭也吃了。 季老头话很少,总共就跟季清说了一句:“回去了好好过日子,别再寻死觅活的,多为孩子们想想。” 季清听着,乖巧应下。 季老太和刘雪花送季清到门口,季老太把卷好的袼褙装进季清的布包,又拿出几个装好的干粮塞到家旺手里。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要省一点,把钱好好捏着。往后几个娃一天天长大,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嗯,我知道。”虽然已经听季老太说了好多遍,季清仍是感动。 她知道,季老太这是好心好话。 只不过原主从来没听进去过。 刘雪花看季清要走,眼睛还在围巾上打转,十分不舍:“三姐,这天也黑了,要不你今晚住下。” 季清这一天都跟季老太待在一起,她没找到机会再游说。 对于刘雪花别有用心的挽留,季清也不戳穿,只微微一笑,道:“下次,今晚娃们爹不在,我必须得回去。” 季老太:“就是,现在分了家单住了,几个娃都等着娘呢,你不回去他们肯定害怕。快走,再不走天就全黑了。” 刘雪花:“可是……” 看着刘雪花那求之不得的样子,季清在心里偷笑,她对季老太说:“娘,我走了,你回去。” 她抓起落下的围巾一头,故意往肩膀上一甩,而后牵起家旺的手,转身潇洒地大步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季清回味着今天这一趟。 大哥和大嫂都是直肠子,有啥说啥,尤其大嫂,喜欢含沙射影挖苦人,给谁都没好脸色,只要是她看不惯的,甭管是谁,她都敢怼上去。 四弟和四弟媳属于沉默寡言认真干活一类的,两个人虽然不怎么交流,但格外有种夫妻的默契,能看得出来,他们相处的很好。 至于六弟和六弟媳,两人就比较精明了,六弟心眼多,六弟媳更是柔弱和气外表下长了一颗玲珑心,小嘴叭叭叭地会说。 季清想着原主居然回回跟大嫂掐架,误以为六弟媳是好人,就直想笑。 也不知道被六弟媳坑了多少次了,竟然戴个围巾都能被盯上。 今天也就是她,若是换做原主,指不定围巾就被骗走了。 她正想着,家旺突然惊呼一声,“娘,馍馍中间夹了东西。” 季清从家旺手中拿过馍馍,借着从别人家里泄出来的光亮看,果然,两块干粮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她把干粮塞进布包里,打开油纸包。 里面赫然是一叠一毛的钱,季清粗略数了下,五十张,五块钱。 她愣在原地,片刻后,眼眶渐渐湿润。 看着这一张一张压的平整熨帖的毛毛钱,就知道肯定是存了很久的,季老太不想让儿媳妇们知道,所以不做声的把钱塞到了干粮中间。 不只是讲一些大道理,是真心希望她能把日子过好。 家旺也看到了季清手里的钱,他缓缓出声:“娘,外奶对咱们真好。” 这么多年了,奶从来都不主动给娘给钱,每次都是娘去要,奶才不情不愿给几块,而且每次给了都要骂好久。可是,奶给的分明是爹挣来的钱。 季清深吸一口气,把一叠毛毛钱小心翼翼收起来。 “嗯,所以咱们也要对外奶好。” 季清牵着家旺的手,慢悠悠走回家。 家里黑布隆冬的,季清走到门口,发现门上居然还挂着大锁。 “娘,怎么门是锁着的?”家旺发出疑问。 屋子里的招娣听到家旺的声音,忙拉灯绳亮灯,从炕上跑下来:“娘,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季清拿钥匙开了门,进屋看到招娣盼娣必旺都在,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盼娣担心麻烦,才从外把门锁了。 招娣急吼吼汇报:“娘,你不知道,尕爹来了一回呢,看咱们家门锁着,以为咱们都不在,才走了。” “陈向东来了?”季清略一沉思,便想明白了。 看来陈芬芳之所以会出现在镇子上,是去找陈向东了,既然陈向东回来了,那老大的儿子陈兴龙应该也回来了。 陈向东是老太太的老来子,就比老大的儿子陈兴龙大两岁,因为年龄相仿,两人关系很是不错,也都一样的不服管教,狼狈为奸做坏事。 这是斗不过她,去搬救兵了啊。 季清并不担忧,她听几个孩子怕被人发现家里有人,都没做饭吃饭,忙搭锅烧水下面。 就在这时,屋子外头突然闹哄哄的。 季清好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走出屋,看到人们乌泱泱往一个方向走。 村子里的夜晚是寂静的,因此有什么事情都特别惹眼,季清给几个孩子盛了面条,让他们坐在炕桌上吃,自己则出去拉住一个路过的,也没看清楚是谁,问出了什么事。 “可吓死人了,赵菊香被人打了,说是打的很严重,要赶紧往镇卫生院送呢!” 季清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赵菊香,可不就是王大媳妇吗! 第40章 愤怒教训 她连忙回屋叫几个孩子把门插好,乖乖等她回来,自己穿上棉袄拔腿跟上一起去看的人。 王大媳妇出事的地点在村口,此时已经围了一大圈人,村委会的人拿着手电筒,其他一些人提着煤油灯,把王大媳妇围在中间。 “驴车呢,怎么这么慢!”大队长怒吼。 季清拨开人群冲进去,看到王大媳妇头破血流,一条腿以奇怪的姿势弯着,一边胳膊抱着另一边胳膊,疼的直叫唤。 她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媳妇看到来的人是季清,一脸血地对着季清苦笑:“妹子你来了,我倒霉啊,遭了贼了。” 季清:“咱们村上的吗?哪里的贼会把人打成这样啊!” 余大夫匆匆忙忙赶来,提着药箱子给王大媳妇做简单的包扎,看到王大媳妇疼的又流汗又流泪,季清蹲在一旁,心疼不已。 王大媳妇为了分散注意力,慢吞吞跟季清说话。 “昨天买的碗不合适,我拿到镇上换去了,人家不肯换,磨嘴皮子磨迟了,回来走到这里,突然一个麻袋就套在了我头上,我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打了。” “看清楚是谁了吗,几个人?” “不知道是谁,有男有女,两三个,记不清了。”王大媳妇对着季清一脸愧疚,“妹子啊,你送我的围脖,被抢走了,我对不住你。” 季清红着眼睛摇头,“不,不怪你,怪对你下害的。” 王大媳妇有气无力,还在自责:“是我太招摇了,我听那女人的语气,就是冲着我围脖来的。咱们村里没这种好货,估计是被盯上了。” 蓦地,季清脑海里突然闪过陈芬芳的脸。 村里是没这种好货,可村里认识这种好货的人也不多。 最主要的是,村里人都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就算偷抢,也是为着粮食,没人会为了这么一条围巾。 她咬牙,迅速理清思路,问王大媳妇:“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他们就打你吗,你还手了没?他们还说什么了?” “说让我长记性,以后乖乖做人什么的,我还手了,他们一个人来抢我的围脖,我趁机咬了一口,不过不知道是咬在胳膊上,还是咬在手上了。” 说话间,驴车来了。 季清还想问,但明显此刻王大媳妇的伤更重要,她只能忍下自己所有的疑虑,在心里猜测出一个名单。 王大媳妇被抬上驴车,王大跟着一起坐上去,送王大媳妇去镇上卫生院。 余大夫虽然也能看病,但王大媳妇明显骨折了,得去卫生院打石膏。 季清对着驴车喊了声:“我这就去你家接春花,今晚春花到我家睡,王哥,嫂子,你们甭担心。” 王大媳妇坐的驴车渐行渐远,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村委会喊话,一定会查出是谁下的手,并叮嘱村民们,马上就过年了,不要露财,以免被人盯上。 季清怀揣着一腔愤怒,快步走到王大媳妇家。 春花正坐在炕上,抱着一个木头雕的娃娃玩,看到季清进屋,甜甜喊了声:“姨姨。” 美好的笑脸让季清压下身上的戾气,她扯出一个笑容:“春花,你娘和你爹去镇上了,今晚回不来,你娘让姨姨来接你,今晚到姨姨家睡。” “娘和爹,为什么去镇上啊?”春花歪着头,一脸无辜地问。 季清鼻头发酸,随口扯谎:“你娘买的碗不合适,去换了,走,春花到我家跟必旺玩。” 春花毕竟还小,今年才四岁,还没什么思考能力,对季清的话不疑有他,季清拿火棍把炉子里的火灭了,抱上春花回家。 回到家里,季清让孩子们在炕上和春花一起玩,自己则再次出门。 她独身一人,直接去了陈家。 陈家大门栓上了,季清推了下没推开,走到院墙边,踩上堆在墙边的木头墩子,翻墙跳进了陈家。 西厢房里传来陈兴龙的声音,“都过年了,我还学什么啊,过完年再去呗。” 陈家老大训斥,“我看你就没好好学,这都几年了,还没学出个结果!” 老大媳妇规劝,“有话好好说,儿子才刚回来,你这么凶做啥,再说了,木匠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学成的。” 季清没有进去,径直朝堂屋走。 堂屋门突然打开,陈向东端着水盆走了出来。 看到黑暗中立着的季清,陈向东先是被吓一跳,接着把水盆往旁边一扔,怒喝:“你跑我们家来干什么?” 他这一声,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季清定定站着,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陈向东的脸:“王大媳妇是你们打的吗?” “啥?”陈向东没想到季清居然能猜到,他们也是下手打了之后,才知道打错人了,他脸上闪过片刻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你个泼妇,胡说啥呢。” 季清将陈向东脸上的错愕尽收眼底,冷笑:“果然是你们打的。让我来猜猜,你们认错了人,以为那是我,所以才把她给打了,是不是?” “喂,你不要血口喷人!”陈兴龙怕事情败露,从西厢房门口小跑到堂屋门口,指着季清的鼻子骂。 此时此刻,季清心里怒气滔天,她抓住陈兴龙的手指,向上一撅,抬起脚对着陈兴龙的膝盖就是一脚。 陈兴龙哀嚎一声,直直跪在地上。 老大媳妇立马跑过来,抱住陈兴龙怒视季清:“你干啥打我儿子!” 老大也走过来,对着季清虎视眈眈。 季清丝毫不怕,她环视一圈:“陈芬芳呢?叫她出来。” “喂,给你脸了是。”陈向东恨恨咬牙,扬着拳头就朝季清走过去,“跑我家来撒野,看我不教训你。” 他的拳头还没落下去,手腕就被季清抓住了,陈向东还没反应过来,季清的另一只手就用力劈在了他抬起来的腋下。 “啊!”他痛出声。 季清对陈向东没有丝毫客气,她抬腿,一脚揣在陈向东的肚子上。 陈向东在县里跟着打架,大多数时候都是起哄,从来没有这样结结实实地挨过打,顿时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 老太太见状,爆发出惊天哭声。 “打死人了!恶媳妇打死人了!” 季清冷笑:“大声喊,让村里人都过来,然后咱们好好盘算盘算,王大媳妇到底是谁打的!” 陈向东自然不敢,他捂着肚子拉住老太太的袖子,“娘,让她滚,快点,让她滚出去。” 老太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向来对陈向东都是言听计从。 见陈向东这么说,她几步跑到季清身边,推着季清往外走:“你个毒妇,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要你,你给我滚。” 季清捏着拳头,克制自己不对老太太动手。 她知道今天晚上的事陈向东是不会轻易承认的,这事儿得从长计议,还得找到陈芬芳,得一点一点来。 她这一趟来,也只能自己确认,出一口恶气。 她甩开老太太来推搡她的手,看着陈向东,冷冷道:“别以为你们做的天衣无缝,我告诉你,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们会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老太太气得直跺脚:“滚!从我家滚!” 季清看着老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这房子是陈青岩的钱盖的,是我跟陈青岩的。要滚,也是你们滚出去。” “啥?”所有人一愣。 “就让你们先住几天,等这件事处理完,我会来收我的房子的。” 季清说完,大步流星离开了陈家。 他们找她麻烦,对她下手,她都可以坦然面对,反正人跟人的梁子,一旦结下了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她不害怕,她有的是能力跟他们斗。 可是他们不该连累无辜的人! 套麻袋下狠手,他们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就别怪她不手软,这件事,即便是会触了陈青岩的逆鳞,她也一定要让打人的人付出代价! 第41章 一不做二不休 季清回到家,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等暴怒的心情平复的差不多,才栓木门回屋。 看到她回来,敏锐的家旺立马问:“娘,出啥事了?” “没事儿。”季清叫几个孩子,“下来洗手洗脸,洗完咱们睡觉。” 原主没有给孩子们洗漱的习惯,所以几个孩子常年脸蛋脏兮兮的,头发也打结,季清爱干净,她现在每天早晚都让孩子们洗漱,教他们讲卫生。 招娣不爱洗脸,为此还偷懒过。 季清吓唬她,“不洗脸以后会越来越丑,长满痘痘和黑斑,看到咱们村阳坡那丑寡妇没有,就那样。” 招娣听了后,害怕得立马规规矩矩洗脸。 洗完栓门上炕,春花要和必旺一起睡,季清先是犹豫,但又一想春花和必旺都是小孩子,才三四岁,便把春花和必旺放一起,哄着他俩睡着。 次日,季清一大早起来,熬了粥炒了个鸡蛋洋柿子,让孩子们吃着,自己去村委会,汇报自己要去趟镇子上,探望王大媳妇,让村里派个人到家里,照看几个孩子。 大队长正在村委会值班,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干,甩上棉袄,一抬下巴:“我去帮你看孩子。” …… 陈青岩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抬眼望向连绵起伏的大山,加快了脚步。 以往一年半载没回家,都没觉得怎么样,现如今不过才两天,他就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很想快点到家。 走快一点的话,能赶在季清做晌午饭之前到,跟她和孩子一起吃饭。 也不知道前天她去镇子上都买了些什么,家里还缺些什么,听她先前晚上对孩子们说的话,应该不会责怪他买了书回来。 如果她有抵触情绪,他就把给她买的称拿出来哄哄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陈青岩美滋滋地想着,脚下都快走出一阵风。 陈家。 陈兴龙和陈向东头一天晚上吃了瘪,心里都窝着火,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就商量着要给季清一点颜色看看。 他们一致认为,昨晚是他们太大意,才被季清占了上风。 两人算计着走到新房,捡了几块大石头正准备朝窗户上丢,被突然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大队长吓一跳。 “王建华?他怎么在这儿?” 而大队长也看到了陈向东和陈兴龙,他咳嗽一声,对着两人喊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队长是寒暄,但这话落在两个做贼心虚的人耳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陈向东反应快,偷偷丢掉手里的石头,讪笑:“王叔,刚回来呢。” “回家去见老太太了吗?” “没呢,这就去。” 陈向东给陈兴龙使眼色,两人掉头就走。 走过拐角,陈兴龙诡笑着问陈向东:“尕娘娘说的,那泼妇在咱们村搞破鞋,该不会是真的?” “管她真的假的,趁着二哥不在,把男人往自己屋子里领,就是不守妇道,就是败坏风气!”陈向东恶狠狠说:“等二哥回来,咱们一起把看到的告诉二哥。二哥也是男人,就不信能受到了这种事。” 陈青岩马不停蹄回到家,还不到晌午,推门进去,看到大队长和几个孩子坐在一桌吃面,微微愣住。 “青岩,你回来了。”大队长起身,解释道:“你们家季清有事去镇子上了,请村上帮忙照顾几个孩子,我来值班的。” 陈青岩点点头:“嗯。” 面是盼娣下的,见爹回来,她忙去盛了一碗放桌上,招娣和家旺往一边挪,给陈青岩空出一个位置。 陈青岩早饭就没吃,赶着回来的,虽然心中对季清去镇上的事有疑虑,但看大家都稳稳当当的,不像有事,也就没着急问,把包裹放门背后,坐下吃了两碗面。 吃完后,盼娣收拾,招娣和家旺撸起袖子洗碗,必旺和春花回炕上玩,大队长拉着陈青岩走到屋外。 他点了根旱烟,给陈青岩让,陈青岩摆摆手:“我不抽。” 大队长猛吸了一口烟,回头看孩子们并没有跟出来,才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王大媳妇被人打了,下手挺重,昨晚就送镇上卫生院去了。” “怎么回事?” “谁下的手还不知道,村里正查着呢,王大媳妇说是被抢劫了。” “所以季清是去镇上看王大媳妇了。”陈青岩皱起眉头,“孩子们知道吗,春花知道吗?” 大队长摇摇头:“都不知道。” 陈青岩略一沉思,对大队长说:“队长,你能帮我再多看会孩子们吗,既然有抢劫的,那季清一个女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王大队长一直都对陈青岩欣赏,对陈青岩提出的要求也一口答应:“没问题,你去,家里这几个娃我照看着。” 陈青岩谢过,回屋打开包,拿出两双老人穿的棉鞋,先朝着陈家去。 老太太正为陈向东的事心烦着呢,从昨晚的架势来看,明显陈向东和季清起了矛盾,但不管她怎么问,陈向东都不说。 她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却又拿不准出了什么事,心里慌慌的。 陈家大门开着,陈青岩径直进了堂屋,把鞋放在炕边。 “娘,我给你和爹买的,你试试合不合脚。” 老太太斜眼看到陈青岩来了,还拿着买回来的东西,一骨碌从炕上翻身起来:“你发钱了?” “嗯。”陈青岩点头,“发了点。” 老太太伸手,“拿来。” 陈青岩站着没动,说:“给季清了。” “啥?”老太太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抓起枕头就朝着陈青岩扔过去,“你个不孝子,我是你娘还是她是你娘,你是想气死我,是吗!” 陈青岩不吭声,由着老太太骂。 他的性格便是如此,看起来温和不跟人起冲突,可一旦拿定主意,那谁都没法让他改变。就像当年一样,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没饭吃也要学习看书。 老太太看陈青岩无动于衷,扑到陈青岩身上又打又骂,陈青岩一开始忍着,后面想到还在镇子上的季清,退后几步,与老太太拉开一段距离。 “娘,你也别生气,该尽的孝心我不会落下的,马上就过年了,到时候我会送肉和米面过来。”至于钱,得问过季清。 他自顾自说完,也没等老太太反应,转身就走。 老太太暴怒的骂声从身后传来,“给别人养儿子啊,我的老天爷,有了媳妇不要娘,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陈青岩脚下没停,快步走出陈家。 家里他已经交代好,没必要再回去,他抄近路朝村口走,村口老李家有一辆自行车,是老李在白市的亲戚送来的,老李家当宝贝,从来没骑过。 陈青岩已经打算好,租一天他家的自行车,可以快点去镇上,看完王大媳妇,还能载季清快点回来。 路过一个大草垛,陈青岩听到熟悉的声音。 “尕爹,你害怕不?”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谁能把我怎么着,我就是气,的,都怪芬芳认错人,害我们白费一番功夫。” 陈青岩听着对话的内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往草垛处走了几步,听得更清楚些。 “就是,都怪尕娘娘,不然哪有这么多事。尕爹,现在咋办?他们会不会查出来是我们做的?”陈兴龙担忧。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向东朝地上啐了一口,一脸烦躁,“早知道下手狠一点好了,叫她一句话都说不出,现在被我二哥那个臭婆娘怀疑,指不定就把我们查出来。” “那咱们要不……一不做二不休?” “我正想着呢,反正打一个也是打,打两个也是打,把她们打害怕了,看她们还敢不敢乱说话。” 陈青岩默默听着,脸色黑成了锅底。 第42章 是我报的案 镇卫生院。 王大媳妇右腿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医生给她右腿打了石膏,身上的伤口都清洗过敷了药,肩膀上还缝了几针。 季清坐在病床边,看着一条腿吊起来,浑身缠满纱布的王大媳妇,心里难受极了。 “妹子,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嘛,断了条腿,养一段时间就好。”王大媳妇倒是很乐观,自己打趣自己,“这幸亏是快过年了,啥也不干都行,要是赶上秋收,那可真是愁死人。” 季清挤出一抹苦笑,“嫂子,你心态真好。” 王大媳妇长长叹了口气,“不好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怨天怨地也没用啊,现在我为难的,是马上就过年了,家里的活做不了了。” 季清连忙说:“我帮你做。你别担心,等回去了你就坐炕上,我带着盼娣和招娣过去给你清洗打扫。” 王大媳妇盯着季清看了几秒,微微一哂,没有打吊针的手抓住季清的手,“妹子,你别多想,也别难受,我遇到这种事,不怪你。” 季清抿唇,低下头。 当然怪她。 如果不是她被陈家人盯上,如果不是她送了王大媳妇一模一样的围巾,王大媳妇就不会被错认,不会替她挨打。 可现在没有证据,她也不想王大媳妇和王大冲动多想,所以没法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王大走进来,对王大媳妇说:“医药费不够,我回家去取。” “不用回去取,我带钱来的。”季清站起来,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王大哥你先陪嫂子,我去交医药费。” “使不得使不得。”王大想拦住季清,但季清速度更快,她抽走王大手里的药费单子,快步出了病房。 季清走到挂号收费处,把单子和五十块钱递到玻璃窗口。 “交一下钱。” 里面收费的小护士看来缴费的居然拿的是十块十块的整钱,不是一毛一毛的,不由好奇地朝玻璃窗户外瞅。 这一看,才发现外头站的女人前不久她见过,正是她觉得文绉绉的那个妇女。 她很快弄好缴费手续,盖了公章,把找零的几毛钱和盖了章的单子递出去。 顺便,同季清搭话:“大姐,住院的是你什么人啊。” 季清收回单子和钱,淡淡道:“是我好朋友,她回家路上遇到贼人,被下黑手了。” “这么可怕?”小护士被吓一跳。 季清嗯了一声,像是对护士说,也像是对自己说:“不过,用不了多久,坏人肯定会被抓住,付出代价的。” 小护士还想跟季清聊,看季清心情不好,便又坐了回去。 季清回到病房,把交完费的单子给王大。 王大看着单子上的金额,对季清说:“谢谢妹子帮忙,四十九块六毛,我们回去了就给你。” 季清:“不用你们给。”。 王大媳妇会错意,笑道:“妹子,我知道你热心,也知道你对我好,但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不,你有这份心,我这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 季清解释:“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谁打了你,我完了就找谁要医药费去,你是受害者,这笔钱,不该你来出。” 王大媳妇叹气:“妹子……哎……” 王大摇摇头:“怕是找不到人,以前咱们村也发生过这种事,根本不知道谁干的,大晚上黑布隆冬的,她又没看清是谁,说不定都不是咱们村的。” 季清咬唇,看向王大媳妇:“嫂子,你仔细回想一下,真的没听出来打你的人是谁吗?万一是认识的熟人呢?” “我想想啊……声音是挺耳熟的,不过我就是想不起来……” “你好好想想,争取想起来。” 季清正帮王大媳妇回忆,突然,两个穿着橄榄绿警服,袖口上缝着两条黄色袖线的男人走进了病房。 “你就是被打的妇女,红山根村的赵菊香吗?”来人问。 王大媳妇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要坐起来,但一条腿吊着她起不来,只能曲起半个身子。 王大忙说:“警察同志,这是啥情况?” 两个警察一个掏出本本和笔,一个往床边一坐,视线扫过几人,正色道:“有人报案,我们来查明情况。” 季清忍不出询问:“警察同志,是谁报的案?” 村委会没有报案,意思是私底下调查,不把事情闹大,王家人胆子小,没敢去报案,她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去主动报案。 警察朝季清扫了眼:“这是机密,你先出去等着,我们给当事人做个询问。” 季清困惑地走出病房,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陈青岩逆着光走过来。他身材高大衣着笔挺,看起来格外俊朗。 她人还懵着,就听陈青岩问:“中午吃饭了吗?” 季清摇摇头,“不饿。” 她满脑子都是王大媳妇的事,中午和王大换班,出来也只是在过道里坐了会,根本就没心思去吃东西。 看着失魂落魄的季清,陈青岩二话不说牵起季清的手,“走,我带你去吃。” 直到坐在国营饭店的椅子上,季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惊讶地看着陈青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回了趟家,听队长说的。”陈青岩叫来服务员,拿出钱和票,要了二两猪肉和一碗面。 季清嗯了声,垂眼看着桌子一角。 她不知道该不该跟陈青岩说,她怀疑王大媳妇是被陈向东、陈兴龙和陈芬芳打的。 这三人,毕竟是他的家人。 纠结片刻,她试探着开口:“王大媳妇之所以被打,是因为我送她的围巾。” “嗯?” “我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送了王大媳妇一条。” 陈青岩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季清听到陈青岩这一句,不禁扭头看去,怎么陈青岩的反应,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陈青岩同样看着季清,眼神中有几分心疼,几分自责,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知道,是谁打了王大媳妇,对。” 季清:“!!!” 为什么,为什么陈青岩会猜到! 看着季清一脸的错愕,陈青岩面露难堪,再次抓住季清的手,放在手心里,“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多少委屈。” 季清还是没明白,她不知道陈青岩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她只想知道,陈青岩是怎么猜到她心里所想的。 服务员端来面和肉,她顾不上吃,迫不及待地问陈青岩:“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陈青岩:“先吃饭。” 季清:“不行,你先跟我说。” 陈青岩:“你吃完我就跟你说。” 季清:“……” 为了知道陈青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把肉倒进面里,拿起筷子呼噜呼噜几分钟就吃完了,吃完之后,还端起面碗把汤都喝了。 陈青岩看着狼吞虎咽的季清,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本意,是想让她好好吃饭的。 季清打了个饱嗝,把面碗放下,一擦嘴巴,“说,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是谁。” 陈青岩看季清这么着急,也没再卖关子,把自己回家去给老太太给鞋,然后打算上镇子,路过草垛听到陈兴龙陈向东谈话的事统统都对季清说了一遍。 季清听完,冷笑一声,“他们俩还真是无法无天,做错了事不知悔改,居然还想一不做二不休,真是冥顽不灵!” 骂完,她看陈青岩不吭声,有点担心陈青岩的态度,不由软了声音,“我觉得他们这样不行,如果这次不受点教训,以后肯定会做出更伤天害理的事。” 陈青岩点头:“我也觉得是。” 季清:“既然你同意,那你看这样行不,这会儿警察正在王大媳妇病房里,咱们去把咱们知道的情况说一下?” 陈青岩:“你去说就行,我不用说。” 季清心中一紧:“你不愿意吗?” 陈青岩:“不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不用再去说了,你看到警察去问王大媳妇了对吗,是我报的案。” 季清:“!” 什么? 居然是陈青岩报的案! 第43章 甜蜜的感觉 看季清满脸质疑,陈青岩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去报案,她这么吃惊? 季清却是更吃惊,报案抓的可都是陈家人,陈青岩居然这么铁面无私,大义灭亲,这比她想象中,要靠谱多了! 她还坏人预设他要是帮陈家人她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他比她行动还快。 陈青岩不解:“我报案,很奇怪吗?” 季清:“没有没有,就是有一点点吃惊。”其实是很吃惊! 陈青岩:“你刚刚不是也说了,他们这样下去不行,不受点教训,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以后会做出更伤天害理的事吗,我就是这么想的。” 季清重重点头,朝陈青岩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读过书的,三观就是正!” 说完她的脑海中闪过原主的一些画面,陈青岩在外读书回来,原主看陈青岩主动和自己说话亲昵,便阴阳怪气陈青岩是在外面混久了,学坏了。 还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一句话:负心多是读书人,暗指陈青岩以后肯定会负她,所以,她也不想让孩子们读书。 想到原主曾经做过的事,季清一阵心虚。 她现在反差这么大,该不会被陈青岩发现什么。 她偷偷朝陈青岩看去,发现陈青岩也在看她,不是审视,不是质疑,是眼睛里噙满了笑意,宠溺又温柔。 她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舔舔干涩的嘴唇,小声问:“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陈青岩眼神很深,似乎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半晌后才唇角微微勾起,荡起好看的角度,“这还是你第一次认同我出去读书。” 季清:“咳咳咳……” 她好紧张,她该怎么圆! 陈青岩看着季清飞快红起来的耳根,心里痒痒的,很想伸手摸了摸,但他手伸出去,却是在中途打了个转,放在了季清的肩膀上。 此时的他,颇有种当初得知要娶媳妇,那种忐忑不安、紧张的感觉。 有很多事想做,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只浓缩成一句:“吃完了咱们就走,警察应该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嗯,好。” 季清巴不得赶紧离开,她耳根红脸红,都不敢去直视陈青岩的眼睛。 陈青岩高兴看她害羞,出门的时候,又主动拉她手。 于是,两人便成了整条大街上唯一拉着手的男女。这时候还不像季清前世那么开放,奉行的是男人女人保持距离,哪怕是夫妻,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像陈青岩和季清这样的,自然是吸引了一众眼球。 可作为当事人,他们并没有这种自觉,陈青岩从国外回来,季清来自前世,两人理所应当地手拉手,走进了医院。 警察询问完王大媳妇,看到季清回来,把季清叫出去单独问询。 季清事无巨细,把和陈家人有过节,在镇子上遇到陈芬芳,陈芬芳知道自己买了围巾,王大媳妇被打后去了陈家,发现陈兴龙和陈向东不对劲都说了一遍。 警察问:“你为什么那么怀疑陈兴龙和陈向东,有什么原因?” 季清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况,叙述道:“因为当时我问王大媳妇发生什么了,她告诉我,那几个人是冲着她的围巾去的,而且,还说让她‘长记性、乖乖做人’。” 警察:“这话有什么问题?” 季清:“能说出这种话,表明对方和被打的人有私仇,王大媳妇并没有结下仇家,而陈家人一直想教训我。” 警察点点头:“好的,了解了。接下来我们会去红山根村核实,会随时找你询问。” 季清端坐:“我会配合所有调查,只希望能尽快给王大媳妇一个交代,并且将害人的人绳之以法。” 警察古怪地看了季清一眼,进病房告诉王大媳妇好好休息,便拿着本子走了。 两个警察走出卫生院,才闲聊起来。 “真是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农妇。” “就是,还会说成语呢。” “我看八成是受了她男人的影响,就是来报案那个,那可是咱们县唯一一个被送去公派学习的天才。” “那就是知识分子家庭啊。” 两人聊着走远,躲在阴影里的季清走了出来。 她嘴角挂着笑,松了一口气。 刚才警察拿那种眼神看她,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影响到这起案子了呢。 季清和陈青岩在卫生院待到下午,就离开了。 孩子们都还在家,他们必须得回去照看,现下警察开始调查这件事,季清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下,她没那么难受了。 她来时坐的驴车,回时坐的陈青岩骑的自行车。 自行车虽然快,可毕竟是肉包铁,颠得屁股疼。季清心想着要不是害怕暴露,她都想让陈青岩下来,换她骑一会儿。 就这么一路骑回红山根村,季清跟陈青岩一起去还了自行车。 季清看着自行车,想到前世堵车严重,她经常扫码骑车回家,不过才多久之前的事,对她来说,已然恍如隔世。 不过的确,隔了一世。 陈青岩看季清目光留恋自行车,肩并肩与季清回家的路上,说:“过几个月我去弄张自行车票,到时候咱们也买一个。” 季清立马眼睛放光:“真的?你能弄到?” 陈青岩:“嗯,能的。” 他懊悔早不知道她这么喜欢自行车,不然的话,就要票不要钱了,给她弄辆自行车。不过这事儿他不打算说,下次直接给她整上就行。 两人回到家,盼娣和招娣正在做晚饭,必旺和春花在鸡圈前面逗鸡,大队长和家旺玩石子走窝窝,村里娱乐少,大队长呆在这里没事干,纯粹拉着家旺打发时间。 见季清和陈青岩回来,他立马起身:“回来啦,赵菊香咋样?” 季清:“一条腿打了石膏,身上还有很多伤,估计得在卫生院住几天才能回来。”她说着看了眼陈青岩,不知道该不该说报案的事。 陈青岩似乎接收到了季清的讯息,开口:“我们在医院的时候,警察来了,问了很多话,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来咱们村了。” 大队长听后,怔住:“啥?警察?” 季清嗯了声,不想透露更多,假装紧张道:“队长,警察跟我们前后脚走开的,可能这会已经到了,我们这边就不留你了,你赶快回村委会去。” “回回回,得赶紧回。”大队长一听警察要来,回屋拿了自己的帽子,一路小跑走了。 季清笑着看向陈青岩,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把自己说出来呢。”毕竟,都直接给她说了呢。 陈青岩神情淡淡:“说了惹麻烦。” 季清笑得更厉害,看样子,陈青岩不仅三观正,脑瓜子可好使着呢,知道警察那边不会泄露报案人的信息,所以并不自爆。 说实在的,她还挺喜欢这种有原则的聪明人的。 家旺看爹娘回来了,对走石子也没兴趣了,他把石子往旁边一推,走到两人跟前:“爹,娘,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季清看了眼屋里,问家旺,“春花今天乖吗?” 家旺回:“一开始挺乖的,后面闹着找她娘,姐给她蘸了些蜂蜜,她就不闹了。” “蜂蜜?”陈青岩困惑地看向季清。 季清解释:“之前去镇上的时候买的,孩子们都爱吃甜的,我又没票买糖,就花了几块钱买了瓶蜂蜜,给他们解解馋。” 陈青岩:“我带了糖票回来。” 家旺一听,立马眼睛放光:“爹,你还带什么回来了?” 季清也激动地朝陈青岩看,她今天一整天都为王大媳妇的事忧心忡忡,都把陈青岩去县里领票的事给忘到脑后了。 看着家旺和季清那期待的眼神,陈青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先进屋吃饭,吃完了咱们合计。” 第44章 亲一下 吃完收拾完,陈青岩把包拿过来,掏出里面的拼音书和图画书,几个孩子哄抢一团,争着要翻看,陈青岩又掏出一双女式皮鞋,给季清。 季清眨巴眨巴眼睛,“给我买的?” 陈青岩:“嗯,你试试。” 季清套在脚上试了下,尺码刚好合适,朱红色的皮子,摸起来软软地,她是见识过好货的人,一看一摸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多少钱?”她问。 “二十。” 季清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二十块! 她前几天去镇上买了那么多东西,总共才花了五十,她买一条围巾,花了三块多不到四块,她就肉疼的不行,没想到陈青岩更狠,直接给她买了二十块的皮鞋! 这男人,花起钱来是真不手软啊。 见季清欲言又止,陈青岩马上问:“你是不是不喜欢?” “不是。”季清摇摇头,手忍不住在皮鞋面上轻轻摸着,“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只是……太贵了。” 陈青岩听季清说喜欢,笑了,“没事,也不经常买,皮鞋穿得久。” 好东西用得久,这一点季清倒是很认同。 陈青岩又把手伸进包里,没有急着掏出来,而是神秘兮兮道:“我敢保证,这个东西你肯定喜欢。” 季清好奇:“什么啊?” 陈青岩:“你猜。” 季清想了下,实在是猜不到,陈青岩会给她买皮鞋她已经很震惊了,实在想不到还会给她买什么。 而且,陈青岩也不了解她,怎么就这么肯定她会喜欢呢。 她直接放弃:“我猜不到。” 然后,就看到陈青岩从包里掏出一杆称。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天哪,这她就算把所有东西猜一遍,也猜不到啊! 陈青岩说:“你不是挺想做小买卖的嘛,以后咱们自己有称,你做起来更方便,不用去跟别人借着用。” 季清接过称,心里十分感动。 之前她跟王大媳妇卖瓜子,都是用的王大媳妇家的称,其实陈家也有,但是她们分家没拿过来,所以她没有。 就这么一个小细节,没想到陈青岩记住了。 “你说得对,我特别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她把称抱进怀里,对着陈青岩甜甜一笑。 陈青岩顿时愣住,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笑好像是绽放的百合花,一对梨涡镶嵌其上,含俏含妖,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情不自禁就低下头,凑了过去。 陈青岩突然的动作,吓得季清呆立当场,她睁大眼睛,在最后一刻偏过了脸,于是,陈青岩的嘴,印在了她的脸颊上。 季清心跳得飞快,快要冲破胸腔,她分不清楚,自己是心动,还是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陈青岩看季清扭着头不看他,表情纠结得很,心中失落不已,但他并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微微向后撤退,坐的比刚才还远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媳妇儿不情愿,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会强迫她。 他不想看到她难受。 有了这个小插曲,气氛瞬间就从旖旎变得僵硬起来。 陈青岩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帕,交给季清:“这是钱和票,你回头看一下要怎么买,去镇上买就行。” 季清打开手帕,看到一叠钱和一叠票。 她数了数,有二百七十块。 加上买回来的这些东西,她猜陈青岩应该发了三百块左右,没有去给老太太那边给,都给她了。 想到她刚才那抗拒的态度,她瞬间很是不好意思。 “你手里拿点钱,万一有什么事用。”她对陈青岩说。 陈青岩则摸了下自己的口袋,掏出来一堆毛毛钱,看数量有个几十张,“我有这些就够了,你拿着。” “嗯。” “睡。” “嗯……” 陈青岩回来了,春花就不能跟必旺一个被窝了,两个孩子玩得好,季清担心春花想娘会闹,便自己和陈青岩各睡炕的一边,按照岁数大小依次往炕中间排列。 如此,必旺和春花还是睡在一块儿。 熄了灯,季清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心里还琢磨着方才陈青岩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她知道陈青岩心里肯定不高兴,可她并不后悔那么做。 如果她当时不躲,等孩子们睡着,八成陈青岩就过来找她了。在她的记忆里,以前陈青岩和原主就是这样,等孩子们睡着,再办事。 可她还不想发展到那一步,她对他是挺满意,也有心动的感觉,可直接到那一步,她觉得还是太快了。 她不能因为担心陈青岩有情绪,就不顾及自己的心情。 季清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睡去。 次日,她醒来时陈青岩已经不在炕上了,她下炕洗漱一番,烧旺炭火热锅烧水打鸡蛋,去鸡圈丢蛋壳,看到陈青岩正拿着工具修整鸡圈。 “原来你在这儿。”她惊讶。 还以为他不高兴,早上起来出去散心了呢。 陈青岩用力刨着树枝上凸起来的结子,脸上表情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这鸡圈容易塌,我重新搭一下。” 季清看他不生她的气,心里已经乐起来,面上却十分淡定,“原来的是我跟孩子们搭的,没什么技术含量,你弄,我做好早饭喊你。” 她一直到走回屋子里,嘴角才勾起来。 吃完早饭,陈青岩又去搭鸡圈,季清让几个孩子去帮忙,自己则把票拿出来过了一遍,计划好要去镇上买哪些东西,花多少钱。 这是分家之后第一个年,她不能给孩子们过得太寒碜。 记得前世,年味一年不如一年,对于过年这件事,她几乎没有任何期待,甚至还觉得烦躁。唯一觉得过年好的,便是小时候那几年。 可现在,她守着这么个小家,这么几个孩子,竟也隐隐期待起跟孩子们过年的画面。 …… 陈家。 在陈青岩和季清回家后不久,警察就到了村委会。 经过取证调查,警察连夜就去了牛头村,找到了手腕上有咬痕的陈芬芳,陈芬芳一开始还想抵赖,被警察接连盘问了十几分钟,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便全招了。 第二天一大早,警察便到陈家抓人。 陈家人还没去上工,都坐在一桌子正吃早饭呢,警察和村委会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去,其中,还有被连夜抓到村委会的陈芬芳。 看到警察,看到低着头的陈芬芳,陈兴龙心下了然,手里的碗咣当一生,砸在了地上。 陈向东胆子大些,没有吓得砸了碗,眼珠子滴溜溜转,绞尽脑汁想办法应对。可他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还从来没见过警察,如今见到这么大阵仗,也是一点主意都没了。 警察并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两名警察走过去,直接把陈向东和陈兴龙从凳子上拽起来,拉到了院子里。 “干啥?干啥抓人?”老太太连忙放下碗,追出去。 警察伸手,挡住要靠近的老太太,面无表情道:“经过调查,陈芬芳、陈兴龙、陈向东三人合伙抢劫殴打同村妇女赵菊香,现在带三人回公安局,接受进一步的审查。” 这个惊天霹雳,炸在了陈家每一个人的头上。 老大媳妇跟她儿子一样,吓得丢了碗,一个劲地否定:“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家兴龙不可能做这种事。” 老大朝儿子看过去,恨铁不成钢地喊:“兴龙,说啊,说怎么回事,说不是你,跟你没关系!” 老陈头颤巍巍站起来,又跌坐回凳子上。 老太太则是一如既往,对着警察拉拉扯扯,满嘴跑火车,“你们肯定抓错人了啊,我们家东东一直都呆在家里,哪里都没去过,他跟赵菊香没怨没仇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啊!” 可这一回,她面对的可不是同村妇女,而是警察。 警察听到她这么说,立马严厉道:“老太太,你想好了说,说假话骗我们,可是要一起带走的。” 第45章 不恼火的原因 “我……我……”老太太结巴起来,她再蛮横,也只是在村里,面对穿着制服的警察,她还是发憷。 村支书张树林到底跟老太太是旧相识,出于同村情义,也出于不想再节外生枝,闹出更多事的心理,他吼了一嗓子:“陈老太,你现在是面对警察同志,说假话胡搅蛮缠,不仅不会帮到他们三个,反而会害了他们!” 老太太一听,立马紧紧闭上嘴唇。 警察看老太太不再胡闹,带上陈芬芳、陈兴龙、陈向东三人,转身离开。 陈向东不想就这么被抓走,还寄希望于老太太,他一边被拽着走,一边呼喊:“娘,救我啊,娘你一定要救我啊。” 老太太有多疼这个小儿子,此刻心里就有多苦。 她一路追出去,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住陈家的村民们,看着他们对陈芬芳三人指指点点,脑子轰得一声,直直朝前倒了下去。 “娘!娘!”跟在后面的陈老大扶住老太太,又是掐人中,又是往屋里抬,吼着让媳妇去请余大夫。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出半天,陈家三人合伙殴打抢劫王大媳妇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所有人都惊掉下巴,不敢相信陈家人会做出这种事,可这次跟以往风言风语不一样,这次可是大家伙儿都看见,镇上的警察来把人抓走的。 村里一部分妇女开始马后炮,表示早就看出陈家人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老太太,心眼太多心太偏,不然怎么会把娃们养成这个德行。 还说难怪老二媳妇死活都要分家,这要是不分,呆在家风那么差的陈家,自己的几个娃肯定都要跟着学坏。 一时间,风向完全倒向了季清,都觉得季清幸亏搬出了陈家,不然肯定被活活折磨死。 其中一部分夸季清的人,当时季清要分家,还在背后嚼过舌根,说季清作为儿媳妇太霸道,不听婆婆话。 对于自己瞬间扭转了形象,在村民们眼里变成了又可怜又有骨气的人儿,此时的季清还完全不知道。 陈青岩修缮好了新的鸡圈,季清倒了热水,让他和孩子们洗手,正说着中午要吃什么,大队长突然来了。 “青岩,出大事了。”大队长气喘吁吁。 陈青岩招呼大队长坐下,给他倒了碗热水:“怎么了?” 大队长重重叹了口气,“王大媳妇不是被打了嘛,查出来凶手了。哎,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你们肯定想不到。” 季清和陈青岩对视一眼,都没有吭声。 大队长看向季清,摇摇头:“妹子,王大媳妇这回啊,可是替你挡了灾了!” 季清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队长,我怎么没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啊,什么挡了灾,还有啊,不是说查出来凶手了吗,是谁啊,抓住了吗?” 大队长纠结了几秒,才咬牙说:“陈芬芳、陈兴龙、陈向东。” “啊?怎么可能?”季清发出浮夸的声音。 “千真万确!哎,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大队长端起热水咕哝咕哝喝下去,把空碗往桌上一放,“昨天警察下来,跟我们一起整理线索,连夜就把陈芬芳抓了,审了一夜,刚刚又去把陈兴龙和陈向东抓了。” 季清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陈家那三个打人这事做的又坏又蠢,漏洞百出,只要人家愿意查,被抓是早晚的事。 但是在大队长面前,还是得演一演的。 她佯装难受的嗤笑一声,冷冷道:“所以,他们三个的目标是我,想把我麻袋套头打一顿,结果没想到,打错人了。” 大队长点点头:“就是这样,按照陈芬芳的交代,老太太叫她去找陈兴龙和陈向东,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治你,他们三个一碰头,就想先把你教训一顿。” 季清冷下脸:“老太太知道他们三个要打我的事吗。” “老太太不知道,这是他们三个自己拿的主意,事后也没给老太太说。”大队长不甚自在地看向一直没作声的陈青岩,“幸亏是这样,不然的话,老太太今天都要被带走。” 这一点,季清是相信的,王大媳妇被打的那天晚上,她去过陈家,老太太、老大和老大媳妇三人,明显是不知情的。 季清:“他们被带去哪儿了?” 大队长:“镇上公安局,具体要怎么判怎么处置还不清楚,他们刚走,我就来找你们了。真是的,马上就过年了,这闹得都什么事儿啊。” 季清知道,这个年代目前还没有健全的法律体系,一个男人到街上对女人吹口哨可能就以流氓罪判个无期,通女干被抓也可能只判个几年,都是人说了算。 所以,现在还不知道陈家这三个会怎么判,但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警察亲自来抓的,肯定不会无罪释放回来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到了做晌午饭的时间,季清正烧火准备下米做面糊糊,老大媳妇呼哧呼哧跑来了。 “要命了,要死了!”老大媳妇哭着喊着进了屋,扑上去就拉陈青岩,“老二,你快去看看,娘要死了!” 季清皱起眉头,朝陈青岩看去。 她早就知道,陈家三个活宝被抓,肯定会有这么一出的。所以她只是静静看着,并不上前阻拦。 再说了,大队长也在,看他们陈家能闹出什么事。 陈青岩不动声色地拨开老大媳妇的手,平淡出声:“大嫂你说什么,我没明白。” 老大媳妇急得跺脚:“娘晕过去了!” 陈青岩这才面色一紧,但还是没立马行动,季清忙说:“你过去看看,老太太年纪大了,怕是经受不住这种事情,不行了咱们就上卫生院去。” 说着,又转头看向大队长,“队长,能麻烦你一趟去吗,万一有个什么事,人多了好行动。” 就算是季清不提这个要求,大队长也想去看看的,现在季清一说,他立马答应:“放心妹子,我们现在就过去。” 唯有老大媳妇,怨恨地瞪了季清一眼。 她之所以来找陈青岩过去,可不仅仅是老太太晕了的事,方才他们在家里已经想好了,让陈青岩找点关系出点钱,把陈家三个捞出来,她看季清不愿意去,正心里高兴这事能成呢,谁知道季清又塞进来一个外人。 不过还行,不是季清自己去就好。 老大媳妇生怕季清要跟去,看陈青岩和大队长动身,还特地对季清说:“弟妹,你就别去了,娘对你有成见,看见你万一再晕过去。” 季清心里冷笑,嘴上也没好话:“大嫂放宽心,我不会去的,不然到时候老太太又晕倒了,还赖我头上。” 她能猜到老大媳妇打得什么主意,她根本不担心,陈青岩如果是愿意捞陈家那三个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去报案了。 啧啧,这帮人,还真以为陈青岩是个只会赚钱没有思想的傀儡啊。 老大媳妇本想着,如果季清发难,就道歉哭一阵,让季清把气撒了,回头她更好找陈青岩帮忙,可看季清并没有多么不高兴,甚至都没说重话,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来不及多想,匆忙追上陈青岩和大队长,回陈家去了。 盼娣心细,又一直跟在季清身边做饭,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听了个七七八八,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她悄声问季清:“娘,他们好过分啊,你为啥都不恼火?” 这要是过去,娘遇到这种事,肯定得气哭。 季清看向盼娣,淡淡一笑:“盼娣,娘告诉你一个道理,恼火是因为无能,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娘不恼火,是因为娘心里主意定,不怕他们。” 第46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盼娣瞬间星星眼,“娘,我真佩服你,我要向你学习。” 她平时不跟人吵架拌嘴,并不是她脾气多么好,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跟别人吵,也不知道怎么能赢,所以就算是被欺负了,也都是憋在心里,自个儿跟自个儿生气。 娘说的对,恼火是因为无能,她需要的,是增强自己的能力。 盼娣在心里默默记下,开心地去切大白菜了。 陈青岩到了陈家,进堂屋,看到老太太躺在炕上,胳膊上头上扎着干针,正一边抹泪一边唉声叹气。 看到他,老太太立马扯开嗓子嚎哭。 “老二啊,娘没活路了啊,娘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造了什么孽啊!” 陈青岩:“……” 大队长:“陈老太,你这头上还扎着干针呢,别那么用力,别乱动,先冷静一点,不然万一再出事。” 自从大队长帮了季清,老太太就视大队长为阶级敌人,此刻看到大队长居然和陈青岩一起来,没扎干针的那条胳膊抬起来,甩着赶人,“你走,你这个坏分子,破坏我们陈家和谐团结的毒害分子,你走!” 一旁的余大夫看不下去老太太这么折腾,上前将老太太按倒在炕,严肃提醒:“扎着针呢,可不能动。” 老太太没再动了,嘴上却还是不消停,“动了怎么样,死了更好,我死了你们都开心,再也不拖累你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盼着我死呢!尤其老二媳妇,巴不得我死!” 陈青岩紧紧拧眉:“娘,您别再说胡话了。” 老太太:“谁说胡话了,我说的不是真的吗,要不是她欺负我,我的东东会为了我出头,做出那种傻事吗,老二你摸着良心说说,咱们家成今天这个样子,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陈青岩:“……” 大队长躲在一旁,尴尬地直挠头。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可把陈家最近这些烂事看得清清楚楚,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老太太还把错误给季清头上怪,实在是没道理。 难不成,是季清让陈家几个去打人了? 老太太看陈青岩不说话,定定站着,直接放了大招,开始道德绑架:“老二,我生你养你一场,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娘,还愿意认我这个娘,就想办法把东东救出来。你只要把他救出来,以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那个祸害媳妇,我还认。” 陈青岩抿唇,片刻后,轻声:“我做不到。” 老太太声调瞬间拔高:“他可是你亲弟弟!你有没有心啊陈青岩,我把你送出去念书,就让你念成今天这幅冷血冷情的样子吗!” “陈老太你别这样,先消消气。”大队长实在为陈青岩不平,冒着又要被老太太骂的风险,他硬着头皮道:“青岩的意思是,他没这个能力,不是他不想救,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么多警察,人家直接把人抓走了,谁都没办法啊!” 老太太哼了声,“没办法就想办法,拿钱,找人,疏通关系,只要他心里想救他弟弟,只要他有这个心。” 大队长:“陈老太,你这是逼青岩做错事啊!他可是知识分子,怎么能做这种事,你就不担心他也被查被抓啊!” 老太太像是听不见大队长最后一句,死死盯着陈青岩,“老二,你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不顾兄弟姐妹家里人的人!” “我不是。”陈青岩很快回答。 一旁的陈家老大和老大媳妇听到陈青岩这一句,脸上皆浮现出期待的光,就等着陈青岩松口,出钱找关系去。 可陈青岩下一句,直接浇灭了他们的幻想。 “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陈青岩站得笔直,一本正经道:“他们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惩罚。如果出钱找关系把他们捞出来,不让他们长个教训,这次是打人抢劫,下次就是杀人放火!” “你……你……”老太太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青岩没停,继续说:“我不怕自己没了前途,也不怕花钱找人,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娘,你不能再惯着他们,让他们去受个教训,是为他们好。” “你……你说得轻松!你去坐牢,你去劳改试试!”老太太被陈青岩气得吐血,抓起手边的喝水缸子就朝陈青岩扔过去。 陈青岩没躲,搪瓷缸子砸在他额头上,磕破了一角,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大队长一看陈青岩挨打,有些火了,气愤道:“陈老太,你这样教唆知识分子,威胁他做坏事恶事,可是要被批评教育的。” 老太太:“少吓唬我,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你吓唬!” 大队长:“我不是吓唬你,你这样不满意组织的安排,不满意警察把陈家三个抓走,要是被组织知道了,他们的罪会定得更重!” 老太太瞬间哑火,看着大队长的眼神,仿佛要把大队长的皮肉剜下来一块。 该说的话说了,打也挨了,陈青岩不想多呆,转身就走。大队长紧随其后,两人快步走出了陈家。 看陈青岩脸色难看得紧,大队长搜肠刮肚,想着安慰陈青岩的话。 “青岩啊,老一辈的人就是这样,看着一个比一个精明,小事上算得精得很,实际上糊涂着呢,一遇到大事就这样,你娘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陈青岩嗯了声,“我知道。” 他生气的点,不是老太太偏心陈向东,更不是老太太让他出钱找关系,他最生气的,是发生了这种事,老太太居然没觉得陈向东有错,还觉得是季清的错! 若不是王大媳妇替季清挡了灾,只怕现在躺在卫生院病床上的,就是季清了,他亲眼所见王大媳妇被打得有多严重,能看出陈向东一行人是下了重手的。 到了这个份上,老太太对季清,还是没有一点愧疚心理,这是陈青岩最难以接受的,明明伤害人的是陈向东他们,老太太却怨恨季清。 这一点,他完全不能接受。 老大和老大媳妇和陈青岩气呼呼走了,叫陈青岩来出钱找关系的美梦破碎,老大媳妇一拍大腿哎了声,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新房附近,她冲过去往地上一跪,抱住陈青岩的大腿。 “二弟啊,救救我的兴龙,他还那么小,还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是被东东和芬芳带上去的啊,你就原谅他!” 大队长看得无语,还有完没完了。 “二弟啊,你是知道我跟你哥的,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你媳妇不是啊,我们家兴龙,更是和你媳妇没有任何过节,他只是蠢,被拉上参与了这个事,他没有害人的意愿啊!” 若不是陈青岩亲耳听到过陈兴龙和陈向东的讨论,陈青岩或许会相信老大媳妇这话,可陈青岩当时听得真切,“一不做二不休”这个词,是从陈兴龙嘴里出来的。 陈青岩冷漠地看着老大媳妇,说:“嫂子,这话你不该跟我说,该去跟警察说,你跟我说了没用,我又不是警察。” 老大媳妇不管这一套,只哭求:“他们都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青岩你就饶了他们这一次,你把他们救回来,咱们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啊。” 大队长烦躁:“刚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这事儿陈青岩也没办法吗,警察还没走远,你再这样哭下去闹下去,说不定人家又回来了!” 老大媳妇被吓得一愣,陈青岩趁着这个机会,推开了老大媳妇,迅速走到一旁。 嫂子毕竟是嫂子,不是亲娘,他态度更冷,“嫂子,这事儿我帮不了,也不会帮,你再这样,以后我们就不要来往了。” 第47章 双重羞耻 老大媳妇人都傻了,陈青岩这是要断绝关系! 她知道陈青岩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点头帮忙,但万万没想到陈青岩竟然这么狠,连句好听的话都不愿意说。 若不是现在她有求于陈青岩,她一定好好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陈青岩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老大媳妇,面无表情道:“嫂子,我回家吃饭了,你也请回。” 说完,他和大队长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老大媳妇。 老大媳妇看着陈青岩远去的背影,恨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看来,陈青岩这里是没戏了,她还是得回去找老太太想办法。 她就不信,老太太会放着陈向东不管。 只要老太太想办法救陈向东,那陈兴龙也能一并救出来。 季清做了鸡蛋面,配粉条炒大白菜和腌咸菜,她刚把面盛到碗里,陈青岩和大队长就回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快坐下吃饭。”看陈青岩没有被陈家绊住,季清很是高兴。 这年头,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很少有人会留别人在自家吃饭,要面子的也不会在别人家吃饭。 于是,大队长婉拒:“不了,我回家吃去。” 季清知道大队长是不好意思,直接道:“队长,我已经给你把晌午饭做上了,你就留下来吃,我们家最近这么多事,把你麻烦了一趟又一趟,这顿饭,当我谢谢你。” 听季清这么说,大队长才坐了下来。 季清看陈青岩拿着湿毛巾出去了,给大队长递了双筷子,疑惑地跟出去,看到陈青岩站在院子里,对着镜子在擦额头上的血。 “这是怎么回事?”她紧张地问。 陈青岩淡淡回应:“没事,被娘打了一下。” 季清不悦:“她打你,因为你不愿意帮陈向东他们吗?” 陈青岩:“嗯。” 季清:“……”老太太还真是嚣张跋扈,分明是找陈青岩帮忙,不态度软和好言好语,竟然还打人! 陈青岩已经擦完了流下来的血迹,季清凑过去看,破的地方不大,伤口也不深,只是抹掉了一层油皮。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特别心疼。 偏偏这时候物资短缺,家里也没有什么包扎的纱布,更没有创可贴这类便捷产品,破了也只能晾着,等自然结疤。 “疼吗?”她问。 陈青岩嘴角上扬,“不疼。” 季清蹙眉,“你高兴什么?”被打了不是应该难受痛苦吗,怎么陈青岩这么高兴,好像他打了别人一样。 不料,陈青岩突然弯腰凑近,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爽朗地笑起来,“高兴你关心我。” 季清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 这个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陈青岩看着季清绯红的脸颊,含羞带怯,仿佛一种致命的诱惑,他情不自禁向前靠,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回,他快准狠,飞快地在季清嘴巴上碰了一下,又迅速撤离。 季清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亲了。 她仰着下巴看向陈青岩,视线落在陈青岩棱角分明、红润的嘴唇,一张脸红了个彻底,脑子更是糨糊一团,乱糟糟的。 招娣从屋子里出来:“爹,娘,你们怎么不进来吃饭。” 看到季清脸红通通,面上写满了不自在,招娣忙几步走到季清跟前,大声询问:“娘,你怎么了,你被爹气哭了吗?” 季清:“……” 招娣嗓门大,屋子里几个吃饭的娃听到这一句,纷纷跑出来看。 “娘怎么了?” “爹,你欺负娘了吗?” 陈青岩挠挠头,没有着急为自己辩解,而是有点想笑。 娃们说的也没错,他好像的确是……欺负她了呢。 季清本就对这种事很害羞,现在被几个孩子围着看,她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没地缝钻,她只能强装镇定,“没有没有,娘跟你爹说话呢,走走走,回屋吃饭。” 招娣和盼娣拥着季清往屋子里走,家旺落在最后,拽了拽陈青岩的衣角。 “爹,你不在的时候,奶和大娘娘一直欺负娘,娘也是为了我们,才跟奶对着干的,你不要因为这个怪娘。” “我没有怪你娘。”陈青岩下意识反驳。 家旺却没再多说,小跑进了屋。 陈青岩明白,自己这是被孩子们误会了,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吃完午饭,大队长就回去了,季清把之前缝了一半的被子拿出来缝,陈青岩坐在炕边,用新买来的书和本子教几个孩子识字。 盼娣招娣家旺围成一圈,一人拿一支铅笔歪歪扭扭在本子上写字,必旺和春花坐在一旁,跟着念一二三四。 季清心里高兴,嘴上也哼起歌来。 “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吼!咱老百姓,今儿个真真高兴,嘿!” 陈青岩被季清的歌声吸引了注意力,朝季清看过去。 季清察觉到陈青岩的视线,歪头,“咋了?” “歌。”陈青岩问,“你唱的是什么歌,从来没听过。” 季清在心底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太兴奋导致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个时候还没这个歌呢,她佯装无辜地扁嘴:“什么歌?我乱哼的。” 怕陈青岩还问,她再次唱起来,换了首歌。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 这个歌妇女们都唱,尤其是上工干活的时候,还会大合唱,可以说几乎就没人不会,肯定不会出错。 果不其然,陈青岩又定定看了她一会,继续去教孩子们识字了。 季清虽然在前世没怎么干过活,但是脑瓜子聪明,她上次回娘家跟季老太取了经,现在已经能毫无障碍地缝被子了。 不出一会儿功夫,她就把剩下的半边缝好了。 看着新的被面新的棉花,她打心眼里高兴,以后可以让陈青岩一个人睡一床被子了,陈青岩人高马大,这几天陈青岩和必旺家旺盖一床,到了后半夜,陈青岩身上总是空着的。 “你写错了,五不是这么写的!”招娣喊道。 家旺不服气,“那你写一个我看看。” 陈青岩严厉出声:“一到十背写,自己写自己的,不许看别人的,写完我检查。” 季清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想到自己先前打算要合理化自己识字这事,也凑了过去,拿了个铅笔和本子,坐在陈青岩旁边,用左手学着写。 陈青岩看季清也跟着学,本来严肃的脸渐渐变得柔和,他抓住季清的手,把季清握在左手的铅笔换到了季清的右手。 季清一阵无语,颇为哭笑不得。 她是故意用左手拿笔的,这样写出来的字才能歪歪扭扭的,显得她没学过,不识字,比较符合她的人设。 现在换到右手,她得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写得丑一点。 她噗嗤一下笑了,突然想起前世看的一档节目,节目内容有个环节,专业歌手刻意模仿跑调人士唱歌,都说这种考验特别难为专业歌手,现在她突然能感同身受了。 要写一手没写过字的丑字,简直比写好字还要难。 季清的纠结,落在陈青岩眼里,被理解为不会写字的笨拙,他体贴的从后面圈住季清,把季清拿笔的手握住,“来,我教你。” 家旺啧啧几声,“爹,你偏心,你都不手把手教我们。” 招娣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 季清哪里受到了被孩子们调侃,她试着从陈青岩怀中抽离,却被陈青岩搂得更紧,陈青岩眼皮朝着几个孩子一扫,冷酷道:“都写好了吗,写好了拿给我看,错一个写一百遍。今天写不会一到十,晚上不给你们吃蜜饯!” 不给吃蜜饯怎么行! 几个孩子一听,再也顾不上爹跟娘怎么样,都低下头,研究自己本子上的一到十去了。 唯有季清,顶着红透了的一张脸,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被陈青岩握着手,机械地在本子上写一到十。 啊啊啊,简直是双重羞耻! 第49章 办年货 王大媳妇:“对了,昨天下午来了个警察,跟我说已经把陈家那几个抓到公安局了,从审讯到判刑还要一段时间。陈家都什么反应,有没有找你赔不是?” 季清冷笑着摇头,“不仅没有赔不是,还强硬要求陈青岩出钱找关系,把那几个保出去呢。” 接着,她把陈青岩拒绝老太太,被老太太打了的事也说了一遍。 王大媳妇啊了一声,骂道:“这也太过分了,他们是不是没有良心啊,还是他们觉得,只有他们是人,咱们都不是人啊。” “嫂子你别气,为他们那种人生气不值当。”季清冷酷道:“等你回去,找村委会说明情况,去跟陈家要医药费,补偿费。” 王大媳妇生气,“就是得要,必须要!我是看出来了,这帮人是真不知好歹,你对他们越宽容,他们越蹬鼻子上脸。” “没错,对付这种人,就要心狠手辣,咱们的好,他们不配。” “对对对。” 季清陪王大媳妇聊了好一会儿,才跟盼娣一起去办年货。 她手里有陈青岩带回来的票证,直接就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的售货员叫丁秀,看到季清进去,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前几天买了两条围巾的有钱人,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 “妹子,买点啥呀。” 季清看向副食品那个区域,随口道:“还不确定,打算买些白糖、红糖、糕点、豆制品。” 丁秀惊了下,提醒:“买这些东西是要票的。” “我知道。”季清拔腿就往副食品区域走,看着种类并不繁多的糕点,拿不准要买那个,便扭头,“盼娣,你想吃哪个。” 盼娣羞涩,视线在糕点上转了一圈,舔舔嘴唇,“我不知道,娘说了算。” “那就都来一些。”季清转头,问跟过来的丁秀,“这些都是一个价格。” 丁秀还在发愣呢,闻言点头:“嗯,都一个价,一斤一块钱。” 季清掏出两块钱和两斤糕点票递过去,“要两斤。” 白糖和红糖各一斤八毛,季清拿两张糖票各自买了一斤,什锦糖要贵一些,配上票还要一斤一块五,季清想着过年,也买了一斤。 买豆制品的时候,季清犯难了。 豆制品票比糖票多,份额是五斤的,她原来想买豆腐,回去可以变着花样做好几道菜给孩子们吃,可鲜豆腐不经放,容易坏。 思索了好一会儿,季清想着过年这几天不缺吃的,还是得买点耐放的,这样过段时间也能吃得丰盛。 于是,她买了一斤鲜豆腐,剩下的都买了腐竹。 腐竹比豆腐轻,四斤腐竹看起来很大一捆,盼娣要过去提着,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接着,季清又走到日用品区,拿肥皂票买了一块肥皂。 只有手掌大小,装在一个纸盒子里,看上去非常不起眼。可季清却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装进背的布袋子里。 这是这个年代,她目前能买到的唯一的护肤品了。 季清爱美,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保养一下脸和手,可现实条件不允许,吃穿的东西都不够呢,哪还有用到脸上去的。 丁秀看季清对肥皂很是珍惜,重新又对季清打量了一番。 这一看,才发现季清虽然穿着破烂,却完全没有乡下妇女的邋遢和不讲卫生,乌黑的长发整整齐齐在脑后梳成一条麻花辫,巴掌大的脸又白又嫩,脖子更是长长的,又漂亮又有气质。 她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对季清说:“妹子,过完年供销社要进洗发膏,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到货了我给你留一罐。” 季清瞬间眼睛放亮光:“这么好!” 她从穿过来到现在,每次洗头只有淘米水用,连皂角都没有。不过好在这个年代也没什么污染,洗脸洗头本质上都是洗掉上面的浮尘,洗干净就好。 但有洗发膏的话,谁还用淘米水啊! 丁秀被季清那夸张的表情逗笑,打趣道:“当然,我听说从明年开始,会进很多好货,到时候妹子你可要多来。或者你来了直接找我,我提前跟你说。” 季清伸出手,激动地同丁秀握手,“谢谢嫂子,我一定来找你。” 能在供销社交个朋友,季清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她打算完了自己做小生意,认识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这个年代能在供销社当售货员,说明也是有点能力和门路的。 至于丁秀,打上次季清买围巾跟她讨价还价,她就认定季清不是个普通的农妇,这次看季清买这么多东西,越发加深了她的这个想法。 最主要的是,季清虽然买的多,却丝毫没有骄傲和炫耀的态度,丁秀在供销社上班有段时间了,见过不少拿着几张票,就好像能把全供销社都买回去架势的人。 在供销社买完,季清和盼娣去了肉铺子,大肉不在供销社卖,单独在肉铺子卖。 季清把肉票递过去,让卖肉的师傅割了三斤瘦肉,两斤肥肉,又买了些不要票的下水和猪皮。 “娘,咱们还要买什么?”走出肉铺子,盼娣问。 季清看了眼盼娣左手右手都提得满满的,打消了要去买煤的念头,煤一买就是一百斤,她和盼娣合起来都提不动,还是让陈青岩上来买。 “不买了,回家。” 两人提着东西往街口走,去坐回村的驴车。 突然,身侧传来一道男声。 “胖妞!” 季清愣了下,停下脚步扭头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许久没见的杜金鸿。 杜金鸿还是跟上次一样的潮流打扮,夹克衫蛤蟆镜喇叭裤,与众不同的十分显眼。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杜金鸿笑着打招呼。 季清笑笑:“办年货嘛。你呢,今天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瞎转悠呗。”杜金鸿盯着盼娣看,盼娣因为害怕生人,正往季清身后躲,他挑眉,“这不会是你姑娘?” 季清:“嗯,是我大姑娘。盼娣,叫叔叔。” 盼娣细声细语:“叔叔。” “别叫了,都给我叫老了。”杜金鸿的脸上有种莫名的哀伤,兀自说了句,“你这姑娘,跟你小时候真像。” 季清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笑了笑。 杜金鸿很快回过神,抬眼看了下远方,说:“也不早了,快回去,再晚回去天就黑了。虽然现在没狼了,却还是要小心。” “嗯。” “对了,我过年回村里去,到时候再见。” 杜金鸿说完这一句,就摆摆手走了。 季清没多想,带着盼娣走到街口,上了驴车。 驴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回村的路上,听着从两边山里传来的鸟叫声,季清才突然意识到,方才杜金鸿为什么平白无故提到狼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原主小的时候,有回和杜金鸿一起去山里捡柴,两人打打闹闹没注意时间,捡完柴天已经黑了。 那时候山里动物比现在要多得多,天一黑,各种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特别吓人。 饶是原主小时候胆子大,也毕竟是个小孩。 两人走着走着,快走到家附近,远远地看到漆黑的夜色里有一双绿黝黝的眼睛,两人吓得当场呆住,一动不敢动。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很清楚,那东西很可怕。 两人站着发抖,还是原主聪明,从口袋里摸出火柴,咬牙点着了一根。 也正是这一根火柴,让他们看清楚了,不远处那绿油油的眼睛,是狼的眼睛。村里的大人早就跟孩子们说过狼吃人的故事,两人看清楚后,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傻了一样站着,不敢动,不敢喊,就那么呆呆地与狼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原主娘的喊人声,由远及近,那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夜色中跑远了。 两人逃过一劫,担心回去被爹娘数落,商量好互相保密,不跟任何人说。 这件事,便成了两个人的秘密。 经过这么多年,原主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要不是杜金鸿今天提起来,季清压根都想不起来。 猛地,季清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个杜金鸿,该不会喜欢原主! 第50章 送钱啊 联想到杜金鸿刚才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季清觉得很有可能。 不过,她很快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认为,杜金鸿就算是喜欢原主,那也是小时候,两人一同经历过很多事情,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份喜欢或许早就不存在。 杜金鸿看上去家境不错,性格开朗,长得又很阳光帅气,应该不缺喜欢的人,而原主早早就结了婚,已经生了四个孩子,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季清这才心里舒畅了些。 她不禁又想,若是原主当初没有嫁给陈青岩,而是嫁给了杜金鸿,那是不是就不会被欺负得跳河,她也就不会穿过来了。 然而,没有如果。 季清和盼娣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陈青岩听到动静,大步走出屋子,从两人手里把所有东西都接了过去。 “我没买煤。”季清说。 陈青岩接过话头,“煤你们拿不动,我明天去买。” 季清乐,她跟陈青岩的默契,是越来越足了。 进了屋季清才发现,招娣和家旺不在,她问陈青岩这两个毛小子去哪儿了,陈青岩表示自己不知道。 村里治安一向好,这个年代饭都吃不上,所以也没什么人贩子,季清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所以也没去找。 她跟盼娣把东西放好,撸袖子做饭。 盼娣和面擀面切面,她做肉。 肥肉瘦肉各切一块,扔锅里煮熟,捞出来切成丁,烧油炒成肉臊子,盛了满满一碗。 按照季清这些天做饭的经验,这一大碗肉臊子,每天晚上做面的时候放上一勺,能吃至少一个月,这样接下来一整月,都能保证每顿面里有肉。 接着,她又把剩下的肉过油,干煸,放着等过年那几天吃,干煸过的肉不容易坏,能放很久。 “肉,肉。”必旺和春花坐在炕上,闻着肉香一个劲儿流口水。 季清给两人一人喂了一小口肉臊子,让盼娣把肉臊子和煸好的肉收起来,准备做下水和猪皮,下水现吃,猪皮做肉冻子过年。 先把下水洗干净,切一下,接着放食盐、农家酱、一点白糖、花椒粉,生姜粉,搅拌均匀腌制十多分钟,接着切点晒干的葱皮,红辣椒,起锅倒油,一起倒进去炒,翻炒一会后,盖上锅盖小火焖。 “哇,好香啊!”家旺和招娣一溜小跑进屋。 季清笑着看过去,“你俩上哪儿野去了?” 家旺和招娣对视一眼,一脸鬼精道:“娘,我们有重大发现,非常非常重大,要向你汇报。” 季清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 家旺朝看书的陈青岩看了眼,神秘兮兮地小声道:“等会跟你说。” 季清不知道他们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叫他们去把门栓上,回来洗手准备吃晚饭。 招娣吸了口口水,高兴,“娘,咱们今晚吃肉啊!” “嗯,今晚吃肉。” 看孩子们高兴,季清也高兴。 肉焖熟后,季清没有洗锅,直接在炒肉的锅里倒水,烧开水下面。 不到五分钟,一锅油汪汪的鸡蛋汤面就熟了。 招娣拿碗,季清盛面,陈青岩把必旺和春花抱下炕,给他们穿上鞋,加上春花,总共七个人围着饭桌而坐。 家旺看着肉直咽口水,却不敢先动筷子。 这些天季清已经给他们教过了,爹娘没有动筷子,小孩子不能先动,虽然季清说得时候并不严厉,几个孩子却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季清并不喜欢给孩子们立规矩,之所以要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陈家的时候,感觉到了原主对孩子们缺乏教育,老太太又舍不得口粮经常糊弄,导致孩子们看到吃的就抢,直接上手抓,习惯特别不好。 日子会越过越好,这种从小养成的习惯,却很难改变,所以季清有意,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就培养好习惯。 陈青岩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家旺紧随其后,也夹了一块。 他吃得嘴唧唧的,眼睛都闭了起来,“娘,真香!这是大肉吗?” 季清给春花碗里夹了一块,笑道:“不是大肉,是下水。” “下水怎么会这么好吃,一点都没有下水的味道!”家旺又夹了几块,吃得满嘴流油,嘴里不住地惊叹。 陈青岩吃了几块,也很是惊喜。 他赞同家旺,“确实很香。” 季清知道自己做菜还不错,被轮番夸也没不好意思,大方分享自己的经验,“其实只要炒之前腌一下,下水也可以很好吃。我还会做卤下水呢,不过时间要长一些,下次给你们做。” 招娣星星眼,“娘太厉害了。” 盼娣则默默记下季清的话,打算以后也这么做。 家旺继续彩虹屁,“娘做的真好吃,奶每次做肉,都是水煮一下,都舍不得放油,吃起来味道可淡,完全比不上娘做的。” 季清看向陈青岩,见陈青岩对家旺的话没反应,也就什么都没说。 反正,家旺又没说假话。 老太太抠得要命,平日里根本见不到肉沫子,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割几斤肉,就几斤肉大半留给陈芬芳和陈向东吃,其他人只能吃到几片,就这几片,老太太也舍不得放油炒,都是水煮一下,意思意思,自然是一点都不好吃。 可如今,季清自己当了家,有肉有油,她当然要做香了给孩子们吃。 吃完香喷喷的晚饭,盼娣洗碗,季清被家旺和招娣拉出了屋。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季清调侃两人。 家旺和盼娣一直把季清拉到大门口,确保说话不会被屋子里的陈青岩听到,才开口:“娘,我们今天发现一件大事。” “嗯?” 家旺:“今天你走后,我跟盼娣就商量着,去看看奶那边在干什么,我们知道,尕爹被抓走,奶肯定会想着法儿地闹事。” 盼娣:“对,所以我们就去了那边,在那边监视奶。” 季清觉得这两个孩子实在好玩,在心底里直笑,面上还是认真听着,没有打断他们的讲述。 老实说,她也挺好奇。 “结果真让我们给等着了,下午的时候,奶从家里出来,去了村口李叔家。” “我们就跟在她身后,等她进了李叔家,也溜进去躲在门外,偷听她跟李叔说话。娘,你猜,奶去干什么了。” “你绝对猜不到!” 季清想了下,“说我坏话去了?” “嗯,说了。”家旺的语气紧张起来,“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娘,你再猜。” 招娣性子急,没等季清问,直接就说了,“奶是拿钱去贿赂了!” 季清:“……啥?” “奶给李叔说,让李叔帮忙找市里的亲戚,走点门路,把尕爹和尕娘娘捞出来,说是多少钱都愿意出。” “李叔一开始不情愿,听奶这么说,问奶能拿出来多少,奶说能拿出来两千!” “两千啊!” 季清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知道老太太手里肯定捏着钱,但不知道居然捏着这么多。不过也是,陈青岩一个季度补贴三百,一年就是一千二,这么多年算下来,也是一大笔钱。 这些年,陈青岩寄来的钱大多数都被老太太花在了陈向东和陈芬芳身上,没想到到了最后,老太太还是打算往陈向东身上扔。 “娘,咱们怎么办,那钱可是爹的,可不能让奶拿去贿赂人。”家旺对季清说。 季清勾唇,把家旺和招娣一边一个抱在怀里,“放心,娘一定把你爹的钱拿回来,你爹的钱要花也是花在咱们家,花在你们身上!” 本来她都没想到把老太太手里的钱拿回来的,现在老太太上赶着要送钱,那就不要怪她喽! 第51章 窝囊死了 第二天,陈青岩起来吃过早饭,找了驴车,去镇上买煤了。 季清收拾了房间,带着孩子们把分家分到的苞米剥粒,苞米可以磨苞米面,苞米面能做馍馍,做面糊糊,苞米皮拌上菜根,还能给鸡吃。 盼娣干农活没有招娣和家旺厉害,季清便打发她去王大媳妇家生火,烧炕,把王大媳妇家屋子弄热。 不然王大媳妇今天出院回来,还得忍着冻慢慢暖屋子。 晌午吃过饭,王大媳妇坐着驴车回来了。 季清带着几个孩子,端上饭菜去探望王大媳妇。 进了屋,看王大正准备做饭,季清忙把自己端来的饭菜递过去,“王哥,嫂子,我给你们留了午饭,你们快吃。” 春花看到几天没见的娘,哭着扑了过去:“娘!” 王大媳妇一把将春花抱进怀里,几天没见,她眼眶湿润,搂着春花又亲又摸。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王大媳妇一边吃饭,一边对季清说:“这几天,这丫头让你操了不少心。” “没有,春花可乖了,她喜欢黏着必旺玩,我都不用管。”季清说的是真心话,春花比她想象中要乖得多。 前世她见过不少亲戚的调皮孩子,动不动哭的都算是比较好相处的,还有耍赖的,拿东西打人的,抢手机玩的。 甚至还有一个,她不让玩手机,就跑到她卧室故意把她电脑推到地上。 最奇葩的是孩子的妈,也就是她三姨,居然说小孩子不懂事,只是好奇多动而已,让她不要介意。 就是因为见过太多熊孩子,以及护着熊孩子的父母,才让她前世对小孩子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无论长相多可爱的小孩,她都觉得不如动物可爱。 可现在,季清看向围在她身边的四个,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们,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育。 或许这就是母性的力量。 吃完饭,王大拿碗出去洗,王大媳妇看着干净的屋子和红通通的炉子,感激道:“妹子,你也太周到了,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是不知道拿什么谢你。” 季清笑:“嫂子,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也好啊。” 她把地上盖着布的篮子提起来,拿给王大媳妇看。 “这里有糖、糕点、肉臊子,给你过年吃,你就不用再准备了。”季清看了眼炉子,“陈青岩早上去拉煤了,等拉回来我让家旺和招娣给你提过来一些,你们也就不用买了。” 王大媳妇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清,把篮子往外推,“不行不行,你已经给了我这么多东西了,我不能再要了。” 季清坚持,“拿着,我这是特地给你准备的。” 王大媳妇还是不肯,看季清态度很坚决,便翻开枕头,把里面的五十块钱拿出来给季清,“那你把医药费拿去,我不能什么都拿,又是拿钱又是拿东西。” 季清看着那五十块,笑了,“嫂子,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你如果答应我,帮我做,我就拿这五十。”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王大媳妇甚至都不考虑,直截了当道。 季清没急着说,让孩子们出去帮王大做事,收拾院子做杂活,自己则脱鞋上了炕,拉着王大媳妇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说了一遍。 王大媳妇听后,先是气愤,“你们家老太太也太是非不分了,难怪会把陈向东教成那样!” 接着又是紧张,“妹子,我有些担心,怕我自己嘴笨不会说话,把这事给你办砸了。” “嫂子,你嘴才不笨呢,那时候我被欺负,都是你帮我撑着。”季清对王大媳妇十分信任,放心道:“没事的,这次你肯定也可以。” “那行,我会努力,不让妹子你失望。”王大媳妇说完,兀自笑了起来,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季清,感慨道:“妹子,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脑瓜子这么好,这么聪明。” 季清嘿嘿一笑,“说到底,是他们自投罗网,自找苦吃,我也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谁叫他们非要撞上来呢。” “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活该。” 两人聊了会,王大和孩子们进屋,王大媳妇便让王大把架子车准备好,要去村委会,王大惯常听媳妇的,没问要干什么,扶着媳妇上了架子车。 村委会,村支书和大队长小队长正商量分配各种票证的事,马上就要过年了,票证得赶快发下去,让村民们去镇上办年货。 “支书,支书!”屋外有人喊。 村支书拉开门,看到王大媳妇正坐在架子车上,摆着手喊他。 他先是愣了下,接着才说:“你出院了啊。” “嗯,支书,我早上就回来了,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有事要你帮我讨个公道。外头冷,我腿疼得很,咱们进屋说。” …… 陈家。 老太太栓上堂屋的门,打开头巾,把里面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她一脸哀愁,这钱她给谁都没说,是她存着给陈向东盖房子娶媳妇用的,现在可好,得拿出去送给别人。 她心里有一万个舍不得,可又没办法。 “哎。” 重重叹了口气,她数了两千块,包在一个大手帕里,又把剩下的数了一遍,依旧用头巾裹住,塞在了老衣里面。 村里的老人们习惯提前给自己缝老衣,也就是去世的时候要穿的衣服,老太太也不例外,不过没人能想到,她会把钱藏在这里面。 刚把老衣放箱子里,外头传来小队长刘民的声音。 “叔,你在家啊,支书叫你们家派个人,到村委会去一趟呢。” 到了年底,考虑到各家要大扫除、办年货、修缮房屋,公社便停了工,家家户户也不用按时按点去上工了。 最近发生的糟心事太多,老陈头没精打采,坐在院子里抽旱烟。 听到支书叫他去村委会,他双眉一拧,烦躁地问:“啥事儿?” “不知道,我也是个跑腿的,你们去看看呗。”刘民交代完就开溜,他心知肚明什么事,之所以不说,是季清提醒过他不要说。 原因很简单,说了的话,陈家肯定没人去。 “平白无故,做啥叫人过去。”老太太一把拉开门,还要找刘民询问,却只看到刘民一个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老陈头看了眼西厢房,看老大和老大媳妇没动静,捏着旱烟起身,沧桑道:“派人来叫,那就肯定是有事,我去一趟。” “你别去,我去。”老太太拦住老陈头。 老陈头又皱眉头,老太太嫌弃道:“我看八成是跟东东有关,你去了又不会说话,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把咱们东东害了。” 听老太太这么说,老陈头动摇了。 陈向东也是他的老来子,虽然平日里他不怎么表现,但实际上,他对陈向东的偏爱,不比老太太少。 所以,平日里老太太对陈向东那过分的偏心,他都看在眼里,从来都没阻拦过。 “那你去,去了好好说话,别跟人家又吵起来。再怎么说,他们可是干部,不要和干部作对。”老陈头又坐了回去,再次点上旱烟,叮嘱老太太。 老太太嗯了声,急匆匆出了门。 西厢房里,老大媳妇压低声音,问老大:“你说支书这时候叫娘过去,是什么事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好事。” “万一是好事呢,去了说点好话,给点好处,兴许就能把咱们兴龙放过来。” “你又在说胡话,咱们兴龙是被公安局抓走的,支书没那么大本事。” “那怎么办啊,咱们兴龙还那么小,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干,眼睁睁看着他判刑坐牢!” “喊什么喊?”老大狠狠白了媳妇一眼,“这不是有娘在前面想办法吗,你放心好了,娘比咱们着急,一定会想办法的。” 老大媳妇闭上了嘴,不说了,心里却对老大产生了一堆不满。 一个大男人,遇到了事情自己不找门路,就等着老娘想法子,真是没一点男人气概,窝囊死了。 第52章 这只是个开始 老太太赶到村委会,推门进去,看到季清和王大媳妇也在,一张老脸瞬间垮了下来,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 张树林在心里叹气,面上还是温和道:“陈老太,来,坐下说话。” “我不坐,我跟她们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太看着季清咬牙切齿,恨不能用眼神从季清身上扒下一层皮,“她们都是害人精,害死我的东东。” 大队长王建华最看不惯老太太的作风,冷冷道:“老太太你又说这种话,你家陈向东是被公安局抓走的,你说这话就是对公安局不满。” “我不满怎么了,要把我也抓走吗?” “还真可能把你抓走。”王建华抱着胳膊,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到时候不仅会把你抓走,连你们家那几个,估计都要受你连累。” 老太太怒目,“你少吓唬我!” 张树林咳嗽两声,给王建华使眼色去一边呆着去,他上前拉过老太太,好言好语道:“咱们都是过来人,组织上决定的事情,不能乱说乱评论,你忘了吗?” 老太太闭口不言,她当然没忘。 只不过这两年日子过得舒坦,陈青岩又是国家花钱培养的人才,每年寄来许多钱,她里子面子都有了,所以也就威风起来。 现在被支书提醒,她也清楚自己该注意着些。 王大媳妇看老太太安静下来,没有浪费时间,直勾勾看着老太太,说:“陈芬芳、陈兴龙、陈向东三人对我下狠手,把我打成重伤住院,让我受到了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损失,我要求陈家向我赔偿一百元。” 接着,她拿出镇卫生院的收费单据,“医药费花了四十九块六毛,加上来去找驴车的费用,合起来五十。另外,我受伤后这些天不能干活的损失,被打后的精神损失,要求赔偿五十,总共一百。” 她口齿清晰,说完后在场的人都纷纷点头。 王大媳妇属于平白无故糟了难,如今陈家几个被抓,她要求赔偿理所应当,不过以前只听说要赔偿医药费的,还是头一回听说要精神损失,这王大媳妇,还真是有两下子。 老太太一听要她出钱,立马就拍桌子:“讹人啊!” 王大媳妇表情冷下来,“什么讹人,我是要我该要的。” “你狮子大张口,还说不是讹人?” “行,你不愿意给是。”王大媳妇看向村支书,“那就上报公安局,就说陈家人态度恶劣,不愿意赔钱,让他们给那几个量刑的时候,把这一条考虑进去。”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你敢!” 王大媳妇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都被你家里那几个孽障打成这个样子了,我还有什么豁不出去,你见了我,不给我赔礼道歉,不拿着补品上我家门谢罪,还在这里对着我大呼小叫,今天我们就把乡亲们叫来,让他们评评理!”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矛盾,也时常会为了一些口角打起来,但那都是明着打,像陈家那几个套麻袋打人的,在红山根村还是头一回。 也就是老太太脸皮厚,这事儿放在一般人家,丢脸得都不愿意出门。 老太太却还是梗着脖子,吼道:“叫就叫,我的东东都被抓走了,我现在谁都不怕,我告诉你,没钱!” 季清站在一旁,冷飕飕出声:“老太太,咱们家的几个把人家打了,的确该给人家赔钱,我知道你有钱,老大媳妇给我说,你存着几千呢。” “哪来的几千?”老太太生怕别人知道她有钱,生怕别人惦记她的钱,急得跳脚,“你给我给了几千吗,天上掉下来几千吗?” 季清叹气,“哎,那几百肯定是有的。陈青岩这些年往家里寄了不少钱,我知道你存着些,你就拿出来一百给人家赔给。” 老太太看着季清就来气,虽然季清今天说话没有挤兑她,也没有阴阳怪气,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她还是听着就不舒坦。 她看着季清站在王大媳妇旁边,眼珠子一转,反应过来。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合伙,来骗我的钱啊,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不要再白日做梦,我不可能给你一分钱!” 季清忍住嘴角的笑意,“所以,你的确是有钱的,对。” “我没有!” 张树林固然喜欢和稀泥,但这事儿明摆着是陈家人的不是,如果不给王大媳妇一个公道,只怕是日后会人心不服,而且还生出很多事端。 像陈家人打人这种事,他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他难得的扳起脸,教训老太太,“老陈太,于情于理,你都得给这个钱,不然人家真的去公安局告,吃亏的可是你家那几个。” 老太太气得发抖,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 王大媳妇乘着这个机会,也保证道:“只要你把该赔偿我的给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跟你们陈家人井水不犯河水。不然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罢休的。” 季清也赶紧说:“老太太,人家要的也不多,就一百块,你又不是没有,你有就给人家,人家大冬天断了一条腿,以后说不定还会落下什么病根。” 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大冬天的,一百天都好不了。” “而且,这马上就是过年了,过完年开春播种,都是最忙的时候,家里一个人没法干活,很不容易的。” “赶紧给人家赔给,谁叫你儿子孙子把人家打了。” “就是,而且又不是没钱,有钱就大方拿出来。” 老太太听着一屋子的人议论自己,脸一阵白一阵红,她已经深深知道,今天这一百块,自己是必须得给了。 不过,给钱可以,以为她有钱可不行! 她琢磨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行,我给你赔一百,你跟我去取。” 王大媳妇嗤笑一声,把打着石膏的腿亮出来给老太太看,“我这样子路都走不了,你让我怎么跟你去。” “那叫你男人跟我去。”老太太心里有主意,到了家里,没这么多外人,她可以耍赖哭诉大闹,少给一些。 王大媳妇正要松口,季清适时出声:“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老太太你去取,取来了给她。” “你……” “这样的话,正好大家也可以做个见证,不然万一王大拿上你的钱跑了,回头又说没拿你的钱,你可就说不清了。” 季清的话听起来是不信任王大,但老太太心里门儿清,季清这是拐着弯得说她呢。 她心里恨极了季清,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说:“行,你们等着,我去取!” “那我们就等着。”季清勾唇,喊小队长,“刘民,你就陪我家老太太去一趟,这路上人多眼杂的,老太太拿着钱,免得被眼红的人看到了抢走。” 老太太听了,更是气得快要厥过去,这不就是派人监视她吗! 这个恶儿媳妇,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老太太走后,季清和王大媳妇相视一笑。 王大媳妇凑近季清,小声说:“真是太爽了,从来没见你家老太太这么气过,以前都是她拿捏人,今天咱们终于拿捏她一次。” 走到这一步,都是季清设想好的,所以并不意外。 季清淡淡一笑,“你受了这么多罪,这是你应该拿的。” 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她勾唇,这才那到哪儿,对付老太太,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第54章 因为你是我媳妇 “早就没了,你也别惦记!”老太太看季清服软,态度越发强硬,“往后我儿子拿来的钱,你也一分为二,给我上交!” 季清神情淡淡,“分家了钱就不归你管了,你又不是只有陈青岩一个儿子,其他儿子给你交多少,我们交多少。” 就是一分为二,也是老太太看这么多人在,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说出来的,没想到季清不仅不感恩,居然还敢回嘴! 她当即指着季清骂起来:“你这个狐狸精,要不是你哄着我儿子分家,我们家还好好的呢,你这个破坏我们陈家团结和谐的坏分子,我看你应该被送去公安局,好好教育一下!” 季清丝毫不慌,她的平静与老太太的张狂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点头:“同意,咱们现在就上公安局,叫公安局调查一下房子是怎么起火的。” 一听到这个,老太太瞬间蔫了。 自打陈向东被抓,她听了不少公安局抓人的事,都说公安局查案子特别厉害,就没有查不到的,要是真叫公安局来调查,那她放火的事,铁定暴露。 季清看老太太不再叫嚣,嘴角翘起来。 她已经看明白了,对付老太太这种人,就得吓唬着来,不然她以为她最厉害,天不怕地不怕,拿她自己屡试不爽的耍赖骂人那一套,还给她身上用呢。 村民妇女指着老太太,再次议论起来。 “我就听说是老陈太放的火,没想到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没看老陈太都不敢让公安局的来查嘛。” “啧啧啧,真是有够狠的。” “之前我还觉得陈青岩抛下老娘分家出去住太狠心了,现在一看,陈青岩可真是能拿得住,这要是都不分家,老陈太早晚把儿媳妇给作践死。” “可不是呢,这么一对比,我那婆婆都成好人了。” 张树林跟老太太是同一个年纪的人,看老太太被这样议论,莫名有些同情老太太,他咳嗽几声,摆手打发众人。 “好了好了,今天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都不要再说闲话了。公社把票发下来了,现在都回家里去,拿上户口本子过来领票。” 一听到能领票,没人再对这些家长里短感兴趣,乌泱泱冲出村委会,回家里拿户口本子去了。 季清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逗留,和王大一人一边扶着王大媳妇出了村委会,上了架子车。 老太太就在一旁等着,看季清出来,揣着手往地上啐了一口。 她也不指名道姓说季清,而是阴阳怪气,“我就等着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熬。” 季清失笑,也不看老太太,对着空气兀自回道:“就是,我还年轻呢,还能活个大几十年呢,看谁能把谁熬死!” 老太太再次吃瘪,气得身侧的手都捏成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 打不过,骂不过,现在连人心都争不过! 不过还好,她还存着钱呢,她有的是资本,至于陈青岩,往后谁知道还能不能挣到钱,要是挣不到,她就等着看他们一家子的笑话,到时候吃不上饭求到她头上,她可要好好地把这口气争回来! …… 傍晚,陈青岩拉着煤回来了。 季清让盼娣做饭,自己出屋撸袖子搬煤,陈青岩却把她推到一边,“你不用搬,我跟家旺搬就行。” 既然陈青岩不让她干活,季清也就乐得清闲,站在一旁看他们爷俩搬。 搬完后,陈青岩给拉驴车的师傅给了钱,进屋洗手。 季清一边给他拿毛巾,一边说:“我算了一下,咱们的煤用到开春后是完全够的。既然咱们不缺,我想给王大媳妇送过去一些。毕竟王大媳妇是为我挨了打,我想给人家给点补偿。” “嗯,送。”陈青岩点头同意。 季清便取了筐过来,装了半筐煤,陈青岩负责背,两人很快走到王大媳妇家。 王大正在做饭,季清把筐放在门口,问王大煤放在哪儿。 王大媳妇听见季清的声音,拄着棍子下了炕,一跳一跳跳到门口,哎呀一声:“妹子你这是干啥,再这样我都不敢跟你来往了。” 季清眼尖,看到王大媳妇家煤都放在柴棚里,也不再多说,直接和陈青岩过去把煤搬进去。 “你这人,怎么硬给人塞东西啊!”王大媳妇哭笑不得。 把煤卸下,季清走到王大媳妇身边,看王大媳妇一条腿悬空,叫王大媳妇赶紧回屋去。 王大媳妇一把拽住季清,从兜里掏出从老太太那里要来的一百,就往季清怀里塞,“我还想着去你家给你呢,正好你来了,快拿上。” 季清看清楚是那一叠钱,不肯要,又塞回给王大媳妇。 王大媳妇还要给季清塞,季清索性伸手,“你把先头打算给我那五十给我就行,那是我给你补贴的医药费,这是老太太赔给你的,可不能拿错了。” “什么赔给我的,都是你的主意,是你的。” 季清退后一步,正色:“嫂子,我要是拿了这一百,被人知道可是要说闲话的,所以我不拿不是不愿意要钱,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 听她这么说,王大媳妇只能叹气,把钱收起来,转而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五十。 这回季清没有推辞,大方收下。 王大媳妇笑着摇头:“你啊,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算了,我也不说了,进来吃饭。” “不吃了,盼娣做着呢,我们回去吃,这会儿估计做好了。”季清朝王大媳妇摆摆手,“嫂子你快进去,我们回了。” “哎,好嘞,有空多来坐坐。” 走在回去的路上,季清歪头看着陈青岩,“不好奇下午发生了什么吗?” 陈青岩勾唇,“不好奇,不过你忍不住的话,就说,我听着。” 季清饶有兴味地再次打量坏笑的陈青岩,不禁挑眉,这男人,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怎么突然间好像变得没那么老实了。 还是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虽然很想和他斗一斗耐性,不告诉他,但老太太毕竟是陈青岩的亲妈,下午发生的事,陈青岩有权利知道。 于是,她把下午和王大媳妇去要赔偿和问老太太有没有存款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自己真正的目的。 陈青岩静静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 说完之后,季清摸不准陈青岩的态度,主动问:“我这么做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陈青岩回得很快。 季清又问:“真的不会吗?” 这回陈青岩沉默了片刻,才说:“会不舒服,毕竟她是我娘。但不是不高兴,你是咱们小家的女主人,你呆在家的时间比我长,许多事情也比我了解,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陈青岩能拎得这么清,季清是没想到的,她不由问:“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相信她,把家里的财权交给她,相信她,不过问她怎么处理事情,也不干涉她的想法和盘算。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陈青岩对她这么好。 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看着陈青岩。 陈青岩也停了下来,暮色之下,他墨黑的眸子发亮一般,深深注视着她,薄唇轻启:“因为你是我媳妇,是孩子们的娘。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说了,会护着你,不让你受欺负。” 第55章 教坏小朋友可不行 季清红了脸,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原主的记忆里,陈青岩是这么说过,只不过原主根本就不相信,只觉得陈青岩是在说空话,骗她乖乖听话罢了。 甚至还一度在陈青岩主动跟她聊天的时候,出言挖苦陈青岩,说陈青岩出门在外,又没法呆在家里,就别说大话了。 陈青岩是个实打实的人,也不会花言巧语,被媳妇儿怼回去,热情自然就淡了不少。 回想着原主的骚操作,季清只觉得头大。 陈青岩对她好的时候,她暗搓搓攻击人家,陈青岩收回了好,她又暗自神伤,觉得果然如此,陈青岩就是对她不上心。 这性格,真够拧巴的。 看季清呆呆站着,陈青岩往前走了一步,将季清圈进怀里,低头凑近了问:“怎么不说话了。” 季清回过神,点点头,肯定了陈青岩的话:“看你这些天的表现,我也觉得,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会护着我。” 既然陈青岩肉麻,那她就要比陈青岩还肉麻! 她一个从几十年后过来的人,还能输给他不成! 季清美滋滋地得意着,还等着陈青岩也羞个大红脸呢,不料突然眼前一暗,接着嘴巴就被亲上了。 季清:“!!” 她脑中警铃大作,飞快推开陈青岩。 陈青岩被推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悦。 季清口舌干燥,一边想着这男人真是比她想的还要开放,一边想着赶紧把人哄好,别真给惹生气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句,“大马路上呢,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了又要说我不害臊了。” 陈青岩抿唇,笑了,“你本来就不害臊。” “啊?”这话季清就不乐意听了,“我什么时候不害臊了?我很害臊得好不?不是,我很害羞得好不?” 她前世可跟男人连嘴都没亲过,现在直接给她套个已婚妇女的身份,天知道每次陈青岩靠近,她都多紧张好。 陈青岩眼底的笑意更深,想到过去他每次回来,晚上他睡远一点都要生闷气的媳妇,再看看眼前红着一张脸的季清,舔舔嘴唇,“好的,你最害臊了。” 季清:“……” 怎么感觉,越说越不对劲呢。 两人还腻歪着,家旺蹬蹬蹬跑过来。 “爹,娘!” 季清一个闪身从陈青岩怀中挣脱出来,站定在半米之外,看着家旺,“怎么了?” “饭熟了,吃饭了。”家旺狐疑地看看季清,再看看陈青岩,“爹,娘,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怎么你们脸都红通通的。” 季清瞬间脸涨得更红,恨不得原地消失,她打定主意,完了一定要给陈青岩叮嘱一下,大庭广众之下,孩子们面前,都不能做亲昵的事。 让别人说闲话倒是没什么,教坏小朋友可不行! 季清心里这么想着,上前拉起家旺的手,“嗯,你爹又气我,咱们不理他,回家吃饭。” 说完,甩给陈青岩一个白眼,走了。 陈青岩:“……” 吃完晚饭,陈青岩教几个孩子乘法口诀,季清抱着必旺,坐在一旁看他们学,家旺学语文不行,乘法口诀倒是背得最快。 必旺抱着季清之前去镇上集市买回来的木制的小玩具滚轮,玩得不亦乐乎。 “娘,娘。”他看季清一直看着哥哥姐姐们,都没有关注他,拽季清的袖子,喊着季清吸引注意力。 季清低下头,在必旺额头上亲了下,他立马开心笑了。 小孩子的思维是极其分散的,得到了季清的鼓励,他手脚并用,几下爬到了炕桌前,学着哥哥姐姐的模样,伸长了手指用手指在桌上画啊画。 招娣被陈青岩罚着抄写乘法口诀,正烦躁呢,被必旺一撞,立马凶巴巴吼必旺:“别来挤我,一边儿玩去。” 必旺被吓得一缩,委屈巴巴看季清。 季清一看必旺这个样子,仿佛就看到了未来那个独身居住的孤僻男人,她于心不忍,开口说:“你们挪一挪,让必旺也学习一下。” 招娣不满:“娘,他这么小,又学不会。” “学不会也可以培养他的学习兴趣嘛。”季清和气地劝招娣,“招娣你是姐姐,弟弟看姐姐这么爱学习,自然也想学习啊。” 招娣这才扁扁嘴,“那好,那就让他也学。不过娘你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他现在也就是瞎看,连我们说什么都听不懂。” 季清笑笑,没有再反驳招娣。 招娣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不管是她的关心,还是学习,都努力想要得到第一,这一点,没什么好批评的。 在学习上用功,总比歪门邪道要好得多。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是不可能被强行扭转的,只要往好的道路上引导就可以了。依她看,就凭招娣现在这个用功学习的劲头,以后说不定能成个大学霸呢。 她起身,去抽屉里拿了半截铅笔给必旺。 怕必旺伤到自己,她又叮嘱:“必旺,这个东西不能吃,不能往嘴里塞,要小心拿着,听到了吗?” “听到了,娘。”必旺乖乖点头。 陈青岩看着必旺手里的铅笔,想了下,说:“有机会我弄点蜡笔回来,那东西比铅笔更适合必旺。” 他在国外的时候,看人家国外的小孩子都是用蜡笔画画玩的。 季清同意,“蜡笔好,比铅笔安全。” 陈青岩还等着季清问什么是蜡笔呢,听到季清这么说,他挑眉,“你知道蜡笔?”奇怪,镇上可都没有蜡笔,媳妇儿怎么知道的。 季清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说漏嘴,她视线移开,哼唧:“听人家说的喽,陈向东每次从县城里回来都炫耀,我还听过不少呢。” 反正陈向东现在人在公安局,就好好替她背锅。 陈青岩听季清这么说,面色难看了一瞬,也不再追问了。以前是他对媳妇孩子用心太少,钱都花到了别处,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季清害怕再说错什么,不动声色地溜到炕的另一边,装模作样地缝鞋底去了。 …… 公安局。 镇公安局办公地点是一处古旧的四合院,牢房就是四合院后面的一排屋子,这时候也没什么犯人,基本上都空着,陈家三个就被关在其中一个屋子里。 屋子很久没住人,没生火,也没人气,又阴又寒,三个人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 陈芬芳脸上两道泪痕,又悔又怨,一想到自己被抓,铁定要被婆家给休了,回红山根村也没脸,未来一片灰暗,想死的心都有。 陈兴龙面无表情,心里在想着自己勾搭的木匠女儿,经过这么一遭,怕是更没办法把她娶到手了。 算了,娶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玩过了,再找就是了。 到了这步境地,最不服气的,是陈向东,他一边跺冻僵了的脚,一边骂季清:“臭婆娘,竟然敢这么对老子,等老子出去了,早晚弄死她。” 陈兴龙和陈芬芳都想着自己的事,没人理他,他就站起来朝外面喊:“冻死了,有没有人管一下,冻死人了谁负责啊!” 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排兵走过去,厉喝一声:“安静!” 陈向东到底还是怕的,闻言声音小了许多,露出一个极为讨好的笑容,“兵爷,这好歹给生个火炉子啊,要是真冻出个好歹,也没法交代是不?” 排兵脸色铁青,“什么兵爷,这是资本派叫法,不许胡叫!” “是是是,排长,错了错了,给我们生个火,就算是判刑劳改,也得让人健健康康地去,是不?” 排兵冷哼一声,不多时,叫人搬来炉子,生了火。 陈向东一看,套近乎有用,立马又打起别的主意。他就知道,凭他的这份聪明劲,到哪里都吃得开。 哼,等他出去,叫那个臭婆娘好看! 第57章 自作自受,活该 听着头顶传来沙哑的嗓音,季清只觉得唇干口燥。 “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她傻笑几声,试着打圆场,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暧昧,却不料陈青岩的手臂收得更紧,快要把她整个人勒断似的。 与此同时,陈青岩的一只手滑到她脖子里,抬起她的下巴。 季清心跳得越来越快,眼看着陈青岩就要亲下来,她第一反应不是该怎么办,而是他的心脏也跳得好快!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走神,陈青岩这回没有直接亲到嘴上,只是在脸上碰了碰,就把脑袋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季清:“……” 转性了? “还是算了,我怕我忍不住。”陈青岩闷闷的声音传来。 季清:“……”这家伙果然不安好心! 为了表现得像个正常媳妇,季清打哈哈:“没办法,孩子们都大了,懂事了,咱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还是得以后跟孩子们分屋睡,再想这些。” 新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好,季清的小算盘打得咣当响。 然而陈青岩却是倏地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季清:“你说真的?” “嗯?”季清莫名心虚,咽了口口水,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 陈青岩严肃:“好,过完年就盖房子,到时候咱们就跟孩子们分房睡,你也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季清:“……嗯。” 这突然飙升的盖房动力是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还在外面,两人没有腻歪很久,季清把毛巾捡起来还给陈青岩,自己先出了隔间,去主屋做饭。 过了会,陈青岩也拿着洗脸盆进来。 季清眼神止不住往陈青岩身上瞄,满脑子都是方才看见的各种刚刚好的漂亮肌肉。陈青岩接收到她的目光,眼神又是一阵幽暗。 见陈青岩要靠过来,季清适时阻止,佯装不悦地问:“平时没见你锻炼啊,怎么身材这么好,你去学习的时候很注重这个?” 陈青岩以为季清又在怀疑自己,脸色沉了沉,解释:“在学校的时候,我跟一个法国人同宿舍,他每天都锻炼,我跟他一起练的。” “法国人?”季清眯眼。 陈青岩点点头,“嗯,怎么了?” “法国是不是都特别浪漫?” “什么特别浪漫。” “就是特别会哄女人开心。”季清打量着陈青岩,心说这家伙有时候突然就变得很撩人,不会是跟那法国人学的。 陈青岩不想被季清怀疑,实实在在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哄女人开心,反正除了我们的女老师之外,我没跟女人说过话。” 季清瞅着他脸上的表情,坦然镇定,不像是在说假话。 她莞尔一笑,嘴角扬起来,“那还不错,算你有良心。” 陈青岩看季清笑了,如释重负,但面上依旧表情凝重,继续说:“国家花钱送我出去,是去学习的,不是去搞花花肠子的。我不会辜负国家,更不会辜负你。” 噗,季清有些无语,怎么感觉,她把他逗弄得过火了。 她连忙表态:“我知道你不会,我相信你,你要是想着外面的人,也不会坚持不和我离婚了,以后我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以后都相信你。” 陈青岩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些,不再板着了。 季清不想再把话题弄得更沉重,便喊几个在外面玩的孩子进屋,去洗手,洗完手吃晚饭。 她做了干茄子焖面,面焖熟放在一边,又炒了几个黄灿灿的鸡蛋,孩子们吃得喷香,吃完后,一人再一碗白萝卜汤,直暖到胃里去。 次日一大早,老太太、老陈头、老大和老大媳妇四人一同出发,去镇上看陈家几个。一同去的,还有村口老李。 老李骑着他那辆永久自行车,比其他人都快,先到了镇上,找他在镇上的亲戚,在公社上班的小舅子王力。 老李全名叫李大山,爹娘去世的早,被哥哥嫂子拉扯着养大,早年间家里条件很是艰苦,但他身材高大样貌也端正,所以上门说亲的并不少。 在上门说亲的人中,李大山选择了跛脚的王红,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 原因无他,王红家庭条件好,若不是王红天生跛脚,铁定找一个同样家庭条件好又长得俊的。 事实证明,老李这个选择,让他往后十几年都一帆风顺,衣食无忧。 王红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都运气好,机缘巧合下都进了机关单位工作,尤其王红的大哥,更是在县革委会公安局,不仅待遇好,还有实权。 老李家的自行车,就是王红的大哥送的,体谅王红跛脚,让老李骑自行车载王红。 老李找到小舅子,没说自己收受贿赂的事,只说有老乡的家里人被抓了,抹不开面儿,老爹老娘想见一面。 王力虽然在公社上班,但熟悉的都知道王家老大在县革委会的关系,所以在镇公安局也能说上话。 王力一开始不情愿,推三阻四的,老李说了一通好话,又给王力送了包烟,这才让王力点头帮忙。 上午十点,老陈家一行人到了镇上。 老李这边已经安排好,两边一碰头,老李就带着老陈家的人去镇公安局。 公安局的人虽然已经答应了王力,但还是端着派头,没什么好表情地下命令:“十分钟,看完就出来。” 民兵带老陈家的人往后院建的屋子走,民兵开了锁,守在一旁。 老太太最先冲进屋里,她看到蓬头垢面,一脸颓丧的陈向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朝着陈向东扑了过去。 “娘的心肝儿啊!” 老大媳妇也朝着陈兴龙扑过去,抓住陈兴龙的手直抹泪,“挨饿了没?他们打你没?你看你都瘦了。” 老陈头感情内敛一些,看到陈向东没事,他转向陈芬芳,在陈芬芳肩膀上拍了拍,挤出一句安慰的话,“受苦了。” 被关在这里这几天,陈芬芳都快疯了,吃不饱睡不暖,还要饱受陈向东时不时的发疯责骂,她只能哭了又哭,眼睛都要哭瞎了。 此刻,被老陈头安慰,她再也绷不住,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对不对?”陈向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老太太的手,脸上写满了期翼。 老太太朝陈芬芳和陈兴龙看了眼,狠下心什么都没透露,只说:“你再忍几天,娘已经在想办法了。” “忍不了了,娘,我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给我吃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是馊了坏了的,猪都不吃!娘,你现在就带我走,我现在就想走。” 老太太听着陈向东的话,那个心疼啊,眼泪直掉。 老陈头理智一些,对陈向东说:“你以为进来这地方,是那么容易出去的吗,都说了你娘在想办法了,你就再忍耐几天!” “我忍不住!”陈向东吼叫。 老陈头也火上来了,声音更大:“忍不住也给我忍住,谁让你们被抓进来了!再闹下去你娘都救不了你!” 陈向东从出生到至今一直都被娇惯着,他成长的这些年又赶上陈青岩挣钱,所以没有像其他村里孩子一样下过苦,挨过苦日子。 被老陈头这样训,今天也是头一遭。 他愣了下后,胸口上下起伏,推开老太太就往墙上撞去,嘴里更是喊着:“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 得亏老大就在一旁,及时拉住了他,他才没撞出个好歹,只有额头擦破了些皮。 “干什么啊,干什么啊!”老太太心疼得快要了老命,对着老陈头就是几拳头,“东东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你凶他干什么啊!” 打完老陈头,又去安抚陈向东,“你放心,娘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你相信娘啊!” 屋外头,民兵听着屋子里的吵闹,厌恶地撇了撇嘴角。 难怪会犯事被抓进来,这都多大的小伙子了,爹娘还当三岁小孩给惯着呢,啧,都是自作自受,活该。 第58章 三千五百块 根据家旺偷听得来的消息,季清知道老太太要去镇公安局,她没跟陈青岩说,心里盘算着吃完早饭背着陈青岩悄悄去陈家。 结果没想到,吃早饭的时候,陈青岩说:“我等下去镇上一趟。” 季清顿时疑惑,“去干什么?” “看看木材和砖瓦,队长说这些盖房子的东西紧缺得很,不好买,我去看下怎么弄。回来估计就下午了,你不用给我留中午饭。” 陈青岩说得一本正经,季清却是红了脸。 孩子们不明所以,听爹说盖房子,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嚷嚷:“咱们要盖房子啦,咱们要有自己的新房住啦。” “嗯,快了。”陈青岩回答的言简意赅,朝季清看了眼。 季清忙低下头,装作没事人一样夹菜吃饭,心里却是痒痒的。 吃过早饭,陈青岩背上包去镇上,季清洗碗收拾房间,家旺溜出去一趟又跑回来,向季清汇报:“娘,大门是锁着的,我翻进去看了,没人。” “知道了。” 季清飞快弄完手头上的事,让盼娣在家里看着必旺,她带上招娣和家旺,让她们两个放哨,自己则翻墙进了陈家。 堂屋也是锁着的,季清抬开窗户,身手敏捷地从窗户里钻了进去。 老太太的东西都摆放得极其整齐,季清托着下巴扫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在两个大衣柜上,农村里没什么家具,大多数人藏钱藏东西,都是往衣柜里藏。 季清琢磨,老太太小心谨慎,今天不过是去镇上探视陈向东,还没商量妥当,所以绝对不会把两千块带在身上,钱肯定还在家里。 她信心十足地翻了一遍柜子,没发现异常,只发现一套崭新的衣服,季清还觉得奇怪呢,定睛一看,居然是死人穿的衣服,村里人叫老衣。 一瞬间她感觉有些晦气,想赶紧放下,但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以老太太的为人,肯定会耍一些心眼。 于是,她把老衣平铺在炕上,细心找过去。 果不其然,在老衣的袖子里摸到一个旧头巾,旧头巾鼓鼓囊囊的,里面显然有东西,她一打开,发现竟是厚厚一叠钱! 季清数了数,发现居然整整有三千五百块。 她把钱揣进兜里,旧头巾塞回老衣,再把衣柜恢复原样。 弄完之后,她本想离开,但眼睛一扫扫到墙上陈青岩小时候的照片,她好奇地去看,有一些照片挂得高,相片又拍得不清晰,她不得不踩到凳子上去看。 照片下面有个破旧的花瓶,季清没踩到凳子上的时候,视线是看不到花瓶口的,但往凳子上一踩,让她有了不得了的发现! 花瓶里塞着一块布,她伸手进去拿出来,赫然发现,布里面还塞着一叠钱! 季清震惊了片刻,想到什么,一数,果然跟她猜的一样,两千块整。 她万万没想到,老太太手里居然有这么多钱,王大媳妇说过,普通人家一年连几十块都存不下,老太太居然存着五千多! 不用想,这肯定都是陈青岩挣回来的,其他人没这个能力。 季清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能以恶意揣测人了,没想到老太太可以一次又一次突破她的底线。 老太太捏着陈青岩这么多钱,却不让陈青岩的几个孩子上学,不给陈青岩的孩子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给陈向东存的。 呵呵! 季清捏着布思索了片刻,把钱包回去,原样放进了花瓶里。虽说就算她全都拿走,老太太也没得办法,但她另有主意,就先让老太太以为她不知道好了。 季清从墙上翻出去,家旺连忙凑上来,“娘,你速度好快。” 季清嗯了声,问家旺,“这一会有人过来吗?” “没有。” “走,回家。” 回到家,季清叫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自己在屋子里想了会儿,把枕头拆了,钱用布袋子包起来,塞到自己睡的那个枕头里。 这个年代的枕头里装的都是苞米皮,她把苞米皮倒出来一些,布袋子钱塞到中间,再把枕头缝起来,完全看不出异样。 季清拍拍枕头,有了这钱,她接下来做小生意完全不用愁没本金了。 …… 傍晚时分,陈青岩才回来。 季清看他一脸愁容,担心他是不是在镇上遇到陈家人了,便问他怎么回事。 陈青岩重重叹了口气,“我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问了,砖瓦还能从厂子里买,木头不好弄,一时半会弄不到盖几间房子的量。” 原来是这事,不是遇到陈家人就好,季清松了口气。 “不好弄咱们就慢慢弄,你别着急,现在物资紧缺,盖房子本来就不容易。”季清在陈青岩旁边坐下来,安慰道。 陈青岩幽幽看了季清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哀怨的眼神分明在说,很着急,非常着急,怎么可能不着急。 季清装作看不懂,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 “其实,我有个想法。”陈青岩觑着季清脸上的表情,试探道:“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什么想法?”季清紧张。 别又整什么幺蛾子! 陈青岩自然地拉起季清的手,挪了挪半边身子,正对着季清,认真道:“我看镇上有些房子在出租,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可以搬到镇子上去住。” 季清:“啊?” “你不是想让孩子们上学嘛,等上了学,他们就没法挣工分了,你在家里带必旺,也不能上工,其实对你而言,呆在镇子上和这里,区别不是很大。而且,镇上的学校比咱们这里好,孩子们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季清:“……嗯。” 陈青岩看季清没有立马反对,继续说:“我知道突然换地方会让你不习惯,你对咱们这里熟悉,认识的人也多,去了镇子上要重新认识人,对你来说也是个挑战。” 听陈青岩倒豆子一样说了这么多,季清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她问:“你的意思是,咱们不盖新房子了,全家搬到镇子上去住?” “嗯,是这么个想法,也要听听你的意思。”陈青岩回答。 这想法可比盖新房要好太多了,不过季清想到另外一点,没有立刻同意,而是问:“那老太太他们呢,他们如果要跟咱们一起去,怎么办?” 陈青岩一口咬定:“听你的。” 季清这才满意地笑了,不错,知道维护小家。 看季清露出笑容,陈青岩原本忐忑的心安稳了许多,他惊喜:“所以,你同意咱们搬到镇子上去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同意?”季清反问。 陈青岩语结,半晌才说:“从前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你说不愿意,你哪儿都不去,就呆在咱们村,死也要死在这里。所以,我就担心……” 季清:“噗……” 又是原主给她挖的坑,其实原主并不是不向往大千世界,而是害怕,陈青岩见识越多,她就越害怕,害怕自己的无知被人嘲笑,害怕丢脸。 没办法,她现在顶着原主的身份,只能补救:“那是以前,现在你看,我都愿意出去卖瓜子了,肯定愿意出去啊。” 陈青岩一想,确实如此,媳妇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到了镇子上自己做生意更方面,季清乐起来,她朝陈青岩开心地笑,“其实,我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就想着要是能直接住在镇上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实现了。” 陈青岩愣愣看着喜笑颜开的季清,耳朵尖慢慢红了。 媳妇儿,真好看。 第59章 吧唧亲一口 公安局四合院外,老李拉着王力说话。 “小舅子,你帮我打听一下,陈家那几个能不能放出来啊。” 王力不悦,“姐夫,我都帮你这么大忙了,你怎么还给我找事啊,这陈家人是犯了事被抓进来的,我可不想跟着瞎掺和。”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原则。”老李对王家人一向是低声下气惯了的,对着小舅子也点头哈腰,“可这不是,人家爹娘求到我头上了嘛,我就想着帮忙问问。” 王力嗤笑一声,“姐夫,你现在也耍起威风了啊,都有人求了。” 老李看了下周围,拉着王力走远一点,确保周围没人听见,才凑近了小声说:“陈家那老太说,只要能把她人弄出来,她愿意出钱。” “她?能出多少?”王力不屑。 老李犹豫了下,才回:“说是家里存着一千五,愿意都拿出来。” 王力本想着平头老百姓哪来的钱,顶破天拿出几十块,所以态度十分傲慢,当听到老李说出一千五的时候,他着实惊了下。 他一个月工资才三十! 但很快,他就又恢复了那副瞧不上的模样,轻蔑道:“他们家可是被抓了三个,一千五就想全部弄出来?” “那倒不是,陈老太已经说了,如果不好弄的话,只要能把她那小儿子,叫陈向东那个,弄出来就行。” 其实这话是他说的,不过老太太当场就同意了,也没什么意见,所以他也就这么给王力说了。他是个脑瓜子好使的,从一开始他就清楚,三个都弄出来不现实,弄出来一个还有点戏。 “一千五弄出来一个。”王力摸摸下巴,脑筋转了一圈,“那倒是还可以。” 老李惊喜,忙拍王力马屁,“我就知道有小舅子你在,就没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的。那等回去老太太把钱给我,我就给你送上来。” 他心里乐得不行,他给老太太说的是两千,给王力说的是一千五,到时候这么一拿一给,他什么都不用干,五百块就到手了。 那可是五百块啊,够他花很久很久了。 王力自然不知道老李的算盘,他心里也有打算,借着他大哥的名头,这事儿他花个几百就能打点好,到时候剩下的,就都是他的了。 虽然他不是很想接这种麻烦,但送上门的钱,哪有不收的呢。 老李这边和王力说好,等陈家人出来,便过去找老太太。陈家人愁云惨淡,脸色都难看的不行,老李只能收敛了笑容,把老太太拉到一边说话。 他没有立马说事儿能办成,而是卖了个关子,“老陈太,我这边还要去求几个人,你们先回,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老太太一脸沧桑,看着老李的眼神就像看着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你可一定要把我东东救出来啊!” “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老李朝陈家老大和老大媳妇看了眼,压低声音叮嘱老太太,“不过我可提前跟你说好,最多只能救你家陈向东出来,其他的人,就没办法了。” 这话老李已经说过,老太太也有心理准备,她没有丝毫纠结,直接点头:“其他的再说,把我东东先弄出来。” 语气之果断,若是陈芬芳和陈兴龙听到,只怕会当场恨死老太太。 这下两边都说好了,老李仿佛已经看到了钱在向他招手,他对老太太说:“那你们就回,我现在去找人,明天一早你把钱送到我家,我今天先把关系打点好,明天拿钱上来换人。” 老大媳妇看老太太拉着老李说个不停,偷偷对陈老大耳语,“那老李到底行不行啊,我怎么看着他没那么大本事呢。” “你知道个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陈老大白了一眼媳妇,教育道,“老李的哥可是在县革委会呢,那都是手里有权的人物。” “那我也知道,只是平白无故的,人家也没道理帮咱们。”老大媳妇嘟哝道。 “我估摸着,娘是出钱了。”陈老大埋怨媳妇,“跟你说了交给娘就行,有娘在前面想办法,你我都不用费劲,问问问,问个什么问。” 老大媳妇哦了一声,没再吭声。 她心里还有诸多疑惑,比如老太太拿出了多少钱,家里还存着多少钱等等。只不过看自家男人这样子,说了也是白说。 老太太和老李聊完,老李去找自己的小舅子,老太太走向几人,拍拍衣襟,“回,回去该干啥干啥。” “娘,怎么个情况啊。”老大媳妇忍不住发问。 老太太自知救不出陈兴龙,所以对老大媳妇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含糊道:“没这么快,人家说了,得先找人打点。” “打点多久啊。” “我咋知道?”老太太心疼即将要花出去的钱,把气撒在老大媳妇身上,“你这么有本事,自己去问啊,自己去找人啊,问我干啥?” 老大一看老太太生气了,怕老太太当街吵起来,一把将媳妇推到一旁,训斥道:“怎么跟娘说话呢,注意你的态度!” 老大媳妇被老太太怼完又被老大凶,心里的委屈止不住,垂着头啜泣起来。 老陈头对老太太是了解的,看老太太又是跟老李说悄悄话,又是发火,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便拧起眉头,吼道:“回家!” …… 吃过晚饭,陈青岩看季清把棉袄穿上,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疑惑:“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有点小事去办一下。”季清把陈青岩拿来的帽子戴上试了下,能护住耳朵,真不错。 陈青岩看着行为举止古怪的季清,放下给孩子们教书的本子和笔,扳起脸询问:“什么小事?” “这个嘛……”季清想了下,向陈青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回来再跟你说行不?” 陈青岩:“……” 季清看陈青岩不高兴,怕陈青岩多想,拉着陈青岩走出屋,抬眼看了下天上的月亮,举起四只手指。 “我对着月亮发誓,绝对不是去偷汉子,绝对不是去见男人,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陈青岩被季清这信誓旦旦的发言弄得心头一热,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你去干什么?” “这个……”季清挠挠头。 陈青岩却是眼睛一眯,“去偷东西?” 季清顿时怔住,她知道陈青岩聪明,但没想到这么聪明! 陈青岩看到季清的反应,不可置信,“还真是去偷东西啊,你去哪儿偷,咱们老院子吗?”他很不明白,那里有什么好偷的。 “不是偷东西。”季清不知道怎么跟陈青岩解释,“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去偷东西。”是去抢东西。 “那严格意义上是什么?” 季清自然不能说实话,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去监视一个人。我觉得她今晚会做坏事,所以去监视。” 陈青岩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我不是不让你去,是这大晚上的,我担心你一个女人出去不安全。”他很想说自己愿意陪她去,可看她连去干什么都不愿意说,肯定不想让他陪。 季清嘿嘿一笑,“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没事,你放心好了,我去了提前埋伏,不会露出马脚,安全得很。” 说完,她期盼地看着陈青岩。 陈青岩受不了被她这么看着,只能无奈点头:“好,那你穿厚点,早点回来。” 季清吐吐舌头:“可能一会儿就回来,可能明早才能回来,我还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行动呢。” 陈青岩:“……” 季清看着陈青岩,皎洁的月光下,他本就英俊的脸越发轮廓越发深邃,配上他此刻紧张又略带不爽的表情,有种不苟言笑的魅力。 “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走了,今晚就麻烦你照顾孩子们了。”季清踮起脚尖,在陈青岩脸上唧亲了一口,“不用担心我,我走啦。” 第60章 打起来了 月明星稀,偶尔几声狗吠。 季清揣着手,躲在陈家院子外的柴棚里。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做饭烧炕生火都用的柴,因此对柴需求量极大,院子里院子外都盖着好几个柴棚,摆着一堆堆的柴火。 有柴棚挡风,并不是很冷,季清保持着警惕,眼睛盯着陈家大门的位置,注意着陈家人的动向,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兴许是寂静的夜容易勾起人的心事,她想到了她的前世。 前世的她并非被娇惯着长大,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抛下她和妈妈,头也不回地娶了别的女人,据说那女人,还是妈妈的初中同学。 好在妈妈有份稳定工作,又有姥姥姥爷的帮衬,拉扯她长大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爸爸的离去伤了妈妈的心,妈妈再也没有嫁人。 至今她都不明白,同为青梅竹马的爸爸和妈妈,是怎么走到分道扬镳的,爸爸又是怎么舍得抛弃妈妈。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谈恋爱这种事很不上心,对于男人和结婚,她天生就有种抗拒。 而妈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一直心里清楚,妈妈很是自责,自责自己失败的婚姻,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清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躲得更隐蔽,目光投过柴棚的缝隙朝着来人看去。尽管没有灯,但借着月光,季清还是看出了,来人正是陈青岩! 眼看着陈青岩一步步朝着陈家大门走去,季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盘算好的事情,可不能被陈青岩给搞砸了! 不过,陈青岩只是走到陈家大门口,左右看看,并没有敲门,也没有喊人。 季清看陈青岩站在那里发愣,又无语又无奈,只能从柴棚里走出来,放轻脚步朝着陈青岩走去。 陈青岩听到动静转身,看到是她后,语气轻快,“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季清不语,拉着陈青岩就往柴棚走,两人进了柴棚后,她才出声:“你猜到我在这里,就知道我很安全,你还来干什么?” “大晚上的,我不放心。” “孩子们呢?” “我安排他们睡了,出来的时候,还把门锁上了。” “……你回去,不用担心我。” “不可能。” “……” 季清虽然不高兴陈青岩跟来,但也被陈青岩的关心打动,她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是妥协地叹了口气。 “那你不能影响我的计划。” 陈青岩听她这么说,知道她不会让他走了,乐呵呵点头:“保证不影响,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就给你当保镖。”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等会儿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陈青岩从棉袄里掏出个叠起来的破褥子,铺在柴棚里,拉着季清坐下,随后把棉袄敞开,将季清抱在怀里。 他收紧棉袄,“这么热一点。” 季清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暖洋洋的。陈青岩待她好,她也没什么好矜持的,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陈青岩肩膀上。 …… 凌晨五点多,陈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青岩拍醒睡着的季清,指着门口的方向,俯身在季清耳边轻声:“快起来。” 季清猛地惊醒,然后就看到老太太鬼鬼祟祟地朝着巷子口走去。 “终于来了!”季清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对身边的陈青岩叮嘱,“我跟过去看看,你把东西收拾了回家,别让人发现了。” 陈青岩一把拉住季清,皱起眉头,“到底什么情况?” “等下你就知道了。”季清眼看老太太越走越远,顾不上再跟陈青岩多说,从柴棚中出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个时间点村子里静悄悄的,老太太揣着钱,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村口老李家附近。 昨天她已经跟老李说好了,今天一大早,把钱送到他家,等他把钱拿到镇上去,陈向东就可以被放出来了。 站在老李家大门口,她刚准备喊老李开门,结果看到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莫非知道她要来,所以开着门? 老太太一喜,刚准备踏入,不料突然眼前一暗,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套在了她头上,她人还没反应过来,怀里揣的装着钱的布袋子就被摸走了。 “谁!谁!” 老太太心虚不敢大声喊,手忙脚乱地把头上的东西取下来,周围竟一个人影也没有。她一摸怀里,两眼一黑。 钱没了! “啊!”她爆发出一声哀嚎。 老李也已经起来了,正等着老太太送钱去呢,村里人办事有种不必言明的默契,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天不亮就干。 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老李迅速走出屋子,走出大门,看到慌里慌张的老太太。 “老陈太?” “钱不见了,我的钱,被人抢走了!”老太太吼道。 老李四处看看,看不到人影,他狐疑地看着老太太,语气不善,“老陈太,这个时间点哪来的人,你怕不是晕了头以为自己撞鬼了,说梦话呢。” 老太太也以为自己撞了鬼,可鬼不会抢人钱,她又害怕又愤怒,捡起地上的破背篓,指着给老李看,“就是这个,刚刚那人拿这个套了我的头,把我的钱抢走了!” “谁啊?” “我不知道!” “你刚刚来的路上碰见人了吗?” “没有!” 老李一阵烦躁,没好气道:“那你回去找找,等你找到了再来。”他看着老太太这个样子,心里猜测老太太是没钱给,装样子呢。 再或者,就是故意演戏给他看,想少给钱呢,他才不给她松这个口。 老太太一听到老李这话,人都傻了,一把拽过老李的领子就骂起来:“我的钱是在你家门口丢的,你不负责吗!” “老陈太,你不要乱说话,我负责什么,我都没见过你的钱!” …… 季清一溜小跑跑回家,看到陈青岩正在用钥匙开锁。 她跟着陈青岩一起进了屋,孩子们都睡得正香,她打了个哈欠,脱鞋上炕,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陈青岩也跟着上了炕,站在她身边。 季清往炕的另一边看了眼,看到孩子们挤在一起,那边已经没位置睡了,她只能往旁边挪了挪,给陈青岩空出一块位置。 两人一起躺下,陈青岩大手伸过来,搂住季清的腰身。 季清呼吸一窒,生怕陈青岩再做些什么,整个后背都绷紧了,虽说两人刚刚度过了温馨的一夜,但她不想就这么发生点啥啊。 陈青岩感受到季清的僵硬,苦笑出声:“睡。” 季清如获大赦,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睡睡睡,困死了。” 睡了没多久,屋外传来大队长的声音:“陈家妹子,青岩!” 陈青岩应声:“哎!” 大队长:“出事了,你们快去看看!” “好。” 陈青岩和季清穿衣服下炕,几个孩子也被吵醒了,季清让孩子们再睡会,起来了就乖乖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 两人走出屋,大队长正站在院子里往手上哈热气,看到他们,又是嘲弄又是玩味地说:“今天这事儿,你们绝对想不到。” 门儿清的季清眨巴眨巴眼睛,装出一副“绝对想不到”的样子,问大队长:“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大队长啧啧两声:“你家老太太和咱们村口的老李打起来了!” 第61章 狗咬狗,一嘴毛 天刚亮,露气寒重,平日里日上三竿才有几个老头晒太阳的村口,这会儿已然聚集了乌压压一大群人。 季清和陈青岩赶过去,看到老太太背靠着老李家大门,头发衣服都乱了,此刻正恶狠狠盯着老李,嘴里乱喊着骂人。 “我的钱是在你家门口丢的,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不会饶了你!” 老李衣服也是乱的,浑身上下都是土,看样子像是被推倒在地上过,他气得跳脚,也指着老太太骂:“红口白牙的,你少冤枉人,我看你就是故意来讹我的!” 陈青岩看着被人群围住的老太太,眉头拧得紧紧的。 季清偷偷瞄一眼陈青岩,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问看热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大清早的,怎么吵起来了?” “听说是为了钱,陈老太拿着钱经过老李家,被人给抢了,陈老太认定是老李抢的,老李不承认。” 经过分家、公安局抓人、村委会要钱好几件事,现下全村人都知道季清和陈老太不对付,所以也不避讳。 甚至早有看不惯陈老太作风的人,故意贬低陈老太讨好季清。 “陈家那几个打人抢劫的事才过去几天啊,老陈太就说自己被抢了,要我说,怕不是演戏给我们看呢。” “就是就是,支书刚问老陈太被抢了多少钱,老陈太咬死不肯说,我看八成是贼喊捉贼,还有谁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钱呢。” 季清听在耳中,没发表意见。 这时,陈家老大和老大媳妇也赶来了,老大上前去扶老太太,老大媳妇着急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还说让老李帮忙把人救出来呢,怎么今天一大早的就闹成这样。 她还指望老李救她儿子,也没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冲过去就给老李赔不是,“李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啊。” 老李嫌恶地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 “我跟你们没话好说,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们找我办的事,也不要再指望了,以后不要再来往!” 老大媳妇被吓到,一把拉住老李的胳膊,告饶乞求:“李哥你这是干啥啊,咱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嘛,今天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了你问你家婆去,放开我!”老李气愤地甩开老大媳妇。 老太太看老李甩开老大媳妇要往家门里进,直愣愣就往老李怀里冲,“今天不把我的钱找回来,你就别想安生!” 老李被撞得脚下一崴,差点跌倒,他胸口上下起伏,指着老太太撂下狠话,“老陈太,我看你岁数大让着你,你别倚老卖老,别逼我动手!” 老大立马上前,瞪着眼珠子拽起老李的衣领,“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对我娘动手试试?” 村委会的几个办事人员忙过来把几人分开,劝大家和和气气,好好说话,老太太趁机,朝老李脸上啐了一口,“我呸!” 老李这下气炸了,手脚并用就要打陈老太,被村委会的几个小伙子拉着,他打不到,扯开嗓子叫骂。 “老陈太,你她娘的,是你求我办事的!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啊?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这事儿我也不给你办了,我不仅不给你办,我还要去告一状,让你家那几个多关几年!” 老大媳妇一听,慌得不行,又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李哥,咱们有错咱们改,你别冲动说这种话啊!昨天你可是答应了娘,要帮我们忙呢!” 老李看着老大媳妇伏低做小的样子,心里清楚是为了陈兴龙,既然老陈太这么羞辱他,他也没必要替她瞒着了! 他不禁冷笑:“我答应什么了?陈老太可是让我只救陈向东一个,你儿子陈兴龙,陈老太可从来没拜托过我!” “什么?” 这下,老大和老大媳妇都愣住了。 老太太看老李把她暴露出来,方寸大乱嘴里也开始胡说:“你还好意思说,你讹我两千块,你给我还回来,我看就是你抢的,你压根就没本事,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把我的钱抢走!” 老大媳妇完全没听进去老太太的喊骂,她惊诧地问老太太:“娘,你没打算救兴龙吗,他可是你的亲孙子,你的长孙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老大护着老太太,呵斥媳妇:“有你说话的份吗,闭嘴,一边呆着去!” 老大媳妇心心念念着儿子,昨天在公安局外就觉得不对劲,这会儿知道了真相后,情绪瞬间崩溃,撕扯着老大的衣服哭起来。 “你就向着你娘,什么时候了,你还向着你娘,兴龙可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坐牢,难道在你眼中,陈向东比咱们兴龙还重要吗!” “我叫你闭嘴,你听不懂吗!”大庭广众之下,被媳妇又拉扯又骂,老大受不了这么跌面儿,当即举起胳膊,在媳妇身上脸上乱打。 老大媳妇挨了打,不服气,不敢还手,抱着头乱窜,嘴里还是不依不饶,“我说错了吗,你就向着你娘,你什么事都向着你娘,连我们儿子都不管了!” 支书看老大和老大媳妇又打起来,忙又叫人去拉这两个,老太太找到空儿又朝着老李扑过去,拽着老李要钱要人。 一时间,尘土飞扬,几方混战。 陈青岩一动不动站着,脸色铁青。 季清突然有点后悔,她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甚至还设想过更糟糕的场景,但是她没想过,她会心疼陈青岩。 看着陈青岩脸色这么难看,她也很不舒服。 趁着大家都看着老太太和老大他们,她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陈青岩的手,陈青岩转过脸看着她,那痛苦又隐忍的神情,看得季清又是一阵心虚。 她舔舔干涩的嘴唇,没话找话,“要不,你去劝劝。” 陈青岩深吸一口气,重重捏了下季清的手又松开,拨开人群朝老太太走了过去。 “老二,你来了,你……”老太太看到陈青岩,扑过去抓住陈青岩的胳膊,视线往人群里一扫,看到了季清,她立马就指着季清骂起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抢了我的钱!” 季清冷漠:“什么抢了你的钱,我刚刚才来。” “肯定是你,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的钱。”老太太似乎有些魔怔了,她又转向老李,“你们商量好的对不对,就为了骗我的钱,你们一个假装能帮我,一个抢我的钱,你们是一伙的!” 老李一脸懵逼,“老陈太你是疯了!” 季清不说话,只静静看戏。 老太太看她这样平静,越发认定这钱就是她跟老李合伙抢的,嘴上也不干不净骂起来:“你个贱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铆足了劲勾引男人呢,你们两个狗男女,应该被抓起来教育,批评,游行!” 这个年代搞破鞋、流氓罪是很严重的,老李气得发疯,指天对地地发誓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和季清没关系。 季清则是冷冷一笑,没什么表情说:“老太太,你造谣我搞破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我吃个红薯你说我搞破鞋,带了一群人去抓我的事,大家伙儿都还记得呢!” “就是,我记得呢,当时陈家二媳妇还晕倒了呢。” “家里不给着吃饭,偷偷在外面烧个吃个捡来的红薯,还被造谣搞破鞋,陈老太,都是媳妇熬成的婆,乡亲们都看着呢,也别做得太过了!” 第62章 我咽不下这口气 眼瞅乡里乡亲的没人相信自己的话,全部都向着季清,老太太气得呕血,只能对着陈青岩又打又骂。 “你这个不孝子,早让你休了她,咱们家什么事都没有,你偏不休,现在你看看,咱们家都被她祸害成啥样了啊!” 陈青岩面色发青,抓住老太太的手,沉声:“娘,先回家。” “我不回,今天不把我的钱找回来,我死也不回,我哪儿都不去!”老太太见有人关心她了,往地上一坐开始卖惨,“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爷,我怎么命怎么苦啊!” 陈青岩要拉她,她不让拉,还踢了陈青岩几脚。 “滚开,你这个不孝子,我就当没生过你没养过你!” “娘……” “别叫我娘,除非你给我想办法,把我的东东救出来,不然你这辈子都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你找别人喊去!” 陈青岩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娘,我说了,我没这个能力。” “那你就给我把他换出来,就说是你打的人!”老太太这会儿脑子发热,说话也没了顾忌,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反正你现在娶了媳妇,也不听我这个娘的,我要你有什么用,我要我的东东!” 陈青岩咬紧牙关:“娘,你的意思是,只要能把东东换出来,我去劳改,我去被判刑,也无所谓吗。” 老太太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彻底伤了陈青岩的心,还以为陈青岩跟她服软呢,更是蛮横,“怎么了,委屈你了吗,这么多年我养你,你在外头过好日子,还没过够吗!” “我在外面过好日子……”陈青岩嗤笑出声,往后退了一步,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老太太。 在外面九年时间,他起早贪黑地用功,没睡过一个懒觉,没有参与过一项娱乐活动,就连学校里组织的运动会,他也是找机会推掉,一心投入学习和研究。 别人一个季度补贴两百块,他三百块,为什么? 因为他拼! 他比所有派出去学习的人都拼,所有的实验、研究他都第一个上,第一个完成,他知道家里人不容易,他想着自己越拼,家里人生活就能越好。 别的学生总是给自己留一部分钱,剩下的才寄到家里去,他一分钱没给自己留,统统都寄走,自己的生活费靠晚上回到住处,给同学们洗衣服,跑腿买饭赚。 这九年,他没有一天过得容易! 可没想到,在家里人的眼里,他是去享福了,他是去过好日子了。 季清看着脸色变得惨白的陈青岩,心疼得直抽抽,她很想冲过去把老陈太骂一顿,拉上陈青岩的手就走。 可是她知道,她现在还不能去。 陈青岩是个男人,这样难堪的时刻,陈青岩肯定想一个人面对。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陈青岩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淡,“你要断绝关系就断绝,我不会去换陈向东,也不会找关系帮他。” “你这个不孝子!我白生你养你!” “我已经让你认为是不孝顺了,不能再让国家认为我是白眼狼,国家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栽培我,我不能在这种原则问题上犯蠢,对不起国家。” 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青岩,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儿子一样。 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从前她不管说什么,陈青岩都是言听计从的,连顶嘴都没有过,她跟他提要求,他都是一口答应,多难都去办。 为什么现在变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这么跟她说话! 季清看陈青岩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大队长身边,压低声音对大队长说:“队长,刚刚你也听到了,我家老太太说老李讹了她两千块。” “嗯……” “听了这么会儿,我算是听明白了,老太太找了老李,打算想办法把陈向东弄出来,老李可能是跟老太太要两千块才办事,现在为了这两千块,闹起来了。” “是这样。” “不管真相是什么,老太太这可是贿赂,走关系,往严重里说,是要被打成走资派的,可不是小事!不过,这儿人多眼杂,又吵着闹着,一时半会也问不清楚。” “就是,真麻烦啊。” “我有一个建议,要不你们带他们去村委会,好好盘问盘问,要真有贿赂这件事,可一定要批评教育,不能再让公安局来人了。” 大队长原本还看热闹呢,被季清一提醒,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质,他脸色难看,都没来得及回复季清,就快步走到支书身边,对着支书一阵耳语。 支书脸色也是一变,大手一挥,叫村委会的干事们带陈家的和老李到村委会,要细细查问。 “干什么?抓人啊?”老太太看村委会的人来拽她,推着搡着不肯起身。 支书厉声道:“老陈太,你再这样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要是想被绑着游行,就继续给我闹!” 游行那可是最丢脸的,比抓去劳改还要丢脸。 老太太到底还是害怕,虽然眼睛里写满了怨恨,还是站了起来,跟着支书往村委会走。 闹事的人都被叫走了,围观的村民们也就散了,有一部分好事的,还跟着去村委会围观。 陈青岩原地站着,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 季清有点怵他这个样子,咽下一口忐忑的口水,走过去柔声开口:“咱们先回家。” 良久,陈青岩才应了一声,“……嗯。” 到了家里,盼娣已经做好了早饭,温在火炉上热着,几个孩子盘腿坐在炕上,一人一句轮流往下背陈青岩教的乘法口诀,看到陈青岩和季清回来,一口一个爹、娘。 季清盛了早饭给陈青岩,陈青岩一言不发地吃完,坐着发呆。 几个孩子惯会察言观色,看爹和娘脸色都不好看,几个人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交换信息,都不敢说话。 吃完早饭,季清草草收拾了一下,叫几个孩子出去在院子里玩,她把门拴上,爬上炕手伸进被子里,把早上从老太太那里抢的两千块拿出来,给陈青岩,陈青岩没接。 她不敢直视陈青岩的眼睛,垂着头说:“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没错,老太太的那两千块钱,是被我抢的。” “我知道。”陈青岩语气淡淡。 季清怔了下,猛地抬头去看陈青岩,在看到陈青岩面色平静,既不惊讶也不责怪的表情后,有些不解:“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怪我自作主张,闹出这么大的事,让你难堪,让陈家人丢脸。”季清叹了口气,“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也向坦白,我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样一群人,其实我早就知道老太太打算出钱去救陈向东了,我一直没跟你说。他们毕竟是你最亲的人,我不想说了让你难受纠结,想着让你直接看看,他们的真正面目。” 季清把那两千块摊开放在桌子上,正视陈青岩的眼睛。 “这些年,你挣来这么多钱,我跟孩子们总共加起来花到的不超过一百块,我心里也有我的不服气。但我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让你看看,老太太扣了你多少钱。你付出了这么多,他们不仅不感恩,还掉过头来怪你,我咽不下这口气。” 第63章 以儆效尤 陈青岩怔住,久久没有回神。 季清还在说:“我知道你心善,愿意为这个大家庭付出,只要一家人能过好,你再辛苦都愿意。可他们这样糟践你的辛苦,凭什么啊。” 季清想说以怨报德,何以报怨,可转念一想,这样的成语不该是她这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农村妇女嘴里能说出来的,只好大白话上了。 她说完,陈青岩还是没吭声,她突然心里就没底起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青岩该不会以为她是挑唆他们一家人,不会不会,不会真的这么迂腐! “你……” 她刚想问问陈青岩的想法,话只开了一个头,一股大力袭来,等她整个人反应过来,已经被陈青岩搂进了怀里。 陈青岩搂着她的力道极大,季清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到一起去了。 “谢谢你。”陈青岩头埋在季清的脖颈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三个字,“谢谢你,谢谢你。” 季清听着陈青岩语气里的哽咽,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等她反应过来,她的眼睛湿润了。 原来,她比她想象中,还要心疼他。 两人就以这么一个姿势抱了好一会儿,陈青岩才放开了季清,季清忙仰头去看陈青岩的脸,想看他哭了没,却只看到陈青岩微微发红的眼眶。 倒是她自己,不争气的泪水流了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去擦,不想让陈青岩看着笑话,不料手被陈青岩捉住,紧接着唇上一热,嘴巴被吻住了。 不似之前那般和风细雨,这个吻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倾盆而下,嘴巴被撬开的那一刻,季清感觉自己的理智也被一并掠夺走了。 她原本一直害怕与他过分亲密,可这一刻,被他攻城略地地探索着,她竟然没有丝毫想要推开的念头。 反而配合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清被放开,气喘吁吁地趴在陈青岩怀中。 她整个身子软着,几乎没有力气,不敢抬头看他,满脑子都是方才他的强硬和霸道。 想不到,他外表看着这么斯文的一个人,竟也有如此狂野的一面。 “你这样护着我,我很高兴。”头顶传来陈青岩略带嘶哑、性感到了极致的声音,“非常非常高兴。” 季清身体的反应还没消退下去,心跳又漏了一拍。 这样刚柔并济,是要让她的心脏爆炸啊! 尽管胸腔里那颗心脏已经炸成了烟花,季清还是咽下一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回应陈青岩:“我又不是石头,你那么护着我,对我好,我自然也会护着你。你说我是你媳妇,是孩子们的娘,你也是我丈夫,是孩子们的爹。” 她说完,肉麻的自己脸先红了。 想抬头瞅一眼陈青岩脸红没红,刚一露脸,陈青岩铺天盖地的亲吻再次落下来。 季清:“……唔……” …… “爹,娘,婶子来了。”屋外传来招娣的喊声。 屋内,俩人正在你侬我侬,听到喊声季清推陈青岩,陈青岩虽然很不满意被突然打扰,但也没办法,只能松开季清。 季清忙起身去洗脸架子前整理乱掉的头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颊红通通的自己,她羞愤地不行。 真是的,大白天的呢! 她忙又捞了些凉水泼在脸上,擦了后去开门,王大媳妇拄着拐杖站在门外,一脸好奇与八卦,“听说你家老太太跟老李打起来了?” 季清咳嗽一声,回头看坐在凳子上的陈青岩。 陈青岩已经把桌上的两千块收了起来,塞进衣服口袋里,见王大媳妇也朝着自己看,他叹了口气,“你们聊,我出去转一圈。” 他前脚出去,王大媳妇后脚就拉住季清的手,急吼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你家老太太和青岩断绝关系了!还说老太太跟老李有一腿!” 这样劲爆的消息,刚刚陈青岩在,她没敢说。 季清噗嗤笑了,什么叫以讹传讹,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也难怪大家会这么传,老太太和老李向来没来往,突然因为钱的原因打起来了,理由也含含糊糊的,难免大家会乱猜。 “你别笑,快跟我说,真的假的啊?”王大媳妇着急。 季清拉着王大媳妇进屋,两人在炕边坐下,季清把老太太打算找老李贿赂捞陈向东,结果钱弄丢了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隐去了其实钱是被自己拿走的事。 不跟王大媳妇说,并非不信任王大媳妇,而是没必要,毕竟跟王大媳妇也没关系。 “啧啧,你家老太太,也真是够能折腾的。”王大媳妇一脸鄙夷,“我看她这是嫌陈家那几个判的不够多呢!” 季清附和,“谁说不是呢。” 王大媳妇沉吟片刻,“不过,我是真好奇,你家老太太说自己钱被抢了,是真的假的啊,她没必要编这个谎。” 季清摇头,“不知道,前几天她发誓说她没钱呢,你信她的话?” “确实,她的话不可信。谁知道她私底下和老李有什么肮脏交易呢,要我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老李,竟然也参与这种破事!” “是啊。” 季清心底冷笑,老李的老实巴交,并非他道德有多么高尚,而是他在这个环境里的属性,老太太给的诱惑一大,他立马就守不住了。 打听完老太太和老李的事,王大媳妇问季清:“你家陈青岩没事,我刚刚看他,似乎还挺正常的,也没多大反应。就是脸有多红,被老太太气得。” 季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打哈哈:“啊……就是……” 要是被王大媳妇知道,陈青岩脸红是因为他们两个在屋子里卿卿我我,只怕是会惊掉下巴。 “妹子,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哄哄陈青岩,让他拎得清一些,就算是亲生爹娘,也不能把自己儿子往死里坑啊,该断就断。” 季清点头:“嗯,我会跟他说的。” …… 村委会,老太太、老李各自被安排到隔间,由村委会的人记录他们的口述。老太太起初不愿意说,听大队长说老李可全都说了,她立马也倒豆子一样,把老李跟她要钱,还向她证明他的能力的事说了。 其中,还添油加醋说了一堆老李思想有多腐败,行为有多恶劣,肯定把她的钱抢走了。 大队长一一记下来,等那边问完老李,把两边的口述拿给支书张树林看。 张树林对照着看了,除去互相抹黑的那些子虚乌有的指控,剩下的一些具体信息,都是完全一致的,尤其是,两千块救陈向东出来这件事。 老大和老大媳妇不是最主要的参与者,没有被带到隔间,就站在厅堂里,张树林把老太太的口述给他们看,当看到老太太的确是只打算救陈向东一个时,老大媳妇肿着一张脸,狠的咬牙切齿。 她害怕再挨打,不敢说,但心里却是把老太太恨上了。 老大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转移话题问张树林:“支书,这事儿说到底最后也没办,总不能真的当贿赂罪给抓了。” 张树林也不想抓人,他是个求和平的人,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这事儿影响太坏,他既然把人都提来了,就不能轻飘飘放过去。 他想了想,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抓,不上报,但是批评教育不能少。从今天开始,连续接受三天批评教育,做检讨,开大会的时候全村面前点名,以儆效尤!” 第65章 开开心心过大年 分明是最简单质朴的语言,陈青岩的语气也很平常,季清的心却飞快跳起来,脸也红了个透。 与此同时,她看到他弯下腰,脑袋朝着她凑过来。 季清:“!!!” 大庭广众下呢! 然而,陈青岩却是什么也没做,只笑着,目不转睛看她耳朵,“怎么这么红?” 季清臊得恨不能原地消失,这家伙,明知故问! “那个什么……”季清不想跟他纠结这个点,顾左右而言他,“家旺那边好像遇到了麻烦,你不去看看吗?” 陈青岩淡淡,“遇到麻烦先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再求助。” 季清无语,这爹让你当的,也太无情了! 眼看着季清的耳朵越来越红,连脖子都一起红起来,陈青岩心猿意马,面上却是没什么变化,只喉结滚动了下,继续追问:“问你呢,怎么这么红?” 季清被逼得恼羞成怒,抬脚踢了下陈青岩的腿,没好气道:“走开,别挡着我晒太阳。” 陈青岩自然是一动不动,季清没辙,余光瞄到家旺和招娣已经把鸡放回了鸡圈,必旺朝着这边走过来,立马朝着必旺招手,“小旺,过来娘这儿。” 必旺立马迈着两条小腿哒哒哒跑到季清身边。 “娘。” “哎呀,脸蛋怎么弄脏了,来,娘给你擦擦。”季清不理会陈青岩,把必旺拉到自己和陈青岩中间,刻意隔开陈青岩。 陈青岩没办法,又不能把小孩儿挤着,只得往后退了退。 他看着季清装模作样给必旺擦脸,跟必旺说话,无视自己,不禁乐起来,低低说了一句:“出息。” 季清的心,再一次猛跳。 里里外外大扫除完,孩子们都累瘫了,季清肚子的阵痛已经过去,她把醒了一天的面从盆子里倒到砧板上,揉面蒸年馍。 必旺在一旁拍手,跟着陈青岩念顺口溜,“二十八,白面发~发发发~” 季清笑,“这都二十九了。” 陈青岩表示,“都一样,没差。” 季清把面揉好,切下来一块揉成手腕粗的长条,先切成一块一块的小面团,再像擀饺子皮一样,按扁擀成圆片,撒上些面粉,错开对折成半圆,中间放一个红枣,两边捏起来,做成一个红枣花。 这种馍馍做法并不难,季清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做给她吃,那时候母亲很是热衷于进厨房,过年就会做这种花馍。 做好八个小的红枣花馍馍,再揪一块大面团,擀成大圆片,用筷子压出纹路,中间留着不动,边缘分八份切开,捏成花瓣状。 最后,把刚才做的小枣花放上去,中间放一个切成小细条的面团,顶端再放一颗枣,做成花芯。 打开蒸笼,把做好花样的馍馍放到笼篦子上,接着做下一个。 招娣托着下巴看季清做馍馍,星星眼感慨:“娘,你做的馍馍真好看。”不像大娘娘,就会做个馒头,还做不圆。 十五分钟后,第一个花馍出炉。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伸手去抢,家旺手伸得最快,被出锅的水蒸气烫了下,吸着气连忙把手指含嘴里。 季清把花馍放在盆子里,递给几个孩子,“一人两个,不用抢。”又提醒陈青岩,“看着点小旺,别让枣核卡嗓子。” 陈青岩听了,直接掰开熟透的枣,把里面的枣核去了,才把小花馍给必旺拿着吃。 几个小孩不顾烫手,两只手换着拿小花馍,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季清看在眼里,心里美滋滋的,她也是从孩子时候过来的,其实对于小孩子来说,吃得好玩比味道重要多了。 就比如同样是白面馍馍,放个红枣做个花样,那小孩们能吃出普通白面馍馍几倍的开心。 季清手下利索,除了第一个是单独做的,后面都是三四个蒸一锅,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所有醒好的面都做完了,她数了下,总共做了十三个大的花馍馍。 除了过年这几天吃,还要给陈家那边送一个,回娘家拿一个,给王大媳妇送一个。 做完馍馍,季清又准备做晚饭,陈青岩看了,说:“他们吃馍馍吃饱了,今晚就不用做晚饭了。”也是心疼季清辛苦。 家旺点头:“娘,我吃饱了。” 招娣附和:“我也吃饱了。” 盼娣也说自己饱了。 其实对于村里的人来说,晚饭吃白面馍馍吃饱已经是奢侈,可对季清来说,还远远不够,她老是担心孩子们营养不够。 她想了下,说:“那我就不做晚饭了,做个鸡蛋汤,今天干了一天活,喝个热热的汤暖暖身子。” 于是,又打了五个鸡蛋做了鸡蛋汤,每个人都是稠稠一碗,孩子们嘴上说着吃饱了,还是喝得喷香。 喝完鸡蛋汤,盼娣主动上前,“娘,我来洗碗洗锅,你缓一会儿。” 季清正好腰酸,便没有再逞强,上炕准备躺着,招娣看到盼娣讨了娘欢心,立马献殷勤拿枕头:“娘,你躺着就好,我给你盖被子。” 家旺也适时说:“娘,窗户跟前有冷风,你往这边躺一点。” 看几个孩子热情地围着自己转,季清心里甜丝丝的,颇有种成就感,她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人家说有孩子热闹,是什么意思了。 招娣给她把被子盖上,陈青岩突然也上了炕,他占地面积大,一下就把家旺和招娣挤到一边去了,季清抬头看他,他掀开被子,手直接探进被子里。 季清以为他要干什么,吓得不行。 陈青岩说:“你肚子疼,我给你揉揉。” 季清想说不用,已经来不及,陈青岩的大手掌心向下,在她的小腹上一圈又一圈打着转,他身上本就火气旺,摩擦又生热,季清感觉小腹那里比贴着炕的地方还要暖和。 本来隐隐作痛的小腹,也没那么难受了。 身体不方便,她也不用担心陈青岩会想入非非,反正就算是来了感觉,也做不了什么,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陈青岩的伺候,很是惬意。 倒是陈青岩,揉了一会后,撂挑子不干了,他紧绷着一张脸,跳下炕出了屋子。 招娣不解,喊他:“爹,你上哪儿去?” “屋子里太热了。”陈青岩站在屋外的窗户边,声音传进屋里,“我凉快凉快。” 招娣和家旺对视一眼。 “热吗?” “不热啊。” 季清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她把脸埋进被子里,吃吃吃笑起来。总是陈青岩看她出糗,今天她总算是看他糗了一回。 …… 第二天是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村里开了大会,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读镇上发来的宣传册,读完批评陈老太和老李,让他们站到人前面背检讨。 陈青岩和季清没去参加,村上的干部们体恤他们的特殊情况,也没要求。 季清早上起来,先把屋子收拾整齐,接着准备做大碗面的材料,准备完又把咸菜和肉菜都装在盘子里放一边,拿锅打了糨糊,让陈青岩带着孩子们贴对联和喜字。 小旺也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面玩,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喜字,哒哒哒跑过去,贴在鸡圈的木头门上。 “咯咯咯。”他学母鸡叫。 “咱们家必旺是真喜欢动物啊。”季清说完,突发奇想对陈青岩说,“咱们要不养个猫。” 前世她就喜欢猫,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养,现在村里环境这么合适,都养着鸡呢,养个猫不是难事。 再说了,现在屋子里放着各种吃食,容易招惹老鼠,有个猫在家里,不用担心老鼠会祸害粮食。 招娣喊,“娘,不是应该养狗吗,大壮大花他们家都养狗看门。” 季清点头,“养狗也可以,你们喜欢狗还是猫?” “狗!” “猫!” “狗和猫都要!” 陈青岩贴完大门上的对联走过来,看着季清问:“你想养猫?” “有一点想。”季清想到自己曾经夜以继日地在网上云养猫的经历,笑道,“我觉得猫猫特别可爱。” 陈青岩当即拍板,“那咱们就养猫。” 第67章 要二十块呢 季清正出神地想着,突然手里被陈青岩塞了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五块钱。 “给你。”陈青岩笑,“压岁钱。” 季清睨着陈青岩,狐疑,“你为什么要给我压岁钱,我又不是孩子们。” 陈青岩挑眉,“你也可以是。” 季清:“?” 她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这是占她便宜呢! 她气呼呼把五块钱塞回陈青岩手里,又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壕气十足地甩给陈青岩,“给你,压岁钱。” “……”陈青岩愣了下,才噗嗤笑出声,“好,谢谢媳妇儿。” 季清脸腾地一下红了:“……” …… 农村除夕夜有守岁的习俗,起码得熬过十二点,好在除了必旺之外,其他几个都很激动,一点都不困,拉着季清和陈青岩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很容易就到了十二点。 寂静的夜里,鞭炮声再一次响起,陈青岩也下炕出去放炮,季清看必旺打着哈欠,等陈青岩回来,便叫大家漱口睡觉。 大年初二,季清和陈青岩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 雪下了厚厚一层,人走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季清一手牵着招娣,一手牵着盼娣,陈青岩怀里抱着必旺,家旺走在他身侧。 拜年用的东西装在包里,陈青岩斜挎着包。 虽然下了大雪,路上人却是不少,都是带着孩子走亲戚回娘家的,季清看到许多认识的熟脸,她现在已经没有刚穿过来时候的拘谨了,可以很自然地打招呼问候。 雪地里几人走得慢,走到老季家已经是晌午。 季清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呢,突然从大门里冲出来一个人影,嘴里骂骂咧咧的,差点撞在季清身上。 “额……五妹?”季清在脑海里搜刮了下,才慢吞吞叫对方。 对方停下脚步,视线从季清身上移到陈青岩身上,又回到季清脖子里的围巾上,低嗤一声,“三姐来了啊。” 季清没吭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季家老五,季娟,嫁了个张村的庄稼汉,脾气差性格差,不仅跟婆婆一家子不对付,跟季家娘家人也没一个关系好的,她不是季家老大媳妇的那种有分寸的霸道彪悍,她是属于浑身是刺,逮谁刺谁。 原主自己性格也别扭,和这个五妹相处的时候属于我阴阳怪气骂你,你夹枪带棍讽刺我,谁都不让着谁,一个看不惯另一个。 不过,倒是没什么大的过节。 看着对方那鄙夷的嘴角,季清饶有兴味笑了,“嗯,来了,我们先进去了。” 季清的反常让季娟措手不及,她盯着季清的背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三姐怎么回事,笑这么开心干什么,瘆得慌! 季老太和老季头都在堂屋接待女儿女婿们,季清和陈青岩带着孩子们进去,看到二姐,二姐夫,五妹夫,还有几个孩子。 她叫了一遍,把拜年的东西从布包里拿出来,一个花馍,一包肉,一包糖,一一递给季老太,“娘,过年好。” “好好好,你们快坐。”季老太笑呵呵的,“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准备着吃晌午饭。” 季家几个儿子都带着儿媳妇和孩子去看丈母娘了,没了儿媳妇帮忙,季老太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季清初次见这么一堆家里人,多少有些尴尬,便到厨房帮季老太打下手做午饭。午饭做的是大碗面配菜,跟红山根村过年风俗一样。 趁着没人,季清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塞给季老太。 季老太不肯要,推着让季清收回去,“我在家里不愁吃不愁喝的,要钱没用,你要拉扯四个娃呢,用处多得很,好好把钱拿着。” “我有钱,陈青岩给了我挺多钱,够用得很。”季老太不收,季清便把钱直接塞进季老太口袋,“娘,你拿着钱,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急用。” 看她态度强硬,季老太才叹着气收下钱。 嘴上还唠唠叨叨的埋怨季清,“钱是省出来的,大手大脚的,多少钱都早晚花光。你得让陈青岩看着你是个能守家的,他才愿意把钱给你。知道不?” “嗯,知道。”季清嘴角翘起,往小板凳上一坐,开始加柴烧火。 这样和季老太相处的方式,让她感觉母亲就在身边一样。 简单,温馨。 可偏偏有人就是没眼色,跑来打搅。 季秀走进厨房,看季老太还在调汤,没好气道:“娘,你这速度也太慢了,我都饿死了。明知道我们要来,你也不早点准备。” 季老忙说:“快好了,快好了。” “娘,你就做这么一个面啊,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也不多准备几样。”季秀露出一副看不上的表情,语气也是高高在上,“晚上多做几样,别糊弄人。” 季老太脸色难看,嘴上却还是应着,“行,晚上多做几样。” 给季老太挑完刺,季秀又转向季清,她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一番季清,挖苦道:“我说三妹,好歹你男人也是个挣钱的,你能不能收拾收拾,别总穿的这么穷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这会儿季清身上穿着以前的旧棉袄,陈青岩给她买了花布和棉花,只不过她都用来做被子和床单了,没给自己身上用。 陈青岩给她买的皮鞋她穿着,但棉裤长,她又坐着,裤腿盖住了鞋面,根本就看不到。方才她来的时候围的围巾,刚进屋还取下来放在堂屋了。 于是乎,在季秀看来,季清大过年的身上没一件新的,不像她,穿着新做的棉袄和棉裤,洋气得很。 季清才不像季秀一样喜欢到处晒自己的东西,她压根不在乎别人认为她穷酸,相反,她担心别人知道她有钱呢! 她冷冷扫了一眼季秀,轻描淡写道:“我家确实揭不开锅了,听二姐这口气,是打算给我家送些粮食和油呢?” 季秀嫁到了镇上,男人是在镇上学校里当值的,家庭条件比其他村里的都要好一些,所以经常瞧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 不过,她炫耀归炫耀,抠得要命,从来没接济过兄弟姐妹,也没给季老太给过哪怕一分钱。 听季清跟她要粮食和油,她立马说:“送你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但归根究底,你得自己想办法努力呢,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日子的,男人明明是个挣钱的,却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寒碜。” 季清冷笑:“二姐不愿意给就直说呗,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你……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季秀恼怒。 以往季秀挖苦原主,原主心里再火大,都是憋着一肚子气,怯懦地偷偷抹眼泪,在心里咒骂季秀,不敢与季秀正面交锋。 季清不给她惯这个臭毛病,直接怼上去,“我怎么跟你说话了,不是你先说我穷酸说我过得寒碜?” 她一扫季秀脚上的旧棉鞋,切了一声,“我看你也过得不怎么样嘛,这大过年的,二姐夫没给你买双皮鞋?” “呵呵,你还说上我了,怎么的,陈青岩给你买皮鞋了?”季秀不甘示弱,搬出屡试不爽的讽刺原主的话:“哎呀我忘了,陈青岩只顾着他老娘,什么时候给你买过东西啊。” 不过这一次,她失算了。 季清嘴角勾起,把烧火棍一丢,转过去面对着季秀,拉起长长的棉裤,露出自己崭新的一双皮鞋。 朱红色的真皮皮质,瞬间让暗淡的厨房都有了光彩。 “喏,陈青岩给我买的皮鞋。”季清故意往季秀面前伸了伸,“怎么样,好看不,哎呀可贵了,要二十块呢。” 第68章 说一次,打一次 季秀一脸震惊地看着季清,心里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陈青岩的钱不是都上交给他老娘了吗,哪来的钱给季清买皮鞋,再说了,季清跟陈青岩关系一向不好,为什么陈青岩会给季清买这么贵的皮鞋! 季秀一直呆在镇上,看不起村里人不怎么回村,她这次回来,季家的几个儿子儿媳妇都不在,还没人跟她说季清分家的事。 “……怎么可能?”她喃喃出声。 季清轻飘飘扫了一眼季秀,“我男人给我买皮鞋,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他还买了布和棉花,让我做新棉袄,都赖我,手笨不会做,唉。” 跑到她面前来秀优越感,哼,看她不秀死她! 季秀人都傻了,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季清脚上的红皮鞋,气不打一处来,过年前她也跟她男人说了,想买双新皮鞋,她男人死活不肯给她买,还骂她不持家。 早知道今天会遇到这种情况,她怎么着也得把那皮鞋买了! 季老太看季秀和季清对峙着,上前打圆场,“你们姐妹两个,不比谁勤快谁针线活做得好,比这些个没用的,秀秀,你去把堂屋的桌子收拾一下,准备端饭吃饭了。” “切。”季秀白了一眼季清,扭身去堂屋了。 季老太看季秀走了,才哭笑不得地责备季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姐的德行,和她那么较真干啥,到时候说不过她,吃亏的还是你。” 面对季老太,季清再次变身甜甜小可爱。 她俏皮一笑,“我才不怕她。” 季老太看着季清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有些恍惚。 季清不解,喊了声:“娘?” “没事,没事。”季老太想到什么似的,情不自禁笑起来,“好多年没看到你这么有活力了,挺好。” 季清愣了下,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原主以前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不然也不会在小的时候把杜金鸿打的哇哇直叫,可自从嫁了人,被生活和婆婆压迫着,慢慢就变得不自信,性格就变得扭曲了。 哎。 难怪人家都说,一段不幸福的婚姻,会毁了一个人。 季老太把煮熟的面捞到碗里,浇上刚调好的浓汤,季清拿盘子过来,把碗一个个摆到盘子里。 她端起盘子,看着季老太,说:“娘,你就看着,我以后会越来越有活力的。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 兴许是被季清刺激到了,整个午饭期间,季秀没有再作妖,甚至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吃着饭,时不时瞪自己男人一眼。 她男人方勇石不明所以,又不想在丈母娘家惹麻烦,便无视了她,一个劲儿地跟陈青岩聊天。 陈青岩则是一边接方勇石的话,一边给季清碗里夹菜和肉,照顾着季清吃饭,在完全不自觉的情况下,又把季秀好一顿气。 吃过饭,季清帮着季老太收拾厨房,大人们还在堂屋呆着侃大山,孩子们则在院子里嬉闹玩耍。 家旺说这附近的院子里有冻果,跟季清请示后,与盼娣招娣一起去打冻果了,必旺还小,季清担心他,让他就在院子里玩。 必旺心心念念着哥哥姐姐,又不敢违背娘的话,便蹲在大门口等,他等得没事干,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人脸。 “小孽障。” 必旺听到声音,抬头看去,看到了二姑姑的儿子。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生性善良的他便朝着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娘说了,要多对人笑笑。 方建华今天五岁,虽然个头小人小,却是言传身教地学习了季秀的一系列恶习,他看着必旺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越发不爽。 他上前从必旺手里抽走树枝,扔在地上,又把必旺画的人脸用脚抹掉,“笑什么笑,说你呢,小孽障。” 纵使必旺还不懂事,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 “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他看着方建华,奶声奶气地重复娘教的道理。 方建华万万没想到必旺居然会还嘴,而且还是说顺口溜,比他骂的那个词拉风多了,这可气坏了他。 他本就站在必旺面前,直接一把把蹲着的必旺推倒在地。 必旺向后摔了个屁股蹲,小嘴紧紧抿起来。 “喂,你干啥呢!”家旺的声音响起,他打了几个冻果,本打算拿回来给娘吃,不料看到方建华在欺负必旺,他当即冲过去,一脚踢在方建华的腿上,“你再推一下试试!” 招娣也赶来,手叉腰挡在必旺前面,“再推一下试试!” 方建华切了一声,虽然没敢再动手,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地骂着,“乡巴佬,小孽障,没用的东西!” 季清在厨房听到动静,放下抹布往外走,当看到孩子们拌嘴后,她没急着上前,而是静静在不远处看着。 小孩子们拌嘴打架是常有的事,他们如果能自己解决,大人就不必参与。 可明显有人跟季清想的不一样,季秀上了个厕所,出来后看到招娣和家旺堵着方建华,方建华指着必旺骂,她立马就冲了上去。 “你们在干什么?” 方建华看到自己娘来了,有人撑腰了,一头撞开招娣,把刚刚爬起来的必旺又一次推倒在地,“你还敢还嘴!” “你还敢推他!”招娣火气大,根本不管季秀,一脚把方建华踹倒了。 方建华的哭声震天动地地响起来,季秀见了,气呼呼要打招娣,不过胳膊刚抬起来,就被季清抓住了。 “放开!”季秀怒吼。 季清冷冷出声,“孩子们打架,大人不要插手。” “你姑娘打了我儿子!” “你儿子还推了我儿子呢。”季清力气比季秀大得多,她甩开季秀,季秀踉跄着退后几步,差点在雪地里滑倒。 家旺紧绷着嘴角,“你家方建华先推的我们家小旺!” 季秀气得咬牙,恨不能上去跟季清干一架,可她隐隐作痛的手腕提醒她,她根本就不是季清的对手。 她盯着季清看了半晌,切了声,牵起方建华的手就走,走到必旺身边的时候,她看着必旺,恶狠狠讽刺道:“二刈子。” 必旺一脸懵,吓得扑在季清的大腿上。 季清的脸色,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 大人们互相攀比、勾心斗角没事,小孩子之间互相拌嘴骂人也没事。 但,一个大人,不能羞辱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必旺之所以在长大后会变得性格孤僻、自闭,不愿与人来往,惨淡的独自一人生活,和他小的时候受到的羞辱和谩骂息息相关! 她一直提防着,注意是谁伤害了必旺幼小的心灵,没想到季秀居然就是其中一个! 她看着季清的背影,冷漠出声,“季秀,你站住。” 季秀停下脚步,得意地转过身看着季清,对季清的愤怒很是满意,“干嘛,我说错了吗,你看他那个样子,不像二刈子吗?” 一个男娃,竟然长得比姑娘还好看,她呸! 孩子们都不懂二刈子是啥意思,但看季清的脸色,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于是纷纷怒气冲冲瞪着季秀。 “看来,我今天要让你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季清迈步朝季秀走过去,没给季秀反应的时间,她扬起手,干脆利落地一巴掌甩在季秀的脸上。 “啪——”,所有人都震惊了。 就连季秀自己,也愣在原地。 季清眯起眼睛,看着被打的脸歪在一边的季秀,声音冷得仿佛能掉下冰渣子,“你跟你儿子,谁敢再说一次‘二刈子’这个词,我打谁一次。” 第72章 虾兵蟹将 陈青岩果然在吃晚饭前就回来了,季清告诉他,李妮子和她娘过来了一趟,她把一百块借出去了。 “她爹没来?”陈青岩下意识问。 季清摇摇头,和陈青岩对视了几秒。 既然是当爹的拍板做出的要给儿子娶媳妇的决定,但凡有些担当,都得是当爹的来借钱才对,可李妮子的爹没来,说明他没有担当,至少,没有李妮子有担当。 陈青岩能脱口而出这么问,因为在陈青岩这样正直的人眼里,这事儿应该当爹的来,不该让老婆孩子来。 季清笑起来,温柔铺在眼底,“没办法,天底下多得是不负责的男人,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并不多啊。” “嗯?”陈青岩狐疑地看着季清,“你……这是在夸我?” 季清挑眉,意思不然呢。 陈青岩挠挠后脑勺,耳根红了些许,突然被媳妇夸,他还挺不习惯的,不过,这感觉是真的不赖。 他抬眼,朝季清投去深沉的目光。 季清被吓一跳,“干什么……你别乱想啊。” 陈青岩一秒泄气,只得默默挽尊,“你想什么呢,我吃完饭还去村委会忙工作呢,没那么多的闲工夫。” 一整年的账目一时间处理不完,村委会里面会处理账目的加上他满打满算就三个人,处理了一下午,就只处理了不到一半,村委会有炉灶,本来说是直接在村委会吃过晚饭继续,但他想着季清和孩子们,便回来吃饭。 为此,又被大队长打趣,说是一刻都离不开媳妇。 季清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了,红了脸不肯看陈青岩,低着头默默夹菜。陈青岩看在眼里,疯狂心动,却也是装作一本正经。 第二天,陈青岩吃过早饭就去村委会了,季清觉得天天窝在家里对身体健康不利,便带着几个孩子出门转悠,去山脚下走走。 村子里的空气就已经足够清新了,山脚下的空气却尤为清新醒脑。 季清给孩子们教了几个锻炼身体的动作,她在前面示范,让他们学着做。 招娣、盼娣、家旺一开始都掌握不到要领,歪七扭八的,季清捡了根树条,模仿当年教她跆拳道的那个老师,纠正他们的动作。 必旺则是学着季清捡了个小树枝,一边看着娘和哥哥姐姐们,一边在地上画画。 没一会儿,招娣大喊,“娘,腿好酸啊!” 盼娣喘气,“娘,坚持不住了。” 过了几秒,憋红了脸的家旺从喉咙里发出求救,“娘,不行了……” 季清笑起来,拍拍手掌,“好,休息!” 姐弟三个如获大赦,招娣拄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问季清,“娘,这个姿势好累啊,为什么娘你做的那么轻松啊。” 季清吃吃笑起来,告诉孩子们,“这个动作叫扎马步,你们每天练习,练个几年,就可以跟娘一样厉害了。” 她一扭身,看到必旺已经在地上画了一大幅画,本以为必旺只是拿着树枝乱画,不料走近一看,画的居然是他们刚才的动作! “天哪……”她不可置信。 招娣跑到季清身边,惊讶地叫起来,“这不是我们嘛,看,中间的这个是我呢,边上的这个歪歪扭扭的,是家旺!” 家旺不服气地扁嘴,“我是实在坚持不住了才那样的,我比你坚持的时间长啊。” 盼娣捂着嘴笑,“你比招娣开始的晚啊。” “这画的也太传神了。”季清一把将必旺抱起来,兴奋道:“咱们小旺是个画画的天才啊!” 在不到四岁的年纪,在没有人教、没有任何学习的情况下,能传神的画出人物的动作形态,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招娣忙问:“娘,我是什么天才呀?” 季清想了下,“你是行侠仗义的天才。” “娘,那我呢?”家旺也问。 “你是背乘法口诀的天才。” 盼娣没问,季清主动说:“盼娣是做饭做家事的天才。” 招娣激动地跳起来,“娘是打架的天才!” 季清:“……哈哈哈哈。” 听着很野蛮,不过,她喜欢! …… 陈家。 “什么?你就由着她这么往你头上骑?” 过年走亲戚,老太太关系最好的亲妹妹,张菊来看老太太,在听老太太说了季清的几十条罪状后,气得脸红脖子粗。 老太太靠窗躺着,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她如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都没力气去折腾了。 最关键的是,村支书说了让她不要再去找季清的麻烦,不然还要开会批评,还要背检讨书,开会批评她能忍下,可是背检讨书,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老姐姐,这你能忍住,我可忍不住。咱们这么多年,这么不容易才从媳妇熬成婆,要是被媳妇骑在头上,咱们还不亏死!”张菊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去会一会你这个儿媳妇!” 有人替自己出头,老太太自然不会拦着,她假模假式地摇头:“算了,她糟践我一个就行了,别再回头把你也气着。” “想气着我,那不可能,老姐姐你就等着!” 山脚下毕竟温度要低一些,季清看孩子们活动够了,便带着他们回家,一路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唱东方红太阳升,一路欢声笑语。 走到家门口,季清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这不是姨奶吗?”家旺眼尖,一下就认出来,压低声音对季清说,“姨奶跟奶关系好,肯定是奶派来找咱们麻烦的。” 季清带着孩子们走进院子,张菊听到声音转过来。 看到季清,她立马把手往腰里一插,“你这个不孝儿媳妇!” “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喜欢多吃多占的姨娘啊。”季清嗤笑一声,“另外,我没记错的话,我不是你的儿媳妇。” 听到季清骂自己多吃多占,张菊立马火冒三丈。 “你这个没教养的,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季清好整以暇地看着张菊,“怎么了,我哪句说错了吗,姨娘哪次回来不是大扫荡啊,我们陈家的东西,吃的用的,只要你弄得到的,都想方设法带走,‘多吃多占’这个词来形容你,不是很合适吗。” 张菊瞠目结舌地看着季清,她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还没来得及数落呢,就被季清给占了上风。 果然如老姐姐所说,这个儿媳妇,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瞪着季清看了几秒,才继续:“少在那儿跟我拉扯有的没的,你这个不孝儿媳妇,把我老姐姐都气病了,现在你跟我走,去给我老姐姐下跪认错。” “噗……” 季清都被这自来熟的张菊逗乐了,什么下跪认错,想的未免也有点太多。 她抱起胳膊,朝着张菊走去。 “我说姨娘,你也未必想给我家老太太打抱不平,现在我跟老太太分了家,你吃不到白食拿不到东西了,才跑来找我的。你不来我都忘了,我跟老太太已经分了家算了账,应该跟你也算一算啊,这些年我家陈青岩挣回来的东西,你拿走了不少。要不咱们到村委会去,找几个见证人,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张菊没想到季清会从这个角度发难,人都傻了,指着季清:“你……你……你这个不孝儿媳,我拿的又不是你的!” “是不是我的,不由你说了算,由村委会说了算。看你这么不服气,咱们就走一趟呗。” “我……我不……” “你不去?”季清倏地冷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菊,“你不去的话就给我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张菊手叉在腰里,“什么你家,这是青岩的家,我不出去你能拿我怎么办!” 季清冷笑,看来老太太还贼心不死呢,今天不把张菊解决了,往后怕是还有一堆虾兵蟹将要被老太太派来,烦都烦死她。 她伸手,直接提出老太太后颈的衣服,提小猫小狗一样,一把提起张菊,蹬蹬蹬走出院子,砰的一声,将张菊丢在马路上。 而后,森寒的目光射向张菊:“没有我的允许,你再随便进我家院子,我就把你当小偷处置,打断你的腿!” 第73章 烂舌头 张菊被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季清。 怎么半年不见,这女人力气大的跟个男人一样! 季清冷哼一声,帅气转身,带着孩子们进屋做午饭吃。 炒肉的香味从屋子里飘到马路上,张菊流着口水爬起来,跃跃欲试想冲进去夺肉,又怕被季清再丢出来。 她吃了瘪,不知道怎么回去见老太太,便在路上徘徊着,刚好遇到了回来吃晌午饭的陈青岩。 “侄儿子!”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陈青岩的胳膊,“天杀的,你娶的好媳妇,跟个泼妇一样,把我从你家里赶出来了啊!” 陈青岩面色发沉,淡淡唤了一声,“姨娘。” “走,治治你那不听话的媳妇走。”张菊拉着陈青岩往新房走,“我可是你亲姨娘,这个泼妇,连门都不让我进,太可恶了!” 听到这一句,陈青岩停下脚步。 “侄儿子?”张菊疑惑地看着陈青岩。 陈青岩拨开张菊的手,朝着新房看了眼,“姨娘,你先回去,我今天挺忙的,等我忙完,去家里看你。” 他说完,也不理会张菊脸上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大步流星地朝新房走去,任张菊在他身后喊破嗓子也无动于衷。 陈青岩进了屋子,看到季清做了蘑菇炒肉,凉拌腐竹,正烧热水下面条。 “回来啦?”季清看到陈青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陈青岩看季清面色无虞,并没有生气不高兴,这才松了口气,脱下棉袄挂在门后铁丝做的挂钩上。 季清一边往锅里丢面条,一边说:“刚才尕姨娘来过了,叫我去给老太太下跪认错,我给赶出去了。” “我知道,我刚才来的路上碰到她了,说是要我来治你呢。”陈青岩笑起来,对上季清投过来的视线,“我没理她,溜回来了。” 季清歪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嗨,还挺喜感,不过张菊肯定会被气个半死。 吃完饭,陈青岩在家里陪几个孩子玩了一会,才往村委会去,没想到张菊还在路上守着他,看到他出来,气鼓鼓上去抓他。 “姨娘,你这是干什么。”陈青岩叹气。 张菊铁青着一张脸,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青岩,你现在这样可不行,你娘跟我说你由着媳妇欺负老娘,我还不信,现在我看,这事你做得出来!” 陈青岩:“……” “我知道你从小是个好孩子,也是受了那妇人的挑唆才变成这样,你现在跟姨娘回去,去看看你娘,咱们一家人好好说会话。” 她相信等把陈青岩叫回去,她跟老太太常会双簧,铁定能把陈青岩扭曲的思想掰正。 “姨娘,我不是小孩子,不会听别人挑唆,况且也没有人在我面前挑唆,我分得清是非曲直。”陈青岩这回是真不高兴了,好话都懒得说,“村委会还有活等着我,我走了。” 张菊人气得破口大骂:“不孝子!” 陈青岩没再给一个眼神,甩给张菊一个决绝的背影。 张菊气得快要吐血,又不敢跑到村委会去闹,只能捂着胸口回家,跟老太太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两人大骂儿媳妇都不是好东西,被老大媳妇听见,撒气往炕上一躺,中午饭都不肯做了。 …… 初五一过,年味就没那么浓了,大队里准备着开工春忙,陈青岩也忙完了村委会的事,告诉季清,要去镇上一趟,找合适的房子。 “马上就要开学了,要趁着娃们开学前,把房子找好学校问好,不然的话,到时候中途插进去,课就落下了。”陈青岩说。 季清这两天也想着这事呢,没想到陈青岩跟她想到一块去,倒是不用她自己去了,她给陈青岩包里装了两个玉米面饼子,一壶水,让陈青岩路上饿了吃。 陈青岩盯着季清看,看不够似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季清想了下,还是拒绝了,“我今天就不去了,你先去看,有多的就多看看,先挑一挑,做决定的时候带我去。要是没得挑,那你决定就好。” 这方面她经验也不多,而且,她相信陈青岩。 “那行,我先去多看一下,把优劣记下来回来跟你商量。”陈青岩接过包挎上,趁着孩子们没往这边看,偷偷在季清脸上啵了一下。 季清红了脸,害羞带怯地瞪了陈青岩一眼,推陈青岩出门。 这些天两人的感情渐渐升温,陈青岩时不时会来上这么一下,尤其是在出门办事的时候,季清都被他弄得习惯了。 陈青岩走后,季清安排盼娣在家照顾小旺,她带着招娣和家旺去上工。 算算她现在手里捏着的钱,还有家里囤着的吃的喝的用的,她完全可以不用去上工,不过季清不是个坐吃山空的性格,她更不想把养家的重担丢给陈青岩一人。 等镇上的房子找好,孩子们都送到学校开始读书,就靠陈青岩一个人,日子会过得很辛苦。 当然,她也没打算靠上工干活来挣钱,她去上工的目的,纯粹是为了了解一下现如今的行情,各家情况,为她往后的开店事业打点基础。 打游击卖东西终究不长久,要想稳定挣钱,还是得开店。 可开店卖什么,季清还在观望。 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工厂,有的也是国有,为供销社服务的,不可能给她这种小店供货,她若想进货,还是得从村里人身上下手。 春忙主要是犁地、修剪树枝、种树、施反青肥等等一系列的活,季清带着两个孩子,被分到了种树的活。 她拿铁锹挖坑,盼娣摆树苗,家旺提水浇灌,三个人配合默契。 季清没怎么做过农活,来之前还担心万一分到施肥该怎么办,毕竟这个年代可没什么化肥,都是农家肥。 幸亏分到了种树的活,这活儿轻松又有乐趣,她干得不亦乐乎,没多久就和一起种树的妇女孩子们打成一片。 张翠琴被分到了施肥的活,挑着粪桶来来去去,当看到季清和孩子们笑容满满地种树,她心里不平衡极了。 “真不知道嘚瑟什么,家里人被她害得抓进了公安局,婆婆病得躺在炕上起不来,她倒好,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脸皮厚死了。” 跟她一起挑粪的听到她这么抱怨,表示疑惑:“我怎么听说,是陈家老婆子的错啊,都被村委会叫去批评了呢。” “你知道什么,陈老太是被她陷害的。”张翠琴扭头,狠狠剜了一眼不远处正停下来捏着手帕擦汗的季清,“我看她不是来干活,是来显摆的。” 季清余光看到张翠琴,嘴角抿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王大媳妇都跟她说了,这个张翠琴,最近一直在到处说她坏话,嚼舌根,拨弄是非,败坏她的名声。 若不是她有村委会撑腰,之前也设计让陈家人出了丑,恐怕很多人都要相信张翠琴的一张嘴了。 原主并没有得罪过这个张翠琴,所以季清把这女人的行为,归为见不得别人好。 有些人就是这样,如果自己身处淤泥,不会向往羡慕那样站在阳光里的人,反而想把那些人也拉到自己的淤泥里。 待到张翠琴再一次路过,季清突然大声开口,“孩子们,娘今天考一考你们,背后嚼人舌根,会怎么样?” “会烂舌头!”招娣抢答。 “会烂嘴巴!”家旺补充。 季清有意朝张翠琴看过去,笑得眼睛眯起来,“答对啦,背后嚼人舌根是会嘴上生疮,烂舌头的,你们可不能做那种人哦。” 张翠琴不明白季清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当她向季清看过去,看到季清挑衅又轻蔑的表情后,立马就火了。 她把挑的粪桶一扔,大步走向季清,“喂,你说谁呢!” 第75章 租房子 陈青岩回到家,季清正在烙饼。 她向王大媳妇学习了炒肉酱的方法,把土豆、肉、辣椒加各种调料炒在一起,炒成一盆肉酱,热腾腾的饼子从烙饼锅里拿出来,菜刀从中间切开,把肉酱夹进去,闻着就流口水。 几个孩子眼巴巴守着火炉,季清先夹了一个,从中间切两刀,一分为四,给他们一人一块。 必旺吃得满嘴流油,“娘,好好吃,好好吃。” 陈青岩先把包放下,又去鸡圈看了眼,这才回来洗手,等他洗完,季清递给他一个夹好的肉饼,“尝尝怎么样。” 在孩子们羡慕的眼神中,陈青岩咬了大大一口,“嗯,很好吃。” “呲溜——” 招娣心里不平衡,“娘,你太偏心了,爹一个人吃一个饼,我们四个才吃一个。” “别着急,正做着呢。”季清看了眼招娣,有意说:“你这孩子,你爹忙里忙外这么辛苦,吃一个饼是应该的。” 招娣撇了下嘴角,不吭声了。 又两个饼子出锅,季清切开夹好肉酱,两个饼子各切一刀,给孩子们:“你们一人半个,别着急,娘肯定会让你们吃饱的。” 招娣接过饼子,看了下砧板上的面团,把饼子又塞给了季清:“娘,你吃,你都还没吃呢。” 季清笑起来,这丫头,虽然性格上容易斤斤计较,但对她是真好。 陈青岩吃完一个饼子,打开包把铁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爹买东西了?”家旺第一个喊。 季清看过去,看到一个绿色的铁盒子,上面印着一个古风的女人画像,她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冷香洗发膏。 “我到供销社给你买的。”陈青岩说。 季清先是愣了下,接着眼角眉梢都笑起来,拿起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你买到洗发膏了啊,我还想着过完年去问问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 盼娣和招娣眼巴巴地看着,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娘,是什么啊。” 季清拧了下铁盒的盖子,拧不动,陈青岩帮她拧开,季清凑过去闻,一股淡淡的槐花香味,她开心得不行,扭头对盼娣和招娣说:“咱们以后没必要再用淘米水洗头发了,用这个洗!” 之前季清就跟姐妹两个说过洗发膏,能起泡泡,能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还能让头发香喷喷的。 两人顿时也开心得不行,“娘,我也要闻。” 陈青岩看着娘仨对着一个铁盒子又笑又闻,略微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十块钱花的真值。 烙完饼子吃完,季清把剩下的饼子晾冷收起来,又煮了锅虾米紫菜汤,一人一碗喝了,几个孩子都吃得肚皮鼓鼓,仰面躺着休息。 吃完饭,季清洗碗,陈青岩给水缸打满水,栓大门。 全都收拾妥当后,两人坐在炕上,陈青岩把白天画的图拿出去,给季清看,“其他的都多少有些问题,就这两个最好。” 白纸上简单画着两院房子的平面图,哪里是窗哪里是米,大概多宽多高,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季清脱口赞叹:“你也太强悍了。” “我按照最简单的形式画的。”陈青岩得意,“我担心画的太复杂你看不懂。” 季清:“……” 她抬眼朝陈青岩看去,当看到陈青岩一副快来感谢我的表情后,不禁有些脑壳儿疼。这男人,拐着弯说她笨,她还得感谢他呗。 “咳咳,这样确实一目了然。”季清说不出违心话,打哈哈应付过去。 陈青岩挑起的眉头落下去,露出些许失落的表情。 季清聚精会神地对比着两院房子,当看到小一点的那院子后,她指着上面临街的屋子问:“这房间能当铺面吗?” 陈青岩回忆了下,点头:“可以做成铺面。” “我喜欢这个。”季清肯定地说。 她可是去镇上开店的,要是住的房子自带铺面,那岂不是可以省下租铺面的钱,而且,还不用跑来跑去地辛苦。 季清把自己的想法跟陈青岩说了,虽说比起另一个院子有点小,但房间并不少,总共有七间,一间铺面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还有四间用来住人绰绰有余。 “明天带你去看看,你觉得行咱们当场就租下来。”陈青岩收起图纸,又说:“学校那边问好了,到时候去上就行,正月十六开学。” 季清嗯了声,今天初六,刚好还有十天。孩子们要按时上学,他们就得赶在十六之前搬到镇上,虽然时间有点紧张,但来得及。 等明天定下房子,就可以收拾搬家了。 陈青岩看季清捏着拳头,小脸上写满了雄心壮志,不禁会心一笑,伸手去搂季清。季清猝不及防被陈青岩拉到怀里,下意思地朝孩子们看去。 几个孩子也看着她,跟她大眼瞪小眼。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一把推开陈青岩,“睡觉了睡觉了,明天起来干活,为去镇上生活而努力!” “努力!”孩子们附和。 必旺觉得好玩,咯咯咯笑起来。 怀抱一空,陈青岩心底掠过一抹空虚,不过对上她害羞的脸和嘴角的笑容,他整个胸腔又被填得满满的。 还有十天,他等得住。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陈青岩和季清出发去镇上。 为了让季清可以更直观地做出决定,陈青岩先带季清去看了粮油站旁边的房子,让季清心里有个大概,接着才去看供销社对面的房子。 都看完之后,陈青岩问季清意见。 “我喜欢这里。”季清站在供销社对面的路边,手指着屋子,“这一间都不用改动,直接就可以做铺面。而且,这里人流量大,地段好。” 看季清已经做出了决定,陈青岩叫来负责租房的人,写租赁合同付钱。 “多少钱?”季清小声问陈青岩。 她刚才看得激动,竟然忘了问问价钱了。 “一个月二十,整租的话,一年二百。”陈青岩一边回答季清,一边检查租赁合同,确定无误后签字盖章,他看向季清,“咱们先租一年。” 季清背过身去从兜里掏钱,数了二百交过陈青岩,陈青岩又交给租房的人,那人收了钱拿着自己的那份租赁合同走了。 “时间还早,咱们可以看看,到时候怎么布置一下。”陈青岩去检查房子的边边角角,看哪些地方需要修整。 季清则是感慨,这房子地段这么好,一年二百块,还有铺面可以开店卖东西,简直不能更划算!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时候大家手里都没钱,政策又不是那么宽松,种种原因下,也就没什么人做买卖,铺面自然也不值钱。 等这条街开满店铺的时候,这房子的租金估计得翻一倍。 没事儿,等她开了店,租金就是再翻几倍,她也能轻松赚回来!等到时候能买卖房产了,拿钱去市里买房子! …… 陈家。 老大、老大媳妇、老陈头都去上工了,陈家就老太太一个人呆着,村委会的刚来过,说是两天后陈向东的判决就下来,到时候家里人可以去送一程。 老太太已经断了找关系救陈向东的念头,但还是不放心,想偷偷给陈向东塞点钱,让他拿着,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使得上。 她拿出几个一块,几个五块,几个十块,又开柜子找老衣,打算再拿两个一百。 陈向东到时候八成要被送往劳改农场,去了那里面,拿一堆零碎的钱太容易被发现,还是直接拿两个一百的。 她把老衣铺在炕上,伸手进去摸出旧头巾。 摸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鼓鼓囊囊的旧头巾,摸上去瘪瘪的,她胆战心惊地打开,空荡荡的旧头巾印证了她的恐惧。 她的钱不见了! 她翻身起来,把柜子里的衣服裤子褥子全部倒到炕上,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没找到钱,她不死心,又把柜子下面都翻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 “啊啊啊啊!” 她的钱被人偷了! 第76章 头号嫌疑犯 老太太把堂屋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自己藏起来的三千五百块钱,她眼睛里迸射出阴翳的光,又跑到西厢房,把老大住的屋子也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 她跺着小脚,一口气跑到季清住的新房,新房门上挂着锁子,她找来斧头把锁子劈开,进去一通乱翻。 还是没有! 她的钱呢,她的钱呢! 老太太站在新房门前发了会愣,又往地里冲。 昨晚老大媳妇说,季清带着孩子去上工了,她要找到季清,问问是不是把她的钱偷走了! 她挨着找过去,没看到季清,只看到四个孩子,她气势汹汹冲过去,一把拽住盼娣的脖领子,“那杀千刀呢!” 招娣一看老太太来了,立马进入警备状态,铲子横在胸前:“你抓着姐干什么!” “季清呢!” “娘跟爹去镇上了。”家旺最镇定,他扫了一圈周围朝着这边看过来的人,提醒老太太,“奶,这么多人看着呢。” 老太太恶狠狠剜了家旺一眼,“啥意思?我怕人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把你那么疼,对你那么好,你帮着你娘害我!” 招娣切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对我们好了,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你都给尕娘和尕爹留着,我们什么都落不着,只有娘对我们最好!” 必旺虽然懂得不多,但听得明白这一句,跟着招娣重复:“娘最好,娘最好。” 这可把老太太嘴都要气歪了,老太太不喜欢招娣和盼娣,但心里对家旺和必旺两个孙子是比较认可的,虽然也没怎么给东西,只是比起招娣和盼娣更认可一点而已。 但就是如此,她听到必旺这么喊,也觉得必旺对不起她。 她一把丢开盼娣,巴掌直接就朝着必旺脸上呼去,必旺生生挨了一巴掌,跌倒在地上,懵了片刻后,张大嘴巴嚎哭起来。 “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哭!”老太太抓住必旺的胳膊,对着必旺的脸上身上一通巴掌。 招娣捏着铲子,愤怒涌上心头,她很想冲过去直接给老太太一铲子,让她见识见识她的厉害,让她也感受一下被人打的痛苦。 可是,季清的教导在她耳边响起,提醒着她不能冲动,不能做出傻事。 “你别打他!” 家旺一声怒吼,抡起手里的榔头就朝着老太太的背砸去。 老太太猝不及防,被砸得向前一个跟头栽下去。 “天哪,打人了!” “快来人啊,出事了!” 周围人喊起来。 负责监工的大队长和小队长急匆匆赶来,拉住还想上去再给老太太一榔头的家旺,又把抱着头瑟瑟发抖快要哭得上不来气的必旺抱起来。 老太太也从地上爬起来,她手指着必旺,大喊:“白眼狼!” 家旺已经被气红了眼,恨恨与老太太对视。 盼娣则是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说什么,又害怕又感觉自己没用,捂着脸呜呜呜哭起来。 招娣则是回过神,挡在家旺面前,叉着腰与老太太对骂:“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你太坏了,我们没有你这么坏的奶!” “你们都该打,偷我的钱,我打死你们!” “谁偷你的钱了,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依我看,你就是想找由头打我们,尕娘和尕爹被抓了,你心里不高兴,就想拿我们出气,你是最可恶的奶!” 周围人听招娣这么说,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老陈太怎么没完没了的,这都闹第几出了,烦死了。” “听说判决快下来了,心理不平衡了呗,要我说,陈向东和陈芬芳会做出那种事,看陈老太这行事作风,一点都不奇怪。” “就是啊,自己儿子女儿犯了罪被抓,反倒怪陈青岩一家子。” “不打自己儿子去,打这么小的娃,真是作孽。” “以前还说人家季清人品有问题,现在看来,老陈太才是最有问题的。” 老太太一阵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快要被众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人没了,钱没了,名声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 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陈青岩和季清两人行走在回村的路上,陈青岩本来要叫驴车的,季清说不用,她想走回去。这些天她体力增加了不少,走十几里山路小意思。 山路寂静无人,两人手拉着手走,十分甜蜜。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季清跨过一块石头,看向身侧的陈青岩。 陈青岩语气温柔:“你说就行。” “嗯……关于钱的。”季清想了下,才继续说:“其实除了你知道的那两千外,我还从老太太那里拿了三千五。” 陈青岩惊讶:“还有三千五?” “嗯。”季清把当时翻墙去找钱,发现老太太把三千五和两千分开放着,自己拿了三千五,两千没拿的事都说了一遍。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老太太迟早会发现她的三千五也不见了,咱们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说一下,把这三千五分了。” 陈青岩抿唇,陷入沉思。 季清不想让陈青岩误会自己,也不想让陈青岩愚孝,继续说:“老太太用不了多少钱,拿着这钱也是给陈向东留着,所以我就想,咱们给她分一半,自己拿一半。咱们拿的这一半你要是打算给她养老,那咱们就按月给她给一部分,给她买些东西,让她能花上用上。” 半晌,陈青岩才淡淡开口:“不用给。” 季清咦了一声,颇有些震惊地看着陈青岩,“不用给的意思是?” “你全部都拿着,咱们每月送米面油过去就行。”陈青岩干脆回答。 这下,季清更震惊了,怎么陈青岩的反应,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难不成陈青岩看着老陈家搞出这么多幺蛾子,心灰意冷了? 还是说,她天天在他耳边吹床头风,起作用了? 季清不知道的是,陈青岩把这个问题想得很简单,他认为老太太不适合管家,季清更适合拿这笔钱。 钱的意义,在于让一家人越过越好,让一家人生活幸福。 他单纯得觉得,这钱如果再给老太太,那早晚还是被送出去,不是送给王力,就是送给其他有贼心捞钱的人。 反正只要陈向东一天没被放出来,老太太的钱就会涌涌不断送过去打水漂。 还不如就让季清拿着,每月定期给爹娘买吃穿用度,安分踏实地过日子。 …… 两人回到家,还没进大门,季清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快步走进院子,看到门上的锁子被砸烂,门敞开着,松开陈青岩的手就往屋子里跑。 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季清爬上炕,翻出自己的枕头,枕头被压在翻乱的被子底下,没有被拆开的痕迹。 “呼——”季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当初她把那三千五缝在枕头里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大多数人只会去看被子里有没有藏东西,很少会想到枕头,更不会想到把枕头拆开了看。 陈青岩里里外外迅速看了一圈,对季清说:“好像是遭贼了,快看看丢东西没。” “钱没丢。”季清把枕头和被子放好,劫后余生般对陈青岩说:“幸亏今天走的时候,我担心租房子太贵,把剩下的钱都带上了,不然就被拿走了。” 两人接着检查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吃惊地发现虽然被翻得乱,但什么都没丢。 尤其是,抽屉里放着几只陈青岩的钢笔,也没被拿走。 “难不成,这贼是冲着钱来的?”陈青岩疑惑。 季清突然被陈青岩这句话点醒,寻常人怎么可能只奔着钱来,其他什么好东西都不要,刚才一时着急,她竟然忘了头号嫌疑犯老太太! 第77章 算账 “妹子,妹夫!”王大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季清和陈青岩忙走出门外,王大一路跑过来,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出事了,你们家老太太跑到山根里,把必旺给打了!” “什么?!”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队长他们把老太太拉住了,我看你家几个娃都不太对劲,想着赶紧来跟你们说一声,幸亏你们在呢。” 季清拔腿就跑,必旺,她最乖最俊的小宝,可千万别出事啊! 陈青岩比季清冷静一点,他先对王力道了谢,拿出备用锁子锁上门,接着才和王大一起往山根赶。 王大嘴里的所谓山根,是靠着山的一片农田,村里人叫地名都是按照特点和地形来叫的,比如山附近叫山根,原来全部都是坟地的直接叫坟场。 特别好记。 虽然季清先出发,但陈青岩和王大两个男人腿长力气多,快到山根的时候,便追上了季清。 三人一同到达,迎面就遇上队长和几个孩子,必旺被队长抱在怀里,两只小胳膊护着头,不停地瑟瑟发抖。 季清光是看着,就鼻头发酸。 看到季清和陈青岩,队长叹了口气,把必旺交到季清怀里,季清小心翼翼抱着,低声哄必旺:“没事了,娘来了,不怕,不怕了啊。” “……”必旺一个劲地往季清怀里缩,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娘呢。”陈青岩问队长。 队长抹了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长舒一口气,“突然晕倒了,把我们给吓得,使劲掐人中才掐醒,这阵老李老刘他们给送回去了。” 季清紧紧抱着必旺,不悦的目光扫向其他几个孩子,声音沉沉:“怎么回事?” 家旺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盼娣垂着头,绞着手指。 就连一向最伶牙俐齿藏不住话的招娣也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敢与季清对视。 “说!”陈青岩脸色紧绷,锐利的视线在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家旺,你说,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平日里陈青岩很少黑脸,所以他一凶起来,孩子们皆是怕得牙关打颤。 家旺吞咽了一口口水,才慢吞吞说:“奶突然跑来,问我们娘去哪了,还骂我吃里扒外,招娣说娘最好,必旺跟着重复了一遍,就被奶打了……” “没了?” “奶打的必旺哇哇直哭,我看不下去,就拿榔头打了奶,没一会儿,奶就晕了。”家旺声音哽咽起来。 纵使他脑子灵主意多,也没遇到过今天这种场面,他虽然不后悔替必旺出头,但他还是很后怕,怕是自己把奶打晕的。 这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队长怕陈青岩再迁怒家旺,忙替家旺说话:“老太太不是你打晕的,你没多少力气,再说打的也是后背,她是打了必旺,大家数落她,她一时间急火攻心,气晕的。” 盼娣啜泣着突然出声,“奶还冤枉我们,说我们偷了她的钱,要打死我们!” 季清与陈青岩交换了个原来如此的眼神,皆明白老太太应该是找不到那三千五了,所以才上演了这么一出。 “娘,疼疼。”在季清怀里窝了一会儿,必旺啜泣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娘给小宝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季清心疼得不行,对着小旺的脑袋温柔地吹了几口气,看向陈青岩,“咱们带小旺去找余大夫看下。” “嗯。” 陈青岩要抱必旺,必旺不让陈青岩抱,头埋在季清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季清的衣襟,盼娣、招娣、家旺跟在两人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 到了余大夫家,三个孩子在屋子外面站着,余大夫给必旺检查身体。 前面必旺穿着衣服还没看出来,这会余大夫把必旺衣服脱了,季清才看到,小旺瘦瘦白白的小胳膊上肩膀上全是淤青。 淤青的旁边,还有几处掐痕。 “我的天爷,这怎么弄的啊。”余大夫目光不善地扫过季清和陈青岩,“小娃娃细皮嫩肉的,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大夫你开点药。”季清一双眼睛泛着红,头也不转地对陈青岩说,“我要去找老太太,你去吗?” 陈青岩:“……” “你还是别去了,有你在我反而不好发威。你就在这里照顾必旺,等会直接带必旺回家。” 季清说完就要走,陈青岩一把拉住了季清的胳膊。 季清背对着陈青岩,声音平静,冷漠:“你放心,我不会把老太太怎么样的,我就是去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能对孩子们动手。你若是不放心的话,队长陪我一起去。”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队长光是看着,就觉得陈青岩夹在中间实在难做人。 不过这老太太也真是的,对大人不满向大人开炮嘛,把三岁的小娃娃打成这样作甚!这幸好都是皮外伤,要是打出个好歹,估计季清得拼命! “就是,青岩你还是别去了,你去了老太太更不饶人,让季清去,去跟老太太好好说一下,以后不能再打孩子。” 余大夫拿着吊瓶和针头,也开口:“我要给孩子输液,你们来个人,把孩子抱住。” 陈青岩叹了口气,松开季清过去把必旺抱在怀里。 “你们去。”他没看季清,垂着眼说。 季清知道她提出现在去找老太太算账,陈青岩肯定心里不舒服,但她等不了,必旺被打的一块青一块紫的,她忍不下这口气。 此时此刻,老太太正在堂屋的炕上躺着,长舌妇张翠琴坐在炕边上,使劲数落季清。还有几个闻讯而来的老太婆,坐着的,站着的,都在劝老太太看开。 季清走进陈家,二话不说直接进堂屋。 “啊,来了!”老太婆们讶异地看着季清,又去看老太太。 季清漠然,“都给我出去。” 没有人动。 她抓起炉子上的烧火棍,对着炉子狠狠砸下去,“都出去,没听见吗!” 看着她这幅母夜叉一样的行径,老太婆们再不敢多停留,纷纷溜走,张翠琴看不得季清这样耍威风,跳下炕与季清对视。 季清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张翠琴莫名害怕,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也离开了。 老太太看到季清,眼睛都瞪直了,“是不是你,我的钱是不是你偷走的!你这个小偷,坏分子,把我的钱交出来!” 季清嗤笑一声:“你的钱?你哪来的钱?你挣过钱吗?” “我……我儿子给我的!” “那是他给我们家用的。”季清环视一圈,冷冰冰道:“咱们算笔账,一个季度三百,一年一千二,十年一万二。陈青岩要养父母,养老婆,养四个孩子,这份钱一分为七,一人就是一千七,你跟陈青岩他爹顶破天三千五,剩下的,都是我跟孩子们的。” 陈老太虽然不识字,但算数还行,尤其这些年把那些钱翻来覆去地数,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季清的意思。 “不是这么算的!” “一万二减去三千五,还剩八千五。也就是说,你得把陈青岩挣来的钱,给我分八千五才合适。谁偷你的钱,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钱!”季清咬牙,想到她之前还想着给老太太分钱,她就后悔! 老太太愣了下,彻底反应过来,原来钱真的是被季清拿走的! 她刚要发作,季清却话锋一转,“还有这房子,是拿陈青岩的钱盖的,你们住在他的房子里耀武扬威,他一家子却在外面借房子住。凭什么!” “这……这是……” “现在就给我搬出去,你和老大都搬出去,我不会再忍下去了,我们要回来住。” 第81章 二月十四,起点 四驾驴车在“东方红,太阳升”的歌声中摇摇晃晃到了青云镇,一进镇子,几个孩子就睁圆了眼睛,满眼新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娘,那是什么?”招娣扯着季清的袖子问。 家旺抢着回答:“那是邮局。” “那个呢,那个挂牌牌的呢。”招娣又问。 “那是国营饭店。”家旺飞快回答。 季清看着家旺那得意的样子,不禁回想到当初带着家旺上镇子取钱的事,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带着孩子们搬到了镇上生活。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在村里和老太太、老大媳妇那帮人斗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青云镇,是她新的。 “娘,到了。”盼娣看到供销社,坐直了身体。 季清叫停驴车,陈青岩把必旺抱下车,另外三个自己一个蹦子从车上跳下去,激动地跑来跑去。 陈青岩咳嗽一声,叫他们:“来搬东西。” 几个孩子便立马跑回来,跟着陈青岩和季清把驴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挨个儿搬到屋子里去。 季清抱着面缸往里走,陈青岩迎面走过来,把她手里的面缸接过去,说:“我们搬就行,你去生火。” “行。” 住人的三个屋子陈青岩都提前装好了火炉,季清和陈青岩住的主屋是大的有烤箱的取暖炉,剩下的两个屋,一个家旺和必旺睡,一个盼娣和招娣睡,都装的是只能供热的简易取暖炉。 季清拿着柴和炭火,挨个进屋把火生着。 等陈青岩带着孩子们搬完东西收拾好,屋子也热了。 “娘,咱们的新家好大啊。”招娣跑过来说。 盼娣羞涩:“娘,我跟招娣以后住西边的耳房吗?” 来之前,季清已经跟孩子们都说了,盼娣性格谨慎,又问了遍。 季清点头:“对,你跟招娣住西边的耳房,家旺和必旺住东边的耳房,男孩子女孩子长大了,要分开住。” “分开住太好了,不用再闻家旺的臭脚了,每天家旺鞋一脱,我都要臭死了。”招娣捂着鼻子说。 家旺脸红了几分,急吼吼为自己反驳:“你不要瞎说,我的脚什么时候臭了,你的脚才臭,臭脚招娣!” “啥?我的脚臭?咱们现在把鞋脱下来让娘闻闻,让娘评判。”招娣叉腰。 季清:…… 季清:“咳咳,你们不去看看以后住的新房间?” 一句话,几个孩子撒丫子跑出主屋。 小院子中间有口水窖,倒是不用再担心用水的问题,季清拿着锅走到院子里,看到陈青岩正在给缸里打水。 “你休息会。”季清担心陈青岩太辛苦,“今天都折腾一天了,明天再把水缸打满就行。” 陈青岩托着桶底,将刚打上来的一桶水倒进水缸里,又把绑着绳子的木桶沉到水窖里去,“没事,多打点水。” 他停下,等下一桶水再打上来,倒进缸里,才看着季清的眼睛说:“今晚好好洗洗。” 季清愣了下,脸红了。 她怕自己想多了,拼命地保持镇定,但陈青岩从眼神到散发出的气势,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没想多,陈青岩就是那个意思。 “中不?”见季清不说话,陈青岩又问了一句。 季清:“!!!” 这种事,还带问的啊! 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感觉自己就像屋子里火炉上那烧水壶,温度过高快要把上头的盖子都掀翻了,壶口嘶嘶嘶向外冒着热气。 “嗯?”陈青岩还在给火炉加炭火。 “……嗯。”季清顶着快要烫到爆炸的脸,低低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一口气跑到屋子里,她后背贴在冰冷的砖墙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啊,怎么办啊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季清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做心不在焉。 连一向粗心大意的招娣都看出不对劲,问她:“娘,你是不是累着了?” 季清:…… 娘不是累着了,娘是吓着了。 陈青岩这家伙,她之前对他说,跟孩子们分开住了,就跟他一起睡觉,过了这么些日子,她都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他还牢牢记着呢! 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季清气呼呼地想。 招娣不放心地看着季清,还在追问:“娘,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很红,是不是着凉感冒了啊。” “咳咳咳,没有没有,娘是刚刚烧水热的。”季清看到盼娣提着笤帚路过,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盼娣啊,今天什么日子啊。” 盼娣偏头,“娘,今天初十啊。咱们初十搬家,你忘了吗。” “啊……没忘没忘。”季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嘴里也在胡说,“我是问你,今天阳历什么日子啊。” 盼娣想了下,才问:“今天十四号,二月十四号。” 季清:“今天是二月十四?” “对啊。”盼娣疑惑地看着季清,“娘,怎么了嘛?” “没事没事。”季清摆摆手,“时间过得真快,哈哈。” 盼娣笑笑,“娘,没事的话,我去扫地了。” “嗯嗯,去。” 季清打发招娣去帮盼娣一起扫地,自己则往炕上一坐,咬着嘴唇思索起来。 二月十四,情人节。 这个年代的人应该都不怎么熟悉这个节日,也没人会过,不过以今天为她和陈青岩的起始点的话,倒也算是很有纪念意义。 这么想着,季清没那么抗拒和紧张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期待。 晚上吃过饭,几个孩子就各自回房间了。 以往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从来没有自己的房间,虽说现有条件比不上一个人一个屋,但不用跟爹娘睡一个屋,男孩子女孩子还分开,对几个孩子来说,已经是特别幸福的事了。 像村里大多数家庭,孩子们跟爹娘要在一个屋睡到成家才搬出去,大小伙子大姑娘挤在一个炕上,别提多别扭了。 现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屋,可想而知,孩子们有多开心。 季清在屋子里洗碗,陈青岩提着热水壶出去,过了一会儿,季清刚洗完碗,准备倒洗碗水,陈青岩头发湿漉漉地回来了。 “我弄,你去洗。”陈青岩说。 季清用眼神询问陈青岩,陈青岩看懂了,回答:“盆子在柴房里,水我都给你掺好了,你要是嫌凉的话,再添点热水。” “知道了。”季清脸又又又红了。 所谓的柴房,其实是放杂物的房间,季清推门进去,看到屋子正中央放着个大水盆,水盆边上挂着毛巾,放着香皂,外加一壶热水。 准备的还真是……齐全。 此时没什么条件,女人洗澡就是坐水盆里洗,男人则是往水盆一站,兑温的水从头顶浇下来。 季清看着水盆周围的水渍,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陈青岩站着洗澡的画面…… 宽肩窄臀,肌肉均衡,身材杠杠的…… !!! 想什么呢! 季清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自己的脑袋里驱赶出去,从里面扣上门,脱了衣服进水盆洗澡。 她本想慢悠悠洗,让陈青岩等着,自己多做一会心理准备。 可天不随人愿,水温很快就变冷,她拿着热水壶添了两次水,水壶见底,她也没法再拖延下去,只能赶紧从水盆里出来,擦干身体穿衣服。 出了柴房,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初十的月亮升得早,此时已经挂在小院子上方,洒下一片银色的光。 橘黄色的灯光从主屋和两个耳房的窗户里透出来,与银色的月光交融在一起,交相辉映,生出几分缱绻的意境。 季清嘴角微微勾起,迈步走进主屋。 陈青岩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捧着一本航天工程学的书,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季清,季清转身关门扣门,踢掉鞋子上炕。 第82章 身体太好了 “现在睡觉?”陈青岩捏着手里的书,盯着季清问。 季清上了炕,“你在学习吗?” 陈青岩:“……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抱着一本书,明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还要拿着在这里装模做样。 或许,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等她。 季清身上散发出轻柔的肥皂的香味,不重,意外地好闻。 “……”季清咬着嘴唇,脑子一片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青岩,只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拉开被子,放好枕头。 陈青岩看着季清红透了的耳根,疯狂心动,把书往柜子上一扔,伸手去拽灯绳。 “哒。” 屋子瞬间暗下来,只剩火炉的光闪着,隐隐绰绰照在两人的身上。 黑暗之中,季清的胳膊被抓住,紧接着,她整个人被推倒,陈青岩的身影俯下来,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视觉,听觉就变得尤其发达。 陈青岩粗重的呼吸声,比落在她唇上的吻存在感还强,季清被吻得受不了,反手去抓陈青岩,意外发现,陈青岩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顿时,季清就不紧张了。 她撑开他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嘴角勾了起来。 …… 两个小时后。 季清又累又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突然耳垂一痛,她清醒了几分,听到陈青岩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睡着了?” “没有。”被这么一弄,季清心里酥酥痒痒的,睡意全无。 “困了?”陈青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伸手搂着她的脖子,柔声问。 季清笑起来,困意已经被吓跑了,便开口:“节日快乐。” 陈青岩:“嗯?” “节日快乐。”季清又重复一遍。 陈青岩挑眉:“什么节日快乐?” “唔,新纪念日快乐。”季清随口胡诌,“这是咱们的新,二月十四号,以后我们不过结婚的纪念日,过这个。” 陈青岩点头:“行。” 季清乐起来,心里满满的,她原本设想的失落和难堪都没有,眼下她和陈青岩走过了这一步,感情依旧很好。 “对了。”陈青岩摸摸鼻子,也想搞个浪漫,“情人节快乐。” 季清愣了下,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陈青岩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我在国外读书,他们洋人都过这个节,跟咱们的七夕一样,男女朋友,夫妻一起过的。” 解释完,他反应过来,反问季清:“你……知道这个节?” 季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舔舔干涩的嘴唇,方才快要停止转动的大脑在这一刻超飞速运转,“我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忘了,大概是女人们闲聊的时候听的。”季清已经适应了眼前的昏暗,精准地捏了陈青岩胸口一把,开始耍赖,“干嘛,就许你知道,不许我知道吗。” “……嗯……”回应季清的,是陈青岩绵长的一声闷哼。 季清听得耳朵发烫喉咙发紧,等冷静了片刻想说点什么,陈青岩已经又一次翻身而起,开始她已经记不清第几轮的亲昵。 夜,还很长…… …… “娘怎么还不醒啊,不会真的昨天累着了。” “我看是,娘最近忙里忙外的,累坏了。” “现在怎么办,咱们去给娘请医生?” “好担心娘啊。” 季清被一阵窃窃私语吵醒,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朝着声源看去。 当看到盼娣、招娣、家旺、必旺几个都趴在炕边上,正紧张地盯着自己时,季清猛地惊醒,发现早已经天光大亮,日头透过窗户,照在了炕上。 下一刻,她忙朝着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看去。 手臂上是她平日里穿的贴身长袖线衣,她松了口气,另一只放在被子里的手探下去,发现腿上也有裤子。 昨天晚上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是不可能自己穿上衣服和裤子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陈青岩给她穿的。 季清咬着嘴唇,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做那种事还要羞耻。 她正发着呆,门被推开,陈青岩端着洗菜盆走进来,看到孩子们围着季清,不悦道:“说了别打扰你们娘,让她多睡会,怎么不听?” 说完,他看向季清,才发现季清已经醒了。 “你再睡会。”他把洗菜盆晃了下,“今天我给咱们家做饭。” 季清听着陈青岩略带嘶哑的声音,想到陈青岩昨说了过量的话,脸红起来,不敢去直视陈青岩,把脸往被子里一埋,闷闷嗯了一声。 太羞了。 陈青岩用烧火棍挑开火炉的盖子,搭锅准备炒菜,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招娣大着胆子问陈青岩:“爹,娘是不是生病了。” 陈青岩:“……” 被子里的季清:“……” 盼娣担忧:“爹,要给娘请医生吗?” “不用。”陈青岩嗓子又哑了几分,轻咳一声,“你娘只是累着了,昨天太辛苦,今天休息一天就好。” 被子里的季清:“!!!” 陈青岩还补上一句:“你们不要打扰你们娘,让她好好休息。” 家旺很懂事地应声:“好的,爹,那今天有什么事,你都吩咐我们做。” 陈青岩:“不用,你们娘我来照顾就好,你们今天乖乖在家呆着,不要乱跑,明天我跟你们娘带你们出去转转。” 招娣哇了一声:“爹,你对娘真好。” 陈青岩嘴角扬起来,一边拿锅铲搅锅里的油,一边看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某人:“那是因为你娘对我也好,特别好。” 季清:“……!!!” 还有完没完了! 别说了! 陈青岩的确没有再说了,切好的菜倒进锅里,爆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与此同时,香味窜了出来。 季清头蒙在被子里,闻着飘进来的菜香,偷偷笑起来。 分明挺害臊的,但就是止不住的高兴。 特别高兴。 不知道过了多久,哐哐当当的做饭的声响停了下来。 季清头还蒙在被子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听到陈青岩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来:“要不你先睡着,等下我喂你吃?” “不,不用。”季清飞速掀开被子,拽过炕头的毛衣和棉服一秒穿上,“我下来自己吃。” 家旺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就精神了的季清,“娘,你好啦!” 季清冲到饭桌前拉过小板凳坐下,抬头迎上几个孩子询问的目光和陈青岩饶有兴味的目光,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假装没事人一样清了清嗓子,端起盛着米饭的碗,“睡了会,好多了。” “没事,不用逞强,等下再睡会。”陈青岩拿起筷子,夹了块瘦肉放进季清碗里,“你身体有点虚,要好好养养才行。” 身体有点虚…… 季清面红耳赤,很想扯着陈青岩的耳朵吼一句,不是我虚,是您身体太好了好嘛! 整整一夜啊! 您还是个人嘛! 第84章 看电影 季清脸色也沉下来,回了王力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管这男人什么来路,什么意思,最好不要来惹她,不要惹陈青岩,不然,她不会让他好过。 街道另一边,王力咬牙望着陈青岩一家走远。 他吐出嘴里的烟头,摔在地上,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没在陈青岩跟前讨到好,打算吓吓陈青岩领着的媳妇,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比陈青岩还敢给她甩脸子,好,好得很! …… 再往东,一家人走到了电影院。 电影院门口竖着一个木头牌子,上面贴着张纸,拿笔写着:好事多磨,一人两毛。 之前来镇上,季清就看到过电影院,但当时都是有事在身,她没有多余得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陈青岩看到季清盯着木头牌子看,问季清:“想看电影?” “有点好奇。”季清如实说。 前世她就很喜欢看电影,几乎每个周末都会约上朋友电影院一游,对她来说,坐在电影院里全身心投入视听效果中的体验,是在电脑或者电视上看无法获得的。 这时候的电影设备肯定不先进,也没有3d之类的,季清心里清楚,却还是感兴趣。 “我去买票。”这回,陈青岩说完,直接走到窗口,掏出一块钱,买了五张票,刚好一人一张。 虽然几个孩子对电影院没有那么大向往,但毕竟是新鲜玩意,所以还是特别激动,进了电影院后左看右看。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两边的窗帘都拉着,只有一些微弱的光,从窗帘缝隙里泄进来,照在座位上。 季清看了下,约莫有三十个座位,此时都是空的。 陈青岩在前面带路,到了第四排前停下,叫季清和孩子们进去坐下,一排刚好五个座位,五个人坐了一排。 季清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禁怀疑:“你以前看过电影?” 这一下子就选中第四排黄金座位的操作,不像是不怎么看电影的人能做出来的。 “我?我就看过一次。”陈青岩回答,“还是学校组织的。” “娘,为什么不坐前面,我想坐前面。”招娣喊。 陈青岩瞥了一眼招娣,严肃道:“坐前面对眼睛不好,就坐这里。” “那后面呢,我想坐后面!”家旺也喊。 陈青岩冷淡:“那你就一个人坐后面去。” 家旺:“……” 必旺坐在座椅上,两条小腿悬空,一甩一甩的,小手捏着季清的手指,“我哪儿也不去,我要跟娘坐在一起。” 季清笑着摸摸必旺的头,“必旺真乖。” 家旺扁扁嘴,最终也没有真的一个人坐到后面去。 几个人坐着说话,电影院老板进来放电影,虽说座位一点也不绵软,电影院的设备看着也非常落后,但季清却特别高兴。 这可是包场啊,包场啊! 老板忙活了一阵,电影开始。 黑白的影像中,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女人登场,浮夸的动作,略显青涩的台词,季清一开始没有适应。 但很快的,她就入了戏。 直到荧幕再次变黑,她才回过神。 电影其实并不复杂,平铺直叙地讲述了几个不同的人对待爱情和事业的态度,批判了一些干部的官僚主义和特权思想。 说到底,和她在前世看的电影最后宣扬的主题思想差不多。 “娘,那个女人好坏啊。”走出电影院,招娣气呼呼说。 “那个叫纪鸿的?” “对!到处造谣,坏死了。” 季清看着招娣那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忍俊不禁,这孩子,现在被她培养的正义感满满,都能为电影中的人物鸣不平了。 她赞同道:“说的对,那个女人的做法很不对,是错误的。” 她突然想到,或许以后可以通过看电影来教孩子们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她干巴巴的说好多了。 “你们喜欢看电影吗?”季清问招娣和家旺。 招娣重重点头:“喜欢!” 家旺淡淡道:“还行。” 季清继续说:“如果还想再来看电影,就把今天看电影的感想告诉娘,现在你们还不会写字,讲给娘就行,等你们以后会写字了,就写下来给娘看。” “娘,真的吗?”招娣惊喜。 “真的。”季清给招娣一个肯定的眼神,“娘支持你们有自己正常的爱好,对于你们来说,不仅要学习,还要发现自己喜欢什么。” 必旺踮脚去拉季清的衣襟:“娘,喜欢娘。” 招娣立马重复:“我也是,喜欢娘。” 家旺:“嗯,我也是。” 季清顿时得意起来:“不错不错,我的孩儿们都这么喜欢娘,娘真是太自豪了。娘也喜欢你们。” 说完,她感觉后背突然一凉。 扭头,看到陈青岩正看着她。 季清紧张地咳嗽几声,颇有种被抓住做了坏事的心虚感觉,她急忙补充:“娘也喜欢你们爹,嘿嘿。” 家旺瞅瞅面无表情的爹,再瞅瞅一脸红的娘,无情吐槽:“娘,你真不害臊。” 季清:“……” 啥? “走了。”陈青岩拍了家旺肩膀一巴掌,“去下一站。” 下一站就是青云镇的一些古建筑、祠堂,以及汽车站,说是汽车站,其实总共就两辆汽车,一辆去白市,一辆去县里。 看到汽车,季清突然想到陈青岩的工作,便关心地问怎么样了。 “过两天就去报道。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分到哪里,应该是先到县研究院,有一些活要干。”陈青岩简单地说。 季清点点头,没有再多问:“挺好的。” 陈青岩又说:“到时候我可能要经常呆在研究院,不能这样天天陪你跟孩子们了。” “没事,你的工作也很重要。”季清看陈青岩脸色纠结,显然对家庭和工作两头都不舍,她握紧拳头,喊了句口号,“你为国家服务,我和孩子们无条件支持!” 陈青岩这才笑起来,又说了句:“辛苦你了。” 季清摆摆手:“为了咱们家能欣欣向荣,不辛苦。” 毕竟出来几个小时了,又是走路又是看电影,必旺累乏了,开始打哈欠,季清看他走路都走不直了,把他抱起来。 “还要转吗?”陈青岩问。 季清看向招娣和家旺,两人都说:“娘说了算。” 季清本以为孩子们玩心重,还想多转一会儿,看他们都这么听话,便直接做出决定:“那咱们就先回家做饭吃,改天再转。” 回到家里,季清把必旺放炕上让睡觉,搭锅准备做饭。 陈青岩表示,马上就开学了,去供销社给孩子们买点笔和本子,季清听了,叫陈青岩拿布票再扯块布。 等陈青岩走了,招娣问季清:“娘,扯布做什么,做新衣服吗?” “给你们做书包。”季清回答。 她不仅想做书包,还想做个笔袋。 虽说家离学校近,就算不用书包和笔袋,拿着书本跑几步路就到家了,但这里是镇子,班上的学生们肯定都有书包,她不想孩子们没有。 要是家里没条件,那没有就没有了,但现在家里条件还不错,她想尽量给孩子们创造良好的学习条件。 陈青岩进了供销社,丁秀迎上前。 “来了,这回买点啥?” “买些本子和笔。” “在这边。”丁秀从橱柜里拿出一捆铅笔和几个本子,有演算本,有作文本,陈青岩想着家里还有一些铅笔,只拿了四根,另外演算本和作文本各拿了四个。 丁秀看陈青岩买东西大方,又想到先前陈青岩买洗发膏的事,便推销起来:“同志,我们新进了些女人用的东西,你要不看看?” 第88章 学习 她径直走到西街头的城隍庙前,才把背篓放在城隍庙前的大石头上。 她听陈青岩把以前正月十五的热闹流程讲了一遍后,已经详细分析过了,规模最大的秧歌队和各种杂技表演,要到下午才正式开始,除了一些不方便挪动的,其他人都是从西街头往东街头走一圈,最后到电影院里解散。 而早上,大多数人匆匆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是为了到城隍庙上香磕头,求一年的平安福气。 所以,季清打算上午在城隍庙门口卖,下午在电影院门口卖,期间也可以去那些定点杂耍的地方卖。 虽说大家都没钱,但正月十五毕竟是很多人家一年才上一次街的日子,有些人家甚至都会给孩子们花一毛买冰糖葫芦,自然也愿意花五分买个白面包子。 季清搓搓手,掀开盖在筐上的报纸,才酝酿开口叫卖呢,就已经有人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馒头?” “嗯,嫂子,一个六分,两个一毛。”季清当即展示了自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技巧,“早上起来刚做的,香得很。” 女人一手牵着孩子,一手从兜里掏出一毛钱,“要两个。” “好嘞,给你。”季清收下钱,取了最上面的两个馒头给女人。 女人给孩子分了一个,自己拿着一个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尝着味道还可以,没有多说话,领着孩子去庙里了。 路过的人看到女人在季清这里买馒头,有好奇的人也凑上来。 季清热情兜售:“自家做的,白面馒头,划算得很!” “一个多少啊!”有中年男人抱着胳膊喊。 “大叔,一个六分,两个一毛。”季清笑着回。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你这小姑娘会做生意得很,这一听就是买两个划算!既然如此,干嘛还要说一个多少钱呢,直接卖两个呗!” “买两个也就是一碗面的价格啊,一碗面也没这么大分量。”对于男人尖锐的问题,季清避而不答,依旧甜甜笑着,“大叔,来两个尝尝不?” 中年男人本想看季清难堪辩解,没想到季清巧妙地绕过自己的质问,他不禁多看了季清一眼,掏出两毛钱,“我买四个。” “谢谢叔!”有钱赚,季清声音更甜。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来买馒头,听到季清说价格后,都是买两个,只有一个小女孩,并不懂大人的套路,只买了一个馒头。 季清看女孩可爱,此时也只有女孩一个客人,她收了女孩一毛,找回女孩五分钱,小声对女孩说:“这个馒头小,收你五分就好了。” 女孩眼睛立马亮起来,又从兜里掏出五分,“我有钱买糖葫芦了!” 原来,小女孩爹娘都在秧歌队里,给了她一毛五让她上街买点东西吃,她又想吃糖葫芦,又饿了,女孩是个乖巧的,本想着买了馒头填饱肚子,等会去找爹娘再要一分,没想到居然五分就买了馒头,不用去找爹娘了。 季清听女孩磕磕巴巴说完,心中微动。 她没想到,自己随手的举动,居然帮助了小女孩。 小女孩馒头吃到一半,肚子没那么饿了,跑去买了冰糖葫芦,又跑回来站在季清旁边,一口馒头,一小口冰糖葫芦。 季清站在大石头后,扶着大石头上装馒头的筐本就显眼,现在旁边还站着个可爱的小女孩,路过的许多人都被吸引,其中一些直接走过来问季清馒头怎么卖。 没一会儿,季清的馒头就卖出去大半筐。 季清原本的打算,是上午卖出去一筐,下午卖出去一筐,一筐能装一百多个,刚好卖完。 眼下才出来不到一小时,筐里就剩二十几个馒头,比她计划的还要顺利。 小女孩还在季清旁边站着,馒头吃了大半,见季清朝她看过去,她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对季清说:“这馒头真好吃。” 季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正想摸摸女孩的脑袋,不料女孩接着说:“不过,没有我娘做的好吃。” 季清顿时收回手,认真问女孩:“是吗?” “嗯,娘做的馒头吃起来软软的,像蛋糕。”女孩说的时候,眼睛里满是骄傲。 季清越发喜欢小女孩,与此同时,很好奇女孩的妈妈是怎么把馒头做的像蛋糕一样软软的,是不是有别的技术。 于是,她对小女孩说:“宝,等会儿你娘的秧歌队会路过咱们街道,你给我指一下你娘是哪个好不?” “好呀!”女孩一口答应。 这个年代犯罪的很少,孩子们都没什么戒备心理,季清卖完剩下的二十几个馒头后,背上筐,和女孩一同沿着街往回走。 到了家门口,她进去装剩下的馒头,女孩站在门槛上没进去,对着季清摆摆手:“我在这里等你,娘说不能随便跑到别人家里,不好。” “那你等一下我啊,我很快回来!”季清快步走回主屋,把馒头装在筐里,又拿了两个煮熟的鸡蛋,把水壶挎在腰间。 她走到门口,和女孩回合,两人一同朝着电影院走去。 电影院有个能站几百人的大院子,秧歌队和各种表演的人表演完在这里集合,表演之前也是在这个地方换衣服排队形。 由于管理不严,没什么人管,季清背着筐和女孩直接走进电影院的大院子,找到秧歌队,女孩左右看看,对着一个扎着一条黑辫子的女孩喊:“娘!” 女人扭头看女孩,女孩哒哒哒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一个人去玩吗?”女人说的话严厉,口气却是宠溺的,“小心被你爸看到,又要说你不听话。” 女孩扭头,看向季清:“娘,我是跟别人一起来找你的。” 季清走上前,从筐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女人:“嫂子你好,这妮子说我的馒头没有你做的好吃,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差别在哪里。” 女人愣了愣,“啥?” “娘,我来说,我跟你说。”小女孩拽着女人的衣袖,“我花了五分钱跟姐姐买了馒头,姐姐的馒头很好吃,但是没有娘做的好吃。” 季清也说:“妮子说嫂子你做的馒头软,我特地过来请教一下,怎么才能把馒头做软。” 这下,女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哭笑不得地拍了下女孩的手,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在外面乱说话,忘了我教你什么了吗?” 季清把馒头又往女人面前递了递,“嫂子,你就尝一下我的馒头,我真的很想知道,怎么才能做得更好更蓬松。” “你这……”女人见季清态度诚恳,没再拒绝,拿过季清的馒头一掰为二,看了眼后又吃了一口。 片刻后,她才对季清说:“你做的很好吃,面发的刚好。只是……” “只是什么?”季清紧张。 “只是没有二次发酵,你把馒头面团揉好后,可以让它再发一下,发到面团变成二倍大小,再放到锅里蒸,蒸熟后焖几分钟再出锅,就好了。” 季清牢牢记下,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喃喃自语:“发两次面会蓬松,蒸熟后焖几分钟是为了馒头能圆润饱满,不至于塌陷。真聪明,嫂子,真是太感谢你了!” 第99章 神兵天降 季清一个人在凳子上坐着,胡思乱想。 她被抓走了,孩子们是不是特别担心她? 她当时对招娣说,让招娣进屋去不要出来,留在家里和家旺盼娣一起想办法,也不知道招娣这孩子,听她的话没。 这孩子性格冲动鲁莽,希望谨慎小心的家旺能把她劝一劝。 盼娣和必旺都胆子小的很,只怕是吓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力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那婆娘人呢?” 季清猛地回神,坐直了身子。 紧接着,关着的门被一脚踢开,纱布裹成猪头的王力大步走了进来,这一回他学聪明了,没有支开几个狗腿子。 “臭婆娘,老实点,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季清神情冷淡,“你敢?” “怎么,你还打算对我动手?”王力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我看你这婆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季清抿唇,看着王力脸上的得意,莫名有丝不安。 下一秒,她就听到王力喊:“带进来!” “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招娣的声音响起,季清眼睛瞪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接着她就看到,她刚还担心的招娣,被王力的其中一个狗腿子提着衣服丢进了屋。 看到季清,招娣大喊一声:“娘!” “招娣!” 季清冲过去,手还没碰到招娣,王力的狗腿子一个闪身挡在前面,王力打量招娣一眼,抓住绑着招娣双手的绳子一拉,招娣被迫向后跌了几步,离季清更远。 “娘!” 季清怒火蹭地一下冒了起来,她咬紧牙关,忍着想暴揍王力的冲动,双手捏成拳头:“王力,你究竟想怎么样?” 王力看季清又气又没办法,挑衅道:“我想怎么样,你不是知道吗?” 季清深呼吸几口,咬牙:“王力,你我的纠葛和孩子无关,是个男人的话,就不要牵连孩子。让孩子走,我们大人的事,大人解决。” “那可不行。”王力啧了一声,“你这姑娘满世界地搬救兵呢,把她放走,我担心会坏了我的事,再说了,有她在,你才会乖乖听话,不是嘛。” 招娣在搬救兵…… 季清心中感动,朝招娣看去,招娣笑脸气鼓鼓的,余光瞪了眼抓着他的王力,很有骨气地说:“娘,我不怕。”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怕,她扭头,对上王力的眼神,张嘴就骂:“你这个坏人,等我爹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坏人!流氓!” 王力已经被季清揍了一轮,眼下又被招娣骂,他自尊心被碾的粉碎,表情渐渐变得扭曲,一脚踢在招娣腿上。 “你这臭丫头片子,敢骂你爷爷我?!” 招娣被踢了一脚,整个人向前跌去,手又向后绑着,没法支撑,狠狠摔在地上。 “招娣!” 季清看到招娣挨打,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冲过去把招娣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和王力的狗腿子厮打起来。 虽然王力的狗腿子人多,但季清身上有功夫,渐渐地,还是王力的狗腿子这边落了下风。 王力看季清的拳头都快打到自己脸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趁着季清和其他人扭打在一起的功夫,对准了招娣。 “不许动!再动要你姑娘的命!” 望着锋利的刀刃,季清被迫停住动作。 王力握着刀,命令季清:“退后,靠墙站着!” 季清站着没动,王力阴狠地眯起眼睛,“臭婆娘,你再给我拽得二五八万的,小心我划花你姑娘的脸!” 饶是招娣胆子大,也被面前的刀吓傻了。 季清本能地去拉招娣,但看到王力逼在招娣身上的刀,还是强忍着痛苦和愤怒,收回手,向后退了几步,听王力的话,靠在墙上。 王力看这招好使,把刀交给手下拿着,自己则迈步走向季清。 “横啊,这下横不起来了!”王力一把抓住季清的手腕,按在墙上,眼神下流地扫过季清倔强的脸。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产生如此兴奋的征服欲。 他另一只手伸手去摸季清的脸,季清头一偏,他摸了个空。 “妈的,还不老实!” 他骂了一句,直接要上手抱季清,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清!季清!” 听着熟悉的声音,季清先是一愣,随后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看去。 转瞬,乌泱泱一群人走到了门口,陈青岩走在最前面,看到被王力压在墙上的季清,他冲进屋,对准王力的脸狠狠一拳。 王力被打的眼冒金星,反应过来后才指着陈青岩骂起来:“陈青岩,你敢打我!” 他正准备叫手下的几个拿招娣威胁陈青岩,却赫然发现,他带来的几个狗腿子,全部都抱头蹲在地上,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和陈青岩一起来的几人站在屋子里,王力扫到边上的公社社长,冲过去抱怨:“社长,你这是干什么,我这正处理问题人士呢!” 社长一张方脸此刻黑成了锅底,低声呵斥王力:“什么问题人士,胡闹!” “社长,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力手往季清一指,“这女人,倒买倒卖,诬陷公职人员,犯了罪,我正审讯呢!” 招娣被人松开绳子,小跑过去扑进季清怀里,紧紧抱住季清的腰。 季清摸摸招娣的脑袋,一边安抚她,一边抬头看向王力,掷地有声道:“第一,我没有倒买倒卖,我做的是个人经营,国家允许的,谈不上犯罪;第二,我没有诬陷任何人,王力利用公职权力,对我们镇上的妇女和女孩实施流氓行为,证据确凿,还望公社派人好好调查!” “你放屁!”王力怕口大骂。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派人调查取证。” 王力说不过季清,转头对社长说:“社长,你看到了,这个女人诬陷我,破坏公职人员威信和名声,你快派人把她抓起来,还有这个陈青岩,也是同伙,一起都抓了!” 王力自知社长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多少次有人找社长告他的状,他不还是好好的,只要他大哥一天在县革委会,社长就得一天护着他! 谁让他是关系户呢! 可王力没有发现,他越说,社长脸色越难看。 这个王力,到了这个份上,还看不清楚局面! “社长,你怎么不说话。”对于社长的沉默,王力十分不解,他疑惑的目光掠过社长的脸,移到社长旁边几人的脸上,“还有,这都是谁啊。” 穿着朴素,也不像是什么厉害人。 他越发嚣张,“社长,你今天这事要是办不好,到时候我大哥怪罪下来,我可不会替你兜着!” “够了!”社长愤怒出声。 蠢货! 今天是要害死他吗! 王力愣了下,随后不悦起来,“社长,你什么意思。” 社长却是再没有理会王力,而是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朝着中间的男人弯腰鞠躬:“书记,我没管教好手下的办事人员,让您见笑了。” 王力听了社长这句,朝着中间的男人看去。 男人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蓝色西装,袖口和领口的地方已经洗的发了白,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老头。 书记? 什么书记? 他怎么没见过。 就在他打量老头的同时,老头也看向他,片刻后,威严出声:“你大哥,是不是叫王进,在县革委会上班?” “昂。”王力骄傲的下巴扬起,“是又怎么样?你怕了?” 社长被王力嚣张又无知的话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为了避免王力再说出更多害他的话,他狠狠瞪了王力一眼,怒喝:“王力同志,注意你的言辞,这是我们县县委冯书记!” 第100章 反转 王力傻了。 什么? 县高官? 这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老头,是他哥口中那个冯书记? 前几天他去他哥王进家拜年,几杯酒下肚后,还听他哥在那儿感慨,要想再升一级,从副的变成正的,还得冯书记点头。 记得他哥还说,得想办法,给冯书记留下个好印象…… 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真没想到,一向上进勤快的王进同志,居然有你这样的兄弟。”冯书记打量着王力,脸上掠过一抹失望。 王力慌了,忙说:“不是的冯书记,我是有错,我是有问题,但是跟我大哥没关系,我知道错了,我认错!” 一旁,季清冷不丁地出声:“王力利用他大哥的名头,在我们镇上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妇女,祸害清白未出嫁的姑娘,想必,他大哥也是有所耳闻的!” “你闭嘴!”王力大喊。 社长气得不行,一巴掌拍在王力身上,“你才闭嘴!” 都到了这个份上,说多错多不知道吗! 季清蹙眉,看着陈青岩。 陈青岩似乎知道季清在想什么,手搂着季清的肩膀,淡淡道:“没事,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担心。” 有了陈青岩这句话,季清才继续,她坦然地迎上冯书记的视线,镇定道:“冯书记,我说这些话不是空穴来风,是以一个群众的角度向您反映事实情况,请您做主调查。若王力真有问题,相信您也会公平公正,将这种害群之马从公职人员的岗位上剔除。” “对,没错。”冯书记看着季清的目光中带着惊艳,他暗自感慨,不愧是陈青岩的媳妇,这说话的涵养,就是不一样。 接着,冯书记转向社长,严肃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王力有没有为非作歹,有没有调戏良家妇女,你全部查个清楚。” 社长咽了口口水,“是!” 他心里清楚,这要是真调查起来,王力的罪行板上钉钉,怕是得劳改几十年,到时候王进那边,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可现在是书记在下命令,他不能不听啊! 他只能一边接下命令,一边打哈哈道:“书记,这事调查起来需要一段时间,你这么着急地赶过来,想必也累了,要不咱换个地方,您视察一下我们的工作,顺便喝杯茶?” 冯书记没立即应声,看着陈青岩。 他听得出社长是想暂时将这件事压下去,不就地闹大,他今天是为了陈青岩来的,自然要看陈青岩的态度。 陈青岩却是垂着头,看着季清,“听说,咱们家店铺被砸了?” “嗯。”季清想到那些滚在地上的鸡蛋和馍馍,就心疼得要命。 陈青岩不忍看到季清脸上难过的神色,他握紧季清的手,转向社长,平静却冷冷道:“社长,随意打砸,这也是一桩罪行。” “啊……是……是……”社长猛掉冷汗,陈青岩说是,他敢说不是吗。 “希望社长你能秉公办理这件事,还有,所有砸坏的东西,浪费的粮食,王力必须一一赔偿给季清,镇上贴大字报解释说明事情的真相,还季清一个清白。” 王力憋了好一会了,听陈青岩这么说,他立马跳出来反驳:“你媳妇还打我了呢,看把我打的,头都破了!” 季清冷嗤一声:“那是因为你打算对我不轨,我正当防卫。” 陈青岩:“打得好。” 王力:“你们,你们欺负人,我……” “好了!来人,把王力带走,关在派出所!有关王力的事调查清楚之前,不许任何人探视,不许随意走动!” 社长真是服了王力,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这些,看不出来冯书记有多偏向陈青岩吗,还说说说,生怕自己身上的罪行还不够多是不是! 再这样下去,都等不到王进想办法,他就已经被发配到劳改农场去了。 王力被带走,社长一个头两个大,走过去向季清赔礼道歉。 “季清同志,对不起,让你在我们镇受到了这样非人的待遇,以后我会好好管教下属,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季清并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她也看得出,这个社长前怕狼后怕虎,又害怕王力背后的王进,又害怕陈青岩带来的冯书记。 她也能理解。 不过,她还是很愤怒。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面色淡淡,话锋一转,“不过,我希望社长在调查王力的事情的时候,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被王力祸害的是自己媳妇,自己女儿,会怎么处理。” 社长万万没想到季清胆子这么大,这么能说会道,尴尬回应:“是,我会设身处地的想,会秉公处理。” 王力已经被抓,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冯书记认为自己既然已经过来,就到处看看视察一番,社长忙不迭地招呼人准备,带着冯书记去视察。 冯书记走的时候,对陈青岩说:“小陈同志,你是要为我们国家做大贡献的人,我们组织要保障你的一切权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找我!” 这句话一出,无疑摆明了给陈青岩撑腰。 从今往后,没人敢再招惹陈青岩一家。 陈青岩不卑不亢,回道:“谢谢冯书记的厚爱,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报效组织,报效国家!” 冯书记和社长一众人走后,陈青岩一手牵着季清,一手牵着招娣,三人走出公社。 公社外,丁秀、家旺、还有一些平日里买过季清馒头的熟人,都站在一起着急地等待着。 看到季清和陈青岩出去,家旺喊出声:“娘!” 家旺跑到季清身边,先是抱住季清,接着又指着丁秀说:“娘,今天多亏了丁姨帮忙,带我去找了电话,才能给爹打电话报信的!” 季清看向丁秀,退后半步,向丁秀深深鞠躬:“谢谢,谢谢你。” 今天要不是丁秀帮忙,只怕真是凶多吉少,栽在王力手上。 “哎呀,咱们都这么熟了,你遇到这么大的事,我帮你不是应该嘛。”丁秀被谢的不好意思,“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是家旺这小子找上我,问我哪儿有电话,我只不过是带他去了而已。” 虽然丁秀说得容易,季清却知道,丁秀此举,是豁出去了的。 毕竟在陈青岩带着大人物到来之前,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丁秀带着家旺去找电话给陈青岩打电话告状,无疑是让自己站在王力的对立面。 若是陈青岩找不来厉害的人,丁秀就是得罪王力,指不定会遭到王力报复打击。 想到自己以前还怀疑过丁秀,季清心中很是愧疚。 陈青岩也开口:“丁秀,今天谢谢你了。” 丁秀挠挠头:“哎呀,你们别再谢了,再谢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陈同志你今天也很威风啊,就该给王力那混蛋一点颜色看看!” 人群中有人问:“王力那混蛋呢?” “他被抓了,革职查办。”季清扫一眼众人,大声道:“大家不要怕,咱们县高官发话了,要彻查王力的事,王力以往做过什么混蛋事,你们放心大胆举证!” “就是,我们现在就去举证,让他为他做过的坏事负责!” 一群人喊着去派出所举证,季清看向陈青岩。 她嘴角勾起,脸上写满了崇拜和好奇,“对了,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把咱们县高官请来的?” 第101章 凡事有我在 陈青岩抬头,看了下周围闹哄哄的人,爱怜地摸了摸季清的后脑勺,像是摸小孩子一样,“咱们回家说。” “……嗯。”季清向丁秀看去,“丁姐,那我先回去了。” 丁秀虽然还想多听季清说点八卦,但一想季清今天肯定受了不少惊吓,便暂时压下八卦之魂,对季清说:“快带孩子们回去休息,今天折腾的累了。” “确实有点累了,那咱们完了聊。” 家里,盼娣带着必旺还站在院子里,双手合十祈祷老天爷。 门外传来招娣兴奋的喊声:“姐,快开门,我们回来了!” 盼娣快跑过去,拉开门闩,看到门外除了家旺和盼娣之外,还有爹娘,激动的眼泪涌上眼眶,“娘,你终于回来了!” 必旺迈着短腿哒哒哒跑过去,一头扎进季清的怀中,“娘,娘。” 季清抱起必旺,给盼娣一个舒心的笑容,“已经没事了,娘是被冤枉的,坏人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太好了。”盼娣抹眼泪,“吓死我们了。” 季清和陈青岩对视一眼,带几个孩子进屋。 孩子们毕竟小,突然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会留下心理阴影。 但既然已经发生,就得化阴影为经历,从中得出一些对人生有帮助有意义的东西。 进屋坐下后,季清拿出杯子,给包括必旺在内的所有人都倒了杯热水,接着才说:“娘要表扬你们,面对今天的突发情况,你们表现得非常好,没有乱,没有闹,很镇定也很聪明。” “娘,其实我乱了,是家旺把我劝住的。”招娣吐了下舌头,主动说自己的不是。 家旺却说:“招娣也很聪明,去县城找爹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招娣急吼吼:“我也就想到了去找爹,拿出爹的电话号码的,还是必旺呢。” 必旺蹭蹭季清:“娘。” 招娣和家旺你一言我一语,两人语速又快声音又大,听着着实吵得慌,陈青岩咳嗽一声,打断两人。 “盼娣,你来说,从头开始说。” 爹下了命令,招娣和家旺只能乖乖闭嘴,盼娣挠挠头,把季清被带走之后,几人商量怎么办,必旺拿出电话号码,家旺和招娣拿电话号码去找电话的事,完整叙述了一遍。 季清听完,双手捧着必旺的脑袋,惊喜:“小旺,你真聪明!” 这小家伙,她以为他平日里都是默不作声玩自己的玩具或者画画,没想到心思这么细腻,这么大点人儿,竟然默默记下了陈青岩给她电话这事。 必旺嘿嘿一笑,脑袋顶在季清怀里蹭。 季清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唧亲了一口。 “娘的必旺,真是长大了!” 招娣也想被娘夸,但今天电话号码是必旺拿出来的,电话是家旺找到的,她不仅什么都没做到,还被抓去威胁娘,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用处,她没有资格被娘夸。 看着低下头的招娣,季清嘴角勾起,手指朝招娣勾了勾,“招娣,过来。” 招娣抬头,疑惑地看着季清,慢吞吞走了过去,“娘。” “招娣啊,你今天也表现得很勇敢。”季清动容道,“娘像你这么小的时候,遇到那种不讲理又凶悍的坏人,可是吓得动都不敢动的。” “唔……” “可你不仅不害怕,还敢和他们反抗,娘很佩服你的勇气。”季清俯身,也在招娣额头上亲了下,“但是你要答应娘,以后遇到这种事,当你跟对方力量差距大的时候,千万不能跟坏人对着干,知道吗?” 招娣点头,想到当时坏人利用她威胁娘,眼睛含泪:“知道了。” 接着,季清又叫家旺和盼娣过去。 “家旺今天表现得很好,拦住冲动的盼娣,沉住气想办法,找认识的人帮忙,有勇有谋,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家旺被夸的不好意思,垂着头吃吃笑。 “盼娣。” 盼娣绞着手指,难堪道:“娘,今天我什么都没做……” “不,你做了,你带着必旺在家里守着,这同样是很重要的事。”季清同样在家旺和盼娣额头上各落下一吻,“我们的家,是我们最重要的地方。” 被季清挨个表扬完,孩子们又高兴起来。 季清又看向陈青岩,问陈青岩怎么请来的书记。 陈青岩回答的言简意赅:“其实不是我请的,家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跟书记汇报工作上的事,有个大任务找我算数,书记很看重这事,听到我家里人被抓了,他就送我回来了。” 季清点点头:“这么一听,确实不是特别请的。我还琢磨呢,你才上班几天,都能把咱们县高官请来了,哈哈。” 陈青岩没再解释,他没告诉季清,他当时听说是王力抓的人,想到自己回来也难办,着急上火,所以主动请求县高官派人帮忙。 只不过没想到,县高官居然自己来了。 原本紧张又后怕的氛围变得温馨起来,折腾了一天,孩子们都累了,季清提前做了晚饭,孩子们吃完,还不到八点,就都回屋上炕睡了。 季清去栓了大门,回来后看到陈青岩站在院子里。 “怎么了?”季清问。 “王力的事,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跟我说。”陈青岩声音沉沉。 季清心里咯噔一声,事情爆发的时候,她有某一个瞬间,想到陈青岩如果知道,肯定会生气她的隐瞒,下午陈青岩到来,一切都那么和谐,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嗯?” 没听到她的回答,陈青岩又逼近几分。 季清咽了口口水,“这个……我当时以为我能应付得了,想着王力这怂货也就是耍耍嘴皮子,没什么大能耐,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可还是发生了。”陈青岩叹一口气,神情晦暗不明,“若不是我提前留了电话号码在家里,家旺又找到电话联系上我,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季清打哈哈:“这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嘛。” 陈青岩定定看着季清:“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 “不被你信任。” 季清突然就难受起来,她上次在陈青岩身上看到这种无奈又痛苦的情绪,还是在村口老王家门前,陈青岩面对老太太的时候。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也让陈青岩这么难受了。 两人对视良久,季清认怂。 “对不起。” 陈青岩还是不语。 季清上前一步,拉住陈青岩的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擅作主张,以后遇到这种事,第一个就告诉你。” “呼……”陈青岩呼出一口气,这才感觉郁结的胸口舒服了些。 他反手将季清的手握在手心,握得紧紧的。 “以后必须跟我说。” “嗯,必须。” “凡事有我在。” “嗯,凡事有你在。” “……” “……” “这会还有力气吗?” “嗯?” “算了,我来就行。” “嗯?!” 季清人还懵着,就被陈青岩拉进了屋。 她想说几句拒绝的话,对上陈青岩埋怨的眼神和不痛快的表情,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今晚就,由他。 …… 第二天,陈青岩起了个大早,做了早饭,一家人吃完,陈青岩就出门去坐车上班了,头一天他是坐着书记的车回来的,自行车还在研究所,所以只能去坐大巴车。 季清送孩子们上学,特别去学校跟校长说了下孩子们头一天下午旷课的原因。 校长本就欣赏陈青岩,听到陈青岩的媳妇居然被人欺负,顿时义愤填膺,气鼓鼓骂了好一会王力,并夸赞季清,是个坚强的女性。 从学校出来,季清回到家打开店铺的门,看着一地的狼藉,准备动手收拾。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帽子脸上裹着头巾的女人,四下看了看,见路上没什么人,穿过街径直走进了季清的店铺。 季清不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女人摘下脸上的头巾,率先开口:“你是季清对,我是王力的媳妇,我叫林芳,我想跟你聊聊。” 第102章 你不配做女人 季清嫌恶王力,连带着对王力的媳妇林芳也没好气:“聊什么?” 林芳看了下,上前关了季清打开的临街的窗户,才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是五百块钱,二百是赔偿你被砸坏的这些东西的,还有三百,是给你的。” “呵。”季清没伸手接,嘲弄地看着林芳。 林芳蹙眉,同样看着季清:“怎么了?” 季清抱臂:“王力砸坏的炉子、盆子、笼屉、锅、鸡蛋、馒头,以及我要收拾一天的人工费,这些算下来差不多是两百块钱没错,你赔给我理所应当,不过我没明白,另外三百是什么意思?” “我替我们家王力给你赔个不是,这是我们赔偿给你的钱,希望你可以去派出所说说好话,这件事就算了。” 季清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扑哧一声笑了,“你拿三百块来跟我说情?” 林芳瞥一眼季清身上补着补丁的破旧棉袄,很是不屑道:“怎么,你嫌少?” 季清笑着反问:“不少吗?” 林芳看着季清咬唇,眼底充满了轻蔑。 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你这个馒头店,一个月也就赚十几块,还不稳定,三百块够你赚两年了,你还不满意?” 话里话外,都意思季清狮子大张口。 季清没吭声,沉默代表了态度:不满意。 林芳急了,口不择言:“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家王力可是把你没怎么着,你少耍金贵,你这样逼我们,对你有什么好,把我们家逼急了,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顿时,季清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她敛起所有笑意,冷漠地看着林芳,眼神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嫌恶。 林芳莫名后背一凉,“干什么,我说错了?” 季清眯了眯眼睛,神情不耐:“摊上王力那种恶心人的丈夫,本来我还对你有点同情的,真没想到,原来你是为虎作伥,跟他一样的恶心人。” 林芳脸上挂不住:“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季清抱着胳膊往前走,夺过林芳手里的信封,狠狠摔在林芳脸上,“你就不配做女人,不对,你就不配做人!” “你……你……” “你什么你,是,你家王力是没有把我怎么着,那是因为我男人回来的及时,那不是因为你家王力没问题!还有,我逼你们什么了,你家王力糟蹋多少良家妇女和清白姑娘了,他不应该为他做的事负责吗?” 林芳没想到季清气场这么强,她一时根本想不到回击的话,但又不甘被季清压制,结结巴巴地开口:“关……关你……什么事!” 季清轻嗤一声:“本来不关我的事,我也懒得管,但你家王力既然敢惹我,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还有你,要是再惹我,也给我做好准备。” 林芳猛咽口水,最后故作勇气挺直腰板,吼出一句:“他大哥下午过来,我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横!” 王力的大哥,王进? 趁着季清发愣的功夫,林芳捡起地上的钱,退后几步,与季清拉开一段距离,她胸口依旧上下起伏,情绪还很激动。 “泼妇!泼妇!” 骂完这个词,她一溜烟走了。 季清:“……” 还以为多有能耐呢,她这才怼了几句,就扛不住了。 啧,战斗力还不如老太太呢。 林芳走后,季清继续收拾,她不担心王力家不赔给她钱,当时可是书记点了头的,没人敢不给她,迟早的事。 倒是她的店,得快点收拾好。 “妹子,今天还这么早?”窗户被从外推开,丁秀的脸出现在窗户外。 季清看到丁秀,停下手上的动作,笑起来:“丁姐,还没九点呢,你这么早就来上班啦。” 丁秀:“心里想着你呢,想早点来跟你聊聊。” 季清感激丁秀昨天帮了大忙的事,提出邀请:“要进来坐坐吗?陈青岩早上煮了白水鸡蛋,我给你拿两个吃。” 片刻后,丁秀与季清相对而坐,一人手里一个鸡蛋。 丁秀剥着鸡蛋壳,说:“我以前见过你家男人,给你买过洗发膏,对不?” “哎,就是。” “之前有一回,他来买东西,我还给他介绍女人里面衣服呢,结果没过几分钟,妹子你就来买了,我当时也是脑子不好使,竟然没想到你俩是两口子。” 季清乐,“就是他回来跟我说,我才去的。” “你男人对你真挺好的。”丁秀感慨,“从昨天的事就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你。对了,你们回到家,他有没有说你不是?” 季清疑惑,“什么不是?” 丁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就说你招惹王力什么的,他毕竟是男人,心眼小一点也能理解,妹子你不要因为这事儿跟他置气,哄一哄就过去了。” 季清摇头:“没有,他没提这个。” 在季清眼里陈青岩很正常的表现,丁秀却是吃了一惊,半晌才说:“那……你男人真对你挺好的,这事儿搁一般人身上,总得怪女人几句,说女人自己不注意不检点。” 季清笑笑,“不会,他不会这么想,因为他知道,我不是那种女人。” 一边自信回答的同时,季清一边想自己和陈青岩的关系,似乎从她打破“破鞋”这个恶名开始,陈青岩就没有在这种问题上怀疑过她。 她原来可在村子里有“破鞋”名号呢,王力这点小事算什么,更何况王力还跟陈青岩有过节,陈青岩自认为王力是为了报复他,和她关系不大。 丁秀一个劲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又笑起来:“记得那天你说,王力比你家男人丑一万倍,现在看来,倒也是大实话,王力是比不上你家陈青岩。” 季清挺起胸膛,骄傲:“那是自然,他那怂样,给我家陈青岩提鞋都不配。” 两人聊了会,季清把林芳来过的事告诉丁秀。 丁秀紧张:“看样子是要来跟你施压呢,我没见过王进,但听人说是个厉害的,妹子,你打算怎么办?” 季清想了下,“我打算凉拌。” 丁秀:“啊?” 季清笑起来:“管他是天王老子呢,都与我无关。” 当天下午,季清丢下收拾了一大半的铺子,锁上门,带着必旺出门去庙里烧香,接着又去学校门口接了姐弟三人,一家五口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而大老远赶来的王进,站在季清家门口,面对着门上的大锁子,脸色铁青。 “她人呢?” “不知道啊,早上还在家呢。”林芳怵王进,不敢多说,心里却在暗暗骂季清。 这个女人,肯定是听到她早上说,下午王进要来,所以才把门锁上人溜了,切,还以为她多厉害呢,也是个怂包罢了!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就不信,这女人能一直不回来! “阿嚏——” 季清咽下一口红烧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盼娣紧张,“娘,你是不是感冒了?” 季清摇摇头,“没事。” 家旺放下筷子,担忧:“娘,会不会是我们吃好吃的没等爹,爹不高兴了,正骂我们呢。” 季清拍家旺的脑袋,“怎么说话呢,你爹哪有这么小气,昨天你们都被吓坏了,我今天带你们出来补补身体,有问题?” 招娣是娘的铁粉,立马为娘说话:“没问题,娘做什么都没问题!” 季清这才笑起来:“吃吃,咱们走的时候,给你们爹带一份。” 第103章 软硬不吃 陈青岩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回到家,看到家门口站着几个人,下意识以为季清和孩子们又被为难,眉头拧起:“你们找谁?” “你……就是陈青岩?”站在中间的男人开口。 陈青岩看着男人与王力略有几分相似的长相,脸色冷淡:“我是,你是?” “我是王进,王力的大哥。”王进走上前,向陈青岩伸出手,“初次见面,同志你好,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王进礼貌周到,陈青岩也没道理撂脸子,他一手握着自行车,一手回握王进。 王进左右看看,笑道:“陈同志,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许多话不方便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进屋说。” 陈青岩掏出钥匙开了门,王进、王进的秘书,以及林芳三人跟着走了进去。 进屋后,王进的秘书将几样礼品放在桌上,王进笑呵呵道歉:“陈同志,我弟弟给你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赔个不是。” 陈青岩没什么反应,既不热络也不冷漠,淡淡开口:“……你特地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赔礼道歉。” 王进尴尬一笑,“要不怎么都说跟聪明人说话省时间呢,我看陈同志你也是爽快人,就不拐弯抹角了。” 陈青岩:“……但说无妨。” 王进:“我此次过来,是想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求情的,他这次事情确实做得过分,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希望陈同志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青岩微微一哂,他早猜到王进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王同志,只怕你搞错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不是我说了算了,王进人在派出所,是冯领导下令要调查他的。” “是,我知道是冯领导下令的,冯领导的决策我等大力支持,我没有要质疑冯领导的意思,我单纯的想为舍弟求一份你的原谅。” 王进的算盘打的很好,这事表面是冯领导下的命令,但实际上,都在看陈青岩的意思,如果陈青岩肯松口,派出所那边,他可以轻松摆平。 陈青岩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是当事人,我原不原谅他,没有任何意义。” 王进:“这话什么意思?” 见陈青岩并不领情,林芳不耐烦起来,插嘴骂道:“陈青岩,我劝你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 陈青岩:“嗯?” 王进狠狠瞪了来林芳一眼,呵斥出声:“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林芳不甘心:“可是,哥……” “叫你闭嘴听不到吗!”王进拍桌,“你给我出去!” 林芳扁扁嘴,最终还是害怕王进,走出屋在院子里站着。 王进长长吐出一口气,揉揉眉心,才再次转向陈青岩:“不好意思,家里净是些没分寸的家伙,又让你看笑话了。” 陈青岩没什么反应,表情依旧淡漠,“没什么。” 季清领着孩子们回到家,见大门开了,知道陈青岩回来了,哼着歌儿走进去,看到林芳叉腰站在院子里,也并不意外。 “你故意的,让我们在你家门口等那么久。”林芳拦住季清,愤怒地说。 季清切了声,不屑,“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能预知未来似的,怎么,你是大年三十晚上的灶王爷,我能预知你要来,巴巴等着迎接?” “你……”林芳语结。 季清懒得理会林芳,她心里已经将林芳归类于脑子有泡自轻自贱的种类,并不想跟这类人多费口舌。 她叫孩子们去自己房间,绕过林芳往屋里走,眼瞅着林芳恨恨瞪着自己,却并不跟着进屋,再听屋里男人说话的声音,眉头一挑。 “我说,你该不会是被赶出来的。” 林芳气得不行,但想到屋内的王进的态度,还是将所有的怒火压了下去,抱着胳膊转身:“关你什么事。” 季清轻笑:“嗯,是不关我事,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我家最近有蛇呢,你就乖乖站那儿,可不要乱跑,不然小心被蛇咬了,我可不为你负责。” 吓唬完林芳,季清进屋。 屋内,陈青岩正说:“王同志,我的意思是你搞错目标了,王力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我媳妇季清,不是我,原不原谅也是她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季清迈步进去,看到王进,嘴角勾起来,笑容满满,说出口的话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肯定不原谅啊。” 王进不悦抿唇,朝季清看去。 女人虽然穿着朴素没有任何亮点,但着实漂亮,身材高挑,皮肤细腻白皙,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漆黑如墨的长发在脑后辫成一条麻花辫,笑起来像是画报上的人一样。 就是这个女人,打伤了王力,还害得王力进了派出所。 觊觎人家这么俊的媳妇,王力真是栽的不冤。 即便心里这么想,王进还是不能放着王力不管,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和气开口:“青岩媳妇,那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呢。” 季清没想到王进居然没有发火,如此能屈能伸,堂堂县发展改革委员会的副会长,能如此低声下气得跟自己说话,真是了不得。 这样的人,可比王力那样莽撞的人可怕多了。 于是,她也收起玩闹的心理,认真道:“王同志,我真的可以提要求吗?” “当然。”王进微笑。 季清看向陈青岩,陈青岩给了季清一个可靠的眼神,季清才再次说下去:“我要王力给他所有欺辱过的女性赔礼道歉,并赔偿她们的损失。” 顿时,王进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所有欺辱过的女性…… 这要一一算起来,不是打王力和王家人的脸吗…… “做不到,对吗?”季清嗤笑一声,“那就算了,让我原谅王力有什么用呢,王力伤害的,又不是我一个。” 王进看着季清,他以为陈青岩已经够软硬不吃了,没想到陈青岩这个媳妇,比陈青岩还难搞定。 他作为一个上位者,能来说这么多好话,已经是压着火了,现在对方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他有些绷不住了。 他掀了掀眼皮,“青岩媳妇,或许你听过一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季清咬唇,与王进对视。 在王进的身上,她感受到了那种不可言说的压迫感。 或许,她不该这么激进? 王进怎么说也是个大人物,她若是真惹到他,又会给陈青岩惹上麻烦。 季清正犹豫着,陈青岩突然开口说:“王同志,你兄弟王力当时可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若不是我去的及时,季清的后半生恐怕都毁了。” 王进:“……但终究……” 陈青岩:“王同志,我劝你不要在这件事上太执着,有些时候,哪怕是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对你、对王力来说,反而是一件更好的事。” 王进琢磨片刻,探头:“陈同志,此话怎讲?” “领导亲眼看到王力嚣张跋扈,也已经知道王力是你兄弟,必定会想王力之所以能为非作歹,是不是因为有你庇佑着,若你现在还使尽浑身解数护着他,传到领导耳朵里,你觉得领导会怎么想?” “这……” “我想你能走到今天并不容易,接下来的升迁对你来说也至关重要,现在领导已经盯着这个事,你又何必偏偏与领导作对呢。” 王进不吭声,内心已然在动摇。 没错,他的仕途对他来说也很重要,甚至比王力还要重要,若是他的仕途顺畅,哪怕王力现在身败名裂,以后也有转圜的余地,若是为了救王力,赔上他的仕途,那就再没机会了。 想到此,他捏紧的拳头松开,冷静下来:“青岩媳妇,你把刚才提的要求再说一遍,我们商量一下细节。” 第104章 不要和聪明人作对 最终,王进答应季清,让王力道歉赔钱,再去农场劳改几年,并以王力为典型,整顿全县风气,提高女性防范意识。 王进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天都黑了。 季清打了个哈欠,对王进说:“我们家小粮少,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你们也辛苦了,快回去。” 王进听得一阵无语,都已经这个点了,说什么不留吃晚饭,要真有心做晚饭,一来就做了。 不过,他也自知人家并不欢迎他,更不可能给他做晚饭招呼。 相比于老油条王进,林芳就沉不住气,她冷飕飕道:“得了,看看你这架势,我可一点没看出你家小的,倒是小家子气的很。” 季清点点头,“那是,我们没钱没势,自然小家子气些,比不上你大气。明天我在家呢,等着你给我送赔偿金。” 林芳白一眼笑嘻嘻的季清,蹬蹬蹬离开。 王进一行人走远后,季清栓上门,拉着陈青岩快步回屋:“磨蹭到现在,你肯定饿坏了,我们晚上吃了红烧肉,给你带回来一份,走,我给你热一热吃。” “这么说,你们晚上是下馆子去了?”陈青岩忍不住笑起来。 季清耸耸肩,“林芳早上就来了一趟,拿三百块贿赂我,被我给骂了一顿。她说王进下午过来,那我不溜,等着被收拾啊。” 陈青岩笑容微凝,“现在他不敢收拾你。” “那是因为有你嘛,如果你不在,他指不定怎么给我施压呢。所以你看我这一招怎么样,走为上,让你来对付他。凡事有你在,我落实的好不好?” 这一句,是在回应昨天晚上,陈青岩对季清说的那句:凡事有我在。 陈青岩心里满足,嘴角也高高翘起,“嗯。” “嗯什么嗯,好不好?” “好。” 回到屋,季清把已经冷掉的红烧肉和烩菜热了热,又给陈青岩下了碗面条,陈青岩呲溜呲溜吃完,拿碗出去洗。 季清烧洗漱的热水,陈青岩把洗干净的碗筷放柜子里,问季清:“你是怎么想到让王力赔偿所有受害对象这个点子的。” “怎么了,不好吗?”季清抬头看陈青岩。 陈青岩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会突然态度放软,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你非得让派出所判决王力毙了不可。” “我确实也有这个念头。”季清扯了个苦涩的笑容,“不过,这只能逞一时之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对于那些被伤害的人来说,相应的赔偿,迟来的道歉,都是她们应该得到的。” 陈青岩静静看着季清。 季清先是消极,后又很快乐观起来:“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现在开始整顿风气,提高女性防范意识,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陈青岩跟着季清笑起来,他大手摸上季清的脑袋,“是啊,很好的结果了。” 望着季清复杂又积极的笑容,他心绪翻涌,这些天他已经见识到了她的果断、她的能力、她的勤奋善良,没想到,今天的她,又让他见识到了,她的大局观。 他真是捡到宝贝了。 季清回过神,见陈青岩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不由好奇:“你想什么呢?” “嗯?”陈青岩勾了勾嘴角,柔声:“想你怎么脑瓜子这么灵,懂得这么多,女性防范意识,这词你从哪儿学的?” 季清:“!!!”一不小心又暴露太多了。 季清:“咳咳……我……你什么意思,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啥都不懂的大傻子吗?” 陈青岩脸上笑容更甚,一把将季清拉进怀中,“怎么可能呢,在我心中,我媳妇儿最棒了。” 季清一张脸蓦地红了,胸腔内心脏更是咚咚咚飞快地跳起来。 又被撩了…… …… 王力家,林芳妈做了晚饭,王进和林芳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林芳觑着王进的脸色,小心翼翼说:“哥,咱们真要一家一家赔偿啊。” 王进扒了几口米饭,闷闷嗯了一声。 林芳不服,“哥,就不说道歉这事有多丢人,可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呢,估计得上千。” “上千就上千。”王进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因为林芳一句话而改变主意,“钱没了再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林芳咬唇,“咱们这么退让,季清那女人,怕是要得意死了。” 王进吃得快,他晚上还要赶回县里,明天一早参加会议,放下空碗,严肃地看着林芳:“我要警告你一句,不要再去招惹陈青岩一家。” 林芳:“……哥,你也怕他们吗。” “我不是怕他们,而是没必要招惹他们。之前听你说那季清有多泼妇多不堪,今日一见,我才发现你看人不行,那个女人,审时度势,能言善辩,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 “他们夫妻都是聪明人,我跟你们说过,最好不要和聪明人作对。更何况现在陈青岩背后还有人撑腰,咱们能拉拢就拉拢,拉拢不了就保持友好关系,绝对不能把他们变成敌人。听到没?” “……听到了。”林芳嘴上应着,心里却是十分不服气。 她就不明白了,那个季清不就是嘴上会说一点,嫁了个比较厉害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 她怎么没看出她有什么聪明的,切! 次日,林芳到了派出所,把王进与陈青岩一家商量好的决定告诉王力,王力听后,跳脚骂人,气得龇牙咧嘴。 王力:“让我给她们道歉赔偿,凭什么?” 林芳:“哥说让你去……” 王力:“我不去!我宁愿劳改,我也不去!” “那你宁愿被毙了吗!”王进的声音响起。 王力被吓得一个激灵,朝着门口看去,当看到王进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他瞬间怂了,唯唯诺诺地出声:“哥。”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哥?”王进走近一些,一脚踹过去,“我都快要被你害死了!” 王力被踹倒在地,一脸茫然,林芳忙蹲下身扶王力站起来,又气又不敢对王进发作,“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早上有会吗?” 提到这个,王进就气得太阳穴涨得疼。 发展改革委员会会长快退了,本来他也是会长的有力人选,可现在呢,半路出了这么档子事,对他影响极大。 所以,他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回到了青云镇,不把这件事处理好,不再次让冯领导对他刮目相看,会长的位置,他是想都别再想了! 他恨恨看着王力,恨不能用眼神将王力扒下一层皮,“还好意思说,王力我问你,你是不是铁了心,不道歉不赔偿?” 王力害怕,“哥……我……” 王进眯起眼睛,“你若是不愿意,那就公事公办,少说四五十年劳改,多说就是毙了,我也不管了,县里现在开始要整顿风气,你正好就是个典型。” “什么?”林芳震惊,“枪……毙?!” 王力也傻了,腿都软了,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王进闭上眼睛又睁开,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给你半个小时,你选择,是要道歉赔偿,还是要秉公办理,半小时后我来找你。” 到了这一步,王力哪敢还选什么,扑过去抱住王进大腿,哭喊起来。 “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听哥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给她们磕头我也去!” 第105章 娘晚上学习 当天下午,林芳、王力、还有公社社长一行人来了。 王力头上还裹着纱布,一只眼睛乌青,是当天季清给打的。 他手上没落铐子,但人被一左一右抓着,与前几天的风光猖狂截然相反,人看着萎靡不振,满脸胡子拉碴。 季清嫌恶王力,没让他们进院子,在店铺里跟他们见了面。 “这是五百块,赔偿砸坏你的那些东西,还有这几天你开不了店,你的损失。”林芳把钱递给季清。 季清挑眉:“不是说赔偿二百吗?” 林芳心里不爽,但又不敢表现,乖乖按照来之前王进教的说。 “是我之前算错了,没把耽误你开店的成本算进去,还有你家陈青岩特地回来一趟,也得耽误不少工作。” 公社社长劝季清:“青岩媳妇,王力知道错了,你就接受他们的赔偿。” 季清觉得好笑,她抱着胳膊看向王力,犀利开口:“怎么犯事的是你,赔礼道歉说情的是别人呢,你哑巴了吗?” 王力本来就头垂得低低的,听到季清这话,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这个女人! 季清知道王力并不是心甘情愿道歉赔偿的,她也没指望王力真能在短时间内改过自新,她在意的是,到她这儿王力都这副德行,去了别人家,只怕还是以前的大爷做派。 看王力还不吭声,季清摆摆手赶人,“你们也别逼王力了,他不想道歉,你们使再大劲也没用,都走,我这还要收拾呢。” “别啊青岩媳妇,有话好好说。”社长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王力,催促:“王力,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要挨家挨户道歉,现在要反悔吗!”王进可还在公社等着结果呢! “你看,人家不愿意,算了算了。”季清拿起笤帚。 “对不起!”王力突然弯下腰去,大声喊道:“季清同志,我已经认识到了我的错误,请你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会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以后好好做人!” 季清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王力。 店铺里安静了几秒。 季清:“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接下来去每一家,都能把上面这句话对那些被你祸害过的人说一遍。” 哪怕不是真心实意,对受害者来说,也是心理慰藉了。 至于赔偿的五百块,季清也大大方方收下了。她知道林芳没这么大方,肯定是王进的意思,所以不再推辞。 依王进那种性格,她若是不收,对方反而会觉得她还有别的心思呢。 给季清道歉赔偿完,社长就带着王力去下一家了,季清坐在凳子上,摩挲着手里的五百块钱,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五百块,顶这个年头挣得多的人一年的工资了。 这么看来,店被砸,除了精神上受了些苦,其余也没什么损失,而且王力这个坏蛋也被解决了呢。 晚上陈青岩回来,吃过饭帮季清把店铺重新弄好,砸坏的炉子抬到院子里修理重铸,这年头物资短缺,人们都过得节省,季清觉得挺好,不浪费。 家旺蹲在一旁,帮陈青岩递工具。 招娣则是跟屁虫一样跟在季清身后,追着季清问:“娘,明天不去上学行不行啊。” 季清气得扭头瞪她:“再说这种话,我叫你爹揍你!” “……娘……”招娣尾音拉的长长的,“学校一点意思都没有,就是坐那儿听课,想上厕所都不能出去,我觉得还是跟着娘有意思,我跟娘一起卖馒头。” 季清听得哭笑不得,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别的事季清都好商量,唯独上学这件事,她认为不能商量,是原则性的问题,见招娣还要磨她,她脸一冷,“既然你不想上学,那就回村里去,你回老太太那儿住,跟着他们去下地干活。” 招娣吓一跳,“娘,我才不回去!” “那就乖乖上学去,你真以为卖馒头那么容易吗,你看看你爹,再看看你大爹,上学和不上学的差别,你看不出来吗?” “那娘呢,娘也没上学啊,不一样这么厉害吗?”招娣瘪着嘴反驳。 季清一阵无语,什么叫她没上学,她可是985大学的硕士生! 高学历好嘛! 但这话不能跟招娣说,只能迂回教导:“我没上学,但是我有你爹,你以为那么多账我怎么算的,还不都是你爹教的,就现在,我还天天晚上跟你爹学习呢。” 招娣这才耷拉下脑袋,“那好,我去学校。哎。” 看招娣难受,季清又有点心疼,这孩子从小养的野,不喜欢去学校规规矩矩坐着也情有可原,她蹲下身,把招娣拉到面前。 “其实,你现在也没有别的喜欢做的事情,不如就好好学习,娘答应你,等你十六岁,到时候想干什么,娘就支持你干什么,好不?” 招娣抬眼,“真的吗?” “真的。”季清摸摸招娣的脑袋,知道这孩子喜欢自己,诱哄,“上学是娘的梦想,娘没这个机会去上了,你代替娘去完成这个梦想,好不好?” 招娣咬唇,半晌后点头:“那学校里发生了啥,我回来讲给娘听。” 季清这才笑了,“那你每天都要给娘讲。” 招娣:“嗯,每天都讲。” 天色渐暗,季清站起身,喊院子里的家旺和陈青岩,“明天再修,乌漆墨黑的,再把眼睛弄坏。” 招娣看一眼季清,小跑到陈青岩面前,“爹,你快回屋。” 接着,她转过头,以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家旺说:“家旺你知道吗,娘每天晚上都跟爹学习呢。” 家旺:“难怪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还看到爹娘屋里的灯亮着。” 招娣叹息一声:“娘真的好厉害啊,白天忙这么多事,晚上还跟爹学习,我真是太佩服娘了,我也要向娘学习!” 陈青岩手上顿了下,朝季清看去。 站在不远处的季清别过脸:“……” 给她个地缝,想钻。 …… 晚上睡觉,两人窝在一个被子里腻歪。 陈青岩一本正经地捏着季清的手腕,轻咳两声:“季清同学,我们来学习。” 季清脸倏地红了,羞愤难当。 “怎么了,季清同学,怎么低着头?”陈青岩忍着笑,还在逗季清,“是不是老师讲的不好,从头到尾给你再讲一遍?” 他说着,真去摸季清的脚。 季清浑身痒痒肉,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又怕笑声太大让孩子们听到,一头扎进陈青岩怀里,揪住陈青岩的胸肌。 “嘶——” 陈青岩倒吸一口冷气,“季清同学,你学习态度不端正,老师要体罚你了。” “你真是……够了!”季清面红耳赤,这家伙不是知识分子吗,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什么老师什么学生,还玩起来了! 一个小时后。 季清有气无力地躺在陈青岩怀里,合着眼昏昏欲睡。 陈青岩在季清耳边说:“明天你再收拾收拾店里,咱们先不急着开张,后天周六,我带你去县城转转。” 季清一听要去县城,立马精神起来。 她早就想去了。 “周六你休息?” “嗯,一般来说周六周日都休息,不过也不一定,活没干完的话,就得继续上班。这周我能干完,到时候带你去。” “孩子们呢?” “他们就呆家里,咱们镇上他们都还没浪完呢,去县里再看花眼,以后老喊着去。” 季清想了下,觉得陈青岩说得有道理,让孩子们一步一步见识,别一下子见识太多,心野了。 “行,那咱们周六去。”她点头同意。 陈青岩起身拉灭灯绳,又睡下,拉起被子把两人圈住,“到时候我骑自行车带你去,你可以明天想想,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第107章 讲价的季清 “算……” 正当季清准备回绝,陈青岩突然开口:“三十五还行,买上。” 季清飞快扭头,瞪了陈青岩一眼。 这男人,三十五块呢,还真是舍得啊! 再说,一口气就说买,还怎么讲价啊! 陈青岩接收到季清发射的信号,知道季清嫌贵,舍不得买,温柔一笑,大方道:“买,你穿着好看。” “太贵了,不买。”季清把皮鞋递给售货员,态度异常坚决,“我平时就在家里干活,买这么贵的皮鞋干嘛,我跟孩子们一样,买双护士鞋穿就行。” 听陈青岩开口,售货员还以为这鞋是铁定能卖出去了,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不买。 稀奇,平日里都是女人拉着男人硬要求着买,甚至有些又哭又闹的想要买,今天难得遇上一对反过来的。 她看了眼陈青岩,呵呵一笑,劝说季清:“妹子,你男人都说好看,你就买上呗,贵是贵了点,但一分钱一分货啊。” 季清坚定摇头:“三十五太贵,我还不如多买几个大馒头吃,要是二十五的话,我还考虑考虑。” 售货员微愣,她都卖了几年货了,瞬间明白,这女人不是不想买,是想砍价呢。 想砍价,那说明还有戏。 她堆着笑,游说起来:“妹子,你看你这话说的,刚刚给你说了,我们这鞋是好货,不讲价的。三十五真心不贵,你看看这皮子,这样式,穿几年都不过时的。” 季清听后,眉头一挑:“大娘,我没讲价啊,我的意思就是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买,没讲价的意思。我也看得出是好货,但没办法,兜里没票票啊。” 售货员被逗笑,又无奈又觉得面前这女人有趣,直接问:“那妹子,你给个准话,你多少钱要呢。” 季清收回落在护士鞋上的视线,再次看向皮鞋:“大娘,我也没跟你说虚的,我是真没那么多钱,你看我们这穿着,也不像有钱人对。” 售货员扫过季清和陈青岩身上的旧棉袄,点头,“看得出看得出,都是庄稼户。” “就是啊,我们庄稼户一年到头也上不了一趟县里,不是跟大娘你为难,是真拿不出这么多钱,忙活一年,也就存个几十块啊。” 陈青岩:“……” 大娘哎了一声,附和道:“明白明白,都是这么过来的。” 季清看跟大娘共情了,趁机说:“皮鞋我是真挺喜欢的,不过三十五也是真拿不出来,最多也就拿出个二十五。” “妹子,我也跟你说良心话,二十五是真的太便宜了,进货都没这个价。” “那大娘你最低能给多少?” “要不就三十二!” “二十六。” “三十一。” “二十七。” “三十!” “二十七,大娘,二十七。” “算了算了,不跟你讲了,二十九你拿走,我不多赚你的。” “二十七块五。” “……” “那二十八,大娘你看我买了这么多,就二十八,我这就付钱!”季清说着,就把皮鞋往篮子里装。 大娘已经被季清磨得没脾气了,哭笑不得:“你这闺女是真厉害,我这赔钱给你卖的,忙活这么半天,又白干了,哎。” 买完鞋,季清看顶上挂的大草帽编得又好又大,花五毛钱买了一个。 俩人走出服装店,售货员还一个劲说自己亏了亏了,季清笑着跟大娘挥手再见,把篮子挎在陈青岩自行车上。 走出去一截后,陈青岩看季清一眼,欲言又止。 季清抬眼:“怎么了?” “让别人亏本,我觉得不太好。”陈青岩眼瞅着前方,语气轻飘飘的,没有责怪季清,单纯地叙述他的想法。 季清噗嗤一声笑了,笑得陈青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青岩投给季清一个询问的眼神:“?” 季清停下笑,踮起脚尖在陈青岩脑袋上摸了下,“我天真的朋友,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啊,要是她真亏本,怎么可能给我卖呢。” 陈青岩抿唇,表情困惑。 季清继续解释:“她是看咱们连买好几双鞋,觉得咱们有钱,所以故意把皮鞋的价格说高的,什么不讲价,都是唬人的。” 作为市场营销专业的高材生,售货员那句“不讲价”一出口,季清就知道,这价格绝对要高了。 陈青岩静静听着,自己琢磨了会儿,低头看季清,“你怎么懂这么多,这些天卖馒头得来的经验吗?” “嗯?”季清眼珠子一转,“那当然了,你可别小看卖馒头,大小也是个生意,其中门道可多着呢。” 陈青岩看着季清那骄傲的小脸,写满了得意和快来夸我,他嘴角跟着翘起来,点点头:“不错不错,馒头店老板娘,大有可为。” 季清自吹自擂的本意是为了让陈青岩不多怀疑自己,被陈青岩认真一夸,她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摸摸鼻头,轻咳一声,眼睛四下乱看。 “前面那是卖手帕的,咱们给你买个手帕去!” 说完,一阵小碎步溜走。 陈青岩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着急喊:“小心,慢点!” 季清往手帕摊前一站,手叉腰,豪气冲天:“姐,这手帕怎么卖?” “妹子,你说这小手绢儿吗,不贵,八毛。”买手帕的大姐笑呵呵,“妹子真洋气,你说手帕,我还没反应过来。” 季清忙入乡随俗,“对,手绢儿,要八个手绢儿。” 陈青岩这回没当着售货员的面问季清为啥买这么多,等季清付完钱挑完,俩人离开,他才问:“咋买这么多?” “咱们一人一个,四个娃一人一个,下周回村,给老太太老爷子一人一个。” 陈青岩顿了下,才慢吞吞说:“我有一个,不用新买。” 季清:“你那个都用旧了,老太太老爷子也有啊,我看都用得旧旧的,这东西也不贵,擦脸擦嘴的,换个新的用用。” 这年代没有什么手帕纸,更没什么湿巾,基本上人手一块手绢,往兜里一揣,用处可大着呢,包钱、擦汗、擦脸、擦嘴、擦衣服,承担着许多项使命呢。 有些年轻人相亲的时候,互相看对眼,也会交换手绢,代表着对对方有意思。 陈青岩有一块,经常拿出来用,季清和孩子们没有,她早就想弄一块了,好用还能教孩子们讲卫生。 今天正好看见,就买上了。 至于为什么要给老太太老爷子买,是因为季清早就注意到了,两老那手绢不知道都用了多久,小小一方手绢,上面好几个洞洞,都破的不能再破了。 怎么着也是陈青岩的亲生爹娘,就算现在分了家不来往,该买的东西还是得买给一些,也让陈青岩心里舒服些。 季清想得简单,也没多余心思。 她是一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从她喜欢变着花样做饭这件事就能看出,她也自然而然希望,身边人能过得好一点。 察觉到陈青岩再没说话,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主动问:“咱们下周要回去,对?” “嗯。”陈青岩这才开口,“出来也快一个月了,回去一趟看看爹娘。” 季清记着这事呢,对陈青岩说:“那咱们过两天把米面油分一分,看带回去多少,还有钱,你琢磨下,一个月给多少。” 对此,陈青岩表示:“你安排就行,我看你安排的挺好的。” 就像一方手绢,他都没想起来给爹娘换一个,季清却想到了,这说明在这些事上,季清比他想得多,比他想得周全。 而且他也相信,季清不是刻薄老人的人,他这媳妇,有些时候看着凶狠不好惹,实际上心地善良着呢。 季清嗯了声,“那我就看着分了。” 她说着,又往陈青岩脸上看,总觉得陈青岩思想不集中,在想别的事儿,于是停下脚步,拍一拍陈青岩的肩膀,“朋友,想什么呢。” 陈青岩也停下,与季清对视,片刻后才说:“刚刚我就想说了,天真的朋友,朋友,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你男人。” 第108章 娘知道,铁定生气 季清心头一震。 “我是你男人”这句话,听起来粗俗得很,但粗俗中又带着性感和野性,烧得她心窝子都烫,表现在脸上,就是脸和耳朵一起红了。 她不想这么怂,梗着脖子质问陈青岩:“那我叫你啥,我的丈夫?” 陈青岩:“……不好听。” “那啥好听。” “你之前叫的就挺好听。”陈青岩舔了下嘴唇,眼神直勾勾看着季清,声音嘶哑,“青岩、二哥。” 季清心窝子更烫,她平日里都是乱叫,没个定下来的,想到啥叫啥,就像刚刚顺口一句朋友,也是想到就叫出来了。 没想到陈青岩还挺较真。 她原以为,陈青岩不在乎这些呢。 “娃他爹,这个好听吗?”她故意问。 陈青岩点头,又摇头,“勉强凑合。” 季清看他还挺挑剔,不禁笑起来,反客为主问他:“那你叫我啥呢。你一直叫我季清,我也觉得不好听呢。” “我没有一直这么叫,当着外人的面才那么叫。”陈青岩纠正道,“咱们两个的时候,我都是叫你媳妇儿。” 季清语结:“那……那在外面直接叫名字听着也生疏了啊。” 陈青岩:“这好办,以后在外面我也叫你媳妇儿。” 季清:“……” 陈青岩:“不然我叫你清妹,中不?” 季清抖了下,感觉心里痒痒的。 这人还真是不嫌肉麻。 村里那些大老爷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喊媳妇都是直呼大名,哪怕是在家里,都不愿叫亲热一点的,觉得那样败坏风气,没男人气概。 “那还是叫媳妇儿。”陈青岩看季清对“清妹”这个称呼不表态,以为季清不喜欢,当即唤了一声媳妇儿,“媳妇儿,你以后就叫我二哥,我爱听这个。” 季清:“哦。” 陈青岩:“叫一个。” 季清:“……” 陈青岩:“叫一个。” 季清:“……二哥。” “哎!”陈青岩哈哈笑起来,“都大中午了,走,媳妇儿,二哥带你吃好的。” 陈青岩声音喊得大,路过的几个女孩子不禁投来诧异的目光,看陈青岩去拉季清的手,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季清臊得慌,头压得低低的快步向前走。 反观陈青岩,昂首挺胸,非常之大胆坦荡。 …… 青云镇。 盼娣带着必旺,蹲在供销社的柜台前扒着玻璃柜子往里面看。 丁秀招呼完其他客人,笑着走过来:“想要啥,姨拿出来给你们仔细看。” 经过王力一事,丁秀与季清这几个孩子关系更好了,她也打从心底里喜欢季清家里这几个孩子,懂事又聪明,收拾的也干净,不像那些没礼貌又脏兮兮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盼娣站起来,指着玻璃柜子里面的一个画册,“丁姨,这书多少钱啊。” “我看看。”画册这东西在小镇上没什么人买,进货后一直放着,落了厚厚一层灰,丁秀拿了块抹布把灰擦掉,翻到后面看了下价格,“两块五一本。” 盼娣听后,立马苦了一张脸。 她所有存的钱加起来,也就一块五。 再加上必旺存的四毛,总共就一块九,都不到两块。 “怎么了,钱不够吗?”丁秀看出盼娣的纠结。 盼娣点头,“还差几毛。” 她不想表露太多情绪,很快又笑起来,“没事的丁姨,我们再存存,够了再来买。” 她今天带必旺出来转,必旺一眼就看中了画册,必旺喜欢画画,这是全家都知道的事,她觉得必旺画的好,也想用行动支持必旺。 可无奈,还是差了点。 她拉起必旺的小手,安抚:“小旺,咱们过几天再来买,好不好?” 必旺摇摇头,从袖口里掏出自己的四毛钱,分别塞到盼娣手里:“这是娘过年给的,这是娘今天给的,姐,给我买这个。” 他不懂算数,也不知道这几毛钱不够买这个书。 盼娣看一眼丁秀,很是不好意思得向必旺解释:“小旺,这本书两块五,咱们现在钱不够,回去再存一存,再来买好不好?” “不够吗?”必旺歪头。 丁秀见状,笑着把书递给必旺,对盼娣说:“反正这书放着也卖不出去,就便宜卖给你们,你们有多少就给我,差几毛没事。” 盼娣不肯,直摇头:“娘教导我们,不能占别人便宜。” 丁秀越发觉得这孩子乖巧招人,更想疼爱:“没事,丁姨不是别人,你回去给你娘说我便宜卖给你们的,你娘不会说什么的。她要说什么,我就去跟她说。” 盼娣毕竟是个孩子,被丁秀一下就说动,掏出所有钱,连必旺递过来的,数了下后一起交到丁秀手里,“丁姨,这是一块九,差六毛。” “不差,合适着呢,这书都进来一年了,也该便宜卖了。” 盼娣不管这些,她只知道丁秀是看在娘的面上才便宜卖的,拉着必旺向丁秀鞠躬:“谢谢丁姨,丁姨的好,我回去会跟娘说的。” 丁秀笑得合不拢嘴:“你娘怎么教的你,这么听话,给我当女儿。” 必旺本来在翻书,听到这句后,立马抱住盼娣的胳膊,一脸警惕地看着丁秀,生怕丁秀把盼娣抢走似的。 更是把丁秀惹得哈哈大笑。 盼娣也跟着笑了笑,与丁秀告别,拉着必旺的手离开。 两人走出去,必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仰头问盼娣:“姐,你的钱都给我花了,你花什么呀。” 盼娣虽然舍得,但心里也心疼钱呢,毕竟存了这么久,不过目前来说,她没有想买的东西。她想看戏,可惜现在没有戏班子,有钱也看不着。 于是,她对必旺说:“姐先不花,小旺先花,姐以后再花。” 必旺眨巴眨巴眼睛,把画册紧紧抱在怀里:“那下次娘给了钱,我都给姐,姐你去花,买你想买的。” 盼娣顿时笑起来,捏捏必旺近来变得胖乎乎的脸蛋,“小旺真乖。” “嘿嘿。”必旺咧着嘴,开心地笑起来。 此时此刻,招娣和家旺两人正在电影院后面的荆棘丛里藏着。 家旺百无聊赖,没好气:“你自己来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带我来,我都说了不爱看电影,的我也不想看。” 招娣瞪家旺一眼:“你不来,谁帮我放哨?” 家旺闷声:“要是被娘知道,铁定生气。” “只要你不说,娘就不会知道。”招娣瞪完家旺,转头过去盯着电影院的方向,她的计划是这样,要是有人来看电影,她就等电影开始放映后,偷偷溜进去。 反正依照她上次的经验,电影放映后整个屋子都黑漆漆的,看不清周围,老板也不在。 这样她不仅能看到电影,还不用花钱。 想法很美好,可惜俩人守株待兔好一阵子了,都没等来来电影院看电影的人,所以家旺才不耐烦起来。 “我不想等了,我要走了。”家旺一脸烦躁,“我还想去城隍庙门口看下棋的呢,陪你等到什么时候。” 招娣吐槽:“一帮老头子下棋有什么好看,能比电影好看吗,真是不懂你。” 家旺哼一声:“那是你笨。” 下棋要提前思考,猜对方的招数,下一步想几步,可有意思了。 想到下棋,家旺心热起来,他是一秒也不想呆了,直接站起身,不打算再理会招娣了,准备离开。 也就在这时,旁边的小树林里,突然传来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 第109章 什么是打孩子 青云镇电影院正门对着大街,院墙只围着四分之三,连接着树林的那边空着,因为树林大,郁郁葱葱一直长到山脚下,平日里没什么人,所以也没有特别做围墙。 正是因为这个地理条件,招娣才能带着家旺溜进电影院内部。 也因为这片树林鲜少有人来,便成了一些小情侣的幽会场所,甭管是相亲的还是自由恋爱的,这片树林都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最佳场所。 招娣听到声音,拽着家旺蹲下,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家旺满脸嫌弃,但还是没有出声,透过荆棘丛,向不远处的男人和女人看去。招娣一眼就认出,男人是那天跟着王力来砸了馒头店的其中一个,女人不认识。 女人拉着男人的手,娇滴滴问:“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男人很快回答:“当然啊,我不光喜欢你,还爱你。” 女人:“那你会跟我结婚,对不对?” 男人这回回答的慢了点:“……嗯。” 女人咬着嘴唇沉默片刻,仰起脸看着男人的眼睛,“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不要吃惊,如果咱们结婚的话,是好事呢。” 男人已经被女人问烦了,他左右看看,看没有人影,一把就把女人抱进怀里,火急火燎地朝女人的嘴上亲去。 女人吓一跳,忙推开男人。 男人愣了下,才说:“不让我碰?” 女人被男人冷漠的神情所伤,飞快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双手摸上小腹,“大夫说,我现在的身体不能做那种事。” 男人:“什么意思?” “我有了……”女人娇羞地抿唇,抓住男人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我们快点结婚,不然到时候肚子大了,不好办事。” 男人愣了几秒,甩开女人的手,后退一步。 女人还沉浸在幸福的幻觉中,憧憬着未来:“我知道对你来说有点突然,这种事别人会说闲话,但咱们迟早都要结婚,只要咱们结婚,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不行。”男人猝然打断女人。 女人幸福的笑容僵在脸上,傻傻地看着男人。 “你赶紧去县卫生院把这孩子打了。”男人瞬间变得冷漠刻薄,与前一刻的热情判若两人,“这个孩子不能要,坚决不能。” 女人不解,又去抓男人的手:“为什么?你是担心我的名声吗,我没事的,只要我们结婚,别人什么都不会说,他们会知道我们是真心喜欢彼此。” 男人躲开女人,脸色难看:“结婚的事要慢慢说,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不能要,你赶紧想办法打了。我先走了。” 男人说完就飞快走了,女人傻愣愣站在原地,像是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才流着泪离开。 家旺和招娣看呆了,直到电影院那边传来来看电影的人说话的声音,两人才如梦初醒,回过神。 家旺胳膊肘撞撞招娣:“发什么呆呢,你不是等着人来了偷偷溜进去呢吗?” 招娣摇摇头:“算了,不想看了。” “哦。”家旺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那咱们回家,爹娘应该快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招娣忍不住问家旺:“为什么那个男人不跟那个女人结婚?他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家旺无语:“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谈过感情。” 招娣又问家旺:“把孩子打了是什么意思?” 家旺这回直接翻白眼:“都说了我不知道,还能是什么,就是打一顿呗!” 两人虽然年纪小,并不懂男女之事,但刚才的那个场景多少是有些悲哀的,他们感受到了不舒服,所以心情也变得低落。 回到家,大门开着,他们走进去看到盼娣和必旺一人拿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两人各自抱着一本书看。 招娣快步走过去,拿起必旺手里的画册翻看,“这么漂亮,哪来的?” 盼娣笑:“在供销社给小旺买的,他不是喜欢画画嘛。” 招娣惊讶:“哪来的钱?” 盼娣:“我俩攒的。” 招娣一听,立马就有了想法,她把书还给必旺,挨着盼娣蹲下,“姐,我也想要小人书,你下次攒了钱也给我买小人书好不好。” 小人书是这个年代流行的故事书籍,巴掌大小,横着翻看,上半边是图画,下半边是文字,很是有趣。 以前村子里没有,姐弟几个也是上了学之后,才知道这些。 招娣虽然不爱上学,但酷爱翻看小人书,她对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很是感兴趣,每次听人讲故事的时候,她还会正义感发作,批判故事里的坏人,赞颂故事里的好人。 盼娣不擅长拒绝,听招娣这么要求,她点点头:“好,下次我再攒了就给你买。” “姐,你真是太好了!”招娣高兴了。 家旺在旁边冷飕飕开口:“娘又不是没给你钱,你自己不会攒啊,要是让娘知道你剥削姐,准说你呢。” 招娣伸手打家旺:“没你说话的份儿。” 家旺躲开招娣的巴掌,对盼娣说:“姐,你可是姐,怎么由着招娣这丫头片子欺负你,你要拿出当姐的威风呢!” 招娣气得追着家旺打:“陈家旺你再说一遍,什么丫头片子,你信不信我告诉娘去!” 盼娣看两人你追我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对于家旺说的招娣欺负她这事,她自身其实没什么感觉。 在她看来,只要一家人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的,怎么着都行。 而且给弟弟妹妹花钱,她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 陈青岩和季清中午吃的砂锅米线,据说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用的砂锅都是年限几十年的,好吃又便宜,远近闻名。 吃之前季清没抱多大期望,她向来不怎么相信老字号这种噱头,也不认为做了几十年就能好吃到哪儿去。 可等买了端上来,她一口下去,忍不住朝陈青岩看去。 真好吃! 陈青岩笑:“好吃就多吃点。” 于是,季清吃完一份没过瘾,又要了一份,看得旁边桌上的女人震惊,不住地往陈青岩脸上瞅,纳闷娶个这么能吃的媳妇,这男人怎么不发火。 吃完后,两人在店里坐着休息会,出门接着逛。 “你上班的地方在哪儿?”走过一整条街,都没看到什么研究所,季清不禁主动问陈青岩。 陈青岩下巴抬抬,“在那边,你想去的话,咱们现在转着过去。” 季清纠结,她挺好奇陈青岩的工作环境,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陈青岩工作的地方,这年头不兴高调的做派,她可不想跟着陈青岩去一趟,完了让陈青岩被同事们打趣。 陈青岩不知道季清这些心思,兀自说道:“今天放假,不知道门开没开。” 季清寻到机会,趁机说:“不用进去,就溜达过去在门口看一眼就行,我也认个地方,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找你。” 陈青岩点头:“中。” 十余分钟后,两人走到研究所门口。 六米左右宽的铁栅栏门,最边上竖着个牌子,白底,上面写着一排黑字:云岩县研究所。 牌子旁边是个小门房,这会里面是空着的。 比季清想象的要简陋得多,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陈青岩做的是保密工作,越是重要,越是不能惹眼。 “想什么呢?”陈青岩伸手搂住季清的肩膀。 季清深吸一口气:“想你这中午在哪儿吃饭呢,你们有食堂吗?” “嗯,有食堂,就是那里。”陈青岩抬手,指向一栋二层小旧楼,越过铁栅栏门,一眼就能看到。 今天放假,食堂那边自然也是门关着。 两人站着闲聊了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开,一个踩着黑皮鞋,穿着喇叭裤的女人走了过来,看到陈青岩,先笑起来。 “陈同志,这么巧?” 第110章 我跟她不熟 陈青岩看着来人,花了几秒钟才想起,女人是同个研究所的,叫韩月笑,他点头:“韩同志,你好。” 韩月笑走到陈青岩面前,笑容娇俏:“都说了,叫我小韩就好,我这么年轻,你叫我韩同志,我怪不好意思的。” 陈青岩微微一哂,并不接话。 韩月笑自顾自问:“对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嘛,怎么又来了?” 陈青岩看一眼季清,回答:“带我媳妇儿来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直到这时,韩月笑才将视线投向季清,从头发到脸到衣服,粗略扫了一遍后,迅速得出一个结论:长得好看的村妇。 扫完季清后她又转向陈青岩,依旧是笑盈盈:“我今天本来也休息,还想着出去转转呢,结果刚孟所派人来通知我,说有个表格没做,让我来做。” 陈青岩神情不变:“嗯。” “那你忙啊,我先进去了。”韩月笑没再尬聊下去,对陈青岩摆摆手,“陈同志,咱们周一见。” 陈青岩没回应,等韩月笑进了研究所,他扭头问季清:“接下来你想去哪儿?” 季清鼻孔冷哼了声,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陈青岩。 陈青岩困惑:“怎么了?” 季清眯起眼睛:“刚刚那个女人,跟你好像很熟。”她从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被丈夫的女同事彻底无视,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不熟,只是普通同事。”陈青岩纳闷,“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季清盯着陈青岩看了半晌,从陈青岩那的的确确困惑的眼神里看出,陈青岩并没有撒谎,在他的认知里,他确实跟那女人不熟。 可能女人释放的那些友好的信号,陈青岩都没接收到。 “算了。”季清摇摇头。 她相信陈青岩。 季清迈步往前走,陈青岩推着自行车几步追上,追问:“我没明白你刚刚为什么那么问,她怎么了吗?” “没怎么。”季清摇头。 “真的?”陈青岩不信。 “嗯。”季清想了下,才说:“就是觉得那个女人怪怪的,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又说又笑的。”主要是压根不正眼瞧她。 一般来说,遇到同事的家里人,打声招呼是必然的,可女人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愣声连声你好都没说。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瞧不上。 陈青岩不知道季清这些分析,他蹙眉,叹气重复:“我跟她不熟。” 季清挑眉:“那你想跟她熟吗?”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陈青岩一脸严肃,“我每天上班就想着做工作,做完了就想着赶紧回家,哪有空想这些。” 季清被陈青岩这直男反应逗笑,也不想再为难他,扑过去抱住他胳膊,“好好好,没想这些,咱不说这个了,咱商量下去哪儿。” 接下来,季清和陈青岩都没有再提韩月笑,韩月笑的出现就像一个小插曲,很快被两人抛在脑后。 到了下午四点,两人把有趣的地方基本上都逛了一遍,季清也走不动了,跳上陈青岩的自行车后座,回家了。 自行车在家门口停下,季清吆喝一声,家旺和招娣立马从屋子里跑出来迎接。 “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陈青岩去放自行车,季清提着篮子往屋子里走,招娣看着装的满满当当的篮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娘,你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啊。” 院子里飘着饭菜的香味,盼娣拿着锅铲也走出来,喊了声娘。 季清抱起哒哒哒跑来的必旺,在小孩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咱们先吃饭,吃完饭给你们分好东西。” 晚饭是盼娣做的,肉沫茄子盖面条,再配个紫菜蛋花汤,虽然简单,却是香到不行。 几个孩子都惦记着娘篮子里提的好东西,一点不磨蹭,迅速吃完收拾完,排排坐等季清发好东西。 季清看着孩子们又渴求又兴奋的眼神,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 她先把篮子里的鞋拿出来,一人一双分给孩子们,必旺分到的不是鞋,是条背心。 季清担心小孩有想法,解释:“小旺你长得快,鞋穿的时间少,娘给你买的背心,等你长大点,娘给你再买鞋,好不?” 必旺乌黑的大眼睛眨啊眨,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头点的像是拨浪鼓:“嗯!嗯!” 不等季清说,几个孩子就已经脱了脚上的棉鞋,把新鞋往脚上套,招娣穿上的最快,站起来蹦了几下,“娘,合脚得很。” 家旺和盼娣穿上后,也说合脚。 季清记得孩子们脚的尺码,自然不会弄错。 必旺看姐姐哥哥都穿上了新鞋,小手开始解衣服,也想穿自己的新背心,季清怕小孩儿冻着,把他拉到火炉前,给他脱了棉袄,穿上背心。 “嘿嘿,嘿嘿。”必旺穿着新衣服,高兴地直转圈。 像个小陀螺一样,红通通的,季清莫名想到了红孩儿。 她笑得合不拢嘴,给必旺把棉袄穿上,才对孩子们说:“这鞋这衣服现在穿还太冷了,再过段时间穿。” 家旺对新球鞋甚是满意,有了新鞋再也不想看旧棉鞋一眼:“娘,现在不冷,今天我都热得冒汗了。” 季清:“你们自己掌握,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回头脚上冻个疮,痒死你们。” 在这些事情上,季清并不严厉,只是嘴上提醒提醒。孩子们要是真想穿,她也不会拦着。 分完鞋,她又把手绢儿拿出来,给四个孩子一人分一个,“拿着自己的手绢,以后要好好使用,别的东西不说,自己的手绢用脏了要自己洗。” 盼娣和招娣是粉色的,一个绣着花,一个绣着草,家旺和必旺是蓝色的,一个绣着小猫,一个绣着小狗。 “我们也有手绢了!。”招娣激动。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只有大人才有手绢,小孩儿都没有,看得孩子们心热,都可想要属于自己的手绢了。 家旺对手绢没什么大的兴趣,他随手一捏,又低头去看脚上的新鞋。 以前陈向东穿过这种球鞋,显摆说县里男孩子都穿这种鞋,鞋底子有弹性,走路跑步都不累,可把他眼馋坏了,做梦都想要一双。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当天晚上,家旺是抱着新球鞋睡觉的,被第二天进屋叫起床的招娣看见,少不了又是一阵笑话。 第二天是星期天,孩子们不用上学,都懒懒散散的。 陈青岩一大早起床就出去了,两人头天晚上商量铺子重新开张的话,要挂个牌子,这次要大张旗鼓地开张,陈青岩说自己认识人,起来吃了口早饭就去弄了。 盼娣坐在小院里洗衣服,家旺带着必旺喂鸡劈柴,季清做饭,招娣在一旁打下手,把头一天在电影院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季清。 季清听后震惊:“那天来咱们店里的吗,哪一个?” “头发短短的,耳朵这里有个豁口。”那天被砸店,招娣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印象深刻,自然也记住了跟在王力身边的每一个人。 季清也是如此,听着招娣描述,她一下子就想起来是哪一个人。 好像听到王力喊那个人,叫什么豁子。 “娘,打小孩是什么意思啊?”招娣问出了昨天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季清顿时沉默,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解释:“就是肚子里有了小孩,不想要,所以要打掉。” “啊?”招娣吓得捂住肚子,“把小孩打死啊!” 季清:“……差不多。” “天哪,太残忍了!” 第111章 买套 “就是,很残忍的,还很伤身体,所以咱们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季清借着这个机会,提醒招娣:“还记得娘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招娣重重点头,手在胸口小腹屁股上拍了几下:“记得呢,不能让男生碰这些地方,谁碰了都要告诉娘。” 季清满意地笑,又说:“招娣,今天娘跟你说的这些话,还有你在电影院看到的事,都不要在外面跟别人说,知道吗?” 招娣不解:“为什么?” 季清:“因为这都是很私密的事,很私密的事是不能说过外人听的。” “我懂了。”招娣灵得很,季清一点就透,“娘你放心,我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我只跟你说。” “招娣真聪明,去柴房帮娘拿豆芽过来,娘再给你们做个豆芽炒蛋。” 招娣听话去拿了,季清一边翻炒着铁锅里的土豆丝,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件事,她并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半路出家当了娘,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她会尽最大的努力,教会孩子们做人的基本道理,以及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 晚上洗漱完上炕睡觉,季清一边往脸上抹香香,一边把招娣看到的事情跟陈青岩说了,陈青岩从后面抱住季清,懒洋洋应了一声。 季清神情认真,对身后人说:“你有机会的话打听一下那个豁子是谁,现在不是整顿不良风气呢嘛,给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提个醒,别再祸害人黄花闺女。” 陈青岩双手不规矩起来,也不知道听没听,随口答:“知道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打听,你好好忙你的工作,我现在镇上认识的人比你多。”季清又说。 陈青岩还是那副语气:“也行。” 季清终于抹完,一扭头看着陈青岩,不满:“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着呢。”陈青岩看季清弄完了,抱着季清就往被窝里钻,“我好好工作,你自己打听那豁子是谁,你现在在镇上认得的人比我多。” 季清被压在床上,看着火急火燎压在自己身上的陈青岩,屈腿一脚踢在陈青岩大腿根。 “属猴的啊你。” “属龙的。”陈青岩趴在季清身上,手撑着胳膊看季清,“你不记得我属啥的?” 季清又踢了一脚,“我是说,你属猴的啊,这么猴急猴急的,我还跟你说话呢,你急成这样。” 陈青岩哦了一声,坦然一笑:“边弄边说呗,又不耽误。” 季清简直哭笑不得,什么边弄边说,真是厚脸皮,她是发现了,男人这种动物,在这方面是会越来越没底线的。 一开始还害羞拉灯呢,现在完全不顾忌这些了。 眼看自己又要被折腾半晚,季清想到什么,按住陈青岩的手,“先别弄了,我怕怀孕。” 他们已经四个孩子了,她可不想再生了。 陈青岩箭在弦上,拧眉:“那咋办?” 季清:“要不我去结扎?” 她说完又飞快摇头:“不行,听说结扎对女人身体不好,很伤身体。” 男人结扎倒是伤害小,只不过这年代就没有男人结扎的,她也不愿让陈青岩去做那个被大家都调侃的人。 陈青岩翻身下来,一边胳膊搂住季清:“那就不结扎,最近我看县卫生院发套呢,我明天中午过去拿些回来咱们用。” 季清斜眼看陈青岩:“贵不?”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这东西可不便宜,她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据说同系的有个学长靠在男生宿舍贩卖这东西,发了横财。当时还被老师私底下拿来调侃呢。 陈青岩说:“的,不要钱。咱国家去年九月出台提倡少生的政策后,为了响应政策,让群众少生优生,现在都是的。” 季清这才松了口气。 这东西要是贵,以陈青岩这频率,那还真是用不起。 第二天中午,陈青岩在研究所食堂吃完饭,先回办公室放了饭盒,接着斜跨上季清新做的布包,直奔县卫生院。 为了落实政策,县卫生院新成立了个计生办公室,专门负责宣传少生优生政策,发放避孕套。 这时候还没彻底开始抓计划生育,人们普遍还是觉得多生几个更好,对于少生优生的政策提倡并不积极响应,所以计生办公室门前几乎没什么人。 陈青岩敲门进去,说明来意。 负责发放避孕套工作的是个五十岁的大婶,好不容易遇上个主动来的,表现得异常热情:“小伙子,要多少?” “这个……”大婶语气太激动,搞得陈青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他惯性冷淡,没什么表情地说:“多来几盒。” “那感情好,多拿上些,你们年轻人火气旺,用的多。”大婶让陈青岩撑开布包,一下装进去七八盒。 顿时,陈青岩扁平的布包变得鼓鼓囊囊的。 陈青岩临走,大婶还向陈青岩挥手:“帮婶子多宣传一下,让你们同龄人都来领取啊!” 陈青岩背着装了一整包套的布包回到研究所,又在门口碰到了韩月笑,还有韩月笑同个办公室的一个女人,叫宋丽丽。 看到陈青岩,韩月笑一脸笑容地主动打招呼:“陈同志,买东西去了啊。” 陈青岩略微一点头:“嗯。” “买的什么呀。”韩月笑故意往布包跟前凑了下,做出个好奇打探的样子,笑得越发俏皮,“不会是好吃的。” “不是,用的东西。”陈青岩随口回了句,脚下没停,大步朝着研究所里走去。 他可记得呢,季清不喜欢这个女人,他得保持距离。 眼瞅着陈青岩脚下生风走得没影,韩月笑脸上的笑容才垮了下来,嘴巴一噘,“还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宋丽丽瞥一眼韩月笑:“不解风情又怎么了,我看你挺喜欢的。” 韩月笑抿着唇,没有反驳。 宋丽丽立马就紧张起来,拉住韩月笑的胳膊:“不是,你真对人陈青岩有意思啊,他可是有妇之夫,我听说孩子都好几个!”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有妇之夫有意思,我可是黄花大闺女,要找也是找没结婚的。”韩月笑嘴上这么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上周六我见到陈青岩媳妇了,就在这儿。” 宋丽丽吃惊:“感觉怎么样?好相处吗?” 韩月笑摇摇头:“不知道,没跟她说话,编个辫子穿个棉袄,看着土土的,跟其他乡下村妇一个模样。” 除了长得好看点,只不过这一点,韩月笑没跟宋丽丽说。 宋丽丽听韩月笑的描述,自然以为季清长得丑,倒也不诧异,“听说陈青岩那媳妇是他刚成年家里就给他相亲的,陈青岩在外面念书的时候,那媳妇一直在家里带孩子。这么看来,陈青岩还真是个好男人,愿意把乡下的丑媳妇带出来见人。” 韩月笑哎了一声,“好男人就该被糟践啊,我要是陈青岩,我就离了再找,不是一个层次的,在一起都没话说。” “离了再找?找谁啊,找你?”宋丽丽调侃韩月笑。 韩月笑心事被戳穿,脸红心跳,“说什么呢,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两人站在一起不配,所以感慨一句罢了。” 宋丽丽对陈青岩没意思,只当个八卦闲聊着解闷,闻言随口说:“配不配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咱们还是操心自己的事,你家里给你介绍那相亲对象咋样,看对眼没?” “他看上我了,我没看上他。脸长得不好看,个子也不高,算了。”韩月笑一脸嫌弃。 她想找个陈青岩这样的,个子高脸又俊,性格淡然从不主动跟女人说话,虽说听着有点犯贱,但她就喜欢这种不理人的,感觉特别有男人味。 哎,这么好的男人,凭什么就被那村妇捡了便宜啊。 第112章 风光回村 傍晚,季清做饭,几个大孩子坐在桌子边上写字,必旺照着画册画画,自从有了新画册,必旺几乎是不离手,天天都在画。 而季清也惊讶于必旺突飞猛进的画画技术,必旺临摹的素描画,跟画册上的相差无几,看得季清以为很容易。 而当她和几个大孩子试了下后,他们艰难发现,自己连一条线都画不直。 得找个机会给必旺请个画画老师,季清心里正琢磨着,陈青岩回来了。 他背着布包进屋,先把包往柜子里一塞,接着才去洗手。 季清瞅了一眼柜子,继续切面条。 晚饭做好,几个孩子的字也写得差不多了,本子书都收拾到书包里,空出桌子,招娣帮着端饭端菜。 晚饭吃的是土豆面,把土豆切条先在水中焯熟,捞出来放一边,接着重新放水下面条,放调料,酱油,清油炝过的葱花,再把焯熟的土豆放进去,煮几分钟。 这样做出来的面汤汁浓郁,绵软好吃,孩子们都可喜欢吃。 白天丁秀过来送了片海带,季清洗干净泡熟切丝,搭配胡萝卜和豆皮,做成凉拌三丝,吃的孩子们直流口水。 为了兼顾营养,季清还打了六个鸡蛋,做了一大盘炒鸡蛋。 “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专业吹捧小达人招娣边吃边夸。 家旺点头赞同:“娘这手艺,都可以开饭店了,我吃着跟咱们上次吃的那国营饭店差不多,不对,应该是娘做的更好吃点。” 季清开心,嘴上还是谦虚:“我这手艺给你们做做可以,开饭店还是不够。” 陈青岩表态:“开饭店累得很,就现在这样,挺好。”他见过那饭店大师傅颠勺的,端着一口大铁勺颠啊颠,季清这细胳膊还是别了。 “就是,开饭店太累了,娘还是做做馒头就行。”季清附和。 其实不用孩子们说,在开店之初,她就想过开饭店,不过在综合考虑之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一来就是陈青岩说的,太累,当大厨的累可比做馒头累多了,那一下子来十几个客人,她得一刻不得停的一直做,不像馒头,可以提前做好放着。 二来即便可以找人找厨师,自己当甩手掌柜,厨师也不好控制,万一人家不干了,饭店味道立马就不对了,不稳定因素太多。 三来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年头在外面吃饭的人少,人们手头不宽裕,没有享受的念头,她要是开个物美价廉的小饭店,还不如现在简单又好管控的馒头店呢。 再过个十来年倒是可以考虑,那时候人们腰包鼓,也好操控。 晚饭吃完陈青岩洗碗,季清烧了热水和孩子们一起洗漱。 等孩子们各自回房间后,陈青岩闩上门,把柜子里的布包拿出来。 “这什么?”季清看着鼓鼓的包问。 “你猜?”陈青岩神秘一笑。 季清哪里猜得到,胡乱猜了几个都不对,直到看到陈青岩脸上的笑容变得暧昧,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你拿到了?” 陈青岩嘴角噙着笑,把布包一转,一堆粉色的盒子哗啦啦掉出来。 季清惊呆:“这么多?” 陈青岩得意挑眉:“这下你不用担心怀孕了。” 季清拿起来看了下,这一盒盒虽然外表看着一样,盒子上的字却不一样,虽然不及前世那么花样百出,但也好几款样式。 “一盒二十个,八盒一百六十个。”她不禁笑起来,“一整年都不用愁了。” 结果,当天晚上就用掉三个。 半梦半醒间,季清想起自己说的一整年都不用愁的话,只想叹气。 是她小看陈青岩了。 …… 转眼到了周六,季清收拾好要带回去的东西,陈青岩把一部分绑在自行车前面粱上,一部分挂在车把上。 季清精心算过,以大米为例,一个成年人一个月吃三十斤大米,两个人就是六十斤,老太太三个儿子,平均下来一人每个月供二十斤就可以。 按照这种算法,季清准备了十斤大米,十斤面,五斤油,两斤肉,还有一些豆皮豆腐等菜。 除此之外还准备给两老十块钱,老太太还在劳改的小儿子不提,季清非常确定,比起陈家老大,她准备的已经够阔气了。 孩子们不愿意回去,他们对于老太太老陈头没一丁点念想,正好也不方便,季清没勉强,吩咐了盼娣照看着弟弟妹妹,他们上午回去,赶晚上就回来。 自行车行驶在乡间羊肠小路上,日头照下来,季清戴着自己新买的草帽,甩着小腿眯着眼睛哼歌。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们唱一唱 唱一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 好地呀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 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陈青岩在前头骑自行车,听季清越唱越大声,歌声响彻在山间,荡起层层回音。 他嘴角止不住扬起来,脚下也带劲,风声从耳边飕飕而过,山路并不好骑,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反而觉得轻快,听着悦耳的歌声,心里更是舒畅。 车子骑进红山根村,一路上村里人看到陈青岩和季清回来了,纷纷挥手打招呼:“青岩回来了!” 陈青岩笑着点头,季清把草帽拿下来抱在怀里,笑着叫人。 “二叔忙去呢。” “王大爷带孙子呢。” “张婶好啊。” 一路风光到陈家门口。 季清下了车,陈青岩推着自行车,两人并排走进去。 虽然拉线分地后不用按时上工,农活时间都是自由支配,但平日里上工习惯了,老陈头和陈老大一早就扛着锄头下地去了,这会还没到中午吃晌午饭,家里只有老太太和老大媳妇。 老大媳妇闹了好些天,在分地后勉强把家分了,喊陈老大在西厢房外搭了个临时的土砌的锅灶,安了个大铁锅,当厨房使,意思不跟老太太一锅吃了。 于是,季清和陈青岩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老太太在东边厨房做饭,老大媳妇在西厢房的临时锅灶上做饭,气氛诡异又莫名和谐。 看到陈青岩,老太太把搅面糊糊的叉子一丢,抹着泪就往陈青岩身上扑:“你这个不孝顺的,你还记得你老娘啊!” 陈青岩扶住老太太,把手里的东西就地放下。 季清站在一旁,给陈青岩使了个眼色。 陈青岩即刻会意,提醒老太太:“娘,锅里的面糊糊要糊了。”他说着把老太太扶着站好,自己走过去拿起叉子,开始搅面糊糊。 “你回来一趟,就带这点东西?”老太太扫一眼地上的米面油,很是不满。 季清余光扫了眼已经凑到门口的老大媳妇,大声把带来的所有东西说了一遍,又说:“按照你们两老的定量算的,养老的事三个儿子平摊,这是我们这份。” 接着又从口袋掏出十块钱递给老太太,继续大声说:“这是养老金,留着平日里有个头痛脑热的用。” 自打季清让写了承诺书,陈青岩又举家搬走后,老太太原以为二儿子是完全不管自己了,养老什么的再指望不上。 现在陈青岩带着季清回来,又给米面油又给钱,老太太一时间还有些受宠若惊。 但她很快就又傲起来,陈青岩可是她最出息的二儿子,要不是季清从中挑唆,那绝对比现在要孝顺得多,给的多! 还是怪这个贱胚子! 老太太的神情转换落在季清眼里,季清警铃大作,趁着老太太发作之前,赶忙开口:“我看你们跟老大家分开吃了,不知道老大家给的什么分量?” 第113章 谁给你的胆子 提起老大家,老太太就一肚子气。 她这个大儿子,平日里看着孝顺又听话,虽说没什么主意,遇到事缩头缩脑的,但没怎么跟她这个当娘的硬着来过,倒也算是个好儿子。 可自从兴龙被抓去劳改,又拉线分地后,这个儿子就不听使唤了。 就说前几天正月十五,她让老大媳妇做些吃的喝的,她拿着去劳改农场送给几个孩子,可老大媳妇怎么说的,说谁的儿子谁管,她不给别人的儿子做苦力。 这可把她气的,抓住老大媳妇就要打,行使婆婆威风,谁想到一向帮着娘的老大像是突然长了反骨一样,不仅拦着不让打,还把她这个老娘说教一顿。 老太太当场人就傻了。 闹成这样,一锅里吃饭也是冷言冷语说话夹枪带棒的,最后实在是吵着不行,老陈头一声令下,叫分了家单过。 一想到这些事,老太太就恨得牙痒痒,她对老大媳妇的恨,比对季清要多得多。 毕竟,季清就从来没真心服过她,而老大媳妇,一个在她手底下唯唯诺诺过日子的,现在要爬到她头上,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就是啊,不知道老大家预备给的什么分量!”老太太扯着嗓子对着西厢房喊,“老二家给的养老可是拿来了,老大家也快些准备,不给的话我就去村委会告去呢!” 季清余光再扫过去,门外已经看不到老大媳妇了。 老太太还在喊着骂:“一个个的不服管教了,要分家了,那就分,分了把养老的粮食和钱交来,别装傻充愣!” 一个院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老太太嗓门又高,老大媳妇就算是躲到西厢房,也肯定是能听见的。 不过她自始至终都没露面没出声,装死水平一绝。 到了中午,老陈头从地里回来,老陈头、老太太、陈青岩、季清四人坐在一桌吃晌午饭。老大回来去了西厢房,跟媳妇在西厢房静悄悄吃。 饭桌上摆着咸菜、窝窝头、面糊糊、还有两个杂面饼子,季清看着就没胃口,只拿了一小块窝窝头,就着咸菜吃。 老太太看见,冷嘲热讽:“我看是在外头吃惯好的了,回来吃不下我们的猪食了,看看我们过的这苦日子,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心安不,呵!” 季清没有出声反驳,她放下窝窝头,看了眼陈青岩:“我吃饱了,出去转转,等会儿回来找你。” 她说完,看都不看阴阳怪气的老老太太,直接开溜。 老太太还没教训舒坦呢,眼看着季清人已经不见了,气得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拍,“你看看你惯出来的好媳妇,就这么给爹娘甩脸子!” 陈青岩面露不悦:“娘,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什么猪食,也太难听了。” 老太太:“我说错了?” 陈青岩扫了眼角落里的缸:“我看到咱家米面油都有,还有大白菜和粉条呢,你放着时间长了也就坏了,不如做上跟爹一起吃。” 老太太怒目:“那能吃几天?吃完了吃啥?” 陈青岩:“我今天不是也拿来了嘛,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拿,再加上大哥给你的,你跟爹就是天天吃白面吃米都是足够的。” 老太太听到这话就来气:“别跟我提你大哥,我就当没生他。你们一个一个,都被媳妇把魂儿勾走了,一点都不听我的,你也是,你大哥也是,都让我寒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青岩也是没话说了。 他看向老陈头,淡淡道:“爹,我拿了两斤肉来的,你跟娘炒着吃。还有十块钱,给娘拿着了,你要用的话找娘要。” 老陈头近来话越发少了,听陈青岩说,他闷闷嗯了一声。 老太太伸手,在老陈头胳膊上掐了一把,疯狂使眼色。 老陈头迫于无奈,咳咳咳咳嗽了几声,对陈青岩开口:“老二啊,你也不能老听媳妇的,你是个男人,要当家做主,要孝顺父母,不能……” “爹,娘。”陈青岩放下空碗,从口袋里掏出两方手绢,打断老陈头的训话,“这是我们去集市的时候,季清给你俩买的,说是你俩的手绢都旧了,买个新的给你们用。” 看到新手绢,老太太一把夺过,往衣襟里塞。 正好等下次去看东东的时候,给东东和芬芳一人送一个。 趁着这个空隙,陈青岩放下碗,站起身说:“我还有点别的事,去一趟村委会,爹、娘,你们也累了,中午休息会。” …… 季清从陈家出来,直奔王大媳妇家。 王大媳妇刚做好中午饭,看到季清来了,欢喜得不行,一听季清没吃饭就出来了,又重新搭锅给季清下了碗鸡蛋面。 虽说手艺比不上季清,但比起老太太的那些糊弄玩意,好吃太多了。 一边吃,王大媳妇一边批判老太太。 “要我说,你们家老太太啥都不缺,就是毛病多事情多,说什么没吃的,前两天我还看到她娘家人来呢,大包小包拿了一堆走了。” 季清听后,短促笑了下。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像老太太这样的人,宁愿自己过苦日子,吃糠咽菜,也要把好东西往娘家送,也不知道是为了挣面子还是真那么心疼娘家人。 反正她自己的话,肯定是先让自己和孩子们吃好喝好,才能去顾其他人。 季清吃到一半,陈青岩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陈青岩笑着说完,向王大、王大媳妇分别打了招呼,接着对季清说:“我去村委会一趟,你就在这儿待着,等我回来找你。” 王大吃完就去院子里抽旱烟了,季清和王大媳妇坐在炕上,闲聊八卦。 甭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发展,村里的八卦永远都是谁家女人没生养被休了,谁家儿子和老娘打起来头破血流,狗血到了极点。 听王大媳妇说完,季清也把王力给自己找茬的事说了,听得王大媳妇一阵胆战心惊。 末了,捧着胸口感慨:“妹子,你胆子是真的大,要是放我身上,我吓都吓死了!” 季清挑眉:“我才不信,嫂子你那么勇敢,当初我被她们那么多人冤枉,你都敢跳出来为我说话,你可比我大胆多了。” 季清又说:“对了,我的小店明天开张,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腿现在走路能行吗?” “走路不行,我不能坐车嘛。”王大媳妇胳膊一抱,一脸得意,“我现在可是有钱有地,几毛钱一趟的驴车,我随便坐。” 季清被王大媳妇故意做出的滑稽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抹掉眼角笑出的泪,王大媳妇感慨一句:“妹子,我是能感觉到,只要好好努力,这日子啊,是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季清赞同:“那当然。” 过了没多久,陈青岩回来了,季清跟陈青岩回陈家,王大媳妇送季清到门口,“妹子你先回去,你要的东西我给你装好,等你走的时候过来顺便拿。” 季清:“谢谢嫂子。” 两人走回陈家,意外发现村口老李居然在门口等着。 看到季清,老李几步上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季清骂起来:“你这个女人,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咱们好歹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有必要把事情做那么绝吗?” 季清沉下脸,与陈青岩对视一眼。 陈青岩也是脸色难看,他手一拽把季清拉到自己身后,很是不悦地看着老李:“老李,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老李切了声,“我弄错什么了?我们家王力不是她害得吗?” “我害得?”季清冷笑,“老李,你说话注意点,你大舅子王进到我面前都是好好说话的,谁给你的胆子来找我闹事?” 第114章 没她事儿了 老李一怔,愣愣看着季清。 的确,王进是派人来家里说过,说要他跟陈青岩一家好好相处,千万不能惹怒他们,所以他最近才跟陈家老大走得近,有事没事一起坐坐。 今天他之所以知道季清和陈青岩回来,还是老大媳妇去给他说的。 他原意没想真的和陈青岩闹翻,而是想借题发挥,给陈青岩和季清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道歉赔不是,他再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们记住他的恩情。 如此,既保住了面子,还搞好了关系。 可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张口就怼人,还怼得这么难听! 老李虽然在王家怂包,但在别的地方自尊心还是很强的,他顿时就顾不上什么搞好关系了,火气上涌,大声吼起来:“我是你长辈,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季清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我可没姓李的长辈,你别上赶着给我当长辈,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你……”老李骂不过季清,又将苗头转向陈青岩,“青岩,你就由着你媳妇骂人?你都不管管?” 陈青岩语气无比淡漠:“是李叔你先骂她的。” 这会儿到了下午去地里干活的时间,路过的人都纷纷停下脚步看热闹,好奇地打量着季清和老李。 老李看陈青岩这态度,心一横,对着陈青岩骂起来:“难怪你娘说你不孝,你大哥说你没恩情,我看说得没错,你真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去了镇上生活,就把我们村里的人踩着欺负!白眼狼儿!” 陈青岩眼神闪烁了下,紧紧抿唇。 季清哪看得了陈青岩这个样子,她当即掐腰,转身对着看热闹的乡亲们,开启回击模式。 “今儿个乡亲们都在,就让大家伙来评评理。咱们村老李的小舅子王力你们都知道,在镇上公社工作呢,最近王力因为调戏妇女玷污黄花闺女,被当典型抓起来了。” 村民们听了,纷纷发出惊呼。 “什么?抓起来了?” “我好像也听人说了,说是挨家挨户道歉呢。” “就是,我还以为是人传的假的呢,没想到是真的啊!” 季清继续说:“你们说这老李是不是思想有问题,他小舅子被抓成典型,他不想着反思错误,反而跑着来找我麻烦了!” 老李不服,大声反驳:“要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可能被抓!” “你再血口喷人,我上公社告你去!”季清咬牙切齿,“你们家多大的官,要是我勾引他,是我的错,那怎么可能抓他不抓我?” 乡亲们听了直赞同。 “谁说不是呢,都说老李大舅子是县上的领导,要是王力没犯错误,谁能把王力抓起来呢。” “是啊,难不成警察还能把好人抓去吗。” 老李眼看乡亲们都站在季清那边,又气又急,说不过只能开骂:“你胡说八道,你再说胡话,我叫人抓你!” 季清抱起胳膊,看着老李:“叫人抓我?好啊!你敢现在跟我一起去公社吗,敢去把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去说一遍吗,你敢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老李顿时哑巴。 季清再次转向乡亲们,大声道:“你们看看,他根本就不敢去,为什么,因为他知道王力犯的事大着呢,他也就是敢在村里欺负欺负人,骂骂人!” 老李气红了眼,指着季清:“你这个妇人,给我闭嘴!” “咋的,你跑到陈家门口来说嘴的,现在让我闭嘴?”季清才不给他惯这个毛病,继续说:“我知道你为啥记恨我跟陈青岩,不就是当初你骗我们老太太能把陈向东弄出来,被咱们村委会拆穿,你没骗到钱嘛!” 老太太听到动静一直在门后面站着,听到季清这一句,想到自己丢了的那两千块钱,提着榔头就冲出来了。 “你个老李,你还敢上我家门,你偷了我的钱,还敢来我家门口喊叫,我今天跟你拼了我!” 老李躲避不及,被老太太打了一榔头。 他能在季清面前倚老卖老,却没法在老太太面前这么做,老太太追着他打,乡亲们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只能灰溜溜逃走。 看老李走了,季清正高兴呢,陈青岩转身,对乡亲们鞠了一躬。 “今天谢谢乡亲们了。”他直起身,掷地有声道:“因为王力的事件,咱们全县要开始整顿风气了,等过几天,村委会应该就会告诉你们这事了。” 他说完,拉着季清进门。 村民们看没热闹了,一边讨论着陈青岩说的要整顿风气的,一边离开了。 进到院子里,季清一眼就看到往西厢房溜的老大媳妇,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老大媳妇的后衣领。 “是不是你?” 老大媳妇心虚,“什么是不是我?你干什么,打人啊!” 季清鼻孔哼了声,这女人还真是跟从前一样,蔫坏蔫坏的,现在老太太失利了,她不跟着老太太了,转头去抱外人的大腿了。 对于这种小人,季清才不会留面子。 “是不是你去给老李通风报信的?”她厉声问。 老大媳妇被吓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放手,不要动手动脚的!” 季清丢开老大媳妇,冷眼看着:“别给我装蒜,要不是你去叫的老李,老李怎么会知道我回来了?他怎么敢来堵我?” 其实季清本来只是猜测,毕竟她跟陈青岩骑着自行车一进村,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但刚才看老大媳妇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她一下就确定了。 “我不知道,我没去,你少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老大媳妇不敢直视季清,垂着头装得可怜兮兮的。 季清看一眼身后的老太太,继续说:“你们最近跟老李走得挺近嘛,老李刚刚话里话外,还替大哥打抱不平呢!” 老太太闻言,上前指着老大媳妇开骂:“好啊你们,居然背着我跟老李走动,你们明知道他偷了我的钱,你们才是白眼狼!”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做什么你都说我不是,我不伺候了!”老大媳妇丢下一句,转身进了西厢房,门一关。 而陈老大则是一直都呆在西厢房里,不吱声不表态。 季清和陈青岩再不听话,也没联合外人一起对付自家,老太太得知老大一家和老李走动,整个人都炸了,站在院子里对着西厢房骂个不停。 倒是没季清什么事了。 陈青岩拉着季清走到一旁,沉声:“时间不早了,咱们回。” 季清巴不得呢,连连点头,陈青岩走过去推上自行车,对坐在厨房门口猛抽旱烟的老陈头说了声:“爹,我们走了,下个月来看你们。” “嗯。”老陈头应了声,眼皮也没抬。 季清和陈青岩推着自行车去了王大媳妇家,王大媳妇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季清的东西,一袋子干货,两捆葱一袋子菜,全都绑在自行车上。 干货是王大花了十几块钱收的,季清按照之前谈好的代理费,给王大媳妇付了钱,至于葱和菜,王大媳妇不肯收钱,说要送给季清。 季清自然不好意思白拿,她索性把自己的草帽送给了王大媳妇,王大媳妇不肯要,两人又推搡了一阵。 最终,王大媳妇还是收下了。 季清跳上陈青岩的自行车后座,向王大媳妇挥挥手,“改天再见。” 自行车路过村口,老李正坐在门口大喘气,嘴里絮絮叨叨骂着,看到季清和陈青岩,立马瞪圆了眼睛,陈青岩没理会老李,季清则是与老李视线相撞,接着骄傲一扭头,甩给老李一个高贵的背影。 切。 第118章 想歪了 因为嫁到了镇上,所以季秀一直自认为高人一等,尤其看不上季老四的媳妇曾贤惠,在她眼里,曾贤惠就是个又丑又土的女人,嗓门还大,没一点女人样。 可此刻,她眼里又丑又土的曾贤惠正和季清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季清还端上了肉臊子招待…… 凭什么! “花生……娘……我想吃花生……”方建华看着店里的干货,馋得口水都掉下来。 季秀冷不丁被吓一跳,一把捂住方建华的嘴,拉着方建华拔腿就走,走出去一大截后,几巴掌拍在方建华屁股上。 “馋死你!馋死你!” 方建华被打得哇哇大哭,方丽华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与此同时,店内。 曾贤惠压低声音,对季清说:“我刚刚好像看到二姐了,带着她那两个娃,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季清点头,顺便把前面季秀来阴阳怪气的事说了一遍。 曾贤惠听了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二姐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好相处了。” 曾贤惠性格就是这样,不是会在背地里说别人,当然她也不是软柿子没主见。 就拿她跟季清交好这件事来说,同样地季秀也住在镇上,她跟季老四却从来没去季秀家里坐坐,她知道和季秀相处不来,连过年都不去的。 眼看快到傍晚,季老四和曾贤惠起身告辞。 季清回屋,拿出一块新布,一盒针线,两双袜子,让季老四带回去给季老太。村里买布不容易,季老太做了那么多双鞋,肯定缺布。 接着又拿了几个本子和几支笔给曾贤惠,让曾贤惠拿去给孩子用,季老四和曾贤惠的孩子今年刚满六岁,在季清的劝说下,他们打算让孩子们秋天入学。 季清站在店门口送两人,她注意到驴车是新的,跟之前两人来时坐的不是同一辆,随口说了句:“换驴车了吗。” 季老四正在给驴喂草,曾贤惠高兴道:“是,换了,这是我们俩自己置办的,花了点钱,不过很划算,现在家里家外大大小小许多事都用得上这驴车。” 季清顿时眼前一亮,感慨:“真好,有自己的,就不用跟别人家借了。” “就是。”曾贤惠朝着季老四看了眼,小声对季清说:“置办了这驴车后,我俩干劲更足了,最近计划着好好干两年,存钱出去盖自己的房子。” 季老四给驴喂完草,喊曾贤惠:“走了。” 曾贤惠应了一声,笑着跳上驴车,向季清挥手再见。 季清一边挥手,一边迎着夕阳,目送着他们的驴车走远。 下午被季秀搅得乱糟糟的心情,因为季老四和曾贤惠的出现,又变得好起来,而且,受了影响般,她身上也是干劲满满。 晚上是陈青岩做饭,季清关了店门,把干货拿出来挑挑拣拣,该煮的煮,该炒的炒,等陈青岩做好晚饭来叫她吃,她这边也忙得差不多。 一家人正吃着,王进的秘书来了。 王进的秘书左右各提着一个红盒子,往桌上一放,热情地朝陈青岩伸手:“陈同志,你好你好。” 陈青岩神情淡淡,放下碗筷站起来,伸出手握了握。 接着,他一扫桌上的红盒子,直接问:“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们王会长让送来的贺礼。”秘书说着转向季清,“恭喜恭喜,祝贺咱们镇第一家个体经营店开张!” 季清笑着说谢谢,眼神看向陈青岩,向陈青岩寻求意见。 秘书又飞快说:“王会长还说了,季同志你有胆识有谋略,以后肯定能带动我们全镇经济发展,有需要的地方,他一定会尽力支持,让我们镇、我们县发展越来越好!” 季清脸上呵呵笑着,心道这人恭维的本领,真是一绝。 不过,让她觉得更厉害的,是王进这个人,王力在赔偿之后,被判了劳改三年,在这样的前提下,王进还能这么对她,着实是个厉害人物。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来得有理有据,只是庆贺她的店开张,她实在没有让人家碰壁的道理。 不过…… 季清走过去,当着王秘书的面,把两个红盒子拆开了。 一个盒子里装的是茶叶,市面上的普通茶,不难买也不贵,一盒十块左右,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两瓶酒,就比较贵了,两瓶加起来得一百块。 “谢谢王会长的心意,不过我们家没人喝酒,酒就免了。”季清把装酒的盒子递还给秘书,“茶叶放下,心意我们收到了,你回去替我们给王会长说声谢谢啊。” 秘书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他本想着说完恭维的话,就找个机会开溜呢,没想到慢了一步,人家就把酒退回来了。 这可咋办?! 陈青岩也开口道:“拿回去,我不喝酒。” “陈同志你不喝酒,家里肯定有人喝啊,再说了,万一家里来个亲戚朋友什么的,不也得喝两杯……” “我家里没有这些人要来。”陈青岩余光扫一眼桌上的茶叶,毫不客气道:“还是说,你想连茶叶一起拿走?” 秘书被吓住,忙摆手改口:“不不不,既然陈同志不喝酒,那我就把酒拿走,不然放着也多余。祝贺的话我送到了,希望季同志的店越开越红火,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走了啊。” 季清微笑:“您慢走。” 秘书快步离开,季清和陈青岩送到大门口,进门后栓上了院门。 人走了,季清说话也没了忌惮,“真是大方,那么贵的酒,说送就送。你说他是不是挣得挺多啊,还是说,他作风不正?” 陈青岩搂着季清往回走,回答:“应该是别人送的,王进是个聪明人,他很看重他的仕途,不会犯作风不正的问题的。” “有道理。”季清猛点头,“为了自己的前路,能下狠心二话不说把亲弟弟送到劳改农场去,应该会注意这些。” 进屋后,季清看到几个孩子围着茶叶罐子看。 盼娣问:“娘,这就是茶叶吗?” 陈家老太太对自己和老陈头都抠门得很,别家还会买点茶叶沫沫,一家子早上熬茶叶喝,老太太嫌浪费炭火浪费钱,不让这么喝,只让喝白开水。 陈青岩和季清都没喝茶的习惯,所以也没买过茶叶,于是,孩子们都没见过茶叶。 “嗯,茶叶。”季清打开茶叶罐子,取出来几片小茶叶给孩子们看了看,又说:“明天早上给你们泡一点喝,今晚就算了,晚上喝茶睡不着觉。” 招娣砸砸嘴,问季清:“娘,茶叶好喝吗?” 季清回忆了下自己往日喝茶的经历,似乎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去亲戚家,人家泡个茶自己喝两口,平日里她喜欢喝奶茶。 “就那样,娘没什么感觉,明天早上你们自己试试。” 对于孩子们来说,新奇的事物总是充满了诱惑,听到明天早起就可以喝茶叶,几个孩子迅速洗完,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季清被孩子们那莫名高涨的期待感逗得哈哈大笑,一回头看到陈青岩已经上了炕,盘腿坐着,见她望过去,朝她招手:“上来。” “干嘛?”季清下意识问。 陈青岩:“你上来就知道了。” 季清脱了鞋,慢悠悠上炕,心里盘算着怎么拒绝陈青岩的邀请,就说今天太累了?或者说,太频繁了也不好,得休息休息? 待她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青岩一把按倒。 季清:“!!!” 季清慌乱:“那个什么……我……你……啊!” 肩膀上猝不及防被捏了一把,疼得她还没说完要说的话,大叫一声,缓过神后她扭头看向陈青岩,只见陈青岩依旧坐着,两只手都放在她肩膀上,又压又按。 开口的语气也是无比正经:“你今天忙了一天,胳膊膀子肯定受不了,我给你揉揉。” 季清:“……” 原来是她想歪了。 第119章 爹的嘴肿了 季清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恍惚记得陈青岩给她捏肩膀,酸酸痛痛的,她还想着要给陈青岩也捏一下,结果脸埋在枕头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蛋炒饭的香味馋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陈青岩只穿着条裤子,光着膀子站在炉子前炒饭,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陈青岩精壮的上半身,肌肉型的宽肩,以及线条诱人的胸肌和腹肌。 陈青岩的脸算是冷淡型那一挂的,却意外地和恰到好处的精壮上半身结合的刚刚好,没有违和感。 季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陈青岩的视线投过来。 “醒了?” “嗯。”季清含混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起这么早?” 陈青岩看了眼桌上的钟表,动作娴熟地颠了几下锅,接着把锅端到一旁,盖好炉盖,走过去俯身在季清脸上亲了口。 “都七点多了。” “七点多了?”季清慌忙翻身起来,“我怎么睡到这个点,你也不叫我一声。” 陈青岩盯着季清穿衣服的动作,嘴角勾了勾,手伸过去在季清身上游走,干扰季清:“我看你昨天累坏了,想让你多睡会。” “那也不能睡这么久啊。”季清试图去抓陈青岩的手,不料被反抓住。 季清看过去,看到陈青岩正饿狼一样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才是喷香的蛋炒饭似的,陈青岩喉结上下滚动,“给点奖励。” 季清:“啥?” 陈青岩看了一眼炉子,又看看季清的肩膀,几乎是在明示:“奖励。” 一大清早醒来被拉着要奖励,本来就很让人想入非非了,更不要说陈青岩这时候还光着上身呢,杀伤力太大,季清没能自控,仰头在陈青岩脸上啄了下。 季清:“好了。” 陈青岩点点嘴唇:“这里。” 季清脸都红了,做了几秒心理斗争,眼睛一闭向陈青岩的嘴唇亲过去,她原打算亲一下就撤,但就在她亲完的那瞬间,原本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滑到她脑后,牢牢按住她。 “唔……” 娇吟,泄出唇齿。 陈青岩的吻和他平时的形象截然相反,说不出的霸道和强势,很快,季清就被吻得晕头转向,腰都软了。 “喝茶茶~喝茶茶~” 必旺的声音在窗户外响起,季清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推开了陈青岩,电光火石之间,抓起被子做出叠被子的样子。 就在同时,必旺推开门走了进来。 “娘,洗脸脸,喝茶茶~”他朝季清露出个娇憨的笑容,哒哒哒跑到炕边。 季清木头人一样看着必旺,一颗心还在咚咚咚狂跳,刚那一刻她感觉心脏都快要爆炸,直到确定必旺没发现任何端倪,才松了口气。 “等娘把被子叠了,给你洗脸脸哦。”季清揉揉必旺的脑袋。 余光,扫向炕边站着的陈青岩。 只见陈青岩捂着嘴巴,脸色不是很好看,对上她的视线,陈青岩把手放下来,然后她就看到,陈青岩的嘴巴,破了一块皮,殷红的鲜血流下来。 必旺也看到了,被吓得叫起来:“爹流血了!” 陈青岩深深看了眼季清,随手擦去流下来的血,走到脸盆架子前清洗。 季清又想笑又心疼陈青岩,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方才她推开他的时候,因为太着急太紧张,竟然没有注意咬伤了他的嘴唇。 “爹,疼疼吗?”必旺也跟了过去,担忧地看着陈青岩。 伤口并不大,很快就不流血了,陈青岩擦干水珠,把脸盆里的水倒了,又换上干净的水,撸起必旺的袖子给必旺洗脸。 “爹是男人,男人不能喊疼。”他教育必旺。 必旺不理解:“为啥呢?” “因为男人要保护女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青岩朝季清看了眼,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男人要是喊疼,女人就要自责了。” 季清瞪大眼睛,用眼神警告陈青岩:不要乱说话! 陈青岩无声地笑,笑得身体都在发抖。 必旺闭着眼睛,陈青岩大毛巾盖下去,把他一张小脸盖得严严实实,因此他并没有看到爹娘没羞没臊的互动。 洗完脸,陈青岩又给他拿了牙刷牙膏,让他自己刷牙。 这时候其他几个也都起来了,招娣进屋后嗅了一口,兴奋道:“今天什么好日子啊,大早上就吃蛋炒饭!” 接着看到陈青岩光着膀子,一捂眼睛:“爹,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个年代农村里光着膀子的男人很多,尤其一到夏天,男人们不是只穿着个背心,就是光着整个上身,天天干农活,晒得黑黝黝也没人在意。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太穷,没钱买布穿不起衣服,有些人家一个人就一条裤子一件上衣,谁舍得穿上下地啊,而且光着还省事,不用那么麻烦洗衣服。 不过到了镇上,普遍经济条件好一点,光着膀子的人就少很多。 招娣自从听了季清说的要和男人保持距离的话后,十分自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严格要求自己。 季清已经整理好了炕上床被,她拿着陈青岩的背心和白衬衣走过来,一把塞到陈青岩怀里,让陈青岩快穿上。 陈青岩慢吞吞往头上套,季清看到陈青岩已经肿起来的嘴巴,又是一阵害臊。 早餐是陈青岩做的蛋炒饭,搭配季清腌的咸菜和酱萝卜,几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另外,应大家要求,季清泡了一杯茶,给几个孩子一人倒了一小碗,让他们尝尝。 这茶叶便宜,泡了后没有丝毫茶的清香,喝下去后,只有一个苦味。 孩子们新鲜喝了几口,就不愿意喝了。 家旺咂咂嘴:“原来茶这么难喝!” 陈青岩:“村子里他们喝的浓茶,比这个还难喝。” 家旺啊了一声:“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喝,喝这个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陈青岩淡淡:“每个人口味不同。” 其实说到底,是这时候人们嘴里馋着呢,没吃的没喝的,有个别样味道的茶叶喝喝,哪怕不好喝,也能抚慰一下贫瘠的心。 村里面有些人,喝完茶之后,甚至连没味道的茶叶都嚼着吃了呢。 在陈青岩解释的过程中,家旺朝陈青岩看了眼,这一看不得了,家旺放下筷子,紧张道:“爹,你的嘴咋了?” 陈青岩冷眼扫向家旺。 家旺莫名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 招娣没察觉到家旺的异常,她听了家旺的话,也朝陈青岩的嘴看去,“哎呀,爹,你的嘴肿得好高,是不是被蜜蜂蛰了!” 季清:“……” 必旺也加入这个话题,向哥哥姐姐们汇报:“爹的嘴,流血了,红通通。” 陈青岩:“……” 盼娣很是认真地分析:“既然流血了那就不是蜜蜂蛰的,蜜蜂蛰的不会流血。” 季清快要绷不住了,她感觉再让这几个小崽子分析下去,她这张脸都要烧穿了。 “咳咳。”她咳嗽几声,打断小崽子们的奇思妙想,状似随意道:“你们爹下炕的时候不小心,嘴巴磕在炕边上了。” “啊……”几个小崽子齐齐惊呼。 季清抓住机会教育:“所以你们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冒冒失失,做什么事情慢慢来。不然小心像你们爹一样,把嘴磕破。” 小崽子们纷纷点头记下。 陈青岩笑着看了季清一眼,收到季清警告的眼神后,他点点头,附和道:“对,你们娘说得对。爹的嘴破了,不怪炕,怪爹自己。” 第120章 姐,求救 季清:!!! 这个陈青岩,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意思就怪她呗! 怎么着,要不是他自己没事撩闲,她也没机会给他咬破啊。差点让必旺看到不该看的画面,她还没怪他呢! 接下来的时间,季清没有再理会陈青岩,只跟几个孩子说话。 今天是周一,吃完早饭陈青岩要去县研究所上班,孩子们要去上学,季清洗完碗,趁着陈青岩在穿棉袄,转身去了院子后面的厕所。 在里面故意呆了几分钟,听到自行车撑子打起来的声音,她估摸着陈青岩走了,才从厕所里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甸甸的声音。 “怎么还不高兴了?” 季清猝不及防被吓一跳,一回头,对上陈青岩一张淡淡的笑脸,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怎么没走?” “看你不高兴,等你呢。”陈青岩从鸡圈上稳稳跳下来,一手插在口袋,站定在季清面前,“对我刚刚的发言不满意,嗯?” 他嗯的声音尾音上扬,本就冷淡的声音平添几分慵懒,特别抓人耳朵。 季清挠挠发痒的耳朵,拿眼神瞟他:“以后不许突然袭击,孩子们越来越大了,咱们要给他们树立好榜样。” “中。”陈青岩点头,“以后要把门闩上。” 季清不禁失笑,这什么回答啊。 不过看陈青岩态度这么好,她又忍不住关心他:“疼不疼?” “不疼。” “真的?” “疼,你给吹吹就不疼。” 季清被气笑,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无赖啊,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要不是长了一张冷淡禁欲脸,说这种话真是没眼看。 陈青岩看季清站着不动,直接上手把季清往怀里一搂,怕季清再溜,还说:“孩子们已经被我打发去上学了,这会家里就咱们仨。” “咱们仨?” “必旺在屋子里画画呢,不出来,再说他出来也看不到咱们这里。”两人在鸡圈旁边,墙挡住了一切。 但季清还是紧张:“你别乱来。” 陈青岩:“不乱来,我抱抱就走。” 说抱抱就只是单纯的抱抱,手都规规矩矩的,没乱动。 季清这才放下心来,她看着陈青岩高高肿起的下嘴唇,近距离看很明显中间破了块皮,不禁担忧:“你嘴巴肿成这样,去了你们研究所,肯定会被人说的。” “说就说呗。” 陈青岩不屑,表示无所谓。 季清拿手指戳他胸口:“人家说你不检点。” 陈青岩一本正经:“我媳妇儿给我弄破的,我怎么不检点了。谁说谁就是羡慕,嫉妒。” “可别说是我弄的!”季清臊得不行,“要是被人家都知道是我弄的,那我以后都没脸见你那些研究所的同事了。” 陈青岩蹙眉:“我什么都不说,人家肯定知道是你弄的啊,我总不能跟他们说,是别人给我弄的,那我成什么了?” 季清无语。 看来这人是丢定了。 好在那些人她都不认识,以后估计接触的也不多,就不管了。 这要是在村里,被大家伙看到自家男人破了嘴唇,那不出一天,整个村子都会传遍这件事,她也会背上没羞没臊的名声。 “快去研究所,已经不早了。”季清推陈青岩胸口。 陈青岩低头,飞快在季清嘴上嘬了下,趁着季清还没反应过来,松开季清,大步走到自行车前,推上自行车走了。 季清:…… 这男人,亲嘴猴儿变得嘛。 季清也没耽误,陈青岩走后,她就去开了店铺门,赶在八点之前,蒸出了第一笼馒头,时间虽然比之前稍微晚了点,但也赶上了大部分人出门的时间。 一上午,季清都呆在店铺里。 必旺画了一幅小鸡,拿给季清看,季清夸赞了他后,让他坐在店里,教他从一数到五十。 或许是因为在绘画方面过于有天赋,必旺对于数字十分不敏感,光是从一数到十,他就学不会,总是数着数着就打结,或者直接跳过几个数。 季清并不苛求,耐心十足,带着必旺一遍一遍地数。 到了下午,季清又教必旺写字,汉字的一到十,必旺不喜欢按照笔画写,写出来的字随心所欲,像是艺术字,看得季清直笑。 温暖的氛围充满着小小的店铺,直到李妮子的突然到来。 “姐,姐。”李妮子快步进了店。 季清看到李妮子满头的汗水,忙站起身:“怎么了?” “姐,出事了,求救。”李妮子朝店里正看干货的客人看了眼,拉着季清走到一边,声音压得低低地说:“就我昨天带着来见你的张娜,她出大事了。” 季清一脸平静,心道不会是张娜怀孕的事被人知道了。 果不其然,李妮子下一句就是:“她……她那个了。” 李妮子是黄花大闺女,跟男人都没有拉过手,虽说之前愤然反抗不嫁人,但怎么说也才十几岁,还小着呢,怀孕两个字对她来说是羞耻到说不出口的词。 但季清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好明知故问:“那个了,是什么意思?” 李妮子纠结了几秒,才一狠心:“就是,她肚子里有娃娃了!” 季清:“……然后呢?” “姐,你不震惊吗?”李妮子一脸诧异地看着季清,“张娜她们家,为了这事可是翻了天了,她爸拿着鞭子站在院子里,说是要抽死她呢。” 对于这个结果,季清也不意外。 在观念开放的前世,未婚先孕虽然能被普遍接受,但尚且都会被人私底下说上几句,更不要说这个年代了,这年代自由恋爱都是会被人侧目的,未婚先孕就更是洪水猛兽了。 季清担忧张娜,问李妮子:“男方是谁?” “不知道。”李妮子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管怎么问,张娜就是不说,真是把人急死了。” 季清这才微微吃惊,“她为什么不肯说,既然已经怀孕了,两个人结婚就好了,只要能结婚,旁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 “就是,我也这么想,可张娜她不听啊,她就是咬死不肯说跟她耍的男人是谁,还说让她爸打死她,她也不想活了。” 季清:“……” 傻啊! “姐,所以我才来找你。”李妮子抱进季清的手,郑重其事地恳求:“姐,你当初都能帮我,也帮帮她,你那么聪明那么多主意,肯定有办法的。” 虽说季清早就想帮张娜,不然也不会私底下琢磨着打听豁子是谁,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一个外人,能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季清如实对李妮子说:“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把男方找出来,一起商量这事。” 李妮子频频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姐,你去劝劝她!我们都劝过了,没一点用,你说话厉害,说不定有用呢!” 季清还在犹豫。 李妮子就快哭出来了,“姐,你帮帮张娜,她跟我一样,在家里爹不疼娘不爱,过得很惨,如果这事不能解决,我真怕她会被活活打死!就是不被打死,她万一想不开跳河了,那怎么办啊!” 李妮子都这么说了,季清要是还无动于衷,那就是见死不救,而且季清也确实心疼这个年代的女性,她没再考虑,对客人说有事要闭店,叫必旺回屋里乖乖呆着,自己则和李妮子一起,前往张娜家。 一路上,从李妮子嘴里得知了张娜家的情况。 张娜家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前三个女儿已经出嫁,家里现如今就剩下张娜爹娘,张娜,还有张娜的弟弟张宝物。 从小到大,张娜父母就没有关爱过张娜,对于他们来说,现如今长成大姑娘的张娜,对这个家唯一的作用便是嫁人,要彩礼,给弟弟张宝物赚娶媳妇的钱。 跟李妮子当时的处境的确有几分相似。 第121章 可怕的家人 季清跟着李妮子到了张娜家,见识了张娜爹娘之后,才知道自己预估错误,如果说李妮子的爹娘是单纯的重男轻女,那张娜爹娘就是赤裸裸的把女儿当工具人。 毕竟,李妮子爹娘虽然想给自己的脑瘫儿子娶媳妇,但多少对女儿也有舍不得的情感,而张娜爹娘对张娜一点感情都没有。 要不是张娜把自己反锁在小偏房里,那这会儿估计已经半条命没了。 院子里,张娜娘赵莲英叉腰对着小偏房骂。 “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反了你了,还敢躲了! 没用的东西,贱胚子,丢人的玩意,我真是吃饱了撑的生你养你,早知道长大是这么个丢人玩意,我还不如一屁股坐死,好过丢人现眼! 到了这个份上,我看好人家也不可能要你了,谁家有光棍汉,赶紧出来带走,我家不要了!” 季清和李妮子对视一眼,李妮子扯扯季清的袖子。 院子里还有其他一些邻居,季清走过去,压低声音问身边看起来面善的大娘:“怎么骂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大娘带着孙子在季清铺子里买过干货,见状凑近了告诉季清:“小年轻们偷偷摸摸搞对象,把肚子给搞大了。这姑娘也是傻着呢,跑去县卫生院打胎,结果被几个熟人给撞上了,胎没打掉,人就被她老子给抓回来了。” 季清叹了口气,心说这李妮子也真是倒霉。 这件事有很多种处理的办法,她偏偏撞上最难办的一种,现在这事儿传得人尽皆知,她想偷偷解决都不行了。 “再不要说了,今天就让我打死她,我张家姑娘多,不差这一个,打死她我张家门风还是正的,没被败坏!” 张娜爹张有义,鞭子往空中甩了几下,发出“嗖嗖嗖”的声音,听得季清抖几抖。 张娜唯一的弟弟张宝物,手抱在怀里看着小偏房,听着爹娘对姐姐轮番辱骂,脸上写满了轻蔑和仇恨。 那表情,就跟张娜是他几辈子的仇人似的。 他瞪了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冲过去,一脚又一脚踢在紧紧闭着的门上,小偏房的门本就不结实,不消十几下,就把里面的门闩踢坏,门被“哐”的一声踢开了。 张娜布满泪水的脸,出现在门后面。 季清看过去,吃了一惊,张娜的头发散乱,脸上十几条深深浅浅的红痕,痕迹又长又宽,显然是被鞭子打过后留下的。 难怪李妮子去找她的时候说,张娜会被她爸打死的,看这个情形,是已经挨过一轮打了,张娜受不住,躲进屋子里闩住了门。 “爹,打死这个贱人!”张宝物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地喊:“打不死也打残,送去给丑老汉当媳妇去,丑老汉说了,他存着二百块等娶媳妇呢!再不行,卖给谁家当丫头去!”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可怜起张娜。 丑老汉是青云镇一个五十岁的老头,人又脏又丑,没父母没兄弟姐妹,靠捡垃圾收破烂为生,脑子也有些问题,逢人就说自己存了二百块娶媳妇,但谁都没见过那二百块。 虽说张娜未婚先孕的确丢人,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在张宝物眼里,压根就没把张娜当个人。 张有义素来疼这个儿子,听到张宝物这么说,立马鞭子一甩,冲进偏房就把张娜拽出来,挥着鞭子朝张娜身上打去。 李妮子双手握拳,不忍看这个画面,眼睛闭起来。 然而,想象中的惨叫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人群中传来的不可置信的“啊”声。 李妮子疑惑地睁开眼,看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季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去,此刻正站在张有义对面,一手抓住了张有义的鞭子。 她嘴角渐渐咧开,恨不能为季清鼓掌尖叫。 不愧是她认定的姐! 张有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怒气冲冲看着季清:“你谁啊?” “一个看不下去的路人。”季清面色平静,说话掷地有声:“你再这样打下去,张娜会被你打死的。” “我打死我女儿,关你什么事?少多管闲事!”张有义说完,使劲去拽鞭子,赫然发现怎么都拽不动! 季清扭头,看了眼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张娜,再朝围观群众看了眼,才说:“你这么打她,不就是因为她现在怀了孩子,没法按照你的想法嫁人,给你儿子赚彩礼吗。既然如此,她现在怀了谁的孩子,嫁给谁不就好了?” 赵莲英朝地方啐了口,跑过来推季清:“你知道什么,她要是肯说是谁的种,我们也不在这儿往死里打她了。” “就是,她现在是铁了心护着那个奸夫,既然如此,就打死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张宝物也冲过来说。 季清脸色铁青,纵使在这件事上张娜做得不对,但这一家子说话,真是太难听了。 估计围观的那些人,背后说闲话都骂不了这么狠。 可眼下的问题不是这一家子骂人难听,而是让张娜说出孩子的父亲,季清压下心头的怒火,丢开张有义的鞭子,厉声喝道:“你们这么打她,她怎么敢说?” “我们……” “就这还一家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想着先解决问题,倒是先打打杀杀起来了,咱们是没有派出所了吗,轮得到你们私底下给人办案定罪,草菅人命了?” 季清声音脆亮,逻辑清晰,一下就把周围群众给说服了。 虽说这时候自家人打自家人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刚才张家几个口口声声都是要张娜的命,那就另说了。 张宝物说话也没了底气:“你少把派出所抬起来吓唬人,她是爹娘生的,爹娘有权教训她!” “那也没权把她打死!”季清手往张宝物身上一指,“这么多人呢,你小子说话注意点分寸,刚大家伙儿可都听见你说‘卖了当丫头’,这可是十足的资本主义做派!” “你……你……”张宝物被说得结巴了。 季清趁着这个机会,对张有义和赵莲英说:“你们现在把她打害怕了,她自然什么都不肯说,让我试试,我问问她相好的是谁。” 赵莲英眉头拧起,“你咋这么能,我们都不认识你。” 李妮子快步走到季清跟前,对赵莲英说:“她你都不认识?她就是咱们镇有名的陈同志的媳妇,开了咱们镇第一家个体经营店,公社社长都赞不绝口呢!” 人群里有不少人在季清店里买过东西,对季清印象颇为不错,此刻看到季清路见不平,也纷纷为季清呐喊。 “人家是好心,别把好心当驴肝肺。” “就是,打死了又能怎么样,总得解决事情呢。” 眼看这么多人为季清撑腰,又听李妮子说公社社长也夸季清,张有义和赵莲英顿时迟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季清没等他们点头,直接拉着张娜往外走。 “站住,你们去哪儿!”张宝物大喊。 季清停下脚步,犀利的眼神往张宝物脸上一扫:“当然是去卫生院看病,你们把人打成这样,不给看一下,万一出事咋办?谁负责?” “我……” “你们想好再说,现在可不是过去,现在不管谁弄出人命,都是一命还一命,更何况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要是有个好歹,你们是愿意偿命,还是愿意到劳改农场一辈子劳改去?” 张家人还要纠缠,公社社长闻讯赶来,看到季清也在,立马堆起笑脸,主动问季清:“季同志,你也在呢。” 因为王力的事,季清对这个社长很不待见,但此刻这社长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能帮一下她。 她点头回应了下,对社长说:“我要带这女娃去卫生院,社长你要了解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就让李妮子跟你说。” 社长看季清对自己态度良好,也是相当和颜悦色:“行,季同志你先忙,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 季清点点头,拉着张娜离开。 当着社长的面,张家几个人愣是没敢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季清把张娜带走。 第122章 他们会害多少人 季清带着张娜到了卫生院,先让卫生院的老大夫给张娜号了个脉,确定张娜肚子里的孩子没受什么影响,接着才让护士给张娜消毒包扎被打破的伤口。 张娜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眼泪掉个不停。 包扎完,季清要带张娜回家,张娜站在卫生院门口,声音哀愁又执拗:“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说是谁的。” 季清并不意外,若是张娜这么容易说出来,就不会死撑着挨打了。 她只是觉得,这姑娘有点傻。 季清:“那你就先别说了,先陪我回趟家,我家里还有个尕娃娃呢,我有点担心他。等我看完我的娃,咱们再说你的事,行吗。” 张娜咬咬嘴唇,点头同意。 于是,季清带张娜回了家。 必旺一副新画画到一半,听到门外的响动,蹬蹬蹬跑出来迎接,“娘,你回来了呀。” “嗯。”季清走过去,在必旺脑袋上揉了揉,转身对张娜说:“你进来,帮我看一下他。” 张娜和必旺一起进屋,必旺很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张娜手足无措地站着,盯着必旺看,不明白季清说看一下必旺是什么意思。 更让她疑惑的,是季清什么都不说,只捅开炉火,烧水下面。 面是季清提前切好风干的干面,这时候压面机器还没流行开,人们都是自己手擀面切面,季清嫌有时候来不及做,便把和好擀开的面切成蝴蝶状一块一块的,晾干放在袋子里,时间紧的时候下着吃。 几分钟后,一碗卧着荷包蛋热腾腾的蝴蝶面出锅,季清把面放在桌上,取了双筷子塞进张娜手里,又把张娜按在凳子上。 “先吃点东西。” 张娜怔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她早上起来就没有吃,拿着攒的钱坐车去县上,想着偷偷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结果就碰上了熟人,被拉住问东问西,最后又被张有义抓回来。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将近一天没吃没喝了。 本来没有感觉到什么,现在精神放松,她突然就饿了,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你先吃饭,吃完再说别的。”季清叹了口气,说话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不少,“未婚先孕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要想的太严重了。” 张娜不可置信地看向季清:“……不是什么大事?” 季清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了,生老病死才是大事,这算什么大事,我告诉你,城市里多的是不想要孩子的女人,各种原因都有,你这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 季清:“先吃饭,吃完饭我再跟你说。” 张娜含着泪吃完一整碗面,把碗底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她拿着空碗要去洗,季清往旁边一推,“先不管这个,说你的事。” 张娜闻言,又把头低下去。 此时没有外人,季清不再装作不知道,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要替豁子隐瞒,他恐吓你了吗?” 张娜猛地抬头看向季清,那神情,就跟见鬼了差不了多少。 季清失笑:“看来的确就是豁子。” “……不是他。”张娜反应过来,连忙撇开视线。 “你以为,你们两个谈情说爱,就没有人看到过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你今天真的被打死了,总有一天,大家也会知道,你肚子里孩子的爹,是豁子。” 张娜吸气,眼泪直掉。 季清继续说:“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替他隐瞒,你能告诉我吗?” “……” “你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就只好自己去问豁子了。” “别……”张娜一把拉住季清,“别去问他,求你了,别去。” 季清:“那你就自己告诉我。” 张娜身体颤抖起来,那是悲愤到极点,身体所发出的哀鸣。 季清静静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张娜才缓缓开口。 原来,张娜是被豁子骗着好上的,豁子告诉张娜,自己不喜欢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要找寻自己的真爱,要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结婚,还说如果结了婚,就要好好保护自己媳妇,不让自己媳妇受一点欺负。 张娜从小没有得到过家庭的爱,很快就被豁子编造的美好梦境所吸引,一发不可收拾地掉进了豁子的真爱陷阱。 豁子说真爱都要拉手,她就跟豁子拉手,豁子说要亲嘴,她就跟豁子亲嘴,当豁子说要做那事的时候,她是犹豫拒绝过的。 但当时豁子说,如果她不愿意,就是不喜欢他,对他不满意,心里还想嫁给别的男人,不愿意嫁给他。 天真的张娜在看到豁子痛苦得用头撞墙,说自己得不到张娜的心,多难过多伤心,还不如死了之类的话后,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豁子。 豁子也的确在发生关系后对张娜更好了,对她说结婚了就该怎么怎么做,谁家男人做得不行,不是一个好人,把张娜哄得团团转。 这一切美好,在张娜告诉豁子自己怀孕的那天,戛然而止。 就在电影院后的树林里,豁子逃跑,张娜失魂落魄,后来再去找豁子,豁子已经搂着别的女孩了。 “你是个不检点的女人,能这么容易跟我发生关系,也能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我是不会娶你当媳妇的。”豁子这么对她说。 那一刻,张娜的世界崩塌了。 她甚至下跪求豁子不要抛弃她,求豁子再看看她,可豁子不仅没有心软,反而威胁她,如果敢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他就让这个镇上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多么轻易就被搞上的女人,让她的名声臭掉,让她没人敢要。 豁子的其他朋友还说,如果张娜敢闹事,他们不会放过张娜认识的每一个人。 当时他们已经看到李妮子和张娜走在一起,还提到了李妮子,说如果张娜和豁子的事暴露,那李妮子就是下一个张娜。 季清默默听着,越听火越大。 “所以,你宁愿被你爹打死,也不愿把豁子说出来?”季清忍着怒气说。 张娜一脸颓败:“说了是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是不可能娶我的,他家里也比我家里厉害,我爹娘就算是去了他家,也闹不出什么,反而害了别人。而且……” “而且什么?” 张娜顿了下,才咬牙说:“而且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把我自己给了那样一个人,我宁愿死,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张娜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扎进手心,她都浑然不觉。 季清按住张娜的手,心里对张娜没那么气了。 若是张娜不肯说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豁子,那真是能把她气死,可张娜的原因是保护身边人和嫌恶豁子,那就说明还有的救。 季清:“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把豁子说出来,他做错了事,应该让他受到惩罚,你是被他欺骗的,没道理帮他背黑锅。” 张娜摇头:“我……” 季清:“更重要的一点,你如果不把他曝光出来,他就会用同样的套路,去祸害更多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你刚刚也说了,你不想害了别人。想想豁子和他那帮畜生一样的同伴,如果没有人揭发他们,他们会害多少人呢。” 张娜被季清说得动摇:“可是……他们那么厉害……我能怎么做呢?” 第123章 心疼 “只要你下定决心,我会帮你完成这件事。”季清手搭上张娜的肩膀,态度也是前所未有得认真。 张娜被季清展现出来的那份强大所震慑,愣了片刻后,重重点头。 “我听你的。”想到李妮子对季清的称呼,她补上一句,“姐。” 季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或许是因为对弱者的同情,对豁子那种恶人的憎恨,更简单的,或许仅仅是,她也是个女人。 张娜这样的女孩子固然傻,固然天真,但究其原因也是性教育的缺失,家庭关爱的缺失,导致她根本不懂什么才是对的,怎么样保护自己。 所以,才让豁子那样的混账钻了空子。 几个孩子放学回来,看到张娜在家,招娣先是与家旺对视一眼,接着扯扯季清的衣角,把季清拉到了院子里。 “娘,她怎么在咱们家?”招娣和家旺围住季清,小声问。 季清朝屋子里看了眼,含糊道:“她遇到一些麻烦的事情,家里人又不听她的解释,娘就先把她带回来了。” 招娣多聪明,瞬间反应过来,“是因为打小孩的事吗?” 季清也不骗她瞒她,点点头:“是。” 招娣倒吸一口冷气:“打小孩这么严重啊,她看上去好惨,脸上脖子里都是伤疤,我看着就感觉好疼啊。” 家旺则关心:“她要不要上卫生院啊?” “娘已经带她去过卫生院了。”季清很高兴俩小孩的暖心,很快又警告他们:“这事儿不许出去胡说,还有,在她面前什么都不要说,她心情不好,知道吗?” 招娣:“知道。” 家旺:“娘放心,我们会装作啥都不知道。” 招娣:“对对对。” 至于盼娣,根本不用季清叮嘱,盼娣从小在老太太手下过活,看眼色装傻的本领一绝,她没事人一样问了张娜好,便主动取米取菜开始做饭了。 季清交代完俩小孩,进了主屋,张娜站起身,向季清告辞:“姐,时间不早了,你们一家人也要吃饭了,我……我就先回去了……” “你回去哪儿?”季清问。 “……”张娜沉默。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反正家是不能回的,回去别想有一分钟好日子过,能不能活着撑到明天都难说。 季清自然知道张娜在犹豫什么,她说:“别回去了,今晚就在我家住下,接下来几天,什么事我都陪着你,陪你把这事解决完。” “姐……” 季清喊招娣,招娣去柴房拿炭火,听到季清的呼喊,提着炭火小跑进主屋,气喘吁吁:“娘,怎么了?” “你帮你姐做饭,我去收拾咱们空的厢房,让这位姐姐今晚住下。”说完,又转头对盼娣说:“盼娣,咱们今晚多做两道菜。” 小院有四间住人的屋,如今家旺必旺一间,盼娣招娣一间,季清陈青岩一间,西边还空着一间,房间小一点,也没有炉子。 季清之前想着万一陈青岩家的亲戚或者她娘家人过来,晚上落个脚,所以一直都收拾干净着,这会儿也不需要大收拾,打扫一下浮尘,铺席子被子就可以。 毕竟一个冬天没有生火,这屋子比其他屋子寒气重,冷一些。 屋子里倒是有炕,但一个冬天都没有烧炕,突然烧了的话,要晾一晚上才能睡人,不然炕土里面的潮气被烧出来,人睡上去会生病。 季清一边铺,一边对张娜说:“等会你姐夫回来,我让他给你弄个炭盆子,把屋子里暖暖,炭盆子晚上不能用,我给你再装几个暖水瓶子,放被子把被子暖热,你先将就着睡一夜。” 张娜站在一旁,看季清忙来忙去,感动得眼睛里盈满泪水。 季清没听到回应,朝张娜看过去,看到张娜又哭了,疑惑:“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你还是想回去吗?” “不是,我不想回去。”张娜慌忙摆手,随后苦笑,“姐,你这里已经很好了,你也不用再麻烦给我弄炭火盆什么的,我睡的屋冬天都没有炉子的,不妨事儿。” 季清震惊:“那你冬天怎么受得了,不冷吗?” 张娜:“也冷,所以白天把被子拿到院子里晒晒,被子晒暖和点晚上盖着没那么冰,打我记事起都是这么睡的,习惯了。” 季清:“没有炕吗?” “有是有。”张娜说着,又是一阵心酸,“只是我娘说,我们家没那么多柴火,烧炕太费柴火,家里用不起。” 季清:“那他们也不烧炕?” 张娜:“……他们烧。” 季清:“就你没有?” 张娜咬唇,点点头。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家里是没有地位的,娘也说了,怪她自己命不好,没生成男孩,一开始她还不服气,总想着为自己争取,可经历过几次毒打后,她就认了,爹娘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再为自己争取了。 至今她还深深记得,她八岁那年,弟弟张宝物刚满六岁,爹娘带着姐姐们挣工分,让她在家里照顾弟弟。 一开始,她陪着弟弟玩老鹰抓小鸡,玩跳房子,捏泥人,还很快乐,可后面弟弟要骑大马,让她跪下趴在地上,他骑上去一圈一圈走。 虽然她年龄是比弟弟大两岁,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弟弟吃,她从来都吃不上,所以发育的远不如弟弟,比弟弟体重还要轻,她强撑着跪行了几圈后,就走不动了。 弟弟不满意,拿棍子打她,她气不过,夺了弟弟的棍子,让弟弟乖一点,不要不讲理。 当时弟弟被她强硬的态度吓到了,果真再也没胡闹。 她本以为,弟弟这是懂事了,知道听姐姐的话了,心里还得意着。 可没想到,到了晚上,爹娘回来,弟弟向爹娘告状,说她趁着爹娘不在,对弟弟打骂,还让弟弟跪在地上,她把弟弟当马骑。 说着,还把自己的裤子拉起来,让爹娘看他膝盖上的红痕。 她当时惊呆,那红痕分明是爹娘回来前一会,弟弟故意跪在石板上跪出来的,她看到的时候还问他跪着干什么,结果他只是笑,不说话。 原来,是为了诬陷她。 后来的结果,是爹娘根本不听她分辨,对她劈头盖脸一顿拳打脚踢,打到她不能动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能下床走路。 她痛不欲生,弟弟却跑来,对她说了句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娘说了,你比不上我一根汗毛,你的命不值钱,要是你再敢不听我的,让我不高兴,下次我就让他们打死你。” 季清听张娜说完,抬手擦去张娜脸上汹涌而下的泪水,将她的头按进怀中,轻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熬过去了。” 第一次,季清从穿过来到现在,眼睛酸痛到想要流泪。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也很少因为别人的事情哭,可张娜的故事,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却遇上豁子这样的渣滓。 命运,真是残忍。 …… 五点半,陈青岩忙完所有的工作,动作麻利地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和资料,锁进抽屉里,接着把饭盒和水壶装进布包,走出办公室。 这时候人们对于时间的概念没那么强烈,也没有打卡全勤,上班下班全靠自觉,陈青岩走到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和他一样,准备下班了。 其中,就有韩月笑和宋丽丽。 陈青岩目不斜视地从她们面前走过,心里盘算着要去大肉铺子拿肉,县城的肉铺子没有镇上的肉铺子管控严格,不拿票也能买点下水耳朵什么的。 他怕傍晚下班去肉被买光,中午吃完饭特地过去了一趟,付钱买了两斤下水,半个耳朵,存放在肉铺子里。 “陈同志。”身后传来女人的喊声。 陈青岩脚步停了一瞬,听出是韩月笑的声音,装作没听见,大步流星地前往车棚,长腿直接跨上自行车,一脚蹬下去,自行车风一样冲出研究所。 第125章 孙大爷 张宝物从小到大,别说被打了,连骂都没挨过,冷不丁被季清抽了几个巴掌后,他整个人都傻了,呆愣愣站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张有义和赵莲英,也是被季清震慑住了。 好一会儿,赵莲英才回神,她大叫一声,朝着季清冲过去:“你干什么!你这个女人疯了吗!” 季清轻巧一个转身,躲过赵莲英的撕扯,手腕一番把赵莲英推向张宝物。 张有义也大步走了过来,他撸起袖子,要教训季清,陈青岩离张有义近,直接挡在张有义面前,一脸漠然。 “你媳妇打我儿子了!”张有义双拳捏紧。 陈青岩不为所动:“你儿子先骂脏话的。” “那她就能打我儿子?她凭什么?”张有义说着,手指向季清:“你算哪根葱,谁准你对我儿子动手的!” 季清冷笑:“你们跑到我家来撒野,我想打谁就打谁,不服气吗,不服气的话去派出所告我啊,去找公社社长告我啊。” 见张宝物半天没动静,赵莲英心疼得不行,捧着张宝物的脸哄:“儿啊,娘的宝贝疙瘩啊,你吱个声,让娘知道你没事啊。” 张宝物眼珠子转动了下,眼神聚焦后,突然发作起来,对着赵莲英劈头盖脸一顿打,边打边乱叫,活像是精神失常一样。 赵莲英抱着头躲闪,不反抗也不责骂,反而是担心张宝物:“儿啊,我的儿啊,咱别气坏了啊,你气性大,别气坏身体了啊!” 张有义也顾不上季清了,走过去抓住张宝物的手,一脸心痛:“好了,别耍脾气了,让爹看看你的脸。” 季清也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奇葩了,她终于知道,原来电视里那些被惯坏的孩子,对父母拳打脚踢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了。 “她打我,她打我!”张宝物往地上一坐,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像是五六岁的小孩一样,开始撒泼耍赖,“把我打坏了,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了!” 赵莲英忙跪下去护住张宝物的头,生怕张宝物打滚的时候磕在哪个边边角角,把头磕伤,季清看在眼里,发出讥讽的笑声。 张有义看到季清在笑,跃跃欲试要上前教训季清,但碍于陈青岩在旁边,不敢真的动手,只能指着季清骂。 “你笑什么笑,我告诉你,我儿子有一丁点闪失,我要你的命!” “你要我的命?”季清拍拍手掌,“这就是威胁我了,下一步是不是还打算去卫生院住几天,让我给你们赔偿医药费?”” 赵莲英恨恨:“你知道就好!” 家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个孩子都躲在门背后透过门缝偷看呢,季清背对着主屋,喊家旺和招娣。 家旺和招娣应声,快步跑出去,护在季清前面。 “娘!” 季清拍拍俩小孩的肩膀,说:“你们去趟街口孙大爷家,叫孙大爷来一趟咱们家,就说有人在咱们家闹事呢。” “好,娘你等着!”家旺和招娣飞快跑出大门。 街口孙大爷是派出所所长,年近六十,年轻时候在山上跟师傅学武术,下山后先是当了个保安队长,一步一步,坐到了如今派出所所长的职位。 青云镇居民都知道,孙大爷是个说一不二,铁骨铮铮的汉子,早年还跟着打过仗呢。 季清之所以认识这位孙大爷,是因为孙大爷带孙子孙女来季清店里买过许多次馒头鸡蛋,季清算是混了个面熟。 孙大爷也知道季清的店被王力打砸的事,来买馒头的时候还说呢,要是再有人闹事,直接找他,他过来处理。 季清当时一笑置之,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麻烦孙大爷了。 孙大爷来得很快,家旺和招娣去他家里找他的时候,他刚从派出所回来,身上制服还没脱,一听说有人闹事,立马提着棍子就赶过来了。 他如炬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躺在地上的张宝物身上,厉声喝道:“出啥洋相呢!” 赵莲英也是青云镇老居民了,知道孙大爷的厉害,赶忙向孙大爷告状:“宝物被陈同志这泼媳妇给打了啊,大爷你瞅瞅,脸都打肿了!” 不等大爷问,季清主动说:“你们一家跑到我家来闹事,嘴里骂那些难听的话,我不能打他?” “他是骂你吗,他是骂娜娜,你多管闲事!”赵莲英不服气。 “跑到我家里来骂人,我哪知道骂谁呢。”季清把张娜喊出来,对孙大爷说:“大爷,事情是这样的,这孩子差点被他们打死,怕得躲到我家来,结果他们三个就闹到我家来,又骂人又撒泼的。” 孙大爷看到张娜,眉头高高拧起。 比起张宝物脸上那几道不甚明显的红痕,张娜的脸和脖子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一道道伤口横亘在脸上,流出黄色的和着血水的脓液。 “你们咋把姑娘打成这样?”孙大爷语气里满是吃惊。 见过把不听话的儿子往死里打的,没见过这么打姑娘的。 虽然张家宠溺儿子嫌弃女儿的传闻孙大爷多少也听到过,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这还是亲生的吗! 张有义和赵莲英臊得慌,不知道怎么回答孙大爷的问题,倒是张宝物,再次嚣张地喊起来:“她自己犯贱,跟野男人睡觉,把肚子搞大了!” 季清光是听着,就恨不得上去对准张宝物的脸再来几个大耳刮子。 但此时孙大爷在,她不能冲动,她深吸一口气,代替张娜对孙大爷说:“这姑娘是被人骗的,大爷,姑娘知道错了,打也挨了,说明天找那个骗人的男人去。现在咱们不是整顿不良风气呢嘛,这事要是真的,要是那男人真骗了小姑娘,都能当典型抓了。” 整顿风气是上面交下来的重点任务,孙大爷听后连连点头:“没错,要真是被骗的,要抓典型,批评教育劳改,看情节处置!” 季清赞同,随后眼神往张家三口人身上投过去,故意说:“整顿风气可不光整顿那些歪风邪气,诱哄妇女,跑到别人家里来闹事也一样是不正风气,你们再在我家闹,小心把你们一起整顿了!” 张有义和赵莲英一听要整顿风气,嘟囔起来,不敢再说什么了。 毕竟王力家那么厉害,都被整顿了呢! 只有张宝物还恶狠狠瞪着张娜,扯着嗓子阴狠道:“好得很,张娜,你现在长本事了,敢联合外人对着咱们家干了,厉害得很,等着,你给我等着。” 张娜低垂着头,被张宝物的话吓得直哆嗦。 孙大爷棍子往地上一敲:“说什么呢,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小兔崽子,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不然小心我抽你,我可不是你爹娘,不惯着你!” 张宝物也只能在自家人跟前横行霸道,被孙大爷训话,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既然话都说清楚了,你们就走。”沉默了许久的陈青岩淡淡开口,“张娜的事她自己会解决,等解决完自然就回家去,也省得你们看见她就上火,打她出气。” 闹了一通,不仅没有把姑娘带走,还又是挨打又是被数落,张有义气得不行,反问陈青岩:“她怎么解决,没有我们,她有什么能耐?” 陈青岩:“你们也没什么能耐。这事儿孙大爷知道了,孙大爷会帮忙解决的,你们既然除了打她没有别的主意,就不要添乱了。” 张有义气得快要厥过去,什么叫他们没能耐,什么叫他们添乱? 看不起人就算了,咋从陈青岩嘴里说出来,好像他们才是外人? 第126章 走,抓坏蛋 陈青岩镇定自若的气场和逻辑清晰的谈吐吸引了孙大爷的注意,他欣赏地看着陈青岩,赞同点头:“小陈同志说得不错,就这么办。” 张有义还要反驳,被孙大爷一个眼神瞪得咽了回去。 “走走走,别再找事了,回家吃饭休息去,这事儿明天我出面帮忙解决。”孙大爷赶张家三口,“姑娘已经成年了,爱呆哪儿就呆哪儿,你们也别管了。” 他拿着棍子在张家三口身上一顿戳,把三人从院子里戳到门外,一直看着张家三口离开,才叹了口气。 季清和陈青岩并排站在孙大爷身后,见孙大爷转过来,季清弯下腰去,向孙大爷鞠躬:“谢谢您老人家过来这一趟,真是麻烦了。” 孙大爷哎呀一声,叫季清快别说谢谢:“这是我的责任,我该做的,别搞这么客气。” 他说着,朝跟出来的张娜看一眼,对季清说:“明天上午十点,我过来找你们,咱们解决一下这事儿。” 季清点头:“嗯,我们等您来。” “走了走了,吃饭去了,你们也回屋吃饭去。”孙大爷把棍子往肩膀上一甩,步伐轻快地离开。 季清看着孙大爷比陈家老大还要健壮的身体和饱满的精气神,不禁在心里感慨,这练过武术的人,就是不一样。 回到屋,盼娣已经做好了晚饭和菜,饭在锅里蒸着,菜在炉子边上热着,看到大家进屋,盼娣端上水盆让大家洗手,自己则去盛饭。 陈青岩把包里的肉拿出来给季清,季清打开看了下,看到有下水、猪耳朵,眼睛都亮起来:“这两天正想着做个凉拌猪耳朵吃呢。” “吃,吃完了我再买。”陈青岩看着季清脸上灿烂的笑容,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 季清把肉拿去柴房泡下,打算吃完饭了再煮。 吃饭的时候,张娜拘束得紧,不好意思坐下,看到盼娣招娣两个女娃和家旺一样坐在桌子旁,并没什么区别对待,眼睛里都是羡慕。 季清按着张娜的肩膀坐下,往张娜碗里夹了块嫩黄的炒鸡蛋:“来,尝尝我们盼娣的手艺。” 桌上陈青岩和季清动筷,孩子们也纷纷吃起来。 张娜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想到做饭前季清对盼娣说,多做两道菜,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坐在桌子上吃饭,也是第一次被这么郑重其事地对待。 季清看张娜发呆不动作,劝道:“别想了,快吃,吃饱了明天咱们打硬仗。” “嗯。”张娜点头,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又满怀感恩得吃起来。 吃过晚饭,盼娣和招娣洗碗,陈青岩弄炭火盆子,季清先是把肉煮了,接着又去店里收拾,白天被李妮子着急慌忙拉走,好多东西还没收拾呢。 张娜始终都表现得极为胆怯,一直跟在季清身后。 看季清忙来忙去,一连忙了两个多小时,她心生愧疚,向季清道歉:“姐,都是我的错,害你这么辛苦。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报答你。” 季清正在炒干货,她预计接下来几天会比较忙,所以提前炒好几天的量,听张娜道歉,她擦擦额头的汗。 “放心,有的是你能做的事,等这件事处理完,咱们再想。”相处下来,季清觉得这小姑娘人还不错,虽然没李妮子那么坚定灵动,但人品不坏,便聊起来:“你有啥想做的事吗?” 张娜摇摇头:“没想过。” 季清:“那就想想,不着急。” 张娜想了几分钟,问季清:“姐,你想做的事是啥呢?”她不太懂,什么叫想做的事,没人问过她,她没这个概念。 季清回答得很快:“我想做的事可多了,我想开很多店,挣很多钱,想去很多地方,想让几个孩子健健康康长大成人,想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张娜咀嚼着季清的最后一句话,陷入了沉思。 她如果想好好活着,那首先,应该是再也不回那个家…… 可是,能行吗…… 晚上睡觉,季清累得不行,掀开被窝钻进陈青岩怀里,不消一分钟,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她强撑着睡意,把张娜告诉自己的那些信息说给陈青岩。 末了,不忘骂一句:“真是太可恶了!” 陈青岩被季清生动的表情撩得心痒痒,可还没等他做什么呢,季清已经睡过去了,前后不到半分钟。 他无奈,只能压下自己的欲念,低头碰了碰季清嘴唇,把人搂得更紧些,拉灯绳睡觉。 第二天陈青岩临走,对季清说:“只有孙大爷不行,你们去把妇女主任也找上,还有公社社长,一起去找豁子。” 季清拍手:“对哦,妇女主任很关键,我等下就找去。” 陈青岩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边走边叮嘱季清:“不管发生什么,你保护好自己,我晚上会早点回来。” 季清跟在他身侧送他出门:“嗯,今天有孙大爷他们在,我不会出头的,我看着张娜不被欺负就行。” 出了门,两人与李妮子碰了个正着。 李妮子向陈青岩问好,等陈青岩走了,才着急问季清:“姐,听说昨晚张娜住在你家里,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季清:“挺好的,她这会在屋里呢,你去看看。” 李妮子一溜烟跑进屋,看到张娜坐在炕边,虽然还是一脸伤,但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你啊,真是把我吓死了。” 经过季清的开导,张娜已经没有那么抬不起头了,她把季清的打算同李妮子说了遍,话里话外都在感谢季清。 李妮子听到季清昨晚回来炒干货的事,颇为过意不去,又跑到季清的店里,看季清正在做馒头,她挠挠头,向季清赔不是。 “姐,昨天真是对不住,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 季清打断她的话,吩咐道:“我把馒头做好,等会儿要跟张娜一起出去,你先去一趟咱们镇妇女主任的家,把她叫来,然后我教你认称,今天我出去后,你帮我看店。” 李妮子:“姐……我……” 季清:“别耽误时间了,快去。” 李妮子:“好,我现在就去。” 不到十点,妇女主任马艳、派出所所长孙大爷、公社社长周红文都聚在了季清家,季清把大概事情说了一遍后,让张娜出来,告诉几人那混蛋的名字。 张娜还是害怕,在众人的鼓励下,才怯懦说:“是孙老得……” 孙大爷一听,就炸毛了:“我们家的畜生!” 周红文怕孙大爷上火,安慰道:“不是你们家的,五服之外,不算一家人。” 孙大爷还是生气:“那也是姓孙!完蛋玩意儿!” 孙老得是他爹四十多岁才有的儿子,所以才起名孙老得,意思是老来得子,孙家对孙老得的宝贝程度虽没有张宝物那么夸张,但也属于纵容大过管教。 孙老得小的时候跟人打架,伤了一边耳朵,留下一个豁口,久而久之,就得了个豁子的外号。 对于孙老得能做出这种事,几个人都不觉得奇怪,在王力出事前,孙老得一直在给王力当跟班,净干些仗势欺人的事。 不过他这小子滑头得很,不像王力那么出风头,因此此次整顿,他刚好逃过一劫。 孙大爷棍子往门口的大石头上狠狠一敲,仿佛那就是孙老得的头似的:“走,抓他去!兔崽子,看我不揭他一层皮!” 季清举起拳头,吼吼两声:“走,抓坏蛋!” 张娜本来很是害怕,硬生生被季清那搞怪的动作和语气逗笑,笑过之后,她发现自己心里的恐惧,没那么多了。 第127章 渣男没有底线 豁子没有正经工作,也不下地干活,每天睡到八九点起来,在家里吃完早饭后就上街溜达转悠,和一起玩的混混们找乐子消遣。 汽车站旁边有个小公园,以前是私人园林,后来打地主没收,变为公家活动区域,平日里没什么人去,渐渐变成了豁子和他那帮不务正业的混混朋友们的根据地。 在张娜的带领下,季清一行人前往小公园。 到了后,果然大老远就听到豁子那帮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孙大爷气呼呼就要冲过去,被季清拦住。 “大爷,您先冷静一下。”季清看向张娜,“让张娜先过去找孙老得,聊一下,咱们听一下他怎么说。” 孙大爷瞪眼:“这有什么好说的,事实不都摆在眼前吗!” 季清笑笑:“听一下嘛。” 张娜不敢去,季清附在张娜耳边说了几句,张娜脸上神情变幻,听季清说完,重重点头:“好,我去问他。” 公社社长看季清又是拦孙大爷又是教张娜,想了下后附和季清:“咱们就先别露面,听听他们怎么说!” 于是,几人躲开豁子那帮人的视线,藏在假山后面。 花园旁,豁子正跟一起的男娃吹牛皮,说自己接下来打算开店,让大家帮忙想想,卖什么东西合适,还说要开在季清的馒头店对面,把季清的店干倒闭。 他正吹着,斜眼看到张娜,一张脸立马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豁子一起的男人看到张娜,纷纷吹口哨,讥讽张娜:“得哥,你这是被缠上了啊!” 张娜捏着拳头走到豁子前几米处站定,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说:“我爹娘知道我怀孕的事了,昨天差点把我打死。” 豁子冷眼:“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纵使已经知道豁子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张娜还是被豁子这冷漠的态度所伤,不可抑制地大喊:“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你应该负责!” “嘶——”豁子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负责什么,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娶你,更不会负责,你不要痴心妄想。” 张娜眼眶通红:“可是,你说过你会娶我,你说你喜欢我,是你当初说得不到我的心还不如死了,我才跟你睡觉的!” 豁子沉默。 他兄弟们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得哥,为了搞女人,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啊!得哥你还说我为了搞女人啥手段都使得出来,我看比起你差远了。” “就是,得哥真是高手,这招我学会了。” 豁子起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听到兄弟们调侃,他立马就变得得意起来,抱着胳膊嬉笑:“行了你们,哥哥今天就把这招教给你们,保证你们以后哄女人一哄一个准,想睡谁就睡谁。” “真的假的?” “得哥亲身试验,保准是真的。” 张娜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从来没想过人性可以恶心到这个地步,她忍住想吐的冲动,对豁子继续说:“既然你不肯娶我,那你给我五十块钱,我去县卫生院打胎,打掉这个孩子,我就不会再烦你了。” “五十块钱?”豁子鄙夷地看着张娜,“你敲诈勒索我来了是?” 张娜:“没有,我去县卫生院问过了,打胎差不多就是这么钱,而且我打胎伤身,还要买点补品补身体。怎么,你刚刚不是还说开店呢嘛,连这点钱都没有吗?” 像豁子这种人,没面子永远是痛点。 听张娜这么说,豁子的脸立马就黑了。 “你怎么说话呢?”豁子起身,一步步走向张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给你脸了是?” 张娜本来很害怕,但刚才这一番话,让她情绪高涨,人的恨意一旦打开了个口子,就再也没法忍气吞声。 张娜嗤笑一声:“怎么,你有本事搞女人,没本事拿出五十块钱善后?” 假山后,季清紧张得不行,她可没教张娜这一句啊,她教张娜的话都是引导豁子说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坐实豁子哄骗张娜,始乱终弃的事实。 她可没教她激怒豁子啊! 豁子走到张娜面前,一把捏住了张娜的脖颈,恶狠狠道:“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还敢来挑战我的底线,活得不耐烦了是!” 张娜整张脸涨得通红,手扒着豁子的手,快要不能呼吸:“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冲我来,不要为难别人,更不要碰李妮子!” 豁子癫狂地笑:“你提醒我了,我今天就去找李妮子,她看起来没你这么蠢,我可能需要花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我铁定把她也拿下,到时候让她也怀上,你们一起去县城打胎……” “孙老得!” 孙大爷再也没法听下去,他箭步冲上前,一脚将豁子踹翻在地。 其他几人也快步走过去,季清和马艳扶起瘫倒在地的张娜,周红文板着一张脸,命令其他几个准备逃走的混混站成一排。 “今天谁敢溜号,我上谁家抓人去!”周红文怒喊。 这批混混平日里再怎么胆大妄为,对公社社长还是很害怕的,尤其是前有王力被劳改,他们害怕也被送去劳改呢,全都一动不敢动乖乖站着。 豁子则是从地上爬起来,环视一圈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恶毒的眼神朝张娜看去,咬牙切齿:“原来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来套我话,骗我上钩,你这个贱人!” “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孙大爷又是一脚。 豁子再次被踹翻,孙大爷练武之人,力气大下脚狠,豁子蜷缩成虾状抱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起都起不来。 只能躺在地上哼哼:“你们别被这女人骗了,这女人满嘴谎话,没一句是真的,刚刚我说的也不是心里话,是她挖坑给我跳,我才那么说的。” 妇女主任翻了个白眼:“孙老得,你别再狡辩了,当我们是傻子呢吗,你诱哄张娜,骗她身子,她怀孕后你不仅不负责,还威胁吓唬她,我们听得一清二楚!你这是犯了流氓罪!” “不是这样的……”豁子杀人一样的目光瞪着张娜,若是被定为流氓罪,那他这辈子就完了,“你告诉他们啊,不是这样的,我们是自由恋爱,我没有骗你!” 张娜站着没动,看着豁子的眼神冷冰冰的。 豁子在心底恨透了张娜,可他现在又拿张娜没办法,只能压下所有的愤怒,拉下脸皮扑过去,抱住张娜的大腿求饶:“张娜,娜娜,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突然怀孕吓坏我了,我才会那样说的,我不对,你打我,你打死我!” 季清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豁子这厚脸皮的行为惊着了。 果然渣男是没有底线的! 豁子这一举一动,突然让她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个有名的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真吓人! 豁子看张娜不说话,还在疯狂表态:“我跟你结婚,这个孩子不打了,咱们生下来,我会用我后半辈子补偿你,对你好,对咱们的孩子好,你原谅我。” 谁也没想到,豁子会突然大变性情。 公社社长周红文是个惯会和稀泥的人,见豁子拼命道歉,迟疑片刻后,对张娜说:“要不,跟你爹娘商量商量,要是你们能结婚,你爹娘那边也能交代过去了。” 孙大爷和妇女主任觉得这样不对劲,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这个年代,能结婚就不算是抛弃,不算是耍流氓。 豁子听到周红文的话,知道自己有救了,欣喜起来,忍着嫌弃和憎恨去抱张娜,“娜娜,咱们结婚,你不是想跟我结婚嘛,我满足你,行了。” 第129章 有小猫了 见季清不理会,俩人又跑到大门口,对着院子大声喊张娜的名字。 “娜儿,回家!” “张娜!”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没有人影。 “我姑娘人呢?”赵莲英质问季清。 季清神情冷淡:“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社长说了,你最后带着我们娜娜走的,现在没你事了,把娜娜给我们叫出来,我们要带她回家。”张有义气势汹汹。 季清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她怎么说也是帮了张家一个忙,这对夫妻不仅一个谢字不说,反而傲慢无礼,真是无语。 见季清翻白眼,赵莲英手叉着腰就往店里冲,手指头指着季清叫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们怎么说也比你年长,你态度放好一点!” 季清转身,把墙角的笤帚拿起来,对着赵莲英的腿上脚下就是一顿扫:“谁准你进来的,出去出去,这是我的店,再闹事我找派出所抓你!” 赵莲英被赶出店,不服气还要骂。 屋子里的张娜实在忍不下去了,不顾李妮子的劝阻,冲到院子里,对着门外的张有义和赵莲英喊:“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别想了!” 听到张娜的声音,张有义和赵莲英就要往院子里冲,季清提着笤帚小跑过去,往门前一挡,“干什么,私闯民宅啊!” 赵莲英:“让我姑娘出来!” 季清冷笑:“你姑娘今年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管不着了。” 张有义气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喊:“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的姑娘我们管不着,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啊,她要是想走我不会拦着。”季清失笑,“但是我管得着谁进我的院子,比如你们,就别想进来,敢进来我就去找孙大爷,看他怎么说!” 孙大爷现在刚把豁子抓去,张家父母自然不想再把孙大爷招来,只能与院子里的张娜僵持着。 “关门了关门了,娃们下午还上课呢,这会儿要休息了。”季清直接把大门拉上,不给张家父母看到张娜的机会,手里的笤帚对着张家父母一顿扫,“走了走了,别再我家门前碍事了,再影响我做生意赔钱啊。” 张家父母被呛了一脸灰,想给季清点颜色看看,想到陈青岩的地位和季清的能言善辩,又不敢真的动手,只能悻悻离开。 等两人走远,张娜和李妮子来到店里,张娜向季清道歉:“姐,又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季清对此毫不在意,倒是张娜,令她刮目相看,“你父母刚说孙老得的家里人来说亲了,我还担心你会犹豫。” 张娜摇头:“不会了,我已经看明白了。” 李妮子握住张娜的手:“你早该看明白了!” 季清看张娜决心已定,也鼓励道:“没事儿,熬过去就好了,等这事过去,我们陪你去县卫生院把胎打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就是!”李妮子重重点头,“往后咱们跟着清姐混!” 季清被清姐这个称呼逗笑,听上去还不赖。 张娜毕竟认识季清的时间短,没有李妮子这么熟悉,还不好意思,“清姐,我以后可以跟着你混吗?” “当然可以。”能帮助别人,季清很开心,对别人伸出援手,让她也很有成就感,“你们叫我一声姐,我会尽可能帮你们的,不过归根究底,还是得你们自己愿意上进,愿意努力,追求新生活。” 刚才她对张家父母说的不是假话,若是张娜愿意回去跟豁子结婚,她是不会硬拦着的,她不是圣母,她只会帮助想要被帮助的人。 下午四点,陈青岩做完手头的所有工作,去孟所长办公室说明情况,申请早点回家。 孟所长对陈青岩认真工作的态度和优秀的工作能力很是认可,接过陈青岩的数据表翻看了下,就点头同意了。 陈青岩骑上自行车回家,中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突然就下起雨夹雪,泥土路上湿湿滑滑,不过陈青岩车技好,不碍事。 快进青云镇的牌坊门,陈青岩一眼就看到,牌坊门不知被谁放了个草窝,草窝里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猫,雪水打湿了草窝,小猫趴在里面,蜷缩着瑟瑟发抖。 陈青岩跳下自行车,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眼,小猫通体雪白,看体型只有一个月大,瘦骨嶙峋的,一看就是没有吃饱过。 他想着之前季清说的想养个猫的话,打开布包把小猫装了进去。 店铺门开着,陈青岩直接骑到店门前,捏手刹,脚尖点地停下车子,朝店里正在做馒头的季清喊了一声:“媳妇儿。” 季清猛地抬头,看到陈青岩湿漉漉的头发,忙走出去,撑开纸伞挡住雨夹雪。 “怎么没找个东西护一下头,淋雨容易生病。”季清埋怨了一句,拿出毛巾替陈青岩擦去头发上的水珠。 陈青岩毫不在乎:“没事,我身体硬朗,你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豁子已经被抓了,张娜爹娘来找张娜,要张娜嫁过去,我没让他们进门,张娜也没出去,他们就走了。” 季清简洁说完,催陈青岩进屋换干衣服。 “馒头还剩得多吗?”陈青岩朝店铺里面看了眼,又看了看没什么人的大街,“看样子今天买的人不多,别再做了,卖完早点闭店。” “行,听你的。” 陈青岩进屋子里停好自行车,很快又出来,对季清说,他去问问谁家养着奶羊,去买点羊奶。 季清还没来得及问要羊奶干啥,陈青岩已经冒着雨冲了出去。 这年头加工食品少,压根就没有批发卖的羊奶牛奶,都是自家养奶牛奶羊,没养的人家若是想喝,就去人家养的家里买。 转眼孩子们放学了,一些来接孩子们放学的爷爷奶奶顺道在季清店里买馒头,陈青岩还没回来,季清的馒头就卖完了。 她听陈青岩的没有再多做,闭店进屋准备做饭。 开春下雨夹雪在村里来讲是好兆头,毕竟瑞雪兆丰年,这场雨夹雪一下,土地得到滋润,等过两天就可以播种了。 季清拿着盆去柴房取菜和猪耳朵,突然听到鸡圈传来一声猫叫声。 “喵~”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多想,但接下来又传来几声,她不得不放下盆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查看。 只见鸡圈旁边空着的狗窝里,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小猫身下铺着一些干草,兴许是饿了,发出一声声猫叫声。 屋子里正在写作业的孩子们也听到了,他们纷纷跑出来,跟季清一起,蹲在鸡圈旁看小猫。 “娘,这是你抓来的吗?”家旺问。 季清摇摇头,突然想到了陈青岩。 招娣胆子大,伸手在小猫背上摸了几下,“它好瘦啊,身上像没肉似的。” 盼娣:“可能是没吃饱。娘,咱们给它弄点吃的。” 必旺看看瘦弱的小猫,又看看自己近来渐渐变粗的小胳膊,瘪嘴:“小猫猫,好可怜。” 季清回想着前世身边朋友养猫的流程,这年代是买不上猫粮的,她记得朋友说过,猫咪不能吃咸的东西,普通的饭菜可以吃。 胡萝卜、土豆、鸡肉,都是上好的食物。 她正想着,陈青岩拿着一瓶羊奶回来了,盼娣跑去拿来一个之前被招娣不小心摔破的碟子,陈青岩把羊奶倒上去小半碟,推到小猫面前。 小猫先是鼻子嗅了嗅,接着慢慢支起身体,尖尖的脸凑到碟子前面,伸出舌头开始舔羊奶。 几个孩子全程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猫舔完了小半碟羊奶。 “爹,它喝完了。”招娣捅捅陈青岩。意思再给小猫倒点。 陈青岩:“它还太小,一次不能吃太多,吃这些就够了。” 盼娣担忧:“它会不会冷啊,今天外面这么冷,要不先把它放到我跟招娣那屋,等天气暖和点,再让它住外面。” 陈青岩点头:“可以。” 必旺很喜欢小猫,他盯着小猫看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伸手去摸小猫,嘴里发出声音:“呼呼……呼呼……” 小猫已经够萌了,没想到必旺更萌,季清搂住必旺,问陈青岩小猫是哪儿来的,陈青岩说了是别人家丢的,他捡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以后就养着它。”季清的爱猫心熊熊燃烧,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咱们给小猫起个名字!” 第130章 福福 几个小孩拍手叫好。 “叫什么好呢?” 招娣最快发言:“叫小白,或者白白,适合它。” 家旺第一个跳出来否定:“太普通了。” 招娣不服:“那你起一个。” 家旺托着下巴,认真想起来。 “呼呼……”必旺摸着小猫不肯撒手,“娘,叫呼呼怎么样呀……” 招娣:“不怎么样。” 盼娣也试着取名:“它看着很乖,可以叫小乖。” 招娣:“一个猫叫什么小乖,猫要抓老鼠呢,可不能太乖。” 蹲久了腿麻,季清站起来,对几个小孩说:“这样,咱们一人想一个名字,想好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的原因,咱们晚上吃完饭投票。” “好耶!”小孩们纷纷同意。 晚饭做了西红柿鸡蛋面、凉拌三丝、凉拌猪耳朵、清炒土豆丝,李妮子下午就回亲戚家去了,季清叫来一直呆在小屋里的张娜,坐下开始吃饭。 张娜还是拘束得紧,端着面条碗呲溜呲溜吃,不敢去夹菜。 季清看见,主动给她碗里夹了几块猪耳朵:“别客气,来尝尝我的手艺。” 张娜嚼嚼许久,才舍得把猪耳朵咽下去,想到之前在家里,吃肉从来没她的份,鼻头又是一酸。 季清:“好吃吗?” “好吃,特别好吃。”张娜吸吸鼻子,“比我吃过的所有好吃的都好吃。” 季清开心,又给张娜碗里夹了一堆肉和菜:“好吃就多吃点。” 季清太好,季清心里过意不去,吃完饭硬是要洗碗,季清拗不过,只好说等张娜手上的伤好了再洗,现在先欠着。 吃完饭,张娜就自觉回小屋歇下了。 季清和孩子们上炕,开始商量给小猫起名字的事。 “我先来。”招娣举手,“小猫全身都是白的,又长得比较瘦小,我提议,叫小白白,或者小小白,可爱又跟它比较符合。” 第二个是家旺。 “我取的名字是壮壮,听老人们说,取名字要娶福气,像我们都叫什么旺一样,小猫太小了,我希望他以后能长得壮壮的。” 招娣露出鄙夷的表情,“什么壮壮,难听死了。” 季清拍了下招娣,让盼娣说。 盼娣挠挠头:“我还是说小乖,它看起来好乖,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必旺呢。” “呼呼……”必旺笑容灿烂,“我喜欢呼呼……” 季清要大家准备投票,陈青岩提出,让季清也想一个名字,和大家一样被投票。 季清很快就想好:“福福。” 叫起来既听起来像必旺起的呼呼,又跟店的名字对上了,还喜气。 几个小孩听了,立马拍手鼓掌。 “福福好听,有福气!” “福福,福子,小福子,阿福啊。”招娣一口气念了好几个,“娘真厉害,又好玩又有意思。” 陈青岩眼角堆着笑:“那咱们开始投票。” 结果,季清起的福福全票通过。 福福已经被移到了盼娣和招娣的房间,季清在背柴的大筐里铺了几层干草,把福福放进去,又把给福福喂奶喝的碟子也放进去。 “娘,福福睡着了吗?”必旺蹲在筐边看,整张脸快要埋进去。 “嗯,它累了,要休息了。”季清拉起必旺,“咱们也要休息了,走喽,娘给宝贝洗脸洗手洗脚脚喽。” 必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福福放在自己屋,没有放在家旺那屋,可把招娣给得意坏了,言语间全是对家旺的显摆,家旺为了表示自己并不羡慕,装作不在乎。 季清给必旺洗脚脚,必旺嘴里一直“呼呼……呼呼”喊个不停,逗得季清直笑。 小屋里,张娜听着主屋里的欢声笑语,孩子们的嬉笑吵闹,心里热热的,她希望有一天,她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 季清说了,只要努力,想要的一定会有的。 她会好好努力。 接下来两天日子都非常平静,张娜的爹娘一反常态没有上门找张娜,李妮子天天去桥头看有没有人招工,张娜则是帮季清打下手干活,抵住宿费和饭钱。 小孩们的生活就更有意思了,除了上学回家写作业之外,几乎全都围着福福转,要不是季清教育他们小猫不能一直被摸,他们都要把福福摸秃了。 其中必旺最甚,眼睛一睁就要看福福,白天在家里画画也坐在福福旁边画,就连晚上睡觉,嘴里也念着福福。 季清听着就高兴,感觉家里的福气越来越旺了。 这天季老四和媳妇曾贤惠送干货和鸡蛋上来,搬进屋里放下后,曾贤惠说要去镇上木匠家看看,问问木匠做活的价格。 这年头村里盖房子基本都是木头房子,砖瓦房太费钱,木头各家门前地里都种着许多,不够了买起来也便宜,比砖瓦房划算。 虽说盖房子的钱还没攒够,但两人心想着未来是要住新房子的,所以打算提前做点家具,打点柜子桌子什么的。 正好店里客人不多,季清便让张娜帮着看店,自己则陪曾贤惠去木匠家。 季清走后没多久,张宝物就来了。 张娜一脸提防地看着张宝物,心里盘算着如果张宝物在季清店里动手,她就大喊大叫,把人都喊过来。 这几天她已经见识到了季清的好人缘,相信如果她喊人来,一定会帮忙的。 可没想到,张宝物并没有动手,而是盯着她阴狠地看了会儿,才说:“娘被人打了,你还不回家吗?” 张娜愣住:“娘被人打了?” 张宝物:“被孙老得他家里人打的,他家想让你跟孙老得结婚,你一直不回去,他们家生气,跑咱们家把娘打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自责的情绪涌上来,张娜不由担心起赵莲英的身子骨,“打得严重吗,娘现在怎么样?” 张宝物眼睛斜斜看着张娜:“我不知道严重不严重,反正炕上躺着呢,下不来,你回家看看,我跟爹都不会做饭,现在她都没法吃饭。” 张娜纠结。 张宝物看张娜没动,继续说:“你不回去就算了,爹说不会送娘去卫生院,我也不会生火做饭,娘如果死了,我看你这一辈子能不能活得心安。” “我回去。”张娜咬牙,虽然娘对她也不算好,但娘对她有养育之恩,她相信那个家如果娘不生火做饭,爹和弟是绝对不会动的。 他们饿着没事,娘已经挨了打,要是还饿着…… 她终究是心软。 见张娜同意,张宝物眼睛里划过一抹得逞的光,怕被张娜看见,他飞快转身,背对着张娜说:“那就走,等娘养好了身体,你再来这里。” 今日的张宝物尤其好说话,张娜心里升起疑惑,但还是没有多想下去,担心着赵莲英的身体,她拉上季清的店门,跑到供销社去跟丁秀说了一声,急匆匆跟张宝物离开。 第131章 这就是咱们的命 牛头村也有木匠,不过做出来的东西糙一些,重实用,不那么精致,样子也不好看。 曾贤惠现在跟着季清办事久了,慢慢得对生活品质也有了追求,觉着一样要花钱做新的,不光要耐用,还要好看,用个几十年。 这才打算到镇上找木匠问问。 进了木匠家,曾贤惠和季清负责沟通,季老四看木匠打的柜子椅子,确实比村里的好看许多,价钱自然也贵些。不过木头自己提供,贵不到哪去。 木匠上门做活,当天去当天回,一天工钱两块,外加一顿午饭一杯茶,若是住家的话,按照一天三块算,做活时间也长。 一般厉害点的木匠,两天就做能一把椅子,做桌子的时间也差不多,看造型,复杂的两天过些,简单的一天多就做好,费时间的是雕花,不过只有有钱人家才做雕花,基本上普通人家都不做。 这份手艺钱,比县上工作的许多人家挣得都多,陈老大当时把陈兴龙送到镇上学木匠,看中的就是木匠前景好。 只可惜陈兴龙是个吊儿郎当的,光混卷子了,没学到手艺。 季清听得心痒痒,盘算着啥时候也给自家做点,不过她还不确定以后会不会搬去县城里住呢,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反正都在镇上,有需求了再找也不迟。 最后谈下来,定了一个衣柜一个桌子四把椅子,季老四把木头拉到镇上木匠家里,木匠在自家做,不用麻烦跑来跑去,还能剩点边角料给自己,工钱总共二十五,季老四先付十块定金,等做完了,再付剩下的十五。 三人从木匠家出来,曾贤惠感慨:“我们小时候傻着呢,要是能学这一门手艺,也不用下地受苦了。” 季老四老实巴交:“你甭想了,那是要天分的,我们学不会。” 季清被逗笑,安慰曾贤惠:“弟媳,你也不用羡慕人家,我看你现在就挺好的,以后日子越过越好。” “那还得感谢三姐。”曾贤惠对季清充满了敬佩之情,她不会说花里胡哨的话,朴素表达:“姐你放心,我跟老四会好好干的,保准干好你交给我们的差事。” “那我放心着呢。” 三人边说边聊,快走到店铺门口,季清看到店门关着,眉头皱起来,又走了几步,丁秀站在供销社门口喊:“妹子!” 季清走过去,丁秀说:“张宝物把张娜叫走了。” “啊?” “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娜跑来跟我说,让我帮你看着店门,而后就跟着张宝物急急忙忙走了,八成是有事情。” 季清眉头皱起,这几天张娜越来越独立自主,上次张家父母来叫她都没出去,按理说不可能张宝物一叫就走。 莫非…… 以往丁秀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怎么帮人的性子,现如今受了季清影响,越来越热血,她看季清担忧,也分析起来。 “你说,是不是过去这么几天,那股子跟爹娘闹别扭的劲儿过了,张娜也不觉得家里人可恶,愿意回去了呢。” 季清摇摇头:“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就算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伤害被时间抹平,张娜愿意回家去,那也会跟她好好告别,不会这样把她的店丢下,突然离开。 丁秀肯定道:“那就是被逼的,张娜有啥原因,不得不回去。” 季清:“有这种可能。” 丁秀惆怅:“可咱们毕竟不是人家自己人,咱们毕竟是外人,没道理插手太多,要不等等,等过会儿看什么情况。” 眼下只能如此。 季清回到店里,店里整整齐齐,没有撕扯的痕迹,看上去张宝物应该没有对张娜动手,是张娜自愿跟着回去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季清直觉,不是好事。 到了傍晚小孩们放学,张娜都没回来,季清做饭一家人吃完,她让小孩们在家玩,自己快步去找了趟李妮子。 李妮子找了个装砂子的短工干了一天,刚回来吃完饭歇下,听到季清说张娜被叫回家去,立马翻身起来跟季清一起往张娜家走。 “张娜!”李妮子站在门口,大声喊。 张宝物走出来,嫌恶地骂道:“喊什么喊,快滚!” “张娜!”李妮子接着喊。 张宝物作势要打李妮子,季清上前,一把捏住张宝物的手腕,手上发力,张宝物被捏得冷汗津津。 季清:“张娜呢,叫她出来,我们有几句话跟她说。” “她不在。”张宝物抽不回自己的胳膊,又不敢动手,只能拿眼睛瞪季清,“我娘把她送到乡里外奶家去了。” “啥时候?” “下午就走了。她现在名声这么差,呆在镇上别说她嫁人了,害得我连媳妇都娶不到,送到村里没人知道,还能找个村里的汉子。” 这是赵莲英提前教好的说辞,张宝物说得很顺溜。 季清和李妮子听了,挑不出这话有什么毛病,季清松开张宝物,又问:“你外奶家在哪儿?” 张宝物甩甩手腕:“大岗村,远着呢。怎么,你们要找她啊,那你们去大岗村找,明天早上去,下午就到了。” 大岗村不是青云镇下属的村子,而是云岩县另一个镇下属的村子,所以离得远些。 见两人沉默,张宝物轻嗤一声:“地方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要去就去,别再来我们家门口喊叫,烦死了。”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顺带把大门摔上,李妮子看向季清:“姐,现在怎么办,这个张宝物,不像在说假话。张娜或许真的被送到乡下去了。” 季清:“……咱们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季清越想越不对劲,张娜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就算是要把张娜送到乡下,那也得让张娜打了胎之后才送回去,怎么可能直接送回去,还这么急急忙忙的。 而且,张宝物的态度着实不对劲,她不相信,一个对着亲姐姐乱骂脏话的人,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季清对这一句话深信不疑。 转眼走到李妮子二婶家门口,季清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李妮子嘱咐几句。 李妮子瞳孔渐渐放大,边听边点头。 “姐,我明白了。” …… “她们走了?” 张宝物进屋后,赵莲英往门外看,一脸慌张地问。 “走了。”张宝物面露凶光,看着自己被季清捏过的手腕咬牙切齿,“那个季清,真想找机会把她削一顿,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看儿子不高兴了,赵莲英忙哄道:“别气别气,咱以后有的是机会。眼下先稳住,把你姐嫁了。” “我知道,要不是为了这事,我也不会这么忍。” “真是累着我的好大儿了。再忍一天,只要咱明天把你姐送出嫁,跟孙家那小子拜堂结婚,三百块彩礼钱就到手了。到时候给你一百花,两百你爹给你存着娶媳妇。” 张宝物想到季清家的房子,不满:“咱们能不能盖院好房子啊,现在这房子真不好看,我住着都不开心。” “盖,你想要我跟你爹就好好挣钱,你现在还不急着娶媳妇,等我跟你爹再挣几年,拼了老命也给你挣院好房子出来。” 赵莲英连哄带捧,才把张宝物哄好。 张宝物去睡觉,赵莲英走进小屋,看着被五花大绑在炕上,嘴里塞着布条的张娜,眼神悲哀又漠然。 “你别再闹了,嫁过去,对咱们两家都好。你也别怪娘,娘得为了咱们全家考虑,不能只为了你一个考虑。” “呜呜呜……呜呜呜……” “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 第132章 一出奸计 次日,季清早上起来做好早饭,叫小孩们洗漱,自己先去喂了鸡,接着给福福喂牛奶和煮得糊糊的土豆。 福福比刚来那天精神多了,只是胆子依旧小,缩在筐筐里不敢乱跑,只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动,展示出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不要害怕,快快长大。” 看着福福舔完羊奶,开始吃土豆糊糊,季清起身到屋里和小孩们一起吃早饭。 陈青岩瞅见季清手里的羊奶瓶空了,接过去装包里,“我晚上回来买。” 季清问:“能买到牛奶吗?” 陈青岩:“能。” 招娣立马说:“娘,你不是说,福福不能喝牛奶,只能喝羊奶吗?” “不是给福福喝的。”季清这两天就琢磨着呢,孩子们营养跟不上,可以多喝点牛奶羊奶啊,而且这时候没有工业饲料,都是实打实吃草的奶牛奶羊,健康得很。 盼娣疑惑:“不给福福喝,给谁喝啊。” 家旺:“肯定是给爹喝。” 陈青岩:“……” 必旺眨巴着大眼睛,不懂就问:“为什么是给爹喝呀?” 招娣突然就悟了:“肯定是因为爹每天太辛苦了!娘说爹都瘦了,福福喝羊奶长胖胖,所以爹也要喝牛奶长胖胖。” 季清被这回答逗得笑得停不下来,陈青岩眉头微微蹙起,也跟着笑了笑。 家旺看季清这反应,摸不清到底啥意思,着急催促:“娘你别笑了,快说到底是干嘛的,总不会真是为了让爹长胖!” 所有人都期待得看着季清,季清捧着肚子止住笑,轻咳一声,才说:“不是,牛奶是给咱们全家喝的。” “咱们全家?”招娣惊呼。 “嗯,牛奶对身体好,咱们都喝一喝,身体棒。” 家旺脸上没有丝毫高兴,“那得花多少钱哪,咱们家现在每天就吃得特别好,还有钱这么造吗?” 陈青岩表态:“没事,又不天天喝,偶尔喝一次,能供得上。” 既然爹都发话了,家旺再无质疑。 只是心里依旧觉得,娘现在越来越不会过日子了,别人家都是想方设法扣扣搜搜,存点钱在外人面前撑撑场面,娘倒好,净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享受。 哎…… 看这样子,往后他得好好努力,早点像爹一样挣钱,不然这个家,怕是得被吃垮。 吃完早饭,照例陈青岩骑上自行车去上班,小孩们去上学,招娣一个劲拉着盼娣说话,想象牛奶好不好喝,盼娣没有招娣嘴馋,但也对牛奶很好奇。 只有家旺一个人心事重重,担心着这个家的未来。 收拾完屋子,季清把福福的筐筐搬到院子里,再把小桌子和凳子也搬到院子里。 必旺拿着画册和本子走过去,乖乖坐到凳子上,开始认真画新模特福福。福福也特别乖,一动不动地卧着,很是配合。 季清到店里开门张罗,卖了一会馒头后,李妮子气喘吁吁跑来。 “姐,你猜对了,他们真憋着坏呢!” 李妮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你不是让我早上偷偷过去监视嘛,我早上起来就去了,一开始他们还没动静,我就一直等,终于给我等到了!” 季清:“你发现什么了?” 李妮子:“孙老得的爹娘去张家了,接着我就看到,张娜的娘往门上贴红福字,门上还挂红布,像是要给张娜办婚事!” 季清想了下,问:“你看到张娜了吗?” 李妮子摇头:“一直没看到,张娜的爹娘都好奇怪,神神秘秘的,站在大门口往外看,眼睛贼兮兮的。” 季清:“……你猜得没错,应该是打算给张娜办婚事,又怕咱们去了给搅黄,提防咱们呢。” 张家真是贼心不死,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想着让张娜结婚,她就说怎么这几天张家没动静了,原来是偷偷摸摸准备着办婚事呢。 呵! 李妮子又着急又困惑:“姐,孙老得不是被抓了吗,怎么这还办起婚事了。该不会孙老得被放了!” 季清很快走出决策,“走,跟我去找孙大爷。” 她进屋跟必旺叮嘱几句,锁了店门和大门,和李妮子一路疾走到孙大爷家,孙大爷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去派出所。 看到孙大爷,季清直接问:“大爷,孙老得被放了吗?” “没有啊。”孙大爷不解,“出啥事了,你咋突然这么问?” 季清快速把张娜家和孙家商量结婚的事给孙大爷说了,孙大爷连连表示不可能:“人都被我关着呢,咋结婚,抱个鸡结婚啊。” “也不是不可能啊!”李妮子惊呼。 季清镇定对孙大爷说:“大爷,要不还是去派出所看看,看看孙老得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算他们安排结婚,也不作数。” 孙大爷点头:“成。” 于是三人一同又前往派出所,进了派出所的院子,孙大爷带着季清和李妮子直奔关着孙老得的屋子。 一个民兵看到孙大爷,神情惊慌:“所长,您来了。” 孙大爷神情严肃:“开门,我要问话孙老得。” 民兵站着没动,吓得咽了口口水,才说:“报告所长,孙老得早上犯抽抽,嘴里吐沫沫子,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刚好他家里人来了,就先把他接走了。” 孙大爷暴喝:“胡来!” 民兵被吼得抖了抖,赶紧承认错误:“我这就去抓他回来!” 季清问:“孙老得什么时候被接走的?” “天刚亮的时候,大概两个小时前。” 民兵也很纠结,他值了一夜班,还想着换班了回去睡觉呢,结果孙老得突然哼哼唧唧,又是抽搐又是吐白沫,把他都吓着了,他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只想着要是孙老得突然死了,他没法交代。 于是看到孙老得的家人来探视,他连忙让把孙老得抬去治病了,这年头被抓到派出所的人要是逃跑都是要吃枪子儿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就算是把孙老得放出去,他也不敢跑掉。 季清算了下时间,吩咐李妮子:“你去找妇女主任,让她直接去孙老得家,我跟大爷去张娜家,看看在哪边能逮住他们。” “好,我这就去。”李妮子跑着离开。 季清又对孙大爷说:“他们这是打算偷偷结婚,掩盖孙老得的罪行,毕竟结婚了的话,孙老得之前对张娜做的那些事,就不作数了。” 孙大爷皱眉:“那个小姑娘不是不愿意结婚吗?” 季清捏拳,声音冷得能结成冰:“她是被逼的,我甚至很担心她的生命安全,孙大爷,麻烦你了,跟我一起去找她,而且你也要把孙老得再逮回来。” “当然要逮回来,居然敢在我眼前耍这种花招,真当我年纪大了头昏眼花了啊!”孙大爷怒火上涌,叫民兵去喊其他人,一堆人气势汹汹去逮人。 季清和孙大爷快赶到张娜家,听到远处传来鞭炮声,孙大爷向后看一眼,脸色阴沉:“看方向是孙老得家放的炮。” 民兵战战兢兢:“那咱们现在去那边?” 季清当即否定:“都走到这里了,现在掉头也来不及了,还是先到张娜家看看。” 孙大爷则吩咐:“你们三个去孙家,看到孙老得人直接逮住。剩下两个,跟我一起去张家。” 民兵领命而去,季清和孙大爷加速往张娜家赶。 离张娜家越近,季清不好的预感就越强烈,几人赶到张家门口,看到张家门上挂着锁,剩下俩民兵已经打算折返去孙老得家了,却看到季清和张大爷都站着没动。 孙大爷练武之人耳朵好使,他闭眼片刻,倏地睁开。 “屋子里有声音,人还不少。” 第133章 全都被抓了 季清顿时想到一种可能,她一时来不及时间深思熟虑,几步上前对准木门一个侧踢,门闩断裂,季清第一个冲了进去。 另两个民兵都看傻了,呆愣在原地。 孙大爷到底是见多识广,他很快回过神,轻咳一声,叫两人:“跟我一起进去!” 张家主屋。 孙老得的爹娘,孙大红韩彩凤端坐于天地桌两边,张有义赵莲英分别站在两侧,在他们的注视下,孙老得和张娜跪拜高堂。 张娜手脚都被绑着,头上顶着个大红盖头,嘴里呜呜呜叫着,不肯跪下去,张宝物压着张娜,一脚踢在张娜的腿弯,张娜吃痛,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这是一场强迫性的婚礼,在场的众人对张娜的反抗如同看不见。 孙老得嘴咧得老高,这几天呆在派出所,吃不香睡不暖,可把他憋屈坏了,好在张娜爹娘懂事,他终于又要自由了。 等到时候……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屋内几人皆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主屋的门就被踢开,季清和孙大爷几人出现在门口。 孙老得看到孙大爷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吓得把手里的红绸子一丢,就往天地桌后面钻,孙大爷眼疾手快,两步上前提住了孙老得的领子。 “往哪儿跑!” 季清环视一圈,看到歪歪扭扭跪在地上,手脚都被绑住的张娜,心头一紧,一脚踢翻天地桌前的脸盆,三下五除二解开张娜身上的绳子。 张娜是从门被踢开察觉出不对劲的,她之所以一直强撑着没有放弃,在他们给她穿红衣服的时候又咬又反抗,硬生生拖着,就是抱着一个期望。 她期望自己能逃过这一劫,如果不能,只要给她一丁点机会,她也会拼死离开。 “能起来吗。”季清的声音,宛若天使一样从头顶上方传来。 她的眼泪,汹涌而下。 谋划的好事被突然打断,张宝物第一个跳出来叫骂:“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没看到我们家正嫁姑娘呢吗!” 他上手去拽季清,被季清一脚揣在肚子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儿啊!” “宝物!” 张有义和赵莲英冲过去。 张娜被绑了一夜的手几乎失去知觉,她忍着痛掀掉头上的红盖头,一把扔在地上。 季清鄙夷地看了三人一眼,转头看张娜,张娜脸上的伤,又添了十几处,脸颊、嘴唇、眼睛都高高肿着,几乎没个人形。 看着就让人心疼。 她叫孙大爷带来的两个民兵进屋,“你们两个,扶着她。” 孙老得被孙大爷像鸡崽子一样提溜着,不敢反抗,只能一个劲给孙大红和韩彩凤使眼色,孙大红上前,舔舔干涩的唇,尴尬笑笑。 “大爷,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 孙大爷切了声,毫不客气:“谁跟你一家人,咱们两家五服外呢,最亲不过五服,少跟我攀亲戚。” 孙大红脸色难看,但为了儿子,只能硬着头皮讨好:“就算这样,咱们也都姓孙,你也知道我疼得得,给我个面子,先把他放开,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说行不?” “不行!想什么呢你!” 孙大爷能在这个岁数稳居派出所所长的职位,靠的就是一身正气,更不要说孙老得爹娘偷偷把孙老得弄出来的行为,已经挑战了孙大爷的底线。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张宝物捂着肚子,声嘶力竭地大喊。 宝贝儿子被打,张有义气红了眼,随手从地上抡起棍子就朝着季清扑过去,季清刚准备动手,只见孙大爷一个闪身,挡在季清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掌,打掉了张有义手里的棍子。 掌风凛凛,季清差点拍手,惊呼一句:好功夫! 张有义不甘心还要动手,被孙大爷化掌为拳,一拳打飞,张有义的身体化作一条抛物线,砸在张宝物身上。 季清整个人都看呆了。 这时候,门口的民兵着急大喊,“所长,这女人快不行了。” 季清忙转身去看张娜,张娜头向下耷拉着,眼皮合上,身体也往地上滑,要不是民兵拽着,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刚刚还好着呢。” 季清伸手,在张娜鼻子下方探了探,“有呼吸,应该是晕过去了。不能耽误了,现在就送她去卫生院。” 正说着,李妮子带着妇女主任来了,还有另外三个民兵。 他们在孙家碰头,发现孙家只有门上挂着红,屋子里压根就没有人,也是连忙朝着这边赶来。 看到昏过去的张娜,李妮子吓坏了。 “妮子,你送张娜去卫生院。”季清指挥着,让民兵背起张娜,李妮子跟在后面照顾。 孙大爷眉头紧蹙,重重叹气:“丫头应该没事。” “还不知道,她是昨天被叫回来的,估计从昨天下午到这会,一直在被虐待。”季清凶狠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问妇女主任,“主任,虐待妇女是什么罪行?” 妇女主任也看到了张娜的惨状,板着脸说:“和流氓罪同罪,轻则批评教育,重则吃枪子儿。” 一听这么严重,孙老得爹娘连忙申辩:“可不关我们事啊,我们没碰张娜一根手指头,是他们家自己人动的手。” 张宝物和张有义两个并排半躺在地上,赵莲英蹲在中间,左一下右一下地问候,听到妇女主任的话,不服叫喊:“什么虐待,我们管教我们自己姑娘,关你们什么事儿,你们家里没姑娘没儿子是不是,爹娘管教自己的娃有什么错!” 季清冷冷:“你是傻子还是我们是傻子,听好了,你们可不是管教,你们是囚禁、捆绑、殴打、逼迫她跟罪犯结婚,这已经超出了管教的范畴。这是犯罪!” “你……”赵莲英又慌又气,你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多管闲事!” 季清懒得跟他们掰扯,直接对孙大爷说:“大爷,现在情况很清晰,一家人强迫自己姑娘嫁人,一家人偷偷摸摸把自己儿子从派出所弄出来谋划着逃避犯罪责任,两家人的所作所为,蔑视国家蔑视组织,建议您都带到派出所,先拘着,再盘问。” “嗯,我也打算这么做。”孙大爷诧异地看了季清一眼,在心底里感慨,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说话居然这么老成。 什么犯罪责任这种词,比他都说得好! “拘什么,凭什么?”孙大红没想到孙大爷居然真这么狠,不仅拒绝了他拉关系的请求,还要把他带走? 孙大爷嫌弃瞪了孙大红一眼,“凭你是个蠢货!” 就这种人还姓孙,还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真是丢死个人。 孙大爷也不磨叽,当即开始抓人,第一个捆住的便是孙老得,由于来的突然,就只有一副手铐,是孙大爷平日一直揣身上的,季清见状,从地上捡起刚才绑张娜的绳子递过去。 “大爷,用这个。” 大爷接过去,拿绳子把的几个人手都捆了,串在一起,跟古代押罪犯一样,几个人排成一排。 方才还用来绑张娜的绳子,这会儿都绑在了自己身上,赵莲英人都傻了,她哭喊着冤枉,放了张宝物,季清抓起地上的布条,狠狠塞进赵莲英嘴里。 不是喜欢给张娜塞布条吗,那就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张宝物死活不肯,被孙大爷卸了两条膀子,疼得吱哇乱叫,立马就怂了。 “都给我乖顺点,别整幺蛾子,惹急了我,就等着受罪!”孙大爷训了几句,指挥着张家、孙家一串六个人成一列往派出所走,四个民兵分别走在前后左右,形成震慑。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去,路过的邻居看见,大喊着让人来看,当走出小巷,走到街道的时候,已经有无数人来围观了。 第134章 不会再忍 季清跟妇女主任马艳走在一起,看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马艳哎呀一声:“咱们今儿个忘了叫社长了。” “是啊,忘了。”季清仿佛也才想起来还要叫社长,附和一声。 马艳懊恼:“这下社长肯定有意见了,这么大的行动,咱们不叫他。” “咱们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没来得及嘛。”季清安慰马艳,“你也看到了,幸亏咱们去得早,要是稍微去晚一点,张娜怕是都没命了。” 马艳点头:“就是,幸亏赶上了。” 其实社长家比马艳家离派出所要近,季清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在那个时候,叫李妮子去找妇女主任,而没有找社长。 原因无他,只是社长太老好人了,上次抓豁子的时候,社长的态度就很暧昧不明,认为只要结婚,就可以当做没事。 季清甚至怀疑,张孙两家敢这么胆大妄为地给张娜和孙老得结婚,是得到过社长允许的。 眼下暂时没空理会社长,季清对马艳说:“主任,大爷审理张家和孙家的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请你坚定表达张娜的立场,在这件事里,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妹子,放心。”马艳拍拍胸口,“妇女主任工作是干啥的,就是为妇女争取利益帮助妇女的。” 季清看马艳神情认真,不像说官话,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是她叫马艳来,而不叫社长的根本因素。 马艳能被推选当上妇女主任,是受到妇女们认可的,她平日里工作也是为妇女们宣传,提高意识,所以更能切身体会妇女的不易。 而社长就不同了,这时候没怎么发展建设经济,社长最大的作用,就是调解各家纠纷,教育大家安分守己,力求家家户户都安宁无事。 所以周红文才那么向着孙老得,因为归根究底,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孙老得结了婚,张娜和孙老得闹事,张娜有什么不满,有什么诉求,那就是妇女主任的工作了。 路边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大胆一些的,对着孙大爷喊: “咋回事啊大爷,咋都给捆起来了?” “就是啊,跟拴羊似的,哈哈哈哈。” “大爷越来越威风了,快告诉我们,这是犯了啥事了?” 孙大爷虽然威武霸气,对群众还是很和气的,他气呼呼瞪了孙老得一眼,当街骂道:“还不是这个孽畜,祸害人姑娘!” 豁子跟着王力为非作歹祸害姑娘的行为,镇上知道的人不少,也不奇怪。 他们奇怪的,是另一点。 “那咋滴把人全家都给抓起来了,还有张宝物,犯啥事儿了啊,该不会也是祸害人姑娘!?” “不是,张宝物今年不才十六嘛。” “十六咋了,十六强女干人的都有呢。” “呸呸呸,别乱说。” 张家人和孙家人做的事一句话说不清楚,孙大爷也不可能当街站下给大家伙叙述讲一遍,便摆摆手:“反正是犯事了,等我调查完了,会出大字报的,不会少了给你们的交代!” 张家人和孙家人听到要出大字报,世界都要崩塌了,被这么拉着往派出所走就够丢人了,要是再出大字报,那就相当于被永远钉在青云镇的耻辱柱上了。 这下完了。 到了派出所,孙大爷先把孙家人关起来,为了防止他们串通,一人一个房子,门口都有人看着。 办公室里,孙大爷首先审问张家人。 季清本来就是个普通群众的身份,虽然参与了此次抓捕,但也没有资格像马艳那样,作为妇女主任干部去旁观审讯。 陪马艳到派出所门口后,季清就掉头前往卫生院。 卫生院里,张娜已经被输了液体,人也醒过来了,只是精神状态依旧不好,医生开了药,季清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小心翼翼地给张娜上药。 “姐……”张娜就要起来。 “快躺着。”季清几步走过去,关切问:“医生怎么说?” 李妮子眼睛都哭肿了,代替张娜回答:“医生说,就是没吃没喝身体撑不住晕倒的,没大碍,接下来好好养几天就好了。” 季清还是不放心,问张娜:“除了脸,他们有没有打你别的地方?” 张娜吸了口气,微弱回答:“没有,宝物想打,被娘拦住了,娘说我肚子里有娃,孙家还要这个娃,不能打身子。宝物气不过,就只打我的脸,说只打脸孩子不会掉。” 季清:“……” 这特么别说是亲弟弟了,还是人嘛! 既然只打脸,那身上骨头应该没什么事,就是脑子,只怕肯定被打的脑震荡了。 不晓得这个年代有没有脑震荡这个名词,季清委婉说:“这卫生院没有机器,没办法检查你脑子有没有受伤,不过我估摸着,肯定是伤着了,你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张娜咬唇:“嗯……” 李妮子不甘心,责备张娜:“你说你,明明知道他们那么坏,为什么还跑回去啊,要不是清姐觉得不对劲,叫我在你家门口偷偷观察,你就被他们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闻言,张娜望向季清,眼神中盛满了感激和愧疚。 她上下嘴皮碰了碰,流着泪向季清道歉:“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哭,你现在还伤着呢,不能情绪波动。”季清瞪了李妮子一眼,气道:“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 张娜空着的一只手抓住季清,轻轻摇头:“姐,不怪她,是我笨,是我傻,你们都是我的恩人,你们救了我,怎么骂我我都高兴。” 起初得知张娜跟张宝物回去,季清确实想骂张娜,还有过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念头,但当她冲进去,看到张娜被虐待的不成人样,什么话都骂不出口了。 她反握住张娜的手,柔声道:“不是你的错,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你放不下他们,相信他们是好人,这不是错。” 错的是张宝物,连亲姐姐都往死里打,错的是张有义和赵莲英,作为亲生爹娘,对亲生女儿做出非人的事情。 “不是的,当时不是这样的。”张娜哭着,把被张宝物以赵莲英被孙家打了为由骗回家的事说了一遍。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她着急忙慌赶回家,跑进屋子找娘,突然被一个麻袋套住头,等她头上的麻袋取掉,她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得不能动弹了。 而她担心的娘,拿着几个破布条,一边卷着,一边让张宝物掰开她的嘴,给她塞进去。 那一刻,她绝望到了谷底。 孙大爷身边跟的民兵跑进病房,气喘吁吁看一眼床上的张娜,对季清说:“张家人不肯松口,说是他们就是管教姑娘,所长在逼供良民,要大闹我们派出所。” 季清蹙眉:“你们所长怎么说?” 民兵:“所长说,如果张娜醒来的话,让张娜去一趟,当场和张家人对峙,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扯淡的话。” 听到民兵这么说,还在流泪的张娜一抹眼泪,虚弱无力但镇定道:“我跟你走,我去跟他们对峙。” 她说着就要下床,被季清拉住,“你别乱动,你现在身体虚弱,走不了那么多路。” 张娜咬牙:“那我也要去,我不会再忍了。” 季清想了下,喊来护士,“去找个担架来。” 第135章 断绝关系 护士拿来担架,季清让李妮子举着输液瓶,自己一个公主抱把张娜抱到担架上,民兵在前,季清在后,两人抬着担架,李妮子和护士跟着旁边,换着举输液瓶。 出了卫生院后,立马有人好奇看过来。 张娜难堪:“姐,要不放我下来,我走过去。” “不用,你乖乖躺着。” “大家都在看我,我……” 季清恨恨说:“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你被打成什么样了,你别害怕,丢人的不是你,是打人的人。” 果然走了一会儿,就有人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不待张娜开口,李妮子就气呼呼大声说:“都是他们家里人给打的,他们硬要逼张娜嫁给孙老得,张娜不嫁,他们就把人打成这样!” “天哪!” “怪不得孙大爷把人抓走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有义和赵莲英也太狠了,这可是亲生女儿啊,为得啥啊!” “还能为啥,为钱呗,卖姑娘给儿子娶媳妇,也不是第一回见了。啧啧,不过还没见过这么毒的。” 虽说这时代重男轻女,但总有家庭父母善良,对儿女一视同仁,得知张家居然如此作践女儿,气得破口大骂。 “不是人!这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心都坏死了,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拔舌头!” 张娜听着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路人,眼眶又一次湿润。 她原以为,她会被嫌弃,会被人数落,季清说的是对的,丢人的不是她,丢人的是打人的人。 进派出所前,季清俯身,对张娜说:“不要逞强,说话慢一点,把事实说完后,你该晕就晕,孙大爷自有决断。” “嗯。”张娜记下。 张家三人本打算靠着张娜不在场胡搅蛮缠,缠到孙大爷没法子,只能先放人。 可没想到,张娜居然来了,虽然是被抬着来的。 看到张娜,三人脸色倏地变黑,张宝物淬了毒一样的眼神盯着张娜,一副要吃了张娜的样子。 张有义则是嫌弃,又不想张娜说出对他们不利的话,向张娜投去威胁的眼神。 赵莲英直接朝着张娜扑过去,“娜啊,你快跟大爷说说,让娘跟爹带着宝物回家去,咱们可是一家人,你别被外人挑唆了啊!” 李妮子现在看到张娜的家人就来气,见赵莲英要抓张娜的手,直接挡在前面,没好脸色道:“小心点,张娜还输着液呢。” “赵莲英,退后,站好!”孙大爷喝道。 接着,孙大爷问张娜:“张娜,你爹娘刚刚说,你在家里不听话,他们对你只是管教,你脸上的伤,是因为不服管教才留下的,是这样吗?” 张娜摇头:“不是。” 孙大爷:“那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们说你与孙老得结婚,是你自愿行为,是这样吗?” 张娜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被骗回家被打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一次说这么多话,她面色惨白,累得闭上眼睛。 “原来是这样。”孙大爷犀利的目光扫向张家三人,“骗人、打骂、逼迫她结婚,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有义脸色铁青:“大爷,这丫头在说假话,平日里她就谎话连天,现在看我跟她娘都疼宝物,她嫉妒得很,所以说假话害我们!” “就是就是,她惯会说假话!”张宝物连声。 就连赵莲英,也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劝张娜:“娜啊,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爹娘过去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等咱们回家去,肯定好好对你,好好过日子,你就别再闹脾气了。” 张家人的做派,听得季清火冒三丈。 她不得不感叹,自己又一次低估了恶人的底线。 这也太令人作呕了! 李妮子也是气得不行,手叉着腰反驳:“你们才是谎话连天,她都被你们作践成这样了,有必要说假话骗人吗!” 反倒是张娜最为平静,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流泪,只是看上去特别虚弱,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在李妮子和张家人吵作一团之时,她伸手,轻轻拽了下李妮子。 李妮子转身看张娜,张娜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孙大爷见状,忙问:“怎么了?” “大爷。”张娜视线淡淡,声音缓慢,却比刚才每一句话都要掷地有声,“我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不再跟他们是一家人。” 瞬间,所有人都怔住。 妇女主任和孙大爷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娜,以往也有跟父母断绝关系的,但都是儿子,儿子长大了要分家,跟父母闹别扭断绝关系,整个青云镇,还从来没有哪个没出嫁的女儿和父母断绝关系的! 季清朗声:“张娜多年遭到家人迫害,现在已经成年,可以为自己的话负责,她的要求完全合理。” 李妮子也忙说:“就是,完全合理!” 孙大爷点点头:“既然断绝关系,那根本就没有管教女儿这一说了,张有义、赵莲英、张宝物,你们三人对张娜所犯的罪行属实,再敢狡辩,关小黑屋反省!” 张家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尤其是张有义,他困惑地看着张娜,没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把这个姑娘从小打到大,打得她服服帖帖,乖顺听话,他说一她不敢说二,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次并不是打得最狠的。 怎么,她突然就反了呢。 “是你。”张有义瞬间顿悟,他手指向季清:“我那么乖的姑娘,是你给她灌输的不听话的思想,是你教她这么对我们的!” 季清真是服了张家人的脑回路,真就永远不反思自己,永远觉得错的是别人呗。 没等季清说什么,张娜开口:“张有义,你弄错了,她没教我什么,是我自己想当个人,想被别人当个人对待。” 张有义呆住:“你叫我什么?” 李妮子嗤笑一声,扬眉吐气:“叫你张有义,有问题吗,既然已经断绝关系,她就不是你姑娘了,自然也用不着叫你爹,你们以后要是敢再对她动手,她随时都可以找大爷告你们欺负妇女!” “天哪,我的老天爷哪!”赵莲英呆立片刻,扑通往地上一坐,“反了反了,十几年养出个白眼狼来!作孽啊,我作孽啊!” 眼看着赵莲英要撒泼耍赖说出更多恶心的话,季清垂眼给张娜使了个眼色,张娜会意,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闭上了眼睛。 “张娜!张娜!”季清大喊。 张娜一动不动,李妮子也跟着喊:“孙大爷,张娜她又晕过去了!” “啥,又晕了?”孙大爷连忙指挥民兵,“快送到医院去,快点!” 张宝物不甘心,冲过来要抓张娜,被季清一脚踢翻,狗吃屎一样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哼唧唧。 “别碰她,她是伤患!” 回卫生院的路上,张娜一直都闭着眼睛,路过的人自然又是一通问,李妮子代替张娜做出了回答。 众人看到张娜的惨状,皆是埋怨张娜爹娘太狠。 将张娜放回病床,等两个民兵都走了,张娜才睁开眼睛。 季清拍拍张娜的肩膀:“你睡会。” “姐,谢谢你。”张娜眼眶通红,嘴角却是翘起来的,“我现在感觉特别轻松,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季清也发自内心肺腑的替张娜高兴:“恭喜你,以后的人生路还很长,你会越来越好的。” “嗯!” 第136章 家旺哥 折腾了这么半天,眼看马上就要中午,做饭已经来不及,季清回到家,必旺已经画完了好几只猫,拿给季清看。 “旺旺画得真好。”季清摸摸必旺的脑袋。 小孩被夸得高兴,嘿嘿一笑,很是谦虚的回答:“福福长得好看。” “福福好看,旺旺会画,都好。”季清怎么看必旺怎么喜欢,必旺近来比以前胖了,因为吃得好又讲卫生,皮肤也是越来越好,原本皴掉的脸现在白白嫩嫩,肉嘟嘟的特别可爱。 季清不禁在心里感慨,也就是这时候娱乐行业不发达,不然必旺这颜值,随便拍下来放到网上,分分钟火起来。 “走啦,我的小童星,咱们去接哥哥姐姐放学,娘带你们去吃好的。”季清给福福的碟子里倒上吃的,拉上必旺的小手,回屋拿上钱和票,一起往外走。 听到要去吃好吃的,必旺开心,他一边笑一边歪着脑袋看季清:“娘,什么是小童星?” 季清想想,解释:“嗯……就是长得好看的小孩儿。” “长得好看?”必旺很快就明白,他拉紧季清的手,“娘好看,娘也是小童星,不对,娘是大人,大童星。” 季清被“大童星”一词逗得笑个不停,“哈哈哈哈。” 小孩儿说话太好玩了。 必旺不知道娘在笑什么,跟着嘿嘿笑起来。 听到中午居然要去国营饭店吃饭,家旺警惕:“娘,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咱们为什么不在家里吃?” 张娜的事说来话长,季清也不想跟孩子们说,便随口道:“上午很多事要忙,来不及做午饭了。” 家旺:“……” 完了完了,娘花钱越来越没节制了。 到了国营饭店,招娣表示想吃小笼包,季清想点,被家旺拦住:“吃什么小笼包啊,太贵了,咱们就一人吃一碗面。” 招娣不满:“陈家旺,你想吃面你就吃啊,我想吃小笼包。” 家旺沉下脸:“什么叫我想吃,我这是为咱们家考虑好不好,天天这么吃,早晚把咱们家吃垮了!” 招娣还想反驳,但一时之间,想不到可以说什么,只好把目光投向季清,拽拽季清的袖子:“娘……” “哎呀,想吃就吃嘛,没事的。”季清没想那么多,看向家旺,“家旺,你也点一个你爱吃的,鸡大腿吃不?” “我不吃。”家旺紧紧抿唇。 “那霸王鸭呢?” “都说了不吃。”家旺语气里带上了火气,“娘,咱们能不能节省一点,别大手大脚的,招娣现在都被你惯坏了,嘴馋得要命。” 招娣顿时不乐意了,“陈家旺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你不爱吃你就别吃了,娘愿意带我们吃,你瞎嚷嚷什么啊,还咱们家要被吃垮,怎么,你是爹吗,这是你该管的吗?” 家旺腾一下站起来:“我是长子,长兄如父听过没,现在爹不在,我有资格管这些事儿!” 招娣也站起来:“我比你先生出来的,你才不是我的兄!” 必旺被招娣和家旺这架势吓得往季清怀里躲,盼娣则是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你们别吵了,人家都看着我们呢。” 见两人不为所动,她只能恐吓:“娘要生气了!” 这下,招娣和家旺才打住。 季清倒是没有生气,她觉得新鲜,家旺和招娣拌嘴她已经习惯了,新鲜的是家旺的担忧,小小年纪,对这个家还挺上心的。 想到从前的家旺,明哲保身不管别人,出了什么事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看来她苦口婆心的教育还是有效果的,看看家旺,已经从一个一门小心思为自己的小男孩,蜕变成操心家里事的男孩了。 欣慰啊。 几个孩子盯着季清,看到季清嘴角溢出一抹微笑,脑袋上统统写满了问号,尤其是家旺,疑惑中还有几分烦躁。 盼娣捅捅季清:“娘。” 季清回过神,轻咳一声,正色:“家旺哥说得对,咱们确实应该节省一点,细水长流,我宣布,今天咱们听家旺哥的,一人吃一碗面。” 招娣不服:“娘,他……” 季清:“家旺哥是为咱们家考虑,虽然说话难听了些,但精神值得表扬,一个家庭越来越好,是需要每个人都努力的,家旺哥能如此为咱们家着想,这一点你们应该学习。” 盼娣重重点头:“向家旺学习。” 必旺也学样:“向哥哥学习。” 招娣虽然还是不服,但也没反驳。 作为季清的铁粉,自然是偶像说什么是什么,哪怕不认同,也得听从。 家旺本来还气着呢,听季清一个一个家旺哥,他脸红成了苹果,又羞又难堪,尤其季清说他说话难听,让他很是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向季清道歉:“娘,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说话的。” “嗯,知错就好,以后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出来就行。”季清并不苛责,和气道:“你们都是咱们家的一份子,对于咱们家的发展,每个人都有发言权。” 招娣扁着唇看家旺,心里开始琢磨自己要提什么建议,可不能让家旺一个人出尽风头。 最终,季清点了五碗面条,跟孩子们一起吃,期间她十分想再点个菜或者肉,余光扫到家旺乐滋滋的脸,又忍住了。 家旺已经觉得她不节省了,可得忍住一点。 小孩们吃完回家,季清在国营饭店打包了一份米饭炒菜,一份粥,提着去了卫生院。 张娜还在输液,李妮子坐在边上陪她说话,看到季清提着饭菜进来,两人皆露出欣喜的表情。 季清微微一笑:“吃饭。” 吃完午饭,张娜的精神好了许多,她靠坐在床头,先是感谢季清,接着说:“姐,我想先跟你借点钱,把医药费交了,等我出院,我跟妮子一样去打工,给你还钱。” 季清不甚在意,“没事,你现在别想这么多,先好好休息,以养好身体为重。” 张娜摇摇头:“以后我就没有家了,不用为任何人而活,我是一个人,要好好想自己怎么活下去。” “嗯。” “还有,到时候还要跟你借点钱,我想去趟县卫生院。”张娜抚摸着肚子,“这场错误,该终止了。” “好。” 张娜感动又愧疚,“真是不好意思,姐,因为我的事,一直耽误你时间,你的店这几天本来能卖好多钱。” 提到这个,季清突然灵光一现。 她问张娜:“等你身体好了,你愿意来我店里帮我看店吗,我给你包吃包住,开工钱。” 张娜怔住。 季清继续说:“经过你的事情,我也发现了我的店存在的问题,我需要一个员工,帮我看店,这样我的时间更自由。当然了,你如果还有别的想法,我也不会勉强你。” “我可以。”张娜回得很快。 季清:“你不用着急回答,养身体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 张娜:“不用想了,我愿意去你店里看店,不要工钱都可以,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应该去为你做事,还你这份恩情的。” “哎呀,这是哪儿的话。”季清可不想趁机占便宜,假装一本正经道:“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呢,你要还恩情,可以好好干活拿工钱给我还钱,你不拿工钱可不行。” 对啊,她还要还钱,张娜振作:“我会好好干活的!” 季清笑着伸手,与张娜相握:“就这么说定了。” 一旁的李妮子看张娜被季清招为员工,心里酸溜溜的,她也很想去季清店里看店,可是她没法同张娜争,她理解季清为什么要招张娜,她好歹还有个住的地方,张娜现在是无处可去了。 季清自然是注意到了李妮子的表情,她扭头,鼓励李妮子:“你也要加油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等你多在外面积累些经验,我要招你帮我做大事吗?” 第137章 今晚早点睡 李妮子瞬间激动:“记得,我当然记得!” “那就是了。”季清伸手过去,与李妮子击掌,“你也加油。” 对于季清而言,要招李妮子和张娜作为自己的员工,并不单纯是看她们可怜,而是这两人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 目前的她在事业起步阶段,员工的忠心程度和人品是第一考虑的点,刚好,这两点张娜和李妮子都有。 张娜身体太差,得住几天院静养,卫生院有门卫把守,倒是不用担心会有人去骚扰张娜,季清也特地给护士嘱咐了,不告诉闲杂人等张娜的病房号。 晚上陈青岩回来,拿回来一瓶羊奶一瓶牛奶。 “贵吗?”季清问陈青岩。 陈青岩:“羊奶三毛,牛奶五毛。” 季清盘算:“小猫三天喝一瓶羊奶,一天就是一毛,等再过个把月,它长大些不用喝了,这笔钱省下来,给孩子们买牛奶喝,到时候咱们家可以隔几天喝一次,一个月也就几块钱。” 陈青岩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甩手掌柜一般回答:“你做主就可以。” 晚饭做的白米饭、豆芽炒粉条,烧豆腐,凉拌野菜,野菜是农村里头一年种地的时候拔下来,晒干放着,没菜吃的时候吃的,季清到红山根后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巴掌大锯齿状叶子的野菜,叫不上名字。 几个孩子围着桌子坐下,季清看一眼家旺,主动解释:“今晚你们爹带回来了牛奶,所以晚饭我做的简单,咱们吃完饭,一人一碗牛奶补充营养。” 陈青岩正纳闷季清为啥突然说这些,就见季清看着家旺,很是谦虚:“家旺哥,娘这样安排可以吗?” 家旺没想到季清这么较真,他反倒是不好意思了,又害怕护娘的爹不高兴,觑着陈青岩的表情,敷衍嗯了声。 看着两人的互动,陈青岩蹙眉问季清:“咋回事?” “好事。”季清乐呵,“家旺哥提醒我,咱们家每日伙食安排有点问题,我打算以后记账呢,每天大概吃多少钱,每个季节得的菜和米面油怎么分配,不过我已经记着店里那边的了,这边的再记我怕乱掉。” 陈青岩:“要不我……” “家旺哥来。”季清笑眯眯看着家旺,“咱们家的长子,有心也细心,以后负责记录咱们家的柴米油盐分配咋样?” 家旺愣住。 他不敢相信,娘居然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 笑话,在老陈家的时候,奶把着这些事,大爹大娘娘都没这个权利呢。 招娣也不服:“娘,他哪有这本事?” 被招娣一激,家旺立马接话:“我怎么就没有了,娘说过,我是乘法口诀的天才。” 季清就等着家旺说这话呢,她立马朝家旺比大拇指:“对,咱们家的乘法口诀天才,数学一定也是杠杠好,以后咱们家的账就交给你了。” 陈青岩本来还纳闷季清这是干什么,有点郁闷季清打断他的话,但听季清和招娣家旺说话,他很快明白,季清这是变着法儿的培养孩子呢。 他看向季清的眼神不由充满了自豪。 媳妇儿,真聪明! 季清把家里每天饮食记账的任务交给了家旺,招娣心里羡慕嫉妒,吃饭的时候都闷闷不乐,季清看见了,故意没有理会。 虽说在她的教育下,招娣脾气没以前那么火爆了,但这争强好胜的性格,还是得改一改。 吃完晚饭,季清把生牛奶倒进锅里煮。 这时候没有什么加工产业,大家喝的牛奶都是从牛身上挤下来,自家煮着喝的,牛奶一煮,带着腥味的奶味飘出来,几个孩子不约而同捂住鼻子。 必旺小眉头拧得紧紧的,“娘,臭臭。” “喝起来好喝的。”季清给他们一人盛了一小碗,陈青岩的碗最大,分量最多,“小心烫,吹凉了再喝。” 等到温度差不多,招娣急吼吼喝了一口,然后,当场呕了一声。 “好难喝……” 家旺不相信,也去喝,喝了一口后表情比招娣好不到哪儿去,“娘,招娣说得没错,真的很难喝。” 必旺看哥哥姐姐都说难喝,摇着头不肯喝。 季清只能将目光投向盼娣,在季清的注视下,盼娣端起碗喝了一口,表情虽然没有招娣和家旺那般夸张,但皱起来的脸也足以说明她不喜欢。 “牛奶是补充营养的,又不是什么好吃的,闭着眼一口喝下去就成。”陈青岩说着,端起碗,咕哝咕哝把一碗都喝了。 国外牛奶流行,陈青岩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室友放到过期的牛奶送给他,他也照喝不误,在他看来,这样新鲜的,被季清煮过的牛奶,特别好喝。 “两口喝了。”陈青岩严厉出声。 小孩们犹豫着不肯喝,纷纷向季清投去求助的目光。 季清哭笑不得,她能理解小孩们不喜欢吃某样东西的苦楚,本来是为了强身健体的,弄成小孩们的刑罚就不好了。 “不喜欢喝就算了。” “耶!”小孩们纷纷跳起来,“娘真好!” 季清使唤他们:“刚吃完饭别坐着,去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家旺,你带必旺把鸡和福福喂了。” 必旺高兴:“喂福福去喽。” 待孩子们走后,陈青岩才扫一眼桌上的几个牛奶碗,说:“这咋办?要不你都喝了,你也需要补充营养。” 季清端起来喝了一口,虽然她也能接受,但这牛奶因为纯度太高,实在是称不上好喝。 她放下碗,朝陈青岩笑着挑眉:“我有一个妙招,能让他们明天早上都高高兴兴喝这牛奶,你信不信?” 陈青岩满眼都是季清俏皮的笑容,点头:“我信。” 季清哎一声:“怎么我说啥你都信。” 对于这一点,陈青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在他这次回来之后,他在季清身上见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聪明、善良、有想法、有大局观,很多他想不到的事情她都能想到,还能做好,因此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可以。 身体慢慢热起来,陈青岩舔舔下唇,余光扫着门口,低沉开口:“今晚咱们早点睡。” 季清几乎秒懂,抿唇咽了口口水。 “好吗?”没有得到季清的回答,陈青岩追问。 季清别过脸去,轻轻嗯了一声。 她起身收拾碗筷,准备洗锅,陈青岩也起身,自顾自道:“我去提水烧水,先给几个小孩洗了,咱们再洗。” 季清脸变得红通通:“嗯。” 如今这种事,只要陈青岩一提,她心就会扑通扑通跳,但一点都不反感,甚至还有点隐隐约约的期待。 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改变,季清也很难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小孩们还玩得高兴呢,被陈青岩叫到主屋洗漱,陈青岩的目光不时扫向季清的后背,她虽然瘦,但并不纤弱,是风姿绰约的那种类型。 他光是看着,就心猿意马起来。 小孩们并不知道爹心里在想什么,洗完后各回各屋,陈青岩去柴房把大盆子拿来,放在主屋中间。 待季清闩门回来,看到陈青岩已经掺好了热水,正站在水盆旁等她呢。 见季清进去,陈青岩两步过去扣上主屋的门,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一起洗。” 季清耳朵倏地红了,保留的最后一丝羞耻心挣扎着抵抗:“小孩们都还没睡呢,万一再进来。” “不会,门闩着呢。” “万一从外面看到……” 啪。 灯灭了。 黑暗之中,陈青岩的唇压下来,手也从衣服里探进。 “这下安全了。” 第138章 做奶茶 次日,季清顶着黑眼圈起来做早饭。 陈青岩自知头一天晚上自己的行为有几分过分,干活特别勤快,基本属于季清正准备找筷子,他就能立马取上给季清递过去的水平。 不过即便如此,季清还是没理陈青岩。 孩子们洗完脸坐下吃早饭,季清一边吃,一边继续做,小孩们看到季清拿出牛奶,不禁叫苦:“娘,饶了我们,我们不想喝牛奶。” “不喝牛奶,娘给你们做好喝的。” 季清昨晚就想到了,既然小孩们都不喜欢喝牛奶,那她把牛奶做成奶茶不就好了?反正家里有茶叶有糖,茶叶平日都没人喝,正好用来做奶茶。 奶茶做起来简单,先是把糖放在锅里融化,融化后倒水煮化,接着放茶叶煮,煮出茶香后再倒牛奶,一直焖几分钟,让牛奶和茶叶糖水充分融合。 还在焖的过程中,奶茶的香味就出来了。 小孩们一个劲吸鼻子:“好香!” 季清让他们先吃早饭,吃完饭给他们碗里倒奶茶喝。 招娣三下五除二扒光碗里的杂粮粥,把碗递给季清,季清按照五等分,盛给招娣将近满满一碗。 “哇,好香啊。”招娣深深闻了闻,迫不及待抿一小口。 其他小孩都盯着招娣看,看是不是真的好喝,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招娣喝下去后,舔舔舌头,“娘,你怎么做的,太好喝了!” 于是家旺和盼娣也纷纷快速喝完粥把碗递过去。 必旺人小吃东西慢,着急起来。 “没事没事,每个人都有,小旺慢慢吃。”季清摸摸必旺的脖颈,必旺眼睛看一眼喝得满脸放光的哥哥姐姐,眼神里全是羡慕。 陈青岩不是个嘴馋的人,对于季清做的牛奶加茶兴趣并不是很大,但他得找季清搭话,便把自己的碗也递给季清:“给我也尝尝。” 季清接过陈青岩的碗,舀上半碗,递回去。 正好必旺也吃完了,喊着让季清给她舀,季清便顺其自然冷落了陈青岩,给必旺舀奶茶,哄必旺小心烫。 陈青岩:“……” 媳妇儿还真是心狠啊。 必旺喝了一口后,哇一声:“好喝,好好喝!” 家旺几人已经喝完了自己的那一碗,盼娣好奇问季清:“娘,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牛奶的啊,太不可思议了!” 季清知道盼娣在想啥,“娘奇思妙想,完了教你怎么做。” 盼娣笑起来,“谢谢娘。” 招娣还想喝,站起来眼睛往锅里瞅,被家旺一把拽着坐下。 “娘还没喝呢!” “我忘了,我忘了,剩下的娘喝。”招娣对季清嘿嘿笑,扭头斥责家旺,“我知道呢,不用你给我说。” 家旺不给面子:“我看你明明就是不知道,咱们家的小馋嘴。” 招娣气不过,找陈青岩评告状:“爹,你看陈家旺,他老是说我!” 陈青岩瞥一眼家旺,把被季清冷落的烦躁都发泄出来,冷飕飕问:“听你话里的意思,咱们家还有大馋嘴?”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季清。 家旺私底下不止一次说,娘嘴馋,带馋了招娣,所以不仅几个小孩,连陈青岩都知道,家旺说招娣是小馋嘴,娘是大馋嘴。 季清:“……” 陈青岩瞬间会意,蹙眉:“陈家旺,你私底下说你娘不是?” 家旺垂头,不敢反驳。 陈青岩脸一黑:“罚你接下来一周每天晚上洗碗。” 家旺:“……是。” 爹真是心狠,他最讨厌洗碗了。 招娣看家旺被爹惩罚,一边害怕一边偷偷乐,心里一个劲笑话家旺:谁让你天天想着出风头,这下出叉劈了! 小孩们去上学,陈青岩也背着布包准备上班,看往日都送他到门口的季清站着不动,他终于憋不住了。 他大步走到季清面前,咬牙,张嘴:“我错了。” 季清:“……” 陈青岩:“以后我会注意,你说停就停。” 季清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听他主动说出来,小算盘得逞,这才露出一个缓和的表情,哼唧一声:“你自己说的。” 陈青岩点头:“我说的。” 做不做得到,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毕竟媳妇儿太可人,他想刹车,刹不住啊。 “走,你也该上班去了。” 媳妇儿终于雨过天晴,陈青岩高兴起来。 俩人走到门口,季清看着路人其他上学的小孩,想到被陈青岩惩罚的家旺,笑着说:“你就算是为了讨好我,也没必要那么罚家旺,他也没什么恶意,是为了咱们家考虑。” “他不尊重你,这一点不行。”陈青岩承认,他的确当时是想给季清表现,但这事就算是放在平时,他也会惩罚家旺。 觉得爹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可以商量,但私底下起绰号开玩笑,这是不可以的。 季清觉得陈青岩说得也对,管教孩子是该严松结合,也就没再多争辩,目送着陈青岩骑着自行车离开。 张娜那边有李妮子照顾,她倒是不担心,先开店做生意。 等到临近中午,季清正想着要中午饭,李妮子来了。 “姐,你中午要给几个娃做饭是不,我今天没去找活计,我帮你看会店。” “行,那中午这会儿你看店,我给你和张娜都把中午饭做上。”季清高兴,“本来我就想着做好中午饭给张娜送过去,你来帮我看店真是太好了,我不用闭店了。” 被季清夸,张娜嘿嘿笑:“谢谢姐,那就麻烦姐给我和张娜做饭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个模式。 李妮子中午过来帮季清看两个小时的店,季清做饭和孩子们吃完,让李妮子在家吃完,吃完给张娜带过去一饭盒。 到了第四天,张娜出院了。 张家几人还关在派出所里,张娜回了趟家,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好,提着头也不回离开了张家。 说是所有东西,其实就只有几件破衣服,两双布鞋,一些从小到大她手绣的枕巾之类的。 季清把张娜安顿在客房小屋,和张娜说了家里的大概布局和各人的生活习惯,张娜一一记下。 考虑到张娜毕竟一个妙龄少女,到有男人的家里肯定会不舒服,季清告诉张娜,陈青岩只有周六周日在家,其他时间晚上才回来,晚上张娜可以呆在自己房间里。 张娜还有几分忐忑,向季清又是道谢又是保证:“谢谢姐收留我,我一定会注意,不会给姐添麻烦的。” 季清拍拍她:“放轻松,你叫我一声姐,就当咱们是亲戚。” 张娜安顿后第二天,就去县卫生院打孩子了,季清担心李妮子花季少女害怕,便让李妮子看店,自己陪张娜去了。 这时候正宣传少生少育,打孩子不是什么稀奇事,季清又是个做事利索的,顺利跟医生面谈交钱,没过多久,张娜就被护士扶着出来了。 张娜脸色惨白,护士见惯不惯说:“回去好好休息,多喝红糖水补补,休息好的话,后面怀孩子不影响。” 季清听后松了口气,“谢谢护士。” 护士走后,季清扶着张娜在过道的长椅上坐下,张娜闭眼靠在季清肩膀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特别疼。” 季清听得心里一个咯噔。 她才想起来,这时候好像还没流行无痛流产什么的,应该都是有痛流产,若是还没打麻药,那真是…… 不敢想象…… 张娜继续说:“比我爹娘打我还要疼。” 季清不知道说什么,轻轻抚摸她的肩膀,用身体的热度给张娜一些能量。 “医生说我特别能忍,别人都哭了,就我没哭。”她说着,发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没哭是因为我觉得我不配哭,我没资格哭,我要把这要命的痛记下来,以后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 第139章 我媳妇漂亮 季清沉默。 人活着总是会栽跟头,在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中成长,明白是非曲直,学会社会的残酷法则,张娜也是跌了跟头,只是比平常人跌得更重罢了。 张娜休息了会后,季清扶着张娜离开卫生院。 从卫生院到车站路过研究所,走到研究所门口,季清拔长脖子往里面看,这会儿正是大中午,万一能碰到陈青岩呢。 “要我说,结婚就是自己的事,爹娘才管不着呢,你家就是太古板了,没一点朝气,不像我们家,我爹娘都不管我。” 女人说话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季清穿过来后头一次听到如此开明的发言,不禁脚下慢了几步。 宋丽丽正给隔壁办公室被爹娘催婚的女同事灌输思想呢,没注意到前面的季清,直直撞了上去。 “哎呀!” 季清被撞得身体一斜,很快回过神,站稳了朝宋丽丽看去。 “不好意思,我没看路。”宋丽丽打哈哈笑着道歉,态度还算和善。 “没事。”季清也笑笑。 宋丽丽拉着女同事往研究所走,回头看到季清还在门口站着,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停下脚步问:“大妹子,你找人吗?” 季清:“不找,我家男人在里面工作,我看看就走。” 今天是工作日,她不想给陈青岩添麻烦。再说今天她是带张娜来的,被外人看到了,再嚼舌根子影响陈青岩就不好了。 她摆摆手,搀着张娜离开。 宋丽丽听了,喊着问:“你男人是哪个……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看看咱们所谁这么有本事,娶了这么漂亮的大妹子呢。” 宋丽丽是个闲不住的,回到办公室后就把男同事漂亮媳妇来门口望夫的事告诉了大家,研究所没什么娱乐项目,大部分人性格偏闷,这种小八卦迅速就火了起来。 趁着还没上班,一帮人围成一圈,开始讨论研究所结婚的有哪些人,谁的媳妇好看,谁的媳妇贤惠。 陈青岩中午吃完饭,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了会,起来看时钟快到一点半,估摸着隔壁测量组应该上班了,拿着数据表去找组长。 还在门口,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 推开门,屋子里的一帮人齐刷刷转头。 看到陈青岩后,先前欺负过陈青岩的相伟奇和施飞对视一眼,施飞故意说:“我们正聊谁家媳妇漂亮呢,陈同志,你媳妇漂亮不?” 他们俩因为被所长教育,不敢再找陈青岩麻烦,但多少不服气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后背压着,时不时会阴阳怪气陈青岩几句。 平时,陈青岩对他们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但今天,陈青岩难得站定,给出了正面回答:“漂亮。” “哇哦!” “陈同志真人不露相啊!” 一帮人起哄,屋顶都快要被掀翻。 宋丽丽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看韩月笑的脸,韩月笑果然脸色难看,脸上掩饰不住的嫌弃和鄙夷。 有没眼色的男人看到韩月笑不高兴,喊着问:“陈同志,那你说说,你媳妇漂亮还是韩同志漂亮啊?” 虽然韩月笑并不是研究所最漂亮的,但她人傲脾气大,显得就比其他女人都出众些,因此大家开玩笑说,韩月笑是研究所的“所花”。 韩月笑自己,倒是十分认可这个称号。 陈青岩闻言看向韩月笑,虽然这女人经常跟他说话,但他都没仔细看过这个女人,此刻看过去,鼻子眼睛嘴长得是挺端正,但眼睛没季清大,鼻子没季清翘,嘴巴没季清小,尤其是脸,没季清小。季清那张脸,小的跟巴掌似的,比他一只手还小。 韩月笑抬头,迎上陈青岩认真看过来的目光,脸倏地红了,她害羞抿唇,举着拳头去捶方才提问陈青岩的男人。 “胡说什么呢,你这让陈同志怎么回答,别拿陈同志开涮。” 陈青岩心里有结论,如实作答:“我媳妇漂亮。”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激烈大笑,唯有韩月笑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因为羞涩红了的脸颊,此时变成了羞愤。 宋丽丽毕竟跟韩月笑关系不错,笑着打圆场:“你们想什么呢,人家陈同志是好同志,不管怎么样,肯定维护自己媳妇啊,你们以为跟你们似的,在外面说媳妇不是。” 言下之意,陈青岩是为了维护自家媳妇才那么回答的,并不是说韩月笑不漂亮的意思。 本来这就过了,陈青岩也没打算再说下去,反正他知道季清漂亮就行了,他看组长不在,打算等会再过来,可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哪个遭人嫌的,突然冒出一句。 “咱们得向陈同志学习啊,甭管媳妇咋样,在外面也得把面子撑足了。我跟你们说,找男人就得找陈同志这样的,就算你就是个丑媳妇,他也会当个宝。” 这话说得太难听,连宋丽丽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陈青岩蹙眉,朝说话的人望过去。 那人名叫李黑蛋,是个和陈青岩一样,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进的研究所,不过他进来十几年,也没陈青岩进来几十天风光,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私底下可嫉妒陈青岩。 见热闹的氛围成功被自己弄得尴尬,陈青岩没面子站着,他打哈哈,“哎呀哎呀,上班了上班了,该干活了。” “干活干活。” “今天任务重得很呐。” 陈青岩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他读书学习这么多年,见惯了对他羡慕嫉妒恨的人,即便是感觉到对方的敌意,他也懒得理会。 但是,凭什么说季清丑? 李黑蛋假装没事人一样往外走,路过陈青岩的时候,陈青岩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李黑蛋,其他人看到一愣。 陈青岩脸色微愠,在一片安静中,严肃认真道:“我没开玩笑,我媳妇很漂亮,不仅漂亮,还特别白。” 先前所里开大会的时候,李黑蛋带着自己媳妇来过,因此大家都知道李黑蛋不仅自己黑,媳妇也黑。 陈青岩这句话,无疑是回击李黑蛋刚才的挖苦。 李黑蛋那张黑脸更黑了,气呼呼瞪着陈青岩。 宋丽丽看热闹看得都快乐翻天了,面上却做出一副和事老的样子,拍了下陈青岩:“眼见为实,下次咱们开大会,陈同志带你媳妇来瞧瞧啊。” 陈青岩松开李黑蛋,想了下才回答:“我可以,我回去问问她的意见。” “那可真是太期待啦!”宋丽丽哈哈大笑,环视一圈,“到时候咱们就看看,是今儿个见的那个漂亮媳妇好看,还是陈同志你媳妇好看,我可太期待了!” 韩月笑捅了下宋丽丽,埋怨:“你真是无聊。” 宋丽丽知道韩月笑今天被陈青岩无视了心里难受呢,见大家都散去,凑近韩月笑耳边安慰她:“陈同志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一个村妇能漂亮到哪儿去,到时候你好好打扮一下,保证把她比下去。” 韩月笑心里舒服多了,哼一声,高傲道:“谁要跟村妇比啊,掉价。” 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开大会是什么时候,到时候穿什么衣服合适。 …… 季清和张娜坐班车回青云镇,车上一半的人都纷纷向张娜投去探究的眼神,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张娜垂头看着腿面,两只手绞得紧紧的。 “会过去的。”季清轻声说,“现在你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等你有一天赚到钱有了自己的房子存了钱,过上比他们都好的生活,他们就又羡慕你了。” 张娜咬唇:“嗯。” 季清刚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停了下后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她不自觉想到平日里盼娣经常念叨的打喷嚏语录:一想二骂三感冒。 这是谁,又想她又骂她呢。 第141章 中意的人 当天晚上吃饭,季清做了韭菜盒子,韭菜是曾贤惠送来的,她自己在地里种的,一大捆,炒菜吃不完,季清腌了一半,剩下的索性全都做成了韭菜盒子。 季清做饭舍得放料,从不将就,鸡蛋也是足够,做出来那香味能飘出二里地。 味道实在太香,以至于管家婆家旺都没有挑毛病,就着季清腌的泡菜,一个人吃了三个大韭菜盒子,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家旺上次被陈青岩惩罚洗一周的碗,酷刑终于结束,他托着肚子坐在一旁,看着盼娣洗碗,长吁短叹:“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洗碗。” 盼娣瞥一眼家旺:“谁说我们喜欢洗碗?” 家旺:“不喜欢你天天主动洗碗?”他说出来的那瞬间,立马就明白了,都不用盼娣回答,自顾自道:“姐,你真是个好人。” 盼娣挑眉:“我毕竟是姐姐嘛。” 在盼娣看来,姐姐就该承担得更多一点,帮娘分担家务,照顾弟弟妹妹。 招娣也吃撑了,动弹不得,靠墙坐着发呆,难得没有和家旺斗嘴,看着忙碌的盼娣重复:“姐,你是个好人。” 盼娣失笑:“你俩这是给我戴高帽呢。” “不是,我俩是夸你呢。”家旺看向招娣,“我俩以后会对你好的,在我俩擅长的方面,也让你享受一下。” 招娣点头:“说得对。” 盼娣没把两人的话当真,反正家旺这小子,从小就惯会说话,经常话里有话的,让人整不明白。 说多了她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一笑置之。 季清和陈青岩从店里做完炒货回来,看几个孩子都瘫着,赶他们出去活动:“出去走走消消食,别这么坐着,跟小猪似的。” 招娣素来听季清话,第一个蹦起来,喊家旺:“猪猪,走,院子里活动去了。” 家旺瞪招娣一眼,碍于陈青岩在没有回嘴,等出了门,才压低声音说:“你才是猪,馋嘴猪,猪八戒。” 招娣切一声:“你是傻的吗,猪八戒是男的。” 家旺:“你是女猪八戒。” 招娣鄙视:“跟你没话说,我跟姐玩走窝窝去。” 季清告诉过几个孩子,吃完饭不能做剧烈运动,因此跳绳跳房房跳远这些平日里他们玩的项目都不可以,剩下没什么可玩的了。 盼娣是个软和性子,招娣和家旺说玩啥她就陪着玩啥,招娣找盼娣,家旺就只能找必旺。 必旺一有时间就跟福福呆在一起,福福长得快,比刚来的时候长大了一截,也敢出来活动了,此刻必旺坐在小板凳上,两只脚并在一起放前面,福福趴在他两只脚上。 “福福,福福。”家旺逗弄福福。 福福掀开慵懒的眼皮扫了眼必旺,又闭上眼睛。 家旺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回自己房间把书本拿出来,站在院子里大声朗诵新学的语文。 “āáǎà、oooo、êēéěè……小山羊和小鸡做朋友,小鸡请小山羊吃小虫,小山羊说……” 招娣听到,一把扔了手里的石子。 “陈家旺,你背着我学习!” 家旺不理会招娣,继续大声朗诵,招娣哪里服气,立马跑回屋把课本拿出来,也开始朗诵,还边朗诵边绕着院子走。 季清在屋里跟陈青岩说要租个库房的事,顺便让张娜和李妮子住过去,不仅可以帮忙看库房,还给她俩提供个住处。 陈青岩听了点点头,琢磨道:“她们两个住着不安全,库房万一被人惦记,得养个狗才行。” 季清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听话的狗得从小时候开始养,要抓狗娃子呢,不然那养不熟。” “嗯,我来想办法。” 两人正说着呢,屋外传来家旺和招娣大声朗诵课文的声音,季清和陈青岩对视一眼,走出屋看。 季清看他们热爱学习,心理高兴,但爱学习也得分时候呢,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天灰簇簇的,得使劲看书本上的字。 季清喊一声:“要背书回屋掌灯背,院子里都麻了,看坏眼睛呢。” 招娣停下来看着家旺,家旺跟没听到季清说话似的,继续背诵,陈青岩咳咳两声,家旺立马转身就往屋里走。 招娣看家旺回屋背,自己也忙回屋背,摆明了一点都不愿输给家旺。 季清被这对双胞胎逗得没脾气,以前一家子不和睦,他俩心有灵犀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现在家里一团和气,他俩倒是互相看不顺眼起来了。 不过也能理解,孩子们慢慢长大,是有个叛逆期的。 住在小屋的张娜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听着屋外头传来家旺和招娣背书学习的声音,心里充满了羡慕。 第二天季清就去租了库房,库房环境比这边小院子差,房子没这边多,地段也没这边好,价格便宜一半,一个月就十块钱,季清花六十租了半年。 当天中午,她就叫了李妮子去打扫收拾,把收来的货搬进去放下,到了傍晚,张娜和李妮子就搬进去住了。 有了新地方住,不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李妮子甭提有多开心了,一个劲感谢季清。 “你俩就好好住着,有啥需要了跟我提就行。晚上把门锁好,有啥不对劲就喊人,这附近我都打过招呼了,邻居都挺热情的。”季清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你们二哥说了,还得给你们养个狗,等他抓来你们养上,就没啥好怕的了。” 张娜鼻头发酸:“谢谢姐和姐夫,你们考虑的真周到。” 李妮子则是继续表忠心:“我一定会好好干活,报答姐和姐夫的!” 张娜和李妮子舍不得季清,硬是要锁上门送季清回去,季清知道两人心里感动,也就由着她们了。 三人一同往季清家走,路过一个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坐着七八个吃完饭没事干,聚在一起说是非的男人女人。 有女人看到张娜,嘀嘀咕咕起来:“还敢出来在街上招摇呢,要是我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我都没脸上街。” 女人声音并不小,张娜听到,眼神闪烁了下,没有理会。 这并不是她听到的第一个说她闲话的,一开始她还会很难受,后来听得多了,慢慢就没什么感觉了。 李妮子气不过,扭头骂一句:“管好你自己,说别人烂嘴巴!” 那女人自知理亏,又看到季清也在,不敢真的跟李妮子吵,笑里藏刀地说:“哎呀,实话都不能说了,这是大街,不是你家,这么凶这么蛮小心嫁不出去!” 李妮子一个白眼翻到天上:“谢谢你关心,不过你放心,你那傻儿子,我还看不上呢!” “哈哈哈哈。”围观的众人被李妮子的伶牙俐齿逗得哈哈大笑。 季清也笑,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女人,女人转过头去,不敢和季清对视。 虽然碰面的次数不多,季清却记得,女人叫林丹凤,跟林芳是同宗,同一个太爷爷的,她针对张娜,八成跟自己也有关系。 不过看她们也不敢明着来,就暗搓搓挑点毛病,还不值得她理会。 季清收回目光,见张娜还低着头,有心缓解气氛,便问李妮子:“咱聊点别的,你到镇上来这么久了,有中意的人吗?” 这年头人们结婚前,十六七谈婚论嫁不在少数,因此季清问李妮子这个,不算是唐突越界。 “这个嘛……”李妮子神秘地笑起来。 张娜接过话头:“她应该没有,我都没见过她跟那个男青年走得近。” 季清眼神多犀利,一看李妮子含羞带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催促李妮子快说,到底看上了哪家男青年。 李妮子被催急了,红着脸开始倒豆子:“不是我不愿说,而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我还在村里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又高又俊,人还好。” 就是岁数看着比她大许多,不过这一点,她没给季清说。 她至今还记得当天相遇的场景,更记得那人说,他叫杜金鸿。 第142章 清明节 “牛头村的?”季清好奇。 李妮子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不是。” 她没在村里见过那人,更何况村里人穿不了那么好看。 她一直没跟季清和张娜说,其实她之所以来镇上,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再见见那个男人。 季清还想再问问具体情况,迎面遇上来接她的陈青岩。 陈青岩自然拉上季清的手,对张娜和李妮子说:“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回去把门窗关好。” “嗯,谢谢姐夫。” 等两人走远了,陈青岩捏了下季清的手掌,问:“你们聊啥呢,那么开心?” “聊李妮子的心上人。”季清看着陈青岩,突然来了兴趣,“二哥,你有没有心上人啊?” 陈青岩:“……”这确定不是明知故问吗。 季清打量着陈青岩:“应该有,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什么的?” 陈青岩蹙眉:“我没有,我小时候只知道学习,其他什么都没关注过,你呢,你有吗,青梅竹马?” “我当然也没有。”季清回答的很快,她脑海里闪过杜金鸿的脸,但只零点五秒就被她压了下去,她盯着陈青岩漆黑的眼眸,一脸郑重地回答:“我从小就知道干活,刚懂事就嫁给你了,上哪儿有青梅竹马去。” 季清的表情实在过于真诚,陈青岩不疑有他,“那就好。走,回家。” 季清偷偷松了一口气,她也真是闲得慌,刚刚差点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这要是让陈青岩知道杜金鸿的存在,不得酸死。 幸好,幸好。 很快就到了清明节前夕,陈青岩因为常年在外读书求学的原因,以前没能在清明节去上坟拜祭祖先,现在有这个机会了,季清就打算着回去一趟,正好给老太太老陈头送四月的米面油。 家旺和必旺作为家里的男娃,按照村里的习俗,也得回去上坟。 清明节在周日,季清跟陈青岩商量好,把店丢给张娜和李妮子一天,她们一家周六就回去,周六呆在陈家,周日回趟季家。 周六当天早上,季清装好了所有要带回家的东西,上坟烧的纸钱,祭品,还有带给陈家和季家的东西。 陈家她依旧是按照上次的分量装的,十斤大米,十斤面,五斤油,两斤肉,还有一些其他的菜。 至于季家,季清没装米面油,她装了些干货和菜,拿了些布和针线,还有一些本子、笔、从丁秀那里买的书本。 一家六口人一个自行车不够,季清找了驴车,自己和孩子们坐驴车,陈青岩骑自行车。 招娣没坐过自行车,央求着让陈青岩载她,家旺便也提出想坐自行车,陈青岩见两人争论不休,索性一个都不带,脚一蹬先骑走了。 一路上,他快快慢慢,始终保持着和驴车不近不远的距离。 不到晌午,一行人就到了红山根村。 进村后季清让车夫把车赶到王大媳妇家,王大媳妇正在院子里摘菜,看到季清和孩子们,朗声笑起来:“我就猜着你们要来呢。” 季清给王大媳妇送了二尺布和一条新鲜的鱼,王大媳妇推辞了几下还是收下,告诉季清自己正打算包饺子,让季清和孩子们吃饺子。 “等会过来吃,先得去老屋。”季清说着,把要给季家带的东西也放下,表示完了取。 王大媳妇也是过来人,自然懂季清这么做的用意,甭管季清给季家拿的东西多不多,要是落在老太太眼里,那就都是胳膊肘往外拐。 季清嫌烦,所以索性放王大媳妇家,不给老太太看见,她也说不着闲话。 必旺已经跟春花手拉手一起玩了,季清实在不忍心叫他一起回老屋,又没办法,只能哄:“小旺,咱们先回去,等去坟上磕完头,再回来跟春花玩,好不好呀。” “……好。”必旺咬着唇答应。 陈青岩已经把给老屋拿的东西挂在了自行车上,等季清领着几个孩子走出去,他看一眼耷拉着耳朵的必旺:“他怎么了?” 家旺有意叹气回答:“小旺害怕奶呢,以前被吓着了。” 陈青岩顿了下说:“那回去后咱们直接去上坟,上完坟你们就带他去王大家,让他跟春花玩。” 季清眼睛一亮,灼灼看着陈青岩。 在这一点上,她很是欣赏陈青岩,陈青岩从来不会愚孝,不会说那是你们爷爷奶奶,所以你们要怎么样怎么样,他不会要求孩子们这些。 相反,他知道几个孩子小时候被嫌弃,对爷爷奶奶有意见,尤其必旺胆子小,一度性格孤僻不肯跟人说话,便小心护着必旺。 不像是那些喜欢通过使唤孩子来显示自己有能耐的男人,自己都不见得多孝顺,非要求瓜娃蛋子们孝顺。 就冲这一点,季清就觉得陈青岩真是个好男人、好父亲。 进了老陈家,老太太正在灶火上做饭,陈青岩唤了声娘,进屋把米面油和菜放下,老太太扫一眼季清和几个孩子,盯着陈青岩的口袋。 陈青岩会意,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 “娘,这个月给你和爹的。” 老太太忙不迭接过去塞到里层衣服的口袋里,这才开口:“早不说要来,我都没做你们的饭,现在下点面吃。”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回来主要是为了上坟,吃过了来的。”陈青岩看老陈头坐在主屋门口,不再理会老太太,直接朝着老陈头走过去,“爹,咱们现在去上坟中不?” 虽说清明节在明天,但前后一两天也可以去上坟,甚至有些人为了赶时间,提前一周上坟的都有。 老陈头吸一口旱烟,眼睛瞅一眼西厢房:“把你哥叫上。” 陈青岩扭头,对着西厢房喊:“哥,上坟走。” 陈老大不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今天上什么坟,不都是明天才去吗,我东西都还没准备好呢。” 他这么说,是故意等陈青岩说自己准备好了,他再顺理成章一起去,自己不用花一毛钱,还能甩脸子给陈青岩。 可如今的陈青岩已经看清了陈老大的真面目,不会再中这么低级的计。 他听陈老大这么说,直接对老陈头说:“那就分开给先人点纸钱,我今天点,哥明天点。爹,你陪我去一趟呗。” 老陈头最近跟陈老大也不合呢,分家后陈老大没给一点养老的东西,老太太天天骂夜夜唠叨,久而久之,老陈头就怎么看这个大儿子怎么不孝顺。 倒是陈青岩,分家出去的两个月,月月回来送米面油,还给钱,季清这个儿媳妇也不再闹事,让他心里舒坦些。 老陈头也看清了,以后养老八成得靠陈青岩,陈老大是指望不上,陈向东在劳改农场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所以,对陈青岩态度好多了。 他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碾碎在木头做的烟盒里,拍着屁股起身:“走,我带你们去。” 于是,老陈头走在前面,陈青岩、季清、几个孩子热热闹闹跟在后面,陈青岩提着要上坟用到的东西,盼娣害怕老太太一直躲在季清身后,招娣和家旺两个眼睛滴溜溜转,必旺紧紧拉着季清的手。 老太太看季清也跟着往外走,追出来:“你干啥去,你一个女人别往坟上跑,回来跟我做饭!” 第143章 清明不戴柳,死后变黄狗 必旺看到老太太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得直往季清身后钻,小嘴一扁,眼看就要哭出声。 走在前面的陈青岩回过头,对老太太说:“娘,你不用做我们的饭,我们中午不吃,必旺胆子小,让季清陪着去。” 老太太老脸拉得两丈长:“那就盼娣和招娣留下,姑娘们往坟上跑啥呢。” 还没等季清和陈青岩说话,招娣拉起盼娣的手,一溜烟跑了出去,老太太还要追着喊,陈青岩打断:“娘,你忙你的,就别管我们了。” 老陈头也说:“老二说不用做饭你就别做了,把咱们俩的做上就行。” “行行行,知道了,我现在说话没人听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安排,我真是欠了你们的了。” 老太太叨叨叨起来,陈青岩给季清递了个安心的眼神,一行人走出大门。 老陈头没老太太管那么多,在他看来,盼娣和招娣都是家孙子,没嫁人之前都是陈家人,给祖先上坟没什么不对。 至于季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陈家就是陈家人,也可以去坟地。 不过季清并不乐意去,走出陈家没一会儿,季清就给几个孩子说了悄悄话,接着上前两步,拉着陈青岩说了几句,陈青岩点点头,自己牵上必旺。 季清挥挥手,折返朝王大媳妇家走去。 孩子们看老陈头在前面走着,一个个机灵鬼似的,对视着没出声,心里盘算着上完坟去王大媳妇家找娘吃饺子。 这时候基本都是土葬,村里的土葬更为方便,山脚下一大片都是坟地,每家圈一块,视为自家的地盘。 陈家的坟地在山阴面,陈青岩太爷爷、爷爷、奶奶三个土坟挨着,先从太爷爷的土坟开始,拿铁锹修修,铲铲杂草,然后烧纸献祭品,跪在坟前磕头。 烧纸的时候老陈头一边拿木条子拨纸火,一边嘴里絮絮叨叨:“拿了钱别舍不得,好好吃好好花,早些年挨饿没吃好的,现在拿钱去买上吃。” 几个小孩成一排跪着,神情肃穆。 等纸钱都烧成灰,老陈头喊一声:“磕头了。”便先俯下身去,连磕三个头,孩子们看到,也跟着磕头。 必旺小不点实在,每一下都磕在地上,脑门上沾了一层土。 三个坟挨个烧完纸磕完头,老陈头把剩下的祭品分给孩子们吃:“吃,给先人吃过的你们吃了免灾少病。” 几个孩子看一眼陈青岩,见陈青岩点头,便纷纷接过。 祭品是季清做的,有撒了白糖的花馍,有炒鸡蛋,饼子夹肉臊子,黄豆芽炒油豆腐,鸡肉,难得的,还有几个苹果,是季清从镇上买来的。 老陈头自己也拿饼子夹肉臊子吃起来,他看着坟前摆着满满当当的祭品,在心底里感慨,这是过穷苦日子以来,祭拜品最多的一次了。 还是多亏了老二。 回去的路上,几个孩子走在前面,叽叽喳喳说话,追着乡间小路上的蝴蝶跑。 路上有野生的柳树,招娣和家旺摘了些柳树条,分给盼娣和必旺,四人一边走一边玩,盼娣手灵,两下编成帽子戴上。 其他三个看到,也纷纷效仿。 家旺好学生最近才学到一句顺口溜,很是应景地吟道:“‘清明不戴柳,死后变黄狗’。” 必旺听着有趣,也跟着念,念着念着就跑偏了,一个劲儿地说狗狗,兄弟二人开始汪汪汪学狗叫。 这时候地里的庄稼已经长起来了,山上的野草也冒了尖,望过去一片绿意盎然,很是宁静祥和。 陈青岩和老陈头走在后面,沉默了一会后,陈青岩问老陈头:“最近东东和芬芳在农场那边好着没?” “不怎么好,前几天我跟你娘去看了一回,两个都饿瘦了不少,脸晒得黑黢黢的,见到我跟你娘直哭,求着要回来,说是里面实在太苦了。哎。” 陈青岩抿唇:“他们承认错误没?” 老陈头愣了下,他本来想着说说陈向东和陈芬芳有多惨,引起陈青岩的恻隐之心,顺便再跟陈青岩说几句,都是兄弟姐妹,能弄出来就弄出来。 不成想,陈青岩居然关心的是承认错误没? 见老爹不回答,陈青岩已然知道答案,他慢里斯条道:“进去的目的不是为了受苦,而是为了改造。东东和芬芳被娘惯坏了,得吃点苦才明白道理。” 老陈头想斥责陈青岩,但想到现在没别的儿子靠得住,忍着没发作。 陈青岩看老陈头不说话,心想着老陈头和老太太这一趟过去,只怕是给陈向东和陈芬芳塞了不少钱,家里的钱都老太太把着,他有心偷偷给老陈头塞点钱。 可就当他手伸进口袋,准备拿钱的时候,就听到老陈头说:“东东毕竟是你弟弟,你们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着也比后娶的媳妇亲,你有空也去看看东东和芬芳。” 陈青岩薄唇紧抿,拿着钱的手犹豫了两秒,没有抽出来。 接下来的路,他没再开口。 到了分岔路口,陈青岩对老陈头说:“爹,你回去吃饭,我带孩子们去转转。” 老陈头知道陈青岩这是要去王大家,毕竟大家伙都说呢,说季清现在和王大媳妇合伙做生意,比一家人还要亲热。 他想叫陈青岩回家去,可一想到唠叨个不停的老太太,还是没张开口。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去。”他朝陈青岩摆摆手,扛着铁锹走了。 陈青岩知道老陈头在想什么,他心里也闷闷的,直到走进王大家,听到季清欢快的声音,心情才又一次好起来。 “来来来,快洗手,洗完手吃饺子了。” 几个孩子蹦蹦跳跳跑到脸盆前洗手,季清坐在桌子旁包饺子,必旺洗完手蹭过去,举着小白手给季清看。 “嗯,很干净。”季清抬眼,看到必旺额头上厚厚的一层土后,笑着喊家旺:“家旺,快给必旺擦擦,怎么弄成小土猴了。” 必旺却从身后拿出一个柳树条编得帽子,踮着脚往季清头上戴:“哥哥说,清明节不戴柳树,要变狗狗……” 一行人搞完卫生,王大媳妇的饺子也下好了。 今天天气好,虽然还是有点风,但阳光灿烂,这时候又是大中午,晒在身上热乎乎的,王大索性在院子里支了个桌子,摆上板凳,大家伙坐在院子里吃饺子。 饺子馅儿有两样,一样韭菜炒蛋,一样猪肉芹菜,孩子们更偏好吃猪肉芹菜,下熟一碟几分钟就没。 王大媳妇哎哟:“看来妹子你手艺是比我好啊,你看大家都争着吃你调料的猪肉芹菜馅儿的呢。” 季清谦虚:“大家分明是奔着肉去的。” 家旺笑呵呵:“今儿个感觉跟过年一样,一大伙人聚在一起吃饺子。” 招娣捶他:“乱说什么呢,明天是清明节。” 必旺好奇:“那清明节吃什么?” “清明吃鸡蛋!”大队长的声音郎朗传来。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大队长迈步走进院子,一脸笑容:“你们这吃得香的,大老远我就闻到了。” 王大媳妇忙起身,给大队长让出一个位置:“队长来,坐下吃,我给你拿双筷子。”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你们吃,不用管我。”大队长自己搬了个木桩坐在陈青岩旁边,笑道:“我来找青岩的。” …… 陈家。 老太太看就老陈头一个人回家,黑着脸质问:“他们人呢?” “不知道。”老陈头坐下,扫一眼桌上又是糊弄人的面糊糊和凉拌野菜,没好气道:“就你做的这个,人家当然不愿意回来吃。” 老太太一听就不高兴了:“你啥意思,我做的怎么了,她想吃什么她做啊,我都多少岁的人了,指使我给她做山珍海味呢吗?我是她婆婆还是她是我婆婆?合着我伺候完我婆婆,还伺候我儿媳妇呗,我活什么人呐!” 在老太太看来,婆婆给儿媳妇找茬给教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如今她当了婆婆,自然要耍威风。 可儿媳妇一个个都不受她摆弄,她肚子里不知道憋着多少火呢。 老陈头听老太太又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搬出来说,也嫌烦,随便往嘴里扒了几口,提着烟盒子去找别家老头抽烟去了。 第144章 没劲死了 老陈头一走,老太太没了听众,骂人的兴致也低了不少。她嘴里咕哝了一会,把锅碗一放,背着手出了门。 “走了吗?” “走了。” 老大媳妇一直趴在门缝里瞅着呢,看老陈头和老太太都走了,才端着锅出去,把洗锅水倒花园里。 村口老李家杀了鸡,给陈家老大分了一块鸡大腿,两人躲在屋里偷偷吃,洗锅水都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倒,怕被老太太闻到荤腥。 老大媳妇一边擦锅,一边向陈老大吐槽:“老二如今是越来越不把你放眼里了,他对你那是什么态度,我看着就生气。” “你以为我不气吗?”老大嘴里含着一块鸡骨头,来回嗦着,一脸烦躁,“气有什么用,爹现在也向着他。” 老大媳妇满脑子都是季清那一身光鲜亮丽的穿着,新花布衣服,棉布裤子,白色皮鞋,要多洋气有多洋气。 尤其陈青岩,还处处维护着她,看得她羡慕嫉妒恨。 想想以前季清在这个家里过的什么烂糟日子,再看看季清现在的风光,她就酸得很,凭什么她没季清那么好命? 当然,她不敢埋怨陈老大没本事,只能拐弯抹角地骂季清。 “我真是不愿看见老二媳妇那张脸,一看到她,我就想到咱们兴龙,咱们兴龙多好一个娃,硬是被她给害得进了劳改农场,还得一年才能出来。” 陈老大沉思半晌,才开口:“他们全都去王泼妇家了。” 王泼妇说的就是王大媳妇,因为讨厌季清,俩人连带着把王大一家也讨厌上了,私下里骂王大媳妇泼妇。 “肯定是。”老大媳妇酸溜溜的,“老二真是个人才,对亲兄弟都没那么亲热,你看王大家沾光沾的,顿顿吃好的,咱们都沾不上。” 上次陈老大去找陈青岩借钱,被季清赶出去,从此这两人是彻底恨上了陈青岩和季清,但又眼馋陈青岩和季清的好生活,渐渐心理开始变态。 一想到季清肯定又给王大媳妇给好东西呢,老大媳妇就坐不住了,她一拍屁股起来,“我去瞅瞅去。” 季清这边,众人吃完饺子,男人们坐在院子里聊天,盼娣要帮着收拾,季清让盼娣去玩,她帮王大媳妇洗碗收拾。 陈青岩进屋,对季清说:“我去一趟村委会,去帮他们算下账。” 季清点头:“嗯。” 不一会儿,招娣跑进来,手里拿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的玻璃瓶子:“娘,我们想去抓蝴蝶。” “去,带好必旺和春花,别跑太远了,你们注意安全。” “知道啦。” 几个孩子都是在村里长大的,对村里的环境熟悉得很,难得回来一趟,季清也希望他们能放开了玩。 王大也跟着陈青岩去了村委会,原本闹哄哄的院子,就只剩下了季清和王大媳妇两人。 洗完碗,两人坐在院子里,王大媳妇搬出新收的干货,和季清聊干货的品质和价格。经过一段时间,王大媳妇现在越来越有经验了。 “菊香,干啥呢。”一道女声传来。 季清和王大媳妇抬头看去,看到张桂花、王心云、张翠琴,以及老大媳妇四人站在大门口。 喊王大媳妇的是张桂花,村支书的儿媳妇,惯会跟人打交道,也不客气,不等王大媳妇招呼,自顾自进了院子。 走到王大媳妇身边,仿佛才看到季清似的,惊呼一声:“陈同志的媳妇也在啊。” 季清:“……” 王大媳妇又怎么看不出这几个人都是奔季清来的,但人家笑嘻嘻,她也没法说太难听的话,只好拿出不冷不热的态度,敷衍着回答:“我俩闲侃呢,没干啥。” “是嘛,那咱们一起坐下说会话。”张桂花自己拿了个板凳坐下,剩下几个人也都如此,一点都不见外。 张桂花一点都不掩饰对季清的兴趣,坐下就问:“镇上生活咋样,还习惯不?” 季清:“挺习惯的,跟在村里差不多。” 张桂花:“听说你还开了个店,生意咋样?” 季清:“还行,凑合。” 张桂花:“开店有没有啥门路啊,教教我们,我也想开服装店呢。” 季清:“这个我也不清楚,还在摸索。” 张桂花:“我看你清楚得很,人人都说你厉害,有本事,可把我们这些妇女羡慕死了。这不,一有机会,我就带她们来跟你取经来了。” 这天聊得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偏偏张桂花似乎感觉不到,她对季清热情无比,只不过热情过头,就变得虚情假意。 张桂花有意攀附季清,但见季清冷淡后,心里不爽,嘴上便开始讨便宜。 她叹口气,看向老大媳妇,慢悠悠说:“我还不知道你们家店长什么样呢,就听人家说过,大嫂子,你给我们描述描述呗?” 老大媳妇做出一副不敢看季清的模样,“我没去过,不知道。” 张桂花啊一声:“你没去?开业的时候你没去恭喜发财吗?” 老大媳妇摇摇头,看季清一眼,呵呵傻笑:“我不知道啥时候开业的,所以没去,你们别问我,问她。” 这下,几个妇女都看向季清。 张桂花扳起脸,一脸疑惑:“青岩媳妇,咋地开业都不请大哥大嫂呢?” “我说你们……”王大媳妇是个暴脾气,忍不了这帮人惺惺作态,张嘴就要怼,被季清一把拉住。 季清笑笑:“小店开业,就放了个炮,没必要麻烦大哥大嫂特地跑一趟,也不是特别没请大哥大嫂,谁都没请。” “是嘛?” “是啊。”季清看着老大媳妇,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大嫂,大哥说以后我们两家不来往,你夹在中间也挺难办的。” 张桂花一怔,瞪向老大媳妇,这怎么跟老大媳妇跟她说的信息不一样:“你家男人说过这话?” 老大媳妇难堪赔笑:“两兄弟拌嘴,随口说的,不作数的。” 季清哎一声:“本来是不作数,只不过我们青岩是个直性子,大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今天他叫大哥一起去上坟,大哥也把他拒了,他还跟我说呢,让我也别去热脸贴你们冷屁股。” 张桂花还要说,季清站了起来:“你们聊,我还有点事,要去一趟村委会。” 说完,不管张桂花的喊声,拔腿就走。 张翠琴酸溜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看看,这人现在多大脸面,话说到一半直接走,谁还能被她放眼里。” 季清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张翠琴:“我说你咋这么没眼色,明说了,我对人家几个没意见,就是看不惯你这个烂嘴子,看见你就想走,满意了吗?” 张翠琴没想到季清居然这么直接,一张脸臊得通红,“你……你……” 季清切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走到村委会,陈青岩正在帮忙对账本,大队长站在一旁,见季清过来,大队长走出屋,陪季清聊天。 随口聊了一会后,季清对大队长说:“我有一个带动咱们村经济发展的办法,队长你要不要听?” 大队长眼睛一亮,“啥办法,快说来听听。” 季清收起脸上的笑,开始认真讲述自己打算带领村民发展农副产品的想法。 现在的她,有意义的事都多的做不完,可没那闲工夫陪老大媳妇那帮人去拉老婆舌。 没劲死了,不如赚钱,多做点好事。 第145章 打听 季清讲得粗略,大概就是说让村民们多种点她所需要的干货作物,不用担心收成问题,她会负责收货。 经济在开放,种其他作物会比种粮食挣得多。 而且,小麦是最娇气的作物,灌溉不及时、雨水过多,都会造成收成降低,没有大豆、花生、瓜子这些好种,怎么都有收成。 大队长听季清说完,沉思了片刻,才惊呼:“弟妹,你怎么有这么多想法的?我们这些大男人都想不到!” 季清打哈哈:“我这不是有青岩嘛,他看我开店,经常指导我来着。” 大队长:“青岩是厉害,你也不差。” 季清弯腰从地上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咱们村主要种地面积是这三大块,山根这里的地晒太阳少,灌溉难,种麦子收成最差,可以尽量呼吁种豆子种花生瓜子这些,等他们收成了,其他人看着卖了钱,也会陆陆续续改种。所以大队长,你先主要帮我呼吁山根这里的人种就好。” “那不难,当时没人想要山根里的地,我们村委会的人要的最多,只要我带头种,再多说说,其他人家肯定会跟着一起。” “还有我跟青岩的地,你们帮我们都种上。”季清笑。 她跟陈青岩还有几个孩子,一家六口人,可是分了三亩地呢。 陈青岩算完账和支书一起出来,看到季清笑嘻嘻的,他上前走到季清身边,自然去牵季清的手:“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大队长回:“弟妹正跟我呼吁多种点副食品农作物呢,我听了下,觉得弟妹说得好,打算号召一下。” 虽然支书张树林是个不怎么冒进的人,但他已经找陈青岩帮了不少忙,已经认识到了陈青岩身上的能量。 所以听到陈青岩说种副食品农作物前景一片大好时,他也保证,会呼吁村民多种点。 有了大队长和支书支持,季清不再担心往后的进货源,她坚信,只要她带着第一批人挣到钱,后面都不用说,自然会有人跟上来。 到了下午,陈青岩带着季清和孩子们回陈家告辞。 老太太要拿的东西和钱已经拿到,也不留人,只说让陈青岩下个月别忘了,有空多去农场看看陈向东和陈芬芳。 老陈头有心跟陈青岩联络感情,劝陈青岩留下住一晚。 “我跟你娘一有时间就收拾东厢房呢,眼下虽然还问题多得很,但也能住人,你们将就着住一晚上。” 家旺朝黑不溜秋的东厢房看一眼,偷偷朝季清摇头。 招娣直接说出来:“烧焦的房顶上还落黑灰呢,万一我们住着半夜房顶掉下来咋办,砸死了都不知道。” 老太太瞪一眼招娣:“镇上住了几天,倒是把你住娇气了!” 必旺拽拽季清的手,害怕:“娘……” 陈青岩适时出声:“多谢爹娘好意,我们还有别的事,还是不住了。爹娘好好照顾身体,我下个月再来看你们。” 一行人往外走,走出大门口一截,季清注意到老大媳妇跟在后面。 见季清看过去,老大媳妇呵呵一笑:“送送你们,我送送你们。” 季清冷着脸:“……不用。” 村里很多人家都是吵完又和好,再吵再和好,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基本上只要对方示好,一般都会应和着再相处起来。 可季清不愿意跟老大媳妇好好相处,这种蔫坏的人,今天看你厉害拉下脸面跟你好,明天找到机会就反踩你一脚,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 家旺现在深有长子的自觉性,看到季清冷着脸,也跟着对老大媳妇说:“大娘娘,你回去,别跟着我们了,我们还有私密话要说。” 老大媳妇脸上笑容尴尬得要命,只能停住脚步。 一直等到季清一家走远了,才跺跺脚,咕哝一句:“小兔崽子还教训起我来了,偷偷摸摸的,八成没好事!” 几人到王大媳妇家,取上要带去季家的东西,绑在自行车上,王大媳妇又拿出几个箩筐,箩筐里分别装着吃的馍馍、她送季清的手纳鞋底子、还有春花捡的漂亮鹅卵石,送给必旺的。 王大媳妇把轻的箩筐塞季清和家旺手里,重的挂在自行车车把上:“这几个箩筐是你王哥自己编的,条子都是自己捡的削的,比买的结实,你拿去用。” 这年头物资缺乏,没有那么多布去做布袋子,更没有塑料袋牛皮纸袋,装东西最实在的就是箩筐。 而编一只结实又漂亮的箩筐,从选材到动手编织,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季清不好意思拿,但又架不住王大媳妇热情,只得在心里盘算着,下次来了给王大媳妇再多送点东西,礼尚往来。 季清一行人到老季家的时候,老季家众人刚从地里回来,季老太正在做晚饭,看到季清和陈青岩领着孩子们来,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快进屋坐,这一路辛苦了,我先给你们倒点水喝。” “不用不用。”季清看季老太一个人做一大家子饭实在辛苦,把东西放季老太住的堂屋,撸起袖子帮忙做饭。 季家老小媳妇刘雪花看陈青岩和家旺左右手提着一堆东西进了堂屋,眼热得不行,假装和盼娣打招呼,跑到堂屋查看。 小机灵鬼家旺瞅见,笑着说:“尕姑姑,这都是我菊香婶子送给我们的。你看多不多,菊香婶子人真好啊。” 刘雪花听了呵呵一笑:“多得很,你娘人缘好。” 竟然不是提给季老太的? 她怎么不信呢。 季家人比陈家稍多一点,季老大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八岁,叫季军;女儿十二岁,叫季红。 跟陈家一样,儿子被打发出去学手艺当住家学徒,学的是泥瓦工,经常不在家,这次也是清明节要上坟才回来,而女儿则是被送到了村里的小学,一边上学一边帮家里干活。 或许是因为季老大的媳妇赵铁妞嗓门大性格火爆,受了她的影响,这两个孩子都性格特别绵软,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 季清一家过来,他们出屋打了个招呼,就都回去了。 招娣盼娣必旺三个在跟季老四和曾贤惠的女儿季百灵一起玩,自从季老四开始帮季清做事,两家走得近了,孩子们也一见面就亲热起来。 季清和盼娣帮季老太做饭,陈青岩去跟季老头聊天,盼娣和招娣把季清带来的本子和笔拿出来,给季红一样分了两个,剩下的都给季百灵。 难得遇到比自己学习水平还差的,招娣自告奋勇当起了小老师,教百灵在本子上写一二三四,百灵性格跟曾贤惠有点像,干活可以,写字坐不住,就写了几个字就不想写了。 “哎呀,你拿笔的姿势不对,应该这么拿。”招娣老师强行教她。 刘雪花走过来,看着几个孩子围着小桌子坐在一起,笑眯眯:“招娣真是有心了,你娘不仅拿来本子和笔这种好东西,你还亲自教百灵。” 招娣嘿嘿一笑,扬起骄傲的小脸,“尕姑姑好。” “你好你好。”刘雪花看招娣性格外放,不像家旺那般机敏提防,佯装没事人一样继续诱哄:“我看屋子里你们娘提来好多东西,都是给你外奶的吗?” “不是啊,那是菊香婶子送给娘的,菊香婶子人特好,还给我们包饺子吃呢。”招娣大大咧咧回答。 刘雪花笑笑:“这样啊。” 看来家旺说的是真话。 可季清来一趟,不可能什么都没拿啊。 她索性问得直白了些:“那你们来看你外奶,拿啥东西了吗?” “啊?”招娣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她疑惑地朝刘雪花看去,“尕姑姑,你啥意思,我没明白。” 盼娣却是听明白,她轻咳两声,正准备提醒招娣,突然余光扫到走过来的季清。 她忙站起来。 “娘。” 第151章 满满的幸福感 招娣一看就直摇头:“不行不行,太丑了,这么丑的字,娘看了都高兴不起来了。” 家旺倒吸一口冷气,再看看自己写的字:“有那么丑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我练习了好几天呢。” 几个孩子最近才开始学习写字,才在写日月土呢,这几个字,还是陈青岩教给他们的,为了给季清惊喜,他们在家里都不练,只在学校里练。 毕竟是给娘的惊喜,家旺难得的没有跟招娣斗嘴,而是拿给盼娣看:“姐,你看看怎么样?丑吗?” 盼娣仔细看了几秒,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看着有点软趴趴的。” 家旺:“……” 招娣撸起袖子,往外走:“我来试试。” 家旺把盼娣也拉出去:“姐,你也来试试,咱们仨谁写得好用谁的。” 结果是招娣写的最好,几个字最舒展最有力,虽然不是很工整,但看起来最像那么回事。字如其人,招娣的字跟她的性格一样,有一股劲在。 盼娣写的整齐,却没有力度。 “哈哈,那就用我写的啦。”比家旺厉害,招娣就得意:“家旺,你看看我写的,你要想比得上我,还得再多练习练习啊。” 家旺切一声,蹲下身收拾墨水和毛笔。 长寿面的做法是陈青岩告诉盼娣的,盼娣先把醒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开,接着又用洗干净的剪刀沿着圆面的边沿剪下去,一直不剪断,剪成一根长长的面条。 接着,小心把面条下进锅里煮熟,捞出来泡在冷水里,增加面的精道,使得面不会断掉。 面汤盼娣做的是臊子面的,季清爱吃这个。 “好香啊,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啊。”门外,传来李妮子的声音。 招娣看过去,唤道:“妮子姐姐。” 李妮子进屋,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哇一声:“你们做了这么多菜!” 招娣开心:“我们第一次给娘过生日,当然要多准备一点。” “哎呀,那我也得准备点什么。”李妮子抿唇,转身往店里跑,“你们先做着,我去找娜娜商量一下!” 李妮子跑进店,张娜直起腰:“怎么了?” 李妮子急吼吼说:“盼娣他们做了好多好吃的,给清姐过生日,咱们都没准备礼物,怎么好意思啊!我现在去准备还来得及吗?” “原来是这个事啊。”张娜笑笑,从柜台后拿出一个簸箕,里面装着她平日里看店时候做的针线活,她从中拿出一双新绣的鞋垫和一条手绣的丝巾,“咱们送这个,你挑一个。” 李妮子:“你前几天不是才开始做吗,怎么做的这么快!” 张娜笑而不语,叫李妮子去买点红纸,回来包礼物。这时候没有什么礼物袋包装纸,人们送东西一律用红纸包。 红纸便宜,几分钟就一大张,也不用票,李妮子奔跑进供销社买红纸,丁秀好奇,随口问:“买红纸干什么?” 李妮子:“给清姐送礼物,今天她生日。” 丁秀:“今天季清生日?” 李妮子:“是啊,招娣他们姐弟三个正做大餐呢,说是要给清姐过生日,清姐这会不在,他们说等清姐回来,给清姐惊喜呢。” 丁秀便说自己也要去。 几分钟后,丁秀拿着一顶崭新的红色礼帽到了小店,和张娜李妮子汇合。 大老远看到季清和陈青岩从街道另一边往过来走,张娜关了店门,三人从里门进到院子里,告诉盼娣三姐弟。 街上。 季清问陈青岩:“你这会肚子还难受吗,要不咱们去卫生院看看。” “不用去,这会好多了。”陈青岩睁眼说瞎话。 他其实肚子根本就没事,只不过前面为了拖住季清,让她不要那么早回家,所以才谎称自己肚子疼,跑了几回城隍庙的公共厕所。 眼看快十二点了,也不知道几个小孩准备好没。 见陈青岩脸色正常,没有不适,季清接着说:“这会儿做饭来不及了,中午下面条吃,吃简单点。” 陈青岩拍拍怀里的必旺,点头:“行。” 必旺玩了一上午,这会儿累得不行,趴在陈青岩怀里半阖着眼睛,听到季清说吃的,无意识唧嘴巴。 三人走到店门口,季清蹙眉:“怎么店门关了?” 自从她把店交给张娜看着,张娜天天一大清早就起来开店,还从来没有关店的前例,不会又出什么事了…… 陈青岩已经想到了原因,虽然张娜和李妮子并不是他计划之内的,但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也不错。 他不动声色道:“可能是去拿中午饭了。” 大门开着,季清走进去,院子里饭菜的香味浓郁,却是静悄悄一片。 “盼娣?”她唤一声。 没人应。 “招娣?家旺?” 还是没人。 “咦,这帮小孩上哪儿去了。”季清隐隐约约感觉出不对劲。 她跟陈青岩一同往主屋走,边走边琢磨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那都这么奇怪。 当她踏进主屋门的那一刻,先是看到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菜,接着一群人突然从门背后跳了出来。 “生日快乐!” “娘,生日快乐!” 季清吓一跳,整个人愣在当场。 她呆呆看着招娣和家旺一人举着一块红纸,上面写着大大的五个红字:娘,生日快乐。 旁边还站着抱着福福的盼娣、张娜、李妮子、丁秀,大家都看着她,脸上充满了阳光的笑容。 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机械地扭头向后看去,看到身后的陈青岩抱着必旺,必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笑眯眯看着她。 见她望过去,也甜甜开口:“娘,生日快乐。” 陈青岩嘴角溢出满意又宠溺的笑:“媳妇儿,祝你生日快乐。” 眼泪,瞬间盈满季清整个眼眶。 她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意识慢慢回笼,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不只是原主的生日,也是她自己的生日。 因为村里人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她已经把这事儿忘了。 原来这些天,陈青岩和孩子们躲着她密谋,是为了给她过一个生日。 这主意不可能是孩子们想到的,孩子们还没这么超前的念头,应该是陈青岩,他知道她的生日,所以组织孩子们给她过生日。 幸福、感动、惊喜、开心种种情绪在季清心中交织。 招娣喊:“娘,你快进来坐下,姐给你做了长寿面,再不吃面就绵掉了!” 陈青岩也走上前,推着季清进屋,在板凳上坐下。 面是下熟的,盼娣把面从水里捞出来,浇上臊子汤,放在季清面前,“娘,长寿面,爹说吃了长寿,你快吃。” 季清深深看一眼陈青岩,招呼其他人都坐下。 “你先吃面,吃完咱们再说别的。”丁秀催促。 于是,在大家视线下,季清低头,吸溜吸溜把长长一条面吃完了,她吃得很是小心,没有让面断掉。 待她吃完之后,丁秀才伸手在桌子底下摸出一顶红色的礼帽,递给她:“送你的,生日礼物。” 张娜和李妮子也纷纷送上礼物。 季清一一收下,眼眶微红。 前世她虽然人缘不错,但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跟同学们的关系大多数属于点头之交,只有为数不多两三个关系好的,但因为大家性格都大大咧咧,从没有这样精心准备过生日。 往年她的生日,母亲会给她发个红包,说几句贴心话,就算是过去了。 所以她对过生日的概念并不深,尤其到了这边,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陈青岩和孩子,提前为她策划,做出这满满一桌的菜,招娣和家旺手里红纸上写的毛笔字,桌子上的罐头,无一例外都是对她的心意。 这么多人给她过生日,送她礼物,这是她在前世,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场景。 她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满满的幸福感。 第152章 喝一点助助兴 季清正发着呆,突然脑袋上一沉。 陈青岩大手在季清头顶轻轻拍了几下,季清朝着陈青岩看去,对上陈青岩一双深邃的眼睛,那眼睛给人传递的情绪从来都是淡淡的,有种过滤了喧嚣纷扰后的宁静感觉。 然而,这样一个淡然的男人,却用心给她准备了这样一场惊喜。 季清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分明已经活了两世,在这一刻,她却体会到了十六七岁少女的心动感。 “怦怦——怦怦——” 陈青岩同样注视着季清,她的脸红扑扑的,分明是一个性格刚强足智多谋的女人,却总是容易脸红,动不动就害羞,勾得他心痒痒的。 就像这一刻…… “爹,娘,你们看什么呢?”家旺出声。 “咳咳……”季清忙别过眼,招呼其他人吃饭,“这么一大桌子菜呢,今天我们好好吃一顿,开心开心。” 盼娣做了六道热菜,四道凉菜,一锅汤。 八菜一汤,几乎是镇上开席的标准。 热菜有炒鸡蛋、炝炒野菜、醋溜土豆丝、爆炒猪肝、香焖鸡翅、白菜炖豆腐。 猪肝和鸡翅都是陈青岩头天晚上买回来的,偷偷藏在柴房,没有给季清说,鸡翅比较贵,村里很少做,盼娣也是第一回,鸡翅的做法,是陈青岩跟别人问好,告诉盼娣的。 白菜炖豆腐则是盼娣的拿手菜,做的次数最多最熟练,白菜洗净手撕成小块,放油炒香后切成小块的豆腐,加开水炖煮,入口,白菜的香甜和豆腐的嫩融为一体,鲜美无比。 凉菜稍微简单一点,凉拌粉丝、酸辣香菇、泡萝卜条、凉拌皮冻。 皮冻是季清之前做好的,每次陈青岩拿来肉,季清都小心把猪皮片下来,加水煮过,刮掉皮上不干净的油,再倒水一直煮成胶状,等凝固之后,随便放点盐、农家香醋、香油、蒜末拌一下,特别好吃。 汤是菌菇汤,村里人为了赚点钱会去潮湿的山里采摘能吃的野蘑菇,姐弟仨刚买了许多回来,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汤。 季清是寿星,先动筷子。 她夹了块猪肝放嘴里,嚼几下,很快尝出是盼娣的手艺,朝盼娣比大拇指:“咱家盼姐手艺越来越好了,真好吃。” 盼娣被夸,谦虚:“多亏了家旺和招娣帮忙。” 季清又转向招娣和家旺,对两人说:“今儿个辛苦招姐儿和大旺哥了,娘今天很开心,特别开心,谢谢你们为娘准备惊喜。” 招娣立马洋溢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浑身上下写满了忠犬二字:“娘开心就好!娘开心,我就开心!” 家旺则是朝陈青岩看一眼,说:“是爹教我们的,我们哪想得了这么多,好多事情都是爹想的。” 于是,季清又转向陈青岩。 她下意识想伸手端酒,低头才想起来家里没酒,便把罐头瓶子端起来,朝陈青岩递了过去:“谢谢二哥为我精心策划,特别惊喜,特别感动。” 再多的话季清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心里是真高兴,已经盘算着,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好好跟他腻歪腻歪。 饶是如此,李妮子和张娜两个怀春期少女都看得脸红了。 她们不停往丁秀脸上瞅,下一秒,季清转向了她们。 “谢谢你们来给我过生日,还送我礼物,你们经常说很幸运认识了我,这句话我同样想送给你们,你们也是我的幸运。谢谢你们,以后我们一起努力。” 张娜心思更细腻,季清一番话,她眼睛瞬间红了。 李妮子重重点头:“清姐,我们一起努力!” 最后是丁秀。 季清想到自己第一次在供销社见到丁秀,跟丁秀说话,是她到镇上赶集,去供销社买东西,丁秀给她推销了围巾。 那个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仅和这个售货员成为了朋友,还在供销社对面开起了商店。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季清看着怀里的红色礼帽,她知道这东西整个供销社应该不出两顶,跟年底她买的围巾一样,都是紧俏货。 而且,价格肯定不便宜。 “丁姐,谢谢你送我的帽子。”都是成年人,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沟通,季清看着丁秀笑:“以后在你上班的时间段,我会努力光顾的,多买东西,让你提升业绩。” 丁秀哈哈大笑:“妹子你可别胡来,我提成低得很,你有那钱还不如请我吃你家大馒头呢。” “那就请你吃我家馒头。” 感谢完一圈,众人准备吃饭。 必旺伸出小手,拽拽季清的袖口,轻声呼喊:“娘,娘。” 季清转头:“哎呀,把我家小旺给忘了。” 必旺拍拍手,上半身向季清前倾着,看着季清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的光。他对过生日什么的并不懂,他只是看娘跟其他人都说话,他也想要跟他说。 季清弯腰,在小旺额头上亲了一口,“娘也要谢谢小旺,小旺给娘带来了很多快乐,只要每天看到咱们小旺的笑脸,娘就很开心了。” “嘿嘿。”必旺闻言立马笑起来。 必旺五官生得极美,虽然还没长开,漂亮的容颜却已然有几分锋利的美感,但当他咧着嘴嘿嘿笑的时候,这份美感便被削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爱的娇憨。 丁秀被萌得不行,伸长了手在必旺脸上捏捏。 她爱不释手:“咱们小旺长这么可爱,长大了可不得了啊!到时候只怕想往你家嫁的姑娘,把你家门槛都要踏破。” 说到这个,季清就想笑:“已经有人缠着我要跟小旺定娃娃亲了。” 招娣啊一声:“娘,谁啊?” 家旺:“春花。” 季清眼睛一亮,不由朝家旺看去,王大媳妇只是私底下跟她说过,她并没有表态,这小子是真聪明,这都能猜出来。 “说着玩玩而已,又不能当真。”说了好一会儿话,季清招呼吃饭,“来,吃饭吃饭,吃完了咱们好好聊。” …… 中午吃完又坐了会儿,张娜和李妮子就回店里了,丁秀也回供销社上班,就剩季清一家。 几个小孩天天琢磨着给娘惊喜,尤其是昨天晚上想一夜,都没怎么好好睡觉,早上又忙一早上,这会儿都困得不行,季清便打发他们去睡觉。 季清回屋,看到陈青岩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子。 她走近了看,才看到那是一小瓶酒。 “你买了酒?”季清坐下。 “嗯。”陈青岩点头,拿出两个干净的碗倒上半碗底,自己端起一只碗,另一只碗递给季清:“尝尝。” 季清不敢相信:“真让我喝?” 就不怕她喝醉了耍酒疯什么的吗。 陈青岩仿佛能看出季清在想什么,微微一哂:“没事,度数不高,我跟所长要的。今天你生日,喝一点助助兴。” 他这一说,季清也蠢蠢欲动。 虽然季清前世就不怎么喝酒,但越是没怎么碰过,越是好奇心满满,尤其陈青岩说得对,她生日嘛,开心开心。 季清舔舔唇,接过了碗。 “碰一下。” 两只碗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季清心底热血上涌,她看着陈青岩豪迈地端起来一口焖了,自己也仰头,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酒香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甘美净爽。 季清回味了片刻,感觉到微微发晕,她咂咂嘴,尝着这酒不像是浓度不高,问陈青岩:“这酒多少度?” 陈青岩又给自己倒了半碗底:“好像四十几度,怎么了?” 季清:!!! 四十几度你说不高? 她喝啤酒都会醉的好! 第15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芳把王帅帅和王石头领回家,给两人教了一中午说辞。 王力的父母被王进接到了县上,所以自打王力被抓后,家里就只剩下林芳和王帅帅两人了,原来王帅帅经常听王力的,现在王力不在,他只能接受林芳一人的所有思想和教育。 听到林芳让他撒谎说自己从没有欺负过盼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既然娘让他说,那他就说。 接着林芳又教王石头撒谎,让他说自己一直跟王帅帅待在一起,从来没见过王帅帅欺负盼娣,王帅帅不是那样的人。 王石头嘴笨,好一会儿都学不会。 林芳恼了,直接黑脸:“石头,你以后还想不想来我家玩?” “想……”王石头小声。 林芳:“你以后还想来我家玩,还想吃我家的好吃的,就好好给我学,到时候去了,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不?” 王石头咬唇,点头。 王石头家住在王帅帅家附近,虽然住在镇上,但因为家里还是靠给社里干活拿工分挣钱,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 若是生活在村里,大家都拮据那倒没事,但因为生活在镇上,王帅帅又住在附近,所以王石头从小自卑,渐渐养成了怂包性格,跟在王帅帅屁股后面当小跟班。 也因为这样,能混到点好吃的,能跟王帅帅一起玩,他很是高兴。王帅帅虽然霸道,脾气大,但性格不算坏,所以他当跟班日子过得也不错。 像撒谎这种事,以前还没遇到过。 王石头磕磕绊绊记下林芳要他说的话,嘴里小声背着,生怕自己到时候一害怕忘了。 他满脑子都是季清打人的画面,一想起来就发抖。 等到下午上课,林芳便领着王帅帅和王石头到了学校,直接找到学校告状,校长让林芳先坐,等张世荣和池中上完课,才叫他们过来。 这时候课本简单,老师们下午只上一节课。 上完课的张世荣和池中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听林芳跟校长说招娣无缘无故打了王帅帅,两人对视一眼。 张世荣:“中午的时候,王帅帅同学不是这么说的,当时王帅帅同学承认,是他先欺负了陈招娣的姐姐陈盼娣,陈招娣才动手的。” “你胡说八道!”林芳腾一下站起来,“我儿子从来就没这么说过,你们和季清联合起来,诬赖我儿子!” 王帅帅被林芳教了一中午,撒谎的话张嘴就来:“我从来没说过,我不知道陈招娣为什么打我,我没欺负过陈盼娣。” 说着,他还拉过王石头:“我都是跟他一起玩,让他说。” 王石头结结巴巴:“是……是……没欺负过……” 校长神色平静,哪怕是林芳大吵大闹,他也没有任何愠色,而是语气淡淡扫到王石头身上:“你去把陈招娣和陈盼娣叫过来。” 突然被命令,王石头吓得走路都不利索,但他又不敢不听校长的话,只能捏紧拳头去叫盼娣和招娣。 盼娣和招娣念得都是一年级,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王石头不敢站在前门口喊,跑到教室后门,小声对坐在后门的人说,叫盼娣和招娣出去。 坐在后门的男生嗓门大,直接喊一声:“陈盼娣、陈招娣,有人找!” 盼娣和招娣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毕竟中午都商量好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们站起来走出教室。 没有老师在没人管,家旺也跟着走了出去。 教室门外,王石头不敢直视招娣的眼睛,低垂着头:“校长……校长叫你们过去,在校长室。” 招娣最瞧不上王石头这么胆小的男生,她嫌弃地哼一声,拉着盼娣的手大步往校长室走去。 王石头看招娣走了,才亦步亦趋也跟上去,突然肩膀被拍了下,他转过头,看到家旺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了他身边。 对于家旺,王石头没看到招娣那么害怕。 毕竟家旺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很谦虚,跟人相处也和和气气,没有招娣那么强的压力。 家旺走在王帅帅身侧,用很平淡的语气开口:“你叫王石头对,你也跟王帅帅一起欺负我姐了?” “没有,我没有!”王石头立马反驳。 家旺微微一哂:“那就是王帅帅一个人欺负的。” 王石头反应慢,顿了下才想起自己该说什么,结结巴巴:“没……没有,王帅帅没有欺负陈盼娣,他不知道这件事……” 是个人都能看出王石头在说谎,更不要说人精家旺了。 家旺一听,就猜到王石头肯定是被王帅帅教的,他脑筋一转,对王石头说:“你知不知道王帅帅的爹是为什么被抓去劳改的?” 王石头摇摇头。 这事儿他听爹娘私下议论过,爹娘说的时候可小声了,他没听清楚,王帅帅也不让提这件事,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咋回事。 家旺轻咳一声:“王帅帅的爹,是因为说谎被抓走的,说谎的人,可是要被抓去劳改的。所以老师一直告诉我们,可不能说谎啊。” 王石头吓得当场站住。 家旺余光扫一眼王石头,继续说:“抓去劳改后,每天要从早到晚在地里干活,几年都见不到爹娘,还要挨鞭子,特别惨的。” 王石头快要被吓尿了。 眼看就要走到校长办公室,家旺窃笑,一巴掌拍在王石头后背上,“别傻站在这儿了,快进去。” 校长办公室,招娣跟林芳据理力争。 林芳一口咬定王帅帅没有欺负过盼娣,是招娣和盼娣联合起来害王帅帅,招娣说王帅帅和林芳说谎精,该被拉去教育。 林芳说不过招娣,只能转向校长:“校长你看看,这姑娘在咱们面前都这么横行霸道,在学校不定怎么欺负同学呢!” “我这是行得正说话有底气!”招娣瞪一眼林芳,也转向校长:“校长,王帅帅是在学校里欺负我姐的,肯定还有其他同学看见过,他们不承认,咱们就问问别人,看有没有人瞧见过!” 林芳一听,立马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还有这招,真是跟了季清了,一个赛一个地鬼主意多!可那又怎样,学校的学生她大多数都见过,她不信有谁敢站出来多嘴。 于是,她又硬气起来。 “既然如此,校长,那您就把所有学生都叫出来,咱们当众问问,也公平。” 张世荣冷嗤一声,心说这林芳真是一套又一套的,当众问,就算是有人看见了,也不敢说啊。 可招娣却是同意了:“行,那就当众问!” 林芳眯起眼睛:“陈招娣,如果当众问了,没人瞧见过我家帅帅欺负你姐,那你就跟你姐给我帅帅鞠躬道歉,停课一个月,回家去反思。” 招娣:“那如果有人瞧见呢,是不是同样,你跟王帅帅给我和我姐鞠躬道歉,王帅帅停课一个月啊。” 林芳:“你……” 校长慢悠悠起身,做出决断:“今天这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如果王帅帅同学确实欺负了陈盼娣,那王帅帅同学和王帅帅家长向陈盼娣和陈招娣道歉,王帅帅同学停课一个月。如果没有,陈招娣和陈盼娣道歉,停课一个月。” 接着往外走,喊学生们到教室门前的小操场集合。 池中偷偷与张世荣接头接耳:“不是说校长挺在意陈青岩一家的吗,怎么这么向着林芳啊,莫不是更向着王家?” 张世荣黑着脸:“我哪知道。” 青云镇小学本就不大,几个年级加起来不到一百人,学生们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招娣打了王帅帅的事,一个个都想看热闹,这会被校长一喊,哗啦啦全跑出教室。 “每个班级,按个头大小,排好队!” 第159章 狠狠教育 学生们按照年级排成六排,校长、林芳、老师们还有招娣走上前去,盼娣胆子小害怕,拉着家旺站在旁边。 校长说明情况,询问有没有看过到王帅帅同学欺负陈盼娣。 林芳手叉腰,瞪着眼睛大声警告:“你们可想清楚了说,不要冤枉了我家帅帅,谁要是说胡话,我可饶不了他!” 听她这么说,原本吵吵闹闹的学生们瞬间声音降低了不少,窃窃私语起来。 “这能说吗?” “你是傻的吗,肯定不能啊!” 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拔长脖子看招娣。 “那就是陈招娣?一年级的打四年级的?还是女打男?这么凶?” “太野了。” “我知道她,带着她们班女生跟他们班男生对打,他们班男生给喊得‘夜叉’呢!” 招娣听到有人议论她,不过她不在意,在班上她总是收拾那些爱拉女生辫子的男生,被议论习惯了,全当耳旁风。 人群中,许明哲看着小脸仰起的招娣,眉头微蹙。 他见过的女生,几乎全部都是害羞的,说话声音小小的,也有些表面看着粗野狂放,实际上不了台面,人一多就说不出话。 他还从来没见过陈招娣这种女孩子,个子不大,人倒是够狂。 听林芳吓唬完学生们,招娣清清嗓子,对着全校的学生说:“你们谁看到过我姐姐被王帅帅欺负,站出来做个证!” 没人动,没人出声。 招娣继续说:“王帅帅作为男同学,欺负女同学,实在是太可恶了,咱们女同学应该联合起来,收拾坏人,以后才能不被欺负!” 许明哲听着招娣慷慨激昂的演说,正准备站出来,突然几个女生举起了手。 “我看见过王帅帅欺负陈盼娣。” “我也看见过。” “还有我。” 招娣笑起来,说话的几个都是她平日里要好的,也有她帮忙扫过地的,她激动得不行,胸口上下起伏。 林芳却不认账:“你们几个都是跟陈招娣勾结好的,你们说的不算!” 招娣不服,林芳却反问:“你能说你不认识她们?她们不是为了帮你?” 招娣顿时卡住。 就在这时,许明哲举起了手。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冷漠,他手指向王帅帅和盼娣:“我见过他欺负她,在教室后面,我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而且不止一次,好几次。” 林芳不禁朝许明哲看去,不等她说什么,许明哲先一步开口:“大婶,你省省,我不认识他们几个,没必要帮任何人,校长让我们说有没有看到过,我这是回答校长的问题。” 他这话一出,林芳立马朝校长看去。 校长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家旺在不远处看着,悄悄走近王石头,以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说谎可是要劳改的,要挨鞭子,吃剩饭。” 王石头被吓得脸色惨白,接着被家旺用力一推,朝前跌了几步。 猝不及防站在人群前面,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王石头腿都在打颤,感受着所有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害怕极了。 “我……我没有说谎,是林姨让我说的,我没欺负过陈盼娣,是王帅帅欺负的,我没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此话一出,林芳第一个傻眼。 她冲过去就要打王石头,被校长拦下。 事已至此,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校长目光冷冷掠过林芳的脸,叫学生们回教室去。 林芳还不想认账,一把扯住校长的袖子:“校长,你可得为我们家帅帅做主,可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校长拨开林芳的手,往校长室走,林芳急急跟上去,还想死缠烂打。 她这做派看得张世荣和池中都无语了,池中小声吐槽:“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还有这么难缠的女人。” 到了办公室,校长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停课处罚。 林芳不依,手挡着不让校长写。 校长虽然脾气好,但却不是没脾气的,见状,直接说:“王帅帅家长,现在这个处罚,是你同意了的,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包容,你再这样闹,以后王帅帅就不要来我们学校上学了,你另找学校!” 另找学校? 上哪儿找? 青云镇镇子上就这么一个小学,送到县里去没条件,送到村里去林芳舍不得,也丢不起这个人,总结一句话,只能在这儿上! 这下,林芳终于不敢再干扰校长了。 校长写好处罚,让林芳和王帅帅对招娣和盼娣道歉,然后带着王帅帅回家去。 孩子们上学后,季清先后去找了社长周红文和妇女主任马艳,接着才来学校,校门锁了她进不去,一直呆在学校门外,方才校长把学生们叫出来询问她也看到了,估摸着差不多快要解决,她朝张世荣和池中挥手。 张世荣过去开了校门,季清走进,问:“怎么个处罚法?” 张世荣:“道歉,停课一个月。” 季清:“她愿意道歉?” 正说着,林芳带着王帅帅从校长室走了出来,蹬蹬蹬几步走到季清面前。 校长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对林芳说:“林芳同志,孩子不是这么教的,你答应了道歉,却不做到,以后孩子也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如果你执意不道歉,那王帅帅就停课两个月,每天写日记反思,两个月后带着反思日记来学校,我检查。” 林芳哪里听得进校长的话,她狠狠瞪一眼季清,大步往校门外走。 季清追出去,挡住林芳去路:“等等。” 林芳咬牙切齿:“季清,你打我的我还记着呢,怎么着,还想跟我动手,我告诉你,你可别把人逼急了!” “你记着呗,我还怕你忘了呢。”季清冷笑:“你到处造谣我中伤我名声,不服王力被判劳改的事,我已经跟周社长还有马主任说过了,经过核实后,对你的处分已经下了,罚你到公社搞一个月卫生,接受教育。” 林芳气得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凭什么?季清,是你打得我!我要告你去,我要到派出所告你去!” 季清冷冷道:“走啊,现在就走,咱们一起走。” 林芳当然不敢去。 她拉着王帅帅快步往家里走,在路上就碰到周红文和马艳,两人脸色严肃,说了跟季清一样的话。 罚在公社搞卫生一个月,接受教育,如若不然,撤掉林芳种子站的职务。 这下,林芳终于蔫了。 她才明白,为什么王进当初说让她不要闹,不要在外面乱说,更不要跟季清作对,她没听,现在不光是她,连儿子也跟着吃苦头了。 后悔啊! …… 当天晚上,季清做了一桌好吃的,纪念这一次的大事件。 跟其他不重视孩子们心理成长的家长不一样,季清很在乎孩子们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在她看来,这比学习成绩好坏都重要。 桌上有红烧肉、豆芽炒粉丝、土豆饼、鸡蛋炒辣子、焖面,陈青岩又拿来了牛奶,季清还做了一锅奶茶。 陈青岩没动筷,大家就都乖乖坐着。 季清和孩子们一同看着陈青岩,陈青岩开口:“今天的事你们娘已经跟我说了,你们娘处理得很不错,该认的错,咱认,不该咱认的,咱不认。咱们是一家人,遇到困难应该向家人求助,遇事不要冲动,要先跟爹娘说。” 孩子们齐齐点头。 陈青岩的目光从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掠过去,他记忆里这几个孩子各有各的毛病,现在一个个比以前乖顺多了,想也知道少不了季清的教导。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他看向季清:“我在县里上班,离得远,很多家里的事没法及时处理,辛苦你了。” 季清立马嘿嘿笑着说:“你是咱们家的领导,你指挥,我实施嘛,谢谢领导关怀,我不辛苦。” 她不光自己说,还对孩子们说:“快,谢谢爹为咱们讲话。”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谢谢爹讲话。” 季清知道陈青岩工作辛苦,经常因为帮不上她忙而自责,所以她不给他压力,更是把他捧起来,倒不是她把自己放得低,而是她懂陈青岩工作的不易。 他做得可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她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了他后腿。作为硕士生的季清,自认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季清:“来来来,你们今天都辛苦了,娘宣布,今晚不用做作业,不用洗碗干活,你们就放开了吃,吃完了喝奶茶,抓蛐蛐蚂蚱去!” 第163章 龟兔赛跑 试卷交到学霸爹手上,学霸爹挨个检查,季清也拔长脖子看,为了维持住她没读过书的人设,她是不会发表意见的,不过看看没问题的。 挨个看过去,盼娣卷面整齐干净,跟盼娣的性格一样,数学满分,语文失分的地方在看图写作文上。 图画是一片田地,一个男人举着锄头锄地,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双手捧着水壶,给男人递水壶。 作文需要描述出图画的内容,以及自己的感悟,盼娣就写了内容,没有感悟。 陈青岩把试卷递给盼娣:“有什么想法?” 盼娣已经看过其他作文满分的人是怎么写的了,她红着脸回答:“爹娘下地干活辛苦,我们应该像图画里的女孩一样,给爹娘帮忙,知道爹娘的累。” 陈青岩点点头,接着看家旺的。 家旺语文失分在拼音写错了一个,把a写成了an,陈青岩问为什么错了,家旺如实回答:“没记住。” 这没什么好分析的,就过了。 家旺的问题在于数学,一道有五道小题的大题,家旺从第一题就做错了,于是往后四道全错,而第一道小题并不难,是加减法。 陈青岩看完,问家旺:“十三减五是多少?” 家旺垂着头:“八。” 陈青岩:“这么简单的题我相信你是会算的,做错是因为粗心大意。你自己觉得呢?” 家旺头垂得更低:“我不该做错的。” 这下季清才明白,原来家旺小哥是难受这个。 也是,家旺为了拿第一名天天刻苦学习,识字算数比盼娣和招娣都厉害,一度自信满满,结果最后倒在粗心上,他肯定懊恼死了。 不怕不会做,就怕会做的没做对。 虽然季清也觉得粗心大意不好,但小孩才刚上学,她认为没必要苛责,这小缺点可以慢慢改正。 季清:“有什么该不该的,人都会失误嘛,这次吸取教训,下次做完了认认真真检查一遍,不行检查两遍!” 家旺不吭声。 陈青岩开口:“把错误的这五道小题写一百遍,明天早上给我看。” 算是惩罚。 招娣一听学霸爹罚家旺,立马就紧张起来。 她的问题,可比家旺要多得多啊。要是每道错的写一百遍,那她得写多久啊! 陈青岩拿过招娣的卷子,招娣错的是连词成句,几个连接词写错了,跟家旺语文一样的问题,没记住。 至于数学,招娣错的很有规律,两页卷子,一页错五道小题。 不等陈青岩问,招娣就主动招了:“前面两道我粗心了,后面的我当时太着急懵住了,没做出来。” 陈青岩点头:“那就把前面粗心的两道各自写一百遍,同样,明天早上给我看。” 招娣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全部都抄写一百遍就好,不然她今天晚上没觉睡了。 如此,几个孩子也明白,不会做没关系,粗心大意是不可以的。若是粗心大意做错,那就要受到惩罚。 季清不禁在心底为陈青岩点赞,这个教育方法,张弛有度,很有效。 既然都罚过了,也该让孩子们高兴高兴。 季清拿出奖品,开始发奖品。 当初说好的,谁考得好笔袋给谁拿,盼娣考了第一名,自然是归盼娣。本子和笔一人一个,季清表示,考进前五名,都该有奖品。 唯一的差别在钱的奖励上,盼娣奖一块,家旺奖五毛,招娣奖二毛,必旺可爱听话,奖五分。 招娣虽然考试结果略有不理想,但拿到了奖品和钱,也都高兴起来。 家旺原本因为粗心大意难受,在受到学霸爹罚写一百遍的处罚后,也没那么自责了。心情好起来后,头也抬了起来。 盼娣没想到娘居然给了自己一块,就只因为她考了第一,这可是巨款啊!她小心翼翼把一块收起来,夹在新本子里。 必旺把自己的五分递给盼娣,“姐,上次你给我买书,这次还你。” 盼娣不要:“你拿着,买小糖人吃。” 必旺坚持:“还你。” 盼娣看向季清求助,季清揉必旺脑袋:“咱们必旺懂事,知道拿了姐姐的要还,你就拿着,也成全必旺的心意。” 如此,盼娣才收下。 看几个孩子又高兴起来,气氛变热络,季清提议,让陈青岩讲龟兔赛跑的故事。 陈青岩:“龟兔赛跑?” 季清随口就胡诌:“是啊,我在供销社收音机上听的。说是一个乌龟和一个兔子赛跑来着,我当时听的时候觉得好有意思,二哥给咱讲讲呗。” 陈青岩不疑有他,清清嗓子,开始讲龟兔赛跑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乌龟一只兔子,兔子嘲笑乌龟爬得慢,就想戏弄他,便提出要和乌龟赛跑,提议谁先跑到山脚下大树那里,谁就算赢。乌龟答应了。 比赛开始,兔子跑得飞快,乌龟慢慢爬着,兔子很快就把乌龟甩了个没影,兔子觉得比赛太轻松了,它往山坡上一躺,打算先睡一觉,起来再跟乌龟赛跑,反正它睡一觉起来,乌龟也不一定能爬过来。 兔子呼呼大睡,乌龟一刻不停地爬,爬到兔子身边的时候它已经很累了,也想休息一会,但它知道自己爬得慢,于是继续爬啊爬。 等兔子睡醒之后,乌龟已经爬到终点大树下了,于是,乌龟赢得了比赛。” 陈青岩的讲述干巴巴的,原本可有趣的小寓言故事,被他讲得像是什么纪实文学一样,趣味性大打折扣。 好在孩子们头一次听,听得倒是很入迷。 必旺歪着脑袋发出疑问:“为什么乌龟会赢呀?” 盼娣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因为兔子睡着了,乌龟虽然慢,却一直坚持,所以乌龟才赢了。” 家旺听懂了故事的含义,紧紧抿唇,脸上露出几分难堪。 季清搂住家旺的肩膀,教导小孩:“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让你难受,而是想告诉你们,做人要踏踏实实,要稳扎稳打,虚心才能使人进步。” 招娣:“娘,那兔子如果不睡觉,是不是就能轻松赢了乌龟啊。” 季清点头:“对。” 招娣:“明白了。家旺,你下次考试可不能睡觉了啊。” 家旺白一眼招娣:“你好意思说我。” 招娣:“家旺你找打是不?” 两人当即围着陈青岩和季清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招娣笑话家旺兔子睡大觉,家旺毒舌招娣馋嘴考得差,两人互揭伤疤,谁也不饶谁。 滑稽的样子,逗得季清、盼娣、必旺哈哈大笑。 在两人闹的时候,夜幕悄悄降临。 陈青岩咳嗽一声:“好了,洗脚睡觉!” 学霸爹发话,招娣和家旺立马停下打闹,互相瞪一眼,排队接水洗脸洗脚。 天气热了以后的好处是不用再烧那么多热水了,白天把水装脸盆晒院子里,晚上用来洗脸刚好温乎乎的,不会太凉还消暑气。 几人就在井边洗,挨个洗完回屋去。 季清把孩子们洗脏的水倒了,重新端一盆水回柴房擦洗身子,陈青岩跟着进了柴房,就要动手动脚,季清推一把:“别弄,不卫生。” 这么一说,陈青岩就懂,季清月事快来。 “咋又提前了两天?”不能来实质性的,陈青岩就干摸摸,过过手瘾。 季清没理会那只作乱的手,她知道陈青岩有分寸,不会不顾她身体乱来:“提前两天挺正常的,只要不是提前七八天就没事。” 陈青岩嗯一声:“你觉得不正常了跟我说,我带你去县里看大夫。或者找个老中医看看,给你调理调理。” 第164章 这不是你说的吗 提到老中医,季清想起来,得找个老中医给张娜看看。 据李妮子说,张娜打完胎后肚子隐隐约约一直疼,去卫生院也说不出个原因,就说让吃红枣喝红糖水。看样子,还得找个中医看看。 季清:“镇上没什么好中医,你帮我打听下,看县上有没有。” 陈青岩:“行。” 在柴房黏黏糊糊了一阵后,终于洗完准备回主屋,陈青岩非要背季清,季清被撩得晕头转向,便同意了。 结果她趴在陈青岩背上刚被背出柴房,迎面就遇到了出来上厕所的招娣。 招娣先是诧异,接着立马大嗓门吼起来:“娘,你咋了!” 季清:“……” 后悔,就是后悔。 陈青岩面不改色:“柴房黑灯瞎火看不见,你娘去收拾东西,崴脚了。” 招娣:“天哪,娘,严不严重啊,要不要现在上卫生院去啊?” 她这一连串几句,把睡下的家旺和盼娣都吼了起来,家旺穿个裤衩就急急忙忙跑出来,“怎么了?娘怎么了?” 后面还跟着必旺,穿着同款小裤衩。 季清臊得脸都快红了,挣扎着想让陈青岩放她下来。 陈青岩扭头:“别动,你脚还伤着呢。” 季清立马僵在原地。 是哦,她是因为崴脚了才让陈青岩背的。 陈青岩知道季清面皮薄,经不起逗,尤其在孩子们面前十分注意形象,便沉了声,让孩子们回去睡觉去。 “放心,你们娘没事,有我在呢。” 季清也连忙说:“就是稍微扭了一下,让你们爹给我揉揉,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快回屋里去,穿这么少小心冻感冒的。” 陈青岩加重语气:“回屋去。” 几个小屁孩这才回屋。 到了主屋,陈青岩把季清放炕上,扣门关灯上炕一气呵成。 待两人钻进被子里,陈青岩一脚勾住季清的脚,玩心大发。 季清脚上痒痒肉多,忍着笑嗔怒:“你干嘛?” 陈青岩抿着嘴,笑得不怀好意:“你脚不是崴着了嘛,我给你按摩按摩,揉一揉,明天才能好。” 流氓的语气听得季清脸又是一红,一脚踢开陈青岩。 她低声警告:“以后不许在孩子们面前出怪。” 陈青岩重重叹气,感慨:“啥时候他们长大,该娶媳妇娶媳妇,该嫁人嫁人,都走了就好了。” 季清不禁乐了,笑着斜眼看他:“那时候你还有这兴致?” 老夫老妻几十年,看不厌都是好的,怎么可能还这么有劲。 不料陈青岩理解歪了,眉头一挑:“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季清:“……没有。” 陈青岩自信满满:“你就等着瞧。” 季清:“……” 这都什么糟糕的发言。 …… 次日,早饭桌上,孩子们纷纷慰问季清的脚怎么样了。 季清表示彻底好了,家旺立马转头拍陈青岩马屁:“多亏了爹。” 陈青岩无动于衷:“吃饭。” 季清看着陈青岩那一张淡漠的跟情欲二字八竿子打不着的脸,默默在心底吐槽: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吃完早饭陈青岩去上班,孩子们上学,季清则是开店算账。 近来张娜和李妮子已经完全上手,她离开个四五天都没关系,刚好第一茬庄稼快收了,她也盘算着要准备扩大店面了。 “全家福”店旁边也是个店铺,不过是空着的,店面的主人是丁秀的远房亲戚,季清便拜托丁秀帮忙问问,能不能租给她。 中午吃过饭,孩子们去学校上下午课,季清抓了把干货,慢悠悠走到供销社,找丁秀打听情况。 两人刚聊了没一会儿,张娜跑来说:“清姐,你婆婆来了。” 季清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 老太太? 她干什么来了? 怎么着也是陈青岩的娘,季清便跟丁秀说下次再谈,快步回了家。 供销社就在季清家对面,店里又有张娜和李妮子在,季清便没有锁门,这会儿老太太已经擅自进了院子,季清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手背在屁股后,眼睛滴溜溜转着,一个屋一个屋的看。 “有啥事吗?”季清也不客套,直接问。 “青岩媳妇,你怎么说话呢?见了娘了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 一道女声突兀响起,季清循声看去,这才看到原来还有个人呢。 说话的女人是老太太的侄女,也就是老太太亲妹妹张菊的女儿,叫孙彩娟。 比季清大几岁,刚三十的女人,因为为人刻薄又不重保养,不仅看着比四十岁还老,面相还怪异得很。 季清还想呢,老太太应该不是一个人来,跟陈老大家臭掉了,老大家不可能和她一起来。看来,是跟孙彩娟来的。 对于这个孙彩娟,季清是一百个不待见。 不单单是因为孙彩娟的娘张菊就是个吸血鬼,经常跑来陈家拿东西,还因为这孙彩娟压迫过原主。 想当初原主刚嫁过来,这女人就给老太太说了一堆挑拨是非的话,什么陈青岩不在,原主肯定守不住身子,一定要好好看着,哪怕是跟男人说话也要狠狠管,不然时间久了,原主肯定会在外面偷汉子。 除此之外,她还不断给原主灌输腐朽思想,说什么儿媳妇本来就是伺候公婆的,嫁了人就别天天想不着边际的,好好干活好好带娃,听公婆训才是正经事。 原主还在季家的时候,性格还很开朗活泼,到了陈家身上的阳光被一点点消磨干净,跟这个嘴碎的孙彩娟脱不了干系。 毕竟比起老太太的直球剥削,孙彩娟这样的精神打压,才是最可怕的。 原主就是在不断的打压下性格越来越自闭扭曲,不仅失去了自己,而且跟孩子们也不亲,最后实在承受不住,才选择跳河一了百了。 季清嗤笑一声:“咋地,你跑来我家,有啥事儿?又跑来拉是非说嘴来了?” 孙彩娟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清,跟看什么喜庆古怪的东西一样,她半晌才又开口:“俺娘说得没错,跳了趟河你真成泼妇了!” 孙彩娟的娘张菊,先前知道季清和老太太分家后,跑到季清住的新房指手画脚,被季清一顿损,还提着扔出了院子。 张菊回去后,便到处宣传季清跳河后性格大变,变成了吃人的泼妇。 对此,季清呵呵冷笑:“你知道我是泼妇,还不赶紧走,等着我发威呢?” “你……你……”孙彩娟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转头向老太太抱怨:“姨娘,你看看你这儿媳妇,咋说话这么难听!” 老太太早就见识过季清的厉害,并不觉得奇怪,甚至已经习惯,更何况如今还靠着季清和陈青岩给的米面油钱吃饭呢,自然没有以前硬气。 她闻言只是瞪了眼季清,没好气道:“没招你惹你,你吃枪子儿了吗,说话这么冲,人彩娟又没说什么。” 季清抱起胳膊,好整以暇:“没办法,看见讨厌的人,心上就是不爽,你有啥事就赶紧说,我还有别的事呢。” 真以为和睦了两个月,就能给她摆婆婆款儿了? 不可能的好! 先前怎么欺负她,怎么想把她饿死,把她赶出去,把她烧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老太太还没吱声,孙彩娟先吼起来:“反了你了,这是青岩的房子,姨娘是青岩娘,就是姨娘的房子,你个当儿媳妇的,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季清冷冷道:“没我说话的地儿,有你说话的地儿?你又算哪根葱?” 孙彩娟:“我……我……” 季清:“你再嚷嚷一个字,我立马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孙彩娟还要说,被老太太给拉住了,老太太知道季清言出必行,一个劲给孙彩娟使眼色,把孙彩娟拉到身后,说:“我有事找老二,等老二来了我跟他说。” 季清哼哼两声。 老太太:“你放心,我们也不往你屋里去,你给我们拿两个板凳,我们就坐院子里等。” 见季清还不应声,她有些急了:“老二媳妇,这好歹也是我儿子的家,你总不能把他老娘赶到大街上去!” 季清微微笑:“我考虑着呢。” 看老太太和孙彩娟成功被气到,她才慢悠悠去拿了一个凳子给老太太。 孙彩娟一看没自己的,再也忍不住:“老二媳妇,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欺负人?”季清眉头一挑,“站着对身体好,年轻人就是应该多站着,这不是大姨姐你说的吗?” 第166章 救急不救穷 陈青岩听得出孙彩娟的言外之意,但他并不想理会,因为若是理会,必然会牵扯到季清,他不想给孙彩娟这个机会。 见陈青岩直愣愣问到底啥事,孙彩娟急得不行:“你这个人,咋跟个木头似的,不知道把娘往屋里请的啊,你念了那么多年书,礼数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就是骂人了,陈青岩面色微沉,语气也变得冷淡:“娘平日里过年都不来镇上,突然来一趟,我担心有啥事儿。” 听他这么说,老太太脸色好了不少,叹一口气:“进你屋坐下说,等了一下午,都等饿了。” 这意思就是要留着吃晚饭了。 陈青岩犹豫,季清看准时机走出主屋,喊陈青岩:“进屋吃饭,晚饭都做好了。” 闻言,陈青岩朝季清投去一个温柔的笑。 接着对老太太和孙彩娟说:“那就进屋吃饭,有啥事咱们边吃边说。” 孙彩娟看到季清和陈青岩的互动,酸溜溜说:“青岩媳妇,也就最数你会做人了,青岩没回来的时候对我们爱答不理,青岩回来了又换了副样子。” 换作普通人可能这会已经和孙彩娟吵起来,或者被气到,但季清才不会,季清呵呵干笑,直接怼道:“知道我不待见你,还不悄悄地,上赶着找不自在呢吗?” 孙彩娟:“你……青岩你管管你媳妇!” 老太太往陈青岩脸上瞅,见陈青岩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张老脸拉个几尺长,捏孙彩娟:“你少说两句,先吃饭。” 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怕老婆的儿子! 哎,罪孽啊! 大儿子心眼多跟外人联合起来算计她,二儿子又是个被老婆拿捏死的,小儿子最听话最招她疼,可惜人也不在跟前。 她怎么这么苦命啊! 饭桌在厨房,本来一家六口围成一圈热热闹闹刚好合适,并不会拥挤,现在多了老太太和孙彩娟后,立马就逼仄起来。 陈青岩把老太太请到了上位,孙彩娟坐在老太太旁边,再两边是家旺和陈青岩,招娣挨着家旺坐,必旺挨着陈青岩坐,季清、盼娣坐在老太太对面。 晚饭季清做了酱香茄子、素炒鲜菇、清炒南瓜梗、凉拌皮冻、芹菜炒肉,还有一盆西红柿鸡蛋汤,比平日里多了两个菜。 孙彩娟嫁的婆家也在山沟里,常年四季日子过得拮据,也就逢年过节能见个肉沫子,当看到桌上的肉菜和猪皮冻子后,眼睛都直了。 口水不断涌上喉咙,她咽下几口后,迫不及待端起米饭碗吃饭,筷子更是盯准了唯二的肉菜,夹个不停。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娘曾经教育他们,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太着急,给别人看着不舒服。以前没能理解为啥不舒服,现在却是懂了。 老太太比孙彩娟更夸张,吃着吃着她直接把肉菜碟子拉到自己跟前,根本不顾这桌子还有其他人呢,和孙彩娟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季清没吭声,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芹菜里炒的肉并不多,就让他们全吃完也没事,她明天再给孩子们做。 几个孩子看孙彩娟和老太太把菜拨来拨去,都没了胃口,以前还在老陈家的时候,老太太这么做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他们规矩惯了,看到老太太再这么做,就没法接受了。 习惯这东西就是这样,一旦好习惯养成,再看坏习惯怎么看怎么难受。 勉强吃完一顿饭,家旺带着招娣和必旺去抓蚂蚱,季清则和盼娣一起洗碗收拾。 孙彩娟吃得肚子撑撑的,捧着肚子往主屋炕上一坐,贼溜溜的眼睛开始四处打量。这么好的房子,要是她能天天住就好了。 老太太也在看,炕角摆着两个一米长半米宽的衣柜,炕上叠着三床薄被、旁边摞着两个枕头,铺着干净的粉色床单,一看就是新买不久,上面的花儿色彩鲜艳得很。 炕过来是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中间一个抽屉挂着锁,下面两个柜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好东西,再过去是一张条几,擦得锃亮。 比她住的那破屋不知道好多少倍。 老太太想起来就心酸,哎呦一声:“老二,你现在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啊。” 陈青岩站着,面无表情:“都是季清会操持,这房子也是她选的,她收拾的。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细活。” 老太太眉头一拧:“你这是拿话堵我?” 陈青岩摇头:“娘,您多想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也看到了,我工作忙得很,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全靠季清。” 听陈青岩主动提到工作,老太太立马接上问:“你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工作落实了也不跟我说,现在这单位咋样,一个月挣多少?” 陈青岩:“挣不了多少。” 老太太:“好好说话,你这是防着我,怕我跟你要钱呢吗?” 陈青岩:“娘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每个月都给娘给米面油和钱呢,已经给过了娘自然不会再要,只不过我说的是实话,一个月确实挣不了多少,就挣五十。” “你一个月挣五十?”孙彩娟从炕上跳下来,“挣这么多你说挣不了多少?我们家一年都存不下五十呢!” 陈青岩淡淡:“我也存不下,每个月房租二十,给爹娘十块,再加上一家六口要开销,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孙彩娟发酸:“青岩你要说不容易,那我们过得那都不叫日子了,这年头谁家能一顿吃那么多菜,谁家能顿顿吃肉呢!” 陈青岩:“我们也没有天天吃肉,这不是看娘和表姐你们来了,才多做了几个菜,做了肉吃嘛,你说天天吃肉,那真是白费季清一片苦心了。” 眼瞅着陈青岩虽然句句回应,却密不透风,说的话没有丝毫漏洞,不留一点可趁之机,老太太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亮出底牌。 “你再怎么样日子也过得比大多数人好,今儿个我跟你姐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的。” 陈青岩:“娘说。” 老太太先是端正了坐姿,接着看一眼孙彩娟,最后才摆出架势说:“你姐夫前段时间遇到点事,家里急着用钱,找你借二百块钱。” 陈青岩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听后很快就接话:“家里没那么多钱。” “那有多少?”孙彩娟着急起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情愿,“姨娘说你手里几千块呢,青岩,你可别装穷啊。” 陈青岩不慌不忙:“这年头有几千块不得了了,我要是有几千块,我还这么辛苦干什么。另外,家里的钱归季清管,你要借得问她要。” 孙彩娟:“那可是你的钱!” 陈青岩:“我不在家,她管家,照顾孩子。” 季清和盼娣收拾完厨房,盼娣出门去寻家旺他们,季清洗干净手,走进主屋。主屋里老太太和孙彩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陈青岩倒是一如既往冷淡。 见三人视线都朝自己射过来,季清干笑两声:“你们说你们的,不用在意我哈。” 孙彩娟朝老太太瞅,老太太朝陈青岩瞅,陈青岩吸了口气,淡淡出声:“娘说要借二百块钱,给表姐借的,说是姐夫前段时间遇到点事。” 季清都快听笑了,她猜到老太太和孙彩娟来是为了钱,不过咋又是二百? 上次陈老大来,也说是借二百。 呵呵了,这帮人,当她跟陈青岩是开银行的,想用钱就来借啊。 当着陈青岩的面,季清还是没甩脸子,只皮笑肉不笑地问:“一下要借这么多钱,这是遇到啥事了啊?” 孙彩娟嘴角下撇:“啥事儿你就别管了。” 季清失笑:“你要跟我借钱,我当然要问清楚是为了啥,要是急事正经的事,那我凑一凑给你借个几十还可以,要是歪门邪道的,那我是一毛都不会拿出来的。” “什么歪门邪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来借点钱不行吗!”孙彩娟倒是比季清还理直气壮,像是季清要跟她借钱似的,“你们家日子过得这么好,就不能接济接济我们吗?” 季清一看,唉吆喂,都说欠钱的是大爷,这女人真是绝了,她还没把钱借给她呢,她就来摆大爷款了,也配? 老太太手放在嘴边装咳嗽,一副快要过去的样子:“老二,你姐这几年过得不容易,你们现在日子好,就借给她……” “不可能。”季清猝然打断老太太的话,“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借的,别心存幻想了。” 第168章 谢谢 新租店铺的事情有了眉目,店面也稳妥运行着,季清琢磨,趁着还没开始扩张店面,还有多余时间,得把琐碎的事处理了。 先前那个叫许明哲的男孩子帮了盼娣和招娣,季清便让招娣去找那男生,邀请男生带着家长来做客。 招娣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娘发话,她不敢不听。 于是,中午放学后,招娣一溜烟跑出一年级教室,去五年级教室门口等着,五年级的学生挨个出来,有些男生看到招娣,直接喊招娣的名字。 因为招娣比较小,他们还加了个称号。 “小招娣!” 自从招娣打了王帅帅,又在全校面前呼吁了之后,招娣就在学校出名了,不管她出现在哪里,都会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已经习惯了。 等那拨人走了,许明哲斜挎着书包慢悠悠走出来。 招娣蹙眉看着,她不懂为啥这个人总是看着这么欠揍,别人都活力四射,偏偏他懒洋洋的,别人都热情洋溢,偏偏他浑身透露着一股子对人爱答不理的气息。 许明哲注意到招娣,脚下微顿。 上次他帮招娣作证后,他跟招娣再无交集,没说过一句话。今天她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不会是来找他的。 许明哲等了两秒,见招娣不吭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喂!”身后,传来招娣的声音。 他扭头,看到招娣气鼓鼓的小脸。 许明哲无语,怎么这丫头看到他总是这幅表情? 就这么看不惯他? 心中默念着季清的吩咐,招娣吞吞吐吐:“我娘叫我来请你,请你和你家里人去我家吃饭,我娘说要招待你们。” 招娣刚说完,许明哲就直截了当拒绝:“不用这么费劲。” “啊?”招娣一脸无语,“什么叫费劲,我娘说要感谢你,感谢你们!” 许明哲蹙眉:“我说了不用。” 招娣懒得再跟这个拽哥说话,扔下一句:“反正我娘已经买肉买菜去了,今晚放学后你叫上你家里人来我家吃饭,就这么说定了。” 许明哲:“谁跟你说定了……” 招娣赏给许明哲一记白眼:“请你吃饭你还不乐意,你咋那么难相处呢,再说我娘又不是请你一个,还请你家里人,你回去跟你家里人说,他们肯定同意。” 不远处,家旺和盼娣等招娣一起回家,听招娣这样请人,家旺急得直跺脚,最后看许明哲都快要翻脸了,忙跑过去帮招娣补救。 他先是对许明哲呵呵笑了笑,才说: “是这样的,上次你真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娘那个人特别好客,又没别的感谢办法,就想着做点好吃的请你们吃顿饭,没别的意思,希望你能去,你去了她会很开心。” 听家旺这么说,许明哲犹豫起来。 盼娣也走过来,劝道:“就吃一顿饭,没别的意思。” 看姐弟三人都来邀请自己,许明哲也没辙,只好点头同意:“那行,今晚……去你家……吃饭。” “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婆婆妈妈的!”招娣瞪一眼许明哲,扭头就走。 盼娣向许明哲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去追招娣。 回家路上,盼娣问招娣:“你明明对别人都很和气,为什么对许明哲那样啊,他可是帮过咱们的人。” “我知道。”招娣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石子,“我看不见他的时候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的,可一看见他,那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我就讨厌。” 盼娣无奈叹气,摇摇头:“娘还想请他吃饭呢,你对他这样态度,娘要是知道了,会批评你的。” 招娣则表示:“你别跟娘说,娘不就不知道喽。” 当天傍晚,季清做了一桌子菜,六素两荤一汤,陈青岩还做了满满一盆油炸蚂蚱。但没想到,许明哲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季清疑惑:“你爹娘呢?” 许明哲神情淡漠:“他们不在。” 招娣在一旁拉着脸:“他们不在是什么意思。” 盼娣忙拽拽招娣的袖子,给招娣使眼色让招娣注意说话用词。 许明哲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淡淡的:“他们在县里各过各的,我跟爷爷奶奶住,他们吃得早,已经准备睡觉了。” 这倒是让众人惊讶了下。 季清反应最快,她上前拍拍许明哲的肩膀:“那没事,你一个人来也行,今天是感谢你帮了我们家招娣,最主要的客人还是你。” 必旺怀里抱着福福,大眼睛眨巴眨巴,糯糯重复季清的话:“哥哥,最主要的客人还是你。” 他不光说,还伸出手指去拉许明哲的手。 许明哲倒是没抗拒,由着必旺拉着他往饭桌旁走,冷淡的脸色也变得柔和。 季清想着许明哲会带家里人来,人太多没法都挤在厨房里,便把饭桌搬到了院子里,傍晚太阳西沉,院子里倒也凉爽。 落座的时候,又出了点小岔子,必旺拉着许明哲要坐,可另一边是招娣,许明哲才犹豫了不到半秒,招娣就起身去了另一边。 态度过于明显,以至于季清都发现了不对劲。 季清不是爱八卦的人,吃饭也不聊许明哲的家世、父母,就问许明哲哪个菜好吃,喜欢吃什么多吃一点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题。 渐渐地,许明哲也放松下来,想吃什么菜就夹什么菜。 季清看许明哲吃得很欢快,便说:“你爹娘不在的话,以后可以经常来我们家吃饭,跟你爷爷奶奶说一声,在我家吃完再回去。” 许明哲一怔,低下头去。 许久都没吭声。 招娣不耐烦,吐槽道:“叫你来我家吃饭,你还不乐意,来不来一句话的事,干嘛做出这个样子。” “招娣!”季清薄怒。 家旺和盼娣都被季清吓住,毕竟季清的凶向来只是对外人,对他们几个几乎都没说过重话,尤其在饭桌上,这是第一次发火。 招娣也震惊了,她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陈青岩沉沉出声:“招娣,吃饱了就回屋去。” 这是让招娣离开。 招娣眼里的泪水再也盛不住,掉下来砸在手背上,她啜泣着起身,回了东屋。 闹了这么个小插曲,饭桌上的氛围立马降至冰点,季清伸手拍拍许明哲,叹气:“我家招娣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许明哲摇摇头,半晌才开口:“谢谢。” 季清:“吃饭,多吃点。” 吃完饭,季清让家旺和必旺送许明哲回家,自己和盼娣在厨房洗碗,盼娣觑着季清的脸色,等到快洗完,才小心问:“娘,你是不是还在生招娣的气啊。” 季清深吸一口气:“不是,娘没有生气。” 招娣年纪还小,不懂事说话冲她能理解,她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许明哲。许明哲那句父母在县里各过各的,狠狠扎了她的心。 作为缺少父亲关爱的孩子,对于父母的重要性,季清体会比旁人更深。 她的童年只是缺失了父亲,就产生了很多负面的想法,许明哲父母都不在身边,只怕比她遭受得多得多。 也难怪,待人接物会那么冷了。 看许明哲穿着,衣服料子都很不错,想来家庭条件应该不错,父母都能在县里各过各的,应该也是有本事的人。 只可惜,给了孩子物质,没给孩子感情。 第170章 去县里看病 宋丽丽最近月事不准,有一个月来了两次,她很是烦心,便上二大爷家来。 宋大夫是宋丽丽爷爷的亲弟弟,这时候亲戚走得勤,二大爷算是很亲的亲戚,如果住得近一点,基本上可以当一家人相处。 于是,中午宋丽丽都没有在所里吃饭,一下班就来找她二大爷,帮她看看。 家里有人是大夫就这点好,大病小病哪儿不舒服的,随时上门让号个脉,没事儿宽了心,有事儿抓几服药,特别方便。 季清在外面喊的时候,宋大夫刚给她望闻问切完,正开方子呢。 宋大夫开完方子,小女孩利索打开靠墙的一排排柜子,提着巴掌大的小称称药材,称好一副药,宋大夫拿芦苇纸包上,吩咐:“拿回去,一天煎一副,煎两遍,倒在一起,分两顿喝。” “哎,又要喝药了。”宋丽丽托着下巴看着宋大夫麻利的动作,亲昵抱怨:“二爷,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药都特别苦。” 宋大夫波澜不惊:“良药苦口,不苦怎么治病。” 宋丽丽啧一声:“有道理。” 药包打包好,宋丽丽提上往外走,走出去几步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又走回来,盯着季清看:“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季清微微一哂:“在研究所门口见过。”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当时她特地跑去办公室闲侃了几个小时,所以对见过季清的事印象还是很深。 而且那次,还闹出不少笑话。 宋丽丽:“你来看病啊,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季清觉得这人有些自来熟,看病应该算是很隐私的事情,她倒是上来就问,不过季清也没直接扫了人面子,笑着含糊回答:“嗯,身体最近不舒服。” “女人那方面不舒服?”宋丽丽凑近季清,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密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二爷可是妇女圣手。” 这一点,季清也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宋大夫看女人病看得好,她才和张娜特地寻过来的。 那边张娜已经坐下,宋大夫开始把脉,并问张娜一些私密的问题,张娜到底是年纪小,有些害羞,偷偷朝季清脸上瞅。 宋丽丽也瞅见了,会意:“那你们看着啊,以后咱们见了再聊。或者你可以来所里玩儿,我举双手欢迎你。” 等她把美女带回所里,看看所里那些男人谁还出来吹嘘自己老婆美。 尤其是陈青岩,一个乡下妇女的也好意思拿出来吹? 不过韩月笑估计会不高兴,她可最不待见比她好看的女人了。 季清并不知道宋丽丽打得这些小算盘,她唯一的感觉是陈青岩单位的人很热情,热情得让人不适应。 但她并没多想,只是点头:“好,以后有机会再见。” 宋丽丽摆摆手:“再见。” 与季清偶遇的事让宋丽丽心情大好,她已经迫不及待回所里说自己又遇到美女家属的事了。然而一直走到研究所门口,她才突然想起来,忘了问美女是谁家家属了! 真是失策! 宋大夫的确厉害,张娜没有说自己打过胎的事情,他号脉号出来了,而且还说出张娜没有休养好,身体气血亏虚,体内残留淤血,需要大补。 见状,季清等张娜看完,忙坐下让宋大夫给自己号。 宋大夫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说:“你的身体素质很特殊。” 季清心里咯噔一声:不是,难不成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宋大夫:“你脉象显示体内湿寒重,脉弱心气虚,但你中气十足,从外表看又非常健康。是不是以前身体不好,最近开始锻炼身体?” “哇,好厉害!”季清赞叹。 可宋大夫下一句,让季清瞬间垮了脸。 “你身体素质太差,积寒重,其实是不适宜做剧烈的锻炼的,剧烈的锻炼会让你一时气色好但治标不治本,如果你不调理好身体,可能某天会突然失去平衡。” 言下之意,季清现在是个虚架子。 季清叹气:“宋大夫,我这咋办。” 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季清也唯有安慰自己,只要找到问题,积极治疗,应该不会有事的,总比啥都不知道要好。 “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抓药回去喝。切记,喝药这段时间不要同房,不要进行剧烈运动,尽可能修身养性。” 季清一一记下。 不能同房对她来说影响不大,怕是会苦了陈青岩。 剧烈运动这个,她早上起来不锻炼就好了,还有修身养性,现在她住在镇子上,没有了那么多纷纷扰扰,也可以实施。 季清和张娜抓完药从宋大夫家出来,商量着去县城街道里逛逛。 “你要去逛逛服装店吗?”季清问张娜。 她上个月月底给张娜开了工钱,张娜缓了一大半给她,剩下一小半自己拿着,虽然不多,但买几件便宜衣服还是够的。 张娜看着手里的药犹豫,刚才药钱花去好几块,她身上剩下的钱不多了。 季清看得出张娜的想法,她打趣:“去看看呗,看看又不要钱。” 这么一说,张娜也心动。 作为家里最不受待见的女孩子,张娜从来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所有作为人的欲望都被压抑着,现如今她跟张家断绝了关系,作为一个人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也通通冒了出来。 两人步行走到服装店,季清带张娜进去。 马上就要入夏,服装店的衣服也换了一茬,挂着各式各样的衬衣,还有一些凉鞋,看上去就很清凉。 季清看到一件白底红花的中袖衬衣,指着给张娜看:“那个,适合你。” 张娜看到也露出惊喜的笑容,打从她走近服装店,看着眼前从没见过的花花绿绿,眼花缭乱到几乎看不过来。 售货员迎上来,听季清给张娜介绍,很有眼色地笑着把白底红花衬衣取下来,递给张娜看,并说:“最新的款式,才卖七块钱。” “七块钱?”张娜立马把衬衣还给售货员。 售货员也不尴尬,这样的情形她遇过很多次,继续兜售:“妹子,你自己摸摸这质量,看看这做工,七块钱不算贵了!” 一旁,季清冷不丁说:“七块钱还不算贵,我们一个月才挣着几块钱。” 售货员:“哎呀,妹子你说这话就没得聊了,我也知道现在挣钱难,但东西就这个价,没办法啊。而且一件衣服买回去你能穿几年呢,又不是就穿这一季,怎么想也是划算的。” 季清摇摇头:“那七块钱也太贵了。” 看季清这样拉扯,售货员已经心里有底,知道季清是个惯会买东西的,也不再扯皮,直接问:“那妹子你给个准数,你想出多少钱?” 这个年代,卖东西都是坑没买过货的,见识越少越拘束,卖货的一看有戏多卖点钱,立马就把价格提高。 尤其村里人最吃亏,村里人出村少,拿着好不容易攒的钱到镇上买东西,遇到真心想要的,被售货员以东西贵质量好一通忽悠,就掏钱了。 被坑几次,村里人都基本不到私营店买东西了,要买就拿票去供销社去布点,去价格规定死的地方买,虽然能选择少,却也能保证不会被坑。 季清粗略扫了一眼墙上挂的所有的女装,这件衬衣从款式和档次来看算是中等偏下,绝不可能有高价。 于是,她开口:“对半劈,三块五。” 砍价砍一半,千里迎风帆。 这可是当年专业课老师交给她们的顺口溜呢! 第171章 爹没回来 售货员倒吸一口冷气,这女人,好狠! 张娜也被季清说出的价格惊了下,她没讲过价,以为季清这是没事找事,怕售货员开口骂人,胆怯地拉住季清的袖子,就差往季清身后躲了。 售货员很快反应过来,苦笑:“三块五,妹子你说笑呢,买不了买不了,三块五我都没得挣。” “大姐,我知道你肯定挣着呢。”季清环视一圈,开始卖惨,“你这里一件衣服卖几块钱,就算一件挣几毛,你一个月也能挣几十,日子过得比我们村里人好多了。” 售货员没想到季清说得这么准,除非遇到完全不识货的,能发一笔小财挣个几块,大多数都是一件挣个几毛,撑破天挣个一块。 但她嘴上还是说:“哪里能挣得了几十啊,妹子你说笑!有的时候没业绩,还赔着卖呢!” 张娜听了,立马产生同情心:“嫂子,要不算了,别让人做赔钱买卖。” 赔钱卖这话季清是不信的,自古做生意但凡不是做不下去,就没有赔钱卖这一说,旁人或许会信这一套,她却不会。 开玩笑呢,她实习的时候去过不少所谓跳楼大甩卖的商家,了解过他们背后的运作模式,全部都是噱头,一个个打着甩卖的旗号赚得盆满钵满。 那还是店铺多竞争大的时代呢。 这个年代就更别说会赔钱了,物资少得很,卖不出去都不会赔钱卖。 但是人家已经说了赔钱卖什么的,就算季清知道不可能,也不能打直球上去把人家拆穿,只能迂回进攻。 季清:“大姐,知道你不容易,但你能有我们这些做苦活的人不容易吗,你好歹一年四季都在这屋里头呢,晒不着淋不到,不像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才赚着这么一件衣裳。” 她说着还一把拉过张娜,对售货员叹气:“大姐你是不知道这姑娘,命苦啊,这辈子还没穿过一件新衣裳,小小年纪被他们家赶了出来,独自在外面拼生活,落了一身病,你看我们手里的药,就是刚刚去抓的。不是我们非要跟你讲价,是手里真没钱。” 打从季清和张娜一进门,售货员就看到季清和张娜手里提的中药包了。 人都有八卦心理,她不禁多问一句:“小姑娘咋这么可怜?” “比我说得还可怜好几倍呢!”季清扶额,表现出一副不堪提的模样:“她家里人为了几十块钱,打算把她嫁给劳改犯守活寡,她拼死不愿意,就被打得半死不活丢出来了,还是我帮忙送到卫生院去的,啧啧,当时这里这里都是伤,话说说不出来。” 张娜也很配合季清,拉下衣服给售货员看脖颈处的伤疤。 当时张家鞭子抽得狠,当下就破了化了脓,张娜肚子里有孩子,许多药用不了,她也舍不得花钱,就硬捱着,因此身上留下了不少疤痕。 季清还挺担心,怕她女孩子爱美这样以后穿不了好看衣服,张娜却表示不在意,甚至很想一直留着这些伤疤。 因为这样就可以一直提醒她,她身上经历过什么,以后她该怎么做。 季清说得绘声绘色,售货员本就听得心惊,再一看张娜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顿时就心软了。 她抓住张娜的手,安慰:“妹妹,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咱好好过。” 张娜羞涩一笑:“谢谢大姐。” 季清适时提醒售货员:“大姐,看在姑娘的确不容易的份上,你就便宜卖给她,以后我们还会再来的,等我们日子过得好些了,也就不跟你这样讲价了。大家都是女人,都不容易,可怜一下小姑娘。” 售货员犹豫片刻,一摆手:“行行,三块五卖给你,从来没卖过这么低的价格,姑娘回去了好好生活。” 张娜不可置信看了季清一眼,季清俏皮眨眼,张娜这才相信是事实,立马抱着售货员的手感谢起来:“谢谢大姐!” 拿到新衬衣的张娜满眼都是小星星,笑得嘴都合不拢。 季清则是又买了两顶草帽,一顶自己戴,一顶打算送给丁秀。 上回她生日丁秀送她红色礼帽,这回她送个草帽给她,倒也算有来有往。 出了服装店,季清和张娜并排走。 张娜紧紧抱着怀里的新衬衣,问季清:“清姐,你咋又买草帽,丁姐不是送了一顶好看的帽子给你吗,那个你咋不戴?” 季清随口回:“那个帽檐太小了,不防晒。” 张娜不理解:“不防晒?” 季清停顿了下,才解释:“就是不适合夏天戴,夏天就要戴这种帽檐大的草帽,能挡住脸,还凉快。” 张娜:“原来是这样啊。” 这时候防晒的概念还没流行起来,平日里只有村里人下地的时候会戴戴草帽,县城和镇上的人们都几乎不戴草帽,都认为草帽不好看,要戴也是戴礼帽鸭舌帽,耍流行。 季清毕竟是见过更多世面的人,她才不觉得带草帽土呢,反正流行这东西,都是那些商家搞出来的噱头,几年就轮回一次,见仁见智。 她要的,是好好保养。 原主底子极好,只是原来生活太糙严重拉低了颜值,季清接手半年,趁着一个冬天现在已经养得白白嫩嫩,她可不想再晒黑了。 两人逛了一会儿,约莫到三点半,便坐班车回镇上了。 回去后张娜给李妮子看自己的新衣服,两人开心得不行,商量着以后有时间再一起去县里。季清则是把草帽拿给丁秀,就回家收拾准备做饭。 必旺看到季清回来,仰起乖乖小脸:“娘。” 季清伸手摸摸小孩肉嘟嘟的小脸蛋,再揉一揉小孩怀里的福福,福福最近越长越大,窝在小孩腿上白绒绒一团,白色的毛又绵软又滑腻,摸起来特别舒服。 这时候煎中药都是自己煎,冬天直接把砂锅放炉子上煎,夏天就麻烦些,得自己搭小灶。 季清找了几块盖房子剩下的砖头,两边摞起来,把砂锅卡在两边砖头中间,砂锅下面放柴火,点着后等火着旺,添一些冬天剩下的煤炭。 必旺自告奋勇帮娘看砂锅,季清便交代必旺看着,自己去洗菜做饭。 马上就入夏,村里的各种瓜果蔬菜成熟的越来越多,季清做饭也越来越丰盛。 以往统一种地挣工分的时候,人们只能在自家自留地和院子的花园里种点菜什么的,现在分田到户,有些人家里人口少,粮食不用种那么多,便会留出来一小块种菜,改善生活的同时,还可以拿到桥头卖。 从担心粮食不够吃到考虑种植什么更能挣钱,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发展,人们的思想会慢慢发生变化。 待孩子们放学回来,季清已经煎好了中药,饭也差不多做熟了。 家旺一进门就捂鼻子喊:“好大一股中药味了,咋煎药了,谁生病了?” 招娣也紧张问:“娘,你生病了吗?” 盼娣走过去把院子里的砖块抱到一边,还细心把残留着火星的炭火灭了,以防吹风啥的,把火星子刮到别的地方烧起来。 季清将做好的菜放在灶台上头热着,说:“我身体不太好,去抓了几副药,没啥事儿,大夫说身体太虚弱了,调理一下就好。” “娘,真的没事吗?”必旺拉季清小拇指,乌黑的眼睛盛满了担忧。 季清俯身在小孩脑袋上亲了一口,起身笑:“真没事,你们放心,先前娘不是跳河了嘛,当时吃得不行身体虚了,所以现在调理一下,没啥其他毛病。” 这么说,几个小孩才松了口气,知道娘没忽悠。 毕竟娘跳河的事,大家都知道呢,而且如果不是真的,娘是不会把这种丑事翻出来自己说的,娘面皮薄着呢。 天气热起来后,白天也渐长,季清做完饭后,便坐在院子里翻书看,几个小孩也拿了板凳和桌子在院子里写作业,一起等陈青岩回来再吃饭。 这一等,就等到八点,天都快黑。 季清不禁着急起来,虽然陈青岩工作忙,他却从来没有晚回过,最迟不过七点半就到家,这还是头一次八点了还不见人影。 第176章 嫉妒使人眼瞎 送陈青岩和孩子们出门后,季清又回到屋里小睡了一会。 对比曾经觉少的她,现在她每天睡不够八小时就总是迷迷糊糊的。 想到这个她又要感慨,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吃穿不愁有爱她保护她的男人,还有一帮可爱崽崽们,简直不要太幸福。 到了九点左右,她起来换了衣服,到井边洗了个头,接着一边晾头发,一边抹脸。 这时候没有化妆品,她唯一的护肤品是从丁秀那里买来的一瓶雪花膏,膏状质地,不容易推开,但胜在足够保湿。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肤白如雪,天生美眉,双眼皮长睫毛樱桃红唇,底子极好,也并不需要化妆品。 等头发八成干,她对着镜子把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编成一条麻花辫。 要是等头发完全干,头发太滑了就没法编。 再穿上棉布上衣棉布裤子,脚踩斥巨资买来的白色小皮鞋,头戴红色礼帽,一套完整的穿搭就完成了。 这本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极其普通的穿搭,但因季清脸美,瞬间就将平凡穿搭变成了清水出芙蓉的婉约美。 走出家门,季清同看店的张娜打招呼。 张娜看到季清眼睛一亮:“清姐,你这是上哪儿去?” 季清:“去县里,谈一下店面。” 张娜:“就说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还戴了红帽子!真好看!” 季清看张娜也穿着去县里买的新衬衣,夸道:“你也很漂亮,这衬衣你穿着很适合。” “嘿嘿。”张娜开心,“丁姐也说我穿这衬衣好看。” 看张娜比前几个月开朗阳光多了,季清也跟着高兴,她露出笑容,对张娜摆摆手。 “那我走了,你好好看店。” “清姐路上小心。”张娜也摆手。 季清慢悠悠前往车站,今天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她一边走一边哼着浏阳河的调子,并没有注意到,阴影处,张宝物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店里的张娜。 …… 中午下班休息前,陈青岩敲响了孟所长办公室的门。 他进去后,把一张自行车车票,外加三百块钱放在所长办公桌上。 孟所长一推眼镜:“青岩,这是啥意思?” 陈青岩:“当初说好的,等我发了自行车票,还所长你一辆自行车。” 孟所长:“你小子,不说我都忘了。” 陈青岩知道这是客套话,一辆自行车得值将近四个月工资,所长把自行车借给他这几个月,定有很多不便之处。 只是因为体谅他,对他好,所以没主动问过。 现如今他有了,不能装不明白。 陈青岩:“谢谢所长这几个月借我自行车,我上下班来回方便很多,真心感谢。” 孟所长笑:“那你就把旧的还给我,自己买新的骑去。” 陈青岩:“我骑习惯了,你骑新的。” 看孟所长还要说,陈青岩忙道:“所长,下午我想请假,时间不确定,可能两个小时,也可能三个小时。” 孟所长好奇:“请假干啥去,家里有事?” 平日里陈青岩是做事干活做认真的,哪怕手头上工作干完了,也会一个人呆着看书学习,从不参与各种活动。 对于这样一门心思干完工作往家跑的陈青岩,孟所长想不到还有别的事能让他请假。 果不其然,陈青岩点头:“嗯,我媳妇儿上县里来办事,我陪她一起去。” 顿时,孟所长就笑起来:“我就知道!” 所里传言陈青岩说自己媳妇特别漂亮,比所里年轻女职工们都漂亮,诸如此类的言语,孟所长也听到了不少。 他倒是没有打趣陈青岩的念头,但依旧对能把陈青岩这样优秀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有好奇心。 “咱们所过不久就要开员工大会,到时候你也带弟媳来,见见人转一圈,看看咱们工作环境。”孟所长说。 陈青岩应声:“这事儿我已经跟她说了,她说到时候来。” 孟所长:“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候许多单位都是个摆设,没啥实质性的事情干,报道一下该干嘛干嘛,甚至有些后台硬的,都不去单位报道。 但陈青岩单位不一样,研究所承载着国家重大发展项目,相对应的,管理也格外严格一些。 尤其在孙彩娟翻墙事件后,上头对陈青岩的安全也抓紧了不少。 怕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被坏分子给害了呢。 陈青岩拿到孟所长批的假条,给保卫科的人看了,说明具体情况,时间刚到十二点。 研究所门外,季清已经等着,陈青岩大步走过去,自然拉上季清的手,两人迈步离开。 陈青岩带季清到一家饺子馆,两人走进去,点了两份饺子两份蛋花汤,走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陈青岩:“听他们说,这家饺子做得特别好吃。” 他们,指的是所里的同事们。 季清立马来了兴趣:“那我要尝尝。” 饺子是提前包好的,很快下熟了端上来,一份结结实实二十来个。 对于季清来说数量有点多,她用筷子夹给陈青岩几个。 陈青岩:“你先吃,吃不上我再吃。” 陈青岩往碗里倒了醋和油泼辣椒,推给季清,再给自己也弄一份。 曾经季清是不这么吃饺子的,她吃饺子都是直接吃,不蘸任何东西,现在跟陈青岩在一起,倒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吃法。 夹饺子蘸一下,放进嘴里。 芹菜猪肉的味道立马在嘴里蔓延开来,季清很快就找到了这饺子好吃的原因:猪肉好。 虽然这时候没什么饲料,猪肉比前世都要好,但这家饺子馆的猪肉尤其好。 季清和陈青岩吃完,两人走到门口,季清忍不住问老板:“你们家猪肉哪儿买的啊?” 饺子馆老板愣了下,才说:“我们家自己养的猪。” 季清不禁和陈青岩对视一眼,这年头自己养猪的很少,毕竟养猪费粮食,大多数人家自己粮食都不够吃,哪来养猪的。 饺子馆老板似乎看出季清疑惑什么,笑说:“我五和村的。” 陈青岩:“那就不奇怪了。” 出了饺子馆,陈青岩才告诉季清,五和村是远近闻名的富村,不知道是因为土质好还是当地人勤快,别的地方都不够吃,他们却能种出给家畜吃的粮食。 一度好多人跑去学习,却怎么都学不会。 季清一听就来了兴趣:“这么神奇?” 她想去看看。 如果真是土质好,那种出来的干货说不定也会好呢! 记下这一茬后,季清和陈青岩手拉手在县城街头边走边看。 距离约好的两点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们打算慢慢溜达过去。 阳春面面馆里,韩月笑看到手牵着手走过去的陈青岩和季清,脸上写满了气愤。 她今天看陈青岩早早出了研究所,本想着跟出来看看陈青岩干啥去,能不能假装来个偶遇什么的。 最近陈青岩基本不出办公室的门,她都没机会找他说话,可把她给憋得难受的。 陈青岩出来的早,她没跟上,寻了一圈后没看到人影,只能打算先吃饭,吃完再看看。 可没想到的是,饭还没吃呢,先看到陈青岩带着村媳妇儿逛街了。 可把她气的。 老板端来一碗面,嘴里喊着:“面来喽。” 韩月笑跺脚:“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出来了。 真不知道陈青岩宝贝个什么,棉布衣服配个大红礼帽,真是难看死了! 第180章 运动会各放异彩 张娜躺了一早上,临近中午才感觉好些,她起来做了面片,自己吃了一碗,给李妮子装上一饭盒,锁上门去给李妮子送饭。 走到一个巷子口,她猛地停住脚步。 巷子口站着一个她曾经最熟悉的人,张宝物。 只不过如今的张宝物已经不同以往那般光鲜亮丽,张宝物头发脏兮兮的,身上穿着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服,鞋前面也破了一个洞,看上去十分狼狈。 相反地,张娜穿着新买不久的衬衣,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十分有青春活力。 看到惨兮兮的张宝物,张娜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抬脚欲走,张宝物突然开口:“你现在过得是真不错啊。” 张娜本不想理会,但想到曾经毕竟是姐弟的份上,还是说了一句:“我是靠我自己双手挣钱,你也可以。” 希望张宝物能领会她的意思,做一个独立活着的人,不要沦为社会的渣滓。 可惜,张宝物听不进去。 张宝物抱着胳膊,一副小混混的样子,痞里痞气道:“你新衣服都穿上了,借我点钱花花呗,我都好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 张娜蹙眉:“家里留了两亩地给你,你可以种地。” 如今张有义和赵莲英都被送去了劳改农场,张娜也跟张家断绝关系,两亩地都归了张宝物一人打理,他若是勤快点,完全不愁吃喝。 提到这个,张宝物就烦。 他也试着种过地干过农活,可没想到干农活那么累,大太阳底下一晒就是一天,晒得人汗流浃背,手上也全是小伤口。 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他去亲戚家里蹭吃蹭住,一开始都还好好招待他呢,时间一久,就各种找借口打发他走,甚至还有当面说他被爹娘惯坏了的。 作为从小一丁点气都受不得的张宝物,自然不能忍,打砸一通离开。 可现在没有爹娘护着,人家也不忍让,给他对打起来,把他打得破滚尿流,他想去告,人家反过来跟他收住宿费和饭钱,他只能溜走。 不过,见识过现实生活后,张宝物并没有就此改邪归正,他将所有不幸的原因,都归咎到了张娜身上。 都怪张娜不听话,爹娘才会被送去劳改,他才会吃这么多苦! 还有那个泼妇季清,也是害人精! 虽然他也恨季清,但季清的手段和作风都凌厉无比,他还是有些怵的,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张娜身上下手。 心里有了邪恶的盘算,他说话也没以前那么冲,假装道:“我会种地的,学习还需要一段时间呢,你先借我点钱,我买点东西吃。” 张娜沉默,而后道:“我没钱。” 张宝物顿时不悦:“你有钱买新衣服,没钱借我点让我吃顿饭?” 张娜:“我确实没钱,不过我就算有钱也不会给你借的,我跟张家断绝了关系,你也不是我什么人,你怎么样跟我没关系的。” “我被饿死在大街上也跟你没关系?”见张娜不为所动,张宝物卖起惨来,“怎么说我也是你弟,你真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张娜眼神闪烁了下,最终还是没吭声。 张宝物气得不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算你狠,张娜,算你狠!” 他气势汹汹离开,张娜发了会愣,才又赶紧提着饭盒去给李妮子送饭。李妮子看到张娜,忙问张娜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张娜摇摇头,表示没事了。 至于见过张宝物的事,她没跟李妮子说。 “那你看店,看店不累,你也可以休息会,我去隔壁刷墙去。”李妮子神经大条,没看出张娜的不对劲,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 …… 青云镇小学操场上,招娣成功拿下五十米短跑第一名。 她跑回看台,高兴地朝季清大喊:“娘,你看到了吗,我第一!” 季清也替她高兴,此刻的招娣,就跟无所畏惧的小太阳似的,浑身都散发着朝气蓬勃的光芒,她站起来回应:“看到了,招娣真棒!” 招娣继续喊:“等会儿要跑一百米,我先去准备了!” 季清:“去,加油!” 招娣跑远后,季清拿出单子看,马上就要进行盼娣的珠弹竞走比赛,珠弹竞走比赛在操场的另一端。 于是,季清叫上陈青岩,陈青岩背上必旺,三人又去找盼娣。 盼娣正在静心,看到爹娘和弟弟来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季清捏紧拳头为她打气:“盼娣,加油!” 捧场王必旺再次跟着喊:“姐,加油啊加油啊!” 珠弹竞走比赛没有跑步那么热血,看得人很少,来给女孩子加油打气的家长微乎其微,所以季清和必旺喊过后,其他女孩子都羡慕地看着盼娣。 比赛开始,手里举着勺子的女孩子们开始快步往前走。 有些人一开始就追求速度,看似走在最前面,但很快勺子里的鹌鹑蛋就掉下去砸在地上摔碎,当场淘汰。 盼娣则是始终匀速前进,不快不慢,充分发挥了她沉稳的性格,渐渐地,身边的淘汰了几个人后,她变成了第一名。 距离终点还有七八米,后面的人开始加速,盼娣也提快了速度,举了一路她胳膊有些酸了,出现了微微的颤抖,但她极力忍耐着,咬紧牙关,一口气走到了终点。 裁判宣布:“第一,陈盼娣。” 听到自己的成绩,盼娣才小心翼翼将勺子和鹌鹑蛋放在桌子上,甩甩酸痛的胳膊,朝着季清跑过去。 “盼娣,你好厉害!”季清摸摸盼娣的脑袋,高兴得不行。 她的女儿们,都太争气了! 盼娣嘿嘿一笑,看看陈青岩和必旺,说:“爹,娘,家旺在那边比赛,你们要去看看吗?” 季清点头:“走,去看看。” 家旺的第一个比赛是穿衣服,其实跟珠弹竞走大同小异,衣服放在五十米处,要求是跑过去穿上衣服系好扣子,谁先回来谁赢。 季清到的时候,比赛已经马上就要开始,为了不影响家旺,这次她没有喊加油。 气枪声响,男孩子们嗖一下跑了出去。 家旺并不算跑得快的,他拿到衣服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男孩已经到了,男孩子纷纷把衣服往身上套,手忙脚乱地开始扣扣子,唯有家旺,他扯过衣服就往回跑! 不光是季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家旺边跑边往身上套,眼睛看着路的前方,手里摸着扣子有条不紊地一个一个系上,这时才有人穿好往回跑,但为时晚矣,家旺已经到达了终点。 有人不服,喊着叫裁判:“这是作弊!” 家旺也喊:“我是按规定来的,这是一种穿衣服的方法!” 裁判讨论一番后,肯定了家旺的做法:“陈家旺同学没有违反规定,比赛作数,你们等下比的有自信也可以这么做。陈家旺,第一名!” 家旺乐呵,一扭头,对上季清和陈青岩审视的眼睛。 他心虚,吐吐舌头:“爹,娘,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盼娣回答:“在你比赛开始前。” 家旺于是更心虚。 季清看到家旺怯怯的眼神,心底偷笑,故意板着脸说:“家旺哥,你耍小聪明啊。” 家旺能跟裁判据理力争,却不敢跟娘争辩,他知道娘在这些方面比较严厉,所以直接闭口不言,等娘发落。 季清:“不过,今天这小聪明,耍得很漂亮。做事情,变通更重要!”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家旺愣了几秒。 随后,一个蹦子跳起来。 “娘说得对!” 第184章 互相心疼 孙大爷也没想到季清会这么狠,他反应过来后,轻咳一声,当场决定:“既然这样,那张宝物和丑老汉就拘起来,张宝物不思悔改,威胁镇上居民,联合丑老汉企图对女同志实施流氓行为,这些情况我会如实上报,等上面处置。” 听孙大爷这么说,大家都清楚,这两人流氓罪没跑了,张宝物可能还会有别的罪。 丑老汉虽然脑子有问题,但也知道流氓罪的厉害,登时一屁股坐下开始耍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娶媳妇啊!” 丁秀呸一声:“你想去媳妇就好好娶,把人约到芦苇地里压人姑娘算什么事!” 别以为脑子有点问题,就可以以此为借口逃脱处罚。 都知道流氓罪可怕,能不知道把姑娘压在地里是错误的? 谁信啊。 等众人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 借着派出所门口的灯光,张娜扑通在小飞面前跪下,通通通给小飞磕了三个响头。 “今天要不是你,我这会可能已经死了。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小飞惊得直往旁边躲,“妹子你别这样,我受不起啊,是陈哥发现不对劲,叫我跟着去看着点的,你要谢,就谢陈哥。” 张娜听后,跪着转了个方向,对着陈青岩和季清,又磕了三个响头。 “清姐,姐夫,张娜又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的大恩大德,张娜这辈子都不会忘,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哭。 劫后余生的欣喜和不知所措,使得她流泪满面。 她自己也没想到,本是报着死的心去的,结果又一次被季清和陈青岩救下。 他们一直在拯救她。 季清刚暴打完张宝物,心累得说不出话,陈青岩见状,说:“你快起来,我们才要谢谢你,替几个孩子着想。” 张娜摇头:“他们本来就是无辜的,张宝物这个畜生是冲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丁秀看不下去,伸手扶起张娜:“行了行了,要我说,你们都是冤枉的,错的是那畜生败类,现在你们都没事,皆大欢喜,都别自责了。” 注意到季清状态不好,丁秀也不想再说下去,她果断道:“小飞,以后你有空的话,多跟张娜李妮子相处相处,让旁人看到她们两个姑娘身边也有男人,不至于起了歹念欺负她们。” 经过今天这件事,小飞正义感暴增,当即点头:“我会照做。” 陈青岩搂着季清,声音冷淡:“那就先这样,各自回家,晚上回去好好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丁秀:“行。” 见季清脚下漂浮,陈青岩也不顾众人还没走,一个打横将季清抱起,快步就朝着家里走去。 小飞和小飞的伙伴们看见,皆是一脸惊讶。 甚至还有人凑上来,对着小飞耳语:“飞哥,不愧是你崇拜的男人啊,文能当天才,武能抱媳妇,也太爷们了。” 小飞自豪挺胸:“当然了,不爷们能让我崇拜嘛。” 接着,小飞和伙伴们前后送张娜和丁秀回家。 有了陈青岩这个爷们的榜样,以及小飞和小飞伙伴们一帮忠实的追随者,青岩镇的风气在某一瞬间突然就正了起来,男孩子们纷纷以能保护女人为荣。 李妮子和孩子们等得焦急,看陈青岩抱着季清回来,哗啦啦涌上去围住陈青岩和季清。 “娘,你怎么了?” “清姐,出啥事了?” 陈青岩看一眼门口,对李妮子说:“张娜已经被送回去了,你去陪着她,有什么疑问,你问她就行。” 言下之意,让李妮子离开。 李妮子忙点头,“那我去了,清姐,你保重啊,我明天早早来看你。” 李妮子跑出去,陈青岩一边抱着季清往屋子里走,一边吩咐家旺:“去把大门拴上,倒水洗漱。”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孩子们雷厉风行执行。 几个孩子都看出娘不对劲,但爹脸色难看,他们不敢声张不敢多问。 待几个孩子洗漱完,陈青岩也给季清擦了脸,季清感觉好了些,把几个小孩叫进屋。 小孩们一个个眼睛滴溜溜转着看季清,黑不溜秋的眼珠子里满是担忧和害怕,尤其是必旺,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跟哭了一样。 季清嘴角微微扬起,扯了一个笑容:“娘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听季清开了口,招娣才敢问:“娘,你被什么吓到了?” “被坏人。”季清看着小孩们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强行忍住,依旧笑着说:“所以你们以后晚上不能乱跑,外面坏人太多了。” 陈青岩看季清强撑着,咳嗽一声:“都回去睡,娘有爹照顾着,你们好好睡觉,明天早上起来看娘。” 招娣还想说话,被盼娣拉住。 盼娣:“娘,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早上起来做饭,你多睡会。明天还难受的话,找魂婆子给你叫叫。” 她说完,拉着弟弟妹妹离开。 季清看向陈青岩:“你能不能,去看着他们睡下。” 陈青岩点头:“行。” 陈青岩听季清的,出去分别到东屋和西屋,看着四个孩子上炕睡下,嘱咐他们好好睡觉,不要让娘担心,这才回到主屋。 拴上门,陈青岩上炕,把季清抱进怀里。 “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摸着季清的头,一遍一遍重复。 季清双手抓住陈青岩胸口的衣服,埋头在陈青岩脖颈,流下一串串滚烫的眼泪。 “他们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能欺负他们。” “他们是我的孩子啊。”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在她的心里,她已经彻底将这几个孩子当成了她自己的孩子,她现在不是替别人带孩子,她就是养她自己的孩子。 陈青岩不发一言,用结实的胸膛,给季清温热有力的拥抱。 …… 第二天,陈青岩醒来的很早,季清还在他怀里睡着,他便没有动。 院子里孩子们已经起来了,厨房的方向发出一些被刻意压低的声响,没过多久,香味就飘了出来。 听着屋檐下孩子们担心娘的话语,再想到季清昨晚那激动的反应,陈青岩忍不住摸摸季清的脑袋。 娘心疼娃娃们,娃娃们担心娘,真好。 季清睡得并不踏实,没过多久就醒了,她睁开眼睛,也闻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 “几点了?”她问。 陈青岩:“七点。” 季清愣了几秒,才坐起来,陈青岩不让她起:“你再睡会。” 季清摇头:“睡不住。” 陈青岩难得强硬,压住季清的肩膀:“你睡着。” 他走过去开了门,对成一排站在院子的四个宝贝疙瘩说:“今天咱们到主屋吃早饭,你们端过来。” 几分钟后,主屋的炕上支起炕桌子,季清裹着被子坐在炕上。 炕桌子上是三道清炒小菜,还有熬得黏黏的小米粥。 招娣怯生生看着季清:“娘,你今天好点没,要不我们叫大夫来,给你开个药挂个水?” 家旺:“还有魂婆子。” 季清摇头,摆摆手:“吃饭,我没事,昨天晚上是情绪太激动了,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气,今天好多了。” 盼娣:“真的吗?” 季清:“真的。” 必旺踢掉鞋爬上炕,抱住季清一边胳膊,肉嘟嘟的小脸蹭蹭:“娘,不怕,小旺护着你。” 季清瞬间被必旺逗笑,心里暖得不行,她挨个摸了摸几个小孩的脸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真没事了,来,吃饭,吃完了你们还得去学校。” 他们的笑容和关心,比什么大夫魂婆子都好使。 第341章 过去和未来 瞬间,孩子们就沸腾了。 “是收音机耶!看,是收音机!” “我看到了,跟供销社那台一模一样!” “这是咱们家的收音机吗,以后咱们家也有收音机了,想听什么就听什么!” “好棒呀。” 孩子们围住收音机,七嘴八舌的说着,满眼都是兴奋激动的光。 季清看在眼里,幸福在心里,其实家里条件这么好,早就可以买一台收音机的,可她总想着再过段时间,直接买台电视机,收音机就用不上了,所以一直没买。 现在看到孩子们这么喜欢收音机,她庆幸,幸亏陈青岩发了,不然,她挣这么多钱,却要在这上面亏待孩子们了。 想到此,季清拍拍手,让孩子们坐好。 “咳咳,孩子们,这台收音机,是你们爹工作认真努力,单位给你们爹发的奖励。来,咱们鼓掌,感谢陈同志勤恳奋斗,为咱们家挣来第一台收音机!” “啪啪啪——”掌声响起,孩子们的感谢声也紧跟着响起。 “谢谢爹。” “谢谢爹给我们带来收音机。” “我也要向爹一样努力,以后给咱们家挣东西。” “我也是。” 听着孩子们发自内心肺腑的感谢和敬佩,陈青岩心里也说不出的动容,在他看来,他只是带了一个收音机回来,却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多夸赞。 在这一刻,他感觉他得到的,要比付出的多得多。 “好了。”陈青岩制止住孩子们源源不断的彩虹屁,微微一笑后开口:“说座谈会。” 季清知道陈青岩这是不好意思的表现,她也不拆穿,只是看陈青岩越正经,她越想逗逗他。 她很快就想到主意,再次对着孩子们拍拍手,“陈同志带领着咱们家一步步走过坎坷,走向光明,咱们在感谢陈同志之余,还要学习陈同志的精神思想。来,接下来有请陈同志为咱们讲话,掌声欢迎!” “……”陈青岩当即愣住。 “啪啪啪——”孩子们热络的掌声响起来。 尤其是家旺,双目炯炯,手掌都拍红了。 季清更是星星眼看着陈青岩,一脸崇拜:“陈同志,来给咱讲讲呗,咱都想听呢。” “嗯嗯!”孩子们重重点头。 陈青岩:“……” 怎么觉得媳妇儿笑得有几分贼呢。 虽然陈青岩不擅长讲话讲道理,但面对孩子们和季清期盼的眼神,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过去这一年,咱们家从村里搬到了镇上,我到了研究所上班,季清开了店,你们也都进入了学校,每个人的进步都是相当明显的,每个人都值得表扬。新的一年,咱们要继续保持,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 季清正托着下巴听得出神呢,陈青岩已经停住。 四目相对,季清这才反应过来,陈青岩这是已经结束了。 虽然还没尽兴,但季清也不真的勉强陈青岩,立马很配合的鼓掌:“讲得好!” 陈青岩再次:“……” 媳妇儿今天真是……过于活泼了…… 看陈青岩不再开口,想开收音机的家旺第一个说:“娘,爹讲完了,那是不是该咱们讲了啊?” “该你们娘讲。”陈青岩冷不丁出声。 季清知道陈青岩这是故意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对孩子们说:“该你们讲了,我做最后的总结。” 哼。 陈同志心眼还挺小嘛。 家旺当即坐直身体,琢磨了几秒后,开始讲起来。 “这一年我学到了很多事,也做错了很多事,谢谢爹和娘的教导,让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以后怎么改正,让我知道了做错事的代价,这是我这一年最大的收获。”家旺说到这里顿了下,偷偷看了眼陈青岩,才又继续道:“新的一年,我希望自己能向爹学习。” 尽管家旺是人精,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话能哄得人开心,但季清看得出,家旺这几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家旺说完后就在害羞,耳尖都红了。 季清看到家旺这样走心,不再玩弄心思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很是感慨。 这个心思敏感的老小子,越来越走上正轨了。 “不错!”季清带头鼓掌。 孩子们也跟着鼓掌,掌声过后,招娣看向盼娣:“姐,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盼娣:“你先来,我还没想好。” “那我讲了。”招娣也学着家旺的样子,坐得端端正正,接着开口:“我想说,过去这一年,我学会了识字、算数、打球、唱歌、跳绳,收获特别大,就是学习成绩还不够好,下一年我希望自己能好好学习,不给咱们家拖后腿。完毕。” 季清嘴角噙着笑,慈爱地看着招娣。 招娣的发言跟她的人一样,简单明了,讨人喜欢。 “好,鼓掌!” “下一个,谁来说?” “我来。”盼娣看一圈众人,咬咬嘴唇,慢吞吞开口:“从前,我从不知道上学这么好,在学校这么开心,过去这一年我知道了,谢谢爹和娘送我进学校。我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会在未来的日子努力改正。来年,我想保持住自己第一的成绩,继续用功读书,报答爹和娘。” 听着盼娣的发言,季清莫名鼻子一酸。 这丫头,就是小时候受了太多委屈,所以哪怕在多么温馨安全的环境里,她骨子里还是怯怯的,得到一点点好,首先想着的就是回报。 真懂事,也真让人心疼。 “很棒,鼓掌!”季清向盼娣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啪啪啪鼓掌。 到了必旺,他舔舔粉嘟嘟的唇,抱着的自己的绘画本画啊画,十来分钟后,他把绘画本转过来,拿给大家看。 只见本子上左边和右边各画着一幅画,左边的画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里面有几个小人,小人看起来动作怪怪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右边的画就清晰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是他们现在居住的院子,院子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坐着他们一家人,还有可爱福福卧在一旁的空地上。 季清看完后问必旺:“这是你画的咱们家的过去和未来吗?” “嗯。”必旺点点小脑袋。 盼娣心细,看了画后不禁问:“小旺,左边的画里面怎么人都没有画脸啊,这样都看不出来谁是谁的。” 第343章 雪花膏 吃完大鹅收拾完后,季清又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走走路消消食。 必旺小家伙平日里到点就困,今晚已经是很能坚持了,消完食后大眼睛耷拉着,直接就睁不开眼睛了,季清便抱着他洗漱,洗完后让陈青岩把他抱炕上去。 其他三个洗漱过后,也各自回去睡觉。 季清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光芒,一颗心鼓胀鼓胀的,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畅满足。 陈青岩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季清的腰,轻声:“媳妇儿,看啥呢。” “看星星。”季清短促笑了下,接着转头看向陈青岩,眼睛微微眯起来,“二哥,你知道吗,现在这么好这么幸福的生活,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曾几何时,她固执认为,自己这辈子是体会不到成家带孩子的乐趣的。 陈青岩盯着季清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沦陷其中。 凝望片刻后,他俯身,吻住了她。 其实,不只是她,他也没想过,生活能这么美满。 深深一吻过后,季清依偎在陈青岩的怀中,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因为有你,才能这么好。” 季清忍不住笑起来,她的笑容比夜空中的群星还要璀璨,“因为有我,也因为有你。” 因为他们遇见了彼此。 世界上最支持你的我,和世界上最包容我的你。 何其美好。 …… 次日,季清一家睡到九点才起床。 几个孩子一起床就往主屋跑,着急忙慌的想听收音机,季清也不扫他们的兴致,把收音机放在院子里,让他们先洗漱,洗漱完一边晒太阳一边听收音机。 盼娣和必旺对听什么没什么意见,招娣和家旺争个不停,最终决定每个人决定半小时听什么,轮流换台。 有季清在,孩子们做什么陈青岩基本不会管,他绕着房子转一圈,看看哪儿需要修葺,哪儿可以改善。 季清把火生旺,昨晚还剩半锅大鹅,她重新切了几样菜,先用水焯熟,再下到大鹅锅里,和大鹅一道煮熟。 屋外孩子们又开始听故事,陈青岩走进来。 “怎么了?”季清看陈青岩眉头拧着,主动询问。 陈青岩轻轻揽住季清的腰,突然开口问:“你想不想去县里住?” “嗯?” “咱们的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要是你想去县里住的话,咱们提前跟房东打个招呼,我去县里找个房子,过完年咱们就搬上去。” 陈青岩的提议,季清也想过。 毕竟她现在在县里也开了店,两边店得来回跑,住在县里和住在镇上差不了多少,可对于陈青岩而言,住在县里就方便很多。 “二哥,你想住在县里吗?”季清不答反问。 陈青岩摇摇头:“我怎样都行,看你。” “我也怎样都行。”季清抿了下唇,继续道,“主要是孩子们,他们刚在这个学校混熟,突然又换学校,对他们来说太动荡了。而且过不了一年咱们不是要去嘉城市嘛,到时候又得换学校,我担心频繁换学校对孩子们不好。” 在季清的记忆中,她曾经有个大学同学,父母是打工的,小时候就跟着父母不停换地方,换学校,她犹记得同学说,那是一段特别黑暗的记忆。 尽管自家这几个孩子懂事又聪明,去了哪儿都能适应的很好,季清也不想冒这个险。 未来孩子们去嘉城市上学在所难免,但现在去县城上学却是没什么必要的,尤其孩子们在这里建立了友谊,获得了成就感,她不舍得就这么带他们离开。 季清一说,陈青岩立马就懂她的顾虑。 “那咱们就过完年交了房租,继续在这里住着。”陈青岩说,“一切等到时候我工作调动下来,再考虑搬家的事。” 季清看陈青岩完全按照她的想法行事,感动之余又心疼他,“二哥,这个冬天你骑车要受点苦了。” 冬天骑车比夏天还痛苦,天寒地冻的,走路都脚冷,骑车就更冷了。 陈青岩却是不在意,他将她搂得更紧,情话张口就来:“我不冷,我心热着呢。” “是吗?有多热?”季清故意调侃。 陈青岩眸色瞬间深沉,几乎快要把她按进他的怀里,“你要感受一下?” 季清秒怂,飞快摇头:“不了不了。” 她已经感觉到了,可谓热情如火。 陈青岩看她如今认怂水平越发从善如流,越发觉得她可爱。 硬是把季清按住狠狠亲了一番,亲到她紧张的脸颊通红,拿拳头顶他示威,才堪堪放过她。 换房子这事儿虽然就这么翻页了,季清却惦记着陈青岩骑车的辛苦,给他的棉鞋里又夹了一层棉花,还用剩下的棉花和布做了个护膝,让陈青岩骑车的时候绑上,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对于季清做的这些小玩意,一向低调的陈青岩全部都用上,大方坦然在同事们面前展示,可以说是很高调了。 于是,季清又收获了一波贤妻良母的夸赞。 今年是平年,所以过年早,元旦过完,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所有人一瞬间就忙碌起来,季清则尤为忙碌。 她不仅要忙店里的事,还要为家里的大事小事操心。 好在元旦过后孩子们便放假了,能帮衬她不少。 盼娣期末考试又考了第一,家旺也尽力了,他数学科目成绩和盼娣一样,都是满分,也没法考再多了。 关于考试成绩,招娣虽然知道争不过家旺和盼娣,但也没放弃,依旧保持在前五之内。 必旺是旁听生,不需要考试,没有任何成绩压力。 季清对几个孩子的表现都很满意,给他们全部发了奖励,几个孩子也很懂事,一边帮家里干活,一边商量假期学点什么,季清几乎不需要操心他们。 这天,季清忙完店里的事,闭店后和张娜一起去了趟库房。 盘完货物后,张娜准备做饭,季清随意走进屋子,和张娜聊天。 看到屋里柜子上摆着一些和自己用的牌子一样的雪花膏,季清随口问张娜多少钱买的,因为她自己当时在丁秀那儿是优惠价格拿的,若是张娜买贵了,她之后可以帮忙拿优惠价格。 “那个啊,那不是我的,是妮子的。她之前还说要存钱,用那么贵的雪花膏太费钱了,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一天,就又用起来了,最近天天都抹着呢。”张娜头也不回地说。 第345章 狼狈为奸 次日,关店后李妮子背着包走向车站。 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她前后左右看看,见没有熟人,快步走进巷子,往前走了约莫五十米,才站定在一户人家前。 适时,陈向东从大门侧面的阴影中走出,嘴里叼着烟,看着到来的李妮子,很是熟练道:“走,新子等着咱们呢。” 李妮子咬唇沉默片刻,还是跟着陈向东进了院子。 这房子是张立新家的一处旧宅,自从他们家搬到楼房上后,这院子便一直荒废着,也是最近几人联系上,陈向东发现这院子就在李妮子坐车的必经之路上,这才建议张立新把根据地改到这里。 李妮子是陈向东介绍给张立新认识的,一开始李妮子并不想认识多余的人,尤其是男人,她心里还惦记着杜金鸿呢。 可见了张立新之后,她逐渐被张立新的大手笔和阔气所吸引,张立新那玩世不恭的性格,有着她喜欢的人的影子。 在她看来,张立新和杜金鸿一样,都是同样的养尊处优,高人一等。 莫名地,她被这种气息所吸引。 于是,三人便每晚都在这个院子里见一面,有时候说些季清店里的事,有时候就只是坐一会,说些闲话。 时间久了,李妮子甚至都有种融入他们的感觉。 总之,在陈向东的挑拨离间下,如今不管是张立新还是李妮子,都对季清颇有微词,三人与其说是交朋友,不如说是因为都对季清有敌意,才狼狈为奸。 张立新又给陈向东丢了一支烟,两人点着,正吞云驾雾着,李妮子开口:“最近咱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陈向东一怔。 张立新不悦挑眉,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李妮子:“最近怎么了?” 李妮子见两人都紧张自己,难免有种自己很重要的错觉,她咬咬唇,慢吞吞开口:“清姐这几天一直在关注我,我不想引起她的怀疑。” “妈的,又是那个女人。”陈向东闻言,低声咒骂一句。 张立新如今在陈向东的影响下,先入为主认定季清不是个善茬,冷哼一声,对李妮子道:“你怕个球,她要是敢对你怎么样,我们收拾她。” 陈向东:“就是,我早八百年前就看她不习惯了。” 要不是有季清在背后挑拨是非,他和陈芬芳两个至于这么不招陈青岩待见? 尤其是他,以前季清没作妖没当母夜叉的时候,陈青岩对他多好,现在呢,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们别这么冲动,我是她的员工,她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李妮子心里也是矛盾的,她虽然不喜欢季清,但是听陈向东和张立新这么说季清,她又有些不舒服。 这种纠结,也致使她始终没能真的放开自己,去像陈向东一样说些骂季清很难听的话。 陈向东闻言,冷笑一声:“她不会对你怎么样,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还不知道你现在不当她的狗了,她要是知道了,你看看她会不会怎么样,她那个人有多心狠手辣小肚鸡肠,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李妮子沉下脸,声音拔高几分:“陈向东,你怎么这么说我,我本来就不是任何人的狗,我说了,我只是她的员工而已。” 见李妮子不高兴了,陈向东立马改口:“我知道你不是啊,在我看来你是你自己啊,你好得很,我刚刚那话的意思,是季清那个人,她把别人当她的狗呢,谁对她不顺从她就看谁不顺眼呢。” 陈向东的话,李妮子听在耳中,瞬间联想了许多。 是啊,为什么季清非要把她私底下做什么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是她的员工,又不是她的孩子又不是卖身给她,她何必这么步步紧逼,还让张娜偷偷摸摸监视她,给她汇报! 如此控制她,不就是没把她当个独立的人吗? 李妮子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张立新瞅着李妮子陷入挣扎,微微一哂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最近咱们就不要见面了,你先把她那关过了,尽量不要引起她的怀疑。” “新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向东对这个提议很不乐意。 张立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陈向东,没好气道:“你刚刚也说了季清小肚鸡肠,这马上就过年了,要是季清因为咱们和妮子的关系,把妮子开除了,那妮子接下来怎么办?” 李妮子:“!!!” 她还从来没想过,季清会开除自己! 就因为和陈向东说话? 凭什么! “你俩都不够冷静,这事儿就听我的。”张立新转向李妮子,“妮子,你心里有气也先压着,先挣钱混口饭吃是正经事,别因为我们惹上季清,而丢了工作。” 李妮子不忿咬唇。 这一刻,她恨自己没有能力,不然的话,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必天天委屈自己扮笑脸迎接季清,听季清的教训! “难不成离了季清,我就活不下去了吗。”李妮子才不想被张立新和陈向东瞧扁自己,逞能道:“我现在也算是有经验了,随便找家店当售货员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又不是这辈子都靠她了。” 看自己成功激怒李妮子,张立新心里得意,面上他却还是做出一副为李妮子好的神色,示意李妮子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可以找别的工作,但就目前来说,实在没什么必要。你就继续干着呗,她那里待遇好活轻松,这个钱你不赚白不赚,再说了,你在她那里呆着,还能帮我们打探打探消息呢。”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陈向东点头附和。 张立新按灭烟头,继续道:“听我的,你先好好干着,反正最近要过年了,咱们几个少见点,没事的。等未来我看我爹上任后,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别的更好的工作。” 李妮子原本正烦躁着,听到张立新这一句,立马就打起了精神。 她就知道! 对于张立新这种家境好的人来说,一份好工作根本不算什么,给她也是分分钟的事。 好事来的过于容易,让李妮子有种这不是别人给她的,而是她该得的错觉,因此听到张立新这么说,她不仅没像陈向东那样狗腿子感谢张立新,反而是装作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暂时先干着。” 见李妮子如此冷淡,张立新也觉得有几分新奇,不禁调侃道:“说实在的,我也算见过不少女人,像你这么不卑不亢性格特别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是吗?”李妮子耸耸肩,“那可能是你之前见的女人都太傻了。” 张立新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你说得对。” 一旁,陈向东看着张立新和李妮子互动,有种吃不准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直到李妮子离开,他才拉住张立新,皱眉询问。 “新子,你是不是对李妮子有意思?” 张立新露出个浮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那土妞?我疯了还是我瞎了?” “咋了,不是长挺好看的嘛,白白净净的。”陈向东倒是没觉得李妮子丑,不过让他来说,女人长得都那样,大差不差的,他看不出个所以然。 张立新手插在裤兜里,往外走,边走边说:“不是说她长得丑,而是她那个水平的,我看不上。” 他之所以看着对李妮子好,是因为他发现比起陈向东,李妮子更容易接近季清和陈青岩,换言之,对他和他们家来说,更有用。 “是嘛,那你能看得上谁?”陈向东随口问,“或者说,你觉得谁好看?” 俩人走到门口,张立新转身锁门,听到陈向东的问题,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认识的女人面孔。 猛地,他想到一个人,扭头看向陈向东。 陈向东被看得吓一跳,“咋了?” “你觉不觉得……”张立新咽了口口水,才将那个惊世骇俗的念头说了出来,“你那个嫂子,就是季清,她长得很好看。” 陈向东:“……” 半晌,陈向东才反应过来,一副看鬼的表情看着张立新。 “新子,你在逗我呢?!” “我实话实说啊,你看看你那嫂子,说是个乡下村妇,却比咱们县城里的娘们都白,而且生了那么多孩子了,还瘦瘦高高的,身材一点没走形,啧啧,难怪你哥什么都听她的。” 听张立新这么猥琐的笑着说陈青岩和季清,不知道为什么,陈向东心底里掠过一抹不爽。 倒不是为季清和陈青岩打抱不平,而是听到张立新这么夸季清,他就觉得烦。 那个臭女人,不配得到任何夸赞! “好了好了,我也就随口一说,瞧瞧你那个臭脸。”张立新还以为陈向东是不高兴自己意淫季清呢,哈哈一笑,“走,我请你吃肉。” 陈向东一下就忘了季清的事,惊喜问张立新,“不是说最近你爹忙的没功夫管你,你手头拮据吗,怎么有钱吃肉了?” 张立新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的语气,笑着回:“我爹忙着顾不上我,这不是还有我娘嘛,总不能让他们的独子我饿肚子。” “那倒也是,再说你的啥呢。” 陈向东恭维一句,心里却是酸溜溜的。 他怎么就这么命苦,没摊上有本事有钱的爹娘呢,村里那老爹老娘,能帮他点啥,能给他啥,哎,真没用! …… 正埋怨没有爹娘助力的陈向东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红山根村家里,老太太正掐着腰和老大媳妇为了他吵得昏天暗地。 原因是家里一只鸡摔断腿死了,老太太便把最肥最好的肉藏下了,打算留给陈向东回去吃,老大媳妇不服气,背地里骂老太太偏心到死,就给小儿子吃,却不给长孙吃,迟早没人在她身边尽孝,老太太无意间听到了,跳出来说老大媳妇这是在咒自己,两人因此吵起来。 而对于家里谁最有可能尽孝,老太太坚定不移的认为,陈向东是最孝顺,最乖的,别人她都可以不要,她只要陈向东就好…… 第347章 早晚废了 高成进看到季清,乐得当即笑出来。 “嫂子,你在店里啊,刚刚没看到你,我们还以为你不在呢。” 季清看见高成进的笑容就恶心的不行,她连个好脸都懒得给高成进给,扫了扁着嘴一脸不爽的陈芬芳一眼,冷笑道:“找我有事?” 陈芬芳最讨厌季清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了,也不管这是在季清店里,比季清声音还大的回怼:“没事我们就不能来了?还是不是一家人?” 周围有人看过来,高成进不悦瞪了陈芬芳一眼,忙向季清道歉:“嫂子,你别往心里去,她这一怀孕,性格变了不少,脾气也比以往大的多,不是针对你啊。” 季清看陈芬芳脸上法令纹和皱纹又深了几道,便猜得出陈芬芳这是生气多了导致的,不过陈芬芳不是针对她这一点,她倒是不信。 店里客人挺多,季清不想被这俩人影响了自己生意,便抱着胳膊抬抬下巴,“不买东西的话,咱们有事出去说。” 说罢,她率先走出店门,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不挡着店门,也不给陈芬芳在众人面前撒泼的机会。 很快,高成进便带着陈芬芳追上来。 陈芬芳还是一副季清欠了她钱的样子,又拽又脸臭,走到跟前时,还暗暗骂道:“什么人啊,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不在店里,季清也不再顾虑,直接给她骂回去,“陈芬芳,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让我跟你讲礼数?” 陈芬芳顿时脸涨成了猪肝色,恶狠狠盯着季清:“你敢骂我!” “呵,可笑了,按照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嫂子,你都能以下犯上骂我,我凭什么不能骂你?再说了,我刚才那句话怎么能是骂呢,我是实话实说啊。陈芬芳,那你自己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我不是……”陈芬芳刚要回答,意识到不对劲,紧忙闭上了嘴。 这个季清,还是这么刁坏刁坏的! 见季清怼得陈芬芳没脸,高成进不但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像是被什么逗笑了一样,笑得特别开心。 “嫂子,你说话真好玩。” 季清顿时无语,心说这人真是个傻逼。 陈芬芳也不高兴,拿眼使劲给高成进使眼色。 高成进完全没把陈芬芳的暗示放在眼里,他盯着季清眼睛笑了笑,讨好地说:“嫂子,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咱们一家人今年一起过年呗。” “我们好像不是一家人。”季清打从心底里恶心高成进,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给,“你是高家,我是季家,我们八竿子打不着,谢谢。” 高成进到底也不是个完全不要脸的,被季清这样刺儿,他脸上的笑容多少有几分挂不住。 而陈芬芳也不乐意了,陈芬芳愤怒开口:“季清,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你是季家,你嫁到了我们陈家,你就是陈家人!” “所以你嫁到了高家,你就是高家人了?”季清反问。 陈芬芳叉腰:“那当然!” 季清轻蔑一笑:“既然如此,那高家和陈家也不是一家啊,你们跑来跟我说什么一家人呢,一家人还有两家姓呢?” 陈芬芳不知道怎么回嘴,只能开始人身攻击:“季清,你这是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你这个泼妇!” 论人身攻击,季清可比她强,当即回击:“你都知道我啥样了,还跑来找骂挨,咋地,一天不犯贱这骨头就痒的难受是?怀孕了还这么事儿精,我真是心疼你肚子里的娃娃。” 陈芬芳:“……” “好了,你们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呢。”高成进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季清交恶,哪怕心里不高兴,也面上装作和气道:“嫂子,你刚刚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想你可能误会我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芬芳是今年第一次到我家过年,怕她不习惯,所以我提议到时候咱们两家一起过,仅仅是这样。” 季清翻了个白眼,“别,还是谁过谁。” 一个陈向东就够烦人了,现在好不容易陈芬芳去了高家,要是过年把高成进也带过来,那还真是恶心的人都聚在一起了。 恶心给恶心他妈他爸开门,恶心一家到齐了。 不过,季清也清楚,自己又不在村里,只要高成进真想这么干,到时候老太太这个势利眼百分百会同意的。 所以,她并不在这儿浪费精力发火。 大不了到时候过年回去意思一下,不多呆就是了。 “切,看看你那自以为是的样子,还以为谁把你稀罕得很。”陈芬芳厌恶的看着季清,怎么看季清怎么觉得讨厌。 当然了,季清也讨厌陈芬芳。 要不是看在陈芬芳怀孕的份上,就陈芬芳和高成进这幅恶心人的嘴脸,她早就两巴掌呼过去了,还留他们在这儿叽叽歪歪。 “芬芳,你怎么跟嫂子说话呢!”高成进突然吼了陈芬芳一句,拉着陈芬芳走出去好远,指着陈芬芳一通教训。 隔着大老远,季清都能看到高成进的表情里,没有一丁点对陈芬芳这个孕妇和新娶媳妇的怜惜。 季清真是醉了,也不知道陈芬芳到底图高成进什么,这么烂一个男人,偏偏她跟没见过男人一样,捧在手心里当个宝。 虽说季清也讨厌陈芬芳,但比起陈芬芳,她更恶心高成进。 很快的,高成进又朝季清走过来。 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季清平和笑道:“嫂子,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年咱们一大家子一起吃饺子啊。” 季清:“……” 谁他妈跟你说定了,这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高成进看季清自始至终垮了脸,不觉自讨没趣,反而认为是另一种乐趣。 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飞快说了句:“嫂子,毕竟咱们村里人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嘛。” 季清:“?” “我走了啊,嫂子,过年见。”高成进嘿嘿一笑,迅速脚底抹油溜了。 季清眯起眼睛,看着高成进走过去拉上陈芬芳,强行拽着陈芬芳离开了,陈芬芳一边被迫向前走,还一边扭头瞪季清。 对于陈芬芳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季清压根没理会,她在思索高成进方才的话。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这句话,季清听过百八十遍了。 高成进虽然刚才只说了前半句,但是他脸上猥琐的笑容和充满暗示性的眼神,让季清没法不联想到下一句。 这么一想,季清对高成进嘴里那句嫂子恶心到不行。 呵呵!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恶心她,好啊,那她到时候也用不着避开他们了,她要是不给高成进这种人好好教训一顿,她就不姓季!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傻逼,她早晚给他把那根废了! “娘!”招娣湿着手走出大门,看到季清在几米远的槐树下站着,哒哒哒跑过去,“娘,茶杯里的黑漆漆的东西洗不下来咋办呀?” 季清忙捂住招娣的手,责备她一句:“跟你说了平时都要把手擦干,这天寒地冻风吹的,不擦干很容易生冻疮的。” 招娣吐吐舌头,“嘿嘿,娘,我知道了。” “生冻疮可疼了,你注意点。”季清又叮嘱一句,牵着招娣的手回屋,才发现孩子们在主动清洗所有的用具。 茶杯里有茶垢,她们洗不下来,招娣才跑去问季清。 “这个得这么洗。”季清让家旺取来一小把盐,洒进杯子里,接着手指放进去,转动着杯子搓啊搓,搓了一会儿后,她拿水一冲,杯子里登时便干干净净。 几个孩子都凑近了看,纷纷表示惊奇。 必旺:“天哪,没了耶!” 招娣:“真的没了!娘,你是不是会做法啊!” “好神奇啊,怎么会突然没了的,明明招娣刚刚拿抹布洗了好一会儿,都没洗下来呢!”家旺也很震惊。 盼娣最近在收音机上听了很多知识,就属她最冷静,她见状问季清:“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理呀?” 就跟灯泡能亮,收音机能响一样,都是有原理的。 季清向盼娣投去赞赏的眼神:“没错,这不是做法,这是有原理的。” “什么原理呀?” 季清轻咳一声,小课堂立马开起来。 “来,看看,咱们看到的盐,其实是许多细小的颗粒,茶垢本身就只是附着在杯子上的污垢,用盐干搓茶垢,盐在这时候相当于磨料,就跟在磨刀石上磨刀一样,都是把上面的东西磨掉。” 几个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季清看着孩子们一脸求知的表情,嘴角翘起来,笑道:“以后等你们学到的知识够多了,你们会发现,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有原理可以解释的。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必旺捧着脸:“哇。” 招娣想了下,问季清:“娘,风筝为什么飞上来会解释吗?” 季清点头:“会。” 家旺也问:“水里鱼儿为什么游会解释吗?” 季清:“会。” 盼娣感觉自己又一次长见识了,她很是认真的对季清说:“娘,那我要学习好多好多科学。” “好呀。”季清摸摸盼娣的脑袋,“好好上学,这些知识你们以后都会学到的。” 闻言,家旺疑惑:“娘,你没上过学,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招娣立马接话:“不是跟你说了嘛,爹每天晚上都教娘学习呢,娘可努力了,经常学习到半夜。” 盼娣嗯一声:“所以我们要向娘学习。” 季清:“…………” 这个半夜学习的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第348章 是头大狼 几人正说着,陈青岩从外面走进来。 他今天休息,前面被派出所孙大爷叫去了,孙大爷前段时间发现派出所内部账目混乱,自己一把年纪又不会打理,便上门来找陈青岩求教。 这种事情对陈青岩来说都是小意思,何况在打理了一段时间红山根村的账目后,陈青岩已然熟练总结出技巧。 于是,便二话不说去帮孙大爷忙了。 反正也就一下午的事。 他在这一点上特别受所有人尊敬,不像是其他倨傲的知识分子,陈青岩虽然作为人人敬仰几乎被传为神话的天才,却可以做到礼贤下士,凡是找他在知识这方面帮忙的,他一律不推辞,并且态度极好。 对此,季清也跟陈青岩聊过,陈青岩的回答是,国家培养了他,他理应回馈国家,人民是国家的一部分,所以这是他该做的。 有礼有节,不矜不伐,乃正人君子也。 见孩子们笑得开心,季清捂着脸,一副极其不好意思的样子,陈青岩走到跟前,好奇询问:“你们说什么呢?” “娘给我们讲盐洗茶垢的原理呢。”家旺飞快道。 盼娣:“娘跟我们说要好好学习呢。” 招娣不甘示弱,紧接上:“我们一定会像娘一样,每天晚上……”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你们洗东西的水都要凉了。”季清猝然打断招娣的话,薄红着脸催促孩子们去忙。 孩子们四下散开,陈青岩则一脸揶揄的看着季清。 季清脸更红了,担心陈青岩在孩子们面前说出更羞耻的话,她扯着陈青岩袖子往屋里走,“你进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陈青岩嘴角扬得更高,跟着季清进屋后,他脚一踢,门缓缓关上。 季清:“!!!” “你每天晚上干啥呢?”陈青岩俯身在季清耳边,似笑非笑的吹了一口气。 “停!”季清双手抵住陈青岩的胸口,阻止他靠得更近,眼皮向上掀了下,似责备,更似娇嗔,“晚上都在干啥,你难道不清楚?” 陈青岩懂装不懂,摇摇头:“我不清楚。” 季清啧一声,也豁出去了,故意说给陈青岩听:“你要是不清楚的话,那估计只有那些被用掉的套套清楚了。” 见季清以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那个东西,陈青岩顿时小腹一紧,眼神幽暗深邃,季清被他看得发毛,咽了口口水,才小声说:“你别乱来,孩子们随时都进来呢。” 陈青岩不语。 季清还想说什么,感觉到陈青岩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不禁苦笑出声:“不是二哥,这都可以?” 不是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吗,怎么她都还没变狼呢,陈青岩先变狼了! 还是头大狼! 陈青岩眯起眼睛,声音中充满了控诉,“已经一周半了,十天了。” 季清啊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周例假来的时间长,足足来了六天。 而因为之前喝了中药,陈青岩现在格外注意她的身体,例假期间和例假前后两天,都是不动她的。 所以,这才憋了这么久。 被陈青岩这么一说,季清心里也痒酥酥的,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而是挑眉问陈青岩:“十天你就受不了了,那之前在国外那么多年,你怎么过来的?” “这能对比?”陈青岩蹙眉。 季清轻笑:“怎么不能比?你那时候才二十出头,正是热血的年纪呢。” “那时候我哪有这种心思,只想着好好学习怎么省点钱呢。”陈青岩叹一口气,“再说了,家里没肉的时候也想不到吃的,要是有一盘肉摆在桌子上,能看不能吃,你说难受不?” 季清:“嗯?” 她是一盘肉? 陈青岩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比喻的错误,改口道:“媳妇儿,你都不知道你多招人稀罕的。” 季清:“!!!” 怎么又突然甜言蜜语起来! 陈青岩看季清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可爱得要命,倾身就吻下去,季清还惊讶呢,刚好张着嘴,被趁虚而入,亲得神魂颠倒。 到底是听到外头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不然陈青岩真不想等到晚上。 一吻结束,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季清,季清扶着陈青岩的胳膊站了足足半分钟,意识才慢慢恢复。 她双眼迷蒙地看着陈青岩,摇摇头:“二哥,你变了。” 陈青岩:“嗯?” 季清:“你现在简直是撩妹高手。” 对于这个评价,陈青岩微微一哂,很是坦然道:“这是男人的天性。” 季清:“……”她竟然没法反驳! 陈青岩:“再说我稀罕我媳妇儿,怎么就是撩妹了呢,稀罕媳妇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你说是不,媳妇儿?” 季清都快被他左一个媳妇儿右一个媳妇儿叫得没魂了,手一伸堵在陈青岩嘴唇上,“好了,停一下。” 她真怀疑,陈青岩是不是把跟外面人说的那些话都存下,到她面前一股脑儿来说了。 俩人正沉默呢,屋外响起盼娣的声音。 “娘,丁姨来了。” 季清连忙松开陈青岩,整了整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哎呀,这还没到过年呢,你们就已经擦上了。”丁秀正跟家旺招娣说话呢,看到季清,转身笑着夸赞,“季清,你这几个娃儿,也太懂事太勤快了。” 季清眉头一挑,颇为骄傲道:“是啊,他们自发打扫的,我本来还想着到了腊月二十六再大扫除。” “那他们现在给你收拾完,你到时候就轻松多了,稍微弄弄就行。”丁秀说着,把手里的红袋子递给季清,“给你,我家二婶托人从海市带回来的特产鱿鱼,送过来一箱子,给我分了好几包,我们家吃不完那么多,给你送一包。” 鱿鱼这东西季清挺熟,是个零嘴,根本就没有吃不完这么一说,本质上是丁秀惦记着她,所以才特地送来。 季清也不矫情,大方收下,“那就谢谢我丁姐了,孩子们还没吃过这好东西呢。” 丁秀也道:“我们也没吃过,就是尝个鲜,吃起来肯定不顶饭不顶肉的。好了,那我就回去了,你忙,咱们有空再聊。” “行呢。”季清送丁秀到门口,看丁秀走进对面供销社,才又折返回家中。 她也得琢磨着开始做各种过年吃的好吃的了,今年不比去年的冷清,今年要送礼送东西的人家可多着呢。 第350章 母爱的无私和伟大 有孙大爷帮忙,刷墙速度快了许多。 季清自然也不会真就看着人家帮忙什么都不干,她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手艺,去炉子上炖了一锅羊排萝卜汤。 要留小飞孙大爷吃晚饭他们肯定不愿意,但要是给他们一人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他们还是会喝掉的。 孙大爷看到季清下锅煮汤,大嗓门喊道:“闺女,热茶泡一个就行了,别的再不要麻烦,你忙你的去。” 季清盖上锅盖,笑着回孙大爷,“叔,我就熬个萝卜汤,一点都不麻烦。” 听只是个萝卜汤,孙大爷没再说什么。 当地人有句俗语,叫“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因此萝卜这东西,在当地是冬天饭桌上的必需品。 这东西也好种,随便找个地方钻个洞洞丢进去几颗种子,都不用怎么操心,不到两个月一颗大萝卜就长成了。 也好储存,往窖里缸里一放,随便放过一个冬天都不坏的。 平时在家里,季清也经常给孩子们熬个白萝卜汤,喝着暖暖身子。 但今天要招呼客人,季清自然不会只放萝卜,她特别加了小羊排,是陈青岩买回来的,原本她想给孩子们做炖羊排的,现在做成羊排汤,倒也是很不错。 孙大爷和小飞一行人忙活到傍晚五点,天色暗下来,已经不太能看得清细节了,他们便收工,坐在院子里休息。 季清给他们一人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羊排萝卜汤,笑眯眯:“来,尝尝我的手艺。” 几人忙活了一下午已然是很累了,孙大爷端起汤,一饮而尽。 “嘶——”咕哝咕哝咽下去后,他才蹙眉看向碗底静静躺着的小羊排,“闺蜜,你这萝卜汤加了料啊!” 季清趁机把筷子递过去:“叔,味道咋样?” 既然都已经喝完了,没道理留下肉不吃,太浪费,孙大爷夹起碗底的小羊排和萝卜吃了,这才咂咂嘴点头:“好喝。” “再一人来一碗,我煮了满满一大锅呢。”季清提着盛着汤的大勺子,直接送到孙大爷碗前,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就这样,孙大爷和小飞一行人,足足喝了三碗汤,喝得也算是心满意足后,才告辞离开,表示明天再来。 傍晚六点半,陈青岩骑车回来,丁秀也送孩子们回来。 看着家里发生的巨大的变化,孩子们新奇的不行,围着变白的墙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季清则把孙大爷也来帮忙的事告诉陈青岩,陈青岩听后,露出淡淡微笑,“他们都是热心人。” “那是因为你先帮了他们呢。”季清挽住陈青岩的胳膊,星星眼看着他,“二哥,你这么善良有爱的一个人,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会记得你的好的。” 听季清这么说,陈青岩不由想到了陈家那几个。 季清见陈青岩神色暗淡,也叹了口气。 不管是陈向东还是陈芬芳,甚至包括老太太老陈头老大一家,皆是受过陈青岩不少好处的,在那个饥饿贫困的年代,若没有陈青岩挣得那些钱,哪有他们那么舒坦的好日子。 村里几乎每一家都经历过饿得睡不着觉的日子,唯独陈家没经历过,为什么,还不是有陈青岩这个被国家征用的天才在。 放在别人家,陈青岩这种神一样的存在只怕会被全家供起来,日日感谢才是,可陈家人倒好,吃的陈青岩的,喝的陈青岩的,到头来还怪陈青岩给的少。 全方位的阐释了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好在陈青岩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也不会再被白眼狼们吸血了。 不想让陈青岩沉浸在哀伤之中,季清借着这个机会,对陈青岩说:“二哥,我规划了一下,咱们年三十就在这儿过,大年初一回去,呆一天,大年初二咱们去我娘家,也呆一天,初三那天回来。你觉得咋样?” “挺好。” 对于季清的提议,陈青岩并不多问,一口应允。 季清笑起来,“好嘞,那咱们吃饭。”她喊还在稀奇石灰粉居然能把墙刷白的孩子们,“别玩了,过来吃饭啦。” 到时候年三十不用回陈家,他们一家可以好好在这儿过个除夕夜,等大年初一回去,再好好收拾高成进那个恶心玩意。 第二天,孙大爷和小飞一行人又来刷墙,孙大爷到底是岁数大点,干活经验丰富,手底下拿着腻子抹墙歘歘歘的,速度是小飞两倍,还抹得平整。 于是,只忙活到中午,所有墙就刷完了。 季清烙了饼子,又做了一锅土豆块炖猪肉,里面放了洋葱胡萝卜等食材,满满一锅香得不行,闻得小飞几人都快流口水。 “好歹吃点,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一顿饭都不吃,我跟青岩都不好意思。”趁着陈青岩不在,季清搬出陈青岩说服孙大爷,“青岩早上上班之前,还吩咐我好好招呼你们吃中午饭呢。” 小飞几人看着孙大爷,孙大爷不表态,他们也不好意思。 见状,孙大爷只好摇摇头,屈服于季清的热情,“行行,吃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叽叽歪歪了,吃。” “好耶!”小飞激动搓手,“早听家旺小弟说嫂子你做饭特别好吃,今天终于有口福尝一尝了。” 季清一边给他们往碗里盛烩菜,一边笑道:“那以后你多来我家吃饭,非常欢迎。” 对于小飞这个男生,季清还是比较欣赏的,踏实勤快,没什么虚心眼子,就说外表,除了最近都在干活晒得有点黑有点糙之外,五官端正身材瘦削,还是很不错的。 只可惜…… 待吃完饭又闲聊了一会后,孙大爷便离开了,小飞和同伴帮季清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完,走到门口,季清喊住了小飞,让他同伴们先走。 “嫂子,怎么了?” 季清想了下,才说:“小飞,还有很多适合你的好姑娘,你别灰心,总会遇到你喜欢也喜欢你的。” 闻言,小飞神色暗淡了一瞬,略有几分难堪道:“嫂子,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也不抱幻想了,找媳妇的事,以后再说。” “嗯。”季清看他这是已经放弃了李妮子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感到遗憾,只说:“既然你想通了,那就先好好拼事业,先立业后成家也是妥妥的。以你的才智和人品,以后一定会有属于你的幸福的。” 上次在县城被李妮子羞辱后,小飞一直将这事憋在心里,如今听季清挑明说开,倒是轻松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挠挠头,对季清道:“谢嫂子鼓励,我明白。” 直到小飞离开好一会儿,季清才转身回屋,想到她当时听到于飞说喜欢李妮子时,高兴地以为李妮子要有归宿了,不禁觉得唏嘘。 李妮子与于飞,方锦华与张大奇,没想到倒是后一对成的如此顺理成章。 难怪人家说,人世间的事,唯有缘分,是最难以捉摸的。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这两天,季清都去了县城,二十八这天她买了许多零碎好拿的东西,比如各种调料各种糖果一些花炮鞭炮,以及孩子们的新衣服。 今年开店挣得好,季清也不想亏待孩子们,给他们每人从头到脚买了一身衣服。 拿回家后,孩子们抱着新衣服绕着屋子里跑来跑去,笑声许久都没有停下来,甭提有多开心了,季清看着,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 从她拥有的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这是孩子们第一次在过年拥有一整套新衣服。 抹去泪水,吸吸鼻子,她笑着对孩子们说:“快试试新衣服,不合身的话,娘明天去县城的时候,给你们再换一套。” 很快,孩子们换好衣服走过来。 盼娣穿的是一身红蓝印花上衣加浅蓝色灯笼裤,衬得盼娣皮肤白白的,瞧着越发清秀文静。 季清让盼娣转了个身看看,满意点头:“看着挺合身的。” “娘,你看我的。”招娣也迫不及待的展示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款式和盼娣相同,不过颜色更亮眼些,是西瓜红印花上衣和红色灯笼裤,喜庆又朝气蓬勃。 招娣这一年吃得好,发育的也快,比去年季清刚过来的时候,足足高了七八公分,身上肉也多了不少,虽然比盼娣矮上些,两人穿的码数却是一样的。 “不错,你的也很合适。”季清笑起来。 得亏买衣服的时候考虑到招娣现在胖了,给她买了和盼娣一样的码数,不然的话,要是买小一码,还真就不合适了。 “娘,你看我跟小旺,像不像对对娃。”家旺拉着必旺走过来,嘴角笑得朝两边咧开,露出掉了两个大牙的豁豁。 季清给家旺和必旺买的是深蓝色的一套仿制小警服,上衣袖子上两道白杠,裤子是直筒裤,穿上特精神。 让季清用几十年后的眼光来看,这些衣服自然都是带着几分土气的,但这已经是当下的潮流,孩子们穿上也精神,所以季清并不觉得丑,反而觉得有种别样的可爱。 尤其是必旺,小警服为他漂亮的五官添了几分硬气,小小模样格外俊朗。 “不错不错,都很合身。”季清拍手,为自己的眼光和孩子们的可爱鼓掌。 招娣看季清高兴,把盼娣叫上,四姐弟手拉手并排站在季清面前,变着法儿的给季清展示新衣服。 季清看着花朵一样可爱的孩子们,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 她突然就理解到了母亲当年为了她所做出的那些付出和牺牲,她现在看着这四个小家伙脸上幸福的笑容,就发自内心的觉得,以后为了他们,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只有当了母亲,才知道母亲对孩子的爱有多无私和伟大……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她的母亲了…… 第352章 不要自作聪明 杜金鸿沉默不语。 李妮子感觉心尖上有什么东西在扎着一样,嘲弄道:“你没有否认,那看来我猜对了。” 她已经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杜金鸿这人看着对谁都和气,但实际上是与谁都保持着距离,唯有季清,他对她跟对任何人都不一样。 “我真没想到,你喜欢的人是她。”李妮子喃喃自语。 面对李妮子的猜测质疑,杜金鸿神情越发冷漠。 他开口,语气比此刻的天气还冷。 “这件事,与你无关。” 李妮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杜大哥,你……你……” 杜金鸿却似乎对李妮子的痛苦视若无睹,继续冷漠道:“你觉得你喜欢我,就可以管我的事,插手我的生活吗?” “不是,我没有……” “那我喜不喜欢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跑来质问我?”杜金鸿说着,还白了李妮子一眼。 李妮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杜金鸿,一时之间被吓到了。 然而,杜金鸿还在继续说。 “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你就去学习学习,别以为你说一句喜欢我,我就要对你负什么责任,你就能窥探我的私生活,开始管我干什么了。” 李妮子哪里受得了被这么斥责,红着眼眶连连摇头。 不是的,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她只是…… “我没有要管你干什么,我是关心你,不忍心看你被她利用!”心上人的误解,让李妮子再也没法保持理智,大吼出声。 杜金鸿怔了怔,回过神后,冷冰冰的眼底更是多了一抹厌恶。 “谁告诉你,她利用我了?” 李妮子已然破罐子破摔,不甘示弱道:“谁都没有告诉我,难道我就看不出来吗,她有丈夫,却一直对你示好,不是利用你是什么?如果她真是个正直的人,就该像你对我一样,跟你把话说清楚!” “……”李妮子的蠢和自以为是,气得杜金鸿深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家庭原因,他从小学习待人接物,极少与人交恶,尤其是女人,哪怕是那些被他拒绝的女人,他也没有交恶的。 但今天,他真是忍不了了。 杜金鸿:“听好,我就说一次。季清当然是个正直的人,如果我像你一样去跟她表白,她一定会像我那样划清界限。所以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告诉过季清我喜欢她,我跟她相处,也保持在朋友的距离之内,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认为她有什么需要对我说的。” “可是……” 李妮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金鸿明晃晃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冷笑出声:“在你看来,她是骗子,我是傻子,她一直在利用我,我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需要你来提醒,是不是?” 李妮子使劲摇头:“不是,当然不是……” “那你就不要胡说八道,更不要自作聪明。” “我没有……” 李妮子整个人已经混乱了,大量的信息使得她一时之间没法完全消化,她费劲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信息,疑惑的看着杜金鸿:“你为什么要喜欢她,她已经嫁人了啊!你难道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杜金鸿猝然打断李妮子的话,毫不留情道:“我说了,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管我喜欢谁不喜欢谁。” 顷刻间,李妮子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伤成了千疮百孔,每一个孔都在滴血。 她始终不明白,她对杜金鸿从来都没有恶意,她是用心在喜欢他,她对他一定比季清对他要好得多……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却对季清那么好,对自己这么残忍! 突然被提及这些压在心底的事,杜金鸿不厌其烦,见李妮子不再狡辩,他没什么语气道:“这件事我希望到此为止,你但凡还有一丁点喜欢我,懂得什么是喜欢的话,就不要到处声张。” 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李妮子,转身离开。 李妮子呆愣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身上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她甚至抬不起手去擦一擦眼泪。 季清回到店里,看到李妮子趴在收银台上呜呜呜哭个不停。 她吓一跳,急忙走过去:“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妮子听到季清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 “清姐。”池露水给季清使了个眼色,季清走过去,池露水一直拉着季清走到门外,才把杜金鸿来店里送东西,李妮子追出去的事说了。 季清拧眉:“你是说,她被杜金鸿欺负了?” 池露水飞快摇头:“不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当时我在店里看店,没出去,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反正妮子回来后,就哭到现在了。” 季清倒吸一口冷气。 莫不是,李妮子再次表白,又被杜金鸿给拒绝了? 这个杜金鸿,还真是蓝颜祸水! 见季清不说话,池露水咬唇,兀自猜测道:“清姐,我感觉妮子对那位杜大哥好像有点别的意思,你说,他俩不会在谈对象?” “应该没有。”季清看一眼池露水,“这事儿你别在妮子面前提了,就当不知道,等她好点了我问问。” “我知道了。”池露水连连点头。 “走,回店里。” 店里后面连着一个小小的库房,平时用来摆货,李妮子在店里哭,惹得进来的客人纷纷看过去,季清瞧见了,便劝她去那小库房里面休息一会儿。 一来,不会影响客人,二来,李妮子这样哭着被人瞧见了也不好。 李妮子顿了顿,腾地起身,几步跑回小库房,砰一声甩上门。 季清:“……” 担心李妮子这样耍脾气惹季清生气,池露水帮忙说话:“清姐,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才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啊。” “嗯,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季清绕进收银台,开始忙碌起来。 快到下午关店,陈青岩便过来了,他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提着大门小包进了店。 “下班这么早?”季清惊讶。 陈青岩点头:“过年嘛,早点放了。” “那我也早点关门,早点回去过年。”季清叫来池露水,开始收东西,陈青岩也在一旁帮忙。 小库房里,李妮子早就不哭了,但她不想面对季清,所以一直躲着没出来,这会儿听到外面开始收拾东西,知道不能再呆下去,才揉着眼睛走出库房。 池露水看到李妮子,高兴道:“妮子,快收拾东西,咱们放假了,回去过年了。” 李妮子咬唇,低头过去帮忙。 季清不冷不热看了李妮子一眼,什么都没说。 很快就收拾完,季清和陈青岩把所有要带回去的东西挂自行车上,一辆自行车挂的满满当当,看上去摇摇欲坠。 季清不忍陈青岩受累:“要不我提一些去坐班车,你这样不好骑车。” 陈青岩:“没事。” 季清还是担心,正好这时候,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开了过来,轰隆隆停在陈青岩的自行车旁边。 车厢门打开,王进走了下来。 “要回镇上?” 季清和陈青岩对视一眼,陈青岩嗯一声。 “这么冷的天,我带你们一程。”王进脸上的笑容看着热情又好心,“正好我也回镇上,咱们顺路。” 陈青岩考虑了几秒,说:“送我们就不用了,方便的话,倒是可以帮我们把这些东西拉到镇上,我们骑着自行车不好拿。” 同在一个县城这么久,王进早摸透陈青岩和季清的性格,知道俩人不畏强权不势利,能答应让他帮这个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 因此,并不多劝。 他当即吩咐司机下来帮忙把东西搬上车,随后他也上车,对季清和陈青岩摆摆手:“你们骑自行车慢,我正好过去我朋友那里一趟,约莫一个多小时给你们送到你家门口。” 这样更好,季清笑着感谢:“谢谢王大哥了。” 她知道王进是副主任,但她不那么称呼他。 王进心里门儿清,也哎吆一声:“我说弟媳,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不是应该嘛,说什么谢谢。行,我走了啊。” 车门关上,吉普车轰隆隆而去。 季清眯起眼睛,低声笑了下。 不得不说,同为副主任,这个王进,可比那个张宏武要稳得住的多。 自打陈青岩拒绝过他的示好后,他便再也没有登门过,见面了也如同普通朋友一般打个招呼,从不主动拉拢。 如此,没了那些功利之心,倒是显得更亲近些。 不用带东西,回去的路程便轻松许多,陈青岩推着自行车走到季清身边,轻声:“咱们回去。” 季清扭头看向池露水和李妮子,嘴角勾起:“你们也回,回去过年,初五早上咱们开门,记得早点来就好。” “谢谢清姐,也祝清姐过年好。”池露水憨厚笑道。 李妮子通红着一双眼,咬了下嘴唇,低下头去轻声说:“知道了。” 见她这样,季清也不多嘴再问,锁好门对着俩人摆摆手,随后便跳上陈青岩自行车后座,离开了。 季清一走,池露水也和李妮子告辞回家。 就剩下李妮子一人,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愣了好一会儿,当她准备要走之时,街对面突然走过来一个熟人。 第353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咋地,又被季清欺负了?”张立新站定在李妮子面前,看着李妮子一双哭肿的眼睛,难掩幸灾乐祸。 李妮子本来就心里憋着火,被张立新这么一调侃,立马就爆发了,她把从杜金鸿那儿受的气撒在张立新身上,没好气怼回去:“我警告你别惹我,不会说话就别说。” 张立新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瞬,差点就挂不住。 见张立新不说话了,李妮子才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不情不愿打圆场道:“我现在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你别在我面前提她。” 如此,张立新便知道,李妮子的确是跟季清闹了别扭。 这下他可以套点话了。 “你这会儿也要回去了,走,我陪你去车站,路上顺便买碗热梨水,给你暖暖身子,看把你冻得,脸都冻红了。”张立新说。 李妮子见自己怼了张立新,张立新还这么跟自己好声好气说话,心中顿时觉得张立新这样的,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 不像季清,嘴上说着对她好,实际上呢,在知道她是因为杜金鸿的原因才哭后,对她态度立马冷了几分。 最后也是不闻不问的。 切! 杜金鸿还那么护着季清,要她说啊,季清分明就知道杜金鸿的喜欢,只不过装作不知道偷偷享受罢了! 张立新陪李妮子走去车站的路上,侧面向李妮子打听了不少事。 李妮子虽然讨厌季清,但心里依旧还惦记着杜金鸿,因此并没有把自己哭泣的真相告诉张立新,不过当张立新问到王进,她倒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包括曾经王进亲弟王力欺辱季清,陈青岩找来大人物,把王力直接送去劳改,以及今天王进帮忙带东西回去。 对于这些事,张立新以往只知道个大概,今天才算是全部了解。 他有些困惑道:“这个王进也真是够能忍气吞声的,人把他亲弟都送去劳改了,他居然还能跟他们谈笑风生,跟没事人一样,啧啧啧。”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你就直说他们都一样虚伪呗。”李妮子冷笑一声,“反正我是看出来了,他们那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心一个比一个黑,一个比一个虚伪。” 尤其是季清,表面上永远笑嘻嘻的,看着对谁都很好,实际上呢,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张立新眼瞅着李妮子对季清的恨意越来越深,也不点破,甚至还故意附和道:“可不是呢,所以啊,比起那些外表看起来完美又招人喜欢的人,我还是更喜欢跟你这样简单直接的人交朋友。” “是吗?”李妮子将信将疑。 张立新耸耸肩,“当然了,我早就发现了,你跟我是一类人,咱们这些人,有什么坏心眼都摆在明面上,不搞装好人那一套。” 分明不是什么好话,李妮子此刻却很受用。 她点点头:“就是,我才不像他们那么装。” 俩人走到车站,张立新手插口袋里,对李妮子说:“回去好好过年,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来找我,咱们朋友一场,能帮你的地方,我会尽量帮。” “知道了。”大冷的天,李妮子感觉到莫名的暖心,她勾起嘴角,对张立新笑笑:“今天,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快上车去。” 待李妮子上车坐定后,朝车窗外看,看到张立新站在原地还没走,对上她的视线,朝她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此时天下起小雪,望着行走在雪中,渐行渐远的张立新。 李妮子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张立新,该不会是喜欢她! 天哪! 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唇,想把这个荒唐的念头驱赶出去,却又忍不住去细细琢磨。 如果不是喜欢她,张立新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明明张立新跟陈向东认识更早,对她却比对陈向东还要好。 尤其是今天,看她难过特地安慰她,还送她到车站…… 虽然县城比镇上风气开放得多,可单身男女结伴而行依旧是会引起人们议论和猜测的,张立新生活在县城,肯定知道这些。 可是,他身为子弟,却对她丝毫不避讳。 她自问她的身上,也没什么张立新能图的东西。 一番联想过后,李妮子基本已经确定,就算张立新没到喜欢她要娶她的程度,也一定对她有好感。 绝对的。 …… 张立新走回季清店前,站了片刻,张宏武从服装店走出来。 “怎么这么久?”张宏武不悦皱眉。 “聊了比较多。”张立新抬头看一眼下雪的天,走过去从张宏武手中接过刚买的卤肉,“走,爹,咱们边走我边跟你说。” 方才,俩人出来买卤肉,正巧大老远看到王进的车停在了季清的店门口,于是,便不动声色躲在一旁观察。 待季清和陈青岩离开后,张立新自告奋勇,要去和李妮子聊一会。 张宏武早知道儿子跟季清店里一个店员关系好,因此也没拦着,只说让多打听点有用的消息,早点回来。 接着,才有了张立新送李妮子去车站那一段。 听张立新说完王进与季清陈青岩的渊源,张宏武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张立新瞧见,当即吐槽王进:“爹,你还老说那王进是个难搞的对手,要我看,他就是没骨气没血性,亲弟弟被人给弄了,他居然还能舔着脸上门虚情假意赔笑脸,给人家当跑腿的。” “是啊。”张宏武长长叹一口气,“要不然我为什么跟你说,他这个人不能小觑呢。这种程度的拉拢,我们可做不到啊。” 张立新咬牙:“爹,我们不需要,过年这几天咱们再多跑跑,不行了去省城找二爷爷问问,陈青岩他再厉害,能有咱们二爷爷厉害吗?” 对于儿子的建议,张宏武嗯一声:“去省城找你二爷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这些天就负责跟你娘走亲戚,这事儿别瞎操心了。” “爹,我知道了,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的。”张立新回答的从善如流。 见儿子如此乖巧,张宏武欣慰地拍拍张立新的肩膀,夸赞道:“儿啊,你这半年是越来越懂事了,好好干,将来替为父分忧。” 张立新还没怎么被张宏武夸过,闻言高兴得心都飞了,当即承诺:“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为你分忧的!” 区区一个陈青岩和季清,他早晚让他们乖乖听话! 第354章 娘开心,都开心 季清和陈青岩骑到回到家中,身上头上都落了雪。 招娣从屋子里跑出来,拿着小笤帚帮季清扫去身上的雪,季清接过,又帮陈青岩扫。 “爹,娘,你们快进屋,姐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家旺站在门口喊道。 “滴——”吉普车的鸣笛声传来,是东西送过来了。 季清把小笤帚塞回招娣手中,叫她先进屋去,自己则准备跟陈青岩一同到门口搬东西。 陈青岩拦住季清:“你也回去。” “我跟你……” “家旺!”陈青岩喊一声。 家旺立马跑出来,看一眼司机已经下在门口的东西,对季清道:“娘,你快进屋去,我跟爹搬就行。” 大的小的都这么说,季清也不坚持,牵着招娣的手回屋。 主屋里,盼娣已经在炉子上做好了一锅大白菜炖土豆粉条炖着,锅旁边的盆子里,温着香喷喷的酥肉。 酥肉是季清提前做的,把买来的五花肉切成条装在盘子里,打鸡蛋加盐加花椒粉加点白面,腌制入味后,丢进油锅里“刺啦”一炸,捞出来控干油,撒上孜然等调料,吃起来酥酥嫩嫩,香得要命。 这东西还耐放,做好一大盆,每顿吃饭盛一碟子,又方便又好吃。 季清看到桌子上的馍馍,盼娣嘿嘿笑道:“娘,我今天试着烙饼了,看着还不错,你尝尝?” 季清洗过手,尝了一口,惊喜不已,“盼娣姐,你这馍馍做的也太好了,发面发的刚刚好,你啥时候发的面啊?” “早上起来发的。”得到了娘的称赞,盼娣很是高兴,“早上起来没事干,本来想直接帮娘把油饼炸了,又担心做不好,所以就想先烙饼试试。” 青云镇居民过年必吃油饼,一般习俗都是腊月二十九或者腊月三十早上做,因此,季清还没做。 其他的准备,有孩子们的帮助,早就弄好了。 “娘相信油饼你也做得好呢,不过做油饼危险,一锅油你掌握不好,自己别尝试。”季清对盼娣的手艺很是满意,“今晚娘和面,明早你帮娘做。” “嗯。”盼娣很是听话。 必旺甩在小腿坐在炕边,手里抱着绘画本。 做馍馍做饭这种事对他来说还太难,他目前为止也就学会了怎么生火怎么扫鸡圈,其他的哥哥姐姐们不让他做,他也没机会学。 可他又不甘心只有自己闲着,便有功夫就抱起绘画本,开始记录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美丽的娘,力气大的爹,勤劳的姐姐,有趣的哥哥,凡是能吸引到他的,他统统都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 季清走过去,看了眼小家伙的画,揉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咱们家的大画家,吃晚饭啦。” 必旺抬起头,看着季清,甩着小胖腿甜甜唤了一声:“娘~” 哎吆,可差点没把季清给萌化。 结果就是季清抱着必旺的脑袋蹭了又蹭,直到陈青岩和家旺搬完东西进来,季清余光看到陈青岩手里提着一瓶啤酒,不禁挑眉。 “王进司机给的,说是过年礼物。”陈青岩解释。 季清点头:“那没关系,放着明晚咱们喝。” 啤酒虽然是新奇玩意,但归根究底不是贵东西,买起来便宜,值不了几个钱,一瓶啤酒也算不上是送礼请客。 只不过家里没人喝酒,所以季清从来没把这东西往家里带过。 刚好过年,有这么一小瓶,也算是应应景。 陈青岩跟季清想的一样,走过去把啤酒放橱柜里,接着脱下厚外套,招娣已经在架子上的脸盆里掺好了温水,陈青岩和家旺洗完手,一家人坐下开始吃饭。 晚饭一人一碗白菜炖土豆粉条,下馍馍就着酥肉和各种腌菜凉菜,有肉有菜有主食,吃得胃里热乎乎的。 尽管这一年来,家里吃肉已经是习惯,但孩子们偶尔还是会想到,曾经在陈家时候过的凄凉日子。 每次回想起来,他们都会产生要好好珍惜现在这种好日子的心理。 尤其是对娘的感谢,当初若没有她带头抗争,这时候一家子只怕还是被奶管控着,只能过吃片肉都要数着的苦哈哈日子。 吃完饭,陈青岩主动洗碗,季清则带着孩子们洗脸洗脚,接着爬上热炕。 陈青岩随后收拾一下后也爬上去,一家人围着收音机听收音机聊天,并说着明天年三十要干的事。 到了九点多,季清并打发孩子们回去睡觉。 好好休息,年三十晚上再守岁熬夜。 年三十晚上要一大家子一起过,陈青岩便在这一晚好好放纵了一把,季清本想拒绝,但又想到过年这几天都在外面,也就由着陈青岩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季清又起迟了。 她现在越来越有睡着雷打不动的潜质了,明明她就在炕上睡着,陈青岩在二米远的炉子上炒菜做饭,愣是没吵醒她。 “唔……几点了。”季清揉着眼睛坐起来。 屋子里就只有陈青岩一人,他扫一眼桌上的表,说:“九点了。” 季清顿时汗颜,人家年三十的早上都四五点就起来忙碌了,她倒好,一觉睡到九点,这要是被外面人知道,铁定背后说她是懒媳妇。 “起来洗洗吃饭,吃完我帮你炸油饼。”陈青岩唤一声季清,手底下已经开始盛菜盛饭。 饭菜在桌上摆好后,他推开门对着门外喊一声:“吃饭。” “来喽。” “来啦来啦。” 几个孩子哗啦啦跑回来。 季清看他们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不禁问:“大冷天的,你们都在外面干啥呢?” 陈青岩回答:“昨晚半夜下了雪,我让他们去扫雪了。” 季清啊一声,忙让几个小孩站在火炉前烤烤。 “哎呀,崽崽们冻坏了。” 都说当爹的狠心,她算是见识到了,这么冷的天,一大早打发几个小崽崽去扫雪,这在别家可都是大人干的活。 家旺看一眼陈青岩,为爹说话:“一点都不冻。” 招娣下巴扬起:“娘,扫雪好玩的很呢。” 盼娣也笑着说:“我们扫完院子里的又去扫大门外街上的,一直扫到李叔家门口了。” 必旺踮脚,抓着季清的袖子,奶声奶气:“娘,李叔夸我们勤快呢。” “好好好,你们开心就好。”烤了一会儿,身体也热了,季清拉着孩子们坐下,“哎呀,我也太幸福了,二哥给我做饭,你们给我扫雪,男人和孩子都太优秀太勤快了,开心,我也太开心了。” 她一番话,逗得大家笑起来。 孩子们越发觉得多干活是对的,多干活娘开心,爹开心,一家人都开心。 第355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吃过饭后,季清和陈青岩开始做油饼。 家里已经好久不做油饼了,这一年伙食好,孩子们也没那么馋油了。 季清坐在小板凳上,桌上放着砧板,她负责和面擀面,陈青岩则站在炉子旁,负责把饼子丢进油锅,炸一会翻面,等两边都炸熟了,再捞出来。 怕热油溅到孩子们,季清吩咐孩子们回屋玩去了。 孩子们却闲不住,又拿着笤帚把院子大门口都扫了一遍,扫得那叫一个干净。 到了中午,油饼炸完,季清还手搓了几十个小麻花,一并放在油锅里炸完,虽然都是油炸,但比起油饼,孩子们显然更喜欢吃麻花。 理由自然简单,看着好吃。 炸熟的油饼要放在锅里晾一会儿,控一控油,然后再放在洗净的小缸里,盖上盖子储存。 早上才吃得饱饱的,到了中午大家不饿没再吃,孩子们啃了几个麻花,也一点都不饿,季清趁着火大烧锅,加水加白面打了一锅糨糊。 接着,陈青岩便端着糨糊去贴对联。 不光家里要贴,铺子里也要贴。 县城的铺子不用再特地去,陈青岩已经交代张大奇帮忙贴了。 方锦华是因为陈青岩的推荐才能进县城小学当老师,一家人都深感受了陈青岩恩惠,张大奇更是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 家旺带着小旺跟在陈青岩后面,帮忙贴对联。 一边贴,还一边教小旺念。 “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调和百味香。” 小旺虽然不认识难的字,但一和人还是认识的,念得很起劲。 家里,季清则和招娣盼娣两人把提前做好的各种肉和菜都端上来,摆在桌上,最后再把家里收拾一番。 等陈青岩和孩子们贴完对联回来,洗掉打过糨糊的锅,就准备换新衣服了。 季清给自己和陈青岩没买新衣服,不过俩人衣服也是今年才做的,不算多旧,陈青岩穿着的毛衣,还是季清才织不久的。 孩子们换上新衣服,高兴得直蹦直转圈。 招娣还问季清:“娘,今天是不是不能出去玩啊。” 看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已经想出去给小伙伴们展示她的新衣服了。 “今天大家都忙着过年呢,过年事情多,咱们还是不要去给人家家里添乱了。”季清看着招娣脸上露出几分可惜,被这丫头逗笑,“没事,初三咱们从村里回来你就去玩去,到时候好好玩儿。” 家旺瞄一眼招娣,意味深长道:“许明哲回县城过年去了,你别想了,他人不在。” 招娣啊一声:“他回县城了?我怎么不知道?” 盼娣也惊讶:“从来没听他说过哎。”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都不跟我说。”招娣扁嘴,一脸不悦地质问家旺:“他什么时候给你说的?” 家旺看招娣吃瘪,莫名开心,一把拉过必旺:“他不是跟我说的,是跟咱们小旺说的。怎么样,没想到。” 这下,招娣更吃惊。 必旺嘴里含着季清刚给他的水果糖,闻言眨巴眨巴忽闪的大眼睛,含糊不清道:“昨天下午,我在门口遇到他了。” “啥?” “就是昨天吃饭的时候。”必旺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尽可能详细的描述,“我出来嘘嘘,看到有个车在门口,跑过去看的时候,他下来后跟我说的。” 车? 季清突然想到了昨天送东西回来的王进的车,该不会是同一辆。 不过,许明哲身世的确复杂,按照他平日的开销和家里人经常给他送东西的水准,明显不是普通家庭。 招娣还在吃味呢,埋怨道:“他都下来跟你说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应该是让小旺代替他跟你们说呢,而且,他这么突然被接走,估计自己也懵着,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季清替许明哲解释。 招娣听了后,这才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发了会呆,兀自担心了一会许明哲。 不过,这份担心在季清把鞭炮和花炮拿出来后,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娘,你买了这么多花炮!” 季清自己也挺喜欢放花炮的,毕竟前世还没玩几次,市里就明令禁止烟火爆竹了,她都没尽兴过。 如今,终于可以不管不顾地玩了。 家旺看着没招娣那么活泼,但花炮这类男孩子喜欢的玩意,他多少比招娣了解一些,季清拿出来后,他便开始如数家珍。 “麻雷子、二踢脚、窜天杨、大闪光……” 季清听家旺一样一样说过去,看陈青岩都被吸引的走过来,害羞挠挠头,“哈哈,好像是买的有点多啊。” 陈青岩当即:“不多。” 家旺:“……”你就向着她! 季清把摔炮和擦炮拿出来给孩子们玩,其他的先放着,等傍晚一起放,必旺胆子小,只敢玩摔炮,擦炮都不敢玩。 招娣和家旺两个胆子大,可把他俩给玩开心了。 盼娣对这些兴趣不大,她更喜欢看着弟弟妹妹们玩。 到了四点左右,有人家的鞭炮声响起,这代表着已经收拾完全都弄好了,就准备着盘腿坐炕上吃饭闲侃了。 季清一家早就收拾好了,只不过没提前放炮。 这会儿听到炮声,陈青岩拿了鞭炮去放,季清带着几个孩子躲在屋檐下。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必旺害怕的紧紧捂住耳朵,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去看那飞扬的火星和炸得满地都是的红色纸片。 突然,招娣冒出一句:“原来这就是爆竹声中一岁除啊。” 其他人愣了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季清更是适时地给招娣比了个大拇指,夸她厉害。看来,招娣这半年没白背诗句,都能应景的倒背如流了。 家里现在有了收音机,晚上吃过后一家人坐在炕上,放收音机听,这一年还没春节联欢晚会,有的是迎新春文艺晚会,就是唱唱歌讲讲相声小品,节目单还不是很完善。 不过就是这样,孩子们已经听得入神了。 季清看着他们托着下巴守着收音机听的样子,越发想好好挣钱,等明年再买个电视机回来,明年就有春晚了,还是第一届春晚,孩子们看了肯定特有启发。 “想什么呢?”陈青岩凑近季清,压低声音问她。 季清脱口而出:“想电视机。” 陈青岩:“嗯?” 招娣立马接话:“娘,你说的电视机,就是那种大方块,里面有画面的那种吗?” 她听老师讲过,说城里人有电视机,能看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季清差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后看向陈青岩:“二哥,你应该见过电视机,给咱们讲讲呗。” 陈青岩想了下,拿手比划:“有这么大的,还有这么大的,能看到图像。” 倒是讲的很简洁。 “听着好神奇啊。”盼娣一脸期盼。 家旺想了想,想不来所谓的电视机是什么样。 电视机是紧俏货,县城供销社都没有,只有市里的供销社有,他们都还没见过。 不过,季清却知道,电视机马上就要进县供销社了,尤其是八三年,买电视机的人家可多,因此第一届春晚才得以成功办起来。 于是,她对陈青岩说:“二哥,咱们今年买个电视机呗。” “好。”陈青岩一口答应,“到时候我弄票。” 季清哦一声,才想起来,这时候电视机也是要票的,要想不用票,还得过两年才行。 不过也没事,陈青岩这工作好,好好干一年得个电视机票不成问题。 陈青岩也打算着呢,他想给季清也弄个自行车,季清来回县城方便,不用大老远绕去车站坐车,又从车站走回来。 而且有自行车的话,季清出门谈合作也方便。 这事儿陈青岩心里默默盘算着,没有同季清说,他是典型了做了才说的人,没到落实的那一刻,他不会拿出来表功。 有了收音机听,时间过得极快,季清才感觉听了没几个节目,发了红包,还想跟孩子们多玩会儿花炮呢,就已经是后半夜了。 招娣和家旺嚷嚷着要守岁,结果也是东倒西歪在炕上睡着了。 季清和陈青岩把他们拨正,脖子下面垫上枕头,再盖好被子。 “咱们也睡。”季清轻声对陈青岩说。等天亮了睡起来,还要回村里去呢,这大冷天的,可得休息好。 陈青岩嗯一声,拿过枕头在季清和自己身前放好。 “睡。” 年三十晚上不用关灯,炉子里炭火烧得旺旺的,炕上一家人睡得香甜。 而窗外,瑞雪簌簌下起来。 第二天中午,出了太阳,没那么冷了,陈青岩没有叫驴车,他推着自行车,一家人说说笑笑,步行前往红山根村。 孩子们因着过年的氛围高兴,走起路来也不觉得累,招娣家旺盼娣三个季清不担心,必旺她害怕小孩走累,走一段路就让陈青岩自行车驮一段。 如此,到了下午三点,一家人便抵达红山根村。 季清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对于这个地方,她是没多少好感的,尤其这次过来,她还是带着干仗的心情来的。 这不,刚进陈家院子,季清便一眼看到了极其讨人厌的一张脸。 第357章 我看你胆子挺大的 “原来是这样。”盼娣听懂了,认真点头。 季清接着说:“咱们这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跟咱们一样,有底线有道德,咱们就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但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不讲理的人,那咱们就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让对方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几个孩子听得很认真,盼娣咬唇,“娘,那如果遇到不讲理的人,我们可以远离吗?” 她没法设想自己去和老太太立规矩,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离开老太太,离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 招娣不赞同盼娣:“姐,你这是逃避心态,怎么能打不过就跑呢,打不过咱们就想办法打过,把他制服!” “噗……”季清被招娣霸气的言语逗笑。 不愧是小霸王招娣,随便一句话,就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王霸之气。 家旺看季清面露无奈,察言观色后教训招娣:“你怎么这么莽,你难道忘了,娘说过凡事三思而后行吗,怎么一张嘴就打打打的,不好!” 招娣不知道怎么反驳,拿眼神向季清求助。 季清深吸一口气,先看向盼娣,温柔出声:“遇到不讲理的人,我们是可以远离的,尤其是那种萍水相逢的路人,我们能离多远离多远。这没问题的。” 盼娣咬咬唇,点头:“嗯。” “可是,我们这一生遇到的很多不讲理的人,都不是路人,而是我们亲近的人。”季清看向招娣,话锋一转,“这时候,我们如果一味只想着远离,那可能不仅离不开,反而被缠得死死的。” 招娣立马问:“娘,那这时候该怎么办啊?” 季清捏起拳头,“这时候我们就要找出问题所在,根据自身情况和对方的情况,选择解决办法。最重要的一点,要让对方知道,我们有底线有原则,要是敢践踏我们的原则和底线,那我们也不会再讲理了。” “娘,我明白了。”季清一番话,盼娣受益匪浅。 从前她就是娘说的那种,只想着逃离,逃离不了就有种认命的心态,反正奶已经是奶了,这辈子也没法改变了,那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打她骂她她就认了。 现在通过爹对奶态度的变化,通过娘的讲解,她终于明白了。 要做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这样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都不会害怕,因为对方好,她就好,对方不好,她就也不好。 见盼娣陷入沉思,季清很是欣慰。 几个孩子里,就属盼娣性格最软最容易被拿捏,现如今离开了这个恶劣的环境,盼娣又开始接触书本学习知识,慢慢的悟性也上来了,对于自我也开始有了追求。 她相信照着现在的发展,再过不久,前世连累盼娣走向灭亡的性格,就会渐渐改掉了。 老太太和老大媳妇在厨房做饭,看到来帮忙的不是季清,而是陈青岩,瞬间脸色就垮了,张嘴就开始絮叨。 陈青岩也不反驳,左耳进右耳出,任由她骂。 骂人有来有回才有得进行,老太太一人唱独角戏,唱了没几分钟,就因为太过于无聊而放弃了。 做饭期间,陈向东和陈兴龙回来了。 他俩中午起床后闲着没事干,相约一起去山根里抓鸟了,结果抓了几个小时啥也没抓到,饿了渴了又跑回来了。 看到陈青岩在切菜,陈向东喊了声二哥。 陈兴龙则喊了声二爹。 陈青岩应声后,吩咐他俩去抱柴火过来。 “哎呀,还是我去,他们找不到。”老大媳妇连忙开口,并且给陈兴龙使眼色,“龙龙你看你身上脏的,快去把土扫了,把脸洗洗手洗洗,不然等会儿吃饭就你最脏。” 陈兴龙听了这话,嘟哝着去西厢房洗脸了,老大媳妇则自己去抱柴火。 陈青岩将这一切瞧在眼中,无奈摇了摇头。 一点家务事都舍不得让十几岁的大男娃干,这也太溺爱了,看这个样子,不远的将来,陈兴龙便是第二个陈向东。 不对,应该说陈兴龙现在就是第二个陈向东了。 一样的好吃懒做,一样的不学无术。 只不过陈向东是外向型的不成才,陈兴龙是内向型的不成才。 对于这些想法,陈青岩没有跟任何人说,也没有想要跟陈家老大和老大媳妇说说,让他们注意的念头。 现如今,陈青岩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有些人是没法拯救的,他愿意付出,人家还不愿意接受呢。 总结一句话,医不叩门。 没必要。 快到吃晚饭时间,季清下了炕,去堂屋后的土厕里上厕所。 这会儿平房都是土厕所,季清过来一年多,已经习惯,镇上家里的土厕所被收拾的可好,她还在周围种了花,一点臭味都没有。 可陈家这土厕所,不仅脏乱差,墙也是破的! 季清看在眼里,真想好好逮住老太太骂一顿,一天天的,就知道找这个麻烦找那个麻烦,不知道把自己家里收拾收拾的! 好歹是自己天天需要使用的地方,也不嫌膈应! 还有陈家老大一家,老太太不知道收拾,他们也不知道吗,还是又想着这是一大家子上的厕所,自己收拾了太亏了呢? 不管咋样,又懒又蠢,难怪一辈子没一点出息! 季清强忍着上完厕所出来,恶心的要命,结果迎面就碰上兴冲冲走过来的高成进,季清看到高成进脸上那令人反胃的笑容,一个没忍住,“呕……” “嫂子,你这是咋了!”高成进更是疾步冲过来,作势就要扶季清。 季清怎么可能让高成进这种人碰到,直接出掌,一掌打在高成进肩膀上,打得高成进连连后退,后背撞在墙上。 “离我远点。”季清瞪着高成进说。 高成进很快便由不可置信转为阴狠的笑,他痴迷地看着季清,说出口的话更是毫无底线和分寸:“嫂子,打是疼骂是爱,你别紧张,我不生气。” 季清等那阵恶心的感觉过去,站直身体,轻蔑地眯起眼睛:“高成进,我看你胆子挺大的,连我都敢撩拨,既然你胆子这么大,那我接下来的提议,不知道你敢不敢接受呢?” 第359章 夺命脚 槐树下草垛旁,高成进手里攥着斧子,正悠闲地踱步,等待着季清的到来。 他想来想去,虽然担心季清会耍什么阴招,但骨子里的好色仍然让他没法放弃这个机会,他甚至侥幸的想,只要他能拿下季清,那以后季清还不是乖乖听他指挥? 女人嘛,就第一次最难搞,只要第一次把她搞舒服了,以后想怎么搞怎么搞。 高成进联想到过去对待那些女人的手段,觉得季清不过就是比那些女人更凶脾气更倔强罢了,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自认为他能理解季清为什么这样,漂亮的女人总归是有点脾气的,他愿意接受这份小脾气。 而且,如果季清到时候不从,他也有武力手段。 反正只要让他成功搞到手,就算季清再有本事,冲着名声被毁这件事,也是不敢把这件事捅出去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手里有了季清的把柄,季清还不是随便他折腾? 村里的女人,高成进用这个手段搞过好几个,他已然驾轻就熟。 高成进一个人意淫了不少,满脑子污浊,光是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的身体就已经有了反应。 就这样,直到黑暗之中,一个人影出现。 “季清?”高成进欣喜。 季清过来的路上,已经检查过大槐树方圆几十米,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她迈步朝着高成进走了过去。 “是我。” 靠! 真来了! 高成进高兴得都快找不到北了,他直接冲着季清扑过去,恨不能直接把季清压在树上,就地办了! 然而,一个短小的棍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季清手里拿着从地上捡的槐树枝,顶在高成进的胸口,冷笑出声:“干什么?我叫你过来是来说话的,你别乱来。” “我怎么会乱来呢,我只想好好来。”高成进把季清的说辞当做是欲拒还迎,见季清单独前来,他已然飘飘然起来,脑子里满是黄色废料。 季清并不让高成进靠近,她虽然想治一治高成进,但没想真的把自己搭进去,所以保持着距离,用言语刺激高成进:“这儿没人,说,你每次都暗示我挑逗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成进嘿嘿笑起来:“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季清慢吞吞出声。 “我看你分明就知道。”高成进往树上一靠,黑暗中朝季清抛去几个媚眼,“不然的话,你又怎么会单独约我出来呢。” 季清看高成进已经入戏,心底讥讽的同时,嘴上也故意道:“高成进,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陈芬芳的男人,你该叫我一声嫂子。” “嫂子。”高成进油腻的喊了一声。 季清就当没听见,继续激将道:“高成进,我告诉你,我跟陈芬芳有仇,你现在是她的男人,我看到你就来气。” “哎呀,那不是正好嘛,我是她男人,你跟我好,可不得把她气死,季清,我对天发誓,我对她没感觉,我真心喜欢的人是你,我每天晚上睡觉都想着你。” 虽说高成进这些反应季清提前都已经料想到了,她所有的话也是在引高成进一步步当真,可亲耳听到,季清还是差点没恶心的吐出来。 这男人,是他娘的贱! 若不是考虑到男人不在状态的时候打了也没什么用,要治他就得他起了状态才行,她才不会这么恶心自己呢。 算了,就恶心这么一下,解决的可是长久的事,她也就忍了。 季清看着高成进,沉默了几秒。 高成进着急,又朝着季清扑过去,季清挡住高成进,用犹豫的语气说:“高成进,我不相信你的话。” “季清,你相信我,我对陈芬芳没有感觉,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我如果有一句假话,我天打五雷轰!” 季清装出将信将疑的样子,很快又换了情绪,故意做出高傲的样子,质问高成进:“你说喜欢我有什么用,我还不知道你行不行呢,我看你这身高这体型,那方面肯定不怎么样。” 听季清已经提到了那方面,高成进激动得身体发麻。 他以往拥有女人的经验告诉他,季清已经被他拿下了! 不然的话,不会这么故作高冷的质疑他! 顷刻间,他血脉偾张,身体也做出了反应。 “来,你自己试试。”他丢掉斧头,朝着季清走去,语气前所未有的骄傲和自豪,“别的我不敢说,但这方面,我高成进还真没怕过谁。来,试试。” 季清看高成进已经进入状态,嘴角勾起鄙夷的弧度,等到高成进走进,要抓起她手的那一刻,突然行动起来。 只见她一边将手里捏着的抹布团精准塞进高成进嘴中,一边抬起脚,用力朝高成进下半身踢去! “唔!” 高成进惨叫出声。 因为嘴里塞着抹布,他的惨叫并没有传出去多远。 高成进捂着下半身轰然倒地,季清蹲下身,嫌弃地看着一脸惨白的高成进,啧啧两声:“谁给你的自信,以为我会看上你?” “唔……唔……” 高成进疼的满地打滚,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季清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高成进的惨状看了几秒,冰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要是敢惹我,我要你的命,你不会以为我只是跟你说着玩玩而已。” 高成进疼得咬紧口中的抹布,上面的臭味和馊味他也顾不得了,他此时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咋地,还不服气吗?”季清看着高成进眼中的恨意,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抬脚对着高成进的肚子猛踢几脚。 还不解气,她又在高成进下半身踩了一脚。 这下,高成进都快没气了。 季清寒意十足地看着高成进,最后道:“好好养着,以后你不接近我,最好躲着我点,你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但凡你还敢对我动歪心思,我让你这辈子都不能人道。” 高成进绝望地闭上眼睛,连瞪季清的力气都没了。 季清拍拍手,很快又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360章 一大盆狗血 回到王大媳妇家,季清看一眼桌上的钟表,时间刚好过去九分钟。 想到此刻还在草垛旁打滚的高成进,她心情大好,对付这种猥琐男人,直击要害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大道理都说以理服人,可对于人渣,还是武力最好使。 想必接下来一段时间,这人渣怎么着也会消停点了。 而他若是还敢闹事,她自然还有别的办法。 “外头冻坏了,快烤会火。”王大媳妇这边,这会子功夫,她已经把红枣水也熬好了,给季清先盛上一碗。 季清端到嘴边吹了吹,一口咣咣咣喝光。 王大媳妇:“好点没?要不再来一碗?” “不用了。”季清擦擦嘴,“喝不下了。” 王大媳妇把锅盖盖上,对着季清吐槽:“我说你们老太太也太抠门了,大过年的也不准备些好吃的,这还能把人吃到拉肚子的。” 季清附和:“准备啥啊,晚饭还是陈青岩帮忙现做的,我看过年就没有割肉买菜,连粉条都没买。” “啧啧啧,她省成这样干啥啊,我看陈向东花手可大了。”王大媳妇把瓜子端到季清面前,一边嗑瓜子一边吐槽,“话说老太太不是才嫁了女儿嘛,新女婿也没送点年货?” 季清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个,季清也觉得神奇。 按理说老太太这样势利的人,若是高成进过年没拿个十样八样的,老太太是不可能有好脸色的,可若是高成进拿了,怎么家里没一点变化不说,饭也吃得这么寒酸? 桌子上有好几样菜,可都是陈青岩和她才拿过来的,都不知道老太太过年办了些什么年货。 季清才琢磨呢,瞧着王大媳妇欲言又止,不禁疑惑:“怎么了嘛?” “有个小事,我不太确定。”王大媳妇凑近季清,压低声音说,“这事儿我不敢乱说,可我又觉得,跟你不说我这心痒痒。”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 “没事,你说,说不定我也知道呢。” 王大媳妇又吸了几口气,这才十分神秘道:“我之前撞见过一次高成进和他表嫂,俩人一起在路上走,虽说没啥亲密举动,可我总觉得,俩人不对劲,有猫腻,那样子不像是表弟表嫂,倒像是男女朋友。” 季清顿时拧眉:“他表嫂?哪个表嫂?” “就那个叫王红的,她男人是个不吭声的,每天就头钻到地里干活,其他啥也不管,我听人家说,那个王红可不是个安分的。” 王大媳妇一番话,不禁让季清想起自己在镇上遇到高成进和王红那次,当时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事情,若是一个人感觉有问题可能不作数,但若是人人都感觉有问题,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有问题。 不过,这件事关乎一个女人的名声,季清并没有急着声张,而是问王大媳妇:“你对王红了解多少?” “不了解。”王大媳妇摇摇头:“没来往过。” “那这事咱们先不说,先观察观察。”季清对王大媳妇说,“现在不比以前,高成进现在人在村里,人多眼杂的,他们俩要是真有事,早晚暴露。” 王大媳妇点头:“就是。” 季清当时就这么一说,她万万没想到,有些事情发展可以发展的如此之快,第二天,高成进和王红的事就暴露了。 而且暴露的异常惨烈。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高成进拖着残缺的身体回家说起,当时大家都睡下了,高成进疼得不行,又不敢弄出动静惹得爹娘起来问询。 于是,他便去找王红,想让王红帮他买药,照顾他一下。 结果王红得知高成进是被别的女人给踢了下身后,醋劲大发,跟高成进拌起嘴来,高成进没想到这个时候了王红还这么不懂事,俩人越吵越凶。 最终,吵醒了已经睡下的王红男人——刘大发。 刘大发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没错,但再老实的人,也受不了别的男人当面来羞辱。 尤其,这男人还是自己的亲表弟! 以前那些事他没当面撞见过,他可以装聋作哑,就当没发生过,可现在妻子就在家里和别的男人争论你爱我我爱你那些事,他哪里还能蒙头睡得下去。 他怒不可遏,趁着高成进和王红争吵之际,跑到柴房提上斧头,大叫着冲过去对着高成进和王红就是一顿乱砍。 高成进下半身本就疼的要命,一时间竟然没法抵抗刘大发的攻击,胳膊上后背上挨了好几斧头,王红则是在肩膀上挨了一下后,便尖叫着跑出了家门。 “杀人了!杀人了!” 周围邻居听到叫声纷纷跑出家门,听王红大喊着杀人了跑过去拉住已经乱了心智的刘大发,并把刘大发捆了起来。 而早已经满身是血的高成进,也被连夜送到了镇上卫生院。 任谁也没想到,大过年的,还能欣赏这样的伦理大戏。 季清一家是次日才被吵醒的,按理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高成进的妻子,陈芬芳应该是第一时间被告知才行。 可围观众人考虑到陈芬芳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种血腥又下作的事还是尽量不要大半夜惊动她比较好,所以这一夜,大家都约定俗成般的,没有人来告知陈家。 陈芬芳也因为这样,睡了最后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天刚亮,高成进私通王红,被王红丈夫砍伤送去卫生院的八卦就在红山根村传开,迅速成了每个人见面后聊得最欢的事情。 说回头一天晚上,季清在王大媳妇家待到八点,陈青岩到王大媳妇家接上季清,两人回到陈家东厢房,季清把王大媳妇煮的红枣水给孩子们喝了口,和孩子们一起睡下。 陈芬芳本想回婆家,无奈高成进不来接她,她便只能和老太太陈向东一起挤在堂屋炕上,老太太拉着陈芬芳说了许多有的没的,陈芬芳听得认真,也就没再去找高成进。 对于高成进不忠的事情,她隐约有感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把这件事挑明,更不能让季清知道。 她甚至还自以为是的想,若是高成进真的有问题,那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她也就拥有了高成进的把柄,高成进会对她更好。 反正,大家的里子都没多干净,她只要能维持住面子,不在季清不在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面前丢人,她就觉得自己不亏。 陈芬芳的这种侥幸心理,在村委会的人来家里,告知昨夜发生的事件后,瞬间炸成一朵烟花。 “你说什么?” “王红?” “不可能!你们在胡说八道!高成进呢!让他来见我!我不听你们的!” ps:真人真事,作者本人上初中的时候,上学路上有个小卖部,某天早起上学,路过小卖部,看到一堆围观的人以及小卖部地上红色的血,后面才知道小卖部女老板一直背着老公在外面偷人,老公忍无可忍,在她又一次偷情之时,把她和她情人一起砍死在小卖部里…… 第361章 全都是蠢货 陈芬芳嘶吼着晕了过去,被来看热闹的众人手忙脚乱掐人中救醒,又抬进屋子里,叫来余大夫把脉开药。 大队长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无奈挠了挠头。 孩子们不明所以,一个个都很是茫然。 招娣扯扯季清的衣袖:“娘,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都不懂,什么叫私通,什么叫出轨。 季清不想这些事脏了孩子们的耳朵,便叫他们回屋子里呆着,自己则和陈青岩把大队长拉到一边,听大队长详细说了昨晚的事。 听到高成进还在卫生院里,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全程没有提过自己后,季清略略放下了心。 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高成进怎么说也是个浪荡子,这种人是不可能主动跟别人说,自己勾搭某个女人没勾搭上,还被踢了下半身的。 那岂不是自己毁自己尊严? 不过,就算是高成进把她供出来,她也不带害怕的。 当时她人在王大媳妇家,可是有王大媳妇给她作证呢,他高成进说是她踢的难不成就是她踢的? 高成进在村里什么名声,她在村里什么名声,到时候只要她不认账,仅凭高成进的一面之词,只怕会被众人唾沫淹死! 想必高成进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她,更没有说过被踢下半身的事。 如今,人们的焦点,也都统统放在了高成进和王红长久以来的奸情,以及高成进被王红男人砍伤之上。 “所以,这件事是真的了。”陈青岩听后,严肃出声。 大队长叹口气,很不想让陈青岩难堪,可铁一样的事实摆在面前,他总不能对陈青岩撒谎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思来想去,他只能说一句:“凡事往好处看,至少人没事。” 陈青岩冷冷出声:“还不如有事,一了百了。” 季清深吸一口气,飞快看了陈青岩一眼。 这是自打她和陈青岩相处以来,听陈青岩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不过,她并不觉得是陈青岩恶毒,猝然遇到这种事情,陈青岩这样的反应,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 大队长听陈青岩这么说,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发言,只能再叹口气,沉默起来。 季清主动握住陈青岩的手,待陈青岩看过来,她轻声:“没事的,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现在这样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 高成进这样不堪的性格和放荡的作风,出事是早晚的事,现在是被自己亲表弟砍了几斧头,放在未来,指不定被谁的男人直接拿菜刀砍死。 偷人媳妇,自古以来就没什么好下场。 陈青岩听着季清的话,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家里见到高成进,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人太轻浮,不靠谱。 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年,他的预感就成真了。 季清说得对,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 他点点头,攥紧了季清的手。 一旁,大队长不服气得扁扁嘴唇,分明他说的和季清说的是一个意思,怎么季清说陈青岩就一下子听进去了,他说就挨怼。 哎,到底人家是亲媳妇,他这个外人是比不了啊。 堂屋里,陈芬芳一边泪流,一边哀嚎。 老太太也跟着哭天抢地,大骂高成进是个畜生,哭诉陈芬芳命苦,自己瞎了眼,怎么把陈芬芳交给那么一个畜生。 周围人不敢说别的,只能一个劲劝老太太和陈芬芳想开点,别为了畜生伤了自己身体,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提到孩子,陈芬芳瞬间再次爆炸,又寻死觅活起来。 大伙儿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压住。 季清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急速发展成这样,她陪着陈青岩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拉着陈青岩去厨房做中午饭。 被这事闹了一早上,就算当事人不饿,孩子们也该饿了。 而且,要解决事情,也得吃饱了再解决。 陈家老大一家自从事情发生,躲在屋子里就没出来,生怕波及到自己似的,直到季清和陈青岩在厨房里做饭,老大媳妇才偷偷摸摸溜进厨房,说是也要帮忙。 在这节骨眼上,季清懒得跟她计较,也没拦没说什么。 至于陈向东,季清有点纳闷,刚刚还看见人呢,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季清想着这种时候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吃大餐,便简单烙了死面饼子,又切菜准备让陈青岩炒了几个菜,老大媳妇在一旁倒倒水打打杂。 一顿饭才做着,院子里又响起刺耳的声音。 “不好了!东东提着斧头找高成进寻仇去了!” 季清和陈青岩对视一眼,从厨房走到院子里,堂屋抹眼泪拍大腿的老太太听到这一声,当即也冲出来,“啥?” 来人是村口陈二娘,和陈家关系说不上多好,但多少带点亲戚,因此也比较关心这件事,她是小跑过来的,咽一口口水,才把原委说出来。 “我刚才出门倒水,看见东东迎面走来,我才问他过年好呢,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朝着前面走了,我正奇怪呢,就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头!给我吓一跳,我喊着问他干什么去,他说他去砍了高成进!要是砍不了高成进,他就砍了高成进爹娘!” 季清:“……” 这个陈向东,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嫌不够乱呢,还想再添一把火。 什么砍了高成进爹娘,这哪里是替陈芬芳解决问题,这分明是借着这个机会耍自己威风把水搅得更浑罢了! “我的老天爷啊!”老太太尖利地喊了一声,跌倒在地,哭喊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啊,你把我收了!” 陈青岩没有理会趴在地上哭喊的老太太,对季清低语一句,大步就朝门外走去。 季清担心陈青岩,连忙向大队长求助。 这事儿可不能再闹大了,大队长也知道陈青岩去干什么了,应允季清:“你放心,我多喊几个人,陪青岩一起去。” 陈向东和高成进闹成什么样还两说,要是陈青岩出一丁点问题,那就是损伤国家栋梁,谁也担待不起! 老太太在院子里猛哭,吸引来一堆看热闹的人,有些心地稍微良善点的,看不下去这种事情,便自发安慰老太太,陪着陈芬芳。 还有一些人,表面上是来探望老太太和陈芬芳,实际上就是来看笑话的。 对于这些,季清没有任何理会。 她把饭菜盛了一部分,叫跟老太太熟悉的老婆子端到堂屋去,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给老大媳妇,一半自己端到东厢房去,和孩子们一起默不作声在东厢房吃馍馍下菜。 可惜陈青岩还没吃饭就去追陈向东,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 屋子外头一阵又一阵哭喊,动静闹得极大,孩子们也被吓到了,一个个都安安静静吃东西,多余一句话都不敢问季清。 这种事情季清也没法跟孩子们解释,只能说家里出了点事情,让他们不要多想,乖乖呆着,等下午就带他们去外奶家。 招娣数次想开口,但瞧见季清那沉郁的脸色,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另一边。 陈青岩出门后,大队长追上陈青岩,表示他们可以骑村委会那辆二八大杠去追陈向东。 与此同时,大队长还发动了村上十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一起去找陈向东,大队长深觉季清说得对,这陈向东手里可是有武器的,就算最后没能真的寻仇高成进,脑子一热再把不相干的人给伤了,可就真害了。 他们村委会的人,有义务阻止这种恶性事件发生。 于是,陈青岩骑自行车,大队长坐车座,小伙子们小跑步,一群人浩浩荡荡去追陈向东。 陈向东离开时间并不久,走得也不算快,一群人追到红山根村过去一个村子,就看到了陈向东,陈向东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一群人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把陈向东给按住了。 陈向东看到陈青岩和大队长,扭动着身体吼起来。 “干什么!放开我!” “我要去杀了高成进这个杂种!谁都别拦着我!” 陈青岩头一次产生了想打人的念头,实际上他也行动了,他几步上前,一脚踢在陈向东胸口。 “已经够乱的了,你有完没完!” 陈向东没想到陈青岩居然会动手打他,一时间震惊不已。 陈青岩居高临下看着陈向东,恨铁不成钢地厉声道:“高成进现在人在卫生院里,不管他是死是活,都是他们一家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你现在去,但凡把他伤到一点,他再有什么好歹,那就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又怎么了?”陈向东不服气大喊:“他罪有应得!他是个杂种!他死了活该!我这是替天行道!” 陈青岩无语,他真不知道该说陈向东这是热血呢,还是蠢货呢。 还是大队长开口劝陈向东:“东东,高成进是个啥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清楚,关键是你现在动他,他万一出了事,那你就是故意杀人罪,可是要抓去判刑坐牢的!” 一说到坐牢,陈向东立马安静了,也不吼叫了。 转变速度之快,令众人再次大开眼界。 第362章 窝心 陈青岩对陈向东没话可说,从他手中拿走斧头,冷淡开口:“行了,你别一个人瞎折腾了,跟我们回去看这事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处理,都成这样了,还能怎么处理。”陈向东低声咒骂。 大队长见状,好言相劝:“东东啊,人这一辈子,怎么着都是要往下过的,事件发生了,咱们就想着解决事情,别摆烂啊。” “切。”陈向东不以为然。 让他来说,就应该血债血偿! 一行人转身往回走,大队长推着自行车,陈向东被簇拥在中间,陈青岩扫一眼陈向东,看到他是真情实感的在愤怒,压低声音问:“高成进作风不正这事,你以前没听到过风声?” 陈向东顿时不高兴了,大声道:“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着也是我姐夫,我要是听说过他跟他嫂子搞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还和他称兄道弟!” 陈青岩哼了声:“那还算你有点心。” 要是明知道高成进有重大作风问题,还上赶着和高成进天天混在一起,那真是枉为人弟了。 见陈青岩不再苛责自己,陈向东顿时有几分心虚。 其实,他听人说过,说高成进心思花,爱跟姑娘们打情骂俏,爱开妇女们玩笑,不过当时他只觉得,这不过是男人们都会犯的小毛病,没什么大不了。 他自己虽然不怎么热衷这种事情,可他一起混的哥们,大多数都爱开黄腔,甚至有些人,还会出主意开玩笑说办了哪个姑娘。 听得时间久了,他自然习以为常。 不过,男人普遍好色和跟嫂子搞在一起被砍伤进了卫生院,在他看来这是两码事,在这里就能看出,陈向东看着愤怒得不行,实际上对于高成进这件事,他和陈青岩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陈青岩所秉持的是这件事荒唐,高成进品行不端,害人害已。 而陈向东则想的是,好色点就算了,居然堂而皇之跟自己表嫂搞在一起,还被砍伤,现在弄得人尽皆知,真是丢人! 瞧瞧,两人的出发点就不一样。 一行人回到陈家,季清已经和孩子们吃完,叫陈青岩进屋吃点东西,陈向东则被大队长带去堂屋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一见到陈向东,就扑了过去,又叫嚷着哭起来。 “我的儿啊,你这是干啥啊,你把娘吓死算了,要是你磕碰一下,娘可咋活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还给不给我活路啊!” 季清听到老太太的话语,怕陈青岩又心里不舒服,便跟陈青岩聊起天来。 “二哥,这事儿,你看接着咋办?” 陈青岩大口吃饭,没有一丝犹豫:“公事公办。” “那就是该报案就报案,该调解就调解。”季清觑着陈青岩的脸色,“二哥,那陈芬芳呢,要跟高成进离婚吗?” “当然。”陈青岩干脆道。 季清嘴角微微勾起,她就喜欢陈青岩这杀伐果断的性格。 甭看陈青岩瞧着冷冷淡淡的,实际上什么事该怎么办,他心里都有数呢。 他是个文人知识分子,自然不会开口就打打杀杀,但要论起来完善的三观和正直的品格,那没人能比得上的。 季清崇拜的看着陈青岩,继续说:“二哥,我打算等会儿带孩子们去牛头村,这边太乱了,我把他们先放到我娘那里去。” “嗯,我陪你去。”陈青岩往嘴里扒菜。 季清忙摇头:“不用,我带他们去就行,这儿还要你主持大局呢。” 如果可以,季清也不想陈青岩呆着,可眼下这一院子,老陈头和老大一家装死不理事,老太太平时看着能得很,这关键时候和陈芬芳哭作一团,一点用处没有。 至于陈向东,那就是个祸害,要是没人拦着看着,指不定又闹出啥惊天动地的事。 季清再不喜欢陈家这一大家子,也在心里无比清楚,这毕竟是陈青岩的至亲骨肉,人家都说血浓于水,如今他的亲人出了事,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所以,就算她厌恶这种事,也知道这事儿难缠,不会耍性子阻拦陈青岩。 陈青岩深深看了季清一眼:“那我送你到村口。” 言语之中保护欲,令季清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和幸福。 “好呀。” 陈青岩吃过后,拿到厨房洗了碗筷,季清和孩子们这边也收拾好,季清过去跟还站在院子里的大队长说了一声,跟陈青岩带着孩子们走出大门。 此时陈家几人都在堂屋里,倒是没人出来找茬。 走出一段路,渐渐听不到陈家人哭闹的声音,几个孩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轻叹了口气。 家里太吵了,呆着可太难受了。 说起来一年前过得也是这样鸡飞狗跳的生活,那时候整个人钝钝的,都没什么感觉,不像现在,过惯了开开心心的平静日子,一听人家吵闹,就受不了了。 他们越发觉得,镇上的安稳生活可真好啊。 到了村口,季清让陈青岩回去,看陈青岩依依不舍,脸上似有愧疚,季清道:“要不,我把孩子们送过去后,让我娘照顾孩子们,我回来陪你。” “……不用。”陈青岩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我尽量快点弄完,过去找你,你好好陪你娘待会。” 大过年的,让她经历这么狗血的事情他已经很不爽了,怎么还能自私的让她匀出陪家人的时间,一直陪着他。 况且,到时候吵吵嚷嚷,他不想让她烦心。 见到了这个时候,陈青岩还能考虑到自己,季清甭提多窝心。 她知道陈青岩想让她舒坦,她也不辜负陈青岩的好意,点头应声:“那行,那我就陪陪我娘,等你过来找我,咱们今晚吃饺子。” “行。”陈青岩摆摆手,转身走了。 季清牵着小旺,三姐弟走在前面,提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朝牛头村走去。 没了冷酷的学霸爹,孩子们也放松下来,招娣给盼娣打眼色,盼娣看季清表情也舒缓多了,才轻声开口:“娘,尕娘是不是出事了?” 孩子们如此敏锐,季清也不想瞒他们骗他们,点头嗯了一声。 盼娣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家旺也问:“娘,尕娘的事会影响到咱们吗?” 这一点,是家旺大管家最关心的。 至于其他的,家旺不在乎。 他是几个孩子里心眼最多的,同样也是最拎得清的。 季清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只要咱们不想被他们影响,他们就影响不了咱们。等明天回镇上,他们怎么样就跟咱们关系不大了。” 家旺继续追问:“爹也这么想吗?” 季清看家旺一眼,认真道:“你们要相信你们爹,那是他的家人,他没办法直接割舍,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知道该怎么办。” “嗯。”家旺咬唇,重重点头,“我相信爹。” 招娣忍了好一会儿了,见家旺问完,连忙对着季清八卦起来,“娘,尕娘是不是又要离婚了呀?” 季清看招娣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这我就不知道了,得看你尕娘自己的想法。” 招娣笃定:“我觉得肯定要离,都哭成那样了。” 盼娣附和:“就是。” 家旺:“爹也说了要离。” 必旺大眼睛忽闪忽闪,他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新奇地看着哥哥姐姐们讨论,不管谁说,他都点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样子。 季清将孩子们的讨论瞧在眼里,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听得出来,孩子们的关注点不在于私通出轨那些地方,基本上只在一家人的和谐问题上。 不多时,几人就到了老季家。 这个时间点,除了三个儿子陪着媳妇去转娘家,季家二老和季家两个姑娘女婿孩子们都在,季清带着四小只进去的时候,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大人们坐在堂屋喝茶聊天。 “啊,三娘回来了!”季秀的小儿子方建华喊一声。 方丽华连忙拽一把方建华的胳膊,低声呵斥:“别跟她说话。” 他们娘不喜欢季清,作为姐姐的方丽华比方建华记事,自然也记仇,看着季清的表情凶巴巴的。 大人们的恩怨季清从没想过算到孩子头上,但若是孩子自己不懂事,非要掺和到大人的恩怨里,那季清也不会待见这孩子。 瞅着方丽华那一脸敌意的样子,季清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分给院子里季家五姑娘季娟的三个娃,季娟性格古怪孤僻,和季清来往不多,她的三个娃对季清也是略显陌生。 不过,这并不影响孩子们对糖果的热情。 他们捧着糖,甜甜喊季清:“三娘,过年好。” 这一声喊得季清开心,季清摸摸三个娃娃的脑袋,又拿出一叠毛毛钱,给三人一人发了五毛钱。 “给你们的,压岁钱。” 三人愣了下,一脸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高兴得拿着钱就往屋子里跑。 边跑还边喊:“娘,三娘给我们年钱了,五毛钱!” 那高兴劲儿,可把院子里的方建华和方丽华姐弟看得眼睛冒火,羡慕嫉妒恨到不行,他们过年这两天收的年钱合起来,还不到五毛钱! 第363章 骄傲 听到外头的动静,季家众人走出堂屋。 看到季清带着孩子们来了,季老太哎吆一声,快步下了台阶,朝着季清走过去,高兴得抓住季清胳膊。 “我跟你爹正说你啥时候回来呢,你就来了,真好!” 老季头环视一圈,没看到陈青岩,探着脖子问:“闺女,我的高材生知识分子女婿呢?” 这一年来,陈青岩在研究所工作,回村帮助村里处理琐碎事等等事迹渐渐传开,陈青岩又一次名声大噪起来。 曾经陈青岩被送去读大学,离得远也一年半载不回来,大家感觉并不大,而现在陈青岩就在县城研究所就职,他的一身才干也实打实的帮助到了父老乡亲们,因此,现在的陈青岩,在人们的嘴中,比过去还要神乎其神。 季老头也沾了光,经常被人喊,是高材生的老丈人,可把他骄傲得不行,就等着高材生陈青岩过年来拜老丈人呢。 季清没把陈家的事说出来,而是委婉道:“他在陈家还有点事,等处理完了,就过来了。” “哎,看看,我这高材生女婿,真是个大忙人。”老季头唧唧抽两口烟,很是自豪的说。 季老太闻言,扭头瞪一眼季老头,“你可住嘴,别等会人来了还这么说,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季老头不以为意,“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可拉倒!你就是想显摆!”季老头毫不客气拆穿季老头的虚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季老太转向季清,招呼道:“别傻站着了,快进屋,下了雪路不好走,走这一路过来,真是费劲了。” 季清笑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娘,过年好。” 几个孩子也乖乖叫人:“外奶,外爷,过年好。” “好好好,快进屋。”季老头乐不可支。 围观的季娟和她男人俩人,脸上都带着只属于过年的轻快笑意。 饶是季娟常年是个脾气不好的刺儿头,这大过年的也乐呵呵的,她男人自不必说,是个老实木讷的人,看着比原本年龄更大些,脸上跟其他庄稼汉一样,有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深刻印记。 季清对季娟和她男人张大壮没什么坏的印象,进屋后,她跟季老头季老太寒暄完,便向季娟张大壮主动打招呼问候。 “五妹,五妹夫,最近好着吗?” “啊?”季娟愣了愣,才慢吞吞说:“有啥好不好的,日子就这么过着呗。” 张大壮则是本本分分回答:“挺好。” 季清拿过一个红色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些笔和本子,还有两本识字的书,叫盼娣拿过去给季娟,“我看你家几个娃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这些应该用得上。” “啊……” 季娟接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前脚还在家里跟张大壮说,季清现在生活过好了,肯定就瞧不上他们了,到时候见了面,季清要是头背到天上去,他们也不卖她好。 可谁知道,季清一见面就这么和气,这么热情。 倒是把她弄得手足无措了! 半晌,才说了句:“那我替我家几个谢过三姐。” 季清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看着曾经逮谁咬谁的刺儿头这会儿挠着头不好意思,她觉得特别有趣,“咱们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季老太看季娟和季清相处和睦,也跟着高兴,“就是,一家人。” 这边几人其乐融融,那边季秀快要气死了。 她没跟着进屋,而是在外面听姑娘方丽华说,季清一进院子就给季娟的几个娃给压岁钱和糖,完全没理会她的两个娃。 越听越觉得季清可恶! 季秀是个脾气爆炸还没脑子的,她瞬间就觉得忍不了了,冲进屋里,对着季清阴阳怪气道:“谁不知道你挣了几个臭钱,回来显摆啥呢!” 季清朝季秀看过去,没做声。 倒是季老头先发话,他厉声呵斥季秀:“老二,你说什么胡话呢,又犯得什么病?” 季秀咬唇,想跟季老头吵,可接收到季老太充满暗示的眼神,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丢下一句:“爹,你就偏心!” 接着,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季老太讪讪笑着打圆场:“她就这秉性,你们也知道的,你们接着聊,我出去看看,这大过年的,咱们和和气气的。” 对此,季清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季老头才不管儿女间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全部关注点都在陈青岩身上,待季老太出去后,他拉着季清问:“我女婿最近工作咋样,你们遇到啥困难没?” 季清哭笑不得,“爹,你以前也没这么关注我家青岩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季老头哈哈笑起来,倒是也实诚,对季清说:“以前我出去人家又不问我,现在我出去,那一个个的,都打听我高材生女婿呢。” 季清汗颜,她不禁挑眉:“就没问我的?” 怎么着她现在也算是成功的小企业家,她就不信没人问她。 果不其然,季老头道:“问你的也多得很,不过把你有啥好说的呢,你那些事情我门儿清,说起来能说的可多,不像我女婿,我了解的不多啊。” 季清:“……” 好,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是父老乡亲不看重她,是她这个爹把她忽略了。 季清其实没想和陈青岩争名声,她也就这么随口一说,陈青岩这么受欢迎有好名声,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看季老头是真心想知道陈青岩的事,季清也没再藏着掖着,挑了一些能说的,跟季老头聊起天来。 院子里,季老太追上季秀,苦口婆心劝说。 “大过年的,你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她是你妹妹,她的日子过得好了,你不也跟着好吗,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说那种话,叫人家外人听了笑话!” 季秀嗤笑一声:“她过得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吃她的没喝她的,还不能说她了?” 季老太:“好端端的,你也没道理说她啊。” “什么好端端的。”季秀咬唇,不甘心道:“她一来就给我上眼药,欺负谁呢,以为我真老虎不发威啊!” 这下,季老太才知道,季清给季娟几个孩子给压岁钱和糖,不给季秀孩子的事。 她无奈叹口气:“好了,你也别闹脾气了,这事儿是老三做得不对,等会儿我单独说她,你别在你爹面前吵吵嚷嚷,把他惹火了,你也不好过!” 第364章 猪队友 陈青岩回到家里,马不停蹄就开始解决问题。 他首先带着村委会几人去了一趟高成进家里,跟高成进爹娘说了高成进的事,表示这事儿得公事公办,都已经牵涉到动斧头伤人了,该公家出面的地方,就得让公家出面。 原本,出了这种丑事,高成进爹娘只想当缩头乌龟,反正儿子就是挨了几下,没出大事,他们想的是,这事儿糊弄糊弄,过去算了。 所以听到陈青岩说要公事公办,他们立马就急了。 “这不都是家事吗,咋还要找公家?”高成进的娘,曾爱花腾一下站起来。 高成进的爹,高贵财也拉下一张脸,对着陈青岩不满道:“我说,这事儿说到底跟你们陈家关系不大,也轮不到你出来说找公家。” 大队长一看,这高成进爹娘居然这么不讲理,帮陈青岩说话:“这事儿听起来是家事,可人青岩妹妹是嫁到你家的啊,你家出了这种事,他妹妹现在跟他老娘都哭成一片,他于情于理都有资格站出来主持公道的。” 高贵财不依不饶:“是他妹妹嫁到我们家,又不是他嫁到我们家,他主持的什么公道。再说了,他妹妹又没受伤,受伤的可是我儿子!” 大队长无语。 陈青岩自始至终都没动气,面对高贵财的胡搅蛮缠,他淡淡道:“这事的确是你们的家事,可现如今高成进人躺在卫生院里,王红的男人刘大发往后还会不会继续报复,高成进身上的伤会不会给后半辈子留下后遗症,这都是关系到我妹妹的问题,我认为我完全有资格来带头解决这件事。” 曾爱花莫名被陈青岩身上那从容不迫的气场震了下,弱弱问:“那你的意思,是把我儿子送到派出所去?” “没错,不过最主要还是刘大发。”陈青岩看向曾爱花,“他拿斧头砍人,这可不是说算了的小事,如果这事不彻底解决,以后他再有这样的行为,你们不害怕吗?” 曾爱花:“……” 别问她,她想起来就害怕。 可要是送派出所,以高成进和王红私通这行为,高成进就算是受了伤,也是讨不了好的。 高贵财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着脸质问陈青岩:“你把我儿送到派出所去,我儿要是被判坐牢,你妹妹可就是一个人过活,相当于守活寡了!我儿子人去了那里面,她能过上好日子?!” 陈青岩:“芬芳接下来会和高成进离婚,回陈家住。” “啥?”高贵财和曾爱花再次震惊。 一旁,大队长连连擦冷汗。 自古以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自家人私通还砍伤的丑事,只说起来就麻烦,掰扯都掰扯不清,就别说断事了。 陈青岩不疾不徐道:“芬芳肚子里怀着孩子,实在不适合再参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孙子,咱们两家也住的不远,等孩子出生后,你们也可以时常过去看看孙子。” “不行,我不同意!”高贵财气得跳脚。 曾爱花也说:“就算要离婚,那也得把我们的孙子给我们留下再离,她一个二婚的,我们把她风风光光娶进来,不能连个蛋都不给我们留!” 听着高贵财和曾爱花这糟糠一样的发言,陈青岩露出微微的不屑。 他扫一眼二人,掷地有声道:“以上我说的所有决定,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你们的。” 高贵财:“……什么?” 陈青岩:“咱们村村委会的人都在,都是见证。我该说的也说完了,你们好好琢磨。不打扰了。” 这下,高贵财和曾爱花人都傻了。 他们还打算不管陈青岩怎么说,他们都抵赖呢,反正高成进人不在,这事儿一下两下也说不清楚。 村里人很多都抱着这样的想法,遇到了事胡搅蛮缠一通,一笔笔账也算不清楚,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想到这个陈青岩,他这么干脆?! 曾爱花推着高贵财:“老汉,你快想想办法啊,人家这是要找派出所了,咱们儿子可怎么办啊!” “别吵吵。”高成进扶着额头坐下来,“都是一家人的事,进什么派出所,我绝不会让咱儿子进派出所。” “就是,还有咱们孙子,他们要是离婚,咱们就把孙子要过来!咱们家的血脉,凭什么留给他们!” 陈青岩和大队长并排往陈家走,大队长问陈青岩:“真要找派出所吗?” “嗯。” “嘶——”大队长倒吸一口冷气,啧一声,“那高成进和刘大发这俩小子,八成是劳改定了。” 陈青岩没吭声。 做错事承担后果,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回到陈家,老太太和陈芬芳歪七扭八躺在炕上,一双眼睛肿得跟俩核桃一样,这会儿已经嚷嚷累了,也哭不动了,都歇着了。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也少了一大半。 考虑到季清还在牛头村等着自己,陈青岩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对老太太和陈芬芳道:“这事儿已经发生了,你们也别再想东想西了,高成进和刘大发的恩怨公家会处理,不干咱们的事,往后芬芳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就行了。” 老太太本来还闭着眼睛装晕呢,一听到这句,立马就来了精神,腾一下坐起来,“啥?公家来了?” 陈青岩身后,大队长讪讪笑笑:“老太太,我也算公家啊,我一直在呢。” 陈青岩不是个兜圈子迂回的性子,他直截了当道:“这事我会上报派出所,让派出所来解决,高成进有错在先,芬芳离婚很容易。” 这时候闹离婚的不多,有那么一两个人家也会调解,不过高成进这事,明眼人一看都会站在陈芬芳这边,陈芬芳想离婚就一句话的事。 然而,老太太却是另一种反应。 她当即掐着腰,对着陈青岩大喊:“什么离婚?你说谁离婚?” 陈青岩蹙眉。 大队长看跑前跑后的陈青岩被吼,略略不高兴,替陈青岩回答:“老太太,高成进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们家陈芬芳……” 结果,大队长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出了事就解决事,动不动说什么离婚的话,这话能随便说吗?” 闻言,陈青岩的脸色,瞬间转为铁青。 第365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冷冰冰开口,质问老太太:“那你的意思是,不离婚,以后芬芳继续跟高成进过日子?” “不然呢?”老太太反问。 陈青岩咬牙:“高成进在外面有人了,而且还可能不止一个。” “那又怎么样?”老太太看屋子里这会儿也没几个外人,哼一声道:“只要他没把那女人领到家里来,只要我们芬芳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外面的女人都不作数!” 这话说的,把大队长都听惊了。 片刻后,他疑惑开口:“既然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那你们哭啥呢?” 看她们知道事情后,都哭天抢地的,一个接着一个晕过去,还以为她们接受不了高成进做出这种事呢! “咋地,出了这么大的事,哭都不让哭了吗?”老太太跟演戏似的,眼泪瞬间又落下来,她一边擦,一边埋怨:“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顿时,给大队长整无语了。 陈青岩已经对老太太的泪水免疫,继续问:“所以这件事,你们是想怎么解决?” 老太太不吭声,炕上一直装死的陈芬芳突然开口。 “这事儿我跟他高成进没完,我要是把不把扒下来一层皮,我就不姓陈!还有那个王红,口口声声和我做朋友,结果背着我做出这种腌臜事,她给我等着,我早晚给她好看!” 陈青岩捕捉到了关键点,眯着眼睛问陈芬芳:“所以,哪怕出了这种事,你也不愿意跟高成进离婚,是吗?” 陈芬芳平日里爱撂狠话,这一刻却担心她如果说了要离,陈青岩二话不说找人来办离婚,可是让她承认她舍不得高成进,她又不愿意。 她咬牙琢磨了一会儿,稀里糊涂道:“这事儿我还跟他没完,我才不会离婚,那也太便宜他了!” 陈青岩多聪明一人,看陈芬芳这态度,听陈芬芳这话,就知道陈芬芳意思了。 他没再跟陈芬芳说话,而是转向老太太。 “娘,刘大发拿斧头砍了高成进,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咱们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老太太哼一声:“他还能来砍我这个老婆子不成?” 陈青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都是危险人物,我们要离这种危险人物远一点,不要把自己跟制造危险的人搅到一起去。” 以高成进这个德行,指不定以后得罪了谁,谁跑来报复,那到时候若是遭殃的是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然而,陈青岩的苦口婆心,老太太完全听不进去。 她不仅振振有词,而且还反过来怼陈青岩。 “你不要一有什么就喊着找派出所,这事儿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就问你,是不是季清那个坏怂,让你找派出所的?” 陈青岩:“……” 大队长:“……” 老太太看陈青岩不反驳,越发来劲了。 “我就知道,她就是见不得我们一丁点好,遇到点什么事就喊着找派出所,像是派出所给她开的一样!” 陈青岩咬牙:“够了!” 大队长连忙帮陈青岩说话:“老太太,这事儿你可真冤枉季清了,她人都不在,根本没参与你们这件事。青岩之所以说找派出所,也是为了你们考虑啊,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找派出所,你说说该怎么解决呢?” “自然有解决办法。”老太太显然没有想好,随口胡诌:“他高家做出这么丢人的事,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可不会饶了他。” “呵。”陈青岩冷笑出声。 老太太白一眼陈青岩:“反正不能找派出所,也不能离婚,你也不想想,你妹妹都第二次结婚了,现在还大着肚子,要是离婚了,她以后可怎么活?” 陈青岩:“一个人又不是不能活,总比跟着那种人渣强,而且孩子跟在人渣身边,以后也不定会学成什么样。”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太太怒吼。 陈青岩懒得再在这件事上争论,他原以为老太太和陈芬芳需要他出来做主,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最后问一句:“所以,你们是铁了心,不离婚不找派出所?” 老太太还是一样的答案:“我看是你铁了心要把芬芳置于死地,找什么派出所,离什么婚,你怎么就不想想她的处境!” “好,我明白了。”陈青岩恢复了以往淡漠的样子,“我就是想到她的处境,为她做长远考虑,才打算找派出所,才说离婚的。既然你们都觉得不行,那我也不找了,这事儿我也不插手了,你们自己处理。” 听陈青岩要撒手不管,老太太又不乐意了。 她瞪着眼睛喊:“老二你啥意思,你是芬芳的亲哥,她现在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不管了?” 陈青岩冷声:“不是我不管,是你们不让我管。” 老太太:“那是因为你……” 陈青岩打断老太太:“不用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就一句话,让我管我就找派出所让她离婚,不让我管你们爱咋样咋样,别再来找我。” 老太太被陈青岩这强势的态度弄得哑巴了。 她清楚陈青岩性子执拗,因此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拿捏陈青岩。 一想到这些她就烦躁,以前陈青岩多好说话,她说啥听啥,从来不跟她作对,现在被季清那个坏怂挑拨的,她说啥都不听,就跟她唱反调! “行了行了,你走。”老太太又开始演戏,泪水涟涟哭诉起来,“我知道你急着找你媳妇去呢,去,我不拦着,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认了。谁叫我没季清那么多手段和心眼呢,这个贱人,我儿子给她生了!” 大队长:“……” 他终于知道季清为啥那么不爱在这陈家呆了,这老太太也偏见太深了,季清人都不在,她却啥事儿都能推到季清头上。 谁能受得了被这么诋毁啊! 本来,陈青岩打算直接走,不再跟老太太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但听到老太太再一次提到季清,还说的这么难听,他脸又沉了几分。 这一年来,老太太作妖数次,季清除了当时和老太太拌嘴之外,从没在背后说过老太太一句,甚至有时候还提醒他给老太太老陈头多送点吃的。 哪怕是村里的儿媳妇,能做到季清这种拎得清的地步的,也没有几个。 没想到季清都这么深明大义了,老太太还抓着她不放,把她说成小人恶人。 陈青岩只感觉一颗心直直下坠,他咬牙问老太太:“娘,你曾经说过,作风不正品行不端在外面搞破鞋的人,就要赶紧离婚,不然败坏名声一家人都没脸活,你还记得吗?” “啥?”老太太眉头一拧,“你说啥呢?滚滚滚!” 她装糊涂,陈青岩却直接戳穿。 “去年我回来,你让我休季清的时候说的。我今天之所以这么果断让芬芳离婚,也是因为我记得你这些话。现在,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什么当时季清什么都没干,你只是怀疑她,就让我跟她离婚,而现在芬芳的男人高成进都被人抓住砍伤了,你还不催她离婚?” 老太太:“……这就不是一回事!” 陈青岩冷笑:“这的确不是一回事,当时你想攀高枝,所以想让我抛弃季清,现在你还想攀高枝,所以舍不得让芬芳和高成进离婚。娘,你看中的,自始至终都是钱罢了。” “你少教训我!我把你供成大学生,不是让你回来教训我的!”老太太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的茶缸,直接扔向陈青岩。 茶水撒了陈青岩一身,陈青岩躲都没躲。 他继续说:“娘,以前我还不相信你能干出那些害人的事,现在看你这么是非不分,我算是信了。” 老太太从没见过陈青岩这个样子,她突然后悔自己刚才那些说季清的话了,可她不明白的是,她以前也这样骂季清,陈青岩顶多是不喜欢听,怎么这一回,就要跟她翻脸? 还是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 陈青岩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以后你们就跟高成进来往纠缠,我不会再回来这个家了。至于你惦记的生活费,我会定期让队长给你和爹,咱们以后别见了。” “你……”老太太震惊。 “还有,如果你因为这种事到镇上闹我,那以后我生活费都不会给,咱们彻底一刀两断。娘,我说到做到。” “……” 陈青岩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陈家。 不只是老太太和陈芬芳,就连大队长也被陈青岩干脆利落斩断关系的态度给惊呆了,他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追上陈青岩。 “青岩!青岩!” 大队长一把拉住疾走的陈青岩,喘着粗气问:“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跟你爹娘断绝关系吗,你真想好了?” 陈青岩呼出一口气,点头:“想好了。” “为什么,因为高成进吗?”大队长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他知道老太太挺过分的,可怎么突然就要断绝关系? 他想不明白,所以才要拉住陈青岩问问。 陈青岩想了几秒,回答:“是因为高成进,也是因为季清。” “啊?因为季清?”大队长更懵逼了,“难道是因为你家老太太说了季清几句?青岩,别冲动啊你。” 第366章 都是第一次做人 “我没冲动,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陈青岩一脸沉重。 大队长喃喃:“虽然这样说对你不是很尊敬,但是,青岩,依我来看,你现在真的有点冲动,要不你去跟季清商量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不必了。” “这……” 陈青岩想到季清,心中又是一阵痛,面对大队长的疑虑,他也不想解释,只是淡淡道:“季清这些年受苦了,就算她不要求,我也早该这样做了。” 该他做决定的事,他跑去问季清,岂不是让季清为难,他虽然有时候会心软,但还不至于如此没有担当。 见陈青岩态度决绝,大队长没有再劝。 实际上,他也觉得老太太实在太过分,不仅是非不分,还乱攀咬季清,他之所以劝陈青岩,也是担心陈青岩这样做了,万一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依照老太太那德行,指不定又在村里怎么胡说八道。 “既然你想好了,我也会帮你,就像你刚刚说的,以后你不想来往,二老的养老费,我来替你做这个中间人。” “……谢谢。” “哎,你为我们村做了这么多事,也帮了我不少忙,这么一点小事让我来做也是应该的。” 大队长叹口气,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大过年的,怎么就搞成这副模样。 这下陈青岩一走,还不知道老太太这边和高家闹成什么样子呢,村支书是个和稀泥的,他这个大队长到时候又得跑前跑后,光是想想就头痛。 等过完年开春了,他还要号召村民们挖水渠修路呢。 真是一刻都不让他消停的。 看大队长一脸哀愁,陈青岩想到最近的政策变动和未来发展的趋势,没有急着走,而是对大队长说了几句。 大队长听得云里雾里。 陈青岩索性道:“我知道你这一年辛苦了,你好好干,上半年会选一次支书,到时候我带头给你投票。” “啊?”大队长愣住,“那老支书……他怎么办?” 在这个问题上,陈青岩冷静又理智:“现在各地都在改革,一项项政策批下来,需要每个人都积极响应积极配合,老支书太保守,会影响到改革的进程。我这不是替你说话,到时候每个岗位都会有一批旧人换掉,推新的能干的人上去,这是时代发展必然的趋势。” 大队长听陈青岩说完,兀自琢磨了片刻,才重重一点头。 “反正不管咋样,国家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只要是为咱们村好的,能让咱们村过上好日子的,我就会尽最大的努力。” 一句话,算是表了态。 陈青岩点点头,他也跟大队长打了一年交道了,很清楚大队长的办事能力和为民服务的热心精神。 自然不必再多说。 他对大队长道:“你回,我去找季清了。” “最近还回来吗?”大队长问。 陈青岩想了下,摇头:“不回来。你们有什么事找我的话,就到镇上找我,最好是在星期天,平时我可能没时间。” 大队长:“明白。” 目送着陈青岩离开,大队长突然有几分不舍,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情绪,他摸着脑袋上的毛线帽子再次叹气。 他一个外人,受了陈青岩恩惠,都对陈青岩有舍不得的情谊。 陈家那些人,这些年靠着陈青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哪一家都好,到头来,怎么能做出这么多奇葩的事,把陈青岩气成这样呢。 也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了,就最起码的,别忘恩负义啊。 真是的,现在把陈青岩直接惹怒了,他倒要看看,陈家这一大家子,以后过起苦日子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这么对待陈青岩。 …… 季家。 季清和季老头聊了会后,便拉着季老太回到厨房,取面剁肉准备包饺子。 她想着陈青岩今天必定会在陈家受一肚子气,所以自己这边要把一切都准备好,让陈青岩能感受到一些家人温馨的过年气氛。 季娟得知季清给她几个娃又是给糖又是给压岁钱,有些过意不去,又不知道自己给季清家孩子多少算合适,便跑到厨房帮季清做饭。 包饺子也就准备的时候麻烦点,把饺馅子拌好面和好,就只剩下包了。 季老太便让季清和季娟两人包,自己又切了菜和肉,打算多炒几个晚上吃,这一大家子,总不能单吃饺子。 要是放在过去,能吃顿有肉的饺子那是顶幸福的事,可自从去年过来,家里日子过得好了,生活富裕了,伙食自然也就跟上了。 在这一点上,季老太比陈家老太太强点,她有东西从不藏着掖着,都是大方拿出来,不过也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有了儿媳妇之间的矛盾。 三人在厨房里各自忙碌着,季娟不知道和季清说什么,不怎么吭声,季清心里想着陈家的事,也没心思说话。 至于季老太,本就不是个话多的。 于是,厨房只有各种厨具碰撞的声音,不过三人虽然沉默无言,倒也算是和谐。 自始至终,季秀都没出现过。 一直到晚都做熟,饺子也包完了,季秀才姗姗来迟。 “哎吆,你们已经都做好了,那也用不着我了。”季秀分明是故意来得晚,却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还说:“下次你们做饭的时候,记得叫我啊。” 季清满脑子都是陈青岩,懒得搭理她。 倒是季娟嫌弃的瞪了眼季秀,冷嘲热讽道:“咋地,想干活还能没活给你干啊,这么有心,那等下你洗碗呗。” 季秀被怼得无话可说,咬咬牙转身走了。 “你啊,少说两句。”季老太责备季娟,“这大过年的,别再惹我生气。” 季娟正在剥蒜,闻言把手里的蒜往地上一扔,不满道:“我干个活还惹你生气了,我不干了行!” 季老太无言,眼睁睁看着季娟气呼呼走了,摇摇头弯下腰把地上的蒜捡起来,自己慢吞吞剥起来。 剥完之后,又放到石臼里,坐小板凳上拿蒜杵一下一下捣起来。 见季清默默在一旁站着,她努努嘴,说:“这儿没啥活可以干了,你也去歇着,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季清没动,轻声问季老太:“娘,刚才老五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季秀不对,你不说季秀,反而说老五,她能高兴嘛。” “我也不想说,哎……”季老太一脸苦相,今年过来越发显老了,“不就是干个活嘛,有必要吵来吵去嘛,不想干就别干,我来干就行了。” 季清听季老太这样说,心底很不是滋味。 她清楚季老太心眼不坏,就是性子软没主见,老想着和和睦睦别吵嘴,结果就是最后把愿意干活的都得罪了,不愿意干活的也不记她的好。 最后,她在谁跟前都落不到好。 看季清没还嘴,季老太趁机说季清:“你也别跟你二姐争了,她从小要强,什么东西都要争一争,现在你日子过得好了,她心里肯定有想法,有时候说话难听点,你就当没听见,算了。” 季清闻言,眯了眯眼睛,“娘,是不是前面我跟爹说话的时候,你追出去找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不然的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老太太现在觉得季清最理智,因此也不瞒着,把季秀在她跟前吐槽季清在糖和压岁钱上区别对待孩子们的事说了。 季清听完,只觉得好笑。 这个季秀,还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老三,你最懂事了。”季老太停下手中的蒜杵,扭头看向季清,“你听娘一句劝,再别跟你二姐较劲了,过去的事就算了。” 季清听着季老太的话,深深理解到了什么叫好人受欺负。 她记起自己前世上网的时候看到许多人发帖子,抱怨家里长辈对自己不公平,其中就不乏越是乖巧懂事的,越是受长辈的欺压。 那些长辈们的说辞,也跟季老太差不多。 无非都是“你懂事你让着点”,“你乖她坏你别跟她计较”,“她性格不好你理解一下”等等。 每次看到这种,季清只想一句回怼过去: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 不过季老太毕竟是娘,季清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温暖过季清,所以听季老太这么说,季清也不跟她置气,只淡淡回答:“娘,我没计较过去的事,我没给季秀几个娃糖和压岁钱,是因为我一进院子,她那姑娘就瞪我,我拿糖出来,她姑娘自己说她娘不让她跟我说话,她娘让我离她们远点,她们不稀罕我的东西。” 季清故意说得夸张了些,让季老太再没法做好人:“娘,你说说,他们这样对我,我又不是爱好犯贱,还上赶着去给人家送钱吗?” 果然,季老太傻了。 她并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看到季老太惊诧的样子,季清一点都不意外。 她就知道,季秀肯定不说自己的不是。 季清接着对季老太说:“娘,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去和事佬了,什么都不了解就帮人家说话,有时候不但不会给别人帮助,反而把你自己装进去。” 季老太被季清说得哑口无言。 “我心情不太好,出去转转。”季清点到为止,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陈青岩,也没那么多心思跟季老太把这事说透。 况且这会儿她也静不下来心,等以后再说。 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有点灰蒙蒙,陈青岩还没回来,季清心烦意乱,一直走到了巷子口。 巷子口有颗大椿树,椿树下是摆着几块大石头,人们没事经常坐在那儿乘凉。 季清看过去,看到此刻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第367章 被温情打动 虽然大概只看到一个轮廓,但季清还是一眼认出,石头上的人正是陈青岩。 她抿唇,疾步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陈青岩抬头,看到来人是季清,他勾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声音轻轻的:“你来找我了?” “嗯。”季清迅速扫了一眼陈青岩脸上的所有表情细节,又往前走了几步,主动抱住陈青岩的肩膀,也轻声:“我们做了饺子,等你吃饭呢。” 陈青岩伸手,抱紧季清的腰,脑袋贴在季清胸口,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嘴上随口应道:“好。” 他没动,季清也没动。 两人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寒风吹来,陈青岩控制不住瑟缩了下,打了个喷嚏。 季清手摸上陈青岩的耳朵,摸到他耳垂冰得跟石头一样,不禁担忧询问:“你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忘了。”陈青岩整个人都有点木木的,像是被冻得反应都慢了几拍似的,“可能两三个小时。” 他和大队长告辞后,便一刻不停地赶到了牛头村。 然而,走到巷子口,再多走几步就要季清家了,他却感觉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一步都走不动了。 巷子口的椿树下有石头,他便随便一坐,坐下后就忘了时间。 也没特别想什么,就只是觉得不舒服,胸口闷闷的,没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难受,这种难受使得他几乎都感受不到寒冷。 他甚至有种自己可以一直这么坐下去的错觉。 直到季清过来。 热度从季清身上传到自己身上,陈青岩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上太凉,会让季清受凉,便向后微微撤离,拉开几公分的距离,慢吞吞站了起来。 “走,回去吃饭。”他沉声。 季清抓住陈青岩的手,点头:“嗯。” 她看得出,陈青岩有心事,而且不是一般的心事,不然陈青岩不会在这又硬又冰的石头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毋庸置疑,陈家那边肯定又闹出幺蛾子了。 季清光是想到陈家就来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个都是祸害! 要不是顾忌着陈青岩,她真想拿起鞋底子,给陈家那一窝祸害每个人都赏一顿鞋底子,打得他们哇哇乱叫。 季清没把自己这些心理活动跟陈青岩说,她清楚,眼下不是询问陈青岩最好的时机,现在她要做的,是静静陪着他就好。 有些时候,安静的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俩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回家,方才季清直接走掉,季老太担心季清有情绪,一直在门口张望着,此刻看到季清和陈青岩一起回来,才松了口气。 “青岩回来了。青岩,过年好啊。”季老太十分热情。 陈青岩又恢复了以往淡雅礼貌的样子,对季老太欠欠身:“娘,让您久等了,您老人家也过年好。” 看到这么谦和的女婿,季老太高兴,连忙侧过身:“好好好,哎呀,外头冻得很,别站这儿说话了,快进屋。” 听到外面的动静,季老头也迫不及待出来,几步从堂屋出来到院子里迎接陈青岩,大老远就伸出手。 “我的好女婿,你可总算是来了,我都等了你一天了。来来来,过年好。” 陈青岩握住季老太的手,笑着问候:“爹,过年好。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来晚了。” “不碍事,你人来了就行!”季老头可太稀罕陈青岩了,有本事有学问,还这么谦虚孝顺,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女婿。 他一脸满意,拍拍陈青岩的肩膀,“饿了,走,吃饭走,走完了咱们一起喝一盅。” 陈青岩心头的忧愁和痛苦被季家人的热情和笑脸渐渐化开,他不由自主跟着露出笑容,语气也轻快起来:“好啊。” 老陈头身后,是跟出来的方勇石和张大壮,陈青岩瞧见后,也没落下,一一诚意问候过。 方勇石和张大壮俩人也知道陈青岩现在是大大的红人,因此,都做好了陈青岩会鼻孔看人的准备,结果没想到,陈青岩还是跟以前一样,谦虚淡然,没一点点架子。 他俩瞬间有几分受宠若惊,立马对着陈青岩又笑又问候,甭提多热情。 季秀瞧不上方勇石这样围着陈青岩嘘寒问暖,觉得太窝囊没骨气,抬脚在方勇石小腿上踢了一下,方勇石没感觉到似的,完全没理会,几乎探着身子和陈青岩说话。 这下,可把季秀气得不行,抱着胳膊咬牙切齿。 季清将这一切瞧在眼中,没有表态。 此时此刻,陈青岩的情绪最为重要,季秀爱搞什么小动作就让她搞去,她这会儿要以陈青岩为主。 等啥时候闲了,再收拾季秀也不迟。 晚饭在堂屋吃,八仙桌上饺子和肉菜摆得满满的,一部分是今晚刚做的,一部分是过年前做好的卤肉和糟肉。 季老太手艺不错,肉菜皆色香味俱全。 大人们围着桌子坐下,季老头季老太一边,三个女儿女婿各一边,孩子们太多,见缝插针坐下,一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 小旺没有坐,站在季清两腿之间。 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始终不敢看向季秀那边,去年季秀骂他给他留了下心理阴影,他还是怵季秀。 季清瞧在眼中,跟陈青岩换了个位置,抱着小旺离季秀远了些,几个孩子也很懂事,拉着小旺有说有笑,小旺这才渐渐放开。 虽说大家各有各的心思,但饭桌上,有季老头坐镇,季秀不敢闹事,一家人还是热热闹闹和和气气吃了顿饭。 吃过后,几个女婿陪着季老头喝酒,季老太则带着女儿们分配住的地方。 都是提前说好的,三个儿子不在,三个女儿回家各自住在他们原本住的屋子里就行,季清根本不用选,季老四和曾贤惠提前定好他们那屋让季清住。 剩下季老大和老六两个屋,季娟和季秀挑。 季清满心都是陈青岩,连看都不想看季秀,跟季老太说了几句话,她便带着孩子们洗漱,接着,进到季老四的屋子,安顿孩子们睡觉,再也没出来。 这下,就是季秀想找茬,也没机会。 到了十点多,堂屋的小酒局也结束。 孩子们担惊受怕了一天,和季清说了会话又玩了会就困了,一个挨着一个睡了。 于是,陈青岩进到屋里,看到孩子们睡成一片,季清则独自一人坐在热炕上,正抱着胳膊等着他。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他被她等他的这一幕所打动。 突然之间,他就忍不住了。 第368章 她给出的承诺 “季清。”他唤她。 季清坐在热炕上迷迷糊糊的想事情,突然听到陈青岩的声音,慢慢抬头看过去,当看到他眼底的复杂后,她先是一怔,接着忙掀开被子,打算下炕穿鞋。 陈青岩却是速度更快,他几步走到炕边,在她下炕之前,伸手将她搂进了怀中,用力抱着。 “季清。”他俯身在他耳边,又是一声。 直到这一刻,季清才有种隐隐的预感,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她没有去问,而是同样回抱住陈青岩,抚摸着陈青岩的后背,温柔却坚定的出声:“我在。” “呼。”陈青岩重重叹了一口气。 季清摸着陈青岩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他,“没事了。” 就连陈青岩自己也觉得神奇,他难受了一下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的情绪,被季清这样抱着,安抚着,竟然突然就好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空了一大块的心,瞬间被填满了。 甚至,比以前更满更足。 过了足足十分钟,陈青岩才在炕边坐下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和季清手拉着手,面对面凝视。 “我好了。”他淡淡出声。 季清面上看着平静,心里却是无比紧张的,她吞咽了口口水,温温柔柔嗯了一声。 灯泡并不明亮的光线下,陈青岩脸上的泪痕,异常明显。 不过,陈青岩整个人的状态,却是比先前好多了。 季清一边摩挲着陈青岩的手指,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陈青岩抿唇,并没有迟疑很久,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跟陈家一刀两断了,以后养老钱我会让队长给他们,我不会再回陈家了。” “!!!” 季清惊呆。 怎么一个下午,竟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陈青岩也不让季清自己猜,他知道季清肯定是想知道的,便把送完季清之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对季清说了一遍。 季清听后,再一次震惊的合不拢嘴巴。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陈青岩冷笑一声,“是我不对,我对他们期望太高了。” 季清还是沉浸在震撼之中。 她怎么也没想到,高成进都做出这种事了,陈芬芳居然还打算跟高成进过,她不是个要强的人吗,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情?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老公出轨被人家丈夫砍伤闹得人尽皆知还丢脸的事吗? 还有老太太,甚至都不想和高家闹掰! 这也太奇葩了! 奇葩到超出了季清的认知。 不过,最令季清震惊的,还是陈青岩和陈家决裂这事。 因为老太太对她的贬低和攀咬,陈青岩不仅站出来为她说话,居然还直接和老太太断绝关系,这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知道陈青岩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不会纵容他人犯错,更不会包庇错误,老太太和她之间,陈青岩肯定知道谁对谁错,不会让她吃亏。 可再怎么说,血浓于水,亲人毕竟是亲人,不是那么容易就掰了的,所以哪怕她多么不满老太太和陈家那几个,她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他们的坏话,更没有挑拨过他们的关系。 哪怕她多么不想和陈家人来往,为了他考虑,她还是把回陈家,给陈家人操心当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做着。 她不想让他难受、难做。 万万没想到,陈青岩为了她,居然直接和陈家断绝关系! 高成进的事是诱因,可不至于让陈青岩直接说出断绝关系的话,以陈青岩的性格,若是没有她的原因,陈青岩顶多不再管这件事。 “你是为了我……对……”不可置信过后,季清深深看着陈青岩,喃喃出声。 陈青岩想了下,怕季清会因此而有压力,便认真回答:“不全是因为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季清握紧陈青岩的手:“那都是为了什么,二哥,你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 “第一,是高成进这事,娘和芬芳的行事作风我实在不能接受,我认为他们没有底线,所以不愿再跟他们有来往。至于第二,是因为你。”陈青岩顿了下,才说:“事到如今,我才深刻体会到,你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我刚回来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为你主持公道,对不起。” “……”季清与陈青岩对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去的事她都忘了,没想到陈青岩还一直记得。 陈青岩则继续道:“那时候我不了解情况,试图站在中立的角度去考虑你们之间的矛盾,虽然看起来我事事向着你,但实际上在心里也没有多怪他们。我当时的想法是,你们之间的矛盾是日积月累产生的,肯定各自都有问题和偏见。” 季清:“嗯……” “可现在我知道了,娘和芬芳他们思想出了问题,都不能用是否良善和人品好坏来形容,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一回来就为你做主。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怨过我,我不求你能不怨我,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听着陈青岩一句接一句的表白,季清耳朵越来越烫,脸也红了。 “你已经证明了。”她对上陈青岩深情又忐忑的目光,感觉一颗心鼓胀鼓胀的,“以前的事我不能向你保证,但以后,我不会怨你,你放心。” 其实,陈青岩给她的为她做的,已经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好得多了。 如果可以,她会劝陈青岩不要跟陈家断绝关系,毕竟那是他骨肉相连的血亲,但陈青岩已然做了,她也会欣然接受。 他的决定,她都会支持。 季清的话,让陈青岩松了口气,也再次自责起来。 “以后我会做得更好的。”他捏住她的手,郑重向她承诺。 季清抵抗不了这般深情,早已沉沦进去,想到陈青岩为她做的一切,听到陈青岩的承诺,她热血上涌,也无比认真承诺道:“这辈子,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不知道回忆到了什么,陈青岩问:“你会一直陪着我,陪我到老吗?” 季清咬唇:“……我会努力。” 第372章 都知道了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中年妇女所吸引。 就连杜金鸿也停下踩脚蹬子的脚,看着中年妇女一溜烟跑到季老太身边,抱住季老太的胳膊,气喘吁吁道:“你姑娘家出事了!” “啥?”季老太一脸懵。 “哎呀,就是你那个嫁了高材生,有钱又开铺子的姑娘,她婆家闹出大笑话了我跟你说,他们村已经传遍了!” 季家只有一个女儿嫁了高材生还开铺子,那便是季清。 杜金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中年妇女说的是谁,迅速出声问:“她家出什么事了?” 中年妇女还以为杜金鸿是季家亲戚,并没有避讳,看季家几人也十分好奇和紧张,摇着头说:“这事儿真是太丢人了,我都没脸说。” “李桂花,你就别吊人胃口了,快说!”季老太催促中年妇女。 “哎呀,是真的没脸说!”李桂花又是一阵叹气和啧啧,最后众人实在受不了了,她才慢吞吞道:“她婆婆那个姑娘,不是嫁到咱们村又离了婚吗,前段时间还吵吵打打的,你们记得不?” 季老头拧眉,季老太疑问:“你是说陈芬芳吗?” “对,就是她。”李桂花嘴皮子咧着,作出无比嫌弃的表情,“听说前天晚上,陈芬芳的男人跟自家表嫂子乱搞,被自家表哥抓了个现行,差点把人砍死了!” 此言一出,几人下巴差点惊掉。 尤其是季老太,她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季老头稍微镇定点,轻咳一声,低声问:“这是你听来的还是真的,我告诉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你乱说被人家知道了,要打你嘴巴子的!” 李桂花急得跑大腿,“哎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乱说,再者,这种辣眼睛污耳朵的事情,我没事干编它干嘛!” “天哪,竟然还有这种事……”方勇石喃喃出声,“表嫂子……表哥……这可都是一家人啊!” “前天晚上,那就是大年初一……”季老太突然想到昨天陈青岩来的很晚,情绪看起来也不太高涨。 季清和陈青岩都说是有事情忙,他们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八成是因为这事才忙的。 李桂花探头朝季家院子里看,一边看一边问:“你家姑娘在吗,她男人,姓陈的,咱们高材生,在不在?” “不在。”季老头淡淡。 “哎,不在的话,那我就跟你们说我听到的另一个奇葩事。”李桂花咽了口口水,眉飞色舞道:“陈家发生了这种事,我听红山根村的人说,那个高材生嫌弃他们不干净,和他们家断绝关系了,说以后不会再回家了!” 季家众人:“!!!” 竟然还有这种事?! 怎么他们完全没有从季清和陈青岩脸上看出来,发生这么大的事,俩人也太能忍了! “陈青岩跟陈家断绝关系了?”杜金鸿好奇,“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出了这种丑事啊!”李桂花理所当然的说。 季老太看杜金鸿神情复杂,担心杜金鸿会觉得陈青岩做得不对,忙替陈青岩说话道:“人陈青岩本来就是个念过书,受过教育的,人家知书达理,听到这种脏事,哪里能受得了,断绝关系也是正常的。” 杜金鸿却笃定道:“不会,发生丑事的是他妹夫,又不是他妹妹,他没理由突然和陈家断绝关系。” “贤侄,你的意思是……”季老头看向杜金鸿。 杜金鸿粗略分析:“我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事情,据我所知,陈青岩是一个非常负责的人,他平时对陈家也是好得没话说,不可能在突然发生这种事后,不替自家妹妹讨回公道,而去断绝关系,这没道理。” 季老头点头赞同:“陈青岩的为人我知道,他虽然做事死板些,但还没酸腐清高到那个地步。” “你们怎么不相信啊。”李桂花振振有词,“我说的这些话,可一个字都没编,都是我原原本本从红山根村的妇女们嘴里听来的。” 杜金鸿沉声:“他们说的不见得就是事情的真相。” 方勇石很欣赏杜金鸿的果断和头脑,也附和道:“确实,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情呢,家里一堆腌臜事,才让陈青岩受不了了。” 被几人一说,李桂花也没那么肯定了,她倒吸一口冷气,表情古怪:“还能有什么事呢,这都已经够奇葩了。” “慢慢听,总会传出来别的风声的。”杜金鸿淡淡道。 季老太:“就是,这事儿咱们还是多打听打听,你别说陈青岩跟陈家断绝关系的了,就是陈芬芳男人跟他嫂子睡觉被砍,我都还不敢相信呢。” 李桂花哎一声:“这可是千真万确,陈家姑娘那男人,大半夜就被拉去镇上卫生院了,这事儿人家都是亲眼所见,不可能作假的。” “啊?大半夜拉去镇卫生院?那是不是很严重?” “当然严重了,都说幸亏拉去的及时,再拖一拖,人身上的血都流干了。” “天哪!” “太吓人了是不?我前面听到的时候,生生起了一身的汗毛,可把我给吓得,哎吆你说现在这人,怎么都成这样了啊?放着好端端的媳妇不陪着,跑去跟表嫂睡觉,我真是听都没耳朵听!” “太作孽了。” “……” 话题渐渐回到男女睡觉那档子事上,杜金鸿却想到了季清,看来季清八成是因为出了这些事,才急忙赶回镇上去了。 这种事情说不清又不好解决,对于外人来说是个足够带劲的八卦,但对自家人来说,光是听着就烦,更不可能有跟人讨论的闲情逸致。 不过…… 他倒是没想到,陈青岩会跟陈家断绝关系。 是因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还是因为陈青岩护着季清? 杜金鸿虽然无法得知真相,他却能从这件事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陈青岩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哪怕是自家人犯了事,也敢站出来划清界限,表明立场。 有陈青岩这样的男人,季清想必不会在婆家受委屈的…… 他的心情,复杂又高兴。 “你们说啥呢?”季秀的声音响起。 方才大家都出门送杜金鸿,她不乐意送,便假装要上厕所,跑到后院去了,在后院磨蹭了好一会儿,她琢磨着杜金鸿肯定走了,才慢悠悠走出来。 不料,杜金鸿不仅没走,门口还又多了张桂花。 几人站成一圈,一个个表情古怪,正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 这可把季秀给好奇坏了,她急忙走过去,只想知道大家都在说什么,也顾不上杜金鸿还在了。 “啥都没说,进屋。”季老头严厉回答。 态度很明显,家丑不可外扬,不要站在门口讨论这种事情。 杜金鸿见状,向季老太和季老头挥挥手:“叔叔,婶婶,那我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们。” “好嘞,谢谢了啊,你骑车子路上小心,仔细瞧着点。” “知道啦。” 杜金鸿的自行车离开,季老头率先进院子,其他几人也跟上。 季秀还一脸茫然,她不敢在季老头面前造次,只能趁着季老头不注意,把方勇石偷偷拉到一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听方勇石说完之后,季秀下巴差点惊掉。 “太骇人听闻了。”方勇石感慨一句。 季秀却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开始冷笑起来。 原来季清就是为了这个才走掉的啊,呵呵,她就说呢,怎么突然那么勤快的,看样子是害怕大家伙儿知道了笑话呢! 啧。 既然季清嫌丢人,那她可要好好跟人说道说道了。 婆家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她季清凭什么善了? 什么陈青岩和陈家断绝关系,依她来看,指不定是不是季清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陈家赶出来了呢! 季秀从昨天到今天所受的憋屈,在这一刻瞬间释放,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到镇上,去宣传季清婆家出的丑闻了。 等到时候人尽皆知,她倒要看看,季清怎么独善其身! 只怕这个时候,季清已经焦头烂额了! …… 季清一家人坐在驴车上,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镇上。 “啊,终于回来了!”到了门口,招娣第一个跳下驴车,蹦蹦跳跳大喊。 紧接着,家旺、盼娣、小旺也下了驴车。 他们手拉着手站在大门口,开心地转圈圈。 这一喊也喊出了季清的心声,分明只离开了两天,她却有种经历了很多,离开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门口有未化的雪堆着,季清拿钥匙开了门,几个孩子闹哄哄跑进去,从大门背后的车棚里拿出笤帚,开始哼着歌儿扫雪。 季清露出幸福的笑,让陈青岩陪着孩子们扫雪,自己则进屋去生火。 离开之前为了安全起见,几个生火的炉子都是熄灭了的,这会儿屋子里都冷着,必须先得把火生起来。 还有炕,也得重新填上。 季清先生完两边厢房,最后才升主屋,她先点燃容易燃烧的碎草,再把踩碎的玉米芯的扔进去,盖上炉子盖。 等碎玉米芯着起来,就可以扔整的玉米芯,再接着,就可以扔炭火了。 等玉米芯着火的功夫,陈青岩进来了,他一进屋,便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季清。 第373章 平静生活和目的 季清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也就只有刚抱上来的那一刻有几分惊讶,很快便放松下来。 她任由他勒着她的腰,扭头看他。 “累了?” 陈青岩摇头。 季清知道,陈青岩这是在表达对她的依恋。 人都是需要依恋的动物,陈青岩与自己从小长大的房子和家人一刀两断,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斩断了一部分依恋。 若是不能把这部分依恋寄托在另外的人和事物上,必然会空落落的。 季清之所以能理解陈青岩的感受,是因为现如今的她,也将所有的依恋都寄托在这个小家庭上,寄托在他与孩子们身上。 对于她而言,他们就是她的港湾,她的全世界。 “等会儿咱们做涮菜吃,正好有我娘送的大馒头,可以就着涮菜吃。”享受了片刻的宁静后,季清提议。 陈青岩自然没有二话,“行。” 玉米芯子很快着旺,季清拍拍陈青岩的手,让他松开些,自己则拿起火棍,挑开炉盖往炉子里添整玉米芯子,很快,又再添炭火。 炭火耐烧,几块能烧好一会儿。 孩子们扫完外头的雪,陆续回来烤火,陈青岩不得不松开季清,孩子们围着季清叽叽喳喳说话,陈青岩没什么心思闲侃,便出了屋,去找别的活干。 反正他是闲不住的,这儿看看那儿查查,总想着把院子和屋子弄得更舒服,少让季清操心。 季清给孩子们说了中午做涮菜吃,孩子们纷纷打起精神。 “娘,什么是涮菜啊?”盼娣好奇地问。 “是把菜涮一涮吃吗?”招娣猜测。 季清点头:“对,把菜放到锅里涮一涮吃。” 其实她打算做的是火锅,但在孩子么面前,她用的是通俗易懂的词,除了以防标新立异之外,也怕他们不理解。 前世她最爱吃火锅了,可穿到这边后,没有电锅没有火锅底料,菜式也不够丰盛,所以她都没想过自己做火锅吃。 这个主意,还是刚才陈青岩抱着她的时候,她突然想到的。 家旺很是认真地表达出自己的怀疑:“娘,就把菜放到锅里涮涮,那能好吃吗?”听着就不好吃! 招娣立马开口:“你在怀疑娘的厨艺?” 开玩笑,娘做饭比饭店大厨都要做得好吃,区区一个涮菜,能难倒别人,还能难倒娘不成? 毕竟娘发明的用茶叶煮牛奶,可是让他们都不抗拒牛奶了呢! 家旺耸耸肩膀,“我只是实话实说。” 招娣才不信,“呵,我看你是没事找事。” 小旺仰着头看哥哥姐姐斗嘴,可开心了,他觉得哥哥姐姐说话真有意思,听着就好玩。 季清也被俩人逗笑,她并没有加入争论,而是拍胸脯向孩子们保证:“绝对好吃,不好吃今天吃完我洗碗。” 平日里,吃完都是招娣和盼娣洗的,再或者就是陈青岩,反倒是季清洗碗次数并不多。 看家旺还是半信半疑,季清继续加码,“这样,要是不好吃,今天吃完我洗碗,我收拾鸡圈。” “娘,你不用……”家旺蹙眉。 “好了,就这么定了。”季清拿出自信的架势,吩咐招娣和盼娣去洗菜切菜,自己则拿出各种调料,开始准备火锅底料和待会儿吃的时候要用到的蘸料。 说来也巧,刚好过年前许明哲送来一些牛油,季清当时就想着先放着,万一哪天能用得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不过就算没有牛油,清油的也香呢,牛油就是味道更浓烈些。 家旺看季清只是准备调料就准备的有模有样,非常有章法一点都不乱,就知道绝对会好吃,这儿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带着小旺主动去扫鸡圈了。 季清专注于准备做小火锅,倒是没注意。 她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后,热锅放牛油,等融化后再加入村里自己榨的菜油,丢一把切成条的洋葱和大葱进去,滋啦一阵响声后,洋葱和大葱都被热油炸得金黄金黄的,季清嗅着香味,把洋葱和大葱捞出来丢了。 接着,把各种香料酱料冰糖花椒辣椒葱姜蒜统统放进去,一刻不停地翻炒,炒到香味彻底扩散开来,再顺着锅边倒几勺白酒进去。 翻炒的差不多后,季清让招娣把年前炖的大骨头汤拿来,倒进去一半,再加热水,加盐和蒜片姜片,几片西红柿,大葱,小葱,香菜。 这时候,一锅红汪汪内容丰富的锅底就做好了,等锅底烧开就可以下菜。 季清用筷子头蘸了蘸,舔了下,尝尝味道。 辣中带香,非常不错,她满意地盖上锅盖,吩咐盼娣去叫陈青岩和家旺必旺。 她则开始给大家调蘸料,香油蒜泥是必备,再撒一小把葱花香菜小米辣,倒上农家醋和农家酱,一切到位。 这是第一次吃,所以她给大家都调好,以后大家吃多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可以自己调了。 “哇,好香啊!” 必旺还没进屋,走到院子里就大声赞叹。 家旺则是勾唇,看他多有先见之明,他就知道,娘今天这顿绝对不会搞砸的。 进到屋里,季清分配座位。 陈青岩和盼娣拿凳子坐在炉子边上,招娣和家旺则坐在炕边,小旺一如既往,站在季清怀里。 招娣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迫不及待开吃。 必旺也是唧着小嘴,当他看到季清掀开锅盖,锅里只漂浮着各种调料、辣椒和葱段后,瞬间大失所望。 “娘,咱们吃什么呀?”小家伙很困惑,怎么面前的碗里是调料,锅里也是调料呢? 盼娣给小旺挤眼睛,“小旺,别着急,马上就有好吃的了。” 盼娣刚才和招娣备菜的时候就已经听季清解释过,因此很是熟练地把备好的菜盆子端过来,季清拿筷子一样样下进去。 招娣和家旺盯着锅里沸腾翻滚的菜和肉,非常有默契地咕哝咽了口口水。 豆皮和冬瓜很快就熟了,季清先给陈青岩碗里捞了些,接着又给几个孩子捞到碗里,给自己也捞了几条。 她示范似的夹着豆皮在蘸料里滚了滚,再吃到嘴里,咽下去后,笑眯眯看着没有动筷的几人:“来,这样吃着试试。” 看季清吃得有滋有味,大家再也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吃起来。 很快,便给予了超高的赞美。 “好吃!” “辣辣的,好好吃!” 季清如法炮制,给小旺也喂了一小口,小旺吃过后,吸着气直点头:“好辣呀!” 看小旺对辣的接受能力低,陈青岩便起身去取了个小碗,在里面倒上水,让小旺过水涮一遍后再吃。 季清正想这么干呢,看陈青岩已经做了,朝他比大拇指:“二哥聪明。” 藕片和海带也熟了,大家不再言语,很快捞出来吃掉。 “娘,锅里没菜了。”家旺舔舔筷子,提醒季清。 季清脸上笑意快要盛不住,她哼着歌儿把其他菜一样一样下进去,还有切片的肉和小腊肠,都下进去。 吃到后面辣起来,大家又就着馒头吃。 这一顿,可以说是吃得满头大汗淋漓尽致。 季清虽然自问这顿火锅的味道比不上她前世吃过最好吃的那些火锅,但她却可以说,这是她吃得最爽最香的一次。 话这么多的几个孩子今天破天荒不吵不闹,无比专心捞菜吃。 季清也不用考虑说话的事,完完全全沉浸在品尝美食的快乐和享受之中。 “啊……我吃不下了……” 招娣吃得最快最猛,第一个缴械投降,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遗憾。 陈青岩出声:“吃不下就不要吃了,过犹不及。” 他说话文绉绉,季清跟着向孩子们解释:“吃不下就缓一会,今天晚上咱们多准备几样菜,再接着吃。” 好不容易炒一锅料,就吃一顿就倒了,季清舍不得。 再说反正吃的都是自家人,又没有外人,干净着呢,二次利用完全可以。 听季清说晚上还吃涮菜,招娣这才彻底放下筷子,陆陆续续的,家旺和盼娣也都停止战斗。 季清吃得慢,倒是吃到了最后。 把锅里已经煮熟的菜吃完后,她擦擦嘴,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感慨,“大冬天吃这个,可真是太幸福了。” 听她这么说,孩子们也学着伸懒腰,表达幸福。 唯有陈青岩,古怪地看了眼季清。 季清没注意到陈青岩的眼神,怕锅在炉子上烧着浪费料,起身准备端锅,并让孩子们闪到一边。 陈青岩见状,自觉替季清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放在自家打的锅架子上。 招娣和盼娣对视一眼,快速起身去收拾洗碗。 季清拍拍手,看向家旺,挑眉:“怎么样,家旺大管家,你来点评一下,今天这顿好吃不?” “好吃。”家旺已经对季清佩服的五体投地,甚至暴露了面对强者会变得狗腿子的特质,不住嘴的夸季清,“娘,我早就知道肯定会好吃的。你的手艺,我可从来都没怀疑过。” 季清斜眼看他,“真的?” “当然。”看季清不信,家旺一把搂过小旺,“我早知道娘肯定会赢,所以已经带小旺把鸡圈扫过了。” 小旺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点头,证明家旺哥说得是真的。 季清啧啧两声,“我们家旺大管家有眼光。” 这孩子,察言观色的本领,真是一绝。 她算是发现了,每个人所擅长的点,几乎都是天生的,有些人天生在一些方面就比其他人要强,这是控制不了的。 所以,与其削断翅膀一样去抑制家旺察言观色的本领,倒不如慢慢教他道理,把他引到正道上去。 这才是作为母亲,该做的事情。 这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季清和家旺聊了几句,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便叫孩子们在家呆着,自己则叫上陈青岩,出门散步。 说是散步,实际上,是去看张娜。 张娜早已跟张家划清界限,几乎没有跟任何亲戚有来往,大过年的,她一个人呆在季清租的库房里,自己做饭自己吃。 虽然张娜很享受这样平静的生活,季清却担心她会落寞。 季清到库房的时候,张娜正在院子里堆雪人,她早上起来把雪扫到墙角堆着,刚才没事干发现那堆雪的形状有点像雪人,便起了兴致,开始堆雪人玩。 “娜娜。”季清站在门口,轻声唤张娜。 张娜欣喜地朝门口看去,看到来人是季清和陈青岩,高兴地合不拢嘴,挥动着红扑扑的手向季清陈青岩打招呼:“清姐,姐夫。” 陈青岩自觉避嫌,在门口站着,季清则走进院子,和张娜说话。 “堆雪人呢。” “嗯,这会儿闲着没事干,堆着玩玩。” “还挺像的。” “嘿嘿。” “这两天你自己做着吃?” “是,初一我做的面和炒菜,昨天晚上包了饺子,今天早上懒得做饭,下了饺子吃。”张娜脸上的笑容真诚又满足,没有丝毫因为一个人呆着过年而寂寞的神情,她还邀请季清,“清姐,饺子还剩几个呢,你要不要尝尝?” 季清出来就是消食的,自然拒绝。 “不了,我中午吃得很饱。” “那好。”张娜依旧笑着,“我还记得清姐你做的饺子味呢,我做的也还不错,就是比起你的味道还差了些。” 季清走近了些,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张娜:“一个人过年的感觉咋样?孤单不?” 张娜知道季清这是关心她,很是认真的想了几秒,才回答:“不孤单,我觉得挺好的,很安静,也很舒坦。” 怕季清不相信,她继续道:“清姐,你可能不相信,以前家里过年,我没一天能睡到自然醒的,都是早早被叫起来干活,做饭,洗碗。做全家最多的活,吃饭的时候我还上不了桌,都是吃他们剩下的。” 季清:“……我相信。”那些完蛋玩意儿! “那时候他们吃完我才能吃,自然是吃不到一嘴好的。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有工资,我买了肉买了菜,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还换着花样做,做坏了也是我自己吃,没人说我没人打我,别提多自在了。” “听着就不错。”季清能从张娜的话里感受到简单又安稳的快乐,不禁也跟着高兴起来。 她邀请张娜:“傍晚来我家吃饭,我新创了好吃的,中午已经跟孩子们试过,他们都很喜欢。” 张娜星星眼:“清姐,什么好吃的啊?” 季清故意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张娜知道季清这是想带给自己一些温暖,心怀感激地应下来,并道:“那我把饺子下熟了带过去,也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等你过来,咱们早点吃,五点多你就来。” 跟张娜说完,季清出门,和陈青岩一起慢悠悠走回家。 虽说是过年,但初二初三正是转亲戚的日子,街上没什么红火,也没什么人,甚至给人感觉比往常还要冷清些。 不过到了初五,热闹多起来,就能感受到过年的氛围了。 …… 杜金鸿骑车到了镇上,一口气将车子骑到季清家门口。 他满脑子都是陈青岩家里那些破事,特别担心会影响到季清,就这么担心着,骑了一路。 他甚至在路上想好了开口跟季清说什么,跟陈青岩说什么,显得自己堂堂正正又有分寸。 可是到了之后,他却突然迟疑了。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季清喊他们名字,使唤他们的声音。 单从语气听起来,院子里一片其乐融融,没有丝毫烦恼和不开心。 杜金鸿不禁又想到了那个中年妇女说的,陈青岩跟陈家断绝关系的话,莫名的,他将这件事联想在了季清身上。 如果,陈青岩是为了季清才跟陈家断绝关系,换来季清和孩子们的平静快乐,那他此时出现,是否会打破这份平静呢? 他们已经没有烦恼了,又何须他出面询问呢。 杜金鸿那一腔热血的心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想明白自己这时候不该出现在季清家,也就不纠结了。 反正他最终的念头是唯愿她安好,现在她岁月静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杜金鸿嘴角咧了咧,踩上自行车离开。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的是,季清家院子的墙头,陈青岩一直跨坐在那里,就看着他,从他出现到他离开,视线始终没变过。 墙头下,季清拿着半块砖头走过来。 “二哥,你看这半块砖合适不?”季清高高举着砖,给陈青岩看。 陈青岩很快回过神,从季清手中接过砖块,拿到墙上缺失的地方比划了下,向季清点头:“这块可以。” 季清开心:“那就辛苦二哥给咱们补上,二哥,你在墙上小心点儿。” 孩子们也站在季清身边,跟着季清说。 “爹,你小心一点呀。” “爹,你辛苦了。” 别人家不怎么说这种肉麻的话,陈青岩以前也很少听,可现在季清和孩子们经常说,他听得习惯的同时,又会生出一种窝心的情愫。 大街上,杜金鸿的自行车已经没有踪影,陈青岩扭头,朝满脸笑容望着自己的季清深深看了眼,心中那抹微不可查的酸,瞬间变为甜。 他有她,真好。 第375章 狼狈为奸 季老太一脸尴尬,半晌才哎一声,道:“这种烂事,不说也罢。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去,别让这种事脏了你的耳朵。” “到底是什么事?”李妮子拉住季老太追问。 季老太本身就不是个喜欢说三道四八卦的性格,这事儿又关乎自家人,她更是不肯多说,“你回去问你娘,或者等过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李妮子见状,使出杀手锏,“婶婶,我可是跟着清姐做事的,清姐家里出事了,我当然是越早知道越好,再说从别人嘴里,我知道的说不定是别人编的假的呢?” 她如此诡辩,季老太倒是被她给唬住了。 季老太不想给屋内几人听到,便把李妮子拉到一旁,将自己所有知道的细节都说了。 李妮子听完,只震惊了几秒,很快就神色如常。 “那这会儿,陈家人肯定乱成一团了。”她喃喃自语。 季老太摇摇头,叹气道:“这谁知道呢,大过年的遇上这种事,换谁家都够呛,反正我是不相信青岩会因为他们不干净就断绝关系,肯定他们会做了啥别的事了。” 李妮子却不以为然。 她撇撇嘴,对季老太道:“婶婶,这事儿你也别说得这么绝对了,其实我还挺了解姐夫的,他这个人,有时候是有些冷酷。” “啊?”季老太愣住,“是吗?” 李妮子又说:“你不知道,之前姐夫的亲弟弟遇到点麻烦,去找姐夫帮忙,姐夫愣是没帮,说让自己想办法去。” 季老太:“还有这事啊……” 李妮子:“姐夫这个人,对自己家里人挺狠的,我记得他弟弟之前说,因为姐夫觉得他们没能力没背景,所以把他们当拖油瓶呢。” 季老太:“额……” “看,娘你就不要再帮他们说了,我早说了陈青岩不是什么好货!”季秀凌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季老太飞速扭头,哎一声,“秀秀,你小声些!” 季秀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怎么,敢做不敢被人说啊,娘,爹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那个陈青岩,你看他正眼瞧过咱们家谁?” “不管咋样,他都是你妹的男人,你再这么胡说八道,就也回镇上去,呆着让我生气!”季老太说不过季秀,扔下这一句,气呼呼走了。 剩下季秀和李妮子,李妮子刚想开口,季秀却没好气道:“你也赶紧走,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季秀眼里,跟着季清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原本,李妮子还想跟季秀攀谈几句套点话呢,见季秀压根不搭理她,也不打别的心思了,直接告辞。 这个季秀,真是脑子太差了,怪不得被季清压制的死死的。 呵,蠢女人。 从季家出来后,李妮子没有回家,而是提着东西直接去了红山根村,她要去找陈向东。 陈家这边,陈青岩撂下狠话走后,他们一开始还没当回事,该哭哭该闹闹,直到第二天,还是不见陈青岩踪影,这才着急了。 一问大队长,更是绝望。 得知陈青岩态度坚决后,老太太直接放飞自我,对着来家里的人一通哭天喊地,控诉陈青岩抛弃自己,控诉高成进害人。 反正说来说去,自己最无辜,总有刁民想害朕。 听得大队长一阵阵脑袋疼,实在理解不了老太太这脑回路,明明是高成进犯错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咋老太太传递的信息变成了陈青岩嫌贫爱富,得鱼忘筌? 也真是有够奇葩的。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把老太太和陈芬芳说的话一句句都记上,打算等之后见面了给陈青岩看。 就冲老太太这德行,要是陈青岩哪天后悔断绝关系,他都得拦着! 陈向东昨天被陈青岩带回来后,掉头又去找狐朋狗友诉苦,喝酒喝多了,一觉睡到了今天,醒来后回到家里,这才得知陈青岩已然跟陈家断绝了关系。 他要去陈青岩,被陈芬芳拉住。 “不要去,咱们有点骨气!他瞧不上咱们,咱们也瞧不上他!” 陈向东本来就是个没脑子还一点就炸的,听老太太和陈芬芳一顿胡扯,已然坚信陈青岩就是因为嫌弃这个家才离开的。 这也正好说明了,为什么陈青岩总是不愿意帮助他,还教育他。 他迅速加入由陈芬芳和老太太组成的讨伐陈青岩大队,不停想着未来要怎么怎么厉害,怎么让陈青岩好看。 李妮子到的时候,陈家正在吵架。 此次吵架的内容更奇葩,老太太和陈芬芳闹了一天,都饿得不行,喊着让老大媳妇去做饭,老大媳妇烦透了陈芬芳这事,现在看陈青岩直接和陈家决裂,自己也恨不得和老太太陈芬芳决裂。 可他们现在还住在这个院子里,离开这里也没地方去,况且陈家老大虽然人怂又没本事,但还是不想落个恶名声,所以也让媳妇先忍着,该做饭就做饭,等陈芬芳这事儿过去了再说。 老大媳妇嘴上应了,心里却老大不乐意,做饭的时候故意使坏,煮了一锅没熟的面就端过去了。 老太太一吃,当场就吐了出来。 接着掐腰骂老大媳妇做不好一顿饭,老大媳妇回怼想吃什么自己做去,老太太又开始骂老大媳妇趁着家里出事,故意糟践人,喊着让老大动手打老大媳妇。 鸡飞狗跳之际,陈兴龙又跑出来,吼老太太欺负自己娘,心眼忒坏。 老太太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长孙给骂了,又哭又要撞死,说自己活的太憋屈,老大实在受不了了,为了让众人觉得自己是个孝顺的,开始动手打儿子和媳妇。 这下,更是一场混战。 喜欢看热闹的邻居都看不下去陈家这些破烦事了,一个个都回家了,心里更是想着从此以后要躲得远远地,以免被连累。 也就只有李妮子明知前方是一坨烂泥,还硬要往上凑了。 李妮子站在门口看了几分钟热闹,终于被陈向东看到,对视一眼后,陈向东走向门口,冷漠开口:“你来干什么。” “给你。”李妮子把篮子上面的布掀开,递给陈向东,“大过年的,我想着来看看你。” 陈向东一眼看到篮子里的糟肉和大白馒头,正是刚才季老太给李妮子娘装的,她咕哝咽了口口水,朝屋子里还在打打闹闹哭喊的一堆人看了眼,对李妮子努努下巴,“走,出去说,这儿太吵了。” 一直走到听不见声音的地方,陈向东才一屁股在田埂上坐下来,要过李妮子的篮子,把馒头掰开,糟肉夹进去,大口吃起来。 连续吃完两个大馒头,他才吐出一口气。 “一天天真是烦死了,饭都吃不好。” 李妮子见陈向东气色好些了,才开口问:“听说陈青岩跟你们断绝关系了,这事是真的吗?” 陈向东掀起眼皮扫过去,“你怎么知道?” “我们村都在传呢。”李妮子在陈向东对面蹲下来,将篮子里剩下的一些晒地瓜干递给陈向东,“你们家这事,现在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其实我是担心你,所以才来看看的。” “有什么好担心我的,我好得很。”陈向东接过地瓜干啃起来。 他就是烦,觉得特别烦。 家里一个个麻烦事怎么那么多,先是高成进,接着又是陈青岩,怎么就没一个人消停点,让他舒舒服服过个年。 李妮子眼珠子一转,安慰陈向东:“放心,这些烂糟事很快就过去了,再说就算过不去,过几天你到县城去,这儿的事爱怎么样怎么样,眼不见为净,你就当不知道。” 陈向东也赞同:“就是,到时候他们爱咋样咋样,都与我无关。” 可说完这句,他又发愁起来。 现在陈青岩直接跟他们家划清界限了,到时候他到了县城里,又要以什么理由跟张立新混在一起呢。 真是想想就头大。 李妮子并不知道陈向东心里这些小九九,她还挺期盼能再次见到张立新的,也不知道过了一个年,张立新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女孩,家里有没有给他介绍相亲。 怀揣着自己的心思,她对陈向东道:“初五那天我就恢复上班了,要不你到时候也到县城呗,叫上张立新,咱们三个聚一聚,你就当散散心。” “……我再看。”陈向东敷衍地应着。 他还不想这么快让张立新知道他已经没用了,可他又很想离开这乱糟糟的家去县城,纠结之下,他只能给李妮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接着,李妮子又跟陈向东说了会话,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离开。 回到家中,李妮子的娘问李妮子季清家咋说,李妮子便说季清不在,自己跟季清的娘还有姐姐聊了会天。 她没说自己去了陈家的事,更没有提季清的娘给她装了回礼。 如此,李妮子娘并不知道季老太对她的示好,两家之后也还是没什么走动。 第二天便是初四,下午李妮子就从家里出发,前往镇上,初五她要去县城店里上班,初五再从村里走来不及,所以提前一天到镇上。 张娜一个人住了几天,看李妮子回来,特别开心。 她把自己这几天研究做的好吃的拿给李妮子吃,还告诉李妮子,自己去季清家吃了涮菜,那涮菜可好吃。 李妮子听了,顿时眉头一拧。 “他们还有心情吃什么涮菜?” 第376章 开始注意 张娜正说得兴致勃勃呢,向李妮子传递自己的喜悦,猝不及防被李妮子的语调和神态吓一跳,不禁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料,李妮子反问:“你不知道?” 张娜顿时更懵:“知道什么?” “陈青岩家发生的事啊。”李妮子一脸讽刺,“看来他们都没跟你说,还说把咱们当自己人呢,结果发生什么事都不跟咱们说,瞒得死死的。切。” 听她这样说,张娜顿时紧张起来。 “妮子,你就直说,姐夫家到底出啥事了。” 李妮子抱着胳膊往炕边一坐,简略道:“陈青岩有个妹妹,叫陈芬芳,初一那天晚上,她男人跟自家表嫂搞在一起,被表哥提着斧头一通砍,给砍进卫生院去了。” 张娜震惊地捂住嘴巴。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大过年的,这也太可怕了。” “是。”李妮子啧啧几声,“所以我刚刚才觉得惊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有心情喜滋滋吃什么涮菜,真是心大。” 张娜想了下,替季清说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出事的是姐夫他妹妹的男人,跟清姐姐夫八竿子打不着,没什么感觉也是很正常的。” 李妮子冷哼一声:“正常啥呢,我还没说完呢,陈青岩因为他妹妹家出了这事,已经跟陈家整个断绝关系了!以后都再也不回自己家了!” 张娜:“啊?!” 她不敢相信,忍不住确认:“妮子,你说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别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这些事儿都这么私密,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他弟……”李妮子差点嘴瓢,很快就又改了口风,“我听清姐她娘说的,昨天我去她家送东西,她娘亲口告诉我的,拉着我哭诉了一大堆,而且这些事情,我们村里都已经传开了。” 张娜已然风中凌乱,她扶着墙做到炕上,还是不敢相信。 如果事情真如李妮子说得这么严重,那怎么昨天见到清姐和姐夫,完全没从他们身上看出有什么事情? 就算他们两个是大人会隐瞒,怎么孩子们也一个个开开心心的,没一丁点不高兴?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李妮子还在絮叨。 “娜娜,我知道你崇拜清姐,感恩她救了你,但其实说到底,咱们始终都是外人,就算你真把她当亲姐,她也未必把你当亲妹妹。” 听到李妮子这么说,张娜扭头看向李妮子。 李妮子被看得不自在,蹙眉:“这么看我干啥?” 好一会儿,张娜不确定的声音才响起,“……妮子,我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李妮子,口口声声都是清姐多好多厉害,要跟着清姐闯一辈子。 回想自己当时遇到困哪,李妮子便提议让她找季清,说季清人好热心,知道她有困难的话,肯定会伸手帮助的。 也是因为李妮子的鼓励,所以当初她才坚定地相信了季清。 可这才过去多久,怎么李妮子的想法已经变了呢? 见李妮子不吭声,张娜又说:“妮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对清姐有怨气?” “我能对她有什么怨气,你想多了。”李妮子并不想被张娜看穿,她不自在地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闷闷道:“我现在只不过是长大了,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了。人嘛,总是得为自己做打算的。” 张娜:“……” 初五,县城和镇上的店都再次开门做生意。 街道上红火起来,扛着木棍卖糖葫芦的,摆着摊卖糖人的,还有各种卖画片的,小人书的,县城里比镇上更潮流,已经开始有人卖和羊肉串了。 不过都不阔气,羊肉串的竹签串串上就一丁丁肉,也就两个手掌大小,主要吃个新鲜。 上街转悠的人多,季清的店里也就热闹,来买东西的和来参观的把整个店铺挤得满满当当的。 招呼客人的间隙,池露水笑着对李妮子感慨:“要我说,还是咱们清姐聪明,知道年后人肯定会多,所以提前招了临时工,不然就咱们两个,肯定忙不过来。” 李妮子听到池露水对季清的追捧,冷嗤一声,没接话。 心里想的是,这有什么好吹的,让她当老板她也能想到。 池露水性格略显木讷,说完就乐呵呵又去招呼客人了,也没留意李妮子是什么表情,倒是两米开外站在收银台后的季清,将李妮子的神情尽收眼底。 待李妮子转身看过来,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一直到下午,季清都在店里,李妮子本打算今晚下班后去找张立新和陈向东,看季清一直没离开,又担心到时候季清要和自己一起坐班车回镇上。 要是季清和她一起走,那她还怎么去干自己的事? 李妮子心烦意乱,找到一个空隙的机会,催促季清早点回家,店里有她和池露水看着弄就行,季清多聪明,自然发现了不正常之处。 不过她一直没给李妮子肯定的说,只说到时候看,然后眼睁睁看李妮子越来越着急,甚至还算错几次账。 她仍旧什么都没说。 到了傍晚,照常闭店休息。 季清表示自己要去找陈青岩,在门口向两人说了再见,朝着与去车站的路相反的方向走去,李妮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见李妮子如释重负,池露水还以为李妮子是累坏了,笑道:“妮子,快回家去,今晚早点睡,好好休息一下。” “嗯,知道了,你也是。” 李妮子敷衍地打发走池露水,待到池露水走远,自己才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她当然没有去车站,而是走了一截后,便闪身拐进了张立新家闲置院子的小巷子。 这里是他们三个碰头的地点,她不确定张立新和陈向东今天在不在,但她想试一试,她肚子里憋着可多话,都没人说呢。 一直走到门口,她才发现,大门上挂上锁。 “哎……”她刚失望地叹了口气,突然余光扫到墙角阴影里的男人。 男人同样看到她,丢掉手里的烟头,手插着口袋走出来。 “我就猜你今天过来呢。”陈向东痞痞地说。 第377章 我明白了 李妮子看了眼门上的锁子,问:“他不在吗?” “谁?新子?”陈向东点头,“我去了趟他家,他就下来跟我说了几分钟话就上去了,说是最近忙得很,没时间找咱们。” “他忙什么,走亲戚吗?”李妮子尽量笑着,掩饰自己的失望。 陈向东耸耸肩:“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家家大业大,事情比较多。” 这样也好,等过段时间,他家里事情处理完了,再看怎么跟张立新联系,他今天上来的时候,听老太太说要让高成进家赔偿,如果此举能行的话,他至少有段时间不愁吃穿了。 “哦。”李妮子顿时失落起来,她闷闷对陈向东道:“那过几天咱们再见,等他不那么忙点。现在我先回去了。” 陈向东:“走,一起回。” 李妮子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季清去找陈青岩了,那应该会坐着陈青岩的自行车回去,她不用担心会碰上季清。 俩人沿着巷子走出去,边走边聊天。 李妮子问陈向东家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陈向东如实说了,接着又唉声叹气,“听我娘说,等拿到钱了,要给我介绍相亲,要让我早点娶媳妇,真是烦死了。” “怎么,你不想娶媳妇?”李妮子略略惊讶。 陈向东嗤笑一声:“谁愿意娶媳妇啊,娶来了还要挣钱养她,还要天天回家,一点自由都没有,我现在自己都挣不上钱花呢,哪有钱养家。” 李妮子:“这话你没跟你家老太太说?” “说了,没用,她说我娶了媳妇就顾家了,现在就是没娶媳妇才不顾家。”陈向东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反正不管她怎么说,我都不会娶媳妇的,没劲。” 听他这么说,李妮子趁着机会问:“你都被催娶媳妇了,那张立新肯定也被催了,指不定过完年,张立新就要娶媳妇了呢。” 陈青岩当即摇头:“那不会的。” “你咋知道?” “新子的性格我了解得很,他看着嘻嘻哈哈的,实际上在重要事情上认真的很,娶媳妇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仓促办了的。” “是嘛。” 李妮子嘴角勾起来,虽然她并不喜欢张立新,但听到张立新对感情慎重,不会这么快娶媳妇,她莫名开心。 俩人一路走到车站,前后脚上了车。 上车后倒是没有坐在一起,分开随便坐了。 车站对面的树后,季清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即将发动的大巴车。 对于李妮子和陈向东混在一起这事,她竟然不是很意外。 或许是因为之前几件事她早就怀疑了,也或许是跟的远,没能听到他们都在聊些什么,季清看着李妮子和陈向东交好,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失望。 她回想着自从认识李妮子之后的一点一滴,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李妮子,可李妮子却跟她最讨厌的人,陈向东搅合在一起。 要知道,陈向东当初可是差点就对她下了手的,而且她也多次在李妮子和张娜面前提起陈向东不是好人,离远点,提防着点。 呵,不成想人家两个都成朋友了,真是提醒了个寂寞。 她最后看了眼汽车,拢紧棉衣转身朝着研究所走去。 实际上,陈青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跟她说了,今天上班活多,晚上可能会加班,季清表示自己可以等,家里孩子们自己可以做饭,不用急着回去。 所以,刚才季清只是假装去找陈青岩,走了两个路口便停下了,待李妮子和池露水告别后,她暗暗跟上了李妮子。 果然如她所料,李妮子的确在背后搞小动作呢。 看李妮子和陈向东说话的语气和两人之间的距离,季清不难判断出,这两人暗搓搓约会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只要为什么约在那个巷子里,季清第二天便找人查了,很容易查到张宏武有一套院子在那个巷子里,也就是张立新的爹。 如此,季清便能顺上了。 李妮子、陈向东、张立新三人,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偷偷成为了朋友。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近来李妮子甚少和张娜交流心事,更经常表现出一副奇怪的样子,对她和张娜的关心都十分敏感。 季清没有将自己发现的新情况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在李妮子面前表现出来。 对方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不能打草惊蛇。 她断定苍蝇不叮无缝蛋,李妮子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若是没有什么交易,张立新和陈向东这种人是不可能和她交朋友的。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俩人中有人喜欢李妮子。 季清亲眼看见过李妮子和陈向东的相处,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丝毫火花,很显然各自都不来电,剩下的便只有张立新和李妮子了。 依照季清对张立新家庭的了解,张宏武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娶一个李妮子这样没背景没家境没学历三无的女孩子的,而张立新,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为爱痴狂的人。 至于李妮子的利用价值,季清也分析了一遍,除了她本人之外,剩下的唯有她在全家福店工作这一点。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因为李妮子是陈青岩和季清身边的人,所以张立新和陈向东才跟她玩。 捋清楚关系后,季清不禁冷笑。 这个张立新,心思还挺深沉的,他跟他爹企图笼络陈青岩被拒,他便找上陈青岩和她身边的人,打起了他们身边人的主意。 一个陈向东,一个李妮子。 不得不说,就照着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还挺成功。 季清想了想,打算先装作无事发生,等着看对方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不然张立新和陈向东看李妮子没用了,张家又盯上她其他的售货员,也是麻烦。 又过了几天,杜金鸿来店里了。 杜金鸿随便挑着买了些干货,跟季清寒暄了几句,提着干货离开。 季清追出去,喊住杜金鸿:“等一下,我正好要去那边呢,我跟你一起走。” 杜金鸿心生疑惑,他并没说自己要去哪儿啊,怎么季清知道他去哪儿,不过他也没问,而是站定等季清,“行啊,那就一起走呗。” 看季清笑盈盈跑到杜金鸿身边,俩人肩并着肩朝着前方走去,店里的李妮子将抹布往柜台上一扔,气得直跺脚。 池露水瞧见了,哎呀一声:“妮子,你这是咋了?” “我眼睛疼。”李妮子随口胡诌,“这会儿没人,你先看着,我进去休息一下眼睛。” 看到不想看的画面了,可不得眼睛疼嘛。 她疾步走进库房,砰的一声甩上库房的门。 气死她了,刚才杜金鸿进来,她表现得那么乖巧伶俐,想着帮他称干货,给他介绍,结果杜金鸿根本不搭理他,还主动把池露水叫过来称。 有必要这样羞辱她吗! 她又没追着他让他跟她在一起,有必要躲着她吗! 既然这么懂避嫌,那季清还结婚了呢,还是四个娃的娘呢,怎么不见他躲着季清啊,季清刚才还主动凑上去了呢。 李妮子越想越难受,难受得抹起了眼泪。 她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自问也没做什么恶事,为什么一个个的,要这样糟践她的爱情呢。 尤其是季清,明明知道她喜欢杜金鸿,还跟杜金鸿走得那么近,刚刚那么亲昵地大声喊杜金鸿,要说不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她都不信! 李妮子心里,又将季清恨上一笔。 实际上,季清就是故意喊给李妮子听的。 打从杜金鸿进店,她就看出李妮子视线一直关注着杜金鸿,而杜金鸿则是有意避开李妮子,为此李妮子很是不高兴。 所以,她才在杜金鸿走出店后,追上杜金鸿,和杜金鸿说说笑笑,给李妮子看。 至于目的,则非常简单。 李妮子已然不是她这边的人了,她也没必要再去关心李妮子的心路历程,她就是要激怒李妮子,让李妮子彻底叛变到对方阵营。 季清是个善良且乐于助人的人,相对应的,也就更受不了背叛。 她可以帮助别人,却不能忍受背叛,不论对方是任何理由,只要是背叛,那她就不会再给对方一点机会。 李妮子这件事,对于季清来说,就像是身上某块地方生了个毒疮,旁人可能会上点药,拯救一下毒疮,试试能不能让毒疮变好,而季清,她会直接把那一块肉都剜了,扔了。 现如今的李妮子,她已经在心里判了死刑。 留李妮子在店,也不会是互相利用罢了。 季清和杜金鸿走过两条马路,早已走出季清店的那一片范围。 一路上,俩人随口闲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杜金鸿担心陈家的事会对季清有影响,便询问季清,季清表示断绝关系后陈家没人上门,自己这边过得清静自在。 看季清不像是在强颜欢笑,杜金鸿也不再多说。 俩人又这么走了几百米,杜金鸿停住脚步,定定看着季清,正色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咦,被你发现了。”季清挑眉,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你之前跟我说‘升米恩,斗米仇’,是什么意思?” 杜金鸿没想到季清会突然提到这个,目光一凛,“怎么了?” 季清脚下踢着路边的石子,笑着道:“没怎么,我只是突然明白你那句话的意思了,不过,我不知道我明白的对不对。你给提示一下?” 第379章 胖了瘦了 交代完赵荷,季清早早坐班车回了家。 几个孩子已经开学上学了,她免不了要早点到家做饭,虽然孩子们一致表示季清忙自己的就好,他们放学回来可以做,季清却还是没法说服自己将做饭这种大事完全交给孩子们。 她确实忙的时候他们做无可厚非,她没那么忙的话,还是她来做就好了。 孩子们体谅她,她也心疼孩子们。 季清到家后,拿出冬萝卜和冬白菜,还有粉条土豆,开始炖烩菜,先前吃过涮菜后,孩子们便对几样菜一起吃产生了兴趣,季清这个做娘的,自然是尽力满足他们。 家里囤的冬菜已经不多,好在今年开春早,农种开始的也就早,元宵前几天就开春,紧接着便是雨水,再过两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 随着节气的推移,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 五点多,几个孩子嘻嘻哈哈跑回来,盼娣最文静,一般都不吭声,小旺现在性格越来越活泼,经常拉着招娣一起玩,被招娣逗得哈哈大笑。 他笑点奇低,招娣随便做点搞怪的动作,他就能笑得捧腹。 盼娣、招娣、家旺三个都开始掉牙,尤其是盼娣,一张嘴好几个地方豁着,三个人说话的时候,那缺牙的样子实属好笑,也难怪小旺经常笑了。 “娘,我们回来啦。” 几个孩子喊一声,到各自屋子放下书包和东西,跑到主屋找季清。 季清刚把菜炒熟温在一旁,正揉面烙饼呢,盼娣看见,自觉去洗了手,过来帮季清翻饼子切饼子,招娣则跟在季清屁股后面,事无巨细地说学校发生的事情。 谁把谁的凳子抽了,害得谁摔个屁股蹲。 谁拿着钱串子吓唬女同学,被老师罚站,结果这家伙站着睡着了,直愣愣摔在地上,反而把老师吓一大跳。 谁把脑袋塞进课桌里,结果取不出来,还是老师来了才给取出来的。 还有谁总是喜欢捉弄同学,结果被同学们联合起来,捉弄的死去活来,又是叫爹又是喊娘的,发誓再也不捉弄同学了。 她说季清就认真听着,偶尔点评一两句,将自己的想法渗透进去。 孩子们听见,也就记下了。 季清家几个孩子如今差不多算是整个学校条件最好的,模样端正穿着干净整洁,家里吃的也比其他家也好得多,可他们几个身上却没有丝毫骄傲和虚荣的表现,从来没在学校显摆过,甚至大多数时候,比学校大部分孩子都朴素。 在这一点上,季清也是很感慨的。 她见过不少家里突然有钱后,孩子们一个个变得又懒惰又虚荣的,往外花钱跟扔纸一样,一点都不节省。 时间长了,孩子自然废了。 所以,时机恰当的时候,她会给他们讲粒粒皆辛苦,讲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灌输学霸爹学习工作辛苦。 家旺和小旺默默听招娣眉飞色舞的讲了一会儿,把精彩的听完,相伴去打扫鸡圈,家旺打开鸡圈门进去扫,小旺则蹲在鸡圈外和鸡讲话。 “小鸡,小鸡,你要好好吃,好好睡,好好下蛋哦。” “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鸡,做一个早睡早起的鸡。” 家旺实在忍不住,被他的絮叨逗的哈哈大笑。 小旺看哥哥笑了,越发吩咐的起劲。 他跟鸡讲道理的模样,完全复制了季清跟他们讲道理的时候,认真中带着尊重,用词都非常温暖。 家旺最后实在笑得不行,肩膀一抖一抖的连笤帚都拿不稳,好不容易呼出一口气,他喊小旺,“你去拿绘画本,来给它们画个画,他们就听你的了。” “对哦!”小旺不疑有他,当即去取了画板过来,还搬了小板凳,就坐在鸡圈前,开始聚精会神画母鸡。 小旺画画的时候,从模样到气场都透露着一种神圣,家旺自动不笑了。 等家旺收拾完鸡圈,走出去看小旺的画,小旺不仅画了鸡,还画了弯腰扫鸡圈的家旺,家旺盯着看了几秒,不禁脱口而出:“原来我脸这么圆了啊。” “啥?”小旺这才回过神,扭头看家旺,“家旺哥,你说啥?” 家旺努努下巴,让小旺看画,“脸,你看你画的我的脸,好圆。” 小旺认真看了眼画,再认真看了眼家旺的脸,眨巴眨巴眼睛,表情略微有些无辜,“家旺哥,你的脸跟我画里的一样啊。” 他都是按照现实画的,可没乱画。 家旺把扫出来的鸡粪去倒了,笤帚簸箕放好,拉着小旺起来,“走,进屋去。” 外面到底是还有些冷,小旺坐在外面画画,时间久了,手指头都冻僵了。 小旺乖巧跟家旺进屋,进屋后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把剩下的地方画完,不用再去看鸡长什么样,他天天看那些鸡,样子都在他脑子里呢。 家旺一进屋就站在镜子前,被招娣看见,好奇问:“家旺,你看啥呢,脸上长痱子了?” “……不是。”家旺扭头,瞪了眼招娣。 招娣吐吐舌头,“那你臭美啥呢,难不成看自己多帅呢。” 家旺哼一声,“就是看一下我长得多帅,不行啊。” 这时,小旺冷不丁出声:“他看自己脸是不是圆的。” 招娣:“啥?” 小旺举着画,把刚才的事说了。 一屋子几个人听后,皆是齐刷刷转向家旺,盯着家旺的脸看,家旺被看得不好意思,将矛头指向提起这件事的小旺,“小旺的脸才更圆呢!” “小旺圆了才可以。”招娣憋着笑,为又找到一个奚落家旺的点而开心,“你圆了看着……像个小胖子。” 家旺:“!!!” 盼娣忙帮家旺圆场,“家旺也可以呢。” 家旺转向季清,季清怎么可能说儿子是小胖子,自然是说好话,“你们这个年纪,自然是胖了才可爱,而且胖点发育好,以后脑子好使。” 闻言,家旺朝招娣扬起下巴,“听见没,娘说的。” 招娣自然不会反驳季清,给家旺切一声。 几人正争论胖瘦的问题呢,陈青岩回来了,季清习惯性上前替陈青岩拿包扫去身上的尘土,看到陈青岩一脸复杂的表情,不禁问:“怎么了?” 第380章 政策变了 “先吃饭,吃完饭跟你说。”陈青岩说完,担心季清多想,饭吃不香,又补充道:“跟我们没啥关系,政策的事。” 听他这么说,季清便放下心来。 她也能大概猜到是啥事。 孩子们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坐下吃饭,家旺摸着自己的小胖脸,有些犯愁。 招娣瞧在眼中,奚落道:“咋地,害怕自己长胖呢,饭都不吃了?” “切。”家旺表示不屑,他盯着招娣看了几秒,很是不解道:“招娣,你吃得比我还多,怎么你就不长肉啊。” 招娣不服,“我什么时候吃得比你多了?” 家旺:“那也跟我差不多,你怎么不胖?” “因为……我长个了呀!”招娣突然灵光闪现,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咱俩吃得一样,我长个不长肉,你长肉不长个,哈哈!” 这个发现可把招娣高兴的不行,家旺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没有自取其辱,硬拉招娣起来比身高,平时的相处中,他已经发现了,招娣渐渐比他长得高了,指不定再过一年半载的,就比他高半个头了。 见家旺惆怅,季清开口安慰。 “家旺,你不用担心这些,想吃就吃,男孩子普遍比女孩子发育晚,好多男生十五六岁才开始窜个子呢。” 家旺嗯一声,表情稍微好了些。 季清再次祭出娘的疼爱大法,给家旺碗里夹了块肉,温柔笑道:“娘喜欢你们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幸福,要是你们都瘦骨嶙峋的,那娘真是心疼死了。” “我是白白胖胖的!”小旺举起胖乎乎的小白手,高声应答。 季清笑得眯起眼睛,“所以娘喜欢你呀。” 小旺顿时开心起来,抿着唇看向陈青岩,一副求夸的表情。 陈青岩抬眼,盯着小旺看了几秒,才点点头,给出稀罕的二字认可:“不错。” “谢谢爹。”小旺高兴得快要手舞足蹈了。 他现在自我意识越来越强,已经深深明白了爹和娘对自己的喜爱,以及哥哥姐姐们对自己的保护和宠溺,原本内向封闭的性格也越来越外向开朗,甚至比其他三小只还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看着他脸上阳光明媚的笑容,季清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心都快化了。 再看看家旺,季清还记得一年半前,她刚来的时候,家旺瘦得跟个竹竿一样,又晒得黑不溜秋的,一双眼睛跟两个照明灯似的镶嵌在脸上,妥妥一精神小伙。 不像现在,白白胖胖,天天向上。 真好。 吃完饭,季清收拾桌子,陈青岩主动洗碗,四小只便拿了书去院子里念书,招娣上学期背了五十首诗,这学期给自己定的目标依旧是五十首。 盼娣背课文和老师给他们摘选的优秀作文,家旺和小旺则是随意发挥,他俩对语文都不是很上心,想到一出是一出。 洗完碗,陈青岩牵着季清的手出门散步,绕着镇子街道走到河边去。 冬天河里结了冰,这会儿冰已经消融了,一大块一大块顺着河水流下去,季清和陈青岩站在河边看了片刻,季清感觉到冷意,陈青岩敞开衣襟将季清圈进怀里。 季清本想问陈青岩政策的事,转念一想这么温馨的氛围,还是不要破坏的好。 于是,两人静静看了会破冰的河面,待天色灰蒙蒙后,这折返回家。 回家的路上,陈青岩告诉季清,原来的改革委员会,现在要恢复成人民政府了,其实七九年会议就通过了决议,不过落实下来用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先前靠着不正经手段上位的那些人,都要掉下来了。 “这些天连续召开了代表大会,正式选举了十五名委员组成的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恢复云岩县人民政府,武秀荣当选为县长,还有四个副县长,其实一个是王进。” 对于这个结果,季清并不意外。 王进的弟弟王力虽然不是个东西,但王进却特别注重自己的官声和名声,就季清和他打交道的几次,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情商极高,很会审时度势。 在王力的事情上,他大义灭亲,也为他正了名。 不过…… “张宏武呢?”季清问陈青岩。 陈青岩淡淡回答:“他革职查办。” 季清略略吃惊:“为什么?” 陈青岩:“贪污受贿,数目似乎还不小。” 季清倒吸一口冷气,“看外表看不出来啊。” 陈青岩瞅一眼季清,补充:“数目不小,听说合起来上万了。” “嘶——”季清这会都不知道怎么感慨了,顿了几秒骂一句,“真坏!” 日子好过点还是这一两年的事,前些年人们连饭都吃不饱,一家一年到头能有个几块钱就很宽裕了,毕竟生活用品都是几分几毛的,在这种经济条件下,能贪到上万,可真是黑心啊。 看季清愤愤不平,陈青岩继续道:“张宏武本来死扛着不认罪,后来他媳妇劝了会他,他就认了。” “他媳妇这么厉害?”季清惊讶。 “他媳妇家里有亲戚在省上,估计怕连累到家里人。”陈青岩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道,“这种事情往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整个家族最近一段时间都要接受盘查。” 季清想到什么,问陈青岩:“那韩月笑他们家也会被查?” “当然。她平日里最喜欢说她小姨夫有多厉害,张宏武也动用过自己的关系帮她,张宏武贪污受贿,他们家是直接的受益人。” 季清嘴角勾起,“这是不是就叫,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陈青岩品了几秒,点头赞同:“对。” “那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哈哈!” 季清对张宏武被查没什么感觉,但听到韩月笑倒霉,就莫名开心,这个韩月笑,当年仗着她小姨夫有背景,可没少欺压同事。 哪怕是被研究所开除了,还是一身的臭毛病,自以为上头有人,待人处事优越感重得很,不想着努力找工作,天天想着让她小姨夫给她找关系。 哦呵,这下没关系喽! 这会儿孩子们已经背完书,正在门口丢沙包玩,等季清和陈青岩走进,他们收了沙包,一起跑到季清身边。 季清和陈青岩对视一眼,转向孩子们,颇有感慨道:“孩子们,娘给你们说啊,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努力呢,不能总想着靠别人,这年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第381章 再要个孩子 政策一变,季清感觉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社会形态都变了。 原有的那种略显变态的权力产物被拔除后,人们的精神面貌都变得轻快了不少,各个单位各司其职,不再是改革委员会一家独大,一家包揽所有领域。 各机关单位也都忙碌起来,招人的招人,办事的办事,连带着人民群众都跟着忙的不行。 与此同时,陈青岩的工作也比以往更忙。 他以前是尽量提高工作效率,尽量把工作都在工作时间内完成,不耽误按时回家的事,可渐渐地,他就算再怎么拼,也还是做不完工作,没法按时回家。 不过,相对应的,为了补偿劳苦功高的陈青岩,发的奖励也是越来越多,其中就有缝纫机票和自行车票。 季清如今根本不缺钱,拿到票后便去提了这两样东西,缝纫机找车拉回家,自行车她一路骑回家。 有了新的自行车,季清上下县城也方便许多,不用再掐着时间点去坐班车,来去更自由。 就这么忙活了大半个月,到了三月中旬,红山根村大队长来镇上找过一次陈青岩,告诉陈青岩除了一小部分钉子户,其他大部队都已经用了秸秆还田这一招,种子也播种下去,就等着丰收了。 大队长还带来了其他一些消息,比如高成进已经出院回家养着了,他虽然当时被砍的血肉模糊,但好歹没伤筋动骨,所以现在下地干轻农活都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高成进身上发生了这种事,年轻女人包括一些妇女,看见他都绕道走了,话都不跟他多说一句,生怕给自己惹一身腥臊。 陈芬芳倒是又挺着大肚子回了高家,也不知道高成进怎么哄的,她还跟高成进一起有说有笑出门呢,跟个没事人一样。 对此,季清只是意外了几秒钟,很快便接受了。 她已经知道了,陈芬芳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看着能说会道有主意,实际上大事上拎不清,小事上不动脑子,被老太太和高成进吃得死死的一点都不奇怪。 再一个就是陈家,据说老太太跟高家要了三百块钱,说是给陈芬芳的赔礼钱,高家不想再闹下去,也希望孙子平安出生,便答应了老太太的要求,不过高家也有条件,让老太太和陈芬芳都不得再提高成进之前的糊涂事,不能再在这个事上做文章。 至于这钱最后是给陈芬芳了,还是老太太自己拿着,这大队长就不得而知了。 季清和陈青岩留大队长吃了晚饭,大队长便走了。 临走前,季清想到陈向东这个不安定分子,向大队长打听,大队长告诉季清,老太太近来给陈向东物色相亲对象呢,看样子是要给陈向东娶媳妇。 目送着大队长离开,季清陷入深思。 “怎么了?”陈青岩问。 季清摇摇头,疑惑开口:“陈向东会安安分分结婚生娃吗?” “谁知道呢。”陈青岩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冷飕飕的,“他性格冥顽不灵,可别祸害人家好姑娘。” 季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弯眼睛看向陈青岩。 别人家的哥哥都是向着自家弟弟,多是像老太太那样的,说什么娶个媳妇让男人收心,把媳妇娶进门来,生个孩子,这再不成熟的男人,都会学着懂事了。 诸如此类的发言,季清听到就想翻白眼。 好像女人是男人通往成熟之路的工具似的,既然心态不足以结婚,人家也不想结婚,就不要硬是介绍结婚,到头来害人害己。 尤其是那些生了不学好的儿子的父母,更是比平常父母还爱张罗给自家儿子介绍对象,想娶儿媳妇进门,娶儿媳妇之前说得天花乱坠,等把儿媳妇娶进门,一家子作践儿媳妇的路就开始了。 儿子不听话没出息那都是儿媳妇没本事,不能让男人收心爱家,儿子出去犯了事,也是儿媳妇没引导好,就连儿子生个病,也是儿媳妇没照顾伺候好。 关键是时间久了,儿子也自动觉得啥都是媳妇的错,处处对媳妇打压责骂,然后再心安理得的当个废物巨婴。 而陈青岩则是一开口,便表示希望陈向东不要祸害好姑娘,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便说明在陈青岩看来,陈向东不足以承担结婚所要承担的责任,并希望陈向东别祸害好女孩。 季清也这么想呢,既然老太太非得给陈向东娶媳妇,最好娶个又凶又有手段的,能把陈向东镇住,让老太太也不敢造次。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个有手段又厉害的,嫁到好人家指不定能干出一番天地,嫁给陈向东真是糟蹋了。 总结一句话,陈向东就不该娶媳妇。 对上季清笑盈盈直勾勾的眼神,陈青岩蹙眉:“怎么这么看我?” “看你刚正不阿,看你帅。”季清俏皮道。 陈青岩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余光往院子里一扫,孩子们都不在视线内,再朝外扫一眼,目光所及之处没人。 季清正想说你这眼睛咕噜咕噜转什么呢,嘴巴就被吻住了。 吓得季清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推陈青岩,陈青岩倒也没有表现出纠缠的样子,被季清一推就推开。 季清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低声提醒他:“这还在门口呢!” “又没人。”陈青岩意犹未尽,看着季清因为紧张整张脸连带着耳垂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舔了下嘴唇,嗓音瞬间变得沙哑,“要不咱们回屋。” 季清:“!” 这个节骨眼上回屋,摆明了不安好心! 她也眼珠子转了转,松开他的手,大步就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你先回屋,我去找咱们家几个小崽子玩会儿。” 陈青岩猝不及防手一空,眉宇间立时添了几分失落。 但很快的,他看着冲进孩子堆的她,生动活泼,嘴角又不自觉变得上扬。 接着栓门,回屋,等她,一气呵成。 季清到底是没能逃过陈青岩的热情,被折腾了大半晚上,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陈青岩早起给孩子们做早饭,她迷迷糊糊听着动静,眼睛还是睁不开,索性把被子一裹,继续睡去。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陈青岩在说话,说要跟她再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前几个孩子他都没有亲自带过,这次有了孩子,他一定会亲自带,亲自教,他想和她一起体会一下。 可把她吓得一身冷汗,当场惊醒。 醒后发现太阳高照,屋子里静悄悄的,陈青岩显然去上班了,孩子们也去上学了。 季清深呼吸了几口,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爬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随便收拾了下房间,到厨房吃早饭。 早饭陈青岩做的小米粥、煮鸡蛋、还有咸菜,在灶台靠烟囱的地方用盆子扣着,季清打开的时候,还是温的。 就着咸菜喝完粥吃完鸡蛋,季清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她事无巨细回忆昨天晚上和陈青岩相处的一点一滴,实在想不起陈青岩对她说过要孩子的话,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难不成,是她想跟陈青岩要个孩子? 这个认知把季清吓一跳,吓得她连连摇头,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饭洗衣服,以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如今他们都有四个孩子了,个顶个的讨人喜欢,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们,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从无二心,更没想过再生孩子。 这个古怪的梦,导致季清中午和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心里都有些愧疚。 孩子们吃完饭,盼娣要洗碗,季清没让,表示自己洗就行,让盼娣消消食去睡午觉,待收拾完后,季清跟孩子们交代一声,骑自行车上县城。 她迫不及待想问问陈青岩,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说过那种话,或者是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是不是说过。 不问清楚她难受得慌。 一口气骑车到县城,推着自行车站在研究所门前,季清那颗澎湃的心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研究所门卫已经认识季清,也知道所长对季清很是看重,主动上前开门,问季清是否有事,还请季清进去。 季清摆摆手,拒绝了门卫的好意。 她推着自行车往店里走,倒春寒的冷风吹过来,吹得她一个激灵。 到了店门口,季清将自行车停好锁好,今天店里是池露水和李妮子上班,赵荷休息,看季清走进店里,池露水和李妮子都向季清问好。 季清如常对她们点点头,叫她们各自忙各自的,自己则走向收银台。 店里进来顾客,李妮子去招呼,季清不动声色盯着李妮子的背影看了几秒,在李妮子发觉之前,收回视线打开账本,开始盘账。 自从张家倒台后,李妮子老实了不少,在店里服务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兴许是知道张家不能给她谋出路了,便对季清又忠实起来。 对此,季清很是不屑。 这种行为,不就跟那种本来想跟女神在一起,结果女神出事了,无可奈何之下,就又回过头找原本打算抛弃的对象的做法一模一样嘛。 她又不是备胎,她才不吃这一套。 季清已经打算着,找到机会,就辞退李妮子了。 第467章 要转户口啦! 陈青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自然是抓住机会好好和季清温存一番,季清不知道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多少遍,总之她睡过去的时候,好像都听到公鸡打鸣了! 这一觉,季清就睡到了大中午。 她起来洗漱,孩子们和陈青岩在厨房做饭,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季清深深嗅了一下,梳洗过后笑着朝厨房走去,“今天的菜是盼娣炒的。” 盼娣的手艺越来越好,一道简单的炒土豆都能被她做得色香味十足,大老远就闻到香味,季清睡到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娘,你起来啦,爹特地给你做了一锅滋补汤,马上就好了。”盼娣支开桌子,笑盈盈说。 招娣也跑出来,俏皮告诉季清:“娘,爹在汤里放了好多干枣。” 这个时节下来的都是青枣,干枣都是头一年的,农民把吃不完的红枣晒干,囤积起来,一年内都可以拿到农贸市场去卖。 季清是采购的时候顺便买的,她一起还买了银耳和枸杞、桂圆干这些,买的时候她就想着有空了炖汤喝,美容养颜,没想到今天陈青岩主动做上了。 家旺大管家则是告诉季清:“娘,家里冰糖没有了。” “知道了,我明天去买。” 必旺扑过来,一头扎进季清怀里,紧紧搂了一下季清后,又蹬蹬蹬跑走了,他刚才一直在跟福福以及福福的崽崽们玩,这会儿得去洗手准备吃饭。 季清挨个拍拍孩子们,走进厨房,看陈青岩拿着勺子搅着锅里的汤,银耳已经被熬得出了胶,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睡醒了吗?”陈青岩开口第一句便是。 季清瞪了眼陈青岩,很是怀疑这人到底几点睡的,几点起的。 “可能三四点睡的,七点就起来了。”陈青岩看起来精神抖擞,丝毫没有熬夜少觉的状态,“早起成习惯了,睡不着。” 季清撇撇嘴,家里几个孩子也是按时按点起床,都不需要闹钟的,到点就醒来,完全没有别家孩子赖床不起惹家长生气的事情发生。 倒是她,反而是这个家中最能睡懒觉的。 看季清独自懊恼,陈青岩嘴角微微扬起,将季清揽进怀中,佯装自责道:“都怪我,害你睡懒觉,以后我注意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巧盼娣进来端饭,季清瞬间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出,直到盼娣端着饭走出厨房,才狠狠瞪了陈青岩一眼。 陈青岩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压低声音在季清耳边说:“放心,她还小,听不懂。” “谁说她听不懂,以后注意一点!”季清才不信人们说的孩子小听不懂这种鬼话,小孩子其实懂得可多了好。 陈青岩依旧在笑,嘴上应和:“注意,当然要注意。” 饭菜都端上桌,筷子也摆好,陈青岩炖的汤也跟着出锅,摆在饭桌的最中央。 招娣看必旺新奇地看着汤,一本正经道:“小旺,这汤可是爹专门给娘炖的,咱们要少喝点,多给娘喝点。” “明白,我只是看这汤好看。”红红的枣,白白的银耳,真漂亮,他光是看着,脑海中就已经有了画出来的样子。 他当下就决定,今晚就把这盆汤画下来,画在家庭生活的纪念册上。 吃过饭,季清让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自己则跟陈青岩一起收拾洗碗。 “对了,我早上去了一趟派出所,问了下几个孩子转户口的事。”陈青岩撸起袖子,一边拿着干丝瓜洗碗,一边对季清说。 季清后知后觉哎呀一声,“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全家人都得过去,她是做生意的,户口还好说,孩子们到了那边要念书,有当地户口和没有当地户口那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这年头城市户口可值钱,要分配工作要念书都得要户口,许多人花钱都想转成城市户口呢。 “咱们家的户口好转吗?” “好转,在这边开个证明,再到单位开个证明,到了嘉城市那边,交给单位就行,他们会帮忙弄好的。”陈青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只是有一个问题,得跟你说一下。” 季清瞬间打起精神,“什么问题?” 陈青岩抿唇,“咱们全家户口都转走之后,咱们户口下的田地和宅基地就要还给村里了。”户口都转成城市的了,自然不能再占着村里的地。 陈青岩自己对种地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也没想要宅基地,但他不知道季清是什么想法,感觉季清很喜欢房产,那应该也是在乎宅基地的。 原来陈青岩说的问题是这个,季清替陈青岩把一边落下的袖子挽起来,笑道:“现在咱们已经有自己的房子了,村里那宅基地没什么必要。” “那我就放心了。”陈青岩松了口气。 他本人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回红山根村,不想见那些人。 季清没扫兴地去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而是大气道:“国家给咱们福利,让咱们能从农村户口转成城市户口,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我再惦记着那几亩地,想什么好处都拿,那我可真是太贪婪了,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啊。” 陈青岩被季清可爱的语气逗笑,“你做什么都不贪婪。” 在他看来,媳妇儿这么好,配得上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呢。 屋外的孩子们听到要转户口了,一个个也激动起来,家旺想到什么,扭头问盼娣:“你们班王鹤轩是不是转学过来的?” “好像是。”盼娣点点头。 家旺小大人一样摸着下巴,“我记得听你们班的人说过,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他以前叫王大狗,他转学过来,顺便把名字改了。” 盼娣恍然大悟,“难怪我们班男生天天喊他大狗呢,原来是他以前的名字啊。不过,王鹤轩是比王大狗好听很多很多。” 招娣和家旺对视一眼,双胞胎的默契使得招娣一瞬间明白了家旺的意思,她当即跳起来,“咱们也改名字!” 盼娣看向招娣:“你对名字不满意?” 人家改名是因为大狗这种名字太难听,可招娣的名字好听着呢,叫起来也顺口,为什么要改呢。 第468章 抱着她睡得香 “不满意。” 招娣扁嘴,她以前不懂名字是什么意思,所以觉得叫起来顺口就行,可就在前段时间,她听学校里一个也叫招娣的女同学说了,招娣这个名字,就是家里人想要男孩才给女孩起的,不是真心实意给女孩起的。 当时招娣心里就不高兴了,娘说过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既然是独一无二的,那就要配上专属的名字。 她想要自己的名字,专门为她起的,不为了任何人。 季清和陈青岩洗完碗出来,就看到招娣抱着胳膊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样子站在院子里,跟谁把她惹了似的。 “这是怎么了?”季清不禁问。 招娣扁着嘴不吭声,家旺见状,上前走到季清身边,笑眯眯问:“娘,刚刚听你和爹说,要给我们转户口啦。” 季清点头,“嗯。” 家旺朝陈青岩看了一眼,怕直接说惹学霸爹不高兴,便将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那我们以后就是城市户口了啊。” 听到家旺这句话,陈青岩眉头微蹙,沉声:“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我们要去那边生活,所以转那边户口,更方便一些。” “是是是,爹说的是。”家旺吐了吐舌头,退下了。 季清看出家旺还有别的话要说,便先和陈青岩一起回屋,让陈青岩午睡一会,自己则到厢房找到四小只,问家旺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只有娘一个,招娣也不藏着掖着,一把抱住季清的腰,“娘,转户口是不是可以改名字,我想改名字!” 季清:“嗯?” 原来几个人这半天是合计这个呢。 季清视线一扫,问其他三小只,“你们也都想改名字?” 家旺点点头,盼娣表示自己没所谓,必旺则是懵懂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很是不解地问:“改名字能怎么样呀?” 季清宠溺地将必旺抱进怀中,问主张改名的家旺和招娣,“你们俩为什么想改名?” 招娣扁扁嘴,先把自己的理由说了。 当听到招娣觉得自己的名字存在意义就是给家里招来一个弟弟的时候,季清的心被针扎了一下,她瞬间明白了招娣为什么想要改名。 这四个孩子中,招娣说最自我最反叛的,这样一个从小就有着女性权利意识的女孩子,“招娣”这种名字,的确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耻的存在。 至于家旺,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寓意不好,他单纯觉得不好听,不帅气,没有王鹤轩这样的名字念起来好听。 季清认真听取了他们的想法,而后表示:“改名字是大事,我得跟你们爹商量一下,等咱们吃晚饭的时候,咱们再讨论这件事,可以不?” “……嗯。” 招娣本以为娘会生气,现在看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是平和,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顿时松了口气。 跟孩子们说完,季清回到主屋,陈青岩已经睡着了,她盯着陈青岩线条分明的侧脸看了会儿,拉过枕头也躺在了陈青岩身边。 就这么侧躺着,她回想起原主记忆几个孩子取名字的场景。 当时陈青岩只有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原主生这几个孩子的时候陈青岩都不在场,孩子的名字自然也不是陈青岩取的,当然也不是原主取的,而是季老太取的。 生盼娣的时候原主还是比较有想法的,想给盼娣起个有韵味一点的名字,甚至提前想了很久,比如要是生的时候下雪,女孩就叫季雪,男孩就叫季冬,比如要是孩子喜欢笑,女孩就叫季笑,男孩就叫季乐,总之是充满憧憬的。 可不成想,孩子呱呱落地,是个女孩,季老太和老季头一下子就垮了脸,还不等原主给盼娣起名字,季老太就给盼娣把名字起了,叫季盼弟。 原主实在不喜欢这个名字,可又拗不过季老太,最终说来说去,只能给弟字加个女字旁,看起来更女孩子一点,寓意自然还是一样。 接着就是生招娣和家旺,原主知道自己做不了主,直接放弃了想名字,于是名字依旧是季老太取的,季老太取名简单粗暴,女孩的作用就是招男孩进家门,而男孩的作用就是要旺家。 再到必旺,更好理解了,就是这个家必须得兴旺。 虽然季清非常讨厌季老太,但在给孩子们起名这件事上,季清倒没觉得季老太有多离谱,毕竟名字的风格大多都跟时代有关,季老太只不过更典型一些罢了。 比如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呢,就很多叫“建国”、“援朝”、“解放”,是人们为了纪念当时重大的历史意义,到了六十年代,一切都要向革命看齐,要立场统一,所以孩子们的名字更多的是一种立场表达,许多人都叫“东方”、“跃进”、“国强”,再到七八十年代,名字不用表立场了,人们便将寓意加了进去,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女孩叫招娣的数不胜数,还有叫如男胜男之类的,总之就是要男孩,没有男孩就希望女孩像男孩。 对于当下社会重男轻女的风潮,季清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但招娣是她的孩子,她不希望招娣的自我被这个名字所绞杀,不希望招娣因为一个名字耿耿于怀。 季清想着这些事情,想的心潮澎湃,以至于一向躺下就能睡着的她今天破天荒的没有丝毫睡意,就这么一直琢磨着,直到半个多小时后,陈青岩醒过来。 陈青岩睡醒后看季清在身边,满足地将季清往怀里紧紧一搂,再次闭上眼睛。 这样闲暇舒适的午后,软玉温香抱满怀,工作麻烦事统统丢在脑后,什么都不去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实在太幸福了。 季清却睡不着,见陈青岩醒了,伸手就去推他:“二哥,我有事跟你商量。” 陈青岩眼睛闭着没睁开,打了个哈欠,搂着季清的双臂紧了紧,懒洋洋地贴近季清的头顶:“嘘,睡醒了再商量。” 不等季清说出下一句话,陈青岩便再一次沉沉睡了过去。 季清:“……” 早上不才说自己觉少嘛。 这是什么意思,抱着她才睡得香? 第469章 有人要害你 陈青岩倒是也没睡多久,因为水翠花来了。 水翠花自从去了王富贵家做保姆,跟季清的联系就比较少了,只偶尔水翠花的姑娘水彩虹来找四小只玩,还有就是水翠花来给张娜送饭。 就这么突然找上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水翠花进屋,扫了眼同样在屋的陈青岩后,略显局促道:“清姐,我有话单独跟你说。”她不知道该叫季清什么,便跟着张娜他们一起叫季清清姐,以显尊重。 季清诧异,与陈青岩对视一眼,才点头:“行,那咱们出去说。” 出了主屋,俩人走到门口车棚的位置,水翠花一脸不安,嘴巴张了又闭,好一会儿才说:“季清,有人要害你。” 季清:“啥?” “我给他们哄娃的时候听他们聊到的。”水翠花忐忑得很,看起来很是担心季清,“是一个女人,叫什么我不知道,她说她男人被你害死了,她现在在联合那些被你害过的人,要一起对付你。” 男人被她害死了? “林芳?” “好像是叫这个,具体的我没听到。”水翠花压低声音,“那女人来找王大夫的媳妇买药,说是买能药死人还不会被发现的,王大夫媳妇没给她拿,劝了会她,但我看没劝住。那女人临走的时候还说,她会想别的办法的。” 季清:“……” 看来林芳这次是来真的了。 也就是这时候没什么农药,不然林芳也不用去大夫那儿买害人的药,直接就去买农药了。 也或许,林芳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她? 水翠花虽然不知道季清和林芳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她相信季清不是那种会害人的人,当初她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季清给了她一个去处。 因此,她就算是冒着被王富贵媳妇发现要赶走的风险,也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季清。 “清姐,你可得想个办法啊,不然万一她真的想出什么阴招,你可就遭殃了。” 季清脸色也严肃起来,点头:“是得想办法应对,她这都想着要我的命了,不想办法不行。翠花,感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你真的帮了大忙。” 要不是水翠花来说,她还真不知道林芳已经恨她到要弄死她的地步了。 听季清道谢,水翠花不好意思起来,她挠挠头,“我能帮上什么忙呢,我也就只能传个话了,清姐,你对我有大恩,可别这么说。” “你传的话对我很重要,就是帮了我的忙。”季清沉吟片刻,问水翠花,“接下来如果还有关于我的消息,或者是林芳的消息,也麻烦你都来告诉我,最好事无巨细。” “清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水翠花重重点头。 水翠花走后,季清站在原地思索,方才水翠花的话中有一句是说,林芳在联合她害过的人一起对付她,在联合谁? 季清一时间想不起来林芳能联合到的人有谁,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清不楚得罪了多少人,树大招风,指不定她无形中得罪了多少人。 见水翠花都走了季清还不进屋,陈青岩便走出去,走到季清身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清飞快想了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陈青岩。 林芳看样子是对她恨之入骨,先前就已经拦过几个孩子了,保不齐也会对陈青岩下手,告诉陈青岩,也好让陈青岩存个提防之心。 “什么?”陈青岩听后,吃了一惊。 众所周知王力死在农场是他自己拈花惹草得罪人咎由自取,就算怪也要怪那几个直接弄死王力的人,怎么就能怪到季清身上? 季清嗤笑:“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想承认自己男人有问题,就只能让我来背这个黑锅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背黑锅了,我没什么所谓。” 到现在,陈家老太太还说是她挑拨离间,害得陈青岩有家不回呢。 “我不会让她伤害你一根汗毛的。”陈青岩想了下,对季清说:“我明天就去跟领导说一声,让他派几个人保护你和孩子们的安全。” 季清顿时嘴角上扬,崇拜地看着陈青岩:“行啊二哥,你现在也是有后台的人了,背景这么强大,我以后可要好好抱住你的大腿。” 陈青岩眉头微拧:“不然你想抱谁的大腿?” 季清扑哧一声,怎么这男人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从没想过抱别人的大腿。”季清嘿嘿笑起来,挽上陈青岩的胳膊,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你让领导派人保护你和孩子们的安全就行,不用保护我。” “为什么?”分明最应该被保护的人是季清。 “因为……”季清怕直接说陈青岩不高兴,便跟他打商量,“你以前总埋怨我有事不跟你说,我现在跟你说,你不能生气啊。” 陈青岩:“……” “你要生气我以后都不敢跟你说了。” 季清小嘴一撅,把陈青岩拿的死死的。 陈青岩不想答应,但又不想和季清之间有隔阂,就现在这样他总觉得季清对他说的太少呢,要是季清以后说的更少,可不得难受死他。 他无奈叹气:“你先说,我尽量不生气。因为什么?” 季清这才嘿嘿一笑,说道:“因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青岩漆黑的双眼微眯:“……你要跟她大战一场?”说大战不太合适,但是陈青岩没找到更好的说法。 “那倒不是,我不想跟她大战,我想让她自投罗网,她不是铆着劲的想犯罪吗,我就成全她呗,省得以后我们走了她还在这儿找我的店的麻烦。” 在跟敌人交手这件事上,季清从不逃避,因为逃避无用。 不如就把她好好地收拾了,也给那些打坏主意的人瞧瞧,不然到时候她一走,不安分的人还不得冒出来? 所谓杀鸡给猴看,林芳这只鸡,她是杀定了! 陈青岩多聪明,瞬间就明白季清的意思,但他却不能同意。 “你这是以身犯险,不行。”陈青岩板着一张脸,严厉地看着季清,“你要想引她犯罪,可以用我来当诱饵,有我的身份在,她如果敢对我动手,后果会更严重。” 第470章 一分都不出 “你说的倒也是个主意,只不过……”季清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她的主要目标是我,而且她也知道你的身份,想来应该不会对你下手的。” 还有一个关键点,季清没对陈青岩说,那就是陈青岩是个男人,人毕竟是动物,都是趋利避害的,面对陈青岩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林芳是动不了多少坏心思的。 林芳之所以这么一直纠缠她,无非就是觉得她是个看着没什么攻击力的女人,好对付。 倘若她是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汉,看林芳躲得多远。 不过,她可比威猛大汉凶神恶煞多了,哼哼。 “反正我不同意你以身犯险。”陈青岩严肃出声。 “……那就算了。”季清突然松口,顺着陈青岩的话道:“不管她了,咱们小心提防,马上就要离开了,咱们不怕事,也不主动招惹事情。” 季清说完,就去和孩子们研究把冬天的衣服拿出来洗洗晒晒,到时候直接装在箱子里带走。 陈青岩看着季清的背影,脸色微沉。 第二天,领导就一个电话,调了民兵过来,负责贴身保护季清一家的安全,季清提前就跟孩子们说过,最近可能有坏人作祟,孩子们便也紧张起来,一放学就回家,不在外面游荡。 爹和娘每天忙着给家里挣钱,给他们买好吃的,他们深深知道,不能给爹娘添麻烦。 季清出门也有一个民兵跟着,虽不是贴身,但也是跟着季清从镇上到县城,又从县城到镇上,季清很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但也没办法。 晚上,陈青岩家来人了。 来的是陈青岩的二婶,当年陈青岩要读书,二婶是支持者之一,因此这些年陈青岩对二婶都比较尊敬,不过二婶并不住在红山根村,来往相对也就少些。 季清下厨多做了几个菜,留二婶吃完过夜,二婶聊东聊西,最终才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明来意。 原来,陈向东要结婚了。 老太太这次学聪明了,知道自己来陈青岩不待见,便找了陈青岩待见的人来,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在外人面前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亲弟弟结婚,总得出点钱。 “哎,我知道这话不该我说的,只是我那老姐姐又是给我下跪又是要磕头的,我也是没办法,就说替她跑这一趟。”二婶面露难色。 季清一听就知道,这准是老太太跑去耍赖撒死了。 她转向陈青岩,看到陈青岩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气氛凝重,二婶尴尬的头皮发麻,主动起身告辞,“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来这一趟话也带到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该回家去了。” “天都黑了,回去不安全。”陈青岩终于说一句话。 季清见状,明白陈青岩意思。 她微笑着拉住二婶的胳膊,拉着二婶再次坐下,并道:“说好的今晚过夜,这大晚上二婶你去哪儿,你也知道青岩不善言辞,咱们聊会儿。” 闻言,陈青岩也开口:“你们聊,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回屋去做了。” 陈青岩走后,二婶觑着季清的脸,紧张地直搓手指。 季清瞧在眼里,给二婶杯子里添上热水,笑道:“咱们上次见面还是前年中秋,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过了这么久了。” 二婶应声,“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季清看着二婶,话锋突然一转,“想必老太太在你跟前说了我不少事,以前咱们见面,你可没这么怕我。” 二婶去端杯子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不安愈发明显,半晌才干笑了几声,“这你都猜到了。” “不难猜,毕竟她到处说我,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坏事都干透了。她肯定还说了,要不是我挑唆,陈青岩不会跟家里断绝关系,对。” “嗯……” 见二婶态度还算不错,季清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二婶,明确跟你说,陈向东结婚,我跟陈青岩最多随个礼做个样子,其他的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出。” 二婶不吭声。 其实她一来,看到这温馨的小院子,看到陈青岩几个孩子白白净净说话招人,再看到陈青岩和季清说话的语气方式,就知道,老太太要不到钱的。 要是卖惨就能要到钱,人家五口子日子过得这么好,桌上有虾有肉,会不管村里日子紧巴巴的老爹老娘? 这说明人家说断绝关系是铁了心的。 “二婶你对我们青岩有恩,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除了吸血鬼和不知好歹的,我们都是有恩就报恩。这两天你就先别回去了,在我这儿住着,多在镇上逛一逛,过两天我再带你去县城看看我的店,好不容易来一趟,也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一次。反正你就这么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交差。”季清说完,带二婶去睡耳房。 二婶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季清回到主屋,看到陈青岩坐在炕边发呆,季清走过去,一边洗脸一边把自己的安排给陈青岩说了,陈青岩听后点点头,“挺好,她走的时候给她孙子买点东西。” 季清:“嗯,我来办。” 她不光要给二婶的孙子买东西,她要给二婶一家买东西,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告诉所有人,陈青岩不是嫌贫爱富不要老娘,而是老娘不值得。 次日,季清没睡懒觉,早早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饭,叫二婶一起吃。 招娣吃完了不肯去收拾书本上学,眼巴巴看着季清,当着陈青岩的面她不敢问,只能用眼神向季清暗示。 季清这才想起来,孩子们关心的改名的事还没告诉她们,被安排民兵和二婶来的事耽误的,她都忘了这茬了。 她也不避讳,当着陈青岩和二婶的面对几个孩子说:“娘和爹同意给你们改名字。想要什么样的名字你们自己先想,咱们完了一起定。不过,你们得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这次名字定下来,一辈子就都不能改了。” 二婶听到孩子们要改名,又吃了一惊,深深看了季清一眼,可真是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第471章 坏人开会 接下来几天,孩子们除了好好学习之外,都在铆足了劲想自己的新名字,就连一向让别人做主的盼娣,在招娣的影响下也在想自己要叫什么。 因为娘说过只能改这一次,以后就不能改了,所以要做决定就变得特别难。 “原来起名这么难啊!”招娣挠着头哀嚎。 季清瞧见招娣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笑着提醒:“实在想不到的话,你们可以翻翻字典啊,我看有些人起名,就是字典翻到哪一页,就起哪个名字。” 家旺不同意:“也太草率了。” “是草率,但是也就不用选择困难症了呀。”季清笑着去忙自己的。 孩子们虽然说着草率,却还是把字典拿了出来,盼娣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成语词典,想在其中找点灵感。 结果便是,原来有这么多好听又有意思的字啊,看哪个字都喜欢,喜欢有寓意的字,也喜欢好听的词,更难选择了。 二婶把镇上和县城都逛了一遍后,季清给她大包小包装了许多东西,并叫了驴车送她回去。二婶不好意思拿这么多,季清这才把一家人要搬走的事说了。 以后回来的次数少了,看望二婶的机会也就少,所以趁着还没走,多表示一下。 二婶坐在驴车上,发起了愣。 还有几天陈青岩一家就搬走了,陈家老太太居然一无所知,还谋划着一个月后陈向东结婚的时候,让陈青岩多出钱呢,也太搞不清楚状况了。 不过,几天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季清并不像陈家老太太说的那般,变得又坏又刁钻,而是有了很多主意和本事,估计老太太还想着拿捏现在的季清和陈青岩,这才导致两边闹成这样。 唉,儿大不由娘,陈家老太太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啊。 二婶回到家,儿媳妇看到她拿来这么多东西,不禁问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去找老姐妹了嘛,怎么来的时候还有从县城买回来的丝巾呢。 陈家老太太出手这么阔绰? “什么呀,都是季清给的。”二婶一边和儿媳把东西往家里拿,一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二婶跟老太太不一样,她按照季清吩咐的,把送儿媳儿子的东西都原样给了,其他人的也谁的是谁的,不多拿,不乱分配。 儿媳捏着稀罕的丝巾,对二婶说:“娘,要我说,以后你跟陈家那老太太还是少来往。” “咋啦?” “你看看,季清给了咱们这么多东西,咱们背后再说她的不是就太不是人了。而陈家老太太那边,她要是知道季清宁愿给你这么多东西,都不给她,她气季清的同时,会不会把你也恨上?” “啊……” “陈家老太太拜托你的事,你就找人带个话,说自己没办成,就算了去,咱们以后跟她也少点来往,免得再惹上麻烦,至于陈青岩他们一家要搬走的,你就当做不知道。” 二婶琢磨一番儿媳的话,觉得儿媳说得在理,都照做了。 于是,陈家老太太打着让二婶帮忙要钱的主意,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其他亲戚后来陆陆续续知道这事,也不怎么听老太太抱怨了。 本身正直的,能通过这一件件事分辨出孰是孰非,老太太的话里多少水分,慢慢的远离老太太了。 本身就歪门邪道的,明白陈家老太太已经是棋子,管谁对谁错呢,反正不能得罪季清,万一以后能有什么事找上季清帮忙呢是不。 …… 县城。 小院子的石桌旁,坐着陈向东、张立新、李妮子、林芳四人。 除了陈向东之外,其他三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面。 之前李妮子和林芳不小心相撞后,虽然一开始互相都瞧不上眼,但因为都有共同恨着的人,所以莫名竟然成了同一战线的人。 而张立新这边,他查来查去,查到举报他的人是王进,而根据王进助理的意思,王进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讨陈青岩和季清开心。 所有的矛盾都汇集一处,三人便开始策划对陈青岩和季清的复仇。 光有他们三个还不够,于是张立新又叫来了陈向东。 陈向东听了几人的陈述后,抠着耳屎一脸不情愿道:“我已经不想再折腾这些事了,我家里给我把媳妇都找好了,下个月就办事呢。” 他说着又看向林芳,“再说了,你们都跟季清有仇,我跟她又没大仇。” 以前他愿意跟着张立新对付季清,除了对季清的嫌恶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跟着张立新有肉吃有烟抽,现在张立新自己老子都被抓了,谁知道未来能过成什么样,而他还挺中意即将娶过门的媳妇的,自然是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 二哥他是指望不上了,索性趁着爹娘还能干得动,赶紧把媳妇娶了娃生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样他一辈子就都能逍遥自在了。 陈向东算盘打得好,张立新却是不同意陈向东不干。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前都干着呢,凭什么现在说不干就不干? “你有足够的钱娶媳妇吗?”李妮子突然对着陈向东开口,“按照季清的德行,应该不会给你出钱。” 陈向东瞬间垮了脸,舌头顶着牙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结婚的事情他没怎么操心过,老太太表示无论如何也会让陈青岩出钱的,陈青岩怎么说也是他哥哥,就算是说了断绝关系,也不可能真就一毛不拔。 “二哥会给我出的。” “是吗?”李妮子冷笑一声,“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季清。” 见陈向东在意的点是钱,张立新立马豪气道:“放心,你要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陈青岩要是不给你出钱,我就给你出,虽然我现在不比从前了,但是给你随一份大礼的钱我还拿得出来。” 林芳也立马附和:“大礼也算我一个,你叫陈向东是,虽然我们以前不认识,但我们都被季清那贱人欺负过,某种意义上,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听张立新和林芳说要随大礼,陈向东瞬间纠结起来。 毕竟谁会嫌钱多呢。 “那先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干?季清不好对付你们都知道的,我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她屁事儿没有,最后反过来把我们报复一遍。” “不会的,这次不会了。”林芳满脸恨意,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次,我要让她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让她再也没有机会来报复我们。” 第472章 寒木春华 陈向东盯着林芳满脸的恨意看了几秒,不禁打了个寒颤。 啧,死了丈夫的女人真可怕。 难怪村里人还说呢,不要惹寡妇,寡妇惹不起,他以前还不明白为啥呢,现在终于知道了。 对上林芳的视线,陈向东随口道:“可是,我二哥……陈青岩对季清那么好,你把季清弄得生不如死,他难道不会替季清出头吗,我可听说他现在混得很厉害。” “他就算想替季清出头,他也没机会的。”林芳嘴角溢出一抹奸笑,“他工作不是很重要吗,那到时候时间一到,他必须得走,季清怎么样他都管不着。” 陈向东不解:“他得走?走去哪儿?” 这下,倒是张立新几人吃惊了。 李妮子古怪地看着陈向东,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陈青岩工作调动,马上就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作为他亲弟弟,居然不知道?” 陈向东愣住。 他还真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你们怎么知道的,他调到哪儿去了?”陈向东反问。 “调到哪儿我们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他要调走了,季清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各种忙着安排人事,就是因为他们要举家搬迁离开了,我还以为你会更清楚呢。”李妮子故意说。 陈向东突然烦躁起来,他从桌上的烟盒上抽出一根烟,点上,喷出浓浓一口烟雾。 妈的,要举家搬迁,居然都不跟爹娘说一声。 外人都比他知道的多,看来,陈青岩是真不把他当一家人了啊。 见陈向东郁闷,张立新趁机说:“你看,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可没把你当兄弟,所以你又何必顾着他们呢,不如跟我们干,我们把你当一家人,你有什么困难也跟我们说。” 林芳明白陈向东的意思,也故意说:“他陈青岩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大哥还是县城的领导呢,比他陈青岩厉害多了,出了什么事我罩着你。” 陈向东说到底充其量也就是个混混街溜子,脑子一般心思也不深沉,被三人几句话,便说的改变了主意和立场,蠢蠢欲动决定跟着一起干了。 反正对陈青岩好也没什么好处,跟着干这些人少说也得给他些钱花花。 在他看来,一切事情就这么简单。 “行了,你们也别再说这些了,就说你们想怎么干,我听听靠不靠谱。” …… 晚上,季清和陈青岩一起回到家,才到车棚里停车呢,孩子们就围了上来。 “娘,我们实在选不了要起什么名字,还是你帮我们取。” 选了一天名字,头都选大了。 他们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的名字那么随便了,因为实在太难选了呀! “以后我有孩子,就给他起名叫小花小草!”招娣甚至说。 陈青岩不悦看招娣一眼,招娣连忙低下头捂住嘴巴,季清则是被逗得笑个不停,问招娣:“那你怎么不叫小花小草,陈小花,还挺好听的。” 招娣偷偷看一眼爹,看爹没再生气,才回答:“陈小花是好听,但好像太随便了。” 季清于是笑得更厉害了。 得,到了自己身上觉得随便了,小丫头真好玩。 盼娣挠挠头,“娘,我也想让你帮我取。” 她虽然看好了很多名字,但她实在不知道哪个好,怕选了这个,辜负了那个,又怕长大后后悔没选那个,最主要的是,她担心她选的爹娘不喜欢。 季清听了盼娣的话,看向家旺,家旺也点点头。 “那……”季清望着陈青岩的背影,提议:“要不让爹帮你们取?” 陈青岩平日里忙碌,在孩子们的事上操心的就少的多,季清之所以这么提议,一是为了让陈青岩在孩子们的生命中有更多参与,二是让陈青岩也有成就感。 孩子们虽然平日里怕爹,但这种事情还是很期待爹做主的,当下就拍手叫好。 爹可是高材生呢,取出来的名字肯定好听。 于是,原本并不怎么感兴趣的陈青岩顿时如负重任,平日里就冷淡的脸越发显得冷漠。 “我……不太会起名字……”陈青岩纠结片刻,才下定决心,“先吃饭,吃完饭把字典拿过来,我翻翻字典看看。” 起一个名字都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一下起四个,陈青岩有意看季清一眼,当撞上季清笑眯眯的眉眼后,他什么埋怨的话都没了。 媳妇儿让他取,那他就好好取。 一家子惦记着要起名字的事,这顿晚饭吃得特别快,吃完后招娣去拿字典和词典,家旺帮忙收拾,盼娣去厨房洗碗,必旺则跑去贴心地拿来了纸和笔。 在众人的期待中,陈青岩坐下翻开字典,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边看一边将觉得中意的字写在纸上。 四小只和季清围坐在桌子四周,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纸上出现的一个个汉字,大气都不敢出。 这可是起名字的大事呢,不能吵着爹。 “还是不行。”陈青岩突然出声,并把纸上已经写出来的名字统统划掉了。 季清忙问:“为什么不行?” 陈青岩沉吟片刻,才说:“取名字不能只顾着字漂亮好听,还得要有寓意和寄托。” “二哥说的有道理。”季清话音刚落,便听到陈青岩接着说:“你对孩子们有什么寄托吗?” 季清顿时怔住。 她环视一圈四个孩子,盼娣乖巧懂事,家旺机警聪敏,招娣胆大善良,必旺天赋异禀,各有各的风采和特质,她对他们的期待也是不同的。 想了一会儿,她才总结道:“我希望他们能各自活出各自的精彩,然后一生平安健康。” “那我们四个就叫平安健康?”招娣咧着嘴笑起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姐叫平平,家旺叫安安,我叫健健,小旺叫康康。” “……这也太草率了……”家旺蹙眉。 最关键的是,还是不好听啊! 陈安安,他才不想叫这个名字,怪像女生的。 陈青岩琢磨着季清的话,突然想到一个曾经学过的成语,他当即动手翻词典,找到了记忆中的成语,“就这个,这四个字作为他们四个的名字,代表爹娘对孩子的寄托。” 季清凑过去,看着陈青岩指尖指着的地方,一字一顿念出来:“寒、木、春、华。” 第473章 开始动手了 “寒木春华,什么意思啊?”家旺连忙凑过去看,“意思是寒木不……爹,这个字怎么念呀?” 陈青岩开口:“寒木不凋,春华吐艳,比喻各具特色,出自《颜氏家训》”。他看向季清:“跟你刚说的意思差不多。”各有各的精彩。 招娣掰手指盘算:“那就是姐叫陈寒,家旺叫陈木,我叫陈春,小旺叫陈华?” 好像是比原来好听一点哎! 家旺也觉得很不错,陈木,听着又简单又有感觉。 但季清却提议:“这四个字是很不错,用来做尾字,二哥,你能再想一个中间字吗,给他们起三个字的名字。把你对他们的寄托也加进去。” 取名初步取得成功,陈青岩信心也多了些,他当即点头:“我试试。” 接着,又看向他刚才挑选的一些好字。 心中组合一番,迅速得出结论。 “陈盼娣就改为陈盈寒,盈字取在人名中寓意富足圆满,爹已经你这一生过得非富足圆满,寒字则是刚才成语中的首字,用在人名中也代表一种淡然的处事态度。旁人用寒这个字或许不够合适,但爹觉得很适合你。” 盼娣听得傻了眼,心头莫名涌过一抹感动。 从小到大,这是她感觉自己最被重视的一次。 “陈盈寒。”她小声念了一遍,代表一生富足,处事淡然,接着深吸一口气,对陈青岩说:“爹,我喜欢这个名字。” 招娣和家旺也念了几遍,都觉得可好听。 招娣用胳膊肘捣捣盼娣,逗趣道:“姐,你这名字,听着像话本中那些大美人叫的呢!”她看话本中大美人就叫这么文绉绉的名字。 季清也赞同,“很好听。” 她刚还想以寒字结尾的话,女孩子的名字要怎么取才能像个女孩子呢,她想了半天就想了一个雪寒,可陈雪寒又没那么好听,而且雪这个字没什么代表,盼娣也不是下雪时候出生的。 陈青岩不愧是高材生,盈这个字真不错,是啊,她对盼娣的期盼,也是希望盼娣这一生富足圆满,不再像前世一样,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爹,那我呢?”家旺搓搓手,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期待。 盼娣有了新的好名字,他也想要呢。 陈青岩微微点头,又在纸上写写停停。 “你改为陈泽木,木字无可厚非,泽字有两重意思,第一重,泽表示恩惠,仁慈,爹希望你在聪明的同时,也能有惠泽他人的心。至于其二,‘良禽择木而栖’,虽然不是同一个泽,但爹希望,你能选好道路,这一生走正道。” 陈青岩说完,几个孩子包括季清都张大了嘴巴。 家旺的新名字好复杂! 而且,寓意好有深度! 见没人吭声,陈青岩拧眉,又开口:“不好吗?” “好!”家旺朗声,“陈泽木,陈泽木,好听,很好听。”至于爹说的那些含义,他还不是很懂,但也能看得出,爹对他是寄予厚望的。 反正,就是希望他做个好人做好事。 季清也重重点头:“特别棒。” 她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她没有想到,陈青岩居然能从孩子们的性格上看到这么多,看得这么远,家旺上一世就是走了歪路,一身的心眼全用在了别的地方。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或许,上一世,陈青岩对孩子们也是寄予厚望的呢,也希望他们能各自精彩生活,都走上正路,可惜天不遂人愿,上一世陈青岩自己忙于工作,终究是没能顾得上这么多。 盼娣和家旺都有新名字了,招娣也迫不及待了。 “爹,我的呢,我叫什么春呀?” “你叫陈若春。”陈青岩这次没有翻字典,直接对盼娣说:“爹对你的期望很简单,爹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样活泼开朗的性格,像是生机勃勃的春天一样,无忧无虑。” 至于什么名利成绩,他对招娣没要求。 招娣还担心自己的名字像家旺和盼娣的那样复杂呢,她可不喜欢太多寓意,有寓意表示有压力,她是最最不喜欢压力的。 “陈若春,真好听,我喜欢。”招娣嘻嘻笑起来,像陈小花一样简单,却比陈小花好听又正式。 看着招娣摇头晃脑的开心,季清也跟着高兴起来,陈青岩对招娣的期望,也正是她对招娣的。 最后是必旺。 必旺的最后一个字是华,季清和四小只都有些担心,叫什么华才会好听呢? 陈青岩多花了一点时间,确定下来。 “陈舜华。” “爹,有什么寓意呀?” “《诗经》中讲,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舜华是说脸蛋儿像木槿花一样,必旺天生俊美,这不是什么坏事,爹希望你能大大方方地面对自己的好看,不要理会旁人的言语。另外,舜也有坚韧、坚毅的意思,你喜欢画画,爹希望你能在自己的爱好上坚持不懈。” 陈青岩说完,必旺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 季清笑起来,一把搂过必旺,“宝贝儿记不住没事,娘帮你记住了,以后慢慢跟你说。” “小旺的名字好好听!”招娣又开始了点评,“听着像画本里的大诗人!” 这一点,季清也同意。 陈舜华,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是搞文艺的人,特别适合画画小天才必旺。 “陈盈寒、陈泽木、陈若春、陈舜华,寒木春华,各有特色,真棒。”季清把四小只的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越发觉得好听又有深意,真不愧是陈青岩起的。 摸着良心说,她自己来起,都不一定能起的这么好。 季清看向陈青岩,立马发动星星眼彩虹屁技能,“二哥,你真厉害!这几个名字起的太好了,我真是佩服死你了!” 陈青岩嘴角立时上扬起来。 孩子们看到,一个个捂着嘴笑。 气氛缓和,招娣一时得意忘形,忘了在爹面前要谨言慎行,感慨道:“终于有个好听的名字了,以后我说爹是天才搞学问的,再也不会有人不相信了。” 陈青岩:“嗯?什么意思?” 家旺怕招娣再胡乱说错话,忙帮着招娣解释:“因为之前有人跟招娣说过,如果爹是搞学问的,才不会起陈招娣这种名字,嘿嘿,以后不会这样了。” 闻言,陈青岩面色沉了沉。 季清知道孩子们无心的话语戳中陈青岩心里了,便拍拍手:“好了好了,名字已经定下来了,你们看这天都黑了,咱们也该洗洗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孩子们看出爹有点不高兴了,都不敢再说话了,一个个乖乖洗漱。 陈青岩收拾了桌子,前去闩门,刚走到门口,水翠花迎面小跑过来,“陈同志,清姐呢,我有话要找她说,很重要的话!” 第475章 被绑架了 季清对外人说话做事干脆利落,在这种气场下,会给人可信并不容置喙的感觉,民兵立刻表示明白,并迅速执行。 而对陈青岩,季清在中午和陈青岩一起吃饭的时候也说了,马上就要搬走了,她就不跟陈青岩一起回家了,两边店里和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忙完店里,就早点回家了。 听季清是早点回家而不是晚点回家,陈青岩算是放心。 他相信大白天的,还有人跟着保护季清,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就这样,季清的布局完成。 而林芳这边,负责跟踪季清的陈向东看季清身边跟着的人撤了,立马就去告诉了林芳几人。 林芳激动:“好机会,那咱们今晚就动手!” 张立新重复问了一遍陈向东:“不是时时刻刻有人跟着吗,你确定他身边的人撤了吗,你亲眼看到的?” “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季清对那小伙子说了些话后,那小伙子就走了,季清还向那小伙子挥手说再见谢谢什么的呢。” “说再见谢谢?那肯定是撤了!”林芳跃跃欲试。 李妮子却保持怀疑态度,“季清是个很小心的人,她为什么会突然把跟着她的人撤了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林芳切一声,不屑道:“能有什么隐情,就是看没什么事,所以就不折腾了呗,人家小伙子也有事干的,一天天跟着她,她脸多大啊。” 反正在林芳看来,季清也就那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妮子还是觉得不对劲,这时,张立新突然说:“也可能是他们马上就要走了,所以觉得没必要了。” “就是,距离他们要走还有几天了?两天还是三天?万一他们提前走了咋办?”一直按兵不动好几天,林芳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早就按捺不住了,她急冲冲说:“你们都别再想东想西了,要是季清直接走了,咱们的心思就都白费了!” 这句话,让本来犹豫不决的张立新瞬间下定决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就是干! 就是因为季清的出现,打乱了一切局面,他的人生才被毁的,此仇不报非君子,所以哪怕赌上未来,他也要让季清尝到痛苦的滋味。 见张立新和林芳都听不进去劝,李妮子只能悻悻闭嘴。 另一方面,她也很担心万一季清就这么轻轻松松离开,季清这次一离开,再想对付季清,就是难上加难了。 四人意见达成一致后,便开始商量具体细节,对付季清的招儿他们这几天已经来回琢磨了许多遍了,方案已经在心中。 …… 下午五点,季清跟赵荷和池露水吩咐完,骑上自行车回家。 她哼着歌儿骑过一条条路,就在出了县城前往下一个村子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草丛里冲了出来,猝不及防就扑倒了她! 季清:“谁……” 质问的话还没说出,一股浓烈的刺激性气味传来,紧接着,她的嘴巴和鼻子被一个手帕捂住,她挥舞着双手想大声求救,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很快便坠入黑暗。 见季清瘫软倒下,陈向东和林芳也跟着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我靠,这东西真这么好使啊!”陈向东惊叹不已。 林芳很是骄傲,双手抱臂得意道:“那当然了,这可是我找人花大价钱拿到手的,这娘们可凶悍着呢,不用这东西弄不着她。” 看着向来威风的季清此刻晕倒在自己面前,如同待宰的小绵羊一般,张立新也兴奋起来,“绳子拿来,给她捆得结结实实。” 捆好季清后,张立新和陈向东合力将季清抬上藏着草丛里的架子车,林芳则是推着季清的自行车,三人拐上小路,朝着县城走去。 避开人群,几人推着架子车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里。 李妮子在院子里等着,看到季清当真被三人抓来,一时之间心情极其复杂,她原先还以为,季清不会这么轻易被放倒的。 看来,季清也有没那么神通广大的时候。 陈向东和张立新合力,将季清抬进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 林芳跟进来,紧张地对张立新说:“咱们得快点行动,赶紧把她倒腾出去,不然等陈青岩回了家,发现季清不见了,肯定会发动很多人来找的。”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洋洋地看了躺在地上昏睡的季清一眼,等季清被卖出去,有的是她受的罪! 一想到到时候季清被锁在人家地窖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一辈子给人家当牛做马,她就开心得不行,感觉这浑身啊,都酣畅淋漓了不少。 “我跟林芳去叫人,东子和妮子你们两个,一个看着她,一个出去四周看看,防止有人靠近这里。”张立新吩咐道。 林芳还想欺负一阵季清,可一想到当初是她联系的那帮人,只能狠狠朝季清腿上踢了一脚,“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你干什么?”李妮子推开林芳,一脸惊恐,“你要是把她弄醒了怎么办?” 林芳不以为意,“这么多绳子捆着呢,她醒了又能怎么样?再说了,你也不要太小心我拿来的药了,那可是人家大夫动手术的时候用的,刀子割在肉上人都醒不来,踢一脚怎么可能醒来。” 张立新对林芳这种拖拖拉拉的作风很不喜欢,不悦出声:“行了,都别说了,快走,别耽误时间。” 林芳跟着张立新一起去找人,李妮子不想面对季清,则自告奋勇去外面看人,于是,陈向东便留了下来,负责看着季清。 等周围清静下来,季清鼻翼翕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在沾着乙醚的布条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她便提前屏住了呼吸,并故意做出挣扎的样子,随后假装晕倒。 林芳说的不错,乙醚这东西就是前几年大夫们用来做手术的时候用的,可林芳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得至少吸入超过半分钟才会起效果,不然,即便是晕倒,很快也会醒来! 季清被捂住的时候就屏住呼吸装晕了,几人看季清晕倒,也没有再捂住季清的嘴和鼻子,前后时间不超过二十秒。 所以,自始至终,季清都是清醒的! 第476章 原来要卖了她 接下来这帮人的对话,她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包括林芳踢在她腿上的那脚,若不是她学过武术,刚才一定无法克制住自己。 陈向东就在门口坐着抽烟,背对着季清,季清便放心睁开眼睛,迅速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在心中有了判断。 接着,她被绑在身后的手指伸进裤子后面的口袋,从里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刀片。 在用绳子捆人这方面,张立新就是个门外汉,看着捆了一道又一道,实际上都是无效捆法,季清用刀片把手腕上的绳子割断后,所有的绳子立马都松了。 “哎……”坐在门口的陈向东突然叹了口气。 季清保持不动,无声无息地将绳子从自己身上取了下来,并来到陈向东身后。 陈向东还在自言自语,“这帮人怎么这么慢啊,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我靠,一个个的该不会就这么跑了!” 他想到什么,转身去看季清,却在转头的一瞬间,看到原本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不省人事的季清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就要失声尖叫。 季清看准时机,一把捂住了陈向东的嘴。 并在陈向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麻利地撕下陈向东一片衣服,塞进陈向东嘴里堵住,接着又用一半绳子三下五除二将陈向东绑了起来。 陈向东看着季清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这一切,一双眼睛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刚刚不是还一滩烂泥吗?怎么突然就醒了?还生龙活虎? 季清把绑住的陈向东拖进屋,放在方才自己躺着的地方,大步走出门左右看了下,看李妮子不在,才又折返回来。 “说,张立新和林芳叫什么人去了?打算怎么对付我?” 陈向东嘴里塞着衣服,支支吾吾地摇头。 “哦,你说不了话啊,我忘了。”季清取下陈向东嘴里的布条,陈向东刚准备张嘴喊人,就被季清凌厉的眼神吓得紧紧闭上了嘴。 虽然他心眼没张立新那么多,但这一刻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他们几个这一次对付季清的计划,已然宣告失败了。 “怎么,不肯说?”季清冷笑,“你不说我也很快就会知道。” 陈向东眼珠子转了转,想到接下来不可预料的后果,立马认怂,“他们去找人牙子了,说是要把你卖到山里去。” “人牙子?你是说人贩子?” “嗯。” 季清:“……” 她突然想到就在前天才跟池露水和赵荷聊过这个话题,当时池露水就说她娘的老家似乎有人买了媳妇,她还跟着聊了几句呢,并想着找机会去公安局一趟。 谁成想,她还没去公安局汇报这件事呢,她自己倒是先撞上了。 陈向东虽然恨极了季清,但那种恨也只是在一家人之间,自从找到满意的媳妇准备结婚,他的恨意就渐渐淡了。 他本质上也是一个没有是非观念的怂人,看事情已然败露,他开口向季清求情:“嫂子,这件事不是我想干的,是他们逼我干的。” “谁逼你干的?”季清嗤笑一声。 “他们一起,林芳她说我干的话她给我钱,她上头还有大人物罩着,以后也会罩着我,还有张立新,他说二哥不把我当一家人,以后他把我当一家人。”陈向东这会儿倒是实诚,原封不动都对季清说了。 季清听了只觉得可笑,居高临下看着陈向东说:“那不叫逼你,那叫诱惑你,而你上当了。” 陈向东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可我本意是不想做这种事的,嫂子,都怪你和二哥做事情太绝了,你们要是对我好点,我至于被别人三言两语诱惑过去吗,而且你们要走了也不说,我娶媳妇你们也不给钱,我是气不过又被他们激了,才跟着一起干的!” 得,还怪上季清了。 季清早就知道跟陈向东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陈向东这种自私幼稚的性格,就算是道理,也只听得进去对他有利的,而不是正确的。 既然林芳和张立新打算把她卖给人贩子,那么他们必然有人贩子的联络方式,她也费不着去公安局报案了,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人贩子一网打尽。 而目前的首要任务,便是不能让李妮子坏事。 季清把布条重新塞回陈向东嘴里,低声勒令他不许乱动乱叫,接着警惕出门,准备去找李妮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换来保护季清的民兵小刘扛着李妮子走了过来。 看到季清好端端站着,小刘原本板着的脸立马高兴起来:“季清同志,你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他远远跟着季清,见季清晕倒,被几人鬼鬼祟祟抬走,恨不能立马冲过去把季清救下来,可想到季清的命令,只能忍着不动不声张,又跟到了这里。 就在他琢磨着是该去叫人还是该冲进去救季清的时候,他看到坏人中的两个走出了院子,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而不多时,年轻的女人也走出了院子,开始在附近徘徊。 当下,小刘便做出决定,先把这个年轻女人给擒住。 他不做声地等李妮子走到没人看见的角落,冲过去直接就把李妮子给拿下了,不过与季清不一样的是,堵住李妮子嘴巴的布条,是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 小刘是正人君子,即便李妮子不是什么好人,到底也是女人,他不能动手去撕女人的衣服。 小刘说着,将扛在肩头的李妮子放在地上,交给季清,他自己做出防备模式,准备对付剩下的一个男人,说不定还有别的坏人。 “还有一个在里面。”季清拍拍小刘的肩膀。 小刘立马旋风一样冲进了屋,季清则是好整以暇地看向震惊到眼珠子都快掉了的李妮子,勾起的嘴角尽显嘲弄的弧度。 “原来林芳的帮手是你啊,我还以为你在省城呢。” 还真是让人意外,季清是知道林芳有帮手的,但从没往李妮子身上怀疑过,毕竟一来,她以为李妮子不在,二来,她和李妮子之间的恩怨,怎么着也犯不上要把她弄死。 第477章 为什么要骂你 李妮子震惊过后,很快恢复平静。 面对季清的嘲讽,她动了动嘴,季清抽掉她嘴里的布条,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对付,可是他们太着急了。”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我该说什么,谢谢你抬举?” 李妮子咬着嘴唇盯着季清看了几秒,突然泄了气,“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落到你手上了,要杀要剐随便。” “呵。”还整得像是多有豪气一样。 跑到屋子里抓坏蛋的小刘快步出来,惊讶地看着季清,“同志,屋里头那人是你给绑住的?” “是啊。”季清挑眉,“他没挣脱?” “当然没,同志你绑的绳结太厉害了。”比他这个特地学过的还要绑得好。 季清微微一哂,“我会可多帮绑人的法子,你要想学的话,我回头教你,什么万能绳结,什么抱背捆,什么8字型捆绑法,我都会。” 小刘愣了下,很快笑起来:“那我先谢谢季同志了。” 他不禁又向季清看了几眼,跟他换班的朋友说,季清同志是个很特别的同志,让他一定要打起精神听话办事,不要自作主张,他当时还不明白,一个女人就算是开了店,也顶多是有魄力一些,又能特别到那儿去。 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 小刘挠挠头,目光扫李妮子一眼,“季同志,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下。”季清把布条再次塞进李妮子嘴巴里,推进屋里用另外半根绳子捆个结实。 接着才出门,对着小刘吩咐:“他们打算把我卖给人贩子,你去把这件事汇报给公安局,然后告诉他们,多派点人来,不能打草惊蛇让任何一个人跑了,要把过来的所有人一并抓了。然后你再去趟邮局,给研究所打个电话,告诉陈青岩同志,我在这里。如果陈青岩同志不在,让研究所的人给我家邮局那边打个电话说一声。” “好的,我这就去,季同志,你自己小心点。”看了季清捆人的手法,小刘没那么担心季清了,他乖乖去叫人。 小刘走后,季清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其实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而是想跟着这条线挖下去,看看林芳她联系的人贩子团伙是什么样的规模,还有没有其他被拐卖的妇女。 可惜,她是在绑住陈向东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已然不好再继续卧底。 另一个原因,就算她有这个心,也不能这么做,不然要是被陈青岩知道了,恐怕得又生气了,而且孩子们也会担心她。 她是会点功夫,可那些做人贩子买卖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一个不对劲就容易下死手,她到时候独虎难胜群狼,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一想到这些,季清便开始佩服做卧底警察的人,得有多强大的抗压能力和心理素质啊。 入了秋天黑得早,太阳西落之后,天色很快就暗下来。 季清回到屋,扫一眼躺在地上的陈向东和靠着墙坐着的李妮子,俩人比她想象的安分,尤其是陈向东,跟认命了似的,居然还闭上眼睛开始打哈欠。 李妮子虽然也没做徒劳的挣扎,但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季清,季清看她有话要说,这时候也没事情干,便走过去,扯下她嘴里的布条。 “想说什么?” “……”李妮子抿唇,“你怎么不骂我?” 季清倒是没想到李妮子的关注点在这里,她反问:“我为什么要骂你?” 李妮子:“……” “因为你忘恩负义?还是因为你恩将仇报?” “……” “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既然你觉得我会骂你,那你应该也能想到我会骂什么,既然如此,你明知会挨骂也已经做了的事情,说明我骂你你也不在乎,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妮子嗤笑一声:“反正我是说不过你。” 没人能在嘴皮子上赢过季清。 季清不屑:“李妮子,人是不会好端端去骂一个不抱期望的人的,我虽然没料到你会跟林芳搅合在一起,但自从你跟张立新一起对付我开始,我就对你这个人没期待了,别说你今天联合他们绑架我了,就是你拿刀子杀我,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为什么?”李妮子不懂。 “因为在我看来,你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好人啊,你背义负恩,虚伪贪婪,这样的你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头一次听到季清如此评价自己,李妮子气得脸都涨红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会变成今天这样,还不都是你逼的?” 季清听笑了,“我逼你?你倒是挺会甩锅的,我当初都不认识你,就借给你钱救你于水火,后来又提供工作和住宿给你,但凡有点良心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多大的恩情,哪怕还不上这份恩情,也至少不会下害。可是你呢,你因为一个杜金鸿,就对我做出这么多恶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张立新在一起,图的是什么吗?承认,没人逼你做坏事,你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妮子:“……” “实话告诉你,你在杜金鸿那里说过的我的坏话,他全部都告诉我了。他说的没错,你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跟你这种人谈爱谈恩情,简直是白费。” 季清一口气说完,不等李妮子反驳,直接把布条再次塞回李妮子嘴里。 这次,不管李妮子怎么挣扎示意,她都没有再理会。 反正她骂爽了,管她想说什么呢。 李妮子头一次被季清当面劈头盖脸痛骂,心底不服极了,可嘴巴被堵住,她连回怼的机会都没有,憋了一肚子话却没法说出来,真是被挨骂还让她抓心挠肝。 “唔……唔……唔……” 口水很快浸湿了布条,顺着李妮子的嘴巴流了下来,就跟那中风合不上嘴巴的老头一样,季清冷漠的收回视线,迈步朝外走去。 她还有大事要处理呢,哪有那么多心思去理会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心路历程。 等过会儿公安局的人来了,李妮子有什么心里话,就跟公安局的人说去。 第478章 红姐 一座不起眼的小四合院里,林芳正在跟一个中年妇女交谈。 中年妇女同这座年久失修的四合院一样,同样的不起眼,款式已经旧了的粗布裤子和上衣,乱糟糟的头发梳成个辫子垂在脑后,双眼浑浊皮肤粗糙缺乏护理,看上去就跟所有已经对人生失去希望的四十多岁中年妇女一般。 然而,就是这么个中年妇女,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号:红姐。 那些偏僻山区里缺老婆的男人们私底下都流传着一句话:想要媳妇找红姐,五十块钱把火灭。 红姐一开始只是帮人家介绍媳妇,后来有一次,有家父母为了嫁姑娘多要些彩礼给儿子结婚,帮求红姐找门路帮忙,红姐最后把这姑娘介绍给一个死了媳妇的鳏夫,鳏夫出了一大笔钱,还给红姐也买了新衣服。 就在这一瞬间,红姐发现了这门来钱的路子,她发现有太多大龄男人娶不到媳妇,愿意花大价钱只为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不过,也遇到过许多问题。 介绍的女孩不愿意去怎么办? 绑着去呗,反正到了地方觉一睡孩子一生,原本想走的念头也都断了,就算是为着娃娃好,也打碎牙齿和血吞,跟原本根本看不上的男人好好过日子了。 偶尔会有一些性格倔强不好管教的,她会暗示男人直接打断一条腿,防止逃跑,或者用铁链锁起来,直到死心了。 派出所的人不是没查过,但是查了也没用,她早就提前打好招呼了,被卖了的女人要是敢胡说八道,等派出所的人一走就把她的娃娃捏死。 更何况有时候是爹娘为了钱卖亲生姑娘,人家手往腰里一叉,说是爹娘给女儿做主嫁婆家,有什么不对,谁管得着? 如此,一来二去,派出所的人也不爱管这档子事了。 这一两年人们的经济条件好多了,能拿出钱买个媳妇的男人也更多了,红姐因此赚得盆满钵满,人也开始跟着膨胀起来。 “红姐,上好的货色,你真不跟我们去看看吗?”林芳说了好一会儿,红姐只表示让林芳把人带来,看不到人不谈事。 红姐神色恹恹,舔了下牙缝,“你嘴皮子一碰说好货就是好货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呢?都快三十岁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货?” 林芳着急:“红姐,天地良心啊,我怎么可能忽悠你,我吃饱了撑的嘛,干嘛费这么大劲来忽悠你。” “我告诉你,我现在还跟你在这儿聊,是看在你找了我这么多次,诚心诚意的份上,不然我早把你赶出去了。今天你把话说清楚,你这个女人看着不缺钱,干什么要跟我谈这种买卖?你说清楚了我就叫人过去。” 林芳顿时犹豫起来。 季清的店在县城街道上也是无人不知的,她担心说得太过于详细,对方会因为忌惮季清的身份而不肯动手。 一旁的张立新见状,直截了当道:“因为那个女人害死了她男人,所以作为报复,她要把那个女人卖到山里去,让那个女人也痛苦一辈子。” “原来是这样啊。”红姐咧开嘴笑起来,“不图钱,图报仇。” 林芳咬牙,“没错,我就是为了报仇。” 红姐看着林芳眼底的恨意,啧啧几声,“你这买卖可不好做,没娃的人家到了那边生了娃就愿意留下,你这个这边就有娃呢,肯定是想拼了命回来的。” “不会的,她男人要带着娃娃去别的地方了,她婆家也瞧不上她,说她没本事,让她男人把她休了重找城里的呢。”张立新连忙说。 他从红姐的话里看出一些门道,大概了解了人家要什么样的。 反正红姐又不认识季清,乱编就行了。 果然,红姐听他这么说后,才点点头:“那还不错。” 林芳迫不及待接着说:“红姐,那女人被我药晕了在东门的破屋子里躺着呢,你过去看一趟呗,看看中意的话,今晚就给她送走。” “这么着急?”红姐又一次警惕起来。 “不着急,人到了红姐你手上,全看你安排。”张立新抢先说,他给林芳使了个眼色,又宽慰红姐,“你看看她,恨透了那女人,巴不得赶紧把那女人卖了。” 红姐嗯了声,瞥一眼林芳,不紧不慢道:“干我们这行的,着急很正常,毕竟时间紧得很,但越是着急越是要稳下来,小心一点,可不能急得乱了阵脚。” 林芳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红姐你说的是。” 接着,红姐拍拍手,叫来两个大汉,让他们背上背煤的背篓,跟着林芳一起过去,把要进行交易的人弄过来。 林芳不放心,“红姐,就这么去带人?不会被街上的人看见吗?” 红姐视线一扫,“你以为这背篓是干什么的?” “这里面能装人?”林芳还是担心,“那万一她突然醒了咋办?”她那个麻醉人的药一两个小时还可以起效,时间再长,又一直颠簸的话,她担心会出事。 红姐拧眉,眼神犀利不屑:“你以为我是干啥的,我不知道这些问题吗?” 其中一个大汉看林芳眉清目秀,有意和林芳接近,便主动上前一挥手,解释道:“小娘子尽管放心,我这一掌劈下去,她起码得睡一夜。” 林芳抬眼,看到一口黑牙的大汉正笑眯眯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就跟男人看到媳妇时一样,吓得她一个哆嗦。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有主意了,咱们赶紧走。” 大汉哎了一声,“小娘子带路!” 林芳:“……” 张立新瞧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差笑出声了,看着林芳快步走出去,他向红姐摆摆手,也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大街上,林芳和张立新并排在前面走,两个大汉跟在后面。 林芳偷偷朝后看了一眼,凑近张立新,小声嘀咕:“要是不知道底细,真看不出他们这个背篓是用来背活人的,还以为是背煤背炭的呢。” “要是能让你看出来,那他们还怎么做生意。”张立新回道。 林芳摸摸胳膊上的汗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等把季清那贱人卖了,咱们就跟这些人断绝来往,说两句话我都感觉怪吓人的。” 第479章 惊吓和惊喜 张立新切一声:“你想跟人家来往,人家还不想跟你来往呢,人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以后估计见面都装不认识你。” “那就好,我也不想认识她们。”林芳吐槽一句。 在今天之前,她其实还动过许多歪心思,比如谁要是再让她不顺眼让她烦心,她就把谁通过红姐给卖出去。 可跟红姐聊过之后,她现在心里直发毛。 尤其是身后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对她有所图谋,很是不爽。 四人一同走到东门巷子口,张立新存了个心眼,示意大家停下脚步,他左右看看,嘴里念叨,“我让他们两个出来一个在这附近转转,怎么看不见人?” “兴许是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呗。”林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张立新还有点疑惑,林芳推他一把,催促道:“赶紧的,等陈青岩发现季清不见了,咱们就不方便行动了,别磨蹭,自己吓自己。” 这会儿,林芳胆子又大了。 张立新点点头,“那快进去。” 也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季清被林芳拿来的药弄得昏了过去,他亲自动手绑得死死的,就算是季清这会儿醒来了,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来。 几人并排走进院子,大老远看到屋子里阴影处有一个人影躺在地上,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屋子里更黑,看不真切。 “妮子!”张立新喊了声。 没人应声。 “东子?”林芳也跟着喊了声。 还是没人应声。 这下,林芳和张立新一起察觉出不对劲,俩人对视一眼,大步朝着屋子里走去,而他们身后的两个大汉,也开始警惕地盯着四周。 林芳和张立新前后脚进屋,这才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是被五花大绑的陈向东,而李妮子也被同样绑着,嘴里塞着布条靠在墙上。 “这是怎么回事?” “季清人呢?” 季清和被小刘喊来的公安人员都在屋子的角落里埋伏着,一直等到张立新和林芳进了屋,分别走到李妮子和陈向东身边,才暴喝一声。 “不许动!” 林芳和张立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去的公安人员按倒在地上,而院子里等着背人的大汉看到此情形,想也不想便扭头朝着门口跑去。 这时,埋伏在院子周围的公安人员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抓住了大汉。 为了防止他们大喊大叫暴露动向,公安人员将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塞进大汉们的嘴里,并拿出手铐将两人铐住。 突变发生的太快,不过是片刻功夫,林芳和张立新就被捆起来跟陈向东李妮子排排坐了。 林芳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生龙活虎没有任何行动障碍的季清,人都快傻了,季清怎么会醒着? 那个东西明明是有用的,她不放心还拿自己试验过的,闻一下就头晕目眩,季清怎么会跟个没事人一样? 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 季清笑盈盈看着林芳脸上的惊吓和怀疑,在林芳面前蹲下身,“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站在这儿?” 林芳嘴里塞着布条说不了话,不过不用她说,季清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便自顾自接话:“实话告诉你,我就没晕过去,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见了,你在我腿上踢的那脚,我也知道呢。” 闻言,张立新恨恨瞪向林芳。 说什么弄来的药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季清怎么会醒着? 早知道他一开始就不该听林芳的,直接找个地方麻袋套头把季清教训一顿完事,干什么这么大费周章搞卖女人的勾当,现在倒好,季清没教训到,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个林芳,真是害死个人! 季清嘲笑完林芳,便出门去找外面审大汉的公安了,问他们其他同伙在哪儿,无奈两个大汉就跟嘴让缝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想到自己前世看的那些拐卖妇女的影片和新闻,季清提出建议:“去问里头那个林芳和张立新,尤其是林芳,她家里也是有孩子的人,跟这些豁命的不一样,吓唬吓唬肯定就说了。” 这两个大汉手里不知道过了多少条人命,早就被训练好了,反正说与不说都是一死,还不如不说的。而林芳不同,林芳头一次跟干这种事,护着那些人对她没什么好处。 于是公安人员又去问林芳。 季清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把上次记录的池露水娘老家被买的那个女人的一些记录汇报给公安人员,并请求公安人员结合这次绑架买卖事件,仔细查一查这条黑色产业链。 屋子里,公安人员去询问贩卖人口的其他同伙,林芳并不作答,张嘴就是骂季清,说自己大意了,早知道就不该绕这么大圈子对付季清,应该和季清同归于尽什么的。 原本林芳的罪还没坐实,毕竟季清人好好的,公安人员之所以这么配合也是因为小刘的汇报,小刘是大领导的人,大家都知道的,现在林芳这么一喊,一下子就把自己绑架季清贩卖人口的罪名给坐实了。 “老实交代!其他同伙在哪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绑架和贩卖人口可是重罪,你再不配合就等着吃枪子儿!” “你家里还有个儿子是,想想要是没了娘,他这辈子咋过!” 林芳被公安人员一吓唬,立马就开始求饶。 “可怜了我的儿啊!先是没了爹,现在又要没了娘啊!” “别哭!你现在交代,算你立功,不会让你吃枪子!” “好好好,我交代,我全部都交代!” 季清听着屋里公安人员对林芳的问询,不禁又叹了口气。 林芳这种大脑不合适的人是吃枪子还是坐牢都是她活该,只是可怜了王帅帅,才那么小一点就没了爹,现在娘也要去坐牢。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都不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季清正感慨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季清抬眼看去,赫然看到七八个熟人,其中走在最前面脸色最难看的,正是陈青岩! 陈青岩身后,宋丽丽、张大奇、金玉梅等人都来了。 “清姐!” “季清!” “嫂子!” 第480章 红姐跑了 一群人都冲了上来,拉着季清左看右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说你被人绑架了,我们都吓死了!” “最担心的还是陈哥,他听到所长说这时,当场就发飙暴走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发火呢!”张大奇呵呵笑着说。 季清看向面色铁青的陈青岩,吐了吐舌头,小声开口:“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就是刚才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会儿已经解决了。” 陈青岩不吭声,只一双眼睛炯炯盯着季清。 季清知道陈青岩这下真的生气了,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了,直接就朝着陈青岩怀里扑了过去,“二哥,你可算来了,我都吓死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跟在最后进来的小刘看到季清这样,下巴差点咔嚓一下掉下来。 这……这还是那个说要教他绑人手法的季清同志吗? 其他人也纷纷别过脸,捂着嘴偷笑。 陈青岩本来都准备好和季清吵架了,他告诉自己,今天不管季清怎么为自己反驳,他都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怎么能私下把保护的人换了,还让保护她的人离远点? 这不就是变相地吸引坏人来对付自己吗? 他之前说的那么多关心她的话,她就都当耳旁风呗! 今天幸亏研究所有大活,所有人都在加班,不然他这会儿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事! 真是气死他了! 可自己还没张嘴呢,季清就主动投降了。 投降不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撒娇起来,这让他还怎么开口说道? 季清偷偷瞄一眼陈青岩,看到他原本铁青的脸色这会儿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立马加大力度,“二哥,你就别生气了好不,我都吓死了,你要是再生气,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青岩:“……” 金玉梅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在一旁打趣:“陈哥你赶紧说一声不生气了,你再不说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就是,姐夫,清姐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别生气了。”宋丽丽也跟着劝起来。 张大奇深受季清和陈青岩恩惠,也希望两人好好的,他看出宋丽丽和金玉梅的意图,摸摸鼻子,也笑着说:“陈哥,嫂子肯定受惊了,她这会儿需要的是安慰,你好好安慰一下她。” 大家都这么说,季清又在自己怀里扮柔弱,陈青岩哪里还生得起气来。 他无奈摇头,开口问季清:“你没事?” 光看到的还不能放心,还得听季清亲口说他才安心。 “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季清一边说,一边转圈给陈青岩看,还原地蹦了几下,“他们是打算把我绑架卖到山里去,所以没对我动手。” 听到季清这一句,研究所的人脸色瞬间一变。 研究所的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跟林芳那种没什么见识的妇女不一样,一句话就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 金玉梅和宋丽丽对视一眼,问季清:“把你卖到山里去?那不就是拐卖妇女?” “嗯,就是拐卖妇女,他们应该有产业链,卖掉的也不止我一个。”季清朝屋内的公安人员们努努嘴,“正调查呢。” 张大奇一脸惊诧,喃喃道:“我以为这种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了。” 季清耸耸肩,“只要能赚钱的事情,什么时候都会有的,不过现在而言,这是非法的,所以他们都在暗地里来罢了。” 别说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的这会儿了,就是几十年后繁荣昌盛的时代,拐卖妇女和儿童的事也时有发生。 人的恶和贪,是不分年代的。 公安人员很快便从林芳的口中问出红姐这个人,以及红姐的居住小院,接下来,一部分公安人员押着林芳一行四人和两个大汉去公安局,其他一部分公安人员则去抓捕红姐和她的其余团伙。 研究所众人陪季清做完笔录,各自离开,季清和陈青岩一起回家。 家里,孩子们等了好几个小时不见娘回来,又没接到娘说要晚回来的电话,担心的饭都吃不下,好不容易等爹和娘一起回来了,呼啦啦全部跑过来。 “娘,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也没有电话打来,我们好担心你呀!” “呜呜呜,幸亏娘好好的。” 陈青岩闻言,目光投向季清。 季清自知心中有愧,蹲下身抱住四小只,一边哄他们一边再三保证:“你们放心,娘一定后好好保护自己的,你们要对娘有信心。” 也不怪孩子们担心,林芳到处放话要对付她,孩子们身边又安排了保护的人,自然会多想会害怕。 “好了,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哄好四小只吃完晚饭,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孩子们受了惊讶情绪大起大落,吃完饭又在季清身边缠了一阵,便都回去睡觉了,季清和陈青岩同样回到屋,钻进被窝歇下。 跟季清想的不同,陈青岩倒是没有在被窝里“惩罚”她,不过,一晚上都将她抱得紧紧的,像是生怕她被人给抢了去似的。 搞得她虽然头一天晚上什么都没干,第二天却也是胳膊酸痛浑身僵硬,十分哭笑不得。 次日,季清安排好家里的事,和陈青岩一起上了县城,店里她还要再安排一些细节,公安局那边也要去看看最新情况。 在季清的指导下,赵荷现在已然具备了店长的能力,她脑子聪明心思活泛又不居功自傲不摆架子,季清对她很是满意,池露水虽然没这么多能力,但贵在人老实本分,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很适合做店员。 店里轻松安排完,季清带上池露水一起到了公安局。 关于池露水她娘的老家被卖过去的那个女人,季清担心自己说不清楚,想让池露水帮忙说更多的细节。 到了公安局,说明来意后,公安人员带着池露水到一旁问话,季清则以案件相关人员的身份,关心昨天的抓捕行动进行的是否顺利。 然而,结果却让季清眉头一皱。 “抓了十几个同伙,已经审了一夜了。” “只可惜,那个头头红姐跑了。” “她不知道怎么听到的风声,我们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第481章 要走了 红姐跑了,跑得无影无踪,任凭全县公安局的公安人员把县城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公安人员们找寻她无果,只能加快速度审讯已经被抓获的这些人,这伙人看全员落网,只差红姐,为了自保也开始交代,并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红姐头上。 警察们连续审了五天五夜,才把这些人这几年拐卖过的名单弄清楚,并安排人手一一去调查,救出好几个女人。 当然了,这是后话。 陈青岩一家第三天就坐上火车,前往了嘉城市。 离开的头一天晚上,陈青岩还没从研究所回来,季清带着孩子们拿着几样蔬菜和干货做成的礼包,一家家拜访这一年多来相处的不错的街坊领居们,告知自己要去另一个城市,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到了丁秀家,除了和大家一样的礼包,季清掏出一个新买的计算器,塞到丁秀手里。 “给我的?”丁秀一脸不可置信。 季清点头,“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吗?” “妈呀,真给我的啊,这可值钱了呢!”虽然对季清来说可能不算什么钱,但这一个可是自己半个月工资呢,她一直想要都没舍得买,没想到季清竟然送她一个! “当然是给你的了,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这是送你的告别礼物,另外,我知道你一直在犹豫什么时候离开供销社,我想跟你说,等你拿定主意了,就去找张娜,我跟她说好了,你到时候可以去我店里干。或者,你想自己开店也行,都是一种尝试。” 供销社支撑不了几年了,早点做打算得好,她知道丁秀不一定会听,不过给她灌个耳音也是好的。 这是季清的临别赠言,丁秀没有再和季清争辩,点点头,“我记下了。” 离开的时候,孩子们也向丁秀的儿子王晓鹏挥手再见。 接着,季清又带着孩子们去了许明哲家。 虽然许明哲和四小只关系甚好,两家也一直有来往,但季清还从来没来过许明哲家,没拜访过许明哲的外婆外公。 许明哲家也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走出来的许明哲的外婆外公衣着虽然简朴,却洗得干干净净。 季清带着孩子们上前,和二老打过招呼,二老迎接季清到屋里坐下。 孩子们则和许明哲一同在许明哲屋子里玩,许明哲早就知道季清一家要离开的消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和四小只讨厌到时候写信是用新名字还是旧名字呢。 “当然是新名字了,你要是写来叫我招娣,我都不收的,哼,从今天开始,你要叫我陈若春,若春!”招娣抱着胳膊一脸骄傲的说。 许明哲眼睛一错不错看着招娣,微笑着开口:“那我叫你若若怎么样?比若春更好听。” 招娣顿时眼前一亮,激动的拍手,“若若,好耶!” 若若,怎么听怎么好听! 从今天开始,若若就是她的小名了! 招娣兴奋地跑出屋,去找季清汇报自己的新小名,却在门口听到许明哲的外公外婆说许明哲的身世。 “那时候他爹知青下乡,和我们家姑娘一起去给队上干活,时间久了,我们家姑娘就看上他爹了,非他爹不嫁,也怪我们,就想着满足姑娘的想法,逼着他娶了我们姑娘,让他和我们姑娘有了娃,后来政策变了,我们姑娘为了不让他回城里去,以死相逼,我们也没拦着,就这么硬生生耽误了他几年,后来他家里人来找我们,说要把我们姑娘也带到城里去,可惜啊……” “哎,现在想起来,真是罪过啊。” 招娣咬着嘴唇回到许明哲那屋,家旺看到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故意调侃:“我看你是被娘骂了。” “不是,娘没骂我。”招娣摇摇头。 “那怎么了?”许明哲担忧地问。 招娣再次摇头,并主动伸手拉了下许明哲的手,头一次对许明哲关心道:“以后你要常给我们写信,你可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了。” 她才知道许明哲有一个悲惨的身世,不像她这样爹娘恩爱,生活美满。 所以,她打算对许明哲好点。 许明哲一怔,随后重重嗯了一声,“我一定会常常给你们写信的。” 除了许明哲,季清还带着四小只分别去了他们各自的朋友家告别。 与几十年后逐渐淡漠人际关系的社会不同,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一个串门,街坊邻居大家都熟得跟一家人一样,喜欢串门也喜欢被串门。 有几个孩子的家长只是知道季清,并没有跟季清接触后,借着这个机会一接触,纷纷夸赞季清能干还脾气好。 甚至还有人说,要是早知道季清这么好相处,一定多多跟季清来往。 季清对此皆是一笑置之,说以后还有机会。 孩子们聊得还算开心,分别固然难受,但一想到未来还有各种各样新奇的事情要发生,大家的心情整体是雀跃的。 告别一圈后,季清带着孩子们回到家中。 要带走的行李已经打包好,屋子里其他东西都不用带,他们一走张娜就会搬过来住,锅碗瓢盆什么的都不用收拾。 张娜不好意思拿季清这么多东西,让季清都打包带上,季清拒绝了。 一来,他们一家都要坐火车,这时候的火车站鱼龙混杂很不安全,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本就不容易,再带上一大堆锅碗瓢盆简直堪称灾难。 二来,现在用的家用品大多都是在镇上和集市买的,肯定比不上过去后在嘉城市买的,毕竟到时候要在市里生活了,又不是没有钱,过去重新买一套用更好。 傍晚,季清和招娣一起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陈青岩回来,告诉季清,自己那辆自行车卖给同事了,因为没跟同事要票,所以原价卖了。 家里两辆自行车,一辆季清的,季清让张娜骑,当是店里的车,以后来回跑关系什么的需要张娜行动,没辆自行车不方便,陈青岩的那辆,陈青岩自行处理。 陈青岩把卖了的钱塞给季清,洗手坐下吃饭,一家人边吃边闲聊,一直吃到了夜幕降临才收拾洗漱。 第501章 转学 季清还以为孩子们住到新家后会兴奋得睡不着觉,没想到四小只皮了一天,劲儿是真用完了,晚上头一沾枕头,还没顾上夜话呢,就呼呼睡着了。 于是乎,方便了陈青岩,压着季清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次。 结束了后陈青岩还想和季清一起在浴室里洗澡,遭到季清严词拒绝。 季清才不顺着他呢,再洗下去,别说会不会吵醒孩子们,今晚她是别想再睡觉了。 睡觉前,季清听到陈青岩贴在她耳边,语气幽幽道:“以后我工作会越来越忙,陪你和孩子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嗯……”季清心中有数,一点也不意外,迷迷糊糊回答:“你就放心为国家做贡献,家里我能操心好,你不用担心。” 说完她就睡了过去,接下来陈青岩有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季清继续带着孩子们采购,这回除了给家里采购家用品,还主要给孩子们买了书包本子笔和课外书这些。 都不用去咨询别人,只要到学校外面的书店一问哪些是家长们买的最多的,孩子们最喜欢的,挨个儿照着买就是。 在青云镇的时候,四小只共用一个书包,每天由盈寒这个姐姐负责背着,现在四小只人手一个书包,还都是自己喜欢的图案,别提多得劲了。 就连若春,在这瞬间也有了要好好学习的冲动呢! 当天晚上,陈青岩带回来一只烤鸭,以及给孩子们开的入学证明和落户证明。 季清吩咐盈寒去把烤鸭撕成条装盘,自己则进了卧室,将两张证明装在自己新买的大红色小皮包里,就等明天带着孩子们去办转学。 陈青岩瞧见了,还是不放心,“要不明天我请半天假,陪你一起去。” 他怕这地方季清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去了后说不上话找不着门道受委屈。 季清却一点都没将明天的事放在心上,她大大咧咧道:“没事,有你的证明呢,我找不到了过去问问人,怎么着都办上了。” 虽说她的确到了陌生地方会有点怵,但还没被吓到出个门办个事也需要陈青岩陪着的地步。 她不是赵玲,不会被这种小事困住脚步。 人啊,一旦自己认为自己害怕,这个不敢那个不敢,就很难走出去了。 “那行,到时候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就给我们所里打电话。”陈青岩早就猜到季清会拒绝自己,把一早问好的电话号码递给季清。 季清收下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踮起脚尖在的陈青岩脸颊上飞快唧一口。 “二哥真是考虑周到!” 亲完后不等陈青岩的手伸过来,拉开卧室门大步走了出去,跟孩子们一起上桌吃晚饭。 撩完就跑,真刺激! 嘿嘿!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陈青岩回卧室忙自己的工作,几个孩子也各自忙起来,盈寒继续自学四年级课本上的知识,这几天出门在外,她都没落下过。 泽木和若春俩人也难得拿出本子学习,泽木演算自己感兴趣的算数,若春则一遍遍在本子上练习自己的新名字。 理由无他,单纯是她觉得能把名字写漂亮的话,看着非常拉风! 舜华一如既往地在本子上画画,季清今天给他新买了绘画本,跟以前的那种绘本画不一样,新的绘画本叫速写本,本子又大又漂亮,纸还很厚,再也不用担心下笔重了后纸会被划破了。 一家人都在忙事业,季清自然也不闲着。 今天给孩子们买本子的时候,她给自己也买了个笔记本,翻开左右两页,左边分成五份,从周一写到周五,把每天要干的事情写上去,右边上半边写周六周日,下半边写一周的总结。 在城市开店比在镇上县上开店投入大得多,她得小心谨慎,一步都不能踏错。 次日,陈青岩早早起来就去了研究所,连早饭都没顾上在家里吃,是在楼下早饭摊子上买的豆浆油条。 季清和孩子们陆陆续续起来,季清先洗漱后去楼下买早饭,孩子们接着一个个洗漱。 等季清上来,孩子们也都洗漱穿戴好了,他们今天穿的是昨天妈妈给他们买的新衣服,白色羊毛衫彩色格子裤,还有崭新的运动鞋。 再背上新书包,一点都看不出是从村里过来的。 若春又臭美又馋嘴,一边欣赏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一边往嘴里塞油条。 泽木很期待新学校,追着问季清:“妈妈,我们今天去了就能报道上学吗,还是明天才可以?” “今天先办手续。”季清回道。 要是今天能顺利办好,明天就可以上学了。 吃过早饭,季清进卧室脱掉舒适的棉布衣裤,换上新买的牛仔裤和打底衫,外穿一件白色西装,再把头发挽起来盘在脑后,背上新买的小皮包。 走出卧室,四小只眼睛都看直了。 “妈妈好漂亮!” “跟画报上一模一样!” 季清微微一哂,把昨晚塞到西装口袋里的香包拿出来挂在墙上,花香味顿时蔓延开来。 她昨天逛了一圈忘了买香水了,因此想了这个招儿,效果还不错。 这年头城市女郎穿的还挺时髦,许多店里挂的搭配好的衣服都是衬衫半身裙方高跟,完美展现了女性的知性优雅,季清也买了两套,放下换着穿。 科学院小学就在小区背后的马路上,都不需要坐车,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 季清看中这房子的时候觉得方便,现在稍微一走就到学校门口,只觉得自己真是没看错,这往后每天不光自己,孩子们都能省下不少时间。 科学院小学有门卫,季清把证明给门卫看了后,门卫二话不说,都没过多盘问,直接就将季清和孩子们带到了校长室。 季清才疑惑呢,年过半百的校长已然从办公桌上起身,大步朝着她走来。 “你就是陈青岩同志的爱人是,欢迎欢迎!” 听对方提到陈青岩的名字,季清瞬间明白,肯定是陈青岩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 余光瞥到桌上的文件,季清微笑着开口:“李校长是,您好,我叫季清,是陈青岩同志的爱人,这是我的孩子们,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我今天过来是给孩子们办转学手续的。” 第503章 我没法骗你 校长目光缓缓扫过四小只,最后落在舜华那张充满了期望的脸上,瞬间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一年级读。不过你们家长得多费费心,多随时关注他的情况。”校长对季清说。 “我一定会的,多谢校长!”季清知道,这是校长给的优待,连忙弯下腰,对着校长鞠了一躬。 四小只里盈寒第一个反应过来,紧紧拉住舜华的手,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若春和泽木也扑过去,将舜华一把抱进怀里,“小华,你听见校长的话了吗?你可以上学啦!跟我们一起!” 舜华愣了几秒后,喜笑颜开。 他学着季清的样子,弯腰感谢校长。 校长笑眯眯慈祥道:“进了学校,要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和老师还有校长说。” “明白!”四小只异口同声。 校长看大家高兴的模样,也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他之前拒绝过不少想提前把孩子送到学校的家长,还没有哪一个像舜华这样让他揪心。 感觉要是拒绝了舜华,惹得小家伙伤心,他就跟做错了什么似的。 转学手续很快办好,校长安排老师带着季清和四小只去领书本和校服,今天先熟悉环境,明天过来上课。 若春偷偷对着泽木咬耳朵:“居然还有校服呢!” 泽木心底里也欣喜的不行,面上却装的酷酷的,对若春说:“大惊小怪。” “嘁。”若春瞪他一眼。 而后,若春又自顾自叹息一声:“早知道不那么快给许明哲寄信了,今天的事才重要呢。” 盈寒听到,噗嗤一声笑了,“你攒一下,等上几天学,再一起写给他。” “对哦!明天上学后肯定还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等周末再通通告诉他!”这才刚刚周二,她已经在计划周末的信上写什么内容了。 季清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 领上各自的书本,试了试校服,确定合身后,老师又带着他们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告诉他们学校的布局。 这会儿学生们正在教室里上课,四小只参观的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四小只叽叽喳喳讨论新学校。 “好大!” “好漂亮!” “操场上还有草坪!” “不只是草坪,还有乒乓球案子!” 总之,全都是惊叹的话。 季清微微笑着听他们说,等他们停下来才谆谆教导:你们到了新学校要好好学习,好好跟同学相处,这是爸爸努力工作才给你们换来的好学校,你们不能辜负爸爸,明白吗?” “明白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中午季清带孩子们在门口饭店吃了午饭,随后送孩子们回到家,让他们在家里学习新课本,自己则转身出了门。 她今天约了和赵玲见面。 坐电车到柳卫东家小区门口,虽然只来过一次,季清已经记住了路线,她熟门熟路上楼,敲开门,对赵玲说一句抱歉,“早上带孩子们去弄转学手续,刚刚才忙完。” 赵玲侧身:“快请进。” 看到赵玲身上还没摘的围裙,季清随口问一句:“刚吃完饭?” “嗯,两个孩子回家吃中饭,我刚把碗洗了。”赵玲看向季清,“你吃饭了吗?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刚跟孩子们吃过过来的。”季清扫一眼卧室,“你两个孩子要午休,咱们在这儿说话可能会吵到他们,要不要出去转转?” 赵玲刚想说就在家里待着,看到季清一脸神采飞扬,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点头对季清说好。 同样身为女人,她不想被季清瞧不起。 赵玲进了儿女的卧室,压低声音说:“妈妈和阿姨出去办点事,你们睡醒后去上学,记得把门锁好。” 柳红红点头,等赵玲走出去,大门传来一声响,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妈妈难得出门了! 真好,她希望妈妈以后可以多出门,别老待在家里。 妈妈因为常年四季不出门,都不去给她开家长会,每次开家长会都是爸爸去。 同学的妈妈都经常去开家长会的,她也想让妈妈去给她开家长会。 柳大龙看姐姐眼睛滴哩咕噜转,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坐起来揉着眼睛问:“姐,怎么了?” “没事,你快睡觉,等会儿我叫你。” …… 季清和赵玲走出小区,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 赵玲不善言辞,季清边走边看周围的环境,回忆着记忆中街道的模样,也没说话。 两人这么默默走了十来分钟,赵玲突然停下来。 季清扭头去看她,只见她两只手不安的绞在一起,脸都憋红了,才憋出一句:“有句话我得告诉你。” “嗯?”季清露出好奇的表情。 赵玲又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我男人想让我跟你搞好关系,他说陈同志是个重要人物。” 季清没想到赵玲要说的是这个,等了几秒,见赵玲不吭声了,才开口:“还有吗?” 她看得出柳卫东的热情,自然知道柳卫东肯定会鼓励媳妇跟她多来往,人人都想跟厉害的人多走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了。”这话在赵玲心里憋了两天了,今天终于说出来,反而轻松不少,她鼓起勇气与季清对视:“对不起,我没法抱着这种目的跟你做朋友。” 季清诧异,她看得出赵玲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人,但没想到,赵玲如此胆小却如此耿直。 她见过不少想攀关系的人,可像赵玲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少之又少。 “既然柳卫东让你跟我搞好关系,那么你现在把这些话跟我说了,就不怕我一生气走了,回头找柳卫东麻烦?” 赵玲愣了下,一双手不由得捏紧包带。 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不禁懊恼起来,难怪柳卫东总是说她做事没头没脑,搞砸这件事,柳卫东肯定又要责备她了。 要是放在以前,她这会儿羞愤交加,八成立马转身回家了,可面对季清,想到季清还是从村里来的,都如此镇定自若,她只能鼓励自己继续面对。 “你会生气吗?”她问季清,不等季清回答,又自顾自解释起来:“我没有别的坏心思,也没有想惹你不高兴,我只是没法骗你。你跟我亲近才跟我说那么多,让我帮你出主意,我不想带着目的跟你相处。” 第504章 梦巴黎爱迪 一下说这么多,说的赵玲情绪激动,眼眶都红了,她见季清一直没开口,又难堪又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走,又狠不下心。 季清当然知道赵玲没有坏心思,所以根本不会生气,她之所以一直没出声,是想看看赵玲到底会说些什么。 直到赵玲不吭声了,季清才上前两步,面对面看着赵玲。 “抛开柳卫东不谈,你自己想跟我做朋友吗?” 赵玲愣了下,像是没反应过来,好几秒后才结结巴巴问季清:“你不在意?我家男人明显是有目的的,你不……” “不提他,我问的是你,你想跟我交朋友吗?”季清直视赵玲,敛起笑容,问得一本正经。 “我……”赵玲再一次紧张起来,两边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她咽了口口水,咬着唇点头:“我想跟你交朋友。” 她喜欢季清身上的自信,那种落落大方的从容不迫,仿佛这世间就没什么事能难倒季清似的,即便是有那样的事,季清也会镇定应对。 这些特质,都是她身上没有的。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挽上赵玲的手臂,“那就行了,咱们女人交往,甭管那些臭男人说什么,咱们又不是为他们活的。” 咱们又不是为他们活的…… 赵玲感觉自己心房的开关似乎突然被打开了,她还从来没想过为谁活这种问题,她不为柳卫东活,那她为谁活呢,为孩子们?还是为她自己? 不等赵玲思考清楚,就听到季清说:“我昨天忘了买香水了,你这会儿忙不,不忙的话陪我去百货大楼转一圈?” “百货大楼?” “去不去?” “……去。” 赵玲迷迷糊糊就答应季清了,等坐上电车又步行到百货大楼门前,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今天跑了这么远。 她望着百货大楼金灿灿的招牌,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柳卫东刚带一家搬到市里来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喜欢领着她到处见识,他还斥巨资在百货大楼给她买了件粉色的羊毛衫,可把她开心坏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柳卫东再也不带她出门了呢? 是她去找工作被人家嘲讽乡下来的没常识,她回家抱怨又被柳卫东说教,所以一气之下说再也不出门那次? 还是出了门跟柳卫东闹别扭,惹得柳卫东自己回家了那次? 具体她已经记不清了,虽然经过那一系列的矛盾之后,她和柳卫东又回到了和和气气过日子的状态,但她心里清楚,柳卫东对现在的她是不满意的。 不然,也不会看到季清和她做朋友,整个人都像活过来一样。 昨天季清带着孩子们已经来过百货大楼,今天再来已然是轻车熟路,直奔卖香水的柜台,半人高的玻璃柜台里,各种颜色的香水瓶摆放其中,下面是蓝白色的价钱卡纸,上面印着带两位小数的价格。 售货员站在玻璃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眼见客人来了,还是一个正眼都没有,仿佛季清和赵玲不存在似的。 往事涌上心头,赵玲心底发憷,她担忧地看向季清,却看季清弯下腰一瓶瓶看着柜台里的香水,一点都没受售货员的冷眼影响。 她一边看,还一边念叨那些香水的名字。 接着,她直起身问售货员:“可以试香吗?有闻香纸吗?我想要一款闻起来低调沉稳的香水,光这么看我看不出哪款适合我。” 售货员原本是懒得搭理季清的,虽然季清穿得挺时兴,但从季清的口音她一下就听出,季清并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那就是从下面县城上来的,她可不想浪费口舌。 更不要说季清身边跟着的赵玲一副怯懦的样子,看着就让她提不起精神招呼。 可当听到季清说闻香纸,她猛地抬头,拧眉向季清看去。 闻香纸这么专业的词,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都是去培训的时候听人家说的,以前都没见过呢。 莫不是从首都过来的? 售货员心里一犯嘀咕,再对上季清那自信又从容的神情,本能得就站直了,她一边打量季清,一边说:“闻香纸没有,你看中哪一款就直接买,我们这里不给试的。” “哎呀,那就有点难了,美女,要不你给我推荐一款?”季清笑起来,“我要好闻又买的人不多的,我可不想跟别人撞款。” 撞款这种词,在几十年后人人皆知,但这时候还新鲜着呢,售货员再也不打量季清了,她已经认定,季清是从首都过来的,出过国也不一定,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季清嘴里念叨的是那些香水的英文名。 售货员什么时候都是看人下菜碟,这年头就更甚。 心里认定季清地位高,售货员也认真推荐起来,她从柜台里拿出一瓶黄色瓶身的香水,对季清说:“那些国外舶来的买的人多,这款是咱们国家自己生产的香水,买的人不多,但品质没得说,好闻得很。” 季清翻看香水瓶,瓶身算不上精巧,甚至有些普通,不过名字挺好听,叫梦巴黎爱迪香水。 “那我就要这个了。”季清把香水递还给售货员,“你给我取两瓶。” “这香水一瓶二十六,你买两瓶也不优惠的。”售货员没急着去拿香水,看着季清提醒。 一方面,她以为季清不知道价格才开口要买两瓶,另一方面,她担心季清一口气买两瓶不喜欢,完了找自己麻烦。 季清掏钱的手顿了下,“那先拿一瓶。” 付款二十六块给售货员,季清就地开了香水瓶,自己在手腕上点涂闻了下后,拉过赵玲的手也给她手腕上点了点。 “试试。” 季清深深嗅闻着香水,这香水没有所谓的前中后调,是那种始终如一的味道,清幽温柔,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美丽而不妖艳的东方女人。 连赵玲也赞叹:“挺好闻的。” 玻璃柜台后,售货员得意:“当然好闻了,我给顾客推荐的可都是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季清又从包里掏出二十六块,放在柜台上,“给我再拿一瓶。” “不是挺好闻的吗,还要买一瓶?”赵玲不解,香水这东西耐用的很,买一瓶都要用好久好久,买两瓶那要用到什么时候去啊。 季清嗯一声,“是啊,我一瓶,你一瓶。” 她刚说先拿一瓶,是想先试试好不好闻,不好闻就再换一种买来送给赵玲,自始至终,她都打算买两瓶。 第506章 没分在一个班 陈青岩晚上回到家,一进楼道就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 不是饭菜的香味,有点像季清平时弄的香包的香味,但更浓郁,也更好闻。 他拿钥匙开了门,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盖过了那抹浓郁的香味,季清听到响动,掀开门帘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你回来啦,我今天做了好吃的,马上就好了。” 说完,又放下门帘进去忙了。 陈青岩先回卧室放包,闻到卧室里的香味和楼道里很像,他没多想,看到大卧室门开着,迈步走进去。 四小只各自在自己座位上看新书本,都为明天的入学感到紧张,看到陈青岩来了,四小只齐齐唤了一声:“爸爸。” “嗯。”陈青岩点头。 看到舜华在本子上画画,画里有个老头,他眯起眼睛看了半晌,一旁的泽木忙解释:“这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他可好了,准许咱们小华也入学读一年级。” “不仅如此,还说让妈妈带着小华去少年宫呢,不能浪费小华的天赋。”若春也补充一句。 陈青岩视线扫到挂在墙上的校服,又问:“明天上学吗?” “是啊,明天早上八点前到学校。” “不知道新学校的人好不好相处呢。” 孩子一个个围过来,陈青岩琢磨片刻,说了句:“到了新学校就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尽量不要给你们妈妈惹麻烦。” 关于孩子们转学的事,他就算是交代完了。 等陈青岩出去后,盈寒扑哧一声笑了。 泽木回到自己的书桌前,若春瞧着泽木脸上那失落的表情,故意调侃:“你以为咱们爸爸会关心你啊,爸爸最关心的是妈妈!” “说什么呢你,你以为爸爸像你,话这么多?”尽管没有得到爸爸多多的关心,但泽木小同志依旧是坚定不移的爸爸拥护者。 他才没那么自私,爸爸关心妈妈他也开心! “孩子们,吃饭啦。”妈妈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四小只放下课本,穿上拖鞋就啪叽啪叽一路小跑到客厅,尤其是若春,边跑还边跳,她的新拖鞋是蓝色的,她最喜欢的颜色,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季清瞧见,责备出声:“在家里不要乱跑。” 城市楼房不像农村平房,在楼上乱跑乱跳很影响楼下住户,再说,地方太小东西又多,跑来跑去也容易摔跤。 在这一点上,若春小朋友很怀念村里的生活,她喜欢那种广阔天地肆意放飞自我的感觉,总感觉在城市里拘束了些。 但城市也有城市的好处,城市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看的商店,今天她还在学校外面的小商店墙上看到了各种见都没见过的玩具! 妈妈已经说了,每天晚上按时做完作业,可以领一毛钱零花钱,考试看第一次小测验能考多少,再评定奖励多少零花钱。 等她把零花钱拿到手,就可以去小商店里花了。 就这一点,若春还跟姐姐盈寒交流过,但盈寒表示自己对那些玩具不感兴趣,她要把钱留下来买书,她看到小商店里有好多好多书。 于是,若春又跑去跟泽木商量买玩具的事,被泽木一通鄙视,说玩具那都是舜华那种小孩才玩的,他要把零花钱拿去买零食! 零食? 她也想吃! 这下,若春迷茫了,零花钱还没到手呢,她已经开始发愁花在哪儿了。 可把盈寒和舜华都逗得哈哈大笑。 晚饭季清做了土豆粉条大盘鸡,配的是手工拉条,又拌了个凉菜,鸡肉是她回来的路上买的,短短两天时间,她已经把小区附近哪儿卖什么摸透了。 “还是妈妈做的饭好吃。”唆完一只鸡爪,泽木赞叹一句,接着又拿勺子往碗里舀了几勺大盘鸡的汤汁,浇在拉条上,他喜欢这么吃。 妈妈做的饭这么好吃,难怪爸爸关心妈妈。 他能理解! 吃完晚饭,盈寒自觉收拾碗筷,帮妈妈洗碗,泽木和若春俩人商量着下楼散步去,他俩在楼上憋了一个下午了,来回就这么大点地方,实在是憋不住了。 “等会儿咱们一起去。”陈青岩出声。 俩人立马停止躁动,接收到爸爸严厉的目光,泽木下意识就开始找活干,拿起笤帚和簸箕,开始打扫客厅的卫生。 若春也不甘示弱,上前把刚刚坐乱的沙发铺仔仔细细铺整齐。 等季清和盈寒从厨房出来,一家人出门散步。 四个孩子在这年头在村里都算是孩子多的人家,更不要说城市里了,城市里独身子女多得是,有一小撮是一家两个的,像陈青岩家这样一家四个的,非常少见。 于是,在饭后下楼散步消食的队伍中,陈青岩一家便显得尤为特别,尤其四个孩子下了楼能跑能蹦了,嘻嘻哈哈笑起来,简直体现出一个浩浩荡荡。 季清和陈青岩手拉手走在后面,看四小只在前面新奇地又说又笑。 第二天,陈青岩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季清买来早饭,看孩子们吃过后,送孩子们去上学。 四小只一个个都紧张得不行,连好玩的话都说了。 沿着小区的马路走过去,大老远就看到学校门口站满了家长,泽木咦一声,不禁说:“这么多跟我们一样转学的啊?” “不是,他们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季清解释。 盈寒不可置信地看着,原来城市的家长每天都要送孩子们上学啊,他们镇上的只有开学的时候家长们才会送,因为开学的时候要报名,交学费。 家长们只能送到门口,学生们进入校门后自觉排成队,跟着老师的指示去自己的班级,季清家四小只因为是转学生,今天第一天上学,所以季清可以送进去。 看着周围皆是同样穿着校服的同龄人,四小只心情那叫一个激动。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能在这所又漂亮又气派的学校里上学了! 季清送孩子们进去后先找昨天带他们的老师,转学生需要老师介绍,得等孩子们都坐下后再带进去,所以暂时不用去找班级,只用先找到各自班级的老师就行。 老师告诉季清,四小只的班级已经分好,盈寒分在了四年级一班,泽木分在三年级二班,若春分在三年级三班,舜华分在一年级一班。 至于各班级的老师们,去老师办公室找就行。 听到这个消息,若春和泽木俩人都傻了。 高兴早了,他们居然没分在一个班! “我们以后要分开了?” 第507章 原来缘分这么早 泽木和若春是双胞胎,虽然看起来每天互怼斗嘴,时时刻刻都不消停,实际上两人关系极好,从出生到现在,大多数时间都黏在一起。 在这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想过居然还有分开的一天! “没事的,只是分开上课而已,下课你们还是可以一起玩。”季清知道两人肯定不好受,哄道:“再说了,你们分开在不同的班级,就可以交不同的朋友,以后两个班的人你们都认识了。” 泽木还有些不高兴,若春强打着精神说:“也行,那我们就一人统治一个班级。” 季清:“噗嗤……” 什么一人统治一个班级,说得跟黑老大似的! “不要在学校里有统治班级这种思想。”季清忍住笑,一板一眼教育若春,“学校是让你学习和交朋友的地方,不是让你来统治的,平日里要与人为善,不要强出风头,知道吗?” “……知道了。”若春撇撇嘴,跟泽木分开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被妈妈教育,真不开心。 “好了,你们两个也不要一脸哀愁了,你们看看咱们舜华,小小一只要独自去跟陌生同学相处了,他都没闹呢。”季清拿乖巧舜华出来做榜样。 舜华其实心里也害怕着呢,他怕别人对他指指点点,就跟在村里的时候一样。 但他刚刚看到好几个头发梳得光光,皮肤白白的男生,打扮的看着比他女孩子多了,所以他想,在这个地方他应该不显得奇怪,不会被人骂像女孩子。 若春这个妈妈的小粉丝,听到妈妈夸舜华,顿时深吸一口气,也有精神了。 她抓住舜华的胳膊,摆出姐姐的款儿叮嘱:“如果你们班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和泽木,或者找姐姐也行,知道吗?” “知道!”舜华甜甜一笑。 季清俯下身,在四小只额头上挨个落下一吻,鼓励他们:“你们都是最勇敢的小孩,是妈妈引以为傲的宝贝,妈妈相信你们能适应新学校!” 妈妈的鼓励,一直都是最有用的。 四小只立马就有了冲劲。 不就是新学校新同学嘛,怕啥,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接着,季清便把孩子们带到老师那里,老师们也都干脆,表示接下来就交给自己,让季清回去,看季清依依不舍,还对季清说,家长要学会对孩子放手,说得季清哭笑不得,跟孩子们说了中午放学前来接他们,便转身离开。 这时快上课了,季清走出校门,来送孩子的家长们也陆陆续续离开。 季清回头又看了眼偌大的学校,迈步朝着与来时路相反的另一边走去。 今天上午她的任务,除了快中午的时候给孩子们做饭接孩子们放学,还有拜访科学院小学连接这两条道路所有店铺。 虽然已经知道在学校附近的店一般生意都不会差,但她要的不是这样笼统的数据,她要的是具体的数额和人流量。 正往前走着,突然一个男人从身边旋风一样跑了过去。 紧接着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抓贼了,抢包了,抢包了!” 季清立马朝前面狂跑的男人看去,看到此刻正随着男人奔跑还被甩动的女挎包,转身看一眼急急忙忙追赶的女人,季清当即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男人跑过半条街,本以为早就甩掉了女人,躲进一个小巷子正准备翻包,突然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他刚才抢包的女人的高跟鞋的声音,男人正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眼前出现一个女人,最可恶的是,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包就被拽了过去! “你……” “抢包贼被我抓住了!”季清大声喊了一声,随后在抢包贼伸手来夺的一瞬,闪身躲开抢包贼的手,并对准抢包贼的膝盖踢了下去! 抢包贼嚎叫一声,跪倒在地。 季清看准机会,抓住抢包贼的胳膊向后一拧,将抢包贼以跪着的姿势压在墙上。 “乖乖的,再乱动我踢死你!” 抢包贼人都傻了,该不会这么寸,抢个包结果遇上女警察了! 这肯定是女警察,不然怎么这么凶悍的! 这时,被抢了包的女人也气喘吁吁追上来了,看到抢包贼已经被制伏,季清胳膊上挎着自己的包,她又惊又喜。 “给,你的包,你看看里面少什么没有。”季清把包扔给女人。 女人连忙翻开看了一遍,看到包里静静躺着的完好无损的收据单,心一下落回肚子里,“收据没丢,太好了,要是丢了就麻烦了。” “钱什么的,有没有少?”季清提醒一句。 抢包贼在这期间又企图挣脱季清的禁锢逃走,被季清一膝盖顶在腰窝上,疼的差点没瘫软在地上。 女人接着又看了看其他的东西,确定都没少后,季清叫上女人一起,把抢包贼压到附近的派出所,将刚刚发生的情况向派出所的人汇报了一遍。 派出所的人告诉季清,这抢包贼是个抢包惯犯,附近的人已经报案好几次了,今天终于抓到,真是多亏了季清。 季清则表示这是她该做的,随后便和方才被抢的女人一起离开了派出所。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派出所外,女人连连向季清道谢,“我刚送完孩子,准备那收据今天去结账呢,要是收据弄丢,账可就结不上了,多亏有你帮我追上那混蛋,不然我今天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季清对此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听到女人也是送孩子,便说:“我刚刚也送了孩子到学校,你孩子叫什么,读几年级?” 要是跟自家几个在同一年级,那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 女人说:“我家姑娘叫许嫣,今年上四年级。” 瞬间,季清瞪大了眼睛。 许嫣…… 该不会是她记忆中那个许嫣…… 女人说完又问:“你家孩子在几年级啊?” “许嫣……”季清压根没听到女人问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的脸,喃喃出声,“请问,你认识冯清薇吗?” 女人愣了下,显然没料到季清会是这种古怪反应,但看在季清刚才帮了她的份上,她还是笑着点了下头。 “当然认识,冯清薇是我妹妹。怎么了,你认识我妹妹?” 第508章 她要改变这一切 妹妹…… 季清大脑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陈年往事涌上心头,压得她脑涨欲裂。 冯清薇是她外婆的名字,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外婆,她还记得小时候大家讨论名字,她一度跟所有人说,她觉得外婆的名字是最好听的。 就连母亲也说,因为外婆的名字好听,所以当时给她取名字的时候,才取了一个清字,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传承。 她刚才之所以问女人是不是认识冯清薇,是因为她隐约记得,母亲那边的亲戚有一个姨娘就叫许嫣,平日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就许嫣许嫣的叫。 直到这一刻,她才猛地想起,那个叫许嫣的女人,是母亲的表妹。 而面前这个人,就是母亲的大姨,外婆的姐姐。 冯清莉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刚才对付抢包贼还很厉害的女人,怎么突然就开始掉眼泪了,弄得她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冯清莉扶住已然泪眼婆娑的季清,生怕季清哭晕过去,“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季清从回忆中抽身,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再次遇到故人,她只是太激动了。 自从到嘉城市后,她就一直想着去找母亲,找外婆,可她心里又不敢,所以一直没有行动,万万没想到,今天她居然以这种方式和母亲的亲人遇到了。 看季清擦去眼泪,又恢复了正常,冯清莉试着开口询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妹妹?”不然怎么会在听到冯清薇三个字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季清咬唇,艰难点头。 “我……我受过她的恩惠。” “啊?”冯清莉惊讶,“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想到还有能帮得到你的地方。” “嗯……以前机缘巧合,帮过我一次……不过这件事……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看外婆姐姐的年纪,外婆如今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她不能说自己是外婆未来的孙女,那样太惊悚,眼前的女人也不会相信。 冯清莉只当季清是遇到恩人的亲人激动,并没有多想,她笑起来,颇为感慨道:“我妹妹帮过你,你今天又帮了我,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季清微微一哂,心情复杂得要命,但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啊,咱们真有缘分。我大女儿跟你女儿一样,在科学院小学读四年级,叫陈盈寒,在四年级一班。” “我女儿也在四年级一班!”冯清莉惊叹,“咱们俩真是太有缘分了,这样,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以后多联系。我叫冯清莉,住在省水厂家属院,你呢?” 季清抿唇,“我住在科学研究所家属院一区,我叫季清。” 冯清莉点点头,和煦笑着朝季清伸出手:“记下了,季清同志,你好。” “你好……”季清握住那只尚且光滑细腻的手,回之一笑,“冯清莉同志。” “哈哈,你叫我莉莉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莉莉。” “哎!”冯清莉哈哈大笑起来,看了眼手腕上的细表,又说:“好了,我要赶紧去上班了,今天已经迟到了,我家孩子中午和晚上都是孩子她爸接送,咱们明天早上再见啊。” 季清嗯一声,“……明天早上再见。” 目送着冯清莉远去的背影,季清有种追上去的冲动,追上去问一问冯清薇的住处,问一问冯清薇一家过得怎么样。 可是,她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了。 对方现在只是第一次见她,她不能表现得像个痴汉一样,那样会吓到对方的。 既然许嫣现在跟盈寒在一个班级,那么未来还有很多时间去靠近她想靠近的人,来日方长,她还有的是机会。 花了足足半小时,季清才平静下来。 这会儿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了,她没有再去拜访店铺,而是转身慢慢步行回了家。 一边做饭,她一边回想着记忆中与冯清莉有关的信息,她印象中,外婆的这个姐姐冯清莉中年就丧夫了,许嫣是外婆独自一人拉扯大的。 冯清莉到了六十岁那年,看许嫣已经成家,觉得自己也该给生活增添点乐趣了。 于是,冯清莉便也找了个能讨她欢心男人,跟男人搭伙过日子,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其实就是个爱财骗钱的混账,专门骗手里捏着点钱的老年妇女。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冯清莉的所有养老钱都被男人骗走了,被骗钱骗感情,导致冯清莉一度精神崩溃。 她记得最后的结果,是冯清莉受不了女儿许嫣的指责,跳楼自杀了。 这件事,成为许嫣一辈子的伤口,她恨那个拿了钱消失的男人,恨自己没发现母亲已经崩溃到那个地步,恨自己对母亲说话太难听。 哪怕到了老年,许嫣同母亲打电话,逢过年过节,也是会痛哭一番,从自己的不孝,说到男人怎么那么坏,再说到父亲为什么走得那么早。 就连母亲也说,冯清莉的男人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顾家又爱妻,但是走得太早了,要是冯清莉的男人不走,那冯清莉这辈子都会很幸福。 许嫣的父亲是怎么走的,季清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了。 她记得听母亲说起的时候随口提过,但因为她没放在心上,所以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季清把揉好的面放进盆子里盖住,不禁想:如果许嫣的父亲没有去世,那么未来的冯清莉也就不需要再找别的男人,也就不会被骗,不会跳楼自杀,成为所有人心中的痛了。 突然在这一刻,季清表情严肃起来。 她要想办法知道许嫣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她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万一,她能帮忙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呢? 反正距离这些糟心的事情发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 不止是许嫣的父亲,还有未来会因为在工作中受到辐射而去世的陈青岩,她都要想办法,把他们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让他们平安健康生活下去。 第509章 绿茶吃瘪 嘉城市科学研究所里,此刻接通了来自云岩县研究所的电话,电话是找陈青岩的。 陈青岩接到电话很诧异,先是跟孟所长打了声招呼,接着才问:“孟所长,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不过不是工作上的事,是你的家事。”孟所长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语,接着把近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陈向东因为绑架季清一案被抓后,丑事传到村里,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原本说好的婚事也吹掉了,陈家老太太又担心小儿子又生气,便直接跑去县城派出所找人。 老太太做派粗野不讲理,派出所直接当她说闹事的,不给她见陈向东,还说她在乱喊乱叫就把她也抓进去。 走投无路之下,老太太便去研究所找陈青岩,研究所不让进,她就跪在研究所大门前,哭着喊着要见陈青岩。 研究所没办法,只能告诉老太太陈青岩已经被调走了,不在这里了。 本以为这样老太太就放弃了,可谁料,这下可好,老太太不仅人不走了,还在研究所门口寻死觅活起来,让研究所不要藏着陈青岩,快把人交出来! 这年头还没有扰乱治安逮捕这一说,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总不能对她动粗,再说研究所门外就是公共场合,谁都可以来,老太太自然也可以。 老太太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铆足了劲在研究所门口大闹,让陈青岩出来。 赶又赶不走,打又不能打,所里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电话打到嘉城市来,问陈青岩该怎么办。 “……”陈青岩对老太太这幅撒泼耍赖的做派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沉默片刻后,对孟所长说:“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了,这种事情,我也管不着。” 孟所长哎吆一声:“那这可咋办啊。” 他倒是不嫌烦,他是担心丢陈青岩的脸,丢研究所的脸。 “那你就告诉她,要是再闹下去,你们就报警抓她,到时候陈向东会因为她判刑更重,如果她想陈向东好,就遵纪守法。” “……陈向东,就是你那个弟弟?”孟所长有些无语。 自陈青岩走后,季清被陈青岩亲弟弟伙同外人绑架要卖给人贩子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研究所里,在唏嘘人怎么能这么坏的同时,大家也心疼起陈青岩。 看陈青岩平时从不抱怨,谁也想不到,陈青岩的家庭环境真是那么差。 这又一步证明了陈青岩真是天才,在那种条件下都能脱颖而出。 …… “反正你们别理,等过段时间,她见得不到好,她肯定就走了,你们要是理了,她会变本加厉的。”陈青岩神情凝重,他也不想把母亲说成这个样子,可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他对她,已经失望透顶了。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明明优秀的那个人是自己,可母亲眼中永远只有陈向东,他的名声他的前途,他煞费苦心得来的一切,统统都不如陈向东的重要。 挂了电话,陈青岩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宋佩芸听到陈青岩出来接电话,也跟着跑了出来,这会儿看陈青岩往回走,佯装没事人一样喊陈青岩:“陈哥!” 陈青岩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宋佩芸。 “陈哥,好巧啊,我出来交材料,没想到就遇到你了。”宋佩芸微微一笑,尽力在陈青岩面前展现自己的温柔恬静。 她已经想明白了,她不能自降身段去和季清那样的乡下女人争风吃醋,她要把自己的优势展现出来。 陈青岩心里还想着老太太大闹研究所的事,压根没去主意宋佩芸的表情,他心不在焉回道:“都在一个所里,有什么巧的。” “嗯……”没有得到好,宋佩芸并不罢休,她望着陈青岩似乎有些失落,从口袋掏出一支钢笔,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 陈青岩没有接,蹙眉不解:“为什么?” “当初毕业的时候,你不是送了我毕业礼物嘛,我给你准备了却没来得及送,你人就走了,现在咱们又遇到了,正好送给你啊。”宋佩芸找了个自认为很合适的理由。 陈青岩却还是没有接:“毕业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没必要再送东西的。” 宋佩芸索性直接拉过陈青岩的手,把钢笔塞到陈青岩手里:“哎呀,我的陈大同学,你就别跟我这么见外了,当时咱们班给我送礼物的我都回了礼,就你我没回,这么多年我心里可一直都过意不去啊!” 陈青岩:“……” 毕业是什么情形他都忘了,好像是说大家要交换送礼物,他便给认识的人都准备了一份自己做的折扇。 “那行,那我就收下了。”毕竟是回礼,陈青岩抬眼看向宋佩芸,认真道:“谢谢你。” 宋佩芸嘴角微勾:“陈同学,你跟我客气了哦。” 陈青岩目光扫到宋佩芸脖颈处,仔细盯着看了看,宋佩芸被看得不好意思,害羞得低下头去,喃喃出声:“陈哥,你看什么呢。” “啊……”陈青岩回过神,脸上依旧一片坦然,他目光又扫了一圈宋佩芸的脖颈,大大咧咧问:“你戴的那个项链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 原来是在看项链? 宋佩芸连忙轻咳一声,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啊,我在百货大楼买的,不贵,就几十块钱。”宋佩芸看向陈青岩,见陈青岩若有所思,瞬间激动起来。 陈青岩该不会是要送项链给她? 他看出她送的钢笔贵重,所以也要给她回礼? “其实,比起项链,我更喜欢手表,项链我已经有很多了……”宋佩芸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笑起来,“不过手表有点贵,所以……嘿嘿……” 陈青岩嗯一声:“喜欢比钱财重要,你喜欢就买。” 宋佩芸红着脸:“……嗯。” 没想到,陈青岩居然这么大方…… 看陈青岩要走,宋佩芸快步上前,追上陈青岩。 “你真要买吗,我还是觉得手表太贵了……” “我也觉得手表有点太贵了,等之后发了工资再说。”陈青岩望着前方,若有所思的回答:“季清平时也挺节约的,我要是直接买个手表回去,她估计会心疼的很,所以我还是买个项链给她。” 宋佩芸愣住,笑容僵在脸上:“啊?” 第510章 不稀罕媳妇稀罕谁 陈青岩琢磨着早点下班,回去的路上换乘电车去趟百货大楼,压根没注意宋佩芸脸上剧烈变幻的表情。 正巧钱俊强、周红涛过来,陈青岩叫住周红涛,“你帮我搬个东西。” 接着,才扭头对宋佩芸说:“好了,我要去忙了,你也回去忙。” 宋佩芸:“……” 钱俊强跟宋佩芸关系还算不错,见宋佩芸盯着陈青岩的背影,故意打趣道:“到底是老同学,你看陈哥跟你就有说有笑的,跟别人话都没一句。” 这句无心的捧场,倒是顺了宋佩芸的恼火气。 宋佩芸瞬间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清高冷傲的模样,微微一笑道:“陈哥不是不跟人说笑,只是他不随便说笑,他是心中有大义有理想的人。” “哎吆,听你这话说的,我们心中就没大义没理想了吗?”钱俊强不服气,“我说宋同志,你偏心的不要太厉害哦。” 宋佩芸被逗得笑起来,片刻后,叹了口气。 钱俊强见状,主动问宋佩芸:“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钱俊强主动问,反正他刚忙完手头的工作,与其在男人堆里闷聊,不如跟宋佩芸这样的清高美女聊一会。 宋佩芸看那天钱俊强自始至终和季清没说什么话,猜测他和季清不熟,便做出一脸惋惜的样子,“你说陈哥这么优秀的人,怎么找那么个媳妇啊。” 钱俊强还以为宋佩芸说啥呢,没想到居然说这个。 他也是个大直男,当即就回:“陈哥的媳妇咋了,我看着挺好的啊。” 以男人的眼光来看,陈青岩媳妇儿脸蛋身材那都没得说,别的方面的话,人品虽然还不了解,但看性格也是个挺有主见挺耿直一个人。 这差了啥了? 而且听柳卫东说,陈青岩这些年忙学业忙工作,家里四个孩子都是媳妇儿一手拉扯的,一个女人拉扯孩子还能自己挣点钱养家,多不容易啊。 “什么好啊,陈哥的学业,陈哥的工作,她懂吗,她能支持吗?”一想到季清那天让陈青岩喂着吃饭,宋佩芸就撇了撇嘴,真是小家子做派,上不得台面。 “额,那不懂就不懂呗,我媳妇儿也不懂我的工作呢,不照样一起过日子嘛。再说回到家里,也不聊工作啊。”钱俊强想起那天接完陈青岩一家,跟柳卫东周红涛的聊天,不禁笑了下,“我跟你说,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能跟陈哥说。” 宋佩芸蹙起细眉:“为什么?” 钱俊强啧一声,笑容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蔫坏:“因为啊,咱们陈哥,跟周红涛那小子一样,是惧内之人。” 宋佩芸:“什么?” 惧内? 陈青岩怕季清? 凭什么? 陈青岩可是国家栋梁天子骄子,她季清是什么,凭什么让陈青岩怕她? “陈哥就是人太好了,太善良了。”宋佩芸摇摇头,“她媳妇也就是仗着陈哥好,才这么折腾的。要我说,那么个媳妇,有什么好稀罕的。” 还给那么个媳妇买项链。 有什么好买的,气死她了。 听宋佩芸话里话外的轻蔑,钱俊强哎吆一声,“宋同志,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人家两个过日子,咱们又不了解情况,再说了,不稀罕自家媳妇稀罕谁,稀罕外人去吗?” 宋佩芸:“……” 钱俊强说完就走了,本想着跟美女聊会天陶冶一下情操,没想到净说这些没什么意思的,还不如跟男人们闷聊呢。 …… 云岩县。 陈家老太太瘫坐在研究所门口,已经嚎不动了。 最关键的是,一开始进出研究所那些人还会停下来看看她,或者是到她跟前劝说几句,现在已经没人理她了,路过的人,似乎都把她当成了空气。 那她哭喊有什么意思? 哭喊闹,不就是为了能获得关注,从而让对方下不来台,答应自己的要求吗。 陈老太太虽然岁数大了,脑子还转得清楚的很呢。 研究所的门突然打开,老太太听到动静,立马手拍着大腿又一次狼嚎鬼叫起来。 “天杀的,养了个不孝子啊,不管老娘了啊,还是国家供出来的大学生啊,大学都念到驴肚子里了啊!虎犊子啊,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了,你现在嫌弃爹娘了啊,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念书啊,念出来抛爹撇娘啊!” 孟所长:“……” 他突然就理解,陈青岩为什么会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看老太太这信手拈来的骂人的话,估计平时不少骂人,骂别人也就算了,陈青岩怎么说也是她自己儿子,这也骂的太难听了,真不知道陈青岩生活在这种家庭,都是怎么过来的。 孟所长摇摇头,走上前。 “行了,老人家,你别再我们这儿哭闹了,你要是再闹下去,我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报警,到时候派出所的人一查,你小儿子也被抓了,指不定因为你胡闹把你小儿子判得更重。”这些话,都是陈青岩在电话里说的。 “啥?报警?你让陈青岩那个缩头乌龟来跟我说!” “已经跟你说了,陈青岩工作调动,不在这里了,你不信我们也没办法。总之我告诉你一句话,你要是为了你被抓的小儿子好,就好好遵纪守法,赶紧回去。” 孟所长说完,也不再跟老太太掰扯,转身又回了研究所。 虽说陈青岩已经跟老太太断绝关系,但孟所长也是个体面人,并不想因为对方太过于低素质,就也拉低自己的素质。 不然的话,真要他对付,一个在门口闹事的老太婆,他还能对付不了? 孟所长走后,老太太又哭喊了几句,见没人再出来,又兀自停了下来。 想到刚才那人的走路姿势和年龄,看着不像是普通职工,倒像是个领导,她不禁开始担心,万一刚才那人真的打电话到派出所,连累了她的东东可怎么办? 不行,她还是得去趟派出所。 正好带出来的钱已经用光了,她明天也得回村里去一趟,都怪那个贱人李妮子祸害她的东东,她非得好好去李妮子家里闹一通,让他们赔钱! 第511章 喜欢不 到了中午放学,季清到学校门口接几个孩子。 虽说学校大学生数量多,却一点都不乱,学生们挨个按照年级班级排好队,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排排走出来,家长们根据自己孩子所在班级上前去领人就行。 于是,季清先接到了舜华。 舜华因为第一天上学激动,小脸红扑扑的,一路小跑直接扑进季清怀里。 “妈妈!” 季清抱着舜华转了个圈,看他身上校服干干净净,没有被人欺负过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感觉新学校怎么样呀?妈妈的小宝喜不喜欢新学校啊?” 舜华拉住妈妈的手,笑嘻嘻回答:“喜欢!” 他一进班级,老师一介绍他,大家就争着要跟他做朋友呢,还有两个女同学争着让他当同桌,他从来就没这么受欢迎过! “喜欢就好。”季清拉着舜华的手走向高年级的妈妈队伍,并叮嘱舜华,“以后不管在学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妈妈,知道吗?” “嗯,知道!”舜华大声回答。 接下来,又接上了泽木和若春,俩人也是一脸欣喜的奔跑过来,季清抱了抱他们,同样问他们喜不喜欢新学校。 泽木表示喜欢,因为教室大操场大,学校里还有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儿,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打听到,学校每年都会办各种竞赛,还有数学竞赛! 他最感兴趣的数学题,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若春就觉得一般喜欢,虽然这学校什么都好,但是班里的女孩子已经三三两两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了,她感觉自己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慢慢就会有的,不要着急。”季清安慰她。 季清挺能理解若春的失落,以前她在青云镇小学的时候,虽然年纪小年级低,却已经是学校里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整个青云镇小学就没人不知道陈招娣的。 可在这儿,如此多的人,大家还都各有各的团体,别说是整个学校里,就是要想在班级里有点存在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能鼓励孩子拉帮结派,季清迂回鼓励:“你可以试着好好学习,先用学习成绩打响第一炮,以后就有很多人来跟你做朋友了。” 若春撇撇嘴,“那姐姐肯定能一炮打响。” 四小只里,唯有盈寒是走过来的,她就比起弟弟妹妹们镇定得多,还不等季清问,她先说:“妈妈,新学校真好。” 班级里上课没人说话,下课后也没人在教室里打闹丢垃圾,上课的老师们每节课都将好多内容,她听得很过瘾。 “你喜欢就好。”季清摸摸盈寒的脑袋。 接着,季清又把刚才对舜华说的话对着四小只重复一遍,不管在学校遇到什么事,都要跟妈妈说,妈妈会帮忙分辨。 季清带着孩子们往家里走,路过小商店的时候,盈寒突然停下脚步开口:“妈妈,我想买包书纸,给新课本包书皮。” 今天上课的时候,她看到同桌用的书皮是彩色的纸包的,她已经问了,同桌说是在校门口小商店买的,就叫包书纸。 “对了,昨天都给你们忘了。”季清带着孩子们进店买包书纸。 先前在镇上的时候,孩子们的书皮是用旧挂历包的,现在到了市里,也没有旧挂历了,更何况包书纸又不贵,大家都用买的包书纸,那自然也给孩子们买上。 孩子们天生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拿到新的包书纸,立马就又开心了不少。 回到家,一家人先吃饭,接着拿包书纸包书。 “好了,剩下的书今晚你们背回来咱们再包,到时候让你们爸爸给你们写字。”书脊上写科目,书正面写科目和名字。 因为中午包了书皮,孩子们午睡的时间少了些,季清把他们叫醒送到学校,自己接着做自己早上没做成的事。 她一直在外面忙活到下午孩子们快放学,才买上菜接孩子们回家。 回到家中,盈寒主动过来帮忙做饭,她已经养成了帮妈妈做饭的好习惯,尽管季清说让她去学习,她也表示不怕耽误这点时间。 有好姐姐做榜样,泽木和若春两个小懒虫想偷懒也不好意思,都乖乖干活。 不过现在住在楼房里,实在没什么活计可以干,不用扫院子不用收拾鸡圈,顶多就是扫扫地铺铺沙发清清灰。 舜华小可爱看他俩在那儿琢磨要忙什么很有意思,抱着速写本将俩人挤眉弄眼的神态精髓唰唰唰画了下来。 晚饭快做熟,陈青岩回来了。 他回来后先快步去了卧室,接着才到厨房一起帮忙做饭。 “今天工作忙不忙?”季清随口问。 陈青岩应一声,“还行,上班时间就做完了。”他现在还不用去实地测算,都是计算别人测好拿过来的数据,在数据的基础上构想理论,并不算费劲。 接着,陈青岩也问了季清接送孩子们累不累。 “我累啥啊,我就是溜达来溜达去。”小区出去就是学校,再走两步就坐电车,现在这点运动量,比起先前在镇上的时候,那可真是不够看的呢。 陈青岩:“累了就休息,不想做饭的话,就带孩子们出去吃。” 季清知道陈青岩这是关心自己,很是领情的回答:“没问题,听陈大领导的,明天就带孩子们下馆子去。” 陈青岩被她俏皮的语气逗得嘴角一勾,笑了。 吃过饭,陈青岩和季清一起洗了碗,孩子们叫陈青岩过去写书皮,季清则回卧室去,她一推开卧室的门,目光不自觉被床上的玫瑰花和精致的小盒子吸引了。 咦? 陈青岩买的? 她走过去坐在床上,先拿起玫瑰花闻了闻,接着才看向盒子,盒子是红色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季清转动盒子看了圈,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找到开口,她打开盒子。 “哇哦。” 居然是一条金项链! 季清正惊讶着,陈青岩推门进来了,他来给钢笔吸墨水,看到季清已经打开盒子,他轻咳一声,觑着季清的表情问:“喜欢不?” “很喜欢。”季清重重点头。 不过…… 季清更想知道的是,“怎么突然买这个给我?” 第514章 当不了软骨头 “当然了,你们学校应该也有呢。跳棋比赛,书法比赛,拔河比赛,歌唱比赛,演讲比赛,你能想到的都有比赛,不过,什么时候举办就不一定了。”柳红红对这些比赛兴趣不大,她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爸爸说了,精力得放在学习上。 不过,陈家这四个就没这种压力了。 柳红红又摆出小大人的样子,对几人说:“你们呀,就趁着现在学习压力不大,把想玩的想学的都弄了,等上了初中,可就没时间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红红姐,为什么上了初中就没时间了呀?”好奇宝宝若春第一时间发问。 以及,为什么这些是乱七八糟的? 柳红红叹气:“因为上了初中,就要把全部时间投入到学习上了,每天学习时间都不够,哪有心思弄这些呢。” “啊……” 若春小脸一皱,立马就不想上初中了。 在她看来,现在小学学的东西就够多了,真没法想象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是个什么感觉,累不累先不好说,无聊死了是肯定的。 盈寒默默听着柳红红关于初中的话,则开始思索,是否在空闲时间提前多看看五年级六年级的课本,在小学时间多的时候就学一学初中的学业,这样初中的时候可以轻松些。 唔…… 到时候跟妈妈商量一下。 客厅里,响起妈妈喊吃饭的声音。 “来啦!” 若春跳下床,对柳红红说:“我妈妈做的大盘鸡可好吃了,比外面饭店里做的都好吃,你多吃一点!” 说完就一溜烟往外跑,跑到门口想起妈妈说不能在家里乱跑,又硬生生停下来,假装慢慢走了出去。 舜华瞧着姐姐滑稽的动作,记在心里打算等会儿就画下来。 季清趁着柳卫东和陈青岩说话的功夫,又飞快做了两道凉菜,凉拌黄瓜和凉拌豆芽,和其他菜一起端了出去。 她没把孩子们和大人们分开,而是将全部的菜都放在大茶几上,大茶几下面铺着地毯,所有人脱了鞋子在地毯上席地而坐,吃吃喝喝。 这样虽然在家里,却也跟在外面野餐吃饭的模式差不多。 所有人都落座后,柳卫东扫一眼摆得满满当当的茶几,夸赞道:“嫂子,做这么多好吃的,真是费心了。” 季清笑起来:“大家一起吃,开心嘛,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以前在镇上的时候,季清就喜欢在周末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吃喝喝聊聊,现在虽然没有院子,大茶几也挺像模像样。 四小只第一筷子都是朝着大盘鸡去了,柳红红有些期待,便也夹了一块鸡肉,想试试是不是真如若春说的那么好吃。 一口下去,爽滑麻辣四种滋味在嘴里荡漾开来,柳红红唧唧就吃完咽了下去,没吃尽兴,她又夹了块土豆,被大盘鸡汤汁浸润的土豆吃在嘴里软糯甜润,唔…… 好吃极了! 若春瞧着柳红红惊讶的表情,嘿嘿偷笑:“好吃,我说的没错。” 饶是柳红红想嘴硬说一般,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因为这大盘鸡做的也太好吃了,可以说是她生平吃过最好吃的! “哇,这鸡肉做得真好,嫂子,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厉害啊!”柳卫东原本没抱多少期望的,毕竟人家都说,漂亮的女人不持家,季清这么漂亮,家事也就没敢指望。 可没想到的是,季清的厨艺居然这么厉害,比她天天呆在家里做饭的媳妇还厉害得多! 柳卫东不禁朝赵玲看了眼,眼神中略有不满。 季清当没看见,笑着回柳卫东:“我之前做饭也一般,后来买了收音机,孩子们在上面听菜谱,听完记下跟我说,二哥也买各种调料给我,就这么练出来了。” 听她这么说,孩子们顿时也高兴起来。 妈妈说做饭好吃有他们的功劳呢! 柳卫东听了这话,没再给赵玲施压,而是主动夹了块皮蛋放在赵玲碗中,打趣道:“看来是我跟孩子们不够努力,那以后我们也加油,媳妇儿,你要加油啊!” 尽管柳卫东又说了软话,赵玲却还是没能再高兴起来。 一直到吃完饭,和季清一起在厨房收拾,她心里也闷闷的。 季清走过去关上厨房门,转身对赵玲说:“柳卫东应该没那种意思,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没话找话捧我而已,你的老鸭汤也炖的很好喝。” 这话是实话,老鸭汤要炖的好喝,汤汁香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赵玲憋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被季清一提,实在憋不住了,又重重叹一口气,“我就是……就是不喜欢他那个态度……” 以前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柳卫东请同事来家里,几杯酒下肚后对她吆五喝六,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轻视。 “平时他对我都挺好的,偏偏一有外人,他就总是要踩我几下。” 她慢慢都已经习惯了,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兴许是认识了季清,看到了季清在陈青岩面前的自强和被尊重,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季清静静看着沮丧又生气的赵玲,并没有着急出声。 她知道,人的一些意识一旦觉醒,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好一会儿,赵玲才又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就当我矫情了。”大家的日子都这么稀里糊涂过的,不就是瞪她一眼说她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她太较真了。 “其实我以前……也是天天在家里呆着,就给孩子们做做饭,什么事都不干,什么心都不操的。你也看得出来,我家陈青岩心善,也不会强求我做任何事。”季清突然开口,说的当然不是她,而是原主。 赵玲一怔,讶异:“那你为什么还出去开店?” “为什么呢……” 季清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舒服日子过惯了,人的骨头就软了。我这性格,是当不了软骨头的。” 赵玲:“……” 季清微微一哂,接着说:“还有一个原因,我过不了看人家脸色过日子的生活。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一直都是好脸色的。” 第515章 少年宫 中午的饭菜剩下不少,傍晚时候季清都热了热,两家人又吃一顿,接着柳卫东带赵玲和两个孩子离开。 经过一天的相处,柳红红和若春已经从互相较量成了朋友。 虽然若春很不喜欢柳红红偶尔高高在上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和柳红红说话,那种大孩子才有的气质,很是吸引若春。 柳红红跟若春约定,过段时间让若春去她家玩,她要给若春看她小时候的玩具,若春一口答应,不过说要把姐姐弟弟都带上,大家一起才热闹。 “肯定是你们都来啊,你没发现嘛,我弟跟你弟一起玩的可开心呢。”柳大龙虽然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比盈寒岁数都大,但因为不善言辞又过分腼腆,倒是跟比他小一半的舜华最合拍。 “那咱们就说好了,回头我跟我妈妈申请,我们几个去你家玩。”跟柳红红相处了一下午,若春说话间也不自觉带上柳红红小大人的姿态。 柳红红答应后,就跟着爸爸妈妈走了。 回去的路上,柳卫东又跟上次一样,问赵玲单独跟季清在一起的时候,都聊些什么。 赵玲顿了顿才回答:“聊她开店的事。” “她开店,跟你能聊什么,你又什么都不懂。”柳卫东脱口而出,说完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准备再“教导”媳妇几句。 不料,媳妇停下了脚步。 柳卫东一个人走出去一截,才发现媳妇没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哎,你站着干什么?” 望着柳卫东脸上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高人一等的神情,赵玲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不忿咽了下去,迈步走上前。 “你这人,做得不行,还不认真听我说话。”柳卫东埋怨一句,“我才要跟你说呢,你跟季清聊她擅长的,不是露怯嘛,多跟她聊一点你知道的事,咱们这边的风土人情什么的,让她觉得你有用,你们的关系才能维持下去。不然,等新鲜劲一过,她……” 这下,赵玲终于忍不了了。 她对着柳卫东,突然拔高声音:“我跟她做什么聊什么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指指点点!” 柳卫东当场就愣住了,走在一旁的柳红红和柳大龙也吓得停住了脚步,一脸诧异地看着爸爸和妈妈。 太稀奇了,妈妈居然吼爸爸了。 柳卫东反应过来,拧起眉头瞪着赵玲:“干什么这么大声?” “不爱听你说的那些话,所以才大声。”吼出来后赵玲打从心底里舒爽多了,她冷静下来,没再去看柳卫东,而是转向孩子们,“走,跟妈妈回家。” 柳红红和柳大龙不敢吭声,看妈妈大步往家的方向走,也连忙跟了上去。 柳卫东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媳妇和孩子远去的背影,涌上心头的不是愤怒,而是茫然,此刻的他,颇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他没说什么啊,怎么媳妇突然就暴走了? 难不成被季清给比下去了,所以女人的自尊心发作了? …… 柳卫东一家走后,陈青岩在厨房收拾,季清进到大卧室里,问孩子们今天感觉咋样,以后还想不想一起聚会一起玩。 “当然一起玩呀,红红姐都邀请我们了,说让我们过段时间去她家玩儿。”若春抢着回答。 白天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季清就看到若春黏着柳红红说话,俩人看起来关系发展的不错,她转向话比较少的盈寒,询问:“盈寒呢,今天感觉咋样?” 盈寒点点头:“很开心。” “你也过几天想去柳红红家玩吗?” “嗯……”盈寒想了下,说:“我想去看看她的课本,红红姐是初中生,说了很多初中生才知道的知识,她说她五年级六年级的课本都还在,我想看看是什么样。” 不等季清问,舜华紧跟着姐姐的话尾巴后面说:“大龙哥哥今天玩了我的小钢琴,说是等我去了他家,他要给我玩他的小飞机呢。” “行,那过段时间就去玩。”季清看向泽木,泽木耸耸肩,表示:“我没什么想去做的,不过我也不排斥跟他们相处。” 季清放下心来,看来,柳卫东家那两个和自家这四个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她不是那种因为家长关系不错,硬要孩子们也好好相处的大人,在她看来家长是家长,孩子是孩子,甭管两边家长关系多好,孩子们要是相处不到一起去,就不必强求。 泽木想起柳红红的话,告诉季清:“妈妈,红红姐说这边学校不仅有数学竞赛,还有下跳棋比赛和各种比赛呢。” “你有意向参加吗?”季清一眼就看穿泽木的心思。 泽木也没遮掩,点头承认了,“妈妈,如果有我擅长的,我想报名试试。” 若春在以前学校都参加过诗朗诵比赛拿了奖了,盈寒也一直在拿第一名的奖,就连小华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备受称赞,全家似乎只有他一个,没有为这个家争光过。 孩子有上进心,当妈妈的哪能不支持呢。 季清当即就说:“想试就试,有啥需要告诉妈妈就行。”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你们几个今晚好好休息,妈妈明天和爸爸一起,带你们去少年宫。” 这是她刚刚和陈青岩说好的,陈青岩明天也休息,正好可以一起出去。 “哇!少年宫!” 那天入学的时候孩子们听老师说过,后来在学校又听同学们说了,少年宫少年们课外学习,培养兴趣爱好认识朋友的地方,可热闹可繁华了。 大家谈起上学都不怎么积极,可一说去少年宫,都雀跃的不行呢。 没想到,妈妈这么快就要带他们去了。 “妈妈,明天是去给小华报班吗?”泽木问出了几人的心声。 季清看出几个孩子眼中的期待,嘴角勾起来:“明天不止小华,你们要是在少年宫看到自己喜欢的活动和项目,妈妈都给你们报。那里面兴趣爱好班可多着呢,画画只是其中一个。” 这下,盈寒几个都开心了,当即就开始商量,自己去了之后要报什么班。 “要是那儿有乒乓球台子就好了,我可以去里面打乒乓球,我都好久没打乒乓球了。” “不知道有没有学习类的……” “姐,你怎么这会儿还想着学习,去那儿是发展兴趣爱好的,你想点学习以外的事啊。” “可是,学习就是我的兴趣……” “哎呀,你再发展个别的兴趣爱好嘛!” …… 季清没再打扰孩子们,不动声色离开了大卧室。 想到自己小时候对兴趣班的深恶痛绝,再对比自家四小只对于兴趣班的积极程度,季清扑哧一声笑了。 第516章 动物园 次日,季清和陈青岩一起,早起吃过早饭,带孩子们前往少年宫。 少年宫离小区并不算远,坐电车五站路的距离,中间还路过了省图书馆。一路上四小只都痴痴望着窗户外,贪婪地看着新奇的城市大楼和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店。 季清心底里也挺感慨,她来之前还想着,到底是八十年代,嘉城市估计也建设不到哪儿去,但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个时代的大城市和小城市差别太大了,更不要说和县城城镇相比了。 这年头的城市,相比于二三十年后少了一些高楼大厦和交通设施,其他的很多东西,其实已经有几十年后的影子了。 “妈妈,那边有山。”若春指着远处的雾蒙蒙的山对季清说。 季清回过神,朝着若春手指的地方看去,正是嘉城市有名的岚山,这时候岚山还没有被开发,除了山脚下的动物园,其他游乐设施几乎都没怎么建。 季清还记得,她小的时候,姥爷最常带她来的地方,就是岚山的动物园。 她最喜欢看的动物是斑马,觉得它们身上的条纹很有意思,从她第一次见到,就好奇斑马身上的条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哪怕别人说是真的她也总不相信,每次去了后都呆在斑马那里,企图发现斑马身上条纹的秘密。 等她长大后,动物园因为政府不重视,常年失修,人力财力不够,动物们生存环境越来越差,被愤懑之士拍下来放在了网上。 而后,在网友铺天盖地的唾骂下,政府重新拨款开发荒山,重新修建了动物园,把岚山下动物园里的动物都移走了,岚山动物园也关了。 当时关园的时候,她的很多老同学还相约去留念,但无奈她在外地读本科,所以没能回来看最后一眼。 没想到的是,现在居然又有了机会。 不是若春提醒,季清都忘了动物园这茬,这时候的岚山动物园,还是嘉城市热门景点之一呢。 “想去爬山吗?”季清看向若春。 若春点点头,又转头问泽木:“你想去爬山不?” 泽木刚想说不想,被若春一个强硬的眼神所震慑,“不”字的嘴型硬生生变成了“想”,“想去的,咱们都好久没爬山了。” 若春嘿嘿一笑,对着季清说:“妈妈,天天闷在家里,姐姐和弟弟肯定也想去的。” 季清失笑,没有拆穿小丫头的心思,对上小丫头期盼的目光,她说:“妈妈也想去爬山,咱们下周有时间的话,去那边的山那里转转。” 去了岚山,自然就会去岚山动物园了。 “真棒!”若春当即朝前趴在椅背上,对坐在前排的爸爸说:“爸爸,妈妈说想去爬山,下周就去爬!” 陈青岩已经听到刚才季清和孩子们说的话了,他嗯一声:“那咱们到时候就去。” 若春这下真是高兴了,一路都摇摇摆摆甩着腿。 下了电车后,又步行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到达少年宫门口,大门上方是半米左右的方正大字,写着:青少年活动中心。 门口,是跟季清一家同样带孩子来的家长们和孩子们。 陈青岩扫一圈,叮嘱孩子们:“跟紧点,别乱跑。” 接着,季清和陈青岩带着孩子们在门口登记,接着走了进去。 一进大门,四小只就齐齐哇了一声。 只见大门正对的围墙上,绘制着一副五彩斑斓的精美壁画。壁画上说穿着绚烂多彩的孩子们,同样身高的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胳膊挽着胳膊,站在五星红旗下面。 “好多小朋友呀!”舜华拍手手。 季清被可爱到了,摸摸舜华的脑袋,笑着说:“这画里是五十六个民族的小朋友,咱们小华也是其中之一个小朋友呀。” “原来这里有五十六个啊。”舜华惊叹,“妈妈,你数得真快。” 季清扑哧一声,“妈妈不是数的,是……是咱们国家有五十六个民族,这画画上画的,就是咱们国家的五十六个民族。” 舜华挠挠头,不是很懂妈妈的意思。 盈寒想起有一次在户口本上看到的“汉族”两个字,不禁问妈妈:“妈妈,我们是汉族吗?” “对,我们是汉族。” “那许明哲呢,他是什么族?”若春紧接着问。 “他应该也是汉族。”季清向孩子们解释:“汉族是咱们国家的主体民族,其他的民族因为人少,所以又叫少数民族。” 孩子们似懂非懂点头。 季清也不强求他们立刻就懂,说一遍全当灌个耳音,这些常识类的知识,他们慢慢就懂了。 绕过墙壁往里走,一下子就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季清抬眼望去,看到不远处的操场上,一群小学生正在进行户外活动,操场的两侧,是完善的各种体育设施。 若春激动:“那儿有乒乓球案子!” “等会儿过去玩,咱们先看看报名的。”陈青岩刚才登记的时候就问了,不同的项目都要找相对应的老师报名的,不能随便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很快,有老师出来接待。 季清说明来由,老师问了几个孩子的特长和兴趣爱好,听到盈寒没什么兴趣爱好,老师笑着说:“可以多看看,看到喜欢什么就试试,小朋友要勇于尝试,这样才能更有益于开发大脑。” 听到能开发大脑,盈寒突然又有了兴趣。 舜华的爱好是最突出的,所以一家人先去看学画画的地方。 一边走,老师一边介绍:“我们这里有水彩画,油画,国画,后两种对小朋友来说门槛太高了,建议还是先从水彩画学起。水彩画教孩子认识颜色,以后要是想转雕塑和建筑,都是比较容易的。” 到了水彩画教室门口,里面坐着十来个拿着画板认真画画的孩子,有十几岁的,也有几岁的。 舜华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些画板上五颜六色的画画所吸引了。 “喜欢吗?”季清蹲下身,压低声音问舜华:“咱们小华喜欢的话,妈妈就给你报个画画班,以后你在这里学画画,好不好?” 舜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一圈哥哥姐姐们:“妈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学吗?” “当然不是呀,你在这儿学画画,哥哥姐姐们在别的教室学习其他的东西,就跟在学校一样。”小家伙这是面对陌生地方害怕呢,季清当即给出安抚。 果然,听到妈妈说跟在学校里一样,小华放心下来,重重点头。 “妈妈,我想和他们一样画画。” “好,那妈妈就给你……” 季清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尖利的女童声打破了教室外的安静。 第518章 你姑娘把人打了 盈寒轻轻抿唇,对上妈妈温柔的目光,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若春开口:“姐,你不跟我们一起的话,到时候就只有我们三个一起来,那你一个人干嘛去啊?” 泽木也说:“就是,姐你跟我们一起玩呗。” 舜华小可爱也抱住盈寒的腿,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问:“姐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来吗……” 瞬间,盈寒的心就被弟弟妹妹软化了。 大家都这么干脆报班了,就她在这儿想东想西的,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么一想,她也不纠结了,对着季清点头:“妈妈,我觉得这个可以,能学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那就报了。” 报完班,时间还早,老师提议季清让孩子们去教室里试着上半天课,家长就在家长区待着,这样有什么问题也能第一时间反映到。 若春已经馋了乒乓球案子好一会了,一听可以去上课了,立马就撒丫子朝着乒乓球案子的方向跑去了,季清忙叮嘱两句泽木,泽木也跟着若春去了。 盈寒能找到教室,自己去了科技活动部,季清和陈青岩则带着舜华小可爱到水彩画的班级门前,先掏钱买了一套水彩画工具,接着把舜华交给老师。 老师带舜华进去,根据舜华的个子,给舜华安排了一个靠前的位置。 上午的前半节课已经结束,老师给其他学生布置了作业,低声对舜华说了些水彩画的内容,让舜华先自由发挥试试。 舜华心里还是害怕,扭头看向教室门口,看到爸爸妈妈就站在外面,正看着自己,才放下心来,提起画笔开始作画。 教室门外,陈青岩握住季清的手,“咱们去转转?” “不去了,我担心小华一个人会害怕。”虽然现在的舜华比起当初已经算是大胆开朗多了,换了新学校去上学也没在怕的,但在这个教室里,毕竟周围坐的都是比自己大许多的人,跟周围都是同龄人还是不一样的。 看陈青岩一脸无聊,季清提议:“要不我呆着,你自己去转转?” 陈青岩想也不想便摇头:“算了。” 就他一个人,他没有去转转的欲望。 但这么干站着也无聊,陈青岩想到最近在所里的工作,顺手就从口袋掏出一张纸,靠着墙拿笔在上面写写算算起来。 季清瞧见,也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计划本,开始写自己这几天所了解的行情和未来还需要了解的事情。 先前给季清一家介绍兴趣班的老师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两人,顺便在心底里,感慨难怪这一家大女儿最后报了学习班呢,原来一家子都是学霸啊。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已接近中午,有一些课程短的班陆陆续续下课了,学生们走出少年宫的大门,跟着来接学生的家长们离开。 季清伸了个懒腰,将计划本装进包里,盘算着中午去哪儿吃饭。 刚才坐电车过来,她看到这附近吃饭的店挺多,但这会儿正是饭点,估计各个店里都是接孩子中午下课的家长们,要不还是回到家附近去吃,吃完正好回家午休,下午再过来。 正想着呢,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啕大哭吓得回到现实。 季清循着可以算得上是响彻云霄的哭声找了一圈,发现哭声是从操场传来,想到此刻在操场上的若春和泽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咱们若春的声音。”陈青岩收起验算纸,对季清说。 季清抿唇,她当然知道不是若春的声音,她担心的是……会不会跟若春有关啊,这才第一天上少年宫,可别就惹事了。 见季清着急,陈青岩又说:“小华马上就下课了,咱们接上小华后就去看看。” 季清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还没等小华下课,方才那个介绍兴趣班的老师气喘吁吁跑来了。 “幸好你们还在。”老师手按着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快去看看,你家孩子把人家孩子打了,人家孩子现在哭得厉害,哭着闹着要一个说法呢。” 陈青岩拧眉:“我家哪个孩子?” “姑娘,你家姑娘,叫陈若春是。” 听到若春的名字,季清心里咯噔一声,她刚才的预感是真的! 还真跟若春有关! 正好小华的水彩画班级下课,季清和陈青岩接上小华,二话不说便跟着老师下楼往操场上冲,小华一脸懵,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爸爸脸色铁青,又不敢多问。 几人很快来到操场,季清看到操场乒乓球案的地方围了一圈人,被围在中间的除了若春和泽木,还有之前在火车上见过的女孩,以及一个看模样十来岁的男孩。 女孩正揉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孩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样子是在跟若春和泽木对峙。 季清和陈青岩拨开人群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若春头垂着,咬着嘴唇不吭声,泽木看到爸爸妈妈都来了,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爸爸……妈妈……” “好啊,终于来能解决事情的了。”对面的男孩语气极度嚣张,说话的模样跟个不怎么礼貌的小大人一样,“告诉你们,你家姑娘把我妹妹打了,今天这事儿没完了!” 对面的女孩之前见过,是个什么类型的季清心里有数,所以不用多想也能知道,肯定是对方又来挑衅,若春暴脾气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但季清没说这些,而是道:“要不先去医院,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查一查你妹妹有没有受伤,其他的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谈。” 男孩做好了要让对方赔礼道歉的准备,不管对方怎么说,他只管质问和讽刺就行,可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提要去医院,这让他怎么接? 不等男孩回答,陈青岩接着季清的话又说:“你们家长的联系方式知道吗,找电话联系一下,让他们过来处理。” 老师听季清和陈青岩这么说,松了口气,开口去劝男孩:“小朋友,这件事情就让大人来解决,好不好?” 男孩儿一听要叫家长,顿时慌了。 他咬着牙看向妹妹,果然,妹妹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了…… 第519章 叫家长 兄妹俩听到请家长这反应,季清一看就知道,俩人肯定是不敢让家长来的,想来,兄妹俩应该是那种在外面很放肆在家里很怕爸爸妈妈的类型。 于是,季清弯下腰,语气温柔道:“小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让你们的爸爸妈妈过来,我们大人解决问题好不好?” 男孩深知不能叫家长,眼珠子转了转后,对着季清又一次嚣张起来:“叫什么家长,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呢?”陈青岩冷漠开口。 男孩对上陈青岩冰冷的眼神,莫名吓得打了个寒颤,十几秒后才结结巴巴出声:“你们……你们要向我妹妹赔礼道歉!” 若春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拔高声音:“明明是你们先欺负我的,凭什么我们要赔礼道歉!” 听到若春这时候喊叫,泽木担心爸爸妈妈会生气,忙说:“虽然若春动手打了人,但今天这事,真的不怪若春。” 对面的蔡宜静一看泽木居然站在若春那边,眼泪又一次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控诉:“怎么就不怪她了,她打我脸!我爸爸妈妈都没有打过我的脸!” 季清:“……” 陈青岩上前一步,将若春按在自己身边,沉声:“你为什么打她?” 若春倔强着一张小脸,哪怕被对面的男孩子推搡都没有哭泣,但因为爸爸的这个动作,突然眼眶就红了。 “她追着我骂我,说我长得丑嗓门大,还说我看着像个野孩子,一看就是没教养的。” 说丑说嗓门大若春都不在乎,但怎么能说自己没教养呢,她在以前学校就听人家说过,这么骂人就是在骂父母。 骂她可以,骂爸爸妈妈,不行! 所以当蔡宜静抱着胳膊一脸得意看着若春说的时候,若春径直过去,二话不说给了蔡宜静一耳光。 若春从前不敢直接动手打人的,或者说没有意识甩人耳光,她是在看过妈妈这样教训人后,记下这个动作的。 以前她还想过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打出去,但今天打蔡宜静耳光的时候,她想都没想,手直接就甩出去了。 不过没有妈妈甩的潇洒,她右手这会儿都火辣辣的。 “她骂你,你骂她了吗?”陈青岩不动声色,冷淡的脸看不出喜怒,接着问若春。 若春摇摇头,她骂人其实更厉害,但泽木说不要跟蔡宜静一般见识,她便一直忍着,愣是一句骂人的话都没对蔡宜静说。 陈青岩态度冷漠,对面的蔡宜静没见过这么冷静的人,跟她爸爸一样,半天才说一句话,吓得她早就不哭了。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她手捧着半边脸,弱弱出声:“反正她不能打我,没人能打我。” 她又不是故意要骂那些话的,谁让陈泽木不理她,就只跟陈若春玩,陈若春还笑嘻嘻的给她炫耀。 “就是,没人能打我妹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蔡宜静旁边的男孩又一次大喊大叫起来。 陈青岩盯着男孩看了几秒,扭头对老师说:“既然他们也是你们少年宫的学生,你们肯定有他们家长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找个人去把他们家长叫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男孩一听人傻了,“叫……叫什么家长!” “不叫家长,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谁呢。”季清嗤笑一声,“你妹妹好端端的先骂人,我姑娘才打了她的,怎么你妹妹能骂人,我姑娘就不能打人了?” “你……你……”男孩被季清几句话怼的说不出话。 蔡宜静已经完全顾不上哭了,眼前的情形让她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冲男孩喊一声:“蔡少修你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话!” 男孩不甘的咬咬唇,退到了一边。 季清看女孩有想退让的意思,便打圆场说:“不叫家长可以,你们两个互相道歉,今天这事就算了。我家女儿的确不该打你,但你也不该骂她。” 蔡宜静没想到居然要她道歉,她才不道歉,她眼睛瞪圆了看着季清:“哼,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今天她打了我,我会记得的!” 季清:“……”还真是对牛弹琴。 泽木不屑地哼了声:“今天你骂了若若,我们也会记得的。” “你……”蔡宜静咬牙,气得跺脚,“你怎么这样,我跟她有矛盾,关你什么事!” “她是我妹妹。”泽木一张脸冷下来,像缩小版的陈青岩,“你记仇我妹妹,就是记仇我。” 眼看两边小孩子又要没完没了,陈青岩咳嗽一声,泽木立马闭嘴退到了一边。 陈青岩直截了当道:“既然你不愿意和解,那今天这事儿必须叫家长过来,我们不会在这儿陪你们这两个小孩子胡搅蛮缠,等家长过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老师还想大事化小,季清拧眉瞪过去,“没听到他们记仇我姑娘吗,今天不好好处理清楚,以后他们一直在这儿找我姑娘麻烦怎么办?万一以后出什么事,谁担待得起?不叫家长,你能替他们打包票吗?” 听季清这么说,老师瞬间慌了。 蔡家这两兄妹虽然才来少年宫几天,却已经成了在少年宫里令众人头疼的存在,嚣张跋扈不说,还因为身份特殊说不得教训不得。 要不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两兄妹的家长叫来,也好让他们家里人知道,自家孩子在学校里都干了些什么。 “好,他们家长当时留了电话的,我去打电话。”老师终于下定决心,转身跑去打电话。 蔡宜静和蔡少修两兄妹见事态已然不受控制,急得不行,转身就想溜走。 季清瞧见,没去拦人,玩味的声音响起,“确定你们不留下来对峙吗,不怕到时候你们家长来了,我们说你们坏话?” 蔡宜静和蔡少修脚步瞬间一顿。 “你们敢?!” 季清挑眉:“为什么不敢?” 这下,两兄妹又狠不下心走了。 尤其蔡宜静,担心的不行,就如同这女人说的,万一等会儿他们真把家里人叫来,在家里人面前胡说八道怎么办?到时候被爸爸知道,肯定会狠狠教训她的! 第520章 打人不打脸 双方陷入对峙局面,看热闹的学生们见一时半会没好戏看了,纷纷离开去吃午饭,季清也让泽木去盈寒教室找盈寒过来,一家人待在一起。 很快,老师打完电话回来,说蔡宜静的家里人二十分钟后就到。 “要不,先去办公室坐下说?”老师提议。 蔡宜静哼一声,扭头就走,蔡少修也学着蔡宜静的模样重重哼一声。 对方极度的无礼使得四小只无语又愤怒,但碍于爸爸妈妈在场,对方又胡搅蛮缠,所以只能忍着,季清倒是没忍,她下巴微抬,故意大声道:“宝贝们,看到没,你们可千万不要成为那样的小朋友。” 蔡宜静听见,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季清。 季清抱着胳膊嗤笑,眼睛看着蔡宜静,话却是对四小只说的:“你们要向讲道理、有礼貌的小朋友学习,老师可经常说,没有礼貌的小朋友,是最让人讨厌的。” 说完,眼看蔡宜静一张脸涨的通红,季清笑得更欢:“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提你名字,你该不会对号入座了,你觉得你是让人讨厌的没礼貌的小朋友?” 蔡宜静张了好几下嘴,最后还是咬牙扭头走了。 看妈妈几句话把蔡宜静气得面红耳赤,四小只瞬间解气的不行,尤其若春,她都顾不上跟蔡宜静斗气了,她想学妈妈怼人的本领! 办公室的老师们也大都去吃饭,蔡宜静的家里人来的时候,办公室就只有季清一家和介绍的老师,还有一个目睹了若春打人的体育老师。 “宜静,怎么回事?”来人是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刚进门的时候季清还以为是蔡宜静的爸爸,但看到蔡宜静疏离的反应,立马反应过来并不是。 蔡宜静扁着嘴不吭声,男人又转向老师。 老师瞬间紧张的不行,一边咽口水一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后,男人看向陈青岩,冷笑:“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骂了人和打了人到最后是一样的惩罚?你们是家长,难道不知道打人比骂人过分?” 陈青岩面无表情:“打人和骂人哪个更过分先不说,你们家长知道你们家孩子在学校里为非作歹吗,骂这个凶那个,小小年纪还说要记仇,你们家长都不管的吗?” 西装男没料到陈青岩态度会如此强势,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推着眼镜上下打量陈青岩。 陈青岩今早穿的是季清给他新买的毛衫,再套个研究所发的工装外套,看起来就跟普通厂子里的职工没什么区别,可令西装男疑惑的是,普通厂子职工,怎么会有这么强势的气场? 不等西装男想清楚怎么回事,季清也跟着开口:“这位同志,请问你是这位同学的什么人?你是他们俩谁的爸爸?女孩的爸爸?” “他才不是我爸爸!”蔡宜静大叫,“他是我爸爸的秘书!” “宜静!”西装男紧张。 这女孩的爸爸居然还有秘书,结合先前女孩提过裙子是米国买的,看样子女孩子的家境的确不一般,且应该公务繁忙,不然不会出了事也是身边人来处理。 陈青岩才不管什么秘书不秘书,干脆利落道:“今天这事,两边孩子都有错,我们会让我们孩子给你们孩子道歉,至于你们愿不愿意道歉,我们管不着。既然是秘书,那你也做不了主,建议你回去告诉这两个孩子的父母,无论工作多忙,孩子的教育都不能丢。他们不管孩子,社会早晚会替他们管。” 说完,他看向若春。 若春不甘心,但又不敢不听话,扁扁嘴开口:“对不起,打人不对,我向你道歉。” 蔡宜静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对面一家人的思路她总是跟不上,她还以为跟以前一样,等自己家里人来了,对面会缠着要一个说法呢。 若春道完歉,季清搂住若春肩膀:“走,咱们回去吃饭去。” 一家人往外走去,西装男愣了片刻,才追出门拦住陈青岩。 “请问……同志你在哪儿工作?” 他做秘书这么多年,总觉得眼前这人身份不简单,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可以伪装,但气定神闲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无法伪装的。 陈青岩冷冷看了男人一眼,开口:“这种问题,你不需要知道。” 身后,蔡少修啧一声:“我看你是不敢说,怕说了以后丢工作,哈哈!” 季清:“……”才多大的孩子,怎么就能这么讨人厌。 陈青岩并不会因为孩子的一句话而恼怒,他神情冷淡的看着西装男,眼底浮现起一抹嘲弄:“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询问我工作这种无聊的问题上,不如好好抓一下这两个孩子的教育。再放任下去,害人害己。” 说罢,不等西装男再说什么,陈青岩带着一家人离开。 直到走出少年宫,西装男还站在原地,抿唇看着陈青岩一家离开的背影。 真实伤脑筋啊…… 他回去了可怎么说呢…… 身后,蔡少修还想对着陈青岩叫嚣,西装男转身,先是习惯性的推了下眼镜,接着才说:“少修,宜静,该回去吃午饭了。” 蔡宜静咬着唇,眼底微红。 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陈泽木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她可很少跟人交朋友的,他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 …… 被这件事耽误了这么大半个小时,少年宫外的饭店也没刚放学那会那么多人了,季清挑了家炒菜米饭的店,和陈青岩一起带着孩子吃了饭,接着回家午休。 一路上,若春都瘪嘴看着窗外,还在为自己给蔡宜静道歉的事不高兴。 盈寒担心她这样惹爸爸生气,也是提心吊胆的给若春使了一路的眼色。 季清全程看在眼里,但是没吭声。 到了家后,季清让其他人去午休,留若春在客厅单独说话。 若春一开始很紧张,但看爸爸也进卧室去了,只有妈妈和自己,又放下心来。 “妈妈,我错了。”她伸手拽拽妈妈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惹事情了。” 季清嗯一声:“知道错了就好,不过,妈妈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是另一件事。” “啥事?” 季清看着女儿单纯又好奇的脸,明知道这样说不太正直,但还是说:“打人不打脸,你不该打她的脸,你就算要打,也要打别的地方。” 若春万万没想到妈妈说的错了是错在这里,她愣住:“啊?” 第521章 来找我的 “脸上是最容易被看出来的地方,你打她脸,哪怕打的不严重,她跟别人哭起来你也不占理。所以啊,要是她下次还找你麻烦,你可以踢她屁股踢她腿,那样又疼,又看不出来。” 若春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以为妈妈会骂她呢,没想到妈妈却在教她怎么打人! 妈妈真的跟别人家的妈妈很不一样! 若春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她一脸惊喜地仰头看着妈妈,激动问:“妈妈,那为什么你打人的时候要打脸呢?” “这个嘛……因为妈妈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出来妈妈打人了,这样就没人敢欺负妈妈了。”季清知道女儿身上的戾气和胆量不是能扼制住的,所以尽量引导,“若若,不论是打脸还是踢屁股,咱们都要记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们要做的是在别人欺负咱们的时候出手,而不能主动去欺负别人,知道吗?” 若春重重点头:“妈妈,我知道,你说过的,不能以大欺小,以强欺弱。” 妈妈讲的道理,她全部都记着呢! 季清这才笑了:“妈妈知道若若是个好孩子,爸爸也知道,所以爸爸一开始就是站在若若这边的。爸爸妈妈相信,咱们家的宝贝,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惹事的,今天不怪你。” “妈妈……”刚刚还在笑的若春,突然眼泪嗒嗒就掉下来了。 不过,不是难过的眼泪,而是高兴的眼泪。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以后一定不能辜负爸爸妈妈对自己的信任! 季清拍拍若春的小脑袋:“好了,去睡觉,等你们睡醒了,下午妈妈还是送你们过去呢。” “嗯!”若春踮起脚尖,在妈妈脸颊上唧亲了一口,抹掉眼泪跑进了卧室。 季清也回到卧室,看到陈青岩已经脱了外套在床上躺下了,见她进来,陈青岩拍拍身侧的枕头,“别忙活了,你也过来睡会。” 季清本来一点都不困,也不知道陈青岩这话有什么魔力,她听到的下一秒,便张嘴打了个哈欠。 “那睡会。” 待她躺下,陈青岩问:“下午你有什么安排吗?” “下午?”季清眯起眼睛翻了个身:“把孩子们送过去后,我打算去找赵玲,跟她聊会天,她家楼下有个邮局,顺便在那儿打个电话回去。” 一家人是两点二十起来的,季清准备去送孩子们,却被陈青岩拦住了。 陈青岩:“你去忙,我送孩子们就行。” 季清还想说话,被陈青岩又一句话堵了回去:“以后我会越来越忙,别说送孩子们了,回家的时间可能都不多,就让我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先做一做这些事。” 这话一出,季清自然点头同意。 她不仅同意,还故意说:“那行,你送完孩子后自由活动,然后等他们放学后把他们接上,回到家门口再把菜也买上,今天我就当一天甩手掌柜,什么也不操心了。” 陈青岩笑起来,点头:“没问题,季大掌柜。” 听到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是爸爸接送,孩子们既高兴又忐忑,爸爸可比妈妈严肃的多,他们在路上都不敢叽叽喳喳说话的,可另一方面,爸爸平时都很忙,今天能送他们去少年宫,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一家人一起出门,季清等的电车先来,她跟四小只挥挥手,上了电车。 到了赵玲家附近的电车站下车,季清先去打电话,和上次一样,在电话里跟张娜聊了将近十分钟,张娜汇报了最近发生的几件琐事,以及县城和镇上两个店的情况。 最后说:“清姐,其他详细的数目我都写在信上了,估计你这一两天也快收到了。” 所有事情在张娜手里处理的井井有条,季清很是欣慰。 接着,她买了束花,去赵玲家找赵玲。 她不担心赵玲不在,上次见面的时候,赵玲就说了,周末她一般情况下都在家里呆着,要照顾两个孩子,给他们洗衣服收拾,做他们喜欢吃的饭菜。 敲门后过后,赵玲的声音响起:“谁啊?” 打开门,看到是季清,先是惊讶后是惊喜。 屋内,柳卫东的声音响起:“是谁?” “快进来。”赵玲没回柳卫东,招呼季清进屋后,才过去卧室说:“季清来了。” 柳卫东大爷似的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茶一盘水果,听到季清的名字,他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 “季清来了?”说着就要穿衣服收拾。 “嗯。”赵玲淡淡出声:“没事,你躺着,她是来找我的。” 柳卫东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着媳妇:“她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不为什么事,就是女人之间的聊天。”赵玲已经懒得解释,反正说了丈夫也不会懂,在丈夫眼里,好像她这个人就什么价值都没有,别人不能找她似的。 屋子小,两人说话声音也不小,季清在沙发上坐着,都听见了。 她环视一圈,看到赵玲不仅把屋子收拾的整齐漂亮,窗户边的架子上还挂着许多手折的玩意,有千纸鹤有青蛙还有鸽子,看着特别精巧。 卧室那边,赵玲先出来,柳卫东随后就跟着出来了。 “嫂子!”柳卫东叫一声。 季清点头笑了下,客气道:“打扰了啊,我过来找玲玲聊聊天。” 玲玲? 柳卫东被季清嘴里冒出来的称呼惊了下,不禁又向媳妇看了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赵玲没吭声,张罗着给季清洗水果泡花茶。 “不用麻烦的。”季清按住赵玲的手,“我想跟你出去走走。” “这……”赵玲扭头看向柳卫东。 柳卫东接触到季清的眼神,当即表态:“去去,好好跟嫂子聊会儿。” 赵玲点头:“那我尽量早点回来做晚饭。” 这话本来没什么,柳卫东也听习惯了,但看到季清扫过来的眼神,他忍不住笑着说:“听你说的什么话,晚饭就交给我,你好好跟嫂子浪会,你都多久没出门浪了。” 赵玲:“……” 真稀奇,晚饭交给我这种话,结婚后还是头一次听柳卫东说。 第522章 那我等着 赵玲要跟季清出门,柳红红和柳大龙两个孩子也从卧室跑出来新奇的看。 看得出来,他们对妈妈要出门这件事很高兴。 对上孩子们雀跃的眼神,赵玲一时无言,直到跟季清走出小区,还有些恍惚。 不等季清跟她说话,她先问季清:“今天要去哪儿转转?” 季清摇头:“没特别要去转的地方,随便走走。” 赵玲瞬间放松不少,一边和季清顺着马路往前走,一边说:“真不知道我以前怎么想的,居然想天天呆在家里,一辈子都不跟外人接触。” “很正常,人的惰性思维嘛。”季清浅笑。 回想起来,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她从大学开始变身为宅女,渐渐地拒绝跟人打交道,甚至攻读研究生,也是因为希望能推迟进入社会的脚步。 一开始可能就是懒惰,或者是胆怯,但时间久了,慢慢纵容自己,就似乎真的把自己装进“套子”里了,好像就真的不敢和社会接触了。 “以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最近几天晚上我一想到自己天天在家呆着,心慌的睡觉都不安稳。”赵玲看向季清,“我打算去找个工作。” 季清眼前一亮,没想到赵玲改变的这么快:“可以啊,试试呗!要是有什么心得体会和有意思的事,也可以跟我分享一下。” 赵玲深深看了季清一眼,终于笑起来,不由得夸季清:“你真好,我昨晚跟卫东说这些话,他就说我是瞎折腾,到时候折腾一圈又回家躲起来。” “不爱听他这话?”季清挑眉,“那咱们就证明给他看。等咱们越做越好,用实际行动打他脸,他以后就乖乖闭嘴了。” 听到季清这话,赵玲突然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 她抿唇重重点头:“好!” 季清看着赵玲认真的样子,也有种找回当初热血的感觉,路过一个巷子,她拉着赵玲到巷子口的摊位上买枣子吃。 季清刚准备开口问多少钱,就听到赵玲用着纯正的本地方言跟卖枣的大婶对话,一阵讨价还价后,大神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称了一网兜枣子给赵玲。 赵玲主动付了钱,从口袋掏出干净手帕,擦了擦后递给季清一个:“尝尝,看着挺甜的。” 季清接过枣,咬了口,“确实挺甜。” 接着,她又问赵玲:“你会说本地方言?”她记得柳卫东说过,虽然距离不远,但白水县的口音和嘉城市的口音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前不会,慢慢学会的。”赵玲笑了下,很是随意地回答:“这样更容易砍价。” 季清正巧前两天买了枣,差不多同样数量的枣,她买的时候比赵玲多花了将近一倍的价格,实在是不划算。 “确实是更方便砍价,看来,我也得学学咱们这地儿的方言了。”季清感慨一句,又问赵玲:“你平时不怎么出门,跟人交流肯定不多,都怎么学的?” “这个……买菜的时候学的。”赵玲有点不好意思。 她其实没什么学习的天分,纯属死记硬背,去买菜的时候听到前面的人用方言说,自己就默默记下,回来一直练习,掌握了最基础的词汇后,其他的也就融会贯通了。 季清差不多猜到这个回答,但还是惊叹于赵玲的努力,不禁赞叹一句:“真厉害。” 一开始看柳卫东对赵玲那个态度,提起赵玲也一副她什么事都做不成的语气,她还真的以为赵玲什么都不会,现在看来,织毛衣、做手工、学方言,赵玲会的挺多,并不是一事无成的闲在家里。 “你真应该出来找一份适合你的工作。”季清认真对赵玲说。 有耐心有才能的人,只要有心,总是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并且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的。 季清的夸赞和鼓励,听得赵玲心头热乎乎的。 “行,等我找到工作稳定下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季清笑起来,咬下一口脆枣:“你这不已经请我吃过了嘛。” 赵玲摇头,不知不觉间自信起来:“等我找到工作,拿到工资,我带你去悦宾楼吃。” 尽管季清才来不到半个月,却也听过悦宾楼这三个字了,嘉城市最好的饭店,里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价格也相应的要比外面贵许多。 季清想说不用这么浪费,但余光扫到赵玲眼底的冲劲,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好,那我等着了。” …… 蔡家。 蔡宜静和蔡少修被带回家后,先进到餐厅去吃饭,秘书下楼去给蔡宜静的父亲打电话。 电话接通,秘书站姿笔直,“蔡部长。” “宜静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漠却不失威严。 秘书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下,对面沉默几秒,才说:“宜静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听到上司这句感慨,秘书耳边突然响起少年宫里男人的叮嘱,头一次,他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如实把少年宫里男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上司。 “……就这些?” “就这些。”秘书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再次沉默片刻后,上司突然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疲惫:“去少年宫把宜静的课停了,请老师到家里教她,她要是闹,就告诉她,我过几天就回家了。” 秘书了解上司,知道上司这些话的意思,是他要自己教育女儿了,顿时松了口气,“是,部长,我这就去安排。” 挂了电话,秘书马不停蹄地为蔡宜静联系了到家老师,又去跟吃完午饭的蔡宜静说了这事。 一听到暂时不要去少年宫,而是请到家老师在家里上课,蔡宜静顿时炸毛了。 “凭什么不让我去少年宫?就因为今天那么一点小事?” 秘书不动如山:“宜静,这是部长的意思。” 蔡宜静腾一下站起来:“你联系我爸爸了?他人呢?还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秘书嘴里打了个转:“部长说,你乖乖的,他过几天就回家来看你。” 蔡宜静扁扁嘴,又坐下了:“……这次他不会又说话不算话……”虽然很怕失望,但是心里,又忍不住的期待着…… 第523章 来活了 两天周末过去,又到了周一,陈青岩照常上班,季清照常送孩子们上学。 到了校门口,她看到冯清莉已经带着许嫣在校门口等着了,便带着四小只走过去,跟冯清莉打过招呼后,顺便也介绍孩子们认识。 许嫣性格比盈寒开朗些,两边小孩自我介绍后,她主动跟盈寒说:“你就是咱们班新转来的那个同学,是不是?” 盈寒小幅度点头,伸出手:“是我,你好呀。” “你好。”许嫣同盈寒握了下手,想到上周五早上的汉字默写,好奇地问被老师在课堂上表演了的满分盈寒:“你以前在哪儿上学呀,怎么哪些新学的汉字你都会?” 盈寒害羞一笑:“我以前在镇上小学,其实我也没有都会,只是老师考的那些我刚好预习到了。” 她这话说得谦虚,许嫣也爱听,当即就说:“怪我头一天晚上没预习,不然我肯定也能都写上。” 冯清莉听到许嫣说盈寒功课好,又看到盈寒白皙的脸上是怯生生又乖巧的表情,心中甚至喜欢,那种对别人家孩子的热爱,让她当即对许嫣说:“嫣嫣,这位同学的妈妈是妈妈的朋友,你在学校里也要跟这位同学做朋友,帮助她融入新环境,知道不?” “知道了妈妈,你不说我也会的。”许嫣对盈寒的第一感觉也很好,她仰着小脸骄傲道:“下课的时候你就来找我玩,我带你跟她们玩。” 盈寒对下课跑来跑去玩不感兴趣,但既然人家热情叫了,她也知道不能直接拒绝,点点头:“好。” 季清自始至终没说话,她看着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子的许嫣,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前世,许嫣还是她的姨娘,是她见面需要问候端茶倒水的存在,而现在,许嫣是她女儿的同学,是要叫她阿姨的。 “真好,我送孩子这么久,还没碰到过跟你这么投缘的家长。”看两个孩子开始聊上周五老师布置的作业,冯清莉哈哈大笑起来。 季清回过神,也跟着笑起来。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就是说啊,咱们是真的有缘分。”前世今生的缘分。 孩子们入学,季清跟上次一样,找借口跟冯清莉同行。 两人再次聊起工作上的事,听到季清说开店要卖坚果瓜子,冯清莉立马发挥自己的职业病,脱口而出:“卖这些听着是不错,不过你从哪儿进货去呢?” “货我有渠道。”季清告诉冯清莉自己在云岩县有店,不用担心货,“问题是,现在没办法运输过来。” 当初她想着在嘉城市开店,其他细节都想到了,甚至连店面怎么装修都想好了,却唯独忽略了,这个年代货运根本不发达,要开店的话需要的货物量大,邮政邮寄肯定不行。 现在看来,店面倒不是重要的,只要能把货运过来,哪怕是摆摊卖都行呢。 她这些天已经四处看过了,嘉城市虽然发达,干货和瓜子这一块市场却是空缺的,她还打听到了,嘉城市下面的乡镇,很少有种植瓜子的。 冯清莉听后,思索片刻后说:“那确实是一个大问题,不过,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去找私营的货运车问问,看看有没有跑你们那儿的,要是有的话,说不定你这个问题你就得到解决了。” “行,我想办法去找人问问。”季清不想让冯清莉为自己的事情烦恼,这样万一下次人家嫌麻烦不跟自己聊怎么办,她笑起来:“我不着急,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呢,我的目标是在过年前开始卖货,这样刚好赶上他们办年货。” 冯清莉啧一声:“没想到你考虑的这么详细,也难怪你能在你们那儿成功开店了。” 接着,冯清莉又主动问季清的店是什么样的,都怎么卖东西,她其实是想听听所谓的个体经济是怎么做成的,赚得多不多,虽然这年头国家鼓励个体经济,但谁敢第一个吃螃蟹呢,大家可都观望着呢。 眼下有个敢于吃螃蟹还吃得香的,当然是得好好了解一番。 当听到季清还自己制作了牛皮纸包装袋后,冯清莉不禁哇了一声。 “这你都能想到。” 季清依旧笑着,说:“我未来还打算做礼盒呢,里面装各种各样的干货,专门服务于中秋节和过年,尤其是过年,人们提着干货礼盒上门,肯定比罐头那些要强。” “确实是好想法。”冯清莉夸了一句,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抹复杂,“小季,你是不是不该把这些细节告诉我啊,万一我告诉别人,可不得把你的好主意给抢了?” 季清哎呀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说的也是,你看我,跟你聊得投缘,都把要保密的事情给忘了。” 她挠挠头,有点懊恼自己过于感情用事。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去,她总不能当对方没听过,于是补救说:“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的,这东西说起来谁都会说,做起来其实不容易。” “就是,先说要进货包装就很困难。”冯清莉本职工作就是做采购的,一下子就说到关键点:“最主要的是,这东西没人做过,还不知道能不能挣到钱,就算知道可以这样做,也不敢轻易尝试的。” 季清点头:“是这样的。” 她也是从散装卖瓜子开始,到卖干货,帮菜农们卖菜,找人倒腾各种弄农产品,给自家店的产品换包装,这样一步步摸索起来的,如果没有前面的铺垫,现在一开始就说要做礼盒,她还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怎么包装怎么定价。 又到了分岔路口,季清和冯清莉挥手告别。 季清本以为,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都会把注意力花在找私营的货运车这事上,没想到第二天,冯清莉就又带来了新消息。 “小季,你昨天说的那个要做的干货礼盒,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冯清莉搓搓手,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忐忑,“我们主任昨天跟我说,让我采购一批新产品,作为过年给员工发放的福利,要又实惠又新鲜的,你还别说,我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你说的那个礼盒了!” 第524章 交朋友 季清愣了下,才接话:“你是说,想采购我的礼盒,给你们厂的员工发福利?” “是啊,我跟你说,我们厂人可多着呢,到时候一人一盒的话,少说也得五百盒呢,你不是还没弄店面嘛,可以先试试送礼盒啊,这个又不需要店面,只是需要你把货弄来。” 冯清莉笑嘻嘻说着,季清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她当即在心中算了下时间,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要在这两个月内把货运司机找好,把货拉上来,礼盒找厂子制作好。 每一项,都是目前需要攻克的难关。 但季清没对冯清莉这么说,她笑着看向冯清莉:“真高兴你能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已经在联系货运司机了,过年前保准能把礼盒弄好。你这边要预定多少盒?对礼盒的外包装有什么要求吗?” 听着季清胜券在握的语气,冯清莉也干脆道:“我们厂总共八百个工人,有一部分工人是临时聘用,不发福利的,算下来应该五百五十和盒左右。不过,你的礼盒是什么样,什么价格,这样咱们都还需要商量一下。” “那肯定的,你这一次订购的多,我给你按批发价拿。”季清想了下,说:“这样,我回去拟定一个方案,再画个礼盒的草图,明天早上拿给你看怎么样?” “行呢。” 冯清莉喜欢季清身上这股稳重劲儿,再想到季清家里那几个教育得一个比一个乖巧的孩子,有意跟季清搞好关系,所以哪怕是没看到季清的店和货物,也愿意给季清一个机会。 她倒也不是头脑发热,毕竟离过年时间还挺久,就算季清做不出来礼盒,她还有大把时间换别的。 “我姑娘天天在家夸你姑娘呢,说你姑娘学习好又乖巧懂事,虽然才转学到班级,已经赢得班上大部分同学的好感了,连老师都喜欢她。”冯清莉感慨一句,向季清讨教,“你快跟我说说,这么优秀的孩子,你都是怎么教的啊。” 季清这才意识到,今天这单生意,盈寒的功劳占了一半。 她这回没谦虚,而是说:“主要是培养孩子学习的意识,我们家孩子比较多,几个孩子呆在一起,之间也有个比较,谁成绩好点啥做的好点,自然都争着抢着做。” “就是,这就是孩子多的好处,可惜了,我就这一个姑娘,她有啥事儿做的不对,一哭我就不忍心说她了,这就导致她性格慢慢变得骄纵了。我现在都不盼着她能学习多好了,就希望她乖乖听话,别跟那些无法无天的独生子女一样,别让我发愁就不错了。” 冯清莉说着,摇头叹一口气。 季清突然想起,前世冯清莉丈夫去世,许嫣嫁人外走他乡,冯清莉就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才会被男人骗的,当时妈妈就说,要是再有个孩子在身边,也能拿更多主意。 可许嫣本就是独生子女长大,性格骄纵,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乌烟瘴气,哪来的心思去共情妈妈这个孤寡老人的寂寞? 生孩子并不是唯一能解决悲哀生活的办法,但多一个子女多一个选择,说不定也是能填补老人空虚生活的一种途径。 于是,季清开口,先是叫了声姐,接着说:“要不你再生一个?” “啊?”冯清莉怔了下,当即反驳:“生什么生,现在搞计划生育呢,再生万一政策变严了罚款咋办,而且我都这岁数了,生下来累死。” 季清:“就是因为搞计划生育,我才给你提议的,许嫣是姑娘,你刚好还能再生一个,再生要么是两个姑娘,要么是一儿一女,都比现在独生女热闹。” 至于年纪大了不能生这话,三十来岁算什么年纪大,季清就记得自己穿过来前,国家已经开放三胎了,学校里有快五十的女老师都想再生一胎呢。 而且头胎顺产的话,二胎顺产起来也是相对而言容易许多的。 以前国家是人口负荷大,所以使劲宣传少生优生,但要从方方面面来聊的话,一家里肯定是两个孩子比一个孩子好。 大人压力是大一点,但孩子长大了压力肯定是小点的。 这年头又不像几十年后生存压力那么大,普通家庭养一个孩子都困难,更别说两个,所以人们才不想生,这会儿人们攀比心没那么严重,也没那么多兴趣班,家长只要给孩子吃饱穿暖送到学校就行,家长也不用操心到方方面面。 而且最关键的,这一批孩子长大,还是国家分配铁饭碗工作分房的一批。 “你再生一个,许嫣也有个妹妹或者弟弟陪着长大,而且以后等他们长大了,照顾你们老人也有个人帮衬。”季清劝冯清莉,“其实,这也是给许嫣未来减轻负担。” 劝人生孩子这种话,季清之前还从没跟人说过,换作前世秉持着不婚主义的她,估计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人要生孩子,还要多生。 但现在,季清清楚知道以后冯清莉的日子会变得孤苦,她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所以只能从生孩子方面建议。 万一,冯清莉生了孩子,人生轨迹从此不一样,她男人也不会去世了呢? 冯清莉当然没有立马同意季清的观点,但从她闪烁的眼神,也能看出她原本坚持独生子女的心思动摇了。 她以前也动过再生一个的念头,但周围人都以独生子女为荣,且她自认为年纪大了,再生身体跟不上了,所以就把这心思打消了。 现在被季清一提,看到季清家四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又有些心动。 见她这样,季清笑道:“你可以慢慢考虑,不急在这一时,想清楚了跟你家男人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说得对,不急在这一时,盘算清楚了再做决定。”冯清莉哈哈大笑起来,又深深看了季清一眼,“小季,你真是跟我认识的那些人很不一样,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我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哈哈。” 她认识的人不少,但跟她分析生孩子的利弊,诚恳给她建议的人,属实不多,而在这些人里,像季清这样头脑清晰又有才干的,几乎没有一个。 话说出口,她又想,既然季清这么好,肯定想跟季清交朋友的人也特别多,她是有这个心,还不知道季清怎么想呢。 季清没想到冯清莉主动要跟自己交朋友,还一脸忐忑激动生怕自己拒绝的样子,一瞬间她实在是太惊喜了,甚至有种热泪即将盈眶的冲动。 但她还是忍下来了,她笑着咬唇点头:“怎么可能不愿意,我刚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跟你聊得又投机,也想跟你交朋友呢。” 第525章 礼盒 既然是朋友,那不约见面不约一起逛街实在说不过去。 季清先提议:“要不这周末你带一家人来我家做客,我做好吃的招待你们。你姑娘有啥爱吃的菜吗?” “这么好?”冯清莉对于季清的热情也很是惊喜,当即表示:“那这周末在你家做客,下周末我请你们家到我家做客。” “没问题。” 今天聊得久了些,冯清莉还想多聊会的,但她得上班,只能跟季清约定明天早上再碰面,急匆匆去上班了。 季清目送着冯清莉离开,原地又站了好一会儿。 她终于通过努力,一步步接近前世的家人了。 以现在这个进展,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她一直想念的母亲了,这个时空的母亲是什么样子,说实话她还挺期待的。 不过眼下,最主要的是做礼盒。 季清没有拖时间,二话不说就去找了邮局,给青云镇的张娜打去电话。 张娜听到季清接了新生意,要做礼盒装的干货,一点都不惊讶,仿佛季清做什么事她都不惊讶:“清姐,货现在是有呢,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呢,你说的这个礼盒,分量要做多大的?一个礼盒里面,各样都装一袋的话,那就是要装七八包?” 之前季清的店里就推出了袋装的各种干货,现在做礼盒一点都不难,做个盒子把袋装的装进去就行。 这个简单的活,季清安排给张娜。 “一盒装八袋,寓意八仙过海,每袋装一斤,一盒就是八斤,加上包装盒子九斤,提起来不会很重也不会很轻,刚好合适。” “那盒子怎么做?还找给咱们做袋子的纸箱厂做吗?” “对,盒子需要找个人设计一下,之前的那种不能用了,我这边先弄,你不用着急,今天告诉你这事,是让你有个准备,我到时候要一千个礼盒,礼盒里的干货都要好的,算下来一样就需要一千斤。” 这不是个小数目,虽然今年收来的货多,季清也给新店预留了,但没想到一下要做这么多礼盒,按照眼前的数目来算,在明年干货上市前,店里可能会有段时间没东西卖了。 “你先弄我给你交代的,等我找好车,过段时间我回去一趟,再把具体的细节敲定下来。” 张娜认真记下季清交代的事情,挂了电话往回走,才突然想起来,刚才一直在谈礼盒的事,忘了告诉季清李妮子的事了。 绑架拐卖妇女一案已经判下来了,罪魁祸首主导者林芳判刑五年,张立新判刑三年,李妮子和陈向东分别判刑一年。 至于那个拐卖妇女的头头红姐,跑得无影无踪,像是人间蒸发了,至今还没抓住。 陈向东前脚刚从劳改农场回来,后脚就又进了监狱,陈家老太太哪里受得住这个,又是好一通闹腾,不过现在季清和陈青岩都走了,她怎么闹腾都没人理她,她再闹得凶,直接把派出所的人叫来,她只能灰溜溜回去。 老太太在村里用的炉火纯青不讲理那一套,在镇上县城都使不上。 最后,她便去闹李妮子一家,闹得李妮子家里人还跑到镇上店里找季清,想给季清认错,向季清求助,可为时已晚,才知道季清已经举家搬迁了。 张娜现在做了全家福店的负责人,有时候也会跟丁秀聊聊这些八卦。 每次俩人都感慨,人啊,哪怕生在烂泥里,也不能跟着烂泥一起陷落,而要想办法从烂泥里爬出来,远离烂泥。 不然,一辈子都会被烂泥纠缠不清的。 …… 季清打完电话,为了礼盒这事忙活了一天。 晚上吃完饭,她一边在纸上试着画礼盒的图纸,一边想找货车司机的事,边想边叹气。 她该怎么找呢? 陈青岩端着茶杯进卧室,见季清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的,大手按在季清乱画一气的图纸上,出声询问:“怎么了?” “唔……” “跟我说说。” 季清本不想说的,但对上陈青岩笃定的眼神,扁扁嘴,将自己烦恼的事说了出来。 不知道上哪儿找私营货车,跑到人才市场问了一圈,人家都不知道,再跑到集散地去,也是没有一点头绪。 陈青岩听后,沉吟片刻:“试过问问出租车司机吗?” 季清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 对哦,她怎么把出租车司机给忘了! “先找出租车司机问问,要是还问不到,完了我帮你找人问问。”陈青岩拉着季清的手坐下,伸手去揉季清紧皱的眉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别太急躁。” 原本季清为了这事抓心挠肝的,但被陈青岩这么一安慰,她突然就放松下来了,她索性把图纸一丢,一屁股坐在陈青岩腿上。 “二哥,时间不早了,咱们睡觉。” 陈青岩眼神瞬间变得幽暗:“……好,睡觉。” …… 次日,季清早起,边做早饭边重新画了图纸,也许是睡了好觉的缘故,昨晚还脑子一团浆糊,这会儿却是清明的不行,只用了十分钟就画好了礼盒图纸。 大红色的盒子,左上角是“全家福”的标志,中间印上毛笔字的八仙过海字样,再找人画点有趣的人物,礼盒的背面,标注盒子里的产品和分量,再写一点看起来专业的保存建议。 至于冯清莉厂子的名字,另外定制一些贴纸,到时候贴上去。 这样的话,可以统一订购一千个礼盒,除了给冯清莉厂子卖,还能给别的人卖。 一家人吃过早饭出门,在门口陈青岩拉住季清,俯身在季清嘴上碰了碰,“累了就回家休息,别太辛苦了。” 孩子们都站在门外,看着爸爸妈妈腻歪的样子,一个劲儿的偷笑。 季清也拉了拉陈青岩的衣领,叮嘱他:“你也是,别太辛苦了,身体是本钱,先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为国家做贡献。” “这我知道。”陈青岩勾起嘴角:“我可以,你懂的。” 看到孩子们已经下了楼,在讨论昨天早上的升旗仪式,这才松了口气,她捏紧拳头轻轻在陈青岩胸口捶了下,嗔怒:“孩子们都在呢,你乱说啥呢!” 陈青岩捉住季清的手,笑得更开心了:“实话实说罢了。” 第526章 担心赚不到钱 今天一家人出门早,陈青岩陪季清将孩子们送到小学门口,这才转身去研究所。 冯清莉大老远就看到了,等陈青岩离开后,她挤过来,朝着季清眨眼睛:“你家那口子可长得真周正。” 长得周正? 季清头一次听人这样形容陈青岩,转身又深深看了眼陈青岩的背影。 哪怕是穿着普通的工装,也看得出陈青岩身形伟岸,仪态端方,即便是一个背影,也当得上周正二字的评价。 像陈青岩这样脸型偏柔美五官立体棱角分明身材气质却偏男人味的类型,不论是哪个时代,都是最受欢迎的类型。 “他做事也挺周正的。”季清笑着收回视线。 除了床上,在床上的时候,可一点都没周正样子。 冯清莉觑着季清脸上那甜蜜的笑,一副很懂的样子吆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乖娃娃好老公,小季,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啊。” “听冯姐你说的,咱们都是有福之人,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打完哈哈,季清从口袋里掏出早起设计的图纸,一边给冯清莉讲解,一边盯着学生进校门的队伍。 这年头哪有什么礼盒设计,人们对包装盒子的要求还停留在耐用和标题醒目这两点上,所以听到季清的礼盒不仅好看,还有手提的地方,冯清莉当场眼睛一亮。 冯清莉啧啧两声:“小季,你想法真多吆。” 季清这回没故作谦虚,笑着回:“我就是专门开店做这个的,不想法多一点,怎么能开两个店呢。” “就是,真不错。” 校门口打开,孩子们开始一个个过去排队,季清和冯清莉盯着自家的孩子排好队进了校门,挥挥手后,并排走到一旁,接着商量。 季清又把礼盒里装八种干货,每种一斤的概念说了,并向冯清莉保证,干货都是上乘的一手干货,礼盒里面统一牛皮纸袋包装。 “你说的牛皮纸袋……” “是这样的。”季清从包里掏出几个空的牛皮纸袋子,是她从青云镇家里带过来的。 冯清莉接过一看,造型简单的牛皮纸袋上方印着“全家福”三个字,旁边是一只小猫,中间印着泡泡体的开心干果四个字,她打开试了试,牛皮纸做的纸袋,非常结实。 季清:“我们店里这个纸袋,吃完干货之后还能接着装别的东西,是我专门找厂子定制的,其他地方都没有。” “确实是头一次见这种类型的。”冯清莉已经干过六七年采购了,按理说对于所有东西都见惯不惯了,但到了季清这里,不管是季清提出来的还是季清拿出来的,都能让她眼前一亮。 让她更意外的是,昨天早上才跟季清说需要礼盒的,这价格啥都还没谈,季清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了。 这下,反而是她比季清更担心最后单子谈不成,让季清白忙活了。 “小季,有个话我要跟你说在前头。”冯清莉捏着牛皮纸袋,脸上的表情七分诚恳三分抱歉:“按照领导往年给的预算,你这个礼盒我顶天给你二十块一盒,多了给不上的,你这又是盒子,又是货,还要运过来,我有点担心你赚不到钱。” “二十啊……”季清沉吟片刻。 她想的是最低三十,毕竟嘉城市的生活水平比云岩县要高得多,干货在这年代属于稀缺物,三十已经算是比较低的价格了。 看季清犹豫,冯清莉也不想让这事就这么黄了,她松口:“我试着跟领导商量,给你多要几块,要个二十五,再多估计就要不到了。” “二十五的话……”季清大脑飞速转动,也不跟冯清莉藏着掖着:“我原本打算每包装一斤,这样成本也会高,那你看我给每包装六两行吗,成本低一点,二十五也可以试试。” 冯清莉当即点头:“这有啥不行的,一包六两,八包也有五斤呢,再加上盒子提在手里重重的,过年送的礼盒,看着阔气吃着好吃就行。” 听冯清莉这么说,季清一下就心定了。 是啊,所谓礼盒,就是漂亮味道好,其他的都是其次,礼盒的作用就是体现出高档有品位,而不是分量大不吃亏。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一盒八包,一包六两,你放心,我保证把口味给你做到极致,等货运车谈好,我就坐火车回去一趟,亲自去把这些细节都落实,回来给你看。” 提到货运车,冯清莉自然关心一句:“货运车你找好了?” 季清脸上挂着笑容,笑容里看不出一丝心虚:“差不多了,正要谈呢,冯姐你就放心,保证过年前把礼盒给你送到手上,让你好好交差。” 送走冯清莉,季清摸上自己的脸,长长叹了口气。 都是生意场上没简单人,果然,她这才做生意多久,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空话了。 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本来就是该自己解决的事情,总不会在客户面前说多困难多难办,让客户提心吊胆。 季清兀自站了会,又从头捋了一遍,接着在街边观望了一会,准备打出租车。 她先前跑来跑去问人,都是带着几十年后的思维模式找的,固有思维认为货车司机是属于底层劳苦人民,所以去那些人力市场和集市上找。 是她搞错了,这年头的货车司机,可稀罕着呢。 在这个汽车本就不多的年代,能学会开小汽车就不容易,更何况开大型货车呢,这种类型的人,怎么可能去人才市场等着被人挑选呢。 季清拍拍脑袋,伸手在街边拦了一辆约莫四十多岁男人开的出租车。 作为前世出门就打车的人,季清一直都知道,要想了解当地的各种一手消息,还是得找出租车司机问。 可这几天脑子像是被糊住了,要不是陈青岩提醒,她愣是没想起来这茬。 这些人拉过的人多,知道的多,也愿意聊。 更不要说,在这个电车坐一趟五分,出租车却一公里收费一块的年代,收费昂贵的出租车司机,拉的可都是高端人士。 第527章 啃下硬骨头 一打开思路,季清瞬间就想起很多相关的信息。 比如,这个年代的出租车司机,可以说是比企业员工还要挣钱的铁饭碗和香饽饽,一般没点门路和资格的人,根本就当不上出租车司机。 季清还记得,前世自己有次坐出租车,跟老师傅聊出租车的发展史,老师傅很感慨,说是出租车这个行业,三十年前月入五千,三十年后还是月入五千,真是什么都在变化,唯有司机的工资不变,可此五千已经非彼五千了。 当然了,这年头的卡车司机也是一样。 《平凡的世界》中也有这么一句话:“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换”,说的就是陕北的一名卡车司机,找出租车司机打听,除了出租车司机知道的多,也因为出租车司机和卡车司机在这年头是同一阶层的人,比起旁人要互相了解得多。 上了车后,季清随便说了个地方,让司机师傅拉自己过去,顺便跟司机聊起天。 先聊最近的各种政策,再聊生活琐事,最后自然转到自己的工作上。 当司机师傅听到季清在找私营的货运车,要跨省跑长途拉货,一下就拉开话匣子,和季清天南地北聊起来。 不多时,季清便从出租车司机嘴里了解到了嘉城市如今有多少货运车队,私人比较好接触的货运车队去哪儿找。 虽然现在支持私营了,但要自己买一辆货车还是不容易的事,所以车队还是在企业里,只不过在干完企业的活后,也可以自己拉私活挣外快,企业也是允许的。 季清做事向来不喜欢拖延,她让司机师傅直接把自己拉到师傅说的货运车队附近,接着付了三十块车费,并好好感谢了师傅。 师傅也是个实在人,收了钱后对季清说:“姑娘,你可以记一下我的车牌号,以后有啥想知道的,再找我来问,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季清顿时被逗笑,她也很配合的记下了司机师傅的车牌号。 顺着两排是柳树的马路往前走上五十米左右,并到了一个大铁门前。 朝铁门里面看去,能看到一排排货运车正停在里面,货运车两边是两排住人的小房子,应该是各司机师傅平时休息的地方。 季清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曙光。 通过门卫大爷的盘问进去后,季清打算找车队谈跑私活挣外快的事。 但事情并不顺利,车队的人看到季清是个女人,又听季清说是要跑私活的,直接就将她拒之门外,根本不愿意听她说下去,骂骂咧咧的让她离开,还大嗓门喊门卫大爷,呵斥大爷让赶紧把季清带出去。 再次站在大铁门外,季清无奈地紧皱眉头。 “姑娘你也别多想,那帮大男人都是这性格,不是针对你的。”门卫大爷看季清站着不肯走,好心过来跟季清说几句。 季清不解,问大爷:“叔叔,能麻烦您告诉我吗,怎么样才能跟他们好好谈生意,我是真有正事和他们谈的。” 大爷见季清长得漂亮又礼貌谦虚,话也比平时多一点,他告诉季清:“你要是个男人,他们就好好跟你谈了,他们看你是女人,觉得你当不住事,谈了也是白谈。” 季清抿唇,原来是这样。 虽说这年头早就喊着妇女能顶半边天了,但到了大事上,人们还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能做主的是男人,女人做不了主。 “要不叫你家男人跟你一起来,或者你明天换个别的衣服再过来。”大爷好心提醒季清。 季清听到大爷的话,才低头看自己今天的装扮,为了见冯清莉,她下半身难得穿了条长裙,脚上踩得也是白色的小皮鞋,搭配上半身白色的毛衫。 而且,还化了淡妆,嘴巴上也擦了口红。 想必这一套过于女性的装扮,也是被人家赶出来的原因。 这会儿不过上午九点左右,时间还早,季清盘算着下午换了衣服再过来,也不着急了,索性去街对面买了包烟,送给门卫大爷后,跟大爷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大爷收了烟,一边抽烟一边告诉季清,到时候进去后要找车队队长,别找经理,经理听着厉害,但说话不如车队队长好使。 他还告诉季清,跟车队队长聊的时候态度要好要殷勤,不然找人家的可多着呢,人家说不跑就不跑,没人拿他有办法。 再者,最关键的一点,要想价格低一点,得说长期合作,别摆出一副我要试一试你们车队行不行的架势,那样的话,队长绝对要高价,还不准你还价。 说是之前有个自以为是的开工厂的小个子男人来找车队队长,以为自己开工厂了不起,便给车队队长摆谱,还说什么车队多得很,不用你还有别人,车队队长不爽到了极点,但碍于对方确实工厂办的不错,没有明面上对付他,但在说好车和时间,谈价格的时候,直接开出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 小个子男人不接受,但不接受有啥办法,车跑不跑车队队长说了算,小个子男人一气之下离开,雄赳赳气昂昂去找别的车队,殊不知车队之间私底下早就说过这事,大家的价格一个开的比一个高,根本不给他机会。 最后小个子男人没办法,买了好烟好酒,来跟车队队长诚心诚意赔了不是,车队队长气消了,才让车队把活接下来。 季清认真听着,一边将门卫大爷的谆谆教导记在心里,一边在心里直咋舌。 几十年后沦为普通工人的货车司机,应该都巴不得自己出生在这个年代,看看这拽的劲儿,还真比她见过的当官的都拽得多。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物以稀为贵,现在人家就稀奇着呢,你想用你就得按照对待稀罕物的态度来。 季清谢过大爷,回到马路上等电车,准备回家给孩子们坐中午饭。 她已经想好了,等下午孩子们上学,她还要再来一趟,不就是块又拽又嘚瑟的硬骨头嘛,她还能啃不下来? 第528章 一句话,成不成 下午送孩子们上学,若春惊讶:“妈妈,你怎么换衣服了?” 早上妈妈穿的还是裙子高跟鞋,这会儿已经是牛仔裤运动鞋了,就连原本散落开的披肩发,也扎成了马尾,在脑后盘着,跟早上的风格截然相反。 季清手往腰里一插,摆出个豪迈的姿势:“咋样,这套打扮是不是看着就很能干?” 若春一边点头,一边捂着嘴笑个不停,盈寒和舜华也跟着笑,泽木问:“妈妈,你这是要去干嘛呀?去爬山吗?” “不是,去谈生意。” 季清说到这个还觉得有点好笑,前世她一个开公司的朋友,每次谈生意就是女士西装加盘头,说是打扮越利落看着越像那么回事,她还笑着说这就是市场歧视,绝对不能纵容,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也有这一天。 送孩子们到学校后,季清坐上电车,再次前往货运车车队。 下车后她去对面的商店买了两条烟酒,要了个红色的布袋子装上,又买了一包烟,提前拆开装在口袋里,准备妥当后,才又朝着大铁门走去。 门卫大爷看到季清换了一身又来了,先是惊讶,接着快步过去拉开侧门,对季清说:“这身看着不错。” 季清无奈耸耸肩,按照大爷上午给的提示,进去后把刚拆开的烟盒掏出来,逢人就让烟,并故意扯着粗嗓子说:“哥,队长呢,我有点小事找队长帮个忙。” 车队的男人都是粗人,接了烟后自然好说话,手一指两排小屋中间的一间:“队长打牌呢,你过去找。” “哎,谢谢哥。” 还没走到小房子门口,季清便闻到一股强烈的烟味,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接着掀开门帘,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狭小的屋子里,中间一张牌桌,围着牌桌坐了七八个叼着烟的男人,烟头上烟灰堪堪挂着一截。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中间的牌桌上,没人注意到屋子里来了个人。 “清一色。” “沙子!大你!” “队长呢,队长是啥?” 被称做队长的男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缓缓吸了口烟,接着十分装样的一张张翻开手里的牌。 “三个五,炸弹。” “我靠!队长你怎么把把都这么牛逼!你这牌谁能大过啊,你再赢下去我们都要被赢麻了啊!” 队长嘴角一勾,“别废话,掏钱。” 众人一边捧着队长,一边慢吞吞掏钱,季清扫一眼,就知道这帮人肯定是输惨了。 其中有个大个子站起来找钱,想溜的同时看到了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季清,瞬间吓一跳。 “我靠!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他这声一出来,所有人都唰的一下看向了季清。 季清连堆起笑容,把手里拿的东西提到前面,嘿嘿笑道:“各位大哥们,我是来找咱们队长的,有点小事跟队长说,那个什么,我不是有意呆在这里偷听,就是看你们玩的高兴,我就没打扰你们。” 听到是找队长的,大个子立马拍手:“哎呀,原来是找队长的,那队长你忙,我刚好去上个厕所去。” 他说着,给同样一直输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立马说:“就是就是,都玩了两个小时了,咱们也让队长歇歇,走走。” 今天这局本就是队长一直在赢,输得人早就没心玩了,是看队长有兴致,这才不得不继续玩下去,眼下有机会不玩了,大家当场一哄而散。 即便还有两个想玩的,看到队长饶有兴致地看着季清,也识趣离开。 瞬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季清和队长两人了。 队长依旧在打量季清,季清坦然迎上队长的目光,将装着烟酒的红袋子放在牌桌上,笑道:“队长,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随便买的,你别嫌弃。” 红袋子并不大,从手提处就能看出烟酒的牌子,属于中高档的,队长扫一眼,脸上表情缓和了一点。 “别磨蹭了,说,你找我什么事,是要用我们的别跑私活?” 季清浮夸的哎呀一声,眼睛瞪大:“不愧是队长,这你都猜到了?!” 队长被季清滑稽的样子逗笑,嘴一撇,又点了根烟:“你上午来过,我看到了。” 上午来还没说两句话就被赶了出去,下午换一身衣服提些东西又来了,就冲这一点,他就知道,眼前这女人是个能屈能伸的,也是真的有需求。 对于有眼色的人,他一向不为难。 “难怪呢,可惜上午我不懂礼数,都没能见到队长。”季清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连连摇头。 队长脸上笑容又大了些,吐出一口烟雾,他说:“啥私活儿,跑哪儿?” “我有一千斤货在b省云岩县,过段时间就要拉上来。频率的话,以后也差不多一个月要拉一次货。”季清深吸一口气,说:“云岩县到这儿差不多五百公里,货车跑的话得七八个小时,至于路线的话……” “路线我知道,这条路线我们跑过。”队长掀起眼皮看了季清一眼,他有点诧异,这女人了解的还挺多。 “那跑一趟的价格呢?” “一趟一千,跑吗?” 季清:“……” “你要跑我们就给你跑,不跑就算了。”队长吸完一支烟,伸手去拆红袋子,“可惜了,这酒不是我爱喝的。” 季清站着没吭声,她知道这时候跑长途不便宜,但是一趟一千,怎么可能?! 余光扫到队长脸上的戏谑,季清咬着牙在队长面前坐下来,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队长,酒你不爱喝我给你再买别的,我家男人有票,能买上内部特供的酒,我回头给你提,只是,你别拿我开玩笑啊,一趟我都不一定能挣上一千,你这……我承受不了啊。” 季清那苦哈哈的反应逗笑了队长,他拍拍酒瓶:“哈哈,逗你呢,一趟五百,不讲价,你愿意接受我就给你安排个小车,一次可以拉两吨,再多就要涨价。以及,你给我弄瓶特供好酒过来。” 说完,队长摆出一副嚣张的架势问季清:“一句话,成不成?” 第530章 她想起来了 夏队长发愣片刻,当即一拍手掌:“就这么定了!” 小货车跑一趟,基本价格差不多就是一趟三百的价格,除去各种费用,还有的赚。 要是季清提二百一趟,那跑这一趟就稍微有点不划算了。 看季清不仅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反而进退有度,谦卑有礼,夏队长笑嘻嘻搓手,感慨道:“到底是咱们自己人,这说起话来办起事来就是敞亮。” 季清笑起来:“那当然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钱得一起赚。” “就是!” 既然价格已经变了,季清也从口袋里把夏队长写的纸条拿出来,让夏队长把后面的尾款改一下。 定金交了一百,先前尾款得付四百,现在只用付两百。 夏队长大手一挥,将四改成二,并对季清说:“大妹子,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你也尽管来找大哥我,大哥我只要没去跑长途,一定先紧着你的事儿。” “那就先谢过大哥了。”季清收起纸条,笑着向夏队长和其他车队师傅挥手再见。 夏队长还想和季清多聊会,好详细探听一下陈青岩和林部长的关系,于是试着邀请季清:“大妹子,真不一起去吃饭吗?今天都还没招呼你呢!” 季清自然知道夏队长这么热情的原因,同样笑哈哈道:“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做饭接孩子们,夏队长你们去吃,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吃。” 她态度好,所以即使拒绝,人家也不会不高兴。 “那行,咱们长期合作,以后多的是机会。”夏队长说完,带着手下师傅们离开了。 季清也前往车站坐电车。 上电车后,她在后排找到一个座位,掏出随身携带的计划本,把今天的成果记录了上去。 翻看着先前的计划,一样一样被她打上钩,季清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晚上,陈青岩回到家里,不等陈青岩开口问,季清主动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 “这个林部长是谁?是管车队的吗?”季清好奇。 “管检查的,咱们市大大小小的检查都归他管,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个手里有实权的。”陈青岩回答完,挑眉看着季清:“想让我帮你跟林部长牵个线?” 季清一口否定:“怎么可能?” 先不说她这一点生意,根本不需要和林部长那样的人物搭上关系,再说了,就算她的确需要林部长那样的关系网,她也不会让陈青岩帮自己做这种事。 陈青岩是学者,是搞研究的,这样的事情不符合他的身份。 “没事,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会帮你想办法。”陈青岩被季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揉揉季清的脑袋。 季清啧一声:“我才不需要你帮我想办法,我需要你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在为国奉献之前,先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话季清不是第一次说,陈青岩回答的从善如流:“没问题,听媳妇的,一定好好保护身体。” 他一边说,还一边坏笑,那笑容里蕴含着季清不想懂也懂的深意。 季清脸一红,推开陈青岩:“好了,吃饭!” 季清转身要走,却被陈青岩一把拉住,直直扯进怀里。 “!!!” 不等季清反应过来,陈青岩直接双手圈住季清,下巴抵在季清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主意多,论武力,也不怕那些男人们,不过,作为你的丈夫,我还是希望,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你想想办法。” 头顶传来低沉性感的嗓音,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季清的脸愈发红了。 饶是习惯了独立自主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她感觉到巨大的安全感,连带着她的心也是暖洋洋的。 她感觉自己突然软了下来,像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猫一样,想全身心的依附他,想蹭蹭他,想被他抱在怀里。 “嗯……” 季清伸手,抱住了陈青岩的腰。 “暂时没遇上困难,如果遇到困难,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找你,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又没法欺负回去,我也会第一时间找你。”她说话的声音,是她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娇柔。 陈青岩喉结上下滚动,他已经忘记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了,身体迅速起了反应,抵着季清肩膀的下巴缓缓移动,嘴巴精准的落在了季清的耳垂上。 “要不,等会儿再吃饭。” “……” 不知不觉间,俩人已经从地下滚到了床上,季清的衣服被推上去,拖鞋也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响起舜华的声音。 “爸爸,妈妈,吃饭啦!” 季清如大梦初醒,瞬间从堕落的深渊一秒回到现实,她抓住陈青岩作乱的手,压着嗓子假装平静的回道:“你们先准备碗筷,我们就来了。” 陈青岩拧着眉头,脸上是被打断的烦躁。 “好了,咱们快去吃饭。”季清看陈青岩不高兴,一边收拾散乱的长发,一边薄红着脸,哄陈青岩:“等吃过饭,晚上有的是时间。” 说完,望着陈青岩投来的戏谑的眼神,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呀,可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出了卧室,孩子们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季清快步走过去,没事人一样坐下。 “刚刚爸爸帮妈妈算数学题呢,那题可真难算,算的妈妈都忘了时间了。来,咱们吃饭。” 陈青岩从卧室走出来,听到季清又对着孩子们说学习的谎话,嘴角一咧,笑了。 …… 转眼便到周末。 这周末季清邀请了冯清莉一家,早上起来后,孩子们先是做家庭作业,季清打扫了房间,出去买了菜回来,马不停蹄开始做中午饭。 若春小馋嘴中途溜达到厨房看了一眼,回去跟姐姐弟弟们说:“今天的午饭好丰盛哦!不仅有鸡,还有鱼,灶台上摆了满满一灶台呢!” 快到中午,季清将午饭准备妥当,剩下一点扫尾工作,盈寒来做,季清下楼接冯清莉一家。 走到小区门口,她大老远就看到冯清莉领着许嫣,身侧是一个穿着一身蓝色的确良的男人。 男人嘴里一动一动,似乎在吃着什么东西。 很快,几人走近,冯清莉笑着同季清打招呼,季清笑着回应后,看到男人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季清的回忆,突然涌现了出来。 她想起来这男人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了! 第531章 无形杀手 从季清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听到癌症这两个字,不是家里人说,就是邻居朋友在说。 她记得她六岁那年,爷爷得了癌症,什么癌她忘了,只记得人家说浑身长满了疙瘩,天天晚上睡不着觉,没多久就去世了。 后来,季清上初中,又听说舅舅得了癌症,这一回她记得,是胃癌,检查出来没多久,舅舅的胃就被切除了三分之二,这次倒是没那么快,活了三四年,人才走了。 再到她上大学那年,妈妈那边又有亲戚诊断出癌症,因为发现的早治疗的也及时,直到季清穿过来之前,对方还靠医学手段维持着生命。 但整个家族,季清所知的最早得癌症的,却是眼前这一位,冯清莉的男人,许家平。 他得的癌症和得癌症的原因,这时候还很少有人提,直到几十年后才被重视起来。 季清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几十年后,电视上播放槟榔的广告,母亲在一旁指责电视台不负责任,连这种害人的一级致癌物都能播出来,她看母亲如此气愤,一问才知道,原来母亲家里有人因为喜好嚼槟榔,而患上口腔癌去世。 而母亲家里的那个人,就是许家平。 冯清莉看季清眼神古怪又复杂的盯着许家平,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你们认识?” “不认识。”许家平挠挠头,也有些不解。 季清回过神,对着冯清莉不好意思笑笑:“不认识,我只是从没看人嚼过那东西,有点好奇是什么,是什么糖吗?” 听季清这么说,冯清莉瞪了一眼许家平:“什么糖,那是他嚼的槟榔,又臭又难吃,不知道他怎么就跟上瘾了似的,一天到晚停不下来。” 是了。 季清可以断定,许家平就是得口腔癌死的。 槟榔之所以成为口腔癌的“元凶”,原因之一,便是槟榔是一种会令人上瘾的食物,嚼的久了后会提升人神经的耐受性,渐渐导致吃槟榔的人对槟榔这东西产生变态嗜好。 季清看过的纪录片里,长期嚼槟榔的人从口腔粘膜破损,到口腔溃疡,牙齿脱光,口腔癌,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而因为这东西不像烟和酒那么受人重视,所以人们只知道抽烟喝酒不好,却忽略了槟榔这个无形杀手。 “哎呀,你说我不抽烟不喝酒,就爱吃个槟榔,这你也要说我。”对于媳妇的批判,许家平嘿嘿一笑,看得出脾气很不错。 许家平笑的时候牙床露出来,季清扫一眼,看到许家平现在牙齿和牙床都挺正常,还没有发红和病变的先兆,稍微放松了些。 现在开始阻止,应该还来得及。 “姐夫不抽烟不喝酒啊,习惯真好,我家青岩也不抽烟不喝酒。”季清笑着缓和了下气氛,挽上冯清莉的胳膊,“冯姐,快走,我们家盈寒已经等不及和你家许嫣一起吃饭一起玩了。” “是嘛,那快走。”冯清莉注意力瞬间便离开了许家平。 一行人上楼,大门开着,孩子们早已经迫不及待等在门口。 看到季清带着客人出现,若春高兴得直向盈寒挤眼睛:“要是咱们家天天来客人就好了,咱们就能天天吃好吃的了。” 舜华捂着嘴偷笑,泽木吐槽一句:“你想得到挺美,也不想想家里每天都做那么多菜和肉多费钱。” 盈寒这下也笑起来,心说,泽木不愧是娘亲封的大管家,这关注点,她刚才都完全没想到呢。 进到屋子里,陈青岩和冯清莉许家平打招呼,许家平性格老实巴交,话也不多,反倒是能跟陈青岩聊几句。 洗过手后,众人落座吃饭。 人多,大家就在大茶几上吃,坐的是季清前几天特地从市场上买来的低矮小板凳,高度刚刚好适合用来在茶几上吃饭。 “哇,我还以为就吃个家常便饭,没想到你准备的这么丰盛,我真是不好意思得很。”冯清莉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菜,想到自己来连个上门礼物都没带,顿时有些懊恼。 季清瞧见了,笑着打哈哈:“哎呀,冯姐你给了我那么大一笔单子,别说这一桌饭菜了,我就是去饭店给你定一桌,那也是应该的。” 冯清莉也不是那种心里有点权利就嘚瑟的人,她把单子给季清,纯粹是因为对季清的礼盒感兴趣,以及欣赏季清。 所以,季清越是这么客气,她越是不自在。 “什么饭店定一桌,咱们是朋友,整这么客气做什么。”冯清莉看着和盈寒坐在一起的许嫣,一边吃,一边说:“不能只让你们招待,你们下个周末有空的话,就在我们家吃顿饭,我来下厨招待你们。” 季清折腾这么多,等的就是这个。 跟冯清莉成为可以随时串门的好朋友,再顺其自然接近外婆和母亲。 她压着心底的激动,爽朗道:“好啊,下个周末我们都有空,我中午去少年宫接上他们几个,就去冯姐你那儿吃饭。” “你把他们送到少年宫了?”冯清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 季清嗯一声,“我跟青岩平时都太忙了,也没什么时间辅导他们,给他们报个少年宫,也是让他们周末有个去处,能丰富一下课余生活。” 冯清莉闻言叹气,不满地看向许嫣:“我先前也想把我家这个送到少年宫去,结果她死活都不去,说是那里面没意思,真是……” “我想去了。”许嫣吐出一块鸡骨头,突然开口:“妈妈,你给我报,我又觉得有意思了。” 其实,是听到陈盈寒在少年宫,所以她也想去。 陈盈寒现在可是班上的红人,学习好懂礼貌又谦虚,无论老师同学大家都可喜欢她了,许嫣下意识就像跟陈盈寒黏在一起。 “咦?”冯清莉愣住。 许家平见状,看一眼给季清夹菜的陈青岩,轻咳一声推推媳妇的胳膊:“哎呀,你没看出来嘛,人家小孩子玩得好,有了伴儿就想去了。” 冯清莉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笑起来。 “行,你想去妈妈就给你报名。”她一边笑一边向季清眨眼睛,“哎哟,还是得同龄人吸引了才行呢,我先前劝了那么久,她都不想去呢。现在好了,以后我跟你一起接送她们,你可别嫌我们家黏人啊哈哈。” 第532章 一平六百多 “那怎么会呢?要我说咱们要是邻居就更好了,但凡有个什么事,还可以互相帮着接孩子,送孩子。”季清笑呵呵说。 依她的心愿,重活一世,她肯定是想和以前的家人们多待在一起。 季清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不料,冯清莉却说:“那有什么难的,你到我们小区买个房子,咱们不就是邻居了嘛。” 许家平:“听听你这口气,买房子就那么容易呀,再说咱们住的是家属院,是单位发的福利房,怎么买?” 冯清莉:“那可以买在我妹妹她们小区呀,她们的小区是新建的,还有一大半房子没卖出去呢。” 说着,冯清莉转向季清:“小季,那边可以买的,我跟家平也想往那边买房子,那边的初中好,到时候我们许嫣上初中,住在那边不用来回跑,省时间的。” 季清夹菜的手顿了下,缓缓出声:“你是说六中吗?” “是啊,你这刚来就知道六中了,看来咱们六中是真有名气啊!”冯清莉一说到孩子们的教育,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小季我跟你说,你家这几个孩子学习这么好,到时候肯定要上六中的。所以啊,为了以后方便点,这房子是得提前准备起来了。” 季清点点头:“……你说得对。” 不只是为了孩子们,如果她在那边买了房子,那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外婆和母亲了? 瞬间,季清就有点激动,她一激动,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冯清莉说什么都没听清。 还是陈青岩应了声,接着又问冯清莉:“那边房价多少?我们现在手里余钱不多,应该买不起。” “哎,跟我们一样,我们现在也存钱呢,那边房价一平六百多,刚建好的时候才六百,听说过完年还要涨,要是这么一路涨下去,我们估计再怎么存也买不起了。”冯清莉说到这个就想叹气。 一开始那边房子挂出来卖的时候,她就心动的不行,可无奈手里余钱实在不够。 “一平六百多,一套多少平啊?” “那有大有小的,大的一百多平都有,可大可敞亮了,最小的也有四十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听着是小了点,但是也能住人。” 陈青岩点点头:“这样的话,手里至少得有两万五,才能买。” 这年头一个普通职工一个月才几十块钱,像陈青岩这种高级研究人员,现在工资一个月一百五,要想攒两万多,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冯清莉重重叹气:“就是啊,所以那边房子再好,人民群众也没钱买啊!” 季清回过神,不解发问:“不能贷款吗?” “啥贷款?” “房子贷款啊。” “没听说过。” 季清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年代还没有房贷这一说。 地产行业还没有腾飞,人们买房也都是刚需,没有炒房没有投资,也就没有贷款,没有那么多操作。 除了单位给的福利房,另外买房要全款买,也难怪房子建成后一时半会都卖不出去。 “要是真想买的话,攒攒钱,到时候再想办法借点,可以先买个小居室,等以后有钱了,再换成大居室。”陈青岩说。 季清没吭声,她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她现在手里的存款,加上接下来几个月店里的收入,以及她已经被预定的礼盒,等过完年应该总共能有三四万左右。 到时候,她就可以买房了。 她现在要担心的不是买不起房,而是怎么才能买更大的房子,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呢,要买也得买个大的! 买房的话题沉重,大家又聊了几句后换了话题,热热闹闹吃起来。 吃完饭后,陈青岩和许家平在厨房收拾洗碗,冯清莉和季清坐在沙发上聊天,孩子们则去卧室里玩。 季清看一眼厨房,想到上次柳卫东一家来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是赵玲在忙活,不禁感叹一句:“冯姐,姐夫可真勤快。” “什么真勤快,他那就是看到了你们家,做样子呢。”冯清莉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一个人在家干没干过活是很容易分辨的,刚才许家平吃完饭随手收拾碗筷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在家里也是会收拾洗碗的。 季清替冯清莉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感慨。 难怪许家平去世后,冯清莉许多年一直念念不忘,直到六十岁才有找了新的男人。 论持家论脾气好,许家平是真不错。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却因为生病早早去世,真是太可惜了。 想到这里,季清就忍不住,她拉过冯清莉,小声说:“冯姐,以后咱们都是朋友了,作为朋友,有一件小事我得提醒你。” “啥事啊?” “就是……”季清刻意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你说姐夫喜欢嚼那个槟榔,嚼得停不下来是不?” 冯清莉没想到季清是说这个,皱着眉毛点头:“是啊,一开始就偶尔嚼一嚼,现在一有空,嘴里就要嚼,我瞅着比人家抽烟的瘾都大。” 季清啧一声:“冯姐,可不是我在这里吓唬人。我跟你说,我之前听人家说过这东西,说是这东西可害人,嚼到后来连牙都能腐蚀掉,嘴里都没法吃东西了。” “啊,这么可怕?” “是啊!所以今天我一看,姐夫在那里嚼,我都有点吓着了。”季清哎一声:“冯姐,你要是为姐夫好,就得劝劝他,让他少吃呢。” 冯清莉脸色难看:“从他越吃越多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我还跟身边的人说过,身边的人都说这东西跟烟酒不一样,吃就吃呗,没关系的,我这才没怎么管过。” “那怎么能行呢,别人肯定没有你这么在乎姐夫呀,你们才是夫妻。姐夫要是吃这东西,吃出个好歹,那还不得你来伺候,旁人又不管。”季清又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东西也没那么大的毒性,主要是它会让人上瘾,到了最后越嚼越多,嘴都停不下来,这才害人。” 冯清莉其实早就对许家平天天嚼槟榔很不满意了,听季清这么一说,她当下就决定,以后哪怕是天天吵架,也再不让许家坪吃槟榔了! 正巧,许家平和陈青岩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冯清莉和季清凑在一起说话,笑着打趣:“你俩又聊什么呢?” “没什么,说工作上的事呢。”季清首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我打算在这附近租个仓库,正问冯姐的意见呢。” 第533章 我才一封 许家平惊讶:“你要租仓库,做什么?” “放货呀,我问好的货车一次拉两吨,拉过来得有地方放才行。”季清并不遮掩,直接说了:“货车我都联系好了,下周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租个仓库。” 许家平这才反应过来:“对,我把你要卖货的事给忘了,莉莉跟我说过的。” 自家媳妇就是采购,经常跟各种人打交道,所以许家平对于女人开店经商这种事情还是接受度比较高的。 他开口称赞季清:“我其实也想过开个店呢,不过一直没想好要开啥店,这东西看着人家弄容易,自己想弄连个头绪都没有,你是真挺厉害。” 季清谦虚笑道:“我也是误打误撞走到今天的,姐夫你要是有这个心,可以看看自己喜欢哪一行哪一类,从哪里入手容易,一点点研究。” “让我想想我喜欢啥啊……” “你别想了,咱们家才不开店,你给我好好上班。”冯清莉直接打断许家平,“水厂效益那么好的,你少瞎折腾,咱们的钱还要存着买房呢。” 许家平被媳妇凶了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但他平日里也被凶惯了,没有甩脸子,只是嘴硬着又说了几句:“你看看你,平时嫌弃我挣得少不动脑子,现在我想动动脑子,你又说我,我看你是怎么样都不满意。” 埋怨完,他还转头对陈青岩说:“咱们男人可真难啊。” 陈青岩听后,略微沉思片刻,才说:“我觉得我还行,不算太难。” “噗……”冯清莉和季清一同被逗笑,客厅里顿时充满欢声笑语,卧室里的孩子们听到客厅的动静,一股脑跑出来看热闹。 盈寒手里拿着笔记本,是上周她去少年宫的时候学的东西,刚才正给许嫣讲解呢,冯清莉瞧见,问季清:“他们下午是不是要去少年宫?” “本来是要去的。” 因为一家人要迎接客人,所以就没去了。 冯清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已经吃了这么丰盛的一顿饭了,还耽误人家几个孩子去少年宫,她当即做出决定:“要不下午送他们去,正好我跟你们一起,也去给嫣嫣报个名。” 她都这么说了,季清自然同意。 能跟冯清莉一家相处,还能送孩子们去少年宫,这下一举两得了。 …… 接下来几天,季清都在忙租仓库的事,先把附近所有出租的仓库都看一遍,不合适的过滤掉,合适的再谈价格。 她是要长租,所以对仓库未来是否能长期使用也是考察重点之一。 可不能她这边还用着仓库呢,对方突然说仓库不能租了,让她临时把东西搬走,这会造成她很大的不便。 在季清租仓库的同时,许明哲和张娜的信同时寄来了。 季清从楼下门卫处取来,先把张娜的信读了,张娜的信足足有五页,贴了三张邮票,其中一页是店里的总体情况,两页是两个店这些天的各项数据,剩下两页是日常生活。 季清先看店的情况,云岩县和青云镇两个店的销售额跟上个月持平,没啥大的变动,季清不在,他们也没有自作主张营销,还是延续了季清一贯的作风。 店没问题,季清喝了口茶,放松心态看日常。 看到绑架案判下来,李妮子被判刑一年时,季清微微沉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啊,变懒容易边勤难,变坏容易变好难,如果李妮子早知道跟着张立新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呢。 季清只是感慨了一下,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她比较在意的是跑掉的拐卖头头红姐,这女人是个大祸害,要是不尽快抓捕落网,不知道还会祸害多少人。 至于作天作地的陈家老太太,季清心里一丁点想法都不会有,既然无限偏袒她的小儿子,那这辈子就去替小儿子擦屁股。 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嘛。 许明哲给孩子们的信季清没拆,去接孩子们放学的时候,季清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四小只。 “什么?他来信了?信在哪儿?”若春直接激动得跳起来。 季清笑:“信在家里,等你们回去了看。” “哼,许明哲可算是把信寄过来了,他真是太慢了,咱们过来都这么多天了!”若春埋怨一句,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泽木看破不说破,问妈妈:“妈妈,许明哲寄了几封?” “四封,你们一人一封。” “也有我的呀!”舜华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他以为只有哥哥姐姐有呢,没想到他也有,哎呀,他可不认识多少字,不知道许明哲哥哥会写些什么呢。 盈寒也高兴,不过她腼腆些,只是嘴角牵起来。 “我才一封?”唯一不高兴的就是若春了,她气呼呼叉腰,隔着五百多公里的路程埋怨许明哲,“我跟他说了,让他一天给我寄一封的,结果他这么多天才给我寄一封!” 面对若春的矫情,泽木无情吐槽:“你可真是贪得无厌,我如果是许明哲,我给你一封都不寄!” 若春切一声,很是自信地回怼泽木:“许明哲才不可能给我不寄信呢,你以为他跟你一样啊,他巴不得给我寄信呢!” 泽木翻了个白眼:“你可真容易自作多情。” 季清则是关注另一个点:“木木,你最近成语说得越来越好了,上课学的吗?”一阵儿贪得无厌,一阵儿自作多情,几乎句句都是四字四字往外蹦。 “是啊,老师说写作文的时候用成语会加分,我看成语词典学的。”泽木一得意眼神就朝着若春的方向飘:“我现在学习可认真呢,不像若若,一下课就往楼道跑,跟他们班男生追来追去的。” 若春听到这话,当即闹了个大红脸:“陈泽木!” 泽木吐吐舌头,抓着书包带跑到了妈妈身后,“略略略,我说的是实话啊,又没编排你。” 若春羞得不行,狠狠瞪一眼泽木,向妈妈解释:“我才没跟男生追来追去,是他们非要拉女生辫子,我们女生联合起来反抗他们,不是我一个人在追。” 季清被小崽子们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逗得笑个不停,她回想她小时候,也是女生男生追来追去,每天乐此不疲,看来啥时候的小孩子都一个样。 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作为妈妈,季清还是叮嘱一句:“追着玩没什么,但是要小心,追着玩的同时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啦,妈妈,老师也经常说呢。”若春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快到小区门口,她一溜烟跑起来,“快看信,我已经想好回信写什么了!” 第535章 路遇色狼 上火车后,季清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不多时,又上来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坐在她旁边,对面则坐了两个男人。 火车启动后,皮肤黑点的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副扑克牌,往桌上一放,眼睛瞄着季清和季清旁边的女孩:“玩牌吗?” 不等季清回答,女孩轻轻摇头。 “真的不玩吗,可得坐好长时间呢!”男人嬉皮笑脸的游说。 女孩这回没有给出回应,索性闭上了眼睛。 季清见状,从包里掏出在书摊上买的《射雕英雄传》看起来,她清楚,再过不久八三版的射雕就会上线,继而火遍大江南北。 前世她虽然看过不少电视剧,却很少涉猎原着小说,现在有时间有兴趣,正好买来读一读,读完小说再看剧,体验会很不一样。 对面两个男人见没人搭理他们,便自顾自玩起来。 不过两个人玩牌总归没四个人玩有趣,所以他俩贼心不死,时不时就会说一两句挑逗的话,想要吸引季清和女孩。 季清对此无动于衷,她迅速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看丘处机和江南七怪定下赌约,分别传授杨康和郭靖武功,十八年后比试高低。 她看得入迷,连时间的流逝都没感觉到,等再次回到现实,已经是中午大家开始吃饭的时候。 “吃饭啦吃饭啦!” 季清从包里掏出自己做的馍馍裹辣酱,就着水壶里的人一口馍馍一口热水,她不想在车上跑厕所,所以水喝得少,馍馍吃的也少。 反正就九个小时的功夫,这会儿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了,再撑一撑就到了。 季清身旁的女孩和对面的男人都去餐车吃饭,没人吵了,季清伸个懒腰,舒舒服服吃了个简易午餐,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回来。 俩人坐下后还在说:“看看那做派,还真把自己当小姐呢,做作死了。” “就是,尤其她看咱们那眼神,跟看不起咱们似的,她算个什么东西啊,要我说,你刚刚就不该拦着我,让我好好整治一下她,看她还敢不敢给咱们甩脸子!” “老弟你别急,容哥哥我再看看这女人知不知趣,她要是再敢不识趣还傲得不行,哥哥也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季清微微拧眉,心说对面这两人真没素质。 不过,人家说的也不是她,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多管闲事,好端端跟这种没什么素质的男人起冲突。 接着,季清继续拿起小说看起来,她已经看到黄蓉和郭靖的互动了,她实在太喜欢古灵精怪的黄蓉了,喜爱程度超过了书中的任何一个男人,哎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不知道火车又行驶了多久,季清突然听到女孩的哭声传来。 她回过神,竟然发现就是自己旁边的女孩在捂着嘴哭,哭的声音很小,也就是季清坐的近,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这次能听得见。 对方毕竟是陌生人,季清好奇的看了眼,见女孩躲着她的视线,似乎很不想让她看见,连忙收回视线。 但心里还是好奇,这人怎么哭了? 正疑虑着,她一抬头对上对面两个男人猥琐的笑脸,两个男人一边笑,一边下半身还扭来扭去,像是在脚底下做着什么。 季清依旧没弄清楚眼前是啥情况,但这回她没坐视不理,而是站了起来,对旁边的女孩说:“让一下,我要出去。” 女孩捂着嘴,哭得声音更大了,但依旧坐着没动。 “你这个人,稍微让一下啊,我要上厕所呢。”季清假装没看到女孩的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到前面,故意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说:“我憋不住了,你再不让我喊列车员过来了。” 就在这时,对面两个男人突然一个挪动,与此同时,女孩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女孩弹起来后,立马就顺着过道快步朝前走去,季清佯装不满地瞪了一眼,这才提着自己的手提包也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到了厕所旁边,确定看不到那两个男人,季清才拉住女孩,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抿着唇,红着眼睛摇头。 季清继续问:“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嗯……” “刚刚是他们在底下捣鬼,所以你才没法站起来?” “嗯……” 季清很快了解到怎么回事,原来两人一上车就盯上女孩,想跟女孩玩,在餐车里还想跟女孩一起吃饭聊天,但女孩不喜欢跟这种男人相处,便自始至终没理会这两个男人。 谁知道,这两个男人觉得自尊受了损,因此记仇上女孩了,看女孩再一次闭眼假寐,他们直接用腿和脚圈住女孩的脚,在大庭广众下对女孩施行骚扰。 季清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没想到坐个火车,都能遇上猥琐男,虽然猥琐男没有对她怎么样,但女孩才二十岁,被这么骚扰一下,以后都是心理阴影! 想当初,她会去学武术,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年幼的她坐公交车,被一个变态大叔摸手摸胳膊,变态大叔五大三粗,脸也是一副凶相,她当时被吓傻了,愣愣站着都不敢动,跟现在的女孩一样。 虽然变态大叔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她下车后,原地站着恶心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走回家去。 “你挣脱不了,怎么不喊人?” “我不敢……”女孩啜泣着抹去眼泪,“而且,太丢人了……” 季清叹口气,想了下问女孩:“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女孩咬着嘴唇,看似柔弱却也坚定:“我不回去了,就在这儿站到下车,反正也没多久了,捱一捱就到站了。” 季清:“……” 她能理解女孩害怕丢人,害怕两个男人,所以不敢发声,不敢反抗,但她不能接受两个男人嚣张骚扰女人后,却一点惩罚都不受。 若是助长这样的风气,那他们以后岂不是更猖狂?对待女孩们的态度岂不是更恶劣? 像是为女孩出气,也像是为过去的自己出气,思索片刻,季清对女孩说:“你跟我回去,回去后你如果感觉到他们又要用脚骚扰你,你就给我一个暗示,我把我的脚伸过去。” “啊?”女孩惊讶。 季清给女孩一个肯定的眼神,鼓励地拍拍女孩的肩膀:“相信姐姐,姐姐有办法治那两个混蛋。” 第536章 大妈威武 女孩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季清。 商量好后,季清先回到座位上,过了一会儿,女孩才慢吞吞回到座位。 只有季清一个人的时候对面两个男人还挺规矩,但一看到女孩,就跟那狼看到了肉似的,瞬间躁动不安,连呼吸都透着猥琐。 他们的脚,又一次朝女孩伸了过去。 季清脸前架着书,佯装在看书,女孩红着脸在座椅上捶了下,季清接收到信号,便将自己的脚伸了过去,代替女孩的脚和两个男人在下面纠缠起来。 这两个色狼,吃准了女孩胆子小不敢喊人,又没力气挣脱他们,所以用脚夹住女孩的脚,欺负了好一阵子女孩。 但这回不同了,季清可是学过武术的,他们正想如法炮制,却猛地发现自己的脚居然反被钳住了,而且怎么都动不了了。 “妈的……” 男人低头去看,赫然发现自己这回夹住的不是女孩的脚,而是季清的脚! 哎呀,弄错人了! 季清也假装才看到怎么回事,将书往小桌上一拍,在两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伸手过去啪啪给俩人一人脸上一巴掌。 “你们这两个色狼,摸我脚干什么!” 瞬间,车上所有人都扭头看过来。 就连路过的列车员,也迅速走过来。 季清还没放开男人的脚,继续叉腰骂道:“大家快来看啊,这儿有两个流氓,对我一个家庭妇女动手动脚!” “不是,大姐,这就是个误会,我们不是想对你……”黑皮肤男人想解释,话说了一半却发现不对劲。 季清冷笑一声,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吆,你刚才摸我脚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误会呢,这么大的地方,好端端的怎么你的脚偏偏就勾到我的脚上了,还来回勾个不停,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下流!” 女孩胆小,不想女孩被两个男人吓到,所以季清并没有将火引到女孩身上去。 她所有的攻击点,都瞄准了男人耍流氓,这下更是引起众人的围观,附近几排的大妈都看了过来,甚至还有好事的直接走过来看! 见季清虽然穿得朴素,但皮肤白皙双腿细长笔直,不管两个男人怎么解释,大家也认定,这两个男人铁定是见色起意耍了流氓,纷纷议论起来。 两个男人被说得脸红脖子粗,皮肤白点的那个当弟的脾气暴躁,被议论的受不了,指着季清的鼻子骂起来:“你个老妇女,你说什么呢,还我对你下流,嫁过人的女人都是死鱼眼,你少自作多情,老子瞧不上你!” 这下,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骂人就骂人,什么叫嫁过人的女人都是死鱼眼? 这车厢上可坐了一半嫁过人的妇女呢! 不等季清说,有看的生气的大妈直接就吼起来:“你个嘴上没长毛的,怎么说话呢你,你妈要是不嫁人,还生不下你这个栽种!” “就是,小栽种!” “这种男人就该打一辈子光棍汉!” “什么啊,应该以流氓罪抓起来,省得以后天天骚扰妇女,依我看呐,这两个龟孙未来都是祸害老百姓的!” 负责这节车厢的列车员是个结了婚的女人,听到这男人这么骂人,当场就黑了脸,直接对两个男人说:“你们的车票呢,给我看看。” “啥意思,以为我们没买票?太小看人了!”白皮肤男人还在嚣张,“看看你们这些又喊又叫的臭三八,我刚刚那句话,还真没说错!” 列车员拧眉,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欺负女人骂女人的臭流氓,滚下车去!” “就是,滚下车去!” “前面到站就让他们下车!” 在一片斥责声中,两个男人故意抱着胳膊坐了下来,还哼一声:“火车是你们家开的啊,让我们下我们就下,哎,我们就不下,你们能拿我们怎么着?一堆臭三八们多管闲事!” 季清冷眼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都是色狼脸皮厚,她现在是发现了。 “败类!” 一把吃剩的鸡蛋壳飞过来,精准砸在两个男人脸上。 “谁?谁扔的!” 两个男人腾一下跳起来,一边抹掉脸上的鸡蛋壳,一边指着人群大喊。 结果下一秒,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向了他们,什么洋芋片、苹果片、瓜子皮,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高,砸的两个男人挡都挡不住。 还是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列车员赶过来,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好了,不要再乱扔东西了!” 两个男人一脸羞愤,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还在嘴硬:“你们……你们这群臭……你们等着!” 闹成这样,他们俩是不能在这节车厢呆下去了,高大的列车员一脸严肃地将两人带走,让众人回到座位去,车厢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季清坐下,身旁一直没吭声的女孩扭头,星星眼看着季清,小声说:“谢谢你。” “没什么,不用客气。”季清才发现她放在桌上的书也遭了殃,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鸡蛋壳和瓜子皮,连忙弄干净。 女孩盯着季清,看季清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咬咬唇,大了点声音对季清说:“姐姐,你真勇敢。” 季清好不容易将书上的脏东西弄掉,听到女孩这一句,停下动作看向女孩,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是从不勇敢变为勇敢的,你也可以。” 车厢里那些大妈,相信她们年幼的时候也会胆小怯懦,但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保护孩子的母性越来越重,曾经的少女也有了挺身而出的勇气。 “真希望我有一天,也能向你这么勇敢。”女孩捏着拳头,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的妈妈是个内向少话的人,从不跟人起冲突,所以平时她还挺反感大大咧咧大嗓门的女人,觉得她们不文静,大嗓门,但今天,她对她们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到站后,季清和女孩一起出了站,站台外有厕所,女孩忍了一路忍不住去上厕所,季清则朝着大路走去。 不料,刚走出火车站没几步,竟碰到了许久不见的韩月笑。 季清微微眯眼,看着韩月笑挺着大肚子,气呼呼大步朝自己走来。 吆,这是怀孕了? 韩月笑扫一眼季清身上朴素的穿着,讥讽笑道:“季清,听说你跟着陈青岩去嘉城市了啊,怎么,因为太泼妇被陈青岩嫌弃,所以灰溜溜回来了?” 第537章 想碰瓷啊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 相比于韩月笑的苦大仇深,她云淡风轻道:“没想到你都结婚怀孕的人了,还这么嫉妒我,天天盼着我过得不好呢,怎么,你结婚了还是不幸福,所以这么无聊?” 韩月笑眼睛倏地瞪大,季清微微退后。 不会,让她说中了? “啧,我看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惩罚,罚你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不为自己的生活努力,韩月笑,我劝你好自为之,你坏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啊!” “季清!”韩月笑气得一张脸涨的通红。 季清这张笑嘻嘻的脸,她越看越讨厌,真是恨不得毁了!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浮现,反正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也不想顶着大肚子结婚,索性她就把季清惹怒,让这个孩子没了算了…… 韩月笑这么想着,直直朝季清走了过去。 一边走,还一边故意说难听的话激季清:“你个乡巴佬、土村妇,你以为陈青岩又有多喜欢你,不过是看你生了四个孩子,是他孩子的母亲罢了,你看着,等陈青岩事业有成,越来越厉害,迟早就把你这个泼妇乡棒给抛弃了!” 季清张着嘴巴看着韩月笑,一边听韩月笑骂,一边忍不住感慨,这韩月笑到底是从原来的做作文艺女变成市井泼妇了啊,听听这骂人的词,都不带重复的。 就在韩月笑伸手抓她的那瞬间,季清迅速往后退去。 “韩月笑,说话归说话,少动手动脚,我警告你,可别想碰瓷啊,我可是看过不少后宫电视剧的,不会跟你一个孕妇一般见识的。” 韩月笑咬唇,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到底是从乡下摸爬滚打上来的野女人,这都能猜到,可见平时阴人的计俩没少使。 不过,让季清知道自己是孕妇提防着自己也好,从她认识季清以来,她都是被季清压着欺负,连吵架都没吵赢过。 现在好了,季清要是敢对她一个孕妇动手,她正好也不要这个孩子了! 她不甘咬唇,恶狠狠对着季清骂道:“你这个贱女人,我真是八辈子倒霉,才遇上你这种……” “姐姐,你在干什么?!”一道女声传来,打断了韩月笑的咒骂。 季清扫眼看过去,看到刚才车上跟自己同座的女孩快步走过来,站在自己面前,不悦地看着韩月笑:“姐姐,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骂人呢?” 韩月笑白了一眼季清:“你知道什么啊,这个贱人该骂。” “我不允许你骂她。”韩会娟挡在季清面前,严肃又认真地对韩月笑说:“姐姐,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请你对她放尊重点!” 韩月笑愣住,人都有几分傻了:“啊?” 季清万万没想到,自己随手搭救的小姑娘居然跟韩月笑有关系,而且看韩月笑的样子,应该对女孩还有所忌惮,这下好玩了。 季清笑着抱起胳膊,故意说:“就是,韩月笑你听见没,对我放尊重点!” “你这个贱……” “姐姐!”韩会娟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看是要生气了。 韩月笑没办法,韩会娟是她爷爷的弟弟最宠爱的孙女,人家刚考上大学,一家人都宝贝着呢,这次是因为她要结婚,人家才特别过来的。 她只能狠狠瞪季清一眼,把这口恶气咽进肚子里。 这幅又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落在季清眼中,可差点没把季清笑死,季清笑够了,才对韩会娟说:“小姑娘,我走了,咱们有缘再会啊。” 韩会娟一对上季清,立马就甜甜笑起来。 “姐姐再见!” 望着季清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韩月笑气得直跺脚,更加愤愤不平了,凭什么季清总是有人帮她,她也配! …… 时间不够去县城店里转转,季清便一路走到车站,赶上末班车回镇上。 虽然她提前告诉过张娜自己要回来,但哪天回来具体什么时间并没说清楚,所以当做饭的张娜听到院子里传来季清的喊声,惊喜的差点一锅铲把菜炒出去。 张娜奔到院子里,看到提着行李包的季清,眼泪差点当场飙出来。 “清姐!” “娜娜。” 张娜松开季清,拉着季清就往屋子里走,“清姐,我正做饭呢,你坐了一天火车肯定累了,快休息,等我做好就吃。” 季清本来没觉得累,听张娜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自己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奔波。 水彩虹听到声音从东厢房走出来,又害羞又激动地走上前,对着季清乖巧问候:“姨姨好。” 季清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水果糖,塞到水彩虹手里,又揉揉水彩虹毛茸茸的脑袋,这姑娘比之前跟着水翠花走投无路游荡来镇上的时候,要活泼生动多了。 “你妈妈呢?”季清问。 “我娘还在给人家干活,我放学回来在家里写作业。”水彩虹说着,朝张娜看一眼,嘿嘿笑:“娜娜姐做饭。” 季清点头:“不错,分工明确,去,继续写作业去。” 水彩虹跑回东厢房,季清和张娜则进了西厢房。 原本季清离开的时候,是让张娜住到主屋去的,但张娜觉得那是季清和陈青岩住的屋子,是一家之主的屋子,得留着,万一季清和陈青岩回来的时候住。 张娜一边炒菜,一边说:“清姐,听你说要回来,主屋的炉火我这几天都生上着呢,炕也烧热和的,保证你今晚睡了不感冒。” 季清突然就觉得,当初把房子让给张娜住真是正确的决定,不然现在回来大冷天的镇上又没暖气,还得自己生炉子自己烧炕。 不过,也是张娜勤快体贴,换了别人,不一定能想到这么多。 等张娜晚饭做熟,水翠花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季清顺便关心了下水翠花现在的职业,水翠花告诉季清,自己还在王富贵家打下手,先前她实在担心季清,所以大着胆子劝了王富贵的媳妇,让小心被林芳给连累了,虽然王富贵一家一开始还觉得水翠花不好好干活多管闲事,但随着林芳被抓继而判刑,连带着当初给林芳药的大夫也被查,王富贵一家这才明白是水翠花救了他们。 也因此,他们认为水翠花人品不错,决定长期雇佣水翠花,哪怕在家里打打杂都行。 “我打算先干着,把能存的钱都存下来,顺带着也多学几门手艺,到时候实在干不下去了,就再转别的试试,开个手艺活的小店。” 季清听后,点点头,等水彩虹回东厢房去,季清问水翠花:“不考虑再找一个吗?你还这么年轻,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第538章 气呼呼的陈青岩 “是可以,但这种事情,还是随缘,好不容易日子过的安稳,我怕我经不起折腾了。”水翠花叹口气,“我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能把彩虹平平安安带大,其他的,我都没想过。” 季清能明白水翠花的想法,她转向张娜:“那你呢,娜娜,有没有想过找个对象?” 张娜听到季清的话,愣了下后摇摇头。 水彩虹在王富贵家干活,听王富贵媳妇说过张娜的过往,她心疼地看着张娜,想开口,又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其实,这段时间有人上门追求张娜,她看着那个男孩子还挺乖,人也老实,但这种事情,到底得你情我愿才行。 “不管你想不想,我都是支持你的,我要跟你说的是,不要因为要帮我照顾店里,就摒弃掉人生的其他可能。你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能开心。”季清对张娜说。 张娜缓缓开口:“所以……清姐你并不是劝我找对象,是吗?” 季清失笑:“当然不是啊,找不找对象不都是活一辈子嘛,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劝的,我只是担心你因为要顾店,所以克制自己,我不想我耽误你。” “没有。”张娜想到最近追求自己的男人,把情况跟季清说了,接着又说:“虽然他说不在意我的过去,但现在说的话,以后谁知道会不会变呢,万一结婚后他变了,指着我鼻子骂我,那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 水翠花不禁开口:“娜娜,别这么悲观……” 张娜苦笑:“我没办法不悲观,所以,与其在忐忑中检验对方会不会真的始终如一,活得提心吊胆,不如大方拒绝,不去开始。” 她说完,又期盼地看着季清:“只要清姐你不嫌弃我,我愿意给你顾一辈子店,对象对我来说,没有现在平静又充实的生活重要。”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嫌弃你,你就是我开店最好的帮手。”季清拍拍张娜的肩膀。 婚姻这种事,只要当事人能想通,别人就没什么好插手的。 前世她因为父亲的不负责任所以一直不想结婚,这一世张娜因为被渣男伤害堕胎所以不想结婚,都是各人选择,尊重就好。 第二天,季清一大早起来,她没急着到店里看账本,而是直接去了纸箱厂,和先前一直合作的纸箱厂主任商量做礼盒的事。 这会儿的礼盒技术还没几十年后那么精美,主任听了季清的需求后,一脸为难摇头。 厂里那些机器,做不出大红色还滑面的箱子,以现有的水平,顶多能在普通纸箱的基础上,做的别出心裁就很不错了。 季清咬咬唇,又问:“那能做提手吗?两边各做一个带子,箱子稍微做的扁平一点,到时候可以提起来。” “这个可以做。”主任一边说,一边还去拿之前做过的类型,让季清看。 既然是礼盒,肯定不能让人家抱着,有个提手档次会立马不一样,提手能做的话,季清就放心多了,至于礼盒的外包装,还可以再探讨一下。 嘉城市跟云岩县的消费水平不同,人们的观念不单单停留在实用上了,已然有了新的追求,季清清楚,自己的产品要想在嘉城市脱颖而出,就必须得达到人们新的追求水平。 季清一整天都泡在纸箱厂,最终才在吃晚饭前,跟主任谈好了细节,接着又马不停蹄回到镇上,吃完饭后开始对账。 不只是销售的账本,更是进货的账本。 等过几天嘉城市那边的小货车开过来,两吨货拉走,这边的货肯定会紧张起来,她必须保证至少在过年前不能断货,不然一年最好的挣钱机会就错过了。 还有最关键的,她早晚要在嘉城市开店,兴许还不止一家,所以未来她的货源一定要得到保证,现在各个村里是尝到了甜头所以自发种干货,可万一他们到时候被别的甜头吸引呢。 这种不稳定的因素,也需要解决。 又在青云镇住了一晚,季清眼睛一睁,到周一了。 她起床随便吃了点,又撸了一会福福,看时间差不多,便动身前往邮局,给陈青岩单位打电话,打过去后等了一会儿,陈青岩才来接上电话。 “在忙吗?”季清问。 “嗯。” 两天没见,再次听到陈青岩那熟悉的声音,季清一时间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想念。 她抿了抿唇,才抓紧时间说:“我这两天一切都好,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早上买车票,明天晚上就回去了。” “嗯。”陈青岩又应了一声,才说:“冷不冷?我听收音机说要降温了。” “不冷,我穿得暖和,主屋里烧着炕和炉子,晚上睡觉也热和。再说要是冷的话,我就拿张娜的衣服穿,我跟她身形差不多,你放心,不会让自己冻着的。” “那就好。” “你跟孩子们这两天都还好,是自己做饭吃还是买着吃?” “有时候自己做,有时候买着吃,你要是打算明天早上买票回来的话,给我打电话说一声,我下班后去火车站接你。” 还不等季清回应,电话那头传来调侃的声音,“哎吆,陈哥真是好男人的典范啊,嫂子你可真有福气!” 季清嘴角勾起笑了,这一刻她多希望手里拿的不是公用电话,而是自己的手机,哪怕是自家电话,这样,她就可以好好跟陈青岩说几句了。 但没办法,身后还有人排着队想打电话呢。 于是,她只能压下心底的思念,对着电话那头的陈青岩说:“那你去忙,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 电话挂断,陈青岩掉头就走。 好事的周红涛几步追上陈青岩,笑着开玩笑:“陈哥,怎么这么快就挂电话了呀,不多跟嫂子汇报几句吗?” 陈青岩停下脚步,冷冰冰看着周红涛。 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听到他在这边起哄,季清能这么快挂电话? 真是个祸害,害得他不能多听听季清的声音。 周红涛被陈青岩冷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陈哥?” 陈青岩心里有气,但他没直说,而是对周红涛道:“交给你的涡轮方程数据,上午就算出来,下午上班的时候我要用。” 说罢,直接迈步离开。 周红涛原地愣了片刻,才哀嚎出声:“下午就要用,那不是让他中午都不能休息了赶着算嘛!” 哎吆! 第540章 拿出刀子 纸箱厂跟季清是长期合作,知道季清现在去了别的城市,这次赶过来时间紧急,因此也加紧时间,一天时间赶制出几个季清要求的礼盒。 季清到的时候,主任刚洗完脸从车间出来,立马就又掉头,邀请季清去看样品。 礼盒的材质跟原来的纸箱一样,不过外面又贴了一层小包装那种滑面的牛皮纸,约莫二十公分左右宽,上面打了洞,搓成麻花的红色绳子穿过来,做成提手。 虽然方法粗暴,但因为手艺好箱子上的洞也打的精美,所以看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季清看过后点点头,基本上这样就成型了,就差印字了,她这回提出两个要求:第一,绳子要做粗一点,这样提起来不会手疼,第二,箱子上打的洞要想办法封好,不能提着提着,洞越多越大。 主任表示,这两个都很好改进,很快就能改出来。 “那你先改,等你改完我再看看。”季清看向主任,“老葛,我这次要定一千个礼盒,都是拿来送领导的,所以质量问题一定要有保证。” 葛主任一脸认真:“季同志,这你放心,质量问题我会亲自一个一个盯着的。” 接着就是谈价格,这纸箱厂是村民做的自建厂,半个村子的村民都靠着这个纸箱厂的效益提高生活质量,所以季清也没压价,在葛主任报了一个听起来比较高的价格后,她直接同意了。 一块钱一个礼盒,在云岩县整个县城都是高价中的高价了,但季清并不担心,她的销路不在云岩县,她的市场在嘉城市,两边人的生活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上不说,这礼盒也不是拿来给普通人平时消费的。 送礼的东西,自古以来,就没有便宜的。 葛主任本以为这个价格季清会迟疑,没想到季清一口同意,他瞬间干劲满满,拍胸脯向季清保证,等季清验收没问题,一定会在一周内把一千个礼盒赶出来。 季清笑笑,也给了葛主任一个建议:“有钱的话可以多提升一下机器的属性,顺便找人给厂里的员工补补课,咱们一起与时俱进嘛。” “就是。” 之前葛主任压根就没想过要改进什么的,厂子从建立就是做纸箱,上一次动脑子改进是给季清做包装袋,这一次又是因为做礼盒。 眼看着周围人的生活越来越好,要求也越来越多,他们厂子要是不求新不学习,只怕很快就被淘汰了。 …… 从纸箱厂出来,季清骑车回镇上。 这时候已然晴空高照,季清却没心情享受这一刻的暖阳,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今天怕是回不去嘉城市了,她紧赶慢赶,还是在厂里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回到镇上,季清先骑车到邮局,给陈青岩单位打电话。 跟昨天不一样,今天季清等了好一会儿,结果对面说陈青岩还没来上班,至于原因,大家都不知道,也可能是睡过头了所以迟到了。 季清说过谢谢后,挂了电话。 陈青岩是个极其自律的人,不上班的时间也会按时起床,几乎从来没有赖过床,更不要说旷班这种事情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孩子们出了状况,所以导致陈青岩不能及时去上班。 季清心里瞬间担心的不行,她本来还打算再呆一天,这会儿真是一分一秒都呆不住了,恨不得行李都不要了,直接飞奔去火车站。 但这当然不行,她还得交代张娜一些事情。 季清心事重重推着自行车回到店里,却发现店里只有李国强,张娜并不在,一问,糟了,陈家老太太带着陈家老大找来了! “清姐,你快去看看,他们一开始呆在店里不肯走,娜娜劝了好一会儿才给劝出去,结果俩人一出去,就掉头进了院子,娜娜没办法,又赶紧跟过去了。” 季清:“……知道了。” 季清压着火气往屋里走,一进大门,就看到陈家老太太和陈家老大坐在院子里的小花园边上,人手一把瓜子,张娜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又无奈。 看到季清来了,张娜跟看到救星了一样,几步走到季清身边。 “清姐,他们来找你了,我说你不在,他们说知道你回来了,什么也不干,就是要等你说点事,院子大门今天没锁,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进来坐下了。” 季清微微点头,视线扫向陈家老太太和陈家老大。 她赶时间,没工夫像以前一样跟他们搞阴谋,于是直接开口:“说,你们找我干什么,提前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闹事我就叫派出所了。” 陈家老太太刚到嗓子眼的话,一下子被季清堵了回去。 她看一眼陈家老大,见陈家老大唯唯诺诺,暗骂一句没用,自己站起来和季清对峙,既然季清不让提钱,那她就提别的。 “我儿子呢,我儿子去哪儿了?” 季清冷笑:“这你得问你儿子,你问我干什么?” “……”老太太愣了下,先是重重叹气,接着又可怜兮兮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我把他拉扯大,他怎么能对我这个老娘说不管就不管呢。” 季清:“……” “你们现在是威风了,谁都把你们惹不起了,但你们想过没,我要是有一天稀里糊涂死在外面了,别人会怎么戳你们脊梁骨?我也不是吓唬你们,咱们都是一家人,我……” 季清:“……” 没看出来,老太太还会改变策略的。 这回是卖惨加怀柔! 但她才不吃这一套呢,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等过会儿,要再给陈青岩打电话问问的事。 老太太说着说着,又开始假惺惺抹眼泪,季清懒得听,直接忽略了老太太,对张娜说:“你盯着点,我进去收拾一下行李。” 眼瞅着季清无视自己直接离开,老太太终于忍不下去了,对着季清的背影大喊:“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我是你长辈,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把我当个人!” 季清闻言,脚下一顿:“你刚刚说我什么?” “我说你怎么了,我是陈青岩的娘,我说不得你吗?”老太太气得哼哧哼哧的,看向季清的目光更是夹着钉子,“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你这么坏的女人!” 说着,她突然从棉衣的袖管里掏出一把刀子,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大喊出来:“你存心要逼死我,那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第541章 最毒男人心 季清本以为老太太只是吓唬人,但她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还真敢往身上刺,一下刺到棉衣上没刺进去,她就又来第二下。 作为学过武术的人,季清看得出,老太太下手那力道,不是在假模假式。 这老太婆,该不会来真的! 就算这扎上两刀不死,伤在家里也晦气啊! 季清当然不能放任老太太在自己面前自杀而不管,这在法律上可都是要承担责任的,更不要说,人到底是陈青岩的娘,她可以以任何方式死去,却不能跟自己有关。 “妈的!要死死远点!” 季清骂了一句,几步冲过去,劈手去夺老太太手中的刀子。 她的角度本来没有任何问题,可谁知道,就在她手伸过去抓住刀把的那一瞬间,老太太身后的陈老大突然推了老太太一把! 顷刻间,老太太整个身体向前倒去,连带着季清的手错到一边,刀子失去控制,直直就朝着老太太的脖子上去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季清根本来不及思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老太太,而另一只手,就握在刀子上! 鲜血,顺着季清的指缝流了下来。 张娜已经快要吓傻了,她捂住嘴退后几步,转头跑了出去。 而老太太也傻了,她愣愣盯着季清流血的手,一下子脑子都转不过了。 她可没想过真的要自杀啊! 她纯粹是想吓唬人! 季清忍住痛,深吸一口气,将老太太手里的刀子夺下,然后转向陈老大,她阴翳的眼冷漠打量着陈老大,以从未有过的陌生眼神。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手快,你刚刚那一推,你娘脖子撞到刀子,血管这会儿都割破了。” 陈老大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他想逃走,被季清拦住去路。 “你……你让开!”陈老大话都不会说了。 他刚才根本就没想到老太太的安危,他只觉得季清总是太能耐,老太太拿个刀吓唬人家,季清肯定不会被吓唬住,所以,他就想制造点意外。 只有意外才会真实,至于老太太会不会受伤,他哪有功夫想那么多。 “你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陈老大说着,伸手就去推季清。 季清流血的手垂着,另一只拿刀的手直接往陈老大胸前一抵:“怎么,犯了事就想跑?你刚刚差点害死人,你知不知道?” 陈老大看着沾满血液的刀子,害怕的咽了口口水。 他自知理亏,但又不想就这么认了,他瞪一眼老太太,强行为自己辩驳:“什么叫我差点害死人,那娘本来就不想活,我那是救她呢!” “你救她你把她脖子往刀子上推?你嫌她死的不够快?”季清又转向老太太,讽刺的勾起嘴唇:“怕你没脑子,我提醒你一句,刚刚你儿子想害死你,是我这个被你天天骂的女人,救了你一命。” 老太太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她看着季清流血的手,就忍不住想,刚才要不是季清抓住刀子,这会儿流血的可就是她的脖子了。 一想,就觉得整个脖子凉飕飕的,吓人的要命。 “清姐,我回来了!”大门口传来张娜的声音。 季清回头,看到张娜带着派出所所长孙大爷小跑进了院子,孙大爷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派出所民警。 这才明白,原来张娜刚才跑出去,是去派出所叫人了。 因为孙老得的事,孙大爷和季清张娜都算熟悉,眼看着孙老得自作自受去劳改,张娜这个姑娘则是越来越能干,日子越过越好,孙大爷也很是欣慰,所以平时见了,也会聊上几句。 孙大爷几乎走到季清跟前,扫一眼季清滴血的手和手里的刀,急忙说:“闺女,咱可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季清把刀子递给孙大爷,深吸一口气,“我没冲动,是他们刚刚动刀子,我把刀子抢了过来,这王八蛋惹了事就想走,我才不让他走。” 来的路上,张娜已经告诉孙大爷是怎么回事,但为了公平起见,孙大爷还是照例各自询问。 等问到老太太身上,孙大爷问老太太为什么要自杀,知不知道拿自杀威胁人也是犯罪,老太太到底是害怕派出所的,一跺脚,全都交代了。 “我没想真自杀,我那是……那是吓唬他呢!” “吓唬我?”季清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并没有说,而是指着老太太棉衣上的窟窿:“你吓唬我你刺这么狠?我可是看你用了力气往自己身上扎,才冲过来拦你的。” 老太太眼神闪躲,孙大爷呵斥:“实话实说!” 老太太这才慢吞吞扯开衣领子,露出里面一大块垫的薄木头板子,她依旧是那句车轱辘话:“她不给我钱也不管我,我就想拿命吓吓她,这不……没别的招了么。” 她想卖惨,孙大爷却不吃这一套,叫她乖乖站好,过去问陈老大。 陈老大明知老太太手里有刀危险,还故意推搡老太太,说的严重点,这已经属于故意杀人罪了,也就是未遂,不然直接就逮捕了。 当然了,陈老大是不承认自己故意推老太太的,他跟老太太口径一致,说是要吓唬季清,没想到会出岔子,更没想到季清会徒手抓刀。 说着说着,甚至还变成了本来没什么事,是季清自己非要抓刀。 孙大爷尽管知道季清的为人秉性,但面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也不能偏私,他听完三人的叙述后,最后将重点放在老太太身上。 “你是当事人,你说说,陈老大是不是故意推的你?” 听到孙大爷这么问,季清已经猜到了结果。 老太太玩弄心眼儿玩弄了一辈子,却回回栽在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果不其然,老太太犹豫了一回,说:“他不是故意害我,我们早就说好的,说要吓唬吓唬我这个儿媳妇,他是我儿子,怎么可能害我。” 孙大爷:“那现在事件明了,你们两个拿着刀子上门来吓唬人家,还害得人家受了伤,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要赔偿人家。” 说着,他转向季清:“闺女,他俩我先带到所里,你赶紧去卫生院包一下手,这大冬天的,可别冻疮化脓了。” 第542章 吓唬吓唬而已 季清心里烦躁,懒得再看老太太和陈老大一眼,大步前往卫生院。 她胸口上下起伏,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陈青岩那么好一个人,会摊上这么一个原生家庭,有这么一群奇葩家人。 最搞笑的就是老太太,放着最优秀最乖的陈青岩不疼,天天就向着自己两个废物儿子,对陈青岩颐指气使。 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了,还是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老太太这种人。 看着精明的要命,实际上就是个蠢货。 也难怪一辈子狗嫌人不爱,越活越失败了。 刀子的刀刃不算锋利,季清手上也有巧劲,所以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划破了手掌,长长一条割伤,横亘在智慧线上面。 张娜看护士给季清消毒,包扎,眼睛都红了,鼻子也一吸一吸的。 包扎完毕,季清站起身,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虽然没有喊没有叫,但其实挺疼的,尤其消毒的时候,疼得她后背起了一身薄汗。 张娜抹掉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开口:“清姐,现在怎么办?” “回去看看再说。”季清抿唇,既然这两人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他们不长教训跑来戏耍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季清回到小院,得知孙大爷已经把老太太和陈老大都带到派出所去了。 老太太自然不愿意走,说是要待在儿子的院子里,但孙大爷是什么人,他最会整治无赖泼皮了,银手铐一上,直接抓走。 “你去看店,我自己过去派出所就行。”季清对张娜说,张娜知道季清这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跟上,顺从回店里了。 季清并没有直接去派出所,她先去了邮局,继续给陈青岩单位打电话。 这一回,接电话的依旧不是陈青岩,而是柳卫东。 柳卫东告诉季清:“陈哥来单位请了假,说你家小的那个感冒了,他送到诊所打针挂水一天,明天再来上班。” “舜华感冒了?严重不?”季清一颗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柳卫东知道季清不在,不然带孩子看病也不会是陈青岩的工作,陈青岩离开前交代过,一定要好好回答季清,不能让季清担心,所以他笑着说:“没事的,不严重,现在入冬了,小孩子冷一下热一下,感冒是常事,有陈哥照顾着,嫂子你就放心。” 尽管柳卫东这么说,季清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小孩子一感冒,必然是要发烧的。 但眼下,她担心也没用,柳卫东是个外人,她要是说一堆有的没的,也影响陈青岩在同事面前的形象。 “那行,要是我家二哥回所里,麻烦你告诉他一声,我这边今天还有点事忙,走不开,我买明天早上的火车票回去。” 挂了电话,季清忍不住想到舜华小宝贝那张圆扑扑白嫩嫩的脸,想到舜华这时候因为感冒而流着大鼻涕又是打针又是输液。 对于一个小朋友来说,真是遭罪。 低头看向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季清又忍不住苦笑起来,看样子,他们一家今天这是遇上水逆了,她在这边遭殃,舜华小宝在那边受罪。 真想赶紧回去啊! 老太太和陈老大被带到派出所后,安静的像个鹌鹑一样,杵在墙角等孙大爷安排。有陈向东三番五次进局子的先例,他们也害怕着呢,害怕判刑,害怕坐牢。 孙大爷端一杯热茶,走过来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热茶,一边教育老太太和陈老大。 “多少岁的人了,干的这都是什么事!” “想没想过,万一失了手,假自杀变成真自杀咋办?你这个老太太,胆子也真够大的,要是刚才稍微有点闪失,你还能站在这儿喘气吗?” “还有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老娘做傻事你不拦着,反而跟着老娘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孙大爷身为派出所所长,又是练过武的人,不仅气场强大骇人,说起话来更是铿锵有力,吓得老太太和陈老大只敢点头,一句分辨的话都不敢说。 正教训着,看到季清来了,立马朝季清招手。 “闺女,这边!” 季清走过去,扫一眼拢着袖子一脸怂样的老太太和陈老大,直接问孙大爷:“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嘉城市,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大爷你告诉我,今天这事会是怎么个处理法。” 孙大爷摇摇头,“闺女,实话跟你说,你们毕竟是一家人,就算是已经口头上断绝了关系,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而且他们俩人都说了是吓唬吓唬你,没想真的干什么,刀子也是你自己抓的,所以,我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我让他们给你赔偿医药费,再给你买点东西。” 这个结果,季清已经预料到,在老太太开口说她是和陈老大商量好的,陈老大没有故意推她那一刻起,季清就清楚会是这样。 她看起来也没啥反应,甚至连口气都没叹:“算了,让他们回去,我不缺这点东西。” “哎……”孙大爷一脸无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青岩同志不在,让你受惊吓了,你要是心里气不过,我就留他们一个晚上,亲自给他们思想教育一下。” “不用了,放他们回去,就像大爷你说的,他们俩一个是陈青岩同志的亲哥,一个是陈青岩同志的亲娘,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既然季清都这么说了,孙大爷自然没有再留着人的道理,不过他还是好好训斥了一番陈老大,孙大爷生平,最看不上的就是陈老大这种蔫坏的男人。 一个大男人,啥事儿都让老娘担着,真是个孬种! “我放了你们,你们就乖乖给我回家去,要是再敢乱来,跑到我管的地方惹是生非,我非把你们抓起来好好改造,听到没有!” 老太太和陈老大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出了派出所,看孙大爷就站在季清身边,他们不敢再过去找季清说话,虽然心中还是不甘,但也只能灰溜溜离开。 望着老太太和陈老大离开的背影,季清眼睛微眯,和孙大爷告别。 既然孙大爷这边没法好好给这俩人一个教训,那就由她自己来,反正刚不是也说了,毕竟是一家人,吓唬吓唬而已,那她也可以吓唬吓唬他们啊。 刀子是她自己抓的,拳头也长在她身上。 第543章 把憋的气出了 老太太和陈老大没有喊驴车,沉默着从镇上往村子里走,心思各异,也没话可说。 老太太手里的钱几乎全花在给陈向东打点上了,如今穷的是叮当响,陈芬芳的男人高成进也就是刚犯事的时候表现好了一阵子,这会儿陈芬芳肚子里又有了,他也又起了花心思,现在别说给她钱了,就连陈芬芳都要不到钱。 而陈老大知道要是喊驴车得自己掏钱,所以压根不提。 两人就这么走着,拐过一个山沟,老太太走不动了,要坐下来休息,陈老大一声不吭,拉着一张长脸就站在一边。 老太太终究是忍不住,瞅一眼也算是疼了半辈子的大儿子,露出讥讽的笑容:“老大,娘把你生下来,拉扯大,给你娶媳妇,你媳妇生了娃还给你拉娃,算是没亏待过你。” “……娘,没亏待过。”陈老大不敢直视老太太的眼神。 老太太自然知道儿子在心虚什么,她在这一刻瞬间感觉到悲凉,但又不想承认现实,只能自欺欺人道:“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听话的儿子,你一定会好好孝顺娘的。” 陈老大:“……” 俩人又坐了一会准备起身,两个麻袋突然从天而降,一个罩在陈老大的头上,一个罩在老太太头上。 “啊!”老太太尖叫起来。 季清一把将老太太推到墙上,接着一脚朝陈老大踢过去,踢的陈老大跌坐在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双手使劲去拽麻袋,她趁着这个功夫,对陈老大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她灵巧避开了要害,保证不会将人踢成残废,在此基础上,是能打多重打了多重。 不伤筋动骨,但疼个十天半个月是必须的! 直到打的陈老大躺在地上嗷嗷叫唤,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才退后几步,和从麻袋里挣脱出来的老太太对视一眼,飞速从山沟的另一边离开。 对陈老大的这口气,她憋了两年了,今天终于还上了! 这男人不是喜欢来阴的嘛,那她今天就给她阴一把! 至于看到她的老太太,她就是故意打给老太太看的。 眼睁睁看着季清离开,老太太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去查看地上陈老大的伤势,她费力地把陈老大身上的麻袋取了,入目是陈老大一张被打的鼻青眼肿的脸。 “我的老天爷呀!” “草,那个逼崽子打我的,我……哎吆……”陈老大捂着腰叫唤一声,看老太太的眼神瞬间变得疑惑:“娘,你怎么没事?” 老太太眼珠一转,立马扶住大腿:“什么叫我没事,不知道哪个混球,踢得我的腿都快残了!让我抓住,我今天非给他告到派出所去!” 陈老大没有再怀疑老太太,而是说:“我看准是季清那臭娘们,我就说她怎么那么好心放咱们走呢,原来是在这儿等咱们呢,哎吆,疼死我了,泼妇居然敢跑来打我们,娘,咱们这就回派出所走!” 老太太除了被套了个麻袋外毫发无损,虽然她也讨厌季清,但这一回,她不想去找季清的麻烦,毕竟季清是来找陈老大寻仇,又不是找她,她干嘛上赶着去和季清作对呢。 而且,陈老大故意把她往刀子上推,活该挨这一顿打! “去什么去,你看见人家了吗?咱们就这么空口无凭去,不得被那姓孙的所长抓起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咱们白挨一顿打?” 老太太头一回这么嫌弃自己的大儿子,瞪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要真是她干的,她一个女人你一个男人,被打一顿你好意思去说啊,要是你说了人家不信呢?” 陈老大疼的都站不起来,哎吆吆叫唤:“那我就白挨这一顿打啊!” “那不然咋办?” “哎吆吆……” …… 季清哼着歌回到小院,叫来张娜吩咐完纸箱厂的事,接着又把自己从嘉城市带来的东西分了。 时兴的发卡和手链是给张娜和李国强的,需要组装的机器人玩具和高级铅笔盒是给许明哲的,还有一条红色的围巾,是给丁秀的。 许明哲在学校里上课,丁秀去了娘家,季清把这些东西都给张娜,让她代她送给他们。 “清姐,你今天就要走了吗?”张娜有些不舍得。 季清摇头:“还不确定,我先拿上东西去县城,看看还有没有车票,要是有的话,我想今天就回去,小华感冒送到诊所了,我不放心。” 张娜回屋,拿了自己连夜赶制出来的鞋垫,塞到季清略显空荡的包里,又给季清装了些吃的,水壶灌了热水,让季清一路上吃喝。 “清姐,你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 到了县城,季清提着行李包直奔火车站。 去嘉城市的火车票还有,是下午五点的票,到嘉城市得夜里两点多了。 季清没有犹豫,问了后就把票买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下午就回去,她便没再去给陈青岩单位打电话,她人在外面,就算是打了陈青岩接上了,也肯定会为了让她宽心,避重就轻的说一些话。 与其那样,不如自己回去看。 相比于来时的热闹跌宕,回去的车程显得有些无聊,心里惦记着孩子们和陈青岩,季清也没心思看书了,靠着椅背睡一会发呆一会,终于挨到下车。 季清从火车站走出去,立马就有举着纸板的男人女人上前,问季清要不要住宿。 季清一概没理会,径直朝着站外走去。 有三四辆出租车停在火车广场前的马路边上,季清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打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去。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担心不安全。 她就算身手再好,在陌生人眼中,依旧是一个女人,而在坏人眼中,便是一个容易下手的对象,季清大老远赶回来,不想冒这个险。 季清庆幸自己是个认路的人,从火车站走到科学研究所家属院,走快一点也就半个多小时。 小区楼下门卫的灯还亮着,认出季清是院子里的住户,门卫开了铁门,季清一颗心终于安定,说了声谢谢后放缓步子上楼。 想到这个时间点大家都睡了,季清轻手轻脚拿钥匙开门。 打开门,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开灯,却愕然发现,屋子里是亮着的。 盈寒到厨房倒热水,听到钥匙的声音,捧着杯子朝着门口走去,当门打开季清的身影出现,盈寒惊讶出声:“妈妈!” 第544章 都想死你了 季清更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嘘……”盈寒手指放在嘴边,朝着小卧室看了眼,小声说:“爸爸在忙工作,我在照顾小华,小华这会儿已经不烧了,爸爸担心万一再烧起来,让我们轮流看着呢。” 季清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放轻脚步朝大卧室走去。 舜华睡在进门位置高低床的下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额头上搭着湿毛巾,一张小脸因为发热而红扑扑的,看上去让人格外心疼。 季清在床边坐下,搓热手掌,小心探进被子里试舜华身上的温度,小华脸虽然红,身上却是不烧了,只不过因为出了汗的缘故,贴身的衣服湿漉漉的。 “妈妈,小华是不是不烧了?”盈寒走过来,小声问。 季清点点头,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小华的贴身衣裤,让盈寒扶着小华坐起来,她三两下给小华换上。 头上的湿毛巾也取掉,被子往下拉一点。 “好了,没事了。”季清看一眼睡着的泽木和若春,轻轻抱了抱盈寒,在盈寒额头上亲亲:“宝贝,你也快去睡,明天早上还要起来上学呢。” 被妈妈又亲又喊宝贝,盈寒心里甜甜的,放下水杯,去自己的床上睡了。 季清又在小华床边坐了会,见小华睡的越来越安稳,脸也没那么红了,才起身离开,她没去找陈青岩,而是先到卫生间,洗漱收拾。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除了受伤的那只手不能用有点麻烦,其他都是说不出的舒畅。 洗完出来一看客厅的挂表,已经三点半了。 小卧室的灯光还照出来,季清在心底里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推开门,入目是陈青岩宽阔的后背,他正俯身在写字台前,忘我的做着工作。 季清走过去,将热水杯放在桌上。 “小华还烧着吗?”陈青岩头也不抬地问,显然是把进来的季清当成了盈寒。 季清没吭声,几秒钟过去,陈青岩察觉出不对劲,猛地转头,愣愣盯着季清看了几秒,“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清挨着床边坐下,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一边回答陈青岩的问题:“我早上打电话到你单位,听说小华感冒了,正好事情忙完了,就去买了回来的票。” “……安全回来就好。”陈青岩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都是马后炮,便只说了这一句。 季清淡淡一笑,看向写字台上摊开的一张张演算纸,“还有多久弄完?” 陈青岩叹了口气:“还有一会。” 他白天没去单位,本应该处理的工作没处理,要是今晚不处理完,明天上班没法把数据交上去,会耽误到其他同事的工作。 “那你忙,我先上床休息会,顺便再看看小华还烧不烧。” 季清说完,便拉开被子上了床,白天在火车上眯的时间挺长,她这会儿并不是很困,只是坐了九个小时的火车,感觉腰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上了床躺平后才感觉好了些。 陈青岩深深看了眼季清,又伏案忙自己的了。 季清不知道自己眯了多久,朦胧间陈青岩也钻进了被子,将她揽进怀里。 她意识回笼,努力睁开眼睛:“我得再去看看小华。” “我去看过了,没烧,正常睡着了。”陈青岩紧紧抱着季清,说不出的安稳踏实,这几天季清不在,他忙得晕头转向,有种灵魂都被掏空的感觉。 季清还想跟陈青岩说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陈青岩的轻微呼声已经传来。 她笑了下,也闭上眼睡了。 次日,季清和陈青岩还睡着,卧室外若春的声音响起。 “妈妈,你回来了是吗?” 接着,是泽木的声音。 “小华感冒好了,也不发烧了。” 季清和陈青岩同时被吵醒,两人对视一眼,相继起床。 拉开卧室门,四小只都站在门口,小华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盈寒帮他抓着,泽木和若春脖子拔的长长的,看到季清出现就开始笑。 “你们站这儿干什么,当门神呢?”季清调侃一句。 “妈妈,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想死你了。”四小只笑的开心,季清也情不自禁笑起来,她笑着回过头看陈青岩,发现陈青岩也笑着。 若春想跟妈妈说家里这几天乱套的情况,看一眼爸爸,又把话咽了回去,还是等会儿上学的时候再说。 洗漱过后,季清给孩子们找厚衣服穿,陈青岩去楼下早餐店买了包子和粥上来,一家人吃过,跟往常一样,陈青岩上班,季清送孩子们上学。 六个人热热闹闹走出小区门,在路口分开。 目送着爸爸远去的背影,若春终于说出了那句心里话:“妈妈,你回来真是太好了。”不是说爸爸不好,只是相比于和爸爸呆在一起,她还是更喜欢和妈妈一起。 剩下三小只虽然没说,但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哪怕是极其崇拜爸爸的泽木,也很高兴妈妈回来。 季清揉揉若春的脑袋,笑起来:“爸爸的工作是很神圣的,咱们要理解爸爸的辛苦。” 送孩子们到校门口,季清再次见到了冯清莉。 冯清莉看到季清就迎了上来:“听孩子们说你回老家去了,是去做我那个礼盒了?” “对,已经安排好了,就等过几天货车过去,把礼盒都拉上来了。”季清表现得很是自信,说出口的话却是谦虚的:“到时候我先拿给你看看,你看看满不满意。” 冯清莉倒也直爽,不打哈哈:“行呢。” 既然上周末没能聚会,冯清莉又约了这周末聚会,季清自然是欣喜同意。 俩人在校门口分开,季清随便找了家诊所,把手心的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下,为了不让陈青岩发现,她昨晚就将纱布取了,只留着手心的一点,这会儿已经有血渗出来。 跟之前一样,老太太和陈老大上门找事的事,季清并不想跟陈青岩说,陈青岩身上肩负着重任,他的兄弟和母亲父亲都不理解,她这个妻子理解。 包扎好后,季清坐上电车,先是坐车到赵玲小区外的邮局给张娜打了电话,接着上门找赵玲。 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已经决定了,她要找一个保姆。 第546章 逆境重生 中午,季清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她试着问四小只:“妈妈之后要在这边开店,要做的事情很多,工作也会越来越忙,可能就没办法天天给你们准备午饭没法按时接你们上学放学了。” “妈妈,我可以做饭的。”盈寒第一个说。 反正在镇上的时候,她也经常做饭,早就熟悉怎么快速做一顿好吃又省时间的饭了。 若春也紧跟着说:“妈妈,我也可以。” 泽木对做饭兴趣不大,见状他主动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那以后我就接小华上学放学,保证不会让妈妈你担心。” 看孩子们这么懂事,季清欣慰的笑了。 “真是妈妈的乖宝宝们。”季清挨个揉揉四小只的脑袋,接着说:“现在不比以前在村里了,现在咱们生活在市里,你们的竞争对象是你们身边的这些小伙伴,他们都没有中午回家做饭的,所以妈妈也不会让你们承担这些,你们只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和兴趣爱好上就好。” 村里孩子们做饭是常事,所以季清也不拦着家里这几个,可市里的孩子们哪个这么小就做饭,入乡随俗,季清不想因为自己,而苦了孩子们。 “那……怎么办呀?” 季清这才说:“妈妈想给你们找个保姆,专门照顾你们,中午和晚上给你们做饭,在妈妈忙的时候,负责接送你们上学。你们觉得怎么样?” 保姆一词,对孩子们来说还很新鲜。 只有若春对此稍微有些熟悉,她哎呀一声:“我听我们班同学说过,说黎星阳家里就都是保姆,他妈妈从来都不用做饭做家务的。” 黎星阳,便是若春所在班级的班长,长相跟许明哲有几分相似。 盈寒听后又惊又喜:“那咱们家有了保姆,以后妈妈是不是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着就觉得很期待。 “看有没有时间。”见孩子们对此感兴趣,季清也就多说了几句:“当你的时间比较宝贵的时候,这些零碎的事情,就可以付钱来找人做了,你们现在好好学习,以后越是有成就,时间就越是宝贵。” 泽木这个小人精当即盘算起来:“也就是说,我们以后要是混得好,才有资格请保姆,混的不行,时间不宝贵,就只能自己做这些事了?” 季清笑笑:“差不多,不过时间的宝贵程度不只从挣的钱多少来说,也从为社会作出贡献提供价值来说。就比如你们爸爸,虽然挣得没那么多,但他是在为国家做贡献,时间也是一样宝贵的。” 孩子们似懂非懂点头。 爸爸的工作是很神圣很伟大的,妈妈经常说,他们都知道。 …… 下午三点,季清和刘丽赵玲三人坐在一家小饭馆的包间里。 刘丽在三人里面年纪最大,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她做主点了菜又要了三瓶啤酒。 赵玲还没喝过啤酒,拿起来对嘴喝了一口后,立马就紧紧皱起了眉头,刘丽瞧见笑得不行:“不好喝是,我也觉得不好喝,不知道男人怎么那么爱喝。” 她要啤酒,就是想让季清和赵玲尝个鲜,毕竟这时候喝啤酒的人还不多。 季清前世啤酒、白酒、红酒都喝过,但并不热衷,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喝奶茶。 不过,酒这个东西确实是拉近社交距离的利器,几杯啤酒下肚后,三人也聊开了。刘丽许久没有碰到像季清这么投缘的人,话匣子一拉开就关不上了。 从她的叙述中,季清也了解到了她悲惨的过去。 原来,今年三十五岁的刘丽,有两个姑娘,一个儿子,儿子是她大前年才生下来的,但就算是生了儿子,在外面有花头的丈夫还是无情离去,刘丽带着姑娘儿子回娘家,四个人挤在娘家一个不到十平方的卧室里,一个刚出月子的女人,就这么靠着老母亲和老父亲的接济过了半年。 半年后,刘丽给儿子断了奶,自己出门找工作,并顺便把已经到了年纪的女儿们送到学校。 她一个人的收入要养活几口人不容易,老母亲老父亲又突然双双卧病在床,肩负起所有养家重任的她,那段时间干了所有能接到的活,白天出去打工,晚上等孩子们睡着了,起来缝制衣服,夏天镇上的砖窑挣钱多,她就又去砖窑干那些男人们都怨声连天的粗活。 就这么熬了一年,日子终于好过一点,她也有更多时间来考虑未来。 当她从别人口中得知,现在各个店里都缺包装袋后,她打起了自己做包装袋的主意,做包装袋需要机器,她买不起,她就去垃圾场蹲守,用捡到的课桌当机身,废电熨斗里的云母片当电热条,靠着摸索和请教别人,自己做了台简陋的土热合机。 就是在这台“自制”的土热合机上,她完成了在别人看来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后面的这段故事季清上午就听过,但现在结合刘丽的悲惨遭遇来听,感受又不一样了。 季清动容不已,赵玲更是流泪满面。 “唉,回头想想,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我这么苦了,所以现在来补偿我了。”刘丽眼角也闪烁着泪光,现在的她,一个月的净收入,已经将近三千了。 累吗,当然累。 还是得起早贪黑,每天手下还是没停过,但比起当初在砖窑脱坯清窑,那不知道要轻松多少。 一顿饭吃到末尾,刘丽又笑起来,只喝了一瓶啤酒的她略有几分微醺,她的目光从赵玲身上,移动到季清身上,感慨万分道:“看看你们,多努力多勤快,不比那些男人差,那些男人,他们都说我们女人不行,我们要是真相信了他们说的,那就彻彻底底不行了!” 刘丽话音未落,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尽管这顿饭吃的极其开心,刘丽还是没放纵自己,吃完饭后,她便和赵玲一起回小门店干活,季清跟着她们一同走回去,顺便告诉刘丽自己想找个保姆的事。 季清还是在聊天的时候想到咨询刘丽的,毕竟刘丽现在工作这么忙,她父母又年纪大了还生病,她家里的孩子肯定是由别人照顾的。 果不其然,听季清说完,刘丽当即说:“我认识好几个做保姆的,等今晚回去我帮你问问。” 第547章 外婆要来了 现如今季清一家住的房子太小,找保姆也不能找住家做全天的,只能找做半天或者只做饭送孩子们的,不住家的保姆,要求没法太高。 这时候保姆市场也还没完善,基本上就是被儿女接近城的妇女们,没有工作又想挣钱补贴家用,经人介绍后就会做做保姆一类的活。 季清已经打算好了,正好趁着距离买房还有段时间,先多接触一下保姆,等买了房再找住家的。 晚上陈青岩回来吃了顿饭,又要赶去研究所了。 他的工作性质是属于一级涉密的,能带到家里来做的,只能是最基础的工作,其余工作一概都得在单位完成。 因为照顾几个孩子们,陈青岩这几天落了不少工作,又因为最近设备即将投入建设,需要的演算工作更多,研究所不少人都选择不回家,连轴转工作。 季清对此表示理解,只是一再提醒陈青岩要注意身体,并把下午回来路上自己去诊所配的养生茶给陈青岩装上,让陈青岩熬夜的时候务必多喝一喝。 依旧是那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怕是为国服务,咱们也得细水长流。” 陈青岩心里暖洋洋,俯身在季清嘴角亲亲。 有了季清的引导,孩子们也知道爸爸工作不容易,纷纷送爸爸到门口,并异口同声地提醒爸爸要注意身体健康。 这幅和谐又温馨的画面,看的对门准备出门散布的老夫妇嘴角上扬,直夸四小只懂事乖巧,又说季清把孩子教得好,季清笑着附和几句,关上门,四小只高兴的哈哈大笑。 他们现在最高兴的,就是别人夸他们了! 来嘉城市之前他们总担心呢,担心从镇上到了市里,会不习惯,会被人家市里的人瞧不起,可没想到的是,来了后他们经常被夸呢,今天四小只就因为在学校组织的校园劳动会上表现优异,而被所有老师夸奖呢! 全校那么多学生,他们几个是用铁铲用的最好的,就连个头小岁数也小的舜华,拿铁铲铲杂草的姿势,也比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专业多了。 季清一边洗完,一边笑眯眯听着四小只说学校里发生的事,不禁感慨起来。 难怪人家说八十年代是最好的年代呢,这时候人们没七十年代那么动荡那么穷,但也没九十年代零零年代那么浮躁,人们现在刚过上好日子,普遍的还是以勤劳朴实为荣呢,不像几十年后,哪怕是小学里面,学生的攀比风气都重到让人咂舌。 转眼到了周末,陈青岩依旧在研究所忙碌,季清独自带上四小只前往冯清莉家。 因为今天要过去,她早上五点就自然醒了,一直幻想着去冯清莉家做客的画面。 实际上,她前世并没有去过冯清莉现在的家。 嘉城市分为南北城,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生活在南城,未来的北城还是村子和田地,又过了十多年,北城才陆陆续续发展起来。 而季清,就出生在北城。 当时还流行一句话:新人在北,老人在南。 冯清莉后来也在北城买了房,等北城发展起来后就住了过去,南城的旧家属院则趁着租房热租给了外来打工的夫妻,季清自然没有来过现在的家属院。 坐在电车上,四小只兴奋的叽叽喳喳。 虽然他们都很喜欢去少年宫,但他们更喜欢去做客,能看看别人的家,还能吃好多好吃的。 盈寒算是对串门兴趣比较短缺的,可今天也很期待,因为许嫣说了,她家里不仅有各种好看的书,还有她妈妈给她买的布娃娃,布娃娃眼睛是蓝色的,睫毛很长,躺下的时候眼睛会自动闭上,坐起来后眼睛又会睁开。 她被许嫣说的很好奇,想亲眼看看布娃娃是怎么自己睁眼睛闭眼睛的。 电车到站,季清带着孩子们下了电车,一眼就看到来接他们的许家平和许嫣。 “盈寒!”许嫣大喊一声,松开许家平的手几步奔到盈寒面前。 盈寒淡淡笑了下,对紧跟着走过来的许家平乖巧问候:“叔叔好。” 许家平扫一圈,没看到陈青岩,略有几分失望,“陈青岩不来吗?” 季清忙解释:“他最近所里忙得很,都好几天没回家住了,周末所里自然也不放人,我猜着应该是年底在赶进度,也没细问。” “原来是这样。”许家平这才脸色缓和,不是陈青岩不想来的就好。 在冯清莉结交的这些朋友里,季清家这个男人是他最欣赏的,不卑不亢说话进退有度,不没话找话说也不乱打听,待在一起非常舒服。 季清微笑着把手里的红袋子递给许家平:“头一次上门,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太客气了,等会儿你自己给到她手里。”许家平自觉走到马路最外边,护住几个小孩,并自然牵起舜华的手,显然很喜欢舜华。 想到冯清莉曾经提过的再生一胎的事,季清不着痕迹的开玩笑:“我看你家许嫣一个孤单的很,姐夫,趁着年轻,赶紧和冯姐再给许嫣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啊,家里人多了热闹。” 许家平在老婆嘴里也听过这个话,最近也挺动摇的,但他嘴上依旧说:“这得看缘分,而且得听听我们家嫣嫣的意见,看她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我当然想要了!我想要好几个!”许嫣拉着盈寒的手,立马说。 许家平笑起来:“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是不是看人家弟弟妹妹人多热闹,也就想要了?” 许嫣吐吐舌头:“才不是呢。” 其实就是如此,但她并不想承认。 进了屋,季清把袋子塞到冯清莉手里,冯清莉哎吆一声:“咋提这么多东西,你这个人,总给我整的这么客气!” 季清看一眼已经带着孩子们去坐沙发的许家平,凑近冯清莉,小声说:“我给你拿了两罐蜂蜜,平时你让姐夫多喝点,蜂蜜水能清除嘴里的细菌,还能缓解嚼槟榔带来的炎症,对男人女人都好。” 冯清莉一下高兴起来,“你真是太周到了。” 她喜滋滋抱着蜂蜜进厨房,季清跟进去,听到冯清莉说:“等会儿我妹妹过来,送个东西就走,你不是认识她嘛,正好你俩能见一面。” 季清愣住,外婆要来了?? 第548章 就差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季清都魂不守舍。 哪怕她心里清楚,现如今的外婆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跟她印象中的外婆大相径庭,而且外婆也根本都不认识她。 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激动期待的心情,父亲从小就不疼她,后来甚至直接一走了之,将她和母亲抛弃,所以她从小对爷爷奶奶都没什么感情,反倒是对外婆外公,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 外婆外公相继去世的时候,她整整伤心了半年。 她曾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们了,可谁能想到,老天竟给她一个奇遇,让她可以以另外一重身份,去认识这些她深深思念的人。 冯清莉只顾着请客高兴,并没有多注意季清的情绪,孩子们也玩的热闹,冯清莉就许嫣这一个孩子,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她跟许家平便给许嫣买了许多玩具,男孩女孩玩的都有,正好让四小只玩了个开心。 季清不时朝着门口看去,等待着外婆的出现。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所有菜肴都被摆上了餐桌,大家要坐在一起开始吃饭,外婆还是没影。 “我手艺不如你,做的没你好吃啊,你别嫌弃。”冯清莉解开围裙,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季清终于忍不住,主动对冯清莉笑着说:“你妹妹不是要来给你送东西吗,要不咱们等等她,等她来了一起吃呗。” 冯清莉却摆摆手:“不用,她今天还有别的事呢,好像是带女儿要跟他们邻居一起去动物园还是什么,反正不用操心她,咱们吃自己的就行。” 季清咬唇。 自她长大后,妈妈就很少提起爸爸的事情,但她清楚记得,家里有张照片,上面是才十五六岁的爸爸妈妈,俩人站在动物园前,笑得无比开心。 爸爸和妈妈相识的早,是青梅竹马,这么算的话,现在这个时候,爸爸和妈妈也已经认识了。 按照相片上的年纪,爸爸妈妈并不是今天在动物园照的相,但冯清莉嘴里那个今天一起去动物园的邻居,应该就是爸爸的家人。 一连串的猜测,令季清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哎呀,季清你怎么都不吃,是不是不好吃?”见季清只盯着眼前一盘炒茄子吃,神情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冯清莉担忧的问。 季清回过神,微微一笑:“没有,好吃的,我只是刚刚在想事情。” 冯清莉好奇:“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出神?” 被这么一打岔,孩子们也看向妈妈,妈妈平时惯会捧场了,不仅会说好多别人爱听的话,还会关心他们吃什么,很少像今天这样,捧着碗头也不抬。 泽木小聪明见气氛有点僵,立马站起来,主动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妈妈碗里:“妈妈,这个特别好吃,你快尝尝。” 他夹完菜转向冯清莉,小大人似的叹口气:“阿姨,我爸爸最近天天加班,晚上都不回家,我妈妈发愁呢。” 加班这个词,还是他昨天晚上才学的,这会儿已经用上了。 “原来是这样啊。”冯清莉一听,不疑有他,感慨道:“难怪我看你闷闷不乐,唉,你家青岩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啊,怎么能这么忙啊,不是到了年前,一般都会闲一点的吗。” 许家平对陈青岩的工作性质知道一点皮毛,当即瞪一眼冯清莉:“见人就问人家在哪儿工作,你这个坏毛病迟早得改改,再说陈青岩上次不是已经说了吗,他是搞工程的。” “说了吗,我忘了。”冯清莉对着季清抱歉笑笑:“季清你别多想了,也就这一阵,等忙过了就好了,最近你要是一个人带孩子带不过来,就跟我说,我抽空帮帮你。” 季清笑笑:“谢谢姐。” 她刚准备跟冯清莉闲聊几句转话题让自己放松一下,门突然被敲响了。 瞬间,季清手里的筷子捏紧了。 “应该是我妹妹送东西来了。”冯清莉站起身,“你们先吃,我过去拿一下就过来。” 许家平见状,招呼季清和四小只:“来来来,尝尝这个黄豆猪蹄,可炖了好几个小时呢。” 季清却突然放下筷子,也朝着门口走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正拉开门的冯清莉,她一边狐疑一边开了门,那一瞬间,季清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 门外站的是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陌生老太,并不是年轻的外婆。 “王婶,是你啊,快进来坐。”冯清莉熟悉的打招呼。 被唤作王婶的女人摆摆手,将一个塑料袋塞进冯清莉手中,“刚在楼底下碰到你妹妹,她火急火燎的,说要把这个东西给你,看我也要上楼,就让我带上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谢谢王婶了,我们正吃饭呢,王婶进来一起吃。” “不了不了,你们吃。” 大门关上,季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冲下去,这时候如果下楼冲出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外婆一面,不仅是外婆,还有尚且是个美好少女的母亲! 冯清莉这回终于意识到季清的不对劲,她给许家平递了个眼色,将季清拉进厨房。 “季清,你实话跟我说,你怎么了?” 也许是没有见到外婆的失望,也许是再也没法将思念忍下去,季清没有再装作局外人,她深吸一口气,抓住冯清莉的手,认认真真道:“冯姐,你能帮忙,安排我跟你妹妹见一面吗?” 冯清莉没想到季清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你想见她?为什么?因为她帮过你?”冯清莉隐约记得,刚与季清认识的时候,季清就说过这事。 季清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就是现在的外婆未来的孙女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只好将计就计,点头:“嗯,她不只是帮过我,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很想见见她。” 母亲给了她生命,外婆看护她长大,说是救命恩人,也没什么不对的。 见冯清莉犹豫,季清也知道太唐突了,连忙说:“你不用急着答应我,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者给冯清薇传个话,等你们商量好了我们再一起约个见面,地点和时间你们定,我只想见她一面,亲口对她说一说……救命之恩。” 冯清莉对季清是很有好感的,既然季清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法再拒绝:“那行,我回头帮你问一下,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太紧张了。” 第550章 一千五百盒 当天晚上,陈青岩没留宿单位,回家住了。 尽管季清并不想将自己这些麻烦事带给陈青岩,但她微拧的眉头还是引起了陈青岩的注意,在关灯睡觉前,陈青岩将季清搂进怀中,询问季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清想摇头,但心中苦闷,还是忍不住对陈青岩说了。 “我今天跟冯清莉去看房子了,在市六中那边,看上了一套四居室的房子,就是价格很贵,要七万块,现在家里没那么多钱,拿不下来。” 陈青岩听后,沉默片刻,才开口:“咱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有什么问题吗,你觉得太小了?” 尽管在他看来,这房子条件已经很好,但既然季清想换房子,说明季清有自己必须换房子的理由。 “嗯……”季清叹口气,徐徐道:“等货拉过来,我的店开起来,我可能会特别忙,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孩子们了,所以我想找个住家保姆,现在这个房子,找不了住家保姆。” 陈青岩认真听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接着,他沉默几秒,才开口:“还差多少?” “还差两万多,我现在在做过年礼盒,等这批礼盒做完,两个店过年前挣的钱拿到手,应该就差不了多少了。”说出来后,季清一下子心情就舒畅了,她抱住陈青岩的腰,噗嗤一下笑了:“算了,是我太着急了,年后再想这件事,过年那段时间两个店收入好,等年后肯定能攒够钱的。” 陈青岩拍拍季清的肩膀,紧锁的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次日,送孩子们上学后,季清乘坐电车,来到货运车车队。 门卫的大爷记得季清,直接给季清开了门,季清送给门卫大爷一包烟,在门卫大爷的提醒下,径直走到车队队长夏队长的休息室。 敲门进去后,依旧是熟悉的牌局。 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一看到季清来了,夏队长打完一把后便丢了牌,起身走向季清:“妹子,是不是要用车了?” “倒不是这个,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个别的事情。”季清环视一圈众人,夏队长一个眼神,众人立马散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休息室这会儿只剩季清和夏队长,夏队长往椅子上一坐,满眼好奇的看着季清:“妹子,你要跟我说啥事情,林部长让你来的?” 季清笑着坐在夏队长对面,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是为我自己的事来的。” “哦?你说来听听。” “是这样,我自己开了一个卖干货的店,最近正在做一个过年送礼的礼盒,礼盒的价格稍微有点贵,普通人消费不起,于是我就想,咱们高收入的夏队长这儿兴许能用得上,所以这不是,上门毛遂自荐来了。” 夏队长虽然大老粗一个,但因为挣钱多,世面也是见过不少的。 闻言,便问季清:“你说的礼盒,长啥样?” “目前还没做出来,大概是这个样子的。”季清拿出从青云镇带回来的第一次改进后的礼盒,开始为夏队长讲解礼盒最后成型后的样子。 她之所以回来后没拿给冯清莉看,是因为冯清莉的单子已经谈下来了,而面对夏队长这样的男人,只凭空口说,恐怕是不行的。 夏队长听后,夹着烟的手指挠挠头:“这个……你说的这个听着价格不贵,也有点意思,可妹子,你这事儿不行啊。” 季清瞬间屏住呼吸。 她来之前就想清楚了,她负责推销,人家不一定会答应这笔买卖,这都是作为销售人员要面对的很正常的事,就算没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哪怕是面对夏队长的拒绝,她也面带微笑,继续追问:“夏队长,你觉得哪儿有问题,可以提出来的,我也是想到你们可能需要才来问的,你不用觉得为难。” “那我倒是没为难。”夏队长啧一声,爆出一句:“问题是,过年给队里发礼盒这种事情,它不归我管啊!” 季清微愣。 原来夏队长说的不行,是这个原因。 不过她瞬间就想明白,夏队长作为货运车车队队长,管的是车的事,而车队经理,则管的是经营方面的事,譬如送礼这一类的。 季清看出夏队长的不高兴,没有急着表示要去找经理,而是惋惜的叹了口气:“哎呀,那就算了去,我还想着能借夏队长的关系今年过年多卖点礼盒,完了准备买房呢,既然这事不归夏队长管,我就不弄了,咱也不找别人去。” 她先摆出态度,夏队长心里高兴了,便松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不是想靠着这个挣钱吗?” “是想挣钱,但这不是看夏队长在这儿呢,我才来问的嘛。”分明是自己想卖货,季清几句话,瞬间就将自己来的目的变了,变成朋友之间的赏识了。 季清还不只是嘴上说说,她直接把纸盒装包里,站起身:“队长,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的车是周五去云岩县是,周五上午我再过来一趟,再落实一下细节。” 夏队长这边还想季清说的弄礼盒的事呢,没想到季清已经准备走了。 他来不及反应,点点头:“行,周五你来,我那天也在呢,这次去云岩县送东西我亲自去,保准不能耽误你的事儿。” “好嘞,那就谢谢夏队长了。” 季清从车队离开后,直奔邮局,给张娜打了电话。 先是说了跟进礼盒的事,接着,季清告诉张娜:“我原来和纸箱厂主任谈的是定一千盒,你重新去定一下,定一千五百盒,另外把这一千五百盒的货准备好,这周五货车就去拉了,到时候如果时间赶不及,你可以不用装好,直接把货和礼盒分开装车拉开,拉过来后我这边自己找人装。” 一千五百盒,也就是说,除了冯清莉预定的五百五十盒之外,她还要推销出去将近一千盒,并且是在过年之前,等过完年,需要礼盒的人就不多了。 时间紧,任务重,季清深吸一口气,当初在镇上开第一家干货店时候的那种紧迫感,她终于又一次感觉到了。 第551章 买电视机 接下来两天,季清揣着盒子跑了嘉城市现在的几个商场,跟商场的人谈礼盒进驻商场的事,这会儿商场的进货渠道都是由国家把控的,私人几乎参与不进去。 季清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不谈进货给他们,她谈的是租柜台,也就是说商场那些卖货的柜台,给她租一个放她的礼盒,到时候卖不掉她自己亏本,卖掉给商场分钱,商场那边不承担任何风险。 即便是这样,人家还是不愿意。 一来,人家之前没这么干过;二来,季清的礼盒并不出名,连牌子都没有,放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礼盒在柜台,还一个卖几十块,人家一听就不看好。 季清也不挫败,她记下对方觉得有问题的地方,给商场柜台经理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一回生二回熟,未来她总是要将自己的一部分货打上高端名片的,买卖不成仁义在,进一步有进一步的用处。 但屡屡碰壁的感觉还是很不爽的,尤其有些柜台经理,眼高于顶说话难听,哪怕是心理素质极好的季清也听得差点心肌梗塞过去。 从商场出来后,转悠了一圈,看着马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一扭头,又进了商场。 柜台经理看季清又来了,捏捏眉头打算再次拒绝季清,季清没等他开口,先一步说:“我这次进来不是来推销的,我是来买电视的!” 没错,她要买电视! 反正早买晚买都得买,她这会儿心烦意乱的要命,正好需要做点什么来开心一下,不如直接把电视买了,等孩子们晚上回到家,也是一个惊喜。 经理上下打量季清一眼,还以为季清在开玩笑:“真的假的?” 一台电视机可得八百块,得一年工资呢! “我说买就买,趁着这会儿还早,快点买了给我送到家里安装。”季清才不跟经理多废话,她下巴一扬,径直朝着卖电视机的柜台走去。 她之前来都看好的,熊猫牌的12寸黑白电视机。 跟几十年后琳琅满目的电视机品牌不同,这时候根本没什么选择,商场里总共就两个牌子,一个熊猫牌,一个金星牌,功能价格都差不多,相比之下,季清更喜欢熊猫牌的外观。 来问电视机的人不多,售货员看到季清是诚心要买,立马热情招待,柜台经理也跟了过来,想看看季清是忽悠人呢,还是当真要买,当看到季清提货付款的时候,他看季清的眼神都变了。 买完之后,商场送货员抱着电视,和季清一起往外走。 季清扫一眼神情别扭的柜台经理,微微一哂:“经理,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哈,咱们做生意的要会变通呢,我的提议也不是就我一个人得利,是让咱们双赢的。” 经理也是个滑头,看季清出手阔绰,猜出季清肯定是挣了钱,一下子态度又好了起来。 “我当然会好好考虑的,你就放心,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哈哈,就是!” 一个电视机,让季清堵在胸口的闷气彻底纾解了。 和送货员一起坐在回去的电车上,享受着周围人朝着电视机投来的羡慕目光,季清感觉轻飘飘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名牌包那么有市场了。 花钱买快乐的感觉,真爽! 送货员一直跟着季清将电视机送到家里,安装好,教季清怎么调声音怎么调电视台。 “周二是不放电视的,电视台要维护,不是电视坏了,其他时候你们拧这个旋钮就能找台看了,家里有孩子的话,让孩子们慢点拧,别当玩意儿拧坏了,这东西可金贵着呢,要小心。” 季清一一记下,送走送货员。 回到客厅,看着客厅橱柜上多出来的电视机,季清深吸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她都快记不起看电视是什么感觉了。 傍晚,季清做了饭,又去接孩子们放学,四小只最近又有了新的娱乐活动,那就是放学后互相说当天班上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和有意思的人。 若春是个话痨,每次她话匣子一打开,其他人根本都插不上嘴。 盈寒说的最少,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对周围同学和一些玩乐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她每次听若春说的时候,都听得津津有味。 舜华小可爱表达能力还不够强,他都是通过画画来表达,在少年宫经过老师的指导后,他现在的画画水平越发精进,班上同学们就没有不佩服的,连统治着整个班的小霸王班长都变着法而讨好舜华,就为了让舜华给自己多画几幅画像。 泽木最近比较安静,他在铆足了劲为来年的数学竞赛做准备,升了四年级后,就可以参加学校的数学竞赛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拿第一名,到时候给所有人看看自己的能力。 每次孩子们叽叽喳喳说起这些的时候,季清都不插嘴,安安静静听着,不管是热情洋溢喜欢交朋友的若春,还是安静踏实,一心扑在学习上的盈寒,她都觉得挺好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色,她尊重他们。 孩子们进了家门,一眼便看到橱柜上多出来的大家伙,是妈妈之前带他们去商场,他们在商场里看到的电视机,没想到居然到家里了。 “电视机!” “咱们家有电视机了?!” 孩子们齐刷刷转向季清,季清笑着挑眉:“以后先做作业,再看电视,而且每天只能看一个半小时,不能多看。” “哇,真的有电视机了!” 四小只连书包都顾不上摘,一起跑到橱柜前,将电视机围住,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兴奋。 季清走过去,按照送货员指导的,先按下按钮,电视机刺啦一下亮了,再扭动旋钮,边扭边找台,等到出现画面后,她停下手。 电视机里画面和声音一起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年轻男人:“说,是谁教你的武功!” 孩子们直接看呆了。 季清也没想到这时候在电视上居然能看到电视剧,仔细一看,果然是港版的,她就说嘛,她记得人家说过,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都是tvb的天下,内地的电视机上播的全都是tvb的电视。 因为是头一天,季清便没严厉要求孩子们,让孩子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则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客厅里,不时传来四小只的笑声和惊叹声,季清当背景音乐听着,心里美滋滋的,今天这电视机,还真是买值了! 第552章 牛逼人牛逼朋友 当天晚上,陈青岩没回来,季清和孩子们吃过饭后,孩子们还想去看电视,季清咳咳两声:“今天的作业不写了?” 盈寒立马进屋写作业,若春和泽木还想跟妈妈讨价还价,对上妈妈冷酷的眼神,只能吐吐舌头,灰溜溜回卧室去,最后剩下舜华小可爱,拽拽妈妈的衣角,嘿嘿笑道:“妈妈,我们没有作业,让我看电电。” 对上舜华软乎乎的小眼神,季清很想答应,但最终还是狠下心拒绝:“没有作业就去练习画画,哥哥姐姐们都在学习,你要是看电视,会影响他们的,知道吗?” 舜华嘟哝几句,垂着脑袋回卧室去了。 方才季清还在为电视机给孩子们带来快乐而高兴,这会儿这份高兴已然变成了担忧。 她小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有趣的玩意了,还是对电视迷的不行,更不要说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的这时候了,新奇的电视和外面的一切比起来,都是电视占上风。 小时候是妈妈严控她看电视的频率,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轮到她要跟孩子们玩偷看电视的躲猫猫游戏了! 四小只进屋后,先写作业,接着写每日一记。 除了不用写每日一记的舜华,剩下三小只不约而同写了家里买了电视机的事,盈寒是感慨过去和现在,并表示为了光明的未来要好好努力,泽木则是好奇电视机里面的人是怎么钻进去的,至于若春,完全将重点放在了欣喜上,通篇都透露出“我家有电视机了”的喜悦。 于是,第二天几乎全校学生都知道了陈家四小只家里买电视机的事。 市里多是独生子女或者家里就一两个,像陈家四小只这样一家四兄妹的很少,因此偶尔还是会有同学以此来嘲讽陈家四小只,但自从陈家四小只家里买了新电视的消息传开后,再也没人低看陈家四小只了。 能买得起电视,那可太牛了! 连四小只也没想到,因为一个电视机,他们在同学们心中的地位大大上升。 下午,季清在家面试了刘丽介绍的保姆,保姆是嘉城市本地的,老公前几年意外去世,因为跟儿媳妇合不来,所以现在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出来做做保姆给自己赚养老钱。 保姆姓李,面相和善,话也不多,季清问了她一些问题后,将她留下了。 每天十点半过来,中午做一顿饭,饭做熟后去接孩子们放学,回到家和孩子们一起吃完,随后洗碗收拾,等孩子们睡醒后,下午再送孩子们上学后,就可以回去了。 满打满算,每天工作时间,还不到四个小时。 工资周结,一周五天,一周六块。 对于这个工资,李姨算是很满意的,她先前在别家做保姆,每天要做七八个小时,一周七天都得去,一个月也就三十块钱,算下来季清给的待遇算是非常好了。 晚上,陈青岩回家了。 吃完饭后,季清拉陈青岩到卧室,跟陈青岩说了自己已经定好保姆的事,让陈青岩不要担心家里,有保姆每天接送孩子们,她完全能应付过来。 “嗯,你来安排就行。” 陈青岩随口应了一句,转身将自己的布挎包拿了过来,当着季清的面打开,从中拿出三摞百元大钞。 季清震惊,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这哪儿来的?” “我跟一个朋友借的。”陈青岩把三摞钱推到季清面前,“你不是说买房还差两万多吗,我跟他借了三万,等你买完房,还能剩下一些,你可以先用来周转你的生意。” 季清好不容易才合上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巴,手从三摞钱上划过去,不可置信地看向陈青岩:“你什么朋友?能一下借给你三万?人家要了多少利息?” 这年头的三万可比几十年后的三十万还稀罕,哪怕是嘉城市,也就冯清莉那样全家职工不乱花钱存了好几年才能存下三万块,能一口气给别人借三万出去,得是什么样的人? “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他没说要利息的。” “啊?”季清再再再震惊,“他一口气借你这么多钱,没说跟你要利息?那他说要你什么时候还了吗?” “他没说,我拿钱的时候跟他说半年后还。我记得你那天晚上说,只要再有半年时间,你就能存够钱了,所以我就主动跟他说了。” 季清:“……半年能挣够的。” 问题是,对方怎么这么干脆啊? “你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靠谱吗?”季清还是忍不住问。 这一回,陈青岩犹豫片刻,才回答:“应该是靠谱的,他现在当了个什么官,不过他的钱是家里的,他家里从祖上开始就做生意,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反正挺有钱的,上大学的时候我机缘巧合救过他一命,他之后一直想帮我,我没让他帮。这次你说需要钱,我想起来他也在嘉城市,就去找他了。” 季清已经不知道该震惊哪一点了,因为陈青岩话里每一点都值得震惊! 当官的,祖上开始做生意,轻松拿出三万块借人,不谈利息不写借条。 没想到陈青岩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很快想明白,陈青岩也是很厉害的人啊,天才少年自学成才出国留学,就这个经历全国上下都找不出几个来。 以陈青岩这个牛逼程度,认识一些很牛逼的人,那才是正常的! 一路过来,季清因为开店挣钱都备受周围人吹捧,甚至有一些人,还会说她比陈青岩厉害,若不是季清深知陈青岩身上的才学,恐怕慢慢也就这么认为了。 但这一刻,季清清楚认识到了自己和陈青岩的差距。 那是需要她还得努力很久很久才能追赶上的差距,甚至,是她努力了都赶不上的差距。 这种感觉头一回让季清不舒服,她握住陈青岩的手,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谢谢二哥,我明天就去看房买房,然后开始装修,你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 第553章 成了 孩子们现在天天惦记电视机,每天都在好奇电视上会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就连一大早吃早饭眼珠子也滴溜溜往电视机上飞。 季清瞧在眼里,轻咳两声,孩子们又立马将注意力转向早饭。 等到吃完饭一家人出门,陈青岩问季清:“买电视机麻烦吗?” “不麻烦,我去付了钱,人家送货过来的,还包安装包调试。”季清轻松道。 陈青岩看一眼季清,略显无奈叹了口气,又不想承认自己没给季清帮上什么忙,略带几分傲娇道:“等我给咱们换大彩电,比黑白的好看多了。” 季清扑哧一声就笑了。 她斜着眼睛看陈青岩:“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唉……”陈青岩终究是没憋住,伸手将季清的手抓过来,捏了又捏:“感觉自己没为这个家做多少事,让你一个人撑着,心里不舒服。” “什么叫你没为这个家做多少事啊,听你这话说的,要不是你,咱们能一下凑齐那么多钱吗?”季清对陈青岩有这样的情绪很不满,瞅一眼孩子们,“你还是咱们家几个孩子的榜样呢,这可珍贵着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调微微拔高,孩子们也齐齐转过头来。 泽木这小子,平日里最会抖机灵了,虽然没听全爸爸妈妈说什么,但也立马表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像爸爸一样为国家做贡献!做伟大的人!” 几句话说的,陈青岩当场也跟着季清笑了。 季清看陈青岩终于没那么失落了,心里松了口气,回捏了下陈青岩的手指,压低声音道:“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遇到任何事情都想到我和孩子们,千万不要让自己有危险,你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青岩一怔。 为什么季清会突然说这个,难道季清知道了? 以后他们这些测算员需要实地测量计算,到时候地下全封闭环境,一个不小心便会遇到生命危险,这种事情,他还没说,季清是怎么知道的? 电车已经到了眼前,车门打开,陈青岩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在临上车前,深深看了季清一眼:“你放心,有你和孩子,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送孩子进学校后,季清告诉冯清莉,有空再陪自己去看看房子。 冯清莉随口问:“这回打算看多少平的?” “还看那个,我这边钱凑齐了,要是各方面没问题的话,我就准备买了。”季清云淡风轻道。 冯清莉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季清,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那个一百四十平的,一口价七万块,你打算买了?” 季清点头:“嗯。” “妈呀,上次你还说差挺多钱呢,这怎么就突然够了?”冯清莉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季清,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怎么这么厉害的吆。” 季清笑笑,谦虚道:“不是我厉害,是我家陈青岩找人借的,他有个大学同学挺有钱的,他去人家家里借的,等买完房我们要努力还的。” 一听季清家要买房的钱是借的,冯清莉就不羡慕了。 现在大家生活刚好过了些,人人都想捏着钱防身,要想借钱很不容易,更不要说是一借借一大笔,听季清这口气,陈青岩这笔钱也借的不容易。 但她嘴上还是说:“能借上也是本事呢,甭管那三七二十一,你们可以买房了。” 季清笑起来:“就是。” 周五当天,季清在街边买了些馒头,又提上自己做的辣酱,去了车队。 车队路线和抵达目的地装货多少提前都已经谈好了,找到负责给自己拉货的车,季清趁人不注意塞给货车司机一包烟,让司机上点心,而后又把自己拿来的馒头辣酱分给货车司机们。 货车司机不缺这些吃的,但季清特地来送,便是心意,大家也都欣然收下。 季清正给司机们分完,夏队长带着车队经理过来了,看到季清,夏队长哎呀一声:“这不是季同志嘛,你亲自过来啊,真是太给我们车队面子了。” 季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夏队长指着自己,一脸浮夸地给车队经理介绍:“经理,瞧瞧,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德才兼备的季清同志,林部长的熟人。” “啊,原来这就是季清同志啊。”车队经理连忙伸出手,一脸热情地看着季清:“久仰久仰,没想到季清同志你这么年轻有为还这么漂亮,真是难得。” 季清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迅速换上一张笑脸,笑盈盈握住车队经理的手:“经理,你好。” 夏队长手搭在车队经理肩膀上,朝季清挤了下眼睛,接着说:“季总啊,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礼盒,我已经跟经理说过了,我们经理知道你跟林部长关系好,那就是跟我们关系好,无论如何你的生意我们是要照顾的。” 车队经理也点点头:“对,考虑到我们车队上下的人数和来往的客人,我们预备定两百个礼盒,不知道可不可以?” 季清惊了。 对上夏队长得意的表情,季清反应的算是快的,“当然可以,既然经理相信我,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元旦节后,我亲自负责将两百个礼盒送过来。” “那就有劳了。”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经理夹着黑色皮包离开了。 经理一走,夏队长立马骄傲起来,那小表情都快装不下他那一张大脸盘子了,“怎么样,虽然这种事情不归我管,我还是拿下了。” “真是谢谢夏队长了。”季清真心实意的感谢。 她原本还打算再努力努力,让夏队长帮忙给自己搭桥,从而去跟经理谈礼盒的,没想到根本不用她自己出马,夏队长这边就已经帮他搞定了。 这下,冯清莉那边要的五百五十盒加上这两百盒,她准备的一千五百盒,可以说已经卖出去一半了。 见夏队长喜滋滋的,季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队长,我家男人跟林部长是熟悉的,但我跟林部长不熟,而且我家男人不想让我通过林部长的关系去做生意,今天这事,会不会影响……” “哎吆,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这点小事不会真拿到林部长面前去说的,我就是跟经理那么一说,让他知道你是自己人,反正他都要找人买这些东西,又干嘛不找熟人呢。”夏队长摆摆手。 季清这才放下心,尽管她想做生意,却不想因此害了陈青岩的风评。 “队长,今天这事真是太感谢你了,回头等我家的货到了,我给你送个大大的礼盒!”季清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夏队长,并许诺:“等我这边的店开起来,你带家里人过来买,我给你们一律友情价。” 夏队长一听季清这几句话,就知道季清是会做生意的人,知道知恩图报,当即哈哈一笑,挑眉道:“要不我再给你指条明路,我知道还有地方需要你这东西呢,不过那边我就不帮你去谈了,得你自己去。” 第554章 过瘾了 一提到外婆,季清立马收了笑脸认真起来。 “好,谢谢你了。” “这种小事跟我说什么谢谢。”冯清莉还沉浸在方才装阔太的快乐里,说话的语气也上扬着,“你这房子买的这么着急,应该是打算早点装好早点住进去的。” 季清点头:“最近就开始装,等过年后就差不多能住进去了。” 到了那时候,找个住家保姆,专门照顾家里,她也就能放开拳脚做自己的生意了。 两人在街上逛了会,算着时间差不多,一起去少年宫接孩子们,许嫣见到冯清莉,第一句话便是:“妈妈,我想去盈寒家看电视。” “看电视?” “他们家买电视机了。”许嫣眼巴巴看着冯清莉。 冯清莉吃惊的望向季清,季清笑笑:“前两天买的,今天还没顾上跟你说,要不今晚去我家吃饭,咱们一起吃饭看电视,我家几个也特别爱看。” 不等冯清莉应声,许嫣先恳求起来:“妈妈,我想看电视,咱们去。” 冯清莉向来宠爱许嫣,好久没见许嫣对什么东西这么感兴趣了,有些动摇,但又不好意思:“你家陈青岩还在忙工作,我们就这样去你家做客,会不会太打扰了啊。” “没事的,走,孩子们也能一起玩一玩。”季清邀请。 若是旁人,她不会这么热情好客,但对方是冯清莉,是外婆的姐姐,是自己来这边遇到的第一个亲人,她本能的就想跟冯清莉亲近一些。 到了家里,季清打开电视机,许嫣和四小只立马排排坐在沙发上,瞪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 冯清莉站了一旁看了会儿电视上演的武侠剧,也心热起来:“要不……我回去了也买一个。” 她一直没买是因为觉得没用,电视机就是个娱乐产品,有那钱还不如买洗衣机呢,能解放双手,电视机买回去能干嘛,净消磨时间了。 季清正在厨房洗菜,她把保姆头一天泡的粉条拿出来,再切一块肉,打算晚上做酸菜粉条炒肉,这道菜又下饭又好吃,孩子们可喜欢。 听到冯清莉的话,她笑着应承:“想买就买呗,我听卖场里卖电视的说,今年过年有晚会呢,是咱们国家第一届春节晚会,可好看呢。” 这话自然不是卖场的人说的,卖场的人根本不知道春节晚会的事,是季清自己知道,她牢牢记得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是八三年,早就想看看了。 “是什么样的晚会啊,唱歌跳舞吗?”冯清莉被季清说的好奇起来,心中的天平继续向着买电视那边倾斜,“不知道电视台上的唱歌跳舞都是什么样的呢。” 当天晚上,陈青岩还是没有回家。 季清带着孩子们和冯清莉一家吃完,刚好七点钟,大家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完了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外面天早已经黑了,冯清莉忍住想看电视的心站起来,叫许嫣回家。 许嫣还不想走,冯清莉一狠心,扭头对许家平说:“咱们也买个电视机。” 许家平没想到媳妇儿这么冲动,但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规劝,便笑道:“不着急,咱们回去的路上慢慢说。” 想看电视的许嫣一听到自家也要买电视机了,激动的不行,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就往外跑,仿佛一路跑回去自家就有电视机了。 季清送冯清莉一家出小区,回到家后,对着眼珠子快要黏在电视上的四小只咳嗽两声:“明天要上课,还不复习明天的上课内容去?” 四小只扁扁嘴,心不甘情不愿起身,耷拉着脑袋回卧室。 他们刚看到陈真扛着棺材到医馆找霍元甲报仇,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们真的很好奇,但妈妈说要复习功课,就只能明天再看了。 接下来几天,季清都在忙自己的货。 货和礼盒一起拉过来了,礼盒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做的,牛皮纸的外壳,红色的手提袋子,上面印着全家福的标志和几句喜庆的话,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过年的礼盒。 季清去人才市场找了五个临时工,花了两天时间,在车库里装好一千五百个礼盒,还剩下不少货,其中大部分是瓜子。 这是季清让额外多装的,在开新店之前,她想手里先备点货。 有了礼盒之后,季清出去谈生意就方便多了,按照夏队长的提示,她这次轻松找到了出租车车队。 出租车没货车那么挣钱,但也是这年头最挣钱的几个职业之一了,季清买了烟又买了饮料,找到车队队长,跟人家谈礼盒的事。 “零售一盒三十,一百个起卖一盒二十五。” “咱们市还没这种礼盒,现在送罐头送烟都不稀奇了,我向你保证,这福满多礼盒是今年最稀奇的,不管是用来发过年福利,还是自己过年送人,都是上上选,而且这么多东西呢,价格也不贵。” 有了之前的几次碰壁经验,季清一张嘴更能说了,且不再怕人家提出不同意见,没现成礼盒的时候她都能空嘴跟人家说,更何况现在手里东西都有了呢。 正跟出租车的经理谈着,门帘掀开,一个中年大叔边说话边走了进来。 “云峰,今天下午跟你请个假,我送你嫂子去趟医院,她最近腿疼的厉害。” 季清和经理一同朝着大叔看去,当看到大叔的正脸时,季清咦了一声。 这不就是她坐出租车那次,碰上的热心大叔嘛,当时大叔还让她记车牌号,说是以后可以再找他问呢。 “大叔!”季清站了起来。 云若海第一眼没认出季清,目光里有几分茫然,季清连忙提醒:“大叔,上次我坐你车,你拉我去大货车车队那边,还让我记了你车牌号,记得不?” “我想想哈……”云若海每天在外面跑出租车,拉过的人海了去了,他托着下巴回想了十几秒,才一拍手:“我记起来了,你要找货车去你们县城拉货过来,是不?” 季清连忙点头,并笑起来:“多亏大叔你指点我,我货已经拉过来了,这不,都做成礼盒了。” 一旁的云峰见季清和云若海认识,听他们说话差不多猜出怎么回事,也笑着插话进来:“不光做成礼盒了,还上咱们这儿推销来了。” 第555章 遇见熟人 云峰本来就快被季清说动了,这下看到季清和大哥云若海认识,态度更好,反正过年要给员工们发过年礼,与其出去找着买,不如就定下来,等着人送上门来。 季清趁热打铁,一口气将单子谈了下来。 出租车车队可比货车车队人要多一半,经理一口气定了四百个礼盒,季清拿出合同,两人签字,交定金,最后握手。 云峰看着季清井井有条落落大方,眼底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你一个女人出来跑单子,跟我们这些大男人谈生意,就不怕人家戳你脊梁骨说三道四吗?” “我为什么要怕?”季清坦然回望云峰,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笑意:“俗话说得好,‘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堂堂正正跑单子做生意,又没做啥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算是有人背后嚼舌根,也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 见季清是真的不怕,云峰笑笑,没再说什么。 他媳妇手艺好,最近一直闹着要出去开个面馆,说是想试试自己开店做生意,但他老娘觉得女人还是待在家里安分,出去开店,那不得跟男人们打交道,被男人们占便宜? 为了这事,他媳妇和老娘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 他这个夹在中间的男人,有时候觉得媳妇想出去也是正常的,毕竟家里挣了钱,开个面馆也不是难事,可有时候被老娘念叨的,又觉得老娘说的也对,万一开面馆遇上不讲理的男人,吃亏了咋办? 季清将合同单装进包里,见云峰发着呆,似乎在想什么。 虽然不知道云峰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但季清还是多嘴说了一句:“以后的社会,女人出来做生意的会越来越多,我们不能因为一部分人落后的偏见,就阻碍自己进步的脚步,云经理,你说对吗。” 云峰恍然大悟,重重点头。 “说得对。” 他原本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就坚定了起来,当初他娶媳妇进门的时候,说好了让媳妇拿自己的主意,不会让老娘过多干涉,可现在媳妇想开个店,他都因为老娘几句话而不站在媳妇那边,岂不是有违初心? 更何况,看到季清谈下单子喜气洋洋的模样,他不禁也希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媳妇也能这样。 而不是像现在,他每天回去,面对的都是媳妇一张漠然的脸。 …… 回去的电车上,季清盘算起来。 现有的一千五百盒已经卖出去一大半了,她不用再那么着急了,何况除了商场那边,她能去谈的、有钱能大手笔购入礼盒的地方也不多了,除非像冯清莉那样的单位,但那种单位必须得有自己人,不然人家采购根本不搭理你的。 想到陈青岩已经几天没回家了,季清下了电车后,到邮局给研究所打电话。 她不是要摧陈青岩回家,而是要提醒陈青岩注意身体。 眼下冯清莉的男人许家平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有了前车之鉴,许家平嚼槟榔不那么狠了,冯清莉也有意无意的开始注意了,她不用再上心了。 可陈青岩这边呢,尽管知道陈青岩出事是在孩子再大些之后,她还是担心的不行。 因为陈青岩必须要工作,这是她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的。 电话接通,季清熟练的报了名字和找的人,几分钟后,陈青岩接了电话。 “小清,怎么了?”陈青岩的声音里,满满的疲惫感。 季清顿时一颗心揪紧了,她咬了下舌尖,才柔声开口:“你最近怎么样,在所里吃的喝的好着没,这两天天气更冷了,你小心别感冒了。” 通讯室里,陈青岩握着电话筒,鼻头蓦地发酸,他喉结上下滚动:“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你好好照顾你自己,我后天应该就能回家了。”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马飞奔回去,将她狠狠揉在怀中。 可是他不能。 电话这头,季清也突然生了心思。 她开口,抛下一连串问题:“你们傍晚在食堂吃吗,吃完就投入工作,还是会有休息时间,还有,你们能出来去外面吃吗?” “能,我们……”陈青岩刚准备回答,聪明的他立马意识到了季清话外的意思,没有再回答下去,反问季清:“你要来找我吗?” 季清捏紧话筒:“……我先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不要耽误你了。” “有,不过时间不长,就两小时左右。”陈青岩虽然想季清想的发疯,但不忍心季清辛苦跑来跑去,“你真要来吗,我们这边外人进不来,我最多出去吃个饭,等到时间我就得回工作岗位。” 季清笑了:“孩子们都在家里,我也没法放心在外面过夜,你别担心我,我自己能掌握时间,我等孩子们放学跟他们说一声,然后去找你,陪你吃个饭我就回来。” 陈青岩声音沉了沉:“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季清付了钱慢吞吞走出邮局。 以前她宿舍有个女孩的恋爱对象在隔壁市,女孩每学期都会努力攒钱,等到节假日坐车去隔壁市找男孩,每次回来没几天,就想男孩想的天天打视频。 她那时候还挺不能理解的,觉得怎么会那么想,网上聊聊天不就行了吗,再说了,坐车转车折腾过去就为见一面,不嫌累吗。 现在到了自己身上,她突然就明白了。 一颗心在那个人身上,听声音是没法一解相思之苦的,就想见面,哪怕只能见两个小时,她也想去见一面,这时候,是根本不会考虑累不累的。 季清马不停蹄回到家中,把晚饭做好,装上两人份的在饭盒里,接着去学校接孩子们放学,并告诉四小只自己要去研究所一趟。 四小只知道妈妈是去给爸爸送饭,都很懂事,表示不用妈妈担心。 季清坐电车到研究所门口,刚好六点过一点,陈青岩这边也到了吃饭时间,一大伙人闹哄哄结伴去食堂,季清在门口等了一小会,看到陈青岩沉着一张脸疾步走了出来。 “我给你带了饭,你要……” 季清举起饭盒,话说到一半,肩膀被陈青岩的大手抓住,紧接着,整个人都被陈青岩紧紧箍在了怀中。 第556章 紧紧抱住 额…… 冤家路窄吗这是…… 季清沉默片刻,最终想到人家到底是陈青岩的同事,还是主动开口打了招呼:“宋同志,你好。” 宋佩芸却没回应,她定定盯着季清看了一会儿,迈步走到季清面前。 “你们刚才去招待所了?” 宋佩芸跟周红涛几个去吃饭,进了饭馆后她就心神不宁,找了借口溜出来偷偷盯着陈青岩,直到看陈青岩和季清一起进了招待所,她一口牙差点咬碎。 一男一女去招待所是干什么,成年人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她是真没料到,季清居然是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大白天的跑到单位来勾引男人,呵,陈青岩天天在单位住着,这是担心万一陈青岩血气方刚的,跟别的女人有来往,所以赶着上来送了。 真是下作。 季清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说这个,愣了片刻后,才回道:“有什么问题吗?” 在季清看来,她跟陈青岩是夫妻,去招待所还是去哪儿,跟宋佩芸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好意思说。”宋佩芸冷笑了下,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外人,她看季清的眼神跟刀子刮似的,“你这个乡下女人,平日里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式也就算了,我们这里是国家单位,是搞研究的场合,还请你以后不要把你狐媚子那一套带过来,以免脏了我们的重地。” 这段时间她听不少男人私底下跟陈青岩开玩笑,说陈青岩媳妇长得好看身段好,所以陈青岩天天惦记着回家。 在陈青岩不在的时候,男人们甚至会说,陈青岩媳妇皮肤白就算了,那腰身细的掐一下能断似的,正是这样女人中的女人,才能拴住陈青岩这种男人中的男人。 她每每听到,都感觉耳朵被脏了,连带着,也为陈青岩愤愤不平起来,若是陈青岩不娶这么招人撩人的女人,同事们也就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总之一句话,都怪季清是个狐狸精,玷污了陈青岩的好名声! 季清:“……” 她无语的看向宋佩芸,有些没理解宋佩芸什么意思。 但宋佩芸眼里的轻视和嫌弃,那种高高在上瞧不起她的态度,她是能读懂的。 “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让你对我这么大敌意。”季清并不想一张口就骂人,语气算是缓和,“我是来给陈青岩送饭的,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还请你直接点出来,就像你说的,我是乡下女人,你们城里的知识分子的事情,我不太懂。” 宋佩芸刚要再次警告季清,目光一移,落在季清脖颈一处红痕上。 两个小时前她看到季清的时候,还没看到那道红痕! “你真是不知廉耻……”意识到她设想的事情的的确确在招待所发生了,那道红痕就像是惊雷一样劈在宋佩芸心口,宋佩芸瞬间就绷不住了,咬着牙颤抖起来:“我们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你竟然跑到这种地方勾着陈青岩跟你来做那种事,你……你还要不要脸?!” 季清这下不想明白也明白了。 她跟陈青岩睡了一觉,对面这女人嫉妒上了。 有之前几次经历,季清知道宋佩芸这女人多少对陈青岩有点意思,不过跟陈青岩说过之后,她就再没往心里去过,陈青岩优秀又长得俊,对陈青岩有意思的女人多了去了,她相信陈青岩的人品,只要陈青岩心里想着她,她就不会担心。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女人居然来指责自己了,她凭什么? “我怎么下作了?”对方挑事在先,季清也不客气了,她抱起胳膊直勾勾看向宋佩芸:“我跟陈青岩是夫妻,不管是去招待所还是哪儿,你管得着吗,你谁啊?” “我……我……” “你说我下作,我看真正下作的人是你,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想男人了不去找没结婚的男人,盯着结了婚的男人是不是上招待所,骂人家的妻子,有意思吗你?咋的,想给我家陈青岩当小三啊?” “你少胡说八道!”被戳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宋佩芸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知道季清不好招惹,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就见识过季清的手段了,但她没想到,季清嘴皮子居然这么利索!骂得她嘴都张不开了! 宋佩芸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击了,季清这边却是还没停下。 她冷冷看着宋佩芸那张被说中的脸,嗤笑一声:“我说你也挺标致一个女人,工作模样都不差,你干点什么事不好,你盯着别人家夫妻俩有没有上招待所,你自己不觉得自己这行为太恶心吗,还张口闭口标榜自己是知识分子呢,知识分子就有破坏别人家家庭的喜好吗?” 宋佩芸一张脸从红到青,从青到紫,从紫到黑,眼睛都红了。 季清不禁冷笑一声,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惦记着人夫想上位?还不如人家韩月笑呢,起码人家脸皮厚的光明正大,摆明了我要抢你男人,没有当着婊子立牌坊,做出清高的惺惺作态的样子。 见宋佩芸没有再说什么,季清也不想跟她在这儿消磨时间,最后说了一句:“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话我不会跟青岩说,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开。 …… 宋佩芸盯着季清远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如此作践谩骂,她妈妈经常说,乡下的女人都爱胡搅蛮缠,惯会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和骂人的烂词,她以前都是听听而已,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分明是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却洋洋得意说教别人,看她点出来了,没法反驳就拿难听的话压她辱她,让她没法再张嘴。 真是有一套啊,这女人。 难怪陈青岩被拿捏的死死的,在研究所里连话都不敢跟她说,之前她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陈青岩不喜欢的事,现在看来,肯定是季清那个狐狸精给陈青岩吹了耳边风,陈青岩不想惹事,才避着她的。 呵呵,刚刚话里话外劝她找男人去,还不是怕她抢了陈青岩? 宋佩芸只觉得压在心底里那股子倔劲一下子窜上来了,季清要是好好跟她说话,在她面前乖顺点,她或许会看在陈青岩的面子上,对她也好点,但现在,既然对方挑衅在先,还拿她当敌人一样防着,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557章 令人沉醉 宋佩芸憋着一肚子气回到所里,听说晚上的工作小组已经开工,陈青岩那个办公室人满了,她分到了陈青岩隔壁的办公室,顿时又是一肚子火。 正巧柳卫东走过来,宋佩芸直接拉住柳卫东,“小柳,你今晚在哪个办公室?” “我?”柳卫东一脸困惑:“我在陈哥那间啊。” 研究所加班小组分成了两个小队,陈青岩带着一队,还有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研究员带着一队,干的工作都是临时分配的细碎工作,因此组员们去哪个组都行。 宋佩芸一听,立马表示:“那今晚你跟我换一下,我去陈哥那组,你去赵老那组。”” 柳卫东困惑:“为什么?” 虽说赵老脾气比陈青岩大,但同样都是干工作,在哪组不都一样吗,他喜欢跟着陈青岩是因为他跟陈青岩更熟悉,以后也希望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 那宋佩芸跟赵老不是有亲戚关系吗,咋也想进陈青岩这组。 “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陈哥,不想问赵叔叔。”宋佩芸不高兴的看着柳卫东,“就今晚换一下你都不愿意啊,堂堂一个大男人,能别这么小气吗。” 柳卫东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又无奈笑了。 “行行行,我跟你换,哎呀这是谁把你惹了啊,跟吃了枪子儿一样,我认识你一年多,还没听你这么凶狠的说过话呢,这不答应也不成啊。” 被柳卫东这么一说,宋佩芸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了。 她轻咳两声,重重叹了口气,补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在外面遇到一个神经病女人,非拉着我说一堆胡话,给我弄的烦躁死了。” “啊?这么惨啊?你怕不是遇上骗子了。”柳卫东没多想,应和两句。 宋佩芸将脸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摇摇头:“算了,我也不去想了,咱们快去忙。你今晚跟我换办公室,我明天给你从家里带炸鸡。” 柳卫东:“好啊,你上次带回来那个炸鸡,我们全办公室都念着呢。” 宋佩芸又跟柳卫东嘻嘻哈哈聊了几句,并排朝着办公室走去,想到季清那张张牙舞爪的脸,她一口牙咬紧,看看,人家柳卫东也结婚了,也没搞得见不得女人似的,偏偏季清那个狐狸精,把陈青岩监视得死死的,让陈青岩被人家背地里说什么怕老婆。 进办公室后,宋佩芸在第一排的桌子上领上陈青岩已经分配好的任务,拿起资料和器材看向陈青岩的桌子,看到伏案奋笔疾书的陈青岩,台灯的昏黄灯光将他半张脸勾勒出立体的线条,她眼神微动。 多么优秀的男人啊,她守身如玉二十几年,为的,不就是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吗。 半晌,宋佩芸才收回眼神,坐在了分配给柳卫东的桌子上,她一咬牙,脱掉了保暖的大衣外套,露出内里绒白的细密针织,这针织是她姨妈从国外带回来的,与普通那种肥大的毛衣不同,这种针织穿在女人身上,不仅显身段,还能若隐若现的露出后背的内衣痕迹。 宋佩芸平日里穿针织时都裹着外套,让她单独露出来,她怕那些臭男人盯着她看讲谈她。 可今天,她豁出去了。 既然陈青岩喜欢那种会勾引人的女人,那她也可以朝着陈青岩喜欢的方向发展一下,尽管同样都是勾引人,在她看来,她的手段可没季清那么下作。 反正就算她不这么做,季清也把她当敌人,处处提防她,指不定今晚回去还做小人扎她呢,村里的女人心眼都小,更不要说季清这种抓住陈青岩生怕被人抢了的女人。 既如此,她不如就遂了季清的愿,免得白白被人家背后使绊子。 …… 在这一点上,宋佩芸属实想多了。 季清离开研究所后,满脑子都是卖货卖礼盒的事,连一秒钟都没去想宋佩芸,她回到家,换鞋放饭盒,朝客厅一看,孩子们都不在。 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四小只齐刷刷坐在写字台前,有模有样的写着作业,就连平时天马行空胡乱画画的舜华,这会儿面前的课本也是数学。 “妈妈,你回来了。”泽木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笑嘻嘻问。 季清点头,对于四小只这反常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评断,不过她没吭声,沉默着走到客厅橱柜前,手在电视机机箱上一放,果不其然,烫烫的。 这帮小子,还跟她装呢,她可是过来人! 季清忍不住笑起来,压着声音笑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再次走到大卧室门口。 “今天晚上,你们四个,每人罚写两页字帖,写完再睡觉。” 四小只倏地抬头,不可置信又担忧的眼神朝着妈妈飞过去。 季清忍住笑继续板着脸,冷淡开口:“不用我说是什么原因,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好了,我要去收拾洗漱了,你们写完作业写字帖,不许偷懒。” 转身的那一瞬,季清嘴角便翘起来了。 四小只脸上那诧异又胆怯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其实在她看来,只不过是看个电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四小只既然自己选择偷偷摸摸看,那她这个当妈的,也理应配合他们吓唬吓唬。 等季清进了卫生间,洗澡的淅淅沥沥声音传来,若春迫不及待开口:“妈妈肯定发现咱们偷偷看电视了,所以才罚咱们写两页字帖!” “不可能啊。”泽木若有所思,“妈妈进来的时候电视已经关了,咱们也都回到了书桌前,按理说,妈妈是绝对不可能发现咱们看电视的。” 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连旋钮都钮回了原来位置。 “那妈妈为什么罚咱们写字帖?”若春质问。 泽木摇摇头,看向盈寒,盈寒也摇摇头,她家庭作业已经写完了,这会儿拿出字帖,准备接受来自妈妈的惩罚了,心里,也在懊恼自己为什么刚刚要忍不住看电视,她不该放纵自己的。 舜华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冷不丁冒出一句:“电视机是妈妈安装的,有没有被看过,妈妈肯定知道,说不定咱们看的时候妈妈千里眼看到了呢!” 这几天舜华看电视,看到电视里的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脑洞成倍增长。 最终,四小只也没讨论出所以然,只得乖乖写完字帖才睡觉。 睡觉前,泽木抱着脑袋说:“明天咱们再试试。” 他一定要弄清楚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第559章 怎么发现的 冯清莉惊讶的看着季清,冯清薇也有几分惊讶,更多的则是好奇,她从口袋掏出干净的手帕,递到季清面前,示意季清擦眼泪。 “我有,我没事。”季清没想到最终还是失态了,背过身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哭出来后,她堵在胸口的感情一下子释放了,人也清醒了。 擦干眼泪,季清红着眼睛对冯清莉和冯清薇笑笑,坦然道:“不好意思,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你们见笑了。” 见季清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冯清莉松了口气,在妹妹面前给季清打圆场:“你看我说的没错,她这个人平时都正常的很,偏偏一见到你就这样,你俩肯定有啥渊源呢。” 冯清薇盯着季清的脸,轻轻摇头:“我没印象了。” “季清可说你对人家是救命之恩,你居然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听着两姐妹的对话,季清微微一哂,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十年前,我跟着亲戚去北市,有一天晚上在那儿遇到了恶人,不仅抢了我身上的所有东西,还企图把我拉进草丛里玷污,当时就是路过的冯小姐大声喊来路人,把恶人赶走的,如果没有冯小姐,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在这一点上,冯小姐的的确确是我的救命恩人。” 冯清薇震惊片刻后,捂住嘴缓缓出声:“你是当时那个女孩子?” 季清咬唇点头:“是我。” 其实并不是她,她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她小的时候喜欢出门乱跑,外婆为了让她提高警惕,念叨过几次,说自己刚二十岁的时候独自去大城市,无意中救过一个女孩。 反正在季清的印象中,那女孩后来跟外婆再也没见过面,所以她今天冒充一下也没什么关系,而且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人的外表也会大变样,她能凭空说出来,外婆就不会怀疑。 “还有这种事?”冯清莉没想到季清说的救命恩人的事情是真的,一时之间又不敢相信又惊喜,“妹,没想到你还干过这种好事,怎么我都没听你说过?” 冯清薇不好意思挠挠头:“当时没觉得是什么好事,反而挺心有余悸的,回来也就慢慢忘了。真没想到……” 没想到当时无意救下的女孩,有一天会来找自己。 季清通红着眼睛牵起嘴角笑了:“是啊,我也没想到。” 有冯清薇承认,冯清莉也认定季清之前说的救命之恩的事了,当即挽上季清的胳膊,感慨起来:“哎吆,你说咱们可真是有缘分啊!” “是啊,太有缘分了。”季清重重点头。 前世今生的缘分。 电车开过来,三人前后上了电车,在后排找座位坐下。 冯清莉跟冯清薇坐在前排,季清一人坐在后排,冯清莉转过身问季清:“我们准备今天去看看衣服裤子这些,你呢,今天都买些什么?” “我也差不多,主要给孩子们买点。” “那咱们就去百货大楼买,回家后要是不合适那边给退呢。”冯清莉当即规划起来:“买完咱们一起去吃个素三鲜的小笼包,那家小笼包可好吃。” 季清任凭冯清莉安排:“好。” 她还打算给陈青岩也买一身,正好明天陈青岩从所里回来,可以试试合不合适。 …… 研究所里,陈青岩忙过一阵,趴在桌子上休息。 连轴转的工作和不间断的熬夜,让他眼下一片乌青,冬日里没怎么晒太阳,皮肤比夏天的时候白了许多,因此看上去那乌青越发明显了。 想到明天要回家去,为了不让季清看到他的耳黑眼圈担心,他决定不那么卖命了,抽空就补补觉,这样明天回去了状态能好点。 虽然这些天很累,不过也有好处,赶完这一个项目,过年那几天可以放假了,他也能有时间陪陪季清和孩子,在家里给季清搭把手。 正胡思乱想着,身上突然一沉。 陈青岩侧过脸睁开眼睛,看到宋佩芸站在旁边,手里正拿着一件大衣往他身上披。 见他醒着,宋佩芸不自在笑了下,却没收回手,而是继续把大衣提了提,柔媚开口:“这几天真是不容易,你睡一会,我去看着门,不让别人进来吵你。” 陈青岩嘴角向下撇了下,自从那天被感冒的宋佩芸蹭了胳膊,他就不太喜欢跟宋佩芸单独相处了。 倒不是他看出宋佩芸对他有什么想法,他还没那么自信,他主要是不想被人家说闲话,毕竟他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宋佩芸未婚不说,还跟他认识多年,要是走的近了,难免会一个不小心超过朋友的界限。 到时候自己不舒服不说,万一被有心人传出闲话,宋佩芸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名声被他损了,他自己的名声也没了。 陈青岩打了个哈欠,抓过身上的大衣还给宋佩芸,见办公室没其他人了,索性站起身往外走去,宋佩芸没明白发生什么,忙追上去。 “怎么不睡了?” “趴在桌子上睡不着。”陈青岩扫一眼宋佩芸,面无表情提醒:“我是个男人,火气旺,不需要你一个女人把大衣给我,再说了,你不是刚感冒过吗,还是好好穿衣服别着凉了。” 他说完,也不看宋佩芸是什么表情,径直走向坐在花园墙上晒太阳休息的周红涛,对周红涛说:“我回宿舍睡半小时,半小时后咱们继续工作。” 目送着陈青岩的背影远去,宋佩芸不甘的跺了几下脚。 这些天她已经找了无数个和陈青岩亲近的机会,可不知怎么的,陈青岩全部都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她给他夹菜他夹给别人,她给他倒热水他直接不喝,现在她给他披衣服,他也回宿舍去睡了。 也不知道是当真不解风情,还是聪明过人知道她的意思。 可她已经做的很隐蔽了啊,按理说以陈青岩那样将所有心思放在工作上的人是不会发现的,而且如果发现了,肯定会有所反应的,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跟没事人一样呢。 宋佩芸兀自琢磨了一会,还是没琢磨明白,但一想到对她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季清,她又不愿轻易放弃。 对了! 宋佩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自己琢磨不清楚,可以咨询别人啊。 她正好有个离婚嫁了三次的表姐,一次比一次嫁得好的那种,虽然她一直不太看得上那个表姐,但不可否认,人家对男人就是有一套。 瞬间,宋佩芸便打算好了,待明天回家,她就去找表姐,好好跟表姐请教一番。 第563章 不给绿茶婊机会 冯清莉惊讶的看着季清,冯清薇也有几分惊讶,更多的则是好奇,她从口袋掏出干净的手帕,递到季清面前,示意季清擦眼泪。 “我有,我没事。”季清没想到最终还是失态了,背过身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哭出来后,她堵在胸口的感情一下子释放了,人也清醒了。 擦干眼泪,季清红着眼睛对冯清莉和冯清薇笑笑,坦然道:“不好意思,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你们见笑了。” 见季清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冯清莉松了口气,在妹妹面前给季清打圆场:“你看我说的没错,她这个人平时都正常的很,偏偏一见到你就这样,你俩肯定有啥渊源呢。” 冯清薇盯着季清的脸,轻轻摇头:“我没印象了。” “季清可说你对人家是救命之恩,你居然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听着两姐妹的对话,季清微微一哂,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十年前,我跟着亲戚去北市,有一天晚上在那儿遇到了恶人,不仅抢了我身上的所有东西,还企图把我拉进草丛里玷污,当时就是路过的冯小姐大声喊来路人,把恶人赶走的,如果没有冯小姐,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在这一点上,冯小姐的的确确是我的救命恩人。” 冯清薇震惊片刻后,捂住嘴缓缓出声:“你是当时那个女孩子?” 季清咬唇点头:“是我。” 其实并不是她,她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她小的时候喜欢出门乱跑,外婆为了让她提高警惕,念叨过几次,说自己刚二十岁的时候独自去大城市,无意中救过一个女孩。 反正在季清的印象中,那女孩后来跟外婆再也没见过面,所以她今天冒充一下也没什么关系,而且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人的外表也会大变样,她能凭空说出来,外婆就不会怀疑。 “还有这种事?”冯清莉没想到季清说的救命恩人的事情是真的,一时之间又不敢相信又惊喜,“妹,没想到你还干过这种好事,怎么我都没听你说过?” 冯清薇不好意思挠挠头:“当时没觉得是什么好事,反而挺心有余悸的,回来也就慢慢忘了。真没想到……” 没想到当时无意救下的女孩,有一天会来找自己。 季清通红着眼睛牵起嘴角笑了:“是啊,我也没想到。” 有冯清薇承认,冯清莉也认定季清之前说的救命之恩的事了,当即挽上季清的胳膊,感慨起来:“哎吆,你说咱们可真是有缘分啊!” “是啊,太有缘分了。”季清重重点头。 前世今生的缘分。 电车开过来,三人前后上了电车,在后排找座位坐下。 冯清莉跟冯清薇坐在前排,季清一人坐在后排,冯清莉转过身问季清:“我们准备今天去看看衣服裤子这些,你呢,今天都买些什么?” “我也差不多,主要给孩子们买点。” “那咱们就去百货大楼买,回家后要是不合适那边给退呢。”冯清莉当即规划起来:“买完咱们一起去吃个素三鲜的小笼包,那家小笼包可好吃。” 季清任凭冯清莉安排:“好。” 她还打算给陈青岩也买一身,正好明天陈青岩从所里回来,可以试试合不合适。 …… 研究所里,陈青岩忙过一阵,趴在桌子上休息。 连轴转的工作和不间断的熬夜,让他眼下一片乌青,冬日里没怎么晒太阳,皮肤比夏天的时候白了许多,因此看上去那乌青越发明显了。 想到明天要回家去,为了不让季清看到他的耳黑眼圈担心,他决定不那么卖命了,抽空就补补觉,这样明天回去了状态能好点。 虽然这些天很累,不过也有好处,赶完这一个项目,过年那几天可以放假了,他也能有时间陪陪季清和孩子,在家里给季清搭把手。 正胡思乱想着,身上突然一沉。 陈青岩侧过脸睁开眼睛,看到宋佩芸站在旁边,手里正拿着一件大衣往他身上披。 见他醒着,宋佩芸不自在笑了下,却没收回手,而是继续把大衣提了提,柔媚开口:“这几天真是不容易,你睡一会,我去看着门,不让别人进来吵你。” 陈青岩嘴角向下撇了下,自从那天被感冒的宋佩芸蹭了胳膊,他就不太喜欢跟宋佩芸单独相处了。 倒不是他看出宋佩芸对他有什么想法,他还没那么自信,他主要是不想被人家说闲话,毕竟他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宋佩芸未婚不说,还跟他认识多年,要是走的近了,难免会一个不小心超过朋友的界限。 到时候自己不舒服不说,万一被有心人传出闲话,宋佩芸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名声被他损了,他自己的名声也没了。 陈青岩打了个哈欠,抓过身上的大衣还给宋佩芸,见办公室没其他人了,索性站起身往外走去,宋佩芸没明白发生什么,忙追上去。 “怎么不睡了?” “趴在桌子上睡不着。”陈青岩扫一眼宋佩芸,面无表情提醒:“我是个男人,火气旺,不需要你一个女人把大衣给我,再说了,你不是刚感冒过吗,还是好好穿衣服别着凉了。” 他说完,也不看宋佩芸是什么表情,径直走向坐在花园墙上晒太阳休息的周红涛,对周红涛说:“我回宿舍睡半小时,半小时后咱们继续工作。” 目送着陈青岩的背影远去,宋佩芸不甘的跺了几下脚。 这些天她已经找了无数个和陈青岩亲近的机会,可不知怎么的,陈青岩全部都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她给他夹菜他夹给别人,她给他倒热水他直接不喝,现在她给他披衣服,他也回宿舍去睡了。 也不知道是当真不解风情,还是聪明过人知道她的意思。 可她已经做的很隐蔽了啊,按理说以陈青岩那样将所有心思放在工作上的人是不会发现的,而且如果发现了,肯定会有所反应的,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跟没事人一样呢。 宋佩芸兀自琢磨了一会,还是没琢磨明白,但一想到对她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季清,她又不愿轻易放弃。 对了! 宋佩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自己琢磨不清楚,可以咨询别人啊。 她正好有个离婚嫁了三次的表姐,一次比一次嫁得好的那种,虽然她一直不太看得上那个表姐,但不可否认,人家对男人就是有一套。 瞬间,宋佩芸便打算好了,待明天回家,她就去找表姐,好好跟表姐请教一番。 第564章 我好像怀孕了 女人逛街是最不会冷场,最容易建立友情的。 三个女人从女装店逛到男装店,再逛到童装店,一圈逛下来已经无话不说可以随意开玩笑了。 饶是冯清薇这样看着温柔腼腆的女人,逛服装店的时候也两眼放光,跟售货员聊得不亦乐乎,季清在一旁看着,不时会心一笑。 她没想到,老了之后絮絮叨叨的外婆,年轻的时候这么娇俏可爱。 有了先前说的那个故事,季清面对冯清薇的时候,也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感情了,她的热情和关心照顾也显得理所应当起来。 而一向不怎么自来熟,对外人都淡淡的冯清薇,也因为认定季清是自己救过的那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季清归为自己人。 一口气逛到下午两点,三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坐在素三鲜包子店里。 说是包子店,卖的不只是包子,还有馄饨饺子烧麦等等。 冯清莉要了两笼小笼包,季清看冯清薇抱着菜单来回看,提出今天这顿她来请客,叫来服务员把刚才冯清薇摇摆不定想吃的几样都点了一份。 服务员走后,冯清莉调侃季清:“不愧是季老板,大手笔啊。” 季清扫一眼冯清薇,又看向冯清莉,半开玩笑道:“今天遇到恩人,高兴嘛,要是让我来做主,别说这些吃的了,我想请你们去人民饭店好好吃一顿呢,什么菜贵就点什么菜,咱们好好高兴一下。” “哈哈,那要怪我提出来这儿吃了。”冯清莉笑得不行。 季清趁机说:“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反正你们要是想下馆子,叫我就行,你们点菜我来买单。” 冯清莉:“真的假的啊,你小心我天天喊你。” 季清:“当然是真的了,你天天喊我我也没再怕的。” 听俩人开玩笑,冯清薇轻声道:“听我姐说,你在做干货生意?” “嗯,先前在我老家那便开了两家店,目前正筹备这边的店呢。”季清连冯清莉都不避讳,更不要说外婆了,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在做的事都说了。 冯清薇听后,感叹一声:“你真厉害。” 冯清莉接上话头,咂了下嘴:“看,我跟你说的没错,她跟咱们真是不一样,这年头能出来自己做生意的女人,我第一个佩服。” “哪有,不过是混口饭吃。”季清谦虚笑笑。 冯清莉想起什么似的,问季清:“对了,你那礼盒,卖完了吗?” “还剩三百多个,马上就过年了,我也没再出去推销了,到了过年的时候随便送送人零卖一下,估计也就七七八八了。”季清轻松道。 冯清莉却是向冯清薇努努下巴,说:“三百多个也是钱啊,怎么着也是卖完好一点,要不你去我妹夫他们学校推销,我前两天听我妹夫说,他们领导还咨询他过年给老师们发什么福利呢。” 这话冯清莉当时就跟冯清薇提过,冯清薇因为没见过季清,所以并没有当回事。 现在见了季清,对季清印象很不错,自然也认真起来,迎上季清投过来的眼神,她点点头:“就是,他们学校教职员工算下来也得一百来号人,你那礼盒又都是吃的,不是烟酒那些乱七八糟的,也正好适合他们。” 季清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跟外公见面了。 她咬牙咽了口口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佯装不在意的问:“说的很有道理,要是能再卖掉一百多盒,那我这边会轻松很多。说起来,清薇你家那口子,他在哪个学校呢?” “他在市六中教书,就是那个在你新买的房子附近的初中。”这句是冯清莉回答的。 季清一颗心狂跳不止,但她没表现出来,而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个中学啊,我知道那个的,我家男人的同事说那是咱们市最好的初中,我打算到时候几个孩子就送去那个学校。” 冯清薇应一声:“的确是咱们市最好的初中,我姑娘现在就在里面。” 母亲…… 季清一颗心又提起来了,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对方的信任,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唐突而丢了形象。 “那想必……你家姑娘学习一定很好……”季清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看似很正常的问候。 冯清薇摆摆手:“她对学习不怎么上心,就一般,我有时候挺为她发愁的。” 季清正想顺着这个话题自然而然聊下去,毕竟她也有四个孩子,当妈的互相聊孩子再自然不过了,可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了。 冯清莉看到热腾腾的小笼包,立马转移了话题:“哎呀,我想了好多天了,今天可算是吃到了,季清你快尝尝,我跟你说,保准你吃过之后就忘不掉。” 话题猝然被打断,没法再续回去,季清只能暂时放弃,笑着跟冯清莉讨论起吃的。 冯清莉拿起装醋的小壶往碟子里倒了满满一碟子醋,放下小壶的同时,她看向季清,后知后觉般开口:“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季清见冯清莉表情严肃,当即也认真起来。 冯清莉抿唇,在季清和冯清薇疑惑的视线中,吞吞吐吐了片刻,才说:“那什么……我好像怀孕了。” 冯清薇怔住。 季清也惊讶不已,她这边还担心自己怀孕呢,没想到冯清莉居然也跟她一样,只不过听冯清莉的口气,似乎比她要确定得多。 惊讶过后,季清不禁琢磨起来,前世冯清莉只有许嫣一个女儿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如今冯清莉若是怀孕,那么这一世冯清莉的人生轨迹必然会发生改变。 或许,许家平不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去世,冯清莉老了之后也不会自杀。 既如此,那么母亲遇人不淑,悲惨的命运,是不是也可以发生改变……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问题,如果她暗中使劲,让母亲的命运发生改变,这一世不会和父亲结下孽缘,那么这个世界,还会有她的存在吗…… 第565章 吃烤鸭下雪了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再添一个呢,这下都不用犹豫了。”冯清莉其实也紧张,但是她习惯了大大咧咧,笑着继续说:“不过这事,我还没跟许家平说。” 冯清薇再次诧异:“这么大的事,你没跟姐夫说?” 冯清莉哎呀一声:“这不是没想好怎么说嘛,再说了,现在我还没完全确定呢,他那个藏不住话的性格,我前脚跟他说了,他后脚准告诉他爸妈去,万一到时候虚惊一场,又添多少麻烦。” 想到自己现在的担忧,季清赞同:“还是完全确定再说。” 接下来大半个小时,话题都围绕在冯清莉万一怀孕的身上,季清和冯清薇在一旁提着意见,或者是说几句鼓励的话,看冯清莉兴奋,季清没说自己例假也推迟的事。 也幸好没说,回去的路上,季清来例假了。 可能因为推迟的原因,这次来例假罕见的开始肚痛,后腰酸胀走路都难受,季清也不为难自己,她下楼给孩子们买了晚饭,吃过后和孩子们一起看了会电视便歇下了。 第二天李姐过来做饭,季清在一旁打下手,和李姐一起把晚饭也做了,还蒸了两笼包子和一笼花卷。 李姐现在对家里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看她准备这么多,担心道:“老板娘,你说你准备这么多,老板万一不回来,那不是都剩下了吗?” 之前就有两次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结果陈青岩没回来,第二天一家人吃了剩饭。 “没事,这次我多做点菜,孩子们爱吃菜,要是二哥不回来,我跟孩子们少吃点主食,多吃点菜,也就吃完了。”至于馒头和包子这些,现下是冬天,放在没通暖气的厨房窗口,几天都不会坏。 李姐深深看一眼季清,感慨不已:“老板娘,你真是个好人,对几个娃对男人都好,要是我家儿媳妇有你这么体贴人,我这辈子就烧高香了。” 话起了个头,便把自己儿子娶媳妇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时李姐男人车祸去世,对方肇事逃逸,凶手死活抓不到,李姐整个人感觉天都塌了,过了不久,唯一的儿子从师范学校毕业,找了份教师工作,还带回来一个本地的儿媳妇。 李姐就剩这么一个最亲的人了,自然是二话不说,把存了几十年的存折拿出来,尽可能满足儿子的要求,风风光光将儿媳妇娶进了门。 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如意了。 本打算坐享天伦之乐的她,去儿子新房跟儿子儿媳妇吃饭的时候,儿媳妇提到了准备生个孩子,还问她,给未来的孙子准备了什么礼物,说起来就说谁家的婆婆给孙子给了多少红包,买了多少东西。 李姐为了娶这个儿媳妇,几乎把所有钱都花了,就剩下一套老房子,里面的物件还都是十几年前置办的,手里哪还有钱。 她如实跟儿媳妇说后,儿媳妇立马态度不对了,一会儿哭起来说养孩子太费劲太花钱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说李姐也没个正式工作啥的,以后他们小两口不仅要操心孩子,还要操心李姐。 李姐就是个普通中老年妇女,跟大多数妇女一样,以为给儿子娶了媳妇就大功告成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哄娃带娃,哪里想过现在人家对婆婆的要求不一样了,不要你这些所谓的劳动,要的是钱。 而对于儿媳妇这些埋怨,儿子也就是听着,并不出来帮她说句话。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我也想好了,不指望他们了,我现在每个月赚几十块,总共花不到五块钱,剩下的我都存起来了,小病小灾的我自己就能应付,要是得个烧钱的大病,那就算了,不治了。” 季清安静听李姐说完,猛地想到了养儿防老这句俗语,人们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可到头来,真正养儿防老的,能有几个呢。 换句话说,人啊,只能靠自己防老。 季清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对李姐说着好话:“你儿子他现在也就这么说着,等你真的有个什么意外,他肯定第一时间花钱花人照顾你。” “就是,毕竟也还没到那一步。”李姐又笑起来。 “其实你现在出来工作也挺好,自己赚钱腰板直不说,心情也轻松。两代人待在一起本来矛盾就多,更何况刚结婚的年轻人,是体会不到家里有个帮手的好处的,等他们以后有了孩子,慢慢就好了。” 陈姐揉着手下的面,笑起来:“那感情好啊,等他们生了娃,我再看看情况,他们让我带我就带,不让我带我就继续做保姆给自己挣养老钱。” …… 傍晚六点五十,陈青岩风尘仆仆回来了。 季清拿小笤帚扫去陈青岩棉衣上的一层落雪,疑惑:“你不是坐车回来的吗?” “坐到前面一站下来的,十字路口子那里结了厚冰,电车走不了了。”陈青岩搓搓冻红的手,将一个油纸包着的烤鸭塞给季清:“给你和孩子们买的,还热着。” 四小只听到动静从卧室里出来,轮流喊爸爸。 陈青岩大手挨个摸过去,进卧室把棉衣脱了,又把研究所新发的一支圆珠笔放在季清枕头上,并上一只从周红涛那里顺来的红色玫瑰花。 季清进厨房徒手将烤鸭撕成几大块,盛在大碟子里,拿出去放在餐桌中央,烤鸭的香味瞬间就盖过了其他食物的香味,整个屋子里都飘荡着烤鸭香。 “哇!好香啊!”孩子们闻着,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等陈青岩从卧室出来,一家人坐上餐桌开始吃饭,陈青岩主要吃季清做的家常饭菜,孩子们则对准了爸爸带回来的烤鸭,吃的满嘴流油。 吃完饭,季清拿来毯子,一家人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屋外飘着鹅毛大雪,街道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只有亮起的路灯映射出昏黄的光,四小只看电视看得认真,四双眼睛牢牢黏在电视机上,陈青岩对电视上的武侠剧没什么兴趣,伸手,将季清往怀里搂了搂。 见季清对武侠剧的反应也平平,陈青岩出声道:“我今天接到通知了,我们过年放七天假,从三十放到初六。七天时间,你有什么打算,想回去一趟吗?” 第566章 洗漱睡觉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季清看着陈青岩脸上细微的小表情,意识到陈青岩话里的意思,问他:“你想回去吗?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回去?” 她一向是会提前打算的,但今年过年是头一次在嘉城市过年,她便犹豫着是在这边过还是回青云镇去过,犹豫的点也挺多的,这边暖和不说,礼盒也得陆陆续续卖完。 所以,她便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时候还没打工热潮,火车票好买,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 陈青岩果然是想回去的,他很快说:“我前些天写了封信,呼吁的各界成功人士给乡下小学捐物物资,最近人家都回应我了。我想着过完年后我们的工作会更忙,要不趁着过年还有点时间,回去把这件事给办了,也免得时时刻刻有这么个事儿牵挂着。” 季清没想到陈青岩百忙之余还抽空做了这么温暖人心的事,顿时心头一热,张口便答应:“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趁着过年回去一趟,我提前给张娜说,让她给咱们把炕烧热炉子生上,你回去处理这件事,我回去也弄弄我这边的事。” 一集电视剧正好结束,孩子们回过神,听到了爸爸妈妈在讨论过年回家的事。 若春一下激动起来,问季清:“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大年三十吗,还是初一?初二?” 她想问的具体一点,这样就可以提前在信里告诉许明哲了。 季清看向陈青岩,陈青岩想了下,说:“初一或者初二,三十晚上咱们在这边过。” 大年三十本是阖家团圆开心过大年的日子,他也不想孩子们冬天雪地的赶路奔波。 “那买票的时候看买初一还是初二的票,我到时候提前一两天去车站买就行。” 回去的日子决定下来,季清又想到另外一茬。 陈青岩作为从大山里走出的孩子,带着募捐到的物资回去建设家乡是非常正能量的举动,既如此,那她也应该用自己的力量支持。 想来想去,她想到一件她可以做的事——重建红山根小学厕所。 现在的红山根小学厕所特别简陋,一下雨根本没法上不说,稍微坏一点的,爬上围墙,就能从一边看到另外一边,很没有隐私性。 建厕所没盖房子那么费劲,更何况红山根小学人又不多,厕所不用建多大,到时候拉上几车红砖,找几个工人,两三天就盖起来了。 季清跟陈青岩说了自己的想法,陈青岩听后当即同意。 一旁的几个孩子听到爸爸妈妈要回村做好事,也心热起来。 季清抓住机会,对他们说:“你们现在到了城市里,可以在城市里的小学上学,也可以想想,有什么可以帮助那些还在村里上学的小朋友们,不用在乎钱的多少,用心就好。” 顿时,四小只便热火聊天的讨论起来,琢磨自己可以为村里的小伙伴们做点什么事。 季清和陈青岩笑而不语,听几个孩子天马行空的发挥想象力。 说完这个,陈青岩又说了一件事,是关于那个给他借钱的朋友的。 “他知道我明天放半天假,叫我们去他家吃饭,我没一口答应,说得看你的时间,你明天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一起带着孩子过去。” 季清本是打算明天去找外公谈礼盒的事的,听陈青岩这么说,自然是将自己的事推迟,毕竟陈青岩好不容易放假,而陈青岩那个朋友,又出手阔绰给他们借了三万块,是得去说声谢谢的。 “行啊,明天让李姐休息一天,咱们带点东西过去。你朋友住哪儿?” “解放路,明天咱们坐电车过去就行。” …… 到了九点多,一家人洗漱准备睡觉。 季清先洗漱,洗漱完后到卧室拿睡衣换,一眼看到了枕头上的玫瑰花和圆珠笔,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放的。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近闻了闻玫瑰花,顺手将玫瑰花插在衣柜的把手空隙里,白色的衣柜被红色的玫瑰花一装点,瞬间浪漫了几分。 换上睡衣,陈青岩走了进来。 见季清手里拿着圆珠笔,陈青岩解释:“你出门在外的时间多,用钢笔不方便,万一没墨水什么的,用这个圆珠笔方便,我们现在都用这个。” 季清转动圆珠笔,暗银色的笔杆上是金色的龙凤双雕,外观很像钢笔,但跟钢笔不同的是笔杆里装着笔芯,按下笔帽那一侧,尖细的前端会弹出圆珠笔笔头。 不管是做工还是品质,都是一流的。 “这是研究所特别给你发的。”季清不禁开口问,这么好的笔她在商场里都没看到几支。 陈青岩也不隐瞒,直接道:“是给我发的,算是这段时间带领工作的一个奖励,不过我还有旧的完全可以用,这支你就拿着。” 季清懂了,与其说这是一支圆珠笔,不如说这是陈青岩送她的小礼物。 他在所里得了奖励,立马拿回来送给她。 心中悸动,季清将圆珠笔握在手心,仰头在陈青岩下巴上轻轻啄了下,“这支笔真好看,我喜欢。” 陈青岩呼吸一下变得粗重起来,他伸手要捞季清的脑袋,被季清反应极快的挡住,“门开着呢,孩子们还在外面洗漱,叫孩子们看见了不好。” “……”陈青岩咬了咬唇,起身:“那我去安排孩子们睡觉,等下回来,你先上床。” 陈青岩说完不等季清回应便急匆匆去了,季清知道陈青岩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脸颊飞上一抹薄红,将圆珠笔小心收进包里,上床钻进被窝。 想到新买的套套,她趁着陈青岩还没回来,拿出来藏在枕头下。 这次买的套套跟以前的都不一样,比以前那些做红精致不说,上面还写着一些花里胡哨的名词,季清当时看的时候面红耳赤的,这会儿倒是有些期待陈青岩看到时候的反应了。 不一会儿,孩子们那边的门关上,陈青岩紧接着进来,顺手将门反锁。 季清呼吸一紧,放在被子下的手握紧了。 第567章 看得见吃不着 陈青岩脱了衣服上床,刚往季清那边凑过去,看季清将自己整个身体裹在被子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例假走了吗?” 前面吃饭的时候,他听到季清说自己腰酸肚痛,吃完饭一激动忘了,这会儿才蓦地想起来。 季清也是一怔。 要不是陈青岩提醒,她都没想起来这一茬…… “还没走……”季清一张脸腾一下红了,声如蚊蚋回答。 陈青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透露出几分无奈几分哭笑不得,他盼星星盼月亮回来,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 季清看陈青岩似乎有几分失望,顿时不忍心起来,她咬牙,一狠心提议:“要不……就弄,没什么影响的,而且我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也不严重了。” 前世她看八卦新闻,就看到有网红出来撕自己前男友,说什么来大姨妈了还要做之类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青岩被眼前这幅美景撩拨的心里发痒,但还是忍了下去,轻声问季清:“你想弄?” 季清摇摇头:“……我还好。” 她刚才没意识到自己例假来了不能弄的时候还有点兴致,这会儿回过神了,自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而且总感觉现在这样不干净,真要弄估计她心里都不舒服。 陈青岩看出季清眼底的勉强,曲起手指在季清额头上轻轻敲了敲:“你啊,不老实,不想弄就实话实说,咱们就不弄,没必要为了让我高兴,委屈你自己。” 季清扁扁嘴。 她只是想不能让他失望,也没想过要委屈自己什么的。 不过,他能这么说,她承认她一下就开心了。 陈青岩拍拍枕头,扯过被子在季清身边躺下,纵使心猿意马,此刻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伸出一只手替季清掖了掖被子,“好了,睡觉,你已经很久没这么不准时了,回头你琢磨下要不要去看大夫,不行了再抓点中药调理调理。” 季清凑过去,将脸埋在陈青岩侧着的胸口,像小孩子一样在陈青岩胸口蹭了蹭,低低嗯了一声。 陈青岩被撩的邪火又冒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按住季清作乱的脑袋,尽量不带情绪的说:“睡觉,别乱动。” 季清这会儿小孩子心性被激起来,刚想乱动,陈青岩又开口了。 “你再乱动,我今晚这一夜都要睡不着了。” 瞬间,季清就规矩了。 看得见吃不着的,啧啧,怕了怕了。 …… 次日,一大早起来,季清便把前天买回来的衣服拿给陈青岩试了,棕色的大衣穿在陈青岩身上很是合身,季清绕着陈青岩转了一圈,特别满意。 “好,你今天就穿这一身。” 去人家有钱人家里,穿得破破烂烂做客可不行。 陈青岩却拧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说了不用给我买衣服,我那么多衣服换着穿,又没破没烂,买新衣服纯属浪费钱,你不如给自己多买两件。” “我给我自己也买了啊。”季清把孩子们都叫出来,让陈青岩看孩子们身上的新衣服:“我给咱们一家都买了,马上就过年了,咱们都得买一身新衣服,讨个好彩头,明年大吉大利。” 听季清这么说,陈青岩便没话了。 他只能叮嘱季清,之后不要再随便给自己买衣服,有那些钱不如多给自己花点,反正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在研究所工作,又不抛头露面又不应酬,不需要新衣服。 季清随口应了,她明白陈青岩的意思,所以不在这个事情上跟他拌嘴。 临近中午,一家人打扮妥当坐电车前往解放路。 对于解放路这块地方,季清是有印象的,前世许多达官贵族就住在这里,用旁人的话来说,这种地方可不是单单有钱能住进去的,得有够硬的关系才行。 哪怕是现在这个时代,解放路这一带,住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季清轻轻吸了口气,这样有权有钱的人呢,也难怪对方会连利息都不提,大手一挥借给陈青岩三万块了。 下电车后,陈青岩带着一家拐进一个巷子里,又沿着石板路走了约莫七八分钟,抵达一扇雕花的黑色铁门前,铁门两旁是两个半人高的石狮子,威风赫赫。 陈青岩拍拍铁门上的门环,很快有穿着棉布格子衣裤的女人走了出来。 “你好,我是陈青岩,我找你们家蔡先生。” 女人笑笑:“是陈先生啊,蔡部长就在前厅等着您呢,请跟我来。” 一家人跟着女人进了铁门,穿过盛开着冬梅的小花园,最终走到一幢外墙刷了白漆的小洋楼前。 陈青岩面色淡淡,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季清来的路上也有心理准备,并不意外,四小只却是震惊到了极点,一路上眼珠子转个不停,嘴巴就没合拢过。 上了小洋楼台阶,一个穿着中山装,皮肤偏白,头发剪的短短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陈青岩嘴角微勾,随意打招呼:“瑞霖兄。” “哎呀,老陈,我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我琢磨一早上了,你要是不来,我就找你去!”蔡瑞霖笑得爽朗,握住陈青岩的手后,扭头视线扫过季清和孩子们,定格在季清身上,“季清,对吗?” 季清露出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微微欠身:“蔡先生,您好。” “不错不错,难怪老陈出去念书那么多年,天天惦记着回家。哈哈!”蔡瑞霖说着,朝陈青岩投去一个揶揄的眼神。 陈青岩担心季清不习惯被开玩笑,并没有顺着蔡瑞霖说下去,二话不说转移话题,对着蔡瑞霖一点都不客气道:“不是说叫我们过来吃饭吗,我们饿了,你快安排吃饭。” 蔡瑞霖啧一声:“一点都不懂得迂回,你真是老样子!无趣!” 陈青岩挑眉:“不给吃饭我们就回了。” “哈哈!给,咋能不给!好饭好菜都备好着呢,快进屋!”蔡瑞霖转身,威严的目光扫向一旁的保姆:“去,叫宜静下楼吃饭。” 蔡瑞霖和陈青岩是老朋友了,也不客气寒暄,进屋后直奔餐厅,坐在餐桌上,蔡瑞霖和陈青岩聊最近的时事,季清偏头小声教孩子们餐桌礼仪。 餐厅门口响起小皮鞋噔噔噔的声音,季清和孩子们看过去,数目相对,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你们在我家干什么?”蔡宜静拧着细眉不高兴的说。 第568章 给他们道歉 蔡瑞霖听到蔡宜静这么说话,顿时垮了一张脸,声音冷漠:“宜静,你怎么跟爸爸的客人说话呢?” 蔡宜静咬唇,瑟缩了下后大着胆子走到蔡瑞霖身边,气呼呼跟爸爸告状:“就是他们,在火车上欺负我,在少年宫欺负我!” 她手一指若春:“她,还打我耳光!” 被直接点名,若春爆脾气腾一下站了起来,盈寒担心事情闹起来爸爸妈妈生气,连忙拉住若春的手,拼命给若春使眼色,让若春不要乱来。 泽木怕若春说错话,先开口了,他声音清脆,没有怒气没有不礼貌,客客气气道:“这位同学,你这就冤枉我们了。当时,是你先骂若春野孩子没教养的,若春骂不过你,太过于心急才打了你。而且,火车上也是你跑来欺负我们,关于这一点你家保姆可以作证。” “我……你……你不许胡说八道!”蔡宜静没想到泽木又跟她作对,她是在说若春,又没说他,凭什么他站出来说自己,于是她更气了。 季清怎么也没想到,陈青岩这个有钱的同学,居然就是他们三番五次遇到找事的女孩的爸爸。 不过现在一想也是情理之中,这个女孩一看,就是从有钱人家里出来的,而且父母都经常不在身边那种。 蔡瑞霖也惊讶了下,他知道蔡宜静在少年宫跟人家起了冲突的事,当时他人在外地,所以只是安排秘书让蔡宜静停了少年宫的课,在家里学习,至于在少年宫是跟谁起的冲突,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了解。 原来是这样。 他明白来龙去脉后,第一反应是转向陈青岩,“我就说谁那么大胆子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说那些教育人的话呢。果然,也只有你能做出这种事情了。” 陈青岩:“……什么?” 蔡瑞霖眉头一挑,“就你跟我秘书说的啊,让转告我,说无论工作多忙,孩子的教育不能丢,还说要是我不管,迟早社会会帮我管。” 陈青岩:“……我记不得了。” 都多久前的事情了,他要忙要记的事情很多,哪有闲心记得自己跟谁家秘书说了什么话。 “哈哈!”蔡瑞霖摇摇头,“你啊!” 接着,不等陈青岩再说什么,蔡瑞霖锐利又威严的眼神朝蔡宜静扫过去,不容置喙下达命令:“宜静,给他们几个道歉。” 蔡宜静眼睛倏地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是他们欺负我!” 以往不管是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她的确做错了,爸爸顶多也是教育她几句,对面这几个可是打了她的,爸爸竟然让她去道歉! “以为我没听到吗,是你先骂人家的。”蔡瑞霖眼神渐渐冷酷起来:“你去不去?” 蔡宜静紧紧咬着嘴唇,眼睛瞬间就红了,爸爸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她不想惹的爸爸不高兴,只能一步一步走到若春面前,仰着倔强的小下巴,不甘不愿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骂你。” 若春偷偷看了一眼妈妈不怎么高兴的表情,忍住要骂蔡宜静的冲动,扁扁嘴:“没关系,你向我道歉,我也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也不该打你。” 到底是在人家家里,更何况蔡瑞霖一看就特别欣赏陈青岩,是真心实意拿陈青岩当朋友,而且刚才也没有因为孩子们闹过矛盾而产生不好的情绪,于是,季清站出来,打圆场道:“小孩子们心智不成熟,因为一点小事闹矛盾很正常,不用再多计较了,谁小时候还没跟别人闹过呢。” 蔡瑞霖当即赞同:“就是,我刚跟老陈认识的时候,可跟他很合不来呢。” 陈青岩冷飕飕哼了声:“说得好像我能跟你合得来一样。” “不打不相识嘛,也挺好。”蔡瑞霖微抬下巴,“宜静,你就坐在那边吃饭,跟他们一起吃,也交个朋友,我看陈家这几个小孩都挺不错,你跟他们一起,也能改改你那天天惹是生非的性格。” 蔡宜静不愿意极了,但爸爸明显不向着她,她没办法,只能走过去,坐在最边上的泽木旁边。 好在是泽木旁边,若是在若春旁边,那她今天就是让爸爸打一顿,她也不坐。 待蔡宜静坐下后,保姆们开始上菜,蔡瑞霖继续跟陈青岩聊天,而季清和孩子们,因为多了这么个插曲,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 尤其是若春,她对眼前美味的食物都失去了兴趣,一想到这些食物都是蔡宜静家的,她就不想吃,以免吃了被蔡宜静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一顿别扭的饭菜吃完,蔡瑞霖要跟陈青岩深聊,两人去了书房,季清则被带去参观房子,蔡瑞霖还特别考虑到季清现在在做生意,让秘书陪着季清,一边逛一边聊生意上的事。 对方询问,季清也不避着,大方告诉秘书,自己最近在卖礼盒。 秘书眼珠一转:“是您今天提来的那个礼盒吗?” 季清和陈青岩来的时候,提了不少上门的礼物,礼盒就是其中之一。 季清点头:“是的。” 秘书顺势问:“您的礼盒好卖吗?” 这是蔡瑞霖提前交代好的,若是季清有什么困难,他得出手帮助。 从秘书格外关怀的语气,季清看出秘书的意思,她没戳穿也没在意,微微一哂,客气道:“还算可以,我也就是小打小闹,总共就做了一千来盒,现在已经被预定的七七八八了,要说再做再卖也是可以的,不过马上就过年了,过年要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忙,没什么时间放在这件事上,卖完预订的,礼盒的事就暂时打算放一放了。” “是这样,过年要忙过年的事情。” 秘书看不出情绪的笑着,附和一句,他已听出季清并不想借着和蔡部长这层关系推销自己的礼盒,甚至有些拒绝的意思。 在惊诧的同时,秘书看向季清的眼神也不由赞赏了几分。 不仅是陈青岩,就连陈青岩这个媳妇也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少见的端庄贤淑,难怪部长会这么看重陈青岩,甚至热情把陈青岩请到家里来做客了。 第569章 做朋友 大人们那边相处的愉快,小孩子们这边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蔡宜静有心给若春下马威,不仅把自己的洋娃娃和玩具全部都拿了出来,还跑到琴房,坐在琴凳上摇头晃脑的弹起钢琴来。 然而,若春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她扫了一眼后,就出门去后院和拴着的那条大白狗玩了。 盈寒好奇的朝着通体白色的钢琴看了好几眼,科学院小学音乐教室也有钢琴,但是体积小造型普通,远远不如蔡宜静家的这么漂亮。 泽木虽然对钢琴这东西也不感兴趣,但看到优美的音乐从蔡宜静那样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手下流淌出来,又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一曲结束,蔡宜静仰着下巴走出琴房,扫一眼满眼好奇的舜华,不禁有几分得意,骄傲道:“要不是我爸爸让我带你们玩,我才不愿意跟你们这些乡巴佬玩呢。” 泽木呵呵一声,牵起舜华的手转身就走。 蔡宜静没想到泽木这么不给面子,气得一跺脚,提起裙子快步追上泽木。 “喂!” 她张开双臂挡在泽木面前,肉包子脸涨得半红:“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跟你说话呢,谁允许你转身就走的,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泽木冷漠看向蔡宜静:“你不是不愿意跟乡巴佬玩吗,那我走了你不是应该更高兴?” “你……”蔡宜静见泽木真的生气了,咬咬唇,瞬间怂了不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干嘛那么认真,你妹妹不是也说我装样子吗,又不是只有我说这种话……” 她说的妹妹是若春,蔡瑞霖让蔡宜静带着陈家四小只去玩,蔡宜静拿出一堆好玩的,又拿出自己学的那些乐器和进口的图书后,若春不屑丢下一句“装样子呢”,接着就跑了。 就算是若春先讽刺蔡宜静,泽木心里也是向着若春的,他并不退缩,继续质问:“难道你看不起我们,我们还要追着你在你屁股后面夸你,跟你做朋友吗?” 蔡宜静偏头,一脸理所应当:“不都这样吗?” 她跟谁说话都不客气,包括她家的亲戚蔡少修,不管她做了什么,哪怕她骂蔡少修,蔡少修不也是照样夸她吹捧她吗,有什么问题呢? “当然不是这样。”泽木眉头微皱,“我们是平等的,互相欣赏才能做朋友,没法互相欣赏,那就没法做朋友。” 说完,泽木带着舜华走了,盈寒深深看了一眼蔡宜静,也跟着泽木一起出了院子。 蔡家住的是小洋楼,院子很大,三人并排走了一会,盈寒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蔡宜静也挺可怜的,她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其实什么都不懂,也没个真心的朋友。” 泽木想起在火车上妈妈教育过的话,同意这个观点:“她应该是没人给她讲这些道理,别人又害怕她,所以她根本不懂怎么好好跟人说话。” 他忽然想到曾经的若春,也是一样的蛮不讲理,虽然跟蔡宜静是不一样的脾气火爆,但性格都是一样有些问题的,而现在,在妈妈的教导下,若春已经改掉了许多坏毛病,越来越懂事了。 他自己自然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泽木把舜华的手交到盈寒手里,说:“姐,你先过去找若若。” 他折返回了屋子,找到独自一人坐在钢琴凳上的蔡宜静,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刚才的话说的触动了,这会儿正发着呆呢。 泽木本来就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这会儿想明白了,也不跟蔡宜静一般见识,他抱着胳膊斜斜往门框上一靠,故意咳嗽一声。 蔡宜静听到声音,猛地扭过头。 对上泽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蔡宜静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她担心她又说出什么,惹得泽木不理她。 看到蔡宜静这幅挫败的样子,泽木哼了声,慢吞吞说:“我可以跟你做朋友,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再对我家里人那种看不起的态度,我们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是跟你也没什么不一样。” “……哦。”蔡宜静向下撇了撇嘴角,“我也没有看不起你们。” 她要是真看不起,就不会想跟他做朋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那么说,可能就是气不过他们比她还骄傲,在她面前不让着她,让她不舒服。 泽木一板一眼:“你先答应我,以后对我姐姐妹妹态度都要好,不然我就走了。” 蔡宜静:“……” 泽木见状,迈步就要走:“看来你也没想跟我做朋友。” “不是,你站住!”蔡宜静跳下凳子,快步跑到泽木面前,一张小脸又一次涨红了,“你这个人怎么是个急性子,我没说不跟你做朋友啊!” 泽木见自己的激将法有用,心底高兴,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蔡宜静从见泽木第一面就觉得泽木特别,跟她以往认识的男孩子女孩子都不一样,别人不管是巴结她还是讨厌她,她一眼就能看清楚,唯独泽木不同,她觉得泽木这个人很神秘。 面对泽木的提问,她咬了下唇,抱着豁出去算了的态度,大声道:“我答应你,以后对你姐姐和妹妹都好,这下,你得跟我做朋友了。” 泽木笑起来,点头:“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虽说蔡宜静身边围过的人不少,但还没有哪一个,让她亲口郑重其事的承诺过是朋友,泽木是第一个,她想把这个秘密告诉泽木,又不想泽木听了得意,便咬牙咽了回去。 既然已经是朋友了,泽木叫蔡宜静:“我妹妹在后院跟你家的狗玩,我想过去看看,你也一起去,顺便跟我们说说你家狗狗的故事。” 蔡宜静本想说一只狗有什么好看的,但对上泽木的眼睛,她话到嘴边改了:“那能说的可多了,我们家那狗可是我爸从国外给我买回来的,名字也很洋气,叫萨摩耶。” 俩人正往后院走,一团白色旋风一样冲了过来,冲上草坪,直奔大铁门而去,白色旋风的身后,还跟着跑丢了一只鞋的若春。 “大白!大白!哈哈哈哈!” 蔡宜静看到这幅景象,眼睛立马瞪了起来,直跺脚:“那是我的狗,你带着他去哪儿呢!” 第570章 不然不理你了 大铁门是关着的,萨摩耶跑到门前没出去,掉了个头继续跑,他已经许久没有被放开了,体内的运动细胞囤积的正难受呢,这会儿一放开,可不得撒丫子疯跑。 若春动作敏捷,扑过去一把抓住萨摩耶身后的绳子,被萨摩耶拽的跌跌撞撞跟着跑,萨摩耶似乎通人性,若春拽上它后,它便开始在大道上跑,不去草坪和难走的那些地方了。 这下可把若春玩开心了,笑声咯咯咯就没停下。 一旁的蔡宜静看到这幅画面,心底里的攀比念头和占有欲又一次冒出来了,那是她的狗狗,怎么能和一个外人玩的这么开心! 她也想扑过去,被泽木一把拉住手腕。 泽木视线掠过蔡宜静身上层层叠叠的浮夸裙子,眉头一挑:“你穿成这样,怎么去追狗,不怕裙子扯破?” “哎呀!”蔡宜静跺跺脚,转身噔噔噔跑上楼,换衣服去了。 几分钟后,一身棉衣棉裤的蔡宜静出现。 盈寒看到的第一秒,便咦了一声,蔡宜静这身衣服,怎么跟他们当时在火车上穿的那一身那么像? 追逐了这么一会,若春和萨摩耶已经不跑了,一人一狗这会儿在草坪上抱着打滚呢,蔡宜静看在眼中,妒忌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这套衣服,冲过去也抱在一团。 她的狗,必须跟她最好! 若春正跟大白狗玩的开心呢,蔡宜静的突然加入,让她懵了片刻。 不过看到蔡宜静身上的棉衣棉裤,她头一次没有抵触蔡宜静,而是拉着蔡宜静一起,和大白狗愉快的玩耍起来,虽然还是会大声争吵,但已然跟之前的氛围不一样了。 这一幕,被从房子里走出来的蔡瑞霖和陈青岩看到,蔡瑞霖刚要说教,陈青岩先一步说:“你家这个孩子一看就是没什么朋友,让她多玩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多交点朋友。” “哎吆,你还成教育专家了?”被陈青岩抢了话头,蔡瑞霖也不恼,故意道:“我可听人家说,你天天都泡在单位,你家这几个孩子,都是你媳妇带着的。” 提到季清,陈青岩眉目自然温柔下来:“是,她比我会教育孩子。” 正因为有她,家里几个孩子他才没担心过。 季清这时也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陈青岩身边,对蔡瑞霖微微颔首,看到不远处若春和蔡宜静扭做一团,泽木在一旁哈哈大笑,蔡宜静也没有再说那些难听的话,季清提议:“蔡先生,以后多让你家宜静跟我家几个在一起玩玩,我看他们挺合得来。” 方才,季清已经从秘书那里了解到,蔡瑞霖常年在外出差,妻子更是直接定居在国外,只偶尔回来一趟,所以蔡宜静看起来外表风光无限,实际上跟那些留守儿童也没什么区别。 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孩子,旁人碍于身份又不敢管教,一味的纵容,才让蔡宜静成了今天这个骄蛮的样子。 这个孩子,本质上并不坏。 “那感情好啊,她老念叨我不陪她呢,正好你家几个能陪她玩玩,省得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事干,天天惹是生非,回头我就让阿兰带她去你们家玩。”蔡瑞霖随口应道,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季清见蔡瑞霖这样说,也没再多嘴。 到了下午,蔡瑞霖要留陈青岩吃饭,被陈青岩婉拒。 “本来我这会儿都该在所里了,现在再吃吃喝喝,那耽误的事儿更多。”陈青岩跟蔡瑞霖告别,带着孩子们离开。 蔡宜静和陈家四小只玩了一个下午,酣畅淋漓过后开始舍不得了,她跑到泽木面前,凑近泽木的耳朵,小声说:“你们明天还来我家玩好不好?” 泽木看看妈妈,摇头:“我们明天要去少年宫。” “那我也要去。”蔡宜静立马又去烦蔡瑞霖,“爸爸,我要去少年宫,跟他们一起玩。” 先前蔡瑞霖不让蔡宜静去少年宫,是不想蔡宜静在外惹事,现在知道了对方就是陈家四小只,算是误会解除,他也没什么必要阻止女儿了。 他一口答应:“好,去。” 蔡宜静这才高兴起来,朝泽木眨眨眼睛:明天见。” 若春在一旁看到了,有几分奇怪,回去的路上拉着泽木偷偷问:“为什么那个蔡宜静对你那么好,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跟她做朋友,她看起来凶得很,实际上根本没朋友。”泽木在若春面前和在蔡宜静面前是两个样子,一点都不沉稳,立马嘚瑟起来:“你这样直来直去是治不住她的,看到没,还得我出马。” 若春切一声,把头扭过去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她气呼呼对泽木说:“她讨厌我,你也不许跟她太好了,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后排的季清听到若春和泽木的对话,嘴角不自觉勾起来,这几个小孩子看起来是比别的小孩子成熟懂事,但说到底,也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 陈青岩并没有跟季清一起回家,他送季清上电车后,自己则去坐了回研究所的电车。 到了研究所附近下车,陈青岩没走几步,便看到了走在自己前面的宋佩芸。 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因为宋佩芸今天的穿着打扮跟以往都不太一样,她穿了条紧身的半裙,下面穿着黑色的丝袜,脚踩一双黑色系带高跟鞋。 高跟鞋跟子挺高,宋佩芸似乎驾驭不住,走得很慢很小心。 陈青岩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他扫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大步从宋佩芸身边路过,宋佩芸一抬头看到了陈青岩,连忙急急出声。 “陈青岩!” 被喊了名字,陈青岩这才停下来,扭头看向宋佩芸:“怎么了?” “没怎么……”宋佩芸轻轻咬了下嘴唇,低头视线掠过自己腿上黑色的丝袜,将耳边的头发拢了拢,害羞道:“刚巧碰见了,咱们一起进去呗。” 陈青岩:“……” 眼前的宋佩芸,让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别扭。 所以他当即开口:“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哎……你……” 宋佩芸还想再说点什么,眼看陈青岩已经大步离开了,颇有点不好意思落荒而逃的样子,想到表姐教她的那些荤话,宋佩芸捂着嘴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把陈青岩给害臊的,男人啊,果真是对丝袜没有抵抗力呢。 第571章 见到母亲 陈青岩进了研究所后,马不停蹄就去项目组查看数据反馈,去准备下一步的测算了。 他心中有目标,无论如何要在过年前把这些事情忙完,这样到了过年的时候不耽误事情,否则要是一个拖延导致过年回不了家,那季清就得一个人回去了。 忙归忙,陈青岩还是希望能尽可能的为家庭做一些事。 偶尔他跟所里几个没成家的人聊起来这事,也很是感慨,如果当年他没有成家就出国留学,那他现在也没有任何挂念和负担,就算是死在工作岗位上,他也觉得没什么。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几分感谢爹娘的,为了传宗接代督促着他结了婚生了孩子,现在也让他在这个人世有了挂念。 陈青岩去忙后,没几分钟,宋佩芸也进了办公室。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办公室一众男人盯着宋佩芸上下打量,没结婚的那几个更是直接开起玩笑:“小宋这是有情况了啊,打扮的这么……有女人味。” 宋佩芸平时也穿裙子,但她自命清高,穿得都是淑女型的服装,跟今天的黑丝紧身裙不是一类的,再说黑丝紧身裙本来就很惹人,研究所的女员工们自觉穿这个上班不方便,也没人这么穿过。 今天宋佩芸一穿,可不得让大家伙都注意起来。 宋佩芸薄怒,瞪了一眼盯着她看的众人,她就知道这帮男人都是些见色眼开的,看什么看,她穿这裙子这丝袜是给陈青岩看的,真是便宜他们了! “别乱说话,你们都没事情干了吗?” 男人们哈哈笑起来,大家平日里就喜欢开玩笑,这会儿自然是不把宋佩芸的话放在心上,一个接一个的讲荤段子,尤其没结过婚的那几个,色心一等一的,视线时不时就往宋佩芸腿上瞟。 废话,都特地穿到办公室来了,还看都不让人看? 真不让人看穿到公众场合来干嘛? 你在你自己家里穿,保证没人去看好? 宋佩芸管不住别人眼睛,又不能真的发火生气,只能别扭的将腿塞在办公桌下,尽量挡住一些,她心里其实是非常矛盾的,一边讨厌这些臭男人,一边又有几分享受他们的追捧。 毕竟平日里,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进退有度,哪里像这样把她当有魅力的女人看待过。 耳边,又响起表姐的话:女怕三撩,男怕三挑。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让他下半身动了,他的人和心就都跟着你动了。 哪怕回想起这些话,她的脸还是烫的不行,表姐那些手段实在过于露骨,她说到底也是个没破身的黄花大闺女,实在是使不出来。 不过靠着穿着打扮来诱惑这一点,她还是可以的,看今天这样,也取得效果了。 就等着让陈青岩心动了。 宋佩芸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陈青岩快步走进办公室。 “来九个人,跟我一起组成十人小队,等会儿就坐车去一趟基地,咱们去实地测量数据。”他说完,所有原本调笑的人立马严肃起来。 办公室总共也就十来号人,基本上相当于大部分人都去,只留两三个。 这是义不容辞的工作,瞬间包括宋佩芸在内,所有人都举手了。 陈青岩一眼扫过去,叫了两个人的名字,最后目光落在宋佩芸脸上,也叫了宋佩芸的名字,接着说:“你们三个留下,我们去就行,你们留下的做基础工作,等我们回来。” 宋佩芸一愣,怎么陈青岩不让她去? 不等她问,已经有人问了,陈青岩也开口回答了。 “那边是基地,会有辐射,你们两个最近不是在为怀孕做准备吗,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过去了,就好好待在所里做基础工作,也轻松点。” 至于为什么没要宋佩芸,陈青岩没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他单纯是觉得宋佩芸碍眼,而且又穿得不成体统,过去了只怕会添麻烦。 时间紧急,一行人当即收拾东西,坐上了前往基地的大巴车,宋佩芸和留下的两个小媳妇站在门口,看着大巴车开出研究所,闲聊起来。 两个小媳妇知道宋佩芸和陈青岩也是同学关系,便故意开玩笑说:“陈组长就是念旧情啊,知道去基地辛苦又危险,同样是没结婚的,小邹都去基地了,你就不用去。” 不说还好,一说宋佩芸也不由觉得好像就是这样。 陈青岩看着不冷不热的,实际上还是心疼自己,所以把自己留在安全的地方。 偏一旁的女同事又说起来:“哎呀,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大学的时候就应该抓住陈组长,现在他英年早婚,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没抓住你说可惜不可惜。” 大家其实并不了解陈青岩的过往,不知道陈青岩是赶着结了婚才去念的大学出的国,所以也就没头没尾开几句玩笑,玩笑过后,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佩芸也开始觉得,是啊,大学同学时候要是她对陈青岩热情点,像现在这样琢磨男人喜欢什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不是现在大家羡慕的,就是她了? 那她现在去抓,还来得及吗? …… 季清次日送孩子们到少年宫后,先去了一趟百货商店,接着便去了外公外婆家。 上次她表示如果上门要给家里孩子送东西,以此试探听听母亲现在喜欢什么,结果冯清薇当时说,她女儿今天送去老师家学书法,不在家,不用特别买什么东西。 话虽如此,季清还是买了,她在百货商店买了一盒从国外进口的洋娃娃玩具,比冯清莉家那个洋娃娃做的精致十倍不止,连她这个大人看着都心动。 此外,她还买了一些水果。 吃小笼包的时候冯清薇留了地址,就在她买的新房子那个仁寿小区,听到她买的房子是一百四十平的,冯清薇露出微微的羡慕,她当时手里没什么钱,买的是八十平的。 季清走在小区路上,不禁琢磨,或许前世原主就买了这个小区的房子,不然,是怎么跟外公外婆做上下楼邻居的呢,不过可能原主买的比较迟,应当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现在换做她了,在她的有意为之下,一切都提前了。 上楼,季清敲了门,在门口等着。 很快便有人开了门,是冯清薇的女儿,才十多岁,还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大红毛衣天蓝色绒裤的母亲——林晚意。 第573章 年少欢喜 季清跟着冯清薇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看小人书的林晚意一个鲤鱼打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转身,趴在了作业本前,拿着笔开始假装做作业。 冯清薇看在眼里,倒是没说什么,随手敲了敲门,对着假装做作业的林晚意说:“快起来了,你季阿姨给你买了洋娃娃。” “洋娃娃?”林晚意转头,一脸惊喜。 季清笑着上前,把洋娃娃盒子拿出来,很是谦虚道:“阿姨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在商场看见随便买的,你看看,不喜欢的话阿姨带你下次再买。” 林晚意看到用精美的纸盒装着的养娃娃,一下子坐起来了。 “小公主!还有换的蕾丝裙子!” 这种洋娃娃林晚意班里最有钱的女生同学也有一个,还拿去学校过,据说非常贵,一个就要几十块,还是从国外进口的,她之前在商场里看到过,也想让妈妈买,但因为太贵,总归是提都没敢提。 没想到,妈妈的朋友竟然竟然送了她一个! 她迫不及待拆开,兴奋又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洋娃娃身上的粉色蕾丝裙子,欢喜的不行。 冯清薇一看女儿这神情,就知道女儿喜欢,在一旁提醒:“收了季阿姨的礼物,是不是应该谢谢季阿姨?” 林晚意闻言立马朝季清看去,当看到季清一脸温柔的笑意,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跳下床站直了,笑盈盈朝着季清鞠躬:“谢谢季阿姨的洋娃娃,太漂亮了。” “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呢。”季清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从她有记忆开始,母亲似乎就没什么爱好,每天除了上班下班看电视,对什么东西都兴趣淡淡的,哪怕是她打工挣了钱给妈妈买首饰,妈妈也没多高兴,还责怪她乱花钱,说自己不需要。 可看到眼前抱着洋娃娃开心到眼角眉梢都乐起来的林晚意,季清不禁在心里想,原来妈妈也是年轻过,也是有过少女心的。 妈妈也是因为被生活压迫,被苦日子消磨,才越来越没什么活力的。 本来送了礼物就应该离开,但季清不想就这么走了,她想多跟林晚意呆一会,于是视线环绕卧室一圈,落在窗边刷了绿漆的铁书架上,故意问林晚意:“你买了这么多书啊?” 林晚意朝着书架看过去,乖巧回答:“爸爸妈妈给我买的。” 冯清薇也说:“大多数都是她爸爸给她买的,你也知道她爸爸是老师,最爱给孩子买书了,要说买其他的都不行,买书第一个同意。” “那不是挺好的嘛,多看书才能长见识。”季清瞄到书架下有几张照片,很是好奇,又问林晚意:“我可以看看你都有哪些书吗,我家几个孩子也看书,我看看你爸爸都买了些什么书,回头我给我家孩子也都买上。” 林晚意当即点头:“你看。” 对方不仅给她送了这么大一个礼物,还说话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她没有理由拒绝。 季清走到书架前,有模有样的将目光落在书上,一本本看过去,偶尔还扭头跟冯清薇说两句话,冯清薇见季清看得认真,也走进来,和季清一起看。 看着看着,自然就看到照片上去了。 “哇,你姑娘小的时候也好可爱。”季清对着冯清薇赞不绝口。 哪有当妈的不喜欢孩子被夸的,冯清薇当即捂着嘴笑起来,并说:“她也看出来了,她小时候长得可比现在俊朗多了,真是越长越难看了。” 季清:“怎么可能呢,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呢。” 接着,季清看向另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是林晚意和一个差不多个子的男孩子,男孩子手里拿着风筝,一脸严肃,饶是季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男人本尊了,还是一眼认出,这便是缩小版的父亲,那个抛弃母亲跟着别的女人一起走了的父亲。 她抿了抿唇,让自己冷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说:“这个男孩子长得也挺俊,浓眉大眼的。” “这是我同事的儿子,原来跟我们对门,从小跟我家晚意一块儿长大的,现在俩人还在一起读书呢,这张照片,是夏天的时候去动物园的时候照的。俩人小的时候啊,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我们都老说要给俩人定娃娃亲呢。” 冯清薇正笑着说着,身后传来林晚意一声嘟哝。 “妈,你别说这些话了,害不害臊啊。” 冯清薇偏过脸看了眼,笑起来:“哈哈,小姑娘害羞了,不说了不说了。” 季清也转过身,深深看了一眼林晚意。 此时的林晚意,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让她伤了一辈子的心,对男人仇恨了一辈子。 此刻的林晚意,充满了羞涩与躲闪,正是年少欢喜时。 季清的眼神不由变得暗淡起来,心想,要是人的一辈子能定格于此也就算了,只可惜,时间会流逝,美好的情谊,也终究在未来的某一天,被现实磨平棱角,从爱不释手变为相看两厌。 照片看完了,冯清薇拉着季清询问起来:“你新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 “还得一两个月,现在才铺地砖,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嘛,人家工人也要回家过年走亲戚的,所以再干几天就不干了,等到过完年再接着干。等弄好了放几个月通通风,到了明年中旬,差不多就能住进来了。” 冯清薇听后高兴:“等你住进来,到时候咱们就是邻居了。” “就是,我大姑娘明年升五年级,等六年级毕业,我也打算让她在六中上。” “六中好啊,等你姑娘上了,我让我家老林帮忙照看着。” …… 季清跟冯清莉在一起的时候,尽量展现出女强人的一面,冯清莉喜欢女强人,崇拜女强人,因此也喜欢季清,想着跟季清交朋友。 而冯清薇是个顾家的小女人,所以季清跟冯清薇在一起的时候,挑的话题大多都是孩子和家庭,这样聊起来不冷场,能说的更多。 尽管季清打从心底里舍不得离开,还是本着细水长流的做事风格,与冯清薇告辞,不过约定了三天后再来,到时候看林骄慈和学校那边商量个什么结果。 第574章 勾引 过年前有许多事情要做,季清也提前早早准备起来。 今年过年跟之前都不一样,今年到了新的地方,季清便打算着不仅要遵从一些青云镇那边的习俗,还要向着嘉城市这边的习俗靠拢,这样来个过渡,不忘本也融入到新生活。 只不过这样一来,要做的东西就多了。 要捞油饼,搓麻花,炒猪肉臊子,灌腊肠,还要做嘉城市逢年过节必做的八大碗和糟肉,用来在除夕夜当晚吃。 孩子们要学的新知识多,季清没让他们帮忙,跟李姐一起忙活。 李姐最近跟她儿媳妇别扭闹得更厉害了,一有时间就待在季清这边干活,说是干活的时候手底下忙,想着要好好挣钱,心里也就不想那些烦心事了。 季清看出李姐憋得慌,就在和面做馍馍的时候问了下。 一问才知道,原来李姐的儿媳妇知道了李姐现在在外面做保姆,挣得还算不错,便有意无意哭穷,说是接下来怀孕生孩子要花钱,想让李姐帮衬。 李姐原本是一颗心放在儿子身上的,有多少钱也愿意给儿子花,可先前才被嫌弃过,她已经下定决心将挣来的钱自己存下自己养老了,现在自然是不愿意把钱拿出来。 李姐儿媳妇见这条路走不通,又开始撺掇李姐儿子,提议要把老房子卖掉,换成钱,存下给未来的孩子用。 “我是不可能把那房子卖掉的,卖掉了我住哪儿去?他们的新房子不愿意要我这个老婆子,现在老房子也不让我住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姐一边说,一边愤愤不平的将面擀成面饼。 季清拿指头在面饼中间戳个洞,从饼边提起来,顺着油锅的边让面饼滑进去,被油炸的滋啦啦响。 “现在保姆虽然算是吃香,但大多数人房子都不大,找住家保姆的还是少数。”季清分析道。 她买了新房子,那房子足够大,到时候肯定是要找住家保姆,比现在这样方便省事,但季清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盲目鼓励李姐,而不告诉她现实。 李姐自己也知道,附和道:“就是,而且就算是我找了住家的,那我就不用再回自己家了吗,她嫌弃我老不想要我,我以后做不动保姆了,老了后上哪儿去?” 季清点头:“是这个道理,人总得有个去处。” 一个稳定的住处,对于老年人来说,尤其重要。 做好油饼,季清看时间还早,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便往饭盒里装上七八个油饼,还有中午炒的大杂烩菜,跟李姐一同出门,坐电车前往研究所。 热腾腾的油饼,陈青岩可喜欢吃了,几口就是一个。 然而,等季清到了研究所,才知道,陈青岩带着小组成员出去了,不在所里。 季清谢过门卫,心情渐渐惆怅起来。 上一世陈青岩的死因是身体受到了辐射,所以才年纪轻轻就过世了,这么说来,陈青岩现在的工作肯定是有危险的,如果在研究所还好,一出研究所,去的地方肯定就不安全了。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这一世孩子们这么听话,日子越来越好,陈青岩怎么能出意外呢,绝对不能。 …… 次日,陈青岩小组从基地返程。 连续几天没合眼,所有人都累坏了,下了车后直奔宿舍休息,陈青岩则是先去找主任详细汇报了具体情况,接着也回宿舍洗脸休息。 期间有人过来说,昨天晚上季清来过,来给她送吃的,知道他不在就回去了。 陈青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心却揪在一块。 他之前不知道会突然去基地那边,所以没跟季清说自己要出去的,以季清那个事事紧张的性子,这下肯定要为自己担心了。 可惜,他暂时还没法回去。 心里想着季清,陈青岩便有些走神,脱了外套单穿一件衬衣去开水房接热水,接完后也没怎么注意,进屋也没关门,将热水壶的水倒进脸盆里,整个脑袋伸进去,哗哗洗头。 得知陈青岩带着小组回来了,宋佩芸第一时间便过去看,疲惫的周红涛告诉宋佩芸,陈青岩去主任那儿汇报了,宋佩芸又去主任办公室门前等。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突然内急去了趟厕所,回来后看到主任办公室门开着,陈青岩已经回宿舍去了。 于是,她又去了宿舍。 看着陈青岩去热水房接水,回来后门也没关,留个三寸宽的缝子,就那么大咧咧洗头洗脸洗胳膊,她一颗心都快飞起来了,这几天虽然陈青岩不在,她还是坚持穿着黑色的丝袜,只为了当陈青岩回来的时候,她能第一时间展示。 眼瞅着陈青岩洗完头撤了脸盆开始铺床,似乎是准备睡了,她不甘心起来。 自己用心良苦这么久,现在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可陈青岩明显累坏了,她就算现在进去找陈青岩,能跟他说什么,宿舍里面黑布隆冬的,陈青岩能注意到她的黑色丝袜吗? 那她要走吗? 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进去? 种种矛盾的心理充斥在宋佩芸的脑袋里,她站在柱子后面,一时半会拿不定注意。 就这样看着陈青岩脱了鞋上了床,背对着自己靠在床架子上,因为姿势的问题,胳膊上的衣服被勒紧了,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 宋佩芸舔了舔嘴唇,心底泛起异样的感觉。 别人都知道陈青岩长得好长得高大,但不知道的是,陈青岩运动天赋也极强,大学的时候,陈青岩为了拿奖品参加学校的运动会,一口气拿了好几个第一名。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就紧紧追随着陈青岩了。 只不过当时的她年轻矜持,又因为自尊心喜欢端着,所以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好的条件,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比陈青岩长得俊又工作能力强的,可真正到工作了后她才发现,进入社会的男人,远不如在学校的男人们那么优秀。 尤其是,陈青岩只有一个。 回想起来这些事情,宋佩芸一颗心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想要陈青岩,不愿意陈青岩这么好的男人被那个狐媚子乡下女人霸占着,这就已经是足够的理由了,她不需要再纠结下去了。 打定主意,宋佩芸深吸一口气,朝着陈青岩的宿舍走去。 第576章 双喜临门 陈青岩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去接水房用冷水洗了把脸,先回了自己宿舍一趟。 宿舍门开着,屋子里的情形跟昨天他走的时候一样,因为门开了一整夜,所以屋子里冷飕飕的,暖气片提供的热气也跑得一干二净。 陈青岩上前把床上的被子叠了,接着锁上门,朝着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柳卫东过来说,宋佩芸请假了。 “看着病得很厉害,说话时候嗓子都是哑的,眼睛和脸也肿着,我说让她回家去找医生看看,她说不需要,在宿舍休息就好。陈哥,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随便她,给她记请假,咱们工作。” 柳卫东啊一声,露出几分迟疑:“就这样吗,陈哥,她毕竟跟你关系不错,要不你去看看她?” 陈青岩看向柳卫东,拧眉不悦:“我什么时候跟她关系不错?” “啊?”柳卫东愣了。 “以后不要胡说八道,我跟她只是同学关系,从来没有关系不错过。”陈青岩冷冷说完,接着拍拍手里的文件夹,“别说那些无关重要的了,工作了。” 柳卫东退到一边,看着陈青岩在人群中和同事们讨论接下来的工作进程,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 不应该啊,按理说宋佩芸生病,陈青岩应该着急才对啊,就算是不着急,起码也会担心关心一下,怎么他感觉刚才他说的时候,陈青岩反而是流露出淡淡的厌恶呢。 而且还说从来没有关系不错,这就更奇怪了,所里人都知道,陈青岩和宋佩芸是大学同学,俩人是旧相识,那就是关系不错啊,为什么陈青岩突然不承认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啧,怪怪的。 柳卫东正疑惑着,张梦走了过来,将柳卫东拉到一边,小声说:“你还不知道,陈哥和宋佩芸吵架了。” “什么?吵架了?” “是啊,昨天的事情,有人看到宋佩芸哭着从陈哥宿舍走了出来,接着宋佩芸就生病了。”张梦一边打量着陈青岩的背影,一边唏嘘,“你说宋佩芸到底做了什么事惹怒了陈哥啊,我感觉陈哥脾气挺好的,也没听过他骂人,怎么就把宋佩芸给骂哭了呢?” 柳卫东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因为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一些好奇的不敢问陈青岩,跑去问宋佩芸,宋佩芸丢脸丢到家,自然是不可能说出真相,只能含糊过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自此之后,陈青岩没有再跟宋佩芸说过一句闲话,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其余时间眼神都不往宋佩芸那边去一下。 宋佩芸心里难受得紧,也没一丁点办法。 她没地方发泄心里的恨,跑到锅炉房,把黑丝和紧身裙一把火烧了,好像要以此来找回丢掉的自尊心…… …… 季清这边,她知道陈青岩不在研究所后,就没再往研究所跑了。 她每天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情,然后又去了一趟冯清薇家。 结果算是好的,林骄慈跟学校的领导商量过,愿意订购季清的礼盒,不过数量不大,只要五十盒,季清收了定金,次日便将东西送了过去。 还有一个好消息,蔡部长的秘书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季清的货并没有卖完,带着蔡宜静来家里玩的同时,要跟季清订购了三百盒,而且全部付了现款。 一盒二十五,三百盒七千五。 季清再不想和人家扯上关系,也架不住人家上门订购,还是带着钱来的。 而且蔡部长秘书还说了:“季同志你是卖货的,我是买货的,我们下属公司需要礼盒发过年福利,你这东西很创新,正合我们心意,没道理你愿意卖给别人,却不卖给我们。” 季清没法再推辞,笑道:“那当然没这个道理。” 当下便让孩子们和蔡宜静一起玩,她带着蔡部长秘书去了仓库,给人家装三百盒礼盒,在此之前,张秘书对季清的礼盒是没什么想法的,他只是听从蔡部长命令,来做一点举手之劳的事情。 礼盒这个概念在目前的嘉城市还很新,他觉得季清能有这个想法已经很超前,说不定是有见识的陈青岩提出的,至于大批量的礼盒成品是什么样,他是没报期待的。 尽管他很佩服季清作为一个女性如此有闯劲,敢开店敢创新,但任何事情都是需要知识面和眼界来执行的,只有勇气和拼劲还远远不够。 然而,在进到季清的仓库,看到礼盒的成品后,张秘书彻底没话说了。 漂亮的牛皮纸礼盒外壳,红色的绳子提手,以及上面简洁却不失美感的字体印花,种种都比当下那些包装盒审美超前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上次看到这一类的东西,还是跟着蔡部长去霓虹国出差的时候,那边流行这种简约风格,用潮流人士的话来说,叫做高级感。 再不要说,礼盒里面的干货,每一样也都是采用了薄牛皮纸袋,好看又特别。 一旁,季清笑着感谢:“张秘书,无论如何,谢谢你购买我的礼盒,如果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我会改进。” “季同志,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张秘书扫一眼收拾整齐的仓库,不禁开口:“问句不该问的,季同志,你这些包装袋和礼盒,应该不是在咱们市的工厂做的。” 如果嘉城市的工厂能做出来这种类型的包装袋,恐怕早已经在全市流行开来了。 季清摇头,如实道:“不是的,这些包装袋和礼盒是在我们镇上的乡镇工厂做的。” “哦?”张秘书微微诧异,随后便道:“那还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季清笑而不语,她没有再告诉张秘书,之所以镇上的工厂能做出来这样的包装袋和礼盒,也是她一手跟着做的,尤其最早制作牛皮纸包装袋,更是她跟前跟后,还请了陈青岩帮忙调试制作机器。 这些话没必要跟外人说,反正别人现在想用这种袋子也用不到,她当时调试定制的时候,就跟工厂签了合同的,所以她这边原创设计的包装袋,除了她以外,工厂是不可以给其他人加工的。 张秘书叫了车拉了礼盒离开,季清又清点了一遍仓库剩余的货,美滋滋的回家去。 一千五百盒礼盒,她卖完了! 第577章 温馨一章 回家的路上,季清绕到邮局,给张娜那边去了电话。 张娜听到季清把一千五百份礼盒全部都卖完了后,高兴的不行,直夸季清厉害,随后又说了一些两个店的情况,另外还提出一个新的奇思妙想。 马上临近过年,张娜不仅要看镇上的店,还要跟县城的店长赵荷商量年前促销的事,一来二去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她便想出一个办法,提前把人家送的地瓜做成地瓜干,装在袋子里拿着在路上吃。 “清姐,我就想啊,咱们能不能也卖地瓜干啊,这东西做好了又能放的住,又好吃解馋。”张娜说这个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一向都是执行的一方,还从来没提过什么新鲜点子。 季清听后,当即表示肯定:“说不定可以卖,等过些天我回去了,咱们具体商量看看怎么弄。” 张娜没想到自己的建议也能被重视,高兴的不行,连声说:“清姐,那我提前把家里的炕和火炉都烧上,把屋子烧热,等你们回来的。” 季清笑起来:“那就辛苦你了,对了,我家里人这几天要是到镇上送货,你也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差不多初二回去。” “行,清姐,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季清长长吐出一口气。 礼盒的成本并不算高,货车费用仓库费用以及礼盒费用听起来多,实际上一平均,也就不多了,投到每个礼盒上,这些费用算下来不到三块,礼盒里面的干货都是以精品取胜,量不大,宽宽算下来总共差不多也就是六块钱。 这么一来,一盒的总成本顶天了也就是十块,她卖掉了一千五百盒,净利润就是两万二。 等过年回去,把那两个店的盈利结一下,留下后续订货的钱,差不多等过完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就可以给蔡部长还欠他的三万块钱了。 季清知道,像蔡部长那样的人肯定不缺钱,他能不跟陈青岩要利息,一挥手全款买三百个礼盒,就不会把三万块放在心上,可饶是如此,季清也不想欠人家钱。 欠钱的滋味不好受,早点还了,她早点心安。 不过现在能卖出去礼盒,一来是运气好,二来是到了过年前大家有需求,等到过完年,礼盒这种东西靠她自己肯定就卖不动了,只能走进驻商场的路子。 她自己这边,到时候还是得开店,得走别的路子。 接下来几天,赵玲来过,给季清送自己炸的小鱼干,季清也拿了油饼回送,借着过年送吃的这个由头,她分别跟冯清莉冯清薇也都送去了一些。 …… 大年三十这一天,季清早早就做好了饭菜,跟孩子们中午吃过一顿,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下午三点左右,陈青岩提着菜和肉一身寒气的回来了。 菜和肉都是加工过的,放笼屉里蒸一下就能吃,陈青岩脱下大衣,随口道:“所里发了过年加餐票,我去食堂领的。” 季清拿着菜和肉进厨房去蒸,孩子们则拿上红对联和喜字,叫爸爸一起去贴春联。 城里的房子跟乡下房子不一样,不用每个门上都贴,但大门上还是要贴的,孩子们早就蠢蠢欲动了,但妈妈说了得等爸爸回来贴,所以一直压着兴奋。 这会儿爸爸回来了,他们是一刻都等不住了。 贴好春联,泽木和若春含着糖拿了鞭炮下楼去放,他们今天已经玩过几样花炮了,但总归在楼下那一小方地方玩不尽兴,没有在村里那么畅快。 不过还好,他们明天就能回去了。 贴完春联放完鞭炮,又磨蹭了一阵,差不多就六点了,季清叫孩子们上桌,大家痛痛快快吃了一顿晚饭。 接着,把剩下的一些凉了也能吃的类似猪耳和炸鱼这一类的吃的放在茶几上,和瓜子糖放在一起,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演完新闻联播,紧接着就到了春晚时间。 一向对电视兴趣缺缺的季清,今天也特别激动,这可是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啊,她已经想了挺久了,甚至顺带找回一些小时候眼巴巴等着看春晚的乐趣。 到了八点,电视上两排大字伴随着音效亮了出来,上面一排是:春节联欢晚会,下面一排是:一九八三年。 紧接着,帷幕拉开,赵忠祥老师的声音飘了出来。 季清差点就笑出声,如此年轻的赵忠祥老师,声音却跟后来解说动物世界的时候差不多,以至于她一听他说话,就想起那句经典的: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哈哈哈哈!”季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巧赵忠祥讲了一个笑话,孩子们也都笑起来,季清的笑才显得不突兀。 赵忠祥老师致完开幕词后,四个主持人走了出来,分别是王景愚、刘晓庆、姜昆、马季,季清又忍不住在心底里啧一声,这四个人,以后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啊,这时候的脸上还都没有皱纹,每一个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其中的刘晓庆,尤其光彩照人,哪怕是黑白电视,也丝毫不减她的美丽和风采。 季清对刘晓庆的记忆,基本上都是她老了之后的了,所以在知道这个女人过去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甚至还被大导演深爱的时候,是没什么触动的,直到这一刻,她总算是了解了。 在这个没有整容没有美颜,甚至化妆技术也一般的年代,可真是天生丽质的美人! 接下来就是表演了,小品、歌曲、相声等等。 一家人看得聚精会神,看到小品里令人捧腹的段子,便笑得东倒西歪,看到电视里开始唱歌,便也跟着哼唱,连季清这个看过无数届晚会的人,也不得不发自内心肺腑的承认,尽管现在还是黑白电视,尽管晚会道具简陋流程也不清晰,但这场晚会的内容,质量却是一等一的强。 刘晓庆虽然是主持人,在表演节目环节也上来唱了一首《绒花》,不过穿得不是刚刚那身衣服了,换了衬衣,穿了一件翻领外套,尽管黑白电视看不见什么颜色,也不妨碍这件衣服好看。 季清小时候听外婆哼唱过这首歌,跟着轻轻哼唱起来,唱了几句后,她发现陈青岩正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季清一惊,该不会自己刚才表现的太外放,暴露了? 第578章 坦白 陈青岩却是又扭头看了一眼电视上的刘晓庆,再次转过来,认真道:“她这个衣服好看,你要是穿上,保准比她还要好看。” 季清:“噗……” 怎么突然说这种肉麻的话啊! 结果孩子们听爸爸这么说,也跟着附和起来:“就是就是,妈妈,你也买个这样的衣服穿!” 被大家这么一说,季清再次朝着电视里的刘晓庆看过去,外套是毛料的,看样子似乎是马海毛,领子是丝质衬衣的那种材质,领子边边却翘起来,她猜测着应该是缝了一圈。 小黑白电视机看不了太清晰,她只能凭着想象力将之补齐了。 “行,我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样了,下次见到了我就买一个穿穿。”季清乐呵起来,刚刚挣了这么一笔钱,买个衣服而已,不算什么。 在吃穿这两方面,季清从来不对自己抠门,人啊,只要不乱花钱不沾染不良嗜好,那么努力挣的钱,花起来总是绰绰有余的。 也就是这时候交通不方便,不然她还想带着孩子们四处旅游去呢。 看完联欢晚会,孩子们还不想睡,季清跟他们说了明天上午要去坐火车的事,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回卧室去睡觉,不过睡觉前再闲聊一会,那是不可避免的。 季清没有管的这么细,她又检查了一下明天走的时候要带的东西,关掉客厅灯,也回到了卧室。 卧室里,陈青岩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眉头微拧。 她猜测,可能是研究所里的工作不顺心,便笑着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陈青岩转过身。 季清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俏皮眨眼:“你猜?” 陈青岩认真想了会儿,摇头:“猜不到。” “猜不到也要猜。”季清卖起关子。 她想通过这个方式,让陈青岩暂时放下工作上的那些烦心事,不必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弦,人也可以轻松一点。 果然,陈青岩拉上窗帘也上了床,当真思索起来。 “是不是开店的事有着落了?” “不是。” “那……咱们那边房子的装修好了?” “当然不是,那房子装修至少还得两个月了。” 陈青岩摇摇头:“猜不到了。” 季清挑眉:“我最近一直在忙的,你往这个上面猜。” 她这么一提示,陈青岩一下就想到了:“你的礼盒卖完了?” “对了!”季清掰着手指头开始给陈青岩算数,“等过完年回来,冯清莉他们工厂把款子结给我,我这边手里差不多就能有将近三万了,你就可以提着给人家还给去。” 陈青岩愣了片刻,才出声:“挣了这么多?” 他可是高工资,一个月也不过就是一百多块钱,一年才能挣一千多,算上杂七杂八的福利和奖金,两千块钱顶天了,没想到季清短短几个月,就挣了他的十倍之多。 他不禁苦笑:“难怪现在人家都说,现在这个时代,造导弹的比不过卖茶叶蛋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时代就是这样的。”季清拉住陈青岩的手,“你看那些开出租车开货车的,也没什么过人的本领,他们的基本工资一个月五千多呢。” “嗯,我知道,我只是感慨一句,并不会因此心里不平衡的,你放心。”陈青岩说着,自己就笑起来。 季清便想到前世那些开直播赚钱的,还有一些明星,赚的钱都是按万来算的,动不动就几千万,甚至几个亿,那更是离谱到让人咂舌。 可有什么办法呢,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风口,就像这个时代经商的和开车的就是赚钱一样。 “那行,等过完年,我就去把欠他的钱还了,到时候再买瓶酒送给他,算是还人情。过完年我的奖金和工资发下来,应该也能有个几百,到时候你就拿上了日常花。” 陈青岩自己也不喜欢借钱,跑去跟老相识借钱,纯粹是因为看季清为了买房发愁,不然他是绝不会去借的。 说完这个,陈青岩不知怎么的心里舒畅了,便也话匣子打开,把宋佩芸跑到宿舍里勾引他的事跟季清说了。 他一晚上就犹豫要怎么跟季清说呢,不说,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连跟季清拉手都不得劲,可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也怕季清生气。 这会儿看季清高兴,他也不别扭了,便把这桩事直截了当倒豆子一般吐出来了。 季清听完,愣了足足几秒,才发出一声低吼:“靠,她还真不要脸!” 陈青岩顿时就紧张起来,生怕季清因此对自己产生嫌隙,连忙向季清解释:“这句话我当时当着她面我就说了,我说的比这还难听。” “啊?”季清忙问:“她那么崇拜你,你骂她难听的话,她肯定伤心死了。” 陈青岩冷哼一声:“我才不管她伤心不伤心呢,她明知道我跟你结婚了,还做出这样的事情,骂几句她都是轻的了,我要不是看在大家同学一场的份上,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 尤其是宋佩芸对季清恶意那么大,说季清那些难听的话,他回想起来就生气。 “你骂过她了,也就算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反倒是季清来劝陈青岩了。 “你说同为女人,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陈青岩还是有些气,抿唇道:“反正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再理她的,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绝不会多跟她说一句话!” 季清原本气得要命,这会儿看陈青岩又是生气又是保证,气消了一大半。 她能看出宋佩芸对陈青岩有意思,但她没想到的是,宋佩芸居然这么能豁得出去,胆子大到敢去钻男人被窝,要知道这可是个保守的时代,跟几十年后开放的风气不同,这时候小情侣在街上拉手的都不多,男人们要是对着黄花闺女开玩笑,可是被告成耍流氓的。 气虽然消了一大半,但总归还是有气。 季清想了想,对陈青岩说:“等过完年,找个你们同事一起聚餐的机会,你把我带去,我当面给她甩个脸子。” 敢这么放肆勾搭陈青岩,无非就是觉得,她这个原配不够格,所以想取而代之呗! 呵呵! 还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 第580章 暖心乡情 张娜闻言嘿嘿笑了下,摸着自己齐耳的短发,向季清解释:“前几天刚剪的,镇上开了家理发店,那理发师说最近流行短头发,城里人都剪短发,我想着平日里洗头发编辫子挺费劲的,就一狠心剪了,剪的头发卖了钱,我就想,这钱是从我自己身上出的,得补回到我身上,就跑到县城买了这件夹克。” 季清仔细看一眼,其实就是普通的羊毛兑一些边角料皮子做成的羊毛夹克,羊毛也不是什么好羊毛,但总体来说,在这边大街上一众土苍苍的棉衣里面算是时髦好看的。 “挺好的,这种衣服适合你,精干。”季清赞美一句。 张娜不好意思挠挠头:“谢谢清姐。” 又说了几句闲话,季清余光扫到张娜放在脚下的牌子,问张娜牌子上的字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张娜先是捂着嘴笑起来,接着才徐徐道来。 原来,自从政策开放,陆陆续续的店面开起来后,有一部分曾经的手艺人也开始了走街串巷的叫卖经营方式,还有些人直接摆个小地摊,旁边就竖一块牌子,把要卖的东西和价格写清楚了。 张娜在县城转悠的时候看到挺多这样的,也就起了心思,她也可以宣传自家店铺啊,于是不管去哪儿,她都带这么一块牌子。 尤其今天,要去的可是火车站,那儿人来人往的不说,能坐得起火车的都是兜里有钱的,更有宣传的必要。 甭管人家以后买不买,起码知道有这么个店呗。 季清听后,不禁咂舌,拍拍张娜的肩膀:“你做的非常不错。” 这种宣传方式有没有多少效果先不说,张娜有这个心,她心里也很感动。 因为这说明张娜是把自己跟这个店挂了钩的,她发自内心肺腑的想要店好,才会不计一切努力的为店里做事。 想到张娜之前提议的地瓜干,季清直截了当说:“咱们试试地瓜干能不能做成,如果可以,地瓜干除去成本,收入咱们五五分成,也就是说,除了我开给你的工资之外,地瓜干如果销量好,你还能拿到一大笔分账。” 不是提成,直接是分账。 张娜愣了片刻,才有些慌乱的摆手:“清姐,你给我开工资就够了,其他的我不要。” 她已经受了季清太多恩惠了,因为季清帮忙她摆脱了可怕的家庭,又因为季清给她工作机会让她能生活下去,并且她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钱。 在她看来,季清给她的已经足够多了。 她现在有吃有穿有存钱,还管着一家店,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被多少同龄女孩羡慕着呢。 那些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被说了不想嫁的人家,也没办法跟家里反抗,只能不情不愿的嫁过去,每天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 季清握住张娜的手,认真道:“娜娜,以前我当你是我的员工,是我的妹妹,现在,我想给你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店一定程度上的合伙人。” “合伙人?”张娜不太能理解。 “嗯,就是说这个店的某一部分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就比如这次你提出来的地瓜干,是你自己的主意,我跟你一起把地瓜干的生意做起来,那就是我们两个的生意,所以利润也我们两个来分。” “可是……我不行的……我就是灵光一现……我……清姐,我做不到的。” 看着突然惊慌失措的张娜,季清拿起地上的板子,“这个你不是做的挺好嘛,放心,我跟你一起做,咱们肯定能做起来的。” 张娜不敢想象如果地瓜干能像其他干货一样大卖的话,她能赚多少钱,那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但从季清的表情,她能看出,季清说这些的时候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季清继续对张娜说:“你不是说你不想结婚嘛,如果你不想结婚,那你就努力发展你的事业,去尝试一切可能,你认我做你的姐姐,我这个姐姐自然也希望妹妹能越来越强,不拘泥于眼前这一点利益。永远记住,只有你越来越强,你周围那些难听的声音才会越来越小。” 这一点上,张娜感同身受。 季清离开青云镇之前,她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个小店员,大家对她也就是调侃几句,看在季清的面子上不会说得太过分。 但是,季清离开之后,她自己开始管店面,联系拉货送货,盘店里面的账,渐渐的,周围人对她的态度,不说殷勤,起码尊敬起来。 就连以前说过她破鞋的老大妈们,看着她现在有本事了,都开始给她说媒了,说媒的话也好笑,说什么现在是新时代了,女人们只要能挣钱,那之前发生过啥事没那么重要,以后乖顺孝顺婆家就好。 至于她怀过孕打过胎的,人家提都不提了! 呵呵! “清姐,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你说要给我分钱,我就拿着,不过你放心,我就算拿了钱,也不会有二心去开店做别的的,我一定会守在这里,给清姐你守好大本营的。”张娜琢磨一番后,对着季清说。 店里以前出过背叛的人,她不想让季清担心。 至于拿到手的钱,她可以存着给自己未来养老,或者也像清姐一样,买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亦或者像赵荷说的,去云岩县城买套楼房,老了可以去住楼房。 季清听着张娜的保证,看到张娜眼底的虔诚,嘴角一勾:“嗯,有你在,我放心的。” 回到青云镇,天空开始飘起小雪,孩子们看到雪兴奋的不行,一下车就撒起欢来,又喊又叫的朝着家里跑去,可算是解放了天性。 张娜怕孩子们滑到,将板子交到季清手里,自己则追上舜华,小心护着舜华。 季清和陈青岩走在最后面,看着孩子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跑来跑去,嘴里还模仿着开火车的声音嘟嘟嘟,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走到门口,丁秀迎了上来。 “季清,你可回来了,我都快冻僵了!” 丁秀手里抱着一个大铁盆,铁盆上盖着锅盖,一碰面直接将铁盆往季清怀里塞,陈青岩见状忙接了过来自己端着,还挺沉。 季清惊讶:“这是什么?” “土豆炖鸡肉,我刚做熟的,听娜娜说你们家今天回来,特地给你们做的,想着你们来了吃顿热乎的,谁知道你们这时候才来,可把我好等!” 第581章 鸡叫声 季清一听才明白,原来是给她送吃的来了,难怪这么一大盆。 正要感谢,丁秀急吼吼又说:“那行,你们端进去吃,明天我再过来拿盆,我先回家去了,家里猴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 正巧泽木跑了过来,一个急刹车,闻言先是向丁秀问了好,接着从背后的书包里掏出一个新的铅笔盒,“丁姨,这是我送给王晓鹏的过年礼物,你代我送给他!” 丁秀眼睛顿时一亮,不可置信的看向季清:“这是……回来一趟,还给我们家晓鹏带礼物了呢?” 季清淡淡笑着:“他们孩子惦记着孩子,我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丁秀清楚季清肯定知道。 两人关系好,她也不客气,高兴道:“我现在就把这铅笔盒给我家晓鹏送给去,明天早上我带他再过来谢谢你家小子,你们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咱们明天聊。” “嗯,明天聊。” 丁秀走后,季清和陈青岩进屋,孩子们也各自奔向自己原来的房间。 城市是好,可这儿也好啊,尤其对于舜华小可爱来说,这儿还有他的福福宝贝呢,他都好几个月没见福福了,可想死福福了,他今晚一定要跟福福一个被窝里睡觉! 季清进到主屋,屋子里热乎乎的,干净整洁没异味,一看就是张娜用心收拾着。 把东西放好后,季清分别去了孩子们的两个屋子,也都是一样热乎乎干干净净,若春正兴奋在炕上打滚呢。 院子里,张娜喊着问:“清姐,咱们在哪儿吃饭啊,在主屋吃吗?” 季清顺势走出去,问张娜:“你不是住在东屋吗,怎么我看东屋都没你东西?” “哦,这不是孩子们要回来嘛,我暂时把我的东西搬了出来,搬到耳房了,还有水嫂,她的东西也在耳房,我们这两天一起在耳房住着。” 季清摇摇头:“娜娜,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这儿现在也是你的住处,你帮我们看房子收拾房子已经很棒了,东屋那边炕那么大,孩子们和你一起睡完全挤得下。” 张娜看季清有点不高兴,知道季清不喜欢自己见外,忙说:“那行,我也觉得跟水嫂一起睡有点挤呢,那我今晚就上姑娘们那屋睡去。” 季清这才笑起来:“晚上就在主屋吃饭,把水翠花和水彩虹也叫上,咱们一起吃。” 说到这个,又好奇:“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他们人呢?” “去王大夫家帮忙了,说是王大夫媳妇又怀上了,年龄大了怀的很不容易,什么事都不敢做,现在一家子的饭菜哪怕是过年招待人,都靠着水嫂呢。不过这时间也不早了,她估计快回来了,清姐你歇会,我先把吃的都热一下去。” 晚饭张娜一早起来就做好了,都在厨房灶台上摆着,季清进厨房一看,有鸡有鱼还挺丰盛,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季清不禁有几分感动,张娜对待她的用心程度,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当下,她便回主屋,从包里拿出给张娜买的礼物,走到厨房塞到张娜手中。 “娜娜,这是姐给你买的过年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张娜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呢,闻言连忙站起身,看到季清手上拿的围巾和帽子,惊讶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季清笑笑:“上次我给丁秀买了围巾,没给你买,这次我刚好看到合适的,觉得适合你,就跟帽子一并给你买了。” 张娜爱不释手的摸过围巾上的细毛,眼眶湿润:“这围巾……看着就好贵啊……还有这帽子……我看县城都没人戴这么好看的帽子。” 季清:“这是羊剪绒帽子,大拉毛围巾,大城市里正流行呢,听说这股流行风气还是从首都那边传过来的,我看这帽子跟你那羊毛夹克刚好相配。” “……嗯!”张娜抿了抿唇角,忍不住笑起来。 所有的饭菜都摆在主屋的方桌上后,水翠花也带着水彩虹回来了。 看到季清一家自然是热情打招呼,被季清邀请一起吃饭后,更是跑到耳房,拿出王大夫媳妇送的枸杞,说是养生的,要给季清喝。 季清笑盈盈收下,在心底感慨一句,小地方的人情,走的就是比大城市要足得多,也是因为大家都物资匮乏,所以吃了拿了别人的好东西,就想赶紧补上些,朴素又热忱。 吃饭的时候,舜华把福福也偷偷抱了进来,就放在脚底下,他离开这几个月,福福现在见面跟他不亲热了,他心里难受,所以要抓紧时间和福福培养感情。 陈青岩看到要说教,被季清偷偷扯了扯袖子。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聊城市和乡镇的不同,聊最近各自的发展,水彩虹现在又活泼起来了,小嘴叭叭叭给若春说青云镇小学的事。 吃完这一顿饭,外面天都黑了,把吃剩的锅碗瓢盆收到厨房,张娜要收拾,被季清拦下,表示明天再收拾,今天先休息。 张娜也累了一天了,只能听季清的话,去东屋跟两个姑娘睡。 洗漱过后,季清回到主屋,和陈青岩一起躺在炕上。 烧热的炕睡起来烫呼呼的,跟睡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有种别样的舒畅,季清缩在陈青岩怀中,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季清是被鸡叫吵醒的。 她醒来的瞬间还懵了下,这哪里来的鸡叫声? 直到外头响起孩子们和张娜说话的声音,她的意识才慢慢回笼,这不是在嘉城市,这是在青云镇,家里的鸡叫着呢。 她扭头,看到原本睡在身边的陈青岩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穿好衣服出了主屋,季清看到院子里一排闹哄哄的热闹景象。 舜华正抱着福福和他的朋友孙小果一起玩,许明哲和若春站在大门口,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泽木和李小虎王晓鹏摆弄着玩具枪,盈寒则跟张娜丁秀一起,坐在厨房门前掰玉米粒呢。 季清走过去,先是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接着问陈青岩哪儿去了。 “你家陈同志啊,一大早就被人校长请走了,说是学校现在面临改革呢,有许多事情不懂,请陈同志过去给指教去了!”丁秀说着啧一声,几分自豪几分调侃道:“半个街道的人都知道你们回来了,眼巴巴想往你家钻呢!” 第582章 大变样了 可不是嘛,现在的季清一家,在街坊邻居们眼里,那就是搬去大城市生活的人,是见识了外面的天地,有本事的牛人。 甚至有些跟季清没来往的,还跑到丁秀家跟丁秀打听,问大城市是个什么样子,在大城市生活辛不辛苦。 季清对此,淡淡一笑,随口道:“下次他们再问的时候,你就说要好好督促娃娃们学习,娃娃们考上大学,自然就能到城里生活了。” 毕竟陈青岩就是个成功例子。 丁秀听了,大笑着喊自己儿子王晓鹏的名字:“听见没,你好好念书,以后才能跟人家几个一起去城里,不然以后人家都在城里,你就在乡里呆着!” 王晓鹏已经听妈妈说了很久这种话,几乎免疫了,左耳进右耳出,跟泽木玩的不亦乐乎。 不过,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想法的,泽木比他小,去了大城市后,现在懂的比他多得多了,泽木说的一些东西,他甚至听都没听过。 玉米粒掰下来拿到磨坊磨成粉做玉米面疙瘩吃,季清也跟着掰了一会,进厨房做饭,等吃完午饭,他们就要去村里了。 昨晚的锅碗瓢盆张娜已经洗完收拾好了,季清便没让张娜再掌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正巧孩子们都在家里,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吃,有来串门的街坊邻居,季清也让着吃饭,不吃饭的就给他们吃瓜子,抓一把糖。 毕竟不是离开后再也不回来的,还要在这儿做生意呢,季清不吝啬花点力气,跟四邻们搞好关系。 陈青岩是下午一点半回来的,季清这边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着收拾洗碗呢,陈青岩进院子了,季清忙问午饭怎么吃的,得知陈青岩已经在校长那里吃过午饭,这才放心。 “妈妈,怎么什么时候去外婆家啊。”盈寒过来问。 季清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毕竟过去村子还要挺长时间,到了傍晚太阳照不到山沟里,天寒地冻的吹着山间的冷风,路也不好走。 一家人于是进屋准备,拿要带到村子里去的东西,这次过去村子里至少要两天,不光是陈青岩这边,季清也有挺多事要处理。 若春和泽木跑进来,拉着季清的胳膊撒娇:“妈妈,我们能不能就去一天啊。” 他们想留在镇上,和镇上的小伙伴们玩。 季清也能理解小孩子们舍不得伙伴的心情,尤其许明哲人家为了能跟自家几个见面,可是过年前就去了城里陪爸爸,好好表现着,才能赶着初一当天回到镇上的,可谓是友情深厚呢。 于是,她对若春和泽木说:“今天跟爸爸妈妈回去,明天爸爸妈妈看有机会就把你们送回镇上来。” 好几个月回来一次,总得回去跟家里人拜个年的。 听妈妈这么说,若春和泽木一下蹦起来,跑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伙伴们,并跟他们约好,明天回来后,要一起去镇上电影院看电影,还要去后山玩。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大门外响起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还有喊季清的声音。 季清听到声音走出大门,当看到坐在拖拉机上的季胜利和刘雪花后,整个人微微愣住,直到刘雪花跳下拖拉机,快步走过来,她才堪堪回神。 拖拉机还没熄火,刘雪花拔高声调,几乎是喊着说:“三姐,我跟胜利拉你们来了,你们快点收拾呗,收拾好了咱们坐拖拉机回去啊。” 季清连忙问:“哪儿来的拖拉机?” “村上买的,胜利开着干活呢,听说你们回来了,胜利就问支书能不能开拖拉机来接你们,支书说成,我们就开着来接你们了。” 寒风吹的刘雪花的脸蛋红扑扑的,没以前那么精致了,但却格外的精神。 季胜利也是一样,坐在拖拉机上看似没说话,却满脸骄傲,小夫妻两个,都大变样了。 既然是村里的拖拉机,季清也没什么担心的,当下叫上陈青岩和孩子们,把要带的东西往拖拉机车厢里一扔,再拿几个小板凳放上面,把孩子们一个个扶上去。 最后,季清和张娜交代了几句,和陈青岩一起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离开,原本在季清家里侃闲的女人们看到这幅景象,纷纷感慨不已,总结就是一家里面有一个拔尖的突出的,其他人也当跟着沾光,一家人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了。 还不止呢,因为陈青岩和季清优秀,好几个村子奋力卖干货,手里的钱是越来越多了。 所以,大家会羡慕季清,却不会嫉妒,要嫉妒也没那个本事啊,人家现在都奔大城市去了,够不够不着了,还能嫉妒啥。 孩子们虽然已经坐过出租车和火车,却是没坐过拖拉机的,当下又一阵神奇。 若春大声喊着问季清:“妈妈,这个车是不是比小轿车还厉害啊!” 要是厉害的话,她可得回去跟黎星阳说一说。 季清被逗得笑,嘴上也没正经,故意说:“嗯,这个车可厉害,这个车不仅能拉人还能拉货,最关键的是,这个车坐了不晕车!” 露天呢,可不是不会晕车嘛! 一旁,舜华挤进季清怀里,也扯着嗓子:“妈妈,这车坐的屁股疼!” “什么屁股疼,这叫锻炼身体!”泽木一本正经唬人。 季清差点没被几个孩子笑死,直起身子朝着前面驾驶位置上的季胜利和刘雪花看去,吩咐他们:“开慢点,颠的孩子们屁股疼。” 刘雪花听见,连忙大声再次说一遍:“胜利,开慢点,孩子们屁股疼!” 山路本就崎岖不平,沟里许多石块,季胜利又一心想表现,所以开的又猛又快,这会儿被季清一说,立马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开着。 拖拉机突突突的存在感极强,一路过红山根村,立马就有人跑到老陈家里,告诉老太太和老陈头,说陈青岩季清回来了,这会儿坐着拖拉机回娘家了。 老太太一听,嘴上就开骂了:“别人家养儿子都是给自己养的,就我养儿子给人家养的,我这辈子没福气,不指望了!” 人家就说:“哎吆,你是不指望了,那你家老头子呢,不是生病了吗,就算是断绝了关系,怎么着也是亲儿子啊,老爹病着下不了炕,他还能不管?” 第583章 善良盈寒 老太太骂骂咧咧着把看笑话的人赶走,回头就向老陈头抱怨:“你说说,你养的什么儿子,还跟了你姓陈呢,现在你老死了人家都不管你!” 老陈头蜷缩着身体窝在炕上,一言不发。 “跟你说话呢,你少给我装死!”老太太随手就将扫炕的笤帚扔过去,正正砸在老陈头身上,饶是如此,老陈头也依旧没动弹。 老太太骂够了,又坐在炕边开始抹眼泪。 “怎么说也是我把他一把屎一把尿拉大的,他怎么能说不认我就不认我呢,我早就给你说,不能让他去念书,这人一有了出息,哪里还有心思呆在村里给你养老!更不要说他还不是……” “你少说点!”老陈头终于发话,拉着破风箱一样的嗓子粗粝说:“别说那不该说的,就让我病死算了,等我病死了,你看村里人怎么说他,你看他敢不敢不给你养老!” …… 拖拉机一进牛头村,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人们站在崖子上,揣着手兴冲冲看。 “季清回来了啊。” “哎呀,大城市的人回来了。” “下面的都快让让,别把拖拉机的路挡了。” 在众人的视线下,季清不得不站起身来,带着和煦的笑挥着手跟乡亲们打招呼,这还不算完,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跟在拖拉机后面跑,就这样一路跑到季清家大门前。 家里几个孩子已经被这阵仗吓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就连平时最活泼好动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若春,也咬着唇左看看右看看。 不过,在看到妈妈站起来跟乡亲们打招呼,她被抱下拖拉机后,也有模有样的学着跟那个小孩子们打招呼,并指挥舜华,去给小孩子们发糖。 舜华的小挎包里装着满满当当一包糖,都是从嘉城市带过来的,不仅有水果糖,还有奶糖,这些连村子都没出过的小孩子们哪里见过,一下将舜华团团围住。 “我要糖!” “我也要我也要!” 盈寒看舜华肉乎乎的小手护着挎包,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们发,便走过去指挥小孩子们排队,一人五颗糖,拿好自己的不能抢别人的。 小孩子们都是跟舜华年龄差不多的,也有和若春一样大的,但都比盈寒岁数小,看到穿着小罩衫扎着马尾的盈寒姐姐出来主持公道,大家立马变得听话起来。 一圈糖发完,小孩子们迫不及待拆开糖纸吃起来,舜华拍拍瘪下去的小挎包,牵上姐姐的手。 “咱们进屋去。” 转身,和若春泽木会合,没走几步便看到站在门口的方丽华和方建华,俩人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穿着同样款式的棉衣,露出来的手上好几个冻疮。 若春切了一声,骄傲的把头拧过去。 她现在好朋友和有趣的玩具多了去了,就连跟这两姐弟吵架的兴趣都没有,总结一句话,她瞧不上他们,不愿搭理他们! 盈寒站了几秒,若有所思片刻,伸手从舜华包里拿出一把糖,径直走到方丽华和方建华面前,温柔笑道:“给你们吃糖。” 方丽华怔住,两只手绞在一起,定定看着盈寒。 方建华早就馋糖了,眼瞅着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有糖吃,他也想要,可一想起曾经和几人的过节,还是妈妈平日里那些说辞,硬生生忍着没动。 倒不是小孩子记仇,而是怯着不敢。 眼瞅着曾经被他骂的舜华穿得崭新洋气,被人群簇拥着,他心底里除了羡慕之外,还有害怕和尴尬。 盈寒看到俩人脸上的害怕多于敌意,直接抓过方丽华的手,笑着说:“拿着,这糖是我们从嘉城市带过来的,县城都没有卖的,可好吃了。” 方丽华咬了咬嘴唇,终于吐出一句:“谢谢……” 县城他们都没去过,更不要说市里了,还是大城市,他们已经听爸爸妈妈说了,说姨娘家现在是城市人了,有钱的紧,他们这辈子都比不上了。 进到院子里,若春压低声音问盈寒:“姐,他们以前那么对我们,你干嘛还给他们糖吃,要我说,咱们就该不理他们,让他们后悔以前在我们面前那么横!” 泽木在一旁插嘴:“你知道什么,姐这一招才更狠,他们以前再横,现在还不是眼巴巴馋咱们的糖吗,姐这是羞辱他们呢,可比教训他们让他们难受多了!” 盈寒扑哧一声笑了,微拧着眉头:“我可没这个意思啊,我就是觉得,咱们现在既然都有这么好的生活了,以前的事情也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了。再说了,别人都有糖吃,他们是咱们的亲戚却没有,让人家知道了,还会觉得是咱们小气呢。” 若春和泽木一听,都连连点头:“姐你说的有道理。” 不愧是姐啊,想的就是比他们多。 几人正说着话,先进到屋子里的季清掀开门帘,喊道:“你们几个,发完糖就快过来,来给外公外婆拜年了!” 一听到拜年,四小只立马快步往堂屋赶。 拜年意味着什么,那可意味着能拿压岁钱啊! 堂屋里,四小只轮流给长辈们拜年,领压岁钱,季清站在一旁,和曾贤惠咬耳朵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 自从季胜利和刘雪花搬走后,家里这日子是一下子就和谐起来了,赵铁妞家两个孩子各自有了房间,家里没那么挤了,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处处不服气,开始认认真真开始伺候公婆了。 而搬出去的季胜利和刘雪花,独门独户后刘雪花也开始操心自己的小家了,季胜利则去学了拖拉机技术,赶巧村里拨款买了拖拉机,季胜利算是赶上趟了,如愿成为第一批正式的拖拉机司机,专门给村里干活。 之前季秀回家来,见赵铁妞不理她,跑到刘雪花面前倒是非,不料被刘雪花转头就告诉赵铁妞,这下季秀被赵铁妞追着狠狠训斥一顿,现在也安稳了。 曾贤惠说的搞笑,季清听着嘴角也泛起笑。 就算没亲眼所见,她也能想象赵铁妞手叉腰里骂季秀的画面,肯定把季秀气得够呛。 俩人正说着,在厨房帮忙的季秀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她一进屋就大声嚷嚷起来:“都让一下啊,我这端着茶水呢,小心撒你们身上啊!” 季清看过去,看到季秀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袄子,头上戴着红色的头绳,就连脚上,踩得也是红色的皮鞋,很显然是使劲打扮了一番。 她看过去的同时,季秀也看了过来,下巴微扬,像是才看到了季清似的:“吆,大城市的人回来了啊。” 第593章 无脑 季清站了没一会儿,陈芬芳便进来了,跟陈芬芳一起的还有陈芬芳的婆婆曾爱花,一进门就探头探脑的看,当看到季清的时候,立马堆起一脸笑容。 她主动向季清打招呼:“哎呀呀,回来了呀。” 季清视线扫过陈芬芳长满斑点已然垮掉的脸,轻轻一点头:“嗯,回来了,婶子好。” “好好好。”见季清这样的人物愿意搭理自己,曾爱花一张嘴都快合不拢了,顿时又热情了几分:“人家说市里都烧暖气呢,走哪儿都热乎乎的,不像咱们村里这么冷飕飕的,你这次回来,还能适应?” 陈芬芳看不下去婆婆对着季清这幅谄媚的样子,不满皱眉:“切,这才从农村里出去几天啊,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城里人了。” 曾爱花这边还讨好季清呢,一听儿媳妇出来拆台,立马冷下一张脸,在陈芬芳胳膊上拧了一把:“人家怎么说都是你嫂子,你怎么跟嫂子说话呢,真是没规矩!” 陈芬芳平日里已经习惯了婆婆的厉害,但这会儿可是在季清面前,婆婆这么不给面子,她有些受不住,便甩开曾爱花的手,独自扶着腰朝着堂屋里走去。 曾爱花狠狠剜了陈芬芳一眼,再次对着季清谄笑起来:“哈哈,她就那么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季清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陈芬芳的肚子上。 看肚子的凸起程度,至少有了六个月了,按照时间来算,老大还没满周岁,老二就已经怀了六个月了,一年生一个,也难怪陈芬芳看着老了一大截。 从前她刚来的时候,对陈芬芳是讨厌加憎恶,这个小姑子太坏导致孩子们跟着受了不少苦,可现在随着时间流逝,她有了自己的事业,陈芬芳却是深陷泥潭,她曾经的厌恶,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多一点情绪都觉得费劲。 曾爱花还想跟季清套近乎,但见季清不吭声,她也找不到话题,只能揣着手站在季清旁边,偷偷打量着季清。 堂屋里,老太太看到陈芬芳也来了,不禁问怎么回事,是不是也是陈青岩叫的。 考虑到门外还站着自家婆婆,陈芬芳知道自家婆婆惦记着搬到大城市的陈青岩和季清,所以即便想骂几句也忍着,好声好气道:“嗯,哥叫的我,他说我怀孕了应该到县城检查一下身体,顺便再给妞妞买点东西。” 老太太一听,眉头拧起来,呵一声:“他倒是聪明!”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看她跟老头子不去县城看病,所以使计把大家伙儿都叫来了,她这个儿子,为了防着她不给钱,真是诡计多端的很! 陈芬芳一看老太太表情,就知道老太太心里有事呢,八成就跟要去县城这事有关,但婆婆在外面呢,她本能的不想让婆婆看到自家的是非,便推了老太太一把,压低声音说:“我婆也来了。” 此话一出,娘俩算是达到了默契,老太太也不闹腾了。 自从陈青岩跟陈家断绝关系后,她的威风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原先对她喜笑颜开的曾爱花面对她,那气势比她还足。 她也知道,曾爱花肯定是看陈青岩回来了,所以跑来巴结了。 “呸,势利眼!”老太太低声咒骂一句。 陈芬芳也跟着切一声,拉着老太太走到角落去,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势利眼吗,你都不知道,我们一进来,她立马就跑去巴结季清了,那说话的样子,看得我都想吐!” 老太太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她该不会想跟咱们一起去县上?她又不是咱们家人,这种事情哪能有她的份!” 陈芬芳提到这个就无语:“她那样子摆明了就是想去,还说什么是要照看我,搞得我也没法拦,真是心眼多死了。” “那就是个老妖怪!”老太太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跟陈青岩的别扭了,给陈芬芳出主意:“等会儿你听我的,我扶着你,我跟她说不用她去。什么东西,天天给我看眼色,还想坐我家的车去县城,做梦去她!” 老太太拉着陈芬芳这边嘀嘀咕咕,孩子们没人管了也就出了屋,走到季清身边,院子外响起拖拉机轰隆隆的声音,陈青岩随后跟大队长一起走了进来。 季清走过去,对着陈青岩点点头,表示一切顺利。 陈青岩便朝着屋里走去,招呼大家出门坐车,到了镇上还要去换乘班车,这么折腾下来等到县城就快中午了。 一群人听到要去坐车了,纷纷高兴得不行,这里头大多数人这辈子也就坐过驴车架子车,连拖拉机都没坐过,更不要说去县城的班车了。 最重要的是,人陈青岩都说了,这次出行他包车费包饭费,这就是相当于去县城游一趟了,放谁身上谁不高兴啊。 到了这个份上,老太太已然没法阻止陈青岩,看着亲戚们一个个朝着门口走去,老太太冷笑着看陈青岩:“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陈青岩不做声,和大队长一起将裹着被子的老陈头抬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先前拉过干货,车厢里铺着厚厚一层干草,刚从村委会过来的时候,陈青岩又往上扔了一些垫子和小板凳,正好给大家伙儿坐。 上车的时候,陈芬芳的婆婆曾爱花也往前挤,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亲家,你这是干什么?” 曾爱花干笑两声,瞅一眼陈芬芳:“我照顾我儿媳妇啊,她大个肚子跑来跑去我不放心,这还怀着身子呢。” 老太太扒开曾爱花抓着拖拉机的手,故意仰起头,嘚瑟道:“我看就不用了,今天有我这个亲娘在呢,你这个婆婆就休息,反正你不是说,你都没个休息的日子吗,今天好好缓着呗!不用跟我们去县城累一趟呗!” 曾爱花也是活了七十岁的人了,又怎么看不出老太太的意思。 要是放在往常她就直接喷了,但今天陈青岩和季清在,老太太毕竟是人家陈青岩的妈,她只能把一肚子火压回去。 “行,那我回去缓着。”她退后两步,咬着牙对陈芬芳说:“那你自己小心点啊,晚上早点回来,家里娃娃还等着你喂奶呢。” 季清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种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也就老太太和陈芬芳能做出来,他们也不想想,这会儿不给人家曾爱花好脸色,让人家受了气,那这肚子气,最后还不是撒到陈芬芳自己身上去? 切,真是无脑极了。 第600章 合伙呗 赵铁妞愣住:“开服装店?” “对啊。”季清点头,“开个服装店,卖衣服挣钱,我看县城那几家服装店服装挺一般的,买的人还多得很,而且价格也不便宜,估计可有的挣呢。” 之所以能这么说,是因为季清也在嘉城市那边逛过不少卖衣服的,嘉城市物价高,可除了商场之外,普通小店的衣服可不见得能比这边县城的贵多少。 在那边物价高生活水平高的前提下,一部分衣服价格还能和这边差不多,足以见得服装这东西利润还是很大的。 这时候普通人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要能弄来物美价廉的好看衣服,保证能在小地方畅销起来,来买的人肯定多。 赵铁妞停下手中的活计,琢磨了一会,还是不敢。 “我没开过店,也没经验,你说让我去看看走线和裁剪我还行,去开店,进货卖货这些我都不懂,不行不行。” 季清听后笑了:“大嫂,你不会这些我会啊,我从嘉城市那边找进货渠道,那边市场大,批发价肯定比这边便宜,到时候我找车把货拉到这边来,你在店里看着卖就行。” 赵铁妞瞧着季清胸有成竹,也有几分心动,但她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了,是真的打从心底里不敢去县城开店的。 再说了,她也没那个本钱。 “要不你开呗,你开店雇我给你卖衣服,我给你打工就行。”赵铁妞并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只要能挣钱比现在天天在地里干活轻松点,她就愿意。 季清倒是觉得可以。 “行,我回去好好计划一下。不过,到时候不是你给我打工,算是咱们合伙,我把店开起来,你给我管着,挣的钱咱们五五分成就行。” “那感情好啊,不过,还是等开起来再说。” 赵铁妞呵呵一笑,她并不是很相信季清能再开服装店,在她看来,季清现在已经有这么大一摊子生意了,一天到晚已经忙得不行了。 可要是真能开起来,她是一百个愿意做这件事的。 当初,季清做干货生意的时候她跟季清关系一般,不像曾贤惠那样抓住机会给季清做事,甭管嘴上多么不承认,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羡慕曾贤惠的,毕竟,曾贤惠跟着季清,现在是新房子也盖了,自行车也买了,眼瞅着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放眼整个村子,谁能不眼红呢! 季清现在是说干就干,她当即就开始规划起来,县城开店她已经有了经验,现在有赵铁妞负责看店的话,暂时就不用招人了,她只需要租店面,从嘉城市那边进衣服货过来,定个价格,让赵铁妞看着卖就行。 一规划她欣喜的不得了,这卖衣服的买卖啊,可比卖干货简单多了! 最主要就一点:进货。 季清盘算好后,又把屋子里的赵铁妞叫出来,两人就站在厨房门口,季清告诉赵铁妞,她回去后就开始筹备这事,这个店她打算五月份左右开起来,那时候地里第一波收成完,人们手中有了钱,又到了入夏的时节,夏天结婚的人多不说,夏天的衣服也样式多又便宜,普通人也买的多。 赵铁妞听季清说的头头是道,连连点头。 最后,她豪爽道:“行,那你就弄,到时候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安排我就行,我脑子是转的慢点,但还是能转的过来的。” 季清失笑,也提出自己的要求:“大嫂,到时候咱们合作,我大部分时间不在这边,这边肯定是需要你来照看的,这照看店面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别的,而是算账,所以在我去准备的这段时间,你也先学习一下算账的,可以找曾贤惠让她教你,我之前教过她,你跟着她先学习一下。” 放在以前,赵铁妞肯定会认为季清这是挖苦自己没读过书不会算数,可现如今,她不会这么想了。 季清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依照季清的性格,也不是会来好端端挖苦她的,季清既然这么说,肯定是为她好的。 “行,我这两天就去问问她。”赵铁妞一口答应。 …… 与此同时,大队长和支书也到了老陈家。 大队长拿着本子,坐在小板凳上把募捐的物品和学校的修建情况事无巨细向陈青岩汇报了一遍,陈青岩听后点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接着,陈青岩站了起来。 他环顾一圈,视线从陈老大脸上转到老太太、老陈头、老大媳妇,最后又到了大队长的脸上。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咱们就说一下我爹得病要看病的问题。” 老太太顿时紧张起来,眼睛瞪圆了:“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陈青岩抿唇:“本来我打算带爹去嘉城市看病,现在爹说不去了在家里养着,那既然不去了,就得把不去了怎么养的说好。” 一旁,陈老大开始坐立不安了,不用猜,他都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下一秒陈青岩的眼神便落在了陈老大身上。 “今天大哥你也说了,爹生病了,咱们当儿子的怎么能不给爹治病呢,就是砸锅卖铁都得治。我觉得大哥你说得对,哪怕是爹不去医院治了,在家里吃喝抓药输液也是需要钱的。爹总共三个儿子,东东在局子里指望不上,咱们两个来分摊。” 老大媳妇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们没钱!” 陈青岩哼一声:“再没有钱,现在卖干货卖粮食都能挣钱,凑一凑一家三个人一个月二十块钱还是能挣到的。爹是咱们共同的爹,大哥你总不是那种只会说好听话,实在是一分钱都不愿意拿出来的人?” 老大黑着脸,哪怕心里再不愿意,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谁说我不愿意?” “行,愿意就好。”陈青岩面无表情看了老大媳妇一眼,继续说:“我问过了,爹现在一个月医药费差不多五十,咱们两兄弟来凑这个钱,我交三十大哥交二十,每个月都交在支书这里,由支书帮个忙,看着给爹把药买上吃的买上。” 支书因为村里的事找陈青岩帮过不少忙,所以听到陈青岩提议,当即点点头表示:“这个忙我可以帮。” 但老太太就不乐意了,她当场跳脚:“给你爹治病的钱,你给支书拿着干什么,害怕我拿着花掉呢?是不是,你这个混账,你是不是害怕你老娘我花掉呢?”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陈青岩依旧态度淡淡:“娘,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大哥觉得不公平,毕竟东东已经没出钱了,咱们再不找个有威信的人来作证,大哥也不会愿意出这个钱。” 第601章 不一样了 说着,陈青岩还看向陈老大,看似顺口问:“大哥,你说对。” 陈老大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他直觉陈青岩的话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但他琢磨不出来,因为他也的确觉得如果这钱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乱花不公平,不如就给支书,每个月看着帮老陈头买药。 这样的话,就算是肉疼的厉害,他出那份钱也能甘心点。 看自己大儿子也不相信自己,老太太越发生气了,她一气就开始乱喷:“我真是倒了霉了,生下你们这群不孝顺的,我倒霉,我活该,我死了算了!” 陈青岩不理她,拿出一张纸,把每个月怎么给钱给多少钱都写在纸上,自己和陈老大签字,并表示支书帮这个忙,可以每月从里面抽点辛苦费买烟。 支书看老太太这德行,连忙摆手,说自己一分钱都不会拿,这是他这个当支书的应该做的。 弄完这件事,老陈头的看病吃药也有了实际着落,老太太没把钱拿到手里生着闷气,说话污言秽语,陈青岩不再逗留,和支书大队长一同离开。 他现在是摸出跟老太太相处的方法了,那就是把自己当个聋子当个瞎子,只做自己要做的事,其他一概不管。 出了大门,陈青岩又吩咐支书和队长几句,随后在路口分道扬镳,没走几步,陈老大带着老大媳妇追了上来。 “你站住!” 陈青岩停住脚步,看着一副找茬架势的陈老大,微微拧眉:“大哥,什么事?” 陈老大这会儿被媳妇一提醒才算是反应过来了,他瞪着陈青岩,理直气壮质问:“老二,你也太会算计了!” “什么意思?” “你别跟我装蒜,你一个月挣着一百多,你才拿三十块钱,我们一家三口一个月费劲啦才能挣多少,你居然让我拿二十,老二,你也太精明了!” 陈青岩微微沉吟,其实这一点他是想过的,他这边原本可以多拿点钱出来,自己一个人承担五十都可以的,毕竟季清挣得不错小家条件确实好。 可他拿出来又有什么好处呢,小家条件好很大程度原因是季清上进努力,他这一家人没一个对季清好的,凭什么要牺牲季清的利益,去吃力不讨好呢? 他就算是真拿出来,也没一个人觉得他付出他好,反而都觉得他应该他该拿更多。 还有另一点,老陈头病成这样,哪怕老大上个心带着去镇上卫生院看看,陈青岩都不会如此冷漠,但是陈老大不仅没管过,身为大儿子不闻不问不管,就让陈青岩非常反感了。 这样的陈老大,他不想给一点好。 “怎么,没话说了?”老大气势汹汹。 老大媳妇也假模假样开始摸眼泪:“孩子二爹,你就饶了我们,眼瞅着兴龙过两年就要娶媳妇了,现在一个月出这么多医药费,我们兴龙未来可怎么娶媳妇啊!” 陈青岩不为所动,淡淡开口:“你们儿子迟一点娶媳妇也没事,我四个孩子还要上学吃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们的钱也不够花,你们与其在这里跟我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多挣点钱,自己能挣到钱才是本事。” 路上有别家人送亲戚出来,陈青岩看见,趁着这个机会径直离开了。 有外人在,老大两口子也没再闹起来。 眼看着陈青岩越走越远了,老大媳妇手揣在袖子里,给陈老大抬事弄非:“我看,准是你娘给他说什么了,不然他怎么对你这么凶,老太太以前对老二什么态度,这次什么态度,居然老二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说,他们去县城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没发现老二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陈老大听着觉得有道理,当即点头道:“我也觉得不一样了,走,咱们回去问问,别是他们商量好了什么套子,回头再把我给装进去。” …… 陈青岩回到老季家,看到季清正跟赵铁妞有说有笑。 看到季清脸上的笑容,他的心情也跟着瞬间明媚了不少,脸上挂着一抹笑容朝着季清走了过去。 季清见陈青岩来了,忙停下和赵铁妞的聊天,问陈青岩:“你吃饭了吗?” “吃了点稀饭馍馍。”陈青岩如实说。 季清一听,拉着陈青岩往厨房走:“一听就没吃饱,我让娘给你留了晚饭,用锅里余温热着,这会儿应该还没冷。” 陈青岩任由自己被季清拉着,笑起来,他的确是没吃饱。 赵铁妞将这和谐的一幕看在眼中,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对着厨房里的季清陈青岩喊一句:“那你们吃着,我回屋去了!” 哎呀,这小两口黏糊的,真是令人看得眼热! 坐在厨房小板凳上,季清等陈青岩吃饱喝足,才好奇问:“怎么回事?” 陈青岩在饭菜中尝到了季清的手艺,心情还算不错,便把在县城医院和家里的事都说了一遍,季清听后,倒吸一口冷气。 “不对啊,这一点也不像他们的作风啊。”按照老太太那恨不得占尽所有便宜的性子,这次怎么会这么决绝,死活不去嘉城市给老陈头治病呢。 这要是放在以前,在老太太的眼中,陈青岩那嘉城市的房子就是他们二老的房子,他们不仅要去,还要把陈向东也叫过去住着才合适。 这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关于这个问题,陈青岩也想过。 他叹息一声:“或许就是老了,不想挪窝了,还有如果去了那边的话,就没法给陈向东攒钱了,我是看出来了,他们是宁愿自己不花不治病,也要给陈向东攒钱。” “应该是这两点都有。”季清点点头,她以前也听外婆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就是人老了都想落叶归根,不想死在外乡。 可为什么老陈头会突然说对不住陈青岩呢? 难道是老陈头幡然悔悟,知道过去种种对陈青岩太苛刻了? 季清同陈青岩分析着,陈青岩也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我又说不上来,我从小跟爹娘不算亲,后来又出去求学,所以他们对我,也比较生疏。” 这一点季清不同意,当初陈青岩挣钱交给老太太,老太太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可没见得对陈青岩生疏的。 也就是现在不给钱了,一下子就生疏了。 啧,势利鬼。 第602章 改进 这几句话季清没跟陈青岩说,她想了想道:“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这事儿你已经尽力了,往后就尽人事听天命,你实在担心的话,到了嘉城市再跑一趟医院,问问人家说的这个胃癌有没有办法治,听一下那边的医生怎么说。” 季清嘴上说这些,只是安慰陈青岩,她其实清楚的知道,那个年轻大夫说的没错,胃癌是没有任何办法治疗的,老陈头这还是晚期,更没辙。 不过,毕竟是陈青岩的亲人,她不能说的太绝。 次日,季清和陈青岩又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中午时分吃过午饭准备回镇上,回去之前,季清去找了一趟王大媳妇。 王大媳妇见到季清别提有多高兴了,立马招呼进屋子里坐。 “哎吆,你这一天天忙的,我想见你都怕去了打搅你呢,又听到人家说老陈头被陈青岩接到县医院去看病,我就更不敢打扰了,偏偏你们弄小学那天我又回娘家去了,刚才还跟王大说呢,说要不我去镇上找你,能聊一会儿是一会儿。” 季清扫了一眼王大媳妇家的院子,原本盖的三间房子被扩张成了七间,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的货,都是给她收的。 既然来了,季清顺便进去看了看货,一边看一边跟王大媳妇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生意上的事早就步入正轨,聊的多是以前说过的,再就是打造品牌的事,说完这些,话题自然回到了老陈一家身上。 季清不自觉压低声音,对王大媳妇道:“你帮我留意一下,他们家是不是暗地里做什么别的事情呢,尤其是老太太和老陈头,我直觉他俩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王大媳妇嘶了一声,大胆猜测起来:“该不会……老陈头的病是装的,他其实没病?!” 季清摇头:“不是,老陈头得病是真的,但老太太和老陈头肯定还窝藏了别的心思呢,不然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王大媳妇不理解,在她看来,老太太现在一个月有给老陈头看病的五十块了,这不已经目的达到了吗。 对此,季清笑笑,给出解释。 “老太太有多霸道你是知道的,她知道我跟陈青岩在市里买了新房子,现如今老陈头又得了病,陈青岩主动说着让过去治病,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抓住这个机会死缠着我们去城里,反而一口咬定不治了,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有什么原因,让她不能去。”季清断定道:“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但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事出无常必有妖,老太太身上绝对有猫腻,这不仅是理智分析,更是一个女人的直觉。 王大媳妇听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这老太太前后反差也太大了,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呢。你放心,我偷偷帮你打听着,一打听到我就上镇上告诉张娜去,让她告诉你。” 季清跟王大媳妇说完,走到村委会叫上陈青岩,两人一起回镇上。 明天就是初五了,他们回到镇上刚好休整一天,便要坐火车回去了,回去后还有很多工作等着,陈青岩没时间一直逗留的。 这两天父母不在家,孩子们可算是玩美了。 若春和泽木索性把许明哲叫到家里住,带上水彩虹六个小孩一起玩各种各样的小游戏,短短两天时间,四小只原本白净柔嫩的脸冻红了不说,都起皮了。 季清和陈青岩回去的时候,他们刚好跑出去,一伙人去山脚下玩了,季清跟张娜一起去弄地瓜干,陈青岩则去县城买回去的火车票。 地瓜干做起来容易,只要晒得好保存又得当,随随便便就能储存一整年,跟干货一样可以长期售卖。 过年这几天张娜就在家里鼓捣地瓜干呢,她已经摸出一些门道,比如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红薯看着新鲜又好,但做出来的地瓜干,其实远没有晾的地瓜皮稍稍发软的那种做出来的甜,还有蒸地瓜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不能煮的太烂糊,要熟而不烂,这样才能切成条能拿起来。 俩人一边做一边说,先切厚片,煮熟再切成条,均匀摆放在能照射到阳光又通风的地方开始晾晒。 “时不时得有人过来翻面,这样晒两到三天,就可以了。”张娜在围裙上擦擦湿漉漉的手,对季清说。 季清抓了几个张娜提前做的尝尝,软甜适中,当个零嘴是真不错。 不过,依照季清前世吃地瓜干的经验,现在这个地瓜干,在口感上还是差了一点。 她又跟张娜对了一遍做地瓜干的流程,做法是没有问题的,季清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既然什么都没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这地瓜本身就不够好。” 张娜愣了:“清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清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地瓜也是分品种的,有红皮红心的,黄皮黄心的,还有紫皮白心的,不同品种做出来的地瓜干口感肯定是不一样的,咱们既然要卖,就要多尝试一下,找到那个口感最好的。” 张娜恍然大悟:“有道理。” 季清笑笑:“你再多尝试一下,等你觉得可以了,咱们就做来卖,地瓜干虽然也不容易发霉变质,但到底是没瓜子干货这些好储存,到时候也得重新设计包装袋,保证快产快销,后面这些事我来弄,你先把地瓜干做好。” “好!”有季清兜底,张娜一点都不害怕,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下午夕阳西沉,季清和张娜一起做饭,孩子们也野回来了,一家人等陈青岩从县城买票回来后,坐在一起吃晚饭。 知道四小只明天就要走,许明哲很是舍不得。 季清将许明哲的低沉瞧在眼中,笑着问:“明哲,你明年秋天就要升初中了,想好去哪儿念初中了吗?” 许明哲抿唇:“我爸爸说,要接我去省城念。” 他其实不想去,但是省城离嘉城市近不说,省城家里还有电话,以后联系会方便很多。 “那挺好的,到了那边你好好学习,考高中考大学。”季清给许明哲碗里夹了块菜,声线温柔:“学生时代的任务就是学习,我也教育他们几个呢,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考首都的大学。哎呀,要是你们都能考上首都的大学,说不定以后咱们就都可以去首都定居了。” 第603章 又来生意了 次日,季清一家带着福福,踏上了回程。 福福的大宝留在了小院里抓老鼠看家,二宝和三宝在库房那边,小宝当初被许明哲抱走,现在由许明哲爷爷奶奶帮忙养着。 上次坐火车季清不清楚状况,便没有带上福福,这次她提前打听好了,这时候的火车管的没那么严,人家带鸡带鸭的都能上火车,带猫的也一样能上,装在笼子里就行。 福福本来就是散养的,并不怕生人,一路上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只偶尔发出喵喵的叫声。 这年头人们对于猫这种生物的概念还在养来抓老鼠上,少数家庭条件好的才会养来当宠物,所以看到有人带着猫上火车,大家都还觉得挺新鲜的。 爱动物的小孩子围过来,蹲下身透过笼子看福福,舜华小可爱看到福福如此受欢迎,别提有多得意了。 中午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舜华便拿出提前做好的伴着一丁点鸡肉的饼子,撕碎喂给福福吃,担心福福拉臭臭影响其他人,他还不停跟福福说话,让福福忍耐一会。 不过福福也可能是在外面没有安全感,全程几乎没怎么上厕所,一直到下了火车回到家中,季清和陈青岩从楼下弄来装满砂砾的纸箱,它才跑过去上了厕所。 楼房里面养猫比在村里养猫更要注意卫生,季清把装了砂砾的纸箱放在阳台,并给孩子们规定,每天早中晚都要清理,让孩子们自己设定轮岗制度。 初七,陈青岩开始上班,季清也送孩子们去少年宫。 在少年宫里,季清毫不意外与冯清莉碰面了。 冯清莉神情着急:“哎吆,季清啊,我正要找你呢,还打算如果这里找不到你,就去你家试试运气,看你从老家回来没有。” 季清不禁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你那个礼盒啊。”冯清莉急吼吼说起来:“我不是给我们厂采购你那个礼盒嘛,本来还觉得已经够数了,结果谁知道过年这么一送,他们一吃,都说味道好得很,有几样都是从来没吃过的,厂子里的人一个个见到我就问在哪儿买的,还能不能买到。还有厂里的领导,说是元宵节可以给先进员工们再安排一次,让我再定二百个。我知道你回老家去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愁死我了。” 季清没想到礼盒这事还有后续。 她原本还以为,卖完这波就差不多可以收了呢。 欣喜之余,季清问冯清莉:“你要再定二百个是吗,最迟什么时候要?” 冯清莉说:“最迟也要在元宵节前,今天是周六,你看看下周六前能不能行?” 季清盘算了下,点头:“应该可以,我等会儿先去联系做礼盒的,明天咱们在这儿碰面,我给你个准话。” “好嘞。”听季清这么说,冯清莉一下子就放松了。 这次她订购礼盒这事儿办的好,领导一个劲夸她,所以她在领导那边也是夸了海口的,这要是元宵节前订不上,会让领导不高兴的。 既然时间紧迫,季清就没时间中午给孩子们做饭了,冯清莉见状便说,她中午给几个孩子做饭,并把孩子们中午接到她那儿去,下午也是她送,季清傍晚过来接就行了。 这样季清方便多了,谢过冯清莉后,她找到邮局给青云镇邮局打电话。 张娜接上电话后,季清先是报了平安,接着告诉张娜,让她找人去一趟纸箱厂,再定做一千个礼盒包装。 “一千个?”张娜震惊。 季清嗯一声,把已经有人订了二百个的事说了。 既然冯清莉这样的厂子愿意再订,就说明认可了她的礼盒,那么只要销路再打开一些,她的礼盒还是能够卖出去的。 之后她还要开店,礼盒也可以放在店内售卖。 总之,不会白白做着压库存。 既然礼盒包装要定制,那货物也是需要的,张娜问了季清需要准备多少货,而后还需要做些什么,便赶忙去弄了。 季清挂了电话后,也去了一趟货运公司。 货运公司的人一大半都不在,回家过年去了,好在车队队长在,季清找到队长,问队长哪天能不能跑一趟云岩县,她有一批货要拉过来。 车队队长虽然现在跟季清很熟,还是实在道:“最近不去那边送货啊,你要用车的话,就得空车过去专门给你拉来一趟,这样的话,来回算两趟,你得出两份钱,太不划算。” 季清本想说没事,自己必须得用车,但转念一想,为什么要空车过去呢,她完全可以拉点嘉城市这边有的,而云岩县那边没有的过去啊。 就比如她未来想开的服装店,怎么就不能现在就一鼓作气开了呢。 这么一想,季清豁然开朗。 她笑着对夏队长道:“不是空车过去,我这边也有批货,到时候你把我这边的货拉到那边,再从那边拉货过来,我按照规定出两分钱。” 夏队长不禁好奇:“你这边有什么货?” 反正最后也要用夏队长的车,季清也不瞒着,大方道:“我想批发一些衣服之类的过去,我那边有个朋友想开服装店,我给她运服装过去,再把我的干货拉过来。” 夏队长开货车走南闯北,对于这些事情算是很了解了,他一听便说:“批发衣服啊,那是去南部市场吗,那儿是专门批发衣服的。不过要我说,这批发衣服还是得去海市,听人家说那边卖衣服都是称斤卖,你从那边批发回来卖,挣得更多。” 季清知道十几年后海市将有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但没想到这么早就已经有规模了,听夏队长这么一说,她顿时心动起来。 不过,季清又纠结起来。 从嘉城市去海市距离也不近,坐火车得大半天,货车过去也得大半天,她现在还人生地不熟的,去了找到地方还得挑衣服看衣服,光这件事每个三四天下不来,再说这边干货生意她也得上心,时间实在不够。 仔细想了想,她先放弃了这条听起来就很肥美的鱼,笑着对夏队长道:“还没做过呢,先去咱们本地批发市场瞧瞧,等下次,下次过完年了天气热一点,我去那边批发衣服,到时候还得找夏队长的车帮我拉货。” 第604章 健美裤 夏队长随口就应下来,反正都是挣钱,去哪儿拉货都没什么差别的。 次日,季清和冯清莉再次在少年宫碰面,季清告诉冯清莉她这边已经在做礼盒了,下周四货车过去,周五把货拉过来,当晚就可以给她二百个礼盒。 冯清莉听了后乐不可支,跟季清闲聊起来。 旁人这个周日已经上班了,冯清莉因为是采购,所以能出来自由活动,季清看她闲着,便趁机叫她一起去南部市场转转。 至于孩子们,季清昨晚去找了一趟李姐,今天孩子们有李姐照顾,不用自己操心。 冯清莉干的工作是厂子里的采购,专门给厂子里采购必需物资和员工们平时的生活物品,在采购这方面算是比较有经验的,不过她没采购过衣服,所以还挺兴奋的,想看看衣服一类的怎么采购。 俩人先是坐电车,接着又是七拐八拐,问了几个路人,终于到了南部市场的大门口。 说是大门,其实就是两块水泥桩子,旁边立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南部市场四个大字,经过风吹雨滴,其中一些笔画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冯清莉不禁迟疑:“咱们是不是找错了啊,不是说这里特别繁华嘛,怎么看着破破烂烂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啊。” 季清也觉得奇怪,但既然来了,还是选择进去看看。 走过那两个水泥桩子,再往里走一截,是一排排红砖砌成的平房,平房是没有门的,就那么大敞着,里面堆满了一摞又一摞的衣服。 隔上几间,就有四五个人坐在小桌上打牌,放眼望去没有任何客人,清闲得很。 “看来就是这里,兴许是因为还在过年期间,所以没人来这里进货。”冯清莉四处看看,问季清:“你想批发什么样的衣服?” 关于这点,时间紧迫,季清只想了个大概。 眼下已经立春了,再过半个月惊蛰,之后天气就慢慢热起来了,所以厚一点的衣服已经用不到了,要提就提一件式的薄春装,再或者直接是夏装。 冯清莉听后,赞同的点点头。 “想好要哪一类的,接下来应该就是看款式呢,我看他们墙上挂的那些衣服款式还挺多的,咱们过去瞅瞅问一问。” 因为这边只做批发衣服不单卖,所以老板们也不招待客户,都是自己看,看中了就批发,一种款式最少十件起批,拿的越多越优惠。 不用听卖家介绍,季清便和冯清莉挨个看过去,季清在心里感慨这时候款式还挺多的,从牛仔裤到健美裤萝卜裤,再从文化衫到蝙蝠衫休闲衫,虽然看起来质量很普通,许多款式还是挺漂亮的。 季清一路看过去,心中大概有了盘算。 云岩县虽然不如嘉城市这么发达,但人们的收入已经开始慢慢提高,吃饱穿暖之后对于美也开始有了追求,就像张娜买的那件羊毛夹克一样,人们也开始有了追求流行的念头。 不过,考虑到人们手头的钱还不是那么多,像张娜那样舍得买一件羊毛夹克的人还是不多,所以尽量还是以性价比为主,那些做工繁杂价格高昂的就不要了,只要看起来新潮但又便宜的就行。 这其中,季清的第一选择是健美裤。 这时候的健美裤跟十几年后流行的打底裤很像,不过有踩脚带,面料也是用当下用的比较多的氨纶和棉纶制成,这样不仅弹性好,表面又会有着闪亮的光泽感,在包裹性很好的基础上,最大程度的体现出女人苗条修长的身材。 别的衣服选来可能会卖不掉压库存,但健美裤不会,在季清的记忆中,听外婆说过,整个八十年代,女人无论老少都有一条健美裤这事,是一个时代的流行呢。 看到季清主要挑健美裤,冯清莉哎呀一声:“这裤子我妹妹有一条呢,我记得她好像是在商场买的,一条要三十块钱,啧啧,她当时喜欢的不行,下定决心买了这么一条,那段时间天天穿呢。” “一条三十?”季清惊讶。 “是啊,不过她那是在商场买的,你这是批发市场,而且我看她买的那个质量更好一点,所以价格就贵一点。走,咱们先问问多少钱去。” 季清本想看好了才问的,现在听冯清莉这么说,便朝着牌摊子走去。 冯清莉作为经常采购的人,直截了当问:“你这里的健美裤怎么卖,我开店的拿货多,你给我说个实在价。” 一桌几个人这才抬眼朝季清和冯清莉看了眼,接着,烫着波浪卷的女人按住牌,开口道:“看你们拿多少,一百条以下一条五块,一百条以上一条四块五。” 冯清莉瞪大眼睛,和季清对视一眼。 她知道肯定会比商场买的便宜,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便宜?! 波浪卷女人还以为冯清莉和季清这是嫌贵,不耐烦道:“全市场都是这个价,你们要拿就拿,我这里不讲价的。” 季清淡淡一笑:“我们要拿,不过我们拿的多,可能得拿五百条,所以尺码松紧弹性颜色各方面,我们都得仔细看看挑一挑,你这会儿有时间吗?” 冯清莉眼睛瞪得更大了。 听到季清说的数字,波浪卷女人也认真起来,她毫不留恋的把自己的牌交到旁边一个看牌的人手里,站起来对季清道:“走,我带你去看。” 波浪卷女人走在前面,冯清莉拉住季清,压低声音:“五百条,这也太多了,你拿这么多卖不出去怎么办?” 这东西虽然她身边的人也有跟妹妹一样买来穿的,但因为健美裤对于身材的要求,很多人还是自认为驾驭不了所以不买,也就是说,并不是人人都在买。 在冯清莉看来,进个一百条卖一卖还是可以,五百条,这得卖到猴年马月去啊?! 万一到时候没人买,那不是都砸在自己手里? 波浪卷女人听到了,余光扫了季清一眼,季清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没有像冯清莉一样躲着波浪卷女人,微微拔高声音笑道:“当然能卖出去,这东西我觉得早晚能流行起来,兴许今年就流行起来了。” 听季清这么说,波浪卷女人啧一声,又拿眼上下打量季清,嘴上没有说,却在心底里感慨了一句季清的好眼光。 她还是去海市的时候听人家说健美裤今年会流行起来,这么先进的讯息,这个女人竟然也知道? 第605章 没法干了 平房前面是展示的小门店,后面是仓库,季清和冯清莉跟着波浪卷女人进到仓库里,看到一摞一摞按照尺码颜色码起来的健美裤。 先看质量,季清接触过很多打底裤,拉了拉又摸了摸,弹性不错摸着手感也行,再让冯清莉帮忙看看,冯清莉说不错,看着跟冯清薇那条差不了多少。 质量看过,便是挑尺码和颜色。 波浪卷女人表示尽量拿中码,小码和大码都少拿点,毕竟中不溜揪的身材多,还说大家都是这么拿的,相较于中码,接下来容易卖出去的是小码,最后才是大码。 人家是有经验的,季清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考虑到赵铁妞说的现在买衣服最多的是要结婚的年轻姑娘,所以季清小码和中码拿的一样多,各要两百条,大码一百条。 至于颜色,大部分还是黑色,只要了很少红色和绿色。 挑好东西,季清没有立刻付钱拿进货单,她告诉波浪卷,她安排货车周三晚上过来装货,就挑好的这些货,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波浪卷女人有几分犹豫,冯清莉在一旁道:“哎吆,人家开店的,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工夫跟你在这儿开玩笑,要不是货车现在来不了,人家现在就能付钱交货。” 季清也说:“我不光要拿你这儿的健美裤,我还要挑一些别的衣服,下周三晚上货车就来了,到时候一起拉走。” 波浪卷女人看季清也不像是忽悠人的人,而且她这儿是搞批发的,做的都是长期大单客户,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所以便点头答应,现在谈好,到时候季清来付钱拉货就行。 说好后,季清和女人互相留了姓名,女人倒是有个稀奇的姓氏,姓黑,叫黑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上,这几年市场放开,跟季清一样尝试着开始做生意的。 跟黑云聊了一会儿,季清和冯清莉接着去看其他的衣服。 俩人边看边聊,最终又定了一些做工不复杂样式新潮的衣服,不过这回季清拿的货都不多,每样就拿十件,有便宜的有贵的,算下来总共差不多五百块左右。 回去的路上,冯清莉跟季清聊个不停。 “没想到批发的衣服这么便宜啊,比店里便宜一半不止呢,现在想想可真是亏了,早知道就应该到批发市场买衣服去!” 季清失笑:“去店里买肯定有店里买的好处,店里买衣服能试穿,批发市场就不行,而且店里人家前前后后跟着问你,你被伺候着心里也舒服。再说了,批发市场都是最少十件起,你一个人也没法买啊。” 冯清莉听后叹口气:“那倒也是。” 看冯清莉这么喜欢做采购,还有点蠢蠢欲动开店做生意的意思,季清目光扫向冯清莉的肚子,好奇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会孕吐吗?” 说到这个,冯清莉倒是挺轻松的。 “我怀嫣嫣的时候前六个月都吐,天天吐的面黄肌瘦的营养不良,但怀这个就没吐,我听人家说怀儿子好像就吐的少,这一胎可能是儿子呢。” 季清听冯清莉高兴的语气,想也不想,嘴里冒出一句:“女孩男孩都挺好,重男轻女可要不得,尤其是在孩子面前,更不能表现出来,不然的话,孩子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冯清莉自己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念头,不然她也不会在生了许嫣一个后便不再生了,只不过最近老听婆婆这么念叨,所以难免会被影响一点。 被季清这么一提醒,她瞬间反应过来。 “对对对,你看我真是一怀孕就傻了,嫣嫣现在正敏感呢,要是让她也觉得我重男轻女,那她小脾气又要爆发了,看来不光我平时得注意点,我还得让许家平给她妈也说说,可不能让你孩子心里有小疙瘩。” 说到怀孕,冯清莉好消息连连。 以往她公婆都不怎么搭手帮忙,闲了就去打麻将打牌,现在动不动就让许家平过去拿吃的喝的,说是专门给孕妇做的,让冯清莉多吃点补身体。 而许家平自己也是,虽然偶尔忍不住还是会嘴馋嚼几颗槟榔,可比起以前槟榔不离口,现在吃的很少很少了。 季清听着,打心眼里替冯清莉高兴,并说如果孩子出生,让冯清莉请她,她一定要去给孩子过满月礼。 俩人说说笑笑在电车站分开,季清回到家中,李姐已经把孩子们接到了家中,孩子们躺在沙发上悠哉看着电视,李姐在厨房里给孩子们做晚饭。 四小只听到妈妈回来了,蹦蹦跳跳到迎接妈妈,表示今天的作业已经做完了,要学的也学完了,所以才看电视的。 季清笑着摸摸四小只的脑袋,这次没有严格,在她看来,反正还是寒假时间,孩子们每天去少年宫学习就已经很辛苦了,这会儿看会电视也没什么。 随后,季清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走进厨房撸起袖子帮李姐一起做晚饭。 李姐今晚做的是酸汤饺子,这会儿已经剁好了馅和好了面,开始现包了,季清在水池边洗了手,和李姐一起包。 很快饺子包好,李姐看时间不早准备回去,季清则是先下了一锅,让李姐吃了,又给李姐装了两个路上买来的橘子,再送李姐到门口。 “李姐,明天早上我在家,你可以不用早点过来,到十一点过来给孩子们做饭就行。” 李姐点点头:“哎,知道了。” 木头门关上,李姐慢吞吞走下楼梯,脸上的笑容消散的一干二净,她看着手中那两个黄橙橙的橘子,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遥想过年前她还跟季清信誓旦旦说自己的房子不会被卖掉,那可是自己养老的地方,现在才过了多久,她就已经对儿媳妇妥协了。 卖掉就卖掉,她以后没地方去给人家做住家保姆去也行,等老的做不动了,儿子总归是会给她一个地方住一口饭吃的。 可问题是,她该怎么跟季清说呢,眼瞅着季清这小房子,已经住着一大家子人了,是肯定不需要住家保姆的,季清对她这么好,她实在是没法张口说自己因为没地方住,快要干不了了。 第606章 给你补身体 接下来三天,季清几乎可以说忙的脚不沾地。 其实事情她已经安排好了,主要就是协调联络这一点特别费劲,毕竟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话,要联系就得上门找人,再就是去邮局打电话,跑来跑去一天就过去了。 现在季清晚上回到家,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泡脚,将脚泡在烫烫的热水盆里,向后倒在沙发上,舒服的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有个手机能有多方便。 可眼下实在没办法,时代没发展呢,有钱也买不到,她只能等搬到新房子,想办法装个电话,再等bp机开始流行,买一台bp机了。 不想转念一想,也正是因为通讯不发达,信息闭塞,她才能轻松赚到钱,任何赚钱机会都是在市场还没成熟的时候赚的,等市场成熟了,饱和了,再怎么聪明赚钱也费劲了。 周四,拉着一车衣服的货车从嘉城市出发,前往云岩县。 季清本来打算自己也坐火车过去的,后来一盘算,拉过去的衣服可以先放下,不用着急去处理后续,但是拉过来的货要验收,第一时间给冯清莉,这个事情必须她自己来。 所以,季清给池露水和赵荷打了电话,让俩人等货车过去装货的时候,顺便把这批衣服卸在现在仓库里码好,等之后季清过去再处理。 周五傍晚,冯清莉坐着厂里的小货车到了季清的库房前,季清已经将两百个礼盒准备好码放在仓库门口,并告诉冯清莉:“这次礼盒里东西和上次一样,另外我还多加了一小包地瓜干,算是惊喜,如果他们喜欢地瓜干的话,以后也可以找我买。” 地瓜干这东西跟瓜子一样,便宜又解馋,之后如果能畅销,走量是很大的,所以送一小包也没什么心疼的,反正成本不贵。 冯清莉对季清很是信任,礼盒都是包装好的也不用开箱验货,她当即吩咐司机往小货车上搬,自己则抱着肚子站在一旁跟季清聊天。 “这笔钱得等下个月才能给你,他们批条子盖章慢得很。” 季清:“没事,不着急,你看着弄就行。” 又说起季清那边装修的新房子,季清表示最近几天忙的没顾上,过两天再去看看,她当初找的是全包的工程队,自己总归是轻松很多。 冯清莉笑着调侃:“也就是你厉害,这要是我一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看看你,家里男人那么忙,一点忙都帮不上你,你还能又挣钱又操持家里,真是不容易。” 季清:“还好,我喜欢跑来跑去,也不觉得累,我家青岩他无条件支持我创业买房,在这一点上,他做的比大多数人都好了。” 至于陈青岩没法帮她这一点,不是陈青岩不想帮,而是他自己也很忙,他忙着为祖国的发展奋斗,她以他为荣。 生活得以安宁,祖国能快速发展,那都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总不能凡事只想要轻松的好的,不想受苦受累。 冯清莉并不知道陈青岩的工作性质,所以这些话,季清并没有跟冯清莉说,她自己在心里知道,孩子们知道,就可以了。 剩下八百个礼盒,季清又去了一次商场,找到经理谈进驻柜台的事。 过年这段时间,不少人都见过季清这个礼盒,毕竟做的精美又高档,里面的干货也好吃,过年又是人来人往中最爱展示家里好东西的时候,哪怕是礼盒里面的干货吃完了,礼盒还能用过二次利用送东西,实用又美观,光是漂亮就在眼下的各种盒子里面属于头一档呢。 经理就收到了礼盒,人家提来的时候,还特别说了,现在不流行送罐头茶叶了,就送行送这个,市面上都没有卖的,可新鲜着呢。 于是,相比于之前的不屑一顾,这回经理对季清态度好多了。 季清也不拿乔,开门见山直接问,能不能把礼盒放在商场柜台上卖。 “我二十拿给你,卖多少你自己定价,不过最好不要超过三十,毕竟卖的就是个礼盒送礼的寓意,主要还是送人走亲戚,太贵了肯定没人买。” 经理已经见识过人们对礼盒的喜爱程度,也没再犹豫,直接点头同意。 随后,季清便找了人,先拉个一百个礼盒放在商场柜台,跟经理签了代售协议,接着又去了剩下两个商场,如法炮制。 让商场代理来卖,自己肯定要赚的少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冯清莉厂子采购这种事,也就过年和中秋的时候会有,其他时候是不可能这么大手笔采购的。 她的礼盒是专门做的高档礼盒,定位的就是面向高端人士,所以即便她开了干货店,也不方便放在里面卖,只有进了商场柜台,身材提升,才符合高昂的定价。 弄完这个,季清跟陈青岩说过,又对李姐交代了一些照顾孩子们的琐事,而后去买了火车票,收拾东西准备马不停蹄前往云岩县。 孩子们一听妈妈又要回去了,一个个都特别羡慕,他们也想坐着火车跑来跑去,在车上看不同的人,感觉特别好玩。 季清听了孩子们的话失笑,揉揉宝贝们的脑袋,笑道:“妈妈这是去工作,你们乖乖在家学习,以后等闲一点了,妈妈带你们坐火车出去玩。” “好耶!”孩子们立马高兴起来。 季清和孩子们告别,一刻不耽误的出门坐火车。 之所以赶得这么着急,是因为赵荷那边传来消息,说干货店旁边不远处有家原本卖糕点的,因为经营不善关门了,店主准备把店面租出去,正跟附近的店主们说这事呢。 若是季清能把这家店面租下来,服装店跟干货店隔不了多远,到时候两边也能有个照应。 那家糕点店季清有印象,她曾经给孩子们买过,可惜味道十分太普通,没有任何特色,孩子们吃过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了,她也就没再买过了。 她之前就好奇口味这么差的店怎么能一直开的,一问才知道,卖糕点的夫妻俩是自己做自己卖,店面也是自家的,不用出房租,因此哪怕生意不行也能撑着。 不过那也是之前了,之前县城店面少,卖糕点的少,店面因为稀少也就能勉强维持,可现在眼瞅着一家家店铺开了起来,尤其是人家特别会做糕点的,一开张后把客人都吸引了过去,夫妻俩的店有时候一天一个客人都接不上,如此惨淡的境况下,自然是没法开了。 店面位置不错,也够大,季清让赵荷先去联系,稳住夫妻俩不要租给别人,接着自己坐上火车,火急火燎前往云岩县。 第608章 季清玩套路 到达云岩县的时候正是傍晚,赵荷和池露水得知季清要来,都特意在门口等着,眼下元宵已过,客人比之过年那几天少了许多,也没那么忙了。 池露水一见到季清,高兴的直喊清姐。 季清看时间差不多了,已经过了六点也没什么人闲逛买东西了,她将自己的行李袋放在店里,吩咐赵荷和池露水闭店,她带她们去下馆子。 坐在炒菜馆里,赵荷将打听到的那家店的情况告诉季清。 人家店面大,看现在开店的人多,所以租金要的很高,一个月八十,一次付一年的,就是九百六十块,一毛钱不优惠。 “咱们这个店这么大,一个月租金都只要五十,他们那个店还不如咱们现在这个店面大呢,居然要一个月八十,真是狮子大张口。”池露水不满吐槽。 季清点头:“八十确实有点贵了。” 现在云岩县县城普通职工们一个月工资还没八十呢,他这个不大的店面一个月要八十,等于说租了店面的人一个月起码得有八十的净利润,否则就是白白辛苦。 季清的干货店收入倒是很可观,她也能预感到未来的服装店也能有这个收入,可饶是如此,也没有做冤大头去租那么贵的店面的道理。 干货店的面积有那个店的两倍之大了,就算现在做生意的多了,要涨价,一个月也不能超过五十,否则根本没必要。 赵荷也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可以给出一个价格,就说如果再贵就不租,看看他们怎么说,他们出这么高的价格肯定没人租,到时候租不出去自然来找咱们,按照咱们的价格租。” 池露水听了直点头:“就这么干,可不能给他们惯毛病!” 对于赵荷这个办法,季清也觉得不错,不过她觉得不能完全确定人家的店就没人租,万一有人觉得能租,也不嫌八十贵,跑去租了呢。 季清:“咱们也不能只盯着他们一家,我明天去街上看看,肯定还有别的店面出租,到时候说不定能找到更合适的。” 在租店铺这件事上,不能太执着,就跟买东西一样,太执着容易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清姐说得对,咱们多看看。”池露水附和道。 三人吃完饭,赵荷和池露水回家,季清回店里拿了几样东西,接着去了招待所,在招待所开房间住了一晚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住县城的招待所,没想到装潢条件各方面都还不错,并没有比嘉城市的招待所差到哪儿去。 次日,赵荷和池露水在店里忙活,季清过去看租店铺的。 那对夫妻就在店里面坐着,门口排着三四个都来看店的,看店的人进去跟他们聊,一个聊完之后下一个再进去。 季清是第三个,还没进去就看到第二个进去的男人骂骂咧咧走了出来。 “一个破店面,自己做生意赔死,我能看上是你三生有幸,你还给我拽起来了!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是风水宝地呢!” 男人似乎还没骂过瘾,站在门口又骂了一阵。 季清就在男人的骂声中进了店面,看到黑着脸的夫妻俩,尴尬笑了笑,在夫妻俩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咋还吵起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也没什么好气:“那就是个神经病,租店面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租不起就算了,骂人干什么,真是脑子有病。” 季清笑笑,听夫妻俩这语气,猜到刚才可能是男人知道这店面租金夸张,所以说了几句,于是夫妻俩说人家租不起什么的,那男人就发火了。 不过季清并没有顺着夫妻俩说,而是笑道:“咱们这条街的店面租金都是大差不差的,他可能没了解过就来了,没事,他租不起我租得起,旁边那个干货店就是我的,那店面也是我租的。” 夫妻俩听到季清提干货店,不禁多看了季清几眼。 “哎,还真是你!你这穿着打扮不一样了,我们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 毕竟店面就隔着十几米,季清又经常搞推销活动,之前都是碰过面的,只不过以前季清穿的是棉衣棉裤,头发编成一条辫子,现在季清穿的是大衣牛仔裤,头发散下来披着,形象大变样,所以夫妻俩猛一下没认出来。 看对方认出自己,还带着一副羡慕的态度,季清也就顺势拿起款儿。 “我这不是搬到嘉城市去了嘛,入乡随俗,就跟着人家那边的穿着穿了,总不能到了城里,还穿咱们自己做的棉衣棉裤,那也太另类了。” 女人连连点头:“就是,城里人家穿得好,要是去了穿咱们这些,准被人家笑话死。不过你也是有钱才能买来穿啊,咱这些没钱的,就是想穿也没有。” 说到这个,女人就想到季清那个干货店,人家的店多红火啊,每天客人来了去了的,不像他们这个店,也就是开张的时候红火了几天,再也没红火起来。 季清:“那倒也不是,嘉城市那边衣服跟咱们这里差不多,款式却要新很多,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这不,才想着开个服装店,从那边进衣服过来卖衣服,不然我也不需要新租店面啊。” 女人:“这么说,你是想租这个店来卖衣服?” 季清:“是啊,我这边衣服都到位了,老板娘你这店面要是租给我,以后你买衣服我给你便宜,按拿货价给你卖。” 女人听了这话立马兴奋起来,激动说:“好啊,我这个店就租给你,咱们也算是认识有一年了,租给你我也放心,不怕你赖房租。” “我店就在旁边,怎么可能赖房租呢。你能租给我太好了,我还担心来看店面的人这么多,我租不上呢。”季清笑得眯起眼睛,接着故意说:“只是不知道你这儿租金一个月多少呢,我那边干货店人家一个月五十租给我的,你这店面更小些,一个月你打算收多少租金啊?我看看合适的话咱们今天就给定了。” 夫妻俩听到季清这些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一个月八十这价格了,尤其季清笑眯眯的,跟他们聊的很开心,租房的诚意也足。 不等季清自己提,他们已经开始没底气,心里不禁想,一个月八十……是不是太贵了? 季清那么大一个店一个月才五十,肯定以为他们这店租金还不到五十! 第609章 日子好过了 见夫妻俩都不说话,互相使劲递眼色,季清心底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怎么了,大哥大嫂,怎么不说话了?” 男人听到季清唤他大哥,有点憋不住了,直截了当道:“实话跟你说,我们这个店,我们打算一个月租金收八十,要租的话得年付,一次付清九百六。” 季清愣住,一脸震惊。 “一个月……八十?” 男人:“嗯。” 季清看看男人,又将目光投向女人,依旧是一副错愕的样子:“大嫂,你们这是逗我玩呢,还是说实在的啊?我怎么有点懵了?” 女人虽然感觉很不好意思,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也只能梗着脖子,故作硬气道:“没逗你,说的都是实话,就是一个月八十。” “啊……”季清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无奈笑了:“那八十的话,我应该是不会租了,这个价格比我心目中的价格贵太多了,实话实说,服装店我还不知道能盈利多少,我租不了。” 如果是别人说八十太多了,夫妻俩会觉得肯定是对方太穷了,穷鬼就是抠门不愿意出钱,可这话是季清说的,他们反倒自己不好意思。 季清见夫妻俩虽然难堪却没有让步的意思,便站了起来,笑着说:“那大哥大嫂我先走了,我看后面还有人要租呢,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 从头到尾,季清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是听到价格贵的离谱,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好的态度。 池露水在门口张望,看到季清笑着从夫妻俩这边店里出来,立马小跑步迎了上去:“怎么样,清姐,他们是不是降价了?” 季清摇摇头:“没有。” “他们还坚持八十啊。”池露水无语,“我看他们就是没诚心想把这个店租出去,在这儿折腾人呢。” 季清回头看了一眼还挂着糕点牌子的店,笑着对池露水说:“应该也有一点这个原因,不过归根究底,是他们把自己的店的价值看的太高了,就跟他们原来开店一样,分明口味一般,自己却不觉得,所以这不就开不下去了嘛。” 赵荷送客人出来,听到季清这话,附和道:“所以说,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生意,都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高把别人看得太低,否则早晚都是失败。” 季清转向赵荷,深深看了赵荷一眼。 这姑娘,从始至终都通透又睿智。 池露水虽然反应慢一点,但也明白这道理,“哎呀,就跟我娘说的一样,无论男女,找对象的时候眼光不要太高,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不然就跟我那个表叔一样,当年家里给他介绍相亲,他嫌这个姑娘不好看那个姑娘不贤惠,挑来挑去现在四十多了还打光棍呢,原先被他看不上的,人家一个个娃娃都快相亲结婚了。” 提到结婚这个话题,季清也顺势关心了一下俩人。 赵荷和池露水都表示,家里在安排相亲,虽然暂时还没定下来,但定下来也是迟早的事,毕竟女孩子到了这个岁数,也该结婚了。 俩人怕季清多想,连忙表态。 “清姐,你可别担心我们在你店里打工的啊,我相亲之前我娘第一个就跟人家说我这个工可得继续干,不然就不相,以后我就算是结婚了,也还是要在你这里干的。” 季清听后笑了:“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你们就好好干,等再过几年我打算成立公司,到时候给你们按照人家正式单位一样开福利工资。” 像赵荷和池露水这样,念过几年书,没什么能施展的文凭,家里又没条件给找好工作的,最后基本都是到各处打工,季清给开的工资高,工作还稳定,池露水和赵荷两家家里人都可高兴姑娘在季清这儿干呢。 尤其是赵荷,以前她在家里特别不受重视,处处要看眼色,现在在季清店里当了店长,她回到家都没人再使唤她了,对她态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因为这些,赵荷更看重现在这份工作。 季清喜欢这种惠人惠己的感觉,她跟两人又说了几句,继续去看店面。 她回来一趟不容易,不能把宝压在夫妻俩身上,另外她还得找人到村里带个口信,让赵铁妞上县城准备卖衣服的事。 季清顺着街道一边走一边观察两边的店铺,看到合适的就进去瞅瞅,现下政策彻底放开,相比于一年前,大多数店铺都已经被人租了,剩下的并不多。 很明显,店铺不好租了。 看来这也是为什么那对夫妻要价那么高的原因,不过季清并不气馁,她边看边问,最后打听到县城初中对面有一家店是空的,原主人本来想自己开店,但一直没下定决心开什么店,耽搁来耽搁去,现在想把店出租了。 店面不大,二十平米左右,租金也收的便宜,一个月五十,半年付。 季清当下就去看了店,原主人因为曾经想自己开店,所以还将店铺内外装修了一番,内墙都刷了白灰,木头门也刷了绿漆,看着很是漂亮。 一边看,季清一边在心里盘算,这要是能租下来,连装修都省了。 不过人家店主也有要求,当下就说:“我这店,是不能给你开饭馆卖吃的的,弄那些东西用不了多久,这墙黑了不说,我后院都能给我弄得臭烘烘。” 听了这话,季清勾唇笑了:“那正好,你租给我比租给任何人都省心,我开店是为了卖衣服,没油烟不产垃圾,到时候你媳妇买衣服还有优惠。” 季清带着现款,谈妥当后付了三百块钱租了半年,两个人手写了租房合同,签字按手指头印。 成功租下房子后,季清马不停蹄找了两个小工,把衣服从库房搬了过来,又去街道上木匠家里买了几个人家弄的架子,把衣服都挂上去,再定制一块木头的门头,上面用漆喷上四个大字:佳人服饰。 做完这一切,大半天过去,又到傍晚了,季清回干货店叫赵荷池露水一起吃晚饭。 三人闭了店,正商量着今晚去哪儿吃,糕点店夫妻俩蹬蹬蹬跑了过来。 俩人见到季清,一脸悲愤痛苦,嘴上说的话却是:“季清,我们那个店,还是租给你,咱们是熟人,我们也不跟你要八十了,一个月就跟你要五十,便宜你了,这招租招的烦人,我们不给别人租了,就给你租!” 第610章 服装店开张 季清微愣,不明白这唱得是哪一出。 “大哥,大嫂,你们这是怎么了?” 见季清询问,糕点店夫妻俩当即开始诉苦,说是今天来了十几个看店的,一个个态度都特别差,租个店而已,骂人的挖苦人的,都快把他们气死了。 池露水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要笑,被赵荷掐了一把。 季清听夫妻俩气呼呼吐槽完那些租店铺的人,等俩人都停下来,才笑着说:“大哥大嫂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再找人就可以了。” “不找了,都什么人啊,一个个的,都要开店了还抠抠搜搜的,一点都不大气,我们就打算租给你了,我们认识你这么久,租给你我们也放心。” 季清尴尬:“谢谢大哥大嫂认可,不过……我可能没法租了。” “没法租了,为什么?”夫妻俩立马脸色又难看起来,质疑道:“你说一个月八十太贵,我们都降到五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季清:“……” 她首先对这态度就不满意。 不过季清还是没生气,也没直说,依旧淡然道:“大哥大嫂你们别着急,我不是对你们的房租不满意,是我已经租好店面了,我下午把货都拉过去摆上了,就在初中门口那儿,这会儿门头都已经做出来了。” 这下,夫妻俩傻了。 他们本来还想着就算别人不租,还有季清等着租呢,毕竟季清干货店就在旁边不远处,而这附近只有他们一家店出租,季清肯定是非常想租的。 可万万没想到,季清居然已经在别处租了店了? 怎么会这么快? 看到错愕的夫妻俩,季清不好意思解释:“大哥大嫂,我这边时间挺紧的,赶明天后天就得回去呢,所以看你们找租户,我就算是想租也没敢耽误你们,哎呀,早知道你们一心想租给我,我就不跑来跑去找租房了,可现在我钱都给人家付了,东西都摆上了,再没法反悔了。” 季清这么说,夫妻俩也没法再找茬,嘟哝了几句真是倒霉,悻悻走了。 望着俩人那倒霉催的背影,池露水终于忍不住,露出愤愤不平的样子,气哼哼对着季清吐槽:“清姐,你看看他们那是什么态度啊,好像是要把你租给你是他们的恩赐似的,还说那些不租他们的店的人的不是,要我说,就该告诉他们,就他们那个态度,谁租谁才是蠢蛋!” “噗……”季清被池露水这一番话逗笑了。 赵荷比较聪明,白一眼池露水,也跟着笑道:“你懂什么,清姐这是不想惹麻烦,反正以后又不来往,笑着应付过去就行了,免得落人家口实,被人家以后拿出来说三道四。” 季清点头:“是这个理,你看他们的性格,也是听不进去劝的,咱们跟他们本就是路人,也没什么关系,犯不着去教人家怎么做事。” 赵荷:“不然,你自己觉得自己大义凛然,人家还觉得你瞧不起人多管闲事呢。” 被俩人一提点,池露水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自以为是,不然等到所有人都悄悄远离,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 次日,接到消息的赵铁妞跟季老大一起,赶中午到了云岩县。 季清接到俩人后带俩人去下了顿馆子,接着前往新店,一路上,赵铁妞都兴奋的直搓手,她没想到季清这么迅速,才说过要开服装店没几天,这服装店就已经开起来了。 太厉害了! 三人到了新店门口,昨天定做的门头也送了过来,季清让季老大指挥小工们安上,自己则和赵铁妞进了店,看店里挂起来的衣服。 赵铁妞看着挂起来的琳琅满目的新衣服,眼睛都亮了。 季清则把每样衣服都给赵铁妞介绍了一遍,包括材质和搭配方式。 末了,季清对赵铁妞说:“我把每样的售价都写在了纸上,差不多就是按照批发价翻了一倍,到时候来买的人肯定想讲价,你自己看,每样最多讲一两块,要是讲的多了,咱们就不挣钱了。” “行,我知道了。”赵铁妞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在县城里卖上衣服了,她左右看看,最后跑出去对还站在门外的季老大说:“以后你就在家种那两亩地,我在这儿看店,你每周末带孩子们上来看我一次就行。” 季老大当即点头说好。 现在人有个能挣钱的机会不容易,季清这边已经给赵铁妞创造好机会了,他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 季清在一旁看着,也说:“如果服装店生意好,等挣到钱了,你们甚至可以把那两块地承包出去,大哥也到县城来找个活计,租个房子住,再把孩子们接过来在县城读初中,这边教育条件总归是比乡下好很多,对一家人的发展都好。” 眼下的云岩县正在发展,物价却都不是多么高,最主要的是,这时候想转学还是很容易的,不像十几年后,转学要交借读费,要入学考试等等,麻烦得很。 如果说,以前赵铁妞对季清还有几分不服气,那现在站在季清已经做成的服装店里,她已经对季清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季清说什么她都觉得对。 当下,她便赞同道:“就是,咱们也一步步努力,慢慢从那山沟沟里走出来,让孩子们以后也能在县里找个差事。” 季老大凡事都听赵铁妞的,赵铁妞说行,他也觉得行。 当天下午,季清和赵铁妞一起,又买了一些物件和柜台之类的,将整个店铺装点的漂漂亮亮,又看了下日子,确定第二天就是开业的好日子,便去买了鞭炮。 晚上季清住在招待所,赵铁妞和季老大住在服装店,考虑到赵铁妞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季清便去旧货市场买了个二手折叠铁床,就放在店里后面放货的地方,白天赵铁妞看店,晚上拉开铁床睡觉。 次日早上八点,鞭炮声响起,佳人服饰服装店正式开张。 季清学着嘉城市那边的店的营业模式,将一些特别漂亮的衣服拿架子挂在门口吸引顾客眼球,并找了大红纸写上,新店开张一律优惠价。 果不其然,路过的人看到店门口挂的新潮服饰,一个个都好奇的进了店。 赵铁妞面对季清的时候忐忑,但面对顾客却很是得心应手,她本就说话大嗓门直爽,跟顾客聊起来也是嘻嘻哈哈,季清批发来的衣服也确实漂亮新潮,仅仅一上午,各样衣服卖出去几十件,柜台的小抽屉钱都装满了。 中午休息吃饭,赵铁妞看着一抽屉的钱惊叹不已。 “妈呀,原来这就是做生意挣钱啊!太爽了!” 第611章 这下误会大了 季清看赵铁妞高兴,自己也高兴。 因为季清从嘉城市提来的衣服款式的确新潮,而且赵铁妞这个大大咧咧跟人家攀谈起来的性格就适合卖衣服,总之,服装店生意比季清原先设想的还要好。 哪怕今天是刚开张,生意必然是最好的,按照递减规律,这服装店生意也不会差。 季清盘了剩下的库存,按照这个卖货速度,想好下一批货什么时候进,又趁着没顾客的时候,跟赵铁妞算了账。 算账方式和干货店那边一样,只不过季清是拿干货店所有的收入,再给池露水和赵荷发工资,而服装店这边,季清和赵铁妞是五五分成。 赵铁妞还不好意思呢,因为按照现在这个销售额算下来,她一个月至少也能有几百块的收入了,就呆在店里卖卖衣服就能收入几百块,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季清早就习惯挣钱的感觉了,倒是很平静,她告诉赵铁妞客户是需要维持的,无论新客户还是老客户,都是好好对待,决不能因为人家是老客户,就觉得可以慢待了。 总之,做生意讲究诚信二字,只要东西好人好,这店的生意就不会差。 赵铁妞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挣这么多钱,自然是牢牢将季清的话记下,并说:“在接人待物讲信用这方面,你就放心,咱长这么大,从没做过黑心的事!” 服装店的事安排好,季清和季老大一起坐上县城回镇上的班车,季老大是回村里去,季清则是到镇上看看店里的琐事。 次日,季清买了回嘉城市的火车票,上火车之前,她到邮局,给陈青岩单位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傍晚七点,季清下了火车。 火车站人声鼎沸,季清紧了紧脖子里的围巾,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她跑来跑去没觉得累,这一会儿却是感觉累极了。 真想回到家,好好洗个澡泡个脚,然后钻进被窝睡上十个小时。 她这么想着,提着行李袋往车站外走去,恍然间,她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身上穿着她买的黑色大衣,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望着前面的出站口。 似乎有心电感应似的,在她看过去后,陈青岩也看向了她。 季清嘴角不自觉勾起,瞬间感觉身体轻了起来,脚下也放快了,大步走出站口,直直朝着陈青岩走去。 她本来还想矜持一点的,但到了跟前没忍住,扑过去给了陈青岩一个熊抱。 好在嘉城市这边风气开放,倒是没人觉得奇怪,出站的人都各自关注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推销小旅馆的跑过来问俩人要不要住宿。 陈青岩对推销的摆摆手,从季清手里接过行李,俩人一同朝着火车站旁边的电车站台走去。 季清自然挽上陈青岩的胳膊,半个身体依偎在陈青岩身上:“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今天很忙吗,我还以为你忙到不回家呢,怎么突然过来了?” “是挺忙的,不过我已经连续几天没回家了,今天回一趟他们也不会说什么。”陈青岩提到这个有点愧疚,这几天孩子们都是由李姐住在家里负责照顾,他这个做爸爸的实在是不称职。 季清笑笑:“没事,李姐做得多我就给她涨工资,这不是什么难事,再说,咱们家几个孩子听话,她也挺喜欢跟咱们家孩子们呆在一起的。” 她这么说目的自然是宽慰陈青岩,陈青岩心里也清楚,越发觉得季清真是太好。 要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肯定抱怨是少不了的。 他心里流淌过暖意,为了不让季清担心,便也将接下来的打算告诉了季清。 “最近我们都在所里工作,等开春了之后,应该就会去基地工作了,那时候估计一两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他没敢说,有可能半年都回不了一次家。 像他们做这种保密科研工作的,有些人干脆就不结婚,因为一结婚就意味着有了后顾之忧,意味着要为大家舍小家,这实在是顶痛苦的事。 他现在有了家庭,有了爱人,他只能尽力去平衡。 季清听到基地二字,立马便想到了前世陈青岩因为辐射去世的事,她心里一个咯噔,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陈青岩看到季清的反应,不知道季清在想这些,还以为季清是单纯的觉得他回不了家不高兴,顿时有些懊恼,她刚忙回来,正是累的时候,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但话已经说了,他也不可能说不去了。 正好电车来了,陈青岩牵着季清的手上了电车,此时刚下班没多久,电车上人还挺多的,陈青岩一手抓着椅背稳住身形,一手护着季清。 电车启动起来,季清低垂着头,身子随着电车的幅度微微晃动,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她该怎么办呢,这是他的事业,她不可能阻止他,但明知道他可能会受伤,她实在没法无动于衷。 她爱他这个后盾,爱他对她的包容体贴,爱他像一盏明灯,照亮她跟孩子们前进的道路,不论是她,还是孩子们,他们都不能没有他。 鼻头莫名发酸,季清微微叹了口气。 电车晃晃悠悠到了站,陈青岩看季清低着头没反应,牵着季清的手下了车,俩人站在站台后,陈青岩看着不发一言的季清,终于忍不住了。 他开口,声音沉甸甸的:“对不起。” 季清猛的惊醒,抬眼看向陈青岩。 只见陈青岩不知什么时候,眼眶竟然也是湿润的,他就那么又无奈又心酸的看着她,活像个垂头丧气的大狗狗。 “对不起,我没能尽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让你太辛苦了,偏偏我这个工作性质,现在又不能对你保证什么。你看这样行吗,等我以后退休,家里所有事情我来做,你到时候只管享受就行。”陈青岩说的很认真。 季清人都傻了,她刚才不说话,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能避免未来的悲剧,可不是在责怪陈青岩啊,怎么这人突然开始道歉了,还这么深沉的,这是以为自己因为他工作忙生气了? 妈呀,这下误会大了! 第613章 男狐狸精 季清咬咬唇,想问,又觉得依照陈青岩的性格,肯定没有跟别的女生做过,但心里还是酸酸的,他这么撩人,也难怪那些女的一个个对他锲而不舍了。 没得到季清的回答,陈青岩下了两个台阶,平视着季清:“怎么了,嗯?” 又一个撩人的动作,季清气得跺跺脚,脱口而出:“你这个男狐狸精!” 陈青岩笑容僵在脸上,几秒后才变为困惑:“啊?什么意思?” 什么男狐狸精?他怎么听不懂。 季清却是不再回应她,蹬蹬蹬迅速上了楼,拿钥匙打开门,孩子们知道妈妈今天回来,早就在门口等着呢,这会儿听到动静,全部跑到门口迎接妈妈。 “妈妈回来啦,妈妈回来啦。” 陈青岩快步追到门口,看到季清已经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显然没法问刚才那个问题,他跟在后面进屋,将季清的行李提到卧室放下。 李姐晚上做了一桌子菜,有荤有素,季清在火车上几乎没怎么吃,这会儿是真饿了,当即招呼孩子们和李姐一起,大家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 吃完饭后,李姐帮忙洗了碗,接着表示要回去了。 季清送李姐到门口,感谢李姐这几天照顾几个孩子,并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十块钱,塞到李姐手中。 李姐不肯收:“老板,你已经给过我工资了,我这几天干的都是分内的事,再说了这几天我住在你这里,跟孩子们同吃同住,我自己也高兴得很,还要钱做什么。” “李姐,这不是工资,这是奖金。”季清笑起来:“你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是你自己人好,对于我来说,你实实在在帮助了我,我给你发奖金是应该的,你就收下,明天我送孩子们上下学,你过来做饭就行。” 李姐看季清态度坚决,便将那十块钱接了过去,“行,你明天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过来做就是。” 季清:“那就明天见。” 李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明天见。” 李姐捏着十块钱下了楼,站在小区的树荫下,朝着楼上季清一家的位置看去,她是真的舍不得啊,这么好的客户,这么可爱的孩子们。 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季清回到家,跟孩子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孩子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四个小孩一起说起来叽叽喳喳什么都听不清,季清便让他们一个一个说,从大到小。 盈寒先说,新学期开了学,语文老师换了一个,教学方法跟之前的老师不太一样了,不过没什么关系,她已经找到适应的办法了。 另外,班主任最近弄了一下好学生带差学生的学习方式,一个好学生配一个差学生,下课后教差学生做题,相对应的,差学生要帮好学生做值日。 季清听后眼前一亮:“这方法不错哎。” 她小时候读书的时候,老师也搞过这种活动,虽然效果不是很大,但学生间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接着是泽木说,泽木前所未有的兴奋,新学期学校要办学校内的数学竞赛了,听说春季运动会过完还会弄下棋比赛,泽木搓搓手,表示自己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从现在开始就要练习,到时候一定要全部拿下。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泽木,季清鼓励肯定的同时,也提醒:“其他科目也要好好学习,不能偏科太严重,不然到时候一样没法考好大学。” 泽木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若春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可听到姐姐和泽木说的都是和学习相关的,她顿时哑火了,对于学习她没什么想法的,要是只说学习,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季清看向若春:“若若,该你了。” 若春扁扁嘴,想了想才吞吞吐吐说:“我……我想好好锻炼身体,到时候参加春季运动会,听说要是拿到名次,也会有很多奖品。” 她只能说这个了,不然要是说谁的头发剪短了,谁穿了新衣服,谁带了新玩具到教室,还被谁弄坏了这些,妈妈肯定会觉得她太逊了。 季清不知道若春这些心理活动,点头赞同:“行啊,学习搞不上,把体育搞上去也行,德智体美劳,咱们总得发展上一个不是?” 最后是舜华,舜华翻开自己的绘画本,给季清看自己的最新作品。 舜华自从开始在少年宫系统学习画画,画画技术突飞猛进,现在主要画的都是水彩画,从静物到动态,从单人到群像。 此刻他让季清看的,是他画的开学那天,老师指挥同学们在操场上大扫除的场景,碧蓝的天空下,跑道上提着扫帚跑来跑去的孩子们。 “哇,真好看。”季清发出由衷的赞叹。 若春刚才没说上话,这会儿连忙见缝插针说:“咱们小华这幅画,就是在开学大扫除那天画的,后面上好色后,老师们都夸好看呢,老师们还说,以后要送小华去参加什么画画大赛,小华一定能拿名次给学校争光。” 季清看向舜华:“宝贝,这是真的吗?” 舜华乖巧点头,接着又把绘画本收了回去,很是谦虚道:“但是我自己觉得还画的不够好,现在还不行。” 季清摸上舜华脑袋:“那就继续加油,我们家的小画家,以后一定会成为大画家的。” 舜华这下高兴了,嘿嘿直笑。 跟孩子们聊完,季清又带孩子们洗漱,送孩子们上床,给他们念了两个故事,接着才回到卧室。 卧室里,陈青岩已经等了好一会了,看季清累的筋疲力尽,他不悦道:“他们都那么大了,以后就让他们自己看故事。” 季清倒是不在意,她好几天没在孩子们身边,能看出孩子们都可想她了,所以以这种方式多陪陪他们。 “反正也不是经常念,就这么一两次,没事的。” 打着哈欠上了床,季清还想跟陈青岩聊一会儿,却不料头挨着枕头,不出一分钟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青岩也没想到季清睡得如此之快,他原本还打算跟季清这样那样一番,再抱着卿卿我我一阵,以慰相思之苦。 身侧,季清绵长的呼吸声传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都怪几个毛孩子,霸占季清太多时间,都没时间留给自己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问清楚男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呢! 第614章 加更 次日,季清一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其实在招待所住着也挺舒服的,但总归不是在自己家里,脑子里又想着这个那个的,心里装的事情太多,每次都是天不亮就自然醒了,不像在自己家里,有时候睡得太沉,孩子们在外面是说话她都听不到。 孩子们正在卫生间洗漱,陈青岩去楼下买早饭了,季清伸伸懒腰,也开始洗漱。 她今天打算休息一天,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呆着看看电视想想未来的规划。 按理说,她本该去看新店,为新店做准备的,不过礼盒已经上了商场柜台,服装店也雷厉风行正式开了起来,开新店挣钱也就没那么迫切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孩子们进卧室穿外套背书包,陈青岩对季清说:“过些天去了基地后,就要彻底忙起来了,所以我打算跟他们提一下,这周末弄个聚会,大家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你也来。” 季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口问:“为什么要聚会?庆祝你当了组长吗?” 陈青岩闻言,古怪的看向季清。 瞧着季清不是装傻,他才解释:“过年前,你不是说要弄个聚餐,让我把宋佩芸也叫上吗?”他以为这事儿季清一直生气呢,没想到季清这么快就忘了。 在觉得季清可爱的同时,陈青岩又有点酸溜溜。 他还是喜欢媳妇吃醋的样子啊。 一提宋佩芸,季清立马想起来了,“对哦,我最近太忙了都把这茬忘了,这个惦记别人家丈夫的臭女人,一定要把她叫来,我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陈青岩噗嗤一声笑了。 对啊,这才是他熟悉的季清嘛。 孩子们收拾好出来,陈青岩也准备去上班,季清披上外套送孩子们上学,一家人热热闹闹走出家门,在路口和陈青岩分别,孩子们挥手跟爸爸说再见。 陈青岩点点头:“在学校乖乖的,不要给妈妈添麻烦。” 等陈青岩上车后,季清送孩子们去学校,在校门口和冯清莉攀谈一会后,她突然就不想回家窝着了,又拐了个弯,优哉游哉去找赵玲。 赵玲这会儿也刚刚送孩子们上学,在前往包装店的路上,和来找她的季清打了个照面。 “季清?”赵玲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季清拉下挡住嘴巴鼻子的围巾,同赵玲打招呼:“我过来看看你,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想着找你闲聊一会儿都没时间。” 赵玲:“我就猜你很忙,所以也没敢打扰你,听我家柳卫东回来说,你这两天又回了一趟老家,想来应该是弄你那个生意去了。” “嗯。”季清点头,把自己又弄了个服装店的事告诉赵玲。 赵玲听后,双眼瞬间浮现浓浓的羡慕,她实在是太佩服季清了,想做什么立马就去做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关键是季清脑子还转得快,能想到很多别人想不到的。 不像她,做事说话都慢半拍不说,脑子也转不利索。 看赵玲这么贬低自己,季清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你会打毛线还会做包装袋,这些手艺活我可不会做,而且我也没耐心做,你就不一样,你打的毛衣都有人买呢。” 赵玲被夸了后嘿嘿笑起来:“我这算不了什么,我会的这些人家都会,不像你,你会的那些别人都不会,所以你才厉害。” “啧啧啧,你们俩在这儿互相吹捧呢。”身后,传来刘丽的声音。 季清转身,看到一脸春风的刘丽,刘丽的头像剪得更短了,要不是她穿的还是女性化的衣服,旁人一眼都认不出来她是个女人了。 尤其刘丽动作也豪放,双手往腰里一叉,努努嘴问季清:“最近怎么样,你说要开店呢,准备到哪一步了?” 赵玲立马说:“刘姐,季清她新开了服装店,生意可红火了!” 刘丽挑眉:“是吗,开在哪儿了,我也给你捧捧场去。” “不在这儿,在我们老家。”季清很喜欢刘丽爽朗又直接的性格,便把刚才对赵玲说过的话,又对着刘丽说了一遍。 刘丽听后,赞许道:“聪明,那边没咱们这边发达,这边的东西过去肯定好卖。” 能得到刘丽的肯定,季清心里也美滋滋的,毕竟刘丽是个靠自己双手打拼成功的女人,季清在心里还是很敬重刘丽的。 不想话题一直在自己身上,季清便主动问刘丽和赵玲的近况。 赵玲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就那样,每天除了给丈夫孩子做饭洗衣服做家务外,其他时间就是在刘丽这儿干活,不过在刘丽的提醒下,她留了个心眼,没有把工资都上交给柳卫东,给自己藏了点私房钱。 “也不是让她拿这钱干什么大事,只是万一她有个想买的想用的,男人不同意了自己还能拿出钱来买,这点底气还是得给自己留下的。”作为从婚姻中走出来的女人,刘丽有很多类似的感悟。 季清倒是觉得没错,她甚至觉得,女人在婚姻中能管钱还是最好管钱,不是说要管住男人什么的,而是培养自己管钱管家的能力,这样不管有没有男人,自己也能撑起一个家庭。 说到刘丽,她倒是有了新的进展。 事业上她最近又接到几批新的订单,都是做包装袋的,不过比之前的技术要求要高一点,所以刘丽也打算等做完这一批,就再购入一台更高端一些的新机器,到时候可以接更高端的活,利润也大一点。 除此之外,还有个男人在追求刘丽。 “是我女儿一个同学的家长,他老婆前几年得病死了,一个人带两个儿子,说是想找个伴儿,我去给我女儿开家长会,这不就看上我了。” 刘丽说着,自己切一声:“那是看上我了吗,那是看上我的钱了,他那两个儿子,以后上学娶媳妇都要钱,他一个职工赚不了那么多钱,所以想找个人给他减轻负担呗,只可惜我不傻,我才不去了伺候他们老子儿子的,给自己找罪受。以为我不清楚,我要是没钱他能看上我吗?” 也因此,刘丽去把头发剪得更短了。 反正现在对于她来说,交朋友可以,想结婚没门,她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事业,绝不会再断送在任何男人身上。 第615章 烫头发 赵玲惊讶的捂住嘴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对于她来说,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相夫教子,丈夫才是一个家庭的天,虽然看到季清后她也慢慢开始追求自己,可像刘丽这么泼辣说话这么直接,还是对她有所冲击。 季清却丝毫不觉得惊讶,反而更加欣赏刘丽了。 人们都说女人势利,喜欢找有钱的男人,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既然有钱的男人可以瞧不上那些喜欢他钱的女人,那么有钱的女人也一样可以如此。 刘丽被丈夫抛弃,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能想的这么明白,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那……刘姐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找了吗?”赵玲问刘丽。 刘丽坚定道:“不找了,找男人有什么意思,挣不来钱不说,还天天招惹外面的女人,光是给他们操心我就费事死了,还不如自己撸起袖子挣钱,把娃娃们养大,然后享清闲日子。” 说着,话题还转到了季清身上。 她们都知道陈青岩是个好男人,所以对着季清调侃起来:“要是能有季清的福气,找个能帮衬着不添乱,还能体谅咱们女人辛苦的,那自然是找一个的好,可惜啊,姐这双眼睛已经看透了,好男人太少,想磋磨咱们女人的太多。” 关于这一点,赵玲也是认同的。 她尴尬笑笑,叹口气:“我家柳卫东其实有时候也挺过分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行,就这么过着,再说了,当初也是因为他有本事,我们全家才能搬到市里来的,就这一点,我就犯不上跟他对着干,我把我的事做好就行了。” 刘丽不发表意见,与其说她不喜欢柳卫东,不如说她对大部分男人都有敌意。 季清看赵玲纠结,拍拍赵玲的肩膀,打圆场道:“你家柳卫东毕竟是读过书的,孺子可教,你慢慢跟他说就行,他要是反驳,你就把我家陈青岩搬出来,他不是崇拜我家陈青岩吗,就跟他说让他跟他偶像学习。” 赵玲听了后立马噗嗤笑了,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她看看季清,再看看刘丽,很是谦顺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榜样,我以后也要向你们学习,把日子越过越舒坦。” 这日子舒坦了,人心里才能舒坦。 聊得差不多了,赵玲跟着刘丽进到店里去做包装,季清则步行回家,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店面精致漂亮的理发店,季清脚步略停,最终推门走了进去。 这时候理发店还没那么多男理发师,季清一进去,一个穿着黑色半身裙烫着卷发的女人走了过来,询问季清是不是需要剪发。 季清微微一哂,视线落在女人烫成卷的头发上:“稍微修剪一下,另外我还想烫一下。” 女人一听客人要烫发,立马高兴起来,笑嘻嘻邀请季清坐下,又问季清具体是怎么个要求,给季清介绍最近流行的烫发流行。 季清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她不喜欢当下女人们把女人剪到齐肩,又烫的蓬松的发型,她便告诉理发师,只需要把自己长发的后半部分尤其发尾那一块烫卷就行,而且不要小卷,要大卷。 女人还没做过这种发型,一下子有些懵了。 “我还没做过这种发型呢,女同志,咱真要做这种啊?” “嗯,我说你做就行。”季清从包里掏出笔和纸,在纸上大概画出一个轮廓,告诉理发师具体怎么做。 其实从有卷发开始,卷发流程都是大同小异,只不过这时候审美没有跟上,喜好不同而已,季清提出样式,让理发师按照平时的手法做出样式就行。 理发师心里还是没底,怕做出来效果不好,这年头这么长的头发谁烫发啊,那肯定是短发烫出来好看,能显脸小呢,长发还只烫后半部分,那披在背上不跟没烫一样嘛,她想不明白,但季清坚持,她这个理发师只能兢兢业业执行。 烫发前先洗发修剪分叉的头发,接着便是上药水上卷发器蒸头。 一通操作,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可算是要拆卸了,理发师还忐忑着呢,小心翼翼给季清洗了吹了,吹的时候她还想拿卷发梳把季清头顶那块头发也吹卷,被季清制止了。 然而,等全部弄完之后,理发师却惊讶了。 “还真挺不错的。”她绕着季清看了又看,“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我就是看电视也没看到过这么洋气的造型呢。” 季清也对着镜子转了个身,左右瞧瞧,虽然技术跟审美还是比不上几十年后,但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至少比当下流行的那些显老的烫发造型好看很多。 这不,理发师都问了:“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穿的洋气又懂得这么多,是不是刚从大学毕业啊。”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她挑眉:“你猜?” 理发师也是给面子,顿时捂着嘴笑起来:“哈哈,要我猜啊,你怕是从首都来的,我看你这气质像首都的姑娘!” 季清笑得更开心了,她知道理发师的话半真半假,并不能完全当真,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用太谦虚,卷发只烫发尾,本来就是显年轻。 最终,季清也没有告诉理发师自己已经三十了,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她在理发店买了一瓶护理卷发的发油,付了钱离开。 做头发的时间倏地一下就过去了,季清到了家中,竟然都快十二点了,李姐已经做好了午饭,正准备出门去学校接孩子们。 看到季清的新发型,李姐哇了一声:“老板,你这个卷发真好看!” “我也觉得不错。”季清说着,把自己刚从理发店拿的洗发膏塞到李姐手里,表示送给李姐了,反正也不贵,她今天心情好,想送便送了。 李姐自然又是不肯要,但又拗不过季清,只能收下。 她看着季清,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似乎有什么要说,又说不出口,季清自然是瞧出来了,当即问:“李姐,有什么事你就说,没关系的。” 李姐最近心里一直不安的很,季清对她越好,她越觉得愧疚,眼看这是怎么也瞒不住了,李姐索性重重叹了口气,把实话跟季清说了。 季清听后,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所以说,你那个房子被卖掉了,以后你平时没地方住了,只能去做住家保姆?” 第618章 闪亮登场 陈青岩今天出来是带了钱的,他去付钱的时候,季清又进了一趟试衣间,把刚刚新买的粉色薄衫也穿上,旧衣服则装在包装袋里。 她从试衣间走出来,售货员立马迎上去猛夸:“你可真漂亮,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会穿衣服的,要是你来当模特,那我们家的靴子肯定蹭蹭蹭就卖出去了。” 季清知道这话里多少有几分恭维,也没往心里去,笑着说了句谢谢。 售货员看季清神情淡然,又换了一个夸赞的方向,开始吹捧陈青岩:“你丈夫对你可真是好啊,我们干这一行的,也见过不少人带着丈夫来,从来没有像你们这般恩爱的,看你喜欢立马就给你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真是好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丈夫啊。” “……哈哈。”季清捧场的笑。 正好陈青岩买完单走过来,季清对着售货员客气一点头,接着走向陈青岩,挽上陈青岩的胳膊离开。 陈青岩刚才瞧见售货员黏着季清,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她怎么看着我笑眯眯的?” 季清:“说你呢,说你是天下第一好男人,老婆要什么就买什么。”那售货员实在太热情,热情的季清有些受不了,所以态度也比较冷淡。 陈青岩倒是对这话很受用,还认真道:“距离天下第一还差一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 俩人接着去了电影院,看了一部叫做《白杨树下》的电影,电影内容并不复杂,讲的是电视机厂青年女工王江红的一段回忆,女主演演技很好,季清和陈青岩都看的很认真。 等从电影院出来,俩人一看到聚会时间还早,便给孩子们买了一些小吃,先回了一趟家,顺便,也把旧衣服旧鞋放下。 到了五点多,俩人再次从家里出发,前往聚会地点。 电车上,陈青岩目不转睛的盯着季清的脸看,季清出来前化了妆,擦了粉的脸颊比平日里更显细腻,嘴唇也涂了口红,莫名的诱惑。 季清感受到陈青岩灼热又直接的目光,她不禁皱皱眉头:“有什么好看的?” 陈青岩:“什么都好看。” 季清:“……” 这个人,又在一本正经说撩人的话了! 本想让陈青岩注意点,结果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季清索性也不管了,由着陈青岩去看,自己扭头看向窗外,琢磨等会儿的聚会。 其实,陈青岩已经直接拒绝宋佩芸了,她没必要再对宋佩芸宣誓主权的,但宋佩芸对她的蔑视和轻贱,她是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的,她这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宋佩芸要是真心喜欢陈青岩,对陈青岩尊重凡事有度,她是绝不会这样的,可宋佩芸居然跑去钻陈青岩被窝,还说她乡下村妇怎么样,呵呵,那她这个乡下村妇,可就要撸起袖子干一场了。 季清想到这些,扭头问陈青岩:“对了,你说的那个谢和平,今天不会不来?” 陈青岩:“宋佩芸来,他肯定也来。” 俩人口中说的这个谢和平,也是陈青岩研究所的同事,陈青岩也是前两天去洗饭盒,不小心听到两个男人在讨论宋佩芸,其中一个叫谢和平的,表示自己喜欢宋佩芸,想对宋佩芸表白,又不敢。 陈青岩在跟季清说的时候,无意中把这个事跟季清说了,季清瞬间有了计划,一个让宋佩芸彻底死心的计划。 季清嘿嘿一笑:“那就好。” 俩人下了电车,又走了一小段路,大老远就看到饭店门口站着陈青岩所里几个同事,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到了陈青岩和季清。 宋佩芸也在其中,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套装,白色的呢子大衣,白色的皮鞋,还提了一个从首都买回来的白色包包。 这样一身气质搭配,自然是引来了所里不少男女同志的共同夸赞。 宋佩芸在内心满足的同时,自然也非常期待季清的到来,她今天是铆足了劲打扮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让陈青岩知道,自己并不比季清差。 “快来,那不是咱们组长和嫂子嘛。” “哇,嫂子今天这身打扮好俊啊,啧啧啧,简直跟那画报上的女郎一样!” “可不是嘛,咱就说,嫂子这长相气质,可一点都看不出是从农村里来的,倒像是从首都来的,也太洋气了。” 甚至还有没情商的,拿宋佩芸和季清比较:“宋大美女就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在嫂子面前还是不够看啊。” 这句话说的,差点把宋佩芸气吐血! 这群臭男人的注意力被季清吸引过去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说她在季清面前不够看,还是当着她的面,这也太羞辱人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宋佩芸崩溃的,当宋佩芸的视线落在季清的脚上,看到季清穿着那双眼熟的靴子,她人都傻了。 她一眼便认出,季清所穿的,正是她试了又试喜欢的爱不释手,最终却因为价格太高,而没有舍得买下的靴子。 竟然……被季清买了?! 在嫉妒的同时,宋佩芸心底对季清又仇恨了几分,这个女人,呵呵,八成是知道今天陈青岩的男同事们都在,所以才这么精心打扮了才过来的,真是狐狸精,都有丈夫了还这么招人。 季清挽着陈青岩走到众人面前,视线掠过宋佩芸那张因为不甘、痛苦而扭曲的脸,她嘴角微勾,笑着同众人打招呼。 同事们看到美女自然也是激动,不仅话变得多了,人也绅士了起来。 一个年龄小点的殷勤道:“行了,都别站在这儿说话了,冷风这么嗖嗖嗖的吹,回头再把嫂子的卷发吹散了,快进包厢,让嫂子坐下了说!” 他这么一提,大家纷纷要进屋。 季清给陈青岩使了个眼色,让陈青岩带着众人进去,她故意落后一点,向同样刻意走在最后的宋佩芸打招呼。 “你好啊,好久不见。” 宋佩芸脸色难看,没应声。 季清脸上笑容不变,并开始夸宋佩芸:“你这套衣服真好看!” 众人当季清和宋佩芸是美女跟美女交流穿着意见,依旧有说有笑的,季清就在这个时候,故意凑近了宋佩芸几分,以只有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接着说:“只可惜,你衬不起来这衣服,你皮肤太黄了,不够白皙,穿起来显得你更黑了。” 第619章 激怒 宋佩芸的脸,在这一刻黑成了锅底。 她瞪大眼睛朝着季清看了过去,不敢相信季清一个村妇,居然对着她说出这种羞辱的话!她怎么就皮肤太黄了,她明明很白好不好! 季清满足的欣赏着宋佩芸快要气炸了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正好一行人走到包厢门口,季清快步上前,和陈青岩一起进了包厢。 包厢是能坐十五个人的大包厢,大家基本上都是拉着熟悉的人一起坐,因为陈青岩的刻意安排,等到宋佩芸进来的时候,就只有谢和平旁边一个位置,陈青岩旁边一个位置。 宋佩芸隐约知道谢和平对自己有好感,所以她没多考虑,径直朝着陈青岩旁边走去。 不料,却被陈青岩拦了下来。 陈青岩轻描淡写说:“我这个位置给柳卫东留着,你去坐在谢和平那边。” 宋佩芸一愣,咬紧牙关看着陈青岩。 陈青岩面上依旧淡定,季清则做出一副奇怪的样子,看向宋佩芸:“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宋大美女怎么站着不动了?” 听到季清嘴上叫着自己大美女,宋佩芸心里的怒气已经快冲破胸口了。 分明刚才还说她皮肤黄呢,这会儿当着大家伙的面,就开始装模作样了,这女人也太有心机了,根本就是针对她!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疑惑,怎么宋佩芸站着不肯动。 有好事又没情商的,见状开玩笑道:“哎吆,人家今天带了媳妇过来的,宋佩芸你就收敛一点,别又黏着你学长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所里的众人也知道宋佩芸和陈青岩是同学的事,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季清听了自然是不舒服,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她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笑着招呼宋佩芸坐在陈青岩旁边:“哈哈,没事的,大家都是熟人,宋小姐你快坐。” 宋佩芸横了季清一眼,刚准备坐,却再次被陈青岩拦下。 陈青岩表情不变,语气却是坚定:“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去那边坐,这个位置是给柳卫东留的。” 顿时,宋佩芸眼底划过难堪,在场的众人,也各自尴尬起来,有人开始觉得宋佩芸不懂分寸,甚至还有人开始觉得宋佩芸自作多情。 人家媳妇都在呢,你一个同学而已,上赶着往跟前凑什么呢。 宋佩芸眼眶都红了,她深深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陈青岩,最终挪动步子,一步一步走到谢和平旁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因为柳卫东还没来,还没法点菜,大家便闲聊起来。 成年人的聊天无非就是工作和家庭,鉴于所里的工作内容是保密的,因此聊天内容自然就放在了家庭生活上。 聊着聊着,在季清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又变成了讨论没结婚的男女是不是该早点结婚,内部解决一下问题。 宋佩芸还在生刚才的气,一直没吭声,也没人自讨没趣,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这时候,季清笑着开口:“说起来宋小姐是真好看,你们所里这么多还没结婚的男人,难道就没想追追她嘛,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这话听着没毛病,又是夸宋佩芸漂亮的,大家也就没多想,纷纷开始聊起来,有人开玩笑说,宋佩芸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生气了,这么容易生气,不敢追啊。 季清听后哈哈笑起来:“谁说的,我们青岩就说宋小姐人又温柔脾气又好,你们可不能说女孩子脾气不好,女孩子会跟你们急的。” 眼瞅着宋佩芸压着愤怒,季清故意朝宋佩芸抬了抬下巴:“宋小姐,你说是不?” 从被季清说皮肤黄开始,宋佩芸已经积压了满腔的怒火了,她看着一屋子人所以一直忍着没发作,可没想到,季清居然又一次又一次恶意挑衅,她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瞬间爆发。 她对着季清,拔高声调:“我说你有完没完,我跟你很熟吗?” 原本热热闹闹开玩笑的包厢,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季清早料到宋佩芸会发火,所以一点也不惊讶,但她还是做出错愕的样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在一片安静中,向宋佩芸道歉:“宋小姐,不好意思啊,平时看你跟我们家青岩挺熟的,我就自认为我跟你也挺熟的,冒犯到你了,真是对不住。” 众人一听,这话没毛病啊,宋佩芸平时最喜欢以陈青岩同学的身份自居了,也自认为和陈青岩是最熟的,那作为陈青岩的媳妇,季清同样认为熟悉有什么不对呢。 倒是宋佩芸,又没说她什么,她干嘛这么凶人家? 宋佩芸感受到众人朝自己投过来的困惑和无语的眼神,她头都快炸了,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季清这么心机的女人! 此时她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继续对着季清开怼,把心底里对季清的嫉妒和仇恨都发泄出去:“你也知道你那些话会冒犯人啊,看看你说话那嘴脸,笑什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出来卖笑的呢,我有没有结婚关你什么事,要你管吗?” 这话说得极重,包厢内的气氛,也由沉默变为了冷寂。 季清终于收敛嘴边的笑容,扭头看了陈青岩一眼。 陈青岩伸手捏住季清无措的手,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安慰,接着又转向宋佩芸,冷漠开口:“她也没恶意,你有必要说话这么难听吗?” 宋佩芸气得都快哭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她没恶意?她句句说我坏话,她故意给我找茬,别人听不出来,难道你也听不出来?” 陈青岩冷冷:“我听不出来,我只听到她说你漂亮,说你脾气好,实在听不出她那句话惹到了你,让你骂她骂的那么难听。”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就是啊,人家季清又没恶意,不过就是捧了你几句,宋佩芸,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你也把人家想太坏了。” 宋佩芸孤立无援,她没想到一起朝夕相处的同事没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反而都帮着季清,一时间她人都傻了。 这时,陈青岩接着开口暴击:“既然你觉得和她不熟,那我跟你也不熟,以后在任何地方,你都不要说是我同学,从今天开始,除了同事关系之外,我不认识你这个人。” 第621章 要亲回家亲 季清从卫生间出来,果不其然,看到宋佩芸一脸气势汹汹挡在门口。 她直接选择了无视,打算从宋佩芸旁边走过去。 “你站住。”宋佩芸伸出胳膊,挡住了季清的去路。 季清挑眉,目光落在宋佩芸气急败坏的脸上:“怎么,还有事?” 宋佩芸冷笑:“季清,我以前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这么有手段,又是卖弄风情又是装模作样,别以为我跟那群傻子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季清冷漠:“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宋佩芸咬牙,恶狠狠道:“我在说什么,咱们心知肚明!” 见宋佩芸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季清失笑,讥讽勾唇:“你是说你卖弄风情勾引人这件事吗,那我确实是知道的,怎么着,今天怎么没穿你的黑色丝袜,那不是你用来勾引男人的神器吗?” 宋佩芸当场愣住。 她穿黑色丝袜勾引陈青岩的事,季清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陈青岩告诉季清的? 陈青岩是怎么说的? 种种猜测在宋佩芸脑中闪过,她不敢相信,陈青岩居然把这种事情告诉了季清,为什么,这是属于她跟陈青岩的私密事情,为什么陈青岩要跟季清说…… 一时之间,宋佩芸突然有些伤心,她觉得陈青岩背叛了她。 季清瞧着宋佩芸那别扭的劲儿,有些无语,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佩芸的画面,那天宋佩芸穿着裙子,在她眼中淑女又有气质,跟眼前的宋佩芸判若两人。 顿时,季清颇有几分感慨,人啊,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变得偏执又可怕了,而当一个女人开始为了一个男人偏执,她的美丽将荡然无存。 季清突然就觉得跟这么一个女人斗没意思,她迈步准备离开,宋佩芸却又一次拦住了她,宋佩芸狠狠瞪着季清,还在撂狠话:“你让我不舒服,我也不会让你舒服的,你今天这么算计我,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你还真是……”季清都听笑了,她以为话说开了,宋佩芸有点廉耻之心,也不会再在这件事上深究了,可没想到宋佩芸还不肯罢休。 她无语的看着宋佩芸,“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我为什么算计你你心里没数吗,难道不是你先穿着黑丝跑去勾引我家男人的吗?你倒是还有理了?行啊,那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过来呗,你看我怕不怕你?” 从小到大,季清见过不少离谱的女人,可每一次,似乎都能刷新她的下线,当初害得父亲和母亲离婚的女人,韩月笑,宋佩芸,这些女人都是怎么个品种啊,为什么明知道对方有家室有老婆,还非得上赶着去招惹啊,怎么着,别人碗里的就是香一点? 最关键的是,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的啊,明明自己做了对不起原配的事,咋到了原配面前,还这么嚣张的? 季清很费解,她想不明白。 面对季清的质问,宋佩芸切了一声:“好啊,你终于肯说实话了,你就是见不得我跟陈青岩走得近,你就是心里嫉妒,至于我,我勇敢追求我的爱情,我为什么没理?” “行行行,你追求你的爱情。”季清已经不想再跟宋佩芸说话了,两个脑回路不一样的人交流,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她只觉得好笑:“不过,在你追求爱情的同时,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快点找个合适的人家结婚,你家里人不是很着急吗,我看你这急吼吼给我家青岩投怀送抱的样子,想必也挺急的。毕竟,普通女孩到了你这个年龄,孩子早都生了几个了。” 说完,季清要走,宋佩芸还打算拦,季清毫不留情一把推开,大步走了出去。 包厢这边,众人看季清和宋佩芸都不见了,怕出事想去找人,都被陈青岩叫住了,陈青岩心里清楚,季清是绝不会在宋佩芸面前吃亏的,而且两人之间,肯定有些话想私底下说。 这不,大家正焦急呢,季清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陈青岩看季清表情正常,便叫上钱俊强,表示可以去买单了,时间也不早了,买完单大家分摊完今晚的饭钱,就该各回各家了。 陈青岩一走,大家立马问季清没事,季清笑着说当然没事,这时,宋佩芸也走了过来,宋佩芸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进了包厢,拿起自己的包包,只跟柳卫东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饭店。 望着宋佩芸的背影,大家又一阵无语,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季清。 回去的电车上,季清没有再去想宋佩芸的事,她告诉陈青岩,自己已经凑够了三万块,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给蔡部长还钱了。 陈青岩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够了?” 在他看来,过年这段时间花了不少钱,里里外外的,不仅是季清拿了钱提卖衣服的货物,而且自己这边奖金还没发下来呢,怎么季清就已经凑够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主要是卖礼盒挣的多。”季清给陈青岩掰着手指头算账,过年前她弄了一千五百个礼盒,一盒卖二十五,成本还不到十块,细算下来一千五百盒赚了一万七左右。 过年期间两个店干货都卖得好,也赚得很不错,元宵节冯清莉那边又定了两百个礼盒,钱款也结回来了,到手里又挣了三千多,商场那边的礼盒也陆陆续续再卖,总之,这里赚一点那里赚一点,就有三万块了。 这其中,还不包括之前买房子剩下的大几千块。 陈青岩听后,直接被媳妇的做生意能力给震惊了,媳妇儿怎么会这么厉害,这儿跑跑那儿跑跑,钱就哗啦啦进口袋了,妥妥的成功女商人啊! “媳妇儿,你比我厉害多了!”陈青岩发自内心肺腑赞叹。 季清被夸后嘿嘿笑起来,也不谦虚了,骄傲道:“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媳妇,咱们家有你这么个天才在,我还能差了去?” 瞧着季清得意的小样,陈青岩忍不住凑过去在季清脸上亲了一口,幸亏电车上人不多,所以也没引起什么骚动。 季清挡住陈青岩,脸又刷的红了,她通红着脸小声警告陈青岩:“别在这儿亲,要亲……回家再亲……” 本是拒绝,可此话一出,陈青岩的眼神,却愈发深邃了…… 第622章 搬新家了 回到家,李姐正陪着孩子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季清和陈青岩回来了,李姐也准备离开。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外面也没电车了,季清跟陈青岩商量了下,问李姐愿不愿意在沙发上过一夜,不用回去一趟那么麻烦。 李姐自然是愿意的,她是过习惯苦日子的人,并不会觉得在沙发上睡一觉有多辛苦,反而担心会麻烦到季清。 季清便从柜子里拿了毯子和枕头,客厅沙发靠着暖气,倒是不担心冷,陈青岩迅速洗漱完进卧室去了,李姐和季清一起洗漱,而后准备在沙发上睡觉。 有李姐在客厅睡着,陈青岩的“高兴”计划自然是泡汤。 不过俩人也正好有时间又聊起还账的话题,陈青岩也表示:“既然家里钱够了,那我就拿过去给他还了,不然总感觉头上顶着账,睡觉也不踏实。” 季清点头:“就是,把账还了后,我就慢悠悠准备开店的事,期间有时间就去海市看批发市场,没时间就不去,都不用着急,到时候你去了基地,家里这边你也不用费心,我已经跟李姐谈好了,等咱们新房子装修完,她跟着一起过去做住家保姆,给她开全天工资,家里的事就让她来负责就行。” 陈青岩心疼季清辛苦,抱住季清的腰:“你喜欢干就干,不喜欢干就休息。我挣得虽然不多,但也够咱们吃喝的,现在房子有了,你想放松也没事。” 作为读过书出过国的人,陈青岩见识过不少女强人,并没有男人就该比女人强,女人就该做饭洗衣这些莫名的大男子主义,他看季清这样充满活力生活,内心也是非常欣喜的。 不过,总归还是希望季清可以轻松点。 次日,陈青岩一大早起来,背着钱去到蔡瑞霖家里,把钱还给了蔡瑞霖。 蔡瑞霖一脸惊讶,随后了然道:“看来你媳妇买卖做的不错啊。” “还行。”陈青岩看蔡瑞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听她说你买了她几百个礼盒,我代她谢谢你了。” 蔡瑞霖挑眉:“你谢我做什么,她那礼盒做的还真是不错,给下面的人发福利再合适不过,我还想完了再专门定一些呢。”像是故意的,蔡瑞霖笑道:“可不是看你面子才定的。” 陈青岩继续喝茶,没吭声。 他心里清楚,蔡瑞霖这么说,自然是不想让他有负担,但说到底,如果没有自己跟蔡瑞霖的这层关系,蔡瑞霖是不会特地去找季清订礼盒的,总归人家虽然客气不当回事,他还是得记得这个人情。 这会儿才刚过七点,起床洗漱的蔡宜静得知陈泽木爸爸来了,连忙叫保姆阿兰给自己梳了小辫子,提着裙子跑到陈青岩面前。 “叔叔好呀。” 她左右看看,想看看陈泽木来了没,没看到陈泽木,她只能套近乎的问陈青岩:“叔叔,你家陈泽木最近在干什么呀?” 新学期开学后,家里给她找了新的钢琴老师,说是要去考什么钢琴级别证书,几乎每天都督促她学钢琴,她都没时间去少年宫了,自然也没跟陈泽木见面。 说来也怪,除了陈泽木,她就是觉得谁都看不顺眼。 陈青岩回答:“陈泽木最近除了上学就是去少年宫,和以前一样,好像还听他说,要为之后的数学竞赛和下棋比赛准备什么的……” “哇,他也有比赛啊!”蔡宜静瞪大眼睛,原来陈泽木跟她一样,都在为比赛做准备呢。 这下,她的动力立马就足了起来,她一定要好好练习,争取拿下比赛,拿到钢琴证书,等到时候给陈泽木看。 蔡宜静高兴起来,跑到蔡瑞霖椅子面前,踮脚在爸爸脸颊上落下一吻,而后甜甜道:“爸爸,我去上学啦,放学回来就练琴!” 蔡瑞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等蔡宜静跑远了,陈青岩也喝完最后一口茶,站了起来:“我过去上班了,你也忙,等啥时候有时间了请你吃饭。” “好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没给我请过客呢,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别多想,就是请你吃一顿普通的饭,说不定直接在家里做了请你吃,可比不上你平时吃的那些山珍海味。”面对蔡瑞霖,陈青岩嘴皮子上丝毫不弱。 蔡瑞霖哈哈大笑:“你啊!” 说完在再见后,陈青岩背上斜挎包,大步流星离开了蔡家,他得赶去电车站,坐电车去研究所上班。 望着陈青岩离开的背影,蔡瑞霖眼神深邃,他大学毕业后从了政,身在政局身不由己,有时候很羡慕陈青岩这样继续为科研事业奋斗的精神,但羡慕归羡慕,他已经不可能再投身于此了。 不过,有一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比如给研究所那些科研人员申请更好的防护服,采购更好的设备等等…… …… 日子过得飞快,季清和李姐经过那一次深谈,关系突飞猛进,彼此也更加信任,季清放心将孩子们托付给李姐,自己每天跑来跑去忙碌。 转眼就入了夏,孩子们又开始放暑假,陈青岩也忙完一个阶段回来,季清收拾好大包小包,叫来夏队长车队的小货车,准备搬家。 搬家的当天,邻居们都出来了,纷纷感慨这才做了不到一年的邻居,怎么就要搬走了,很是舍不得。 季清平日里为人和气,逢年过节的还会送点小吃食不说,家里的几个孩子懂事也惹人喜欢,因此邻居四舍都特别喜欢季清一家。 科学院家属院的邻居们自身素质都很高,其实不只是他们舍不得季清,季清也舍不得他们,季清新买的小区是商业区,想也知道那边邻居的素养肯定不如这边。 但没办法,这边房子太小,也离她的亲人太远了。 季清依依不舍的和邻居们告别,并表示这边房子不会卖,最多会出租出去,以后她还会回来,大家照样做邻居,邻居们也问了季清的新住处,说以后有时间过去找季清。 这种话大多都是客套话,季清也客套几句,没有往心里去。 一件件家具和打包好的行李被搬上货车,孩子们跑上跑下,一个个也兴奋的不行,季清和李姐盯着看要带走的东西,等到所有要拿走的都搬完,李姐带着孩子们在楼下等着,季清和陈青岩最后检查一遍,拿钥匙锁上了门。 比起舍不得,季清心中更多的是对新家新生活的期待,她牵上陈青岩的手,笑着眯起眼睛:“走,去新家。” 第623章 新家好漂亮 小货车轰隆隆出发,季清抱着舜华,舜华抱着福福,一大一小一猫坐在小货车副驾驶座,李姐和陈青岩以及其他三小只则坐在货车车厢,朝着新房驶去。 季清本打算是想让李姐带孩子们坐电车过去的,但几个孩子都说想坐小货车,感觉特别拉风,季清也就由他们去了,反正陈青岩在呢,能唬住他们不敢乱来。 李姐还担心孩子们搬新家舍不得旧家呢,毕竟挺多孩子都会不适应,但这事儿对于陈家四小只来说就不是个事,这几年来,他们都跟着妈妈搬了好几次了。 搬家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生活越来越好了。 尤其泽木,都不用季清和陈青岩提醒,他拽着若春出去买好了鞭炮和花炮,就等着到了新房子那边放炮庆祝呢。 半个多小时后,小货车到了仁寿小区三单元楼下。 陈青岩和工人一起搬家具,泽木提着鞭炮噼里啪啦一顿放,季清在一旁看着,瞬间就有乔迁那感觉了。 放完炮,四小只迫不及待就往新家冲,他们现在住惯了科学院小区的小户型,一进新房子的大门,立马被眼前宽敞明亮的客厅给震慑住了。 哇,新家好大好明亮! 季清跟在孩子们后面进来,小心把装着福福的大旅行袋放在角落不会碰到的地方,让四小只去看看自己房间。 新家有四个卧室,最大的主卧是季清和陈青岩的,另外两个居中的卧室给了四个孩子,跟镇上一样,两个男孩共用一间,两个女孩共用一间,最后剩下一间面积最小的,是给住家保姆留的。 因为先前已经跟陈姐说好了,于是季清稍微调整了一些装修思路,让人在小卧室里多打了一些吊柜,床侧也装了抽屉,方便让陈姐放自己的东西。 卧室里,传来若春欣喜的叫声。 “粉色的书架!月亮台灯,好漂亮啊!” 陈青岩先前已经跟季清看过整个房子装修出来的效果,当时他便惊叹不已,这会儿搬床进来,搬床的工人看到后也是称赞连连。 高低床对着的墙上被做出来两个并排的写字台,每张写字台上各有一盏台灯,一个是太阳造型,一个是月亮造型,写字台上方打了柜子和书架,因为是女孩子的房间,所以季清让把这些软装都刷成了粉色,看过去梦幻又洋气。 工人把床摆好,季清接着拿出新定制的床罩给盈寒和若春铺上,粉色床单搭配蕾丝花边的床罩,跟卧室的风格统一了起来,衬的俩姑娘的小卧室满满的公主风。 就连一向以糙汉子自居的若春,也被这粉粉嫩嫩的一切给征服了。 若春高兴的嘴都合不拢,看完自己的房间,她又立马往泽木和舜华的房间跑,泽木和舜华的房间构造和装潢都跟她们的一样,只不过墙面的颜色是天蓝色的,不是粉色的。 另外还有台灯,不是月亮和太阳,是一个小老虎一个小猫。 若春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又跺着小碎步跑到客厅,客厅里爸爸妈妈正在摆弄沙发的位置,她跑到阳台上,看着漂亮的大玻璃窗户,双手按在上面,头顶着往下看。 “若春,不要使劲推玻璃窗户!”身后传来妈妈的提醒。 若春连忙收回手,吐了吐舌头,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落地的大窗帘吸引了,这么一整个的大窗帘,她还没见过呢。 其实不只是大窗帘,还有白色的大花盆,悬挂起来的陈列架,以及比她还高的台灯,都是她没见过的,这么多好东西,她都快看眼花了。 “若若,过来!”卧室里,传来泽木的声音。 若春折返跑回卧室,看到姐姐和舜华都在,卧室中央摆放着一个木头做的半米高的小房子,里面还铺着毯子,不禁问:“这是什么?” 舜华高兴的脸都红扑扑的,他骄傲宣布:“这是福福的小房子!妈妈专门给福福做的!” 对于还不懂新房子旧房子有什么区别的舜华来说,在他们住新房子的同时,给福福也做了新房子,那简直比自己住了新房子还高兴。 他把福福抱到木头小房子里睡下,胖乎乎的手指一下一下在福福身上抚摸:“乖宝宝,这是给你做的新家哦。” 福福很是配合的打了个哈欠,将自己团做一团。 季清抱着胳膊站在卧室门口,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暖洋洋的,其实当时她根本没想到给福福也做个小房子的,还是装修师傅说打完柜子剩下一些木板,问她打算怎么处理,要不要给家里小孩打个玩具什么的,她才想到福福。 当时她跟装修师傅说给猫打个小房子的时候,装修师傅还愣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给猫做什么房子,这么大的家,猫随处一趴不久行了嘛? 装修师傅觉得没必要,连带着季清也一度犹豫要不要做。 现在看来,还是最后做了这个小房子,不管用处大不大,至少孩子们是真开心。 有季清在,李姐也到自己要住的房间去看了看,季清并没有因为小客房是给住家保姆住的就偷工减料,所有的柜子和其他卧室的柜子是一个规格,床也是新买的实木床,而且,因为面积相较其他几个卧室更小一点的缘故,运用的设计思路更多,其实更费劲。 李姐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的台灯和针线包,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她平时喜欢做点针线活,又舍不得开大灯费电,季清给她买了新的针线包不说,还给她配了台灯,台灯有三个档,对应三种灯光,就是专门为她配的。 四月底,李姐就从旧房子里搬了出来,暂时住在季清科学院那边的小家,碰上陈青岩回来的时候,偶尔也会到自己儿子家去,儿媳妇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她每次去都要给她换床单拿被子,那姿态意思,摆明了没把她当一家人,更没想过让她长住。 本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儿媳不喜欢婆婆是正常的,可感受过季清的贴心后,再一对比,只觉得心寒。 李姐正感慨着,季清走到门口,喊李姐:“今天搬家高兴,李姐,咱们就不自己做了,一起出去吃,下馆子走!” 随着季清话音落下,孩子们的欢呼声响彻整个房子。 “下馆子去喽!” “我要吃红烧肉!大排骨!烤鸭!” 第624章 许明哲空降 一家人轰轰烈烈去吃饭,四小只还没来过这边,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他们看着眼花缭乱的街道店铺,以后这就是他们的新地盘了。 季清早就跟冯清莉打听到,仁寿小区附近有家叫辣妹子的川菜馆做菜好吃,她在前面带路,李姐走在最后看着四小只。 此时正值夏天,天气炎热得紧,这会儿又快到中午,悬挂在正中央的大太阳快要把人烤焦似的,幸亏川菜馆子不远,一行人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进到川菜馆,陈青岩要了个有电风扇的包厢,进到包厢里,若春哎呀一声,将脸贴在被电风扇吹得凉凉的木头门上,喃喃:“可算是活过来了,我都快被晒死了。” 陈青岩听了这话,朝若春看了一眼。 泽木小鬼精看到爸爸的眼神,立马对着若春开启吐槽模式:“你现在可真是娇气了,以前咱们没少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在田里干活,那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弱的。” 盈寒噗嗤一声笑了,若春不服辩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以前你还能一口气爬到树尖尖上去呢,现在你能吗?” 说到这个,季清倒不觉得孩子们的变化有什么不好。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活得糙,别说是晒太阳了,就是冬天也没涂过摸脸油,一个冬天下来,脸上手上身上各处都生的冻疮,大家也都习惯了。 可现在条件好了,为什么也要受那份罪? 陈青岩去跟服务员要了菜单准备点菜,季清被这么一提醒,仔细看了看盈寒和若春的皮肤,对俩人道:“以后尽量还是不要顶着大太阳出去玩了,如果出去玩,回来后也要记得第一时间把脸上的尘土洗了。” 现在岁数小还看不出来差别,等再过几年,晒到真皮层的斑点就会慢慢浮现出来了,所以这也就是许多人为什么小时候没斑,长大了慢慢有斑的原因。 季清心里想着,等回头就要给俩女孩买点护肤品,早点培养他们的护肤意识。 尽管大家热的慌,但点菜的时候还是点了那些平日里爱吃的菜,什么辣子鸡,红烧肉,麻辣鱼,一整个无辣不欢无肉不欢的状态。 理所当然的,吃完后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跟洗了个热水澡一样。 从川菜馆出来,季清说:“今天就什么都别干了,咱们回家冲个澡,各自休息。” 四小只原本已经累的恹恹,一听到回家要冲澡,立马又精神起来,新家的新卫生间新淋浴,比旧房子的好太多了,他们还都没用过呢! 一行人回到小区,看到小区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小轿车造型漂亮,跟平时街上看到的车都不一样,像是进口货,一家人都不由放慢了脚步,好奇的打量着这辆平时很少看到的轿车。 季清也在心里盘算,这年头能开上这种车的,怎么着也得是大富大贵之人了。 突然,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脑袋探了出来。 “许明哲?”若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扯了扯泽木的袖子,“你看,是不是许明哲?” 泽木也第一时间认出了许明哲,跟若春一样,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许明哲下了车,径直走到季清和陈青岩面前,先是问候季清和陈青岩好,接着才看向四小只,他咧嘴一笑:“我去了你们家旧房子,没找到人,邻居们说你们搬家了,幸好你们给我的信上写了新地址,我又跟邻居确认了下,这才找过来的。” 盈寒哇一声:“你好厉害,不过,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们的?” 许明哲淡淡道:“最近呆在家没事干,就索性寻了个机会过来找你们了。” 其实是他努力争取来的,父亲答应他,如果他能够凭借自己的成绩考进省城的初中,那就答应让他在上初中之前离家游玩一次,如果做不到,就乖乖呆在家里。 青云镇小学的学习进度远远比不上省城的小学生,在许明哲爸爸看来,自己的儿子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跟省城那些学生一样优秀的,更何况,许明哲平日里就不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 但是,许明哲做到了。 他没有靠家里的力量,找到学校,在老师们面前做了试卷,最终以平均分九十五分的好成绩当场被批准可以进入初中学习。 当然了,这其中付出了多少辛苦,只有许明哲自己知道。 这种事情许明哲自然不打算对四小只讲,他的目的是来找他们玩,只要这一趟能玩的开心,他就满足了。 季清惊讶不已,看看许明哲,再看看旁边没什么动静的小轿车,连忙问:“明哲,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 “嗯,我爸爸给我买了从省城到这边的火车票,我自己坐火车过来的。”许明哲说着,朝身后的小轿车看一眼,“我爸爸没时间送我,找他朋友在车站接我,这是他朋友的司机,把我送到应该就回去了。” 许明哲说完,小轿车上走下一个男人,将绿色的大包放在许明哲脚边,对着季清和陈青岩略微一点头,回到小轿车上,驾驶小轿车离开。 陈青岩目光盯着远去的车牌,微微眯起眼睛:“外面又热又晒,咱们还是先回家,回家坐下慢慢说。” 进到家里,四小只也顾不上去冲澡了,纷纷将许明哲围住,听他说来的这一路的事情,大家都觉得许明哲简直太厉害了,敢一个人坐这么远的火车,他们几个到现在还没单独做过电车呢。 季清给孩子们切了西瓜,又给许明哲倒了杯水,问许明哲吃饭了没,许明哲摇摇头,他一下火车就赶着过来了,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 李姐便起身进厨房去做饭,季清则和孩子们一起,陪许明哲聊天。 看许明哲略微有几分拘束,季清柔声说:“要是不着急回去,你这段时间就住下,刚好我们搬了新房子,空间大有你住的地方,你就住在泽木和舜华他们俩那屋。大老远来一趟真不容易,这几天他们就不去少年宫了,我让让李姐带你们几个到处多玩玩。” 许明哲憨厚笑笑:“谢谢阿姨。” 不过半年时间,许明哲个子又蹿了一截,整个人说话气质也变了,比起以前的淡漠无所谓,现在更多了几分稳重,看着就是个靠谱的小伙子了。 季清瞧着,真是满心欢喜,也不禁替许明哲生气起来,这么好的一个男娃娃,到底多狠心的女人,才能抛下不要啊! 第625章 盆满钵满 有许明哲在,家里又热闹了一截,季清还有工作要忙,便让孩子们在客厅玩,李姐负责看着,她回到卧室与陈青岩一起做工作。 见到季清苦恼的样子,陈青岩不禁调侃:“是不是觉得房子还不够大?” 季清心里想的被陈青岩说中,无奈笑起来:“可不是嘛。” 之前房子小,四个孩子挤在一个房间里,不仅孩子们看着挤挤攘攘的,七嘴八舌说话也吵得慌,现在屋子大了,孩子们分开了,本以为不会再吵了,没想到还是吵。 没办法,孩子多就是这点让人头疼。 不过,总归是好点了,就比如现在,到底是一百四十平的房子,孩子们所在的客厅距离季清和陈青岩的卧室少说也有十来米,房门一关,清静了一大半。 卧室靠着阴台,季清在上面放了一台茶几一把摇椅,这就算是她的办公地点了,至于陈青岩,卧室里装了一张书桌,上面是书架,是专门给他用的。 躺在摇椅上,季清从窗户望出去,心情舒展不少。 孩子们一天天在长大,就连舜华过完夏天都要上二年级了,已然不再是天天缠着妈妈抱抱怕这个怕那个的胆小鬼了,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成为大人,离开家庭去追寻自己的人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她也会像李姐一样,再次渴求这种吵闹。 季清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的生活。 她拿起记事本,一边翻看最近做的事情,一边思考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孩子们放假这段时间,她必须得抽出两边陪他们玩玩,不能只顾着挣钱,而忽略了陪孩子们的时间。 记下之后,她隔着半个屋子问陈青岩:“你最近有时间吗?” 陈青岩从满是英文的文献书中抬头:“上一个任务完成了,下周末和下下周末应该会有两天时间,怎么了?” “我记一下,到时候咱们陪孩子们出去玩玩。”刚来的时候就说好的动物园,结果这都来了大半年了,还没去过呢。 陈青岩点头同意:“行,我下周内确定一下会不会加班,到时候告诉你。” 说完,陈青岩又去忙了。 提到去动物园,季清顿时想到了住在同小区的冯清薇,当时之所以那么急切的换房子,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想跟外婆住的近一点,能多来往一点。 现在,她终于做到了。 这半年来她跟冯清莉冯清薇也出来逛过几次街,不时互相请客吃个饭什么的,偶尔听外婆遇到什么问题,她也会帮忙出出主意,总之,看到外婆一家开开心心的,她就满足了。 刚来的时候,她渴求更多的相处,可现在她慢慢觉得,做个旁观的朋友就挺好,毕竟她现在也有家庭了。 而且,就算要插手帮忙,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嘛,妈妈岁数还小着呢。 傍晚李姐下厨,表示为了庆祝今天搬新家和来客人,要做一顿大餐。 新厨房是季清亲自设计的,洗碗池灶台碗柜,除了一些当下还没有的技术,其他的都是按照最先进的做的,效果自然不必多说,李姐连呼在这样的厨房里做饭都是享受了。 季清则下楼,在楼下邮局给云岩县的赵铁妞打电话。 赵铁妞在县城离邮局远,季清这边也不方便,所以俩人写信的时候约定好,每周六晚上五点到邮局,等对方打电话,要是等到五点半没打上,那就回去,周日晚上再来一次。 半年前,因为先拿到了货,季清顺势开了佳人服饰这个店,让赵铁妞帮忙看店,算是两人合开,当初第一批货除了健美裤以外,剩下的款式在一个月内就卖光了,季清便趁着去拉干货的同时,又从嘉城市批发市场采购了一批。 慢慢的,也做成了规律,每个月季清去采购一次,让拉干货的车顺便拉回去。 经过这半年时间,季清和赵铁妞合开的佳人服饰已然成了整个云岩县生意最红火的服装店,不只是云岩县的姑娘,就是十里八乡的年轻姑娘,嫁人前都必要到佳人服饰买上几套。 因为每天要接待的顾客太多,赵铁妞和季清商量后,还招了一个云岩县县城的小姑娘来打下手,不然就赵铁妞一个,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其他服装店就算是眼红,也只能干看着。 没办法,佳人服饰相比于其他服装店优势太多,一来款式新潮二来价格也不高,最主要的是,不像别的服装店半年才更换一次款式,佳人服饰每个月都会有新衣服卖,而且都是季清亲自去批发市场挑的,甚至还有去海市批发市场挑的,别的店那些从省城提回来的衣服,拿什么跟季清这边的货源比啊。 俩人自然赚得是盆满钵满,尤其赵铁妞,嘴巴都合不拢了。 现在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四五十件,生意一般也能卖个几件出去,每件衣服进货价差不多就是几块钱,卖起来却都是十块钱往上了,差不多卖一件就能拿一半甚至更多的净利润。 反正,一个月店里能挣个四五千,除去各种费用杂七杂八的,落到口袋里,各自也能拿两千块,季清因为已经有两个店在挣钱,所以对着两千块感觉并不是很大,而赵铁妞就不同了,她拿到钱的第一个月,人都高兴疯了,据赵荷说,赵铁妞还跑到干货店夸季清厉害,差点就抱着赵荷猛亲了。 季清也能理解赵铁妞的兴奋,想当初高成进一家不过是攒了一千块钱,就已经成了村子里闻名的千元户,高家人走路都恨不得能横着走。 而现在,赵铁妞一个月就赚到一千了,这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俩人写了信约了打电话的时间,当时季清静静的听着赵铁妞在电话里高兴,直到赵铁妞冷静下来,才说:“那咱们就好好把这个店干下去,你也顺便可以看看县城的房子,按照这个势头,只要能保持住,挣个一两年,你就跟大哥一起看着把房子买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搬到县城了,孩子们也可以接到县城。” 进到邮局,季清说明情况,又交了钱,这才给云岩县县城邮局打去电话。 电话那头,赵铁妞准时出现在邮局,从窗口接过电话,情绪却是不对。 她声音吞吞吐吐:“季清,你有时间要不回来看看,这边出事了。” 第626章 撞破头了 季清蹙眉:“出什么事了?” “这……”赵铁妞哎呀一声:“就是你家那个婆婆,她最近不知道又犯什么神经病,居然跑到我卖衣服的店来闹,我这脾气怎么可能由着她闹,当时店里还有客人了,我就二话不说给她推出去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可能我手底下劲太大了,直接给她推倒了,她头撞到石头上,现在人住在县医院里了……” 季清:“……” 还能出这种事? 季清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过陈家老太太的消息了,陈青岩知道她不喜欢跟老陈家有瓜葛,所以不管是买药寄药还是联系老陈家,都很少当着她的面,她也正好落得个清闲,不用听老陈家那些乱糟糟的事。 她只知道老太婆跑到县城研究所,堵在门口不走,说是陈青岩不管家里病重的老爷子,自己没活路了。 当时陈青岩正好在基地,跟外界切断联系呢,嘉城市研究所这边即便得知了这件事,也不可能跑到基地去找陈青岩说明。 于是,孟所长看在陈青岩的面子上,向县政府汇报后,县政府派人到老陈家跑了一趟,给老陈家送了不少米面油等慰问品。 可这都是之前的事了,老太太闹过一次后最近也挺消停的,这是又闹什么,而且还跑到她跟赵铁妞合开的服装店闹,咋回事? 季清问赵铁妞,赵铁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那会儿正在店里招待客人呢,老太太突然就冲了进来,哭着闹着追着我打,说要找你,让我把你叫出来,说你害死人了什么的。” 季清越发困惑:“说我?” “是啊,就说你,我当时被她追的心烦,就没好气把她给推出去了,谁知道她那么不禁推,一下子就摔倒了,头上立时就流血了,可把我没吓死,赶紧找人送县医院了。我的亲娘嘞,那流血的画面,我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怎么能不怕呢,老太太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万一她一不小心给推死了,那到时候别说她要不要承担责任被抓到派出所去,就说这老太太怎么着也是陈青岩的亲娘,她要是害死了老太太,那陈青岩肯定会记恨她,她跟季清这个店只怕是也开不下去了。 季清思索了片刻,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老太太会突然找自己麻烦,自从自己出手教训了陈老大后,老太太有啥事都是找陈青岩,连她镇上的店都没去过,这次又怎么会突然跑到县城服装店去? 真是奇怪了。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问赵铁妞:“你说她进了医院,人没事?” “医生说没事,就是头上磕破了,包扎一下住两天院缓一缓就好。”赵铁妞重重叹气:“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啊,那死老婆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她万一再来我们店前面寻死觅活的,我可怎么办啊,这时间长了影响不好,再把客人吓跑!” 对此,季清沉默了几秒钟,想到一个主意。 她告诉赵铁妞:“你现在去派出所报案,主动表示发生了这种事情很不好意思,愿意赔偿老太太的医药费,让这件事在派出所那儿过一遍,到时候派出所的人肯定会问老太太为什么去闹,你好好探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凡事总得有因果,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有派出所的人介入,老太太怎么着也会收敛点。 赵铁妞一听要报案,自己先吓一跳:“我可是把人家推倒头都摔破了,到时候万一派出所再把我抓起来咋办?” “不会的,是她先跑去闹的,你只是想推她出去而已,你一不是主动挑起事端二不是故意的,现在又积极报案愿意赔偿,派出所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季清向赵铁妞说明情况,又交代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在季清的慢声细语中,赵铁妞也渐渐冷静下来,表示自己当下就去做。 赵铁妞:“那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啥时候给你打?” 季清:“明天中午十一点,我听听到底什么情况,如果实在有问题,那我这两天就回去一趟,如果只是小事就算了。” 赵铁妞:“行,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后,季清又给青云镇打了电话,等了一会后,张娜接上了电话。 张娜:“清姐。” 季清开门见山问:“最近这几天,陈家老太太去过店里吗,有没有给你们找过麻烦?” 张娜:“来是来过,昨天来的,不过按照老规矩,她一来我就说我们只是个打工的,什么都不知道,说我们打工的不容易啥的,她就走了,脸色看着好像是挺难看的,不过我怕惹事,也没敢多跟她说话。” 末了,张娜也意识到不对劲,问季清:“怎么了清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可能有点事。” 季清琢磨着,既然老太太先去过干货店,最后才去了服装店,这说明在老太太看来,赵铁妞跟她是一家人,所以找赵铁妞闹赵铁妞才有用。 那么这件事,就跟陈青岩关系不大,主要是冲着她来的。 张娜顿时紧张起来:“清姐,要我做什么吗?” 季清捏紧电话筒:“现在主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半会又不可能跑一趟村里,你先好好看着店,确保不要有节外生枝的事,老太太那边要是有事,我明天早上再给你打电话。” 张娜:“行。” 挂了电话,季清心事重重往家里走,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她还是先不要告诉陈青岩了,等明天早上弄清楚了,再跟陈青岩说。 正这么想着,没想到刚走到楼门下,迎面便撞上了陈青岩。 陈青岩是下来买酱油的,李姐刚做饭做着发现新家厨房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酱油了,李姐正在做饭没法走开,孩子们又跟许明哲看电视看得开心,陈青岩便下来买了。 他还想着季清出来到邮局打电话,俩人应该能一起回去,不料被季清直接撞在了身上。 看着季清魂不守舍明显的样子,陈青岩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季清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陈青岩,咬唇想了几秒,看到陈青岩手上的酱油瓶,不答反问:“家里没酱油了?” “嗯,我下来打酱油。”陈青岩双眼紧盯着季清,不给她糊弄的机会:“你实话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627章 无期徒刑 季清知道这下瞒不过去了,只好如实都说了。 陈青岩听后也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先稳住,我明天到单位打电话回去问问,你就在家呆着,我中午尽量回来一趟。” “没事的,我没事,我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有点没处下手处理的感觉。”季清苦笑一下,拉着陈青岩往外走:“先买酱油,李姐还等着呢。” 两人在小区门口粮油铺打了酱油,季清又给孩子们买了一些零食小吃,一边往回走一边聊这件事。 在陈青岩看来,老太太动不动就闹事,不是什么稀奇事,因此季清不必太放在心上,既然赵铁妞那边已经去找派出所报案,想必不管什么事,都能得到一定的控制。 陈青岩很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季清听在耳中,生出几分心疼。 回想起当初陈青岩刚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每次闹事,陈青岩都会难受上好一阵,而现在,陈青岩面对老太太的闹腾,已经是麻木了。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说,做人还是不要太作了,作到最后根本没人搭理的。 上了楼,将酱油交给李姐,零食小吃给孩子们,季清和陈青岩又一起进了卧室。 季清这会儿已经理智多了,她反过来安慰陈青岩:“也是我不好,没法跟你们家里人相处,才会让你一次次夹在中间为难,如果我能做小伏低,把你娘哄高兴了,你也不会受这么多麻烦了。” 陈青岩眉头一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季清:“我……” 陈青岩:“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她的根本利益和你的根本利益有所冲突,除非你放弃你的利益,否则仅凭几句话,是不可能把她哄高兴的,反而会让她得寸进尺。你没什么不好的,我也不觉得这麻烦是你给我带来的,这种话,你以后别这么说了。” “好……”季清挠挠头,她现在一想,自己也觉得刚才那话说的很见外。 她那句话纯粹是在安慰陈青岩,真让她去对着老太太说那些虚伪的话,和老太太玩那些心眼儿,她是不会做也做不了的。 不过,陈青岩能这么坚定的维护她,她心里还是暖暖的。 她笑了下,对陈青岩道:“那行,我就先什么都不想了,你明天到单位了打电话回去问问,中午我跟李姐在家做饭,你回来吃饭的时候咱们说。” 陈青岩:“嗯。” 次日,中午十一点,季清到了邮局,按照约定跟赵铁妞打电话。 赵铁妞提起老太太就一肚子苦水,昨天晚上她挂了电话跑派出所报案,派出所那边说已经下班了,这种非紧急事件要等到第二天上班才处理,她煎熬了一夜终于等到早上,和派出所的人一起去县医院,结果怎么着,发现老太太人不见了! 幸亏有医院护士证明老太太是自己溜走的,不然派出所的人还以为赵铁妞耍人呢。 “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啊,她一个老婆子咋这么能惹事?!”赵铁妞气得不行,“我看她八成就是没事找事,早上不知道猫哪儿看到我带着派出所的人来了,怕把她抓去坐牢,她就溜了!” 季清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自己跑了,她还想着派出所的人去了能问出点什么事呢,不过这是不是就说明,老太太其实就是在找茬,并没有正当理由? 电话那头,赵铁妞还在惆怅:“你说这次她跑了,下次她再来了怎么办?” 对此,季清道:“既然她跑了你就别管了,估计她看到你跟派出所的人在一起了,你这几天就小心点,要是她敢再来,你先把她稳住,再让店里的小妹去叫派出所的人,让派出所的人来处理。” 赵铁妞唉声叹气:“只能这样了,哎,你说这个死老太婆,怎么跟个牛皮膏药一样,沾上了就甩都甩不掉啊!” 季清无奈苦笑:“好了,你去忙,我也要去忙了。” 他们这算什么,陈青岩有这样的娘,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季清回到家,看到四小只和许明哲坐在沙发上,正抱着嘉城市的地图研究接下来要去哪儿玩,瞬间心情好了不少。 她看一眼时间,回到厨房帮李姐一起做饭。 约莫十二点半左右,陈青岩回来了。 陈青岩一进门脸色就不好看,摆明了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季清心里咯噔一声,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先吃饭,吃完饭跟你说。”陈青岩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紧绷的脸。 孩子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爸爸回来了,嘻嘻哈哈去洗手,洗完手又往餐桌上坐,新餐桌季清买的是大桌子,能坐八个人,现在加上许明哲李姐,刚好八个人合适。 李姐中午做了六菜一汤,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季清一边吃一边偷偷看陈青岩的脸色,见陈青岩比往常更沉默,担心孩子们发现不对劲,便主动给孩子们夹菜,笑着让许明哲多吃点。 也幸亏许明哲在,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在许明哲身上,还以为爸爸今天回来吃饭是因为许明哲在才回来的,并没有多想。 唯有李姐瞧出端倪,但又不敢问。 吃完饭,李姐收拾碗筷,季清让孩子们各自回卧室休息,自己则和陈青岩进到卧室,关上门,季清再也等不住:“快说。” 陈青岩又重重叹了口气,摇头:“是陈向东。” “陈向东?”季清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她呆愣片刻,“陈向东不是在监狱里吗,他当初判了一年,这按时间算这会儿还没出来,难道……他已经出来了,又在外面惹事了?” “不是,他在监狱里跟人打架,把人捅死了,说是现在直接变成重刑犯了,估计要判无期徒刑。我娘估计是知道了这事,所以又开始闹腾了。” 陈青岩提起这事就头疼,他还记得他打电话过去,所长告诉他的时候,他真是整个人气得都快要晕过去了,直到这会儿肺还气得疼呢。 第629章 硬核教育 “干娘?” “对啊,说是要找有缘的人,保佑孩子,我一想,你不就是有缘人嘛,当初要不是你劝我,我也不会想着再怀一个啊。你看看,这才过去多久,我这都要生了!”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冯清莉已经将季清视为好朋友,有什么话都跟季清说还不止,现在更是想让新生儿认季清做干娘。 “好啊,我来做你孩子的干娘呗。”季清说了一半停下来,倒吸一口冷气挠挠头:“不过,我还从来没给小孩子做过干娘,不知道做干娘要准备什么,你们有没有什么讲究?” 冯清莉挤眼睛,露出得逞的坏笑:“讲究就是干娘要给干儿子干女儿送礼啊,当然了,干儿子干女儿也要给干娘送礼的,这个到时候我告诉你,咱们一起弄就是了。” 反正按照嘉城市的风俗可麻烦着呢,一两句也说不清。 季清听了直笑:“没问题,你来安排,需要我做什么都行。” 她很喜欢冯清莉的性格,能给冯清莉新出生的孩子做干娘,对她来说是一件再欣喜不过的事,毕竟,按照前世的路线,是没有这个孩子的。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原来的路径。 冯清莉并不知道这一点,却依旧来找她给孩子当干娘,这说明冥冥之中自然是有缘分的,是缘分将她们吸引在一起。 接着,季清也跟冯清莉说了,自己这两天要回老家处理点事情,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尽量不耽误这边的事情,到时候店面开张之前,她会亲自过去发请帖的。 “这还差不多,你的店开张,我肯定是要放炮捧场的,可不能像是你住新房子一样,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住进去了,也不请我们给你暖一暖房。”冯清莉埋怨道。 季清失笑,哄冯清莉:“谁说我不暖房的啊,我们只是先住进去了而已,最近天气热得很,我们就不想折腾,等天气凉一点,我把你们都请上,到我新家来吃饭!” 这下,冯清莉才满意了。 “这可是你说的,到了你说的天气凉的时候,估计我都生完出月子了,到时候就抱着我的娃去你家,在你家好好吃一顿。” 冯清莉毕竟是大肚子,季清不放心,于是一边跟冯清莉聊天,一边将冯清莉送到了小区门口,接着才折返回家。 孩子们和李姐都还没回来,季清拿出常用的行李袋开始收拾行李,她现在出门习惯了,有一个专门的洗漱包,走的时候就带上,再拿点简单衣服就行。 晚上陈青岩回来的晚一点,一进门季清就迎上去,陈青岩知道季清想问什么,不等季清开口便说:“请上了,三天假,等回来之后补工作。” “真不容易。”季清感慨一句。 陈青岩脱了鞋,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火车票,说:“我从单位开介绍信去车站买的卧铺票,咱们今晚就走,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到那边了,也不用再耽误一天时间,尽量早去早回。” 季清没想到晚上就得出发,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接过票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的火车票,时间还早,“行,你先去吃饭,我跟孩子们说一声,等会儿咱们就走。” 李姐这边已经热好了饭端出来,陈青岩坐在餐桌上吃,季清则走到卧室里,告诉孩子们,爸爸妈妈得回老家一趟。 “怎么突然要回去啊?”泽木疑惑,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压低声音机灵问:“妈妈,是不是爷爷奶奶有啥事了?” 季清挑眉:“这你都猜到了?” 泽木扁扁嘴:“要是你开店卖东西的事情的话,爸爸是不会回去的,爸爸这次都要回去,还这么着急,那肯定是跟爷爷奶奶有关呗。” 盈寒见季清没反驳,脸上流露出几分紧张:“妈妈,爷爷奶奶怎么了?” 过年回老家的时候,他们都知道爷爷生了病,但具体是什么病,妈妈没说过,他们也没问过,爷爷奶奶对他们不关心,他们自然也不关心爷爷奶奶。 可盈寒本性善良,所以还是会担心。 “爷爷奶奶没事,是你们小叔,他又在外面惹事了,你奶奶为了这事找麻烦呢,所以爸爸妈妈回去一趟,看看怎么处理。”季清不想让孩子们多想,尽量说的比较轻松。 果然,孩子们一听是小叔惹事,立马就不紧张了。 自打他们记事以来,小叔就经常给家里惹事,光是监狱都进了两次了,小叔惹出乱子,那一点都不稀奇。 若春最讨厌小叔了,从前小的时候看奶奶偏袒小叔嫌弃自己,后来又见过小叔被奶奶使唤着欺负妈妈,所以这会儿听到妈妈和爸爸要为了小叔的事回去,没好气道:“小叔真是讨厌死了,咱们家有这么个小叔真是烦都烦死。” 季清心里虽然跟若春想的一样,还是咳嗽一声,在若春脑门上弹了弹,教育她:“不许胡说,小叔是你爸爸的弟弟,是爸爸的亲人,你就算再不喜欢,这话也不能让爸爸听到。” 若春不服气,捂着脑门小声吐槽:“小叔跟爸爸一点都不像,我看才不像亲人。” 季清扑哧一声,摇摇头,又要弹若春脑门,许明哲见状立马伸出手挡下,岔开话题问季清:“阿姨,你们这次过去,什么时候回来啊?” “看情况,反正最多不超过三天。”季清收回手,叮嘱四小只,这几天在家要乖乖听话,就算要出去也要让李姐陪着,不能自己就出去乱跑。 知道若春和泽木不靠谱,季清重点给许明哲和盈寒交代,让他们一定要带好弟弟妹妹们,大城市不比小镇,若是走丢是非常可怕的。 对此,许明哲郑重点头,表示:“阿姨,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大城市不光容易走丢,坏人也多,要是被坏人抓走,不是被打残卖到山沟沟里去,就是被打死抠掉眼珠子挖掉心脏,所以一定要格外小心。这些话,我出来之前我爸爸都跟我说过。” “什么?!”四小只听得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尤其胆子最小的盈寒和舜华,吓得脸刷一下就白了。 季清:“额……” 许明哲这个爸爸,给孩子讲安全意识讲的这么吓人,还真是硬核啊! 第630章 火车卧铺 不过,吓人归吓人,作用还是有的。 经过许明哲这么一说,几个孩子全都被震慑住了,纷纷表示以后绝对不会乱跑乱走,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要什么有什么,他们可不想被坏人抓走。 被抓走就要残疾或者被挖掉眼珠子,也太吓人了! 季清想告诉孩子们别想得那么恐怖,但又觉得孩子们认为恐怖也正好能培养安全意识。 许明哲爸爸说的不错,大城市坏人的确是多,其实不是说小地方没有坏人,而是小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地方,走到哪儿都是街坊四邻,发生个啥事儿都在大家伙眼皮子底下,街头街尾的都是熟人,坏人要行坏事也得分场合啊。 大城市就不同了,大城市举目望去都是陌生人,而陌生人对陌生人的事情是没那么关心的,所以坏人就更容易行坏。 季清趁着这个机会又给孩子们讲了一些安全知识,比如陌生人敲门不能开,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陌生人找小孩子帮忙最好不要过去帮要喊大人等等。 总之,让孩子们出门在外万事都要小心提防。 有了许明哲的恐吓在先,四小只对季清这一番话听的很认真。 季清从孩子们房间出来,又详细跟李姐说了说,表示如果李姐照看孩子们忙不过来,可以带孩子们出去吃,说的时候给李姐手里塞了五十块钱,让李姐拿着这几天给孩子们买东西吃。 李姐不要钱:“老板,这也太多了,家里米面油和菜都有呢,他们要吃什么我能做,实在花不了这么多钱。” “他们不是要出去玩嘛,你陪他们出去的时候,就拿这个钱给他们买吃的呗。”季清拍拍李姐的手:“这两天我们不在,辛苦你照顾了。” 李姐知道拗不过季清,只能将钱收下,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们,让季清出门在外只管忙碌,不用担心。 相处了大半年,季清对李姐自然是放心的。 她之所以会多给李姐钱,也是知道家里孩子多,带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自己跟人家非亲非故的,如果不是为了好的待遇,人家为什么要那么上心呢。 所以不管李姐怎么说季清给的待遇已经更好了,季清还是不会松懈。 十一点的火车票,两人九点从家里出发就可以,陈青岩吃过饭,跟季清进到屋里盘算接下来的行程,陈青岩已经问好了,火车是明天早上八点左右到云岩县,到了之后先去县城找老太太,接下来再回一趟村里。 “我爹的病估计更严重了,我正好回去见一面。”陈青岩说到这里重重叹口气,也只能是多见一面是一面了,得了绝症的人,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季清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安慰陈青岩:“别那么灰心,你看老爷子不是挺能撑的嘛,当时大夫还说如果不治疗的话,最多活三个月嘛,现在你看看,这都半年过去了,不是还好着嘛。” 陈青岩却很理智:“大夫当时也说了,如果治疗的话,顶多能活一两年,这半年他虽然没有到医院治疗,药却是没断过的,哎……都得了癌症了哪里还有奇迹,我估摸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他从青云镇回来后,就找文献和资料了解了癌症这个病症,就目前全时间而言,还没有任何有效的控制手段,就更不要说治愈了。 这个病基本上就是,谁得谁死,没有例外。 从陈青岩的声音里,季清能感觉到陈青岩心里的沉痛和悲伤,她轻轻抚摸着陈青岩的后背,安慰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咱们回去的时候给老爷子买点好吃的好喝的,让老人家吃好喝好,也算是尽到孝心了。” 陈青岩:“嗯……” 虽然决定走的匆忙,季清东西却是收拾的满满当当,不同于她先前几次独自回去,陈青岩跟她一起,她不用尽量减少行李,而是又另外带了一个包,里面装满了吃的。 这些吃的一部分带给赵荷张娜她们,一部分则带给陈青岩病重的爹。 对于老陈头,季清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感情,有的也只是淡淡的厌恶,众人都知道老太太坏又恶毒,可实际上,老陈头又何尝不是呢。 那些害人的事情,虽然都是老太太出马,可老陈头作为老太太的丈夫,从来都没有阻止过老太太,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默许老太太在前面冲锋陷阵的。 季清有原主的记忆,她知道,当初老太太虐待原主,作践原主,原主是闹过的,可老陈头呢,他作为一家之主永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他出面的时候他总在装聋作哑,这才在日复一日中助长了老太太嚣张的气焰。 现在日子好过了,这些过去的事情就没必要提了,可就因为老陈头得了癌症这种病,所以季清就忘了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对老陈头善良友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老陈头是陈青岩的爹,而她深爱着陈青岩,所以就不再计较那些事了。 俩人到火车站时刚好十点,又在检票处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拿着票上了车,卧铺车厢和普通车厢是分开的,与乱哄哄又吵又没处下脚的普通车厢不同,卧铺车厢安静又干净,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季清和陈青岩按照车票上的信息找到位置,放下行李。 一个下铺一个中铺,等火车再次行驶起来,俩人换着上完厕所回来,陈青岩问季清想睡哪儿,季清自然是想睡下铺,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你睡下铺,我睡中铺。” 她心里想的是,毕竟陈青岩回去了要遇到一堆烦心事,下铺更舒服点。 同床共枕这么久,陈青岩哪能看不出季清的真实想法,等季清说完后,她当即脱了鞋爬上中铺,拉过被子躺下。 季清见状,扑哧一声笑了:“你什么意思,抢我位置?” 陈青岩故意不点破,理直气壮道:“是啊,就是觉得你挑的更香。好了,你也快点上来睡,火车上睡得总归没家里舒服,估计你得适应一会儿才能睡着。” 细微的关怀,让季清心里暖暖的,她脱了鞋上去,拉开被子睡下,这还是她头一回和陈青岩这样在一起却不在一张床上睡,感觉挺奇妙的。 第632章 大闹 季清和陈青岩骑着自行车飞奔到老陈家,老陈家木头大门上已经挂了白,院子里一片闹哄哄,陈青岩愣愣看着那抹惨淡的白,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季清也有些唏嘘,陈青岩昨晚才说老陈头估计日子不多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没了。 “谁都不许碰,我要等他来了再说!”老太太嘶吼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的传了出来。 这一声,使得陈青岩猛地清醒过来。 陈青岩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季清,哑声:“要不我一个人进去,你先去王大家,找王大媳妇呆一会儿,我去看看啥情况。” 出了这种事,老太太必定是要大闹一场的,陈青岩不想让季清平白无故受连累。 然而,季清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以前我不怎么过来没事,但现在你爹过世了,我要是还避着不进你家的门,就算你不觉得有什么,周围人也肯定是会说闲话的。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该做的事咱们做好,你娘再闹就是你娘没理。” 季清说的没错,陈青岩也就没再拦着。 俩人将自行车停放在大门口靠近院子的地方,对视一眼,心情沉重的走向闹哄哄的人群,这时,有人看到了陈青岩,立马拍着身边的人叫起来。 “来了,来了。” 其他人听到声音也纷纷扭头,当看到季清和陈青岩突然出现在面前,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陈青岩不是在嘉城市工作吗,老陈头是今天早上没了的,这会儿还没到中午呢,怎么陈青岩就已经回来了? 隔壁王婶也对着陈青岩一脸诧异:“哎,你娘才说要找人去联系你,叫你回来给你爹奔丧,怎么着你就已经回来了?” 陈青岩沉默不语,季清在一旁解释:“昨天青岩说感觉有点怪怪的,做梦也很不好,所以跟单位请了假,叫上我,我俩连夜坐火车回来的,早上八点才下的火车,下了火车就赶紧来了。没想到,还是没能赶上……” 周围人听了,都纷纷点头。 “这就是预示啊,你家老爷子给你托梦了。” 村里人很信托梦这个说法,因此都觉得陈青岩这是对老陈头有牵挂,老陈头才托梦给陈青岩的,不然陈青岩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陈青岩孝顺,和老陈头心有灵犀! 季清一句话,就让村里人对陈青岩又敬重了几分。 陈青岩自然知道季清为什么说这个善意的谎言,因此并不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迈步就要去看老陈头的遗容,被大队长一把拉住了。 村里有了丧事,支书和大队长都是要跑一趟安排事宜的。 支书负责调遣村里的能人异士,吹吹打打的,收拾灵堂的,而大队长则是帮助办丧事的人家招待亲戚,联络关系的。 大队长看一眼老太太,尴尬道:“先让收拾脸的给你爹把脸收拾一下,你再进去看,反正人都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季清闻言眯眼,不是说老陈头是早上走的吗,这都走了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收拾,一般人刚去了就要立马换衣服收拾脸,不然等时间长了身体僵住了就没法弄这些了。 陈青岩也觉得奇怪,这时老太太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身子直直朝着陈青岩撞了过去。 “你这个祸害!你爹就是被你害死的!” 好在周围人多,及时拉住了老太太,老太太这一撞并没有撞到陈青岩,但她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骂着,骂是陈青岩害死了老陈头,陈青岩不孝子。 本来老太太名声就不好,刚才季清又解释过陈青岩回来的原因,所以这一刻听到老太太这么骂陈青岩,都有些愤愤不平。 “老陈婆子你好没道理,人家惦记着老爹千里迢迢回来了,你却这么骂人家,那老陈头是得病了走的,你骂陈青岩干什么?” “就是,人没了就好好办丧事啊,闹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以前闹就算了,现在老陈头都走了,身子都还没凉彻底呢,你又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老陈头走都走不安稳?” “陈老太婆你也别太不分好歹了,人家俩个坐了一夜火车来的,已经够辛苦了,当儿子当到这份上我看什么都不差!” 老太太见没人向着自己说话,扑腾一下坐到地上,拍着大腿面开始狼号鬼哭,一边哭一边骂陈青岩骂季清,数落俩人的不是。 说来说去,就是陈青岩不孝顺爹娘纵容媳妇季清,季清有陈青岩的撑腰害得陈向东蹲了监狱,这才气得老陈头得了病,把老陈头活活气死了。 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生病就生病? 陈青岩无语的看着坐在地上耍赖的老太太,他本不想做一个绝情的儿子,但没办法,老娘实在太难缠。 于是,他当着众人的面,一点都不避讳道:“要真说是谁气死了爹,我看也是陈向东,你惯得陈向东无法无天,让他在监狱里都不老实,捅死人判了无期徒刑,你明知道我爹身上有病不能受刺激,你还因为这个在他面前哭哭啼啼闹事,他这才受不了去了的!” 一旁的陈老大不禁瞪大眼睛,这段时间陈青岩又不在家,怎么把家里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昨天晚上娘回来后,就整整闹腾了一夜,他怕惹事所以都是呆在自己房间里不出去,结果今天早上刚醒来,就听到娘说爹没了。 陈向东在监狱里捅死人这事,是支书接到通知,悄悄告诉老太太的,在支书看来,陈青岩和季清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种事宣扬了也不好。 所以,一众人也是这一刻听到陈青岩说,才知道陈向东居然在监狱里都不安分,竟然敢捅死人! 老太太没想到陈青岩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把陈向东的事说出来,她还打算用老陈头的死拿捏陈青岩,逼陈青岩想办法捞陈向东呢,到时候人们问起来,就说陈向东去外地打工了,过几年回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这样一说,陈向东的名声可都毁了! 老太太始料未及,她不明白陈青岩是怎么知道陈向东的事的,她万万没想到,准备了一夜的大戏还没开始唱,戏台子就被陈青岩一脚踢塌了,这还了得?! 第633章 解决 听着周围四邻纷纷开始议论陈向东,老太太脑子嗡嗡嗡直响。 不,她的东东是被冤枉的! 老太太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直接朝着陈青岩扑过去,不忿大喊:“什么无期徒刑,什么捅死人,哪有你这么咒人的,你翅膀硬了瞧不上我们了就算了,何必这么往死里咒我的东东,你咒死你爹还不够?!” 她这么一喊季清都懵了,难不成弄错了? 季清疑惑的视线看向大队长,大队长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禁不住被季清盯着看,摸了摸鼻子,无奈转向老太太:“陈老婆子,你就别再闹腾了,你家陈向东在监狱闯祸的事,怎么能怪到陈青岩身上呢,他在监狱里做错事,是他自己的问题啊!” 大队长这句话,让跟季清一样持怀疑态度的众人立马明白,原来陈青岩说的都是真的,陈向东当真在监狱捅死人了,这也太吓人了! 到了这个份上,老太太却依旧是死活不认,她一边哭喊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办,实在想不到办法,她索性两眼一闭,装作哭晕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扶着老太太到东厢房躺下。 陈青岩见状,走过去找到陈老大,板着脸对陈老大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回来一趟有多不容易,请假也没请几天,所以咱们也不要耽误时间了,趁着我在,需要买什么需要准备什么,你说我来出钱,咱们迅速办了。” 原本陈老大是想跟老太太一条战线的,毕竟这个家的大事向来都是由老太太做主,他就跟着打马虎眼就行,可老爹过世这事,老娘闹腾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陈青岩过来说的时候,陈老大一开始还是老大不情愿的,想给陈青岩甩脸子,可当听到陈青岩说出钱后,他态度立马就变了。 与此同时,季清也找到老大媳妇,把老大媳妇拉到没人的角落,压低声音说:“以前的事咱们另说,今天这事,你就赶紧催促着大哥按照青岩意思办了,不然等老太太把青岩气走,到时候就是你们自己出钱办了,到时候青岩一走,大哥总归是长子,能不管吗?” 老大媳妇对季清没什么好感,此刻也被季清的话给震慑住了。 季清继续说:“就说过年回来查出老爷子有病这事,本来青岩是打算把老爷子接到我们那边去给看病的,结果老太太不许,非得在家里治,这不才有了咱们两家出钱的事。难不成,你们这次还想像上次一样?” 旁的事情不说,就老陈头生病这半年来,陈老大家每月拿出二十块钱给老陈头看病这事,就已经成了老大媳妇心头一块病。 每个月挣死挣活挣点钱,一毛钱不敢花,全部都上供给老陈头买药吃,气得她在无数个夜晚,恨不得冲进去把老陈头掐死算了。 现在老陈头死了,她一点都不觉得悲痛,甚至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老太太爱闹就闹去呗,反正闹到最后,还不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过,季清的话的确点醒了她。 她思谋了片刻,走过去把陈老大拉进西厢房,小声讨论起来。 俩人这一刻主意前所未有的一致,都希望趁着陈青岩在,陈青岩愿意出钱,赶紧把老陈头的丧事给办了,最好陈青岩再把老太太接走,这院房子他们就可以用来给陈兴龙娶媳妇了。 老大媳妇怕老大心软,还抹起眼泪:“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纵着你娘了,她跟老二吵架打架都是小事,闹到最后把老二惹走了,让咱们出钱才是大事,咱们哪里有钱,这半年的钱全都给你爹买了药,咱们一家三口连顿好的都没吃过了啊!” 老大立时下了决心,走出去和陈青岩一起,开始商量给老陈头发丧的事。 村里发丧一般都是三到七天,现在正是大夏天,死人身子放不住,陈青岩又没有太多的时间,所以问了阴阳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后天早上埋人,后天下午陈青岩回县城坐火车回去。 这些事自然都是背着老太太悄悄商量的,陈老大是长子,按照村里的老规矩说话分量是要比老太太还重的,所以这些事陈老大一点头,村里人就开始办了。 而躺在东厢房的老太太,季清给安排了两个懂眼色会见风使舵的老婆子陪着,老太太装晕没一会儿醒了,又开始抹眼泪诉苦,俩人就一边帮老太太顺气一边安慰着。 自打陈向东出事后,老太太就几乎没合过眼,东跑西跑的闹腾找事,这会儿可算是撑不住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等老太太一觉睡醒天都黑黑的了,堂屋灵堂也扎了起来,孝子已经跪了一地开始守夜了。 “你们……你们……”老太太看陈老大和陈青岩跪在一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大队长见状,直接把老太太又架回了东厢房,丢在炕上。 接着用季清教的话吓唬老太太:“半个村子的人都看着呢,你再不要闹了,陈向东判什么罪那是国家给判的,你这样闹就是不服国家,小心村里万一有奸细去给你举报了,到时候国家以为你不守纪律,对陈向东更狠!” 这些话在大队长看来纯属扯淡,可既然季清这么教了,他便对着老太太说了,还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神奇的是,当他说完后,老太太果然不闹了,只是又揪着袖子开始哭了起来,边哭边喃喃:“我的东东啊,我的东东命太苦了。” 大队长:“……” …… 季清跟老陈头本来就没说过多少话,她象征性的忙了忙,接着便推着自行车去了王大家,她白天已经露了脸,晚上打算在王大家借宿睡觉。 王大媳妇见季清来了,便把王大安排去偏房睡,自己和季清以及春花一起睡,季清从嘉城市带来的好吃的老陈头没能吃上,都分给到陈家帮忙的村里人了,她留下了一些,拿给春花说。 春花吃的不亦乐乎,昏黄的灯光下,季清和王大媳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上次你不是跟我说,让你帮你偷偷观察你家老太太和老爷子嘛,你还别说,真被我观察出来一些不对劲!” 第634章 真相浮出水面 季清昨晚在火车上没睡好,奔波了一天这会儿有点困,但在听到王大媳妇这句话的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你发现什么了?”季清忙问。 王大媳妇示意季清不要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王大媳妇当初跟婆婆闹别扭一气之下搬了出来,在山脚下附近盖房子住,因此房子离村上其他人家的房子稍微有点远,也更显僻静。 村里人迷信,家里有些什么不对劲就会去讲迷信,然后回来按照人家吩咐的,又是烧纸又是扎草人,神神叨叨弄一通。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背着人弄,不可能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弄,久而久之,大家都跑到山脚下附近弄,一来没什么人经过,二来一到晚上山脚下阴风四起,还真像那么回事。 王大媳妇一家早就习惯了这些事,对于那些天黑了还鬼鬼祟祟揣着东西往山脚下跑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去,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四月份的一天,王大媳妇吃完饭带着春花坐在院子里看月亮消食,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陈家老太太的身影。 “那时候已经烧过清明节的纸了,按理说没啥要吩咐的,除非是问了那一路的有其他的事情要弄。”王大媳妇将春花挪远了些,让春花一个人玩,对着季清咬耳朵:“所以当时我就觉得怪得很,就偷偷跟了过去。” 老太太做什么她是不感兴趣的,她主要是担心老太太背地里请了鬼神祸害季清,毕竟老太太走到哪儿把季清骂到哪儿,谁都知道老太太最恨季清了。 就算季清不信这个,被人在背后弄这么一遭也实在是不吉利,要是被她发现老太太当真在背后瞎弄季清,那她也可以告诉季清,让季清去庙里拜拜小心防一手。 “结果不是你,哎吆,说出来你恐怕都吓一跳。”王大媳妇声音本就极小,搭配上这昏黄的灯光,还真有点讲恐怖故事那感觉。 季清又抓了一把瓜子,紧张起来:“不是我,那该不会是我们家青岩?” 反正在她看来,老太太一天到晚算计来算计去,除了陈青岩就是她,也再没别人了,旁的人自己日子都过不好,她也惦记不上。 “不是。”王大媳妇咽了口口水,“是她夭折的娃儿。” “啥?”季清有些不明白。 “哎呀,就是她生下来没活成的娃儿,她跪在水渠边一边烧纸一边念叨,说什么太可怜了刚生下来就死了,本来是他的荣华富贵好日子,现在被别人抢了,老天爷不公平,什么的,反正说了一大堆,当时听得我头皮发麻,要不是我天生胆子大,估计都吓得跑了。” 季清听得直皱眉,与此同时,被王大媳妇这么一提醒,她忽然从原主的记忆里想起来,老太太好像曾经也偷偷去烧过纸,不过那时候原主对老太太的事不感兴趣,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也没细细追究过。 王大媳妇:“对了,还有,她说什么因为她的娃儿的身份被别人替代了,大家伙没人知道她的娃儿,都没法祭拜,当娘的只能偷偷摸摸给烧点纸娃太可怜了之类的。” 她的娃儿身份被人替代了? 王大媳妇在农村里时间长,了解的更多一些,当即试着猜测:“你家老太太估计是有个孩子夭折了,咱们村里夭折的孩子都是丢了的,不能弄坟不能拜祭,所以她才偷偷摸摸烧纸的。” 这一点季清也同意,可问题是,为什么要说身份被人替代了,什么荣华富贵好日子被别人抢了,这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吗? 她向王大媳妇表明了自己的疑惑,并问:“你确定你听到这些话了吗,不是你自己听错了?” 王大媳妇当场拍胸脯:“我保证我听到了,绝对没有听错,你家老太太可说了不止一遍,翻来覆去在那儿说了好几遍,我当然就非常纳闷,所以绝对不可能听错。” 既然不可能听错,那……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原本王大媳妇并没有多想,看季清如此认真,她也跟着认真起来:“难不成,她是觉得谁克死了她的娃?所以才说本来属于她的娃的好日子被别人抢了?” 季清紧紧抿唇,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一个人是绝不会平白无故做一件事的,更不会莫名其妙说一些跟自己没有关联的话,老太太能在给死人烧纸的时候说出那些话,肯定就是她内心深处藏着的话。 夭折的孩子…… 怎么回事呢…… 直到躺下睡觉,季清和王大媳妇还在琢磨这个事,但琢磨来琢磨去也实在没有头绪,俩人就这么睡了过去。 次日,季清醒来和王大媳妇一起洗漱吃早饭,王大去老陈家丧事上帮完早忙过来,给季清说老太太又闹腾的事。 饶是王大平日里话不多,也替陈青岩愤愤不平。 “真没见过陈老婆子那么不讲理的,在我们眼里,陈哥好的就挑不出一点毛病,偏偏她好像看陈哥不顺眼似的,这儿找事那儿叫骂,真是烦死人了。” 季清不禁抬眼:“她又闹腾了?” 王大:“可不是嘛,一大早睡醒就在灵堂折腾呢,说陈哥不孝顺没良心,只顾着自己不管家里其他人,老陈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陈向东能平安出来,陈哥要是做不到这一点,老陈头就死不瞑目什么的。” “我呸,她怎么这么不要脸!”王大媳妇气得破口大骂。 季清倒是早就习惯了老太太的偏袒,不可置否的一笑,继续吃早饭。 王大媳妇气不过,对着季清埋怨:“你说这老婆子到底是脑子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明明你家陈青岩最有出息,按理来说肯定是向着你家陈青岩啊,她却天天惦记着她的陈向东,恨不得从陈青岩身上吸血给陈向东喝,虽然人家都说爹娘都是偏小的疼大的,中间夹的受气的,可你家陈青岩也太受气了!我要是有陈青岩那么个儿子,我肯定谁都不偏,只偏他。” 王大跟一嘴:“确实,今天早上洗碗的婆娘们还说呢,说老太太对亲儿子跟对仇人一样,对陈哥那态度,连村里的王婆子对抱来的姑娘都不如。” 瞬间,季清大脑闪过零星的片段。 她头一回,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635章 长得不像 季清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来,她找王大帮忙:“你等会儿回去问问你娘,我们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跟谁关系好,更准确一点是生孩子那几年跟谁关系好,你问完就悄悄告诉我,不要让别人知道。” 王大不知道季清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点头答应,“行,我吃完饭就去。” 听到季清要问这些,王大媳妇不禁好奇:“你还想昨晚咱们说的那些话呢?” 季清:“嗯,我得弄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弄清楚这些干什么,要是被你家老太太知道,估计又要给你找事了。”王大媳妇没多想,随口道。 季清现在只是心里有疑点,所以并不对王大媳妇解释,只说:“反正我这两天也呆着没事干,说不定发现我们老太太的见不得人的秘密,以后她就不能这么嚣张了。” 王大媳妇眼睛一亮:“有道理啊!要是她有什么把柄被你抓住,以后你就能拿捏她了。” 于是,王大媳妇也赶紧催促王大:“你赶紧过去问问你娘,另外你记得啊,别说是季清问的,就说大家讨论呢,你有些好奇。” 听到媳妇的交代,王大连连点头,立马动身去了。 季清这时也吃完早饭,她帮着王大媳妇稍微收拾了下,随后便动身去老陈家。 农村里办丧事一般都是全村人发动起来办,所谓的人情换人情,到时候自己家有了事情也有人帮忙,而且这时候死了人都要杀羊,大家为了能吃口羊肉喝点羊汤,也都很乐意上办事的人家帮忙,如此一来,什么活都有人干,便也没什么可忙的。 所以季清过去的时候,村里的人们都坐在院子里,说话的闲聊的,没啥多的事情干。 季清穿着孝服,到灵堂跟陈青岩跪在一起,老大媳妇作为长子媳妇,身份比季清更重要,所以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灵堂里跪着,此刻看到季清慢悠悠过来,心里挺不服气的。 但要她直接开口怼季清,她又不敢。 还是老太太进来,阴阳怪气骂道:“啧啧,城里人可终于睡醒了来了,知道的说这是我们家儿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呢。” 季清没理老太太,别过脸和陈青岩说悄悄话。 老太太瞧见了更是一肚子气没处撒,气得脑瓜子嗡嗡嗡的疼,嘴里絮叨骂道:“要说心眼子多还是你们,看看把外面那些人摆弄的,一个个净向着你们,我这个老婆子大半辈子的冤屈,是再也没人听了,厉害啊,你们可真厉害啊。” 跟刚才一样,还是没人理她。 老太太自讨没趣,又不好在老陈头灵堂里跟早上一样再闹一次,只能跺跺脚出去,拉住别的老婆子说季清的不是去了。 余光瞥见老太太出去了,季清压低声音问陈青岩:“你还好吗,困不?” “能行,昨晚我跟大哥换着睡了会,不是很困。”说完他又对季清说:“这儿有我呢,你可以忙别的去。” 季清摇摇头:“我也没别的事忙,跪着。”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要是不跪着做做样子,又得给老太太留下话柄。 老陈头的亲戚们下午才过来,村上的人昨天也都祭拜过了,所以灵堂里没什么人进来,灵堂里大家都各自聊着天。 老大一家在进门的左手边跪着,季清和陈青岩在右手边跪着,还有一些老陈头的兄弟的儿子孙子,也算是亲孝子,在后面跪着。陈芬芳作为女儿本该也来跪着的,但她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缓好,所以就没来。 听旁边的人说,陈芬芳这胎生了儿子,可把她高兴坏了,高成进也因为得了儿子,最近规矩了不少。 陈青岩从昨晚到这会儿都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儿季清来了,话也多了起来,他悄悄对季清说,他已经识破了老太太的计谋。 季清好奇:“什么计谋?” “爹过世了我人在嘉城市,肯定一时半会没法回来,她是想着让村里人知道我不孝顺,爹死了我都不来,再或者我匆匆赶来,你肯定不在,她也有说头,这样她就能拿捏我,觉得我会为了孝顺的名声,答应她想办法救陈向东。”陈青岩冷哼一声:“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咱们来的这么快,而且一来我就把陈向东捅了人的事说给大家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季清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你娘还真是事事都想着陈向东。” 陈青岩也苦笑:“谁说不是呢。” 季清目光落在对面陈老大那张沧桑的脸上,又转向陈青岩,她深深看一眼陈青岩后,状似无意道:“我突然发现,你跟大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这句话季清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对面的陈老大听到,鼻孔出气哼一声:“这话啥意思?” 季清耸耸肩:“没啥意思啊,这不是闲坐着没事干,随口聊聊呗,不然就这么跪在这里,不说话也无聊的很啊。” 老大媳妇虽然暗地里嫉妒季清,但势利的她也希望能受季清帮衬,毕竟季清现在那么有钱,随便给点她都能日子好过不少。 而且这会儿季清主动开口聊天,她哪能不接茬呢。 老大媳妇当即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不像,我们老陈长得粗,不像老二,长得细皮嫩肉的,皮肤也比我们老陈白。” 季清点头又摇头:“那陈向东也细皮嫩肉的呢,怎么也跟青岩一点都不像,陈向东倒是长得跟大哥有点像,就只有青岩一个人不像。” 闻言,陈青岩微微蹙眉,他不明白季清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既然季清开口说了,那就一定有季清的道理,所以他没有打岔,只静静听着。 老大媳妇同样不知道季清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不过后面一些旁支有心想巴结季清和陈青岩的,却是纷纷议论起来。 “老二媳妇,你不说我们还没注意,现在一看还真是不像哎,老大和东东都长得像他爹,就老二独独不一样,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 “这我早就注意到了,小时候就有人说他们不像一家子的呢。” “我也想起来了,他们小的时候人家就说过呢。” 季清说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但大家这么一讨论,声音立马就大了起来,而且这帮人有意吹捧季清,所以都尽可能顺着季清的话说,想讨季清高兴。 堂屋外,老太太本就疑心病重,时不时在窗边偷看,这下听到里面在议论这些,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636章 季清激怒 当听到灵堂里头的人们开始仔细分析陈青岩似乎跟家族里谁也不像的时候,老太太再也没法忍下去,她跺着小脚冲进灵堂,指着一众人破口大骂。 “又胡说八道在背地里编排啥呢,守个灵堂你们都不安分,不愿意守了就走,别嘴贱在这儿叽叽歪歪净说一些胡拐的话!” 这个话题虽然是由季清起头,后面聊得火热却是大家都参与了的,本来大家也没当回事,权当恭维陈青岩,被老太太这么一喊,立马就不干了。 “我说大妈,你怎么张口闭口就骂人,我们这也没说什么。” “我们就闲聊几句,怎么就是守灵堂不安分了,大妈你这么大喊大叫骂人,才是真惊扰了大爸,你还是自己注意点的好!” 家族里的人以前尊着老太太,那是因为老太太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儿子名气大还能挣来钱,整个家族谁都想巴结一下,所以即便老太太难缠,大家也都会捧着哄着,不愿得罪老太太。 可现在,谁都知道陈青岩跟老太太已然是水火不容,老太太的话陈青岩不会听,陈青岩的钱老太太也摸不着,既然如此,那还干嘛事事顺着难搞的老太太呢,不跟老太太吵架打架就算是好的了。 老太太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怼回去,气得后心都涨得疼,她不禁朝着陈老大看过去,怒吼:“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就这么看着他们说你老娘?” 陈老大语塞,饶是他很少忤逆老太太,这会儿也不明白老太太发的什么火。 他尴尬打圆场:“娘,大家伙儿跪着随口说闲话呢,没说啥不该说的,你别动这么大气,这两天你也累了,去歇会儿。” 老太太双目瞪圆:“我歇什么?你想把我支走了又开始乱编排?” 陈老大:“娘……” 一旁,季清将老太太所有反应尽收眼底,果然不出她所料,老太太还真急眼了,就说了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老太太就着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太太心里有鬼! 想到这,季清故意开口,掷地有声道:“娘,我们没事干唠唠嗑而已,你生什么气呢,难不成,你害怕别人说青岩不像你生的?” “你……泼妇你说什么呢你!”她老脸涨得通红,心虚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咋……咋就不是我生的了?” 季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既然是你生的,你就不用害怕了,大家说说闲话解解闷,你这么紧张,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大家一个不小心说到什么惊天大秘密了似的。” 老太太恨恨看着季清,一口老牙都快咬碎了。 这个臭女人,她真是恨不得能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哄得陈青岩离开家不说,现在又要挑她的刺害死她,这哪里是娶来的儿媳妇,简直是阎王爷派来索命的鬼! 要不是有这一屋子人在,她又老了没辙,她真是恨不得弄死季清算了,若是几年前她知道这个儿媳妇会成这么个害人精,她一定一包老鼠药结果了她! 老太太满腔怨恨愤怒,气急攻心又不敢乱说话,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什么被季清抓住把柄,就在这种焦灼的情绪中,老太太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季清身手好,在老太太倒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瞬间弹跳起来,一个迈步扶住了老太太,接着扭头对外喊:“找牛大夫过来!” 老太太平日里就爱装晕,因此即便是晕倒了也没人觉得惊讶,都以为老太太是装的。 不过季清看得出,老太太这次是真晕。 装着晕倒的时候人对身体还是有一定掌控力的,会下意识的保护身体重要的部位,但真晕的时候人对身体是失去控制力的,会忘记保护重要部位。 方才若是没有季清眼疾手快扶住老太太,老太太的头就直直砸在头上了。 季清和陈青岩一起将老太太扶到东厢房躺下,不一会儿牛大夫提着医药箱来了,一通望闻问切后,开始给老太太扎针。 几针下去,老太太悠悠转醒。 “好了,没事了。”牛大夫抹了把头上的汗,对陈青岩说。 陈青岩点点头,既然没事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又转头回堂屋守灵堂去了,灵堂里众人听到老太太醒了好着没事,也没放在心上,去闲聊别的了。 季清没回灵堂,她看着老太太浑浊的双眼,对视的片刻,她看到的不仅是恨意,还有深深的恐惧,这恐惧使得老太太整个人在这一刻都是呆滞的。 季清本想再诈老太太几句,看老太太这幅模样,便也收敛了心思,她可不希望因为她,给老太太气出什么毛病,到时候麻烦不说,她心里也会留下一根刺。 于是,她什么都没再多说,只是对牛大夫道:“麻烦你先别走,再多照看一会。” 说完季清便出了东厢房,与此同时,负责去问话的王大来了,正在院子里找季清,看到季清出现立马走了过去。 “我问上了。”他压低声音说。 季清和王大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王大轻咳一声,告诉季清几个名字和牵扯,并说:“我刚刚问送饭的了,早上送汤的刚去过一回,她们这几个今天都在家里呢,你现在去应该能找到她们。” 村里有从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村里不管办丧事还是喜事,都要在办事那几天给上了年纪的人送吃的喝的,王大问的就是这个。 “知道了,我现在。”季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王大说:“你去跟我家青岩说一下,就说我去办别的事了,等会儿回去。” 王大点点头,过去找陈青岩,季清则不动声色出了陈家的大门,朝着王大说出的几个名字家里走去。 第一个,便是住在崖口下的王婆子,据王大从他娘那儿打听来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跟王婆子关系最好,好到一起叉腰骂人联合起来对付婆婆,大家还调侃俩人比亲姐妹还好。 而就在前些年,也就是陈青岩挣到钱,开始给家里寄钱的时候,老太太和王婆子二十多年的好姐妹关系便逐渐出现了裂缝,老太太自视甚高瞧不上村里其他所有老婆子包括王婆子,王婆子也是个容易眼红脾气大的,受不了老太太的傲慢和显摆,这段能共苦却不能同甘的友谊便到此结束。 要说最了解老太太的过去,还愿意说的,找这个王婆子绝对没错。 第637章 独白 东厢房里,牛大夫给老太太挂了水,老太太眼睛半睁着盯着房梁木上的蜘蛛网看,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从以前开始,老太太就很忌讳别人说陈青岩长得不像陈家其他的孩子,谁说了她就把谁大骂几句,骂对方乱说话小心生了娃儿没屁眼。 外人们看老太太这么护着陈青岩,自然以为是当娘的护着儿子,渐渐的也就说的少了,说到底也是别人家的小事,大家都是看见了嘴上随口说,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可老太太却记在心里了,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个长得跟自己没一点相像的娃儿不是自己的娃儿,这个娃儿长大了以后要是发现了这一点,一定会跑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到了那个时候,她这些年就白养这个娃了。 所以,陈青岩越有出息她越不安,越矛盾,她一方面希望陈青岩能靠着老天爷给的脑子挣钱回来补贴这个家,一方面又不希望陈青岩台有出息太聪明,怕陈青岩发现自己身世的真相。 她在这种矛盾中,匆匆给陈青岩娶了媳妇,希望媳妇和孩子能拴住陈青岩的心,让陈青岩即便会忘了爹娘,也不会忘了媳妇和孩子。 事实证明也的确拴住了,陈青岩是个很专一很忠诚的人,哪怕他上了大学,哪怕他出了国,他也从来没有嫌弃过这个家,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农村媳妇。 而她给陈青岩娶的媳妇也是个外强中干的,看着长得漂亮又读过书,但其实一点心眼儿手段都没有,被她几下就给教育乖了,不敢跟她要钱,甚至不敢多说一句她的不是。 但凡陈青岩那媳妇有一丁点不听话,她便有十几种手段等着,打压造谣泼脏水,也只有她这种经历多的女人,才最知道怎么打垮一个女人。 那段时间,是老太太生平过得最风光最称心如意的日子,儿子寄来的钱全到了她的手里,儿媳妇乖乖听话屁都不敢放一个,整个家乃至整个村子都佩服着她。 她是附近几个村子手里最有钱的老婆子,她把小儿子送到县城去念书,给小儿子买钢笔买新衣服买肉吃。 她从不觉得自己亏待了陈青岩和陈青岩的孩子,一个被她捡到的娃,能被她平安养大,能送去念书,就已经是她对陈青岩天大的恩赐了,可以说陈青岩能活着都是因为她,所以陈青岩有什么都应该孝敬她,给她养老。 而她之所以对陈向东那么好,也是因为,陈向东上面的那个哥哥,那个原本跟陈青岩同一天出生的男孩,生下来就是死胎,是她这辈子心里都跨不过去的坎。 所以,她把对那个夭折的男孩的爱,全部都给了同样生的艰难的陈向东。 日子本可以这样顺着她心意过下去,老太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再无任何忧愁了,可谁知道,儿媳妇跳了趟河,捞回来便不对劲了,从前乖顺到不敢顶嘴的儿媳妇,开始偷她的东西,开始打她的姑娘,开始反叛了! 她费尽心思才稳定下来的局面,怎么能容得下一个不听话的儿媳?陈青岩都还没不认她这个老娘呢,哪里轮到儿媳妇跳出来跟她作对? 所以,她想到了弄死这个儿媳妇,连带着这些不听话的孩子们一起弄死,反正现在陈青岩已经完全听话了,她可以让他在城里寻更好的媳妇,把她的东东和她都弄到城里去。 因为亲手带过,她对孩子们是有些感情的,但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她又能有多少感情呢,她对陈青岩那几个孩子的感情,比家里养的狗和羊的感情多不了多少。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原本那个挨骂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儿媳妇,突然转了性了,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了,变得有脑子了,她想出法子对付,受伤的反而是自己! 她气她恨,她又无可奈何。 在这个过程中,陈青岩所表现出来的向着自己媳妇却不向着老娘,也让她彻底寒了心,她无数次的对老陈头埋怨,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啊,骨子里就跟自己不亲! 人一旦有了某种念头,渐渐的就会被念头所困,老太太就是,从她开始认定陈青岩骨子里跟她不亲的那一刻开始,她对陈青岩再也没了感情。 陈青岩的荣辱,对她来说也就没什么重要的,反正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最后也迟早成别家的人,当然是能用多久算多久,还能考虑到未来? 事实证明她想的不错,陈青岩这个人,是真的靠不住。 而季清这个她挑回来的儿媳妇……这个坏了她的所有计划的儿媳妇…… 老太太脑中闪过方才季清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紧紧抿住了干瘪的唇,要是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想办法弄死的! …… 王婆子刚吃完饭,割了韭菜坐在树荫下摘韭菜。 她老花眼严重,其实已经看不太清了,基本上就是凭着多年干活的手感,摸着摘而已。 季清走进土块砌成的院子,向王婆子打招呼,王婆子抬眼,看到来人是全村红人季清后,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季清面带微笑:“王婶,我有点事来问您,外面不方便说,咱们去屋子里说。” 王婆子愣了几秒,点点头:“走,屋里坐。” 进到屋里,王婆子麻利的给季清倒了杯水,季清没喝水,直截了当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放在桌子上。 “王婶,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向您打听一些旧事,本应该是带着礼上你家门找你帮忙的,但来的太匆忙没顾上准备,这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您收下,心意不多,但也够您到镇上配一副老花镜了。” 王婆子儿子姑娘都是种地的,也就是开始种干货卖干货才赚了些钱,可那些钱还有孙子们等着花,能孝敬到王婆子手里的,顶破天也就是几张毛票。 像这样平平整整五张十元大团结,对她来说俨然是一笔巨款了。 王婆子心里乐得不行,但还是勉强保持着镇定,疑惑的问季清:“你到底要打听什么,需要给我这么多钱?” 季清闻言,微微一哂,轻松道:“我要打听我家婆婆年轻时候的事情,她近来惹我不痛快,我想了解一些她年轻时候的事,以后也可以惹她不痛快。” 第638章 马上揭晓了 王婆子一听季清要给老太太找麻烦,脸上表情迅速变得玩味起来。 季清勾起嘴角,将自己的不好招惹表现的很直接。 她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让王婆子以为她来打听消息只是跟老太太不对付,而不是怀疑陈青岩身世,不让像王婆子这样的人精,她问太多当年的事,肯定会起疑心的,而疑心一起,不管是王婆子添油加醋,还是藏着不说,都不利于季清的查探。 而将理由归为要给老太太找不痛快后,王婆子不疑有他,收下那五张大团结,揣着胳膊问季清:“你家婆婆年轻时候做过的坏事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想听哪一段啊?” “唔……”季清装作想了想,说:“就从她怀陈青岩开始说起的,其他人我兴趣不大,跟青岩有关的我完了也可以给她说说。” “从怀陈青岩开始啊,我想想……啊……那一年事情也挺多的。”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整个家都是由老陈头的娘,也就是老太太的婆婆把持的,还没有老太太说话的份,老太太每天眼睛睁开,就得听从婆婆安排干活,要是不听犟嘴,婆婆会提着棍子家法伺候,老太太也只有怀了孩子的时候,才能轻松点,在炕上养着。 村里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对怀孕的人和刚生完孩子的人都是比较照顾的,老太太一胎生了儿子,婆婆对她态度好了些,所以怀二胎的时候,她可高兴了。 “那时候我跟她关系还不错,常常就去看她,她就坐在炕上对着肚子念叨,一定要是个儿子,是个姑娘就抓紧变成儿子,绝对不要姑娘。可能真有那么回事,她也的确念的挺准的,生下来陈青岩不仅是儿子,还又白又嫩,长大了那么优秀。” 季清微微一哂,没有打岔,示意王婆子继续。 “不过,她生陈青岩的时候生的挺难的,那时候我们生娃都是在家里生,村上有会接生的老婆子,到了日子叫到家里来接生就行,可她那一胎,到了日子也迟迟不生,肚子又大又挺,一点动静都没有,吓人的很,后来怕出事,老陈头跟他娘请示过,推着架子车把你家婆推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在卫生院里生的。” 季清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这么说,陈青岩不是在家生的?” 王婆子嗯一声:“不是的,过年的时候我们老婆子堆里还说呢,说可能陈青岩这么聪明这么有出息,就是因为在卫生院生的,人家技术好知道怎么生出好娃娃。不过我还是觉得,陈青岩就是文曲星托到你家婆肚子里的,她那个脑子,要不是神仙托肚子,怎么可能生下陈青岩那么厉害的儿子。你家婆也是坏透了,神仙托肚子的娃,她那么作践着,人家给她又是挣钱又是孝顺,她处处盘算着怎么算计,看,现在报应来了!” 接着,王婆子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给季清说了陈青岩小时候被老太太作践的事。 那都是陈向东出生以后的事了,家里几个娃娃,就陈青岩穿的最破冬天穿的最薄,以前人群吃饭都是有定数的,一个大人每天吃多少,一个娃娃每天吃多少,在这种时候,老太太给陈青岩给的最少,陈青岩总被饿的哇哇哭,旁人看不下去了让老太太给陈青岩多给一点,尕娃娃还在长身体,别饿的严重了,可老太太却回答,说陈青岩生的细皮嫩肉手上没力气,吃的多了也是糟蹋,家里就这个条件,只要饿不死就行。 “你来找我,肯定是你家婆又惹你了,又惹着陈青岩了,这些事我们以前私底下也议论呢,说你家婆对陈青岩太过分了,哪有对着亲儿子赌咒骂街的,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家婆对陈青岩打小就嫌弃,像我们也会偏袒小儿子,但你家婆偏袒的实在太厉害了,而且陈青岩这么有本事,要我们说,怎么着也得对陈青岩好点。” 季清原本是冷静且理智的,但当听到年幼的陈青岩在最懵懂无知的时候,受到一系列来自于老太太的虐待,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这么虐待一个孩子? 除非…… 听王婆子又扯到老太太和老陈头的娘的大战上去,季清笑着打断,以八卦的口吻道:“刚才我家婆还发了一通火,我们家那些人干跪着没事干,就说陈青岩长得不像陈家人的,结果老太太就冲进来,又是骂人又是撒气,真不知道就说点这个,她骂人干什么。” 王婆子立马接上:“这个她以前就骂过,可不许人说呢,谁说她跟谁急眼。” 季清冷笑:“陈青岩本来就长得跟陈家人没一个像的,实话而已,还不让人说了,再说她对陈青岩那个态度,也不像是对亲生的,人家自然会说道几句。” 王婆子:“反正你家婆就只准她说别人,别人是一句都说不得她的。” 看王婆子没接不是亲生的这个茬,季清心底猜测,老太太估计对王婆子不放心,所以特别私密的事也没王婆子说过。 于是,她接着装作不经意问:“你知道我家婆年轻的时候有个小孩夭折了吗,好像是流产了,我这两天才知道。” “啊?”王婆子一脸吃惊:“这没有的事啊,我年轻的时候跟你家婆关系走的可近,她啥时候怀孕我都是最早知道的,她没流产过,也没孩子夭折过,这个你肯定是听错了。” 怕季清不相信,王婆子又说了一堆老太太年轻时候的事,乡下女人怀孕流产很少会悄无声息的,毕竟大家都住在一起,女人怀孕流产又是一件不可能瞒得住的事,所以王婆子拍着胸脯断定,这一点肯定是有人造谣的。 从王婆子家出来,季清紧紧抿唇。 王大媳妇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也根本没必要瞎晃谎话,而王婆子刚才的神情也不似替老太太掩饰,她都说了那么多老太太的丑事了,不可能独独瞒着这一件。 季清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第640章 揭穿 屋外,趴在东厢房门上的王大媳妇听到屋内季清和老太太的对话,吓得捂住了嘴巴。 没想到陈青岩真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天哪! 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院子里其他人看到王大媳妇趴在东厢房门口鬼鬼祟祟又一脸惊恐的模样,都有些疑惑这是干啥呢,王大媳妇见状连忙收敛了神色,佯装不在意的挡住其他人,并按照季清提前安排好的,去找老陈家被老陈头抱过哄过,智力却不怎么能跟上正常人的二傻子。 她临走的时候,轻咳几声,算是给了季清一个信号。 屋内正吓唬老太太的季清听到这声信号,对着老太太冷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陈向东陈芬芳都活得这么惨,那是因为你恶毒对待陈青岩,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把给你的报应给到了你的儿子女儿身上,我话已经说到了,陈青岩不是你亲生的这件事,我会告诉陈青岩,以后咱们就不要再来往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季清走出了东厢房。 陈青岩这边跟陈老大掰扯完办丧事的花销,总共花了不到一百块钱,收各家礼钱收了也不到一百块钱,陈青岩付了花销,让陈老大收了那礼钱。 尽管对这个家情感淡漠,但说到底还是有挂念的,陈青岩对陈老大道:“大哥,以后我的工作会越来越忙,可能回来的也会越来越少,离得这么远也没法联系,这钱你就拿着,再挣点添一些给兴龙娶个媳妇,要是娶媳妇的时候我没在,就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他们送礼。” 这三天丧事办下来,陈老大看着陈青岩事事操心负责,遇到不懂的还跟自己请教意见,心底也是动容的,眼下陈青岩又把礼钱都让给了自己,他全然没了陈青岩刚来时候的敌意。 陈老大:“行呢,你这样说我就收下了。以前大哥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陈青岩笑笑:“听大哥你说的这话,谁还没有个做的不好的地方,咱们是一家人,总归是要互相帮助的,我只是现在忙得顾不上,等以后我闲了,我兴龙好好教育他的小孩,让他的小孩也好好念书考大学,以后到外面去闯。” 一家人互相帮助这一点,陈青岩从来都是如此认为的,他先前之所以那样的冷漠决绝,也是因为被陈家人伤了心,被老太太伤了心。 他又不是捂不热的石头,要是家里人稍微讲点道理,他怎么可能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施以援手呢。 俩人这边说着话,老大媳妇也在一旁偷偷听。 当听到陈青岩说以后他会帮忙教育陈兴龙的孩子,老大媳妇瞬间喜笑颜开,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陈青岩可是大学生,可是有本事能在大城市立足的人,这要是以后让陈青岩帮忙教育她孙子,那她孙子一辈子就稳妥了。 老大媳妇捂着嘴巴偷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孙子出息,自己享福的画面了。 这边喜气洋洋,那边老太太独自一人在厢房发着愣,胖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推开门进去,对老太太说:“你怎么在这躲着呢,你家老二都快走了,你不去多说几句话,去送送嘛。” 老太太原本垂着的头倏地抬了起来,看向胖婶:“要走了?” “对啊,准备着呢,说是那边工作忙得很,这一次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大家伙儿都跟他们告别呢,你这个当娘的也赶紧去啊。” 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听到这一句,瞬间跟季清刚才说的以后再不来往了联系起来,她腾一下站起来,一把推开胖婶,大步流星冲出了东厢房。 凭什么以后就不来往了? 她辛辛苦苦把他陈青岩养大,花钱给他娶媳妇,现在他长本事了,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了? 她不同意! 陈青岩正在院子中央和四邻们说告别的话,老太太发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扯住陈青岩的袖子:“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书都念到驴肚子里去了!你想往哪儿走,你哪儿都不准去!” 四邻都被老太太的疯癫模样吓一跳,不禁无语,这老陈头都埋了,陈老婆子又发什么疯呢,没完没了了是。 陈青岩抿唇,面无表情看着老太太。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笑声突兀又怪异,比刚刚冲出来的老太太还吓人,众人迅速转身,朝着发出笑声的方位看去。 哈哈大笑的人正是陈老头堂哥的孙子二傻子,二傻子小的时候有次发高烧,救治不及时烧坏了脑子,今年已经快二十岁了,行为动作还跟小孩子一样,因此家里人也断了给他娶媳妇的念头,就在家里这么养着。 见是二傻子,众人纷纷埋怨。 “二傻子你好端端的笑什么呢?” “要笑出去笑去,别在这儿添乱。” “瓜娃子吓死我了。” 大家赶二傻子走,可二傻子不但不走,反而朝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盯着老太太:“你这个臭婆娘,害了我一辈子不说,临了了还要害我! 我得了病,你不让我治,说是怕我治了病就没钱给东东了,行,我不治,我能活一天是一天,可就是这样你都不让我活,你拿老鼠药毒死我,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婆娘!” 众人哗然,全都傻了。 有人反应快,当即喊了一句:“乡亲们,我咋看着这模样像是被上了身啊。” 有人不信:“上身都是晚上上,这大白天的上什么身,不可能,肯定是二傻子装神弄鬼,在这儿胡说八道呢!” 二傻子却像是听不见这些声音似的,又将直勾勾的目光落在了陈青岩身上。 “儿啊!”他大喊一声,朝着陈青岩扑了过去,“儿啊,爹对不起你啊,这些年爹被你娘鬼迷了心窍,让你在咱家没过一天好日子啊!当初我听了你娘的话,把你捡回来,本应该好好对待你的,可我没做到啊,我活该让老天爷惩罚我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也没人再质疑二傻子是不是被上身了。 因为,这话里的内容,实在是太吓人了! 第641章 养育之恩 对于唯物主义的陈青岩来说,他压根不相信会有鬼上身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当二傻子冲过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拧眉,不像其他惊慌失措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他反而在思索,二傻子到底是为什么会来说这些话? 说这么一通胡话,目的是什么? 见陈青岩没什么反应,二傻子又转向老太太,指着老太太再次骂起来。 “你这个恶毒的婆娘,我们的孩子没了,老天爷赐给我们一个孩子,你不好好珍惜就算了,你还天天作践,你真不是个人!臭婆娘!” 要是放在平时,老太太就算是见到如此场景,也是绝对不会乱了阵脚的,毕竟这个秘密,她已经守了三十年了。 但今天不同,今天是老陈头下葬的日子,她心里本就虚着,季清又在前面跑去对她说了一堆老陈头托梦的话,将她吓得不轻,在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 她当真以为是老陈头回魂了,吓得没了章法,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刺猬反击一样立时指着老陈头骂起来。 “你这老不死的,死了还这么多事,不给我消停,当年要不是你娘那么欺负我,我至于抱个没人要的娃来充当我的娃吗,我至于这么多年偷偷摸摸给我的娃烧纸吗,你这个白眼狼狼心狗肺的,当年作践他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吗,你没参与吗,你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你有本事就把我也带走,我跟你拼了我!”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一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甚至没有人去拉住老太太,眼睁睁看着老太太就这么扑向二傻子,对着二傻子一顿巴掌。 二傻子被打的哇哇乱叫,也演不下去了,按照王大媳妇提前教好的,两眼一翻吐出口水倒在地上。 看到二傻子晕了过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挡住老太太。 “你对着他打什么呢,他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太太已经愤怒到眼红了,她已经不再怀疑,这肯定是老陈头在给她找麻烦,老陈头这是怨她呢,怨犯病的时候,她没给他给药吃,还把他后背一顿拍拍死了!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都是被逼的! 老太太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人都气晕了,众人也在风中凌乱,一时间整个院子寂静无比,静到能清晰听到苍蝇嗡嗡嗡飞过的声音。 就在这寂静中,陈青岩看向老太太,沉沉开口:“所以我真的不是爹娘亲生的,对吗?” 方才二傻子跑来,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听到老太太将二傻子当做老陈头,对二傻子说的那些话,陈青岩瞬间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从小时候经历的种种,到长大了感受到的不被重视,再到昨天季清故意在灵堂提起的长得不像,以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他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年想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得到这个结果后,一下子就全部都想通了。 原来是这样啊。 老太太愣愣看着陈青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话是她刚才自己说的,现在就算不认也来不及了,再说了,季清已经认定了这件事,陈青岩那么听季清的话,早晚也会认定。 与其到时候让季清挑拨的再也不回这个家,倒不如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无论如何,这些年都是她养他长大的,陈青岩欠她的,也该还了! 老太太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很快做好决定。 在她看来,反正就算她今天哭死哭活说尽好话把陈青岩哄下来,陈青岩以后也不会帮她,不会帮她的东东,那既然如此,就一趟说清楚。 “对,你不是我生的,你是我捡来的。”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周围所有人再次被震惊。 这份震惊,丝毫不亚于方才看到二傻子被老陈头“上身”。 陈青岩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但当听到老太太肯定的语气说出后,还是免不得在这一刻有几分失神,他紧紧抿唇,定定看着老太太。 躲在众人后面的陈老大本是想避开纷争的,所以在老太太冲过来拉扯陈青岩的时候,他立马躲到了一旁,原因很简单,他既不想得罪老太太,也不想得罪陈青岩。 可随着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离谱,他也躲不下去了。 直到老太太亲口说出陈青岩并没爹娘亲生,他再也没法冷静,拨开人群冲了过去:“娘你又说啥胡话呢,他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的,我跟青岩兄弟这么多年你提都没提过,这会儿你说这话,你别是老糊涂了!” 众人却跟陈老大想的不一样,在一阵面面相觑后,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先前人家还说呢,就陈老婆子这种脑子怎么可能生出陈青岩这么聪明的娃儿,没想到还真的不是她生的,额滴亲娘类!” “啧啧啧,昨天大家伙不是还讨论呢嘛,说这陈青岩跟陈家没一个人长得像的,当时陈老婆子冲进去骂人,原来是心虚呢!” “这陈老婆子可藏得真深啊,要不是老陈头死了,这秘密可都没人知道了!” “说到这个,我记得二十年前人家们就说呢,说陈老婆子对陈青岩那么凶的啊,不给吃饭不给穿暖,对陈青岩比对人家抱来的娃儿还坏,原来缘故在这儿呢!” “不得不说,这陈老婆子心眼也太坏了!人陈青岩可是把她当亲娘一直在孝顺啊!” …… 老太太狠狠推开上前来拦自己的陈老大,咬牙瞪着陈青岩,理直气壮道:“要不是我当年捡到你,你早就死在卫生院那个枯井旁边了,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你爹娘丢了你不要你,是我把你捡回来养大的,没有我养你,你能平平安安长大,能像今天这样有出息吗?就凭这一点,我就对你有恩,你就得给我报恩!” 饶是陈青岩,也没想到陈年旧事暴露,老太太最在意的点是这个。 不过,也不是多意外。 反正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他失望到极点,反而露出嘲弄的笑容,重重叹出一口气:“那你说说,你想要我怎么报恩呢?” 第642章 买断 自始至终,从老太太撒泼不让陈青岩走开始,季清就默默退到了一边,和王大媳妇一起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这荒诞的一幕幕。 当陈青岩的身世被揭穿,当老太太终于说出陈青岩是被捡来的之外,季清的脑海中在那一刻突然浮现出四个大字:因果报应。 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 所有不合理的事情,深究下去,总能找到一个源头的。 今天了了老太太这个果,便也算是为陈青岩以后的人生拨开云雾了。 在老太太沉默之际,季清走向前,缓缓开口:“救陈向东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陈青岩他没那个能力,你提一些他做得到的。” 季清这一提醒,老太太瞬间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了。 她手叉在腰里,咬牙看着陈青岩:“你挣了那么多钱,就给钱,给完钱你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再不要来看我都成,你是找你的亲生父母呢还是怎么着呢,我也管不着了。” 陈青岩继续冷笑:“那你说说,你要多少钱?” 季清扫一眼王大媳妇,王大媳妇会意故意抢先说道:“咱们村里养一个娃也不费劲,就按照现在的物价算,从生下来养到二十岁,一年顶破天几十块钱,二十年也就几百块钱!” “哪能这么算?”老太太狠狠剜了一眼王大媳妇,急了,“我把他送到学校念书,给他娶媳妇,他媳妇生了娃我还给他的媳妇拉娃,几百块钱,打发要饭的呢!” 这话老太太不说还好,一说大家又不同意了。 “陈老婆子,你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你把他送到学校念书啊,是人家陈青岩自己学习好,老天爷赏饭吃,国家眷顾,人家念书可没花过一分钱让你费过一点神啊。” “不光没让你花过钱,还一直给你挣钱呢,你们家这十年来过的好日子,不都是陈青岩挣回来的吗,真要细算,我看是你欠他的!” “就是,你们一家人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那都是人家陈青岩挣来的,没有人家挣钱,你们家连这院房子都没有!” “还让人家报恩,我看这恩啊,早就报完了!” 老太太被邻居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的都快烦死了,跑过去从地上捡了根烧柴的条子,对着邻居们一通挥舞。 “你们都给我走,别在这儿惹事!走!走!” 大家连忙躲开老太太的乱打,还是在院子里围着。 老太太手插在腰里,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嘴里开始胡拐起来:“你们这群胡说八道的,小心以后你们老了儿女不养你们!我把他捡来养大,就是老天爷让他给我当儿子,他就该孝顺我,给我报恩,要不然,就等着天打五雷轰!” 邻居们看着几近癫狂的老太太,已然无语了。 陈家这边动静闹得大,很快就传到了支书和大队长的耳朵里,支书和大队长这两天都在老陈家管事,早上老陈头下葬后,他们也会去歇息了,结果没想到,还没睡熟呢,就又听到老陈家陈老太和陈青岩闹起来了的事。 没办法,只能下炕穿鞋,再次奔向老陈家。 老陈家这会儿院子外头都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支书和大队长走到院子门口,听看热闹的人三言两语,很快就明白了院子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队长人都是懵的:“什么?陈青岩不是陈老婆子亲生的?不可能?” 这都安安稳稳过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冒出这种事情? 周围人说:“怎么不可能,这可是陈老婆子亲口说的,说陈青岩就是捡来的。哎吆,要我说还是老陈头回魂才把这件事说出来的,要不是老陈头人死了不想昧着良心到下头去,就照陈老婆子这德行,怕是陈青岩要被瞒一辈子了!” 支书则是呵斥周围人:“都再不要说什么回魂不回魂的,不知道前几年还反封建反迷信吗,大白天的都胡说什么呢,再不许胡说!” 尽管支书这么说了,大家私底下还是照说不误,反正现在又不像前些年那么严格,都让办丧事让进庙了,这种话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支书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些,他也就是面上说教几句,让这些人别越传越夸张,越传越疯魔。 在一片嘘声中,支书和大队长走进院子。 一进去,就听到老太太掰着手指头给陈青岩算,把陈青岩抱回来救了一命值多少钱,平安养大值多少钱,没有像别的农村人那样不让他读书,给了他成材的机会,又该值多少钱。 大队长听得眉头拧起来:“照这么说,支书你那时候劝陈老婆子和老陈头准许陈青岩去念书,你也有功劳呢,陈青岩要给钱也该给你一份了。” 呵呵,都说的什么话啊。 真不害臊。 支书岁数大了,也不爱争这些,在他看来这些家长里短都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所以当即就瞪了大队长一眼,走上前去,开始安抚老太太。 “你放心,今天这事儿,有我在,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好不容易来了个帮自己说话的,老太太立马像找到了靠山似的,抓住支书的胳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开始诉苦,说自己命苦,从前当儿媳妇受罪,后来有了儿女又操心受罪,一辈子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到头来又落得这么个下场。 支书安抚了一阵老太太,转向陈青岩,沉声问:“你是念过书的人,你说,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在支书内心里,当然是向着陈青岩的,可老太太这样的上了年纪的人,也是村里重点照顾的对象,所以就算支书明知道老太太有不对的地方,也得摆出一副为老人说话的态度,这是刻在支书骨子里的传统,更是他能当这么多年支书,村里人拥戴的原因。 陈青岩抿唇:“我没什么打算,我怎么样都行。” 报恩是老太太提出来的,又不是他提出来的。 既然陈青岩说自己都行,支书也没话再质问,只能问老太太什么打算。 老太太一听这话又来了精神,手叉腰里,理直气壮道:“他这是打算把我撇下了跑呢,老婆子我可不干,我养他这么多年,今天他得把恩给我报了再走!” 饶是陈青岩好脾气,也被老太太的无情伤到了,他这时候已经完全心灰意冷了,见状便惨笑出声:“既然你执意要钱,丝毫不留恋这些年的母子情,非要买断对我的养育之恩,那就痛快说,你要多少钱!!” 第643章 下定决心 在场的众人,从没听陈青岩用这样悲怆又痛苦的声音说过话,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愣,甚至有些心软的年轻媳妇,当即开始心疼的掉眼泪。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势利又没情意的娘呢! 受人敬仰的陈青岩,也有这命苦的一面! 老太太却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她所有的关注点都在陈青岩说的愿意出钱这句话上,她当即手指着陈青岩的鼻子:“这可是你说的!” 陈青岩咬牙:“我说的。” 站在旁边的陈老大和老大媳妇都傻了。 没想到这件事发展如此之迅速,按照这样下去,等陈青岩给了钱,陈青岩往后就彻底跟陈家没关系了,跟他们也没关系了啊! 老大媳妇深知老太太要来这钱,也肯定是给陈向东留着的,顶破天给陈兴龙结婚给一点,但怎么算都不如还跟陈青岩有亲人关系来的划算。 她当即拉着陈老大几句耳语,说的陈老大连连点头。 老太太正盘算着要多少钱,跟媳妇商量过后的陈老大突然跳出来,挡在老太太面前:“娘,你这是干啥呢,老二从小就在咱们家生活,都当一家人这么多年了,那就是咱们自己家人,以前是以后也是,你干啥要整这些事出来呢?还要什么钱,也太生分了一些!” 被陈老大这么一提,周围人也跟着说起来。 “就是啊,都当了这么多年一家人了,哪有上来就要钱的,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要是没钻到钱眼里,也不至于那么对待人家陈青岩啊。” “要是我是陈青岩,我不仅一分钱不给,我走出这个门,我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众人的议论,就是老太太最担心的。 她最害怕的就是陈青岩一走,从此再也不回来,她什么着落就都没有了。 以前无论她怎么对待陈青岩,只要陈青岩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就永远得认她这个娘,就算她做错事,也不能丢下她这个娘不管。 且不说陈青岩就算能狠下心不管她,村里这么多人,以及村支书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现在事情已经说开了,情况就不一样了,她到时候有个什么病什么问题,陈青岩不管就不管了,乡亲们也会说人家又不是你亲生的,又没有给你养老的义务,你还是找你自己亲儿子说去,人家陈青岩说不定还想找亲生爹娘呢。 这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就在这儿呢! 老太太这个气啊,若不是老陈头阴魂不散给她添乱,她至于这么着急上火的要钱吗,这帮子看热闹的人也是一个个净说瞎话的,现在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会说,等事情落到他们头上试试,他们肯定比她还不饶人! 反正在老太太心里,她是一丁点都没错的。 她咬咬牙,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陈老大:“一边儿去,你懂个屁!他今天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以为他都知道自己不是我生的了,以后还会回这个家?连我都不认,以后还会认你?” 被老太太这么一说,陈老大也迷茫了。 他木讷的看向陈青岩,当看到陈青岩脸上冷漠又决绝的表情后,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再看看满脸讽刺的季清,他更加不自信了。 是啊,陈青岩以后,还会认他这个大哥吗? 老太太收拾完陈老大,也不磨磨蹭蹭,直截了当对着陈青岩朗声道:“我也不跟你多要,我救你一命,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靠我把你拉扯大的,你就给我两万块!” 陈青岩:“……” 四邻:“!!!” 季清本不想插手,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说你是不是有点不知道行情,陈青岩现在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一年也就一千,两万块他得干二十年才能挣上,这还得不吃不喝不生活才能有。你张口就是两万,以为他是开金库的?” 老太太哼一声:“他挣不上你不是挣得上吗,你们两个还能挣不上这些钱?” 季清:“我挣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拉扯大的,今天是你跟青岩买断养育之恩的钱,他十几岁就离家念书,国家给他发钱补助,这十几年他为你们这个家挣的,也足够抹平当年你拉扯他给他花的了。” 听到季清这么说,老太太眼神横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打算一分钱都不给了是吗?” “那倒不是。”季清缓缓道:“既然你要他报答养育之恩,那按照情理来说,你把他拉扯大,他就该给你养老,你今年快七十了,照着再活二十年算,给你按照镇上的老太太养老最好的标准算,一年生活费二百绰绰有余,二十年就是四千。这都是我往多了给你算的,你怎么就能狮子大张口要两万呢?” 王大媳妇也跟着开口:“四千也要人家陈青岩不吃不喝不开销挣四年呢,真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你养个务农的儿子一辈子能挣上四千块吗?” 大家也纷纷点头说是。 老太太却嫌四千少了,她毕竟曾经也是手里存过几千块的人,在她看来,两万块就算现在对陈青岩和季清难了一点,但只要他们够省,还怕省不下来? 再说了,季清不是也在挣钱吗,干嘛把自己说的惨兮兮的。 陈青岩就是不想给她给而已! 见老太太还想赖皮,季清扔出底牌,对老太太道:“既然你要清算,那就来算,你是陈青岩的娘,对他有恩,他该报恩,但他不欠陈向东的,陈向东当初能去县城上学是人家看在陈青岩的面子上让上的,陈向东在县城上学吃的穿的花销全是他掏的,现在你不愿往后算,要往前算,那这笔钱也得算上一算,哦,对了,还有陈向东坐了牢,也影响到了陈青岩的工作,也得给赔偿。” “你个泼妇……你……”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季清会在这个时候搬陈向东出来,偏偏季清还说的有理有据,一下子就给她整不会了。 她刚要骂季清,不料陈青岩先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四千我也拿不出来,家里还有几块地,我不要了都给你,除了地里收成,咱们村一个老人一个月养老费顶破天五块钱就够了,我给你一千块钱,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再没瓜葛。你今天要是同意咱们就执行,不同意就算了,我就当你看不上这份钱,你自己选一个!” 第644章 解决 支书看陈青岩如此决绝,想再劝几句,被陈青岩伸手制止了。 “不想再说了,就这样。” 他累了,掰扯来掰扯去他掰扯不动了。 对上不讲理的人,说什么都是白费。 支书到底是有点怵这个山沟沟里出的唯一的大学生的,平日里他能在陈青岩面前说几句,那是因为陈青岩脾气好谦卑,若是陈青岩像现在这样扳起脸,他就没法子了,见陈青岩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悻悻闭上了嘴。 季清适时开口:“别摆出一副青岩刻薄你们的样子了,我们一家六口三亩地呢,都给你们也不少了,庄稼人都知道,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有地这日子就不会差,你也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地和钱都别想要了。” 陈老大一家总共一亩五分地,一听陈青岩要把那三亩地给老太太,顿时又打起了别的算盘。 这可是三亩地啊,陈向东现在在监狱里,老陈头已经没了,就凭老太太一个,是无论如何都种不过来的,那到时候,他哄一哄老太太,不就落到他手里了嘛。 钱老太太抠门是不会给他的,但地就在那儿摆着,老太太还怎么抠? 顿时,陈老大也开始帮着劝老太太:“娘,我觉得可以了,三亩地一年也能收成挺多钱的,老二这是把他有的都拿出来了,你也别太逼他了。” 老大媳妇哪能不懂老大的意思,当即也说:“这么多人在呢,今天发生什么都一清二楚,娘你就算要来那么多钱,拿着也不安全,还是地保险,靠谱,没人惦记!” 她这么一说,周围四邻立马不高兴起来。 “老大媳妇,你这话啥意思,难不成我们今天听到你家婆婆收了钱,还会跑来偷钱?” “钱还没到手呢就已经想着别人会惦记了,你可真行!” “我们就算没钱,也不至于这么下作!” “就是!” 对于老大媳妇的低情商行为,季清付之冷漠一笑。 老太太还想僵持,不肯点头同意,陈青岩见状,抓住的季清的手腕,拔腿就往外走。 这下,老太太是真吓到了。 “一千就一千!”对着陈青岩停住的背影,她咬牙切齿的吼道,“我救了个白眼狼,我认了!” 陈青岩转身,看向支书:“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等我到了嘉城市那边,给汇到这边邮局,麻烦支书,你给我们今天的事写个见证书。” 老太太都同意了,支书自然没二话,当即点头:“成,我这就写。” 见证书内容很简单,陈青岩给钱给地还养育之恩,老太太自愿与陈青岩断绝母子关系,从今往后再无瓜葛,在场所有人皆为见证。 陈青岩的户口早就随着工作转到嘉城市去了,跟老太太不在一个户口本上,这一点就不必再弄了。 在见证书上按完手印,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不行,你得把钱给了才能走,你这一走万一不给钱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陈青岩:“……” 季清:“我们以后还是会回村里的,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再说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些歪主意?” 看老太太这么烦人,季清压低声音问陈青岩:“要不咱们从镇上铺子拿了钱给她?” 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老太太有瓜葛了,看陈青岩也是如此想法,一千块钱不算太多,她的铺子里是能拿出来的,她想帮陈青岩这个忙。 却不料,陈青岩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这是我该出的钱,不该从你铺子里拿。再者,让他们知道你铺子里有那么多钱,以后万一惦记上你的铺子,平白给你添麻烦。” 陈青岩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季清不禁收起念头。 陈青岩面向支书开口:“一千块我会汇过来的,我会在汇款单上写上支书和大哥两个人的名字,到时候就你们两个去邮局取,也是个见证。” 季清也说:“别担心我们不给钱了,我还跟咱们村合作了生意呢,支书你信得过我?” 支书:“信得过。” 陈老大也连忙开口:“有支书作保,肯定靠谱。”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陈青岩和季清一起推着自行车走出陈家大门,他本想最后对着陈家大门磕三个头,却不料老太太蹬蹬蹬跑去,拿出一把扫帚,对着陈青岩和季清开始扫地。 霎时尘土四起,呛得人直咳嗽。 大队长一看就气着了,捂着嘴骂老太太:“人走不扫地,陈老婆子你干的这什么晦气事!” 村里有不成文的习俗,有人离开的时候是不能扫地的,这寓意着扫地出门,从风水上来说对要走的那个人极其不好,会沾染晦气。 老太太本就是故意要将陈青岩扫地出门,她才不听大队长说的呢,继续大扫特扫,扫的尘土飞扬。 陈青岩气得冷笑,也不磕头了,跨上自行车,踩下脚蹬子扬长而去,季清也跨上自行车,踩着脚蹬子追陈青岩去了。 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老太太这个烦死人的累赘,季清感觉身体都轻了,踩脚蹬子都更有力气了! …… 既然陈青岩和季清都走了,大家伙也都骂骂咧咧散了。 王大媳妇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草垛里找到二傻子,把糖和吃的给他,今天二傻子发挥的比她教的还好,表现很让她满意。 一开始她还担心二傻子记不住那些话呢,现在看来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二傻子吃着糖高兴的嘿嘿笑,吃完了喊一句:“人走不扫地,陈老婆子你干的这什么晦气事!” 王大媳妇摇头笑笑,突然觉得二傻子记性这么好,说不定没大家以为的那么傻,只不过所有人都说他傻,这个认知也影响到了二傻子自己,让他做出许多傻子才会做出的行径。 于是,她对二傻子说:“回家去,让你爹娘教你认字,跟你爹娘说,你要学种地,要学着自己做事情。” 二傻子吃完糖心情好极了,嗯嗯啊啊着跑去找娘了。 而不远处,支书和大队长看到这一幕,已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第645章 大雨 支书叹一口气:“我就知道,大白天是不怎么可能‘回魂’的。” 大队长受季清和陈青岩恩惠颇多,对两人也格外欣赏,怕支书又把这个事翻出来,当即就帮两人说话:“这事儿咱们就当不知道,人家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设计让陈老婆子自己亲口承认的,这事儿,终归是陈老婆子做的差池,怪不得人家两个。” 支书摇摇头:“算了,就这样。” 明知道老太太这波是被算计了,也不想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还主持什么呢,老太太自己就不得人心,人陈青岩什么都没做错,她给小时候虐待大了使劲要钱,做法实在是说不过去,也难怪人家要算计她了。 再老实的人,也总有被惹急了的那天啊。 陈青岩和季清俩人骑着自行车赶到镇上,在镇上买了饭吃了,季清又跟张娜聊了一会店里的情况,赶最后一趟班车,俩人坐班车到了县城。 来的时候坐的是夜里的卧铺,走的时候也打算坐这个。 陈青岩拿着介绍信去买了两张卧铺的票,距离发车还有几个小时,俩人找到以前吃过的饭馆吃了一顿饭,又休息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去坐车。 大半天陈青岩都没怎么说话,一路都很沉默,季清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多嘴,就这么静静的呆在一旁,陪着陈青岩。 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都不会好受的,季清一想到老太太那张势利又算计的脸,就替陈青岩觉得不值。 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也困扰着她。 那就是陈青岩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丢弃陈青岩? 以前那个年代,村里人重男轻女严重,丢弃女婴的多,丢弃男婴的少之又少,那么陈青岩的亲生父母是为了什么,才把陈青岩丢掉的? 根据老太太所说,她是在卫生院的枯井旁边捡到陈青岩的,而且捡回去后,陈青岩并没有引起周围其他人的怀疑,这就说明,陈青岩应该是刚出生不久就被丢了的,这才能跟老太太那个夭折的孩子对上号。 那么…… 到底是出生在卫生院却被丢了,还是有人故意丢在卫生院想让有心人捡到? 躺在卧铺的床铺上,季清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点睡意都没有,火车哐哧哐哧的前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颗大颗雨滴砸在火车的玻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刚好火车驶到一个站台停下,站台上昏黄的灯光照在玻璃上,雨滴一瞬间清晰起来。 季清偏头看着缀满了雨珠的玻璃,听到上面床铺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情总算是轻松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很快也睡了过去。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三天,收音机里电视里都可以播报各地洪灾的最新情况,大雨天没法出门,孩子们只能在家里玩,季清便和李姐一起,每天给他们变着法儿做好吃的。 陈青岩坐火车回到嘉城市后,赶着去单位报到销假的他,连家都没回,直接从火车站去了单位,这三天在单位加班做事,也没回来。 到了第四天,大雨终于停了。 季清给了李姐钱,让她带着孩子们去看电影,她自己则去验收店铺装修,准备开业的事,被这么一耽误,时间更紧了,眼瞅着没剩几天了。 当天晚上,陈青岩回家来吃饭了。 饭间没什么异样,只不过比往时更沉默一些,吃过饭后回到卧室,陈青岩说:“一千块我已经汇过去了,跟我们所里领导借的钱。” 其他钱都好说,唯独这笔钱他不想用季清的。 季清和陈青岩一起经历了那些糟心事,能明白陈青岩心中的执拗,点点头:“行,你解决了就好。” 见陈青岩又不说话了,她试着提议:“这个周末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去趟动物园,第一次去动物园,我想咱们一家人去。” 陈青岩闻言思索两秒,反问季清:“这个周六你不是开店吗?” “是啊。”季清不在意的笑笑,“周六开店,咱们周日去动物园呗,等去完动物园,许明哲也就要走了。” “那行,我把时间空出来,到时候和你一起周六开店,周日出去。”陈青岩深知这些日子耽误了季清开店的进度,当即询问起来。 季清看陈青岩难得健谈,跟他聊起开店的事,请他帮忙出主意。 俩人一聊聊到十点多,季清这才催促陈青岩:“睡觉,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单位上班呢,我明天先按照你说的去弄,现在店面已经装修好了,剩下没什么活了,只要有了章法,我能应付得来。” 被子里,陈青岩伸手,紧紧搂住季清,将脸埋在季清的肩膀上。 他深呼吸着,眼眶渐渐湿润。 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闷声说:“这几天,让你担心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以后咱们小家过安稳日子,不会再有那些事情了。” 季清突然鼻头一酸,又扑哧一声笑了。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忍着掉眼泪的冲动,柔声开口:“你知道我在担心你,我就不算是白担心,这就够了。” 陈青岩:“……嗯,以后不会了。” 谁都没有再说话,温情在整个卧室里蔓延着。 季清知道,陈青岩心里的痛苦,不只是自己非亲生这一点,而是他不得不对老太太那样狠心决绝,她相信,但凡老太太稍微有人情味一点,稍微能对陈青岩表达一点多年来的母子之情,陈青岩也是做不了那么绝的,毕竟是自己喊了三十年的娘,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血淋淋的,比起对陈青岩的母子之情,老太太更在乎的是钱,是要得到的好处,正是这一点,最伤陈青岩的心。 这种赤裸裸的伤害,是没法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慰的,只能让时间来抚平。 陈青岩亦是知道季清懂得他的苦楚,所以心里好受不少。 俩人心照不宣,紧紧拥抱了好一阵子,松开彼此的那一刻,陈青岩额头顶着季清的额头,从红山根村回来后头一次笑了。 他笑着对季清说:“我这辈子,有你就够了。” 第646章 开店 日子眨眼就到了周六这天,一家人包括许明哲一起起了个大早,早早到店里准备,选定的吉时是早上九点,吉时一到,泽木跑过去点燃了挂起来的长长的鞭炮。 鞭炮声响起来,季清抱着舜华拉下挡住牌匾的红布,周围人纷纷开始鼓掌。 季清这次提前下了请帖,在嘉城市和季清相熟的人都来了,还有一些是和陈青岩相熟的,大家闹哄哄进了店铺,都掏出钱买干货捧场。 季清雇的店员少了,李姐甚至还自愿做起了店员,帮着收钱卖货。 冯清薇和林骄慈带着林晚意本来只是来捧场道喜的,不料林晚意在尝了季清店里的瓜子后,硬拉着父母买了十几袋。 季清还担心他们买多了,冯清薇表示没事:“我也回去给朋友们都分一分,帮你宣传一下。” 冯清莉也是一家人一起来的,许家平现在格外小心冯清莉的肚子,怕万一店里人多挤挤搡搡伤到冯清莉,所以紧紧跟在身侧,不时伸出手护着冯清莉。 许嫣看起来不太高兴,她在店里转了一圈后,到门口和四小只聊天。 若春大大咧咧问:“你妈妈是不是怀孕了,快要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了呀?” “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许嫣踢着脚下炮仗燃烧后的红纸,精致的小脸上显露出不悦:“叔叔阿姨们说,爸爸和妈妈有了弟弟,就会不疼我了。” 饶是若春不敏感,也看出许嫣为什么不高兴,她切一声:“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要我说,有个弟弟妹妹才好呢,能一起玩能说说话,不然就你一个人,每天无聊死了。” 若春曾经也是不被妈妈疼爱的,可那又怎样,妈妈现在疼她了啊,再说了,妈妈和爷爷奶奶都不疼她的时候,她还有泽木呢。 泽木也附和道:“大人们是故意气你的,你别相信。” 许明哲则站在自己亲生经历的角度,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有个弟弟妹妹。”他太喜欢季家四小只的相处了,谁说孩子跟父母间才有亲情,孩子们之间的亲情也一点都不差。 盈寒跟许嫣是一个班的,她告诉许嫣:“以后你就是姐姐了,不管你妈妈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咱们做姐姐的,都要给他们做好表率,做好榜样。” 这是妈妈教给她的,她今天教给许嫣。 许嫣似懂非懂的听着,原本沉闷的心情好多了。 她其实原本没那么悲观的,可那些叔叔阿姨们每次见了她,都要说什么等弟弟妹妹出生,你爸爸妈妈就不爱你了,你就是多余的了,这话话听得多了,她心里难免就觉得不舒服起来。 不过四小只的话她喜欢听,而且她觉得四小只说的对,这么多兄弟姐妹在一起确实热闹,人家爸爸妈妈也没见偏心的呀。 那些臭大人,说话真不中听,哼。 赵玲是和刘丽一起来的,刘丽最近又买了机器,给小店里面安装了风扇,每天哗啦啦的吹着干活,季清看到她们那么忙的挤出时间来了,心中也很是感动。 陈青岩所里那些跟陈青岩一组的,除了宋佩芸都来了,虽然在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的眼中,开店经商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但既然来了,还是带了礼物。 不管人家立场如何,只要人家带着好心来的,季清全都是笑脸相迎,并给来的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车队的经理云峰来的时候,陈青岩正在和所里的同事们说话,云峰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跟陈青岩站在一起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有知识分子的模样,顿时收敛起身上的痞气,笑眯眯向季清道贺。 季清瞧着云峰不时落在陈青岩身上探究的眼神,但笑不语。 季清当时在嘉城市南部批发市场认识的那个批发衣服的姓黑的女人也来了,过去这半年,季清多次去南部批发市场,已经跟黑云成了朋友,上次去海市看货俩人就是一起去的。 望着店里热热闹闹的场景,季清露出欣慰的笑,她一扭头对上陈青岩的目光,陈青岩秒懂季清脸上的笑容,勾起嘴角向季清比了个大拇指。 不到一年时间,季清俨然在这边有了自己的交友圈,就这一点而言,陈青岩觉得很棒,也一点都不担心了。 季清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他在所里工作的时候,也更能心无旁骛,不用分心担忧家里。 虽然这时候学校还没有开学,店里客人却并不少,嘉城市下面的县城农村种干货的很少,因此季清的干货店面算得上是嘉城市独一家,因此没吃过干货只是好奇,也会进到店里看一看。 四小只和许明哲也很讨喜的站在门口送客人,不管是消费的客人还是没消费的客人,他们都会甜甜说上一句:“您慢走,下次再来。” 这自然是季清教的,头一天调皮若春表示第二天去了要为妈妈做点什么,季清想了下,算钱用称就算她对孩子们放心,客人们也对孩子们不放心,明天人多,店里的事情还真没孩子们能做的,最后索性让他们在门口当吉祥物了。 反正自家孩子长的讨喜说话嘴也甜,开业头一天嘛,讨个喜气洋洋。 一直忙到中午吃饭,店里的人才少了,陈青岩也去附近的饭店提来几个饭盒,季清还有两个店员一行人就坐在柜台前吃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李姐也提着切好的水果来了。 孩子们玩了一上午累了,李姐带着他们回去给他们做了饭,吃完安顿他们睡了后,才切了水果带来的。 其他请来捧场的朋友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中午天气热路人行人都不多,来店里消费的人也少了一截,季清一边吃西瓜,一边和李姐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这时,门口突然又响起了鞭炮声。 季清和李姐对视一眼,放下西瓜走出店门,看到有两个人在往门口搬大花篮,上面写着道贺的话,而在那两个人之后,蔡瑞霖牵着蔡宜静的手走了过来。 “开店了也不给我发个请帖,还得我自己厚脸皮主动过来。”蔡瑞霖挑眉故意开玩笑道。 季清尴尬笑笑,忙解释道:“这不是考虑着蔡部长日理万机,所以没敢打扰嘛,再说了就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部长您的时间。” 蔡瑞霖平日里就听惯了如此恭维的话,摆摆手:“好了,客套话就不说了,你家那头倔牛呢,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他怎么不在?” 第647章 不在意她 要不是蔡瑞霖指向明确,季清一时间甚至都反应不过来蔡瑞霖口中的倔牛是谁。 “我们刚刚吃完饭,他给饭馆还饭盒去了。”季清朝着饭馆的方向看了眼,看到陈青岩正往过来走呢,忙挥挥手。 蔡瑞霖也看到了,他丢下蔡宜静,大步朝着陈青岩走了过去。 季清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蔡瑞霖这是跟陈青岩有事要谈,便蹲下身问蔡宜静,有没有哪个想吃的,她给蔡宜静拿。 蔡宜静摇摇头,抿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找陈泽木玩。” “啊,陈泽木早上都在呢,这会儿回家睡午觉去了。”季清表示有点遗憾。 蔡宜静却很胆大,主动说:“那……我可以去你们家里找他玩吗?” 她有段时间没见泽木了,今天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实在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季清没有立即答应,她对蔡宜静说:“那你先去问问你爸爸,要是你爸爸不急着回去,我就让阿姨带你去家里找泽木玩。” “好!”蔡宜静高兴点头,哒哒哒跑着去找蔡瑞霖了。 她扯扯蔡瑞霖的衣襟,蔡瑞霖偏头和蔡宜静说了几句,蔡宜静又高高兴兴跑了回来。 “爸爸准许我在你家玩,说我今天可以玩到晚上,晚上他会叫人来接我的!” 见蔡瑞霖都同意,季清自然没啥不同意的。 反正这会儿客人也不多,她便让李姐带着蔡宜静回家里去找泽木玩。 家里,四小只和许明哲并没有午睡,他们等李姐走后,跑到客厅打开电视机,美滋滋的开始看电视,大热天的睡觉不舒服,不如抱着西瓜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正看着,门口突然传来响声,若春条件反射的弹起来要关电视,被盈寒和许明哲拉住了。 泽木也说:“咱们之前都答应妈妈不再偷偷摸摸了,就看,要是妈妈说咱们,咱们也老实交代就好。” 若春这才没动,咬唇朝着门口看去。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不是妈妈,而是李阿姨和蔡宜静! 李姐一看几个孩子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呢,哎呀一声:“刚刚我出去的时候,你们不是都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盈寒实话实说:“天太热了,我们睡不着。” 若春则是盯着蔡宜静,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又不是来找你的。”蔡宜静一听若春语气不好,立马条件反射的怼回去,她习惯了说话不中听,哪怕现在跟四小只做了朋友,也还是改不过来。 若春不屑翻了个白眼,踢一脚泽木:“人家来找你的。” 泽木既然同意了跟蔡宜静交朋友,就认真把蔡宜静当朋友看,当即站起来,叫蔡宜静到自己那边坐,等蔡宜静坐下,又问蔡宜静渴不渴饿不饿。 蔡宜静刚才还担心自己这样找上来会让泽木不高兴呢,现在看到泽木对自己这么好,一下子下巴就骄傲的翘起来,给若春摆出得意的表情。 若春气不过,起来直奔卧室去了。 许明哲见状,拿起刚才若春吃的那一半西瓜,不动声色跟着若春进了卧室。 蔡宜静有心在泽木面前表现自己,对盈寒和舜华态度也比较好,四人坐在一起看起了电视,舜华对色彩的明暗度很敏感,所以哪怕是黑白电视,也会跟盈寒讨论几句,蔡宜静便告诉舜华,他们家的电视是彩色的,能看清楚里面那些人穿的都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舜华听了一下就来了兴趣:“真的吗?能看见颜色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我们家不光有电视,还有很多东西呢,只不过你们那次去我们家呆的时间太短,所以我也没想起来给你们分享。” 盈寒想到蔡宜静家里的钢琴,很相信蔡宜静说的这些话。 舜华还是在意电视色彩的事,他好奇的问蔡宜静都能看到哪些颜色。 “就跟咱们平时看到的颜色都一样啊,你看外面那些人穿的哪些颜色,电视里就是哪些颜色。”蔡宜静见舜华一脸眼巴巴的样子,立马转头向泽木提议:“要不你啥时候带你弟弟来我家玩,我爸爸过几天又要出差,他不在话,你们来我们家就不用害怕,想玩什么玩什么。” 泽木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等晚上我妈妈回来,我问一下,最近妈妈开了店会很忙,我们可能没时间出去。” 蔡宜静扁扁嘴,有几分失落。 其实,她根本就不缺人跟她一起玩,那些班上的同学,一个个都可巴结她了,抢着要到她家玩,就没见过像陈泽木这样的,她都这么邀请了,他还要推脱。 蔡宜静不高兴归不高兴,虽然被拒绝不好受,但她心中却认为这样的陈泽木更难得。 就跟若春一样,虽然她看不惯若春对若春说话没好气,可她心里是觉得若春很有骨气的,不像那些没骨气的,跟个哈巴狗一样。 盈寒看蔡宜静眼珠子转来转来,脸色也一直变化着,怕蔡宜静不高兴,笑着说:“今晚我帮忙一起问一下,尽量在开学前去你家玩一次,好不好?” “好啊!”蔡宜静一下又笑起来。 …… 卧室里,若春抱着西瓜,一边吃一边埋怨蔡宜静。 “真是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许明哲坐在一旁,一边翻看若春的暑假作业,一边没什么表情的开口:“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她得罪过你?” “当然啊!”若春心里有气,对着许明哲也是气呼呼的,“她就是我写信跟你说的那个恶霸没礼貌裙子女!” 许明哲手下动作一顿,猛地反应过来:“啊……就是她啊。” 不过…… “你后面不是说,你们已经是朋友了吗?”许明哲发出疑问。 若春闻言扁扁嘴,经过这半年时不时的相处以及少年宫的见面,其实她对蔡宜静的看法已经改变了,蔡宜静虽然说话难听做事鲁莽,但为人出手大方对朋友也真诚。 只是,她就是不喜欢蔡宜静缠着泽木,没什么理由,莫名不喜欢。 许明哲看着若春,淡淡开口:“泽木也是需要交朋友的,又不影响你们是双胞胎兄妹这一点,你这样针对她,反而显得你在意她,显得你小气。” 若春一听,顿时瞪大双眼:“我才不在意她呢!” 许明哲嘴角勾起笑容,手指在若春的暑假作业上点点:“不在意那咱们就不说她了,来说说你的暑假作业,你这几乎全部都没写啊。” 第648章 照相 洋楼? 陈青岩擦干手将毛巾挂起来,点头:“就是洋楼,像他住的那种,他说洋楼一般都不出手,出手的抢的人多得很,让我想要就抓紧。我问了下,拿下至少要三十万,当场就给拒了。” 三十万,以他现在一个月一百多的工资,得不吃不喝一百多年才能有这么多钱,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理所当然的想着,抬眼,对上季清突然亮起来的眼睛。 “……你有想法?” 陈青岩突然想起来,季清之前说过,现在的房子还是不够大,毕竟家里孩子多,需要的空间也更大。 季清咬唇,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肯定有想法啊,这可是洋楼啊,过个十几年那价格都翻到天上去了,而且有钱都买不到,都不说十几年后了,就是现在,估计都不好买,也就是蔡瑞霖有关系有人脉,才知道怎么能买到。 但是,一口气拿出三十万,这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可是三十万啊,不是三万…… 陈青岩看着季清兀自纠结,也有些犹豫了,他试着说:“要是你想要的话,要不我再问问蔡瑞霖,他今天那么问我,就是想给我借钱让我买。” 季清听着陈青岩的话,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毕竟她已经见识过蔡瑞霖雄厚的财力了,蔡瑞霖能这么鼓励陈青岩买洋楼,肯定知道陈青岩现在没钱买,所以只要陈青岩开口,他就会主动借钱,陈青岩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拒绝的很干脆。 其实想想,找蔡瑞霖借钱先买上,只要她好好努力一年,就一年,她就能给蔡瑞霖还清大部分钱了,说不定她足够努力的话,一年都能全部还清的。 她是有挣钱的能力的,只要给她时间,她就一定能挣到三十万。 只是…… 季清又迟疑了,有必要为了一幢洋楼,又让陈青岩去借钱,让自己背负那么大的压力吗? 她背负压力难受,陈青岩拉下脸去借三十万也难受啊! 何况现在这个房子,就那么不好吗? 略微一想,季清坚定摇头:“不用问了,三十万的洋楼不是咱们现在能负担起的,咱们半年前才还完现在这个房子的债,现在又要背这么多债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听季清这么说,陈青岩也松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 他不喜欢背债的生活,因为他的工资太固定了,工作又忙,家里背了债压力就相当于都压在季清一个人的头上了,他不想季清那么辛苦。 季清笑笑:“没事的,好好挣两年,等挣到钱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就算没有南城的洋楼,等北城开始发展,她也可以在北城买别墅的,反正买房子就是为了日子可以过得舒服舒心,要是一门心思买房不顾自己的生活幸福度,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想清楚了后季清也不觉得可惜,跟陈青岩一起上桌和孩子们吃饭。 次日,吃过早饭后,季清先到店里做准备,陈青岩和李姐则是看孩子们收拾整齐,一起到店里找季清,陈青岩和季清准备带孩子们去动物园,李姐则帮季清看着店。 现在店里雇的两个员工都是新人,得有个熟悉点的人看着,李姐正合适。 岚山动物园就在岚山山脚下,离原来住的科学院家属院比较近,现在住的地方倒是离得远了,一家人坐上电车,坐到山脚下附近的公园下车,再步行前往。 四个孩子包括许明哲都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讨论。 快到山脚下,远远就看到了岚山动物园的大门,以及高高的栅栏门正中央的五个黑色毛笔大字:岚山动物园。 孩子们哇一声,拔腿就朝着栅栏门跑过去。 季清和陈青岩手牵手跟在后面,快走到栅栏门前面的时候,一个举着相机的人走了过来,笑眯眯推销:“来都来了,拍个照片做纪念!” “多少钱一张?”季清问。 “四块钱一张,拍三张十块钱,你们拍完进去玩,等出来就能取照片了。”照相的师傅依旧笑眯眯的,还拿着牌子给季清看他之前拍的,“清晰的很,把你们和上面的字都拍上,人家一看就知道,你们来过这里,出来玩嘛,不拍张照片,说了人家都不信的。” 季清不禁笑了,这是听她的口音不太像本地的,以为她是来旅游的。 不过三张十块钱也不算贵,云岩县县城都是这个价格呢,人家这还是现拍,技术更高。 “那行,我们拍三张。”季清爽快交了钱,陈青岩喊已经开始疯跑的孩子们集合,过来拍照片,孩子们气喘吁吁拍过来,一听要在这儿拍全家福留纪念,一个个又兴奋了一截。 许明哲见状,自觉退到一边:“你们拍。” 若春眼睛立时瞪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拍啊?” 许明哲抿唇,没应声,他想的是拍的是全家福留念,他只是个外人,不应该在一起拍。 “没事,要拍三张呢,咱们一起拍就行。”季清知道许明哲内心深处的想法,她并没有戳穿,表现得很不在意。 于是,在照相师傅的调整下,五个孩子站成两排,半蹲的盈寒和舜华在第一排,泽木、若春、许明哲站在第二排,季清和陈青岩则站在第三排,错落有致,谁也没被挡住。 “看这里啊,不要眨眼睛啊!”照相师傅一边喊,一边按下快门。 第二张季清让五个孩子合影,作为他们第一次来岚山动物园的纪念,只有孩子们,照片便随意多了,若春做了鬼脸,泽木假装打若春,舜华在盈寒怀里,盈寒歪着头,至于许明哲,他也难得的调皮了一把,揪住了若春的头发。 咔嚓一声,照片永久定格。 第三张,季清让照相师傅给许明哲单独照了一张。 许明哲不愿意,拗不过季清,只能照了。 季清摸摸许明哲的头,温柔说:“你过来这一趟,得留点纪念,回去了可以拿照片回去给你爸爸看,剩下那两张就留在我们这里。” 第649章 狮子老虎谁厉害 许明哲抿唇,垂着头说不出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用心细腻的对待过他,哪怕是他爸爸,也没有这样过。 他说不出这一刻的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像是走在寒风猎猎的路口,本已手脚冻僵的他,突然遇到了一盆炭火,站在炭火旁的他,这一刻全身心都暖了起来。 若春看许明哲不吭声,走过去用胳膊肘故意撞了一下,拧着眉头质问:“干嘛你呢,哑巴了啊,我妈跟你说话呢!” 许明哲猛地反应过来,向季清说谢谢。 季清看着许明哲眼底那一圈红,也涌起几分心疼,她伸出手揉揉许明哲的脑袋,笑着说:“没事儿,我们家若若傻乎乎的,你别跟她计较。” 若春:“妈妈?” 为什么突然说她? 她怎么就傻乎乎的了? 许明哲却噗嗤一声笑了,她深深看了一眼若春:“没有,若若她挺好的。” 若春依旧一脸懵:“什么啊?” 她怎么感觉妈妈和许明哲打什么哑谜呢,还是她听不懂的那种! 陈青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屈起手指在若春脑袋上敲了敲:“你妈妈说你你就听着,不要喊喊叫叫的,走了,去看动物了。” 给若春十个胆子也不敢跟爸爸顶嘴,她摸着脑袋上疼的地方横了许明哲一眼,打算等会儿再细问许明哲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等交了钱买了门票,进了动物园,看到偌大的地图指示牌上各种各样的动物名字,若春立马就把这件小事忘在脑后了。 “有老虎!这儿有老虎!我想去看老虎!”若春一激动,又开始大叫了。 “好多动物啊!”舜华也惊叹。 这年头旅游的地方不多,动物园算是嘉城市的热门景点,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来看动物,季清便让孩子们手拉手走在一起,不要乱跑以免走丢。 先前许明哲讲的那个抓娃娃的恐怖故事四小只都记得呢,当即走在一起,盈寒和若春一面一只手牵着舜华,泽木和许明哲走在后面,再后面,便是陈青岩和季清。 进园后第一个参观点是狼园,只见一个背靠水泥套墙,三面由铁丝网圈起来的房子里,七八只灰狼懒洋洋的卧在一起,两只灰狼闲散的来回走着,对于来来去去参观的人们视而不见,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看见狼,一个个站在铁丝网圈外两米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看着。 盈寒看一会狼,看一会立着的牌子上关于狼的介绍,将自己看到的知识点记下来,老师布置了几篇作文,其中有一篇是写暑假见闻的,她这会儿已经打算好,到时候就写来动物园看动物的见闻。 狼群没什么反应,孩子们看了一会儿也腻了,继续沿着红砖铺成的路往里走。 再往里面走依旧是铁丝网笼,不过这回网里的动物孩子们不怕,有猕猴有金丝猴,同样也是一群一群的,不同的品种关在不同的笼子里,季清刚想向孩子们介绍孙悟空,突然想到这时候孙悟空的剧和动画片都还没出来,孩子们对西游记的故事并不了解。 也是到了九零年代,孙大圣才真正火起来,成为孩子们心目中的偶像的。 看完猴子又看了许多乖巧的动物,比如季清小时候最喜欢看的斑马,还有对着游客不断开屏的孔雀,以及长颈鹿大鹅等等。 孩子们之前都没见过这些动物,每一样动物都看得很认真,尤其是那些可以靠近一些的,舜华更是跑到网子前,瞪着大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他们。 于是,看了差不多十几样,孩子们就已经逛得口干舌燥了。 前面正好有凉亭和小卖部,陈青岩让季清带着孩子们过去坐在长椅上休息,自己则去小卖部门口排队,买了七个雪糕,和孩子们一起吃雪糕。 这会儿已经十点过了,温度渐渐升高,季清和孩子们逛得都出了汗,陈青岩三两下将雪糕吃完,走到提示牌旁看了会,过来说:“按照这个速度,咱们逛完就该吃中午饭了,进园子的时候我看到门口有家卖面的,咱们出去的时候吃。” 季清和孩子们齐刷刷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吃完雪糕又休息了一会,众人再次振作起来,又开始继续逛园子。 与其他动物都不同,狮子的笼子不是铁丝网围做的,而是一个人为挖出的巨大的地坑里,一眼望过去有几百平米那么大,地坑最下面有两个小门和一个大山洞,山洞是狮子的栖息地,小门则是饲养员喂食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如此大的地坑里面,就关着一只狮子,而另一边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地坑,关着另一只狮子。 “哇!”站在地坑上面的铁丝网后,孩子们惊叹不已。 盈寒不解问妈妈:“为什么这么大的地方,就只关着一只狮子啊?” 若春附和:“是啊,为什么他们不关在一起啊。” 季清笑而不语,扭头看向陈青岩。 陈青岩淡淡开口:“不知道。” 季清:“噗……” 孩子们:“额……” 原来还有爸爸妈妈也不知道的知识呢! 季清见状,笑着说:“这个世界很大,爸爸妈妈并不是了解所有的知识,很多知识需要你们自己去学习去了解,就像为什么狮子要单独关着,狮子厉害还是老虎厉害,这都是你们要自己去了解的。” 听妈妈提到老虎,孩子们又快步朝着前面关着老虎的园子走去,与狮子一样,老虎也是单独关着的。 黄色皮毛黑色斑纹的老虎懒洋洋的斜倚在墙边晒着太阳,兴许是晒太阳晒困了,他张开长满锋利牙齿的大嘴,对着空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看得认真的孩子们立马被吓得后退半步。 “我怎么感觉是老虎厉害呢。”舜华挠挠头。 若春也认为如此:“肯定是老虎厉害,我没来这里之前就听说过老虎了,怎么就没听说过狮子呢。” 泽木切一声:“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人家就不厉害,那我还觉得狮子厉害呢。” 俩人争论不休,季清看时间差不多了,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人脸疼脖子烧,带着的帽子都不管用,她笑眯眯催着孩子们去看最后几样动物,看完出去拿照片吃饭。 一直到坐在面馆里,没有了烈日的曝晒,季清才感觉舒服多了。 陈青岩带着许明哲和泽木去端面了,季清则和另外三小只坐在椅子上等饭,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经过,当看到熟悉的身影身边还有一个已经几乎模糊的身影,季清不禁瞪大了眼睛。 林晚意和季品鸿? 第651章 金卡 季清咬唇,点头。 片刻后,她轻声说:“我讨厌抛妻弃子的男人,太不负责任了。” 陈青岩拧眉,随后将季清轻轻拥在怀中。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什么都没说。 在温暖的怀抱中,季清的情绪好多了,她如同大梦初醒般,长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都是一个梦呢,不想那么多了。” 距离未来时间还长,她可以慢慢来的。 即便这一世妈妈还是会爱上爸爸,被爸爸伤害,那也还有她在呢,她会帮助他们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生活也不再是当年的生活。 随着干货店渐渐生意稳定,许明哲带着照片坐上火车回去,孩子们也开学了。 如今住的地方离上学的地方远了,孩子们每天早上上学,都是李姐去送,中午也是李姐接,季清看理解一个人照顾四个小孩忙不过来,又找了一个钟点工,专门在李姐照顾孩子们的时候,负责做杂活。 李姐一跃从保姆变成管理者,工资也涨了,一天天别提多开心了。 她小心存着季清给她的工资,已经盘算好了在季清这里好好干,争取能挣到养老的钱,有了前几次教训,季清给她涨工资的事,她没跟儿子儿媳妇说,说了怕又是麻烦。 饶是如此,这天周日,孩子们去了少年宫,陈青岩负责接送,季清便带着李姐去了商场。 这年头时装杂志还没流行起来,家里的电视机也是黑白的,看不清楚里面的人都穿些什么,于是季清想出一个办法,那便是去商场看衣服。 商场的衣服一部分是从批发市场拿的,也有一部分是从国外进口的,无论是颜色搭配还是款式,都有一种跨越时代的经典感。 马上就入秋了,季清今年想给服装店进一些经典不过时的大衣,不仅要款式好看,还要质量好,能一穿穿好几年那种。 进了商场自然想买东西,季清现在兜里有钱,也不含糊,给自己买了高跟靴,丝绒长裙,手镯,还送了李姐一个珍珠发卡,李姐不好意思收,季清索性直接给李姐戴头上了。 一边逛,季清还一边不着痕迹的打听,商场那些好看的衣服是从哪儿进货的。 有些人嘴里打着转不肯说,有些人则不怎么在意,笑着说都是从海市进来的,都是海市最流行的款。 季清将这些都在心中默默记下,并计划着回头叫上黑云一起去海市批货。 俩人一圈商场逛出来,季清逛饿了,便叫上李姐坐电梯去十六楼吃望湖餐厅。 望湖餐厅是嘉城市最新开的餐厅,就餐价格较其他餐厅要高出三倍不止,报纸上宣称为嘉城市位置最高最好的餐厅,坐在餐厅里,能一眼将嘉城市尽收眼底。 餐厅刚开不久季清就和陈青岩一起带孩子们来吃过,季清觉得里面的意面做的不错,想自己吃的同时也想带李姐尝尝,李姐喜欢做饭,要是李姐能做出意面,那以后孩子们馋了的时候,也不用大老远跑一趟。 至于价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顿饭几十块钱还是几块钱都是一样的。 李姐先前听孩子们讨论过望湖餐厅,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来吃一顿,惊诧的同时也带着几分忐忑,提着购物袋,跟在云淡风轻的季清身后,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季清穿着洋气,刚走到餐厅门口,穿着白色衬衣红色马甲西装裤的女服务员立马走了过来,热情招待:“您好,请问几位。” “两位。”季清从包里掏出上次花了一千元办的会员卡,递到服务员面前:“给我们安排个靠窗的位置。” 服务员一看季清的气度和穿着,就知道非同凡人,再看到季清直接掏出餐厅办的金卡,也就没有在意跟在季清身后腰都不敢抬的李姐,引着季清往里走,一路上都是笑盈盈的。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李姐放下手中的购物袋,看服务员离开后,才吐出一口气。 她左右瞧瞧店内金碧辉煌的装修,压低声音对季清说:“老板,我还从来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 季清正在看菜单,闻言微微一哂:“这也是我来过最高档的地方。” 她迅速点好菜,把菜单递给李姐。 李姐压根就不敢接,推辞道:“老板,你点。” “那行,我来点,你不喜欢咱们再换。”季清点了牛排又点了意面和小吃,而后和李姐一同看着窗外一览无余的风景,心情莫名舒畅。 李姐发自内心肺腑的感慨:“这楼可真高啊,看外面的时候,跟站在山上看一样。” 季清笑笑:“就是。” 李姐不是话多的人,季清也不是,俩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着上菜。 渐渐地,李姐也放开了,没那么局促了。 这时,另一边,隔着十来米的地方,穿着白色长裙,将头发烫成大波浪卷的女人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男人:“你快看,那不是你妈吗?!” “啥?”理着平头短发,穿着衬衣西装裤的男人偏头,疑惑的看着女人。 女人啧一声,已经有几分急了,下巴微抬指向一个方向:“那边,你自己看,是不是你妈?” 平头男人转过半边身子看去,在看到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后,也惊了。 “我妈怎么会在这儿?”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女人嘴角撅起来,远远打量着婆婆身上那老土的衣着,眼底有几分鄙夷,心中也在想,这么好的餐厅,自己那个乡村婆婆是怎么进来的。 就连她,也是因为丈夫单位的领导好不容易生了儿子过百日,特别订了这家餐厅,她用了家属的名额,还准备了礼物,这才有机会来的。 不然,一顿饭随便吃掉几十块,那就是大半个月工资,她哪里有那么多钱消费,再说进来用餐的都非富即贵,她就算豁得出去钱,也没底气随便进来。 别说她了,她单位那些人都没一个人来过,她就指望着今天来见了世面,明天上班去给同事们炫耀呢。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那个讨人嫌的婆婆,居然也在这儿,还坐的是窗边的位置?! 第653章 我正为难呢 季清之所以站起来像对面的男人女人打招呼,一是出于礼貌,二则是出于对方毕竟是李姐的儿子和儿媳,是李姐虽然不满却也最亲的人。 所以一开始,季清还是客客气气的。 可对方丑恶的嘴脸,实在是让她恶心,让她一点都不想给这样的人好脸了,所以她拉着脸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喝水看向玻璃窗外。 而钱小梅听到婆婆口口声声称呼季清老板,终于将目光投向季清。 她上下打量着季清,问婆婆:“妈,你这位老板,具体是做什么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也是让人不太舒服的。 李姐在自己的事上糊涂,看旁人的事却还是清醒的,她听儿媳妇这么问,当即就不太高兴了,并不回答,而是说:“你们不是还有事吗,你们去忙你们的。” 言下之意,赶紧走人。 可钱小梅哪是这么好打发的,她既然已经在心中认定了婆婆来这地方来的鬼祟,就不会轻易放过。 她笑了笑,看向季清,嘴里也发出赤裸裸的挑衅:“我们不太忙,妈,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咱们都是大大方方的人,又没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季清闻言,终于嗤笑一声。 李姐在季清家里干活没有一年也快了,虽然季清在家里从不发脾气,见了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在日常的相处和看季清做事时候的雷厉风行,她是能看得出季清是有些手段的。 再说了,没有手段怎么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呢? 所以,看到季清变了脸,李姐立马就慌了。 她怕季清因此生自己的气,也怕这样不懂分寸的儿媳,在季清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毕竟儿媳怎么厉害就是在家里厉害,真让她出去做点大事她是一点能力都没有。 就算她也不喜欢这个儿媳,可毕竟也是自己儿子娶的老婆,说到底李姐是不想在外面这样的大庭广众下闹起来的。 于是,她连忙向季清赔礼道:“老板,我这儿媳不会说话,她跟谁说话都这个样子,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这儿可能还有些话说,你先吃,我跟他们出去说。” “我怎么不会说话了?”钱小梅不高兴婆婆这么说自己,嚷嚷出声。 雷福也无脑帮腔媳妇:“妈,你怎么好赖不分啊,小梅这是帮你呢,我们看到你跟陌生人在一起,肯定要问问怎么回事,就问问你老板是做什么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钱小梅切一声:“遮遮掩掩的不敢说,我看肯定没干好事!连干什么的都说不出来,还能进这样的餐厅,不会是溜起来的!” 李姐语塞。 她从前觉得儿子儿媳妇不讲理,但还没发现,俩人居然这么咄咄逼人,还这么愚蠢! “餐厅门口站着服务员呢,我们怎么溜,我们光明正大进来的!”李姐也有些来气了,声音拔高几分:“你们这是想问人家干什么吗,你们就是来给我找事的,看我出现在这里,你们觉得我不配,我进不来!” 钱小梅心中龌龊的念头被挑明,她恼羞成怒,也跟着生气起来,她手直接指向季清:“妈,我跟你才是一家人,作为一家人,我关心一下你而已,你这么护着她干什么?” 李姐被气得哼哧哼哧的,不是她不愿意说季清开店挣钱的事,只是她儿媳妇一开始就带着恶意问,她既不想让季清生气,也下意识就不想说。 什么人啊,跟查贼似的,要是真的那么关心她,她都在外面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保姆了,怎么没见关心一下? 现在说关心,呵呵! 她生气得很,反问俩人:“那你们呢,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吃一顿死贵死贵吗,我没钱进来吃,你们又有钱了?” 雷福皱着眉头回答:“妈,你说话别太难听,我单位领导给儿子过百日宴,我带小梅一起来的。” 钱小梅抱着胳膊:“就是,我们正大光明。” 直到这一刻,季清仍旧没有搭理钱小梅和雷福。 她扫一眼钱小梅指着自己的手指,伸手叫了服务员,服务员一看是金卡客人,快步上前,躬身问季清:“女士,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季清是想问自己的菜什么时候才能上的,不料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钱小梅先对着服务员讥讽说道:“你们这家店不是有门槛的吗,怎么随便人都能进来,她都进来坐了这么一会儿也不点菜,你们也不管管!” 服务员疑惑抬头,不解的看向钱小梅。 方才服务员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听到了钱小梅喊另一个客人妈,她便认为这些人是一起的,只是拌拌嘴而已,没想到钱小梅居然说出这种话。 难道不是一起的? 还是说,熟人吵架了,所以闹着呢? 季清还是没搭理,服务员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想您搞错了,这位女士是我们店的金卡会员,她是拿金卡进来的,也已经点菜了。” 金卡? 钱小梅当场愣住。 什么金卡?她怎么都不知道还有金卡?那是干什么用的? 看钱小梅吃瘪,季清表情没变,轻声对服务员说:“帮我看看我点的菜怎么没上,都等了挺长时间了。” “今天有人订了桌给孩子过百天,所以厨房那边会慢点,我现在去帮您催一催,你再稍等一下,真不好意思。”服务员说完,欠欠身走了。 既然还要等,季清便打算先去趟卫生间。 她起身,看着李姐说:“我去趟卫生间。” 李姐:“好,我在这看着。” 季清转身离开后,李姐再也忍不了了,冲着儿子气愤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是我的老板,你们这么对着她乱说话,是诚心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钱小梅:“我们这是关心……” 李姐:“别装了,你们关心我不是这样给我难堪!更不是这样给人家难堪!人家好心带我来吃个饭见个世面,让你们给惹一肚子气!” 雷福从小到大都是人之骄子,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也习惯了母亲对自己百依百顺,这会儿看着母亲尽力维护一个外人而吼自己,也有些不高兴了。 “妈,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就问问她干什么的,怎么就给她难堪了?” 钱小梅:“就是,难不成,干的不是正经事?” 她看季清漂亮又烫着卷发,既有女人的妩媚又有被钱养着的贵气,想起丈夫单位那个领导的小情人,恶意揣测道:“不会是给人家当情儿的。” 李姐气得快晕过去了,直接说了:“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老板她是开店做生意的,人家的货在商场都有呢,她丈夫是搞研究的,人家清清白白,能挣钱有身份,你们说话小心点!” 而另一边,季清从卫生间出来,遇到了一个熟人——云峰。 云峰是出租车车队的经理,季清当初去谈过年礼盒的时候认识的,也是帮过她的那个出租车师傅云若海的弟弟,那次礼盒生意谈成之后,季清又陆陆续续坐过几次云若海的车。 慢慢熟了之后,逢过节季清就会去云峰那边跑一趟,送点礼盒谈点生意,出租车车队办公室有电话,季清现在要用车,会提前去邮局给出租车车队打电话,表明啥时间啥地点,需要车跑一趟。 比起之前,这样方便不少。 前些日子季清嘉城市的干货店开业,还请了云峰过来捧场。 云峰今天过来,同样是来捧场的。 表兄四十岁得了一个儿子,欢喜的不得了,特地花大价钱在最新开的望湖餐厅给儿子过百日宴,还让他叫了出租车车队的几辆车,把家里人一起拉过来的。 除了家里人,来的还有表兄单位的同事,当下环境,人人都知道开车能挣钱,云峰又是出租车车队经理,自然更是香饽饽,被捧着喝了不少酒。 他就是走到没人的地方醒酒,才看到季清的。 “季老板,你来这儿吃饭?”云峰嘴里叼着一支烟,伸手打招呼。 季清点头:“是啊,好巧,你也来这儿吃饭啊,看来这望湖餐厅的名气还真是挺大的。” 云峰摆手:“我一个粗人一看就不是会享受的,是我表兄,他给儿子过百日宴,我过来给他祝贺。” 季清顿时明白,跟李姐的儿子儿媳妇是一拨的,她顿时有了一个主意,嘴角翘起来,笑着指指云峰手中的烟:“这儿不是不让抽烟吗?” “管得了大厅,能管得了男厕所嘛。”云峰努努下巴,示意要去男厕所抽。 季清:“那我先不拉着你说话了,你先过去抽,我就坐在那边窗边的位置,你等会儿要是不忙的话过来找我,我跟你谈点事。” 云峰当即应下来:“行,你先过去,我抽完烟就过去。” 季清勾着唇往座位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李姐那儿子儿媳还在呢,还拉着李姐不知道说什么,李姐看上去已然不胜厌烦,都快暴走了。 她冷哼一声,抱着胳膊走了过去。 钱小梅和雷福压根没有注意到季清的到来,他们不相信李姐说的季清在商场卖货的话,非要李姐具体说一说,李姐看儿媳这么难缠,是一点都不想说了。 她害怕说了之后,事儿精儿媳给季清添麻烦。 结果就是,她越不想说,儿媳妇越要问,简直陷入了死循环。 到了最后,问不出来,钱小梅一跺脚:“妈,我看你真是遇上骗子了!行,你不想说,那我直接问她!” 钱小梅一转身,对上季清冰冷的眼神,差点吓得一个趔趄。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提防的看着季清:“你干什么?” 季清挑眉:“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啊?”钱小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咬着牙不服气质问:“你也别怪我冒犯,我们做儿女的为老娘担心是天经地义,要不是我妈遮遮掩掩不肯说,也不至于这样。” 季清:“哦。所以?” 钱小梅:“所以我想冒昧问问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做的是不是正经事,只要你说了,我们就不再打扰你了。” 李姐已经没眼看这个愚蠢又恶意满满的儿媳妇了,反正她这个儿媳妇,就是跟她过不去,就是看她今天过来这里吃饭了,想让她下不来台罢了。 绝望的李姐索性坐了下来,垂着头将脸别过去。 以前她老姐妹到家里找她,她儿媳妇就对着人家这样一通盘问,说话夹枪带棒,最后把她老姐妹给气走了,这次跟那次,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绝望的同时,李姐又有些伤心,她伤心自己把儿子教的太傻,竟然看不出自己媳妇有多坏! 季清盯着钱小梅那张理所当然的脸看了几秒,微微一哂:“你问我就要告诉你?你是公安局派来调查我的?那你出示一下证件,我看看我是犯了什么罪。”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就是说不出口。”钱小梅看季清避而不答,越发正义感作祟,嘴里的话也凌厉了起来:“你要是做的是不正经的事,我们就不能让老娘再给你做事了。” 季清呵呵:“不让给我做事,你打算把老娘接回家养着?” 不等钱小梅回答,季清对着雷福又开口:“我可是听说,你娘现在没有地方可以住,才来做住家保姆的,你这个当儿子的我看挺孝顺,既然这么关心老娘,怎么不把老娘接回家养着还让老娘出来工作,不会是你媳妇看不顺眼你老娘,逼你老娘出来的?” 此话一出,雷福脸上顿时挂不住。 钱小梅也急了,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挑拨离间! “你……” “吆,还挺多人啊。”云峰的声音懒洋洋插进来,再一看,季清居然在跟人对峙,他忙问:“季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咋还闹上了?” 季清之所以跟钱小梅抬杠,激怒钱小梅,就是在等云峰过来。 闻言,她转头看向云峰,露出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这俩人觉得我没资格来这家餐厅吃饭,搁这儿盘问我是干啥工作的,要我证明自己是个正经人。云哥,我正为难呢。” 第654章 釜底抽薪 李姐还是叹气:“没用的,我一个老娘说话她都不听,你说话她肯定才不听。” 季清却不以为然:“你说话他不听,正是因为你是他老娘,他知道你对他媳妇有意见,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回头他媳妇说你是婆婆容不下儿媳妇,那你说的话就都是白搭,而我是外人,我说什么相对都是客观的,他就算不会当时就听,回去也会想一想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李姐想了想,发现季清说的没错。 一想到儿媳妇给自己受的那些气,李姐就算不太确信季清的话当真能成,也有了试一试的念头。 她教育不好儿子,有季清帮她说两句,也挺好! 不过,她又有了另一个问题。 “老板,那我给你叫他去?就怕那钱小梅又跟着来,我回我儿子家住的时候,那钱小梅就生怕我儿子给我塞钱塞东西,时时刻刻防着我呢!” 季清优雅的将一块牛肉送进口中,淡然自若道:“不用,他们等会儿就来,到时候你什么都别说,我来就行。” 李姐知道季清做事靠谱,当即也热血起来:“行,老板我听你的!” 俩人吃完饭,季清又要了两杯饮料,慢慢品尝着。 她已经听云峰说了,钱小梅和雷福是来参加孙局长儿子百日宴的,这种聚会肯定会麻烦些,一下两下脱不了身。 李姐一直没等来人,有点着急了,但看到季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能安慰自己镇定,季清说他们会来,他们就一定会来的。 果不其然,饮料还没喝几口,钱小梅就挽着雷福快步走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至:“哎呀,我还担心我们那边磨蹭着你们吃完走了呢,太好了你们还在呢,今天吃的怎么样呀,娘,要不咱们一起回去?” 李姐严格听季清的话,抿着嘴唇不吭声。 钱小梅见状,又笑盈盈转向季清:“老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这种小市民一般见识,你接下来还有啥事儿嘛,我们一起过去呗,就让我跟雷福帮你提提东西,也算是赔罪!” 季清抱起胳膊,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笑意看着钱小梅。 要不怎么都说脸皮厚心眼多的人无敌呢,这女人百分百是回到那边饭局上,又找云峰打听了一番自己,知道自己做生意挣钱,又有意护着李姐,赶紧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巴结了。 至于方才那些难堪的场面,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 雷福到底没钱小梅这么圆滑,笑容就不自在多了,当然了,要不是媳妇硬拉着他要过来认识,他也不想来的,什么做生意挣了大钱的人,跟他一个吃铁饭碗的有什么关系呢。 季清将两人脸上有趣的表情尽收眼底,轻咳一声。 钱小梅笑得更欢了,连身体都微微欠着,姿态放得不可谓不低。 饶是如此,季清还是没给她好脸,季清抬抬下巴,对钱小梅说:“你先到一边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这位雷福先生说一说。” 钱小梅脸上的笑一秒僵住,她不可置信的看看季清,又看看雷福。 季清勾唇:“怎么,不是要赔罪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没有,行的。”钱小梅暗暗咬牙,暗地里手指在雷福胳膊上拧了一把,提醒雷福。 雷福一个头两个大,他知道季清只是做生意的和自己领导没什么交集后,就不太想跟季清说话了,更不要说,还是以这么尴尬的方式。 钱小梅走远后,季清让雷福坐下,就坐在李姐身边。 李姐看儿媳妇被季清赶走,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差点就要对着儿子开始数落儿媳妇了,还是季清一个眼神,她才没坏事,赶紧忍住。 雷福垂头搓着手,催促季清:“姐,今天的确是我们不对,当时我脑子不合适,现在想想做的真差池,我向你道歉,还有什么话,你就说。” 季清点点头:“刚才你那么为难我,你想没想过,如果我生了气,回去后我是不是会为难你的老母亲?” 雷福听到季清这一句,猛地抬头:“这事儿跟我妈没关系!” “我知道没关系,是你跟你媳妇做的,但是你们确实让我很不爽,我好好来吃一顿饭,被你们搅得鸡飞狗跳,你仔细想想,要是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不会越想越气,非得把这口气出了才行?那到时候你们惹了事拍拍屁股走了,是不是所有错都得你妈担着,我所有的气都得你妈受着?” 季清声音清澈镇定,是那种让人听得很舒服却又很信服的语气。 雷福听后,懊恼渐渐爬上脸颊。 季清看他这样,知道这男人还不至于无药可救,便摇头继续道:“你念过书,应该知道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妈是个自强的女人,现在还不需要你养,她自己挣钱自己争气,不给你添一点麻烦,这么伟大又无私,在我看来,实在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你们了,让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让她下不来台,我一个外人都替你妈觉得不值,真不知道你这个当儿子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雷福被季清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俨然一个犯了错的学生,搓着手认错:“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是啊,你没想,因为你当时只顾着顺你媳妇的心去了。”季清长长叹出一口气:“雷福,我不是在这儿挑拨你跟你媳妇,我作为一个女人,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媳妇跑来闹事,多半是知道这样会让你母亲下不来台的,当然了,也会损害你的面子。不信,你回去问问她。” 尽管心中难受,雷福还是第一时间为媳妇反驳:“不是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刚才也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担心我妈,想关心我妈。” 季清看一眼失落的李姐,点头:“那我就姑且当她是无辜的,不说她了,说回你自己,你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想必也是有些抱负在身上的,未来也想要出人头地。那么,作为一个已经算是出人头地的人,我警告你一句,但凡事业成功的男人,是不可能把媳妇纵的像你媳妇那样在外面大呼小叫一点分寸都没有的。除非,你想当个在媳妇后面躲着的小男人。” 第657章 失败了 季清走过去,冯清莉张口就夸:“听我家嫣嫣说,今天你家二姑娘是主持人,可真了不得啊。” “还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这段时间天天在家里练,我还从来没见过她对什么事那么认真。”季清谦虚道。 冯清莉哎吆一声:“孩子们嘛,你让她多尝试,当这个主持人虽然对未来找工作没什么用,可到底能锻炼胆量呢。” 季清:“嗯,就是。” 要是真的有做主持人的天分,那以后以此为工作也不是不行。 这话季清没说,冯清莉看到季清手里抱着的照相机,又聊起来,听到季清是为了给若春拍照专门去买的,不禁直接道:“有钱可真好!想买什么买什么!以后我也要努力,向你一样当个女强人多多赚钱!” 季清听着哈哈大笑。 她觉得冯清莉没说错,这一台照相机的钱是普通职工几个月的工资,要不是她做生意挣钱,只凭陈青岩的工资,是不可能舍得买的。 俩人一边随着家长的大流往学院的操场走,一边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聊着聊着聊到冯清莉身上。 冯清莉生完孩子几个月了,身材恢复的还不错,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不过脸上看着憔悴了许多,尤其是眼睛那一块,带着明显的疲惫感。 “奶孩子太痛苦了,我生完嫣嫣实在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当时有多痛苦了,现在再体会一次,真是生不如死,生下来这段时间,可比怀孕生产痛苦多了,不瞒你说,我自从生下小宝到现在,晚上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季清听着心疼,从旁出主意:“你要不请个保姆?” 冯清莉摇摇头:“想过,我也提过,我家婆说用不着,她白天能帮我看,夜里许家平能帮我看,保姆来了也是多余,住也没地方住,还不放心。在这方面她比我还固执,我就懒得争了。” 季清抿唇,看冯清莉没有想争取一下的念头,也没再劝了。 毕竟这个年代生了孩子用月嫂的概念还没深入人心,甚至是普通保姆,很多人家都觉得靠不住不敢用,就更不要说专门照顾小孩子的保姆了。 就季清知道的,很多婆婆虽然嘴上说会帮忙会照顾,可真到了哄娃的时候,哄的最多的还是孩子的妈妈,作为一个有着先进思想的人,季清心想,如果自己怀孕,不管谁说什么,她是一定要请月嫂和保姆的。 冯清莉好在单位对她不错,让她生产完可以在家休息半年,工资照发,因此她倒是不用担心工作和钱的问题,她现在每天在家里主要负责奶孩子带孩子,婆婆和许家平负责给孩子洗尿布哄孩子睡觉,也还算是不错了。 又说到许嫣,“现在生了妹妹,她态度比以前好了,不再跟妹妹争爸爸妈妈,每天都想着多看看妹妹,还给妹妹唱歌呢。” 又说到自己婆婆,“能看出来,我这一胎不是儿子她还是挺失望的,不过许家平高兴我也高兴,孩子都生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喜欢也得接受。” 季清听着,安慰冯清莉:“我觉得生个女儿挺好的,生个儿子你婆婆偏心孙子,肯定会冷落许嫣,到时候又是别的麻烦,现在生个女儿,许嫣高兴,以后妹妹长大了跟姐姐关系也好。” 冯清莉:“就是,我也觉得女儿好,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 操场上摆满了小板凳,学生们坐在前面,按照班级划分,家长们坐在后面,位置则是随意的,季清和冯清莉坐在一起,看着操场上乌压压一片人以及挂着红布和彩旗,被精心布置过的主席台。 不一会儿,主席台旁边的大喇叭上响起音乐,原本吵吵嚷嚷的操场声音小了下来。 紧接着,穿着白色衬衣戴着红领巾的男孩女孩上台,对着话筒开始发表演讲。 季清连忙拿起相机,对着主席台上化着妆的若春拍照。 拍了两张她发现离得太远了,只能跟冯清莉说一声,提着照相机跑到前排去,前排负责秩序的老师看到季清手里拿着照相机,也都没有拦着。 他们还以为季清是请来负责拍照的呢。 季清见状,便不止拍了若春,还拍了老师们,拍了四小只的班级,抓拍了一切有亮点的画面。 主持人念完致辞,便是元旦联欢会的流程,给一个又一个节目报幕,节目并不算丰富,基本上就是唱歌和演讲,连跳舞的都很少。 不过,孩子们却看得很开心,鼓掌声不断。 到了下午一点,元旦联欢会终于结束了。 季清举着相机拍的手都酸了,她到各个班级找到三小只,和冯清莉许嫣会合,一行人站在主席台附近等若春。 没等多久,若春带着厚重的舞台妆容从主席台后跑了出来。 季清拍拍相机:“放心,妈妈都拍下来了。” 冯清莉举起大拇指:“若若你太厉害了!” 若春咧着涂的红红的嘴唇笑了,挠挠头:“大家都这么说呢。” 泽木看若春又变回那个骄傲的若春了,又开始了毒舌模式:“别人夸你那是恭维你,你自己还夸上了,真是不害臊!” 若春追着打泽木,季清则对冯清莉说:“走,中午我请客,咱们为了庆祝今天若若主持成功,去吃顿好的。” “好啊!” …… 季清虽然买了相机可以自己拍照,洗照片还是要去照相馆,她也没耽误,当天吃完饭就把相机拿到照相馆,花钱让人家把照片洗出来。 照相馆速度也快,三天后季清去取了照片,留下一些对自家有纪念意义的,其他的一些关于领导和节目的,季清让若若拿到学校,送给了老师。 老师别提多高兴了,当场就表扬了若春,并表示来年有主持第一个找若春。 一切都让人高兴,只除了一件事。 那就是陈青岩一直没有回来过,一月中旬季清终于忍不住,跑了一趟研究所,研究所那边也没办法,说是陈青岩去了基地,一时半会回不来,除非项目圆满结束。 然而,又过了几天,外面下了雪,季清和孩子们一起在家里看电视,没想到从电视上,看到了卫星发射失败的新闻。 第658章 坚定 季清当时就愣住了,她看着电视里说的卫星研究基地,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那基地就在距离嘉城市车程几个小时的无人山区,再结合陈青岩之前偶尔提到过的一些信息,不难猜出来,陈青岩便是在做这个工作。 只是……失败了…… 那将会怎样? 按照以往的习惯,陈青岩都是完成一个项目才能回来,这次失败了肯定会继续研究,应该……有段日子不会回来了? 马上就过年了,本想着陈青岩起码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现在看来,估计是悬了,别说过年了,这么大的项目失败,恐怕陈青岩他们都没人有心思过年了。 想到这些,季清心里沉甸甸的,止不住的为陈青岩担心。 若只是暂时回不来,继续研究,那不管是几个月还是一年,都没关系,她害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陈青岩会不会太辛苦了,会不会有危险? 孩子们和李姐都不知道这些事,孩子们对着电视说说笑笑,李姐一边听孩子们说笑,一边低头打着毛衣。 马上就过年了,李姐想给儿子雷福打个新毛衣。 季清几乎没法抑制自己负面的情绪,她起身走到门边,拿起大衣开始穿鞋,李姐见状,起身过去问季清:“老板,怎么了,要出去吗?” 季清咬牙:“嗯,去店里看看。” 李姐没发现季清的异状,点点头:“那你小心点,外面路滑得很,我到了时间就开始做饭,孩子们这边我也看着不让他们出去乱跑。” 季清:“好的。” 走出大门,季清闭上眼睛,鼻头酸得要命。 她下了楼漫无目的朝街上走,看到伫立在街边的邮局,盯着邮局看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进去,给陈青岩的单位拨通了电话。 电话一直在占线,显然是那边也事情很多,季清坚持打了几个后没有再打了,兴许研究所那边在谈论重要的事,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走出邮局,雪已经停了,有阳光从云朵的缝隙中流淌下来,洒在洁白的积雪上,映射出莹莹的光。 季清深深呼吸一口,冷气钻进肺里,她瞬间冷静了。 现在这个时候,陈青岩那边肯定比她更难受,她作为陈青岩的后盾,不能乱了方寸,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镇定,将一切都做好,静静等陈青岩回来。 做好了觉悟,季清心里也坚定了,她到店里忙碌了一会,又跟店员们说了过年放假的事,再有三天就是除夕,跟嘉城市其他单位一样,干货店除夕当天放假,放到大年初七,总共放七天假,跟正规单位一样,这七天假照样算工资,到时候上班了还发开业红包。 店员们自然是高兴,直夸老板大方。 季清笑笑,又叮嘱了一下记账的事,便从店里出来,到菜铺买了菜回家,到家后李姐已经在做饭了,孩子们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不过这会儿,电视里已经开始演电视剧了。 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季清咬咬唇,勾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脸。 第二天,季清买了些肉和糖,去了一趟柳卫东家,柳卫东也不在家,赵玲告诉季清,柳卫东之前倒是回来过一次,回来的时候喜气洋洋的,说是今年这个项目是大项目,到了过年的时候所里肯定会发大笔奖金。 季清听得唏嘘,想必那个时候,柳卫东也没想过,卫星会发射失败。 看赵玲并不知道卫星发射失败的事,季清也没说,只对赵玲道:“他们这个任务挺重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过年呢,不过不管能不能回来,咱们都自己好好张罗,让孩子们开心过年。” 赵玲知道柳卫东的工作性质,虽然柳卫东的工作没陈青岩那么关键,但在柳卫东的耳提面命下,赵玲也是有所准备的。 “今年我也挣了钱了,他没给我工资我也办了年货,到时候他要是还回不来,我就带着孩子们去走亲戚。”说到这个,赵玲也感慨:“这幸亏是我闯出去了,要是我没闯出去,现在估计都愁的快哭了,说起来这个,我真是止不住的想感谢你。” 季清并不居功:“没什么好感谢我的,是你自己闯出去的,你该感谢你自己。” 赵玲笑了:“对,也感谢我自己。” 话是这么说,赵玲还是给季清装了许多吃的用的,有自己做的饼和花样,有给四小只织的毛线手套围巾,满当当两大袋子,季清提着都不好意思了。 临到门口,季清对赵玲说:“我要是今年不回老家的话,年初二我带孩子们过来拜年,到时候咱们再聊。” 赵玲:“好!” 回到家后,季清把赵玲送的围巾和手套给孩子们,不得不说赵玲细心,虽然有段日子没跟孩子们见面了,手套的尺寸却是严丝合缝的合适,手套背面的花样也各有不同,明显是花了心思,孩子们也都很喜欢。 季清便琢磨着,也得给赵玲的两个孩子买点东西,到时候过年的时候送给,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越来越好。 除夕当天,孩子们终于忍不住问起来,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这都年三十了爸爸还在忙吗,爸爸会不会没法回来了。 季清内心翻涌,面上却表现平静:“爸爸没回来就是在忙工作,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给爸爸添麻烦,爸爸肯定是希望咱们在家里开开心心的,所以咱们自己过年就好。” 爸爸不在家,孩子们肯定还是失落,但也没办法,好在妈妈为了安慰他们,压岁钱给的足够多,实在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 基地里,陈青岩从数据台上下来,端着饭盒去打了饭,面无表情的一口一口吃完。 他已经连续二十个小时没睡觉了,脑袋里空白一片,一点多余的念头都没有,吃完后他到水池洗饭盒,听到水池边另外一个同事感慨:“原来今天是除夕啊。” 陈青岩闻言愣了下,脑中闪过季清和孩子们的脸。 卫星发射失败,所有人都陷入痛苦之中,他最近忙得废寝忘食,连日子都没记过,没想到,居然已经是除夕了吗。 洗完饭盒,陈青岩回到基地的宿舍,脱掉鞋躺上了床。 被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袭来,几乎快要将他淹没,陈青岩捏紧拳头,忍着发酸的鼻头,暗暗告诉自己。 五分钟,他就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五分钟,之后立马睡觉,六个小时后还要继续投入工作,他必须得进入休息。 他答应过她的,要好好休息,保护好身体。 第659章 榜样 大年初一早上,研究所的人来了一趟,提着米面油慰问品,告诉季清,陈青岩这段时间都回不来,让季清好好照顾自己好孩子。 季清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因此也算是平静的接受了。 慰问人员临走的时候,在门口看着季清,夸道:“去了那么多家,就数你最淡然了,谢谢你支持我们工作,支持我们国家的发展进步。季同志,辛苦了!” 季清当即有些想哭,但还是忍着了,她对着慰问人员坦然一笑,大方道:“能参与到实现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宏业中,我自豪,不辛苦。” “好!自豪!”慰问人员士气瞬间高涨。 本是来鼓励季清的,这会儿反而被季清鼓励了。 慰问人员走后,四个孩子从季清身后出来,脸上皆是失落:“妈妈,爸爸真的最近都不回来了吗,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不知道,估计起码得几个月。”季清这回如实说了,她走过去将四小只揽进怀里:“爸爸是在做伟大的事,咱们应该支持他。” 妈妈的话带着能温暖人心的力量,孩子们听了后,也不再追问了。 因为陈青岩没回来,季清便决定今年过年不回老家了,她到邮局给张娜打了电话说了,让张娜转告给季老四,另外又跟张娜讨论了一些店里的事。 爸爸不在身边,孩子们总归是有缺失的,所以季清尽可能多的陪伴在孩子们身边,初一一整天,季清和孩子们什么都没干,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到了初二,季清让孩子们穿戴整齐,带上他们去赵玲家里拜年。 前两天说过初二拜年的话,赵玲一大早就起来做好吃的,季清带着孩子们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了。 开门的是柳红红和柳大龙姐弟,季清将从商场买的文具盒和珍珠发卡递过去,祝俩人过年好。 柳大龙一看就知道,季清给的文具盒是商场橱窗里最漂亮的,双层还有密码设计,一个要十块钱,他们班上只有一个男同学才有,瞬间高兴的跳起来。 柳红红也是惊讶到合不拢嘴,她平时用的头绳都是在街边小店随便买的,就几分钱一个,虽然她也爱美,但爸爸妈妈没打算给她买这些,她也就没想过,像这么漂亮的珍珠发卡,她从来都没拥有过。 “哎呀,咋站在门口不进来呢。”赵玲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 柳大龙抱着文具盒冲过去,举起来给赵玲看:“妈妈,季阿姨送我的!” 赵玲一看文具盒精美的外观就知道肯定不便宜,哎吆一声:“这咋好意思啊!” 季清:“小东西而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给家里几个孩子买东西的时候顺便买的,孩子们喜欢就好。” 进到屋里坐下,赵玲在厨房忙碌,季清又悄悄给了柳红红和柳大龙一人十块钱做压岁钱,并叮嘱俩人,先不要告诉妈妈。 兄妹俩往年收压岁钱,总数最多也不超过五块,今年直接一下收了十块,他们都惊呆了,高兴得越发手舞足蹈。 最关键的是,平日里收到压岁钱都是给妈妈拿着的,这份钱居然可以自己拿着,而且不用告诉妈妈,兄妹俩可以说是在这一刻都要爱死他们的季阿姨了。 季清看兄妹俩高兴,自己心里也欣慰。 同样是父亲因为工作原因回不来的家庭,能让孩子高兴一点,就高兴一点。 赵玲厨艺好,跟季清比较新潮的手艺不同,她会的都是一些很传统的食物,比如腌肉拌菜搅团之类的,孩子们这一类吃的少,好吃的同时也觉得新鲜。 两家的男主人都不在家,倒是在这一刻让两家人有了共同语言,心理上也更亲近。 吃完饭后,季清和赵玲一起在厨房收拾,孩子们则在客厅里玩乐。 若春问柳红红:“你爸爸没回家过年,你想他吗?” 柳红红点了点头:“想,但是想了也没用。” 柳大龙也扁嘴:“爸爸说话不算话,不是好爸爸。” 说好了过年的时候陪他玩雪的,现在雪都化了爸爸还没回来。 若春见状,便主动拉住柳红红的手,学着妈妈的样子柔声对两姐弟安慰道:“你爸爸和我爸爸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是在做伟大的事,我们要理解他们,不能怨恨他们,他们比我们辛苦多了。” 柳红红怔了怔,这话她还没听过,妈妈只说爸爸不回来是因为工作忙,他们现在也习惯了爸爸工作忙,其他的爸爸为国家做贡献什么的,他们不知道。 柳大龙也一脸懵。 这可让若春小老师来了劲,当即开始给柳家两姐弟一通讲为国家做贡献的爸爸们是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伟大。 妈妈平时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不见得能多往心里去,但这会儿开始讲课,她认真的手握成拳头,腰板挺直,唾沫横飞,大道理一句接着一句,听得柳家两姐弟都愣了。 等到她讲完,柳家两姐弟啪啪啪鼓掌,泽木怀里搂着舜华,翻白眼挖苦:“我看你当主持人当上瘾了。” 盈寒在一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给若春比大拇指。 而在厨房门口,洗完碗的赵玲看到这一幕,唏嘘着对季清说:“你家孩子也太懂事了。” 季清也挺惊讶的,没想到她时不时给孩子们灌的耳音孩子们都听进去了,不光是听进去,都能给别人上课了。 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回赵玲:“父母是孩子的榜样,要让他们觉得爸爸妈妈好,他们才会跟着越来越好。” 反之,如果一直在孩子们面前抱怨爸爸,说爸爸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孩子们负面消息听得多了,性格也会越来越差的。 当然了,这样做的首要条件,还是爸爸得是真的好才行。 赵玲深以为然,重重点头:“你说的太对了,我以后还是不在他们面前抱怨柳卫东了,不然他们听多了对他们也不好。” 其实以赵玲的性格,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抱怨的人,比起那些动不动就抱怨的女人她还是很恬淡的,饶是如此,她也意识到,她比起季清,还是有差距的。 这挣钱的意识得跟着季清学,教育孩子也一样,都得跟着学,反正季清这么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660章 揉进怀里 季清带着孩子们从赵玲那儿回来,初三又去了冯清莉家,照样是送礼物给红包,坐下一起吃饭聊天,不过冯清莉家里来往亲戚多,季清和孩子们没有多呆,只吃了便饭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离开了。 回到家,很意外的是李姐居然从儿子家回来了。 季清不禁奇怪,这毕竟是过年,李姐回到儿子家里去,除了过年之外,也是有很多亲戚要走的,算日子怎么着也得到初六初七了,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的。 李姐提起来这事就来气:“我那个儿媳妇,这几天又给我脸色看,说是我亲戚朋友太多了,搅得家里不安宁,我就不明白了,从初一开始,总共就我两个老姐妹和一个侄子上门,怎么就亲戚太多了,说我老姐妹就算了,我侄子难道不是她亲戚?” 孩子们换了拖鞋跑过去坐沙发上开始看电视,季清笑着劝李姐:“消消气,大过年的,划不来为一点小事生气,气坏你自己身子不值当。” 又问:“所以你就为了这个,一气之下不呆了吗?你儿子怎么说?没向着你?” “我那儿子,这次倒是向着我,毕竟这事儿确实是我占理,我就像你说的那样,跟他们说了,当初他们卖我房子,就该想到我会住着打扰他们,不然的话,就再出钱给我把房子买回来,我保证一次都不去打扰,凭什么我付出了所有还要赶我,我那儿媳妇,立马没话了,开始赔笑脸了。” “不错不错,李姐你有进步了。”季清拿出买的橘子,叫李姐一起吃,“那既然你都拿住她了,怎么又回来了?” 李姐沉默片刻,拿过一个橘子,一边剥橘子皮,一边支支吾吾道:“我跑回来,是因为我跟她吵了一架。她……她想来看看你。” 季清:“啊?” 李姐把剥好的橘子塞到季清手里:“你看,是不是很奇怪,她跟你又不认识,嘴上说什么因为我在你这儿当保姆,她应该来给你拜年,其实我把她那点小心思不清楚,就是想来探底细,来离间我跟你,指不定想害我丢工作!我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听着李姐耿直的话语,季清扑哧一声笑了。 她揪了一半橘子扔进嘴里,点头:“李姐你这次做的不错,我最近烦心事也挺多的,没工夫搭理不相干的人。” 得到季清的肯定,李姐瞬间郁闷的心情都舒畅了。 其实,她也是因为知道儿媳妇的秉性,怕儿媳妇给季清添麻烦,所以才坚决杜绝的,现在看来,是真没做错。 往年的春节过得很快,跑来跑去拜年玩耍,嗖的一下就过去了,而今年的春节,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感觉过得很慢。 并且因为时间很多,还没到开学,连最不爱写作业的若春都已经把寒假作业写完了。 季清也难得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呆在家里,她好好放松的同时,也带着孩子们一起给新的一年做了计划,同时分析了去年的不足。 在季清的带领下,虽然过年这段时间陈青岩这个爸爸杳无音信,孩子们却都没有垂头丧气,还是跟以往一样积极向上,每天开开心心的。 很快到了三月份开学,孩子们开始每天按时上学,季清也为干货和服装的生意忙碌起来,在开店做生意这条路上,季清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钱包自然也是越来越鼓。 时间如水一样倏地就过去了,陈青岩一直没有回来,季清每个月去研究所一次,试着问问陈青岩的情况,得到的答案都一样:陈青岩同志在一线工作,暂时没法回家。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七月孩子们放暑假。 七月的天又热又晒,季清撑着去进货的时候在海市买的遮阳伞,单是从店里走回家,就热得出了一身汗,她一进门,脱鞋的同时,头也不抬的喊着让李姐切西瓜吃。 “还没八月呢就热成这样,可真不知道到八月了该怎么办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李姐没应声,季清正奇怪李姐是不是带着孩子们出去了,抬头一看,猛地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人。 陈青岩。 季清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她……会不会看错了? 是真的吗? 陈青岩也没动,就那么直挺挺站着,仍由季清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脸上的笑容中盛着满满的思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清才咽了口口水,机械的出声:“你瘦了。” 陈青岩勾唇,声音淡淡:“应该瘦的不是很多,虽然工作很忙,我吃饭还是很及时,按照你说的,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他记得她的叮嘱,在好好照顾自己。 季清心中说不出的波涛翻涌,她吸了吸鼻子,问陈青岩:“那……你是忙完了?” 陈青岩点头:“嗯,忙完了。” 离开基地后,他连所里都没回,直接就回家来见季清了,当初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消失,一消失就是半年,他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她,将她紧紧抱住,一刻也不分开。 现在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陈青岩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季清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虽然她已经设想过很多次陈青岩突然回来的场景,但当这一刻真实发生时,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日子存的想说的话在这一刻也一句都说不出,想了又想,季清才磕磕绊绊地说:“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陈青岩抿唇,笑容中有心酸,也有不舍:“项目结束了,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正常上班,不用去基地那边了。而且,在去上班之前,单位给我放了一周的假,让我回家陪陪家人。” 季清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一个人睡的这半年她一次都没有哭过,现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青岩,却突然就忍不住了。 明明她没那么委屈的。 或许,她是真的太想他了,想到她自己都麻木了。 看到季清眼泪落下,陈青岩大步上前,一把将季清揉进怀里,用力,深情。 “对不起,这段日子,你一个人辛苦了。” 第661章 大神竟在我身边 晚饭几乎比过年的年夜饭都还要丰盛,五个素菜五个肉菜外加一盆鱼汤,还有李姐模仿餐厅手法做的意面。 四小只站在餐桌边,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季清看时间差不多了,叫孩子们去洗手,自己则进卧室叫陈青岩起床吃饭,吃完晚上再休息。 陈青岩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饭菜的香味瞬间钻进鼻子里,他深深吸上一口,感慨:“还是咱们家里的饭菜香!” 季清:“那当然了。” 走到客厅,孩子们已经在餐桌前等着了。 李姐准备好一切,拿着餐盘装上自己要吃的晚饭,识趣的回自己屋去了,今天是男主人刚回来的日子,她知道一家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并不打扰。 季清明白李姐的心意,也就没拦着。 一家人上了桌坐下,陈青岩扫一眼餐桌上的意面和红烧肉,打趣道:“我这待遇不错啊,中西结合。” 红烧肉一盘总共不超过十块,陈青岩先给季清夹了一块,又给孩子们各自都夹了一块。 季清:“没事,你吃。” 陈青岩看着比起上次见面高了又胖了的孩子们,略带愧疚道:“过年的时候爸爸没回来,没给你们压岁钱,等会儿给你们补上。” 四小只一听,还有迟到的压岁钱拿? 这也太棒了! 陈青岩对孩子们说完又转向季清:“我也给你带了礼物,等会儿给你。” 季清一边吃红烧肉一边笑着点头:“好。” 这一顿饭,一家人吃得极其高兴,陈青岩半年没见孩子们,有意补偿,不停的给四小只和季清夹菜,而四小只也如法炮制,伸长手臂给爸爸妈妈夹菜,客厅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吃完饭后,李姐从卧室出来收拾,季清则和陈青岩一起,搂着孩子们坐上沙发。 陈青岩给孩子们每个人发了五十块的压岁钱,这可把孩子们高兴坏了,简直可以说是手舞足蹈,这会儿正暑假,手里有钱出去能干好多事呢。 至于给季清的礼物,陈青岩从包里掏出一个螺丝状的小银片,轻轻放在季清手中。 “这是什么?”季清看不明白。 既不像饰品也不像装饰,倒好像是零件。 陈青岩解释:“这是卫星底座剩下的一个小零件,我跟基地要来当纪念品的,本想过年的时候送给你,没想到那个卫星发射失败了。” 季清捏着手中的小银片,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口激荡,这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银片,其中代表的意义深重。 卫星发射失败在毁于荒漠,只剩一片残骸,唯独这个被陈青岩留下的小零件,还完好如初,在灯光下闪烁着奕奕光彩。 历史不会铭记失败,可成功却是在一次次失败上建立起来的,那些被人淡忘甚至于不愿提起的失败,也是由无数人的汗水和智慧凝结成的。 这个小银片,所代表的正是那些默默地、被人遗忘的失败。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季清捏紧了手中的小银片:“你送我的这个礼物,我特别喜欢,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陈青岩伸手过去,大手包裹住了季清的手。 想到这半年来经过的一切,他感慨道:“其实我这还算不上辛苦,我们的总负责人孙老才是真的辛苦,他老人家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还是坚守在第一线,为我们国家的卫星发射努力,他还跟我们说呢,说他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家人,让我们回家后多跟家里人相处,珍惜能跟家里人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听到孙老二字,季清脑海中不由闪过一个名字。 前世,她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是那位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钱老的指定接班人,没想到,竟然是陈青岩的上司领导?! “你们那位孙老,叫什么名字啊?”季清试着问。 陈青岩不疑有他:“孙稼栋。” 季清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这个人! 陈青岩:“怎么了?” 季清深呼吸几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显得那么激动,才问:“这个人,我听收音机里说过,是咱们国家最厉害的研究人员,特别特别厉害。” 陈青岩点头:“是的,他非常厉害,他的人生经历也很传奇。” 说到这里,陈青岩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问季清:“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想去首都,去天安门看升国旗吗,你现在还想去吗?” 季清眨巴眨巴眼睛:“想啊,一直都想的。” 陈青岩:“我不是放一周假嘛,孩子们也都在暑假,咱们要不一起去首都玩一圈。正好孙老也回首都了,他走之前还叫我有空了去他家做客呢。” 孩子们一听要去首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首都……”季清沉吟片刻。 她之前想过等假期的时候带孩子们出去玩,但因为一直被重重事情绊着,陈青岩工作又忙碌,所以空有想法没落实过。 此刻听陈青岩一说,她倒是有点心动。 近来孩子们放假了,店里生意比起孩子们上学的时候清闲不少,上周两边的货也弄好了,下次送货进货起码还要三周,最近一段时间是相对来说比较闲的。 陈青岩:“你要是手头还有事情,那你先办,我来买火车票看路线联系首都那边的朋友,你没时间的话,咱们坐火车过来玩一两天就回来,权当带孩子们出去见见世面。” 四小只:“哇!” 他们想去! 对上孩子们期盼的眼神,季清扑哧一声笑了,既然陈青岩都这么说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毕竟陈青岩可是很难得主动提议出去玩的。 她也不再犹豫,点头答应:“那行,明天我去安排店里的事情,你给咱们把火车票买好,从这儿过去首都估计得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最好给孩子们也买成卧铺,不然坐票累得很。” 陈青岩点头:“我明白,我来安排就行。” 俩人三言两语商量好出去玩的,一旁孩子们屏住呼吸听着,听爸爸妈妈确定了之后,高兴的都快疯了,没想到居然能坐火车出去玩了,还是去首都! 太棒了! 第665章 松山宾馆 “你好,美人儿,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大卫欣喜若狂,抓着季清的手就要俯身亲吻手背。 陈青岩看在眼里,在大卫低下头去的那一瞬间,迅速伸手拦住了大卫。 大卫疑惑的看向陈青岩,陈青岩只淡淡道:“大卫,我妻子是个含蓄的女人,你这样会吓到她的,用我们国家的礼节就可以。” 闻言,大卫露出遗憾的表情,转向季清:“陈同志的夫人,你真的很美丽很优雅,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最崇高的赞美。” 季清继续微笑,轻轻点头。 她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外国人没恶意,但被陌生男人抓着手背亲吻,就算是思想开放的她也觉得怪怪的,挺不习惯的,幸亏陈青岩帮她拦下来了。 接着,大卫又同孩子们和李姐打了招呼,孩子们还是一脸害怕,李姐则压着情绪勉强微笑着。 打完招呼,陈青岩和大卫聊了几句,大卫告诉众人,他已经订好了宾馆,宾馆一楼是饭店,现在坐车过去把行李放下,然后顺便在宾馆一楼吃饭。 陈青岩谢过大卫,提上行李在前面带路,众人去坐公交车。 孩子们再次惊讶,这个公交车虽然长得和嘉城市的电车很像,但上面没有那根电线,而车上的塑料座位,也看着比嘉城市的电车更新潮。 上了车后,孩子们根本顾不上说话,一个个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车窗外,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街道上穿着各异的行人,无一不让人看花了眼。 就连季清也不禁唏嘘,原来这就是八十年代初的首都,比她以为的要繁华太多了,那些主要的标志性建筑物,甚至比几十年后还要鲜活漂亮。 这个时候的首都,可以说比几十年后的小城市还要发达,一点也没有落后的样子,而且人们的穿着,也是开放先进的,路边那些女孩子,不光有穿着小吊带戴着墨镜的,还有穿着超短裙露着大白腿的。 公交车到站下车,大卫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走到一栋外墙壁刷成黄色的大楼前,季清抬头,看到了大楼正面大门上方四个大字:松山宾馆,下面一行是英文翻译。 这个宾馆季清有点印象,多是用来接待来华的国外游客,所以各方面条件更好更高档一些。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大卫以自己的名义为陈青岩定了房间。 走到前台,大卫向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用英文和前台小姐进行了交流,一同交流后,前台小姐递给大卫几把钥匙。 大卫对前台小姐说了谢谢,接着扭头说:“你们跟我来。” 众人的房间在三楼,八个人开了四个房间,每个房间有两张单人床,大卫把钥匙给陈青岩,让他安排接下来的事。 季清进去看了一圈,暗红色的木头桌子,上面摆着暖壶和茶杯,旁边是两只单人沙发和一个茶几,再过去便是铺着洁白床单的单人床,床下面放着塑料拖鞋,每个房间里都带着单独的卫生间,卫生间里安装着坐便器马桶,马桶一侧的墙上空格里放着卫生卷纸,另一侧则是浴缸,浴缸旁边的小架子上放着新的肥皂和毛巾等。 饶是季清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宾馆的奢华所震惊了。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几个孩子在卫生间里盯着浴缸和坐便器马桶好奇的看个没完,尤其是坐便器马桶,他们从前都没见过,很好奇这个奇怪的东西怎么用来上厕所。 李姐作为大人稍微收敛点,但还是止不住的惊叹。 相比之下陈青岩反应平淡多了,他跟季清商量了下,安排李姐和盈寒一个房间,季清和若春一个房间,许明哲和泽木一个房间,陈青岩则和舜华一个房间。 这样除了许明哲和泽木,每个大人都能照顾一个小孩。 几人放行李休息片刻,大卫和陈青岩先去一楼订座位。 没了外人,李姐才开口感慨:“这首都的招待所也太豪华了,比咱们那儿自家住的房子还要厉害呢!” 季清笑笑,对李姐道:“其他招待所不是这样的,这里是接待外国游客的宾馆,所以会比较奢华一点。” 李姐纳闷:“接待外国游客的?” 季清:“嗯,吸引外国人来我们国家旅游,拉动我们国家的经济收入,增加与外国企业人员的合作机会,反正好处挺多的。” “这样啊……”李姐听得似懂非懂,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既然是接待外国人的,咱们怎么能住进来?” 季清:“应该是青岩那个朋友大卫帮的忙。” 李姐:“他啊……” 季清看着李姐脸上复杂的情绪,笑道:“其实外国人也不全是坏的,也有一部分是好的,而且现在我们国家开放国门,寻求和外国的合作机会,咱们不能对人家抱有敌视情绪。” 李姐:“嗯,老板你说得对。” 孩子们叽叽喳喳在卫生间讨论着,季清走进去,给他们演示了坐便器马桶如何上厕所,而后如何冲水,李姐和孩子们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好了,再休息一下咱们就去吃饭,吃完饭看看怎么安排。”季清拍拍手,示意孩子们注意:“记住了,这几天你们要高度服从爸爸妈妈的安排。” 孩子们齐刷刷点头。 季清拿钥匙锁了门,一行人下楼去吃饭,李姐对着季清竖起大拇指:“老板,你可真厉害,懂得也多!” 不仅不怕那个脸上长满毛的外国人,还知道马桶怎么用,实在是太强了。 季清对此淡淡一笑:“之前去海市批货的时候见识过,说起来,海市那边的外国人比首都这边还多呢。” 李姐哇一声出来:“这样啊?” 季清:“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外国大城市也有很多咱们国家的人,很正常的。” 李姐:“哦。” 下到一楼,陈青岩在楼梯口等着,告诉季清,大卫预约的晚了,没有订到包厢,只有大厅的位置。 季清表示没事,大厅也挺好的,先吃顿饭,不必那么在意环境,毕竟这里是首都最有名的宾馆,不是小城市那些饭店,包厢什么的,有了当然是好,没了也不强求。 陈青岩也是这么想的,点头道:“那咱们就过去吃饭,大卫这个家伙有几年没见我了,热情的我都要招架不住,刚刚还跟我提议等会儿吃完饭要去玩的地方呢。” 第666章 四合院 大卫对升旗仪式没什么感觉,但看到陈青岩一家都很板着脸不说话,他也自觉的闭了嘴,在广场上呆了一会后,跟大家一起去吃了早饭。 接下来,便是去故宫。 进到故宫里面,孩子们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朱墙黄瓦,雕梁画栋,恢弘到让人在心潮澎湃的同时,又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陈青岩也没来过故宫,对里面的背景故事不熟悉,便去找了个导游过来,带着一行人边走边听。 这一走一听,一整天就过去了。 期间,一行人在故宫里面的小卖部里买了吃的垫了肚子,也在长椅上休息了,其余时间,都是在逛宫殿,听导游的讲解。 眼瞅着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才差不多算是逛完,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逛完,还有许多宫殿在修葺,不能进去逛。 从故宫出来后,陈青岩随便找了家饭馆,和众人进去要了包厢坐下。 李姐捶着腿抱怨:“唉呀妈呀,这走了整整一天都没走完,也太大了!以前的皇帝一天也走这么多路吗?” 季清脱口而出:“他们有轿子,都是人抬着他们走。” 李姐:“啧。” 孩子们也是开了眼了,他们之前看电视剧,看到那些搭建的场景就已经觉得很厉害了,如今亲眼见到金碧辉煌的气势恢宏的宫殿,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季清趁机给孩子们灌输思想:“所以啊,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考高中考大学,这样就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风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孩子们以前没这么震撼的感受过,现在是终于懂了,就连许明哲也明白了,为什么爸爸会同意让他来首都玩,为什么季阿姨鼓励他考首都的大学。 在故宫走了整整一天,不光是孩子们,就连季清和李姐也累得不行了,主要是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实在是走不动了。 于是,众人吃过饭后,便不再转悠,直接返回宾馆。 到了宾馆里,孩子们在一个屋里闲聊,李姐独自休息,季清则陪着陈青岩一起,和大卫一起闲聊。 陈青岩和大卫聊接下来的安排,大卫表示明天他就不去转了,他要去趟之前住的地方,收拾收拾行李,再处理一点工作。 既然大卫有事,那季清和陈青岩自然不勉强。 相处了这两天后,孩子们和李姐都接受了大卫这个高个子毛发旺盛的外国人,孩子们还主动跟大卫聊天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大卫见季清居然舍不得自己,当即又振作起来,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接下来几天都会在四合院里,只要陈青岩和季清有时间,就可以带着孩子们过去做客。 他热情洋溢:“我可以做铜火锅给你们吃,我专门买了一个做铜火锅的锅!” 季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啊!” 看来不管哪个年代的老外,都逃不过火锅的诱惑啊! 聊到美食,大卫也不纠结消极了,甚至可以说是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赞美了首都的美食有多么的丰富多么的好吃,如果离开,他最想念的应该就是这些美食了。 季清被他那丰富的面部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尤其跟没什么表情的陈青岩一对比,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次日,大家一起在一楼饭厅吃过早饭,大卫便离开了,季清一行人也前往颐和园,逛完颐和园后又去了香山公园。 到了第四天,本来定的计划是去爬长城,结果一大早起来又是刮风又是下雨,季清便不太想去了。 可不去爬长城去哪儿呢,陈青岩正想着,季清突然想到大卫说的自己的四合院,当即问陈青岩要不要过去。 毕竟当时大卫很希望他们可以过去,而且过去了还有铜火锅吃呢。 既然季清想去,陈青岩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一行人当即打了车,前往大卫所居住的四合院,其实也不远,坐出租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敲了门,大卫撑着伞来开门,看到是陈青岩一家,高兴坏了。 “早上起来看到下雨,我就想到你们了,想你们要是在,我就可以请你们吃火锅了,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啊,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 陈青岩撑着伞进屋,纠正大卫:“这叫心有灵犀。” 大卫挠挠头:“心有灵犀,这个成语不是说在男人和女人的爱情上吗?陈,难道你爱我?” 陈青岩拧起眉头,想到来这儿吃火锅的提议是季清的,眉头更是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大卫不明所以,以为陈青岩不喜欢这样奔放的玩笑,连忙又道:“陈,我只是请教而已,你不要多想。” 陈青岩摇摇头:“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对,我们是有缘分,不是心有灵犀。” 他才不承认媳妇儿跟别的男人心有灵犀呢,哼,坚决不承认,顶多是有缘分! 季清在一旁将陈青岩所有反应尽收眼底,不禁为自己擦了一把冷汗,这男人,真是吃起醋来不分青红皂白啊! 天空下着雨,虽然没法逛,但坐在屋檐下赏雨还是很不错的,别有一番风味。 距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几人便聊起天来,说以前的糗事,说眼下的打算,多是大卫和陈青岩说,季清在一旁听着。 聊了没多久,几个女人男人走了进来,和大卫打过招呼后,为首的女人带着后面的人开始挨个看屋子,聊价格,大卫则表现出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耸耸肩还让开位置让那几个人进去看身后的屋子。 季清不禁小声问:“这是在干什么?” 大卫:“卖房子,等我过些日子房租到期搬走后,他们就打算把这套院子卖了。” 闻言,季清很是不解:“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卖?” 这可是四合院啊,几十年后随便一套价值上亿了,这么值钱的投资,寸土寸金的地段,怎么还有人舍得卖啊! 大卫听到季清这话,朝季清比了个大拇指:“有眼光,我也觉得这房子好得很,很有特色。不过,他们觉得太破了,不想要。” 俩人的对话被领人看房子的大姐听到,大姐也是个爽快人,当即大声回道:“好不容易从大杂院打拼出去,谁还想呆这儿啊,现在都不要这种老房子了,都兴楼房了!” 第672章 虚荣 姜保姆才不给她狡辩的机会,紧跟着说:“上厕所走错应该一进去发现不对就出来,你分明就在里面翻箱倒柜,衣柜门到现在还开着呢!” 季清走进卧室看了眼,衣柜门确实开着,而且其他地方,也有被动过的痕迹:“嗯,我的卧室东西都放哪儿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确实是被动了。” 事已至此,钱小梅还是不承认,大喊道:“你们冤枉好人,我压根就没碰过,你们现在往我头上栽赃,凭什么就说是我?” 姜保姆无语:“今天就来了你一个外人,不是你是谁?我都抓你现行了,你居然还这么能胡扯。” 钱小梅:“我看是你,分明就是你想溜进去,被我发现了,你现在来倒打一耙了!” 俩人争论不休,季清的视线落在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李姐身上,看到李姐这样子,季清就已经清楚谁说的才是真的了。 不过,季清也想到了,让李姐指认自己儿媳妇,对李姐未免太为难了。 于是季清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报警,我家里东西都贵重的很,你们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回头万一我发现东西丢了,也找不到人去要,所以干脆报警,你们去跟警察说,也顺便在哪儿备个案,到时候我丢了东西好让警察帮忙找。” 姜保姆没做亏心事,一点都不怕报警,立马附和:“夫人,那就麻烦你去报警,我还得抓着她,以免她害怕跑了。” 钱小梅却是怕了,她惊恐的转向李姐,用眼神向李姐求助。 李姐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咬着牙看向季清,头一次用卑微的语气对季清道:“老板,求你你别报警,这事儿是我们的错,我们认,她不该跑去你卧室,我也不该没看住她,我们都有错,老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钱小梅还想否认,但对上季清冷漠的眼神,也能扁着嘴扭过头去。 片刻后,才不情不愿说:“我没想偷你东西,我就是看你房子里好东西多,好奇都是什么,你可以进去看看,肯定什么都没缺。” 若是态度好,季清看在李姐的面子上也可以算了,但钱小梅这个态度,季清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她,便冷着脸问:“所以你承认你溜进我卧室翻箱倒柜了?” 钱小梅紧紧抿唇。 季清下巴微抬,示意姜保姆:“她刚刚还说没进去我房间,这会儿又承认进去了,说话不老实,谁知道说没偷东西是不是真的,以防万一,你还是搜一下她的身。” “好。”姜保姆得了季清的命令,当即开始上下翻钱小梅的口袋,一寸寸摸下去,连钱小梅的大腿根都不放过。 钱小梅受了屈辱,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季清才懒得理她鳄鱼的眼泪,直等到姜保姆搜查完了,才扭头叫李姐:“你跟我进去一下。” 进到卧室里,关上门,季清问李姐到底怎么回事。 李姐后悔的都要吐血了,告诉季清,钱小梅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找上门来了,人都到门口了,挺着个大肚子,她没办法就让进来了,一开始还好着,可后面说想吐,难受的要命,要她去楼下饭馆里买酸菜。 “我当时看她是真难受,没多想,扶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就去买了,结果我一回来,就发现她被小姜给抓了,说是进你屋翻东西。” 李姐也没想到自己儿媳妇居然跑到人家家里翻东西,她一张老脸此时都臊得没地方放了,在季清家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丢脸过。 季清深吸一口气,没多说什么,只道:“你儿媳妇先在我这儿呆着,你去把你儿子叫来,让他自己把你儿媳妇领走。” 李姐不解这是为什么。 季清挑眉:“不然到时候你儿媳妇回去,又开始颠倒黑白,你能说得过她?再万一她回去说你没照顾好她,你儿子听了会不会误会?” 李姐:“……我这就去。” 她重重叹了口气,也顾不上其他事了,出了卧室直奔大门口,看都不看钱小梅一眼。 钱小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叫起来,季清检查了一遍,确定虽然被翻过,但是屋子里东西都没少,抱着胳膊走出卧室。 季清:“喊什么喊,想把人喊来抓贼?” 上次在餐厅里,钱小梅就见识过季清的手段,知道季清不好惹,她不敢顶嘴,只好卖惨:“我是个孕妇,你不能这样对我。” 季清冷笑一声,让姜保姆去做饭,随后下巴一抬:“坐,咱们聊聊。” 钱小梅腿也确实站酸了,坐下后咽了口口水,才紧张问:“我婆婆呢,你把她使唤出去,让她干什么去了?” “你猜?”季清走过去倒了杯温水,端给钱小梅,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弄:“几个月了?” 钱小梅不明白季清怎么突然这么好了,小心翼翼的接过温水,喝了两口,才回答:“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 季清点点头:“那离生也没几个月了。对了,你找好照顾你的保姆了吗?” 钱小梅:“……还没找。” 季清:“照顾产妇月子的保姆都不便宜,比普通保姆要贵一倍多,说起来你们也没必要找,李姐挺会照顾人的,让她照顾你就行。” 钱小梅忙说:“我没事的,我婆婆说季老板你需要她,就让她照顾你就行,我再找别人。” 季清:“你怀的是她孙子,哪有她撇下孙子孙女不管,跑去照顾外人的道理,再说了,让不认识的人照顾你的月子和小孩,你放心吗?” 钱小梅不知道季清这话什么意思,看似是跟她聊天,但又好像不是。 干坐了半小时后,孩子们从少年宫回来了,季清让孩子们进屋写作业。 钱小梅见状,忍不住对季清说:“季老板,这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天的事是我脑子进水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其实我没恶意,就是看你家实在是太漂亮了,你那些衣服也好漂亮,忍不住想看看,是我太没见识 了,真的很抱歉。” 季清没接话茬,起身:“你先坐一下,我去厨房看看。” 又过了十多分钟,李姐终于带着雷福来了。 第673章 辞退 具体发生的事情,李姐在路上已经跟雷福说了,说钱小梅跑到人家卧室乱翻,被人家给扣下了,现在是叫当家的过去说话。 雷福一进屋,就连忙去查看钱小梅的情况,看钱小梅没事人一样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喝水,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他转身面对季清,脸色难看问:“季老板,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既然雷福都来了,季清也就没再给好脸,刚才她对着钱小梅好声好气说话,主要是看钱小梅是个孕妇,担心她太威严钱小梅再装病赖她,所以尽量没惹钱小梅。 现在雷福在,她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季清冷冰冰一张脸,毫不客气道:“做保姆这个行业的,都知道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家人带到雇主家里,更不能轻易进雇主的卧室,你母亲两个忌讳都犯了,让你媳妇进了我的家门,还让你媳妇在我的卧室翻箱倒柜,所以,我家是不能再让你母亲干下去了。” 此话一出,包括李姐都震惊了。 李姐不可置信的看着季清,季清面不改色道:“你们自己犯错在先,就不要怪别人不客气,李姐,你去收拾你的东西,收拾完我给你这段时间的工资,你带上你儿子儿媳妇一起离开。” 钱小梅怎么也没想到,季清的态度会突然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对,她猛地想起季清刚才说的话,合着刚刚就已经想好了,要辞退她婆婆呢! 这怎么能行? 她还指望着婆婆在这儿挣钱,到时候给她新生的娃娃买这买那呢,并且,她还幻想着有一天能通过婆婆和季清成为朋友,好背靠大树攀高枝呢。 钱小梅自己心中有贪念,也顾不上别的了,头一次替婆婆向季清求情:“季老板,今天这事是我做得不对,跟我婆婆没关系,你要我道歉我就给你道歉,你别赶她走,她什么都没做错。” 季清不为所动,依旧冷漠道:“这次你跑到我卧室翻东西是被我家另一个保姆抓住了,那下次呢,你再跑进去翻这翻那呢?我还怎么放心把房子的钥匙交出去?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婆婆是什么都没做错,但她管不住你这个儿媳妇,就已经是最大的错。” 李姐平日里不怎么买东西,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季清给的,她进去卧室,很快就收拾完所有行李,提着走了出来。 季清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递给李姐:“这两年谢谢你照顾了,咱们以后后会有期。” 李姐咬牙,泪落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季清这里干活,早晚有离开的那一天,但她没想到,自己离开的居然这么狼狈。 她没接季清递过来的钱,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放在季清手上,对着季清深深鞠了一躬,哽咽出声:“对不起,老板,你这么忙,我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她也不管儿子儿媳妇,提着行李包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流着眼泪离开了。 钱小梅还想替婆婆求情,被季清直接打断:“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一个雇主愿意找雇手脚不干净的保姆,念在我跟李姐这两年的交情,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不然,以后李姐就别想在嘉城市找到保姆工作了。话不多说,你们走。” 事已至此,钱小梅和雷福也没任何话可说。 走到回到了家里,钱小梅才对着李姐抱怨:“你跟你那个老板不是关系好得很吗,怎么就这么一丁点小事,她就不要你了?” 李姐也没明白季清为什么做的如此之绝,甚至连句交代也没有,但她也不打算和儿媳妇倾诉这些,面对儿媳妇的质疑,她没好气道:“你进人家的卧室乱翻,这叫小事吗?” 钱小梅翻了个白眼:“你冲我凶什么?进一下卧室怎么了?” 李姐对这个势利心眼多又手脚不干净的儿媳妇无语了,她以前懒得说,现在却是忍不下去了,反正以后也不用去季清那里,儿媳妇也没法通过她的关系攀上季清,她也没瞒着的必要。 李姐腾一下站起来:“进一下卧室怎么了?你知道她生意做得多大吗,你知道她一年收入多少吗,她那卧室里放的都是账本,都是她做生意的机密,我告诉你,人家没报警抓你,就已经是人家够宽宏大量了!” 今天这事,雷福也觉得媳妇做得不地道,但看母亲和媳妇吵架,还向着季清,便有些不高兴。 他是吃公家粮的,在季清这种开店的面前,莫名有种优越感。 雷福:“妈,被辞退就被辞退呗,她就是个开店卖东西的,挣几个臭钱而已,还能有什么机密,你也别觉得可惜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姐了解儿子的想法,更知道儿媳妇的势利,闻言她故意道:“什么叫几个臭钱,人家现在一年挣几十万,在首都都买了房子了!” 钱小梅啊一声,瞪大眼睛:“几十万……几十万??!” 他们家一年顶天挣一千块! 几十万简直跟不敢想一样。 看到儿子儿媳妇脸上的震惊和羡慕,李姐感觉心里从没有这么爽过,想到儿媳妇这个德行,她又继续说:“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老板她男人,是跟大领导打交道的,干的都是保密工作,一起吃饭的都是局长部长,住解放路那一块的!” 钱小梅后知后觉,朝后靠在沙发上:“她家还有一个保姆……是不是也有身份……”抓她的时候手劲大不说,眼神也很骇人。 李姐:“那当然了,那姓姜的保姆,以前在部队上受过训练,是其中一个局长送过来给我老板家干活的,你们……我真是没话说了!我睡了,你们随便!” 等李姐进到卧室里去,钱小梅后悔的快要捶胸顿足了,就连刚才还帮着钱小梅说话的雷福,也开始责备钱小梅。 “你说你好端端的,跑到人家家里乱翻什么,丢人就算了,要是人家报警,你小心工作都丢了!真是乱来!” 钱小梅已经很懊恼了,此刻听到雷福说自己,又气又难受,掐着腰跟雷福吵起来,俩人越吵越凶,最后雷福被吵烦了,不理钱小梅,独自进去睡觉了。 第674章 过年 李姐走后,孩子们不适应了一阵子,但慢慢也就淡忘了。 姜保姆本以为季清会向着李姐,毕竟她到来这段时间,能看出季清对李姐很有情谊,俩人相处就跟一家人一样。 对于这一点,季清也给出了解释。 “看着像一家人,总归不是一家人,她没能力管住她儿媳妇,我如果纵容了这一次,那以后肯定还会有无数次的。” 凡事一旦开了口子,口子就会越扯越大的。 尤其李姐的儿媳妇还是个孕妇,是最天然的弱势群体,也就是现在肚子还不太大,她才能硬气,要是往后肚子大了,又赖上了,那才是麻烦。 “反正她跟着我这两年,我没让她吃过亏,对她也好,没什么愧对她的。” 至于情谊,季清没那么自作多情,跟人家的亲人相比,而且李姐又不是小姑娘,不懂的人情世故孰轻孰重,季清作为一个后辈,也没有教育人家的道理。 犯了错,就得有犯错的代价。 通过这件事,姜保姆便明白了季清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凡是涉及底线的问题,绝不会有任何转圜余地。 从此以后,做事也更小心了。 日子倏地一下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年尾,季清也开始再次筹备礼盒。 有了去年做铺垫,又在出租车上打了一整年的广告,今年的礼盒卖的自然更多,足足卖出去五千盒,让季清美美赚了一笔,入账将近六万块。 卖礼盒的同时,季清又将载满带鱼的货车运回云岩县,又让季老大和季老四看着卖掉。 这两年过来人们手里有余钱了,过年也开始着重操办了,季清拉回去的带鱼又大又便宜,基本上货车往街道上一停,家家户户都排队来买,再不济也买个五六条,打算过年做熟了自己吃和招呼亲戚。 两天时间一车带鱼卖完,就这样有些人没买到,还想要呢,可拉一车带鱼不容易,只能说明年再卖。 收尾工作做完,季老大和季老四盘账,一算下来净利润一万五,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赶紧跑到邮局给季清打电话。 季清这会儿正在铺子里,接到电话听季老大汇报完之后,当场便分账,三人按照四三三的比例分,季清四,俩人三。 季老大和季老四原本想着能拿个几百块就已经够不错了,没想到季清这么一分,俩人就是一人四千五,顿时吓了一跳。 回过神后,俩人都不肯拿这么多,因为带鱼是季清找市场批发的,是季清找车运到云岩县的,他们俩只是看着卖而已,按照技术含量只相当于打了两天工,怎么能拿几千块的报酬。 季清却表示,三人算是合作,以后让季老大和季老四留心云岩县这边缺什么,再这样倒卖。 这时候物流不发达,挣得就是个倒卖的钱。 当然了,季清之所以不在这上面较真,是因为挣这样倒卖的钱对她来说只是副业,挣个添头而已,她真正想弄的,是目前还没启动的大事业。 季老大和季老四知道季清有主意,也没再多辩驳,按照季清的意思拿了钱。 将钱拿回到家里,一刻不停的取了存折,去农村信用社存在存折上,这才放心回家,季老四两个跟着季清做生意给季清跑腿,这三年下来,已经存了几万块了。 曾贤惠看着存折上以万为单位的存款,笑着向季老四打趣:“以前手里能有个几块钱就高兴的不得了,好像跟得了宝贝似的,现在看着这几万块,都没当初兴奋了。” 季老四现在天天跑着收干货跟人打交道,也没当初那么木讷了,闻言对曾贤惠道:“你现在不激动,那是因为你干看着存折没感觉,但这钱买成房子车子,你就高兴了。” 曾贤惠闻言,扁扁嘴:“那还是算了,现在咱们房子车子都有,这钱还是放着,万一以后孩子们用。” 俩人提起买房子,是因为上上个月,赵铁妞一家花了两万块钱在云岩县县城买了套房子,现在季老大带着孩子们都搬到县城去了,孩子们在县城上了学,季老大也在县城食品加工厂找了份工作,钱虽然挣得没有赵铁妞卖衣服挣得多,但总归是日子蒸蒸日上,一家人户口都转成县城户口了。 住在村里的都眼红的不行,当然也有人问曾贤惠和季老四什么时候去县城买房,俩人跟着季清的日子比赵铁妞和季老大还早,挣的钱肯定更多。 不过,季老四和曾贤惠却并不想离开。 一来,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帮季清收干货做干货,这些活都在村里,不能脱离村子,他们离开了季清的店就没法运行了。 二来,季老四的新房子是他花了功夫和心思盖的,哪怕城市里楼房再好再诱惑人,他也舍不得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心血房子。 季老四和曾贤惠的保守,在理财这方面也能体现出来,不过好在俩人也不固执,打算等过年季清回来,问问季清有什么建议。 现在全家都靠着季清的生意挣了钱过起了好日子,对于季清的话几乎跟圣旨一样,都想让季清帮忙出主意。 另一头,季清挂了季老大的电话后,开始翻看日历。 去年过年的时候陈青岩不在,季清没能带着孩子们回老家,今年过年得知陈青岩会放假,季清便早早准备,计划着回老家的事。 尽管季家那一大家子于她而言是半路得来的便宜亲人,但对孩子们来说,那里毕竟是故土,是注定会魂牵梦萦一辈子的家乡。 更何况,她现在做生意能这么放心安心,背后少不了家里人的帮忙照看。 季清这个安排陈青岩自然是没意见,孩子们也高兴的紧,尤其是若春,已经打电话和许明哲约好了,许明哲初二回镇上探望爷爷奶奶,四小只到时候也回镇上,正好可以一起玩两天。 虽然主要是回老家过年,这边也没不管,季清在空闲日子和姜保姆一起做了过年吃的馍馍和各种糕点,又买了烟酒糖茶瓜子礼包。 这其中,就有要送给冯清莉和冯清薇的礼包。 提到冯清莉和冯清薇,季清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这一年来她跟她们姐妹们关系都很好,但也始终就是关系很好,没能再进一步,因此,她也没法再多做些什么。 而等过完年,她前世的母亲,这一世的小姑娘林晚意就十六岁了,要住校上高中了,到时候不可避免的,要跟季品鸿慢慢走到一起了。 哎…… 第675章 辣酱 先前都是在嘉城市过了除夕才回去,今年季清不想初一舟车劳顿,便让陈青岩提前买了腊月二十九的火车卧铺票,一家人安顿好福福,又给姜保姆封了红包,随后大包小包提着,在火车上睡了一夜,腊月三十当天就回到了青云镇。 前两年张娜都是独自过年,今年有季清一家陪着,甭提多高兴了,跑进跑出的忙,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孩子们在城市的暖气房子里呆惯了,也挺想再试试热炕的,一个个到了青云镇的房子后,开始撒欢追着跑,街上各个角落还堆着前几天下的雪,几人当即跑回家拿了铁锹,又开始堆雪人。 舜华因为钻研画画的缘故,心思比常人都细腻些,哥哥姐姐兴高采烈堆雪人,他则是感慨:“镇上的雪好像比市里的雪干净些。” 盈寒听了这话,仔细瞧瞧,也点头:“好像是这样。” 舜华不解:“可是为什么呢,大家不都说农村里脏,城市干净吗?” 他们同学就经常说,说城市里哪儿都干净,人们穿的干净,路上也干净,不像是村里,尘土飞扬不说,到处都是驴粪狗屎。 这就让舜华不懂了,这么脏的农村,怎么反而雪要白要干净呢? 若春正费劲的给雪人团脑袋,雪人的大脑袋要团的特别瓷实才行,若春手上劲大,这个任务便交给了她。 她听到舜华和盈寒的对话,切一声,很是不屑道:“就听他们吹,我看城市也没比农村干净到哪儿去,大街上不一样有人撒尿吗?” 盈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的看着若春。 泽木这回倒是没呛若春,还为若春作证道:“是真的,那天我跟若若两个从电车上下来,就看到路边有个男人在对着墙撒尿,撒完尿还擤了鼻涕,之后就装作没事人一样上了电车。” 盈寒:“……听着有点恶心。” 若春手里的雪球已经被她团的越来越大,她耸耸肩:“所以啊,什么城市比农村干净,就是他们瞎说。” “说得好!哈哈哈哈!”一道女声传来。 四小只扭头看去,看到丁秀怀里揣着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出现,异口同声问丁秀好。 丁秀哈哈笑着回了好,并叮嘱四小只要注意一点,小心着了凉感冒。 院子的卫生张娜早就打扫完了,被褥晒过被套也洗过,就连年夜饭张娜也都和水翠花一起做完了,季清实在闲的没事干,便跟陈青岩一起量起屋子里各处的尺寸。 现在流行给墙刷大白粉,把屋子四面墙都刷的白白的,亮堂又不沾衣服,季清便和陈青岩商量着都刷一下,再让镇上的木匠给先前打的家具都刷层漆,还有屋子的吊顶,也可以重新做一个。 虽然他们常年四季不住,但总归是自己的房子,就想收拾的好看点,而且张娜天天住着,也得让张娜住的舒服。 俩人正说城市有暖气农村也能做地暖的事,丁秀从大门进来了。 见丁秀来了,陈青岩便拿了尺子去别的房间看看,丁秀将瓶瓶罐罐塞到季清手里,张口便夸赞道:“你家那几个,被你教的可真是好啊。” 季清挑眉:“怎么了?” 丁秀:“别人家的娃娃,去城市里住一段时间,回来都能炫耀好久,有些能搬上县上去的,回来后都会看不起咱们农村,就你家那几个不同,在外面说什么城市里和农村人没区别,口口声声都护着农村呢。” “原来是这样。”季清微微一哂,“他们都挺想念村里的生活的,尤其是若春,老想着在村里的时候,能爬树掏鸟窝能下河抓鱼,城市里对她来说,反而拘谨了些。” 丁秀:“真是好孩子啊!” 季清嘴角翘着,脸上不自觉荡起骄傲的表情,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开始看丁秀给自己拿来的瓶瓶罐罐,有酸菜有咸菜,还有丁秀自己做的腌萝卜超辣酱等等。 以前人穷,过年买不起多少年货,所以会变着花样做许多种吃的,就为了过年的时候饭桌上看起来能丰盛一点,这两年虽然条件好了不少,人们还是保留着过去不少习惯。 季清拧开辣酱的瓶子,口中已经开始蔓延开水。 “好久没吃这么香的辣酱了。”她一边咽口水一边说。 做辣酱其实没多难,就是工序比较繁琐比较麻烦,而季清在嘉城市每天都忙着奔波,自然也没闲心去做这辣酱。 丁秀乐呵呵笑:“我就猜你喜欢吃这个,特地给你拿过来的。” 季清也不耽误,当即去拿了块馍馍回来,夹上辣酱,美美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晒着太阳跟丁秀闲聊。 自从开店的风气兴起后,供销社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不是有些东西只有供销社里有卖,供销社只怕是根本没人了。 “还真让你给说准了。”丁秀感慨,当初季清离开镇子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这个趋势,她当时还不相信,认为供销社可是国家开的,别的店再好那都是不可能比得过的。 然而短短两年时间,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有人通过开店挣了钱,有人通过卖手艺挣了钱,还有人跑去城市里打工,每一天醒来,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变化着。 季清笑笑:“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丁秀摇摇头:“不知道,没什么打算,安稳日子过习惯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开店没手艺,去城市里打工走不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供销社生意越来越差,年前供销社才开了一个员工,丁秀作为老员工虽然没被开,但也是心有余悸,要是她被开了,往后还不知道该怎么挣钱。 就着辣酱吃完一块馍馍,季清满足的眯起眼睛。 等辣酱的味道过去,她才看向丁秀:“年后我打算建工厂开公司,你有没有兴趣到时候到我厂里帮忙?” 丁秀顿了顿,才不可置信的开口:“你要干什么?建工厂?” 季清倒是没多激动,这事儿她筹划了一阵子了,说起来语气平淡:“是啊,现在开店的套路我已经摸清了,暂时没必要再去开店了,我想建工厂,搞加工。” 第676章 猪都能飞起来 也是通过卖礼盒,季清有的这个念头。 同样的东西一包装就能卖出好几倍的价格,那经过加工后,价格便更能网上提一提了,而且,要想真的把生意做大,现在这样小打小闹挣得也都是小钱,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我之前想把我们村打造成干货基地,这事儿你知道。”季清将脸迎向太阳,懒洋洋地说。 丁秀:“好像听娜娜提过,我还好奇呢,怎么之后就没下文了?” 季清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因为没有品牌效应。” 去年她想的是通过她在嘉城市的店打出一些名声,随后将红山根村和牛头村的各种干货引进到嘉城市的各大店铺,让红山根村和牛头村产好干货的名声打响。 然而,这个计划失败了。 尽管这一年她干货店挣得盆满钵满,也有一些其他店愿意从她这儿进货过去卖,可人家卖货归卖货,根本不认产地。 也就是说,如果有她这个途径,人家就愿意进点货,如果没有她这个途径,人家压根就不想了解什么红山根村牛头村。 季清思来想去,想要真正把名声打出去,想要把生意做大,就不能靠别人,得靠自己。 她自己来做品牌,来做加工,做广告,把印着自己品牌的干货推广到全国各地去,到时候再打上品牌基地几个字,信服力不就有了? 并且,如果这条路能走通,就她的公司和工厂就可以消化所有的干货,都不需要其他的厂家了。 丁秀不太能听懂季清话里的各种经济学名词,但大概能明白,季清的意思是不满足于眼前,要把干货推广到全国各地去。 季清点头:“对,要想推广到全国各地去,就得考虑全国各地的情况,像咱们这边气候干燥,所以不怕干货放着会发潮变质,可其他地方就不同了,瓜子放一天都会变得潮湿不好磕,就不要说其他的干货了。” 丁秀啊一声:“那怎么办?” 季清:“那就需要加工和真空包装了,这两样听着麻烦,其实做起来并不难,都可以通过机器完成,只要购置相应的机器就可以了。” 丁秀拧眉,她连什么是真空都没明白。 但她也没再细问,她想着这应该是季清要开的工厂的机密,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只对季清道:“你还真是厉害,什么事都能想到别人前面去,你这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我怎么就想不了这么多呢。” 别人都前怕狼后怕虎不敢行动的时候,季清敢开店,敢把店开到县城里去,现在大家都开始争着开店了,季清又打算着办工厂,做品牌,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听着丁秀的评价,季清笑着摊手,自我调侃:“可能因为我是个财迷。” 等丁秀走后,陈青岩走过来,啧一声:“财迷?” “怎么,你偷听我们说话?”季清眯眼看过去。 陈青岩呵呵一声:“没那么无聊,我过来拿铲子,正好你说到这一句。” 季清:“我那是说着玩的,其实我还挺不财迷的。” 她一开始开店,只是因为穿过来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而赚钱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除了想办法去赚钱,根本就没有选择。 至于之后的事,就是顺水推舟了。 想到丁秀那一脸钦佩的眼神,季清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挠挠头:“其实我没什么本事,是这个时代给了我机会。” 陈青岩闻言,飘过来一个真的假的的眼神。 季清哎呀一声,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你没听说过吗,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我只是刚好站在风口上了而已!” 陈青岩却笑了。 片刻后,他伸手在季清头上拍了拍:“你说得对,猪宝宝。” 季清瞪大眼睛:“你说谁是猪宝宝呢?” 陈青岩一脸无辜:“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季清:“我那是个比喻,比喻!” 陈青岩看着季清可爱又懊恼的样子,笑着笑着,笑容就变得正经起来,他拉着季清坐下,认真问:“你刚才跟丁秀说的要建工厂开公司的事,具体跟我说说,我听听能不能给你一点建议。” 开个店就算是赔了也不过就是赔个房租赔点货,不是什么大事,可建工厂开公司不一样,建工厂要政府批地,开公司更要购置机器,给员工们培训,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太多,要操的心也不是开个店能比的。 季清先前一直没跟陈青岩说这些,是知道陈青岩工作忙又费心思,不想自己的事让陈青岩心烦,而现在陈青岩主动问,她便憋不住了。 当下便把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陈青岩,从建工厂开始,一直到将自己的货卖到全国各地去,上大城市商场货架。 陈青岩静静听着,一直等到季清说完,才给出自己的意见。 俩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暖洋洋的大太阳底下,商量好了未来五年甚至未来十年的计划,说得两人都是热血沸腾。 最后,季清感慨道:“好好努力,再努力十年,咱们就休息,到时候孩子们也都上大学了,咱们就拿着挣的钱环游世界去。” 陈青岩叹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愧疚地开口:“也是我的工作太忙了,不然你多少能轻松些,是我对不住你。” 季清挑眉:“不是说了不许再说这种话?” 陈青岩伸手搂住季清,轻轻在季清脸颊啄了口:“提起来了我就说一嘴,你说得对,不许再说这种,今晚罚我洗碗。” 尽管季清从不让他说,但他心里一直清楚,他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却唯独对不起季清,让季清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所以,只要季清需要的,他都一定会努力去完成。 俩人这边甜甜腻腻,大门口若春探出半个脑袋,欲盖弥彰的捂着脸:“妈妈,我要到屋里取个东西,可不可以呀?” 季清望过去,这才发现孩子们都回来了,连忙推开陈青岩,轻咳一声站了起来。 陈青岩则笑起来:“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该懂的都已经懂了,你越这样遮遮掩掩,他们反而越好奇。” 季清轻轻一脚踢过去:“孩子们还小着,你注意点。” 第677章 荣归故里 贴好对联放了鞭炮,太阳也快下山,一家人进屋摆好年夜饭,换上新衣服,团团坐在桌子前,准备过年。 年前季清计划回来的时候,算到孩子们肯定想除夕晚上看春节联欢晚会,关键是她也想看,便托许明哲的父亲帮忙,给张娜买了台电视机,和天线一起上门安装好。 村里的信号差,同样的电视机村里只能收到两个台,一个本地台一个中央台,但这对张娜来说也足够了,每天晚上吃完饭看会电视,了解外面的世界,是她现在最大的享受。 而除夕夜里也不需要看其他台,反正都会转播春节联欢晚会,所以台少倒是影响不大。 联欢晚会要到八点才开始,等待的时候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张娜告诉季清,自从家里有了电视,每逢国家有什么大事,大家都挖空心思跑到她这儿来,就盼着她能开电视给大家伙看会。 “现在天气太冷了,我害怕电视机放在院子里冻坏,所以跟他们说,等来年天气热了,就放到院子里去,乡亲们晚上吃过饭,一起看会儿电视。” 季清:“嗯,乡亲们平日里照顾咱们生意,咱们有了好东西也应该分享一下。” 反正电视机这东西一个人看是看,一堆人看也是看,又看不坏,没必要藏着掖着,能跟邻居们开开心心一起看,也是一种享受。 还有一点,张娜毕竟是个女人,帮她搭理着这么一摊子事,更需要与四邻交好,这样的话遇到什么困难,人家也会伸出援手帮一把。 俗话说的话,远亲不如近邻呢。 俩人说着说着,便说到李妮子了。 提到李妮子,张娜表情中全是唏嘘:“我先前在街上碰到她一次,她跟一个看起来岁数挺大的男人在一起,好像是来采办结婚用的东西的,迎面遇上了我就跟她打了招呼,随口聊了几句。” 当时的李妮子,穿着几年前跟她一起给季清看店的时候买的衣服,头发也剪短了,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精神。 反观张娜,在季清的言传身教下,现在穿的都是从嘉城市那边带过来的最新款式,头发烫了发尾,也开始早晚用护肤品,虽然时间过去几年,却看上去比几年前更漂亮更精致大气了。 俩人再站在一起,旁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身份有差距。 季清都已经快忘了李妮子这个名字了,但听张娜说起来,还是随口问了句:“她跟张立新散了吗?” 当初,李妮子背叛她去跟张立新睡在一起,后来又跟张立新一起被抓,也算是患难与共了,既然如此,怎么跟张立新分开了? 张娜摇摇头:“这个我没问,她也没说,不过我听人家说过,说是张立新放出来后他家里人就把他送到南方去了,好像是他家里有亲戚在南方管找工作的,送他过去那边打工了。” 至于李妮子,又没结婚没领证,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对于现在落败的张家来说就是累赘,张立新也不想要,出来后直接就把李妮子甩了。 李妮子坐过牢年纪又大了,家里是一刻也等不住了,四处张罗给她相亲,可因为她坐过牢的原因,人家大龄青年根本就不愿意找她,最后找来找去,找了个死了媳妇三十多岁带个儿子的老实男人。 张娜:“不过那男人我看着挺不错的,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眉眼处看着老实本分,应该也算是个好的归宿。” 季清平静的听着,心中没一点波澜。 她每天都在忙碌,几年前那些事情对她来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就现在听张娜这样说,她甚至都有些记不清李妮子的长相了。 李妮子最大的问题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得到了好处之后,就开始有小心思了,付出努力太少,又把自己那点小聪明看得过高,有这种心态任何事情都做不长久的。 不过,还是附和一句:“希望她也能吃一堑长一智,好好跟人家过日子。” 人都是会变的,说不定李妮子经历了那么多,也变得稳重了呢。 俩人说着说着,时间逼近八点,电视里开始播放春节联欢晚会,于是,再没闲聊,一起开始认真的观看晚会。 看到十二点多,晚会结束,又放了鞭炮,四小只还拿出在县城买来的烟花,在院子里玩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一般都会除夕夜守岁,但考虑到明天还要去牛头村拜年,孩子们只好收起兴奋的心,简单洗漱后一起睡下了。 次日,一大早季老六就开着拖拉机来了,现在季老六靠着给村里开拖拉机,同样也给季清拉货,挣得很是不错,跟刘雪花新房子盖起来不说,刘雪花还有了身孕。 “姐!姐夫!”拖拉机一停好,他便爽朗喊道。 季清不禁笑起来,对着陈青岩打趣说:“这人一旦在事业上找到成就感,整个人感觉都亮豁起来了。” 放在过去,季老六闷闷的总是躲在后面,哪像现在这样自信的打过招呼。 陈青岩:“不然为啥说男人得有自己的事业呢。” 刘雪花怀孕后都是季老六开着拖拉机送到镇上卫生院看身体,因此拖拉机车厢里铺着不少干草和棉絮,坐上去软软的,还挺舒服。 一家人上了车,季清告诉张娜:“明天我就让老六把孩子们送上来,今年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张娜笑着同季清挥手:“清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怎么着都行。” 不多时,拖拉机轰隆隆开进村里,村头黑压压一群人,揣着手翘首盼望着,还有人拿了红纸写了欢迎的横幅,高高举着。 大老远看到这阵仗,季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青岩却说:“你跟他们签合同让他们种干货,保证了他们有稳定的收入不说,他们现在四处收干货拉到镇上卖给你也赚了外快,你可算是让全村家家户户都富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你就是全村人的恩人,你受得起他们这阵仗。” 季清:“什么恩人,他们种干货我收干货,这就是互惠互利的事,他们得了好处,我也得了好处。” 陈青岩:“那总归办法是你想的。” 季清说不过陈青岩无奈笑笑,从大口袋里掏出几袋子提前准备的东西,这次不光有糖,还有点心和从嘉城市带回来的烟酒,都是要分给乡亲们的。 第678章 嫉妒的本质 季老太心里高兴的紧,嘴上还是谦虚道:“哎呀,我说了别给我买东西,我都这么老的老帮菜了,还戴这种东西干什么,她不听,还非要我戴上,还说我不戴她就走,再不来了,你说这姑娘,霸道不霸道!” 邻居们都知道季老太恭顺的性格,此刻也不是故意显摆,就是高兴,所以顶多都是羡慕,也不会嫉妒。 “你个老太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送给我啊,我可不嫌霸道!” “给我也行,我也稀罕这么霸道的姑娘!” “哎吆,这可是纯金啊,季老太你这也太贵气了。” “以后戴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以后不会再下地了?” 季老太被大家吹捧的高兴,也不再拘着了,摸着手中的金戒指,大大咧咧道:“也就过年戴几天,过完年我就摘了,该干活还是得干活,我都干了一辈子活了,可学不会做那养尊处优揣着手的少奶奶!” “哈哈哈哈!” 院子里笑作一团,孩子们这边也玩的开心。 孩子们的礼物是季清统一挑的,无非就是文具盒书本以及一些彩笔图书之类的,还有几个小玩具洋娃娃,刚才就给孩子们挨个儿都分了。 这会儿孩子们正拿着玩的不亦乐乎,并将四小只围在中间,小心翼翼询问与城市里有关的一切。 四小只说的时候,他们也都听的认真,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这可是最有价值的谈资,等过完年开了学,拿着新东西在同学们面前一亮相,再给同学们讲一讲自家在大城市亲戚说的这些新鲜事,甭提多风光了。 季秀两个孩子现在知道季清家四个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处处都透着恭维和好奇,倒是也能相处到一起去。 四小只见了广阔世界,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季秀家的两个计较,对他们跟对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而一旁的季秀定定看着这一幕,也没了前年那般不甘心。 前年过年,她被季清比得一无是处,气得她也借了点钱,在镇上开了个面馆,计划着开店挣钱发家。 结果谁知道,店开了半年,客人每天就稀稀落落几个,算下来挣的钱还不如她打零工的,还把她起早贪黑累个半死。 店开不下去,她又挖空心思干了好几样,结果哪一样都没干成。 最终,季秀只好认命。 她不得不承认,她一直以为没什么本事的季清,比她以为的要厉害的多,开店做生意,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成功的。 而刚才她来,听着人家聊季清已经打开办工厂了,更是瞬间泄了气,她连一个小店都开不下去,人家却要办工厂了,这就是命。 认清现实后,季秀也不争了,对着季清也客客气气的,再无以前那种明争暗斗不自量力的行为了。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季秀的办法,在没人的地方,曾贤惠还拉着季清说起这个。 对此,季清并不意外。 人们只会嫉妒跟她差不多的人,当差距过大的时候,嫉妒就会变成佩服和羡慕。所以,被人嫉妒的时候不必理会,只需要远远超过她就好了。 季清和陈青岩带着几麻袋好东西风光回村的消息,不出一上午就传遍了几个村子。 巷头巷尾,大家都在聊自己知道的最新八卦,比如季清给大家伙都带了大城市的点心,比如季清给老娘买了金项链,给老季头买了茅台酒等等。 总之每个人都说的津津有味,还有打趣说过去转一转就能得好东西的。 陈芬芳后背上背着小儿子,一边手里牵着姑娘,一边手里提着装了罐头的袋子,走在回老陈家的路上,迎面遇到聚在一起的人,既然没去打听,也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村里人都知道陈青岩和陈家断绝关系的事,所以不会跑到陈芬芳面前说这些,但也不会刻意回避,该说还是说,根本不管陈芬芳怎么想。 也不怪村里人冷漠,这两年高成进乱搞男女关系越来越过分,村里人都知道他作风不正,一开始还帮着陈芬芳教训高成进,结果陈芬芳跑出来说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村里人是多管闲事,可把热心的村民们给气死了,气得表示以后无论陈芬芳被高成进欺负成什么样,也不要跟村里任何人哭诉,自己受着去。 就这样,不管是陈家还是高家,都渐渐的跟村里人关系淡了,现在村里人一个个都靠着卖干货收干货富起来了,对于高家这个曾经的千元户,也一点都不羡慕了。 高贵财再怎么会种地,养了个浪荡儿子,大家照样看不上。 陈芬芳深一脚浅一脚回到陈家,迎面就遇上了陈老大一家,陈老大一家也准备去老大媳妇的娘家,老大媳妇搜刮着带了不少东西。 看到陈芬芳,陈老大一家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为难,陈老大开口淡淡打招呼:“过来了。” 陈芬芳:“嗯,娘呢?” 陈老大:“在屋里,说是昨天晚上着了风寒,睡下不想起来。” 陈芬芳:“哦。” 老大媳妇打量着陈芬芳背的娃,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没好气问:“你男人高成进呢,今天你回娘家,他怎么不陪你?” 提到这个,陈芬芳眼底划过一抹难堪,但还是强忍着性子装作没事人一样说:“他昨天晚上陪公公喝了会酒,俩人都喝醉了,这会儿还都睡着。” 其实,是昨天晚上娃娃们哭闹的厉害,高成进嫌吵到自己了,耍了一通脾气出门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她甚至都不知道高成进昨晚睡在哪里。 反正用脚想也知道,肯定在那几个不要脸的臭婆娘其中一家。 虽然老大媳妇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平日里八卦听得不少,也知道陈芬芳肯定没说实话,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也亏得娘现在性子没以前那么不饶人了,不然高成进今天不来,娘早上门打到高成进家里去了。” 这话也是在讽刺,老太太前些年耍威风,那是有陈青岩有底气,现在没了底气,被女儿被欺负也只能做怂包。 陈芬芳默默听着,没吭声。 陈老大到底是看不得妹妹这幅死人脸的样子,也不让媳妇说了,拉着媳妇儿子就走,眼不见为净,他才不想管妹妹婆家的闲事。 等陈老大一家走了,陈芬芳重重吐出一口气,带着孩子们往堂屋里走。 推开沉重的木头门,屋子里黑布隆冬的,是常年没有晾晒没有彻底打扫的各种异味,孩子们打起喷嚏,陈芬芳习惯了几秒,才朝着炕上那一团人影看过去。 “娘,我过来看你了。” 第679章 唏嘘 老季家一直热闹到晚上才消停了,人们各自回家去,季家儿子们也都带着孩子媳妇回自己的新房子去,季老大的新房子在县城,所以过年这几天还是住在老院子里,跟季清一家一起。 晚上,临睡前,老季头抱着那瓶茅台问陈青岩:“女婿,你喝过这酒没?” 陈青岩摇头:“没喝过。” 他们这种工作单位的,平时最关键的便是清醒的头脑,所以即便是出去吃饭聚会,也不会轻易喝酒,之所以能弄到茅台酒票,是去年在基地忙没能陪季清回家,他心中有愧,所以托人弄的票。 老季头看着陈青岩懂事又沉稳的样子,心中又欢喜又心疼,欢喜这么好一个孩子是他的女婿,心疼这么好一孩子却身世坎坷,现在都没有家可以回。 他揉了揉微酸的鼻头,开始动手拆茅台酒的盒子。 “既然你都没喝过,那我今天就开了,咱们丈人女婿今天喝一杯,看看这传说中的好酒,到底有多香!” 陈青岩吃惊:“您不是舍不得喝吗?” 这酒老季头已经抱了一整天了,逢人就夸,谁起哄都不开封,被人家调侃了也不管,一副我给你看但是不给你喝的意思。 不想到,这时候竟然愿意开封了。 老季头:“酒就是给人喝的,跟别人喝我舍不得,跟你喝我舍得,咱们丈人女婿喝酒的机会少,今天小酌几口。” 听老季头这么说,陈青岩笑了,也不再拒绝。 “行,那咱们喝一会。” 爱酒之人都馋酒,尤其馋好酒,对于村里那些爱酒之人来说,若是能尝两口这样的好酒,让他们白干两天活都愿意。 陈青岩知道这一点,因此也明白,老季头这是真心待他。 成年人话都不说透,尤其是话本来就少的男人们,接下来的时间,陈青岩和老季头你一口我一口,品尝了小半瓶茅台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老季头喝得晕晕乎乎的,布满皱纹的脸酡红酡红,双眼迷离,嘴里不住夸:“好酒!啊!好酒!” 陈青岩也有几分醉了,便也不愿意喝了。 “爹,再喝我就醉了,剩下这大半瓶,你留着招呼你的老兄弟们。” “行,那咱们就停止。”老季头看一眼走进来的季清,自觉开始拧上酒瓶的盖子,季清径直走到陈青岩身边,叫他:“咱们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时间呢,再聊。” 陈青岩点头,起身向老季头告辞。 俩人出了主屋,一并往晚上耳睡的偏房走,走到一半,陈青岩突然停下来,双眼炯炯看着季清。 季清也停下来,扭头看着陈青岩:“怎么了?” 陈青岩抿唇:“我想去趟坟上。” 季清不禁一愣:“现在?” 陈青岩:“嗯。” 白天人太多,太过于招摇,他不想惹得人家议论纷纷,这会儿大家伙都睡了,村里的路上都没什么人了,更不要说半山坟地那边了。 季清看陈青岩眼眶红了,不忍心拦陈青岩,便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反正我也不困,就当出去遛个弯了。” 陈青岩:“我去就行。” 季清:“不行。” 见陈青岩脸上浮现出不悦,季清解释:“要是你今晚没喝酒,你想一个人去我不会拦着,可你喝了酒,等会儿酒劲要是上来,你再一个不小心,掉到什么窟窿里去咋办?” 半山腰那边好多下了雨山体塌陷形成的窟窿,白天能看清自然没事,可夜里什么都看不见,要是一不小心掉进去,只怕命都要没了。 陈青岩默默与季清对峙几秒,终究拗不过季清,偏偏他清楚季清这是担心他,没法强硬面对季清,叹气:“算了,不去了,明天我早点起来过去,那时候也人少。” 季清:“这样也行。” 喝了酒睡意更浓,陈青岩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倒是季清还醒着,琢磨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陈青岩外表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跟大家嘻嘻哈哈的,村里人也都配合,没人提老陈家的事,可季清知道,陈青岩的心不可能平静。 红山根村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没回来的时候可能想不起来,可都离得这么近了,想到自己再也没有了家,他肯定心里很不好受。 季清了解陈青岩,她知道陈青岩既然离开老陈家,就绝对不会再回去,但他离开的时候老陈头已经死了,所以他想给老陈头上坟烧纸,也是无可厚非。 她不担心陈青岩拎不清,只心疼他为这些事情难受。 次日,天还黑着,老季家一家人都睡着,陈青岩爬起来,穿好衣服拿上提前买的纸钱,轻手轻脚出门,前往红山根村坟地那一片。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一颗心也沉甸甸的。 老陈头下葬的时候是他前前后后跟着安排的,所以很清楚怎么走过去,这时候差不多天灰蒙蒙了,他走到老陈头坟前,站定看了一会儿,接着蹲下身烧纸。 没什么好对老陈头说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叫一声爹,他沉默着烧完纸,又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不过起了雾,朦朦胧胧的。 在一片朦胧中,他看到了陈芬芳。 陈芬芳裹着一件暗红色的大棉袄,头发用绿色的头巾包着,短短几年时间,她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那般意气风发的刁蛮气质,整个人被一层颓靡和不自信笼罩着。 陈青岩抿唇,没开口。 要说要劝的话他当初都说过了,现在再说也没有什么用,这条路是陈芬芳宁愿跟他撕破脸也要选的,怪不得任何人。 陈芬芳也看着陈青岩,眼前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瘦瘦的沉默的二哥,眼前人穿着笔挺的长款大衣,像个城市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 若不是有过去的情分在,她都不敢直面这么优秀的人。 可想到自己窘迫的日子,想到过年一双儿女都没人给压岁钱,陈芬芳只能压下所有的念头,咬着牙,轻轻柔柔喊了一声:“二哥。” 陈青岩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猜你要来给爹上坟的,所以天不亮就盯着,看到你提着一个袋子过去了,就在这边等着。”陈芬芳苦笑了下,看着惨兮兮的,“能跟你说会话吗?” 第680章 一百块 当时陈老太太做主跟陈青岩断绝关系的时候,陈芬芳不在陈家,虽然后面知道了这个事觉得挺吃惊,但也没做过什么。 现在俩人并排走在一起,尴尬多于思念。 陈芬芳没话找话:“你现在工作忙吗?” 陈青岩:“忙。” 陈芬芳:“家里那些事,还是交给嫂子打理吗?” 这还是陈芬芳为数不多提起季清主动称呼嫂子,陈青岩不由得看了陈芬芳一眼,脸色和缓了些许,话也多了:“是的,我单位事情多,家里大小的事都是她看着弄,我没操心过。” “嫂子是真厉害。”陈芬芳感慨,“她现在生意做得大得很,附近几个村子都跟她签合同种干货,所有人都夸她有本事。” 陈青岩:“她确实有本事。” 陈芬芳:“现在才发现,是以前的我太傻了,竟然没发现她那么厉害,还以为她都是靠你的。” 陈芬芳说这些话,一方面是真心这么想,一方面则是有心讨好陈青岩,现在知道不是一家人,没了亲情那层关系,也不敢再随心所欲了,就算依旧不喜欢季清,却再不敢明晃晃表现了。 见陈芬芳都是聊这么不着边际的,陈青岩直接开口问:“你现在日子过得怎么样,两个娃娃乖不乖?” 陈芬芳:“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没什么感觉了,娃娃们都挺乖的,我现在就指望着把他们带大,其他的事情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这话是在说高成进,陈青岩也听出来了。 陈芬芳:“说起来以前的日子过得是安心,但没娃在农村里实在太痛苦了,现在不管怎么着,我养了两个娃,我这辈子就有指望了。” 陈青岩:“那你好好教育他们,送他们去念书,让他们明理,以后就算不能有大出息,也不至于走上歪路。” 陈芬芳:“我明白。” 眼瞅着俩人就快走上大路,陈芬芳突然停下,期盼地看着陈青岩:“二哥,你都没见过你外甥,你跟我去看看,好不好?” 面对陈芬芳的乞求,陈青岩犹豫起来。 片刻后,他才说:“我不想去高家。”高成进如今名声实在是太差了,那样一个烂人,他实在不想看见。 “不是不是,昨天我回了娘家,孩子们在咱们家里呢。”陈芬芳忙说,说完想起陈青岩已经不是陈家人,又紧张起来:“不用你进去,我把孩子们带出来你看一眼,好不好?” 陈青岩想了下,还是狠心拒绝了。 “不用了,去了万一再见到不该见的人,回头又是麻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十块的纸币,递给陈芬芳:“我人不去,孩子们年钱给你,你回头给他们买点吃的。” 陈芬芳其实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出来的,听陈青岩这么说,有点担心陈青岩是不是识破老太太这一计了,有点不敢再说话了,忙不迭接过钱,尬笑:“二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当你是我二哥的。” 陈青岩微微一哂:“我回去了,你好好过日子。” 不管陈芬芳说的是不是真的,对于他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跟陈家断绝关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已经看开了,不在乎他们曾经对他做的那些事了。 至于给陈芬芳钱,终究是看陈芬芳可怜,孩子们也可怜,所以出于同情心理接济一点罢了。 陈芬芳又说要送陈青岩到村口,被陈青岩拒绝,陈芬芳便笑着和陈青岩挥手再见,陈青岩也客气再见。 等陈青岩走得看不见人影,陈芬芳才拿出陈青岩刚给的钱,站着唾沫数了一遍,一共十张,就是一百块。 她眼珠子转了转,数了五张出来,塞在棉袄里面夹袄的口袋里,接着捏着剩下的五张,掉头回到陈家。 陈家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看到是陈芬芳一个人回来,顿时拧起眉头:“不是说看到他了吗,怎么没带回来?” 陈芬芳摇头:“他不愿意来,我也没办法。” 陈家老太太:“那他都没个表示吗,好歹你也叫他一声哥,他那么大手笔给村里人散东西,都不看看你的娃?” 陈芬芳:“他给了我五十块钱,说让我给娃买点东西。” 陈家老太太:“钱呢?” 陈芬芳掏出自己分出来的那五十,手才伸了一半就被老太太劈手夺了过去,陈芬芳不甘心,丧着一张脸苦哈哈说:“娘,孩子们过年啥都没有,给他们买点。” “他们什么都没有,还不是你没出息,驯服不住你男人,一个女人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些。”老太太一脸鄙夷。 在老太太看来,男人会跑出去乱搞,那就是女人自己做的不好,管不住男人,没本事让男人留在家里。 也正是因为老太太这个思想,陈芬芳才会对高成进一忍再忍,明知道高成进在外面搞女人,也只能忍气吞声。 陈芬芳听老太太这么说,低下头去,也不反驳老太太,只重复:“娘,以前你那么疼我,现在也疼疼我的娃娃们。” 老太太哼一声,抽出两张塞给陈芬芳:“行了,别在我面前装的可怜兮兮的样子,拿上了赶紧回家,好好伺候你男人。” 陈芬芳欲言又止,想跟母亲说昨天晚上高成进又跑出去的事,又怕说了母亲反而骂自己没出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拿了钱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 陈青岩回到牛头村,大老远就看到季清在大柳树下蹦蹦跳跳锻炼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朝着季清走过去。 季清踢了一百下腿,扭头看到陈青岩回来了,停下来边喘气边说:“我醒来就看到你不在了,想着你应该是去烧纸了,就出来等你了。走,我娘做了早饭,咱们过去吃点。” 季清想着出来要好好运动一下,便只穿了毛衣和牛仔裤,没穿外套,在运动过后,额头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迎着光看过去亮晶晶的。 陈青岩盯着那汗珠看了半晌,嘴角勾起:“快走,别回头给你冻感冒了。” “不会的,我身体好着呢。”季清继续蹦蹦跳跳,对着空气比划起来,她一边比划,还一边叫陈青岩:“来啊,你也运动一会儿,早起运动对身体好处特别大。” 第681章 随缘 吃完早饭,孩子们又玩了一会,就要回镇子上去,正好季秀一家也要回镇子上,季老太便安排大家一起坐季老六的拖拉机上去。 季秀担心的偷看季清,怕季清不愿意让自己也同行,但季清什么都没说,一直跟曾贤惠在说话,季老太便都安排好了。 等季秀一家和季清的四小只都上了拖拉机,季清才过去对季老六叮嘱,在他小心开拖拉机,到了镇上得看着四小只和张娜会合才行。 季老六:“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安全送到。” 季清:“行。” 孩子们如今长了几岁,就连舜华过完年都九岁了,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了,比之过去季清不用那么操心,不过作为母亲,到底是希望他们越平安越好。 季秀看着季清走来走去,几次想跟季清搭话,但眼瞅着季清没那个意思,她也只好将念头压下去,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一切都安排好后,季老六摆摆手,开着拖拉机轰隆隆离开。 望着拖拉机远去,曾贤惠笑着对季清说:“季秀现在是终于不跟你找茬了,我看她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想跟你套近乎呢,你怎么不理她?” 季清神情淡淡:“没空理她。” 谁规定了亲人就一定要和和气气亲密无间,过去她日子过得不得意的时候,季秀各种踩在她头上欺负,现在她日子过得好了,没有去踩季秀欺负季秀,就已经是她够有教养和素质了,没必要非要和季秀上演姐妹情深,她又不是圣母。 见季清语气坚定,摆明了与季秀不会和好,曾贤惠识趣,没再说下去,其实她也一样,过去季秀看不起她,现在她跟季秀也不怎么来往,所以能理解季清。 季清还留一天,主要是有事情村支书商量,在家里又呆了会儿,陈青岩陪季清一同去找村支书。 路上,陈青岩把自己遇到陈芬芳的事情说了。 “我看她可怜,给了她一百块钱。” 季清点头:“这是你重情。” 与她不同,她跟季家人没那么多过往,感情都是后来才建立的,而陈青岩与陈芬芳从小一起长大,有着深厚的感情,哪怕现在已经断绝关系,在陈青岩眼中,陈芬芳也始终都会是妹妹。 陈青岩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拎得清了。 见季清没生气,陈青岩也就再没提,他其实知道,陈芬芳跑来叫他回老陈家去看娃,肯定跟老太太有关,老太太想通过这种手段叫他回去一趟。 可当初老太太绝情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这辈子都是不会再回去一趟的。 陈芬芳没有好母亲教导,养成了自私自利不辨是非的样子,他会心疼也是因为感同身受,可老太太他不会心疼,老太太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她恶有恶报,咎由自取。 俩人去过牛头村村委会,又到了红山根村村委会。 两边这一聊,就聊到了傍晚。 聊完正事,大队长送俩人出来,看周围没人,大队长才说:“我去镇上卫生院打听过三十年前井边弃婴的事,他们说如果确定是在卫生院生产的,不管是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都是有记录的,我按照陈哥的出生年月去调了记录,查出来前后十天总共有三个孕妇在镇卫生院生产,除了陈家老太太之外,还有两个是外地人,不过现在人已经不在青云镇了。如果你们想知道具体是哪个,得你们自己去调查,这是那两个外地人的名单。” 陈青岩一愣,他还没想过这种事。 季清神色如常,这事儿就是她托大队长去问的,虽然陈青岩没提过,但谁不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呢,所以她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拜托了大队长。 没想到,还真查出一些眉目。 陈青岩看着大队长手中的纸条,犹豫了一会后接了过来,缓缓打开,看到纸条上面简单几行记载,记录上当时那两个生孩子妇女的姓名和年龄,以及家庭住址。 大队长看陈青岩似乎并不排斥,松了口气,继续说:“这上面的地址我都去跑过了,住的人已经换了,至于之前住的人,附近的邻居们也都没有线索,早就没联系了。” 也就是说,线索就此中断了。 陈青岩还发着愣,季清笑着感谢大队长,并邀请大队长一起去家里吃饭。 大队长摆摆手:“都是小事,不用这么客气,说到底也没帮上多少忙,那先这样,我以后有机会再帮你们多问问,也就过去三十年,肯定还有他们认识的人在镇子上的,你们先聊,我回去了。” 陈青岩:“……多谢。” 大队长走后,陈青岩将纸条装进口袋里,问季清:“是你让他帮忙的。” 季清也不瞒着:“嗯,我想着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应该是想知道真相的,当年时局动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说不定,你的亲生父母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陈青岩抿唇。 季清继续说:“村里人重男轻女,只听说过丢弃女婴的,还从没听说过丢弃男婴的,所以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或许并不是你亲生父母不想要你,而是他们没办法。” 见陈青岩不吭声,季清叹气:“你不想找咱们就不找了,顺其自然,也不是非得要找。” 陈青岩何尝不知道季清是心疼自己才做这么多事,也没法责怪季清,但心里终究对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有怨念,沉默片刻后,他淡淡出声:“顺其自然。” 季清咬咬唇,点头。 陈青岩定定看着季清,半晌后扑哧一声笑了:“你啊,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没亲人了,你跟孩子们就是我最亲的亲人。” 季清动容,鼻头发酸。 她轻轻嗯一声:“你跟孩子也是我最亲的亲人。” 陈青岩:“所以其他人,就随缘,不去强求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看开了,顾好他跟季清的小家,就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太阳落下了山,空气中那点仅有的温度消散,突然就冷了许多,季清将手伸进陈青岩的口袋,和陈青岩十指交握。 “你说得对,随缘,走,咱们回家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