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师不羡仙》 第一章 不速之客 耳边传来连绵不断的木鱼和诵经声。 江茕星睁开眼。 阳光从门缝里透进来，照亮蛛网遍布的屋顶。 这是哪儿？ 她看着陌生的屋顶，还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身上的酸痛随着神志的回归彰显出存在感，江茕星撑起上半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短胳膊短腿。 哦没有，她还在那本倒霉催的种马小说里。 环顾四周。 这是个十分低矮的小屋子，大半地方堆叠着柴火，墙角倚着一把柴刀，很是眼熟。 江茕星抬手推推破烂的木门，纹丝不动。 门外隐约传来门锁敲击在门板上的动静。 她的头顶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谁把她锁在她自家的柴房里了？ 记忆缓缓回笼。 数日前。 镇上的衙门派人来找她，说是她爹死在镇外山上了，让她去把尸体领回来。 面对这个才十岁爹娘就都没了的孩子，官差的态度还算温柔，临走前劝她节哀顺变。 江茕星没有哀，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在她张罗葬礼的时候，嫁到外地的姑姑突然拖家带口地出现在江家，明明已经好几年没出现，兄妹情谊寥寥无几，那胖妇人却嚎得一条街都能听见。 江茕星被她吵得脑壳嗡嗡响，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竟然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就是在这里醒来了。 江茕星缓缓转头，盯着柴房的破烂木门，不知该作何表情。 那位姑姑就是这么对待父母双亡的孤女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神情在稚嫩的脸上显得异常违和。 接着，江茕星平静地起身，抄起墙角的柴刀，往门板上砍去。 剧烈的撞击声中，屋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 身为镇上有名的富户，江家宅院却只是个两进的小院子，颇为简朴。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灯笼，白纸黑字的挽联贴在深色大门上，一看就知道这家有白事。 老和尚敲着木鱼，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厚重的棺材停在正厅里，高矮胖瘦的亲戚站在一旁，个个披麻戴孝。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后面走出来，凑近一个异常富态的妇人，小声道：“娘，表妹好像醒了。” 妇人本能地皱了下眉：“门锁好就行，别让她出来捣乱。” “可她——” 少年一句话没说完，门外跑进来一个下人：“夫人，外面来了个客人，自称江员外的好友，前来吊唁。” “哥哥的好友？”胖妇人本能地觉得不对，“怎么今天才来？” 今天出殡，按照本地习俗，只有家人在场，想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大多前两天就来过了。 “我出去看看。”她起身往门外走去。 被遗忘在原地的少年撇撇嘴，不动声色地踹了一脚坐在蒲团上打盹的弟弟，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掀帘子重新溜回后院。 另一边，胖妇人来到门外，一眼看见门口有个倚着门框伸着脖子，正探头往里瞧的陌生大汉。 这大汉约莫四五十岁，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乱糟糟的头发与胡须相亲相爱地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怎么看，都像是个来骗吃骗喝的乞丐。 “你瞎了吗？我哥哥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她扭头低声训斥下人一句，再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副表情，慈眉善目地走上前去，“饿了？——快去拿些吃的来。” 她一边吩咐下人，一边从自己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正欲递过去，冷不防对上那人藏在一头乱发里的眼神。 这乞丐哪儿都糙，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像是一眼就能把她看破。 “我不是来讨饭的。”大汉直起身子，越过瞬间尴尬的妇人，径直往里走去，“我是江鹄的老朋友，来送他最后一程。” “等等……” “你们既然都是他的家人，应该知道江鹄是个修仙者，修仙者的寿命比凡人高得多，他还没到一百岁，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大汉步跨过院子，目光紧紧地锁着厅堂中央的棺材。 胖妇人匆忙跟上，听见这话才意识到此人可能真的是自己那哥哥的好友，当即抽出袖子里的手绢点了点眼角：“是意外，哥哥不知怎么一个人去了城外，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她说得含糊，大汉却没有追问，扫视在场众人，又问：“我记得江兄有个女儿，算起来今年大概十岁，怎么没在？” “仙儿还小，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如今她爹又骤然离世，孩子一时接受不了，病倒了。”胖妇人解释道。 一个瘦高中年男人接话：“我们家里人心疼她，就让她好好卧床休息，免得又触景生情，唉……” 大汉摸摸自己厚重的络腮胡“哦”了一声，也看不出信没信。 “可怜的仙儿，前些年娘就没了，如今爹也不在了，若不是我们这些亲戚帮衬，这孩子弱不禁风的，要怎么活下去哟……” 胖夫人一唱三叹，还没哭完，后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大汉侧耳听了听：“什么声音？” 胖妇人神色不定，勉强笑道：“后面养了鸡鸭……” 大汉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这可不是鸡鸭能闹出来的动静。” 说着，他也不顾忌自己是个客人，抬脚就往后院走去。 胖妇人跟瘦高男人对视一眼，匆忙追过去试图阻拦：“等等！” 这俩人哪是那壮汉的对手，硬是被拖着带到了后院里。 大汉在院子里站定，视线锁定角落那间简陋低矮的屋子。 “嘭！嘭！” 屋门简陋，只是两块窄窄的木板，边角都被磨得圆润，上面却挂着一把崭新油亮的大锁，正随着门板的晃动哗哗作响。 “这里面关着什么？”他问。 “呃……”胖妇人目光游移，不知为何卡了壳。 后院正屋里走出一个少年，语气不善地盯着他：“关你什么事？平白闯进我们家指手画脚，再不走我可就要去报官了！” 他话音刚落，那两扇木门晃动得更加剧烈，像是有什么野兽正在里面不断撞击，想要逃出来。 少年“啧”了一声，左右看看，抄起墙角一根木棍走上前去，像是想用它将木门加固。 他刚走到门口，那两扇年代久远的木板突然裂开一条大缝，雪亮刀尖从里面探出个头，摧枯拉朽地将门板劈得四分五裂。 彻底脱离门框的散碎木板向四面八方飞去，握着木棍的少年首当其冲，被最大的一块兜头砸中，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我的孙子哎——”一个老人惨叫着扑过去。 门板落地，灰尘四溅，清晨的阳光照进低矮黑暗的屋子，也照亮了站在门后的纤细身影。 出乎意料，那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小姑娘。 她穿着守孝的麻衣，手里提着一把足足有她大半个身子长的柴刀。 第二章 遗产 女孩轻轻喘着气，拖着刀往前走了两步，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纵使唇色苍白带着病容，也看得出是个精致的美人胚子。 难以想象，刚刚那凶残的动静竟然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搞出来的。 “你这是要杀人吗！”看见自己的儿子被砸晕，胖妇人面色一变，正欲破口大骂，却被大汉抬手一拦。 一股馊味扑鼻而来，她差点呕出来，骂人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大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你就是江鹄的女儿？叫江仙？” “仙儿是我的小名，我叫江茕星。”女孩淡淡道。 她看着这个陌生人，眼底带着疑惑。 大汉拍拍胸口，喜气洋洋地自我介绍道：“在下石跃人，是江鹄的老朋友，早年常常书信往来，他还曾经跟我炫耀自己生了个女儿的事呢。” 缩在后面的瘦高男人听到这里，不屑地撇撇嘴：听着好几年没联系过了，看这人的落魄样，十有八九是上门打秋风的。 胖妇人收起一脸想打小孩的凶神恶煞，装模作样地插嘴：“可惜我哥哥已经……唉，你能来送他最后一程，哥哥九泉之下知道了必定会很开心的。” 一道稚嫩童声幽幽响起：“我爹是死了，可我还活着呢，您这莫非就是书上说的‘越俎代庖’？” “怎么说话的，你姑姑大老远赶来帮你主持葬礼，连个谢字都不会说。”瘦高中年男人没好气地训斥道。 “是啊，哥哥死后，这个家就只剩下一个十岁孩子，要如何照看这偌大家业……”胖妇人擦着眼角道，“我担心得寝食难安，连夜从夫家赶回来帮忙，生怕这孩子受到外人欺负……” 江茕星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胖妇人：“姑姑，你既然是来帮我的，为什么要把我锁在柴房里？” 面对这个问题，胖妇人猛地僵住，脸颊抽动两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呃，这两天家里事情太多，我让你表哥去照顾你，他年纪小，恐怕是跟你闹着玩呢。” 闻言江茕星看向一旁被老人搂在怀里的少年。 他双目紧闭，不知是吓晕了还是被砸晕了，任凭老人怎么喊都没反应。 “把弱不禁风卧床不起的表妹锁在柴房，这也叫闹着玩？”大汉将手伸进衣襟，很不讲究地挠了挠，煞风景地问。 “这……”胖妇人一时哑然。 “这孩子怕是病糊涂了，还不快把她带回去。”抱着孙子的老人看着江茕星的眼神里满是不善，“你姑姑是为你好，怕你伤心太过，伤了底子，才特意破例让你回去休息，你倒好，自己贪玩躲进柴房，被锁在里面，还反过来怪旁人！” 江茕星神色依旧平静。 好一个倒打一耙。 如果她真是个十岁小孩，恐怕要被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说服，信以为真。 还好她不是。 “姑姑说是来帮我的……”可能是柴刀太重，江茕星将它拄在地上，不以为意地道，“可你们似乎忘了，即便是我爹还活着的时候，家中大小账目也都是我在管，当时你们怎么没出现？” 没等他们回答，她自己“哦”了一声，像是想明白了：“因为我爹在世的时候，你们不敢打我家银子的主意。” 老人十分夸张地抽了口气，胡须颤动，指着江茕星：“放肆！你爹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教出个这么小肚鸡肠的疯丫头，竟然这么揣测自家亲戚！” 江茕星看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撅过去的老爷子，撇撇嘴：“姑父，您悠着点儿，别太激动——我爹都八十多了，估摸比您还大几岁，平时身体好得不行，不也说没就没了？” 这是在咒他死？ 老人一听更生气，抖得也更厉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谁是你姑父！” “啊？”江茕星双眼微微睁大，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脸天真无邪，“我爹八十多岁，我姑姑虽然年轻，但也六十多了，这里跟她差不多大的也就只有您了呀。” 六十多？ 瘦高中年男人惊恐的视线从自己的妻子转移到父亲身上——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爹也才六十多，难不成自己竟然娶了一个跟他爹一样大的女人？ “夫君！你别听她胡说！看看我这脸，怎么可能是六十岁！”胖妇人尖叫出声。 石跃人饶有兴致地看了眼一脸正直坦荡、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的江茕星，乐呵呵地插嘴：“这我知道，咱们修仙界会有丹修卖劣等驻颜丹，其实就是炼坏了的玩意儿，只能拖延衰老的速度，没什么大用，不过好处是凡人也能服用——江鹄应该也给你买过？” 咱们修仙界？ 站在人群之外的江茕星听见这一句，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一圈，眼底闪过几丝困惑。 修仙者也会落魄成这副乞丐样？ 其他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惊闻如此大事，姑父一家都惊呆了，被揭露秘密的胖妇人站在如此赤裸的视线下，恼羞成怒：“你们还真听信一个小孩跟乞丐的话了？他们说不定就是一伙的，想把我们气走！” 说到这，老者终于想起自己最初的来意，一本正经地道：“嗯，这些事回家再说，现在正事要紧，你哥哥还未下葬，别让他看了笑话。” 胖妇人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 只有瘦高男人还一脸难以接受地盯着自己妻子的脸，像是想从上面看出些许六十岁的端倪。 “你误会了，仙儿，”胖妇人刻意不去面对身旁那道灼人的视线，对拄着柴刀的小姑娘道，“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这次过来确实有事相求，不过你家的东西，还是属于你的。” 江茕星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岁，却并不好糊弄，闻言一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胖妇人低头找了一圈，将自己迷迷糊糊的小儿子拖起来：“你表弟前不久刚去测了灵根，是五灵根呢！” 她不懂什么是五灵根，只知道有灵根就意味着能够修仙，跟他们这些凡人有着云泥之别。 “对对，仙儿，你爹去世了，那些修仙的东西应该还在？”姑父也无心研究媳妇究竟比自己大多少了，插话道，“你又不是修仙者，留着那些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你表弟用，等他成了修仙者，必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小丫头昏迷期间他们已经将整个江家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否则何必多费这些口舌？ 第三章 开棺 原来姑姑一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江茕星眉头微皱：“你们知道修仙者平日里耗费有多大吗？” 胖妇人与夫君对视一眼。 他们家都是凡人，自然是不清楚的。 江茕星也没指望他们能答上来：“别的不提，光是一颗修炼用的灵珠，就要十两黄金，我爹每次修炼，少说也要用十几颗，你们不妨算算，一天要花多少钱？” 厅里响起吸气声。 在场唯一懂行的石跃人唇角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又迅速消失不见，转而略带疑惑地看着这个小丫头。 听她姑姑的意思，这孩子不是修仙者？ 不应该啊，江鹄兄好歹是三灵根，生出来的孩子怎么说也不会差到连灵根都没有才对。 江茕星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搭理，见自己已经将姑姑一家子吓住了，继续道：“你要我爹修仙的那些东西，跟搬空我家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她扫视众人，幽幽道：“我爹还没下葬，你们就开始欺负起我这个孤儿来了……” “不……”胖妇人本能地反驳。 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自家公公打断：“就算价格高昂，这仙也是要修的。仙儿，你毕竟是个女孩，钱再多最后也只能让外人占便宜，你表弟就不一样了；等你日后出嫁，他就是你娘家人。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你弟弟有本事，在夫家你才抬得起头来……” “哎哎，跟一个十岁小孩子说什么呢？”石跃人打断他。 老人看他一眼，意犹未尽地闭上嘴，面上却一脸理所当然。 “我爹说的又没错。”中年男人帮腔。 江茕星不带笑意地勾勾嘴角。 看来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抢了。 她看着厚脸皮的姑姑一家，双手握住柴刀的柄：“我本不想在父亲还没下葬的时候动手，可惜你们欺人太甚，想必就算父亲看见了，也是会理解我的。” 胖妇人神色大变：“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江茕星猛地将刀往上一拔，冲他们一家子抡来—— 后院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胖妇人等人争先恐后地往前院跑去。 老人还没忘记招呼儿子带上他昏迷不醒的大孙子。 江茕星拖着柴刀紧随其后，刀尖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划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疯了吗？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她的姑父色厉内荏地吼道。 可惜，不稳的声线暴露了他的内心。 “娘！娘！我不想死！”小儿子拼命往胖妇人身后钻去。 “仙，仙儿，我可是你姑姑，”胖妇人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还能再商量，何必闹成这个样子……” “不用了。”江茕星一步一步提着刀靠近瑟瑟发抖的姑姑一家，小小的身影拉出可怖的影子，在刀尖摩擦地面的噪音中如同索命的厉鬼。 没想到这小丫头做事如此决绝，石跃人本能地皱了下眉，正犹豫到底该怎么出手帮忙，刚跨进前厅，却听见“叮啷”一声，柴刀落地。 他看着前面小小的身体莫名其妙软了下去，本能地伸手托住。 见到她突然倒下，胖妇人并没有觉得惊讶，反而如释重负：“快来人，把这丫头抬回去！门上多加几……” 还没说完，她对上石跃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咽下了下半句话。 忘了还有外人在场。 不速之客扶着江茕星的背将她放到地上，慢悠悠地开腔：“别急，让我看看。” “你是大夫？”老人语气里满满的质疑。 “我是个散修，”石跃人咧嘴一笑，“虽说修为不如江兄，不过看个凡人的病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对视几眼，半信半疑。 没等他们阻拦，石跃人已经似模似样地捞起小姑娘的手腕开始把脉。 “唔，小事。” 说完，他在江茕星头顶轻轻一点。 在关键时刻倒下，江茕星以为自己会回到脏兮兮的柴房里，没想到一睁眼，竟然还在正厅。 姑姑一家或远或近地站在四周，神色各异。 她几乎本能地伸出手，想抓紧掉落在一旁的柴刀。 “小孩子别碰这么危险的东西。” 身后伸出一只手，抢先拿走那把刀。 他这一动，江茕星后知后觉地闻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馊味，怀疑自己是被熏醒的。 她一言难尽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对方挤眉弄眼的表情。 不由一怔。 石跃人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他安抚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站起身来：“其实我有一个疑问，不知诸位可否为我解答。” “什么？”胖妇人眼神闪烁。 “江兄身为修仙者，照理说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石跃人提着柴刀，走到棺材面前，“他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这……”胖妇人一时哑然。 “我爹没生病，身上也没伤。”坐在地上的江茕星开口，声音镇定得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猝死？莫非是修仙者的手段……”石跃人嘀咕一句，果断道，“简单，开棺让我看看，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你敢！”老人怒喝。 今日出殡，开棺是大忌，不仅亵渎死者，也是将这户人家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石跃人的语气里同样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你们连江鹄的死因都不想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他埋了？” 胖妇人别过脸：“知道了又如何，倘若真是修仙者动的手，我们一家老小都是凡人，怎么给我哥哥报仇？” “姑姑，你刚刚想要钱要东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江茕星道。 胖妇人面上狰狞之色一闪而过。 “哎嘿，对，”石跃人将柴刀抵在棺材上，语气戏谑，“待我查出杀人凶手，你可得让你儿子好好记住，等以后修炼有成，替你哥报仇啊。” 一直被母亲护在身旁的胖小子听见这话，不服气地反驳：“凭什么让我报，这不应该是表姐的事吗？” 别以为他年纪小就能随便糊弄，他才不吃这个亏。 胖妇人恨不得给自家小儿子一巴掌：傻孩子，差一点他们就有理由理直气壮地继承江鹄的修仙遗产了！ 石跃人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江茕星。 刚刚发生太多事，以至于他这才想起不对——哪有亲爹死了孩子这么淡定的？ 他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小丫头，你爹死了，你怎么都不哭？” 江茕星面无表情。 第四章 诈尸 这具身体的原主三年前去世。 从小名“仙儿”就能看出，父亲江鹄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多高的期望，可惜三年前测灵根的时候，测出她只是个比五灵根还要废柴的杂灵根，江鹄失望至极，从此不再正眼看待这个女儿。 小仙儿母亲病逝后，这孩子被偷懒的下人锁在房里活活饿死，等再次睁开眼时，便成了现在这个江茕星。 接收完原主的全部记忆后，她实在是对这个只会烧钱沉迷修仙的父亲喜欢不起来。 石跃人对上江茕星的视线。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像个凶巴巴的小刺猬，石跃人尴尬地挠挠头，又继续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父亲的死因？” “你不要太过分！”老人被他旁若无人的自在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来没见过有人来参加葬礼，一进门就要开棺的！ 石跃人扭过头，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这老头反应怎么这么大，难不成跟凶手有什么关联？” “胡说！” “那你紧张什么。”石跃人敲敲棺盖，“既然无外伤，你们怎么确定江兄已经死了呢？如果不打开检查一下就下葬，岂不是害死一条人命？” 他说得振振有词，老人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行！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人家亲生闺女还在这儿，轮不到你来做决定。”石跃人很不给面子地一句话把他撅回去，又看向江茕星，“小丫头，你同意吗？” “你想开便开。”江茕星道。 她没有古代人那么封建迷信，并不觉得开棺是什么禁忌的事。 石跃人就等这句话。 他抬手一划，笨重的柴刀在他手里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棺盖边缘。 放下刀，伸手一推。 钉死的棺盖轻飘飘地滑到一边。 一声悠长的叹息像幻觉似的从里面飘了出来。 江茕星皱了下眉，目光扫过站在棺材旁的石跃人，又落在胖妇人一家身上。 那几个人看起来已经傻了。 这还没完，叹息过后，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棺材边沿，躺在里面的人坐起身，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看向胖妇人：“妹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哥……”胖妇人的双腿抖得如同筛糠，“你，你没死？” “不，我已经死了，”江鹄惨白着一张脸道，“不过身为修仙者，跟无常打个商量，回来个一时半刻倒也无妨。” 这，这怎么还能回来的呢？ 胖妇人腿一软，跪在地上，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你，你回来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江鹄僵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鬼气森森地道，“只是见不得你们欺负我女儿，打算带你们一起下去，陪我做个伴……” “不不，哥，我还有两个儿子啊！我去了他们怎么办？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他俩了吗？” 话刚出口，胖妇人立刻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只听江鹄道：“没错，所以你带着他们下来陪我……” 她倒吸一口冷气，身子晃了晃，本能地开始寻找那请来念经的和尚，想求他想办法将人送下去，却发现那个不知真假的和尚早已不知所踪。 她那一直迷迷糊糊的小儿子看见这鬼气森森的一幕，终于后知后觉地扯开嗓子：“呜啊——” 这哭嚎声将胖妇人猛地惊醒：“哥，我特地赶回来帮你主持葬礼，照顾仙儿，你不能这么对我……对了，还有仙儿，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照顾这孩子？” 坐在棺材里的江鹄似乎听进去了，想了想道：“也是……” 没等她松口气，只听对方继续道：“那你就把你的两个孩子交给我，我来照顾他们，你照顾我女儿，这样才公平……” 这叫公平？ 胖妇人看着江鹄朝她伸出的手，想逃，却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如此惊悚的局面下，最镇定的竟然是年纪最大的那个。 老人一言不发，一把抄起小孙子，健步如飞地抢先往外跑去，全然不顾自家儿子儿媳的死活。 瘦高中年男人如梦初醒，抱起自己还在昏迷的大儿子，紧随其后。 “等，等等？”被单独留下的胖妇人跪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个完全不管她的人，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去，“等等我啊夫君——” “哎，你家下人怎么也跑了？”石跃人看着门外奇道。 “那不是我家下人。”江茕星看向仍旧坐在棺材里的人影，语气平平地道，“把幻术撤了，怪吓人的。” 石跃人来了兴致：“你知道这是幻术？” “当然，”江茕星凉凉地看他一眼，带着鄙视，“区区修仙者，哪里来的本事能跟地府借时间？你糊弄得了他们，糊弄不了我。” “区区……呵，你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石跃人摸摸胡须。 哪个凡人敢这么说修仙者？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你不是要验尸吗？快点，今天还得下葬。”江茕星提醒道。 说完，她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石跃人在她背后问。 “那些人把我家弄得一团糟，我收拾收拾。”江茕星头也不回地道。 “好歹是个员外，家里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竟然还得小姐亲自收拾……”石跃人嘟囔着转过身，对着棺材里无知无觉的江鹄道，“江兄啊江兄，你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你的死因对你女儿来说，还没有收拾院子重要？” 失去幻术加持的江鹄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里，没有回答。 等到江茕星将家里被姑姑一家糟蹋乱了的地方全都收拾好，回到正厅时，便看见刚刚被打开的棺材又重新合上了。 “查出来了？”她问。 正倚着棺材坐在地上喝酒的石跃人晃晃酒壶，惬意地眯起眼：“嗯，查出来了，你想知道？叫声叔叔听听。” “爱说不说。”江茕星撇撇嘴，拒绝配合。 “你这孩子，真不可爱。”石跃人不满地咂咂嘴，“那可是你爹。” “那又如何，自从我测完灵根，三年就见过他两次。”江茕星又开始收拾被那家人弄得乱糟糟的正厅，“为了供他修仙，我娘留下的嫁妆如今只剩下一小半，这爹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听着怨气不小。 石跃人不敢卖关子了：“好，告诉你，你爹是灵力干涸而死。理论上来说，这种情况大概率出现在二人斗法时，可他身上没有外伤，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灵力干涸？ “会不会被别人吸走了？”江茕星想起小时候看的小说里一个招式——吸星大法。 就是专门吸别人的功力的。 石跃人一愣，继而“嘿嘿”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带着几分猥琐。 直到对上小孩困惑的眼神，他咳嗽一声，正色道：“那也能看出来的，江兄不是。” 哦。 江茕星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将地上乱糟糟的蒲团挨个收起来，摞到角落里。 石跃人等了一会儿：“你怎么不问了？” “没兴趣，无非是修仙界那些打打杀杀，跟我这个凡人有什么关系。”江茕星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石跃人在她身后喊。 “去找人帮我抬棺，”江茕星道，“托你的福，姑姑一家子跑了，害得我现在还得花钱雇人帮忙。” 这种急活，还得加钱，真是亏了。 石跃人眼睛一亮，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你打算掏多少钱雇人？” “一个人十文，大概要四个人——怎么，你身为修仙者，几个铜板也要赚？” 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鄙视，石跃人积极地推销自己：“你给我四十文，我一个人就能帮你抬过去！” 江茕星：“……” 还真有这么穷的修仙者啊！ 第五章 杂灵根 这个世界没有火葬的习俗，越是讲究的人家，棺材就越大。江鹄在凡俗中的身份好歹是个员外，他的棺材自然也小不到哪儿去。 不提重量，光是那大小就不是一个人能搬动的。 江茕星毫无对修仙者的敬畏之心，石跃人敢要，她就敢出这个钱。 收到四十个铜板的石跃人满意地将它们揣进怀里，抬手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袱摘下来：“我这就给你露一手！” 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江茕星站在旁边，满脸都透着见多识广的木然，她感觉这人不像什么正经修仙者，反倒像个跳大神的。 如果不是先前那手幻术小小地惊了她一下，她决计不会掏这个钱。 石跃人抖开灰扑扑的包袱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把很不起眼的长剑。 剑身细长，通体灰黑，没有丝毫装饰物，不知是本来就这个色，还是跟石跃人这个人一样经历了太多风霜一直没洗，乍一看还以为是根烧火棍。 “我们镇上的铁匠还知道给剑鞘雕个花……” 江茕星一句挖苦还没说完，石跃人拔剑出鞘。 闪着寒光的细长剑刃从平平无奇的剑鞘里抽出，锋芒毕露，像一道洒在雪地里的月光，一时间将屋子都照亮了几分。 江茕星失语。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凡人打的剑和修仙者的剑有什么区别了。 天壤之别。 这么好的剑，石跃人却没有爱惜武器的想法。 他将剑随手抛到空中，捏了个诀，那把细长得看起来像是随时有可能折断的剑晃晃悠悠飘到棺材底下，竟然就这么把巨大的棺材托了起来！ 石跃人捏着手诀往自己的方向收，那剑听从他的命令，托着棺材从正厅里颤颤巍巍地飘出来，因为剑身被棺材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是棺材自己飘出来了似的。 见到此情此景，江茕星的神色来回变了好几次，直到石跃人乐呵呵地提醒她：“走啊，你带路。”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是剑修？” “对，”石跃人跟着她，“小丫头，你虽然自称凡人，但我怎么觉得你对修仙界的事情懂得不少呢？” “我爹生前教的，他原本希望我能飞升成仙。”江茕星随口道。 想起她的小名，石跃人不怎么意外地点点头：“那后来你测了灵根是什么？五灵根？” 江鹄三灵根，怎么也不可能生出没灵根的孩子。 江茕星脚步微顿，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杂灵根。” “嚯！还挺罕见。”石跃人摸摸胡须，追问道，“你知道杂灵根跟五灵根的区别吗？” 江茕星自顾自地往镇外墓地走，没搭理他。 石跃人觉得没趣，人家不搭理他，他偏要说：“其实这二者也差不多，只是五灵根像五根竹子，彼此没什么关联，灵根多的修炼起来最多慢了些；而杂灵根却像藤蔓，彼此纠缠在一起，不论什么属性的灵气进入经脉，都会被混成一团。” 江茕星头也没回，带着他和棺材穿过僻静无人的小巷。 江鹄也是这么说的。 自打他自己失去飞升的希望后，就回到凡间娶妻生子，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据说为了提高孩子的资质，他趁着妻子怀孕时，折腾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偏方。 等到七岁测灵根，确实是个罕见灵根。 却是废得很罕见。 白努力了。 “我知道我成为不了修仙者，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些，只想安安稳稳当个凡人。”江茕星道。 当凡人有什么不好？ 听见这孩子说话老气横秋，石跃人忍俊不禁：“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杂灵根确实很难修炼，但只要有灵根，就有希望，就算以前没有合适的心法秘籍，你也可以想办法自创嘛！” 说得容易。 江茕星正想开口反驳，身边一户人家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老嬷嬷提着篮子从里面出来，正对上石跃人的视线，继而看见了飘在他身后的棺材。 老嬷嬷惊呼一声，僵在原地，眼见着就快要晕过去。 特意挑了人少的路，没想到还是吓到人的江茕星忙上前扶住老嬷嬷的手臂：“嬷嬷，别怕，他是修仙者。” 石跃人懊恼地“啧”了一声，刚刚一路忙着说话，都忘了弄个障眼法了。 老嬷嬷也不知有没有听见江茕星的解释，过了好一阵，她才慢慢缓过来。 看清扶着自己的人，她将飘在半空的棺材忘到脑后，反手抓住江茕星的手：“小姐？你病好了吗？前两天我过去送饭，你姑姑说你病着，不让我进门……我今天特地宰了一只老母鸡炖汤，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 “我没事了。”面对这位老嬷嬷，江茕星的态度很是温和，“鸡汤给我，我回去就喝。” “哎，好。”老嬷嬷答应着，可能是把石跃人当做下人了，将篮子直接递给了他。 就算对修仙没兴趣，江茕星也不至于胆子大到把修仙者当做下人用，她正欲解释，却看见石跃人一点也不介意地接了过去。 “小姐，你是不是要离开镇子了？”老嬷嬷又问。 江茕星只好先将欲出口的话咽回去，回答道：“对，等我把家里剩下的铺子卖掉就走。” 老嬷嬷叹息一声，片刻道：“也好，你一个孩子拿着这么多家产，总会有眼红的人盯上，不如跟着亲戚过安定。” 江茕星没说那姑姑一家已经被赶跑了，笑笑道：“不过我父亲生前曾经留下过遗嘱，说祖屋不能卖，到时候还得请您去照看一二。” “放心。”老嬷嬷抓着她的手捏了捏，眼神慈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嬷嬷一定把它照看得好好的。” 挥别嬷嬷，二人离开这条小巷。 前面便是郊外桃林，这回石跃人没有再吓唬路人，捏了个手诀，幻化出四个粗布短打的苦力模样，抬着棺材往前走。 “篮子给我拿。”江茕星伸手。 “没事，你才多大个人，给你打翻了，岂不是辜负了你家嬷嬷一片好心？”石跃人不仅没给，反倒将篮子举高了些，让她伸手也够不到，“不过话说回来，那嬷嬷是你什么人？怎么自己住在外面？” “我三年前雇的煮饭嬷嬷，”江茕星道，“她跟她儿子一家住一起。” “哦……”石跃人手欠地揪了朵身边树梢上的桃花，放进嘴里嚼着，“那你跟她说你要走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没什么，只是打算换个地方生活，应该会去都城，听说那边会有阵法保护，能抵御住修仙者的攻击。” 石跃人挑了下眉：“你这么点大个人，想得还挺多。放心，修仙者通常不会在凡人聚集的地方动手。” “以前不会，以后可未必。”江茕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停下脚步，“到了，就这里。” 第六章 才不要修仙 石跃人收起飞剑，棺材轰然落地。 他看着面前平坦的地面，和站在一旁显然没打算动手的江茕星，不确定地指指自己：“要我挖？” “我可花了四十文呢！”江茕星理直气壮。 行。 石跃人放下手里的篮子，撸起袖子：“看着啊，你这四十文绝对不亏。” 手边没有适合掘土的工具，他也不在意，扎了个马步，双手向前举起，掌心朝外，大喝一声。 长着绒绒野草的一小片地面开始颤动，仔细看还有细碎的石子在其中滚动。 江茕星看得目不转睛。 石跃人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暗笑一声：到底还是小孩子。 他双手一抓，面前的土壤掀开，地面凭空出现一个浅浅的坑。 “哇！”江茕星目测了一下这个坑的深度，“再来个四五次，就足够了！” “还再来个四五次，你知道这样有多耗费灵力吗？”石跃人擦了把汗，没好气地从旁边的树上掰下一根枝条，不知他怎么动作的，竟然将那根枝条变化成了木制小铲锹。 他将小铲锹递到看热闹的江茕星面前：“你也别愣着，跟我一起挖。” 江茕星接过，有点失望：“原来修仙者也只能这么挖土啊。” 她还以为手一挥就好了呢。 “主要是我修为太低，你们凡人想象中那些能呼风唤雨的，都是大能，怎么可能跟我似的混迹在凡人堆里。”石跃人一边哼哧哼哧地挖土，一边道。 江茕星若有所思地抬眼：他说自己修为低微时语气平静，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怨懑。 等到日上中天，两个人终于合力将江鹄葬下。 江茕星站在墓前，静静地注视着原本平坦的地面上隆起的小土丘。 她对这个害原主活活饿死的罪魁祸首没什么感情，只是在暗自唏嘘原来自视甚高的修仙者死后与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花了那么多真金白银修炼，最后得到的，不过是死后尸体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些而已。 她垂下眼，转身往回走去。 石跃人看见这一幕，还以为她是在伤心，提起篮子默不作声地跟着她。 等到穿过桃花林，进入小镇蜿蜒曲折的僻静小巷，江茕星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了石跃人一眼，似乎诧异他怎么还在。 “小丫头，我可帮你赶跑了那帮子亲戚，还帮你把江兄下葬，你不会连个客房都不给？”石跃人挑起眉毛。 今天这个突然来客确实帮了自己大忙，江茕星自然不会让人流落街头。 不过…… 她看着石跃人那身堪比乞丐的打扮：“你身为修仙者，怎么这么落魄？连住店的钱都掏不出来吗？” “唉，说来话长……”石跃人仰起头叹了口气，“前段时间给别人帮了个忙，不小心受了点伤，多年积蓄也消耗得干干净净。” 听上去像是个冤大头。 “你受伤了？” “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两袖空空，钱回不来咯……”石跃人甩甩袖子，成功熏晕一只路过的蜜蜂，“幸好我已经辟谷，又想起老朋友江兄似乎就在这附近，才特意赶来，想讨个遮风避雨的所在，再好好把人间四处转一转。” 江茕星奇道：“别的修仙者都是抓紧时间修炼，你怎么还想着旅游？” “到了这把年纪，还在想什么突破境界，都是痴人说梦。”阳光下，石跃人惬意地眯起眼，“众生整日汲汲营营，所求不过生前功名利禄，我大限将至，无欲无求，剩下这两三年还不能自在自在？” 大限将至？ 看他活蹦乱跳的，不像是快死的样子。 江茕星仰起头看他，想了想问：“你是什么境界？筑基吗？” 会混迹在凡人中的修仙者大多是炼气期，能够突破到筑基期的少，但也不是没有，她的便宜爹江鹄就是筑基期修士。 “嗯，”石跃人痛快承认，“不过因为前一阵受伤，我现在的修为也就跟一个中阶炼气期的修士差不多。” 他不希望给这孩子留下“筑基期修士连个土坑都挖不好”的印象。 江茕星若有所思。 石跃人低头端详她严肃的小脸，乐道：“你这孩子，跟普通小孩真不一样。” 江茕星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看出自己不是原主，故作无事地问：“哪儿不一样？” “小大人似的。”石跃人手很欠地捏捏她的双丫髻，“你对修仙者的态度也不像其他凡人那么诚惶诚恐，又那么了解修仙界的常识，其实你也想修仙？” “你想多了。”江茕星不假思索地反驳。 石跃人不信：“你要是不感兴趣，为什么不把你爹留下的灵珠和心法给你姑姑的儿子？” “那都是花钱买回来的！”江茕星瞪大眼睛，“我是杂灵根，他的心法根本学不了，留着东西只是打算等去了都城，找个机会把它们卖了，换回黄金罢了。” 相信可以换不少黄金！ 她说得好有道理，石跃人一时语塞。 说话间，不知不觉二人已回到江宅。 门口的白灯笼还没有撤下，一开门，正厅里的白色帷幕随着微风轻颤。 一想到这是个有神的世界，曾经是个无神论者的江茕星小心脏颤了颤，庆幸此刻还有个味道很大的活人在身边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住那边，被子什么的都在柜子里，自己收拾。”江茕星指着一间侧厢房道。 满脸都写着：别指望一个十岁孩子给你收拾屋子。 不得不说，当小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跟人客气。 “谢了。”石跃人却没急着回屋休息，一边看着她转身闩大门，一边孜孜不倦地劝说，“说真的，你试试修仙，杂灵根也是灵根，这世上总有适合你修炼的秘籍。” “不用了。”江茕星一点磕绊都没打，闩完门往正厅走去。 石跃人略带遗憾地“啧”了一声，还是不甘心，跟在她身后继续道：“我真的很好奇，杂灵根能修炼到什么境界。我给你把脉的时候看过了，你的经脉宽广，是适合修仙的好苗子，当个凡人多浪费！” 江茕星头也不回：“修仙界太危险了，我想多活几年。” “哪儿危险了？你只要不去那些秘境——”石跃人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桌上供着的江鹄的牌位，咽下后半句话。 得，这儿有个现成的例子。 江茕星也不管他，自顾自将正厅里的桌椅归置回原位。 她人小，这个世界的桌椅却全是实木的，又大又重，她挪动起来十分艰难。 石跃人顺手帮她，还没有放弃继续游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据说那里的藏书阁囊括了整个修仙界最顶尖和最偏门的秘籍，一定有杂灵根修炼方法的记录！” 江茕星闷头搬桌子，眼皮都没掀一下，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心动。 口干舌燥的石跃人遗憾叹气，搞不懂这孩子为什么才十岁就莫名像八十岁似的老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缺乏好奇心的小孩子？ 第七章 穿书者 收拾完正厅，江茕星打算把嬷嬷送来的汤热一热，顺便下碗面填饱肚子，正准备问石跃人把篮子放哪儿了，一走到院子里却看见他正蹲在屋檐下逗一只不知哪儿来的黄大仙。 “……” 听见动静，石跃人拍拍手站起身，故作无事地问：“怎么了？” 黄鼠狼受到惊吓，忙不迭地跑了。 “没什么，我回后院了，你自便。”江茕星踩着凳子摘下挂在屋檐上的篮子，往厨房走去，走到半路想起什么，转头道，“对了，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儿，收留不了你几天，你要是想留在这镇上，得另找地方住。” 这事石跃人听过大概，倒也不惊讶，想了想问：“你打算一个人走？” 江茕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才这么点大，一个人带着你爹娘的遗产上路，还没走到镇子外就能被起码拨人盯上，信不信？” 别说金银了，这么大的孩子本身在人贩子眼里就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石跃人揶揄地瞧着她。 江茕星凝固。 她抿起唇，小脸上满是严肃：习惯了现代社会的安全便捷，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之前还觉得你年少老成，现在看来倒像是我想多了。”石跃人抱着胳膊，“按照凡人的脚程，从此地赶往都城至少要花费一个月，你猜这么长的一段路，会藏着多少拨山匪？” 江茕星沉默许久，憋出一句：“我可以雇人保护我。” 她这话刚出口，石跃人眼睛就亮了，弯下腰挑了下眉，压低声音问：“你愿意出多少？” 江茕星立时明白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反问道：“你想跟我一起去都城？” “在下一介散修，四处漂泊，”石跃人摸着络腮胡，摇头晃脑地道，“雇主去哪儿，我就去哪。” 江茕星敛眉不语。 她来这个世界三年，从来没机会离开小镇，熟悉的人不多，有能力保护她去都城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石跃人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再怎么邋遢也是个修仙者，要是想请他保护自己一路，这价格自然不是抬一抬棺材就能比的。 不过，要是舍不得出这个钱，回头被山匪抢了，她岂不是亏得更厉害？ 江茕星权衡利弊，很快开口：“你是修仙者，凡俗金银大概看不上，我爹留下的那些东西在我手里，你随便挑，可以吗？” 痛快。 石跃人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开玩笑道：“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他倒也没留多少东西。”江茕星道。 石跃人大笑出声，也不问她江鹄究竟留了些什么给她：“放心，有我在，保证那些宵小一根毛都不会出现！” “既然你要跟我一起走……”江茕星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忍住，“抽空收拾一下自己，我怕你半路被人当做通缉逃犯拦下来。” 石跃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也没有那么……脏……？ 江茕星花费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终于彻底将家中所有姑姑一家留下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前两天姑姑一大家子上门，自来熟地到处乱转，俨然将自己当做了这栋宅子的主人，就差没有抬腿撒尿圈地盘了。 想到当时他们得意的嘴脸，江茕星撇撇嘴。 要不是这两天她时常莫名其妙地晕倒，怎么可能直到今天才将这家人赶走？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夫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她是悲痛过度。 笑死，根本没有悲痛。 江茕星活动着酸痛的身体，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刚走几步，她突然想起嬷嬷的篮子和碗还在厨房放着，决定拿出来挂上屋檐，明天给她送回去，免得夜里被老鼠咬坏。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老鼠源源不断，怎么打都打不完。 她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 “咔哒。” 她困惑地抬起头往上看去。 什么声音? 月色下，屋顶上空空荡荡。 大概是黄大仙。 江茕星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 挂好篮子，她回到房间，脱下外衣。 泛着凉意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在地上绘制出窗格的形状。 江茕星窝到床榻上，摸索着放下帐子，遮住外面的月光，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回忆起白天的事情，不屑地哼了一声。 修仙有什么好的。 石跃人那些话只能骗骗小孩，糊弄不了她这个知道未来剧情的人。 没错。 这个修仙世界，是一本书。 书名是什么江茕星已经不记得了，她当时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随手从弟弟书架上拿的，没想到竟然是一本种马后宫文，男主全程都在打脸反派收小弟泡妹子，看得她一脑袋问号。 书不是很长，一目十行地翻完后，她正准备拿着书去找弟弟质问他平时都在看什么玩意，不知怎么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穿越的地点不是腥风血雨的男主身边。 在费尽心思打探了一年后，江茕星终于确定，自己所处的这个时间点故事还未开始，江湖上只有背景故事里那些前辈大能的名字，呼风唤雨的男主可能还在幼年期，暂时还没有将自己的大名传遍世界的大街小巷。 起初，她也曾经想向各位穿书的前辈学习，趁着男主还小，根据记忆中的原着剧情抢走属于男主的机遇——抱大腿是不可能的，不是她自恋，就算种马男主没那个意思，他身边性格各异的红颜知己也够折腾人的，她可没兴趣玩什么宫斗。 不过这一切都在得知这具身体只是个杂灵根之后成为泡影。 惹不起，还是躲。 她没忘记原着中男主长大后的修仙界有多么腥风血雨，作者为了表现出主角的本事有多大，一打起架动辄山头飞来飞去，抬手便是沧海变桑田，修为不够高的修仙者如同炮灰，灰飞烟灭都算运气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惨的，总之一切都为了衬托男主的光辉伟大。 这样的修仙界，江茕星表示拒绝。 当个凡人不好吗？ 反正原主的爹娘留给她的遗产，够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 想起自己的小金库，江茕星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第八章 出事了 明月当空，热闹的小镇逐渐安静下来，深夜只剩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可能是前两天睡多了，江茕星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她总觉得身边有人在走来走去，可是眼皮重得要命，怎么也睁不开，好像心里越急，就越是没办法醒过来。 她在半睡半醒中自己跟自己抗争了好半天，等到终于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江茕星疲惫地坐起身。 好家伙，睡了一觉比没睡还要累。 她想起昨夜睡梦中感知到的动静，环顾四周。 门窗闩得好好的，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都好好呆在原地，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做梦吗？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起来，换上白色孝服，洗漱后揣上钱袋往前院走去。 “哟，终于醒啦？” 一声招呼从头顶传来。 江茕星抬起头，一愣，差点没认出来。 石跃人换了身衣服，刮干净脸，头发扎成一束，一下子年轻了七八岁。 如果他不是坐在墙头上，看着还真像个正儿八经的修仙者了。 “你为什么要蹲在那里？”她问。 石跃人不大习惯地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我又不知道你睡到什么时候才醒，就没敢开门，索性直接翻墙出去了。”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江茕星摸摸怀里的钱袋，又问：“那你吃过早饭了没？我请客。” 看在你终于有个人样了的份上。 “孩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倒不如请我去吃午饭。”石跃人从墙头跳下。 “很晚了吗？”江茕星抬头看天，有点疑惑，“可我昨晚睡得也不晚呀，以往总是天刚亮就能醒的……” 闻言石跃人想起昨天给她把的脉，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哦对了，你昨天夜里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江茕星又问。 “没有。”石跃人摇摇头。 “那看来是我在做梦，”江茕星也只是随口一问，不以为意地道，“走，我们去吃午饭。” 石跃人跟着她往外走，片刻道：“也不一定，后院和前院毕竟有一段距离，如果是修仙者潜入，我没有提防的情况下未必能发现，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江茕星倒不觉得会是修仙者：“修仙者怎么会盯上我这个凡人？我家又没什么他们看得上眼的东西。” 唯一跟修仙界沾点边的江鹄遗物，也都放在储物戒里，除了她外人根本看不见，更谈不上偷取里面的东西了。 想到这，江茕星的拇指悄悄摩挲着储物戒。 这东西应该是她穿越到这边来，唯一一件让她觉得比现代世界更好用的东西。 可惜她只是个凡人，虽然身为江鹄的直系亲属，在江鹄死后可以拿取里面的东西，却没办法往里装。 午饭后，江茕星顺路去自家的几个铺子看了一圈。 原主的母亲出生商贾之家，虽然嫁妆不多，却是经营的一把好手，嫁过来短短几年就在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盘下了好几个铺面，以至于江茕星一直觉得江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她的。 毕竟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江鹄自诩修仙者冷心冷肺，对发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能是听说了什么风声，江茕星在街上走了一圈，不少人假借慰问凑过来打听情况，有些心思活络的不只是看上了铺子，想试探点别的，却在看见她身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大汉时又咽了回去。 继承大笔遗产的孤女惹人垂涎，但旁边守着一个底细不明的护卫时，不少人那点小心思就得好好掂量了。 江茕星装作没听懂那些人的暗示，只回答了几个问铺子的。等到有意的买家们各自散去回家凑钱，她又去了一趟当铺，约好次日掌柜直接上门，这才回家。 小镇总共这么点大，什么事都传得飞快，经过今天这一遭，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江员外家的女儿打算搬走了。 次日一大早。 惦记着跟当铺掌柜有约，江茕星早早起床。 昨夜倒是一夜好眠，没再梦见有人在屋里走来走去这种奇怪的事。 “果然睡眠质量高，醒得也早哇……”她伸着懒腰往前院走，推开院门隐约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 不会？掌柜这么早就来了？ 以为自己还是起晚了的江茕星赶忙往外走去。 穿过小院，她看见石跃人站在门口，外面站着两个行商打扮的陌生人。 好像并不是当铺掌柜。 她放缓脚步，扬声问：“谁呀？” 石跃人听见动静转过身：“是两个外地商人，可能是听说你打算卖房子，过来打听价钱。” 啊，原来是送钱的。 江茕星换上一脸热情笑容：“这样啊，不如进屋谈。” 闻言石跃人让开一步，示意二人进门。 四人在正厅坐定。 简单寒暄后，江茕星问：“不知二位看上了哪间铺子？” 两个行商笑容微滞，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道：“其实铺子我们已经相看好了，只缺一个住处，今日来想买的是这套宅子。” 江茕星有些失望：“可能是传言有误，这宅子我没打算卖。” “你们不是打算搬走吗？”行商问。 “我父亲生前曾经留下过遗嘱，这里是祖宅，就算搬走也不能卖。”江茕星遗憾道。 虽然她也觉得可惜，但不论从哪个世界的角度考虑，遗嘱这种东西都是需要尽量遵从的。 “真的不卖吗？” 江茕星坚定地摇摇头。 “我可以出高价！”行商道，“两倍，不，三倍——这里的东西一件都不要动，我都要。” 一直在旁听没出声的石跃人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看着对方迫不及待的样子，江茕星也觉得奇怪。 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空宅子了。 那行商的同伴拽了拽他，略带歉意地对他们道：“二位恕罪，我兄弟一眼就看中了这套宅子，难免急躁了些，其实他并无恶意。” “没事。”江茕星礼貌地笑笑。 那急躁行商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地问：“那……租呢？你们既然要搬走，宅子空着也是浪费，不是吗？” 如果是平时，江茕星可能就答应了，但见识过此人刚刚的迫不及待，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当即随意找了个理由：“……抱歉，这是我家祖上留下的祖宅，不能租给外人。” “可——” 急躁行商还想再争取一下，同伴按住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好的，是我们冒昧了，还望见谅。” 说着便起身告辞。 江茕星也跟着起身送客：“没事，希望你们能找到合意的院子。” “多谢。” 送走这两个不速之客，江茕星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叔，你吃过没，我——” 没等她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暗暗皱眉。 怎么是官差？ 古代的官差跟现代的可没法比，只要出现，保准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那两个官差模样的人跑过来，开口便道：“你姑姑一家在镇外山路上遇到盗匪，被人杀了，跟我们走，仵作在衙门等你认尸。” 什么？ 第十章 初见符箓 江茕星得意地哼哼两声，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 说什么辟谷，看到吃的还是很诚实嘛。 “咳咳，这修仙者，不拘泥于用什么，关键是飞。”石跃人跟着她往林子里的案发现场走，话题又绕了回去，努力挽尊，“你要是乐意，坐着扫把也能飞啊！” 扫把？ 江茕星不禁心动了一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资质又泄了气：“我这个杂灵根，也能成为大侠？” 石跃人顿了顿，笑容不知为何有些复杂：“少听说书先生的故事，那都是骗小孩的，修仙者可不是什么大侠。” 江茕星不明所以：“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飞来飞去，行侠仗义？” “非也，非也。”石跃人咬了一口果子，目光幽远，“行侠者，为人；修仙者，为己。” 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修仙者还不如大侠呢？”江茕星道。 石跃人却不肯解释：“等你踏入修仙界，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那算了。”她晃晃脑袋，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儿？”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推测吗？不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害死江兄的凶手应该是个修仙者，正好，杀害你姑姑一家的应该也是修仙者。” 这个小镇不大，灵气也不充裕，平日里除非探亲访友，否则很少有修仙者路过，这二者结合，让他无法不多想。 “到了，就是这里，”江茕星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就算有什么痕迹，应该也被掩埋得差不多了。” 石跃人蹲下，捏起一小把土放到鼻尖前：“之前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四周有什么异常吗？” “没怎么注意，好些人一起过来的，”江茕星道，“仵作看不出外伤，说是自然死亡，自然也没有细查。” 石跃人早有预料，也没多说什么。 他在四周转了转，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转身回来：“走。” “看出什么了吗？”江茕星问。 “来得太匆忙，忘了准备东西，改日再来。”石跃人将她拎到剑上，趁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赶去。 接下来两天，江茕星忙着给铺子找下家，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才发现自己这两天几乎没怎么见到石跃人。 她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人躲在卧房里。 古代房间采光不好，石跃人平日里不爱在房间窝着，不知道今天怎么转了性。 江茕星敲敲敞着的门，探头进去：“叔，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呢？我们差不多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给你看个好玩的。”石跃人放下手里的刻刀，揣着几块木牌出来，“没见过？” 江茕星歪歪脑袋。 木牌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用刀刻着七扭八歪的线条，像小孩子胡乱涂鸦的玩意。 虽然没见过，不过她稍微一想大概能推测出来：“符箓？” “哟呵，还挺识货。”石跃人挑眉。 “你画的？”江茕星头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符箓，好奇伸手。 石跃人却躲了开去：“小孩子别乱碰，出事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好不容易才成功这么几个。” “什么用处？”江茕星问。 石跃人得意地挤挤眼，带着她来到靠着外面街道的那侧院墙边，拿出其中一张：“这是现形符，接下来几天，只要有人从这边翻墙，就会被记录在符箓里。” 这不就是监控？ 江茕星秒懂，看着他把符埋进墙根下，问：“能维持几天？” 石跃人动作一顿：“呃，功力深厚的符师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哦，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刻的这个符能维持多久。” 石跃人站起身，不满地“啧”了一声：“我一个剑修，会画符已经很厉害了好吗？” 行。 江茕星不跟他计较。 “走，我们去山上，把符埋进去，过两天去看看有没有录到什么。”石跃人召出自己的剑。 江茕星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计划：“……你觉得时隔这么多天后，杀人凶手还会再次出现在案发现场？” 说真的，有点扯。 “死马当活马医嘛，反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石跃人不容拒绝地拎着她上剑，腾空而起，在呼啸的风声中喊道，“我与江兄朋友一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得不明不白？” 江茕星刚想开口被呛了一嘴风，今天不知道他发什么疯，速度快得吓人，感觉一眨眼就到了目的地。 她从剑上跳下来，这才找到机会开口：“我爹是筑基期还死得不明不白，你就不怕自己也被连累进去？” 石跃人呲牙一笑：“反正我也就剩下两年了，不亏，说不定还能赶上跟江兄在下面见一面。” 真是个怪人。 江茕星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着石跃人忙活，不知道他把自己带过来是干嘛的。 “你看，只要将这几个点埋下符箓，但凡有人过来，绝对逃不出记录范围，我们只要过两天来收符就行了。” 江茕星别开眼：“我只是个凡人，干嘛要跟我说。” 石跃人揶揄地挖苦她：“口是心非，明明看见我拿出符箓时眼睛都亮了，现在还说什么没兴趣……” 不等她反驳，他话锋一转：“我前一阵刚救的那个小男孩也跟你一样，现在的孩子这么一个个都这么别扭……唔，你们俩还挺投缘，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他就住都城附近。” 刚救的小男孩？ 江茕星忽有所感：“你看起来明明还年轻，却受了重伤，寿元也所剩无几，是不是就是为了救那个孩子？” 石跃人扒土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良久才道：“生死皆是命数，何必拘泥。” 江茕星鼓鼓脸颊，感觉自己从石大叔的身上看见了圣母的光辉。 这么圣母的人，在书里不应该没有姓名。 男主小时候遇到过什么意外吗？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原着，实在不记得了，以防万一问道：“你救的那孩子是谁？不会叫霍野？” 石跃人看她一眼，疑惑不加掩饰：“霍野是谁？” 第十二章 什么秘籍 江茕星本能地攥紧手指上的储物戒：“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石跃人耸耸肩。 想起姑姑一家的惨状，她打了个寒颤：“那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你觉得他今天大白天跑来，一点伪装都不做，是真觉得我们发现不了？就算他看不起你，也早该知道还有我这个修仙者在。”石跃人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他的存在？”江茕星脊背发凉。 “没错。” 这又是为什么？ 江茕星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连串追问下来，疑问不减反增。 石跃人一乐：“你没去山里打过兔子？得先吓得兔子慌不择路，才方便逮嘛——你看，你现在知道这件事，不就想跑？” “我，我本来就打算走了呀，”江茕星底气不足地道，“更何况我又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吓我又有什么用？” 真糟心，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彻底摆脱修仙界的纷争，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想到还没完。 江茕星撇撇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院墙。 附近安安静静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危机发生。 沉默片刻后，她往椅子上一摊：“算了，大不了等他们上门的时候，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好了，再怎么宝贵的东西也没有小命要紧。” “你倒豁达。” “主要是我爹生前也没跟我说家里有什么东西是非保住不可的，他估计也没指望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紧张。”一旦这样想，好像所有担忧都消散了，江茕星伸了个懒腰，“那些人也是，早点上门直接跟我说就是了，非要搞这些弯弯绕绕，吓死个人。” 说完她起身晃晃悠悠往后院走去。 饿了。 石跃人略带愕然地目送她离开，忽然失笑摇头：“是我看低了这孩子。” 修仙界日日腥风血雨，为了一点资源，总是争得你死我活，为了一点仇怨，就要灭人满门……而今看来，还不如一个十岁孩子想得开。 …… 无事发生的一夜过去。 次日，江茕星正在打扫院子。 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握着扫柄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她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过去开门，而是先扬声问：“谁？” “姐，我奶奶包了饺子，让我来送一碗给你。”稚嫩的童声从门外传来。 原来是隔壁邻居家的小丫头。 她放下心来，应道：“这就来。”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小丫头，笑起来脸颊圆滚滚，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将手里的篮子举到江茕星鼻尖前：“姐，给。” “谢谢小铃，进来玩一会儿吗？”江茕星接过篮子，捏捏小朋友手感颇好的脸颊。 真软。 小铃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心动，却又想起什么，遗憾地摇摇头：“不了不了，奶奶还等着我吃饭呢，我得回去了。” “好，那有空记得来玩。”江茕星挥挥手，目送小朋友一蹦一跳地离开。 正准备关门，她的视线无意间扫到另一个方向，整个人猛地僵住。 明明刚刚开门的时候那边还空空荡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正注视着这边，对上她的视线甚至还笑了笑。 是她昨天在现形符里看见的那个男人。 也不知此人是不是故意挑的这个时间，偏偏在石跃人不知跑哪儿去的时候出现。 小铃的身影消失，他不躲不避地迎着江茕星的视线走上前来：“你就是江鹄的女儿？看来，你应该已经见过我了。” 短暂惊吓过后，江茕星反倒镇定下来：“有什么事就直说。” “爽快。”身材短小精悍的男人在几米外站定，“我知道你是个凡人，并不打算太为难你，只要你将你爹那本法术秘籍交给我，我这就走，如何？” 果然是来要东西的！ 这念头闪过江茕星脑海，不过…… “法术秘籍？什么秘籍？”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储物戒的内容，确定里面没有一件可以称之为秘籍的东西。 男人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拿出来，看来是吃硬不吃软了。” “等等！”江茕星一闪身躲到门板后面，着急道，“我真不知道什么秘籍，你确定你没说错吗？还是说，这秘籍跟我认知中不太一样，不是一本书的形状？” 矮个男人眯起眼：“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在确定您要的东西长什么样啊大哥，没有比我更配合的受害者了好吗？只要您别伤我，要啥都行……”说到这她想起什么，补充一句，“只要我有。” 对方神色不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定她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良久才道：“谅你也不敢使什么花招。” 江茕星赔笑：“那要不，您先跟我进来？我一介凡人，又是个小孩子，真不知道哪个是您想要的东西，一件一件拿给您看行不行？” 男人威胁似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唔”了一声。 江茕星让开门，迎他进来，顺手将大门重新关上。 矮个男人熟门熟路地进入正厅，在上首坐下：“你爹的遗物都有什么，拿给我看看。” “哎，”江茕星将一篮子水饺放到旁边，指指隔壁厢房道，“我爹的遗物都在那边，我去取来给您。” 她一个人不可能解决得了这个修仙者，只能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祈祷石跃人早点回来。 结果没想到一开始就失败了，矮个男人眯起眼：“别耍花招，你家这几间房我早就翻遍了，根本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那秘籍一定在你身上。” 正作势要走的江茕星僵住。 好，储物戒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被人猜到也不奇怪。 她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怕遗漏了什么嘛，既然您确定别的地方没有，那我就不用多跑这一趟了。” 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强盗把你家翻遍了你还得陪着笑脸问他想要啥。 强盗甚至还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快点。” 第十三章 自救 “是是是……”江茕星开始往外掏东西。 或许是因为死得突然，江鹄的储物戒里东西不少，什么零碎都有，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各种奇闻异录、志怪小说。 既然对方要“秘籍”，江茕星自然先从书开始拿。她将这些书一本一本地从储物戒里掏出来，愁眉苦脸地道：“仙人，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些书哪本是您要的，您自己看。” “啧，怎么这么多……”男人没好气地一把将她手里那本抢过来。 这本书面上还没写名字，他随手一翻，花花绿绿的图映入眼帘。 竟然是本春宫图。 矮个男人没好气地将它丢了出去。 江茕星用尽全力克制住笑出声的欲望，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小孩，继续一本一本往外拿。 拿出一本就双手恭恭敬敬递给对方，等对方看过确定不是，再拿下一本。 这效率太低，对方不满道：“你就不能一次多拿几本？” “啊？我只是个凡人，拿不了那么多。”江茕星可怜兮兮地道。 众所周知储物戒对凡人限制诸多，但也很少有储物戒会落到凡人手上，想必眼前这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男人不耐烦地道：“那你动作快点。” “哦……” 储物戒里的杂书再多也有限，眼看书快拿完了，矮个男人的耐心也已经濒临极限，石跃人却还没回来。 江茕星暗暗咬牙，趁着取书的间隙将储物戒里飞快扫视一圈，看有没有能用上的东西。 丹药来不及一个个细看功效，也没办法掰着对方的嘴塞进去；符箓倒是有一沓，可惜她是个凡人用不了；各色武器也有几把，但只要一掏出来，对方肯定会察觉不对，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怎么办？ 石大叔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手边乱七八糟的杂书摞成一堆，矮个男人略显急躁地敲着椅子扶手，语气十分危险：“我怀疑你在故意糊弄我，还有没有了？快点。” “您确定真的是书吗？”江茕星哭丧着脸问，“储物戒里的书已经全掏出来了，就是这些，再多真没有了。” “当真？” “我又不识字，想糊弄您，也没办法糊弄啊。”江茕星没忘记自己的文盲人设。 不过她也不算撒谎，江鹄并没有请人教女儿认字，原主确实是个文盲。 矮个男人耐着性子想了想：“那就把里面所有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行。 她开始往外拿各种江鹄的衣服、配饰鞋袜，甚至还翻出了一盒不知哪来的胭脂。 这样下去不行。 江茕星暗想。 她根本拿不出对方要的东西，哪怕真的将储物戒掏空，对方依然会怀疑她藏着什么。偏偏自动继承的储物戒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打开，除非将她杀了，否则其他人根本无法查探里面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面前这个人，显然不介意这么做。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矮个男人盯着她拿出来的这堆杂物，一字一顿地问：“你是在装疯卖傻，还是在拖延时间？” “没有没有……”江茕星低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道，“哎，这角落里有个盒子，我刚刚都没注意——您说秘籍会不会在盒子里？” “拿来看看。”男人再次活动了一下手腕，“如果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宰了，将储物戒拿过来亲自看。” 说到这他不悦地皱眉：如果不是前几天突然冒出一个不知哪来的修仙者，平白增添了好多不确定因素，他本该是有耐心慢慢等着这孩子毒发身亡，在无人怀疑的情况下顺理成章拿到储物戒的。 江茕星依言拿出那个木盒，主动替对方打开。 习惯了她的殷勤，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拒绝。 但这次她却没有以往的乖顺，没等男人看清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江茕星抬手往对方脸上一砸，扣在手心的一纸包功效不明的药粉也跟着撒了过去，转身就跑。 一时间男人眼前白雾弥漫，他本能地闭上眼，却没有坐以待毙。 “找死！” 江茕星的小短腿没跑出去几步，修仙者腥风血雨中厮杀出的战斗本能让他准确地一把抓住女孩的脖子。 他站起身，高高举起手臂，五指成爪，毫不留情地越收越紧…… 窒息感让江茕星脸色青紫，她抓住对方的手腕，悬空的双腿乱蹬，眼看就要被活活勒死。 不行！她不甘心！ 哪怕双眼充血，视线模糊，江茕星依然用力睁大双眼，隐约看见对方的双眼还闭着，心里突然生起一丝希望。 她凭着感觉猛地往前一蹬。 只听一声惨叫，江茕星整个人飞了出去，矮个男人却没有追出来，双手捂着小腹下方跪倒在地，久久动弹不得。 摔在院子里的江茕星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往正厅里看去。 她本能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见到这一幕，在呛咳中见缝插针地露出一个笑容。 可见就算是修仙者，也没办法抵御这样致命的一击。 来不及浪费时间，江茕星勉强用一条不那么发麻的胳膊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忍着浑身的疼痛跌跌撞撞往外跑。 等对方恢复追过来，一定会对她下死手，她得尽快跑到人多的地方。 虽然江茕星也不确定这个男人是否会因为人多而有所顾忌。 她一瘸一拐地踏出自家大门。 “？”一个小小的声音诧异响起，“你怎么了？” “小铃？”江茕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又跑过来了，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自家大门，“快跑，回家，别在外面呆着！” “可是，姐你身上怎么全是泥……”小铃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 没等江茕星开口解释，身后的大门被人轰然踹开，露出矮小男人狰狞的脸：“小崽子找死！”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瞬息便来到近前—— 江茕星来不及躲闪，本能地一把将小铃抱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 她甚至可以听见匕首划破空气的尖锐风声，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身首分离。 千钧一发之际，她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但愿不要给小铃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第十四章 趁夜逃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怀里的小铃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江茕星才意识到自己没死。 “姐，你还好？”被遮住眼睛的小铃摸索着碰碰她的脸颊。 “没事了，放心。”身后传来石跃人熟悉的嗓音。 江茕星从未觉得这声音这么可靠过。 她转过头：“你可算回来——呕！” 石跃人脚下，她家正门口，矮个男人倒在一滩血里，看样子已经断气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尸体，顿时一阵反胃，赶紧将放在小铃眼睛上的手捂得更紧了些。 “姐姐？”小铃不明所以。 “你送她回家，我把这个处理一下。”石跃人甩掉剑上残留的血。 “好。” 江茕星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摔伤都没那么疼了，迫不及待地带着小铃往隔壁邻居家走去。 幸亏这边偏僻平时没人过来，还来得及收拾残局。 将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铃送回家后，江茕星一边往回走，一边卷起袖子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手臂上的摔伤已经变成了大片的青紫瘀痕，不知道几天才能消退，修仙者的力量远超常人，随随便便一甩手就把她扔出去十多米，她这回能活下来，真是全靠石跃人及时出现。 赚了一条命啊。 江茕星扶着墙回到自己家，门口那滩可怖的东西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略带湿意的地面，像是有人在这里弄洒了一壶水。任谁也想象不到，此处刚刚还是一个非常血腥的案发现场。 不知道石跃人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她绿着脸绕过地面上潮湿的部分，对此并不想细思。 石跃人正在正厅里等她。 刚刚从储物戒里翻出来的那堆东西被堆到一旁，他正拿着一本话本翻看，听见动静抬眼问：“没受什么伤？” “还好，”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刚刚被掐脖子时损伤到了，“只是摔了一下。” 她轻描淡写地道。 “抱歉，我刚刚去山上收现形符了，那边也有修仙者出现的痕迹，我顺着追踪了一阵，”石跃人放下话本，“不然不会耽搁这么久。” 幸好他半路察觉到不对，紧赶慢赶，好歹是没让这招调虎离山成功。 “叔，你不用道歉，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死的就是我了。”江茕星由衷地庆幸，又问，“你说，我爹死的那个地方也有修仙者出没？莫非这个人还有帮手？” “没错，你还记得那两个突然上门要求买下这栋宅子的行商吗？” “是他们？” 石跃人点点头。 真没想到，原来那两个人也是修仙者。 江茕星缩在椅子上，回忆起刚刚的事情，一阵后怕：“在修仙者面前，凡人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如果不是对方轻敌，她可能甚至没办法拖延到石跃人回来。 “先别放松紧惕，那两个人我没追上，他们可能很快就会知道同伴已死的消息了。”石跃人道。 这事还没完？ 江茕星哀叹一声。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石跃人问。 “一本法术秘籍，”她没有瞒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绝望地冲手边那堆杂书抬抬下巴，“不是我不想给他，是真没有啊。” 石跃人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又飞快地消失：“你没办法证明自己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说得没错。 江茕星生无可恋地歪坐在椅子上。 “你打算怎么办？”石跃人好整以暇地将问题丢给她。 怎么办？ “打不过就跑呗，”她光棍地道，“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离开这儿了。” “不怕他们追杀？” 江茕星眨眨眼：“这不是还有你嘛。” “我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俩呀——说不定还不止两个，二十个也有可能。”石跃人一本正经地道。 “别乌鸦嘴行不行？”一想到可能有不知道多少个修仙者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家，江茕星就一阵头皮发麻。 石跃人将一个储物戒丢过来：“你拿着，那个修仙者留下的，里面的东西我已经检查过了，不会有问题。” “可我打不开呀。”江茕星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懵逼。 给她干嘛？ 她能打开江鹄那个储物戒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其他人的储物戒就算无主，她一个凡人拿在手里也只能当做普通装饰品。 “经过今天，你还打算当个凡人？”石跃人瞥她一眼，“好好修炼，哪怕是为了保命，总有一天你可以打开这个戒指的。” 江茕星：“……” 太悲伤了，别人修仙是为了飞升，而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已经落满院子，光看这岁月静好的画面，谁能想到看刚刚这里还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 石跃人来到屋檐下，抬头看了眼天色：“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晚连夜走。” “这么急？”还在研究储物戒的江茕星愣住。 “如果那个人今天晚上没回去，他的同伴一定会发现不对，上门来找。我们要是想走，就必须赶在他们来之前离开。” 说得有道理。 “好，我这就回去收拾。”江茕星道。 “只收拾最要紧的东西，我们只有一辆马车。”石跃人说着随手一招，将正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储物戒，打量她一眼，“顺便换身衣服，尽量不起眼些，别让人认出来。” “坐马车走不会太慢了吗？”江茕星迟疑。 御剑飞行的话明显更快，要逃跑不应该选最快的方式吗？ “你说一滴水是在天上飞比较安全，还是融入大海更安全？” 这倒也是。 江茕星没话说了。 “快点回去收拾，亥时之前出发。”说完，石跃人大步往外走去，几步消失在门外。 入夜，小镇逐渐安静下来。 收拾好行李的江茕星背着包袱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石跃人正站在侧门附近等她。 他又换上了那身疑似乞丐的破烂衣裳，头发也散开了，相信只要再蓄两天胡子，立马能回到刚出现时那副落魄样子。 听见脚步声，石跃人抬头往她看来。 看见她的打扮，他挑了下眉：“哟，变成小男孩了。” 江茕星换了身男孩衣服，发髻拆了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又描粗了眉毛。 这个岁数的男女本就差别不大，经过她这么一弄，活脱脱就是个故作老成的小男孩。 “不是你说尽量别让人认出来吗？”江茕星压低声音。 “挺好的，就是这衣服看着太新了点，要是能找个破的——算了算了，估计你也受不了。” 石跃人推开狭窄的侧门，一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靠在门外，小小的灰色车厢最多只能装下两个人，十分不起眼。 江茕星锁上自家大门，最后看了眼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转身道：“走。” 可惜，来不及跟嬷嬷道别了。 她钻进马车，趁着夜色摇摇晃晃地离开这个小镇，简陋的土路延伸到黑暗中，通往未知的陌生未来。 第十五章 踏上旅程 等到马车进入无人的野外，石跃人用马鞭敲敲身后的车门：“小子，出来。” 从这时候起，他就开始以对待男孩子的口吻对待江茕星了。 江茕星不明所以地探出一个脑袋。 “趁着现在有空，我先教你引气入体，等你进入炼气期，就可以随意使用储物戒了。”石跃人道。 身上的伤提醒着江茕星今天白天有多么憋屈，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石大叔，我拜你为师。” 石跃人一愣，笑道：“这倒不必，引气入体而已，谁都能教，谈不上师徒关系。” 被拒绝了，江茕星也没有强求。 她知道古代的师徒关系很严肃，拜师礼十分繁琐，弟子还需要给师父养老送终，可以说是父子一般的关系，所以一般人不会轻易收徒。 “你记住啊，口诀我只说一遍……”石跃人将引气入体的口诀念了一遍，“专心打坐，默念口诀，体会外界涌动的灵气……等到感觉体内有灵力涌动，你就算入门了。”‘ 可能是考虑到引气入体的大多是小孩，口诀并不长，江茕星重复了一遍，得到石跃人的肯定之后，干劲满满地缩回车厢里修炼。 杂灵根又如何，只要能引气入体，至少等再次对上修仙者的时候，她不会再像今天这样逃都逃不掉了。 然而。 现实总是与理想没有多大关系。 当了近二十年唯物主义者的江茕星在心里颠来倒去不知默念了多少遍口诀，愣是一丝一毫所谓的“灵气”都没有感觉到。 她木然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着实资质愚钝，就算给她个单灵根的身体，恐怕也只能当个凡人。 等到天色渐渐亮起，一夜没合眼却依旧精神抖擞的石跃人操纵着马车在路边停下。 前面不远处有活水，可以供人休息片刻。 他又敲了敲身后车厢：“小子，修炼得怎么样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也没指望这孩子一夜就能成功。 然而，车厢里久久未有回应。 石跃人皱眉：“小江？” 他这一夜都没睡，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他不再拖延，猛地掀开门帘。 狭小的车厢内，江茕星枕着包袱睡得正香。 石跃人：“……” 但凡这是个真小子，他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没等他纠结出到底是把人叫醒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清晨的风带着寒意卷进车厢，江茕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对上石跃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迷糊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睡前在干什么，自知理亏，内疚道：“对不起……石大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算了，那会儿本来就是你睡觉的时间。”石跃人没了脾气，让她下来洗漱吃饭，“等你习惯用修炼代替睡眠，就不会再出现像现在这样修炼到一半睡着的情况了。” 江茕星神情复杂地点头。 唉，修仙者说起来风光，结果不仅不吃饭，连睡觉的资格都没了，这不得憋出心理问题？ 难怪修为越高的修仙者越害怕心魔，他们需要的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啊！ 江茕星胡思乱想着往河边走，趁着自己是男装不需要顾及什么形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张牙舞爪的懒腰。 石跃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感叹道：“你装得还挺像，一点小姑娘的扭捏劲都没有。” 江茕星嘿嘿一笑。 其实根本没装，完全是本色出演。 “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都城吗？”吃完早饭，江茕星给水壶灌满水，回到车上问。 “咱们往西走。”石跃人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发现所剩无几，忍痛收回腰间。 “西边？” “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去都城，那些人若是追来，一问便知，我们得绕个远路。”石跃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 江茕星想了想，严谨地提出一个新问题：“要是他们人多，兵分几路来追我们怎么办？” “等我们混进人群，就像是水滴落进海里，让他们慢慢找呗。”石跃人甩起马鞭，“驾！” 等到马跑起来，他转头对车厢里道：“你还是赶紧修炼，别等他们真的追来了，还是个凡人！” “知道啦！” 交通不发达的古代社会，路上的时间显得异常漫长。 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江茕星在修炼与瞌睡之间挣扎整整三天后，悲哀地发现自己果然没有天赋，至今仍旧毫无进展。 而荒凉的道路尽头终于隐约露出绵延的城墙。 可算是能回到人类社会了。 江茕星精神一振，恨不得立刻飞到城门口：“这是哪？” 看这恢宏气派的城墙，必定是一座大城。 “州府。”石跃人叼着草叶，“从州府去都城路就好走了，不过也得小心，或许会有人在路边搜查。” 话音未落，天上飞过两道人影，直冲州府的方向而去。 江茕星本能地警惕起来，直到那两道人影消失在远处，才开口问：“这边修仙者很多？” 在荒野里待久了，差点忘记自己还在被追杀中。 “照理说应该不多，”天空中那两道人影显然也引起了石跃人的注意，他拧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保险起见，将马车停到路边树荫下，对她道，“下车，把你的行李也带上。” 这离城门口还有好一会儿呢。 江茕星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背着包袱乖乖跳下马车。 石跃人手一挥，偌大马车骤然缩小成巴掌大的木雕，被他收入储物袋。 江茕星震惊。 她这才知道自己这几天坐的平平无奇破马车竟然还是个法器。 “没见过？”石跃人看见她的表情，得意道。 切，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江茕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就是好奇，炼器师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法器炼制成这种凡界最常见的马车。” 就连速度和颠簸程度也没有丝毫优化。 “天机不可泄露。”石跃人大笑一声，往前走去。 第十七章 唯物主义者的克星 直到那站在树梢上的修仙者的身影消失，石跃人才拉着江茕星从脏兮兮的土路上起来。 跪得太久，江茕星活动着隐隐发麻的腿，随手揪来一片叶子擦擦手上的泥巴，小声问道：“这算过去了吗？” “嘘，”石跃人冲她使了个眼色，“先走。” 二人默不作声继续赶路。 直到太阳西斜，身后巍峨的城墙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石跃人才呼出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的浅溪旁，顺便招呼江茕星过来，和颜悦色地道：“累了？咱们歇会儿再走。” 走了一整天的江茕星感觉自己两条腿已经快要肿成两倍粗了，偏偏这附近的路都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想坐马车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一屁股坐在溪边，用力捶腿，不由得怀念起前两天坐着马车颠簸的日子。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身为修仙者的石跃人即便走了一天，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与快要累成死狗的江茕星形成鲜明对比。 他打量着江茕星，突然问道：“先前我按着你跪下的时候没收力，痛不痛？” “没事，”江茕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毫无芥蒂地道，“多亏了那一跪才能糊弄过去，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打一架才能脱身呢。” “不能打，谁知道他们多少人，万一惊动其他人，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见她没有对白天的事情心怀不满，石跃人暗暗点头。 江茕星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硬成石头的饼子，就着冰冷的溪水咬了一口，终于有了几分正在逃亡的实感。 “既然州府进不了，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她问。 “一直往西走。”石跃人说完顿了顿，补充一句，“那边正在遭遇旱灾，到处都是流民，你敢去吗？”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挑衅，江茕星撇撇嘴：“有什么不敢的，流民还能有修仙者可怕吗？” 说着，她环顾四周。 太阳即将落山，树荫草丛化作一团团不真切的黑影，里面像是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或许下一刻，追杀的修仙者就会冲出来，向他们挥出武器…… 江茕星咽了口唾沫，用力晃晃脑袋，不让自己再继续吓唬自己，将剩下的饼子塞回包袱：“我觉得我休息好了，出发。” 多走几步是几步。 石跃人乐了，故意戳破她的小心思：“怕了？”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江茕星痛快点头。 “不用担心，还有叔在呢。”石跃人就地生起篝火，“你先睡两个时辰，不然撑不下去。” 江茕星答应一声，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凡人的身体素质是真的比修仙者差远了。 可修炼，她又迟迟领悟不到什么是“灵气”，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引气入体。 真是前途无亮啊。 …… 在一望无际的荒郊野岭里跋涉整整两天后。 江茕星感觉自己快要变成野人了。 “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活人？”她拖着两条腿艰难地往前走，“说好逃避追捕需要融入人群的呢？这儿连个鬼影都没有。” “快了，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人了。”石跃人指着前方绵延的山峰，语气轻快地道。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 江茕星看着前面明显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山，失去表情。 “这么快就没力气了？”石跃人停下脚步，揶揄道。 “……我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时间的路。”江茕星气若游丝，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才多大，就这辈子。”石跃人摇摇头，见她是真没力气了，停顿片刻坦白道，“其实我本来想着，这么折腾几天，说不定能让你引气入体，看来是不行了。” 他满脸写着遗憾。 江茕星：“……” 她不知道是该生气对方竟然是因为这个来折腾自己，还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悟性为何如此之低。 石跃人见这孩子木呆呆地坐在地上，几天奔波下来灰头土脸，像个傻子似的，有点想笑，自己也觉得太操之过急了，叹着气取出自己的剑，拎着江茕星的腰带将她丢上去。 “走！” 飞剑化光，直奔前方山脉，转眼便不见了。 两个时辰后。 石跃人带着江茕星落在山顶。 “痛快不？当修仙者是不是方便多了？” 迎着山顶猛烈的风，江茕星羡慕地点点头。 她跟着石跃人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忿地道：“我都练了这么多天了，连一丝灵气都感觉不到，这合理吗？不会是你口诀教错了？” 看来杂灵根确实很难修仙。 石跃人带着她往山脉的另一边走，头也不回地伸手，重重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万事开头难。” “哎哟！”江茕星揉揉脑袋，不甘心地道，“我也没指望能一下子引气入体，可是总该让我感觉到一点点灵气，一直原地踏步很容易让人绝望的。” “你以为修仙是砍树么？砍一根是一根？”石跃人终于抽空给了她一个眼神，满满的鄙视。 江茕星瘪瘪嘴。 “这样，有个笨办法，”过了一会儿，石跃人像是想到什么，“你那儿应该还有一些你爹留下的灵珠？如果实在不行，就握着灵珠修炼，着重感应灵珠里的灵气，应该会容易一些，只是这样可能会对灵珠产生依赖性，有点费钱。” 江茕星本来还在期待，听完只觉得咋舌：这法子太奢侈了，一颗灵珠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要花十两黄金才能买到，她现在还没引气入体就得消耗灵珠，以后得花多少钱去填这个无底洞？ 她连连摇头，也不着急了：“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自己再努力一下的。” 石跃人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别着急，入门需要契机，你现在迟迟没有进展证明时机还没到，再等等！” 契机？ 江茕星在乱石嶙峋的山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石跃人往前走，只觉得本就满是浆糊的脑袋更糊涂了。 什么是契机？ 唉，修仙界这些玄学的词汇真是唯物主义者的克星。 第二十一章 逃 被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江茕星一点也不想知道“更好的去处”是什么地方。 她要趁着妇人口中的“客人”还没来的时候赶紧逃出去！ 下定决心，江茕星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对妇人，绑在背后的手悄悄从储物戒里取出匕首，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了。 “你想干什么？”被绑住的人翻身动静太大，正往车外看的妇人果然注意到了动静，收回视线警惕地盯着她。 “我换个姿势。”江茕星无辜道。 妇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过来，将她的前襟和腰间摸了一遍，仔细检查一番，确定她除了腰上那个水壶之外，身上别无他物，这才放下心：“老实点，免得自找苦吃。” 警告完，她又向车外看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江茕星果断不再拖延，背后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把匕首，艰难地磨着绑住自己的绳索。 妇人就算再怎么谨慎也想不到她竟然有储物戒这种修仙者才有的东西。 毕竟，能继承血亲储物戒的凡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突然，马车像是压到了石头，重重一晃，江茕星趁此机会用力一划，麻绳脱落，手臂一阵刺痛。 她来不及关心自己的胳膊，飞快挣脱束缚，在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匕首架到她的脖子上：“快，让马车停下！” 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妇人倒吸一口冷气，连声道：“好好好，你别冲动，别冲动！” “快点！”江茕星毫不手软。 感觉脖子紧了紧，妇人不敢再耽搁，高声叫道：“停车，停车！” 持续的颠簸停了下来。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妇人道。 “不行。”江茕星抵着她的脖子，“你跟我一起出去。” 她没忘记自己是个十岁孩子，手里一旦没了人质，很有可能被反杀。 妇人不敢反抗，一步一挪地带着她下车，一出车厢，外面果然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车夫站在旁边。 “那个……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为了配合绑匪的身高，妇人艰难地半蹲着，生怕自己动作一大，脖子上多出一道口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踢到了铁板，算我倒霉——哎呦！” 江茕星踹了她腿窝一脚。 妇人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身体本能前倾，脖子贴上了匕首，一阵凉意后紧接着就是刺痛。 她吓得连声大叫：“救命，救命！手下留情！” 叫声太过凄厉，江茕星本能地松手让开几分，就算知道这个世界与以往不同，她暂时也还没有杀人的胆量。 可她忽略了一点。 敢做这种买卖的人，都是亡命之徒，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 趁着她放松的一瞬间，妇人猛地推开她的钳制，扑到车夫身边，厉声道：“给我把这个小兔崽子绑起来，好好抽一顿！” 车夫拎着马鞭往江茕星走来。 妇人摸着脖子上的血痕，疼得直吸气：“真是小看了这小崽子，竟然还藏着匕首……哼，待会儿打断你的胳膊，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挣脱。” “你，你别过来！” 四面黑灯瞎火，只有月光勉强让人看清人影，马车已经离开流民的队伍，走进一条无人的小道。江茕星想逃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只能举着匕首挡在身前，试图威胁对方。 划断绳子时割破的小臂隐隐作痛，她也来不及包扎，只能紧紧地握着自己唯一的武器，瞪视前方逐渐逼近的高大人影。 面对这幼兽般虚张声势的恐吓，车夫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匕首锋利有余，长度却不足，他根本没打算走近，隔着一段距离抬起手里的马鞭—— 江茕星瞪大双眼，本能地就地一滚。 可惜滚的方向不对，刚滚了一半，撞在了马车的车轮上。 鞭子的破空之声响起，她避无可避，只能蜷缩在地上，闭上眼，五官都皱成一团，等待即将降临的疼痛。 “啪！” 鞭子重重地甩在车厢的外壁，打得薄薄的木板不断颤动，妇人心疼得大喊：“你往哪儿打呢？” “刚刚好像撞到什——嗷！”车夫还在疑惑自己的鞭子怎么打歪了，突然惨叫一声，弯下腰去。 江茕星趁他不注意偷袭成功，抽出匕首，又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 车夫捂着自己受伤的小腿，哀嚎中夹杂着污言秽语，用最难听的话辱骂这个胆敢偷袭自己的小兔崽子。 第一次伤人的江茕星半跪在地上，背后紧贴着马车，盯着面前的两个大人，胸口起伏不定，脑子却意外的冷静。 匕首的柄被手心捂得发烫，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刚刚刀锋刺入血肉时的手感，背后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脑海里却在盘算着要如何解决掉眼前的危机。 想全身而退大概不太可能，至少要杀死其中一个，才有可能吓跑另一个，但她只有一把不到半臂长的匕首，如果不偷袭，很难找到动手的机会。 今日月光并不明媚，眼前的两个活人在江茕星眼中只是两道形状可怖的黑影，她默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就算不想杀人，此刻也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在江茕星评估对手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 妇人恼火极了。 她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如此难搞，下次要是再遇见那个少年，一定要让他把今天拿到的钱吐出来，赔偿她今晚受的伤。 想到伤，她低头扫了一眼正躺在自己脚边的车夫，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连个小孩都对付不了，竟然还被她伤到了？真是废物！” 车夫狠狠地骂了一句，吐了口唾沫，拿起自己的马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继续向江茕星走来。 他再次举起马鞭。 “啪！” 一声轻响，这回马鞭没有打偏，而是直接飞了出去。 车夫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见，见鬼了？” 没等他研究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妇人忍无可忍地从背后踹他一脚：“装神弄鬼！让你抓个小孩屁事那么多！管他是神仙还是鬼怪，给我抓住她！” “啧，等着，我要给她腿上也来一刀！”车夫撸起袖子，打算先解决江茕星。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划破黑暗，闪电般一闪即逝。 车夫晃了晃，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江茕星往后一缩，见他彻底没了动静，眼睛亮了：“是你吗？叔？” 第二十三章 饥饿 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没打算让江茕星这么早就嗝屁。 在饿死之前，她幸运地从江鹄留下的储物戒里找到一瓶辟谷丹。 也不管有没有过期问题，她火急火燎地打开瓶子，倒出一颗药丸，脖子一仰就将它吞了下去。 感觉到胃里的饥饿感骤然消失，江茕星缓缓吐出一口气，感慨道：“幸好这个世界有修仙者。” 早知道有辟谷丹，她就不用带那么多干粮啦。 她将瓶子倒过来，试图看看里面还剩几颗，同时口中问道：“叔，这个辟谷丹一般能管多久？” “不知道。”石跃人叼着一根枯草叶，“等级不同的辟谷丹能坚持的时间也不一样，多的一年，少的一天，我哪知道你这瓶是什么级别。” 江茕星僵住。 她又晃了晃瓶子，掌心里空空如也。 这瓶辟谷丹竟然只有一颗！ 她刚刚都没尝出味道就囫囵吞下去了！ 完了。 她瘫软地靠在车厢上，绝望地道：“我爹那么抠门的人，买的肯定是最便宜的。” 明天还得继续为食物发愁。 听到这话，石跃人一愣，片刻才道：“江兄他不是抠门的人，对朋友很好。” 想起那满心都是修仙的便宜爹，江茕星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是啊，一天天尽拿我娘的嫁妆贴补外人，挣了不少好名声呢。” 说起原主的家庭，她又变回了石跃人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 像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 别人的家事，石跃人也不好多嘴，眼看天色将白，流民的队伍隐约就在前方，他勒马停下：“走，下车。” 走了这么多天，江茕星有点舍不得这辆马车，期期艾艾地道：“不能坐车走吗？这边路还挺宽敞的。” 石跃人哼笑一声：“你以为咱们是在游山玩水？” “我看流民的队伍里也有好多坐车的富户……”江茕星不服气地反驳。 “你忘了这车是谁的了？”石跃人一把将她从车上薅下来，解开马身上的绳子，冲马屁股甩了一鞭，“车里还有修仙者用的灯，你觉得这人贩子跟修仙者会不会有关联？” 目送着那匹马一路尘烟滚滚地远去，江茕星后知后觉地忐忑道：“那些人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 “谁知道。”石跃人将马鞭丢到遗弃在路边的车厢里，往流民迁徙的队伍走去，“所以你以后小心着点，别再到处乱出头，免得被人盯上。” “放心，”江茕星信誓旦旦地道，“我已经见识过人心险恶了，他们骗不了我。” 石跃人居高临下地瞅她一眼：“你最好是。” …… 因为耽搁一夜，再次赶上流民队伍的时候，他们又落后了一大截。 前面的马车队伍已经看不见了，甚至连推着板车的也鲜少看见，四周都是衣衫褴楼的穷人，大多两手空空，最多背着一个小破包裹，里面裹着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婴儿。 因为饥饿，队伍行进的速度极慢，没有人说话，沉默得如同一群幽灵，仅凭意志力缓缓向没有旱灾和饥荒的前方挪动。 江茕星混在其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也已经满是血迹和泥土，多了好几个漏风的洞，但起码还能看得出原样，跟旁边那些快要破成布条的比起来，可以说非常体面了。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轻响。 江茕星脚步微顿，循声望去。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看不出性别和年纪，裸露在外的四肢瘦骨伶仃，脸朝下倒在路边，久久没有动静。 他身边的人习以为常似的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没人关心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她停顿的时间太长，石跃人往前走了一大截才觉出不对，回头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那个人……”江茕星指着倒在不远处的人影，看向石跃人，对上他挑起的眉毛，才觉出不对，找补道，“我只是刚好看见了。” 不是圣母之心发作要帮忙。 “别看了，已经没气了。”石跃人推着她往前走，“赶紧走。” 死了？ 江茕星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视线却一直落在那道身影上，直到那灰扑扑的身躯被人群挡住，才收回视线。 她从未亲眼见过活活饿死的人，大受震撼，以为这个画面会在记忆中保留很多年，然而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他们在荒芜的平原上走了两天，依然没有离开旱灾侵袭的范围。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江茕星却觉得自己像是过了漫长的两年。 食物早就所剩无几，所有人都是强弩之末，短短两天，光是她身边就有十来个人倒下。 运气不好的只能倒在原地无人问津，慢慢等待死亡彻底带走自己的意识，运气好点的会被同伴背到背上，带着一起继续向前走。 没有人求救，因为知道没人帮得了自己。 江茕星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万幸，她那便宜爹留下的辟谷丹竟然不是最低级的，两天过去，她还没感觉到饥饿。 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 除了食物短缺，水源也在干涸。 这鬼地方好像连风都是干燥的，本来石跃人还会趁着夜里大家休息的时候出去打水，靠它解一解酒瘾，现在也不去了。附近的河流干涸得只剩下河床，只有偶尔运气好路过无人村落的时候，说不定能在还未彻底干涸的水井里找到几滴混浊的泥汤。 他们一个是修仙者不喝水也死不了，另一个吃了辟谷丹也能勉强凑合，便不再跟这群可怜人争强为数不多的水资源。 江茕星一天比一天沉默，像是被这群流民同化了。 原先在石跃人面前信誓旦旦以后绝对不管其他人的承诺她还没忘记，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曾经坚定不移的想法摇摇欲坠。 像是看出她的动摇，石跃人低声道：“你谁也帮不了，你还没人家的腰高。” “叔，你为什么不帮他们？”江茕星问。 她不觉得石跃人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如果他真的无情，当初在她家的时候，就不会出手相助。 第二十四章 你想救他们吗 “你要我怎么帮？飞过山脉给他们运粮食吗？这么多人，我怎么救得过来。”石跃人的声音冷淡，暗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躲避追杀。” 闹出的动静一大，那些修仙者一定会注意到。 到时候他们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更何况死就死呗，我也快死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石跃人抱着胳膊，冲前面一望无际的流民大军抬抬下巴，“你看前面，谁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就算前面不旱了，人家也未必肯放流民进城，到时候这么多人，要么上山落草为寇，要么乞讨为生，活着比死难多喽！” 江茕星咬住干涩的唇，不再出声。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废了。 十岁小孩什么都做不到，别说修仙者，就算是凡人她也打不过，只能灰头土脸地混在流民里，躲躲藏藏。 刚混进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其他人身上的味道令人窒息，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想必如今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很有杀伤力。 石跃人除了上次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之外，并不怎么管她，最多看看她有没有掉队，从不管她累不累或者困不困，这让江茕星心情有些复杂，搞不懂这个奇怪的散修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可能是“不死就行”。 她低低地吐出一口气，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往前走去。 又过了两天，流民仍旧没有抵达梦想中的目的地，食物却已经彻底没了。 江茕星跟着石跃人往前走，看见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残破不堪，想起上辈子在历史书里看见过的记载，不过寥寥几句，却让人细思极恐。 眼看记载化为现实，她毛骨悚然地收回视线。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到江茕星的背上，将她这些天被折磨得岌岌可危的精神彻底压垮。 现在，路边能用来烧火的东西也很难找了，夜幕降临后，路上的篝火变得越来越少，隔着好远才会看见一个。 饥饿让流民们没有精力浪费在赶路以外的事情上，宁可就地躺下休息，保持体力。 江茕星他们停留的位置还可以，前面不远处是几个年轻男人，还有余力搜集柴火，篝火熊熊，足以照亮四周的一小片黑暗。 可是，没有食物。 篝火旁的一个男人左右张望，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附近。 他想干什么？ 江茕星不由向那边投去视线。 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伸出手，女人摇摇头，抱紧自己的孩子。 男人见状，直接伸手抢走女人怀中的婴儿，不顾女人的哀嚎哭求，抱着孩子走到了火堆旁…… 这是要做什么？ 江茕星隐隐有种预感，感觉自己浑身瞬间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她猛地站起，冲到那男人面前，劈手将襁褓夺回来：“你想干什么？” 她的动作太快，那男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真被她给抢走了。 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女人看见这一幕，哀嚎声骤然变大：“救，救救我们……” 男人回过神，根本没把这刚到他腰的小屁孩放在眼里，伸手就要抢回来：“关你什么事，滚！” “你要对这个孩子做什么？”江茕星躲开他的手，借着襁褓的遮掩，悄悄取出怀里的匕首。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男人眯眯眼睛，“怎么，你这小崽子还想敲诈老子？” “都说人饿极了比恶鬼还可怕，果真不假，”江茕星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他，“欺负妇孺算什么本事，我看你自己身上肉挺多的，饿狠了不如给自己一刀，这才算个男人。” 男人嘴角往下一撇，面上满是戾气，抬手就要抓住这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挑衅自己的小崽子：“我看你才——啊！” 江茕星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大腿。 这时，坐在火堆旁木然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几个男人终于站起身来，江茕星拔出匕首，连退数步，警惕地盯着这群人。 那几个男人检查了一下同伴大腿上的伤情，其中看着像是为首的那个看了一眼仍旧冲这边龇着牙的江茕星，收回视线：“算了，老四，节省体力，别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捅了我一刀！”老四惊呆了。 “是你先抢人家孩子的……”那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气不过，想收拾他我也不拦你，但如果你受了伤，我们不会等你。” 另一个人看了眼江茕星，低声提醒他：“能在这种地方活这么久的小孩，一定不会是孤身一人。” 老四毕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狠狠地盯了一眼江茕星，转身坐回火堆旁。 江茕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这才收起匕首，抱着婴儿回到他母亲身边。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迫不及待地伸出枯瘦的双手，将孩子接过来，扒开自己的衣襟，要给孩子喂奶。 江茕星正准备离开，无意中一瞥，突然看见襁褓掀开，露出婴儿的面容，视线不由凝固。 昏黄火光下，婴儿的脸是青灰色的，不论母亲怎么哄，他都紧闭着双眼，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喂奶的女人无知无觉，轻轻拍打着襁褓，见孩子良久没有反应，焦急道：“宝宝，你吃啊，宝宝？” 寒意窜上江茕星的脊背，她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拳头攥紧又松开：“因为你……没有奶了？” 女人一愣，逐渐平静下来：“……对，我没有奶了，不是宝宝的错，怪我……” 她抬起头，双眼透过杂乱如枯草的乱发，渴望地看向江茕星：“有没有吃的？求求你，好心的孩子，我给你磕头了……” 江茕星哪里还有食物？她慌忙躲开，情急之下，她安慰对方：“再走一段，前面很快就会有了。” 女人轻易相信了她的话：“你说得对，前面一定有食物——宝宝，宝宝，你再忍一忍……” 江茕星不忍心再看，转身往回走，脑海中，那婴儿青灰色的脸怎么也消散不去。 石跃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盯着回来的江茕星打量片刻，换了个姿势，坐直一些：“你想救他们吗？” “当然！”江茕星不假思索地点头，毫不意外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揶揄，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气，“我是个杂灵根的废物，注定不可能飞升，就算成了修仙者也是个俗人，永远也没办法像你们那样将凡人性命视如草芥！” “哦。”听完这番掷地有声的宣言，石跃人无动于衷地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那你继续想。” 江茕星：“……” 这什么人啊！ 她用力深呼吸，压抑下怒火，又瞪了一眼这一脸事不关己的家伙，开始认真思考眼前的困局应该如何破解。 江茕星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十岁小孩的手掌很小，因为缺水已经很久没有洗过，脏得令人无法细看。 她握紧五指，攥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除非…… 她看向黑暗深处，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渴望成为一个修仙者。 第二十五章 突破炼气 深夜。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石跃人的眼皮突然动了动。 他感觉到四周的灵气正在变化。 他睁开眼，看了眼身边盘腿坐着的江茕星，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也撑着身体坐起，在四周的地面上画下一个阵法。 阵法启动，这边小小的灵气波动立刻被掩盖住，外界无法察觉。 不知过去多久。 江茕星缓缓睁开眼。 天色已经大亮，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打坐了一整夜，却没有丝毫的疲惫。 不，倒不如说，状态从未有过这么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还是脏兮兮的，但她却恍惚觉得上面隐约笼罩着一层白色的灵气。 它们亲密无间地贴着她，一点也不嫌弃她脏。 “恭喜啊，”石跃人的声音响起，“你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从今天起，你就是个修仙者了。” 江茕星茫然抬头：“这就成了？” 她感觉自己所做的事情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默念口诀，为什么以前没念几句就会睡着，今天却莫名其妙地成功了？ “你确定吗？我也没觉得自己突然茅塞顿开，打通任督二脉啊……”江茕星心虚地嘟囔。 “一个入门而已，你以为有多难，难的还在后头呢！”石跃人站起身，用脚把身边的阵法抹了，“走，再不走要掉队了。” 江茕星木愣愣地跟着他，非要刨根究底：“那我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就成功了？你不是说需要契机吗？” 石跃人看她一眼：“唔，契机大概是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 “我……”江茕星一噎，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冷不防瞥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一道侧卧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昨晚抱着婴儿的女人。 修仙者超乎常人的视觉让江茕星可以轻松看见对方的身躯已经停止呼吸，小小的襁褓被她拢在怀里最安全的位置。 江茕星愣住。 女人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到前面有粮食的地方，去跟她的孩子团聚了。 昨夜篝火照耀下那双闪闪发光的期待双眼再次浮现在江茕星的脑海里，怎么也无法抹去。 “走了。”石跃人催促。 江茕星下意识答应一声，跟着他往前走去，强行收拢杂乱的思绪。 成为修仙者的第一件事，手里的两个储物戒终于能用了。 一个是便宜爹的遗产，原先只能取不能存，另一个是之前死在石跃人手上的那个修仙者留下的，之前只是个纯粹的装饰性指环，她身为凡人没办法打开它，自然无法得知里面有什么。 这回可算是能好好翻一翻了。 希望可以找到食物。 第一时间检查完储物戒的内容，江茕星叹了口气。 没有食物，也没有辟谷丹，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都是些丹药符箓什么的，连灵珠都没几颗。 这个修仙者好穷。 看来想救流民，还是得去别处买粮才行。 她往前走着，看了眼身边的石跃人。 “叔。” 石跃人头也不回，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江茕星垂下眼，踌躇片刻，扭扭捏捏地问：“我要是想救他们，你会觉得我圣母吗？” “什么？”石跃人没听清。 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古代人可能听不懂这个词的含义，江茕星换了一种说法：“咳，我说，我要是想救人，你会觉得我是多管闲事的傻子吗？” 她仰起头，盯着石跃人的脸。 石跃人失笑，低头看了看她异常严肃的小脸，意识到这孩子正在等待一个认真的回答，不由得收起脸上的玩笑，正色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只要你在做这件事之前，考虑到最坏的后果，并且愿意面对它。” 郑重地说完这段话后，石跃人突然啼笑皆非：他在跟一个十岁小孩说什么呢？ 他抬手摸了一把江茕星的小脑袋：“听不懂也没——” “我明白了，叔。”江茕星兴冲冲地道。 她要是去买粮食救济流民，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招来那群觊觎秘籍的修仙者，但她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凡人了，打不过，逃还不行吗？ 这个结果江茕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面对。 她踮起脚往前面看去，遥远的道路尽头没有城墙的踪迹，想买粮，就得先学会飞。 江茕星猛地扭头，目光灼灼地盯住石跃人。 石跃人：“干嘛？” 她讨好地笑笑，凑近道：“我刚刚从储物戒里发现两壶酒，想不想要？” “想贿赂我？”石跃人高高挑起眉毛。 “这怎么叫贿赂呢，”江茕星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个小孩子，又不能喝酒，你不要的话，这酒就只能浪费了……” 已经好些天没尝到酒味的石跃人意志并不坚定，很快败下阵来：“好，你成功了，说，贿赂我干什么？” 馋成这样，可见这几天熬得也不容易。 “教我怎么用飞行法器。”江茕星两眼放光地道。 …… 另一边。 回到流民迁徙的队伍中，却一直没能找到人的妇人非常不安。 这些天唯一的成果是找到了被遗弃在小路边的马车。 看着自己的车被糟蹋成这样，她又心疼又生气，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害她吃了大亏的小崽子，好好收拾一顿。 看不出外伤却折磨人的手段她有的是。 可是。 纵使在脑海里已经将人折磨过千八百遍，实际上那两个人的消息她一丁点儿也没找到。 就在妇人坐在新弄到的马车里苦思冥想之际，门帘一动，一个高挑女孩打扮的身影钻进来，开口却是一把男孩的嗓音：“月季姨，你找我？” “找到没？”妇人迫不及待地问。 男扮女装的少年摇摇头：“没有，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也没仔细看那丫头什么模样……谁也猜不到她到你手里还能逃掉啊……” 听他口气像是要把这事的责任推给自己，月季姨冷笑着剐他一眼：“我还没找你算账，竟然连修仙者的孩子也敢动，害得我少了个帮手不说，连马车都毁了。” 少年瘪瘪嘴，小女儿神态活灵活现：“我哪知道竟然有修仙者喜欢混进流民堆里，一时疏忽罢了，这不是在将功折罪嘛。” “你最好动作快些，听那位大人的意思，这两个人的身份不简单，要是真能抓到，你这次害我陷入险境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少年瞪大眼睛：“这事全靠我，合着我最后一点好处都拿不到？上次那丫头跑了，我不是把钱都退给你了么！” 他往车厢上一靠，无赖道：“更何况这回要不是我误打误撞抓了她，那位大人又怎么会猜到这人是他要找的那个？要我说，这回的奖赏至少得分我一半！” “呦呵，口气倒不小，”月季姨都快被他气笑了，正准备好好收拾收拾这假丫头，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张正在发光的符纸来，低声警告，“是大人的消息，闭嘴别说话。” 第二十七章 小镇买粮 “那……至少让我们买点干粮。”流民们祈求道。 “可以，”那小官痛快点头，早有准备地示意身边的护卫摊开一张宣纸，“喏，价格在上面，想要哪种，掏钱就行。” 正是想买粮食的江茕星立刻来了精神，踮起脚尖往前看去，没等她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前面的人们已经开始愤怒：“价格比平时高出百倍不止，你们这是在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小官嗤笑一声，“今年旱灾，粮食本就比往年贵得多，我们这还是高价从外面运回来的，愿意分一部分给你们已经是大发慈悲，你们觉得贵，大可不买！” 他说得有理有据，江茕星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财产，觉得这样不行。 她本来以为自己手里的这笔遗产能买到许多粮食，够让流民们支撑到没有旱灾的地方了，可是如果粮食价格涨成这样，她手里这点钱根本不够看。 要不进镇子里问问，卖给自己镇上的人，总不会也是这个价格。 想到这，江茕星悄悄从流民堆里退出来，走到僻静处，翻出一本封皮都快掉了的旧书来。 只见那封皮上写着——《常用口诀九十九条》，是从那个死在石跃人手里的修仙者留下的储物戒里找到的。 她熟门熟路地翻到生活篇，找到清洁口诀，照着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遍，又将自己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从储物戒里拿了件新的。 这样一来，她就从一个可怜兮兮的小流民，转眼变回清秀可爱的小公子了。 换完衣服，江茕星往镇子的另一个入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嗅了嗅自己。 没什么味道…… 应该干净了？ 这口诀她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没用水洗过一遍总觉得自己不够干净。 难掩心虚的江茕星来到镇子的另一个入口处。 因为流民基本上不会从这个方向进来，这里没什么人堵着，更不用交巨额的进门费。 守在镇口的人只是扫了眼江茕星的衣着，就顺顺当当地让她过去了。 成功省下一两银子，江茕星心情很好，一进小镇马不停蹄地往挂着米粮字样的铺子走去。 镇子很小，只有这条街还算热闹，街边一家茶馆的二楼，女装打扮的少年趴在窗沿，无聊地扫视下面的行人。 “你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快去镇口等着，免得错过那两个人的消息。”月季姨坐在一边数钱，催促道。 “你觉得一个修仙者会付不起一两银子的入门费？”少年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放心，只要他们来了这个镇子，一定会进来，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入口盯着，咱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月季姨半信半疑地瞅他一眼，像是在分辨他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想偷懒而已。 她收起桌上散碎的银两，长吁短叹地道：“那两位仙人才来了两天，我已经快供不起了，你行行好，快点。” “别哭穷了，谁不知道你月季姨点个灯都要烧十两黄金，这才几天，就能把你耗空？”少年翻了个白眼，继续盯着下边路上往来的行人。 月季姨拉起荷包的绳子，将它塞进怀里，还没放稳，胳膊被少年猛地一扯，银子差点飞出去。 “你干嘛！”她一把抓紧自己的荷包。 “你看看下面那个，是不是那丫头？”少年无视她的瞪视，指着下面街道上的一道人影，兴奋地道。 月季姨半信半疑：“要是他们进来了，你守在镇口的人怎么没送消息过来？” 她才不信这假丫头随便看看就能抓到她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着的人。 话虽如此，月季姨还是探头出去，往下瞧了一眼。 茶楼斜对面的一家粮铺门口站着一个模样精致可爱的小少年，约莫十岁上下，举止沉稳，衣着干净整洁，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公子。 怎么看也不像那天晚上灰头土脸脏兮兮的流浪儿。 月季姨怀疑地收回视线：“你确定？” “看脸准错不了，”少年笃定道，“更何况现在方圆百里都缺水，哪有人能把自己打理得这么干净？只有修仙者，听说他们有种法子，不用水也能保持自己身上不沾染灰尘……” 月季姨不再反驳，像是有点被他说服了。 “哎呀，”少年嫌她优柔寡断，“你不信我，我下去见她一面不就行了，这丫头一定记得我……” 说着就起身要往楼下走。 “等等等等！”月季姨一把拽住他，“你别下去打草惊蛇，大人说她身边跟着个修仙者，现在指不定藏在哪里看着呢，你要是下去，岂不是送死？” 说得也是。 少年面色一变，坐了回去：“那怎么办？” “你悄悄盯着她，我这就去请那两位仙人过来。”月季姨道。 “好，那你快去。”少年坐回窗边，死死盯着在粮铺门口来回徘徊的身影，目光炽热得像是在看一个长了腿的大金元宝。 大金元宝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还在忙着跟粮铺老板讨价还价。 镇外小官打出高于平日百倍的高价，她本来以为那只是为了赶走流民，没想到镇上卖给本地人的粮食价格也没有便宜到哪儿去。 “……哪有粮铺一升米要花几两银子的，按你这个价格，穷人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江茕星看着粮铺里的大米，不忿地道。 那米颜色发黄，还掺着好些杂质，一看就是劣等米，竟然卖出这种天价，这些商贩真是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去去去，买不起就让开，”粮铺老板不耐烦地将人往外推，“你知道什么，灾年就是这个价格，性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江茕星被推得踉跄两步，不太甘心就这么离开：“我要买很多，能不能优惠一点？” “不行，”老板不假思索地拒绝，“买多少都是这个价。” 到底没有挥金如土的底气，江茕星一扫来时兴冲冲的架势，垂头丧气走出粮铺。 再去看看别家。 第二十八章 灭口 江茕星在大街上兜兜转转寻觅下一家粮铺的时候，月季姨将那两位修仙者请到茶楼。 “就是他？”说话的是一个脸上长满了疙瘩的修仙者，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乍一看颇像癞蛤蟆的远房亲戚，偏偏还自我感觉良好，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纱衣，摆足了“仙人”的派头。 “没错，就是她！”月季姨连连点头，见缝插针地道，“不愧是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癞子没搭理她，扭头问同伴：“师父不是说是个丫头么？” 他的同伴脸上的皮肤明显齐整很多，远看还有个人样，可惜长了一双眯缝眼，平时谁都分不清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只见他用那双只剩一线的眼睛冲下面看了半晌，郑重分析道：“应该是女扮男装。” “仙人好眼力！”月季姨不遗余力地吹捧。 癞子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好，既然确定是此人，就交给我们。” 眯缝眼挥袖冷哼：“区区一个凡人，师父竟然安排了我们两个人。” “实不相瞒，这丫头身边还有个修仙者，说不定正隐在暗处，二位仙人多加小心。”少年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道。 月季姨愤愤瞪他一眼。 这假丫头，竟然还抢她的话！ 眯缝眼不以为意：“区区一个而已，藏头露尾，想必也没什么本事。” “是是是，两位出手，必定手到擒来。” “那就先恭喜仙人了！” 月季姨和少年同时开口，互相瞪视对方一眼。 谄媚！ …… 江茕星还在找新的粮铺，浑然不觉身后多了一个癞子和一个眯缝眼。 受到灾情影响，镇上不少人都搬走了，街道上看不见几个人影。她走了好久，才问到几个路人，得知前面的一条巷子往里拐还有一家粮铺。 江茕星兴冲冲地根据路人的指点拐进那条狭窄的小巷。 癞子和眯缝眼对视一眼，天时地利人和，上！ 江茕星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哪家的门上挂着粮铺的牌子，突然察觉到什么，扭头往身后看去。 小巷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 她困惑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在她身后，两道挤在一起的身影缓缓出现。 癞子推着眯缝眼的脸，将他的半张脸都挤得变形，全然没有了原先和谐好兄弟的氛围：“抢什么抢，要不是我反应快念了隐身咒，就要被那丫头发现了！” “是你动静太大！”眯缝眼掐住癞子腰上的肥肉拧了一圈，龇牙咧嘴地反驳，“不就是想抢功劳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他们谁也不让谁，在狭窄的巷子里挤成一团，只能眼睁睁看着江茕星越走越远。 “不能这样，再拖下去就要追丢了。”癞子首先求和，“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松手，然后各凭本事，看谁速度快，谁先抓到她就是谁的，如何？” 眯缝眼的脸还被他按在墙上，勉强挤出两个字：“可——以——” “一、二、三！” 二人一同松手，刚窜出去一步，肩膀又卡在了一起。 “让开！”眯缝眼咬牙切齿。 “怎么不是你让？”癞子不甘示弱。 旁边的屋顶上。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江茕星的石跃人看着这俩活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江茕星浑然不知自己身后竟有如此激烈的厮杀，她终于找到那家本地人口中的良心粮铺，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门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 “您好，我是来买粮的。”江茕星扬声道。 门后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闩响动，院门打开露出一张老人瘦削的脸：“不卖啦，请回。” “为什么？” “没米可卖啦。”老人将门拉开，让她看身后空荡荡的院子，“我自己都吃不饱咯。” 那可怎么办？ 江茕星站在门口，茫然无措。 无数流民木然的面孔在她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到死后僵硬如蜡像的婴儿青灰色的小脸上。 如果让她就这么抛弃那些人，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释怀。 老人打量着这个孩子，语气笃定：“你是修仙者。” “啊，是的……虽然才刚入门……”江茕星回过神，有点心虚地应道。 “既然是修仙者，你不妨再往东走一段，那边是宁城，应该能弄到粮食。”老人好心指点，“按照修仙者的脚程，应该不算远。” “好，多谢，我这就去试试。”江茕星眼底重新燃起希望。 癞子和眯缝眼还在窄巷里搏斗，突然，癞子停下动作：“快，咱们俩别争了，那个丫头走了！” “她那么点大能走到哪儿去！”眯缝眼不以为然，认为这只是对方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小伎俩，头都不抬，用尽全力试图将癞子挤到墙上。 “快抬头往上看！”癞子没好气地道。 听他语气还挺真的，眯缝眼半信半疑地抬头，看见前方半空中的人影，惊得连眼睛都睁开了一点点：“嚯，师父不是说这孩子资质很差，是个普通人么，怎么还上天了？” “既然她也是修仙者，咱俩就不用争这个高下了，以防万一还是合作。”癞子谨慎道。 眯缝眼想了想，同意了，看着前面那朵越来越小的云感叹道：“才几天的功夫就能引气入体，那本秘籍一定在她手里！” 癞子没功夫听他感慨：“别卡着我了，赶紧追上去啊！” “二位……”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癞子和眯缝眼对视一眼，转头，站姿迅速恢复正常。 “是你啊。”看见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茶楼上遇见过的那个女装少年，癞子兴致缺缺，“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没什么，”少年谄笑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二位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地儿我熟。” 癞子眼珠一转，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少年会错了意，自豪道：“为了抓那丫头，这镇上早就布满了我的眼线。” “原来如此，”癞子唇角浮现出一抹虚假的笑容，“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想必未来前途无量啊。” 少年羞涩地低下头：“比起两位仙人，还差得远……” 眯缝眼冷笑一声：“那是当然。” 他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把扼住少年的脖颈，看见对方诧异的神情，低声道：“我们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少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大惊失色，正准备开口，只听一声轻响—— 他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 眯缝眼松开手，任由少年的尸体滑落地面，转头对癞子道：“走，我们追。” 二人飞行法器带起的风吹动女装少年的裙摆，仰躺在地面上的少年瞪视着天空，脸上满是来不及收回的难以置信。 第二十九章 半路危机 江茕星一路向东飞去，想要尽快抵达老人口中的宁城。 然而正如汽车需要汽油，这个飞行法器也不是能一直飞下去的。 没过多久，她感觉到体内灵力接近枯竭，只好放缓速度，从飞行法器上下来，找了个路边的树荫停下打坐恢复灵力和体力。 本就没耽搁多久的癞子和眯缝眼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 看见树下的小小人影，二人落地。 癞子伸手拦住正欲上前的眯缝眼。 “干什么？”眯缝眼警惕地看着同伴，怀疑对方又想抢功。 “你别急，不是说她身边还有个修仙者么，二对二，我们得小心点。”癞子明显比眯缝眼有脑子一点。 眯缝眼不假思索地道：“好，我上去抓人，你从旁边策应，万一那个隐于暗处的修仙者出现，就交给你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 癞子冷笑一声：“那算了，各凭本事。” 话还没说完，他取出自己的法器，猛地往树下的江茕星扑去。 竟然偷跑！不讲武德！ 眯缝眼骂了一句，紧随其后扑上去。 数十米外的路边树荫下，江茕星无知无觉地闭着眼，依然沉浸在修炼之中。 看见这一幕的石跃人摇摇头——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傻大胆呢？在荒郊野岭里修炼，连个防御阵法都不设，看看，要倒霉了。 他决定过一会儿再过去救人，先让这孩子意识到自己不设防御阵法就贸然在野外修炼的行为是多么巨大的错误，免得以后再犯。 考虑到师父要求抓活的，癞子掏出一根麻绳，一路狂奔抢先冲过去，绳子一甩，抬手就要将江茕星绑起来。 眯缝眼哪能让他拔得头筹，眼看自己是来不及了，索性纵身一跃，一把抓住癞子的腿，将他拽了个狗吃屎。 我抓不到，你也别想抓着！ 癞子没想到会被人背后偷袭，被人一拽当即毫无防备地亲吻大地，挥出去的绳子也软软地落到地面上，离江茕星还有好几米远。 “你有病？”癞子一脚踹开抱着他腿的眯缝眼，宰了这货的心都有了。 什么师兄弟情谊，在此刻荡然无存。 眯缝眼自知理亏，被踹了也不生气，嘿嘿笑着爬起来：“不好意思，我脚滑了。” 信你我是傻子！ 癞子嘴角快要落到脚后跟了，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抓人要紧。 他手一挥，麻绳再次甩向江茕星。 眯缝眼也没有磨蹭，掏出一个巨大的麻袋，兜头就要将江茕星罩进去—— “咻！” 一声锐利的呼啸划破空气，从二人眼前一闪而过。 二人只觉得手上一空，下一秒，不远处的大树上，一根羽箭深深没入其中，箭尾颤抖不休，将他们俩手里的麻绳和麻袋钉在树上。 这一箭，竟然同时穿过了两件东西！ 意识到来人的实力，癞子和眯缝眼的神情骤然郑重起来。 莫非，射箭者就是师父口中那一直藏于暗中的修仙者？ 与此同时，感觉体内灵力差不多恢复了的江茕星终于睁开眼。 这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明明刚刚四周还空无一人，怎么现在这么热闹？ 她的目光先是警惕地扫过癞子和眯缝眼，又顺着他们俩的视线看向从道路那头骑马赶来的一群青年，一时间闹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她迟疑之际，那群骑马的青年中为首的一位喊道：“小兄弟！别愣着快跑，这两个人要抓你！” 癞子不甘示弱：“明明是你们出手想要偷袭这孩子！箭还在树上插着呢！” 他颠倒黑白张口就来，全然不顾那箭上钉着明晃晃的罪证。 双方各持一词，江茕星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冲骑马靠近的那批人跑去。 见到此情此景，眯缝眼顿时大感受伤：“你为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们？” 几句话的功夫，那群青年已经跑到近前，将江茕星护在后面。 感觉自己安全了的江茕星这才转过头，毫不犹豫地道：“你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选择相信直觉。 青年们仰天大笑，为首的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对准那两个人：“还不快走？再想打这孩子的主意，休怪我们不客气！” 癞子气急，大喝一声，抬手捏咒，口中念念有词，目光死死盯着那手持弓箭的青年，怨毒而诡异。 “去！”他念完咒，双手往前一推。 江茕星看见一团黑紫色的雾气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不断扭曲，互相纠缠，甚至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恶鬼的哭嚎声。 这是什么法术？要如何破解？ 糟糕，她还没学到打架相关的法术！ 就在江茕星手足无措之际，一直藏在附近的石跃人也看见了这一幕。 他不慌不忙地掏出酒壶喝了口酒，等到那团黑雾快要冲到青年们面前了，才慢悠悠一抬手，做了个收的手势。 那团黑雾顿时像被风吹散了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癞子面色一变。 江茕星也是一愣。 因为石跃人暗中动了手脚，那群青年全程什么黑雾也没看见，只看到一个模样欠佳的男人装神弄鬼地挥舞着双手，一副修仙者的架势，可惜折腾半天啥也没有，跟闹着玩似的。 “又是个骗子。”青年中的一人扭头对同伴道。 如今修仙盛行，自然会有心思活络的凡人装作修仙者骗吃骗喝，这群青年俨然将癞子当做了那种人。 癞子听见这话，顿时大怒，可是又一时搞不清自己弄了半天的大招怎么突然瘪了，怀疑是对方在搞鬼，心生忌惮，决定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深呼吸，忍着火气道：“对面是何方道友，既然同为修士，何必兵戎相见——实不相瞒，这孩子是我师父刚收的小徒弟，贪玩逃了出来，我们只是想带他回去。” 刚刚说他们是骗子的青年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冲着为首的青年道：“大哥，他们不仅自己装，还说你也是修仙者呢，哈哈！” 为首青年显然稳重许多，低头问江茕星：“他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江茕星毫不犹豫地反驳。 她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师兄！ 第三十二章 敲诈富户 可惜，正如这家粮铺的老板所说，全城的粮食都在搞限购，光凭她一个人，根本买不了多少。 眼看日暮低垂，一天即将过去，江茕星走在行人逐渐稀少的道路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带着这点杯水车薪的粮食赶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再想想办法？ 一想到自己在这儿耽搁的每一天都会有无数流民活活饿死，她的心情就不由得愈发焦躁。 她甚至开始埋怨起石跃人来：如果不是他带着自己混入流民的队伍，她根本不会知道一山之隔的另一边是如此触目惊心，早就带着她的小金库去都城过滋润的日子了，怎么可能在这儿为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奔波？ 可是但凡有点良知的人，只要亲眼看见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就没办法视而不见。 石大叔不算。 在他们修仙者眼里，这些凡人跟蝼蚁差不了多少，是生是死，对他们来说恐怕就跟日出日落一样，就算看见了也毫无波澜。 就算已经引气入体，江茕星仍然没办法将自己视作与众不同，她愤愤地踢开脚边一个小石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当即往路边靠了靠，顺便抬头看向来人。 这一眼，正好对上马上青年的视线。 宋简下意识勒马：“吁——” “是你们？”江茕星看向这群昨日刚见过的青年，诧异道，“你们脚程可真快。” 竟然只比她这个飞过来的慢了不到一天。 “那当然，我们可是镖局啊，靠这个吃饭的。”话唠青年笑道。 “不得对仙师无理。”宋简瞪了他一眼，示意众人先走，自己翻身下马，来到江茕星身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江仙师。” “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江茕星十分不习惯，摆摆手道。 “礼不可废。”宋简坚持。 见状江茕星也只得随他去了。 一板一眼的青年直起身：“没想到仙师也来宁城了，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江茕星本能地想说不用，突然想起他是镖局的人，心思活络起来：“你在宁城应该认识不少人？” 宋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很多粮食？”江茕星目光灼灼，期待地看着他。 “粮食？” …… “原来，仙师是想要救济灾民啊。”宋氏镖局的客房院子里，听完江茕星讲述的原委，宋简恍然大悟，继而钦佩道，“江仙师小小年纪，就心怀天下苍生，实乃吾辈之楷模。” “不，不至于……”石凳上的江茕星笑容尴尬。 这年轻人哪儿都好，就是这一板一眼的性子让人有些绝望。 之前把她当孩子时还好，自从知道她是修仙者之后，就越来越正经严肃，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害得江茕星老是有种错觉，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三根香冲她拜一拜。 真是令人害怕。 坐在石桌另一边的宋简正在沉吟。 仙师想做的事情，自然要竭尽所能。 “实不相瞒，宁城的限购令已经施行很久。而且并非奸商屯粮不肯卖，确实是连粮商手里都没有多少粮食了。”宋简语速略慢，像是在思考斟酌，“秋天新粮成熟之前，这种情况恐怕都无法好转。” “不过，”他话锋一转，“旱灾的消息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传到我们这儿来了，城中有钱有权的那些大户人家，应该更早知道这个消息，想必他们家中还有一些屯粮。” 江茕星眼睛一亮。 莫非要劫富济贫？ 事实证明，宋简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想的完全跟她不一样：“我们可以呼吁城中几大家族联合募捐，有您作保，这种做善事的机会，想必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哦这样啊。 她坐回去：“……行。” 计划确定，整个宋氏镖局连夜行动起来，打算明天一早就开始募捐。 江茕星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她打坐片刻，恢复了一下灵力，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镖局里却还是人来人往，不由得有些过意不去，主动起身去外面找到宋简：“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虽然她还没别人腰高，但起码还是个修仙者啊！ 忙得团团转的宋简抽空对她道：“您先好好休息，等到明天天亮之后，知府会过来，到时候我会去叫您。” 不是说敲诈富户吗，怎么连当官的也要来？ 从上辈子到现在一直是个小老百姓的江茕星震惊。 看出她的不安，宋简笑道：“您放心，我们宁城知府是个好官，想必只是为了问问流民的情况，如果查实先前赈灾的那些粮款没有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知府大人一定会向朝廷上书，请求彻查的。” 听到这话，江茕星安定下来。 的确。 她在这边募集再多的粮食，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抓出从灾情中获利的蛀虫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她也不再胡乱担心了：“好，我会照实说的。” 经过一夜的忙碌，次日清晨，为灾民募捐的条幅在城中最热闹的酒楼门口挂出来，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江茕星趴在楼上往下看，深感难以置信。 这些人积极得不像是来捐粮，倒像是参加什么清仓大甩卖。 “江仙师，”宋简的声音从包厢外面传进来，“知府到了。” “哦哦，快请。” 江茕星从窗台上下来，掸了掸自己的衣摆。 宋简将知府请入包厢后，便将守包厢门的任务交给知府的护卫们，自己来到楼下。 一看见他，几大家族的管事立刻围拢上来：“宋镖头，江仙师呢？” “仙师正在与知府交谈，诸位有什么事吗？”宋简环顾众人神情。 最爽快的那个管事坦荡一笑：“咱们主家还不是希望这位年轻的仙师能从指缝里漏点灵丹妙药什么的——虽然咱们没有灵珠，但黄金管够啊！” 宋简笑容客气又疏离：“仙师此次来宁城是为了帮流民筹集粮食，怕是不会多留。” 众管事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其中一人狠狠心：“那如果我们家捐得最多，仙人会不会愿意拨冗见我们家主一面？” 宋简看向他：“你打算捐多少？”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看到希望的管事毫不犹豫地道：“一百石！” 没等宋简说话，他旁边另一个管事冷笑：“我们家主愿意出二百石！” “三百！” “……” 第三十三章 毫无上进心 江茕星不知道楼下竟然连募捐这种事都能内卷起来，与知府短暂的交谈结束，一袭藏蓝布衣的老人缓缓起身：“多谢仙师，此事我会上报朝廷，必定不让这些国之蛀虫逍遥法外。” “我送您。”江茕星起身。 知府却像是被她吓到了似的，连声道：“不敢劳烦仙师。” 江茕星僵在原地，只好目送他离开。 等到包厢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才缓缓叹了口气，回到窗户边看下面的人来人往。 “哟，你才多大个人，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石大叔？”江茕星猛地转头。 包厢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正是口口声声说不来的石跃人。 他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到桌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提起筷子夹那桌上一口没动的精致菜肴，感叹道：“好久没闻见肉味，连我这个辟谷的都馋了。” 江茕星坐回桌边：“所以路上帮我解决那两个修仙者的人果然是你？” 石跃人放下筷子，喝了口酒：“不是我还能有谁？小子，被人盯了一路都不知道。” “啊？我还以为是单纯打劫的。”江茕星挠挠头，这才感觉到后怕，压低声音问，“他们也是要抢秘籍的人？” 石跃人下箸如飞，抽空点点头。 这都能找到…… 江茕星一阵绝望：粮食还没买到，那群人怎么就发现她了？ 她托着脸颊想了想，突然开口：“其实你是故意带我来看流民的。” 石跃人一顿。 江茕星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就算州府进不去，我们还可以走别的路，完全没必要混在流民里面吃土！” 石跃人拒不承认：“你想多了。” 江茕星狐疑地盯着他，可惜此人满脸络腮胡，看不清神情。 她放弃从这个老狐狸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的打算，换了个话题：“要不您教我点法术？我看了那本《常用口诀》，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生活用的，遇到危险根本指望不了。” 筷子停住。 “叔？”久未听见回答的江茕星困惑抬头。 石跃人放下筷子，又喝了口酒，这才道：“攻击性法术与常用口诀不同，它需要的是单属性的灵力。每种属性各有所长，发挥出的效果截然不同，往圣前辈们就是依据各个属性的长处，分门别类创造的法术。” “啊，”江茕星听懂了，“这么说我这个杂灵根，根本没办法学那些法术对吗？” 石跃人打量着她的神情，发现这孩子似乎没他预想中那么难过，奇怪道：“你不难过？” “这有啥可难过的？”江茕星看他一眼，“我早就知道我是杂灵根了呀。” 石跃人一时语塞，转而安慰道：“也不是说杂灵根就一定没办法用攻击型法术，你可以自己尝试摸索，或者以后有机会去澹言书院找一找，说不定有你能用的秘籍。” “澹言书院？” “你没听说过那个书院？你爹没跟你说过？” “听过，”江茕星知道那地方，不过是从原着里看见的，当即回忆道，“澹言书院是一位已经飞升的大能成立的，在飞升之前他将自己收集到的所有珍贵法术秘籍全部放入书院的藏书阁，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体悟其中精髓——但是，澹言书院只收筑基期以上的学生。” 那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嘛。 石跃人差点呛到：“你就不想努力突破到筑基？”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既然资质在这儿，又何必强求呢。”江茕星无奈，“更何况现在我能用飞行法器，还能用储物戒，已经超出普通人一大截了呀。” 石跃人心情复杂，感觉连手里的酒都没滋味了：这孩子心态说好也不对，说不好也不是，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茕星拄着下巴往外看，叹道：“等这事了结，我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起来，老老实实当个凡人，等再长大几岁，模样变了，那个组织的人想找我也认不出来了。” 头一次见到这么没出息的，石跃人问：“怎么，当修仙者不好吗？” “不好。”江茕星毫不犹豫地道，“别人看见你都战战兢兢，多没意思……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修仙者都不愿意接近凡人了。” “怎么说？” “影响心境啊！”江茕星道，“你看，连我这个废柴，被他们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都会生出一种自己高人一等的错觉……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可能连个凡人都打不过。” 石跃人先是被她逗笑，继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说实话，修仙者这个身份，确实好用，”江茕星还在继续叨叨，“可是也没什么好的——我还是个小孩呢，完全不想看见他们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我。” 石跃人注视着她，低声喃喃：“我却是看不出你今后能走多远了……” 可惜，他寿元将近，注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二人说了没多久，包厢门被人敲响：“江仙师，楼下募捐已经结束，您方便露面吗？” 江茕星起身：“那自然是要去给大家道个谢的。”说着她看向石跃人。 “走，我跟你一起下去。”石跃人放下酒杯。 包厢门打开，宋简一愣，不知道怎么多了个人，便听江茕星介绍道：“这是我师父，姓石。” 宋简忙拱手道：“石仙师！” “不用这么客气，”莫名被冠上师父头衔的石跃人无奈看了眼江茕星，只好暂时认下，“这孩子在路上多亏你们照顾。” “不敢不敢。” 石跃人不由得怀念起乡间那些村妇农夫来，起码他们面对修仙者没有这么多礼数。 这小孩说得没错，被人当做菩萨似的供着真没意思。 二人来到楼下，酒楼大堂内，一众世家富户翘首以盼，见到二人，纷纷行礼。 宋简从后面绕过来，对江茕星道：“今日筹集粮食一共九百六十石。” “多谢诸位慷慨解囊。”江茕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这些粮食，应该能撑个几天了。 众人纷纷道：“仙师太客气了……” “这是我们应当应分的事。” “仙师才是心系众生呐。” 眼看他们吹捧得快要没完了，江茕星对宋简道：“我还得赶紧将这些粮食送过去，大概多久能准备好？” “仙师放心，过午就能在城外备齐。”一管事积极抢话。 “那真是太好了。”江茕星说完看向众人，总觉得他们好像一脸欲言又止，便问道，“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哎等……”石跃人想拦，没来得及。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许，七嘴八舌地开口。 “仙师若是有空今天中午务必赏光寒舍……” “可否求仙师一副墨宝？” “敢问仙师可有延年益寿的丹药，在下愿意出百两黄金！” “才百两黄金就想着延寿？仙师，我愿意出一匣子极品南海珠，只想求一颗驻颜丹！” 石跃人扶额叹息：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第三十五章 下辈子别这么善良了 怨柔站起身，顺便踹了一脚被炸得四仰八叉半天爬不起来的废物徒弟，不紧不慢地开腔：“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怎么这样凶呀。” “你也是来抓我的？”江茕星问。 怨柔像是这才看见她，弯唇一笑，冲着她勾勾手指：“小丫头，想保住这群人的话，就跟姐姐走。” 果然。 又是冲着她家那本莫须有的秘籍来的。 江茕星无声地叹了口气。 石跃人抬手将她往后一扒拉，抽出自己的剑，声音难得严肃：“躲好，别随便露头，这女人是筑基修士。” 筑基！ 江茕星记得他说自己受过伤修为大减：“那你……” “如果我敌不过她，你就找机会逃跑，跑得越远越好。”石跃人低声道。 风卷起黄沙，呼啸着穿过干涸的荒凉平原，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贫瘠的大地上，两方人马对峙着。 不，说是两方人马，未免太过夸张，因为明明其中一方只有区区两人，看起来势单力薄，远远看去，在另一方的包围下，像是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小虫子。 然而洪水般的人群却不敢轻举妄动，忌惮地死死盯着中间那两个人。 就在这时，怨柔突然抬手—— 石跃人立刻绷紧神经，握紧手里的剑。 看见他的警惕防备，怨柔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说起来，多亏了这小丫头大张旗鼓地四处买粮，否则我还真找不到她的踪迹呢……真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江茕星没做声，不觉得她会无缘无故地夸自己。 果然，怨柔继续道：“怎么样，被自己的好心害死的感觉如何？姐姐奉劝你一句，下辈子可千万别这么善良了。” 说完，她脚尖一点，鬼魅般扑近，尖尖的指甲眨眼间出现在江茕星面前。 石跃人挥剑，挡住她的手。 怨柔撩起眼皮，露出一丝冷笑，抬手将他掀飞。 仅一招。 江茕星眼睁睁看着石跃人像纸糊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他的身形至少比这个女人大一圈！ 看见他们俩毫无预兆地打起来，一开始，四周的流民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到石跃人飞出去的那一霎那，他们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危机。 “快闪开！” 一个陌生少年张开双臂挡在江茕星面前。 此时怨柔已至近前，尖锐指甲如同抠破一层窗户纸，轻易将那人开膛破肚。 鲜红的血液飞溅。 江茕星瞪大眼睛，突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不知道被谁提了起来，倒飞出去，没等她惊呼出声，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放到身后。 抬头一看，自己已经被一大群妇人围在中央，牢牢保护起来。 江茕星目瞪口呆：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修仙者？ 虽然确实没什么本事。 她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怎么样了，一个妇人误以为她要回去，按住她的肩膀：“不要出去！” “小仙师别怕，我们保护你，不会让那个女人把你带走的！” 四周的妇人纷纷附和，将她围得更紧。 “等等，刚刚替我挡了一下的那个人，”江茕星很快想到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急切道，“快把那个人送进来，也许还有救！” 这边江茕星被人送进保护圈，那边百来号人团团围住怨柔，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和她的小白脸徒弟。 这两个人不仅烧他们的粮食，还想抓为他们送来救命粮的仙师！ “就凭你们也敢拦我？”怨柔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嗤之以鼻。 这群落在最后的流民是最穷的那一波，有武器的没几个，大部分抓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枯枝就来了：“想抓我们的救命恩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烧我们粮食的帐还没跟你们算呢！” “别以为是仙人我们就不敢动手！” 怨柔冷笑一声，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指尖的血液。 与此同时，江茕星终于等到那位替她挡了一招的好心人。 妇人们把他抬进保护圈，这是一个看着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整个人都快被染红了，双目紧闭，无知无觉地被人搬来搬去。 江茕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体里竟能有这么多血。 “仙人……”一个妇人迟疑着道，“这孩子大概已经……” 显然已经断气了。 “我试试。”江茕星不甘心，念动口诀，将双手虚虚附在伤口上方。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另一边，石跃人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两声，擦干唇角的血迹：“诸位快退开，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一位看守粮食的青年上前，扶住他：“您放心，若是平时，我们的确不敢跟仙人动手，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想烧粮食，所有人都要跟他们拼命。” 怨柔不知道自己图一时痛快的行为竟招致如此严重的后果，见他们还真不肯让开，顿觉自己的尊严遭到严重挑衅，一怒之下，双臂平举，五指一张——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身上突然着火，转眼就烧成了几个火人。 可是即便死伤惨重，却很快又有新的人来填补他们的空隙，伤者和尸体被抬下去，慷慨赴死者却源源不断。 怨柔杀了几波，不耐烦地道：“你们这样一波一波过来送死有意思吗？” “我们凡人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一个中年人沉声道，“蚍蜉亦可撼树。” 他的身边，一个高壮青年仰起头，冲着天空发出长长的呼喝。 一呼百应，巨大的平原上，四面八方都传来同样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冲着这边赶来。 江茕星转头，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狂奔的步伐激起高高的尘土，将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 大地也在震颤。 所有的流民都在朝着这个方向汇拢。 怨柔的神色终于变了。 “师父，”青年拉住她的胳膊，“留得青山在，我们先撤！” “滚开，废物！”怨柔甩开他的手，倨傲道，“我身为筑基修士，会怕这些流民？” 她不能逃。 如果逃了，不仅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笑柄，就连自己的心境也会陷入困局，再无寸进。 怨柔双眼微微发亮，冲着蜂拥而至的人群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舌尖舔过自己的牙齿：“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这群蝼蚁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三十八章 引狼入室 修仙界。 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八个巨大的香炉摆在角落，浓郁的白色烟雾从香炉上的孔洞里蒸腾而出，将整个宫殿笼罩得烟雾朦胧。 宫殿内空无一人，上首摆着一只巨大的灵兽雕像，周身隐在烟雾中，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雕像突然张口，吐出沉闷的声音：“怨柔死了？” 下方亮起一道白光，另一道声音从中传出：“正是，连您也听说了吗？” “可惜，”雕像叹息，“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的人赶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那群流民烧了。” “那储物戒想必也没拿回来了。” “……是。”白光里的声音停顿片刻，问，“怨柔的储物戒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没什么，只是她上一个任务还没交，不知完成了没有。”雕像道，“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一本关于符箓的偏门秘籍而已，丢了就丢了。” …… 依山傍水的山谷内。 江茕星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以为从此可以过上神仙般逍遥快活的隐居生活，结果没想到，这只是她苦难的开始。 画符比她想象中难多了。 “初阶符箓分为防御，治疗，辟邪，护身四大类，中阶分为……”她念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问石跃人，“叔，那你之前给我看过的现形符和通讯符属于哪一阶？” “没有品阶，硬要说的话，属于入门级的生活常用类。”坐在不远处钓鱼的石跃人道。 呃…… 江茕星低头继续念：“……画符时，一旦出现偏差，轻则吐血，灵力紊乱，严重则有可能导致寿元大减迅速衰老，经脉断裂，乃至死亡……” 妈耶，好恐怖。 她脊背上当即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必在意，”石跃人的语气毫无波澜，“只要是修仙者，都会面临这样的风险，就好比凡人走在路上会有被马车撞死的风险，属于极小概率事件，不必太过担忧。” 江茕星干笑两声：“呵呵，那就好。” 石跃人放下鱼竿，来到院子里，从储物戒里取出画符所需要用到的工具：“那些科普看个差不多就行了，时间久了自然会熟记于心，凡事都要实践才有成效——先画个最简单的现形符。” 他抽出一张成品，放到江茕星面前，让她照着画。 江茕星看着那如同迷宫一般复杂的符箓，目瞪口呆：这叫最简单的？ “切记，画符需要一气呵成，中间只要灵力稍有停滞，就会有被反噬的风险。” “反噬会怎么样？”江茕星追问。 “你刚刚不是自己念过了吗？” 江茕星逐渐凝固。 吐血？经脉断裂甚至死亡？ “呵呵……”她惨然一笑，“有没有凡人用的普通纸笔？我先练练。” …… 山谷的隐居生活，江茕星这个死宅适应良好。 但石跃人就不一样了，他喜欢游山玩水，长期呆在一个地方，跟坐牢差不多，没过两天就开始坐立不安。 憋了几日，他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出门：“你先画着，我出去买壶酒。” 正坐在院子里画符的江茕星没有多想，头也不抬地答应一声。 石跃人迫不及待地离开，临走时道：“我就在附近的村镇，很快回来，要是有什么事，用通讯符联系我。”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江茕星坐在石凳上，晃了晃够不到地的脚丫，老气横秋地道。 石跃人看得一乐，放下心来，离开山谷。 山谷外，是连绵的绿涛，随着风不断起伏。 临近午时，远处隐约有炊烟袅袅，一派岁月静好。 石跃人来到附近的一个小镇，熟门熟路地穿街过巷，绕到一家酒坊门口，掏出几块铜板。 自打离开山谷后，倒是很久没来了。 酒坊老板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你是……石兄弟他爹？” 石跃人一顿，片刻哈哈笑道：“对，我俩长得像？” 之前因为动用禁术导致外貌老了不少，没想到这老板竟然还能认出自己，这让他不由得生起几分被人惦记的愉悦来。 “石兄弟呢？他好久没来了，”老板替他将酒葫芦灌满，没等他感动便继续道，“他还欠我三个铜板的酒钱呢。” 石跃人唇角刚露出的笑意霎时凝固，沉默片刻又掏出三个铜板：“……我来给。” 巷子尽头，不起眼的杂物堆里，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乞丐蜷缩着，缓缓抬起眼皮，盯着石跃人的手。 拿到欠款，酒坊老板的态度一下子客气许多，将酒葫芦递还给石跃人：“下次再来啊。” 石跃人扫兴地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那小乞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猛地站起身，炮弹似的冲过去。 石跃人正忙着解馋，没有注意到身后这毫无杀伤力的小东西，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个正着，酒葫芦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一把抓紧手里刚打的酒，心有余悸地低头，看向死死地拉着他腰带不放的小屁孩：“咳咳……小崽子，你要干什么？” 小乞丐不说话，直愣愣地盯着他。 “你要喝酒？那可不行。”石跃人抠门地将酒葫芦收进储物戒。 酒坊老板听见这边的动静，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开口道：“这小孩在我这儿蹲了好几天了，不知道哪儿来的，赶也赶不走，今天头一次挪窝，你不如把他带到慈幼局去。” 慈幼局是朝廷提供给孤寡老人和孤儿的住处，几乎每个镇子都有，只不过里面待遇如何，就各不相同了。 “行。”石跃人看着这不出声的小崽子，决定多走几步，把他丢到慈幼局再走。 镇子不大，慈幼局没几步就到了。 这里很好找，只剩下门框的大门，和里面杂草丛生的破烂屋子，一缕阳光从破洞的屋顶落下来，将一片狼藉的室内照得一清二楚。 如此独一份的景象，非慈幼局莫属。 看着这鬼都不乐意呆的破烂危房，石跃人犯了难：“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啧……” 他低头看着依旧拉着自己的腰带不撒手的小乞丐，跟他商量：“要不我把你送到官——” 还没说完，一道淡淡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子。 “阿嚏！”石跃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哎，来不及耽搁了，你先跟我一起回去。” 说完，他召出飞剑，拎起这个捡来的小崽子，往山谷的方向飞去。 第四十章 银环君 听到如此无礼的回答，银环君勾起唇角，很好说话的样子：“无妨。” 石跃人手腕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丢了个什么。 眼前一花，即将进嘴的东西被人半路劫走。 那五个奇形怪状的下属之一停在银环君身边，恭敬抬手：“师父。” 银环君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乐了：“避毒丹？石跃人，你不是说没听说过我吗？怎么一照面就要吃这个？” 石跃人丝毫不怵，面不改色地又掏出一颗往嘴里丢，确定咽下去了才笑道：“这不是刚想起来么，毕竟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容易忘事。” 银环君点点头：“的确，当年您叱咤风云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呢。” “我就一个小小筑基，倒也不必如此吹捧。”石跃人像是没看见四周围着自己的黑衣人，大喇喇地走到瀑布边，将掉在一边的鱼竿收回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哟，你看，你们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银环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这么装糊涂，有意思么？那孩子去哪儿了？” “啊？什么孩子？”石跃人一脸茫然地转头，“你们不也看见了吗？此地只有我一人呀。” “江鹄的孩子，不是刚刚还在这儿么？”银环君不乐意再陪着他装傻，直接道。 “啊？江鹄的孩子？多大了？”石跃人坐在河边，皱着眉念念有词，“哎呦，确实好多年没见过江兄了，得找个机会去见一见……” 银环君冷笑一声，不再搭理这个装疯卖傻的男人，对身边的徒弟们吩咐道：“搜。” 五个黑衣人迅速散开。 听到这儿，江茕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紧紧贴住冰冷的岩壁。 他们……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就在她忐忑之际，瀑布外再次传来石跃人的声音：“你们到底找啥呀？我说，你好歹是个筑基期，想找什么东西神识一扫不就知道了？别把我家翻得乱七八糟……” 银环君打量着他：“石跃人，你好歹也是个筑基，我带着人闯进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谁说我不气？我可气得很呢！”石跃人站起身，拿着鱼竿鱼篓往茅屋里走，“可是气又有什么办法？我命不久矣，早就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咯。” 说话间，五个黑衣人回到银环君身边：“师父，没有。” 石跃人转过身：“行了？我就不怪你们弄坏我禁制又到处乱翻的事了，赶紧走，别吓着我的鱼！唉，现在的年轻人呐……” 听到这里，江茕星松了口气。 看来，这瀑布后面的山洞的确有古怪，竟然能抵挡筑基修士的神识。 没找着人，银环君也不恼：“既然如此……” 他身形一动，眨眼来到石跃人身前。 石跃人面色一变，手中鱼竿横扫。 银环君一掌拍开，细长鱼竿顿时断成几节。 石跃人连退数步，抬起左手的鱼篓，往他脸上丢去，鱼篓里的鱼尽数飞出来，水花四溅地甩着尾巴。 银环君闪身退开，嫌恶地用手捂着鼻子。 另一边的石跃人却没时间耽搁，银环君虽然退开了，他的五个徒弟却配合默契地围拢上来，虽然只有炼气期，却也足够缠人。 石跃人一掌拍开苍蝇似的粘在身边怎么也甩不开的一个黑衣人，又感觉身后有人偷袭，弯腰后踢，灵活得完全不像他口中所说那般命不久矣。 银环君再次出手，这次有黑衣人添乱，石跃人没能躲开，被一把掐住脖子。 “你想干什么？”他手劲很大，石跃人涨红了脸，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都说了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无妨。”银环君微微一笑，五指收紧，“既然我找不出，让她自己出来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猛地抬高声音，有意要让不知躲在何处的目标听见：“小丫头，你真不出来吗？” “你掐——”石跃人也提高了声音，费劲得像是在嘶吼，“我本来——就没两年好活了！早两天死，还是晚两天，都没什么区别！” 欺人太甚！ 江茕星死死咬住嘴唇，本能地想要冲出去，可是为数不多的理智提醒了她：不能就这么出去，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怎么办？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身后漆黑一片的山洞深处。 瀑布外。 银环君等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 “哎哟，看来你救了一个白眼狼。”他戏谑地对石跃人道。 石跃人闭着眼：“动手。”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所谓道义，宁愿去死的人。”说着，银环君手中猛地一用力。 掌中脖颈发出一声脆响，他的头无力地垂下…… “嘭！” 一声爆炸。 没了气息的“石跃人”突然化作无数细碎暗器，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去。 银环君迅速退开，挥袖抵挡。 他那五个徒弟却惨了，一个个毫无防备，被扎成了整整齐齐的五个刺猬，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断了气。 银环君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木刺？是替身？” 他的眼神转冷，环顾四周，扬声道：“到底是前辈啊，就算修为倒退，也还是有点压箱底的本事的。只不过，你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呢？” 话音未落，他一掌拍向茅屋旁的那棵大树。 树叶飞溅，一道人影狼狈地从树干里滚了出来。 “哼。”银环君冷笑一声。 真正的石跃人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老了老了，竟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 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银环君，召出自己的剑来，面上不正经的神色褪去，眼底暗藏几分凝重。 早知此地会被人发现，他前几天特意做了一些准备，可没想到这一次来的人如此强悍……先机已失，接下来就只能跟对方硬碰硬了。 石跃人将藏在舌头下面的一颗丹药咽下去，体内原本旧伤层叠的经脉突然顺畅起来，外界的灵气如同遇到了漩涡，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钻去。 很久没有这种全盛状态的感觉了，石跃人却并没有因此高兴。 面对这个敌人，他不得不动用一些代价很大的手段，免得再像上次那样一个照面就被打飞出去。 这一回，可没有流民帮他解围。 第四十一章 垂死挣扎 感觉到石跃人的气势变化，银环君抢占先机，一掌拍向他：“这么久了那丫头还是没出现，看来也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为了这种小白眼狼葬送性命，值得吗？” 说话间，他连着拍出几掌，招招致命，动作时袖子里还会飘出色泽诡异的毒粉。 石跃人无暇回应，光是应付对方的招式就已经竭尽全力，他挥剑劈开没完没了的毒粉，卷起地上的落叶护住自己。 “咳……” 石跃人擦去唇角的血，意识到这样不行。 银环君的毒太厉害了，就算吃了解毒丹，他依旧感觉到身体状态出现问题，灵力运转滞涩。果然受伤之后修为大减，面对筑基期的对手他已经不大能应付得了了。 视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阻隔，银环君也不着急：中了他的毒，区区解毒丹有什么用？时间久了照样支撑不住。 他扬声道：“你若是乖乖将那丫头和秘籍交出来，我就把解药给你，如何？” 旋转的树叶一滞，突然齐刷刷冲他飞来，如同无数锋利的刀片，眼看就要将银环君扎成筛子。 银环君纵身一跃，落到不远处山崖凸起的岩石上，躲开这大片的树叶。 一道人影借着飞舞的树叶掩护，一剑向他的心口刺来。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银环君轻蔑一笑，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捏住剑尖。 这次的剑看似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实际上来势汹汹，银环君只觉得自己像是捏住了一道火焰，手指剧痛，本能地松开几分。 这一松，剑尖顺势破开银环君的衣襟，没入他的胸口。 没等石跃人高兴，刚刚刺入的剑尖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怎么也没办法再进一分。 他顿觉不妙，意欲抽剑，却发现这剑如同没入泥潭，进退两难。 银环君咧开嘴，抬手就要抓住近在咫尺的脖颈：“是你输了。” 石跃人索性松手，一掌拍向他的胸膛，借机退后。 银环君挨了一掌，倒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身，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胸口的剑拔下，胸口淌出的血液竟然是诡异的墨绿色：“怎么感觉你像是变厉害些了？不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在你面前，谁敢自称歪门邪道？”石跃人抬手将剑召回，毫不耽搁，再次欺身而上。 银环君侧头避开，剑锋贴着他的脸划过，明明没有碰到，却还是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果然比刚刚更强了些。 他双眼微眯，不断躲避着如疾风骤雨般越来越快的剑招。 感觉到石跃人想速战速决，银环君故意不让他达成所愿，连连躲避，就是不出手：“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用了以寿数为代价的禁术，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 石跃人沉默不语，出剑越来越快。 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他暗自焦急之际，瀑布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童音：“你不是要抓我吗？放过石大叔！” 银环君狭长的眼睛一亮，转头看去，恍然：“原来这瀑布后面还有秘密，难怪找了半天没找到。” 石跃人恨不得破口大骂。 早知道就该把这孩子打晕了再扔进去，她这一露面，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 趁着石跃人走神，银环君侧过身，一掌拍过去，袖中毒粉如天女散花，将他兜头罩住。 石跃人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往山壁下摔去。 银环君没兴趣关注他的死活，直奔瀑布而来。 江茕星看在眼里，暗暗焦急，却也分身乏术，只能祈祷石跃人没事，能坚持到她解决掉这个银环君。 见银环君成功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她踩着小白云重新躲进瀑布后面。 这一幕被银环君看得清清楚楚，他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跟着钻了进去。 水帘后，是一个幽暗的山洞。 银环君眼神很好，刚进瀑布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前面一闪而过，像是钻进了更深处。他能够感觉到这洞穴中的瘴气带毒，但这种微弱的毒素，对他来说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丝毫不用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小孩只是垂死挣扎，若真有什么倚仗，也不至于让石跃人一个人在外面那么拼命了。 洞中幽暗，瀑布水声很大，听不见里面的动静，银环君顺着刚刚看到人影的方向一路往前走，扬声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无人回应，他也不以为意，大步穿过狭窄的洞口。 前面逐渐宽敞，瀑布的水声远去，幽静山洞里阴暗潮湿，头顶时不时有水珠落下。 感觉到脖颈上的凉意，银环君皱皱眉，取出一盏小灯，放入灵珠。 幽幽的冷光照亮四周。 他举起灯，缓步向深处走去，影子打在岩壁上，细细长长，如同索命的幽灵。 山洞里并不好走，地面凹凸不平，还有积水。钟乳石从洞顶垂落下来，在瘴气的包裹中好似鬼影重重，将宽敞的洞穴内部分割成曲折的小道。 四周犄角旮旯太多，根本看不清哪个角落藏着人，银环君本能地放出神识，下一刻像是遭到重击似的闷哼一声捂住额头。 没想到这地方不仅外部隔绝神识，里面也禁止神识窥探。 这要怎么找？ 就在银环君思忖之际，前面又是一道身影闪过。 在那儿？ 他脚尖一点，穿过丛丛钟乳石，直奔那个方向，刚落地，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不应该。 一个最多是刚突破炼气期的小崽子，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她一定藏在了附近的哪个角落里。 “真的不打算自己乖乖出来吗？”阴冷的声音，随着踩在积水里的脚步声，在洞穴里回荡，“如果被我抓到，可是会有惩罚的哦……” 侧前方又是一道人影。 这么快就又跑那儿去了？ 银环君没有多想，继续追过去。 就这样，每当他到了刚刚看见身影出现的地方，那道小小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不知不觉，银环君已经来到洞穴深处。 他逐渐开始不耐烦了。 眼看前面又出现了那道身影，银环君捏动手诀，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那处，一把向“江茕星”抓去。 抓了个空。 银环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低头仔细一看，小姑娘虚幻的身影散去，一张符纸缓缓飘落，掉进地上的积水里，化为灰烬。 第九十六章 一对兄妹 不知过去多久。 江茕星是被一道童声唤醒的。 “道友，道友？”明明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偏偏要学着成年修仙者们的称呼，“你没事？” 江茕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人从很远的地方唤回躯体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经脉的疼痛，皱皱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她好像醒了，应该没事。”那道童音像是在对身边的人说。 是谁？ 江茕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认识这个声音，而刚刚自己正被困在敌人的阵法里…… 她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 蹲在她面前的小孩子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伸手拍拍她的背，小大人似的道：“别紧张，这里很安全，你没事了。” 江茕星在软软的童音里逐渐冷静下来。 她抬起眼，环顾四周。 这里还是她跟羽姐姐刚出山洞时见到的那个山谷，只是没有了小木屋和摆摊的修仙者，也没有大片大片的植物，整个山谷里布满岩石，光秃秃的。 面前两个陌生的修仙者一站一蹲，约莫六七岁左右，都在盯着她看。 “你可算醒了，没事？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蹲着的看打扮是女孩儿，奶声奶气地问。 “是你们救了我吗？”江茕星的记忆回笼，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敢小看这两个比她还小的孩子，要知道能通过前期筛选的几乎都是炼气中阶甚至圆满，这么小就有这么高的修为，前途不可限量。 小女孩摇摇头：“算不上救，只是看见这边有打斗痕迹，你又在这里昏迷不醒，把你叫醒了而已。” 江茕星想起什么，略有些急切地问：“那你们有在这附近看见其他人吗？” “没有，就你一个。”小女孩回答。 那羽姐姐去哪儿了？ 江茕星的心猛地揪起，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身边有一个灵气耗尽的阵盘。 应该是羽姐姐给她留的。 前面不远处的岩石上有不少打斗痕迹，想必此地发生过一场恶战，不过地上却没有尸体。 谁赢了？想起那个可能有筑基圆满的敌人，她愈发不安。 江茕星取出一张通讯符，试图联络羽姐姐。 “你知道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是谁吗？”小女孩问。 江茕星看向她，略带疑惑。 她身后的小男孩看起来沉稳一些，走上前来，一板一眼地行礼，道：“我们是澹言书院的弟子，我叫卫金风，这是我妹妹玉露。” 卫玉露？ 江茕星下意识多看了一眼现在还完全没长开的小玉露。 原着中，这姑娘是男主的后宫之一，是个十分温柔的解语花。 “我叫江茕星。”她回过神，回礼道。 “江道友，”卫金风道，“是这样的，我们发现这些痕迹不像是炼气期的水准，如果你知道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可以告诉我们吗？” 莫非是羽姐姐用了什么提高修为的东西？将那个敌人解决了？可是她又为何要离开？ 江茕星低头看了眼手里迟迟得不到响应的通讯符，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开始就被困在阵法里，后来晕过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 “原来如此。”没有得到结果，卫金风也没有表现出遗憾，“道友在联络自己的同伴吗？我们来时就看过了，这附近没有人。” “联系不上……”江茕星收起通讯符，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脆弱，故作无事地道，“算了，反正等秘境关闭出去之后就能见到了。” 既然通讯符能连到羽姐姐那边，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愿意接通。 江茕星心知，自己既然还留在这山谷里，就证明羽姐姐一定赢了，但到底是怎么赢的不得而知，可能受伤严重，不想让她担心才悄悄离开。 江茕星深深叹了口气：羽姐姐呀，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岂不是让人更担心？ “那江道友，你要跟我们同行吗？”卫金风发出邀请，“你身上好像还有伤没好，孤身一人在秘境里未免太危险了。” 这话没什么不对，只是从六七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可爱。 江茕星眼底浮现出笑意：“那就叨扰二位道友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被称为道友后，卫玉露的眼睛明显亮了，而稍微稳重一些的卫金风也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高兴：“那我们走，从这片山谷往西有个灵泉，那边比较适合你养伤。” 三人各自取出飞行法器，往西飞去。 半路上。 可能是自认为跟江茕星已经是朋友了，卫玉露说话明显更亲近起来：“你就这么跟我们走了？也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就你们两个小豆芽？ 江茕星暗暗好笑，面上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会，你们如果真是坏人，大可不必将我叫醒。” 其实，她主要是通过原着剧情判断的。 原着里这对兄妹就是非常善良的正面角色，自从妹妹跟了男主以后，卫金风这个哥哥也一直死心塌地为男主做事，最后替他而死，伤心得卫玉露痛哭不止，又成了男主增进感情的情节之一。 想到这里，江茕星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这两个还没长大的小孩——等以后要是还能遇到，她一定要劝这兄妹俩远离男主。 “对了，”她又想起一个问题，“澹言书院不是只招筑基期吗？” 这俩炼气期怎么进去的？ “我们爹娘都是澹言书院的弟子，”卫玉露道，“我们是在书院出生的。” “难怪。”江茕星恍然。 卫金风补充道：“不过我们现在算不上书院弟子，等到了筑基期还是得跟外面的人一起参加试炼，过了才算正式入门。” 内部人员子女居然也要参加入门试炼？ 江茕星暗暗唏嘘：看来这澹言书院的管理很严格啊。 不愧是原着中男主进的书院。 “江道友，你是散修吗？”卫玉露问。 江茕星点点头。 卫玉露的眼睛亮了亮：“那等你到了筑基，会不会来我们澹言书院？” 江茕星回忆了一下原着剧情：“……澹言书院每十年只收一百人，入门试炼好像很难，我恐怕未必能进。” 那可不是这次秘境选人的规模可以比的，几乎整个修仙界的筑基期修士都会参加。 毕竟，全修仙界最顶尖的法术秘籍，尽数藏于澹言书院。 哪个修仙者不心动呢？ “别担心，澹言书院的试炼不是只看修为的，要是品行不端，修为再高也不收，”卫金风道，“江道友，你只要想去，大可一试。” “好。”江茕星笑着答应。 第九十七章 胆大妄为 卫家兄妹将江茕星带到他们口中的灵泉旁。 到了目的地，江茕星才发现这并不是她以为的大家都能找到的地方。 要经过一个曲折的山洞，从错综复杂的小路里分辨出正确的那条，才能成功抵达这片灵泉。 “这里很难找？你们就这么把这个地方分享给我了？”像是感觉占了别人的便宜，江茕星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灵泉我们又拿不走，更何况你现在很需要它。”卫玉露道。 “我们每天晚上会回来打坐修炼，你要是白天入定，一定要记得做好防御阵法，免得有妖兽闯进来。”卫金风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好，我记住了，多谢。”江茕星道。 卫家兄妹白天还要出去打妖兽，没有多呆，灵泉旁很快就只剩下江茕星一个人。 她在灵气充裕的泉水边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抬手看向自己左手上的一枚储物戒。 虽然储物戒可以根据佩戴者的尺寸自行调整大小，但它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不像是十来岁小孩的东西。 那是江鹄的储物戒。 江茕星想起当时王力堵到她的时候，说是靠一个能够探查到珍贵秘籍的法器找到她的。 因为那个法器长得像个大号苍蝇，她当时光顾着恶心了，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后来她跟羽姐姐一出山洞就掉进了那个老怪物的阵法，结结实实吃了个大亏。 难不成他们真的有能够锁定秘籍的法器？否则他怎么会知道他们会从那里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意味着，江鹄这个便宜爹，真的有什么珍贵的法术秘籍？ 明明早就翻遍了的储物戒，突然变得神秘起来。 “可是早就翻过了，什么也没有啊……”她嘟囔着，将储物戒里的东西又挨个拿出来研究了一遍，“难不成藏在什么东西里面？” 那岂不是得将这些东西全都破坏掉才能找到？ 江茕星犯了难，本能地想要寻求帮助：“羽姐——” 话一出口，她想起羽姐姐已经不在身边了，神情骤然黯淡下来。 还有梁蔚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一直也没用通讯符联系，不知道现在好不好。 想到这里她正欲取出通讯符，联络对方，却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跟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是在靠他们保护，打妖兽也好，遇到追杀的敌人也好，几乎都帮不上什么忙，说起来，其实他们是被自己拖累的。 尤其是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的羽姐姐。 江茕星抬眼，看向身边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泉。 就连这个修炼的风水宝地，也是好心人带她进来的。 自己真是太废了。 她失落地低下头，从未有过如此懊恼和焦急。 只有升到中阶符师才能绘制攻击类符箓，而中阶符师必须要有筑基期的修为才能抵御失败反噬带来的副作用。 江茕星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迫切想要筑基。 陷入阵法中时，使用巫符大杀四方的感觉让人迷恋，好像再如何强悍的敌人，在她的面前也不过瞬息就能解决。 对了。 她眼睛一亮——中阶符箓需要中阶符师才能画，但是巫符没有要求呀！她现在就可以试着画一画在地宫里找到那些巫符！ 如果能画出最后用的那张光符，她在秘境里就可以横着走了！ 说干就干！ 江茕星立刻将自己储物戒里的画符材料拿出来，又取出自己先前用普通纸笔临摹的巫符图样，开始认真研究如何下笔。 半个时辰后，她自认为已经将笔画熟记于心，决定动手。 此时的江茕星遗忘了一点。 虽然巫符不在《万全箓》上，没有等级之分，但书中的符箓之所以被分为三六九等，是因为它们本身的难度不同，编撰《万全箓》的人才会这样区分，以防止后辈们在修为尚低的时候贸然绘制高阶符箓遭到致命反噬。 江茕星忽略了这一点，明明已经试过那些巫符的功效，却还是敢在身为区区炼气期初阶符师的时候，大胆地尝试亲手绘制这些等级不明的符箓。 刚下第一笔，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用的是梁家提供的灵木和灵墨，照理说这种本身蕴含灵气的材料会节约很多绘制者的灵力，但江茕星这次刚动笔，就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灵力如同被一个漩涡吸入，正在疯狂地沿着她手里的笔流入这张符箓。 符箓只要下了第一笔，就要一气呵成，期间任何时候断开，都会遭到反噬。 感觉到这超乎寻常的灵力消耗，江茕星暗道不好。她有心停笔，却隐约感觉到如果在此刻停笔，将遭遇无法承担的反噬。 不论是寿元大减迅速衰老，还是经脉断裂甚至死亡，她都不想面对。 既然如此，只能将这符画完了！ 江茕星用力咬住下唇，握着笔继续往下画去，心中默念修炼口诀，吸取空气中的灵气。 幸好身边就是灵泉，此地灵气充裕，勉强够用。 体内灵力不再是单方面的消耗，江茕星松了口气，不过没等她这口气松完，情况再次起了变化：手中这道未完成的符箓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吸收的灵力越来越多，她已经快要来不及将灵气转换为体内灵力了！ 能不能画慢一点？ 她试着将动作放慢，又小心翼翼地不让灵力断掉。 可是仍然不够，除非她吸收灵气的速度加快，否则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这张符箓吸空浑身灵力。 江茕星来不及思考对策，只能拼命加快运转心法的速度，吸收更多的灵气。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边的灵泉原本静谧无波，现在却像是沸腾一般，长在附近的灵花异草也开始轻轻摆动，蕴含的灵气无法抑制地朝着江茕星身边飞去。 江茕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笔下的符箓上，一心只希望它能顺利完成。她的经脉之前受过伤，如今还尚未痊愈，在如此大规模的灵力冲刷下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天色转黑，卫家兄妹回到这里，就看见了这如此危险的一幕。 第九十八章 开始筑基 卫玉露惊呼一声，正准备上前，却被哥哥一把抓住：“别乱动，你没有注意到吗，她此刻正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一旦遭到外力打破，谁也救不了她！”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卫玉露看着如此浓郁的灵气冲入江茕星的身体，脊背发凉，感觉下一刻就会看见她的经脉承受不住，七窍流血而亡。 卫金风的视线落在江茕星手里未完成的符箓上：“既然她有胆量这么做，应该也是有分寸的，我们只要相信她就行了。” 事实上江茕星并没有什么分寸。 到了最后，她真是全凭意志力在坚持，经脉和丹田已经痛到麻木，完全无法想象这道符画完之后会伤成什么样。 终于，最后一笔。 符成。 一道白色微光闪过，灵木上的墨迹隐隐流动起来，像是活了似的。 手中笔滑落在地，江茕星来不及喘口气，发现灵气还在不受控地涌入体内，经脉里的灵力失去出口，眼看就要将她的丹田活活撑裂！ 一只手掌从背后抵住她：“冷静，运转心法，汇灵力于丹田，开始筑基！” 什么？ 江茕星没想过会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筑基，自己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可能筑基成功？ 可是体内到处乱窜的灵力让她不得不按照卫金风的话去做，只有这样，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感觉到她经脉的情况逐渐平稳下来，卫金风松开帮她控制灵力的手，在一旁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杂灵根，这种灵根非常罕见，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论什么类型的灵气，都能轻易吸收，所以你才会遇到如今这种情况。” 无知者无畏的妹妹羡慕地道：“真好，不像我们单灵根，每次修炼都只能吸收外界五分之一的灵气——哎呦，哥哥你打我干嘛。” 卫金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说话不过脑子的妹妹，继续对江茕星道：“我知道你现在能听见，别紧张，我们帮你护法。书院的前辈们都说筑基不是什么难事，考虑到杂灵根的特殊性，你筑基可能会快一些，不过没关系，只要冷静一点，按部就班地来，一定可以顺利筑基的。” 江茕星双目紧闭，看似稳得一批，内心欲哭无泪——这哪里是快“一点”啊！她体内的灵力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路狂奔，而她就是那个心力交瘁的牧马人，赶了这个丢了那个，一路丢三落四地把灵力往丹田里赶，还要胆战心惊地阻止哪匹马跑得太快冲破经脉。 …… 时间一天天过去。 江茕星坐在泉边入定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卫家兄妹晚上回到灵泉旁，卫玉露看着今天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的江茕星，担忧道：“哥哥，筑基要花多长时间？离秘境关闭还剩下一个月了，她来得及吗？” “长则数年，短则个月……”卫金风道，“不过她是杂灵根，这种灵根最擅长吸收灵力，她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卫玉露托着腮，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但愿她能够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要是这次没赶上，下一次秘境重新开启就是三百年后的事情了！ 幸好。 在秘境结束前的倒数第二日，江茕星周身终于出现变化。 此时正是白天，卫家兄妹不在，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之前的两个月她一直在跟自己体内的灵力对抗，看见外界的种种只觉得恍如隔世，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气勃勃。 筑基后，她原先受伤的经脉和丹田被修整一新，身体素质也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她如今甚至能够看见灵泉深处的游鱼。 江茕星缓缓舒展着手臂和双腿。已经两个月没有动弹，就算修仙者的身体不会因为长期不动而退化，她也有点不太熟悉四肢要如何使用了。 等到适应了自己的身体，她拿起手边的那块符箓。 当时筑基开始得太仓促，没来得及将东西收起来，大概是卫家兄妹帮她收拾了放到手边的。 看着自己千辛万苦完成的符箓，江茕星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跌跌撞撞如同初学者般的笔迹，放在以往她眼里就是个残次品。 自己当时到底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才会胆大妄为到区区炼气期就敢轻易尝试绘制级别不明的巫符？ 江茕星默默将它和一堆画符材料收起来，短时间内——至少在秘境里她不想再画符了。 这次能够顺利筑基，也不知道撞了多大的狗屎运。 很快，天黑了。 卫家兄妹回到这里，看见她终于醒来，双双松了口气。 “你可算是醒了！” “我们还以为你这回得在秘境里多待三百年呢。” 江茕星一愣，她以为自己筑基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怎么这两个孩子都一脸喜出望外如释重负的样子？ “秘境还剩多久？” “两天——不，今天已经快结束了，只剩明天一天了！”卫玉露本来伸出两根手指，想想又收回去一根。 什么！ “那我岂不是花了两个月筑基？”江茕星大惊，“这也太慢了！” “不，你已经远比正常人快得多了，大部分人都在个月到数年之间。”卫金风严肃道，“不要妄自菲薄。” 原来筑基竟然要花这么长时间？ 江茕星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这次运气突然这么好，以后会不会一直倒霉。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卫金风又笑道：“你能这么快筑基，想来是因为之前的基础打得扎实，心境又好的缘故，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江茕星看看他，不由感叹：“你明明年纪还小，却懂得这么多，不愧是澹言书院出来的啊。” 卫金风不好意思似的笑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现在既然筑基了，不妨去试着考澹言书院。杂灵根生存艰难，你现在用的心法，以后未必还能适用。不是我夸口，整个修仙界，恐怕也就只有我们书院可能会有关于杂灵根修炼的典籍记载了。” 卫玉露急急插嘴：“就算考不上，捐本秘籍也能进——哎哟，哥哥你怎么又打我！” “别听她胡说。”卫金风有点尴尬。 哪有当面说人考不上的。 江茕星失笑，她知道卫玉露也是好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嗯，我会考虑的。” 她已经感觉到了，以前只是觉得杂灵根没有办法使用法术有些麻烦，现在却连修炼时的感觉都不太对劲——这心法一运转起来，灵气就像洪水似的汹涌闯入经脉中，来势汹汹，根本控制不住。 这话说给别人听都没人乐意搭理：大家都想方设法提高吸收灵力的效率，你竟然还嫌它来得太快？ 可是这确实是江茕星的困扰，筑基期就已经这样，要是等以后修为更深，随随便便打坐一次对她来说都充斥着危险。 她必须想办法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修炼心法。 “明天秘境最后一天，入口会再次打开，江道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在泉水边入定之前，卫金风问。 “好，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辰会开，我们早点出去。”江茕星道。 第九十九章 离开秘境 次日一大早，江茕星跟着卫家兄妹离开灵泉，穿过蜿蜒曲折的山洞，重新回到外面。 回忆这段秘境之旅，好像绝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地下就是在山里，明明进来了三百人，她从头到尾愣是没见到几个。 直到今天最后一天。 平时不知道在哪窝着的众人一时间全从犄角旮旯里冒出头。 想起王力和他那师父，江茕星有点担心秘境外面还有人蹲守，想了想，翻出一颗易容丹吃下。 这样就算有人蹲守也没办法认出她，每次秘境都会折损一些修仙者，就让他们以为她也在秘境里陨落了。 江茕星跟着卫家兄妹一同站在山顶等待秘境大门开启。 不少人都像他们一样围拢到最高的山顶附近，像是想抢先离开。 一开始还好，等到山顶上人数变多，摩擦也逐渐产生。 “是你！” “可算找到你了！快把那株灵植还我！” “你谁啊，秘境里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凭什么还你？” “我好不容易才杀了那只守在灵植旁边的妖兽，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就被你截了胡……你还不还？不还我就动手了！” 两个人一言不合，叮叮咣咣打起来。 其余众人默契地散开，将场地留给他们。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其中类似情况屡见不鲜，像是都趁着这个时候清算前三个月的恩怨。 “看来竞争很激烈啊。”易容成普通路人脸的江茕星低声嘟囔。 而她整整两个月都在忙着突破筑基期，根本没时间去打妖兽。 打起来的越来越多，本来还有人拉架，结果被误伤，火气也上来了，果断加入战斗。 眼看山顶上的争执逐渐变成混战，不想参与的众人不得不越躲越远，纷纷踩上各自的飞行法器。 江茕星踩着小白云四处张望。 她想看看梁蔚笙和羽姐姐在不在，找了许久，只找到了梁蔚笙。 他状态还不错，看来妖兽嘴里一日游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果然梁家人还是有点底牌的。 梁蔚笙也在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江茕星摸摸自己的脸，决定暂时不跟他相认。 左等右等没看见羽姐姐，江茕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抽出一张通讯符来，注入灵力。 通讯符闪着光，良久，毫无动静。 羽姐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接？ 江茕星咬了咬唇，有些沮丧。 算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山顶等着出去的，羽姐姐可能只是不想露面，说不定出去之后就能联系上了。 “开了！”有人惊呼。 江茕星回过神，只见天空上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海市蜃楼，与他们来时相差无几，正是秘境的出口。 众人纷纷往上飞去。 那群打架的也不甘示弱，有人感觉自己快输了，虚晃一枪就往上飞去，打算出了秘境逃之夭夭。 他的对手岂能甘心，紧随其后，抬手一道火光：“别想跑！” “有完没完！”那人回身一棍子打散火光，“秘境都快关了，还在这儿打，你想在这儿再呆三百年？” 他的对手充耳不闻，非常执着地继续盯着人揍。 此刻大家都在往一个地方聚，彼此之间距离很近，这种情况下法术难免会伤及无辜。 江茕星就是其中之一。 要是砸到人也就算了，她身上贴了防御符，就是怕被混战波及，偏偏那人的火光砸在了她的小白云上，一时间，小白云成了火烧云，烧得人烫脚。 飞行法器偏重速度，防御力很弱，更别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江茕星立刻就感觉到自己与法器之间的联络断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幸好她已经筑基，不借用飞行法器的辅助，也不会消耗太多灵力。 江茕星在卫玉露惊呼的惊呼声中调整身形：“我没事。” 此刻附近被误伤的倒霉蛋不止一个，一片混乱中，卫金风打灭法器上的火，将报废的小白云递给江茕星：“给。” 江茕星哭笑不得，但还是道谢接过他的好意，毕竟怎么说也是江鹄留下的遗物，这么丢掉不太合适。 一接过小白云，她突然察觉出异常——这个法器原本的外形是一片朦朦胧胧的云，如梦似幻，她从未考虑过里面是什么样的。 现在云被烧了一大半，竟然可以看见里面像是有个实体的东西存在。 江茕星随手将它收进储物戒，打算出去之后仔细看看。 …… 离开秘境。 还是那片山顶，梁二公子果然在一旁等待，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位梁家的修仙者陪同，一看修为就不低。 在这些修仙者的注视下，刚刚在秘境里打得你死我活的几个人一下子偃旗息鼓，纷纷上前缴纳之前许诺的三成收益，而后各自散去。 江茕星混在人群里缴完自己那一份，看了眼守在二公子旁满脸焦急地注视着秘境出口的梁蔚笙，无情地转身离开，往都城飞去。 到了都城，她没有立刻回孙氏医馆，而是在都城中客流量最大的那家客栈要了一间房，进入房间将易容卸去，联络梁蔚笙。 这一回，梁蔚笙一下子就接通了，一连串地问：“你们在哪？出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你们？” 江茕星将客栈的名字告诉他，然后解释道：“我看见你了，但是防止有人在秘境门口蹲守，没敢跟你相认……羽姐姐跟我不在一起，你要是见到她了，带她一起过来。” “你们怎么也走散了……哎，算了，我们当面说。”他重重叹了口气。 通讯断开，符纸失去灵力化为飞灰。 江茕星又拿出一张新的联络羽姐姐。 “拜托，这次一定要联系上啊……”她暗暗揪住自己的衣摆。 幸好，这一次通讯符连上了。 “小茕星？”熟悉的好听的清澈声音从通讯符里传出来，略带一点沙哑。 “羽姐姐！你没事？抱歉现在才联系你，其实我前两个月……” 江茕星还没说完，就被那边的姬彻羽打断：“没事，尊上派人来接我了，我们就此别过。” 第一百章 后会有期 江茕星满肚子话在这一句面前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你还是要去那儿吗？明明……” 明明你在外面看起来更开心。 “当然，”姬彻羽笑了笑，“后会有期，小茕星。” “……后会有期。” 通讯符毕竟只是最基础的符箓，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动断开，灵力消耗完毕化为细碎灰尘簌簌落下，江茕星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 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羽姐姐一下子疏远起来。 她好难过。 另一边，站在荒郊野岭里的姬彻羽卸掉脸上的易容，露出原本的面容。 他的脸色比之前多了几分苍白，配上那身白衣，愈发显得我见犹怜，唯独那双眼睛，在无人时总是锋芒锐利。 没有什么尊上派来接他的人，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都城的方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脚步仍旧有些虚弱。 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者是老天不甘心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不管怎么样，服下妖丹的他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 幸好当时他的储物戒里有不少灵植，他简单粗暴地吃了几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勉强将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经脉修补起来。 他不想让江茕星知道他受了伤，索性易容成一个陌生人，不再跟她见面。 太阳西斜，在姬彻羽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等到那件事结束，再在未来相见！ 如果到时候……他还有未来的话。 …… 江茕星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她答应一声，走过去将客房的雕花木门打开。 梁蔚笙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仔细打量她一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差点以为你出不来了——羽姑娘呢？联系上了没？” 江茕星点点头，没精打采：“她回去了。” “这么匆忙？”梁蔚笙遗憾地叹气，也没多想，“对了，你们俩怎么也分开了？我逃出来之后想联系你们来着，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不接通讯符。” 要不是通讯符没有直接显示查无此人，他非得吓死不可。 “说来话长。”江茕星叹了口气，简单地将他被妖兽吞下肚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也不知道那个金丹期是不是组织首领，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 “真是见了鬼了，你明明没有什么秘籍，他们非要说你有？”梁蔚笙很不能理解这波操作的脑回路。 说到这，江茕星想起什么，打开储物戒，取出那已经损坏的飞行法器。 她扒开外面烧秃了一半的柔软云层，看向法器的中间。 中央是个小小的白色圆柱体，之前藏在云层里，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法器这么玄学的东西应该不需要安装什么芯片之类的…… “嗯？你怎么发现的？”梁蔚笙比她心大，一把抽出那个白色的圆柱体，打开一头，抖了抖。 从里面掉出一本卷着的书。 江茕星瞪大眼睛，伸手捡起来，打开。 扉页记载，这是一本高阶法术秘籍，金丹期才能学习。 “……所以，那些人找的秘籍，真的在你身上？”梁蔚笙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竟然藏在飞行法器里面……”江茕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看着手里薄薄的小册子，厌恶倒是比惊喜多。 就是因为这么个玩意儿，害她这些日子颠沛流离，还害死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想到这她随手把这本秘籍嫌弃地丢在桌上。 梁蔚笙咋舌：“不是，这好歹也是个宝贝，你知道高阶法术秘籍有多珍贵吗，就这么随便乱扔？” “谁在乎，我又学不了。”江茕星冷声道。 也是。 梁蔚笙拿起来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发现是水灵根的：“你可以以后给羽姑娘用嘛——呃，如果还能见到的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茕星的心情更压抑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组织就是为了这个折腾你这么久？”梁蔚笙用两根手指推着那本书到她面前，“啧，他们是什么考不上澹言书院想靠捐书入学的废物联盟吗？” “最后出现的那个修仙者可能是个金丹期，如果不是羽姐姐，我可能已经死了。”江茕星垂眼道，“金丹期想进澹言书院应该不难？” “那我就不知道了，每次澹言书院的试炼大会也没有金丹真人好意思参加。”梁蔚笙耸耸肩。 “你对试炼大会很熟？”江茕星挑眉。 “还行，凑热闹去看过一次，毕竟他们的试炼过程是向所有人公开的，就算凡人也能看。”梁蔚笙摸摸下巴回忆道，“我爹可能觉得看多了这些比赛什么的，会激起我对修仙的兴趣，所以之前经常带我去各种地方看些乱七八糟的比赛或者试炼。” 可惜收效甚微。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本秘籍？”他问。 “送去澹言书院，顺便混个入学名额。”江茕星道。 要她乖乖交给那群追杀她的人当然想都不用想，她还打算等修炼有成之后提刀上门报仇呢。 江茕星彻底想通了，秘籍在身，在那群人眼中无异于怀璧其罪，只要拒绝将秘籍交给那个组织，她就永远也当不了普通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投奔澹言书院，至少卫家兄妹给她的观感要好得多。 就算她是个杂灵根，成不了大能，也能当个最赚钱的高级符师，买凶碾平那个组织。 “挺好的。”梁蔚笙对此兴趣平平，“不过就算捐书入学也要筑基期他们才肯收，你得先筑基。” “你没发现吗？”江茕星表情古怪。 “发现什么？” “我已经筑基了啊。” “什——么——”梁蔚笙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像是看见一个小姑娘眨眼变成了一只会吃人的巨大妖兽，“你，不是，什么时候？” “就秘境里，你跟我们分开后不久。”江茕星道。 梁蔚笙一脸灵魂出窍，低头算了算时间：“那不就两个多月？怎么可能！” 第一百零一章 改变主意 “嗯，我杂灵根嘛，速度比较快。”面对梁蔚笙的质疑，江茕星有理有据地道。 就离谱！ 怎么杂灵根还成优势了呢！ 梁蔚笙背后紧贴着门，低头扶额：“……你让我缓缓，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这个消息。” “没事，你慢慢来。”江茕星体贴道，“总而言之，我打算去澹言书院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发？” “不。”梁蔚笙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要考科举，没时间出去溜达。”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伟大目标。 行。 江茕星也不觉得意外，遗憾地耸了耸肩，就此作罢。 知道小伙伴们都全须全尾地出来，而且还有个人十分离谱地竟然直接筑基了之后，梁蔚笙把心放回肚子里，甩着膀子回到梁家去当他混吃等死，哦不，悬梁刺股的七少爷了。 江茕星也悄然离开客栈，来到孙氏医馆。 此时天色已晚，孙氏医馆正准备打烊，突然看见江茕星回来，阿萝惊喜地放下门闩，冲到后面去喊爷爷和姐姐：“茕星姐姐回来了！” 里面响起一串脚步声，孙爷爷和孙素曦匆匆出来，一左一右拉住江茕星，上下打量。 “没出什么事？身体还好？有没有受伤？” “带的东西够不够吃？那地方晚上有住处睡觉吗？” 止不住的嘘寒问暖，让江茕星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我没事，好得很，活蹦乱跳的。”江茕星帮他们闩好大门，拉着他们往里走，“吃饭没？我快饿死啦。” “正准备吃，早知道你今天回来，我们就多准备几个菜了……”孙爷爷挽起袖子，像是打算再去炒两个菜。 “不用不用，我就想吃清淡点。”江茕星赶紧制止他，“都这么晚了，早点吃。” “好好，我们明天再吃好的。”孙爷爷看着她，“风餐露宿，瘦了。” “没有，我可是修仙者呀。”江茕星笑道。 孙家祖孙就算明知道她是修仙者，依然像是关爱自己的孩子似的对待她，他们根本不在乎她在秘境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机缘、得到多少宝贝，只关心她有没有吃好睡好，身体有没有受伤或是生病。 这是让她最感觉到温暖的家人。 可惜，这一次回来，她是来跟大家告别的。 桌上的粥还散发着温热的香气，江茕星有些不舍，打算过两天再跟他们说这件事。 …… 次日清晨，江茕星来到梁家，拜访梁二公子。 还是那个四季如春的小花园，不过花园里的花换了一批，亭子里的装饰也换成了新的。 见到她，梁二公子并不惊讶：“茕星道友，听说你突破筑基了，恭喜。” 江茕星笑笑：“我来这，是想说另一件事。” “哦？愿闻其详。” 江茕星将自己在地宫里找到几张巫符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简单地描述了一番那些巫符的功效，听得梁二公子神情愈发郑重。 凭他的脑子，几乎在得知这件事的瞬间就想到了很多长远的利益，看向江茕星的目光也变得更谨慎起来。 江茕星说完那件事，最后道：“因为巫符被我在秘境里用掉了，所以契约并没有将它算在需要缴纳给梁家的三成份额里。” 梁二公子笑道：“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得知。” “在你们秘境里得了巫符传承，又筑了基，说起来是我占了便宜。”江茕星道。 倒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既然想跟梁家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适当的诚恳和展现自己的实力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梁二公子的态度愈发客气：“不必在意，秘境本就是拿来用的。其实我本来已经准备了一些画符材料，现在看来，实在是不太够，等我再搜罗一些，改日亲自送到医馆去。” “除此之外，我还想请二公子帮个忙。”江茕星道，“我还想找一些类似的巫符，一想到这些珍贵的巫符或许会被不识货的人胡乱浪费，我就觉得心痛。” 不是每个人在用巫符之前都会把图案先抄下来的。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些功效不明的符箓只是个一次性的道具，用了就用了。 “好，我派人帮你留意。”梁二公子一口答应。 只能用一次的巫符和可以源源不断复制的符箓，傻子也知道应该选什么。 江茕星笑笑：“虽然我暂时还没能力绘制巫符，不过等我修为足够的时候，一定可以将它们复制出来。” 梁二公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地笑道：“道友，你变了许多，以前你可没有这么自信。” 是吗？ 江茕星想了想：“倒也不是自信，只是心中有目标，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罢了。” 梁二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甩开扇子，很快恢复商人嘴脸：“不过帮你找巫符这件事，我也是有条件的。” “请讲。”江茕星毫不意外地道。 “道友口中的巫符在我们这些外行人眼里，就是功效不明的上古符箓，这东西在拍卖会出现得比较多，偶尔也会有高阶符师搜集，价格可能高低不齐。”梁二公子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道，“拍下巫符的这笔费用我们梁家来出，若是能成功复制，道友要还一张给我们，并且告知我们这张符箓的用途。” 只有知道符箓的效果，才能发挥它的最大用途。 “可以。”江茕星一口答应。 “另外，我希望道友以后若是有拍卖高阶符箓的想法时，可以优先考虑我们梁家的拍卖会。”梁二公子又道，“我们必定会给道友一个最优惠的待遇。” “这……”江茕星陷入迟疑。 倒不是她不愿意，毕竟对她来说，要卖东西去哪家拍卖会都一样，选熟人的自然更好，但是：“我很快就要离开都城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道友是不是要去澹言书院？”梁二公子早有预料地笑道，“不必担心，我们梁家的铺子遍布整个修真界，等到了书院，让蔚笙带你去。” “七公子不是说他不去书院吗？”江茕星脱口问。 “哦？”梁二公子摇摇扇子，语气微妙，“他现在应该改主意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七公子的遭遇 为什么？ 江茕星不明所以。 昨天她刚跟梁蔚笙见过面，当时他还一心想考科举当大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梁二公子只是笑，并不解释，反而道：“茕星道友，帮我个忙。” “什么忙？” “不必担心，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跟蔚笙有关，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梁二公子含糊道。 “呃……好。”江茕星迷迷糊糊地应下来。 她跟梁蔚笙是朋友，帮朋友的忙是理所应当，倒也不用二公子嘱咐。 梁二公子看着亭外风光，低声感叹道：“蔚笙的性子我知道，不把他逼到绝路，他就懒得努力，此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什么？ 江茕星迷惑地看向他。 梁二公子笑而不语。 不过既然提到了梁蔚笙，临走前，江茕星顺路去看了他一眼。 主要是好奇。 还没走到练武场，她听见里面远远传来一阵嚎叫。 江茕星脚步一顿：怎么，有人把驴拉来了？ 没人有意见吗？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偌大的练武场，此时空空荡荡，平日里在这边练习的梁家子弟都不知所踪，只有一道身影缩在墙壁角落里，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不过，没有人会忽略他，因为那驴似的嚎叫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江茕星在练武场门口，表情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梁二公子跟她说梁蔚笙此时在练武场，她真不敢相信一个平日里还算齐整体面的大少爷哭起来竟然像驴叫。 怎会如此？ 上前询问与扭头就走在江茕星心中的天平上挣扎许久，终于，友情的力量发挥作用，前者岌岌可危地赢得短暂上风，江茕星决定先过去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然后再走也不迟。 她走到蹲在墙角抱头痛哭的梁蔚笙面前，踢了一下他：“哎，你没事？” 驴叫骤然停止，梁蔚笙从胳膊里抬起头，泪眼朦胧：“你怎么来了？” 没等江茕星回答，他继续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连你都知道了……整个都城岂不是都传遍了……呜啊……” 眼看新一轮驴叫即将开始，江茕星赶紧制止：“没有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事，只是二公子说你心情不好，我才来看看你。” 梁蔚笙抽抽鼻子：“真的？” 江茕星立刻点头，以示诚恳，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被羽姐姐拎着揍也没哭成这样啊。” 拳脚功夫打不过羽姑娘，在梁蔚笙看来简直一生之耻，每次别人提起这事他都一蹦三尺高，然而今天却异常平静，只是惨然一笑：“我表妹今天跟别人定亲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今天练武场一个梁家人都没有。 “为什么？”江茕星坐到他身边。 “她一定是对我失望了……”说着说着，梁蔚笙又开始哭，“我们明明说好以后在一起的，可是我只不过去了一次秘境，离开三个月，她就……” “你找她问清楚原因了吗？” “一定是我的错，我没能考上秀才……”梁蔚笙嘤嘤嘤地道。 江茕星表情复杂：“我觉得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如果你能成为厉害的修仙者，她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不，你不懂，我就是想跟她一起白头偕老，才不想当什么修仙者，可是她却要跟别人定亲了……”梁蔚笙哽咽。 竟然还有这一层原因吗？ 江茕星看向他的眼光变得敬畏：真没想到你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劝道，“既然表妹定亲了，证明她已经移情别恋，你又何必为这样的人难过？” “不，她不是那种人。”梁蔚笙立即反驳。 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好像变得稳定了一点。 “我昨天回来之后得知此事，立刻就去表妹的院子里找她，你知道她怎么对我说吗？” “嗯？”江茕星很捧场。 梁蔚笙的目光变得悠远：“表妹跟我说，自从我离开后，她想了三个月，还是觉得我应该跟修仙者在一起，像她这样的凡人配不上我——你瞧瞧，这是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她完全是为了我好才跟别人定亲的！” 听见这话，江茕星却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根据她上辈子上网冲浪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浓浓的绿茶味啊。 也只有梁蔚笙这种恋爱脑的男人听不出来。 “我昨天回去以后想了一整夜。”不知道江茕星的腹诽，梁蔚笙还在激情倾诉，“一定是我前一阵在练武场跟羽姑娘的交流被她看见，她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可是我明白得太晚，她今天就跟别人定亲了。” 怎么还有羽姐姐的事情？ 江茕星嫌弃地看他一眼，掏出一张干净的手绢丢给他：“不用还我了——你还喜欢羽姐姐？脚踏两条船？” “不，我对羽姑娘只是单纯的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懂吗？”梁蔚笙挥舞着手绢，“表妹才是我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 “哦。”江茕星兴致缺缺地答应一声，“显然你的欣赏让她误会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梁蔚笙再次悲从中来，“我也不知道，呜呜呜……” 呵，恋爱脑。 江茕星摇摇头：“不就是定亲吗，又不是成亲，事情还有很多变数，不管你做什么，都比在这儿哭要好。” 哭声戛然而止。 梁蔚笙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表妹，跟她好好说清楚！”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哎哎哎，你别破坏人家的定亲啊！不然你表妹的名声就完了！再怎么也要等没人的时候说。”江茕星在后面提醒。 “我知道！” 梁蔚笙的身影消失在练武场外。 江茕星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又回去找梁二公子问了问他们梁家表妹今天的定亲宴在什么地方，打算帮忙看着点。 在古代，有些女孩子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就算表妹真是个绿茶，也不至于就要破坏她的订婚。 第一百零三章 逐出家门 问清地址后，江茕星从梁府出来，赶往梁二公子说的那家府邸。 定亲宴大多低调，一般只有双方家人，她一个外人不好进，只能在人家府邸外面等着，远远观望里面有没有人闹起来，或者大门突然打开，捣乱的梁蔚笙被人家从里面丢出来。 幸好，梁蔚笙似乎还算冷静。 江茕星在外面等了一阵，中途还在对面的铺子里吃了一碗馄饨两碗糖水，又买了根糖葫芦坐着嚼，哪怕筑基期已经辟谷也丝毫影响不到她的胃口。 等她琢磨着要不要再来一碗馄饨的时候，那家府邸的大门终于打开，宾客鱼贯而出，脸上都带着宾主尽欢的笑容，似乎没有被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影响到心情。 结束了？ 江茕星抬起头，一眼看见被几个梁家子弟围在中间的梁蔚笙从里面走了出来。 垂头丧气，失魂落魄，跟来时似乎没什么区别——不，好像更丧了。 看来十有八九又遭受到了一波绿茶攻击。 她同情地看着这个乌云罩顶的倒霉蛋。 倒霉蛋梁蔚笙有气无力地拒绝了兄弟们一起回家的邀请，径自往酒馆走去，看样子，是打算一醉解千愁。 防止他想不开，江茕星又买了两根糖葫芦，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附近没什么好酒馆，挑了半天，最后梁蔚笙选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酒馆，坐到角落的桌子，招呼小二上酒。 这地方哪有什么好酒，酒液浑浊，刚倒出来就让人没了胃口。 想借酒消愁，结果连酒都没法喝，梁蔚笙的表情愈发悲愤，正准备拿起碗强行一饮而尽，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根糖葫芦，拦住了他的动作。 他一愣，顺着糖葫芦往上看。 江茕星将糖葫芦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你怎么来了……”他放下酒碗，接过糖葫芦，泄愤似的狠咬一口。 “没什么，就是看热闹。”江茕星坦诚道。 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委婉嘲讽了的梁蔚笙露出受伤的表情。 “倒也不必这么难过，人要向前看嘛，你再怎么说也是个修仙者，想找个比她漂亮的还不容易？”江茕星安慰得很不走心。 “这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梁蔚笙咬牙道，“那个男人我刚刚看见了，又矮又丑，除了有个当官的爹之外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我表妹！” “你表妹又不介意。”江茕星道。 梁蔚笙：“怎么会！我们明明早就已经约好要在一起的……” 眼看他又要车轱辘，江茕星及时掐断话头：“要是真割舍不下，那你就努力考个大官把她抢回来！” 梁蔚笙沉思片刻，又咬了一口糖葫芦：“你说得对！” 用愤恨的表情啃完一根糖葫芦，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看起来像是要去干架。 江茕星很怕他一时发疯要去揍表妹的未婚夫，紧随其后，自认为终于明白了梁二公子今天上午语焉不详的托付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后悔当时没过脑子就答应了，面对这疯疯癫癫的梁蔚笙，她好心累，只想回去睡觉。 不过还好，梁蔚笙还没有疯成那样。 江茕星跟了一路，看见前方出现梁府的大门，终于松了口气，决定回家睡觉。 看来梁公子是打算回家埋头苦读了。 折磨自己总比折磨别人好。 她刚放下心转身，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嚷嚷：“你说什么？” 又怎么了？ 江茕星又转了回来。 梁府大门外，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七八个修仙者护卫，将朱红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护卫板着脸：“老爷有令，梁七子蔚笙，逐出家门。” 啊？ 不只是梁蔚笙，江茕星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吃顿酒回来，就被逐出家门了？ “我不相信，你们疯了？我爹呢？让我见我爹！我要听他亲口跟我说！还有我二哥，我二哥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梁蔚笙喊道。 护卫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忍：“这就是二公子向老爷提议的。” 什…… 梁蔚笙表情空白，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天遭遇两次重大打击，连江茕星都看不下去了，上前问道：“逐出家门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原因？他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要被逐出家门？” “老爷说七公子沉迷儿女私情，至今未能筑基，不配当梁家人。”护卫道，“尤其是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人十分失望。” 他每说一个字，梁蔚笙的脸色就白一分，听到最后，他反而平静下来：“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儿子，他嘴上不说，其实早就放弃了。” 江茕星：“……不至于不至于。” 她看了看梁蔚笙的表情，问护卫：“那要是七公子成功筑基，是不是还能回来？” 护卫语调平平：“老爷没说。” “不用再说了，”梁蔚笙拦住她，“我知道了，既然父亲心意已决，那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护卫仍旧站在门外，像一排无动于衷的植物。 看来自己回家睡觉的计划又破灭了。 这都什么事啊…… 江茕星长叹一声，到底还是担心梁蔚笙想不开，跟了上去。 自己还是小看了梁二公子，以后不管谁请她帮忙，一定要问清楚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走得非常潇洒的梁蔚笙刚拐过弯就蹲下了。 江茕星还没靠近，一阵驴叫般的哭嚎传进她的耳朵。 “……” 幸亏现在天快黑了路上没什么人。 她走上前，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澹言书院。” 驴叫骤然停止，梁蔚笙带着哭腔道：“不，我都被赶出家门了还修什么仙！我要去考科举！表妹还在等我！” 人家倒也没有等你…… 江茕星无奈，决定不再刺激他：“不管怎么样，这么晚了总得先找个住处，我明天去找二公子帮你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明明她才是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啊！为什么要她哄人？ 梁蔚笙抽抽噎噎地点点头。 第一百零四章 绿云罩顶 次日一大早。 惦记着事儿的江茕星再次来到梁家，拜访梁二公子。 对方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来，果然在家中等候。 晨露未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小厮将人引入花园中的小亭。 “道友来得正好，我昨天忙了大半日，可算是把画符材料备齐了，不仅有灵竹和灵兽血，就连更高阶的灵绸灵玉也准备了一些……”梁二公子热情介绍道，“若是你在澹言书院材料用完了，直接跟我们梁家铺子的伙计说一声，我们再准备。” “多谢二公子……”江茕星收下那枚储物戒，“不过，我今天来是想问另外一件事。” 梁二公子毫不意外地道：“问蔚笙的事？” “对，”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江茕星眉头微皱，“昨天晚上我也在外面……这样做，是不是对他太狠了？” “筑基不仅仅需要足够的修为，也对心境有很高的要求，不把他逼到绝路，他这辈子永远也无法筑基。”梁二公子道。 “可是，就非得筑基不可吗？”江茕星想起得知表妹嫁给其他人的时候，哭成那样的梁蔚笙，“既然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又何必棒打鸳鸯。” “嗯？”梁二公子挑起眉，“你觉得，是我逼表妹嫁出去的？” 江茕星与他对视，没说话，但满脸都写着：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梁二公子轻嗤一声，“我们家这个表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知她为何定亲如此突然？” “为什么？” “她已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再不定亲，就只能带着孩子进门了。” 什么？ “那岂不是在我们进入秘境之前就……”江茕星算算时间，震惊。 梁蔚笙的头顶一下子变得绿油油。 想起他们家表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不得不说一句人不可貌相。 “我不忍心将此事告诉蔚笙，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对那个女人一往情深。”梁二公子叹息，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江茕星：“……” 所以你就将他赶出了家门。 真不愧是亲哥。 惦记着正在外面翘首以盼的梁蔚笙，江茕星没有在梁家多留，临走前，梁二公子对她道：“你若是想将这件事告诉他也无妨，或许这样才能让他彻底对那个女人死心。” “好。”江茕星答应下来，又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梁二公子本能地张嘴，却又硬生生止住。 他沉默片刻，摇摇头，淡笑道：“不了，等他长大一些，自然会明白我们的苦心，到时候再去跟他解释也不迟。” 这一瞬间，江茕星有种错觉。 梁二公子的身上散发着妈妈般的光辉。 她晃晃脑袋，把这个糟糕的想法丢出去，转身离开梁府，来到两条街外的一家客栈。 梁蔚笙果然正等在客栈门口，翘首以盼。 “怎么样？我二哥说什么？”一看见她，他扑过来急切地问。 江茕星脚步一顿，左右看看：“我们上去说。” 她要找个没人且安全的地方，将这个糟糕的消息告诉他。 梁蔚笙急得不行，对方却还在卖关子…… 他没办法，只好先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客房。 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遍：“我二哥怎么说？是不是气话？我现在就能回家对不对？” “没有，你二哥让你自力更生。”江茕星同情地看他一眼，顺便往窗户的位置挪了挪。 这边是三楼，古代三楼还挺高的，她要防止这人想不开跳下去。 虽然修仙者会飞，但也阻止不了那些一心求死的。 “为什么？”梁蔚笙难以置信。 父亲无情也就算了，最宠他的二哥为什么也这样对他？ 江茕星犹豫片刻，狠狠心，把他表妹怀孕的事情说了。 “不可能！”梁蔚笙斩钉截铁地道，“三个月前我还在家，表妹怎么可能怀上那个人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是你的？”江茕星试探。 “当然不是，”梁蔚笙一挥袖子，一脸正气地道，“还没成亲，我怎么能对表妹无礼？” 没想到他还是个君子。 君子继续道：“我不相信，表妹不是那种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二哥撒谎？” 他沉默片刻。 “……不，二哥也不是凭空污蔑女子清白的人，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梁蔚笙坚定地相信，自己的二哥和表妹都是好人。 江茕星对这个大号傻白甜绝望了：“那你不妨亲自去问问你表妹。” “我……”梁蔚笙犹豫了。 “怎么，不敢？”江茕星打量他的神色，道，“其实你也知道，凭你二哥的本事，这怎么可能是误会。” “我……”梁蔚笙一屁股坐在床边，弓起身子，双手抱住头，“我不能接受，为什么啊……” “因为你太弱了，你表妹看不上你。”江茕星雪上加霜。 梁蔚笙果然被她刺激到，猛地抬头：“不，她不是这种……” 说到一半，自己说不下去了。 “不过你说得没错，”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哭多了，今天遭遇这般打击，他竟然没有再次驴叫，只是低声道，“我确实很弱，一把年纪了还是炼气期，秀才也考不上，哪边都是个半吊子。” “所以，你以后是打算继续考秀才，还是回来当个修仙者？”江茕星问。 “表妹既然不爱我，我还考什么秀才。”梁蔚笙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是梁家将我逐出家门，我又修什么仙呢……” “你修仙只是为了梁家？我孤家寡人一个，不还是踏上这条路了？”江茕星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考虑别的，关键是你想做什么。” 梁蔚笙愣住，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他……想做什么？ 如果是前几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可是现在，他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来。 “好好想想。”江茕星道，“我打算两天后出发去澹言书院，你要是想通了，就来医馆找我。” 说完，她转身出门，离开客栈。 第一百零六章 脑子有病 走了几个时辰之后，太阳一点点挪到头顶，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哎，你认识路吗？”跟在后面的梁蔚笙不甘寂寞地出声，“我怎么觉得你走偏了呢。” “我要去祭拜一下我师父。”江茕星头也不回道，“你要是急，可以自己先走。” “不用，我有什么可急的，跟你一起去，省得你这么点大个小孩自己走半路上被人欺负了去。”梁蔚笙道。 江茕星转头看他一眼，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别忘了，我现在比你修为高。” “坏人欺负你之前又不会先问你修为多高。”梁蔚笙却道，“你现在能用法术了？” “呃……”江茕星晃来晃去的手指顿住。 那自然是不行的。 而且因为刚筑基没几天，她目前连中阶符师可以绘制的攻击系符箓都还没怎么研究。 看来等到了石跃人的小山谷，得在里面多住几天，至少要画几张攻击系符箓防身啊！ 江茕星这样想着，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不少。 “慢点慢点，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柔弱可怜的炼气期啊！”眨眼被甩开一大截的梁蔚笙在后面嚷嚷。 没觉得你有多可怜，不要脸倒是真的。 江茕星撇撇嘴，冷着脸放慢了速度。 为了不在山中迷失方向，她是沿着官道走的，石跃人给她绘制的地图也是以凡人修的官道作为基准，免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在野外迷路。 修仙界与之类似的路痴显然不少，一路飞过来，他们遇见过好几个像他们一样沿着官道飞的修仙者。 想必这个世界的凡人也已经习惯头顶飞过的不止有鸟类了。 没过多久，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哭嚎和求饶。 江茕星皱皱眉，加快速度绕过前面的拐角。 梁蔚笙“哎”了一声，没喊住，只好紧随其后跟上。 绕过这座山峰，山道另一边的景象显露在二人眼前。 半空中，两个修仙者打得你死我活，难舍难分，时不时撞上山岩，又飞到山道外的空中，战况非常激烈。 峭壁上的石头受到外力影响，不断地往下落去，原本整洁平坦的山路上落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块。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那两个正在半空打斗的修仙者正在无所顾忌地使用各种法术，打偏的法术到处乱飞，这边燎一撮火苗，那边扎一排木刺，还有水球噼里啪啦往下砸…… 得亏打架的这俩修为都不高，才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 江茕星冷漠脸：多灵根的修仙者打起架来真是花里胡哨。 虽然这两人只是菜鸡互啄，但在凡人眼里已经是仙人级别。 狭窄的山道上，一道长长的车队紧贴山壁，不敢往前，又不能后退，只能顶着时不时掉下来的碎石块，跪在山路上拼命磕头，希望这两位仙人高抬贵手，莫要伤及无辜。 看着那车队里还有颤颤巍巍的老人和三四岁的小孩也在磕头，而不远处互殴的两个修仙者却熟视无睹，法术依旧到处乱飞的画面，江茕星内心的不悦油然而生。 她想起了当初在孙氏医馆时，时不时就会有无辜被修仙者误伤的凡人进来治伤。 这些修仙者素质真的太差了！ 就在这时，一道火球从其中一个修仙者手里甩出来，角度却偏得过于离奇，简直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斜眼——不仅完全没冲着对手，反而歪歪扭扭地向着山路上的一干凡人落去。 江茕星皱眉，抬手一道防御符，堪堪挡住那道火球。 她动动手指，输入更多的灵力，那张符箓在山道外侧舒展、拉长，化作一道薄薄的膜挡在山道上方，正好隔绝了掉落的石块和乱飞的法术。 亲眼看见一道火球被挡在外面的凡人们愣住了，像是没想到会有修仙者为他们出手。 “还不快走？”江茕星居高临下地站在新买的小白云上。 车队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忙活起来，牵马的牵马，还有人清理道路上的碎石，没有了从天而降的危险，车队缓缓向前移动。 她的插手让那两个对打的修仙者不满意了。 他们双双停手，调转矛头：“你是谁？” “要你当什么好人？” 语气一个比一个狂妄，跟他们微弱的实力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你们这修为，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凡人了，”已经筑基期的江茕星底气很足，冷笑一声讥讽道，“打了这么久还没分出胜负，还是别打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你们俩是菜鸡？”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菜鸡”，但猜也猜得到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那你又有什么本事？”其中一个人不屑道，“小丫头，你今年几岁？难不成修为比我们还高？” 堪堪赶来的梁蔚笙正好听见这么一句，暗暗在心里感叹：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没见识的修仙者，不知道修仙界年纪越小的越不能小看吗？ 那人显然不知道，并且还对江茕星表示不屑。 在他看来，这么点大个孩子，灵根测完没两年，炼气期顶天了，能厉害到哪儿去？ 江茕星笑笑，也没出手，看见那个车队的凡人已经尽数离开这一小段路，转弯绕到另一边，这才放心地释放出自己筑基期的威压。 两个陌生修仙者面色骤变。 这个小孩，竟然是筑基期！ 其中耍火球的修仙者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嫉妒之色，识时务地低头道：“前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另一个也闷不吭声地低头行礼。 这俩态度看起来还行，江茕星满意地收回威压：“以后打架，离凡人远一点，不要伤及无辜，知道吗？” 火球修仙者表情古怪地道：“……是。” “你们离开。”江茕星大方道。 二人迫不及待，扭头就跑。 那个闷不做声的走远之前，嘴巴动了动，低低吐出四个字：“脑子有病。” 可惜他小看了筑基期的耳聪目明。 江茕星一抬手，甩出一张符箓。 那个修仙者被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你刚刚说我什么？”江茕星微笑着飘到他面前。 第一百零七章 修仙者小镇 “我说你有病！”没想到，这还是个头铁不要命的，对着筑基期的修仙者也敢呛声，“修仙者打架还要顾及凡人的死活？你走路会在乎脚下的蚂蚁吗？” 熊孩子不打不知道痛，江茕星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灵力隔空拍在对方的脸上，一时间将那口出狂言的炼气修仙者给打蒙了。 江茕星困惑地皱皱眉：她知道很多修仙者自视甚高，不把凡人当做同类，但是敢在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筑基期面前口出狂言，这是有多活得不耐烦？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梁蔚笙凑到她旁边暗搓搓撺掇：“这小子胆子真大，继续揍他！” 江茕星凉凉地瞥他一眼。 没想到对方听见梁蔚笙的话回过神来，一脸不敢相信地道：“你敢打我？我师父可是章真人！” 说完，他盯着江茕星的脸，似乎在等待她的脸上露出震惊或恐惧的表情。 但凡敢用“真人”当后缀的修仙者，都是金丹期以上，难怪这个炼气期的修仙者有底气如此狂妄。 江茕星还没说话，梁蔚笙挠挠头：“章真人？谁啊？不认识。” 都城附近有这号人？ “你！”符箓的效果结束，对方愤愤一甩袖子，鄙视道：“你们到底是从哪个穷乡僻壤跑出来的，连我师父的大名都不知道——别说是筑基期，就算金丹期的修仙者，也要乖乖听从我师父的话。” 说着他扫了一眼二人，宽宏大量道：“算了，看你俩脑子不好使，我今天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说完飘然离去，如果不是速度略快，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无所畏惧的意思。 被撂在后面的江茕星和梁蔚笙默默对视一眼。 感觉这货才是脑子不好使的那一个。 梁蔚笙盯着此人嚣张的背影问：“就这么放他走了？” “算了，傻子也怪可怜的，早晚会因为上窜下跳被人嫌碍事随手剁了，我们不必浪费这个时间。”江茕星道。 梁蔚笙揶揄：“你难道不是因为不想引来那什么章真人才放过他的？”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江茕星大大方方地承认，“那个章真人手底下那么多人，一听就是个土霸王，我们没时间在这儿耽搁。” 见义勇为不是坏事，但也要有自知之明。 她一个刚筑基没几天的，对上金丹真人，不是嫌命长么。 二人继续往前飞去。 江茕星试图回忆那片小山谷的所在地，飞了没多久，身边的人突然道：“等等，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炼气期，还没辟谷呢。” “你没带干粮？”江茕星回过神来，问道。 梁蔚笙可怜兮兮地揉揉自己的肚子：“没有啊，我出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江茕星从自己的储物戒里翻了翻，翻出一包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干面饼：“喏，拿去。” 怎么说也是世家望族出来的七公子：“……” 他默默接过面饼，啃了一口，干涩粗糙的口感让他不由得悲从中来：难道从此以后，他就只能过这种生活了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表情太可怜，江茕星又补充一句：“是不是有点干？我看见下面好像有条河，要不你去打壶水再走。” “……”梁蔚笙深吸一口气，濒临爆发的边缘，“……我们就非得过这么朴素的生活吗？” 朴素？ 江茕星愣了一下：“可是这附近荒郊野岭的，总不能原路返回都城准备干粮再重新出发。” 她瞅着对方，决定只要他一点头就抛弃这货，自己上路。 还好，七公子倒也没有如此金贵。 他看着眼前的荒凉的地界，试探着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个修仙者小镇，只是要绕一点路。” 哦？ 江茕星眼睛一亮。 她看到过这本书的背景设定里，修仙者有自己独立的城镇，只是往往地点隐蔽，又有阵法保护，没人带路根本进不去，小说也不可能浪费笔墨描写这些城镇具体在什么地方，以至于江茕星至今都不知道这些传说中的修仙者小镇是什么模样。 “那你快带路。”她迫不及待地道。 这回轮到梁蔚笙发愣了：他还以为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会招来对方的拒绝，没想到她还挺期待？ 既然如此，他收起面饼，带着江茕星往自己知道的那座小镇飞去。 等到天色渐暗。 二人抵达一座山顶小镇。 刚穿过阵法，原本荒凉光秃秃的山顶突然凭空出现一片建筑，比起凡间小镇更显精致，每栋房子都各有特色，粗粗一瞥，全是豪宅。 果然修仙者比凡人有钱多了…… 江茕星四处张望。 天已经黑了，小镇却没有丝毫宵禁的意思，星星点点的灯笼错落有致地漂浮在半空，将小镇照得灯火通明，街道上人来人往，秉烛夜游。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一进镇子，梁蔚笙直扑饭馆。 考虑到炼气期和一些尚未彻底戒掉口腹之欲的筑基修仙者，这地方的饭馆还不少。 江茕星已经辟谷，本来对吃东西没什么兴趣，走在这路上闻见附近饭馆里传出的香气，突然被勾起馋虫，脚步一转，跟着他一同走进饭馆里。 这会儿功夫，梁蔚笙已经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 “少点几个，”见他还没有罢休的意思，江茕星提醒道，“你已经不是那个阔少爷了。” 这话简直就是兜头一盆凉水，骤然让梁蔚笙丧了起来：“……哦，好，那就这些。” 江茕星看了眼菜单，暗暗咋舌。 明明几乎都是些寻常菜肴，至多在里面加了几根便宜灵植，就一下子身价倍增，用灵珠结算。 真是黑店，太黑了。 梁蔚笙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提议道：“咱们住一晚再走，我打算去一趟修仙者集市，把上次秘境里的东西卖一卖。” “你知道从哪儿进？”江茕星问。 “这种小镇都会有固定的标记的，问问小二就知道了。”梁蔚笙道。 “那行。” 说话间，菜上齐了，梁蔚笙不再开口，抄起筷子大快朵颐。 第一百零八章 英雄救美失败 这家店菜做得一般，完全对不起菜单上的价格，江茕星吃了两口就失去了兴趣，索性取出石跃人留给她的地图，将这座小镇的位置标记出来。 梁蔚笙看见她的动作，眼睛一亮：“这地图画得不错，范围很大啊，谁给你画的？” “我师父。”江茕星比对着距离，小心翼翼地在地图上标注出一个墨点，吹了吹，晾着等它干。 “那你师父一定去过很多地方。”梁蔚笙伸出脖子看了看，疑惑道，“不对呀，怎么都是些凡人城镇？” “师父应该是怕我修为低时在修仙界四处乱闯，遇到危险，所以特意没画。”江茕星道。 梁蔚笙恍然，主动道：“我还知道几个修仙者城镇的位置，你都标上，都是很安全的地方，低阶修仙者也能随意出入。” 江茕星自然不会拒绝，按照对方的指点一一将附近的几座修仙者城镇标记出来。 等到墨迹干涸，梁蔚笙也吃完了，二人从饭馆出来，一个去集市卖东西，另一个去客栈修炼。 “你不跟我一起去？”梁蔚笙问。 “不了，我在都城就把东西都淘换好了。”江茕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闻言梁蔚笙也只得作罢。 江茕星来到客房，取出《万全箓》，翻开中阶符箓的部分。 中阶符箓同样分为几大块——增幅类、法术类、控制类、修炼类。 终于可以不再只能闷头挨打了！ 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先囫囵将几类符箓的用途看了个大概：增幅类是用在法器上的，能够短时间加强法器的威力，和游戏里的强化装备估计是一个意思；法术类不用多说，跟其他修仙者用灵力就能使出来的法术差不多；控制类也是攻击型的一种，其中她觉得最有用的是可以隐匿身形的符箓；修炼类则属于辅助符箓，可以帮助修仙者更好地修炼。 每种都非常实用。 江茕星毫不犹豫地选择从法术类开始学习。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窗外逐渐安静下来，修仙者虽然不需要睡眠，却也要打坐恢复体力和灵力。 就在江茕星全神贯注绘制符箓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乱窗外寂静，接着是一道女子的惨叫声。 她手一抖，灵力断了一瞬，一张符箓瞬间报废。 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 江茕星心痛地看着材料报废，甩甩发麻的手臂，随手推开窗户往下看去。 与她做出同样动作的不止一两个。 “大半夜的干什么？”街对面传来不满的嚷嚷声，“还让不让人修炼了？” “就是，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还在外面闲逛，小心脱发！”有人接话。 江茕星差点笑出声。 不愧是修仙者小镇，没有怕事的人，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街道上的那群人也没客气，抬头回道：“紫鸠宫办事，闲人退散，莫要惹事上身！” 紫鸠宫？ 江茕星震惊。 卧槽，那不是原剧情里最大反派的地盘吗？ 怎么这么早就出现了？ 她缩缩脖子，果断认怂，将大敞着的窗户合上，只留一条小缝，偷偷往下看。 漂浮在半空的灯笼早已熄灭，凭借着今晚的月光，可以看见下面站着四五个人，中间围着一个女子。 女子一看修为就不高，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押着，她无助地抬起头，露出姣好的面容：“诸位救我，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要杀我！” “别废话。”押着她的一个修仙者毫不怜香惜玉地给了她一脚，“你不过是紫鸠宫逃出来的一个侍女，还敢在这里装无辜？”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大反派实力如何，但紫鸠宫的大名显然已经很有震慑力，这三个字一出，街道两边刚刚还在抱怨的声音骤然消失一空，任凭女子如何哀求，也没有一个人出声帮忙。 江茕星暗暗叹了口气。 梁蔚笙刚刚还说这里安全，哪里安全了？ 不过，要是那家伙在这儿，看见美人落难，怕是控制不住自己出手相助的冲动。 街道上的女子被人押着，半拖半扯地往前走，看上去格外凄凉，却无人帮忙。 江茕星有些不忍，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没办法，紫鸠宫可是原剧情中最后跟男主打得天地变色的大boss的地盘啊！ 她如今区区一个筑基期，敢跟大反派对着干，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她不忍心再看，打算眼不见为净地关上窗户回去画符时，一道熟悉的嗓音正气凛然地从街道的另一头响起：“放开她！” 关窗的手猛地顿住。 江茕星：……这家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 被几个修仙者押着的女子眼中骤然爆发出光彩，扭头往身后看去。 梁蔚笙一抬手，法器扇子出现在掌心：“你们再不放开她，我可就要动手了！” 刚刚自称紫鸠宫之人的修仙者冷笑一声，压根没接话，抬手示意同伴：“一起带回去。”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扑向梁蔚笙。 筑基期的威压眨眼铺开，梁蔚笙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转眼就被五花大绑地拖到前面，跟那女子做伴。 这几个人竟然是筑基期！ 梁蔚笙表情空白，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不敢看此时身边那女子的表情，硬撑着低声道：“你，你放心，就算被抓，我也会保护你。” 女子：“……” 数十米外的客栈楼上，江茕星绝望地伸手捂住额头。 太糟心了。 似乎是不耐烦再继续耽搁下去，其中一个筑基期修仙者取出法器，一阵灵气的轻微波动后，那些人眨眼间消失在街道上。 江茕星长叹一声。 真想把梁蔚笙抓过来抽一顿，连对方修为都没打探清楚就敢冒冒失失地上前救人，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刚去集市的时候把脑子也一并当掉了。 现在好了，为了救这货，她得以区区筑基期的修为，去探那全书最大反派的地盘。 只能寄希望于那位的地盘够大，让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将人捞出来。 江茕星唉声叹气地回到桌前，提起笔，继续画符。 在救人之前，她要先多画几张法术符。 第一百零九章 算你倒霉 与此同时另一边。 梁蔚笙也很懵逼。 失重感瞬间出现又消失，眼前换了一副天地。 看着四周黑洞洞的高大房屋，他有些脊背发凉：“诸位前辈，敢问这，这是哪儿啊？” “紫鸠宫，你没来过？”领头的人瞥他一眼。 “紫鸠宫！”梁蔚笙显然是知道这地方的，“诸位是紫鸠宫的人？不可能，紫鸠宫的人从来不去那个镇子啊！”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站出来英雄救美？”另外一个修仙者讥笑道。 梁蔚笙陪着笑脸：“那个镇子我去过好几次，住的全是炼气期，筑基期的前辈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还以为自己搞得定呢……” 他毫不掩饰的态度逗乐了众人。 “我们以往确实不去那些小镇子，可惜，谁让这丫头到处乱窜，跑到那儿去了呢，我们是去抓人的。”领头的修仙者没好气地推了把手里抓着的那个女子。 女子闷不吭声地低着头，不说话。 “原来是这样啊……”梁蔚笙恍然大悟，又犯难道，“几位前辈，我只是一时糊涂，诸位揍我一顿也就罢了，不必把我也一块儿绑来？” “呵，只能说算你倒霉！”他身边的另一个人道，“这一阵子我们上边下了命令，但凡有一点可疑的人都要抓回来，你突然冒出来撞进我们手里，怪谁？” 梁蔚笙还想再说点什么，领头的人停下脚步：“到了，进去。” 在黑暗中仍旧显得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敞开，露出里面一片漆黑阴森森的院子，空气中隐隐传来阵法的波动。 梁蔚笙被松了绑，他本能地想掏出法器逃跑，却根本来不及——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推进大门里。 阵法启动，大门重新关上。 梁蔚笙踉跄几步，好险没跌个狗吃屎，稳住身形，法器这才出现在手里，他当即向其中输入灵力。 然而，明明在秘境里也可以让他瞬间移动的法器此时却像是失去了作用。 “放弃，这里的阵法隔绝外界，你逃不出去的。”一道女声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梁蔚笙取出灵珠灯。 柔和的光线照亮四周，正站在不远处的女子眼角耷拉着，一脸阶下囚的表情，有气无力地瞅着他。 但是美人哭丧着脸也依然是美人，梁蔚笙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轻了几分：“你放心，姑娘，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谁知女子却别开眼神，转身往附近的厢房走去：“也不必，我本就是紫鸠宫的人，如今被抓回来，倒也没想着再出去。” “……哎？” 没想到对方的回答竟然是这样的，梁蔚笙的脸上凝固成一个滑稽的表情，僵立原地，回不过神来。 …… 江茕星画了一夜的符箓，等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体内灵力告罄，她活动着酸痛的脖颈和手臂，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通讯符来，打算试着联系一下那个昨夜被抓走的倒霉蛋。 符箓发出淡淡的微光。 许久，没有回应。 联系不上，江茕星倒也没觉得惊讶。 起码对方还活着。 没有立即灭口，看来只要梁蔚笙不自己作死，对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将这家伙宰了。 她还有时间打听打听紫鸠宫在什么地方，要怎么混进去。 这个小镇上大概没什么能打探到的，江茕星看了看自己储物戒里梁二公子送的那包灵石，觉得他还是低估了自家弟弟作死的本事，给少了。 这么点灵石，买紫鸠宫的消息不知道够不够。 江茕星打坐调息片刻，待到体内灵力恢复便立即睁开眼——她现在已经不太敢随意修炼，生怕一不留神，进入体内的灵气太多，将经脉和丹田撑爆。 幸好此地灵气并没有当初秘境灵泉边那么浓郁，她修炼起来没有上次筑基时那么惊险。 或许应该找个灵气贫瘠的地方修炼，对自己来说更加方便？ 江茕星胡乱想着，出门下楼，向掌柜问清镇上通往修仙者集市的标记地点所在，往外走去。 …… 天亮了，梁蔚笙从好心女子分给他的厢房里出来，开始想办法逃出这个地方。 他先试着推开这个院子的大门。 门没锁，很轻易就被他推开了，但是几步之外浮动着淡淡的微光，是阵法的边界。 梁蔚笙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很可惜，在里面老老实实呆着还好，一旦想要离开阵法笼罩的范围，就犹如进入了鬼打墙，怎么也出不去。 他在阵法边缘琢磨了一上午，直到那跟他一同被抓回来的女子喊他吃饭，才毫无头绪地暂时放弃破阵的打算。 梁蔚笙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惊奇道：“还挺丰盛，哪儿来的？” “后面大厨房每天有人送饭。”女子道。 “他们能穿过阵法？”梁蔚笙震惊。 女子掀起眼皮，轻叹一声，不知道是觉得他傻还是什么意思：“不，他们也在阵法里面，自然可以过来送饭。” “等等，你是因为逃出去又被抓回来才被关进阵法的？”梁蔚笙不能理解，“厨子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也要被关在里面？” “不，”女子摇摇头，却不想多说，“待会儿你出去看看就知道。” 梁蔚笙满腹好奇，几口扒完饭，匆匆跑出屋子，窜上了房顶。 站得高看得远，整个阵法呈现在他的眼前。 出乎意料，这个阵法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几乎笼罩了大半个紫鸠宫。 梁蔚笙试探着从这边的房顶跳到不远处的另一个院子里。 双脚落地的那一霎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活动范围并不仅仅是那个院子。 真是太小看这个阵法了。 梁蔚笙环顾四周，这个院子里杂草丛生，明显无人居住，他又重新跳到房顶上，继续往别处跳。 昨夜将他们押来的那几个筑基期修仙者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可以畅通无阻地在整个阵法的范围里乱晃，一直都无人阻拦。 那位跟他一起抓回来的姑娘不知为何一直爱搭不理的，他想找个人打听打听，这紫鸠宫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样才能出去。 唉，也不知道江茕星联系不上他，会有多着急。 她不会觉得自己是突然又反悔，回去考秀才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虚惊一场 “就这么直接进来的，也没人拦我。”江茕星摊手。 实际上，这个地方比她想象中好进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以为怎么着也得过五关斩六将，打上几场才能进来，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就算隐匿符箓的效果结束了依然没人拦她。 牌桌上的一位美人听到这，捏着牌清了清嗓子，开口：“此地许进不许出，你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对呀！”梁蔚笙急道，“你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江茕星抬腿踹了他一脚，“这阵法笼罩范围这么大，想找人当然只能进来找。” 梁蔚笙不由内疚。 “你摸清楚这儿的情况没有，就在打牌？”江茕星没好气地问。 这工作梁蔚笙还是做了的，他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在他和院子里三位各有风情的女子的解释中，江茕星终于明白了紫鸠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紫鸠宫的宫主正在闭关修炼，不知怎么走火入魔了，情况十分危急，就在这时，宫中一个金丹期的得力下属突然趁机翻脸，一口气杀了好几个同僚及其下属，试图将紫鸠宫的势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宫内外如今如此冷清，都是因为这场内乱。 “那这个阵法又是怎么回事？”江茕星问。 “也是那个叛乱的下属干的——哦对了，说起来还是个熟人，你还记得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个嚣张炼气期吗？叛乱的就是他师父章真人。”梁蔚笙道。 江茕星：“……” 这样的熟人倒也不是很想要。 “他为什么要将这么多人软禁起来？”江茕星又问。 “因为对他来说，我们这群人还有用。”那位满头珠翠的女子慢悠悠地道，“尊上闭关修炼的密室钥匙在我们手里，他想趁着尊上走火入魔的时机，将他杀了，就必须要从我们手里拿到那把钥匙。” 江茕星打量着她，虽然衣着不凡，但这几个女子的修为明显只有炼气期而已，对上金丹期还不够一招秒的，是什么让章真人对她们如此忌惮，只敢好吃好喝地软禁着？ “姑娘，恕我冒昧，你们在紫鸠宫是什么身份？”她问。 女子笑笑：“你可以唤我鸣莺——我们名义上是侍女，其实就是尊上的侍妾，纵使修为不高，但只有我们能安然无恙地进入尊上修炼的密室。” 江茕星没有怀疑她的话。 如果紫鸠宫宫主是元婴期，就算毫无知觉，护体灵气也能将心怀歹意的炼气期的修仙者轻易杀死。 “所以章真人要靠你们才能进入密室？”她又问。 “没错，不过我在他叛乱的那天晚上就猜到这一点，派了几十个姐妹各自带着不同的钥匙向四面八方逃离，他就算将人全都抓回来，也分不清哪一把才是真正的钥匙。”鸣莺歪了歪头，头上的珠翠也跟着晃了晃，得意补充道，“又或者，全是假的也说不定哦。” 嚯，几十个……看来这位元婴老祖的后宫不小。 江茕星暗暗在心里撇嘴：是不是因为这本书是个种马后宫文，导致这世界的大能个个喜欢开后宫？羽姐姐遇到的那个元婴期也是一堆后宫，哦对了，那家还玩宫斗，相比之下这边打牌的看起来倒是和谐多了。 说到这，梁蔚笙凄凉道：“早知他们不过是为了一把钥匙，我当时就不该英雄救美，瞎出头。” 你也知道啊。 江茕星由下自上，白他一眼。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们无意掺和紫鸠宫内乱，只想早些离开，不知姑娘可有办法？”江茕星问。 说句不好听的，这紫鸠宫既然是大反派的地盘，这些心向“尊上”的女人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根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鸣莺也不恼，噙着笑意慢慢摇头：“我要是能离开这个阵法，也不至于在这打牌了。” “你既然能派人带着钥匙出去，难道没有要她们送消息给其他人搬救兵？”江茕星不甘心。 鸣莺轻叹一声：“有是有，可是她们到底只是炼气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江茕星定定地看着她：“那你们就打算这么跟他们慢慢耗下去吗？” “有何不可？”鸣莺眨眨眼，“只要等到尊上出关，那群跳梁小丑自然会被一扫而空。” “你就不怕你的尊上熬不过这次走火入魔，彻底陨落吗？”江茕星毫不客气地道，“到时候，章真人他们绝对不会再对你们这么客气。” 鸣莺抽出手绢，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不知真假地道：“真到了那时候，妾身就随着尊上一同去了！” 江茕星：“……” 她彻底放弃跟对方交流的打算，拉着梁蔚笙转身离开：“算了，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 梁蔚笙身不由己地被她拖着走：“我这两天研究过了，这个阵法从里面根本没办法破开，我们除了等没有别的法子……” “等什么？”江茕星转头，“不论最后等到的是那什么章真人，还是紫鸠宫的宫主，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梁蔚笙挠挠头，小声道，“我怎么说也姓梁，只要游蛟老祖醒了，跟他解释清楚我们是被牵连的，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江茕星来不及疑惑梁家什么时候跟紫鸠宫扯上了关系：“等等，你说谁？游蛟老祖？” “对啊，紫鸠宫的宫主就是游蛟老祖……”说到这，梁蔚笙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羽姑娘十有八九也在这里呢！不过这儿太大了我没碰见她……” “等等，紫鸠宫的大boss——我是说，宫主，不是叫什么云翳神君吗？”江茕星回忆着书中情节，向他确认。 就算当时看书时再怎么一目十行，她也不可能连最大反派的名字都记错的！ “什么神君？”梁蔚笙一头雾水，“不可能，神君是化神期的大能才能用的称号，游蛟老祖还是元婴期，你是不是记岔了？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云翳神君。” 第一百一十三章 羽姐姐的复仇 阳光灿烂，透过树梢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树影，一派岁月静好。 二人站在紫鸠宫宫室之间的宽阔过道里，相顾无言。 江茕星心情阴翳，几乎变得暴躁起来。 宫中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遍了，羽姐姐受了伤，能去哪儿？ “外围的偏僻院子没有，中间不是还有几个大的院子没找么，再试试。”梁蔚笙安慰她。 江茕星点点头，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 中间几套大的院落住的全是鸣莺等最受宠的“侍女”，被排挤的羽姐姐怎么可能跟她们住在一起？ 即便这样想，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跟着梁蔚笙往前方走去。 万一呢？ 梁蔚笙进的第一个院子是鸣莺的——这儿他比较熟。 看出他要去的地方，江茕星在后面嘟囔：“不可能在这里，她们一看就很讨厌羽姐姐……” 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跟在后面。 结果刚到门口，他们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凄厉尖叫，伴随着混乱的重物落地声。 “怎么了怎么了？” 梁蔚笙跑进去，发现院子里一团乱，屋门大敞着，精致的家具和衣物首饰丢得到处都是，一派土匪过境的惨烈。 “这是遭贼了？少了什么？别担心，阵法准进不准出，这贼一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着，我这就帮你们将他揪出来！”他撸起袖子积极道。 鸣莺站在一地狼藉之间，步摇歪了都没空扶，冷着脸道：“钥匙丢了——真的那把。” 听到这话，江茕星也皱了下眉，目光扫过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时候丢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都没发现吗？” “不，这不是贼干的，是鸣莺姐姐早晨发现钥匙不见了，以为收在了别处，自己翻乱的。”昨天牌桌上见过的女子道。 她的房间也被翻了一通，现在脸色很不好看，又敢怒不敢言。 “我能怎么办？”鸣莺声音拔高，“不把它找出来，我们都得死！” 话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如果钥匙丢了，那十有八九是章真人那群人拿的，至于他们拿了钥匙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梁蔚笙没主意了，求助地看向江茕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跟一个小姑娘求助有什么问题。 江茕星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密室在哪？去门口守着，如果他们偷了钥匙，一定会去那边。” 鸣莺神情微变，眼神闪烁，别过头去哀怨道：“我们只是炼气期，去那边守着不是送死么？” “我跟你一起去。”江茕星干脆利落地道。 她内心飞快盘算了一下，只要章真人本人不出现，几个筑基期她还是能对付的。 毕竟她只需要守门不让对方进去就行了。 “我也一起。”梁蔚笙积极举手。 鸣莺不是傻子，将他俩打量一圈，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们帮你们守密室，你们给羽姐姐治伤，”江茕星道，“还有，这事结束之后，带我去见羽姐姐。” 她现在都快要怀疑羽姐姐是不是被这帮女人藏起来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 “她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鸣莺挑起一边眉毛。 “是你们要她进秘境才受的伤，理应你们来治。”江茕星盯着她的神情变化。 “行，成交。”鸣莺随手点了一个女子，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丫头，我带他们去密室。” 双方达成一致，江茕星跟着她往紫鸠宫深处走去。 一路上寂静无人，真人等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冲进来杀人。 看来他们要么根本没拿到那把钥匙，要么是因为他们更希望他们的尊上可以悄无声息地在密室里陨落，将其粉饰成他修炼出了岔子导致的死亡，理所当然地接下这偌大的紫鸠宫遗产。 不过江茕星不关心这些，她自然希望来的人越少越好。 鸣莺匆匆赶到密室门口，惊呼一声。 前面是一座假山，山壁大门大剌剌地敞着，一直通向地下，看不清尽头。 “已经有人进去了？” 江茕星皱眉，看了眼摇摇欲坠像是要晕过去的娇弱鸣莺，对梁蔚笙道：“你在门口守着，我下去看看。” “注意安全。”梁蔚笙知道自己炼气期下去也是添乱，没有逞强，叮嘱道。 江茕星略一点头，给自己拍上防御符，踏入密室大门。 此处没有什么禁制，也有可能是被之前进去的人毁了。长长的楼梯通往黑暗地下，她取出灵珠灯和匕首，往黑暗深处走去。 另一边。 被安排去探望“羽姑娘”的女子一脸不情愿，一边走一边嘀咕：“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鸣莺还真以为她能对付章真人？” 说话间，她来到一处破败偏僻的院子，门也不敲，随手一推，提着裙摆跨进去，扬起一脸不走心的假笑：“羽妹妹，你在么？姐姐来看你了。” 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光秃秃的一根杂草也没有，小花园也被青石板填平了。 这毫无美感的院子看得女子直皱眉，匆匆穿过小院，往主屋走去：“羽妹妹？” 房门推开，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女子愣在门口：“人呢？” …… 此时的姬彻羽正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握住剑柄，浅色的唇畔染上鲜红。 “咳咳……”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道身躯，却怎么也无法再更进一步。 明明，就只差一步…… 一步之遥外。 游蛟老祖双目紧闭，好似浑然不知身边躺着一个人，周身灵气紊乱，护体屏障也很不稳定，时不时在密室内掀起一阵暴躁的风。 但即便如此，元婴期的护体屏障也完全不是一个被妖丹强行提升到筑基期的废物能打破的。 姬彻羽的眼睛里涌现出绝望，又很快被他压抑下去。 不，他不甘心。 明明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姬彻羽盯着无知无觉的游蛟老祖，艰难地再次起身，调动全身灵力，再一次握着剑往他的心口刺去—— 剑尖还未激发护体屏障的反抗，突然停住。 姬彻羽愣愣地看着自己剑柄上多出来的一只手，顺着那条胳膊看去，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是你？”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逃之夭夭 江茕星用力一掰，将剑从姬彻羽的手里抢下来，没好气地道：“对呀，就是我！” 天知道她刚刚小心翼翼地从上面下来时，看见这一幕是什么心情。 本以为会对上几个膀大腰圆的章真人走狗，没想到密室里只有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是她刚刚在外面把大半个紫鸠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姬彻羽茫然道。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我还想问你呢！你这是在干嘛？”江茕星把对方的剑放到自己身后，免得此人再次想不开。 “他是我的仇人，”姬彻羽看着游蛟老祖，冷声道，“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给家人报仇。” “……你现在就敢对元婴老祖动手，是不是有点太……”江茕星表情一言难尽。 感觉这种事不像是羽姐姐做得出来的。 “再不动手，可能就要来不及了。”姬彻羽眼神冷冽，“只是走火入魔陨落怎么够，我要亲手杀了他。” 说着他向小姑娘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把剑给我，别闹。” 江茕星自然不肯，把剑又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对着眼前一身狼狈的羽姐姐，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是你现在修为这么低，连他的护体屏障都破不了，还把自己伤成这样，到时候他还没死，你先入轮回了怎么办？” 姬彻羽陷入沉默。 “羽姐姐，”江茕星拉住对方几乎被血染红的袖子，柔声道，“你只是一时钻牛角尖了，好好想想，报仇真的不急于这一时。” 姬彻羽低着头，眉头微蹙。 “放心，他看起来皮糙肉厚，不像是会死在这次走火入魔上，要杀他，以后有的是机会。”江茕星眼都不眨地道。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骗出去再说。 “要杀一个元婴修仙者，再怎么也得等金丹期以后？”江茕星拉着袖子晃了晃，“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姬彻羽定定地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袖口，一时间有些茫然。 那满脑子同归于尽的念头像突然见到阳光的霜雪，迅速消失不见，其实刚刚只差一点，他就打算再次服下一颗妖丹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样很不值得。 见对方态度有所松动，江茕星趁热打铁，拉着人往外走：“密室钥匙是不是你拿的？鸣莺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得想个借口把她糊弄过去……”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补充道：“要是你在这儿杀了游蛟老祖，还没出去就被外面的人堵了，难不成你愿意跟这么个老怪物殉情吗？” 确实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姬彻羽突然一阵恶寒。 殉情…… 他顿时没了反抗的心思，乖乖被她牵着往外走，离开密室的最后一瞬，他转头，看了眼依旧在跟走火入魔作斗争的游蛟老祖。 眼神冷如刀锋。 倘若此人侥幸熬过这一关，日后他一定还会再来取其首级。 密室外。 江茕星打好糊弄鸣莺的腹稿，刚准备开口，却发现外面已经变了天。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大堆的修仙者，正在密室门口打得昏天黑地。 江茕星愣在密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躲在假山角落里的梁蔚笙看见她，喊道：“快来这边！” 江茕星赶紧拉着羽姐姐，顶着头顶飞来飞去的法术和法器，贴着假山靠过去：“怎么回事？” “你刚进去没多久，阵法突然出现波动，似乎有人在外面破阵，接着章真人的手下突然冲了进来……”梁蔚笙解释了几句，又疑惑道，“羽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不重要，”江茕星盯着外面的战况，一挥手，“你先告诉我这是哪两拨人打起来了。”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有一方是章真人的下属，他们刚刚好像是打算硬闯密室，看见这么多人冲过来我还以为要死了，没想到阵法破了之后，又冒出来一拨人，硬是将这群人拦在了密室外面。”梁蔚笙道。 真是太惊险了。 “如果没看错，是我派人去找的救兵。”一直沉默不语的鸣莺突然开口，唇角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这回是我们赢了。” 江茕星表情复杂地看了看打作一团的修仙者们，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羽姐姐。 得，这回用不着解释密室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她正愁要怎么把密室钥匙的事情甩锅给章真人，他们就积极主动地出现了。 至于羽姐姐，完全可以说是被这帮人挟持来的！ 今天也没贴转运符啊，怎么这种巧合也能赶上？ 不过意外的是，鸣莺根本没有正眼看羽姑娘的意思，好像不关心她为何出现在这儿。 见状，江茕星也没有多此一举地解释。 “这么说阵法已经消失了？”她看看头顶的天空。 “对……”梁蔚笙想起什么，“那，我们走？” 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再呆在这儿的理由了。 江茕星拉住姬彻羽的袖子不松手：“羽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 如今知道了对方留在紫鸠宫是为了报仇，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让人留在这里。 梁蔚笙咳嗽一声，示意身边还站着一个鸣莺：“就算挖墙脚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鸣莺斜睨他们一眼：“想走便走，我何时拦着了？” 她还嫌紫鸠宫的侍女太多了呢。 江茕星立刻抱紧姬彻羽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本来以为羽姐姐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当妾，那时候她不好劝，如今既然得知是复仇，她自然要把羽姐姐一起带走。 姬彻羽一僵，缓缓抽出自己的胳膊。 不解其意的江茕星大惊：“羽姐姐！” 姬彻羽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我跟你们走。” “快，趁他们还在打架没功夫管我们，快走。”梁蔚笙迫不及待地道。 “你们去，我得守在这里主持大局。”鸣莺抬手整理自己高高的发髻。 她深信自己这一方能赢，在混乱战场上依旧镇定自若，完全不担心自己这个炼气期会不会被误伤到。 见状江茕星等人也不多事，绕过假山离开混战现场。 逃之夭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清理门户 阵法已破，江茕星本想拿出飞行法器就这么离开，梁蔚笙却想起什么，道：“不行，我还得再带一个人离开，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谁？”江茕星问。 紫鸠宫里现在兵荒马乱的，时不时就会看到不知道哪个阵营的修仙者提着法器气势汹汹地飞过头顶，或是惊慌失措的炼气期侍女提着裙摆奔跑，贸然乱转很有可能跟人莫名其妙地打起来。 “你还记得跟我住一个院子的那个姑娘吗？她并不想留在这，我打算带着她一起走。”梁蔚笙道。 江茕星想了想，那个院子偏僻，已经属于紫鸠宫外围，倒也不算绕路：“行，我们跟你一起过去。” “多谢。”梁蔚笙一边往那边跑一边道。 “别客气，谁让我认识你这么个多情种子呢。”江茕星揶揄道。 梁蔚笙略带局促地清了清嗓子：“我只是心地善良——” “见不得美人落难。”江茕星十分顺溜地接道。 梁蔚笙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看见跟在江茕星身边的姬彻羽，突然找到了反击的理由：“你不也为了找羽姑娘，将紫鸠宫翻了个底朝天？” 没人注意到，姬彻羽的脚步几不可见地停滞了一下。 “这怎么能一样！”江茕星下意识提高声音，略带慌张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羽姐姐，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慌的，“我，我不跟你一块儿去了，紫鸠宫外见！” 说完她不等梁蔚笙回答，召出小白云，越过围墙径直出去了。 “哎？”梁蔚笙没想到她这么不禁逗。 接着，白影一闪，姬彻羽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也紧随其后离开。 行。 梁蔚笙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往小院继续跑去。 此时蜂拥而来的修仙者们都在往密室的方向汇聚，这种偏僻的犄角旮旯无人注意，他虽然只是炼气期，但小心些应该也不会有事。 梁蔚笙一路顺畅抵达偏僻小院。 虽然只住了没两天，但它看起来还是比别的小院更亲切一点。 一进门，他就喊：“姑娘，阵法已破，我带你离开！” 那女子正坐在廊下，听见他的声音，略带茫然地看过来。 “走，趁着现在四处正乱，是逃跑的好时机！”梁蔚笙道，“你应该并不想呆在这儿？” 女子神情微动。 梁蔚笙见状，继续劝说：“你家里人在哪儿？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还有个哥哥……”女子道，“也是修仙者……” “那我送你去你哥哥那儿！”梁蔚笙伸出手。 女子看着他伸出的掌心，迟疑着将手放上去。 “走了！”梁蔚笙将她拉起来，取出飞行法器，往江茕星和姬彻羽离开的方向飞去。 刚飞出去没多远，前面迎面飞来一个陌生男子，梁蔚笙心中一紧，正欲戒备，却听见身旁的女子惊呼：“哥哥！” 这么巧？ 他在附近的屋顶上停下。 对方也落在不远处。 “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女子眼中骤然爆发出光彩，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 陌生男子笑笑：“没错，我是特意拐到这边来看看你的，你这是要去哪？” 女子不疑有他：“我想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男子笑道，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她身后的梁蔚笙。 “哥哥，我不想再呆在紫鸠宫了，在这儿的每一天都跟等死无异，”女子又往前走了两步，撒娇似的道，“我要离开这儿！” “哦……”男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看向梁蔚笙，“阁下是？” “我就是个路过的，打算顺便救她出去。”梁蔚笙并不想让对方误会，“既然你是她哥哥，那我也就功成身退了，告辞。” 男子颔首。 梁蔚笙转身，打算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刚飞出去几十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他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头。 身后屋顶上，女子背后露出一个森冷刀尖，血从刀刃上滴落，在屋顶瓦片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男子唇角仍然噙着笑意，他猛地抽出自己的刀，失去支撑的女子仰面摔倒在屋顶上，瞪大的双眼凝固成一副茫然的神情。 血很快染红她的前襟。 “你在干什么！”梁蔚笙难以置信地吼道。 男子擦干净自己刀刃上的血迹，居高临下地道：“她已经嫁进紫鸠宫，却还想着离开，甚至勾结外男……不知羞耻。” “她不是你妹妹吗？”梁蔚笙低声道。 男子凉凉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清理门户，与你何干？” 梁蔚笙怒斥：“身为修仙者，竟然比凡人还要迂腐！” 男子双眼一眯，周身爆发出筑基期修仙者的威压：“我还想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帮她逃跑？” “我……”直面筑基期威压，梁蔚笙一时喘不上气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为炼气圆满，离筑基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一步是如此的遥远。 幸好，他的储物戒里还有二哥给他的防御法器，他取出法器打开，周身压力顿时一轻，终于能够顺畅开口讲话：“我跟她没有关系，只是见不得一个妙龄女子在这个鬼地方虚度年华，才好心出手相助罢了！” 男子盯着他手中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防御法器，眼底贪婪之色一闪而过：“此话当真？呵，我不信，你若是对她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又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救她？” 梁蔚笙皱眉，正欲继续解释，对方却突然逼近：“连游蛟老祖的女人也敢动，我这就替尊上杀了你这色胆包天的小贼！” 刀刃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梁蔚笙急急躲开：“我没有！” “下去跟阎王爷解释！” 借着防御法器的掩护，梁蔚笙躲开这一刀，匆匆往江茕星和姬彻羽离开的方向飞去。 他知道只凭自己解决不了这个筑基期修仙者，必须得找援兵才行。 那人以为他是想逃，紧随其后。 炼气期的飞行速度不如筑基期快，时不时就会有几道法术从梁蔚笙身后袭来，又被防御法器抵挡住。 就算伤不了人，那男子仍旧像猫玩弄老鼠似的，不停出手吓唬他。 梁蔚笙头也不回，径直往紫鸠宫外飞，期间从储物戒里取出补充灵力的丹药，不断地往嘴里塞。 飞行法器、防御法器的维持都要消耗灵力，更别说防御法器还在不断替他承受伤害。 他一个炼气期，体内储存不了太多灵力，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见底。 一旦灵力告罄，他必死无疑。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民除害 这是梁蔚笙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筑基。 哪怕是当初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想要变强的欲望。 屋顶上女子最后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无法抹去。 她或许到死也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梁蔚笙咬牙：如果他也是筑基期的话……是不是就能救下她？是不是面对这样毫无理由的杀意也不用拼命逃跑？ 更甚至，他如果再强一点的话，早在那天夜里在小镇上遇到被绑回去的女子时，就能将她救下来，她根本不用再回到这个鬼地方。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补充灵力的丹药耗尽，经脉隐隐作痛，心知自己灵力即将告罄，梁蔚笙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内心的煎熬也在折磨着他。 又是一道火球落在防御法器上，屏障应声而碎，他无力再维持自己的法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 最后的视线中，前方依旧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这段路怎么这么长，看来他还是没能赶到同伴们身边。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梁蔚笙感觉到自己在下坠，终于认命地闭上眼。 可惜，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一问那个姑娘叫什么…… “呵，可算是结束了。”追在后面的男子哼笑一声，握着刀飞来。 正当他准备将其彻底结果，收下法器和储物戒作为战利品时，四周的灵气突然产生剧烈的波动。 怎么回事？ 他皱皱眉，本能感觉到不妙，手里动作却没停，继续往梁蔚笙的脖颈砍去。 结果还没碰到人，法器就被一阵灵力弹开，力道之大将他这个筑基期都弹出去数十米才稳住身形。 男子神情复杂地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猎物，良久憋出一句：“……居然在这种时候筑基？” 疯了。 筑基所吸引来的无数灵气簇拥着梁蔚笙的身体，让他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往下落去。 此时的高度早就摔不死人，而梁蔚笙也因为修炼时的本能将自己的动作变化为盘腿打坐。 人影安然落地，灵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身体。 男子只愣了一会儿，就冷笑着从半空中落下，提着刀继续靠近。 筑基少说也要几个月，人在这种时候最是毫无防备，就算一开始突然汇聚而来的灵气替他挡了一下，可现在还不是任人宰割？ “蠢不可耐。”男子在双目紧闭的梁蔚笙面前站定，高高举起手里的刀—— “叮！” 一声脆响，斜刺里飞来的不明暗器硬生生打偏了刀的轨迹，让男子再次落空。 “谁？”他抬起头，看见两道陌生女子身影飞快逼近。 男子没将两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当即释放出威压，试图将她们俩赶跑。 结果没想到，正往这边飞的小丫头也释放出相同的威压。 对面竟然也是筑基期！ 男子面色微变，但看着近在咫尺的猎物，还是坚定了不轻易离开的决心：“你们想做什么？” 江茕星匆匆落地，看了眼没怎么受伤的梁蔚笙，略微放心，转而看向这个陌生男子：“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姬彻羽紧随其后：“我们只是感觉到这附近灵气强烈变化，好奇来看看，没想到就看见你要对一个正在突破的修仙者下杀手，这等无耻行径，不是君子所为。” 男子听到这番话，见这两人似乎跟这人并不认识，放心几分，随口道：“你们有所不知，此人欺骗我妹妹的感情，甚至试图拐骗她私奔，作恶多端，我这是在为民除害。” 江茕星一听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梁蔚笙说要带那个姑娘一起走，十有八九跟这人撞上了。 她张望一圈，表情古怪地问：“……那你妹妹呢？” 男子也不隐瞒，凛然道：“她有辱门楣，自然已经被我大义灭亲。” 什么？ 江茕星难以置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有辱门楣？” 男子皱起眉：“我亲眼所见，还不算证据？” 姬彻羽按住还要跟他争辩的江茕星，语气凉飕飕的：“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还得给梁蔚笙找个适合的地方突破。” 也是！ 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个连自己的妹妹都能“大义灭亲”的丧心病狂之后，江茕星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把符箓，甩了出去。 符箓化作无数火球，如同一片绵延不绝的火海，将男子笼罩。 “这是什么？”如此大阵仗的法术，根本不是筑基期修仙者用得出来的，男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热浪铺面才开始匆忙躲避。 可惜，他的退路早就被姬彻羽预判到，等待着他的是冰冷无情的剑尖。 不过几个回合，男子就在江茕星和姬彻羽的夹击之下，彻底断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筑基期修仙者能用出如此夸张的法术，失去神采的双眼瞪着天空，死不瞑目的模样意外与他的妹妹如出一辙。 解决了这个男人，江茕星看向一旁。 不论你们打得多么激烈，我自岿然不动的梁蔚笙还在筑基中。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在这种时候突破？”她叉着腰绕着对方转一圈，难以置信地道。 她以为自己在秘境里突破已经是很夸张的了，结果这边还有个打架逃跑的时候突破的。 “可能只是迫不得已。”姬彻羽收起剑，往紫鸠宫的方向看了一走，等到那边尘埃落定，我们想走就难了。” “好。”江茕星答应一声，又看着雕塑似的梁蔚笙犯了难，“可是我们要怎么把这家伙运走？” “这个无妨，我有能容纳多人的飞行法器，”姬彻羽道，“当务之急是在这附近找到一个不会被人打扰又灵气足够充裕的地方，方便他突破。” 江茕星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符合这样的条件，离这儿也不远。” 正好，她本来计划中也要去那里一趟。 姬彻羽没有多问，直接召出一艘船型法器，将梁蔚笙挪到上面：“走，你来带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家 时隔一年。 江茕星再次回到这个偏僻的小山谷。 她站在法器上，看着脚下的景象，一时间感慨万千。 犹记得当初离开这儿时，因为灵脉的冲刷，山谷中寸草不生，外面还守着不少行踪诡秘的黑衣人，危机四伏。 她仓皇逃出山谷，四顾茫然，前途一片迷雾。 没想到只隔了短短一年，此地已经被大片的苍翠覆盖，比原先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了灵脉的滋润，这里的普通植物仿佛也带着灵气，长势极好，从上面看下去，到处都是绿绒绒的一片。 隔了这么久，那些在山谷外徘徊的黑衣人自然也早已消失，四周寂静渺无人烟，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到了。”江茕星看见不远处那片熟悉的瀑布，转头对姬彻羽道。 姬彻羽操控着飞行法器落地，又御剑将梁蔚笙搬出来：“把他安置在哪里？” 江茕星看着双目紧闭的梁蔚笙，视线扫过四周，最后落在瀑布上，提议道：“那边有个山洞，里面曾经有条灵脉，虽然现在灵脉已经消失，但那儿的灵气想必要比外界充裕许多，不如将他安置在那里。” 至于那里曾经死过人这种小事，相信勇敢的梁蔚笙是不会在意的。 姬彻羽自然没有意见。 将梁蔚笙放进瀑布后面的山洞，让他安心闭关修炼，二人又穿过瀑布回到岸边。 姬彻羽打量着这个灵气充裕的偏僻山谷，随口问道：“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江茕星看见被灌木藤蔓掩盖的茅草屋，往那边走去：“不是我找到的，这儿是我师父的洞府。” “你师父？”姬彻羽神情微动。 那不就是石跃人吗？ 他向四周张望，像是想从附近找到石大叔留下的痕迹。 “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山庄吗？就是他要我去那边找人的，可惜没找到。”江茕星满心都是石跃人临终前交代她的事情，没有注意到“羽姐姐”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扒开小路上的杂草，头也不回地问，“他的墓就在这后面，你要来看看吗？” “咳……”姬彻羽清了清嗓子，语调平静如常，“理应过去祭拜一下的。” 一年过去，当初简陋的墓碑也被杂草环绕。 将石跃人的墓前清理干净，江茕星从储物戒里取出自己早在都城就准备好的酒和香烛纸钱，絮絮叨叨地跟对方说起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 不说还真没发现，原来这一年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可惜，你惦记的那个男孩子我没找到，叫姬……什么来着？”她将酒倒进杯子里，“还有你的老朋友周大叔，他已经自废丹田了，给我介绍了另外一个修仙者当老师……” 说到这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师父，这么一看，你交代我的事好像一个都没做到……哦对了，还有，虽然你让我不要去找那个组织，可是他们还是发现我了……幸好我因祸得福，现在已经是筑基期啦。” 江茕星将杯中的酒液缓缓倾倒在墓前，略带得意地歪歪头：“想不到？我只花了一年就突破了。” 石跃人的墓静默着，头顶原本以为已经枯萎的老树长出新的柔嫩枝桠，在微风中缓缓拂动。 她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放下酒杯，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身后没出声的姬彻羽：“羽姐姐，说起来你也是那家山庄主人的亲戚，说不定跟师父要找的那个男孩还有血缘关系呢，他要是见到你，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姬彻羽的视线从墓碑上收回，看向江茕星：“那就由我替那个孩子给这位前辈磕个头。” 不等江茕星阻拦，他走上前，干脆利落地给石跃人磕了三个头。 磕完，姬彻羽凝视着墓碑上“石跃人”三个字，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羽姐姐……”江茕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出声。 虽然不知缘由，但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好。 实际上，自从在紫鸠宫的密室里相遇之后，她一直觉得对方的情绪不对劲。 想起密室里蚍蜉撼树般的那一幕，江茕星意识到，她的羽姐姐可能背负着十分沉重的东西。 果然，她就知道不可能有女孩子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地给一个不知道大了自己几百岁的老头子当妾。 必定是另有缘由的。 江茕星刚想开口，突然意识到不妥，暗暗下定决心，除非对方主动提起，否则她绝不多问。 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欲，就要硬生生掀开别人的伤疤呢？ “羽姐姐，我们去把前面的茅屋收拾一下，免得晚上没地方住。”她故作轻松地凑过去，拉住姬彻羽的胳膊晃了晃。 “好。”姬彻羽没再看墓碑，跟着她往回走去。 “也不知道梁蔚笙那家伙筑基要多久，我们恐怕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还得在附近设个防御阵法……”江茕星滔滔不绝，“我对阵法不太擅长，羽姐姐，你可得帮我。” “好。” 江茕星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又道：“希望他能在一年内筑基成功，否则我可就不等他了。” 姬彻羽像是刚想起什么，低头看她：“说起来，你们俩是要去哪儿？怎么会出现在紫鸠宫？” “我们本来是打算去澹言书院的，正好路过附近，那家伙试图英雄救美，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江茕星摊手。 “你们打算去参加澹言书院的入学试炼？” “嗯。”江茕星点点头，“下一次试炼就在明年九月——羽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你不是要杀那个游蛟老祖么，等去澹言书院学到更厉害的法术，再回来杀他不是更好？” “我……”姬彻羽却陷入迟疑。 “还早呢，不急，你慢慢考虑。”江茕星不想为难对方，转而从储物戒里掏出扫帚簸箕等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山谷里打扫干净，来！” “如果我最后决定不跟你们一起去，你会怪我吗？”姬彻羽接过她递来的扫帚，问道。 “不会啊，”江茕星抬眼，目光清亮澄澈，“我知道羽姐姐有很多秘密，你不愿意提起，证明它们并不是能够诉诸于口的事情，独自背负这些已经足够艰难，我身为朋友又怎么能再给你增加额外的负担？” “茕星……”姬彻羽神情微动。 “所以——”江茕星抄起扫帚，“这件事还早的很呢，咱们先来打扫卫生！”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试炼规则 “这您就问对人了！”一说到试炼大会的具体规则，丙二顿时来了精神，利索地开口介绍，“澹言书院每十年招收一批新人——不过这回推迟了三年，原因不明。只要筑基期以上修为的修仙者，皆可报名参加，七月开始报名，九月开始试炼，每次只收一百人，往年却至少数万人报名，可谓是竞争激烈……” 数万人报名，只能进前一百人…… 江茕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录取概率，眼前一黑。 身边丙二还在继续：“另外，在前百名中，书院还会取前三名作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有什么区别吗？”梁蔚笙捡了颗花生仁丢进嘴里。 “自然，内门弟子跟普通弟子最大的区别就是可以直接拜书院中的前辈为师。”丙二道，“根据以往的消息推测，这些前辈至少是元婴期。” “那其他没有拜师的弟子怎么办？自学吗？”江茕星刚回过神就听见这一句，不由得皱眉。 “非也，就跟凡界书院一样，每个科目会有专门的师长负责教学，百人一起上课。”丙二说着补充了一句，“没到前三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在书院里如果表现特别优秀，以后也有可能被前辈看中收为弟子。” 梁蔚笙干笑两声，道：“先不说这些入学以后的事情，试炼大会是怎么个流程？” 丙二拱手：“是小人扯远了……试炼大会被分为三轮，每次比试的考题都是保密的，只知道第一轮主要针对心境，第二轮考的是修为和实力，第三轮则是三观品行……” 江茕星一边听，一边艰难地回忆原剧情。 时隔久远，她当时看书又是走马观花，实在是记不清具体内容了，只记得书中作者用不少笔墨描绘了男主考入书院的这段剧情——然而完全没说具体是怎么考的，一直在描写男主在试炼开始前如何勾搭妹子和招揽小弟，构造自己的势力雏形。等到进了试炼，男主王霸之气一放，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三关顺顺当当就过去了。 毫无参考价值。 丙二还在继续：“试炼地点是在芥子之中，但为表公平公正，三轮试炼均可在湖边直接观看——每次都有不少修仙者慕名前来观摩，是咱们镇子最热闹的时候。” “这个我知道，”梁蔚笙表示自己小时候就来看过，“有的修仙者表现那叫一个丢人……” 丙二笑道：“是啊，三轮试炼之间会有休息时间，不少表现不佳的修仙者听到旁人对自己的评价，很容易受到影响，在后面的比试中表现得更加糟糕……” 江茕星忽然想起什么，出声：“是不是还会有赌局？” 丙二嘿嘿一笑：“这个嘛，书院是不允许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您懂的。” 说话间，小二将他们点的菜端上来了，梁蔚笙又问了几个问题，买了份地图，凑足一颗灵珠的价钱。 做成一笔大生意，丙二拿着灵珠欢天喜地地离开。 江茕星将桌子清理出来，将地图打开。 地图打开足有整整一张桌子那么大，以工笔画法细细描绘了整个镇子及其周边的详细情况，她本来还觉得一两银子太贵，现在才发现人家赚的也是辛苦钱。 “啊，这个镇子上有小型的修仙者集市，我们待会儿去这条街看看，正好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出租的院子。”江茕星指着地图道。 “你要租院子住？”梁蔚笙抬头，“为什么？” “便宜啊！”江茕星理直气壮，“我们要在这儿呆三年呢，天天住客栈怎么住得起？” 是吗？ 富家公子表示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梁家的铺子也在那条街上，我们可以直接让他们给我们安排住处。”梁蔚笙道。 江茕星嘲讽他：“别忘了，你现在不是梁家人，零花钱早断了，还是赶紧想办法自己挣钱。” 梁蔚笙如遭雷击。 没错，他现在不是梁家人了……如今吃穿住都要钱，就算把第一个去掉，也并不会节约多少，他身上所剩无几的灵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减少，直至彻底消失。 娇生惯养十几年的梁七公子，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再不想办法挣钱，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吃完饭，二人来到两条街外修仙者聚集的集市。 即便今年的试炼后延了，集市上依旧十分热闹，而且由于澹言书院只招筑基期以上的修仙者，这边摊位上提供的商品也大多是筑基期以上才能用的高端货。 江茕星饶有兴致地往前晃悠，跟身边畏畏缩缩的梁蔚笙形成鲜明的对比。 走出去几步，她才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你干嘛像个姑娘似的扭捏？” 梁蔚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手帕挡着脸，低声道：“这边梁家铺子的管事认识我，不想被他看见。” 江茕星：“……” 她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个茶楼，指着那边对他道：“你先去茶楼等我，等我租到合适的院子去找你。” “这怎么好意思。”梁蔚笙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脚却已经不自觉地往那边走去。 “你在我旁边只会让人觉得可疑，还是不要耽误我的正事了。”不耐烦等这家伙一步三挪，江茕星一把将他推进茶楼，呼出一口气来。 总算是把这个累赘解决了。 待会儿她还得去一趟梁家铺子，要是带着这货，到时候他在门口哭哭啼啼地不肯进怎么办？ 太丢人了。 往前走了没几步，视野中出现一家店铺，门口巨大的“梁”字旗帜迎风招展。 到了。 江茕星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往那边走去。 一进门，便有人迎上来：“客人需要点什么？” 江茕星掏出临行前梁二公子交给她的信物：“我是来取东西的。” 那伙计接过信物：“请客人稍待片刻。” 片刻，掌柜亲自从里间迎出来：“是符师大人？您可算来了，二公子吩咐我们准备的东西已经备好，请随我来。” 江茕星接过信物收好，微微颔首，跟着对方往店铺后面走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横刀夺爱 另一边。 梁蔚笙踏入茶楼，如释重负地将遮挡在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 “客官喝点什么？”小二迎上前来。 梁蔚笙正准备点一壶以前常喝的，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囊中羞涩，改口选了个便宜的，也不舍得要包间了，在大厅角落里找了个桌子坐下。 坐下才发现，这茶楼里竟然还有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不算稀奇，但这澹言镇的说书先生明显比别处的胆子大，明明是个凡人，说的却是修仙者的八卦。 “……话说这东方仙子见到霍家小少爷时，正是……” 梁蔚笙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讲的是如今修仙界筑基期第一美人东方月泠的绯闻，不由唏嘘。 当今修仙界多少傻小子拜倒在这位美人的石榴裙下，连她都敢编排，也不怕路过的修仙者把他一刀砍了。 真是用生命在说书啊。 果然如梁蔚笙所预料，小二刚送来他点的茶，旁边一桌客人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放屁！东方仙子怎么可能看上那个什么霍野！我在修仙界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说书先生丝毫不怵，挽起袖子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拍在桌上：“我可是铄金的人！你这是在怀疑我们消息的真实性？” 又是铄金？ 梁蔚笙皱了下眉，看过去。 他十年前来看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过这么个组织，怎么今年再来，倒是哪哪都能遇到。 也不知道铄金到底什么来头，那个修仙者的气势竟然弱了下去，顿了顿才道：“你们不是只在澹言镇吗？外面的消息也能知道？” “我们头领的目标，自然不只是区区一个澹言镇。”说书先生将令牌重新系回腰间，骄傲道。 梁蔚笙摸摸下巴，顿时对这个名为“铄金”的组织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 这边梁蔚笙还在茶楼听八卦，那头的江茕星已经从梁家铺子里出来了。 她卖掉绘制好的符箓，又将梁二公子给她准备的画符材料收好，瞬间富有起来。 临走前，掌柜送她到门口，期期艾艾地问：“七公子怎么没来……他……现在如何？” 透过掌柜，江茕星仿佛看见了像母亲操心远行游子一般操心弟弟的梁二公子。 “他挺好的，前不久刚刚筑基，现在正在前面那家茶楼喝茶呢。”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把对方卖了个干净。 “啊……”掌柜十分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七公子终于筑基了！ 他这就去给二公子汇报这个好消息！ “符师大人，你们在此地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掌柜最后道。 “好，多谢。” 话是这么说，但江茕星并没有开口让对方帮忙解决住处。 虽然她知道只要一提，对方一定会安排最好的地方给他们住，但她不想欠梁家太多人情。 江茕星转身离去。 骤然暴富，她逛起街来顿时有了底气，之前在小山谷时以为很快就要进入试炼，废寝忘食地画了一大堆的符箓，没想到如今暂时用不上，索性全都卖给了梁家，换来的下品灵石足足有几千颗。 掌柜给她将其中一大半换成了上品灵石，才堪堪将它们全都塞进储物戒里。 如今，她打算买几件法衣，免得再发生以前一打架衣服就全是窟窿的惨剧。 她看向街边的店铺。 修仙界的女修法衣极美，款式各不相同，功能也各有所长。 江茕星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这件也想要，那件也好看。 待到一问价格，飘在空中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果然就算是在修仙界，也是女人的钱最好赚。 最后她挑了一套有避尘和防御功能的浅蓝色齐腰百迭裙：“就这套。” 这套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中规中矩，价格也不算太夸张，尚且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个跋扈的声音：“我也看中了这套，多少灵石？” 这家法衣铺子的掌柜是个年轻女修，闻言露出为难的表情：“抱歉，这款法衣只有一套了，您要不看看别的？” 江茕星神色看不出喜怒，转头看过去。 “我出双倍！”站在她身后的是个样貌平平的陌生女修，神情倒是十分嚣张，对上江茕星的目光，挑衅似的扬起下巴。 江茕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人，不过一套衣服而已，有冤大头愿意出双倍的钱，她也不好挡老板财路不是？ 她随手指了一件旁边的法衣：“那件让给她，我要这个。” 掌柜显然松了口气：“好，这件价格也是一样的……” 她话还没说完，那陌生女修再次开口：“这件我也要了！” 江茕星皱了下眉，再次扭头。 看见她的神情变化，那陌生女修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剧情……怎么这么眼熟呢…… 江茕星看着挑衅得毫不掩饰的女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修仙小说的经典桥段——当街抢宝。 都说是经典桥段了，原剧情里自然也有类似剧情，当时男主看中一件宝贝，正欲买下，却被一个妹子横刀夺爱。那姑娘虽然嚣张跋扈，颜值却很高，后续结果自然是两个人滚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江茕星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修的脸。 唉。 她收回视线，取出两颗上品灵石，往掌柜手里一塞：“钱货两讫，这衣服归我了。” 陌生女修没想到她竟然不搭理自己，怒道：“都说了我出双倍，你听不见啊？” 说着，她一巴掌冲江茕星甩来。 虽然此人挑衅十分低级，江茕星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愣了一下，正准备躲开，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开。 陌生女修的巴掌被人拦在半空。 没等江茕星看清是谁拉开了自己，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后续发生了——那女修一巴掌打空，连个犹豫都没有，“唰”地往地上一躺，扯着嗓子喊：“打人啦！打人啦！这里有个人仗着自己修为高欺负人啊！” “什么……”江茕星难以置信。 闹了半天，这家伙挑衅是为了碰瓷？ 第一百二十三章 碰瓷 以为遇到了俗套的当街夺宝剧情的江茕星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几乎是瞬息间，这家小店的门口聚拢来好几个陌生修仙者，有男有女，口径一致地指责：“太过分了！” “莫不是来考书院的？如此人品，一定考不上。” “还不快给人道歉？” 江茕星一时间啼笑皆非：“我道歉？” “不然还有谁？”躺在地上的女修口吻嚣张，“是你打的人，大家都看见了！” 堵在店门口的人纷纷附和。 江茕星顿时有种自己遇到了地痞流氓的荒谬感，当即转向掌柜：“你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那年轻的掌柜却支支吾吾，目光游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江茕星明白了。 这群碰瓷的估计早已是惯犯，掌柜还要在这边开店，哪里吃得消这群人日日上门骚扰，只能忍气吞声。 “我看到了。”江茕星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少年音。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声音莫名地耳熟，下意识转头去看。 这个少年大约十五岁上下，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衣，长发梳成一个高马尾，露出精致的五官，眉眼堪称秀美，灵动又疏离。 冷不防见到这么个肤白貌美的少年，江茕星不禁多看了两眼。 模样有点眼熟，但她确信不认识这个少年，否则不可能不记得。 光看脸……不像是会助人为乐的性格。 但先前将她从那碰瓷女修手底下拉开的应该就是他。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江茕星还没说话，躺在地上的女修不服地嚷嚷：“你看见什么了？我看你俩就是一伙的！专门欺负我们这些修为低的！” “我看见你想打她没打到，自己摔了。”少年语调平平，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你说看见就是真的了？”围观群众嚷嚷道，“我还说我看见你们俩合伙一起打人呢！” “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躺在地上的女修得意一笑：“看你打扮，是从外地来考澹言书院的？我劝你还是乖乖掏灵石补偿我，否则事情闹到铄金那边，等试炼开始了，全澹言镇都会知道你曾经当街打人，就算考上，书院也不会要你这种人！” “铄金连这种谣言都信？”江茕星顿时对这个组织的消息质量产生怀疑。 “什么谣言，我们都是人证！”堵在门口的修仙者振振有词。 啧。 江茕星眯起双眼。 就在她考虑应该用哪种武力收拾对方时，站在旁边的少年动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法器：“刚刚的画面我记录在了留影石里，你们若是坚持己见，不如一起看看？” 躺在地上的女修凝固了。 “哪，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没事开什么留影石？”店门外一个人大声提出质疑。 “巧合而已，你们想看吗？若是其中影像与你们所说不符，你们打算掏多少灵石补偿我们？”少年把玩着灵石，语带威胁。 “凭什么……”地上的女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门口的那几个同伙七手八脚地拽起来，逃之夭夭。 “就这么跑了？”江茕星挑眉。 身边的少年却道：“算了，没必要招惹这些市井无赖，免得粘上甩不掉，待会儿将这件事告知澹言书院，有人以书院的试炼作为要挟，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说得也是。 江茕星接过店主给她包好的法衣——是她一开始挑中的那件浅蓝色，往外走去：“这次真的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录了留影石，不知道还要跟他们纠缠多久。” 少年的唇角微微扬起几分弧度：“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人。” 他这一笑，恰似枝头花苞绽放，江茕星心中一动，一句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我总觉得你长得有点眼熟……” 一出口她立马后悔了：等等，这听起来也太像搭讪了！ 幸好对方似乎没觉得不对，只是垂眼看了看她：“我叫姬彻羽。” 姬彻羽？名字也很耳熟。 江茕星陷入回忆，突然想起什么，大惊：“是你！” 姬彻羽疑惑。 江茕星：“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石跃人的大叔？” 没想到啊没想到，石大叔临终前交代她找的那个少年，竟然会在这儿遇到！ 少年姬彻羽显然也很惊讶，二人三言两语交流了彼此的信息，关系迅速拉进，得知石跃人已经去世时，他淡淡唏嘘。 “石大叔对我很好，可惜我最后没能陪在他身边。” 江茕星看着挺拔如小白杨的少年，欣慰道：“没关系，看见你如今过得还不错，石大叔也会放心啦。” 姬彻羽垂眸道：“我本来想投奔亲戚，没想到他们已经……只好孤身一人闯荡至今。” 想起那破败山庄的荒凉模样，江茕星无法想象对方当时满怀希望看见那一幕时会是什么心情，当即义不容辞地道：“师父他临终前让我找到你，没想到如今在这儿碰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姬彻羽垂眼看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小丫头，竟然口出狂言说要照顾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嗯。”他敛起眼底笑意，郑重点头。 经过那群碰瓷修仙者搅局，江茕星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她带着姬彻羽往茶楼走去，路上道：“你也是来报名考澹言书院的？听说今年的试炼取消，改到三年后了，我们打算在这儿找个小院住下，你呢？” 姬彻羽眼也不眨地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太好了！ 江茕星一拍手：“那咱们不如一块儿住！人多热闹！” “茕星！”梁蔚笙从茶楼里踉跄着出来，不知为何脸色有些苍白，“你租到院子了？” “还没呢，怎么了？”江茕星看了眼他身后的茶楼。 挺热闹的，不知道为什么梁蔚笙一脸受到了很大惊吓的表情。 梁蔚笙捂着心口，沧桑摆手：“听了一些有关筑基期修仙者的八卦，现在感觉前方一片灰暗。” 江茕星一头雾水，却听见身边的姬彻羽笑了一声：“不必太过在意，那些说书先生总是会夸大其词。” “哦，你怂了。”江茕星一针见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试炼将至 江茕星的话出口，本以为会招来对方的跳脚，没想到，梁蔚笙却完全没有炸毛的意思，依然沉浸在沮丧的情绪中。 他叹息道：“就算有所夸大，早就进入筑基期的修仙者实力还是比我们这些刚突破的厉害得多，这回试炼推迟三年，对咱们来说其实是好事——我对自己的实力有数，如果就这么下场，我一定拿不到入学名额。” “没事，咱们可以闭关三年，不怕没有进步。”江茕星不怎么走心地安慰他一句，而后对姬彻羽介绍道，“这位是梁家七公子梁蔚笙。” “我现在不是七公子了……” 梁蔚笙苦着脸说完，这才发现江茕星身边多了一个陌生少年，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对方，眼神微妙。 姬彻羽像是没看见似的，神情平静地行礼：“在下姬彻羽。” 梁蔚笙回了个礼，扭头开始揶揄江茕星：“小丫头，你出去一趟怎么还捡了个姘头回来？” 这可是件稀奇事。 “龌龊！”江茕星抬脚踹中他的小腿。 “是长辈介绍我们认识的。”姬彻羽道。 江茕星刚准备点头，突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困惑地瞅了眼对方，却发现少年一脸坦荡，似乎完全没觉得这句话有歧义。 算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听见这话，梁蔚笙笑得乐不可支，显然想歪的不止她一个。 对上姬彻羽不明所以的目光，江茕星没办法解释，只好岔开话题说正事：“我们先去租院子，要住三年呢，可不能太差。” “好，如果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住，可以找个大些的。”梁蔚笙笑够了，正色道。 江茕星摊开地图看了一眼，顺着地图的指引往前方走去，口中不忘挖苦梁蔚笙：“还找个大的……你钱够吗？” “我可以赚！别小看你七公子行不行？” “那咱们不妨租个带后花园的……” “呵呵那就不必了，你也要考虑到姬道友有没有这个钱，对不对？” “无妨，家父留给我不少灵石。” “啊这……” 夕阳渐沉，一行三人慢悠悠地沿着小镇不算宽阔的街道往前走，说话声逐渐远去。 …… 三年转瞬即逝。 今年澹言书院的试炼大会如约开启，七月初一，开放报名的第一天，江茕星起了个大早。 为了保证修炼环境不被外人打搅，他们在澹言镇的外围找了一处清净的小院子，除了离书院较远，没有任何缺点。 “彻羽哥？七公子？”十五岁的少女身形逐渐抽条，穿着一身轻薄法衣，褪去孩子气的面容清冷，带着不染凡尘的仙气。 可惜，一开口就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 见那两间房的房门紧闭，毫无动静，江茕星毫不气馁，直接上前拍门：“快起来！今天我们要去报名呢！等了三年，就等这一天，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吱呀——” 敲到一半，隔壁房门先开了。 江茕星停下动作，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彻羽哥。” “早。”姬彻羽淡淡一笑。 三年过去，他的身高又窜了一截，哪怕江茕星在努力长高，也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身高差不减反增的悲惨事实。 长大的姬彻羽看起来沉稳不少，因为身高窜得太快导致他身材看起来还有些单薄，却丝毫不影响附近不明真相的小姑娘被其美色所惑，只是碍于其高冷性格只敢远观。 唯有江茕星和梁蔚笙知道这家伙伪装在一本正经下的真实性格其实跟那些小姑娘想象中的高冷公子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江茕星又坚持不懈地敲了一阵，终于将梁蔚笙这个懒鬼从房间里敲了出来。 明明已经是筑基期的梁蔚笙打着哈欠拉开房门，一看就是偷懒睡觉没有修炼：“这才什么时辰？鸡都没叫呢……” 他抬眼一扫，冲院子里的姬彻羽抬抬下巴：“你看，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要练一个时辰的剑，我再睡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再叫我。” “哎——”江茕星一脚踩住门槛，不让他关门，“今天要去报名，晚点人多了肯定要排队，报完名你再回来睡不行吗？” “茕星道友，女侠！”梁蔚笙一脸绝望地道，“今天才第一天，报名期足足有两个月！为什么非得今天去啊？” “少废话，就说你去不去！”江茕星强硬道。 “不去！”梁蔚笙抵着房门坚定回答。 好。 江茕星抬起卡在门槛上的脚，毫不留恋地转身，抵在房门上的梁蔚笙没来得及收力，房门轰然闭合，夹住他的手指。 在梁蔚笙的惨叫声中，江茕星对姬彻羽道：“走，我们去，不管他。” “好。” 澹言书院的招生试炼大会即将开始，整个修仙界的筑基期修仙者都汇拢而来，澹言镇比往年热闹了不是一星半点。 一出门，江茕星就感觉到了这种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感觉比过年还热闹。”她对姬彻羽道。 每次书院招人，光是前来参加试炼的就多达数万人，更别说还有陪考的亲朋好友以及凑热闹的围观群众。澹言镇只是个小镇，容纳不了这么多游客，有的商家特意炼制了许多住宅类法器提供出租。 眼下虽然才七月，离试炼开始还有两个月，大大小小的各色庭院已经铺满小镇周围乃至半空。 江茕星他们租住的偏僻小院顿时变成了市中心。 此时天色尚早，街道上的行人还不算多，二人穿过小镇的街道，往小镇另一边的澹言书院走去。 还没走到，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马嘶，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江茕星下意识抬头，看见头顶飞过一辆由八匹马形灵兽拖着的大车，车壁阵法流转闪闪发光，轻纱拂动，马车飞过，洒下片片花瓣，香气久久不散。 “哇……”她注视着那辆车飞过。 姬彻羽看向她：“喜欢？” 江茕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像没听清他说的话，喃喃道：“这么笨重的飞行法器，得花多少灵石啊……” 姬彻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报名 二人来到镇外，浮空岛依旧高悬湖上，岸边巨石下，迎客亭附近格外热闹。 “没想到这么早就有这么多人来报名了。”江茕星赶紧拉着姬彻羽排到队伍末尾。 “也不全是来参加试炼的，”姬彻羽道，“你看亭子旁边站着的那几个，是铄金的人。” “他们来干嘛？”江茕星撇撇嘴。 铄金这个地头蛇一样的组织，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凡人和炼气期，实力低微，势力却不容小觑。 “应该是记录今年报名的都有哪些修仙者。”姬彻羽道。 说话间，天空中传来一阵动静，刚刚看见的飞行马车从浮岛的另一边绕过来，缓缓落地。 江茕星盯着那边看：这飞行法器怎么比他们走路的还慢？莫非迷路了？ 马车停稳后，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愤愤掀开帘子：“真是岂有此理，本少主也要跟他们一样报名？” “嘁，”排队的人群里响起一声轻嗤，“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玉龙宫宫主的儿子。” 玉龙宫？ 江茕星有点印象，好像是个大宗门，原书剧情里，男主有个后宫就是他们那的。 那人声音很小，自称少主的少年却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剑：“谁在说话？” “是我，怎么，少主大人难不成还想揍人吗？”刚刚说话的人再次开口，声音抬高几分，吸引众人的视线。 这青年作儒生打扮，眼睛狭长，摇着一把羽扇，笑起来活脱脱是个狐狸。 “原来是你啊，”少年轻蔑地笑了一声，“无门无派的散修就是没教养，我龙蕴不跟你计较。” 二人斗嘴时，旁边的围观群众也在窃窃私语。 “早就听说龙少主跟公孙遇不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公孙遇怎么说也是成名多年的散修了，怎么还跟个孩子计较？” “据说他俩曾经在拍卖会相中了同一件宝物，龙少主财大气粗，高价买下，从此就被公孙遇视作眼中钉……”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八卦的江茕星恍然大悟。 “我呸，”很快有人反驳，“拍卖会那次是龙蕴故意抢公孙道友看中的东西，就是因为东方仙子曾经对公孙道友笑了一下，龙蕴嫉妒！” 东方仙子？ 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就在江茕星回忆到底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人惊呼：“你说的莫非是如今的第一美人东方月泠？” “正是！东方月泠是玉龙宫宫主的嫡传弟子，可以说从小跟龙蕴一起长大，如今见她对别的男子示好，龙蕴自然嫉恨交加。”说话的这个怕不是公孙遇的脑残粉，想方设法地黑龙蕴。 哦想起来了！ 江茕星恍然：没错，书里男主霍野在玉龙宫的相好就是这个东方月泠！ 原本以为早已遗忘的剧情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龙蕴这个人物也愈发鲜明起来：剧情中，东方月泠有一个纨绔的弟弟，得知她跟霍野在一起后，频频挑衅，上窜下跳，最后被霍野打脸，灰溜溜地下线了。 总而言之，是个恶毒炮灰的角色。 这头围观群众叽叽喳喳，那边龙蕴和公孙遇二人也没闲着。 “这样，龙少主，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公孙遇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什么赌？”龙蕴狐疑地瞅着他。 公孙遇不紧不慢地晃着手里的扇子：“怎么，面对我这个散修，少主还要知道赌什么才敢答应吗？” “哈！”到底还是年纪小，龙蕴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道，“行啊，我答应——你说，赌什么。” 看到这儿，江茕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该提防这个恶毒炮灰，现在看来，这么傻的孩子，怕不是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简单，我们就赌这次试炼谁能进前三，被收入内门，如何？”公孙遇抬起扇子，直指湖上浮空岛。 “没问题。”龙蕴扬起下巴，“你要是输了，就给我驾一年马车！” “可以，”公孙遇的笑容变深，“不过，要是你输了的话……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龙蕴斜着眼看他。 “还没想好，你记着就行。” “切！”龙蕴高傲道，“我不可能输。” 公孙遇晃着扇子：“年轻人话别说这么满——书院的人可算来了，先报名。”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一道人影从浮空岛上飘然而下，落入迎客亭。 早已排成长龙的队伍顿时躁动起来。 江茕星暗暗叹息。 在她觉得只要能得到前百名的入学名额就心满意足的时候，别人都已经在惦记前三名的内门份额了。 唏嘘。 …… 等到江茕星和姬彻羽报完名，天色已经大亮。 梁蔚笙终于打着哈欠出现在湖边。 “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江茕星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修仙者。 一个筑基期的修仙者。 竟然能困成这样？ 梁蔚笙晃晃手指：“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我要赚钱的。” “……”江茕星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我这个小孩子赚得比你多。” 梁蔚笙语塞。 姬彻羽看着有增无减的队伍，问：“你不报名吗？再不去排队又得多等几个时辰。” 梁蔚笙抄着手：“不，我今天只是来观望一下都有哪些人。” 江茕星冲迎客亭边站着的那几个低阶修仙者抬抬下巴：“铄金的人在记录呢，直接买他们的消息不就行了？” 梁蔚笙却高深莫测地摆摆手，也不解释，只是道：“你们先回去，我再看看。” 这三年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小院里，却并不是十分清楚彼此在忙些什么，毕竟大家修炼的时间各不相同，很难凑到一起去。 见状江茕星也没再多问，和姬彻羽回到镇子上。 路上明显多了许多陌生的年轻修仙者，个一群，都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同一个门派的弟子。 江茕星好奇：“澹言书院招人，怎么连别的宗门的弟子也来了？” “书院试炼只看实力，并不要求弟子脱离原宗门。”姬彻羽解释道，“毕竟它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个门派，只是书院而已。” “那岂不是帮别的宗门培养弟子？”江茕星想起澹言书院闻名整个修仙界的藏书阁。 “当初那位前辈开放藏书阁时，可能就是希望天下所有修仙者都能学到。”姬彻羽说着，突然对上前方一个修仙者的目光，脚步微顿。 “……彻羽？是你？”那青年激动地向前一步，“你都这么大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知己知彼 三人在霍野的带领下来到正厅。 霍家的侍女果然都训练有素，果盘点心和热腾腾的茶水已经准备好。 霍野亲自为三人斟茶，笑道：“茕星也是来参加试炼大会的？” “是的。”江茕星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叫江茕星，你可以叫我江道友，霍道友。” 霍野笑容不变，从善如流：“好的，江道友。” 他又转而看向卫家兄妹：“我刚见到二位时，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澹言书院还有这么年轻的修仙者。” “我们是从小在书院长大的，不是正式弟子，”卫金风早已习惯对外人解释这件事，“我们也要报名参加这一次的试炼大会，过了之后才能算得上是澹言书院的弟子。” “原来如此。”霍野恍然。 卫玉露腼腆地笑笑：“本来我们还以为要再等十年呢，没想到这回的试炼推迟了三年，我们正好在这三年里筑基了。” “连你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推迟吗？”江茕星问。 卫家兄妹齐刷刷摇头。 霍野笑道：“这不是巧了吗，我三年前本来打算来报名，结果意外陷在一个秘境里差点出不来。好不容易出来之后，还以为这回试炼一定错过了，没想到一打听，竟然刚好推迟了。” “运气真好。”江茕星喝了口灵气浓郁的茶水，随口感叹。 霍野挑眉：“你还别说，我这个人运气一向特别好，一般要碰运气的事情从来没输过。” 江茕星：“……” 可不是么，你是这个故事的男主，哪怕在路上摔个跤脸着地也能啃到灵石宝物，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你运气更好的人了。 酸到变形。 不过，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趁着霍野跟卫家兄妹聊天的空隙，江茕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妙的猜想——试炼大会毫无理由地延迟三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意识要强行按照原剧情剧情来？为了身陷秘境暂时无法脱身的男主霍野，它宁可强行拖延三年，也要让男主赶上这一场试炼大会。 毕竟男主进入澹言书院，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点。 想到这里，江茕星背上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不不不。 她晃晃脑袋，试图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丢出去：不可能的，如果这个世界的意识真的这么活跃，她这个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偷渡客怎么可能至今还活蹦乱跳的？ 江茕星将这个可能性强行按到心底，不再细思。 …… 从霍野住处离开时，天色已经不早，江茕星与卫家兄妹道别，正准备回家，却在半路收到了梁蔚笙的传讯。 今日澹言书院的报名结束，铄金的人整理名单发现有好几位修仙界的新秀都来了，从今晚开始每天他们的说书先生都会讲有关他们的八卦，或许还会夹杂着一些情报，例如灵根功法擅用的招式法器之类的。 当然，想听掏钱。 梁蔚笙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听。 江茕星想了想，正所谓知己知彼，自然是要去的。 她回复对方给自己留个位置，转道往茶馆走去。 抵达茶馆时，梁蔚笙和姬彻羽已经都到了，茶馆里人满为患，显然抱着跟江茕星一样心思的人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说书先生正说到有筑基期第一美人之称的东方月泠。 “……诸位有所不知，这位东方仙子，并不是跟玉龙宫少主一道来的，她与霍家小少爷霍野交往甚密，如今二人更是携手一同来到书院报名……” 梁蔚笙一边嗑瓜子，一边低声道：“你们见过这位东方仙子吗？好看不？” “见过，还行。”江茕星随口回答。 梁蔚笙不气馁，屁股往前蹭了蹭：“形容一下，她大概什么样。” “带着面纱，性子好像挺清冷的，打扮得有点像羽姐姐——不过羽姐姐比她好看。”江茕星道。 姬彻羽正端起杯子喝茶，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呛到：“咳咳！” 江茕星不明所以，看他一眼：“没事？慢点喝。” “没事，”姬彻羽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说的那个羽姐姐是什么人？” 梁蔚笙抢答：“是个大美人！虽然我们遇到羽姑娘那会儿她年纪还小，但是已经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之一了！” 姬彻羽：“……” 他没接话，执着地看向江茕星，像是想听她说。 “我跟羽姐姐是在都城外的废弃山庄认识的，你们说不定还是亲戚关系呢。”说到这里江茕星托腮感叹，“要不是我师父嘱咐我去山庄找你，我恐怕就不会认识羽姐姐，彻羽哥，多亏了你啊！” 姬彻羽不知该作何表情，慢慢道：“你跟她似乎很亲近。” “那当然！”江茕星不假思索地点头。 姬彻羽不禁有点酸：就算在一个小院同住三年，江茕星也没有像跟“羽姐姐”那样亲近自己。 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 三人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年轻女修端着茶壶袅袅婷婷地走近，像是要从他们桌旁边走过去。 “哎呀！”不知怎么的，那女修手里的茶壶突然朝着姬彻羽的方向倾倒。 姬彻羽身形一闪，转眼站到了桌边。 茶壶里的水泼在凳子上，转瞬将木凳浸湿一片暗色。 “对不起……”捧着茶壶的女修蹙眉，看向姬彻羽，“道友，我不是故意的。” 她模样不算顶好，打扮得却很漂亮，一蹙眉倒也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 姬彻羽眉头微皱。 他分明看见此人就是故意的。 她有什么目的？ 坐在另一边的江茕星一眼看穿女修的碰瓷行为，饶有兴致地看戏。 见姬彻羽不接话，女修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这位道友，我赔偿你灵石？” “不必，你没泼到我，”姬彻羽说着，在桌子另一边的空位上坐下，“把凳子擦干净就走。” 女修笑容凝固，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他居然让自己擦凳子？ 是，她确实拿着手帕，可是那是为了给他擦衣服才准备的！谁知道这家伙闪得居然这么快！ 而且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听墙角 江茕星看不过眼，开口打圆场：“哈哈，他就是开个玩笑……不过是几滴水而已，天气这么热，很快就干了，姑娘你先走，没事。” 捧着茶壶的女修脸色青白交加地走了。 姬彻羽却不太高兴：“她就是一个碰瓷的，你对她这么温柔做什么？” 江茕星：“……” 闻言一直没出声的梁蔚笙终于发出一串再也憋不住的笑声：“兄弟，你是还没开窍吗？那女修分明是打算趁此机会跟你认识，你倒好，三言两语将人的心思给扑灭了。” 姬彻羽却没什么表情，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看她分明是想借机占我便宜。” 梁蔚笙无言以对，只好朝他拱拱手。 台上。 说书先生关于东方仙子的八卦还没讲完，突然从门外飞来一根羽箭，直直钉在说书先生面前的桌案上，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羽箭绽开，将说书先生的桌案炸得支离破碎，误伤了附近好几个客人和小二。 在满茶楼闹成一团的惊呼和惨叫声中，一道嚣张的华服身影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是谁在背后编排我师姐？活得不耐烦了？” 他身后的玉龙宫弟子鱼贯而入，高声道：“玉龙宫办事，无关者速速离开！” 一边说，一边开始砸茶楼里的桌椅板凳。 掌柜的从后面冲出来，大喊道：“这里是铄金的地盘，你们欺人太甚！” “我管你什么铄金还是铄银，”龙蕴手执弓箭，堵在茶馆门口，“只要你说到玉龙宫的头上，就是找死！” 江茕星他们的位置靠里，来不及往外跑，被打砸的玉龙宫弟子堵在茶馆里，想走都走不了。 他们都是修仙者，倒也不是打不过这群人，不过眼下明显是被说书先生编排的苦主找上门来了，众人无意跟玉龙宫起冲突。 说到底，他们是听八卦的那群人，也是有点心虚的。 “算了，从二楼的窗户出去。”姬彻羽说完，翻身上楼。 众人纷纷跟上。 江茕星跟着翻到二楼，这边都是包间，虽然没有楼下那么鸡飞狗跳，但也有点混乱。 伸着脖子往下看热闹的、翻窗子走人的……吵吵嚷嚷。 踏出窗台的前一刻，江茕星无意中往隔壁包间瞥了一眼，突然看见坐在里面的客人收起一个令牌。 令牌没什么稀奇的，但那令牌上的图案，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那个曾经追杀她的组织！ 江茕星翻身落地，那惊鸿一瞥的图案却像是烙在她的视网膜上一般，久久无法散去。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那扇窗户。 那个组织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茕星并不觉得这人是为了追杀自己而来的，且不说她已经长大，与小时候多少有些区别，那些追杀者已经销声匿迹这么久，恐怕早就失去线索或者直接放弃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组织竟然还在…… 她的眉头缓缓拧紧，正准备找个地方看看那人的脸，却看见那包厢里的人翻身而出，往远处飞去。 江茕星当即跟上，临走前对两个同伴道：“你们先回去，不用管我。” “哎——”梁蔚笙还想说什么，江茕星却已经匆匆离开。 她没忘记师父的叮嘱，没有打算正面跟这个组织对抗，只是想看看此人到底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月光照耀下，远处的浮空岛静静悬浮，像一条沉睡的大鱼。 对了！ 江茕星抽空给自己拍上一张隐匿身形的符箓，心念急转——全修仙界最有名的澹言书院藏书阁里藏着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法术秘籍，这个组织或许是冲着它来的！ 不，一定是！ 想到这，她猛地加快速度，紧紧盯着前方的身影。 一柱香之后。 那人在一条十分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整理衣衫，往一家酒楼里走去。 江茕星躲在阴暗角落，抬眼一扫，跃上酒楼的屋檐，打开一间没点蜡烛的包间窗户，翻身进去，推开房门来到走廊，往下看去。 被她追踪的那个修仙者此时正好刚进门，小二迎上去说了两句话，将他往楼上引来。 江茕星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样貌平平无奇，方脸，看起来甚至还挺和善，完全看不出是那个穷凶极恶的组织的人。 她的视线刚在对方脸上停留两秒，那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抬眼往这边看来。 哪怕贴着隐身符，江茕星还是重新钻进身后的空包间，翻出窗外。 刚刚在走廊上匆匆一扫已经足够她看清这家酒楼的构造，二楼的包间都是靠窗的，她大可以从外面窥探。 江茕星轻巧地落到屋檐上，矮着身子潜入窗户下方，如今正是夏天，天气炎热，包间的窗户都大敞着，很容易就能看见里面的人。 不是这间。 也不是这间…… 嘿，这不是霍野么？身边又换了个妹子。 来不及关心种马男主的感情问题，江茕星迅疾地闪身来到下一个包间。 也不是。 绕了一整圈，江茕星也没能找到刚刚那个男人，连衣着一样的都没有。 到底去哪儿了？ 难不成，这酒楼里还有什么隐蔽的包间？ 也有可能是对方设下了隔绝阵法，那就没可能偷窥到了。 江茕星叹了口气。 算了，起码看见脸了，以后再留意，他既然来了澹言镇，必定有所图谋。 正欲离开，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包间里传来一阵娇嗔：“……那人家跟东方月泠比，你更喜欢哪个？” 嗯？ 江茕星改变主意，重新来到霍野那间房间的窗户底下。 宽敞的酒楼包间里，满桌珍馐，桌边却只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二人靠得很近。 男的很熟悉，是白天刚见过的霍野，那姑娘不知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脸颊圆润容貌甜美，扎着高高的双马尾，一袭红衣，一双狡黠的猫儿眼。 看着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江茕星开始回忆霍野的后宫，思考面前这个姑娘会是其中的谁。 就在她努力思考时，包间里温香软玉在怀的霍野好像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乐呵呵地道：“当然是你，都说了，我跟东方仙子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宝贝儿，别吃醋了……” 红衣姑娘笑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愈发显得娇憨：“真的呀？就知道你不敢脚踏两条船，要是当真变心，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毒！” 窗外的江茕星听到这里，恍然——她认出来了！ 这个红衣姑娘是霍野后宫里最泼辣的小恶魔上官桃，一开始是个反派角色，当然，后来毫无意外地被男主收服了。 包间里，霍野还在口齿不清地抱怨：“宝贝儿，有你在，我能往哪儿劈腿？” 窗外江茕星翻了个白眼：算了，都快劈成八爪鱼了，还在这儿装纯情呢，在东方月泠面前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表现。 她撇撇嘴，懒得再听下去，悄然转身离开，愈发觉得让广大妹子认清此人其实是个渣男这件事迫在眉睫。 第一百三十章 邀请函 次日。 江茕星正在自家小院的石凳上画符。 她如今已经是中级符师，可以绘制不少攻击类的符箓，不过以前的成品大多送去梁家铺子换成灵石了，如今眼看试炼即将开始，怎么看都觉得目前的库存不够，还是得多画几张。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刚画好一张，院门被人敲响，一道细细的少女声音响起：“请问有人在家吗？” “哪位？”她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过去开门。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 外面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姑娘，穿着一身粉色袄裙，清秀可爱。 她双手奉上一封信笺：“是江茕星前辈吗？这是我家少爷送来的邀请函，还请前辈收下。” 邀请函？ 江茕星接过那封精致的信笺，打开一看。 果然是霍野。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问：“他要举办宴会？什么时候？” 侍女姑娘笑道：“少爷在湖边包了一块地，每日都会举办宴会，前辈哪天有空就哪天去，您若是愿意日日都去，少爷自然更开心。” 嚯，流水宴啊。 不愧是男主，为了经营人脉，如此大手笔。 江茕星收下邀请函：“好，替我谢谢你家少爷，我会去的。” “前辈客气了，”侍女微微屈膝，“一张邀请函可供三人入内，前辈若是想带好友一同前往，我家少爷也十分欢迎。” 三人？简直跟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江茕星笑道：“好。” 湖边的宴会距离试炼大会的报名点不远，第二天全镇的人都听说有个土豪在办流水宴，可惜，没有邀请函的人无法进入禁制，只能在外面干看。 这个消息是梁蔚笙带回来的。 他满面不忿：“我特地从外面远远看了一眼，好家伙，那边之前明明只是一块光秃秃的空地，连棵树都没有；如今一夜之间，长满了桃树，而且还在开花！” 现在可是七月！ “用灵石控制催生的，也不是什么难事。”江茕星淡然道。 “那么多树，得耗费多少灵石？更别说还要一直维持它开花的样子。”梁蔚笙砸着嘴，语气梦幻，“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钱，里面肯定更豪华，可惜，不知道宴会主人是谁，想弄一张邀请函都弄不到。” “你觉得会是谁？”姬彻羽在一旁擦剑，随口问。 “作为我们三个人之中，消息最灵通的那个，”梁蔚笙摸摸下巴，故作高深地道，“我猜，一定是哪个大前辈备受宠爱的亲生孩子，比如玉龙宫的龙蕴少主。” “猜错了。”江茕星头也不抬地画符。 “语气这么肯定？难不成你知道正确答案？”梁蔚笙高高挑起一边眉毛，语气十分挑衅。 江茕星右手还在画符——符箓讲究一气呵成，中间一旦断开，这张符就废了；左手从储物戒里掏出昨天送来的信笺，丢给他。 梁蔚笙一把接住，狐疑地看她一眼，打开。 姬彻羽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 趁着这会儿功夫，江茕星飞快地画完手里这张符箓，暂时放下笔。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沾着灵兽血的笔刚搁下，梁蔚笙大呼小叫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院：“邀请函！你怎么会有这个！哪儿来的？” 江茕星起身上前，一把将邀请函从他手里抽出来：“自然是别人送的。”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认识了外面的野男人？”姬彻羽似笑非笑地问。 江茕星回敬道：“就是初一报名那天回来的路上，你被野男人勾搭走之后遇到的。” 姬彻羽：“……” 梁蔚笙一脸惊奇地问他：“什么野男人？” “幼时结识的道友罢了。”姬彻羽无奈道。 江茕星晃晃手里的邀请函：“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有邀请函，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按照霍野的排场，宴会里准备的必定都是难得一见的珍馐美食，哪怕不去结交朋友，光是进去吃一顿也是血赚。 男主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姬彻羽和梁蔚笙自然毫无异议。 …… 两天后。 三人一同出现在湖边。 江茕星注意到，桃林外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盯着这边，像是在观察究竟有哪些人收到了这场神秘宴会的邀请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换了一个僻静的方向进入。 邀请函在手，禁制自然拦不住三人，穿过禁制后，桃花香气扑鼻，落英缤纷，有隐约的丝竹之声从桃花林深处传来。 “这宴会主人真是太风雅了。”梁蔚笙感叹道。 江茕星心说等你见到他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二人穿过桃林里的小径，不多时便看见前方出现大片大片的云雾，他们穿过这片云雾，终于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是江道友来了，快请坐。”巧的是今天霍野也在，“前几日一直没见到江道友，我还以为是我家侍女粗心，漏送了请柬呢。” “前几天刚好有事，这才拖到今天，还请霍道友不要介意。”江茕星顺着侍女的指引在附近坐下。 霍野的目光在姬彻羽和梁蔚笙的脸上扫过，笑容不改：“当然不会——江道友今天还带了朋友来，不如为我介绍一二？” 梁蔚笙十分积极：“在下梁蔚笙，实不相瞒，早就想进来一探究竟，今天终于得偿所愿。霍道友如此大手笔，真是令人艳羡啊！” 霍野大笑：“这不算什么，只是想让朋友们在试炼之前有个放松的地方，包下了一块空地而已。” 江茕星警惕地看向梁蔚笙。 她没忘记这厮在原剧情剧情里是霍野的军师，如今这两人终于见面，梁蔚笙不会又要被霍野挖回去了？ 相比较之下，姬彻羽的自我介绍就冷淡得多：“在下姬彻羽，散修。” 丝毫不在意霍野是宴会主人。 不过霍野也并没有时间一直陪他们聊天，很快又有新的客人进来了。 坐在另一边的锦衣公子刚跟附近的侍女挤眉弄眼，还摸了把人家的小手，扭头看见江茕星，眼睛一亮：“在下展鹏，敢问姑娘芳名？” 第一百三十四章 修罗场 这实在是很不给霍野面子，他一脸无奈，略带歉意地对围观得正开心的白晓生道：“我去劝劝她。” 说完急匆匆地追上去。 坐在另一边的侍女芸儿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下唇，扫见霍野的外衫搭在扶手上没拿，当即有了追上去的理由：“少爷，您的衣服——” 看着这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江茕星心满意足地关闭自己袖子里的留影石：录到这么多，应该足够了。 她对姬彻羽道：“走，我们也差不多该回……” 还没说完，视线里突然出现一袭醒目红衣。 上官桃拨开面前碍事的桃枝，一脸不乐意地出现在宴会上，抬眼一扫，看见江茕星，目标明确地走过来：“非要喊我来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江茕星愣住——你不是拒绝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合着这姑娘是傲娇属性的啊！ 上官桃挑眉：“傻愣着干什么，问你话呢。” 没等江茕星回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晓生突然开口：“好玩的自然有，姑娘，你不妨往那边走几步，必然能看到十分有趣的画面。” 他抬起手，指向刚刚霍野等人离开的方向。 江茕星：“！” 干得漂亮，她正想着如何将上官桃引过去呢！ 留影石哪有亲眼所见的威力大？ 上官桃半信半疑地转过头，看了眼白晓生，哼笑一声，还真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回去吗？”虽然刚刚那句话没说完，但姬彻羽也猜到她的意思了，主动问。 江茕星掩饰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唔……” 她有点犹豫，不知道应该留在这儿还是离开。 毕竟，上官桃其实算是被她喊过来的，不招呼一声就走好像不太合适。 就在这时，白晓生起身，鬼鬼祟祟地探着头跟上上官桃，顺便不忘招呼江茕星一起：“这种好戏，不看太可惜了，走走走，一起过去。” 啊这…… 江茕星木然地看着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位铄金首领有了能够一起听墙角的交情。 眼看上官桃的身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桃树彻底挡住，白晓生很着急，生怕错过好戏，又最后问她一句：“去不去？” 俨然你不去我就自己去看了。 江茕星默默放下手中的杯子：“……去。” …… 上官桃走了没几步，听见前面传来自己十分熟悉的声音。 霍野拉着东方月泠的胳膊：“……别闹脾气了，他好歹也是澹言镇的地头蛇，我们初来乍到，只能忍耐。” 东方月泠皱着眉：“放开我，你愿意忍耐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情侣拌嘴期间还夹杂着芸儿的声音：“少爷，少爷，你先把衣服穿上……” 什么？ 上官桃心中警铃大作，加快脚步。 拉拉扯扯的三个人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听见脚步声，三人一同转头看过来。 “呵！”上官桃重重地冷笑一声，视线扫过东方月泠和芸儿，阴阳怪气地道，“齐人之福啊霍少爷。” “你怎么来了……”没想到她今天会来的霍野脱口而出，又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不是，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上官桃轻蔑地眯起眼，“你敢告诉她们，我是你什么人吗？” 东方月泠听着觉得不对，眉头缓缓皱起：“什么人？” 上官桃盯着霍野，像是想要他来说。 霍野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两下，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超出自己控制的慌乱：“我……”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就在这边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三道人影悄然靠近。 江茕星一把拉住还要继续往前走的白晓生：“不能再近了，会被发现的。” 那边都是筑基期，感官比一般人要灵敏。 白晓生却摆摆手，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件法器。 只见白光一闪，一道薄薄的光膜将他们三个人罩住，白晓生得意道：“别担心，只要有这宝贝在，他们绝对发现不了我们，走！” 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江茕星看着他手里的法器，暗暗感叹：不愧是专业的。 又走近一段，前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出乎意料的是，说话的竟然是霍野那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侍女芸儿。 她抱着霍野的外衫，一身绿衣素雅，发饰简陋，既比不上上官桃的张扬艳丽，也比不上东方月泠的清冷高贵。 芸儿低着头，细声细气地道：“二位姐姐不要让霍野少爷为难，少爷他心地善良，是说不出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话的。” “芸儿……”霍野不由感动。 他一直觉得这个侍女乖巧有余，聪慧不足，长相也只能算是清秀可爱，只不过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才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她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解围。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哼，我们的事轮得到你插嘴？”上官桃毫不留情。 芸儿脸色微微发白，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被她的话伤到了：“……不，芸儿不敢。” 霍野看在眼里，皱眉道：“你又何必为难我的侍女？” “什么意思？”上官桃的怒火更甚，“哦，我教训了你的人，你来替她教训我了是吗？呵，名义上是侍女，等天一黑谁知道是什么。” 这话说得粗俗，芸儿连连摇头，双眼迅速汇聚起眼泪来：“不是这样的，上官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 “哦？你敢发誓你对霍野没有任何心思？”上官桃咄咄逼人。 “我……”芸儿欲语还休地看了眼霍野，又急急地躲开视线，嗫嚅良久才道，“奴家自知地位卑贱，不敢妄想，只要少爷心中有一方寸之地留给奴家，便心满意足了……” “芸儿……”面对少女如此恳切的真心剖白，霍野怎能不动容。 可惜，现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一直冷眼旁观的东方月泠将霍野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扯下来，声音里像是掺着冰渣子：“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霍少爷贵人事忙，不必再送。”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上官桃却没她那么大方，出声讥讽：“哎呦，这还有个自愿当妾的呢，看你们两情相悦的，我倒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介绍对象 推开门，院子里空空荡荡，姬彻羽没在练剑。 那估计就是在房间里修炼了。 至于梁蔚笙，不到天黑他是不会回来的。 江茕星遗憾地对上官桃道：“本来还打算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们，看来也只能等明天了。” “没事，”上官桃回忆片刻，“我见过他们的，在……桃花林里。” “你还记得？”江茕星惊讶。 上官桃得意地扬起下巴：“别小看我，我记性很好的。” “那你对他们印象如何？”江茕星怀揣着小心思，问道。 “两个人的模样倒是都还不错，”上官桃点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回忆一边道，“只是那个年纪小的看起来太冷了些，一看就不爱搭理人，年纪大些的那个还好，挺讨人喜欢的。” “讨人喜欢的那个叫梁蔚笙，冷脸的叫姬彻羽。”江茕星道。 很好，看来上官桃对梁蔚笙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有希望。 没错，为了阻止上官桃再次落入霍野这个坑，她决定给她——介！绍！对！象！ 还有什么比一段新感情更容易忘记前任呢？ 安顿好上官桃，江茕星看了看天色。 离天黑还早，梁蔚笙估计还在茶馆里浪。 她决定先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有所准备。 茶馆依旧喧嚣。 说书先生站在崭新的桌案后面唾沫横飞，江茕星踩着满地瓜子壳走进去，敲敲梁蔚笙的肩膀，示意他出来。 梁蔚笙一脸莫名其妙，跟着她来到茶馆附近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干什么？我还没打听到挣钱的门路呢。” “我不是要说那个，”江茕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咱们离开都城也三四年了，一直没听说你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不会还惦记着那个表妹？”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梁蔚笙有点尴尬，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几分，“怎么可能啊，表妹孩子怕是都三岁了，我怎么可能还惦记着她。” “那就好。”江茕星欣慰，以防万一，她又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在这儿没看上谁？” 梁蔚笙眼神狐疑：“没有是没有，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对我……” “呸，你想得美，”江茕星嗤之以鼻，“我就算看上彻羽哥也不可能看上你啊，起码他长得好看。” “我哪里不好看了，七公子也是英俊潇洒的翩翩君子好吗？”梁蔚笙愤愤不平。 “是是是，”江茕星拉回话题，“你这么英俊潇洒，二十几还在单身实在是有些可惜，所以——” 她还没说完，梁蔚笙双眼放光：“你要给我介绍？” 江茕星点点头。 这回轮到梁蔚笙愣住了：“……真的啊？你怎么这么突然……不会是二哥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你二哥倒也没功夫管你的感情问题，他只会担心你喜欢上谁以后又像喜欢表妹那段时间一样哭着喊着不肯修仙要去考秀才。” “呵呵……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梁蔚笙十分尴尬，不过好奇很快战胜了这种尴尬，“那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给我介绍女孩子？是女孩子？” 他多问了一句，不知道想哪儿去了。 江茕星：“放心，是女孩子，而且特别漂亮。” 梁蔚笙双眼放光，期待地问：“谁？我见过吗？” “你见过，很有名，上官桃。”江茕星道。 梁蔚笙突然凝固。 梁蔚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梁蔚笙扭头准备离开。 “别开玩笑了。”他说。 江茕星一把将他拉回来：“谁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 “……你是人吗？”梁蔚笙用一种无法形容的控诉眼神看着她，“那可是霍野的媳妇儿，我敢染指吗？” “你天天泡在茶馆，居然不知道他们早就分开了？” 梁蔚笙望天，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低头：“小朋友，你可能不懂大人之间的感情，偶尔的吵架只是情趣，不代表真的分开，明白吗？” “你才是不懂的那个，”江茕星鄙视，“这种时候，正适合趁虚而入。” 梁蔚笙：“……” 这小屁孩才十五怎么懂这么多？这不应该。 “而且，”江茕星无情戳穿他，“你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差点看傻了，现在有机会，还不快点把握住？” “我那是，那是对美好事物的纯粹欣赏！” 江茕星摊手：“反正，我已经把上官桃带回家了，她现在就住在我隔壁，你记得抓住机会。” 梁蔚笙再一次：“……” 这行动力，如果放在正经事上该多好。 另一边。 上官桃将这个房间打量一圈，神色喜怒不辨，玩着自己的发梢坐到床沿。 过了一会儿，她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正在发光的通讯符。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说你跟霍野闹掰了？” 上官桃眯了眯眼，冷笑一声：“老东西，消息倒是灵通。” 被叫成“老东西”，那道苍老的声音却听不出怒意，依旧慢吞吞地道：“你就仗着我现在揍不到你。” 就算知道对方看不见，上官桃还是冲符箓龇了呲牙，做了个鬼脸。 “你别忘了正经事。”对方又道。 “放心，我没忘，”上官桃翻了个白眼，“总之我心里有数，你别管我。” “但愿如此。” 符箓灵气耗尽，化为粉末。 上官桃嘟起唇，一吹，将手上沾染的粉末吹去，听见外面“吱呀”一声响，像是有人回来了。她起身来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院子里的东西都化作一团团黑色的阴影，唯独门口的青年提着一盏小灯，冷冷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 梁蔚笙刚闩好门就听见耳边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还是从没人住的那个房间传来的，吓得手里的灯差点飞出去，直到想起今天江茕星刚跟他说的事情，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回原位。 他转过头，果然看见窗户后面站着一袭红衣的美人，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 梁蔚笙小心翼翼：“……晚上好？” 他没忘记之前展鹏盯着她看结果差点被蛇咬的事情。 上官桃扬唇一笑：“晚上好。” 对方友好得出乎意料，而且也没有关窗的意思，还倚在窗边，梁蔚笙不知道下一句该说啥了，站在原地憋了半晌，可惜头顶大树上蝉鸣声孜孜不倦，吵得他一个字都想不出来，最后只得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那我回去了？” 上官桃险些被他的傻样逗得笑出声，抿着唇点点头：“嗯。” 梁蔚笙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往自己的房间走，期间还被台阶绊了一跤，差点摔个狗吃屎。 上官桃乐不可支地看完全程，这才关上窗户，唇角笑意却难以散去，过了一会儿，她低声笑道：“傻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擂台 一连好几天，江茕星都没看见梁蔚笙的影子。 趁着这天上官桃不在家，她问在院子里练剑的姬彻羽：“梁蔚笙人呢？” “好几天没回来了。”几乎天天都呆在家里的姬彻羽对他的动向很清楚。 “……至于吓成这样吗？”江茕星不禁怀疑自己这一招是不是走错了。 也许，梁蔚笙对上官桃的感情，只是叶公好龙式的喜欢？ 之前看得舍不得挪眼，等人真的来到面前的时候，他居然怂得溜了？ 江茕星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瞅着继续练剑的姬彻羽：“唉，早知道还不如给她介绍彻羽哥你呢，起码靠谱。” 而且年纪也差不多大。 姬彻羽的剑尖显而易见地一颤。 他停顿片刻，索性收势，转头看向江茕星，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我……呵呵，开个玩笑。”江茕星莫名心虚。 可惜，姬彻羽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来，双眼也一直盯着她，将她死死按在原地，不敢轻易溜走。 江茕星咽了口唾沫：“这么生气啊？彻羽哥。” 姬彻羽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毫无预兆地弯下腰，昳丽的脸庞骤然在她的眼前放大，几乎可以数清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小茕星，调皮的小孩子是会被打屁股的，知道吗？” “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别开眼，不知为何不敢看他，底气不足地道，“你也就比我大了两三岁，装什么大人。” 姬彻羽轻笑一声，抬手将她身边石桌上的剑鞘拿起，转身离开。 “呼……”江茕星松了口气，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松口气。 可能是彻羽哥的气场太强了。 …… 又过了两天，梁蔚笙终于出现了——虽然还是隔着通讯符。 “茕星，你不是说想找法子赚钱吗？”通讯符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找到一个好地方，你快来。” 什么地方？ 江茕星按照他给的地址，半信半疑地出门了。 那是澹言镇外的一座醒目高楼，也是在试炼大会开启前不久刚凭空出现的，大概率是一件空间法器，她本来以为是哪个修仙者察觉到商机，趁着试炼大会这段时间来开客栈捞一笔的，现在看来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来到高楼下，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修仙者，气氛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试炼大会已经开始了。 江茕星穿过人群，走到高楼门口，看见门外张贴着一张告示。 “擂台？” 告示上表示，只要能战胜当前的擂主，并连续守擂成功三次，就能拿到两千颗下品灵石，守擂成功四次翻倍，能拿到足足四千颗，五次八千颗……以此类推。 江茕星眯了眯眼。 两千颗下品灵石等于二十颗上品灵石，这对筑基期修仙者来说不是小数目，难怪这附近到处都是人。 试炼大会在即，谁不想多赚点灵石买法器增强实力呢。 她环顾四周，没看见梁蔚笙，估计那家伙在楼里，便往入口处走去。 刚到门口，一个身着利落短衫的青年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这位道友，入场需缴纳二十颗下品灵石。” 江茕星痛快地掏出二十颗灵石交给他。 青年的笑容更深，替她拉开大门：“道友请。” 厚重木门拉开，里面鼎沸的人声和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江茕星踏入大门，厚重木门在她的身后重新关闭，将外界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等到适应了这里昏暗的环境，她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地方。 高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得多，倒是没她想象中那么混乱。视线前方的正中央，一座高台上有两个人影在缠斗，从高楼顶端落下的一束光刚好笼罩在高台之上，让所有人都能将战斗过程看得清楚分明。 高台四周，墙壁上环绕着一层层如蜂巢般的包间，端着酒菜的炼气期修仙者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伺候那些看客。 这么多房间，天知道梁蔚笙在哪？ 江茕星低头取出通讯符。 半柱香不到，梁蔚笙出现。 “你怎么都进来了？到门口叫我出去接你啊！”梁蔚笙一脸心痛，“这边门票那么贵，干嘛掏这个钱？” “还可以不掏钱直接进？”江茕星反问。 “别人不行，我是谁？没有七公子搞不定的地方！”梁蔚笙一边带着她往里走，一边自吹自擂地道。 “哦，七公子连二十颗下品灵石都舍不得出。”江茕星挖苦他。 梁蔚笙一时语塞。 不过江茕星也不是来找他斗嘴的，她看着高台上即将分出胜负的对战，问道：“你说的能赚钱的法子，就是这个？” 看起来倒也不错，不仅能赚钱，还能锻炼实战，为试炼做准备。 她话音未落，台上的其中一人受到重击，倒着凌空飞出高台。胜负分出，整个高楼内响起巨大的欢呼声，期间夹杂着几声懊恼的叹息。 “没错，你看，台上那个棕色衣服的修仙者已经连赢四场了，他要是下一场还能赢，就能拿到整整八千颗下品灵石。”梁蔚笙将她带到一张长方形的桌子附近，桌子上被分成两个区域，都堆满了灵石，而桌子后面则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了两个名字，一个侍从打扮的人正将其中一个擦去，重新写上另一个名字，另一个侍从则拿起一根长长的杆子，将桌上的灵石全都堆到一边。 侍从打扮的修仙者们从高处飞落而下，不断地送来更多灵石。 “这是在赌谁赢吗？”这么多的灵石晃得人眼花，江茕星挪开视线，问道。 “对，”面对江茕星不赞同的目光，梁蔚笙嘿嘿一笑，“现在守擂者的第五场比赛赔率已经上升到二点八了，富贵险中求啊！” 江茕星看向高台，棕色衣服的修仙者正在打坐恢复灵力，只不过这点时间恐怕也恢复不了多少，他的胸口不断起伏，身上的伤口洇出血色，怎么看都像是强弩之末。 “……你就这么肯定他下一场还能赢？”她问。 “别人可能没把握，但我是谁？”梁蔚笙靠着满桌灵石，洋洋得意，“你七公子能拿到铄金的第一手消息，谁的实力更强，一目了然。” 江茕星沉默片刻：“你跟铄金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加入这个组织了？” 梁蔚笙摇摇头，笑得高深莫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炒作 楼上的看客们并不想等待太久，很快，又有一个新的修仙者落到高台之上，新一轮的对战开始。 随着他们的对战进入白热化，侍从送下来的灵石也越来越多，桌子上几乎快要堆不下了。 江茕星看着台上血肉横飞的画面，刚刚觉得这对战不错的念头荡然无存：“……不过是几十块上品灵石，值得拿命去赌吗？” 要是在这儿受了重伤，影响到试炼大会，岂不是得不偿失？ “小茕星，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为了那几千块下品灵石来的？”梁蔚笙摇摇头，“擂台主人规定的赏金不过是小头，真正的大头在我们身后。” 什么意思？ 江茕星转身，看向几乎快要堆成灵石山的巨大桌案。 “只要棕色衣服那个放弃继续守擂，这桌上的所有灵石，他可以带走一成。”梁蔚笙道，“当然，如果他还想继续，结果下一场输了的话，就一颗灵石也拿不到了。” 江茕星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巨大灵石堆。 里面大多数都是下品和中品，上品灵石较少，但架不住总量多，这么多的灵石，就算只能拿走一成，少说也能换到几百颗上品灵石了。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梁蔚笙扭头问后面忙得热火朝天的侍从：“现在总共有多少灵石？” 侍从头也不抬地道：“折合成上品，应该是一万三千四……” 江茕星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么，就算他只能带走其中一成，也足足有一千三百多块上品灵石！ “羡慕？”梁蔚笙笑笑，“不过呢，这种钱赚起来风险太大，咱们拿点小头也不错了。” 江茕星再次看向高台。 第五场了，那个棕色衣服的修仙者浑身是伤，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你觉得他这场还能赢？”她问。 “没错，不信？等着看。”梁蔚笙信心十足。 果然正如他所说，虽然最后结果很惨烈，但棕色衣服的修仙者还是赢了。 对手落下高台，他单膝跪地，用法器支撑着自己，良久无法起身。 连赢五场，高楼内响彻欢呼。 待到欢呼声散去几分，一道声音响起：“你已经赢得了八千颗下品灵石的奖励，还要继续吗？” 高台上的人还没回答，楼上已经有人喊：“继续！” “再赢一场！” 面对这些人的怂恿，棕色衣服的修仙者却并没有被冲昏头脑，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 高楼上的人们顿时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不错了不错了，”梁蔚笙道，“拿到这一千多颗上品，省着点能用到金丹期呢。” 前一个擂主下台，很快，又有两个新的修仙者踏上高台。 江茕星盯着其中穿得花里胡哨的那个看了一会儿：“……怎么会是他？” 那不是霍野的好友展鹏吗？ 他一个世家子弟，还会为了这点钱，来打擂台？ “啧。”梁蔚笙甩开折扇，摇了摇头，对身后的人道，“我的灵石先提出来放着，暂时不押了。” “是。” 江茕星听见他们的对话，问道：“怎么？他有问题？” “那当然，公子哥儿不在包间里坐着，跑到这擂台上来，已经足够可疑了。”梁蔚笙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影响到了他赚钱，“总有这种自不量力的家伙，跑出来丢人现眼。” 像他就很有自知之明，绝不找死。 江茕星看着高台上信心十足的展鹏，不确定地道：“或许他也有几分能耐。” 再怎么说手里毕竟还有一个价值上千上品灵石的法器呢。 “你看着就知道了。”梁蔚笙道。 很快，高台上的两个人动了。 没过多久，展鹏胜出。 他不紧不慢地向四周致意，坦然接受众人的欢呼。 半柱香后，又上来一个新的挑战者。 展鹏继续飞快胜出。 “看出不对了没有？” 江茕星沉默片刻：“……他到底怎么赢的，我怎么觉得我上都能打败他？” “你说得没错。”梁蔚笙道。 “他运气也太好了？连着两个都是这么菜的。”江茕星羡慕地看着高台上的人影。 “运气？这可不是运气。”梁蔚笙似笑非笑，“你信不信，等他打完，明天满澹言镇都知道他连赢数场的丰功伟绩了。” 江茕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他是专门跑这儿来炒作来了？” 古人听不懂什么叫“炒作”，不过这并不妨碍梁蔚笙理解她的意思：“差不多，像他这种世家子弟，不在乎钱，但在乎名。” “这儿的老板就帮着他打假赛？”江茕星无法理解。 “看见这些灵石了吗？”梁蔚笙依旧靠在那张巨大的桌子上，押上一轮的已经全部清空，不过桌上又再次积攒出一堆新的灵石，“展少爷看不上这些灵石，擂主能拿的那一份都会落入庄家口袋，老板为什么不同意？” 一个求名一个求利，两厢一拍即合。 “这可真是……”江茕星抬头看着高台上的展鹏，神情莫测。 擂台上的展鹏已经打到第三场，毫无意外，对手依旧很弱。 输了的对手被人拖下台，他再次向四周致意。 只要再赢一场，他就能达到成功守擂三场的标准了，不过展少爷显然不会仅满足于此。 江茕星突然转头：“在哪儿报名？” 梁蔚笙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在哪儿报名打擂？”江茕星又问了一遍。 “不，不是，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让你自己上去！咱们在底下偷偷摸摸赚点小钱钱不是也挺好的吗？”梁蔚笙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着急地劝说，“你不能看着他赢得轻松就以为这儿的对手都很弱啊！” “我知道，”江茕星盯着展鹏得意的笑容，“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她要终结这厮的胜利。 “就算看他不顺眼也没必要亲自涉险，”梁蔚笙苦口婆心，“上去的人至少要打满四场才能放弃继续守擂，太危险了。” “还好，我刚刚看了一会儿，觉得这边的人实力也一般般，如果这些人我都打不过，等到了试炼大会怎么拿前百名？”江茕星有理有据，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时上头，“更何况，我主要也不是为了揍他才决定上去的。” 她只是想赚钱而已。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擂台 梁蔚笙呆愣在原地，一时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劝说。 江茕星从储物戒里掏出一袋灵石：“这里是五百颗上品灵石，你帮我下注，押我。” 梁蔚笙下意识接住那袋灵石，眼睁睁看着她随便叫住一个路过的侍从，让人带着她去报名。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在江茕星身后喊道：“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认输！千万别受伤啊！” 江茕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梁蔚笙往后一靠，捧着灵石绝望地喃喃：“完了，完了，要是被姬彻羽知道我带小茕星来这种地方，还让她上了擂台，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眼下只能拼命祈祷，希望老天保佑她能够全须全尾地下来，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江茕星跟着侍从从黑暗狭窄的通道里往前走。 她并不担心他们会不让自己上擂台——再弱，还有人弱得过连法术都使不出来的杂灵根吗？ 简直就是展鹏的最佳垫脚石。 果然，负责等级报名的管事得知她是杂灵根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你说你要上擂台？” 这是什么新型的找死方式？ 江茕星点点头。 那管事还挺谨慎，派人拿来测灵根的法器给她测了一遍，确定是杂灵根才终于相信，并且安排她下一个就上。 他们刚刚还在发愁，找不到比展少爷更弱的了，差点打算找炼气期上去凑数，这边就来了个。 简直是天意啊。 江茕星登记完，马不停蹄地被人又领了出去，等待下一轮比试的开始。 登记的管事将写着江茕星大名的纸条交给侍从，摇头叹息：“这比赛果然使人疯狂，连杂灵根都被灵石晃晕了脑子，跑上来打擂了。” 晃晕了脑子的江茕星来到高台上。 此时展鹏已经成功守擂三场，楼上喝晕了的看客们可能没看出什么端倪，还以为他很强，欢呼声不绝于耳。 他转身，看见江茕星，惊讶道：“是你？” 江茕星扬起虚伪的笑容：“展道友。” 展鹏本来有些意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跟管事打过招呼，对方不可能安排太强的人来，更何况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当即放下心来，施施然道：“江姑娘，在这擂台上我可不会手软。” 真自信啊。 江茕星笑笑：“请。” 展鹏摆开架势。 他本来还打算，江茕星跟之前那几个一样，只要用他那从拍卖会买来的昂贵法器就可以轻松打败对手，没想到交起手来才发现，这个小丫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甚至没有用法术，只在指间夹着一叠符箓。 略微交手后，展鹏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他将灵力注入手中的刀形法器，抬起手臂，高高举起，大喝一声。 蕴含着雷电之力的刀猛地朝着江茕星劈下。 江茕星连躲都没躲，抽出一张符箓往身上一贴。 众目睽睽之下，展鹏的全力一击反弹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他周身顿时爆发出强光，法衣替他挡下了这一击，没让他受伤，但他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倒飞了出去，摔到高台之外。 四周响起一片遗憾的叹息声。 可能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输了。 胜负分出，江茕星盘腿坐下，恢复并没有消耗多少的灵力。 台下。 狼狈退场的展鹏从地上爬起来，甩开手下的搀扶，愤怒地道：“怎么回事？管事的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心知不妙的管事跑出来：“展少爷，您得听我解释啊！” “解释什么？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展鹏怒气冲冲。 他倒是没受伤，但是从高台上掉下来太丢人了，比受伤还要让他生气。 管事皱着一张脸，毫不犹豫地甩锅：“那丫头说她是杂灵根，我一听还以为她肯定很弱，就让她先上去了……” “什么，杂灵根？”展鹏眯眼，看向高台上的身影，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管事察言观色：“您放心，我这就安排我们这儿最强的修仙者上去，把她揍下来！” “呸！”展鹏抬脚踹他，“你是不是傻？我刚输给她，你就让人把她打下来，那我算什么？” “那……”管事犯了难。 “算了算了，我回去了，真没意思！”展鹏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扬长而去。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如此轻易就放过了此事，管事还是松了口气，在他身后喊：“展少爷慢走。” …… 梁蔚笙提心吊胆地看着江茕星在台上迎接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幸好，不知道是江茕星运气好还是怎么的，她在打败展鹏后，又顺利地赢了三场，成功拿到最低档的奖励，及时抽身，在满楼不满的抱怨声中冷静退出。 梁蔚笙立刻迎了上来：“厉害啊！” “赚了多少？”江茕星波澜不惊，只关心灵石。 梁蔚笙把胖了不止一圈的灵石袋还给她：“你那五百灵石的本金赚了一千，剩下的分成要你亲自去取，会跟奖金一起给你。” “好。”江茕星收起灵石袋，跟着侍从去到刚刚报名的地方，拿到了自己的奖金。 一共是八百多上品灵石，加上自己刚刚那一千五，小金库成功突破两千。 骤然暴富的江茕星直到从楼里出来，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本来还以为，展鹏被她打下去之后一定会在背地里想办法刁难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要苦战一番的准备，没想到下面上来的几个人都水平一般，她很顺利地赢了过来。 真是不可思议。 “茕星，你这就走了？”梁蔚笙从后面追出来。 江茕星停下脚步，转身道：“也赚够了，我还得去看看合适的法器。” 眼看试炼大会在即，她法器还没买呢。 “好，”梁蔚笙也没挽留她，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今天的表现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好多人在试炼大会的赌盘上押你能进前百，你出名啦！” 江茕星倒是不在乎出不出名，想了想道：“那等我买完法器，如果还有剩余，你帮我也押一下。” “……好。”梁蔚笙哭笑不得。 回家的路上，江茕星看了眼下一场拍卖会的时间。 很巧，后天就有一场。 她回到小院，将今天消耗掉的符箓补回来，专心宅了两天，时间一到，准时前往修仙者集市。 完全不知道澹言镇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拍卖 这一日。 梁蔚笙坐在他熟悉的茶馆里，熟悉的角落，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远处说书先生的滔滔不绝。 时不时有不同的人坐到他这张桌来，聊几句便离开，又或是送上一袋灵石。 就在梁蔚笙忙活着的时候，一道红影出现在眼前，在他对面坐下。 梁蔚笙看清来人，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这儿没人？”上官桃把玩着发尾，笑盈盈地问。 “没，没人，你随便坐。”梁蔚笙清了清嗓子，抬手喊住路过的小二，让他给桌上添几碟点心。 此人日日坐这儿，每次都是一壶茶坐一天，小二嘴上答应着，心里十分新奇——什么事能让这铁公鸡拔毛？ 上官桃双眼扫过这家茶馆，似乎对此地十分好奇：“你常常呆在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梁蔚笙笑容中带着一丝腼腆：“不过是跟其他茶客聊聊天，没多大意思——不过这里的说书先生还是有几分水准的，闲着没事可以听一听。” “哦？”上官桃托着下巴，往说书先生的方向看去。 只见台上的说书先生刚巧说完一段，抬手拿起杯子润了润喉，再次开口：“接下来，我们说说此次试炼的一大黑马——江茕星。” “嗯？竟然在说茕星？”上官桃来了兴致。 梁蔚笙正盯着她的脸，闻言不明所以地跟着看过去。 说江茕星？那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说书先生不知道下面有当事人的好友，继续道：“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小姑娘先前刚刚打赢了擂台，实力似乎比大家想象中要厉害……” 说到这，梁蔚笙他们这桌旁边有个茶客一拍大腿：“那天我也在，押错了，嘿呀气死我了！” 说书先生简单说了说这江茕星何许人也，继而话锋一转：“……但是老夫奉劝，试炼大会的时候，你们不要在她身上押注。” 立刻有人问：“为何？” “因为啊……”说书先生拉长声音，卖足了关子，这才抛下一颗重磅炸弹，“这江茕星，竟然是一个杂灵根！你们说，澹言书院怎么可能收一个杂灵根为弟子？” “什么？杂灵根？” “嚯，怕是第一轮就要被淘汰了。” “这杂灵根也能修炼到筑基期？” 茶馆里炸了锅，纷纷七嘴八舌地评价这一重磅消息，唯有上官桃和梁蔚笙神情严肃，对视一眼。 不对劲。 烁金怎么突然开始针对江茕星了？ 在外面浪了好几天的梁蔚笙回到家里。 刚进小院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舞剑，带起的风声锐利，他随口打了个招呼：“呦，又在练剑啊？” 姬彻羽练剑时一向心无旁骛，梁蔚笙也已经习惯，打完招呼没指望能得到回应，溜溜哒哒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没走几步，风声骤起，一道雪亮剑刃拦在他的眼前。 梁蔚笙猛地顿住，咽了口唾沫：“兄弟……你这是？” “我们聊聊。”姬彻羽的声音很动听，语气却很凉。 按照梁蔚笙对他的了解，一般来说，姬彻羽对自己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十有八九跟江茕星有关。 梁蔚笙眨眨眼：“……你也听见外面的风声了？” …… 澹言镇暗潮汹涌之时，江茕星却一无所知地揣着自己的小金库去拍卖会了。 修仙者集市，一个无时无刻都十分热闹的神奇地带。 这里几乎每天都会举办各种拍卖会，大到元婴期以上才能参加的，小到不限修为哪怕炼气期都能进的，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就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今天这场拍卖会是专门给筑基期举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澹言书院的试炼大会，最近给筑基期提供的拍卖会频率异常之高。 暴富的江茕星感觉自己今天很有底气，挑了个前排的座位坐下。 离试炼大会开始已经没剩几天，她今天一定要搞定自己的法器！ 拍卖的开头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丹药符箓，江茕星用不上，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那些符箓拍卖出的价格，觉得前途很是光明。 等自己成为高阶符师之后，就不用这么抠抠搜搜的了。 当然，成为高阶符师的前提是进入金丹期，这个对她来说还很遥远。 过了一会儿，拍卖会的重头戏来了。 台上声音甜美的女修道：“接下来这件拍品是一件攻击型法器，诸位请看。” 台上出现一把大约小臂长的短刀，刀鞘漆黑，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件法器的特殊之处在于，不论使用者是什么灵根，它都能将灵力转化为攻击力最强的火属性，使用者的灵力越强，攻击力也越强。”女修拿起那把短刀，拔刀出鞘，“我是土木双灵根，诸位看好了。” 她握着短刀用力一挥。 一道火光从刀刃上飞了出来，落到台前的防护罩上，逐渐消散。 江茕星的眼睛亮了。 好东西啊！她知道好的法器会附带各种不同属性的攻击，可是身为杂灵根无法使用，以至于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考虑这些。 但是如今，这件法器的属性攻击，她也能用！ 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它纳为己有的冲动熊熊燃起。 台下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讲解女修放下短刀：“这件法器的起拍价是五百。” 她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出声：“五百五。” “六百。” “六百五。” “一千。” 这个价格喊出来的时候，人群安静片刻。 江茕星磨了磨牙：她最讨厌拍卖会上一口气抬价这么多的人，有钱了不起啊？ “一千一！”她喊道。 跟她对喊的那位显然不差钱：“一千五。” 嘶…… 江茕星心疼地吸了口气。 她身上总共也就两千三百多颗上品灵石，按照这人的喊法，没两次她就要败下阵来了。 而且，她本来还打算再买个防御类的法器呢，真的要把灵石都花在这把短刀上吗？ 见没有人继续喊价，女修出声：“一千五第一次……” “一千六！”江茕星咬牙。 这把短刀的灵力转换功能太罕见了，她不想错过。 “好的，还有人继续加吗？”女修环顾四周。 江茕星竖着耳朵，双手无意识地攥了起来，暗暗在心底盘算：要是那人加到两千，她还能再喊一次。 她就不信了，区区一把短刀，那个人还能喊出天价不成？ 还好，那个土豪大概觉得不值，没有再次出声喊价。 江茕星成功花一千六拍到了它。 她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口袋里只剩下六百多上品灵石，接下来的拍品都与江茕星无关了，她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一件五彩法衣的防御力还不错，只是可惜造型太花里胡哨了，不适合自己。 最后那件法衣被拍出三千七的天价。 江茕星暗暗叹息，不管哪个世界，贫富差距都是如此之大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还有这等好事 等江茕星带着短刀从修仙者集市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进小院，三个人坐在院子里，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 江茕星一僵。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都坐在院子里……”她回身掩上门。 居然连上官桃都在。 难不成出什么事了？ “来，坐。”姬彻羽示意她坐到石桌旁的最后一个空位上。 石桌边的四个凳子东南西北各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江茕星刚坐下来，对上面前这三个人的视线，莫名有种被三堂会审的感觉。 桌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盏光芒微弱的灵珠灯。 “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上官桃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开口：“我今天听见铄金的人说你是杂灵根，是不是他们造谣？” 她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像是只要江茕星一点头，就冲出门去屠了铄金满门。 “我确实是杂灵根啊，”江茕星茫然道，“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去呗。”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自从你是杂灵根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试炼大会的赌局里，你的赔率就一直在涨，今天已经涨到八了。”梁蔚笙心痛道。 之前打擂台时看好她的人一下子全跑光了。 没有人相信一个杂灵根可以在几万人的试炼大会里夺得前百名。 “多少？”江茕星听见他的话，不由得大喜，“那岂不是说，我押出去一颗灵石，可以赚回来八颗？” 还有这等好事？ 炒股都没这么快的。 没想到她的重点会是这个，三个人一时无言。 “所以，”姬彻羽终于开口，声音凉飕飕的，“你杂灵根的秘密，为什么会暴露？” “呃……” 灵珠灯后面，姬彻羽沉默地看着江茕星，大有你不回答，今天大家都别想走的架势。 江茕星低头抠石桌的边缘：“哎呀……我就是，出去玩了一下，一不小心说出去了……” “还顺便把你使用符箓的习惯也说出去了吗？”姬彻羽道。 啊这…… 江茕星偷偷看他一眼，没在对方眼中发现什么情绪，心里却更加心虚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玩的时候，顺便打了个擂台……” 这回不等姬彻羽开口，她就急急地补充道：“我心里有数，看那家的擂台很正规才上去的，就算万一出事，最多也就受一点皮肉伤，问题不大……” 姬彻羽冷笑一声。 江茕星咽了口唾沫，不敢说了。 “很正规？”姬彻羽慢悠悠地道，“傻子，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他们要在离试炼大会只剩下一个月的时候开这个擂台？报酬还那么丰厚？” “为什么？”被冠上傻子之名的江茕星敢怒不敢言。 “他们就是为了测试出你们这些之前没什么名气，却也有一定实力的参赛者的实力，以及招式习惯。”姬彻羽道，“历年有多少修仙者是因为招式被人猜透而惜败？你倒好，本来没什么人注意到，还非要凑上去展示一番。” 江茕星的脑袋埋到胸口：“我错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一层。 人间真是太险恶了。 姬彻羽叹了口气。 梁蔚笙左右看看，心虚地劝道：“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 “接下来不准再去那种地方。”姬彻羽道。 江茕星毫不犹豫地点头：“好，试炼开始之前我一定乖乖在家修炼，绝不乱跑。” 姬彻羽神情稍缓。 上官桃托着自己的下巴：“让铄金扩散你是杂灵根这一消息的幕后主使是展鹏那小子，你何时得罪了他？” “原来是他啊。”江茕星豁然开朗。 果然，她就知道那家伙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我是怎么得罪他的，可能是因为我揭穿了他的真实实力？”她委婉道。 上官桃听懂了，乐不可支道：“放心，等下次见到，我帮你揍他！” 眼看气氛逐渐轻松，江茕星悄悄松了口气，劝道：“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屋修炼。” 不要再审问她啦！ 梁蔚笙帮腔：“是啊，八月份这个天气还是挺热的，院子里又没画恒温阵法，回屋。” 姬彻羽起身，看了一眼江茕星：“你过来一下。” 说完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还没完？ 江茕星眼前一黑，求助抬眼，却发现剩下两个人都露出“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她咬咬牙，跟了上去。 姬彻羽打开房门，他的房间堪称清贫。 屋子里除了一套桌椅，就只剩下一个蒲团，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就算是修仙者，偶尔也会偷懒不想修炼，不管用不用得上，总会在房间里放一张床。 简单到姬彻羽这样的，江茕星是真没见过。 就好像整个人的人生里只剩下修炼了一样。 那多寂寞呀。 这个人明明只比自己大两岁，却不知经历过什么，老成到连比他大的梁蔚笙都有些怕他。 江茕星突然想起当年石跃人随口提到自己为了帮故人救孩子，损耗大量寿元的事情，对姬彻羽的童年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那必然不是什么能随意提及的回忆。 “今天去哪儿了？”姬彻羽问。 “去集市的拍卖会买了件法器。”江茕星不知其意，乖乖回答。 “什么法器？”姬彻羽又问。 江茕星将短刀拿出来给他看。 她的乖巧似乎取悦了姬彻羽，他唇角微弯，接过来看了一眼：“还不错，只买了这一件？” “没钱了。”江茕星叹息。 姬彻羽低笑出声，将短刀还给她，来到桌前拿起一个盒子，转身递过来。 “给我？”江茕星不确定地问。 姬彻羽点头：“打开看看。” 江茕星不明所以地打开那长条状的盒子。 里面是一卷画轴。 “这是什么？”她问。 “一件法器。” 姬彻羽将画轴展开。 这是一幅竖轴山水画，山水隐在云雾之间，宛如仙境。 江茕星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法器：“这个要怎么用？” 姬彻羽松开手，这副画轴轻盈地悬停在半空：“你一试便知。” 外观再如何奇怪的法器，用法也都大同小异，江茕星试探着伸出手，用灵力催动它。 那画面上的山水突然从纸上跃出，山、水、云雾，尽数环绕四周，画面变成了空白，而她却本能地觉得，这些都能够随心所欲地任她调遣。 “山主防御，水可以用来攻击，而云雾则是迷阵。”姬彻羽一一讲解，“还有那张空白的卷轴，若是真有人突破这重重防御来到你的面前，你大可以将人关进这幅画里。” 江茕星震惊。 这也太厉害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动手 江茕星在家耐着性子等待梁蔚笙的消息。 没等到梁蔚笙，却等来了姬彻羽。 看见他回来，江茕星稀奇道：“你今天居然出门了？我还以为你在屋里修炼呢。” 姬彻羽看着她，面无表情。 虽然他时常是这个模样，江茕星却没由来地觉得，他今天似乎心情很不好。 “怎么了？”她问。 姬彻羽没有解释，反问她：“你这两天出去了吗？” 想起自己当初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江茕星心虚一秒，底气不足地道：“今天出去了一下……不过我是因为有事才出去的！” 并不是为了出去玩。 不过，姬彻羽似乎并不是为了追究她没有乖乖在家待着这个问题，又问道：“那你也知道铄金怎么说你的了？” “啊……连你也听说啦？” 连姬彻羽这个对八卦毫无兴趣的人都知道了，可见铄金传播得有多么努力，很好，她现在更想宰了白晓生了。 “他们是在为你招惹仇敌。”姬彻羽的眉头紧皱。 “是啊，”江茕星叹了口气，“我今天去找他们的首领了，结果他告诉我，如果想让他们不说，要给他们五百颗上品灵石！这不是勒索是什么？” “你给了？”姬彻羽追问。 “当然没有！”江茕星捂住自己的储物戒，“虽然我不是给不起，但是凭什么？” 姬彻羽的眉心缓缓放平，语气也和缓许多：“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茕星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知为何，她担心姬彻羽知道自己对白晓生心生杀意后，对自己的印象会变坏。 真奇怪，为什么在梁蔚笙面前她就没有这个顾虑？ 她踌躇，姬彻羽也没说话，只是耐心等着。 就在小院陷入寂静时，姬彻羽身后的木门被人猛地拍开：“小茕星！我找到白晓生的——啊，彻羽你也在。” 梁蔚笙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不过他没有犹豫多久，门口又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人：“我也要去，带我一个！” “去哪儿？”姬彻羽问。 上官桃脚步一顿，两条长长的马尾往后一甩，理所当然地道：“去杀白晓生啊！我早就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了！” 姬彻羽缓缓转头，看向江茕星，挑了一下眉。 江茕星缓缓扶额。 算了，看来瞒不住了。 …… 夕阳西下。 小院的大门被关上，四个人再一次团团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区区一个情报贩子，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用你们帮忙。”江茕星力求将这件事说得非常轻松。 “那不行，”梁蔚笙用事实拒绝她，“我打听到现在白晓生住在镇外展家的空间法器里，展家是世家，且不说法器本身的防御力，里面必然也有手下护卫。” “展鹏？今天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他让白晓生干的。”江茕星冷哼一声。 看来从擂台上飞出去这件事，让展大少爷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那要一起杀掉吗？”上官桃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这就不必了，好歹是展家的人，杀完后续比较麻烦。”江茕星道，“我会在试炼大会里击败他的。” 再输在江茕星手里一次，对展鹏来说，可能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好，那我们就只杀白晓生。”上官桃点点头，说起杀人语气跟点菜似的。 江茕星偷偷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姬彻羽，没想到被对方逮个正着，只好开口：“呃，那什么，彻羽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做得不对？” “流言猛于虎，铄金行事不端，早该铲除。”姬彻羽道。 “是用它的人不端，跟下边的人没关系，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梁蔚笙道，“而且我早就觉得这个白晓生不行，这么好的一个组织，天时地利人和都齐活了，愣是让他活生生搞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大材小用。要是让我来管，铄金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姬彻羽探究地看着他。 梁蔚笙有点心虚：“怎，怎么了？” “你想接手铄金？” “不，不行吗？白晓生一死，铄金群龙无首，要是就此没落也太浪费了。” 姬彻羽点点头：“那你跟我们一起去。” 别想躲在后面捡漏。 梁蔚笙：“……” 行。 …… 入夜。 城外展家大宅灯火通明。 从外面看只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平平无奇。 可惜，这只是个附在禁制上的障眼法，同是世家纨绔，这个空间法器估计跟霍野那个差不多大。 一进门得迷路的那种。 江茕星戳戳梁蔚笙：“你登场的时候到了。” 说完，她给上官桃和姬彻羽各一张隐形符——最后还是都来齐了。 梁蔚笙苦着脸，临走前道：“我可不擅长打架，你们得等我走了再出手。” 说完，久久没人回应。 他扭头一看，那三个人已经消失了。 唉。 梁蔚笙认命地上前敲门。 “什么人？”大门被人打开一条缝隙，一双眼睛出现在门后。 “我是铄金的人，来找白首领。”梁蔚笙道。 那展家下人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家首领在这儿？” “自然是首领告诉我的，”梁蔚笙眼也不眨地道，“我有急事，还请行个方便。” “我要通报一下，你等会儿。”那人说着重新关上大门。 梁蔚笙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不让自己进门。 展家正院内。 正在跟展鹏喝酒的白晓生听见通报，疑惑道：“我的手下？” 他没把自己今晚在这儿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啊，为什么会有手下跑到这里来找他？ 看看储物戒，里面的通讯符安安静静。 “怕什么！”展鹏重重地将酒杯搁在桌上，大着舌头道，“他敢来，就放他进来，要是真有问题，我们让他有，有进无出！” 白晓生向门房确定：“就一个人？” “就一个。”门房道。 “让他进来。”白晓生道。 展鹏说得没错，这里是他的地盘，根本不用担心对方有什么歹意。 梁蔚笙等了一会儿，大门再次开启。 “进来。” 与此同时，禁制打开一道口子。 对修仙者来说，这才是真正能拦得住人的门。 梁蔚笙慢吞吞地掀起衣摆，抬脚跨入。 隐身等在一旁的江茕星等人趁此机会挤了进去，没有惊动修为低微的门房。 里面果然比从外面看起来大得多，江茕星靠在墙角无人处，看着梁蔚笙在下人的带领下往里走，对身边二人小声道：“先别着急，等梁蔚笙离开之后再动手。” 她倒是不担心姬彻羽，就怕上官桃一时上头，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决斗？ 梁蔚笙来到白晓生面前。 白晓生看见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怎么是你？” 梁蔚笙微微笑道：“怎么，首领看见我不高兴？” 白晓生沉着脸不说话。 当然不高兴，他自己也就筑基期，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同样是筑基期的下属，总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干掉上司自己当老大的打算。 更何况这厮严格来说还不算他的下属，有点编外人员的意思——铄金身为情报组织，这样的人很多，但是没一个像梁蔚笙这样能跟内部人员打成一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核心成员呢。 展鹏醉眼朦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察觉出不对：“咦……我记得你，你不是江茕星那边的人么？怎么又成了铄金的了？” “我正是为了江茕星而来。”梁蔚笙道。 “干什么？”展鹏冷笑，“若是求情，就省点功夫。” “这倒不是，”梁蔚笙看向白晓生，不紧不慢地道，“她打算请白首领决斗。” 躲在角落里的江茕星险险忍住一个喷嚏。 有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什么玩意？决斗？”展鹏掏掏耳朵，匪夷所思地看向白晓生。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过了好一阵，白晓生才渐渐止住笑意：“小孩子真有意思……还决斗，呵呵，我若是不应战，她打算如何？” “这……”梁蔚笙像是被问住了，“我只是帮她带话，首领若是拒绝，我就去回复她了，至于她的反应……我明日再来告诉首领。” “好，你去。”白晓生满不在乎地挥手。 梁蔚笙痛快地走人了。 等到他离开，白晓生对展鹏笑道：“你看看，我的计策是不是很好？都把人气成什么样了。” 展鹏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这灵石没白花！ 眼看梁蔚笙离开，角落里的上官桃问：“我们能上了？” “别急，等他俩分开再动手。”江茕星道。 时间毕竟已经不早，很快，展鹏放下酒杯，挥手派人撤下一桌残羹，对白晓生道：“不早了，我该去修炼了。” 总算可以动手了！ 江茕星精神一振。 结果没想到白晓生十分自然地接道：“好，我守着你。” 什么？ 江茕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视线在一前一后十分自然地往里走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难以置信。 为什么修炼也要一起？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茕星一阵恶寒。 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展鹏和白晓生一同进入内室，吩咐众人无事不要打扰，关上房门，取出一箱灵石。 因为基础不行，展鹏如今只能借助灵石里精纯的灵气进行修炼，几乎很难感应到环境中的灵气。 幸好，他家有的是钱。 展鹏拿起箱子里的灵石，熟练摆下聚灵阵，坐在其中，舒服地叹了口气，道：“白兄，你给我的这套心法，真是好东西，我这才练了没几天，修为已经涨了一大截，别人不说，至少霍野那小子现在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了。” 同是纨绔，能掌控整个霍家财产的霍野显然是他暗中嫉妒的对象。 “那是当然，”说要在一旁护法的白晓生仗着他修炼时不会睁眼，散漫地靠在一旁，从储物戒里拿了话本出来看，头也不抬地应付道，“只要你再修炼几次，想夺得本次试炼的前三也不是问题。” 躲在横梁上的江茕星怀疑地看向姬彻羽：真有这种厉害的心法？ 姬彻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另一边的上官桃完全没注意到他俩的眼神交流，多动症似的扭来扭去。 好烦，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动手嘛。 丑男修炼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这时，底下异变陡生。 闭目修炼的展鹏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聚灵阵内的灵气愈发狂乱，几乎快要形成旋风。 白晓生注意到不对，将话本一丢，大声在他耳边喊：“稳住！不要胡思乱想，运转心法！” 展鹏的身体在狂乱灵气的侵袭下颤抖如风中落叶，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血液不停地从他口中流淌出来。 这是走火入魔了？ 江茕星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白晓生似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试图破坏聚灵阵，却被阵法狠狠弹出去，砸在墙壁上，半晌没缓过气来。 聚灵阵里的展鹏情况越来越糟糕，他睁开眼，惊恐地挣扎着站起身，却在跨出聚灵阵的那一霎那，整个人开始融化。 白晓生靠着墙壁，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展鹏像是一根融化的蜡烛，从五官开始消失，接着是手指，而后是四肢，越来越矮，也越来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那血肉模糊的头部突然张开一个黑色的洞口，发出最后的声音：“白……晓……生……你……害……我……” 他拖着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身躯，向着抖成筛糠的白晓生逼近，最后在离对方只有一尺之遥的地方化作一滩血肉，再也看不出人形。 围观全程的江茕星下意识抱紧身边人的胳膊，感觉到姬彻羽也僵硬了。 果然，就算是彻羽哥看见这一幕也会觉得瘆人。 她知道修仙世界很危险，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亲眼看到恐怖片里的画面。 这展鹏到底修炼了什么样的心法，居然把自己修成了这个样子？ 房梁下方。 见那摊肉泥彻底没了动静，白晓生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房门被人敲响，那阵动静似乎也被门外的人听见，询问的声音闷闷地穿过木门：“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将视线从面前那滩肉泥上挪开，扬声道：“没事！展少爷修炼到关键期，离远点，不要打扰！”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但是白晓生知道这只能糊弄一时，等明天早上展鹏要是还没出现，他们一定会发现不对。 他得在此之前想办法逃出去！ 白晓生扶着墙站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走火入魔，才会变成这样，跟我没关系……” 是，他知道那本心法是个邪术，有很大概率反噬，可是他以为至少可以再过一段时间，更没想到结果会如此的可怕。 他往后窗的方向挪去，企图跳窗逃跑，结果刚走没几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晓生僵住了，缓缓抬起头，顺着那裙摆往上看去。 江茕星冲他微微一笑。 第一百五十章 狗腿子 “看什么看，好狗不挡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面对不喜欢的人，上官桃向来是蛮不讲理的，更别说这回还是对方找麻烦，当即抬脚踹向张正义。 张正义往后躲了一步，语气中满是了然，仿佛看透了她：“你以为抢在我家少爷之前通过试炼，就能让他重新爱上你吗？别做梦了，我家少爷现在跟东方仙子在一起，根本看不上你这个丫头！” 真是完全无法预料的奇怪逻辑，上官桃茫然地眨了眨眼，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觉得就算否认也会被对方当做口是心非。 于是她决定不解释，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手用了灵力，张正义整个人飞了出去。 “阿桃，别理他，我们走。”江茕星拉住上官桃的手臂，打算绕过这个神经病。 没想到张正义也没打算放过江茕星，他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就算被打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冲着她一脸笃定地道：“你拿第一，就是为了吸引我家少爷的注意？我早就发现了，你看我家少爷的眼神一直不对。今天你拿了试炼第一，终于有机会在他心里留下印象，是不是开心得很？” 江茕星：“……” 这人脑袋不好，不如送他重新投胎，换个脑子。 还没等她动手，一道寒光闪过。 姬彻羽手里的长剑剑尖稳稳指着张正义的喉咙，双眼微眯，眼底是浓稠的黑暗，杀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尽数堆积在对方身上，差点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蠢货吓尿了裤子。 “道歉。”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张正义脑子虽然不好，但还是能感知到生命危险的，他用尽全力支撑着双腿不让自己当场跪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家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这种到处给自家主子添麻烦的侍从，还是宰了比较好？”江茕星语气平静地道。 听见这话，姬彻羽不再磨蹭，剑尖往前一送—— 剑尖穿透了张正义的脖子，却没有流血。 一声碎裂的脆响传来，姬彻羽皱着眉抽回自己的剑，却看见张正义的脖子完好无损，只有两片裂开的碎玉从他的衣襟里掉了出来。 嗯？ 姬彻羽眯了眯眼。 张正义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看见自己的东西掉了，赶紧蹲下将那两片碎玉捡起来，看到它已经完全破损，声音猛地拔高：“你，你们居然弄坏了我少爷给我的平安符！” “是你自己找死。”姬彻羽说完，抬手又是一剑。 他就不信这家伙能有第二个保命的护身符。 结果这回还是没能碰到对方，斜刺里飞来一道灵力，弹歪他的剑尖：“剑下留人！” 霍野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赶来牵狗了。 江茕星看着平平无奇的张正义，眼神古怪：居然拥有怎么作死都死不掉的特性，这家伙才是主角？ 还有每次危急关头都会出现并且力挽狂澜的男主角霍野——很好，她确定张正义拿了女主剧本。 “女主”张正义看见霍野出现，当即起身跑到对方身边，捧着那两片碎玉告状：“他们三个筑基期，居然想要当街杀我一个炼气！要不是有少爷给的护身符，我就见不到您了！” 姬彻羽收剑，冷声道：“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想杀你？” 张正义振振有词：“因为我戳穿了你们的心思，你们恼羞成怒！” 江茕星：“……算了，他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 跟这种人根本说不通，要么无视，要么只能直接打死。 幸好，霍野还是知道自家的侍从是个什么尿性的，他瞪了一眼张正义：“别胡说八道。” 张正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霍野叹息一声，无奈地向江茕星一行拱手：“抱歉，各位道友，如果我家侍从口无遮拦冒犯了你们，我替他道歉。” 江茕星冷笑道：“就因为我们的试炼名次比你高，你家这个侍从就将我们拦在路上，口出狂言，肆意污蔑我们的名节……这等侮辱，只是道歉就行了么？” “这……竟有此事……”霍野震惊地看向张正义，似乎想跟他确认是否真的如江茕星所言。 “少爷，我没有……” 江茕星打断他：“你敢在你家少爷面前复述一遍刚刚的话吗？” 张正义哑然。 见状，霍野也差不多能猜到自家侍从干了什么好事，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三瓶丹药：“这是我从拍卖会上拍来的丹药，能够瞬间治愈筑基期修仙者的伤口，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就算对金丹期也有一定的治疗效果，这里一共九颗，请三位务必收下。” 见少爷竟然用这么珍贵的丹药作为赔偿，张正义难以置信地喊道：“少爷！” 姬彻羽和上官桃同时看向江茕星，摆明了听她的意见。 第二场试炼在即，这样的丹药非常实用，江茕星并没有怎么挣扎就答应了：“好，此事就此揭过，不过如果下一次他再惹到我们，就不是几颗丹药能解决的事了。” 霍野笑了起来：“多谢江道友，我会管好他的。” 此时上官桃意味深长地出声：“整天给你的侍从收拾烂摊子，你也真是不嫌累。” “他只是对我太忠诚了而已。”霍野看了眼站在一旁蔫头耷脑的张正义，无奈道。 像个非常仁慈的主子。 “少爷……”张正义满眼感动，相信就算现在霍野让他去死，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答应。 江茕星别开眼，不想看这主仆情深的画面：“好了，我们走。” 主要是意识到张正义拿了女主剧本后，这场面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三人正欲离开，霍野突然再次出声：“桃儿，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离开我吗？” 江茕星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桃儿是谁。 她看向上官桃。 上官桃玩着自己的发尾，眼角闪着恶劣的笑意：“你要是在试炼里拿个第一，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说完不等霍野回答，她挽住江茕星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名换人 江茕星解决掉赵镇后，继续投入积攒积分的大业。 天色转明，第二天的怨鬼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都比昨天高出一截，杀起来要更加小心，但是相应的，它代表的积分也比昨天的高。 几个时辰后，她俩找到一个好地方。 这里有几块高高耸立的石柱，杂乱地堆积在一起，构建出一个避风的角落。 可能是因为偏僻，怨鬼比别处稀少，刚好够她们两个人打，打累了想要恢复灵力，跳到石柱上面就不用担心怨鬼的打扰，非常适合驻扎。 二人在这里打了一整个白天，积分蹭蹭往上涨，江茕星抽空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进入前十，上官桃能力被限制，名次低一些，但也没有落到百名外。 果然，不把时间浪费在走路上是正确的选择。 关闭排行榜之前，她又瞥了眼最上方。 第一名依然是姬彻羽。 他的积分依旧遥遥领先，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在他下方排行第二的是卫金风，积分上涨速度同样惊人。 她没有多看，免得焦虑，关上排行榜便继续投入到斩杀怨鬼的大业中。 …… 一转眼，试炼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第四天，怨鬼们再次发生明显的变化。 虽然看起来还是黑乎乎的，但跟前两日比起来，它们明显聪明许多，不仅学会了个一起上，甚至还会偷袭。 江茕星的斩鬼符早已用完，她现在得用从拍卖会上买来的短刀和攻击符箓结合使用，才能保证不被偷袭的怨鬼伤到。 在这些怨鬼手里受伤也是一件麻烦事，它们造成的伤口不会流血，却会持续吸取伤者的灵力。伤口越多，灵力消耗越快，等到灵力耗尽，又无暇打坐恢复的时候，就只有被淘汰的份了。 不仅江茕星，上官桃也觉得这些怨鬼对付起来越来越吃力了。 “天天眼前只有这些黑乎乎的玩意儿到处晃，真是看得我恶心！”她拿着峨眉刺，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气。 连着打了四天，她快要吐了！更别说这些东西还一天比一天难打。 “你要是没力气，就上去休息一会儿，”江茕星提议，“至少我们还有一处可以休息的安全区。” 是的，虽然这些怨鬼天天都在进化，但至少还没有进化出飞行功能，只要呆在石柱上面，就不会被神出鬼没的怨鬼偷袭。 上官桃想了想，戳死面前的一只怨鬼，对她道：“那你自己坚持一下，我上去打坐休息一会儿。” “去。”江茕星短刀上的火焰舔舐过怨鬼的身躯，趁着面前的敌人暂时消失，她又拿出几张攻击符箓来。 看着这一幕，上官桃感叹：“你真是太有毅力了。” 她就不行，只要排名还在前一百之内，她已经觉得足矣。 完全没有什么争夺前三的想法。 她脚尖一点，飘然落到石柱顶端。 这里的风比下面大多了，滚烫而且难闻，但好歹没有怨鬼，上官桃觉得可以忍受。 她打坐片刻，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其实体内灵力还有大半，并没有到需要休息的时候，如今恢复完毕，她也不想下去，只想偷懒。 嗯……不如看看现在的排名好了。 上官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石柱顶端，打开手环。 长长的排行榜出现在她的眼前。 江茕星抬手，短刀刺入一只怨鬼的身体，另一只手甩出数张火球符，将从侧边偷袭的几只怨鬼烧成一串，紧接着短刀跟上，将它们一一结果。 这一波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还没等她喘口气，突然听见上官桃在头顶大叫：“小茕星！不好了！第一名换人了！” 什么？ 江茕星抬手擦去额角的汗珠，扬声问：“换成谁了？” 姬彻羽那积分简直是一骑绝尘，她还以为他会一直稳坐第一到最后一天呢。 竟然有人能赶超他？ 头顶一阵风声，上官桃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轻巧地落在她身边，不忿道：“竟然是霍野！他一定是作弊了才会拿到这么高的分数！” “哦，是他啊。”江茕星却没有表现得太惊讶。 毕竟是男主，有什么奇遇也不奇怪。 上官桃收起排行榜，继续重复殴打扑上来的怨鬼，却还是对霍野耿耿于怀，口中一直在嘀嘀咕咕，怀疑对方突然拿到那么高的分数，一定是作弊了。 打着打着，前方隐约出现一群黑压压的人影。 有人来了？ 江茕星停下动作。 前几天人多的时候，这里都没看见几个活人，可见试炼地图面积很大；如今赛程过半，不少人已经被淘汰出去，怎么反而碰见人了？ 而且远远看去，人还不少。 江茕星警惕起来，又不想放弃这块风水宝地，沉吟片刻对上官桃道：“小心一点。” 上官桃笑道：“没事，我对付活人可比对付这群怨鬼厉害多了。” 这几天一身毒术无法施展，可把她憋得不轻，就等着别人上门找茬呢。 过了一会儿，那群人离得越来越近，就算看见这边有人也没有丝毫绕开的意思，显然来者不善。 江茕星估计他们也看上了这个地方的石柱。 谁不想找个万无一失的地方休息呢。 为防对方偷袭，她在打怨鬼的间隙对那群人多留意了一些。 这一留意，她突然发现，那群人似乎有些不对。 怨鬼来自四面八方，故而那群人也像她俩一样，背对背围拢在一起，缓缓向某个方向一起移动，这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江茕星注意到，那几个面对自己这一边的修仙者，在将怨鬼打到还剩最后一口气之后，就会将最后一刀留给中间那个人打。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看起来很有些手忙脚乱。 这是在干什么？ 她皱皱眉。 等到人离得更近，能看清脸了，江茕星听见上官桃冷笑一声：“原来这个第一名是好几个人的功劳啊。” 江茕星闻声看去。 原来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霍野。 联系此人突然上涨的积分，不难想象其他人将最后一刀留给他是为了什么。 想必，这个试炼判定的得分标准，就是最后一刀是谁，积分就归谁。 上官桃的声音没有压低，对面的人凭着修仙者的耳力轻松听见，不少人当即对她怒目而视。 “我们是自愿的！” “与你何干！”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合作 另一边，发出信号的姬彻羽并不好过。 为了发出足够大的烟花，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一下子见了底，干涸的丹田愈发疼痛，一抽一抽的让人喘不上气来，偏偏他还没时间打坐恢复，附近的怨鬼被那道烟花爆发出的灵力全都吸引过来了…… 他咽下喉咙里的腥甜，拔剑出鞘。 两处距离不算太远，江茕星很快赶到，遥遥看见荒凉平原上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被一群黑乎乎的怨鬼围着，当即喊道：“彻羽哥！我们来帮你！” 姬彻羽抽空抬头看了眼天上，动作一滞，差点被怨鬼挠出一道伤口，感觉自己比刚刚更想吐血——这两个家伙就这么大剌剌地飞过来，所经之处的怨鬼全都跟在她俩身后，如今已经快要汇集成一片乌云了！ 这叫什么帮忙？添乱还差不多。 江茕星知道自己身后跟着怨鬼，但是也没注意有多少，还以为无伤大雅，满心都是围在姬彻羽四周的怨鬼，一头扎了过去。 天上的乌云当即和地面上的汇合，黑压压的几乎将他们三个人包围起来。 姬彻羽当机立断，拿出阵盘打开禁制，将怨鬼们隔绝在外。 虽然等阵盘的灵力耗尽，这些怨鬼还是会冲上来，但好歹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怎么这么多！”江茕星落地，这才发现不对。 姬彻羽席地而坐，取出两块灵石抓在手里，试图尽快恢复体内灵力，没时间回答她。 上官桃想了想，说了句实话：“应该是我们带来的。” 这…… 江茕星自知理亏，低头开始翻找自己的储物戒，看看有没有什么符箓能解眼前的危机。 没等她找到合适的符箓，只听见一声脆响，阵盘裂了一条缝。 咫尺之外的怨鬼们好似也知道这阵法支撑不住多久，愈发激动，有的几乎直接爬到了他们头顶，只等阵法一破就将他们分吃入腹。 上官桃被这密集的怨鬼恶心得头皮发麻，一把抓住江茕星的胳膊：“茕星，怎么办？我们不会真的只能止步于此了？” 还有一天的时间，要是她俩提前出去，说不定会被甩到几百名开外。 话音刚落，阵盘“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彻底寿终正寝，防护阵法瞬间消失，无数怨鬼冲着他们三人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江茕星从储物戒里抽出一卷画轴，抬手打开。 群山从画卷中飘出，环绕在江茕星四周，阻住怨鬼们的来势汹汹。 紧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弥漫开，上官桃看见原本凶狠盯着自己的一只怨鬼像是突然喝多了似的，转了一个圈，又转身往别处走去，在明明一片平坦的荒原上绕来绕去。 见迷雾对这群怨鬼有效，江茕星松了口气。 眼看自己的灵力还没有见底，她索性将这画轴里的水也引了出来，汹涌的流水冲过，不过瞬息便将围绕在他们四周的上百只怨鬼尽数吞噬、搅碎。 “好厉害的法器！”上官桃惊呼。 她刚说完，环绕在四周的群山和云雾，以及水流就突然凭空消失得干干净净。 拿着画轴的江茕星“哇”地突出一口血，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一双手从后面及时扶住她，避免了江茕星原地表演磕头的惨剧。 “你没事？”姬彻羽问。 江茕星摇摇头，收起画轴，擦干嘴角的血迹，不以为意地道：“只是灵力消耗过度而已，没想到这件法器这么厉害，用一次就能抽空我所有的灵力。” “抱歉，”姬彻羽顿了顿，“是我疏忽，看来它还是更适合金丹期的修仙者使用。”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要不是这件法器，我也不可能解决今天的困局，”江茕星道，“它救了我们的命呢。” 姬彻羽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 “喂……”就在他俩交谈时，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你们俩聊天能不能看看场合，这些怨鬼你们还真打算让我一个人杀呀？” 哎？ 江茕星和姬彻羽一同转头。 刚刚围在附近的怨鬼虽然被江茕星一招清空，但他们三个人站在这里，对怨鬼们来说就像是香飘万里的肉包子，这会儿已经有新的凑过来了。 上官桃拿着她的峨嵋刺，正在辛辛苦苦地替他俩将怨鬼们拦在安全线以外。 “你先休息，我来。”姬彻羽将江茕星推到身后，抽出剑来。 体内灵力已经清空的江茕星没有逞强，当即原地坐下，迅速运转心法，吸收灵气。 这里的灵气贫瘠，对她这个杂灵根来说却刚刚好，完全不用担心进入的灵气过于磅礴，破坏她的经脉和丹田。 不多时，她便恢复完毕，睁开眼睛。 一睁眼，江茕星感觉到四周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抬眼一看，不远处竟然多了几个人。 “哎呀，真巧。”公孙遇摇着扇子笑眯眯地道，“又是二位姑娘。” “怎么又是你们！”上官桃瞪着他们，“又要来抢地盘？” “桃儿，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远处看见此地有人放出烟花讯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才赶来一探究竟。”霍野道。 “没事，我们跟队友汇合而已。”上官桃懒得理他，“看过了就走，别在这里碍事。” “别这么凶嘛，上官道友，”公孙遇道，“相信你们也发现了，今天的怨鬼比前几天厉害得多，已经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对付的，与其浪费时间吵架，咱们不如合作如何？” 江茕星站起身，拿出自己的短刀，一边砍杀不长眼扑上来的怨鬼，一边打量对面的队伍。 不知道这几天遇到了什么，霍野身边只剩下两个小弟，玉龙宫加上东方月泠和龙蕴也就剩下四个人，至于公孙遇，光杆散修依然是光杆散修。 而且，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黑色的伤口，显然遇到过一场恶战。 江茕星不动声色地点开手环，看了一眼排行榜。 霍野依然在第一名，姬彻羽紧随其后，值得一提的的是第三名，一直徘徊在五到十名之间的江茕星因为刚刚那一波屠杀，直接升到了第三，而且积分拉开第四名一大截。 哇，那画轴法器真是太好用了。 要不是灵力被法器强行抽取一空的滋味太痛苦，她真想拿出来再这么收割几次。 第一百六十章 各凭本事 岸边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动。 他们看着那几个修仙者冲上去，还没掏出法器，就被深坑里的怨鬼们撕扯成碎片，化作白光淘汰。 “好强……”江茕星吸了口气。 “别紧张。”姬彻羽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热度让她安定下来，意有所指地道，“就算杀不了也无妨，比起这只怨鬼，更要在意来自身后的刀。” 江茕星听懂了他的意思，看向不远处的霍野等人：“我明白，放心。” 她会提防着那些人的。 头顶的黑色漩涡逐渐消失，所有的怨鬼都汇聚到了深坑之中，凝结成巨大的怨鬼首领，即便站在深坑里，他们面前这只怨鬼依旧高大得如同巨人一般。 狂风肆虐，将它的身形吹得时不时散开，很快又重新聚合到一起，它发出嘶吼声，看着围在四周的修仙者，伸出双手。 修仙者们如同被惊飞的鸟群四散开，岩石在怨鬼首领的手掌经过之处，像是被腐蚀了一样，融化成黑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呛人气味。 “哇哦……”看见这一幕，江茕星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很想扭头就跑。 偏偏这时公孙遇突然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扩散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呼吁道：“首领已出，大家别只躲不动手，只要杀了他，我们还有希望拿到第一！” 对啊！ 飞到半空中的修仙者们突然回过神来：这不过是一次试炼，现在能赚积分的只剩下眼前这只首领，最坏不过淘汰出局，又不会死，有什么好怕的！ 当即，被怨鬼首领的威力吓到的众人纷纷转身上前，取出各自的攻击法器，朝着怨鬼首领各显神威。 江茕星看了一眼公孙遇。 他拿着自己那把羽毛扇，时不时挥一挥，看似努力，实则摸鱼。 除了他之外，霍野东方月泠等人也是一样，都没有尽全力，想必是等着怨鬼首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再上去补刀。 怨鬼首领的攻击力极强，一双蒸腾着黑雾的双手碰到哪里，哪里就死一片，一时间四周白光不断亮起，仅存的修仙者们在飞速减少。 “它那双手真是太碍事了。”江茕星抽出身上最后几张斩鬼符，看向姬彻羽。 姬彻羽会意：“你左我右。” “好。”江茕星飞向高处。 几张斩鬼符闪烁着微光，飘向怨鬼首领的左臂，与此同时，一道剑光如同新月，夹杂着寒冷的水汽，斜斜地斩向右臂。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怨鬼首领巨大的身躯颤抖起来，它的两只胳膊，一边被斩鬼符炸得支离破碎，另一边被一剑斩断，轰然落入深坑之中。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霍野等人不再磨蹭，趁此机会纷纷扑向还在哀嚎的怨鬼首领，各自拿出自己最强的招数来。 上官桃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刮过，霍野远远将她甩在身后。她愣了一下，突然大骂着追上去：“要不要脸！在这种时候捡漏！” 眼前这个局势，她也不指望能抢到首领的积分了。上官桃突然产生新的爱好，乐此不疲地开始盯着霍野捣乱——有我在，你休想拿第一！ 江茕星没有消耗多少灵力，看了眼另一边的姬彻羽，注意到他握着剑的手隐约在颤抖，心生不妙，飞上前去：“你没事？” 姬彻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挤出几分安抚的笑意：“没事。” 见江茕星还在担忧地看着他，他不得不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 他没有撒谎，不过是运用灵力时必然产生的疼痛罢了，虽然体内的灵力耗尽又恢复，反复连续七日让经脉和丹田的痛苦加倍，但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滚烫的风从远处吹来，很快将他身上的冷汗蒸干。 见姬彻羽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口，江茕星放下心来，但还是道：“是不是灵力消耗太大了？眼下这个情况，又没时间恢复……对了，我有办法！” 她突然一笑，离开他身边，独自往上飞去。 姬彻羽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身影看向上方。 江茕星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符箓来，摩挲了一下它光滑的表面。 又是一张从来没用过的符箓，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这样想着，她将符箓催动，抛向天空。 暗红色的天空中乌云汇聚，隐隐传来雷声。 与怨鬼首领打得热火朝天的修仙者们，不少人听见动静，往天上看去。 谁这么大的本事，莫非能招来雷劈它不成？ 很遗憾，雷声只隐约响了几声便消失了，并没有对怨鬼首领造成任何伤害。 没等大家疑惑，一场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这地方居然还会下雨？” “谁干的，雨水迷眼差点害得我被怨鬼咬死！” 众人骂了两句，到底没时间追究，各自撑开护体屏障，将雨水挡在外面，免得淋湿身体。 有些人身上的法衣自带避水功能，连这点灵力都不需要浪费，自然也就没有对这莫名其妙的大雨发表什么意见。 罪魁祸首江茕星偷偷摸摸地从上面飞下来，冲着姬彻羽笑道：“我用了祈雨符，怎么样？这种天气是不是最适合你这种水灵根发挥了？” 姬彻羽定定地看着她，密集的雨水像是一层柔和的滤镜，将她的面容衬托得如同梦中人。修仙界惯称美人为“仙子”，他往日对此嗤之以鼻，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名副其实。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却像是一脉温泉径直流淌进他的心底，丹田连绵不绝的疼痛此时都仿佛远去了。 “谢谢，”姬彻羽回过神来，“放心，我一定会拿到第一。” 唯独这样，才不负你的期待。 很快，众人发现身边来得莫名其妙的雨水有了变化。 一股灵力将它们操纵起来，化为无数细密的针，呼啸着穿过怨鬼首领的身体。 怨鬼首领那黑乎乎的巨大身躯瞬间被打散成一片黑雾，吓得众人还以为它被人一招结果了。 幸好，首领毕竟是首领，身体很快重新凝实起来。 但是雨水不断地从天上落下来，凝结成针，它又没办法跟修仙者一样用灵力护体，只能一遍一遍地被冲散、凝合。 不过次，身形便明显浅淡许多。 这让在场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或许只要再来一刀，就能结果了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出家吧种马男 听到隔壁桌的争吵，梁蔚笙感叹道：“据说以前没有澹言书院的时候，修仙界最厉害的就是这些大宗门了，别的小门小户，哪怕是修仙世家，都要想方设法将孩子送进去，就因为这些宗门掌握着最好最多的修仙资源。” 只不过，澹言书院横空出世之后，大宗门称霸修仙界的时代就成了过去式。 玉龙宫和寻浩宗两大曾经的巨头，也已经一代不如一代，甚至为了那些法术秘籍，不得不派人来书院学习。 反倒是以前属于最底层的散修，如今群体日益庞大，越来越多的修仙者情愿自己修炼到筑基期后，来书院参加试炼。 反正试炼一次没过还能再等下一次，十年对修仙者来说，也不是太长。 就在江茕星走神的这会儿功夫，茶馆里的骂战已经越来越激烈，快要进化到撸袖子打架的阶段了。 茶馆老板习以为常地在一旁高声提醒：“别在我这儿打架，要打去镇外打！” “谁要跟他们打架！”玉龙宫弟子“呸”了一声，鄙视道，“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散修，只会在这种地方大放厥词！” 说完不等别人反驳，他扭头就走。 刚刚那个大嗓门在他身后哈哈大笑：“说不过我们就跑？也太没意思了！” “大宗门的弟子就是小家子气。” 茶馆里的人找到了新的乐趣，开始一同批判起玉龙宫的人来，大到参加试炼的修仙者们的水平，小到他们的衣服颜色，都被拿出来损了一遍。 江茕星对玉龙宫倒是没什么太恶劣的印象，但架不住这些人说话太缺德，害她听得差点笑出声来。 梁蔚笙看到她忍笑的样子，得意道：“这地方好玩？没事也可以来待会儿，你们一个个的成天窝在房间里修炼，多没意思。” 突然，茶楼里猛地安静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背对着人群的江茕星转头。 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穿着玉龙宫的弟子服站在茶馆门口，环顾四周，薄如蝉翼的面纱根本挡不住她的容颜，所有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 玉龙宫宫主嫡传弟子，当今筑基期第一美人，东方月泠。 就算这群人刚刚嘴里再怎么瞧不起玉龙宫，也不好意思在美人面前撒野。 一时间，茶馆里的音量小了不止一点点，大家都开始文雅地轻言细语起来。 东方月泠找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径直朝着江茕星这边走来。 就在江茕星疑惑她有什么事时，东方月泠取出一块灵石：“买消息。” 哦，原来是来找梁蔚笙的。 江茕星正准备端着杯子换个地方坐，却听见东方月泠道：“无妨，不是什么隐蔽的事，我只是想问问第三关。” 江茕星当即心安理得地坐了回去。 生意上门，梁蔚笙笑眯眯地收下那块上品灵石：“东方仙子请坐，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江茕星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她其实没事了，但又怕现在离开会被当成对东方月泠有意见，只好坐在一旁走神。 听着听着，她突然发现，这位以高冷着称的东方仙子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不好相处。 看起来脾气甚至还挺好的。 江茕星不由对这位女修产生了几分兴趣，好奇地偷偷打量她。 东方月泠听完梁蔚笙对第三场试炼的叙述，又问了几个问题，感觉自己了解得差不多了，向对方轻声道谢。 “不用客气，下次再来。”梁蔚笙眉开眼笑地道。 刚刚东方月泠就感觉到了江茕星的视线，如今事情办完，她毫无预兆地转头，正好对上江茕星偷偷看过来的视线。 被逮了个正着的江茕星僵住。 “有什么事吗？”东方月泠道。 “啊哈哈……没什么，”江茕星干笑，“只是觉得东方道友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姐姐。” 东方月泠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原来如此，有这么可爱的妹妹，相信你的那位姐姐一定很喜欢你。” 江茕星失落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羽姐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对了，”她打起精神，转移话题，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东方道友，冒昧问一句，你这面纱有什么作用吗？” 若是作为挡脸隐瞒身份的功能，它未免太透了。 “哎——”梁蔚笙小声阻止。 怎么能这么直接问呢。 东方月泠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悦的情绪，垂眼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倒也不是为了遮掩面容，只是我不太擅长与不熟悉的人说话，带着这个，总觉得自在些。” 江茕星：“哦……原来如此。” 没想到啊，这位东方仙子，竟然是个社恐！ 梁蔚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东方仙子会来我这里买消息。” “为何？”东方月泠神情淡淡地问。 “毕竟玉龙宫跟霍家交好，一直将茕星他们几个视作对手不是吗？”梁蔚笙道。 “不过是一些小辈之间的意气之争罢了。”东方月泠道。 江茕星撇撇嘴：“可是我是真的看霍野不顺眼，东方道友，你明明知道他脚踏两条船——不，可能还不止两条，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跟他在一起？” 其实按照她跟东方月泠的关系，说这话有些越界了，但江茕星实在看不得鲜花插在牛粪上，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东方月泠眉头缓缓皱起：“我跟他并非那种关系，不过是单纯的合作罢了。” “可是现在外面人人都说你们俩是一对！”江茕星道。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他确实曾经向我表达过倾慕之意，但我已经拒绝过他，”东方月泠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面上浮现出几分困扰，“可是后来……”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但是江茕星已经懂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霍野看起来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原来竟然是个舔狗！东方月泠明明已经拒绝了他，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粘着人家，搞得大家都误以为他俩是一对！ 东方月泠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不懂得如何对付这种死皮赖脸的家伙，又没办法向外面澄清说他俩没关系——毕竟外面不过是一些风言风语，她如此郑重对待，反而会被人当做此地无银，真是太愁人了。 江茕星不由得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主动道：“我可以帮你。” 东方月泠又笑了一下，却摇摇头：“不了，既然已经跟他说好试炼里要结伴同行，不能无缘无故地毁约。等试炼结束，再离他远些便是了。” 唉，东方姑娘果然是个好人。 一想到这么好的姑娘在原剧情里会被霍野那个种马男糟蹋，江茕星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她一定要全力帮那些被蒙骗的女孩子脱离苦海！不仅是现在的东方月泠和上官桃，还有未来会在剧情中出现的每一个霍野的后宫！ 出家去！种马男！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俘虏 数个时辰后。 明月高悬。 岛上的混战平息，再次转变为双方对峙的局面。 气氛比上一次更为紧张。 凡人到底只是凡人，就算能用法器，也敌不过一群修仙者的围殴。 此刻那几个皇都官员已经化为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众人脚下。姬彻羽稳稳地举着手里的剑，剑刃贴着霍野的脖颈，站在他身边的江茕星手里拿着符盘，翻来覆去地研究。 另一边，背靠着几艘大船的也是一群修仙者，不过他们人数显然更少，站在最前方的是玉龙宫的龙蕴和东方月泠。 东方月泠手里抓着一个小姑娘，要哭不哭地瘪着嘴，看向卫金风的方向。 看见自己的妹妹被俘，卫金风又是生气，又是担心。 “这样，我们先互换人质，如何？”东方月泠也感觉到了卫金风的视线，主动提议。 “换完之后呢？接着打？”江茕星不赞同地抬起头，“我们明明都是来试炼的，何必内耗？” 不少人纷纷点头。 “那怎么办？”龙蕴是个急脾气，“我们本就是敌对，不打也要打。” “不，只是身份敌对而已，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都是通过这场试炼。”江茕星道。 幸好提前把那几个皇都官员解决了，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大家继续点头。 “那你说怎么办。”龙蕴道。 “换人质可以，我们不仅要你们手里的卫玉露，还要你们身后的那几艘船。”江茕星狮子大开口。 龙蕴瞪圆了眼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哪有这么好的事？霍野不值这个价！” 被剑抵着脖子的霍野：“……” 很尴尬，但是没有办法。 “你误会了，我们的人质，可不止这一个。”江茕星道。 龙蕴向四周张望：“还有谁？” 不仅是他，其实江茕星身边的人也在疑惑。 公孙遇偷偷扯了扯身旁上官桃的衣袖：“她还有后手？” 他怎么不知道。 上官桃很不给面子地将自己的袖子一把抽回来：“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毒死你。” 公孙遇：“……” 江茕星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指着修仙者之外的庞大人群：“整个岛上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人质。” 龙蕴莫名其妙，东方月泠和霍野神色微变。 他们猜到江茕星想做什么了。 “你们既然千里迢迢从皇都赶过来，想必是已经知道我们将整座岛上的阵法差不多拆完的事情了。”江茕星微微一笑，抽出一张符箓晃了晃，“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拆阵法的时候，我还请各位道友做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替我找个犄角旮旯，将这张符箓埋进去。” 说着她将符箓的正面对准龙蕴等人，好让他们看清这是一张什么符。 “爆裂符。”东方月泠低声道。 “没错，”江茕星笑容更甚，“只要我催动符箓，整个岛就会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岛上的十万人，自然也会荡然无存。” “你简直丧心病狂！”站在龙蕴身后的一个修仙者喊道。 而江茕星这边的人群里，秦松竹的师弟扯扯身边的师兄，小声问：“有这事？我怎么没拿到什么符箓？” “嘘，就算没有也要说有。”秦松竹低声回答。 “哦哦。” 面对对方的指责，江茕星气定神闲，胜券在握，好像地下真的埋了无数张爆裂符似的。 她笃定对方不敢赌。 “后天就是祭典了，你们要是失去了这十万人，上哪儿再去找祭品？”卫金风帮腔，“还是乖乖听我们的。” 龙蕴犯了难，试探着看向东方月泠。 怎么办？ “成交。”东方月泠道。 “师姐！那我们怎么办？”龙蕴急了。 东方月泠扫了龙蕴一眼：“这几艘船带不走十万人，他们想跑就让他们跑，等皇都察觉不对一定会再派人过来，我们留在岛上搜查爆裂符，不能让祭典出事。” 这是当下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那换！”江茕星愉快地拍拍姬彻羽的手臂。 姬彻羽放下剑，先将霍野推了出去。 东方月泠也松开了卫玉露。 “哥哥！”卫玉露一路小跑扑进卫金风怀里，委屈地吸吸鼻子。 卫金风一边嫌弃她竟然会傻到落入敌人手里，一边又心疼地拍拍她的背。 江茕星安排了几个人去接手那几艘船，姬彻羽问：“这岛上的人怎么办？我们最多也只能带走几千个。” “没事，问他们自己，我就不信这些人心甘情愿当祭品。”江茕星看着远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群，语气笃定，“他们一定有办法。” 他们？ 公孙遇半信半疑。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几艘大船缓缓离岸，驶向另一个方向。 船还是那个船，但船上的人却与来时完全不同了。 江茕星坐在甲板上，身边是卫玉露，两个人低头研究从皇都官员那里抢来的符盘和一叠罕见符箓。 符盘倒是没什么好研究的，只是个让凡人也能使用符箓的载体，跟储物项链一样，都安装了灵石，这样一来法器需要的灵气就可以从灵石里直接提取。 最让江茕星期待的还是那些功能强大的符箓。 刚刚混战时她已经看过这些符箓的威力了，如果能够学会它们的画法，等出去之后，这些威力强大的符箓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价值不可估量。 然而。 事实证明澹言书院是不可能让外人占到便宜的。 那些符箓，乍一看画得挺唬人，实际上只要是符师，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按照这样的画法，根本不可能产生那么强大的威力。 只是在这场试炼里能用的特定道具罢了。 江茕星拿着那叠符箓，失去神采。 坐在一旁的卫玉露见她蔫蔫的，一本正经地安慰道：“茕星道友，你别难过，这些符箓好歹能在试炼之地使用，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也只能这样了。”她叹了口气。 “江道友，前面就是祭坛。”负责掌舵的修仙者喊道。 “这么快？好，让大家准备破除禁制。”江茕星收起那叠符箓，站起身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祭坛 正如江茕星所预料的那样，岛上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祭品们并没有心甘情愿地等死。他们只是刚刚透露出可以离开的消息，庞大的人群就像是木雕泥塑突然活过来一般，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来告知这个好消息的修仙者们。 船带不走所有人，不过岛上的人们提供了一个有用的法子，能够让十万人全部离开这座小岛。 上官桃站在甲板上，大半个身子探出去：“这个祭坛虽然不小，但是真的能装下这么多的水吗？” “可以的，”主动请缨带路的是一个身材干练的瘦小男子，他的脸色黝黑，像是干惯了苦力活，哪怕饿了这么多天，身体依然可以看出肌肉的轮廓，可见以前是个练家子，“诸位有所不知，这个祭坛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地宫，只要将祭坛外的禁制打开，这些洪水就能顺着祭坛流进地宫里，就算水不能完全退干净，我们也能从高一些的地方离开那片孤岛。” 卫玉露抓着江茕星的袖子，看向远处：“这么大的一片湖，竟然全都是被淹掉的土地吗？” 领路男子叹息一声：“是啊。” 船缓缓停下。 离得近了，江茕星发现，这个祭坛比想象中低得多。 祭坛四周的水幕被无形的禁制阻隔，像是巨大水族馆的玻璃幕墙一样，隐约可以看见混浊的水里有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游动。 江茕星站在甲板上往下看，估摸着这水起码有五层楼高，这样强大的禁制，一个人肯定解决不了。 “人能进去吗？”她问领路人。 “可以的，”领路男子连连点头，“就是里面应该会有一些守卫。” “那个没事。”江茕星不以为意。 他们已经掌握对付这些能用法器的凡人的技巧了。 凡人的身体素质到底还是比不上修仙者，只要先设法打掉他们的法器，再多守卫也只能任人宰割。 “懂禁制和阵法的、体内灵力没用完的人跟我下去，”江茕星抬高声音，对几艘船上的人道，“其他人把船开到远处，等我们回来。” 禁制一开，这里必定会形成一个漩涡，船离得太近很容易发生危险。 “那你们怎么回来？”卫金风问。 “没事，”江茕星指着那祭坛最高处道，“我们在上面等水退了不就行了。” “那我们帮你挡住皇都的人。”卫金风积极道。 皇都一旦得到消息，一定会派人来拦截阻止他们做出这等玷污祭坛的举动。 “好，交给你们了。”江茕星说完带着几百号人，纵身跃下。 果然如领路人所说，禁制并不会阻隔人类进入祭坛。 他们畅通无阻地穿过禁制，还没落地，数十个守卫出现在祭坛下方。 又是一场混战。 江茕星避开一道冲着自己窜过来的雷电，随手掏出符盘，按上一张从皇都官员身上缴获的符箓。 白色光弧再次出现，一下子就将守卫削成两截。 意识到不敌，守卫们呼唤出更多的同伴。 黑压压的人群涌出来。 江茕星将身边的领路男子推到姬彻羽那边：“彻羽哥，你让他带你去找地宫入口，先把地宫打开。” “好，你自己小心。”姬彻羽带着人离开。 一个祭坛守卫冲着江茕星冲过来，她一刀挑飞来人的法器，抬手结果对方性命。 可能是没想到有人会胆大妄为到大张旗鼓地闯入祭坛，祭坛里的守卫并不多，很快就被几百个修仙者联手解决一空。 紧接着，姬彻羽带着领路人去而复返，示意已经成功打开地宫入口。 “好了，接下来只要将禁制解除即可。” 一切都很顺利，江茕星语气轻快。 解除禁制需要一定的时间，帮不上忙的打手们纷纷提前前往祭坛的最高处等待，免得禁制开启后被水流冲进地宫，那死得就太冤了。 祭坛古朴而巍峨，长长的楼梯像是通往天际，江茕星来到最高处的平台，此地高出水面许多，如今天色大亮，他们站在这里，一眼就能看见地平线尽头闪闪发光的皇都。 来时乘坐的那几艘船正堵在皇都和祭坛之间，从他们这里看不到有没有船从皇都过来。 不过没关系，有也会被卫金风他们拦下。 江茕星身心舒畅地呼出一口气来。 自从进入这个试炼，可以说一直憋屈到现在，眼下终于有一点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天空一直昏昏沉沉的，看不见太阳，不知过去多久，下面拆除禁制的十几号人终于传来好消息，表示禁制即将打开。 等候已久的众人在高处欢呼。 最后一道禁制解除。 数层楼高的水墙立刻如同坍塌的山壁一般冲进祭坛之中，十几道小小的人影踩着飞行法器，堪堪在被水流卷入之前，飞到祭坛最高处。 洪水咆哮着冲刷祭坛，又顺着大敞的地宫大门，流入地下。 脚下的洪流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入。 江茕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问：“彻羽哥，那地宫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也带不出试炼地。”姬彻羽冷静回答。 也是。 江茕星释然了。 也不知道这个地宫到底有多大，他们眼睁睁看着四周的水位不断下降。 越来越多的房顶露出水面，终于隐约可以看出这里也许曾经是一座很繁华的大城。 原本来去自如的那几艘船却遭了殃，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包括跟他们互殴的皇都来的几艘船也是一样。 卫金风清楚地看见，水位越低，对面的那些皇都官员们的表情就越绝望。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孤岛上的那些凡人。 哪怕个个饿得皮包骨，在看见洪水逐渐退去的时候，他们还是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在岛上寻找那莫须有的爆裂符的东方月泠等人都被他们突然的欢呼吓了一跳。 龙蕴捂着受到惊吓的胸口：“我还以为这些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呢。” 水位越来越低，孤岛的面积逐渐变大，原本蜷缩在一起等死的众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迫不及待地往前方走去。 东方月泠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忽然低声喃喃：“也许……我们可能选错了。” 见识过皇都里鼻孔朝天的那些人，再看看这些，她的立场动摇起来。 走近的霍野正好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安慰道：“没事的，既然试炼要我们分成两个阵营，想必没有必然的对与错，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情。” 东方月泠回过神来，淡淡地点了点头。 皇都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他们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将这件事应付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走为上策 临近傍晚的时候，祭坛下方的漩涡逐渐平息。 江茕星估摸着是地宫灌满了。 她看向远处。 原本一望无际的湖面已经消失，地势高的地区裸露出地面，而地势低的地方，也能通过水面上的屋顶判断水深。 总之，哪怕没有船，顽强的百姓们也可以不算艰难地来去自如了。 “接下来怎么办？”姬彻羽靠在祭坛顶端的栏杆上，看着搁浅在不远处的几艘船。 “有点后悔。”江茕星托着下巴。 “什么？” “走之前忘了问霍野，这场试炼的主线任务是什么。”她叹了口气。 姬彻羽笑了一下，有点不以为然的意思：“他所以为的任务，未必是真的任务。” “说得也是。”江茕星道。 她看霍野一直带着原书男主的滤镜，总觉得他既然是男主那理所当然应该很厉害，但是接触下来才发现，好像也就那样。 至少，连在原本剧情中根本没有姓名的姬彻羽也能轻松将他俘虏。 想到这里，她释然了，不再惦记霍野那边的消息。 “我们不妨自己猜一猜，”她对姬彻羽道，“你觉得任务是什么？” “其实，第三场试炼未必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任务。”姬彻羽道，“书院只是借由这场试炼观察每个人的品性而已，并没有必须完成什么任务才能进入书院的要求。” “那岂不是我们想干什么都可以？”江茕星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 听到她语气里不知缘由的兴奋，姬彻羽笑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江茕星不假思索地指着远处的皇都，口出狂言：“推翻这个用活人献祭的皇朝！” 此时，有几百号修仙者都挤在这个祭坛最高处的平台上，祭坛虽然修建得十分宏伟，但是最高处这个平台却并不宽敞，江茕星说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她这句话刚出口，身后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姬彻羽沉默片刻，才道：“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也是。”江茕星不以为意，“我就随口一说，你们不必在意，不会真的带着你们去攻打皇都的。”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有人问。 江茕星想了想：“我们放跑了十万祭品，那什么神瑞皇朝的皇帝肯定会找我们麻烦，我们人手不多，不如先跑。” “这……如果诸位想要离开此地，我倒是知道一个去处。”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看向出声的领路男人。 “神瑞皇朝的西边，有个名为筑的小国，虽然不算强大，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陛下派兵打过好几次，都是折戟而归。”领路男人道，“如今洪水退去，我知道一条通往那边的路，应该没有被淹，如果诸位想去，我可以为大家带路。” 江茕星看向大家：“去不去？” “那岂不是逃跑么……” “去，不去的话，等皇都派来更多人，我们只能等死。” “幸亏在岛上时，他们派来的是玉龙宫他们那群人，否则还未必能糊弄过去。” 有人听到这一句，压低声音向旁边的人确认：“所以其实没有什么爆裂符？” “对啊，你还真信啦？”他的同伴大笑，“我们在岛上忙活一天，你看见谁埋什么符箓了？” 那人恍然大悟，敬畏地看向江茕星。 说得跟真的似的。 耳边众人争论不休，分为两派，各有各的道理，看来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达成统一。 “这样，”江茕星本来也没打算当什么领袖人物，当机立断卸下重担，“反正已经成功逃出来了，大家也没必要非得待在一起。愿意走的跟着这位大哥一起走，想留下的去那边船上跟他们汇合，顺便将这个消息带给船上的人，让他们要是也想去筑国，就往西走跟我们汇合，如何？”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江茕星带着一群决定离开的修仙者，跟着领路人往西边赶去。 离开祭坛的范围后，他们很快踏上一片湿漉漉的土地。 洪水刚刚退去，地上到处都是枯枝败叶，还有倒塌的树干横在路中央。 行人们合力，将拦路的树干推到路边的水里。 ——路两边的地势太低，水还没退。 领路男人一边走，一边向江茕星等人介绍：“这条路的两边都是良田，往年到了这个时候，田里到处是忙着收割的身影，热闹得很。” 看着如今茫茫的水面，卫雨露不由叹息：“也不知道今年他们该怎么活下去。” 没走多久，他们就知道这个答案了。 越往西走，路上的行人越多，这些人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都趁着水位降低，匆匆离开这片遭遇水灾的土地。 树挪死、人挪活，大家也不傻。 一个年轻女修忧心忡忡地问领路人：“筑国……真的没有水灾吗？”她很担心他们辛辛苦苦走到那边，结果却发现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会有的，筑国在山上。”领路人笑眯眯地道。 一整个国家都在山上？那这个国家得多小…… 江茕星转念一想：不，也许这只是“海拔高”的一种说法。 为了节约灵力，这群修仙者跟所有的行人一样，都是步行赶路的，幸而修仙者体力远超常人，倒也没人喊累。 但除了这一点优势，他们如今吃饭睡觉缺一不可。 到了晚上，众人跟其他人一样，在路边席地而睡。 第二天天刚亮，公孙遇带着一批修仙者从后面赶上来，跟他们汇合。 “就我们这些人去筑国？”江茕星扫过身后人群。 目测只有一千多人。 上官桃和卫家兄妹还在，但秦松竹等寻浩宗的人都没来，看来打算跟神瑞皇朝正面刚的人还不少。 “毕竟这是一场试炼，在这种时候离开，在很多人眼里等于临阵脱逃。”姬彻羽在她身后低声道。 江茕星闻言看向他：“那你觉得呢？我的决定是对是错？” 姬彻羽看向她的眼睛。 虽然这是一个疑问句，但少女眼神清澈而坚定，显然心中已有答案。 姬彻羽唇角扬起几分：“我相信你的判断。” 江茕星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一边跟着人群往前走，一边对他道：“其实，我小时候也是个横冲直撞的性子，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些事，付出了代价，才逐渐变成现在这样。” 一时的忍耐不代表输赢，她退走筑国，不代表就是认输。 “很难想象。”姬彻羽道。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茕星的时候，荒芜的破败山庄里，男孩打扮小姑娘，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险些一眼看穿他的伪装。 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小朋友了。 至今还不知道“羽姐姐”就是身边人的江茕星还以为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澹言镇，理所当然地道：“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小了嘛，人都是会成长的。” 姬彻羽眼底笑意更深。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定胜天 试炼之地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前往筑国的路途不算遥远，短短几天后，江茕星等人顺利抵达目的地。 一路上竟然都没有遇到神瑞皇朝派来拦截的敌人。 众人早已换下土布衣衫，重新穿上自己的各色法衣，从灰头土脸的阶下囚摇身一变，恢复仙气飘飘的姿态。 然而，还没等江茕星想办法打听神瑞皇朝那边的事情，霍野等人竟然也紧随其后出现在筑国。 而且还带来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不知道他们在神瑞皇朝做了什么，再次出现的霍野穿着金光闪闪的厚重袍子，完全不符合修仙者的审美，倒是跟皇朝那些官员们的衣服有些类似。 “你升官了？”一家隐蔽的客栈内，收到传讯赶来与之见面的江茕星打量着霍野脖子上的粗壮金链子，链子下面还挂了一颗巨大的灵石，看着像要把人的脖子坠出颈椎病。 霍野是偷偷来的，只带了几个自己的小弟，往日几乎跟他形影不离的东方月泠不知为何竟然没在身边。 他没有回答江茕星调侃般的问题，只道：“瑞帝知道祭坛被淹的事情后震怒，派出军队，将留在祭坛附近的人全数剿灭。” 全部？ 江茕星面色一肃。 当时愿意跟她离开的只有一千多人，留下的才是大部分，少说也有几千人，竟然一个都没了？ “那……如今还在试炼里的，岂不是只剩下两千多人了？”卫金风道。 霍野苦笑着摇摇头：“不，皇都的生活比你们想象中危险得多，当时跟我一起离开的一千人，如今只剩下三百多了。” 公孙遇看看在座众人，见缝插针地拍马屁：“这么一看，我们这一拨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人数几乎没有多大损耗。 “你今日过来，应该不止是要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江茕星打量着霍野。 “没错，”霍野道，“我今日过来，是想劝诸位与我联手。”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最后落到江茕星的脸上，言辞恳切：“我们只剩下一千多人了，再不团结起来，早晚有一天会被瑞帝逐个击破。实不相瞒，皇都那边并不是不知道你们逃到了这里，只是暂时没时间顾及这边而已；几千人在瑞帝的军队面前也不过坚持了短短两天，等祭典结束，他一定会派人过来将你们彻底清除。” “他还要办祭典？”江茕星满头问号，“人都跑光了，他拿什么办？” 她废了那么大劲才将十万人疏散……这皇帝是不杀人不舒服吗？ 江茕星简直想骂人。 “十万人而已，对神瑞皇朝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霍野道，“祭典就在七天之后，如今祭师只有三百多人，人手严重不够，如果你们愿意帮皇朝完成这场祭典，让洪水退去，瑞帝也许会不再追究你们淹没祭坛的过错。” 江茕星眯着眼瞅他：“……” 这厮是不是被洗脑了？ “你的意思是，”靠在角落一直没出声的姬彻羽缓缓开口，“要我们帮你一起屠杀十万人吗？” “这只是一场试炼而已，除了我们之外的人都是假的，”霍野冷静而清晰地道，“这是我们经过多种尝试，损失了几千个同伴之后找到的唯一一个通过试炼的办法。” “你认为想要通过试炼就必须举办这场祭典？”江茕星歪歪脑袋。 “不，是必须让这场洪水退去。”霍野道，“而祭典，就是让水退去的关键，我们没办法绕开它——你看，你们放走祭品，短短几天他们又重新召集了十万人。这个皇朝太强大，跟他们对着干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没办法推翻它，就只能顺从。” 江茕星面无表情。 片刻，她嗤笑一声：“什么啊，不就是让洪水退去吗？谁说必须杀十万人才行的？” 滔滔不绝的霍野哽住。 江茕星还真不是说大话。 别的天灾她或许没什么办法，但是洪水…… 刻在民族基因里的人定胜天，让她根本没想过要通过什么祭典来解决这件事。 “只有无能之人，才会祈求上苍来拯救自己。”她站起身来，不以为然地道，“走，七天之内，让他们的瑞帝见识到，什么是修仙者。” 霍野茫然地坐在原地，看着他们一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怎会如此？ 江茕星看似一呼百应，被同伴们毫无理由地信赖，实际上刚出客栈，公孙遇就迫不及待地问她：“你真有让洪水退去的办法？” “有啊，”江茕星不假思索地道，“想办法尽快弄块神瑞皇朝的地图来，越详细越好，最好标记出地势高地，我们看看怎么样才能最快让洪水退去。” “这种东西……只有瑞帝才有？”卫金风干笑两声。 在古代，详细的地图可是战略物资。 没想到一开始就遭遇到困难，江茕星卡了壳。 “虽然没有地图，但是有个人应该能帮上忙，”姬彻羽慢悠悠地道，“还记得带我们来的那位向导吗？据说他走过很多地方，跟地图也差不了多少。” 带着他们来到筑国后，那位向导也留在了这里。 对哦，怎么把他忘了！ 江茕星一拍手：“走，我们这就去找他。” …… 听说他们要解决洪灾一事，曾经为他们领过路的黝黑男子当即表示一定会鼎力相助。 弄清楚附近的地势后，江茕星摩拳擦掌：“出发，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负责疏通河道，开挖沟渠；一路负责修建堤坝，最好是有土灵根的，速度快一些。” 要做的事情很多，虽说筑基期的修仙者还没有移山填海的本领，但他们好歹有一千多人呢，众人拾柴，怎么着也能在七天之内做到了。 “可是……”上官桃犯了难，“我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公孙遇忙道：“我也是——不止咱们，其实很多人就是因为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没有余力与皇都的人正面相抗，才会选择来筑国。” 江茕星这才想起，试炼还有这么一个坑留在这儿。 不过问题不大，她很快想到办法：“霍野刚刚不是说了吗，他们又抓了十万人，咱们借来用用。” 只要让洪水退去，就能保住性命，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更何况救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家园不是么。 计划敲定，一千多个修仙者飞快地行动起来。 神瑞皇朝的皇都。 瑞帝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听见下面的人汇报说，他们刚凑齐的十万人又跑了。 又跑了。 又。 瑞帝暴怒，抬手唤来军队，表示要亲自去收拾那群胆大妄为的求神山逆贼。 底下官员们自然不能同意，纷纷劝说陛下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轻易冒险。 “这算什么冒险，”瑞帝表示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正好再过几天祭典开始，朕也是要亲自到场的，如今不过是提前几天出门罢了。” 见状大家也劝不动了，只好认命跟着瑞帝一起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决战 疏导洪水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其实不论是疏通河道还是修建堤坝，江茕星都只是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个大概，具体让她说应该如何疏通，在哪里修建堤坝，她也未必能说得上来。 幸好，刚解救的十万个人里，有这方面的人才，跟她带来的向导一起，很快将最为便捷的方案想了出来。 十万人热火朝天，短短三天，就成功完工——也要多亏了瑞帝在祭坛下面修建的地宫，在此之前为他们承担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 不管地宫里的现况如何，总之，等到瑞帝摆驾浩浩荡荡地从皇都里出来时，外面的洪水已经退得七七八八了。 十万祭品逃出包围实际上是为了疏导积水这件事实在是过于离谱，下面的官员压根没往上报，众人毫不犹豫地将洪水退去的原因安在瑞帝头上，天花乱坠地吹捧了一顿。 有人试着问：“洪水既然已经退去，那祭典是不是可以取消了？” 好歹是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祭典可以取消，但那些擅自逃跑的逆贼不能放过。”瑞帝冷哼一声，“出发！” 收到消息的霍野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江茕星。 “我说怎么水都退了试炼还没有结束呢，”刚修好的堤坝旁边，江茕星丢开化成灰的通讯符，对众人道，“让大家收拾收拾，等着迎战。” 上官桃唉声叹气：“我真的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霍野这个骗子，说好洪水一退试炼就能结束的呢！ “别担心，大家都没有灵力了，”江茕星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输了也无妨，至少可以从这出去。” 不得不说，这第三场试炼花费的时间实在是有够久的。 “也是，不过一场试炼而已，又死不了人。”上官桃转念一想，释然了。 …… 瑞帝的人马来得猝不及防。 水虽然退了，但是堤坝还没有彻底完工，不论是修仙者们，还是那十万前祭品，暂时都还住在附近。 入夜，大家在沉睡中，耳畔突然传来轰隆隆的沉闷巨响。 洪水卷土重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众人简陋的住处。 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慌乱地往高地上跑去，却被等候在此的神瑞皇朝军队一网打尽。 无数火把亮起，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江茕星惊魂未定地从被淹没的住处冲出来，还没开口就听见不远处的一声凄厉大喊：“他们毁掉了堤坝！” 出声的是一个年轻女修。 刚进入这个试炼的时候，她还在懊恼自己的漂亮衣服会被弄脏，如今却已经脱胎换骨——这里的堤坝是她跟同伴们一起修的，几天前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跟一大群凡人一起干这种脏兮兮的事情，竟然还乐在其中。 然而，倾注了他们的心血和汗水的堤坝还没建成几天，就被神瑞皇朝的人弄塌了。 女修简直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她的声音引来皇朝士兵的注意，有人朝着她围过去。 女修不闪不避，正面迎上敌人。 敌人长矛上窜出雷电，照亮黑夜。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带着火光的箭矢飞向女修面前的敌人，卫金风一手拿着弓，一手拉着那女修险险避开。 水流轰然，卷走大片混战的人群。 这一幕看在江茕星的眼里，她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注意到来自身后黑暗中的偷袭。 “小心！”姬彻羽站在远处与两个敌人缠斗，看见这一幕，情急之下来不及过来，只能甩出一张符箓，用最后的灵力将它激发。 千钧一发之际，符箓落到江茕星身上，将长矛上的雷电之力反弹回去，那偷袭之人自己被电了个焦糊，直挺挺地倒下，落入洪水之中。 卫金风看了眼脚下越来越高的水位，拉着妹妹转身往堤坝的方向跑去，只留下一句：“我们去堵缺口，不能让大家之前的努力白费！” 江茕星只来得及往他们俩的方向看一眼，便匆匆投入混战之中。 这种情况下还能惦记着一众凡人，她不由佩服这对兄妹的胸襟。 不多时。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战鼓声，一架巨大的马车缓缓推上高处，车上站着一个头戴冠冕，穿着极其华丽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脚下的景象。 江茕星挥刀解决掉身边的一个敌人，眯起眼向上看去。 不用介绍她也能猜到，这个人，就是宁可毁掉堤坝，也要将他们这些“逆贼”解决的瑞帝。 “没事？”姬彻羽终于解决掉身边的敌人，来到她身边。 可能是卫家兄妹的功劳，汹涌的水势逐渐变得平缓，公孙遇等人都陆续向这边汇合。 江茕星摇摇头，顺口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有铜人符？” 这个符箓是《万全箓》上记载的，只有她会画，而且她记得自己没有卖过。 姬彻羽的脊背立刻僵了。 糟糕…… 刚刚一时情急没有细想，忘了这个符箓罕见，只有“羽姐姐”见过，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为什么偏偏是在现在这种关头…… 就在姬彻羽飞快思索着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糊弄过去的时候，听见身边的江茕星道：“对了，我当初曾经给羽姐姐塞过好几张。” 完了！ 他吸了口气，一剑劈开扑上来的敌人，将他踹进汹涌的洪水里，正准备老实坦白，却听见身边人峰回路转：“难道是羽姐姐卖掉的，刚好被你买到了？” 哎？ 还可以这样？ 姬彻羽顶着江茕星纯洁的询问目光，顺势认下：“……对。” 现在到处一片混乱，实在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这种事一旦说不清楚，很容易被误会成有什么男扮女装的嗜好，他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所以，倒不如暂时糊弄过去，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就知道！”江茕星丝毫没有怀疑，“唉，羽姐姐是不是很缺钱啊……你花了多少灵石买的？” “不，不记得了。”姬彻羽艰难道。 这就是所谓的，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幸好上官桃及时出现拯救了他：“小茕星！你快看瑞帝也来了！我们干脆趁着这个时候上去把他杀了，一定可以让这场试炼彻底结束！” 江茕星觉得很有道理。 她果断带着大家一同往瑞帝的方向冲去。 这群人的接近被瑞帝看见，他嗤笑一声，不屑地挪开视线，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且不说今天他带了多少人，身边还有最精锐的一群心腹，这群乌合之众，连他的百步之内都进不了。 瑞帝缓缓抬起手臂，正欲下令，让众将士将这群乌合之众尽数斩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声焦急的：“陛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反水背刺 以为是属下有什么急事需要汇报，瑞帝正欲转身，突然僵住。 他闷哼一声。 低下头。 瑞帝看见自己的胸口伸出一个十分眼熟的长矛尖，带着滚烫的血迹。 那正是他的军队所用的武器。 “怎么会……”他张开嘴，血液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喷涌而出。 长矛被人抽出，鲜血霎时喷溅出去，不可一世的帝王晃了晃，整个人无力地倾倒，从高高的马车上摔下去。 直到这时，下方的官员们这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大呼小叫，纷纷冲上去确认瑞帝的死活。 而马车顶端，一个普通护卫打扮的男人揭开脸上的头盔，在火光下露出真容。 “居然被他抢了先……”上官桃懊恼道。 刺杀瑞帝的正是霍野，他举起带血的长矛，用最后一丝灵力将他的声音传播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瑞帝已死！” 此话一出，脚下奋战的众人纷纷欢呼起来，与不知所措的敌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传向远方。 可恶，被他装到了。 江茕星看着眼前沸腾的景象，啧了一声。 …… 第三场试炼的最后以霍野的反水为结局。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眼看瑞帝一派大势已去，已经无法让他成功完成任务，他果断调转目标，踩着瑞帝的尸体，成为最后结束整个试炼的关键人物。 众人破碎。 漫长的试炼终于结束，最后一千多人回到湖面上，感觉到空气中充沛的灵气，甚至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请诸位好好休息，明日卯时会公布本次试炼进入书院的名单。”熟悉的威严声音从高处传来。 江茕星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场试炼简直让人心力交瘁，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跟她一样觉得疲惫的显然不止一两个，众人安安静静地各自离开，连在外面看到最后激动万分的同伴们都没力气应付。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湖边就空了。 参加试炼的修仙者们可以回去休息，而澹言书院的工作却还没结束，几位元婴期的修仙者坐在浮空岛上，为最后的一百人名单争论不休。 江茕星回到小院，连灵力都还没彻底恢复，先沉沉地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天早晨，快到卯时了，她才睁开眼。 “小茕星？”上官桃在门外喊她，“醒了吗？该出门了。” 江茕星拥着被子，含糊地答应一声，揉揉眼睛。 终于考完了…… 感觉比高考还要累…… 她游魂似的起身穿衣，出门，院子里三个人已经聚齐，就等她一个。 直到这时江茕星才觉得自己醒了一点儿：“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出来。”梁蔚笙笑眯眯地倚着树，抄着手，“太厉害啦，小茕星，这回前三一定稳了。” “为什么这么说？”江茕星拿起院子里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 “那么多参与试炼的修仙者，不都听你指挥？”梁蔚笙眉飞色舞地道，“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未来不可限量。” “……”江茕星叹气，“我那是赶鸭子上架，并非本愿。” “不管什么原因，你表现得非常出彩是真的，”梁蔚笙道，“相信你这次进前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江茕星吃完糕点，脸颊鼓鼓囊囊，又倒了杯水喝完，这才道：“我也就那样，真正出彩的，还是霍野。” 她的语气有些微妙。 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居然最后反水背刺瑞帝，凭借一己之力将试炼结束。 “走，在澹言书院的前辈眼里到底谁更出彩，待会儿就知道了。”姬彻羽将杯子搁到石桌上，结束他们的对话。 第三场试炼并没有必须坚持到到最后才算通关的规则，也没说一百个入学名额也会在最后的那一千多人里选，因此，今日卯时，参加了最后一场试炼的一万人齐聚在湖边。 地上站不下了，就飞在空中……加上前来看热闹的，比报名时还要热闹。 卯时一到，一道身影从上方浮空岛飞下来。 那是一位年轻女修，她飞到众人面前，将手中的卷轴往外一抛。 这卷轴立刻自己打开，放大，一百个人名逐渐显现出来。 一时间，欢呼者有之，懊恼哀叹者有之。 有的修仙者看到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立刻转身离开，一刻也不耽搁。 也有的表示不满：“凭什么寻浩宗的秦松竹也在上面？他明明早就出来了！” 女修眼皮都没动一下，语调平平地道：“这场试炼的规则并不是要求坚持到最后，他的表现值得一个名额。” 那人不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澹言书院的女修一句话堵了回去：“若是对这份名单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几位元婴老祖当面对质。” “……” 谁敢？ 对名单表示不满的人安静下来。 很快又有人提出新的疑问：“这是按什么顺序排的？前三呢？” 事关众人的灵石，大家都很在意。 “前三会在浮空岛上当着诸位师弟师妹的面公布，当然，到时候这卷轴上也会出现。”女修道。 行。 江茕星看完名单，喜不自胜地对身边同伴道：“太好了，我们三个都在——哎，七公子去哪儿了？” 刚刚还在旁边的梁蔚笙不知所踪。 “可能是看他的赌盘去了。”上官桃无所谓地道。 过了一会儿，女修见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再次开口：“请名单上的诸位随我上岛。” 话音刚落，一百名修仙者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越众而出，跟着那位女修前往高处的浮空岛。 穿过云层。 这是江茕星第一次见到澹言书院的真容。 这座浮空岛比想象中还要大，上面有山有水，瀑布飞流直下，成群仙鹤飞过，云雾缭绕如仙境。 透过书院大门，可以看见里面的广场和层叠的宫室，皆是白墙黛瓦，隐约可见有身着书院白色制服的弟子在其中往来。 江茕星跟着人门口落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丹田已废 守门的两位弟子迎上前来，笑盈盈地道：“蓉师姐，这是今年的新弟子吗？” “没错，院长他们呢？”带人上来的女修问。 “都在广场上呢，就等师姐带人上来了。”守门弟子道。 “好——书院内部，弟子不可随意飞行，你们随我来。”蓉师姐对身后的众人道。 一百个新鲜出炉的小师弟小师妹在四周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路过的师兄师姐们饶有兴致的目光中，忐忑地踏上书院广场。 广场前方或坐或站着四道人影。 蓉师姐在那几位面前站定，行礼道：“院长、师叔，新弟子已带到。” “辛苦了。”站在中间的是一位样貌清俊的中年男子，眼睛像是时时含着笑意。他穿得最为正式，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玉冠里，层层叠叠的领口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一百个年轻面孔：“首先恭喜诸位，能够在数万人之中脱颖而出。鄙人是澹言书院的现任院长祖行，你们可以叫我院长，若是有人能拜我的师兄师姐为师，也可以叫我祖行师叔，但是不要叫老祖，记住了吗？” 老祖是修仙界对元婴前辈的尊称，但是在祖院长这里，显然有了不一样的含义，不少人都露出笑意，刚刚踏上浮空岛时的紧张散去不少。 介绍完自己，祖行院长看向身边三人，玩笑道：“你们可有看中的弟子？” “不妨先公布前三。”谷心婵淡淡道。 “也是，你们应该也很期待？”院长对翘首以盼的众人笑道，“那我就先来公布今年的前三——被我叫到的出列。” 众人立刻竖起耳朵。 “江茕星、卫金风，”祖行院长的目光扫过众人，吊足了胃口，才道，“还有一个，姬彻羽。” “哎？” “不会，玉龙宫一个也没有？” “霍野也不在……”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喧哗。 唇边一直含着笑意的霍野笑不出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凭一己之力结束了最后一场试炼的人，却竟然连前三都没进。 除了他，还有不少人在观察东方月泠。 这也是个前三热门候选人。 不过东方月泠依然蒙着那块约等于无的面纱，虽说挡不住五官，但一些细微的表情倒也看不分明。 事实证明这面纱还是有点用处的。 公孙遇摇着扇子对不远处的龙蕴笑道：“还记得咱俩当初曾经立下过一个赌约，看谁能进前三么？” 龙蕴正忙着生气：他没进前三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师姐那么厉害也没进？ 听见公孙遇的话，他没好气地对对方道：“咱俩都没进，赌约无效！” 行。 公孙遇看出对方现在没有心情聊天，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论其他人如何惊讶，三个被点到名字的人从人群中出列，站到前面。 院长的视线笑眯眯地扫过这三人：“恭喜你们成为书院的内门弟子，不妨介绍一下自己，看哪位元婴愿意收你们为徒——从金风先来。” 毕竟是从小在澹言书院长大的孩子，卫金风一点儿也不紧张，张口便道：“弟子卫金风，今年十一岁，金灵根，擅用的武器是剑……” 他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江茕星却在走神。 她有点难以置信——身为一书男主，霍野他竟然没能进前三！原剧情里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一个区区杂灵根的穿书者，竟然抢走了属于男主的名额！ 江茕星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四个大字—— 我好牛逼。 也不知道走神走了多久，直到一道声音将她喊得回了魂：“茕星？” 江茕星回过神，对上姬彻羽的视线，这才发现只剩下她没有自我介绍了，忙道：“弟子江茕星，杂灵根……” 这三个字一出，在场唯一一个坐着的元婴修仙者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这位元婴前辈看起来很年轻，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在四位元婴里看上去年龄最小，五官柔和沉静，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松松地扎了一半，衣着也是四个人之中最为朴素简单的。 他看着江茕星的目光专注而平和，还有一份掩藏不住的好奇。 果然。 江茕星想。 梁蔚笙的情报没有错，这位前辈应该就是那位身体残疾但是擅长编撰心法和秘籍的修仙者，一听到杂灵根三个字就对她产生了兴趣。 如无意外，这位……就是她未来的师父了。 感觉到他的视线，江茕星大着胆子看向对方。 在她的认知中，师父，应该就是石跃人那样的，而面前这位青年，跟石大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石跃人是个闲不住的性格，而这位青年根本走不了路；石跃人胡子拉碴如乞丐，这位衣衫整洁一尘不染；石跃人只是个寿元将近还徘徊在筑基期的小散修，这位却是全修仙界挤破头想要进的澹言书院的元婴期前辈。 对上江茕星的视线，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有些惊讶，继而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待三个人都自我介绍完毕，院长左右看看：“那，你们谁先来？” 红衣方脸的中年壮汉抱着胳膊沉着脸不说话，腰间挂着药囊的青衣女修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笑道：“那就先从元瑾开始，我想他已经有看中的人选了。”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笑了下：“我想选江茕星。” 院长和青衣女修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下一个——” “等等。”院长话还没说完，一个粗声粗气嗓音打断他。 好脾气的院长看向身边的红衣中年壮汉：“厉鸣师兄，莫非你也想选江师侄？” “跟她没关系。”厉鸣看也没看江茕星，反而盯着姬彻羽，冷声道，“他丹田都废了，以后难有寸进，我们书院怎么能收这样的弟子？” 什么？ 一时间众人哗然，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姬彻羽的身上，就连江茕星也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丹田废了？什么意思？” 姬彻羽只是刚听见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情绪，继而便被他严严实实底掩藏起来，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就好像厉鸣说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不相关的人似的。 第一百八十章 拜师 江茕星跪在地上，用尽全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彻底趴下。 她刚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会遭到惩罚，但没想到这个厉鸣如此暴躁，竟然不顾自己元婴前辈的身份对她一个筑基期出手。 突然，她感觉脊背上的压力一空。 元瑾叹了口气，出声道：“厉鸣师兄，你下手太重了。” 江茕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这个未来师父。 是他帮忙解除了威压？ “此等不敬师长、口出狂言之人，不配呆在澹言书院。”厉鸣冷声道。 姬彻羽撩起衣摆，干脆利落地跪下：“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愿意替江道友受罚，还请诸位前辈看在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的份sr过她这一次。” “我哪一句说错了？为什么要受罚？”江茕星擦干唇角血迹，不甘心地抬起头。 她到底不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没办法对这样的元婴前辈产生什么尊敬之情。 听见这话，厉鸣眉毛一竖，正要再次发作，被身边的祖行一把拦住：“行了行了，我这个院长还没发话呢，怎么就默认要换人了？” 卫金风也小声对身边二人道：“你们放心，前三就是前三，以前从来没有过临时换人的事。” 江茕星心说我也想放心，可是这届有个男主啊，什么惯例到他面前都有可能作废。 “厉鸣师兄，你这脾气也太急了，我知道今年进来的弟子都很优秀，你看中哪个，回头私下里让他拜你为师就是了。试炼前三可以进入内门是奖励，又不是意味着其他人就不准拜入内门——谷师妹，你说是不是？” 青衣女修微微颔首，将跑偏的拜师环节拉回来：“既然厉鸣师兄没有看中的弟子，就该轮到我了——卫金风，你可愿入我门下？” “心婵姑姑——咳咳，心婵前辈，弟子愿意！”卫金风强忍着喜悦，高声道。 谷心婵露出满意的笑容。 为了不让厉鸣再次开口说出什么离谱的话，祖行院长紧随其后开口：“那么，如果暂时没人想收姬师侄——” “师兄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收下他。”元瑾突然开口。 院长一愣，被厉鸣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一个废人，元瑾师弟你也要？” 江茕星眼神不善地瞪着这个家伙：一口一个废人，真没礼貌，姬彻羽未来可是化神期的大能呢！比你厉害多了！ 元瑾笑笑，像是没听出厉鸣话语里的讥讽，慢条斯理地道：“吞妖丹而不死之人罕见，更遑论以这般身躯成为数万人之中的佼佼者，他的意志之坚定必定远超常人，丹田之伤，未必不可治愈。” 江茕星面上平静，实则在心底拼命点头——没错，一定有办法，他可是未来能跟男主打成平手的反派大boss啊！ 谷心婵插话：“我对此也很感兴趣，元瑾师弟若有需要，我也可以来帮忙。” “那就先多谢谷师姐了。”元瑾笑容温吞。 听到他俩一唱一和，厉鸣的脸色阴沉，挥袖道：“那就随你们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不等旁人阻拦，踏上飞行法器头也不回地离开。 众人都或多或少地松了口气。 喜怒无常的前辈真可怕，他们不想再面对突然降临的元婴期威压了。 唯独黄勇对此大为不满：“霍哥，那位前辈怎么就这么走了？他不是想收你为徒吗？” “此话慎言，”霍野不赞同地看他一眼，又补充一句，“以后有的是机会。” “也是，”黄勇心不甘情不愿地地嘀咕，“反正凭霍哥你的本事，一定早晚会被大能们看上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狠狠地剐了一眼前方江茕星的背影。 要不是这丫头那番冠冕堂皇的言论把书院高高架起，说不定书院院长他们根本不会拒绝厉鸣前辈，顺水推舟就让霍野将那废物换下来了，又何必等以后？ 黄勇还是觉得，只有他霍野哥，才是真正的前三。 …… 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风波，但新弟子们的入门仪式还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院长说完对这一届弟子的告诫后便跟着有事找他的弟子匆匆离去，在一旁等候的蓉师姐走上前来，带着九十七个外门弟子前去登记。 至于剩下的三个内门弟子——卫金风显然同谷心婵前辈很熟，与二人道过别后便高高兴兴地跟着她踏上飞行法器，偌大广场顿时只剩下坐在轮椅上的元瑾和他刚收下的两个徒弟。 元瑾操纵着自己的轮椅，慢吞吞地往前：“跟我来，我住得不远，平时不太用飞行法器。” 二人默默跟着。 江茕星心知自己刚刚在众人面前多少有点莽撞了，不知道元瑾对她现在是个什么印象，没敢随意开口，而姬彻羽又是个不怎么说话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 不过元瑾像是不怎么介意，片刻再次开口：“我今年是头一次收徒，除了你们俩没有其它弟子，不必太过拘束——对了，还没问过你们俩，愿意入我门下吗？” “愿意！” “弟子愿意。” 元瑾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俩会因为厉鸣师兄，不想留在澹言书院呢。” 江茕星心说那不至于，累死累活才考进来的呢，要走也是他走。 元瑾果然住得不远，很快，一行三人抵达目的地。 “我就住在这里，这一片没有别人住，后面的院子都是空的，你们自己挑喜欢的住，别离得太远就好。” 江茕星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朝阳的缓坡，一侧散落着几个白墙黛瓦的小院，另一侧则是一座九层高塔。 这座高塔的塔顶是金色的，在一片朴素低矮的建筑中显得十分特殊，阳光落在塔顶，闪闪发光。 “这里莫非就是……”她喃喃出声。 元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道：“你想得没错，这就是闻名修仙界的澹言阁。” 那个传说中包罗世间秘籍，让澹言书院扬名天下的藏书阁。 “我们可以住在藏书阁边上？”江茕星小心翼翼地确认。 她以为如此珍贵的地方，至少也要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几圈禁制，再派修仙者十二个时辰昼夜不停地来回巡逻才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入门 听到江茕星的问题，元瑾微微颔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平日里时常呆在藏书阁里，所以就住得近了一些，你们若是不喜欢这里，等金丹之后就可以搬出去。” “不，我非常喜欢这里！”江茕星道。 谁不乐意住在金山旁边？ 哪怕不是自己的，天天看着也高兴啊！ 元瑾又笑了：“那就好。” 这时，两位身着白色弟子制服的修仙者从远处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元瑾师叔，”二人向元瑾行礼，“我们是来给师弟师妹做登记的。” “好，辛苦你们了。”元瑾说着看向江茕星和姬彻羽，语气温和，“这两天你们应该会很忙，三日后来藏书阁找我即可。” “是，师父。” “去。” 二人跟着师兄师姐离开。 离开元瑾的视线，师兄师姐开始好奇地打量新入门弟子：“你们俩都是今年的前三？” “嗯。”江茕星点点头。 那师兄看向一袭黑衣表情冷漠的姬彻羽：“听说今年的前三有个弟子当面顶撞了厉鸣师叔，不会是你？” 他们都知道前三里有一个是在书院长大的卫金风，可以排除他，顶撞前辈的一定是这二人其中的一个。 江茕星弱弱举手：“那个……是我……” “哎？”二人震惊，“这，完全看不出来呀。” 还没成年的少女模样精致，未施粉黛，发型和法衣也不夸张花哨，一看就是讨长辈喜欢的乖巧类型，怎么可能当面顶撞元婴期前辈？ “但缘由在我。”姬彻羽的眉心多了几道淡淡的褶皱。 “啊？”师姐一头雾水地看看江茕星，又看看姬彻羽，无所谓地一挥手，“不重要，反正厉鸣前辈那个急脾气，书院很多人不喜欢他，听说有新人顶撞了他，还有很多人拍手称快呢。” 她压根没问是什么缘由。 “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以后会刻意刁难，只要不接雷鸣殿的活，我们这些弟子平日里根本遇不到他。”师兄也道。 听见这话，姬彻羽的神情明显柔和许多：“多谢师兄师姐。” 他一路上都在担心江茕星以后会被厉鸣找麻烦，现在总算是放心一点了。 “别客气，以后大家都是同门了嘛。”师兄笑道。 说话间，他们在一间宫室面前停下。 “这边是内门弟子殿，我们今天先进去登记，以后你们修炼之余拿着令牌来接各种任务，可以赚灵石。”师姐介绍道。 内门弟子殿里人不多，师兄取出两对空白令牌，让他们在上面分别留下灵力印记和精血，将其中一枚交给他们：“这是澹言书院的弟子令牌，出入书院都要用到它，没有令牌是没办法进门的，千万别丢了。” “那另外一块呢？是备用的吗？”江茕星问。 “哦，这块啊，它会交到你们师父手里，若是你们外出遭遇不测，元瑾师叔可以通过它得知发生了什么。”师兄说着，找出一个盒子将令牌放好，搁到一边。 “好了，我们去挑衣服！”师姐兴致昂扬地拉着他们进入后面的房间。 “挑衣服？”江茕星跨过门槛。 “书院规定，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必须穿弟子服，突破金丹以后就随意了。弟子服有几种款式，你们可以随便挑选自己喜欢的。”师兄笑道。 江茕星看向房间里挂着的几套样衣。 都是以白色为主，角落里绣着象征澹言书院的暗纹，用来与外面其他同色服装相区别。 “弟子服是朴素了些，不过除了法衣常配备的阵法外，还加了一个防御符，可以抵御元婴期的一击。”师姐介绍道，“至于具体选哪种款式，最好按照你们平日里的习惯来——广袖碍事，用刀剑做法器的最好别选。” 刀剑？ 江茕星和姬彻羽对视一眼。 看来他俩都跟广袖无缘了。 最后姬彻羽选择了一套带护腕的圆领袍，江茕星选了一件窄袖齐腰裙。 师姐从仓库里翻出两套新的弟子服，交给二人，又拿了两本《澹言书院弟子守则》和几瓶丹药出来：“这是书院给每个新弟子的见面礼，若是外门弟子，一个月后还要考试，你们是内门弟子所以可以免考，但是一旦违反了守则上的规矩，书院会直接去找你们的师父，所以还是将这本书上的内容记住为好。” “好，多谢师姐。”二人收下东西。 从弟子殿出来，已经是午时了，也不知道外门弟子他们在什么地方，四周孤零零的没几个人。 江茕星看了眼天色，提议：“我们先去澹言镇找梁蔚笙？” 正好让他赶紧把秘籍捐了，去外门陪着上官桃，免得上官桃一时想不开又回去跟霍野在一块儿。 姬彻羽点头。 二人往书院大门走去，路上江茕星给上官桃发了个消息，让她也下来一起聚一聚。 从弟子殿往大门的方向走，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里只有一条小径，前后没有外人，姬彻羽低低开口：“你刚刚在元婴前辈面前，太莽撞了。” 江茕星就知道他会说这件事，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帮你出头，你还责备我？” “我是担心你，”姬彻羽叹息，“不过是一个内门名额，你不必冒着得罪元婴期的危险为我争取。” 还不是怕你扭头离开澹言书院，跑到紫鸠宫当大反派。 江茕星哼哼唧唧：“我也是没办法，要是没人反对，他们真的顺水推舟换人怎么办？只能这样让他们碍于书院的名声，不得不拒绝厉鸣的无礼要求。” 得罪元婴，总比培养出一个大反派好。 哪怕原剧情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江茕星依然对最后决战时，翻天覆地血流成河的描写心有余悸。 如果不让反派boss诞生，这样的决战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这样一想，得罪元婴算什么，她简直挽救了整个世界！ 江茕星愈发坚定好好看着姬彻羽，绝不让这个现在还没长歪的好孩子跑偏变成大反派。 “谢谢，我欠你一次。”姬彻羽看向她，郑重地道。 江茕星看着他如同黑曜石一般干净纯粹的眼睛，无法想象他未来遇到了什么，才会变成书里那个喜怒无常、阴柔刻薄的大反派。 “没事，”她收回视线，故作轻松地道，“我们以后就是同门了，你不用太着急。” 姬彻羽唇畔浮现出笑意：“嗯。”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时光飞逝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 藏书阁外的桂花树盛开又凋零。 转眼十多年过去。 澹言书院就像个世外桃源，不用担心生命危险的安逸日子过得总是飞快。 一个身着书院弟子服，身材高挑，眉目清冷的年轻女修踏上藏，向隐在竹帘后的身影行礼：“师父。” 样貌没有丝毫变化的元瑾十几年如一日地坐在窗边，放下手里的梯口的年轻女修。 女修不论是腰肢还是手腕，都纤细得不盈一握，然而她周身散发出的隐隐威压，向所有人表明，这是个金丹修仙者。 “小茕星出关了？过来让我看看。”元瑾朝着她抬起手。 刚刚突破金丹的江茕星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清冷之意荡然无存：“就是威压暂时还收不住，您别介意。” “无妨。”元瑾信手一点，替她将浑身威压收起，搭上她的手腕，随口问，“入了金丹期，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终于能一眼看穿别人的修为了。”江茕星不假思索地道。 突破之后，朦朦胧胧的感觉消失，一切都变得清晰许多——以前明明也没有觉得哪里不方便，成了金丹期回头看看才发现原来之前的视野是那么的贫瘠。 元瑾露出一丝笑意，收起把脉的手指，片刻后沉吟着开口：“你暂时不要修炼了。” 啊？ 江茕星茫然一瞬，本能地问：“为什么？” 头一次见到有师父让徒弟不要修炼的。 元瑾没有解释，反而问道：“我让你想的自创法术，你想得怎么样了？” 啊这…… 江茕星目光游移，像是突然对头顶的横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元瑾的唇角微微抿起，下了死命令：“在想出第一个自创法术之前，不准再修炼了。” “师父！”这下江茕星不能再装死了，可怜兮兮地道，“自创法术太难了，修仙界千万年来从来没有人想出过杂灵根的法术，您怎么就这么自信觉得我能行呢？” “世间杂灵根本来就少之又少，杂灵根修仙的更是屈指可数，以前的人想不出来也正常。”元瑾道，“你既然是我的徒儿，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行？” 江茕星抽搐着唇角。 合着您不是对我有信心，是对自己有信心啊…… 元瑾看她表情实在凄惨，声音软化几分，解释道：“你虽然已经是金丹期，却犹如空中楼阁，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若是遇到同为金丹的对手，你未必能全身而退，这样让为师怎么安心？” 江茕星垂下眼：“……那好，我再试试。” “去，”元瑾揉揉她的脑袋，“正好，彻羽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出关，你不妨去看看他。” “嗯。” …… 浮空岛，一处人迹罕至的偏僻山峰，江茕星拾级而上，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道，往半山腰的一处洞府走去。 虽然书院里的修仙者们更习惯住在房子里，但书院里这种传统修仙者喜爱的纯天然洞府也不少，基本上都是弟子们觉得需要闭关突破的时候会搬进来一段时间，长住的几乎没有。 观这小路上的青苔和杂草，此地也许久无人踏足了。 她慢悠悠走到洞府门口，才发现竟然有人比自己先到一步。 听见脚步声，坐在紧闭的洞府门口的青年转头过来，招呼道：“哟，小茕星，你也来啦，突破了？” ……师父这么叫也就算了，怎么连这货也这么叫她？ 外貌已经彻底成年的江茕星挑了下眉：“七公子，你不陪着阿桃，跑这里来做什么？” 梁蔚笙的表情十分欠揍：“男女之间并不非要日日黏在一起，适当的分开有助于加深感情——啧，你个小孩懂什么。” 江茕星眯了眯眼，懒得跟这个开屏孔雀一样得瑟的家伙一般见识。 当年她虽然为了让上官桃擦亮眼睛离开种马男，曾经拉郎配地给他们俩牵过红线，但当时到底只是闹着玩，谁都没当真，没想到过了这些年，这两个人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身在内门的江茕星对他俩的感情发展并不了解，直到他俩正式在一起才得知此事，当时江茕星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年刚刚穿书。 霍野如果知道原剧情里应该是自己后宫之一的上官桃竟然和自己的军师在一起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江茕星表示这与我无关。 两个人还没说几句，洞府大门缓缓开启，一道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青年身材挺拔高挑，束着一把高挑马尾，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少年时眉眼间的锋利如今已被藏进眼底，凝成一片如同深渊的暗色，倒是显得那精致美貌的五官愈发惹眼，只可惜这张脸的主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不论衣着还是性格都一如既往的低调朴素。 “彻羽哥。”江茕星笑嘻嘻，先前的清冷仙子范儿荡然无存，倒是显现出几分傻气。 啧啧，每次看见这张脸，她都要暗自感叹，不愧是原剧情里能当最后大反派的男人，光靠脸就能搅得修仙界腥风血雨了。 姬彻羽双眼扫过门口的两个人，眉梢微挑，像是在问二人来意。 “算到你今日出关，果然一日不差。”梁蔚笙道，“这回怎么样？看你周身威压，不像是突破金丹了呀。” “早两日就出关了。”姬彻羽说着转身往里走去，“有什么事进来说。” 梁蔚笙跟上去，抱怨道：“你出关了还住在这鸟不拉屎的旮旯里干什么？我每次光是走过来就要走半天！” 江茕星刚进洞府没几步，就被扑面而来的冷意刺激得打了个哆嗦，替他解释：“因为丹田的伤，彻羽哥打算长期住在这里了。” “真的？”梁蔚笙加快脚步，走到姬彻羽身边，“你打算一直住在这儿？住到什么时候？” “住到痊愈为止。”姬彻羽停下脚步，示意他们俩，“坐。” 这里没有桌子，只有几个简陋的蒲团，而且因为此地的温度极低，蒲团上都结了一层寒霜。 梁蔚笙表情复杂，感觉自家兄弟不像是在修仙，倒像是在受刑，一脸唏嘘地掀起袍角坐下，刚挨到蒲团就冻得僵硬了一瞬。 江茕星不是第一次来了，她习以为常地掏出一身厚厚的斗篷，把自己严丝合缝地裹起来，这才坐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见面 看见身边僵硬的梁蔚笙，江茕星好意提醒道：“这座山下面放着书院祖传的万年寒铁，就算是修仙者也扛不住的，你下次来可以多穿点。” 梁蔚笙运起灵力，在自己身体里过了一周天，觉得没有那么冷了，他问：“你住这儿对伤真的有好处？” 语气怀疑。 跟他俩相比，身着单衣的姬彻羽看起来神态自若，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寒冷，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取出茶具，给他俩倒了茶水。 托盘上雕刻着阵法，能保证茶水不会立刻结冰，梁蔚笙拿起来喝了一口，这才感觉自己缓过神来。 江茕星趁着他喝茶的功夫，问姬彻羽：“你今天的药吃了没？” 姬彻羽点点头。 “最近丹田有什么变化吗？师父刚刚问起过你。” “修炼时还算稳定，这地方很适合我。”姬彻羽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替我谢谢师父。” “那你什么时候能彻底痊愈？”梁蔚笙放下茶杯，吸了吸鼻子。 “暂时没办法痊愈，等突破金丹期后，或许有希望。”姬彻羽道。 梁蔚笙牙疼似的“嘶”了一声：“你打算靠这样的丹田凝丹？突破的时候不会出岔子吗？” “所以我在压制自己的修为，”姬彻羽道，“没事，我心里有数，会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再凝丹。” 听他语气笃定，梁蔚笙略微放下心来，感叹道：“这么说你现在的修为随时能突破？真不愧是你，当年咱们刚入门的时候你丹田这事传出去，还有人怀疑你的实力，如今再也没听见类似的话了，倒是前辈们训人的时候常说——你连人家丹田破损的都打不过！还修什么仙！”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江茕星听得笑出声。 姬彻羽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道：“来我这儿做什么，说。” “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兄弟？” 江茕星在一旁拆台：“你不是刚在修仙者集市里买了房？现在应该很忙。” 从任何地方都能传送进入的修仙者集市这个小世界，每时每刻都热闹非凡，里面的房子都是商铺，价格几乎是外界的百倍，就算是梁蔚笙，也是借用了他二哥一大笔灵石，才勉强凑足买房的钱。 一提到自己的事业，梁蔚笙精神了，从储物戒里掏出两枚令牌，分给他俩：“只要拿着它，去我的任何一家店里买消息，都可以打八折。” 江茕星接过，看见那令牌上刻着两个字——“兼听”。 当年只盘踞在澹言镇的地头蛇“铄金”如今脱胎换骨，成了势力遍布整个修仙界的情报组织。 多年前的记忆从尘封中浮现，她想起原剧情里，梁蔚笙为了辅佐霍野而建立的机构，正叫这个名字。 他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和流言，为霍野的利益挑拨人心，将无数实力远超于他的修仙者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为什么要创立‘兼听’？”她问。 “为了攒钱娶媳妇儿啊！”梁蔚笙不假思索地道，“我对修仙没那么大兴趣，还怕死，也只能靠买卖消息赚点钱了。” 这都是辛苦钱。 “你应该不只是来送这个。”姬彻羽收起令牌道。 “嗯……”梁蔚笙欲言又止，像是有点难以启齿。 江茕星奇道：“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 “嗐，就是，”梁蔚笙一咬牙，“你们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能不能提点提点我？” “啊？”江茕星完全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句话，茫然愣住。 姬彻羽面上闪过一抹笑意：“你不是一直说，修为这东西够用就行，赚灵石才是正道吗？怎么突然又想要修炼了？” 梁蔚笙长叹一声：“我是这么想，但是阿桃她不这么想啊，她还想突破到金丹期呢，我这么怠惰，怎么配得上她？” 原来如此。 江茕星感慨：“当年二公子为了逼你突破筑基，不惜将你赶出家门，如果他知道你如今这么主动想要修炼，一定会十分感动。” “我也不指望能飞升，”梁蔚笙道，“至少不能被阿桃落下太多——到时候别人以为我是她包的小白脸怎么办？” 姬彻羽：“……你想得还挺长远。” “那可不。”梁蔚笙脸皮很厚，“快给我讲讲，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技巧。” “没有。”姬彻羽无情回答，“你资质不差，想要增加修为，就必须下苦功修炼，最好能潜下心来好好闭关。” “啊——不行不行，我闭关的话，‘兼听’怎么办？真的没有更便捷一点的方法吗？”梁蔚笙说着看向一旁的江茕星，“你这个杂灵根居然是我们四个里第一个金丹的，也太离谱了。” “我现在有师父给我量身定制的心法，修炼起来自然很快，”提起这件事江茕星十分得意，“这种事你是羡慕不来的。” “有了合适的心法，那你这个杂灵根，岂不是跟单灵根一样厉害了？”梁蔚笙不忿。 “那倒没有，杂灵根的劣势很明显，市面上所有的攻击类法术我都用不了，只能靠自创。”说着江茕星的肩膀塌了下去，毫不掩饰的沮丧，“可是自创法术太难了，就算师父一直在教我，我还是毫无头绪。” 要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自创法术，藏书阁里那些法术秘籍，也不至于扬名整个修仙界了。 “没事，慢慢来。”姬彻羽的视线落在她略红的挺翘鼻头上，意识到今天的聊天时间有点过长了，及时将话题再次掰回原位，“你今日过来找我何事？” “哦对，差点忘了，”江茕星想起正事，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卷宣纸来，“过段时间书院要举办一场百年一次的庆典，是为了纪念创建书院的天卷神君的飞升，比十年一场的试炼大会隆重得多，院长要求每个弟子都要参与。” 她展开宣纸，上面琳琅满目地写满了各色项目，图文并茂。 江茕星道：“庆典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彻羽哥，你想参加什么活动，我帮你报名。”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报名 “都有什么活动？我看看——你们内门消息真快，我们在外门刚听说庆典的事，你们这儿连详细安排都出来了……”梁蔚笙凑上来：“祭典……易物集市……宴会……讲学……弟子比试……最后一天还有花灯烟火？这个好，我要带阿桃去看！” “没问你。”江茕星没好气地把宣纸抽回来。 “啧，这还用问啊，彻羽肯定选弟子比试，难不成你还指望他去集市上摆摊吗？”梁蔚笙道。 “我倒是挺想去易物集市的，”江茕星道，“这回庆典，各家宗门世家都会派人来参加，说不定能用符箓换点有意思的东西。” 姬彻羽看了一眼宣纸上的日程：“我陪你去。” “那你去弟子比试吗？”江茕星问他。 姬彻羽点点头。 梁蔚笙在一旁摊手：“看，我就说。咱们书院的弟子已经被这家伙揍遍了，好不容易能揍到外面的人，他肯定会去。” 这样也好，让外面的修仙者也体会一下，败在一个据说丹田破损的废人手里是什么感觉。 这简直是欺诈！ 姬彻羽冷漠看他一眼：“你不冷了？” 梁蔚笙僵住。 不说还好，一说，他立刻感觉到从脚底下窜上来的幽幽寒意，当即打了个哆嗦。 江茕星卷起宣纸，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唉，真搞不懂，阿桃到底看上这家伙什么？ …… 江茕星从姬彻羽的洞府出来，脱下斗篷，正往回走，在半路上被一个师姐叫住：“江师妹，你出关啦？快来，我们正缺人手呢！” 江茕星拐了个弯走过去问：“宣师姐，什么事？” 澹言书院闻名全修仙界，实际上有很多修仙者在这里学到一定程度就会回到各自自己的宗门，比如寻浩宗和玉龙宫的弟子们——对他们来说，澹言书院的弟子身份，大概只是个藏书阁的阅览权而已。 再刨去还有一部分弟子在外游历，长期留在书院里的人数并不多，通常保持在一千人上下。庆典在即，各种事情要准备，到处缺人，经常出现一个弟子走在路上被师兄师姐抓走干活的事情。 现在江茕星就被抓了。 “我记得你是不是会阵法？”宣师姐笑盈盈地问她。 “只会一点皮毛而已……”江茕星心虚道。 “足够了足够了，这件事不难的。”师姐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浮空岛的边缘走去，“我们正在给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客舍，阵法需要八个金丹期才能启动，你来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往往很难拒绝“就差你一个”这样的话术，江茕星也不例外。 她跟着宣师姐走到浮空岛边缘的一片空地上，看见不远处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块小号的浮空岛，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 “走，我带你过去。”宣师姐拉着她飞到那座浮空岛上。 等到离近了江茕星才发现，这座岛只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地面上刻着一块还没完工的阵法，阵法里站着六个内门弟子，四周还有十几个外门弟子在打下手。 “人齐了可以开工了！”宣师姐一落地就道。 那几个站在阵法里的内门弟子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快快，速战速决，这块弄好还有一块呢。” “这是要做什么？”江茕星问。 宣师姐将她拉到指定位置站好，解释道：“庆典的时候会有很多宗门世家的修仙者来祝贺，书院里住的地方不够，院长打算另外开辟三座小岛，供客人们居住。” 原来如此。 江茕星恍然，环顾众人：“所以我们现在是要把岛固定在空中？” “没错！”宣师姐笑眯眯地道，“之前跟我们一起绘制阵法的师兄刚画了一个就被他师父临时叫过去了，我才把你拉来——别紧张，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会有事的。” “好。” 江茕星按照师姐的指示，缓缓闭眼，将神识投注于阵法之上，浑然不觉阵法外围打下手的人群里有一双不善的眼睛盯着她。 这些年来，跟到处找人打架切磋的姬彻羽相反，江茕星日益低调。 按照元瑾的计划，为杂灵根量身定制的修炼心法完成后，就该创建属于她自己的法术了，这件事师父元瑾帮不上忙，只能靠她自己。 江茕星苦思冥想，结果毫无进展。 元瑾劝她不要太过于依赖符箓，免得失去创作灵感，于是江茕星开始潜心修炼，在书院里愈发没有存在感。 人总是健忘的，修仙者亦然。 当初试炼大会刚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姬彻羽这个丹田破损的残废不配前三，直到他提着剑一个一个把人打服之后，才没人敢再这么说；而昔日在试炼中出类拔萃的江茕星，反倒因为这些年的低调，有不少外门弟子觉得她这个杂灵根才是真正不配成为内门弟子的那个人。 当年在试炼中被霍野所救，从此死心塌地跟着他的黄勇就是其中之一。 黄勇当年就觉得，三个内门名额之一一定会有他霍哥一份，结果没想到，霍野连前三都没进，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书院不公。 当然，他是不敢抱怨书院的，自然而然便将这股怨恨转移到他觉得占据了霍哥名额的家伙身上。 以前是姬彻羽，如今却变成了——江茕星。 黄勇本就觉得江茕星配不上当一个内门弟子，如今亲眼看见自己还在打下手当苦力，而江茕星这个杂灵根却竟然可以跟师兄师姐们一起做最主要的工作，愈发不满。 他并不知道这个阵法需要金丹期才能绘制，还以为是那位师姐对外门弟子有偏见，自然也想不到江茕星已经是金丹期了。 “哎，那边那个，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跟上？”一个外门师兄呵斥道。 黄勇回过神来，低着头一路小跑，掩饰住眼底的阴沉。 “快，把这箱灵石搬到坎位去。”师兄塞给他一箱灵石。 “是。”黄勇接过灵石，又转身往阵法的方向走去。 坎位附近站着的，正是江茕星。 第一百八十七章 跌落 一个青年凑到黄勇身边，主动请缨：“勇哥，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丫头，这箱灵石我替你搬。” 黄勇却躲开他的手：“不用。” 他盯着女修单薄的背影，心生一计。 能够让一座岛屿悬在空中的阵法，需要极其大量的灵石。为了让灵石的效果最大化，修仙界的先辈们做出过无数研究和尝试，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在绘制阵法的途中陆续加入灵石。 当然，什么时候加，加多少，这都是有讲究的。 黄勇他们几个外门弟子，现在负责的就是这件事。 阵法在八个人的合力下逐渐扩大，江茕星已经站到岛屿的边缘，天空中的风卷起她的裙摆和发尾，眉目清冷的女修双目紧闭，用神识耐心勾勒着复杂的阵法。 黄勇知道，再过一会儿，这个阵法会再度扩大，八个内门弟子将踏在灵力构建的阵法上，离开浮空岛的范围，彻底悬空而立。 他一边回忆，一边慢吞吞地走到坎位，将灵石倾倒在地上。 这附近除了闭着眼的江茕星就只有他一人，没有人注意到，他倒出来的那堆灵石并没有完全放置在坎位，而是往旁边偏移了两三步的距离。 倒完灵石，黄勇转身拎着箱子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灵石放偏不会对阵法造成太大影响，至多这一块的灵力不够，支撑不住——这么大一块岛，不可能因为一个角的空缺出事，不过站在这个角上的人可就未必了。 黄勇心说江茕星好歹也是个筑基修仙者，没指望摔死她，但是只要能吓唬这丫头一次，看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他也很高兴了。 刚将空箱子放到一边，外面飞来一道人影，一个身着杂役服饰的吊梢眼青年扫视一圈，看见黄勇，笑嘻嘻地迎上来：“勇哥！” “正义啊，你怎么来这儿了？”黄勇站在灵石堆旁边磨磨蹭蹭，顺便跟来人说话。 来人是霍野的小弟张正义，霍野当初入门时虽然没能拿到前三，却没过两个月就被厉鸣收为弟子，进入内门。按照惯例，内门弟子是可以有两个杂役的名额的，自此炼气期的张正义也跟着鸡犬升天，踏入澹言书院的大门。 他跟黄勇一样，都是他们的霍哥的死忠粉，因此关系一直很不错。 张正义的目光扫过这光秃秃的浮空岛，又收回视线：“当然是来找你的，庆典快开始了，霍哥得到消息说，每个弟子都必须选择至少一项活动参加，让我来问问你想参加哪个。” “这还用问？当然是霍哥去哪我去哪儿。”黄勇不假思索地道。 张正义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霍哥以防万一还是让我再问你一遍，说你不用在意他，参加自己想去的就行。” 黄勇动容：“霍哥真是对我太好了。” “都是兄弟嘛。”张正义道。 可能是觉得他俩说话耽搁太久，负责分发灵石的师兄再次发话：“你，对就是你，把这箱灵石送到乾位去！” 他指着黄勇道。 黄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拎起满满一箱灵石，意思意思往前走了几步，随手塞给一个拎着空箱子迎面走过来的同门：“乾位。” 顺手抢走了人家手里的空箱子。 那瘦小的同门师妹愣了愣，也没有反驳，接过灵石转身又往乾位走去。 黄勇将这活儿塞给别人，又晃回来跟张正义聊天。 师兄看在眼里，被他气得无话可说，只好眼不见为净。 此时阵法的范围已经扩大到岛屿之外，八个内门弟子尽数站在空中，巨大的阵法闪过一阵阵绚烂的光芒。黄勇一边跟张正义聊天，一边盯着江茕星的方向，眉头微皱。 他明明倒偏了几步，怎么这丫头还站得如此稳当？ 正在黄勇疑惑之际，那被他差遣去干活的师妹抱着灵石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乾位在坎位附近，想要将灵石送到乾位就必须路过坎位，这个师妹已经离开浮空岛的边缘，彻底踏上漂浮在半空中的阵法了。 还没走到乾位，她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消失在黄勇的视线中。 那满满一箱灵石打翻，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很快被阵法吸收，还有的跟着那师妹一同掉了下去。 只留下一声惊叫。 江茕星离得最近，皱着眉睁开眼，刚好对上远处黄勇惊慌的视线。 她心下顿时了然，甩出一张乘云符，接住那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往下掉的师妹，又三下五除二将阵法收尾，带着这瘦弱的师妹从坎位下来，径直往黄勇的方向走去。 黄勇面色变了几变，主动迎上，抢在江茕星前面开口，质问那至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师妹：“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事情还会出错，累得同门还要费心救你，还不快向江师妹道歉？” 江茕星眼底浮现出几分讥讽：他们这一拨是同时入门的，修为相同时谈不上谁是师兄谁是师妹，平日里直呼其名即可，黄勇非要叫一声师妹，也不知道占这点口头便宜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句话也让她知道了，对方还不知道她已经突破成金丹期的事。 难怪他敢耍心思。 那小姑娘被黄勇一吓，忙不迭地对江茕星道：“多谢江师姐救我……” “不用道谢，那阵法上的窟窿本就是我留的。”江茕星轻描淡写地道。 “啊？”小姑娘愣住。 这会儿其他几个人的工作也收尾结束，巨大的阵法缓缓沉入浮空岛下方，将它稳稳地托在半空。 宣师姐刚跑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疑惑道：“为何？” 江茕星盯住黄勇，慢条斯理地道：“因为有人给阵法添灵石时出了纰漏，倒歪了，我那边灵力不足，只能临时修改灵力运转路径，全力供应坎位，旁边无关紧要的地方自然就顾不上了。” 张正义一直不待见江茕星，闻言见缝插针地开口指责：“这么重要的阵法，你居然敢如此轻慢？还说什么无关紧要？” “啪！” 一声脆响，张正义捂着脸颊，目瞪口呆地瞪着她。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赔礼 江茕星隔空抽了张正义一巴掌，仍旧嫌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凡人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没你嘴碎，内门弟子轮得着你一个杂役插嘴？” 看来真是这两年她低调过头，让人以为好欺负了。 张正义脸颊发麻，气得直吸气：他虽然名义上是杂役，那也是霍野身边的杂役，哪个外门弟子看见他不客客气气？如今竟然就这么被人给打了，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这江茕星，完全没把霍少爷放在眼里！ “没事没事，”宣师姐也没想到这位素来温和的师妹竟然下手如此利落，回过神来打圆场，“江师妹留的那个空缺我看了，正好在边缘位置，没有影响，人没出事就好。” 江茕星表情平静。 这个阵法主要是为了把浮空岛托起来，有一点漏误无妨，否则她早在发现灵石被人倒歪了的时候就会开口了。 说到底，如果真需要完美无瑕的阵法，书院也不可能把这件事随随便便安排给他们这群弟子们来做。 不过，她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偷偷摸摸在阵法上动手脚的人。 “请问，”江茕星盯着黄勇，“是谁在给坎位送灵石的时候，故意倒歪了呢？” 负责分发灵石的外门师兄立刻转头看过去：“黄勇！你怎么回事？” “我……”黄勇一脸无辜，“我明明看准了的呀！” “勇哥可能只是一时疏忽，江道友一口咬定他是故意，未免让人寒心。”刚刚那个主动要求给黄勇帮忙的外门青年插嘴。 “唉，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但看见这位师妹掉下去，我也吓了一跳，师妹，你没事？”黄勇对那瘦小的外门女修道。 那女修瑟缩了一下，摇摇头。 江茕星看着他装模作样，转头对宣师姐道：“师姐，我记得执法堂有个法器能让人说真话，不如过去试试。” 什么？ 黄勇面色大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纰漏，至于去执法堂吗？” “小小的纰漏？”江茕星冷笑一下，“你故意在阵法上动手脚，要是我没发现，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我掉下去；第二种，阵法暂时无事，等坎位灵力耗尽，这座浮空岛突然倾覆。” 黄勇涨红了脸：“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江茕星自顾自地继续道：“众所周知，这座岛是为前来参加书院庆典的客人们准备的，要是到时候岛翻了，你担当得起吗？” “不必多说了，”宣师姐的脸色沉下来，“我们这就去执法堂。” 她眼神不善地盯着黄勇。 虽说江师妹确实有些夸大其词，但她的考虑并不是多此一举，这种为了一己私欲可以轻易损伤书院利益的弟子，不能轻易饶过。 黄勇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眼看自己就这么被两个内门师兄架起来了，忙疯狂地向一旁的张正义使眼色。 张正义会意点头。 虽然身为杂役在众人面前说不上话，但他趁着一群人前往执法堂的路途中，偷偷给霍野发了消息。 很快。 一群人浩浩荡荡抵达执法堂，这动静不小，今日值守的师兄从里面出来，扫视众人：“怎么回事？” 江茕星调理分明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他说自己只是无意，我却不这么认为，所以特地来执法堂求个明白。” 那师兄微微颔首：“我明白了，不过鉴明仪不是随便谁都能动用的，我得去请司哲师叔，你们稍待片刻。” “辛苦师兄。”宣师姐道。 那师兄转身往里走去，留他们几个在执法堂的院子里等着。 “不，不是，”黄勇干笑道，“大家好歹是同门一场，真要因为一点失误把我逼上绝路你们才甘心吗？” 江茕星的视线从旁边一排足有她大腿那么粗的木棍上收回，看向他：“是失误还是刻意，鉴明仪一试便知，如果是我想多了，我愿意当面向你赔礼道歉。”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司哲师叔还没来，霍野先到了。 一进院门，看见这许多人，他的脚步在门口迟疑了片刻。 与此同时，张正义看见他，立刻嚷嚷着冲过去：“少爷！这些人欺人太甚！勇哥不过是犯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竟然被他们抓来执法堂！” 这下霍野不想进也得进来了。 他跨进门槛，看向眼神闪烁的黄勇：“究竟怎么回事？” 不用黄勇，一旁的宣师姐冷声将事情重复一遍，然后道：“怎么，你是来替他出头的？” 就算已经拜入厉鸣门下，霍野到底还是比宣师姐小一辈，更别说宣师姐已经是金丹期。 他不敢触这个霉头，当即大义凛然地道：“无妨，黄勇，既然你是无意做了这做事，待会儿到了鉴明仪面前自然会还你清白。别害怕，执法堂的师叔不会冤枉你的。” 听见这番话，黄勇的表情并没有变得轻松。 看见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霍野心下一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叹了口气，从储物戒里取出两个木盒来，打开，浓郁的灵气立刻弥漫开。 “这是我最近刚得的两株千年灵植，说到底，此事确实让两位受惊了，还请收下这份赔礼。”霍野道。 看见这一幕，黄勇顿时红了眼眶：“霍哥……” 他何德何能，让霍哥替他如此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 那瘦小怯懦的师妹见到这一幕，连往江茕星身后躲，细声细气地道：“不，不用了……” 霍野恳切地看着她：“应该的。” 江茕星看着那两盒灵植，笑得意味深长：“我突然想起当初在澹言镇的时候，霍道友也曾经像今天这样，拿出自己的私藏，替人向我道歉……霍道友，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怎么总是给你捅出烂摊子？” 霍野僵住。 这时，执法堂里走出两道人影，为首的青年扬声道：“是谁在我执法堂门口行贿？” 霍野一个激灵，瞬间将那两盒灵植收进储物戒，没事人一样冲着前方露出一个微笑：“司哲师叔。” 第一百九十一章 遣人 “我说花怎么这么久送不到呢。”鹅黄裙子的女修嘀咕。 “我们不过是想用花汁染蔻丹，也不是非得用云霞花不可，实在不必小题大做。”另一个女修蹙着眉道，“你这话传得好像我们很难伺候一样。” 一个年长些的女修看了一眼霍野的脸色，注意到先前这杂役弟子喊他少爷，打圆场道：“罢了罢了，既然花到了我们就先回去，酒都快凉了……这个弟子也不过是过于严谨了些，算不得什么大错。” 眼看此事本可以就这样揭过，霍野却突然出声：“正义，你屡教不改，总是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欺负旁人，我真的很失望。” 这话不可谓不重，张正义谁都不在乎，只在乎霍野怎么看他，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少爷！我没有……” 否认听着有点心虚。 本来已经打算回去的一众女修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这两人，像是想看看霍野要如何处置这刁仆。 霍野闭了闭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再不改改你的性子，一定会招来大祸。” “少爷，我改，我一定改！” “那好，你这就收拾行李，回霍家去。”霍野伸出手，“弟子牌给我。” “少爷！”张正义惊呆了，没想到他家少爷为了这点小事就要将自己遣送回家，“是不是有人在您耳边说什么了？他们一定是在污蔑我！少爷，您不能让我离开，我要是走了，谁来服侍您？” “我来书院是修炼的，用不着人伺候。”霍野那素来和善带着笑容的脸骤然变冷，颇有几分唬人，“只是让你回家反省，你却立刻怀疑有人在背后告状，正义啊正义，你究竟瞒着我做了多少好事？” 张正义一时哑然。 “行了，限你天黑之前离开书院，快走，要是我今晚还能看见你，就不是回霍家这么简单了。” 张正义心不甘情不愿地地低下头，咬牙：“……是。” 送走张正义，霍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着看热闹的一群女修，又是一脸温和：“各位见笑，事情已了，我们回去。” 众女修纷纷答应，携伴往回走，边走边小声嘀咕道：“这霍道友的脑子还是挺清楚明白的。” “可怜这么好的主子竟然遇上这么个刁仆。” “他好像是霍家的少爷？是那个快要没落的霍家吗？没想到年轻一代竟然还有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看来霍家一时半会儿是倒不了了……” 女修们嘀嘀咕咕，又时不时地偷偷看向作为书院代表之一来作陪的霍野，对他愈发好奇起来。 霍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身边的目光，老老实实地按照姑娘们的吩咐，将刚送来的鲜花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放进水盆里备用。 “嗯？我们小玉露在往哪儿看呢？”一道揶揄的声音响起，唤回卫玉露的神志，“也对，你这丫头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岁数了。” “我没有，我只想着修炼，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卫玉露咽下口中糕点，佯装恼怒道，“你们要是再这样取笑我，我就不陪你们了。” “好好好，不闹你了，”坐在她身边的女修笑道，“咱们难得来一趟澹言书院，好久没见你，让姐姐们好好看看。” 卫玉露这才又拿了块糕点，继续坐着听她们说话。 “小玉露如今也是正式的书院弟子了，可曾交到什么好朋友？”一个看着卫玉露长大的女修笑道。 卫玉露脑海里浮现出一道人影，用力点点头：“有啊，是我们那一届的前三呢，跟我哥哥一样厉害。” “这么厉害的人呐？” “那怎么不把朋友一起带来参加宴会？” 姐姐们哄小孩似的道。 卫玉露撅了下嘴巴：“江道友似乎不怎么喜欢热闹……我待会儿去问问她！” 也确实很久没见江茕星了。 “好，姐姐们过两天还要一起聚，你记得带着她一起来。”女修们叮嘱道。 且不说这人是小玉露的朋友，仅凭试炼大会前三的名号，就值得她们结识一二。 惦记着姐姐们的叮嘱，宴会散场后，卫玉露将刚做好蔻丹的两只手五指张开，举在身体两侧以防沾染到衣裙上，像只张着翅膀的小鸡仔兴冲冲地来到藏书阁附近。 江茕星的院子就在这里。 “茕星——”她推开院门，“我来啦！” 来之前以防扑空，她已经用通讯符跟江茕星联系过，是以江茕星就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进门，笑道：“最近书院这么热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我今天去见了几个很久没见过的姐姐，”卫玉露道，“她们好奇我交的朋友，想邀请你一起玩。” 说着她将两只手伸出来给她看：“你看，这是姐姐们给我染的指甲，好看？让她们给你也染一个！” 江茕星估计她说的应该是前来参加庆典的客人们：“我还有事，怕是去不了。” 当然，这是托词，再忙也不至于忙得连一场宴会都参加不了，她只是懒得去而已。 要问就是拜入元瑾门下后被传染了死宅的气息。 卫玉露也不意外，张着两只手，跟着她进屋坐下，毫不意外地看见桌上摆满了自己喜欢吃的灵果。 正好她刚刚在宴会上一直吃糕点吃得腻了，当即叼了一颗下肚，随口道：“今天霍道友也去了，他还发脾气了呢，好吓人，我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 “霍野？怎么了？”江茕星给她倒了杯茶，随口问。 卫玉露绘声绘色地将自己的见闻说了一遍，最后道：“那张正义确实很讨厌，比霍道友这个主子排场还大，总算是被撵走了，活该！” 她在外门，自然知道霍野那几个小弟是什么嘴脸。 “哦？你很讨厌他？” “嗯，”卫玉露点点头，“霍道友挺好的一个人，怎么有这样的下人，真是想不通。” 江茕星喝茶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了一眼已经成年却依旧娇憨的卫玉露，心中警铃大作。 她没忘记原剧情里的卫玉露也是霍野后宫一份子，还是个温柔解语花的人设——虽然至今她还没看出来这丫头哪里解语花了。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卫玉露踏入霍野这个火坑。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扼杀 江茕星沉吟片刻，放下茶杯，语气如常地道：“霍野早就是内门弟子了，你怎么好像跟他很熟悉的样子？” “嗯，”卫玉露毫无戒心地点头，嘴里还含着一颗灵果，将脸颊顶起一块，含含糊糊地道，“他时常来外门弟子上课的地方，说是他师父很忙，没什么时间教他，所以很多课他都是跟我们一块儿上的。” 难怪外门弟子都被霍野收服得差不多了…… “他对你很好？”江茕星又问。 “嗯，不止是我，今天参加宴会的很多姐姐都挺喜欢他的呢，尤其是他果断赶走张正义之后，好几个姐姐跟我打听他。”卫玉露道。 听完这番话，江茕星心情复杂。 一方面看得出卫玉露还迷迷糊糊的，只处于对霍野有好感的阶段，并没有觉得自己喜欢他；另一方面，因着这个庆典的缘故，霍野已经开始发展书院外面的后宫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江茕星眯眼：她要将这个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想到这里，她喝了口茶水，随口道：“你们那个宴会下次什么时候？我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过去玩一会儿。” 卫玉露不疑有他，喜不自胜地道：“好，茕星你等我消息！” …… 澹言书院的庆典还没有正式开始，书院上下已经一片欢腾热闹，整个修仙界大大小小的宗门世家，几乎都派了人过来道贺，将三座刚开辟的浮空小岛住得满满当当，有些跟着来凑热闹的晚辈只能住到底下的澹言镇里去。 不论别处怎么闹，只能由书院弟子进入的藏书阁却一如既往的冷清。 新入门的弟子们早已将这座藏书阁研究过一遍，发现想要修炼那些珍贵罕见的法术秘籍至少要到达金丹期后，迅速对它失去了兴趣，甚少踏入。 于是藏书阁又恢复了人烟稀少的状态。 庆典这段时间，有不少外面的修仙者进来，倒是对这座鼎鼎有名的藏书阁很感兴趣，可惜无法靠近，只能远远观望一二。 姬彻羽一路走到藏书阁七层，敲了敲门：“师父。” “进来。” 看见徒弟走近，元瑾放下手里的书，问道：“最近感觉如何？” “还是老样子。”姬彻羽伸出手腕。 元瑾给他把脉片刻，微微颔首：“保持得不错，看来那寒铁确实有用。” “徒儿打算在突破金丹期之前一直住在那里。”姬彻羽道。 “只要你不觉得难受便住，”元瑾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要一直闷在里面，偶尔也可以出来走走，免得外面有什么消息都不能及时得知。”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姬彻羽抬起头。 “听茕星说你报了庆典的弟子比试？好好打，听说最后胜出的有奖励。”元瑾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姬彻羽却没有忽略这句话。 这种比试按照惯例，胜出者有奖励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才奇怪。 元瑾的性格闲云野鹤，不太在意身外之物，会被他特意提及的奖励……很有可能不是什么一般的东西。 姬彻羽道：“弟子明白了。” 元瑾拿起书：“天色还早，可以四处逛逛，那三座新开辟的浮空岛你还没去过？听说茕星今日去那边参加什么宴会了，你若是无事，也可以去看看。” 姬彻羽比江茕星还要宅，没事宁可在洞府里呆着修炼，他随口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藏书阁。 往回走的半路，他偶然瞥见那边花团锦簇的三座浮空小岛，不知怎么脚步一转，便往那边去了。 只是好奇。 他对自己说。 好奇江茕星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参加全是陌生人的宴会，以往她就算去，也至少要拉个熟人陪她的，比如自己。 但是这次，她连提都没跟他提过。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姬彻羽心底弥漫开。 …… 江茕星其实带了熟人。 她此时左边坐着卫玉露，右边坐着上官桃，环顾四周，毫不意外地在不远处看见了霍野的身影。 正如卫玉露所说，在座有不少女修像是都对这位年龄相仿的道友很感兴趣，时不时使唤他干点什么，嘻嘻哈哈。 霍野本来就领了接待参加庆典的客人的任务，任劳任怨地替她们跑腿，看起来十分妇女之友。 只有江茕星知道，此人不仅不是妇女之友，还企图广开后宫，当个种马。 她拿起面前桌上的一枚灵果，“咔嚓”一声徒手掰成两半，随手递给上官桃一半，剩下的留给自己，盯着霍野忙碌的背影，默默啃了一口。 没关系，有她在，再怎么想种马的男人，也只能成为妇女之友。 “江道友，听说你们跟霍道友都是同一期进来的，对他可有了解？”附近一位女修趁着霍野被另外一边叫过去，偷偷低声向江茕星打探。 “还可以，”江茕星看了眼上官桃，“当然，要说了解，最了解他的还是阿桃。” “哦？”附近一圈女修听见这话，纷纷好奇地将视线汇聚到上官桃脸上，“上官道友跟霍道友很熟吗？” 上官桃撇撇嘴，偷偷在桌子底下随手划了一道隔音禁制，免得霍野听见又一脸苦情地跑来跟她纠缠不休：“还行，在发现他脚踏三条船之前，我曾经以为他是良配。”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 原来是前任啊。 “脚踏三条船？这也太……”一个女修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霍野。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可以详细说说吗？”另一个女修十分八卦地问。 谁不爱吃瓜呢。 上官桃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反正丢人的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将曾经遭遇的修罗场说了一遍，最后表示：“我是忍不了这样跟别的女人纠缠不休的男人，所以早就跟他一刀两断了，如今只是同门而已。” 大部分女修听完这个故事，看向霍野的目光顿时失去了兴趣，但也有几个死心眼的不觉得如何：“关于东方仙子的流言我知道，可是既然他俩同门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一定只是朋友；听说，玉龙宫最近已经在给东方月泠相看道侣了，像是想找个对玉龙宫有助力的女婿……”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妇女之友 “那还有一个呢？上官道友提到的侍女，可是天天跟霍道友呆在一块儿啊，你也不介意？”有人戏谑地问。 那女修不以为然：“区区一个侍女罢了，上官道友听见的也不过是她对自家少爷的表白，又不是两情相悦，何足为惧？” 她身边一人附和道：“不错，要我说，这些男修之所以花心，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真心喜欢的人罢了，诸位姐妹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不如好好修炼，别惦记找什么道侣。” 哦豁。 江茕星看热闹看得十分愉快，又开始啃下一个灵果。 这世上总有女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让种马收心唯爱自己一人的天命之女，看来连修仙界也不能免俗。 至于结果究竟如何，大概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别的种马怎么样，江茕星不知道，不过霍野嘛……原剧情告诉她，也不是没有怀揣着这样想法跳进这个大坑的女人，最后也只能含泪认命，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个独一无二。 所以，江茕星擦擦手上的汁水，愈发觉得让众人认清渣男，自己义不容辞。 她喝了口不知道哪位心灵手巧的姐妹自己酿造的果酒，不紧不慢地开腔：“你们说得没错，其实霍道友这几年来，一直没听说他跟别的哪位女修有过密的交往。” 那几个刚刚对霍野的感情史不以为然的女修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赞同地连连点头。 上官桃莫名其妙地看向江茕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之前带我来的时候，特地叮嘱我提醒大家霍野不是良配，怎么现在又开始帮那家伙说话了？ 江茕星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含笑看向上官桃：“我记得阿桃也说过，你跟霍道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对不对？” 上官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几个女修的眼睛更亮了，频频看向宴会另一头的霍野，越看越觉得对方十分顺眼。 霍野离得太远，一无所知，感觉到她们的视线，彬彬有礼地微笑着举杯致意。 江茕星见状，不疾不徐，话锋一转：“霍道友这几年交的都是些男修朋友，早在试炼时，就有很多男修追随他左右，前三出来没有霍道友的名字，那些男修很是替他打抱不平呢。” 听到这里，在场的姑娘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霍野听起来似乎挺有领导者的风范。 “这几年，他身为内门弟子，时常跑到外门上课，跟那些男修同吃同住，关系甚好。” 说到这里，江茕星注意到，有两个女修表情古怪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已经意识到不对。 她像是什么也没看见，继续道：“那些男修似乎都不太喜欢女修靠近霍道友，听说好几个对霍道友有意的，都被那些男修给逼退了。” “为什么？”有人脱口问。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那些女修配不上他们霍哥？”江茕星一脸坦然，反正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没一句假话，至于她们怎么想，就不关自己的事了，“总之，要是对霍道友有意，跟这帮人打好关系很重要。” 越来越多的女修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哦对，听说前一阵还有个死了。”上官桃火上浇油。 “什么？”众人震惊。 怎么还闹出人命来了。 “实不相瞒，这事还跟我有点关系，”江茕星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因为我占了试炼前三的名额，那位同门一直觉得霍道友才应该是前三，故而对我有所不满，时常找茬，前几日我忍无可忍，将他送到了执法堂，结果他执迷不悟，企图反抗，最后自食恶果。” “这事儿我听说过，霍道友还赶去替他求情了呢。”上官桃插嘴。 宴会这一头不知为何陷入寂静，良久，才有人唏嘘着道：“好感人的兄弟情……” “恕我孤陋寡闻，”另外一个女修微妙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兄弟情。” 一个坐在角落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修用手绢点了点嘴角，轻启朱唇：“莫说兄弟，就算是道侣之间，也少见能为对方豁出性命的。” 卫玉露坐在江茕星另一边，看着这一幕，一口糕点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总觉得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江茕星坐在位置上一脸坦然：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至于为什么听起来不对劲，只能说男主和他的小弟们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给里给气。 女修们不知道什么叫主角光环王霸之气，只能往歪了想。 一时间，这边投向霍野的视线都变得微妙起来。 “我不信！”又是那个被霍野迷得死心塌地，妄图收服种马的女修，强撑着道，“男修之间关系好点很正常，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能说，霍道友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 “嗯嗯对，确实。”江茕星一脸“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顺势而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院外：“请问……” 此人刚出现，院内女修皆是眼前一亮，立即有人小声问卫玉露：“你们书院的俊美男修怎么这么多，他又是谁？” 这不比那疑似脚踏几条船还跟同性不清不楚的霍野长得好多了？ 江茕星困惑地与来人对上视线，不知道沉迷蹲在冰窟窿里修炼的姬彻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本能地觉得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彻羽哥，有什么事吗？” 姬彻羽来之前没多想，开门看见几乎全是女修才觉得这趟来得不妙，又猝不及防地接到江茕星这样一个问题，心说现在说自己走错地方还来得及吗？ “姬道友！”霍野一脸惊喜地走过来，他的位置离门近，江茕星还没起身，他已经三两步来到姬彻羽面前，热情地道，“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了，现在身体如何？” “……承蒙惦念，我很好。”姬彻羽莫名其妙，霍野之前从来没对他这么热情过，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误会 霍野抬手，企图拉住姬彻羽的胳膊往里带：“你来得正好，尝尝洛神阁的女修们酿造的灵酒，那可是修仙界一绝……” “不用了，”姬彻羽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看了一眼江茕星的方向，很不给面子地道，“我是来找茕星的。” 在座其他人可能不会多想，唯有坐在江茕星附近的女修们在看见这两个男修拉拉扯扯时，露出了各异的神色。 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刚刚一直在维护霍野的女修道：“你看看，一直在主动的可是霍道友。” 那女修脸色青白交加，转过身去背对着门，眼不见为净。 还没彻底绽放的桃花被扼杀在摇篮里，掐得稀碎。 江茕星也没想明白霍野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这么快就开始身体力行地给众人的脑补添砖加瓦。照理说她应该是乐见其成的，但问题是今天被缠上的是姬彻羽。 她起身，往门口走去：“霍道友，彻羽哥是来找我的，可能是师父那边有什么事，我们先走一步。” 说着，她站到姬彻羽身前，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 一瞬间，她感觉到来自自己来时方向的视线更加炽热了一些。 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群众脑补对象之一的江茕星在心里叹气，深感今天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野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他垂下手：“好……那，姬道友，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今晚去找你。” 等等，你说啥？ 江茕星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并且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难以忽略的吸气声。 跟卫玉露认识的那几个姐姐憋不住了，问她：“你们书院的风气这么开放的吗？” 依然在状况外的卫玉露：“……啊？” 姬彻羽沉默片刻，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没听见江茕星的那番惹人误会的言论，但也觉得霍野今天的行为莫名其妙。 他们俩又不熟。 “是这样的，我今晚想去向姬道友讨教一下剑术和身法，这方面我一直都是自己摸索，走了不少弯路；姬道友是我们同期入门的弟子里这方面最厉害的，故而想学习一二。”霍野认认真真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姬彻羽心中疑惑消散，眉头缓缓散开。 而江茕星脸上的表情已经化为一片木然。 正所谓带着有色眼镜的人看什么都是一个色，她已经不想去思考刚刚被她带歪的那群人听见这番话会脑补到哪个方向。 这辆车的方向盘已经不在司机手上了。 不过，姬彻羽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我现在住的地方不适合外人进入，霍道友若是想讨教我的剑术，可以参加庆典期间的弟子比试，到时候我们可以一战。” “好，一言为定。”霍野道。 不知道再呆下去，这厮还会说出多少让人误会的话，江茕星拉着姬彻羽往外走：“彻羽哥，你特地来找我是不是有急事？我们还是赶紧走啊哈哈哈……” 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浮桥那边，霍野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暗暗握拳：他一定要在弟子比试中跟姬彻羽打一场！终结对方打遍同门无敌手的记录！ 而在另一边的女修们眼里，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啧啧……霍道友居然被拒绝了……”有人唏嘘。 “这姬道友也太不解风情了，竟然跟人说弟子比试里见，是真不懂霍道友的暗示？”也有人看得很不爽。 卫玉露捧着灵果，左右看看，感觉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点，怎么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上官桃托着下巴，小口小口地抿着酒，插话：“非也非也，我看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委婉地拒绝罢了。” 众人恍然。 于是又有人开始唏嘘：“可怜霍道友，被婉拒了，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卫玉露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试探着倾过身去问上官桃：“姬道友不是答应跟霍道友在弟子比试里切磋了吗？为什么说这是婉拒？” 上官桃眯眼，笑得像一只得意的狐狸：“小朋友，你不懂。” 卫玉露从小身边都是比她大的，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小孩儿，闻言气鼓鼓地撅了撅嘴巴，不问了。 不说算了，她可以去问茕星，茕星就从来不会当她是小孩儿糊弄她。 另一边。 带着姬彻羽离开的江茕星直到穿过浮桥回到书院，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找我干嘛？” “我……”姬彻羽沉默片刻，“没什么，只是无意间走到了那附近。” 这借口拙劣，但他总不能说是对方去参加宴会不叫他所以他不高兴？ 他又不是霍野那个厚脸皮，在全是女修的宴会上也坐得心安理得。 江茕星看看他的脸色，忽然笑道：“是不是在那个洞府里呆久了憋闷？先别回去，我带你逛逛——为了庆典，最近书院里很多地方都修葺一新，多了很多好玩的，你要是一直闷在那犄角旮旯里，等到了弟子比试那天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参加。” 说得也是。 姬彻羽没有拒绝。 二人在装饰得十分喜庆的书院里逛了逛，在天色将晚时道别，各自回到住处。 江茕星走到自己的小院附近，发现有个人正百无聊赖地蹲在自家大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阿桃？怎么不联系我？”江茕星开门让她进去，“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阿桃走进她的院子，一脸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得意表情，绕着她打转，“你今天的反应很有意思啊。” “什么？”江茕星不明所以。 阿桃几步跳到廊下，坐在栏杆上，晃着脚：“你今天去参加那个宴会，不就是为了让那群女人看清霍野的真面目吗？” 江茕星没说话，将院子里的灯笼一一点亮，疑问地看她一眼，像是在问：所以呢？ “那你为何最后又要在霍野主动接近姬彻羽的时候，跑过去干涉呢？”阿桃的笑容止不住地溢出来，满脸都是揶揄，“难不成，你真的觉得他对姬彻羽有那种意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奇怪怪 “当然不是。”江茕星不假思索地道。 没人比她更清楚霍野是个多直的直男了。 “那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让那群女人加深对他的误会不好吗？”上官桃歪歪头，逼问。 “没必要，”江茕星的眉头缓缓皱起，“彻羽哥是无辜的。” “姬彻羽不是拒绝他了嘛，就算你不过去，在别人眼里，也是霍野的一厢情愿。”这个理由没有说服上官桃。 “那也不行，”江茕星看她一眼，想了个她能理解的说法，“如果当时出现的不是彻羽哥而是梁蔚笙，你会干看着霍野对他动手动脚，惹人误会？” “那当然不行。”上官桃飞快回答。 江茕星等的就是这个答案，摊手：“所以咯。” 然而上官桃却没那么好糊弄，她顿了顿，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不对呀，梁蔚笙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当然见不得他被人误会，可是你跟姬彻羽……” “哎呀！”她十分刻意地抬手掩唇，双眼却在放光，“难不成你喜欢他，所以才见不得——” “怎么可能！”江茕星不假思索地反驳。 姬彻羽可是原剧情里的大反派，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谁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看着对方，不要让他长歪真的变成剧情里那个大boss。 上官桃明显不信，长长地“哎”了一声，满脸：你非要瞒着我这可就没意思了。 江茕星简直有苦说不出。 她抬手按住额角，问：“你大晚上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一脸要送客的表情。 上官桃从栏杆上跳下来，晃晃手指，作高深莫测状：“你可以在我面前否认，但是不要否定自己的内心。” 江茕星：“……” 说不清了还。 她半推半请地将人送走，关上大门，呼了口气。 今天真是邪门，大家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一定是百年一度的庆典快开始，大家都比较兴奋的缘故，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 庆典开始前一日，各位重量级的大能们陆续登场。 玉龙宫的宫主亲自来了，还带着儿子龙蕴和爱徒东方月泠——这两人虽然考进了澹言书院，一年倒有一半的时间是回玉龙宫住的。 江茕星听见动静，看着头顶栩栩如生的金龙模样的飞行法器，眼馋地看了一会儿嵌在龙眼上的巨大灵石，决定过去见一见东方月泠。 一是确实很久没见，二是听说玉龙宫宫主要给她找道侣，想去问问这件事是真是假。 如果东方月泠这个原剧情里的霍野正宫都另外找到道侣了，她是不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本种马文里的剧情重演？ 玉龙宫宫主到访，书院这边自然是由院长亲自接待。 江茕星来到专门接待贵客的主殿时，他们还没出来，她便在主殿外的广场上等了一会儿。 广场上有很多弟子正在忙碌。 明天是庆典第一天，按照规矩，要先行祭拜已经飞升上界的天卷神君，感谢他无私地将这么多珍贵的高阶秘籍留在藏书阁，供后代们学习。 虽然也没几个人能学会就是了。 越是强大的秘籍，就越是晦涩难懂，能修炼到金丹甚至元婴化神的修仙者没有一个不是努力的，面对这些艰深的秘籍，便到了拼天赋的时候。 何其残酷。 江茕星靠着主殿旁边冰凉的白玉栏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算了，还是自己比较惨，别人起码还可以拼一拼天赋，自己这个杂灵根，连拼天赋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江茕星第不记得多少次发愁自己那毫无头绪的杂灵根自创法术的时候，主殿的大门缓缓开启。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来了。 为首的是院长祖行和玉龙宫的宫主，二人乐呵呵地把臂同行，显然聊得很开心。 紧随其后的是东方月泠和玉龙宫少主龙蕴，前者扯了把后者的袖子，让他注意自己的形象。 龙蕴一个哈欠打到一半，不情不愿地咽了回去。 很好，还是那个熟悉的不学无术的少主。 东方月泠的模样倒是有了不少变化，随着年纪增长，她的五官已经彻底褪去少女时的青涩，愈发明艳大气起来，不愧是原剧情里的正宫，若是放在凡间，一看就是皇后娘娘的长相。 她走了没几步，注意到旁边的视线，望了过来。 江茕星冲她招招手。 东方月泠转头低声跟身边的龙蕴说了两句话，离开玉龙宫的队伍，往这边走来。 二人如今也算是熟人了，江茕星看着她脸上那轻薄得根本遮不住五官的面纱，笑道：“怎么还戴着这个？” 东方月泠摸摸自己的面纱：“习惯了，戴着安心。” 江茕星也只是随口一问，提议道：“一起逛逛？” 看出她有事要问，东方月泠点点头，走到她身边。 二人穿过广场，沿着浮空岛的边缘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远处的云海里，玉龙宫那条金龙形状的飞行法器在缓缓游动。 江茕星盯着那金龙闪闪发亮的鳞片，道：“我看见这法器的时候就知道你们宫主亲自来了，难不成他要给你找道侣的传言是真的？” “嗯。”东方月泠应了一声，表情不见喜怒，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怎么这么突然？你才筑基期。”江茕星道。 “正是因为我和龙蕴都只是筑基，才更要赶紧找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帮扶，免得玉龙宫落入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地。”东方月泠也跟着看向那条云海里的龙。 江茕星有些后悔贸然问了这个问题。 她只是想打听一下对方的感情问题，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宗门利益。 这就不是她能多问的事情了。 “那你们宫主属意谁？看他刚刚跟院长聊得那么开心，莫非想找澹言书院的弟子？” “有这个可能。”东方月泠道。 “不会是霍野？”江茕星警惕。 东方月泠有点疑惑：“为什么？” 她其实一直不太理解，这个朋友哪里都好，唯独总是执着地将她和霍野认成一对，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往做出过什么让人误会的行为。 想起以往在澹言镇的流言，一直把霍野当做普通朋友的东方月泠决定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遭人误会。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没事别口嗨 禁制被水龙撞得不断颤动，火焰巨人的拳头也时常砸在上面，发出可疑的碎裂声，听得人提心吊胆。师兄师姐们不得不在外面及时给禁制补充灵力，免得里面胜负未分，禁制先碎了，伤到看台上的众人。 看着这一幕的江茕星悄然攥紧衣角，一方面担心姬彻羽输给对方，一方面又被这势均力敌的对战刺激得热血沸腾。 这几年修生养性的书院生活几乎让她快要忘了当初炼气期时命悬一线的紧张，如今她的自创法术毫无头绪，也许是因为人只有在那种绝境下，才能催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就在江茕星盘算着是不是该找机会出门作个死试试的时候，擂台上的水与火终于分出胜负。 薛齐盛的五彩锦衣破破烂烂，不知怎么竟然燎穿了好几个洞，衣摆还在啪嗒啪嗒滴水，狼狈得好像刚从着火的房子里跑出来之后又在大雨里蹲了两个时辰。 而另一边的姬彻羽一身纯白的书院弟子服依旧整整齐齐，除了下摆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燎痕之外，没有任何伤口。 胜负显而易见。 看台上的澹言书院弟子们纷纷欢呼起来。 薛齐盛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头也不回地走下擂台。 “其实擂台有输有赢是常事，现在大家这么不给他面子，完全是因为他先前那番话惹了众怒。”梁蔚笙一边给上官桃剥灵果的皮，一边评价道。 江茕星深有同感。 所以说，没事别口嗨，翻车了尴尬的是自己。 …… 下一场是前四的另外两个弟子比试，跟前一场比起来，这场比试显得十分波澜不惊。 最后，霍野胜出。 稍作休息后，姬彻羽和霍野重新踏上擂台。 争夺魁首的两个人都穿着澹言书院的弟子服，这场比试成了书院的内战，祖行院长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愉悦。 这一届的弟子很争气哇！ 真给自己长脸！ 擂台上。 姬彻羽依然是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淡定样，另一边的霍野却显得有些激动。 “姬道友，”他看着对面的人，“没想到我们会在最后一场才遇见。” 姬彻羽抽出剑，淡淡地“嗯”了一声，好像已经忘了之前跟对方的约定。 霍野不气馁，继续道：“我会使出全力，姬道友可要小心了！” 说着，他抽出自己的法器。 那是一把雪亮的长刀。 身为爽文男主，霍野会的武器自然不止这一种，他多才多艺，几乎每一种武器都会用，直到在这场比试拿到第一，获得了可成长型的法器之后，他的常用武器方才固定下来。 江茕星看着擂台上你来我往的两个人，琢磨着这次的第一名奖励可能未必会落到霍野头上。 姬彻羽实在太强了。 只有在真刀真枪的比试中，众人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霍野奇遇不断，身上的天材地宝多到数不清，而姬彻羽却没有他的好运，每一招、一式，都是日复一日练出来的。 而眼下这场弟子比试，是为了测试弟子们的真实水平。每个人只准带一件法器，丹药符箓阵盘等等辅助物品一概不准携带，霍野那堆宝贝自然也无从施展。 “我觉得彻羽会赢，”梁蔚笙突然开口。 英雄所见略同，江茕星正准备搭话，却听见他扼腕道：“唉！为什么书院不给开赌盘，要是准开，我一定又赚翻了！” “……”江茕星默默咽下还没出口的话。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剑与刀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十几个回合之后，霍野意识到自己在身法上不是姬彻羽的对手，当即开始动用灵力。 雷电从他的掌心蔓延，顺着长刀攀爬而上，每一招都闪烁着可怖的雷霆之意。 姬彻羽反应极快，抽身拉开距离，唤来水龙环绕周身保护自己。 看到这儿，上官桃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忧虑起来：“水灵根对上雷灵根，是不是太吃亏了？” “无妨，”江茕星道，“纯粹的水是不会被雷电影响到的。” 还有什么比水灵根召唤出来的是水更加纯粹？ 众人只能看见霍野的雷霆之力在水龙的躯体上频频碰壁，根本伤不到里面的人分毫。 姬彻羽手腕一转，剑尖拨开密集的水雾，直指对手，水龙仰起头，长吟一声，冲向霍野的方向。 属于大能的看台上，某宗门的长老唏嘘道：“这竟然是筑基期能用出来的招数，真是不可思议。” 今日毕竟是比试的最后一天，就连元瑾也来了。他坐在看台上，听见这句话，微微露出一抹笑容，看向擂台的神色更加温和。 看见水龙转守为攻，霍野神情郑重，却没有退避。 他双腿一前一后地分开，膝盖微弯，双手握紧刀柄，周身灵力暴涨，尽数汇聚于刀刃之上。 水龙俯冲而来，无所畏惧地迎着刀刃，将雷电吞噬。 水龙的脑袋眨眼间被霍野劈成两半，但这到底不是真正的龙，哪怕头没了，剩下的身躯依然朝着他撞过来。 霍野调动起体内的灵力，尽全力支撑着刀刃上的雷电。被他剖成两半的水龙重新化为水，倾泻到地面上，而他整个人也被水龙强大的力量向后推去。 他双腿用力踏住地面，竭力让自己扎根在这块地面上。 就在霍野脑子里开始浮现出怎么还没结束的念头时，这条水龙终于消失殆尽，化为温柔无害的水，在擂台上四处流淌。 由于禁制的缘故，这些水暂时还没办法流到擂台外面去，一时间，擂台成了一个浅浅的鱼缸。 纵使地上的水已经淹没到小腿，看台上眼神很好的修仙者们也能清晰地看见，霍野的双脚已经在结实厚重的岩石打造的擂台上踩出两个深坑，可见这一回合他们彼此二人都动用了多大的力气。 “刚刚打过一场，本来体内灵力就来不及恢复到全盛状态，他俩现在体内的灵力应该都差不多快要告罄了。”梁蔚笙低声道。 姬彻羽甚至已经没有余力清理地上的积水。 要知道，沾染了灰尘等脏东西的水，很容易成为雷电的媒介。 江茕星不由得在心里为姬彻羽捏了把汗。 第二百章 改变 姬彻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念动口诀，从水里飘起，浮到半空中。 霍野咧嘴一笑，手腕一转，长刀刀尖向下，扎入水中。 顷刻间，水面被闪烁的电光包围，姬彻羽没有了落脚之地。 他不以为意，一个剑花甩干剑上的水，举剑直逼霍野心口。 霍野拔刀迎上。 “铮——” 雷电之力从刀与剑碰撞之处传递过来，姬彻羽感觉到掌心一阵刺痛，继而迅速蔓延到手腕、双臂……几乎要让人握不住手里的法器。 他抬脚踹开霍野，顺势拉开距离，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仅此而已？” 霍野惊疑不定——他的雷电之力，从来没有人能以肉身硬抗，就算再强的对手，也会下意识松手以保住自己的双臂，然而姬彻羽竟然只是微微颤抖了几下，甚至还有余力抬脚将他踹开。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姬彻羽甩了两下手，感觉差不多了，重新握紧剑柄向他逼来。 这点痛楚，跟他以往经脉和丹田中年复一年的疼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姬彻羽没有世界意识的宠爱，没有主角光环，但苦难和疼痛日复一日的磨砺，同样能够打造出耀眼的珍珠。 甚至，比幸运儿更加炫目。 姬彻羽吸引了看台上所有人的目光，哪怕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他的剑意依旧势不可挡。 霍野仰起头，看向逼近的剑尖，眼底同样被激发出战意，举刀相抗。 刀刃与剑刃相击，灵力和灵力碰撞，猛地扩散开来，撞在禁制上，良久颤动不休。 很快，看台上的所有人都清楚听见一声金属碎裂声。 擂台上的两道人影分开，姬彻羽手里的剑分明短了一大截。 他的法器到底还是没能比得过奇遇无数的霍野。 不少人都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胜负已定。 只不过，因为法器不够强所以输了，这样的理由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点不甘心。 擂台上，姬彻羽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断剑，不以为意地重新看向对面，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 霍野见状，刚刚生出的喜悦霎时消散，也重新回到严阵以待的状态。 地面上的水突然飞溅起来，形成无数水幕，借着它们的遮掩，姬彻羽纵身一跃，转瞬没了踪迹。 霍野绷紧脊背，警惕地看向四面八方。 角落人影一闪。 找到了！ 他挥刀劈向那个角落，层叠的水幕被他带着雷电之力的刀风劈成两半，再次落回地面。 霍野面色一变。 那个方向，空空如也。 他赌错了。 背后传来一阵凉意，断刃的刃尖稳稳抵在他的背上：“承让。” 这一场只差毫厘的对决让看台上的众人看得心满意足，禁制消散，欢呼声传进擂台，霍野转过身来，笑道：“不愧是姬道友，我到现在都猜不透你还剩多少灵力。” 姬彻羽收起断剑，平静道：“跟你差不多。” 霍野露出懊恼和遗憾的表情，看见他手里已经报废的法器，当即道：“是我下手太狠了，待会儿赔你一把剑？” “不用，”姬彻羽看向看台的方向，“书院会补偿我的。” 看台上，院长祖行正在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 “不愧是澹言书院啊，这两位弟子都非常优秀。” “有这样的弟子，书院至少还能兴盛几百年。” “没几年又要召开试炼大会了，不知书院还要招揽修仙界多少优异新人。” 无视最后那个疑似酸溜溜的发言，祖行院长笑道：“有优秀的后辈，是整个修仙界之幸，诸位应感到同喜才是。” 众人纷纷笑着应是，心里却不见得都这么想。 呸，你个得了便宜卖乖的老东西，你们书院的弟子优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会抢占我们家弟子的修炼资源！ 短暂的闲聊之后，院长没有忘记奖励此次比试的魁首。 他眯着眼打量姬彻羽片刻，很快有了主意：“姬师侄，你的剑在比试中断了，不如就由书院送你一把，如何？” 姬彻羽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躬身：“多谢院长。” 他话音刚落，一把剑缓缓落在他的面前。 姬彻羽伸出双手，将剑接住。 “此剑名为‘霜寒’，是三百年前陨落的铸剑大师愚心留下的，以玄陨为主材料，可以随着主人的修为增长而变强……” 院长还没说完，看台上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愚心大师的作品！” “可成长型法器，材料竟然是玄陨！天哪，都说澹言书院有钱，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 “好后悔啊，早知道奖励这么丰厚，我也该去报名参加的！” “切，你也要打得过他们才行！” 一片混乱，七嘴八舌。 院长最后卖关子似的补充了一句：“另外，这把剑由水灵根用起来还有奇效，你可以自行研究。” 听到这句话，姬彻羽想都没想，拔剑往地上随手一划。 擂台上的水已经排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些积水，剑气所到之处，积水纷纷化为冰霜。 这把剑竟然能将水灵根变异成冰属性！ 姬彻羽收起剑，郑重地向院长的方向深深一拜：“多谢院长赐剑。” “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祖行院长笑眯眯地道。 元瑾也笑着微微点头。 众多大能之间，唯有霍野的师父厉鸣真人在生气——早在霍野棋差一招败给姬彻羽时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结果没想到这次的奖励书院竟然如此大手笔，一送就送出一件成长型法器！还是愚心大师的作品！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那徒弟不争气，听到院长的那句话，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起身拂袖而去。 祖行院长不以为意，又说了几句勉励弟子的话，宣布这场弟子比试结束。 众人陆续散去。 澹言书院的弟子们却没有立刻离开，纷纷围到姬彻羽身边，七嘴八舌地恭喜他。 本来也想上前的江茕星慢了一拍，索性站在看台上，打算等人散了再过去。 这一等，她顿时注意到从人群里挤出来的霍野。 零星几个小弟和侍女芸儿围在他身边低声安慰，但这几个人跟另一边的热火朝天相比，显得愈发寒酸。 这一幕别人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看在江茕星的眼里，却让她深有感触。 一切真的改变了。 霍野在书院里并不能一呼百应，也没有广开后宫，甚至连一个十分重要的法器都失之交臂。 或许她也不用再担心原书里的剧情重新上演——这个世界与那本书已经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所有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第二百零一章 易物集市 弟子比试结束了，书院的庆典却还没有结束。 次日，易物集市如火如荼地开张。 江茕星起了个大早，跑到书院角落那座山上将姬彻羽从冰窟窿里挖出来，强行拖着他下山陪自己摆摊。 姬彻羽刚拿到新法器，正忙着琢磨它的用法，对那什么摆摊完全没兴趣，试图跟她商量：“茕星，你要是想买卖什么东西，我过几天直接陪你去修仙者集市好不好？” 澹言书院里就有修仙者集市的符号，不用出门就能直接进去，非常方便。 “哎呀，这个易物集市跟那边不一样，是以物换物，”江茕星拉着他胳膊的手丝毫没松，执着地道，“说不定能换到什么好玩的呢。” 作为交换，她也将只有她才会绘制的罕见符箓拿出来。 见她铁了心要去，姬彻羽无奈，只好认命地跟着她来到易物集市。 江茕星绕路去拉姬彻羽耽搁了一会儿，来的时候集市上已经人满为患，好的位置早就被人占了。 她懊恼地哀叹一声，退而其次选择了一个靠近入口的位置。 易物集市很和谐。 来来往往的都是书院弟子或者宗门世家的修仙者，万万干不出当街夺宝或是强买强卖之类的事。 当然，身穿执法堂制服来回巡逻的师兄师姐们也功不可没。 枯坐了几个时辰，盘腿坐在摊位后面的江茕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摊位上的符箓确实没有别人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吸引人，有的修仙者根本分辨不出符箓之间的区别，自然也看不出她摆出来的全是市面上见不到的罕见符箓。 哪怕只是中阶，也十分珍贵了。 ——至于金丹期可以绘制的高阶符箓，她前一阵刚突破金丹，还在琢磨，暂时没货。 这几个时辰里，出现得最多的是认出她身边的姬彻羽，跑过来问他昨天得到的那把剑卖不卖的人。 气得江茕星给姬彻羽塞了一大瓶易容丹，这才清净下来。 不过，清净也意味着客人更加寥寥。 等了半天只有一个修仙者用一块据说可以加强法器的灵矿跟她换了几张符箓——本来江茕星对炼器原材料没什么兴趣，不过想起自己的短刀，又同意了。 如今她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仙者，法器是该强化一下了。 可是这笔生意做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客人上门。 姬彻羽看她一副坐如针毡的样子，劝道：“要不你出去逛逛，摊子我帮你看着。” “不用，万一接下来就有人上门了呢！”江茕星很乐观。 姬彻羽也只得继续陪着她枯坐。 就在江茕星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一道瘦长的身影晃悠到她的摊位，在符箓面前站定。 江茕星悄悄打量对方。 这个中年模样的男修貌不惊人，十分清瘦，几乎到了皮包骨的程度，背有点驼，穿着一件看不出师承的普通长袍，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盯着那些符箓。 江茕星符箓摆得随意，看起来平平无奇，绝大多数客人都是一眼掠过，此人还是第一个一直盯着看的，仿佛对符箓颇有研究。 他看的时间太久，却又不出声，江茕星没憋住，主动问：“阁下莫非是符师？” 不然怎么盯着看这么半天。 那驼背男修咂着嘴，掀起眼皮瞅她一眼，拉长了调子问：“你这些符箓，都是从哪儿来的？” 江茕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自己能绘制其他人绘制不了的罕见符箓，当即随口道：“在一个秘境里弄到的，找了个符师鉴定，说都是没见过的符箓，很珍贵的。” 驼背男修重重地嗤笑一声：“你怕是被人给骗咯，什么珍贵符箓，不过是一些画错了的废符罢了，就这些材料还算值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出十块下品灵石，你把这些废符卖给我，赶紧回去修炼去。” 什么？ 居然说她的符是画错了的废符！ 江茕星气得差点拔出刀来让这厮尝尝什么叫三刀六洞，幸好余光里看见一个穿执法堂制服的师兄路过，才冷静了下来，不过语气依然好不到哪儿去：“眼神不好就回去找医修治一治，这些符的灵气运转流畅，怎么可能是废符？我看你是想占便宜。” 被人戳穿，驼背男修也不恼，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摊子上的那些符箓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些符箓都有什么功效？” “你不怀好意，我不想告诉你。”江茕星歪头，挑衅地看着他。 那男修叹气：“小丫头年纪小心眼也小，我不就是想捡个漏么，又没捡成，何必这般斤斤计较，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不做了！”江茕星将摊位上的符箓一股脑儿地扒拉到自己面前。 居然还说她小心眼？她这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小心眼！ 这回轮到那驼背男修傻眼了。 他盯着那堆符箓，看了又看，还是没舍得走。 犹豫良久，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本破旧不堪的书，递到江茕星面前：“那我拿这个换，如何？” 这是要直接让她看的意思？ 江茕星看他一眼，半信半疑地接过那本散发着霉味的书。 要知道书跟别的东西不一样，珍贵的不是书籍本身，而是其中的内容，修仙者想要过目不忘并不是难事，这个驼背男修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给她翻，就不怕她白嫖？ 等到翻开这本书，江茕星一下子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大方。 这本书里面每一页都写满了字，密密麻麻。 但是。 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江茕星觉得岂有此理。 她来书院这么多年了，托师父的福，几乎天天混迹藏书阁，各种稀奇古怪的书看了不知道多少，就算有些不知哪国的文字她不认识，好歹也能看个眼熟，起码知道是哪朝哪代哪个国家的文字。 但是，这本书里用的文字，她竟然从未见过！ 这怎么可能呢！ 江茕星当即将书丢还给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上面写的字是你自己乱写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文字！” 被这样质疑，驼背男修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道：“我们请吞金兽一试便知。” 第二百零五章 巫符 带着新的材料和巫符，江茕星回到书院，直奔自己住处。 刚走到藏书阁附近，她遇到一个熟人：“梁蔚笙？你在这儿晃什么？” “阿桃不在你这儿？”梁蔚笙急切地走上前来。 “不在，我刚从外面回来。”江茕星道，“怎么，你俩吵架了？”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会跟她吵架的人吗？”梁蔚笙义正辞严地道。 “那你们怎么了？”她沿着铺满碎石的小路走到自己的小院门口，开门。 梁蔚笙跟在她身后，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上官桃的身影，才沮丧地收回视线：“我只是多看了一眼路过的师妹，觉得她头上的簪子挺好看的，打算去问问她是哪儿买的，回头给阿桃也买一支……” “结果她误会你在跟师妹搭讪？”江茕星习以为常地接道。 实在是，这两人不时就来这么一次，快要成为日常了。 梁蔚笙委屈点头。 他虽然喜欢美人，但是既然已经有了阿桃，自然不会去肖想其他人，阿桃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那你去买一支那样的簪子给她，误会不就自然解除了？”江茕星急着看新到手的巫符，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 “有道理！”梁蔚笙眼睛一亮，“我这就去‘兼听’查一查那簪子是哪里卖的！” 江茕星：“……”绝了，这种小事也要动用到情报组织，真是杀鸡用牛刀。 她也没兴趣再关心这个恋爱脑，摆摆手道：“去去。” 梁蔚笙痛快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差点就把巫符掏出来的江茕星捂住储物戒指，耐着性子问：“……什么？” 如果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她现在就把此人绑来当巫符试验品！ 梁蔚笙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危险，端正了神色道：“‘兼听’在外面打听到，有不少人在修仙界四处宣传对澹言书院不利的言论。” 江茕星皱了下眉：“具体是什么？” “我看了一下各地传上来的情报，这些人话术大同小异，主要意思就是——成立澹言书院的天卷神君是个伪君子，号称将珍贵秘籍分享给所有人，实际上想看就得先考进书院，其实就是为了让澹言书院一家独大；要是真为了修仙界好，就应该公开秘籍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再这样下去整个修仙界的高阶修仙者都是澹言书院的弟子，其他人根本得不到资源……之类的。”梁蔚笙摊手。 “院长他们知道这事吗？”江茕星问。 “应该知道，书院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这事儿闹得还挺大的。”梁蔚笙道。 “他们没有动作？” “没有。”梁蔚笙肯定地道。 要是有，他也没必要在意这件事了。 江茕星沉默不语。 院长他们，为什么不制止呢？这样的言论同时在不同的地区出现，显然是有预谋的。 “要不要继续追查背后是什么人在捣鬼？”梁蔚笙问。 江茕星却觉得事情大概没这么容易：“他们既然敢做，必然留了后手，敢对上书院的人修为不会低，别做危险的事。” 说得也是。 梁蔚笙想了想自己还在萌芽期的小“兼听”，决定放弃这胆大妄为的计划：“那怎么办？不管？” “想办法把这些流言压下去。”江茕星道。 她暂时还没打算离开书院，梁蔚笙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管院长等大能怎么打算，他们至少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个好办，”梁蔚笙痛快地道，“我最近正好得到了某个大宗门的掌门的桃色秘闻，只要把那个消息放出去，一定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这世上还有比狗血八卦更让人感兴趣的消息吗？唯一倒霉的就是那个要丢脸的掌门……不过谁让他管不住下半身呢。 江茕星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快去。” 梁蔚笙斗志昂扬地走了。 挥袖将门闩好，江茕星迫不及待地将放着巫符的盒子取出来。 她先将巫符依葫芦画瓢地在普通宣纸上描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笔误后，收起宣纸，掏出《万全箓》开始研究这张符。 半个时辰过去，江茕星初步判断，这是一张辅助类符箓。 而且有极大可能是治疗类的符。 《万全箓》上的治疗类符箓都是初阶符师就可以绘制的，这张符箓可能也没有太夸张的能力，不由让她有些遗憾。 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要试一试才知道。 江茕星的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打算找个什么来试试符箓的效果。 院子里空空如也，没一个活物。 她抬起头。 天上飞过一只老鹰。 浮空岛这个高度，一般的小鸟已经飞不上来了，除了岛上自己养来送货的仙鹤，只有猛禽会好奇地路过这片天空。 来得正好。 江茕星手一挥，那只倒霉老鹰应声而落，砸到她的院子里，因为毫无防备，甚至摔断了一只翅膀。 见它已经受伤，她打消了再给这个倒霉蛋来两刀的打算，拿起那张巫符，催动。 巫符飘落到老鹰的身上，开始散发白色的光晕。 果然是治疗类的！ 看着那熟悉的光晕，江茕星暗想。 可是那光晕闪了好一会儿，老鹰的翅膀也没有好起来的意思。 不仅如此，江茕星还发现，自己跟这张巫符的联系竟然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 她试着操纵那张巫符。 白色光晕更亮了一点，老鹰的翅膀逐渐恢复。 还可以这样？ 江茕星感觉巫符还没到极限，继续操纵，体内的灵力飞速消失。 正扑腾着准备上天的老鹰身上突然喷出一丛鲜血，她看得分明，原先那里明明是一条陈年的旧伤疤。 随着她继续操纵巫符发挥效果，那只老鹰身上的伤口又痊愈了，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看到这里，江茕星以为这巫符就是比别的治疗符箓多了一个祛疤功能。 可是巫符的力量还没有结束，她继续往下看去。 渐渐的，老鹰突然开始缩水，羽毛也从威武霸气变成了可爱的绒毛，像是时间突然在它的身上逆行，让它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第二百零六章 逆转 在老鹰彻底化为一只毛发稀疏的幼鸟时，巫符的力量终于消失，化为飞灰。 江茕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经脉干涸，丹田隐隐作痛。 这张巫符，竟然抽取了她一个金丹期体内的所有灵力！ 太可怕了。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这张巫符的能力。 它竟然可以逆转一个生物——或许不仅仅是生物的时间！ 它能让伤口恢复到没受伤的状态，让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次流血，继而消失，让成鸟化为幼崽…… 如果不是她的灵力耗尽了，或许这张符还能让这只鸟直接化为胚胎状态。 简直强大得让人无法想象。 如今已经是高阶符师的江茕星回忆起当初胆大妄为尝试画巫符，却险些原地去世的经历，并没有轻易动手，她坐在院子里，跟面前已经化为雏鸟的老鹰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起身前往藏书阁。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要先跟师父商量一下。 …… 藏。 今天江茕星上来的时候，发现元瑾难得没有坐在窗边，反倒是坐在书案后面写着什么。 “师父，您有事在忙？”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冒失了，缩在门口磨磨蹭蹭，“要不我晚点再过来。” “无妨，”元瑾手中笔未停，“你来得正好，我本来也是要叫你过来的，坐那儿等会儿。” “哦。”江茕星也没再客气，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自己把《万全箓》拿出来翻看。 刚出关就遇上书院庆典，最后高阶符箓的那部分，她还没怎么看呢。 大约一柱香之后，元瑾将手里的笔放下，拿起书案上的一叠纸：“茕星，你过来。” 听到召唤，江茕星收起书，凑到师父身边。 元瑾将那叠写满字的纸张递给她：“你前些日子拿来的那本书，我已经翻译好了，你拿去看看。” 这么快！不愧是师父！ 江茕星接过那叠纸，翻了两页：“这是……法术的秘籍？” 她不确定地问。 看着像，又不像。 她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十张符箓到底有没有打水漂。 “你猜得没错，”元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这是一本上古流传下来的法术秘籍。” “可是，它好像没写是哪个灵根能用的哎……”江茕星小声嘀咕。 “你仔细看看。”元瑾道。 江茕星疑惑地看了一眼唇角带笑的师父，继续往后翻：“……啊，找到了！混沌灵根？那是什么？” 她知道灵根除了最常见的五行之外还有变异的，但那也是冰灵根或者雷灵根这些基于五行基础演变而来的灵根，混沌灵根……就算是在原书里也没有提到过。 不过，博览全书的元瑾显然知道：“混沌灵根是上古时期灵根的一种，我也只是在古籍中看到过记载，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灵根的修仙者。不过，我觉得这混沌灵根与你的杂灵根有些相似，这法术，说不定你也能用。” 真的？ 江茕星双眼放光。 她正愁自己想不出法术呢！ 看见她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元瑾失笑：“拿回去好好看看，就算没用，你也能从中受到启发。” 江茕星连连点头：“谢谢师父！” “举手之劳罢了，这是你自己的机缘。”元瑾道。 江茕星美滋滋地将纸页细细卷好，突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师父，要是我能学这上面的法术，是不是不用自己想了？” 元瑾的表情有些微妙，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真的能学会这书里记载的法术，或许意味着，当今修仙界所谓的‘杂灵根’其实就是上古记载的混沌灵根。” 单纯只是想偷懒的江茕星眨眨眼：“这混沌灵根很厉害吗？” “厉害？”元瑾敲敲桌案，提醒她，“虽然杂灵根号称是连五灵根都不如的废灵根，但你一路修炼到金丹期所耗费的时间，连单灵根都望尘莫及，这还不够厉害吗？” 也是。 江茕星想了想。 杂灵根的特点就是外界的灵气不论属性都能吸收，修炼起来速度极快，所以修为越高越容易爆体而亡——不过这个危险自从师父替她改了新的心法之后，就不再是个问题。 眼下她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缺陷就是不能用攻击型的法术，倘若这什么混沌灵根用的法术她也能用，岂不是弥补了这一大缺憾？杂灵根再也没有任何地方不如其他灵根了！ 她修炼起来还比别人快！ 简直是从倒数第一一下子变成了正数第一，从此以后，全世界的杂灵根都将成为修仙界趋之若鹜的极品灵根！ 不，杂灵根这个名字太难听了，要改成混沌灵根！一听就很厉害像是会搅起腥风血雨的大反派才有的灵根属性。 前途如此光明，江茕星满意地点头。 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数看在眼里的元瑾笑得不行，不用问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还没确定这法术你能不能学呢。” “我直觉可以！”江茕星自信满满地道，“我这就回去学！” 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巅峰，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等，”元瑾却叫住她，“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江茕星脚步一顿。 哦对，差点忘了。 她收起那叠纸，将之前抄下来的巫符的图案从储物戒里取出：“师父，我今天刚得了一张巫符，有逆转时间的功效，我在想，这符是不是能用在彻羽哥身上？” “逆转时间？”元瑾神情一肃，将那张纸拿过来看了看，片刻又还给她，“我对符箓的研究不算深刻，你仔细说说。” 没想到还有师父看不懂的东西。 江茕星接过那张纸，将自己对随手抓来的老鹰做的实验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元瑾的表情随之变化，听到最后，他轻声唏嘘：“真想回到千万年以前，看看上古时代的修仙界是多么的精彩绝伦。” 纵使绝大多数的事物都在时光变迁中逐渐消弭，能够遗留至今的，已经足够当下修仙者穷尽一生去探寻追逐。 再过个几千年，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修仙者了。 元瑾垂眼，遮住眼底的黯然。 第二百零七章 画符 江茕星倒是不在乎其他时代什么样，她眼下只关心这巫符能不能用在姬彻羽身上，见师父似是在出神，她小心翼翼地出声：“师父？” 元瑾睫毛微颤，再抬眼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模样：“嗯？” “这个，您觉得彻羽哥能用吗？”于是江茕星又问了一遍。 只要将姬彻羽的丹田状态调整到受伤以前，他就能彻底恢复了，而且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后遗症。 “或许可以，”元瑾道，“以防万一，可以再多做几次实验。” “嗯嗯。”江茕星连连点头。 要是一不留神把姬彻羽整个人都逆转回小时候那就很尴尬了。 “不过……”元瑾看着她，略带担忧，“这样的巫符，你现在的修为能支撑到画完吗？” “呃……”江茕星底气不足地回望着师父。 其实这就是她来的目的。 单单使用就能将浑身灵力耗空，她觉得光凭自己，怕是还没画到一半就得嗝屁。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元瑾道。 “可是，彻羽哥他现在已经在压制修为，免得一不留神突破金丹，他等不了太久了。”江茕星的眉心蹙起。 也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到另一个徒弟此刻的状况，元瑾陷入沉吟。 见他犹豫，江茕星又道：“我炼气期的时候，曾经尝试过绘制一张巫符，别的倒也没什么，主要是体内的灵力不够，只要解决掉这个问题，我应该可以绘制这张符。” 灵力不足？这个问题倒是不算太难。 “既然如此，”元瑾道，“你以后来我这里画符，我来帮你护法。” “好，多谢师父。”江茕星笑弯一双眼。 …… 很快，江茕星发现，自己还是想简单了。 就算有师父护法，保证她的灵力供应，那张巫符还是频频失败，反噬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让她忍不住吐血。 画符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艰难的挑战。 看着徒儿如此艰难，元瑾也很心疼，眼看她已经浪费了一大堆画符材料，不由问道：“你确定只要这些就足够了吗？虽然我对符箓知之不多，但能够发挥出此等逆天功效的符箓，或许在绘制过程中会需要添加什么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 江茕星陷入沉思。 师父说得有道理，她如今已经是高阶符师，理论上来说，就算成功率低一点，也不至于一张成功的符箓都画不出来。 或许她应该往画符的材料里添点什么。 元瑾也在思考。 “这张符的功效既然是逆转，那么，或许添一些关于时间的材料，会有所帮助。” 有道理！ 江茕星几乎立刻想起原书剧情里，男主霍野在跟某个后宫约会的时候，曾经偶然找到过一种吃下去能够随机改变时间的灵草——他拿到手试用了一下，时间迅速跳到了一天后，约会自然是没了。 看到这段的时候，江茕星还在感叹，作者拉灯拉得真别致。 ——这种灵草，说不定有用。 不过那种草是长在什么地方来着？ 她苦思冥想。 这时元瑾发话了：“你先回去休息几日，我请院长搜集一些材料，挨个试试。” “好！” 正好她趁着这段时间，去找找那种灵草。 江茕星记得，霍野差不多就是在书院的这段时间找到的那种灵草。 应该不会太远。 为了彻羽哥，免不了要薅一次男主的羊毛了！ 江茕星离开藏书阁。 她先发了一个通讯符给梁蔚笙，让他打听打听最近霍野的行踪，看他有没有在集市出手或者鉴定什么罕见灵草。 梁蔚笙一头雾水地道：“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江茕星顿了顿又问，“那他最近有没有要出门去什么地方探险之类的？” 梁蔚笙停顿片刻，疑惑更深：“……没听说啊。” 嗯。 看来霍野还没有发现那种灵草的存在。 江茕星放心下来，不顾一头雾水的梁蔚笙，丢掉通讯符，往书院外飞去。 既然是男主在约会时发现的，地点应该不会太远，她可以在这几天将澹言镇附近的山沟沟都转一遍，不信找不到那种灵草。 …… 数日后，好不容易在一个偏僻隐蔽的山涧里挖到那种灵草的江茕星一边腹诽霍野约会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一边风尘仆仆地回到书院。 她正准备去藏书阁找师父，刚好收到元瑾发来的通讯符：“来澹言镇旁的迎客亭。” 师父怎么去那儿了？ 江茕星一脑袋问号地又离开书院，往下方飞去。 元瑾正在湖边等着，他的轮椅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江茕星落地，抬眼一看，竟然是院长。 “师父，院长。”她恭敬行礼。 祖行院长打量着她，笑眯眯地道：“不必多礼，我记得你刚到书院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 江茕星拿不准院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略带茫然地看向师父。 元瑾道：“材料都准备好了，不是还要找一个灵气足够充裕的地方画符么？我便向院长请求借灵脉一用。” 灵脉？ 江茕星震惊。 有必要这么大手笔吗？ 她的压力顿时大了起来。 “……多谢院长。” “哎，小事小事，”院长笑道，“姬师侄是我们书院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你若是真的能治好他的丹田，我还要给你奖励。” 还有这等好事？ 江茕星立刻道：“我会努力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元瑾道。 “那我替你们开阵，”院长取出一块令牌来，嘱咐道，“灵脉珍贵，此阵不可随意出入，你们要是想出来，可以给我传讯。” 元瑾微微颔首，又对江茕星道：“你若是有什么东西没有准备充足，现在可以去买。” “不用，我都带上了。”江茕星晃晃手上的储物戒道。 自从试炼大会大赚一笔之后，她已经换了大容量的储物戒，现在去哪儿都带着全部家当。 非常方便。 院长打开阵法，湖面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狭长小径，通往湖底。 “走。”元瑾操纵着轮椅往下飞去。 江茕星紧随其后。 第二百零八章 闭关 湖底是一片巨大而空旷的空间。 刚进来，江茕星就感觉到四周的灵气变得浓稠，几乎让人感觉到不适。 阵法散发出的光芒照亮四周，同时也支撑着这片空间，不让水或是游鱼进入。 地面上有人工的痕迹，像一个古朴的祭坛；祭坛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圆柱体，一直延伸到这片空间的顶端，与湖水相连。 圆柱体里面是正在发光的白色灵脉，仔细看过去，似乎还在缓缓游动。 “像是活着一样。”江茕星轻声喃喃。 元瑾来到祭坛的最边缘处，画下一个阵法，阻隔了部分灵气，扬声唤她：“来，不要乱跑，灵脉附近灵气浓度太高，并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曾经用暴走的灵脉弄死过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敌人的江茕星乖乖走到师父身边，顿时感觉舒服许多。 “材料很多，一个个试。”元瑾取出一堆天材地宝，温声道，“不要着急。” “嗯。”江茕星取出桌案和蒲团，还有画符的工具，打算先画几张高阶符箓试试，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等练熟手了再去尝试巫符。 她拿着《万全箓》，往后翻去。 元瑾坐在阵法的另一边，也取出一本书，慢悠悠地翻看着。 过了一会儿，江茕星突然开口：“师父……你怎么看邪法类符箓？” 元瑾略带疑惑地抬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江茕星看着《万全箓》里面记载的符箓，坦然道：“这本书里记载的高阶符箓只分为两类，一类是法术，一类是邪法。” 简单粗暴，且直接。 让人不想看见都不行。 想起这本书是从“匡正”那个邪门组织的一个修仙者身上弄到的，她不由怀疑这本书本身就是个什么为正道所不容的玩意儿。 弄清楚原委，元瑾笑道：“刀枪剑戟，都是凶器，能轻易取人性命，可是你见过有谁报仇是找这些凶器本身的？” 江茕星哑然。 她垂眼，看着手里的书：“那我……” “凶器如何使用，关键在人，不论你想怎么做，遵从本心即可。”说完，元瑾的视线重新落回手里的书上。 江茕星的眉头缓缓松开：“好，我知道了。” 虽说凶器本身无罪，但她依然不打算让这些邪法面世，免得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中。不过，符箓珍贵，让它们就此失传当然也不行，每种符箓都有它的用途，所以学还是可以一学的。 想通这件事，她不再耽搁时间，提起笔，开始画符。 …… 湖底不见天日，分不清日夜，每天江茕星除了画符还是画符，因为身在灵脉附近，甚至连打坐恢复都不需要，根本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她很快熟练掌握了高阶符箓的画法，开始尝试在材料中融合各种天材地宝，动手绘制那张巫符。 元瑾也不再看书，认真替她护法。 刚落第一笔，江茕星就感觉到与先前不同的体会，自己体内的灵力跟当年第一次绘制巫符一样，疯狂地往外涌去。 只不过，当时她还是个小炼气，如今都金丹了，居然还是这么个局面，这巫符到底有多厉害？ 她一心两用，运转心法，开始吸收外界的灵气。 感觉到灵气的变化，元瑾开始调整阵法。 四周的灵气逐渐变得粘稠，甚至有了一种窒息的错觉，但是江茕星却没有察觉，头也不抬地绘制着符箓。 她下笔极慢，像是拖着千斤重的东西，额头上缓缓渗出汗来。 “哎！” 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珍贵的灵玉突然自燃，化为灰烬。 失败了。 江茕星甩甩发麻的手，擦了把汗：“再来！” 见她如此干劲满满，元瑾咽下刚要出口的安慰，笑了笑。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知过去多少天，江茕星试遍了所有的天材地宝，终于成功绘制出第一张巫符。 果然还是截胡霍野的那种灵草有效。 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将新鲜出炉的符箓捧给师父看。 元瑾接过那张符，仔细体会了一下其中的灵力流动，摇摇头，毫不留情地道：“次品，其中的灵力至少有一半会被浪费，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 江茕星也不难过，有了第一张，第二张还会远吗？ “那种草还有不少，我再画几张。”她转身重新坐回桌案前。 元瑾安慰道：“这张虽然是次品，但也是能用的，我们可以用它试试如何将逆转的力量限定在一部分肢体上。” “这件事就交给您了，师父。”江茕星一点也没跟师父客气。 元瑾哭笑不得。 湖底的生活又过去一段时间。 江茕星的成功率直线上升，很快攒齐了一摞——次品。 元瑾一边替她护法，自己也没闲着，时不时从头顶抓几条鱼下来，尝试使用那些次品符箓，将它们躯体的某一个部分改变。 又画完一张，江茕星将符送到师父面前，自己仰面躺倒在地。 连着画这么久的符箓，还是画同一张，真的让人十分想吐。 而且，那种灵草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有些担忧，万一用完这些灵草，还是画不出完美的成品怎么办？ 躺了没多久，江茕星忽然感觉到通讯符好像有点动静。 她取出一张符纸。 姬彻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茕星，你之前说你跟师父一起闭关，还没出来吗？” “没有呢，难道已经过去很久了吗？”江茕星坐起身。 这位闭起关来比她厉害多了，消失个几年也不稀奇。 “这倒没有，”姬彻羽顿了顿，又道，“只是刚好来藏书阁这边，既然你不在，那就算了。” “哦哦，我大概还要一阵。”江茕星说着期待地看向元瑾，却看见他摇了摇头，将这张新鲜出炉的符箓放在那沓次品里。 唉，又失败了。 她沮丧地重新躺回去，问姬彻羽：“那彻羽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这就回去了，”姬彻羽道，“等你出来告诉我一声。” “好。”听他的语气如常，江茕星也没有多想，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制符材料上，笑道，“等我出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等我出去再告诉你！”江茕星掐灭通讯符上的灵力。 她决定等画出完美的符，出去给姬彻羽一个惊喜。 第二百零九章 梦境 另一边，姬彻羽回到自己洞府。 刚打开禁制，一股森冷彻骨的寒意袭来，顷刻间便浸透到了骨子里。 他随手丢开化为灰尘的通讯符，来到洞府深处，疲惫地坐到角落里的石床上，抵住自己的额角。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频繁地犯困，他倒是不介意睡一会儿，但是一旦躺下，就会做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他跟着父亲云游归来时，看见整个姬家上下被屠得一干二净的画面…… 姬彻羽本能地觉得不对，几次挣扎着醒过来，尝试了很多种办法，却依然无法抵御这种莫名的困意，有时候甚至明明在修炼，不知不觉就会被拖入那个噩梦之中。 最后他决定去找元瑾求助，至少要确定这古怪的梦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动了什么手脚，可是却扑了个空。 师父和江茕星闭关至今没有结束。 姬彻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在这之前，他必须自己熬过去…… 不知不觉间，他歪倒在床上，无意识地闭上眼睛。 那梦境再一次席卷而来。 姬彻羽又一次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大概才三四岁，刚跟着父亲云游结束，满心欢喜地回到家，迎接他的却是满地横尸。 他站在被血覆盖的姬家山庄门口，听见父亲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吼声。 一个他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的人影出现，露出恶意的笑容，抬手向他的父亲示意。 姬云霁痛失至亲，毫不犹豫地拔剑相迎。 然后，在姬彻羽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竟然输了。 但那个人影并没有杀掉他们父子俩，他说了些什么，踩着一地鲜血离开，只留下一个茫然的姬彻羽，和一身狼狈的姬云霁。 姬彻羽透过幼时的自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次他没有试着挣脱，他想看看，这个梦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梦境继续。 此后，姬云霁带着儿子离开这发生了惨案的家，日夜修炼，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从他们当时住的洞府消失。 已经长成少年的姬彻羽知道他是去找那个凶手报仇了，并没有追过去，可是没过几天，一群奇怪的黑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抬手便是杀招。 那时候的姬彻羽不过炼气期，哪里是这群黑衣人的对手，危急时刻，石跃人突然出现，解决了这群黑衣人，带着他匆忙离开。 石前辈救了他，也带来了他父亲死亡的噩耗，和他父亲留给他的储物戒。 石跃人劝他放弃仇恨，好好生活，不要辜负他父亲的一片苦心，可是姬彻羽当时满心被仇恨占据，根本听不进去，最后索性骗他说自己的亲戚在都城附近，直接离开。 成年后的姬彻羽看到这里，自嘲一笑，自己当年真是不识好歹，石前辈耗费寿元才把他救出来，他竟然还一心想着自投罗网。 与石跃人分开后，他想办法打听到了仇人叫游蛟老祖，住在紫鸠宫，是个元婴期，十分好色。 十三岁的姬彻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索性换上女装，设法让紫鸠宫那些负责为尊上搜罗美人的修仙者看见，成功混入紫鸠宫。 看到这里，姬彻羽皱了下眉。 梦境跟他的真实记忆开始出现不同——他临进宫之前最后一次去山庄祭拜，没有遇到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江茕星。 梦境里的姬彻羽换上女装，踏入紫鸠宫，跟之前一样被宫中女子妒忌排挤，一直没办法见到游蛟老祖的面。 直到去都城，被众女留下参加梁家秘境，又回到紫鸠宫…… 等等！ 这梁家秘境一段，为什么也没有江茕星的身影？ 姬彻羽的疑惑更深，却又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因为没有江茕星，在秘境中他也没有遇到需要吞服妖丹的致命危险，顺利地出来了——不过他还是留下了几颗妖丹，回到紫鸠宫。 姬彻羽大概能猜到自己想做什么。 果然，少年姬彻羽回到宫中，想方设法要见游蛟老祖，最后终于成功被对方注意到，叫到身边伺候。 得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吞下妖丹，在实力暴涨的情况下，企图刺杀游蛟老祖。 可是，游蛟老祖是元婴期啊。 就算他吞十颗妖丹也没用。 看到少年时的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地面上，姬彻羽闭了闭眼。 他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他自己。 这个梦境所展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会做的选择，与现实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没有江茕星。 十几岁的姬彻羽奄奄一息地躺在游蛟老祖的脚边，可是梦境并没有结束。 游蛟老祖没想到自己身边修为低微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美人竟然会暴起杀人，一时没有防备，姬彻羽身上又有姬云霁留给他的高阶法器…… 总之，游蛟老祖还真被姬彻羽伤到了。 他那群心思活络的下属在外面听见动静，立马反水，紫鸠宫里陷入一团混乱。 少年姬彻羽趁乱逃到角落里，却无力离开更远。 丹田里的妖丹反噬，加上游蛟老祖下意识的回击，他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可是，杀了他全家的仇人还活着。 他努力地睁大被血浸透的眼睛，看向不远处混战中的人影。 不知道那群属下做了什么，游蛟老祖竟然输了。 他的身躯重重摔倒在地，元婴从身体里飞出，呼啸着逃出人群，向角落里窜去。 那里刚好是濒死的姬彻羽躲藏的地方。 看见游蛟老祖的元婴快要逃出去，他着急地昂起脖子——不行，不能让仇人逃走！ 可是外面那群反叛的下属却在忙着庆祝杀死首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元婴还活着。 姬彻羽别无他法，调动起妖丹的最后一点能量，将自己的神魂化为一张大网，结结实实地将那元婴笼罩在其中，收回躯体内。 他强行吞噬了游蛟老祖的元婴。 索性已经吞过妖丹，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了。 吞下元婴的少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游蛟老祖的元婴已经被他的神魂绑住，不可能再从肉身里逃脱一次，只会跟着他一同死亡。 这个结局，真是好得不能更好了。 第二百一十章 云翳神君 就连一直在旁观的成年姬彻羽，也觉得这个结局很不错。 可是，梦境却并没有结束。 吞下元婴的少年没有死，游蛟老祖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活了过来。 可是，元婴入体等同于夺舍，姬彻羽用神魂强行将元婴绑到自己的身体里，就跟强行让人夺舍没有区别。 游蛟老祖很生气，他本来想找一具资质更好的身体，却被困在了这个丹田和经脉都稀碎的破烂身体里。 唯一让人觉得安慰的，可能是这个他后宫里的“美人”，竟然是男扮女装。 夺舍这具身体，他还是个男人。 一开始，虚弱的姬彻羽无力跟游蛟老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干看着对方用他的身体逃到密室修炼，用元婴代替破损的丹田，强行将他的身体提升到元婴期。 然后，夺回紫鸠宫，杀死那群叛乱的下属。 紫鸠宫易主了，但又没有。 姬彻羽看着少年模样的自己开始跟游蛟老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像个疯子一样喜怒无常，紫鸠宫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有病，无人敢轻易靠近。 原来，没有遇到江茕星的话，他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姬彻羽毫无波澜地看着梦境中的自己一天天长大，从元婴突破到化神期，成了别人口中可怕的“云翳神君”。 十年……百年…… 如此漫长的时间，他居然只能一直跟游蛟老祖这个老东西在一块儿。 姬彻羽厌恶地皱起眉头。 后来，他终于耗死游蛟老祖的神魂，完整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却因为身体上的种种后遗症，以及残缺的神魂，彻底失去飞升的可能性。 跟游蛟老祖待久了的姬彻羽难免受到影响，又得知自己没有飞升的希望，性格愈发偏激古怪。 姬彻羽看着梦境中身着华服，强大无比的“云翳神君”，只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他从少年时踏着血肉铺成的道路，在复仇这件事上一往无前，终于化作了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恶鬼。 姬彻羽垂眼，突然觉得自己很想江茕星。 可是对方还在闭关。 一股焦躁油然而生。 突然，坐在高高神座上的“云翳神君”穿过时空的阻隔，对上他的双眼。 一股被敌人锁定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姬彻羽本能地绷紧脊背。 “云翳神君”冲他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张口：“不管中途出现什么样的偏差，你最终都会成为我的模样……” 一股大力袭来，姬彻羽猛地惊醒。 他从石床上猛地坐起，心有余悸地用手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到身体里，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不，不会这样的。 他告诉自己。 从江茕星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完全改变了，纵使他还是会去杀游蛟老祖，却绝不会沦落到那种狼狈的境地…… “就算她改变了某些东西，可你的丹田不还是毁了？”一道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谁！”姬彻羽警惕地看向四周。 简陋的洞府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冷静点……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他还要修炼……等等！ 姬彻羽看着自己体内的情况，感觉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他的修为竟然悄无声息地提高到了金丹！ 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梦能让人立刻突破一个境界的，这简直匪夷所思。 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要开心死，可是姬彻羽却跟其他人不一样——以他的修为其实早就能突破金丹了，可是他一直在强行压制，因为他的丹田根本无法凝丹。 如果真的要用这千疮百孔的丹田凝丹，还没等金丹结成，他可能就会因为经脉和丹田承受不了如此大量的灵力导致爆体而亡。 没想到一场梦过去，担忧成了现实。此时的姬彻羽，就处在这种情况。 修为是提高到金丹期了没错，但是他的丹田并没有痊愈，根本没有办法凝丹，如今无数灵气源源不断地从外界进入经脉，却没有金丹作为载体容纳这些灵力…… 或许用不了一柱香，姬彻羽就会爆体而亡。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在石床上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全力阻止外界的灵气进入。 可是凝丹这件事一旦开始，并非人力可以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破损的丹田里，一颗隐约的金丹凝结出虚幻的影子，又很快在瞬息间消散。 如此往复。 体内的灵力越积越多，却无处可去，眼看就要将他的经脉撑爆…… 千钧一发之际，那似有若无的声音再次出现，诱哄着他：“你这样的身体要怎么样才能结丹，办法不是刚刚告诉你了吗？” 什么？ 姬彻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段画面。 化神期的云翳神君在彻底耗死游蛟老祖的神魂之后，嫌弃他的元婴恶心，做出了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他宁可神魂再次受损，也要将游蛟老祖的元婴剥离出去，彻底毁掉。 化神期的修为支撑着云翳神君在剥离元婴之后没有立刻死亡，但是元婴对修仙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更何况云翳神君的丹田一直没修好，少了它早晚得死。 于是，他运用一种偏门邪术，用妖丹代替了金丹的位置，从此化为半人半妖的怪物，但也因此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甚至还重新恢复到了化神期的修为。 这种偏门邪术，此刻就印在姬彻羽的脑海里。 而他的储物戒里，也刚好放着几颗妖丹。 梦境里云翳神君诡异的笑容和最后那句话仿佛在耳边响起，姬彻羽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这么快就会实现。 经脉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耳、鼻、口都有湿润的感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洞府里。 这样的危急关头，姬彻羽竟然没由来地想：幸亏江茕星跟着师父在闭关，要是让她看见自己这七窍流血的惨相，估计会吓得不轻。 凝丹一旦开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姬彻羽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储物戒里取出妖丹。 这一瞬间，他仿佛看见那个梦境中的云翳神君疯狂的笑容。 “你最终会成为我的模样的……”他的声音如同呓语，姬彻羽分不清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 他运转起梦中见识过的邪术，将妖丹吞入口中。 姬彻羽的人生拐了个弯，不知未来会通往何方。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半妖 “阿嚏！”江茕星重重打了个喷嚏，差点毁掉手里正在画的这张符。 她惊险地给它收了个尾，头也不抬地递给元瑾，又开始拿下一张灵玉。 好像笃定这张不可能是完美品质。 结果没等她下笔，便听见不远处的元瑾开口：“可以了。” 啊？ 习惯了“次品”两个字，第一次听见不一样的话，江茕星不明所以地抬起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哪三个字。 她愣了一下，向师父确认：“我画出跟原版巫符一样优秀的符箓了？” 元瑾笑着点头。 终于…… 江茕星丢下笔，仰面躺倒在地：“终于可以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鬼地方？”元瑾看着她，“你不妨先看看自己的修为，再说这话。” 江茕星从地上爬起来。 她的修为怎么了？ 之前一直忙着画符没注意，一查，她不由大吃一惊：“我我我，我怎么都到中期了！” 这也太快了，她前一阵不是刚突破金丹吗？ “你在灵脉旁边呆了这么久，又每天都在吸收灵气和消耗灵力之间循环，修为增长自然会快。”元瑾说着将手里的通讯符燃尽，“我已经传讯给院长师兄，他很快下来接我们出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回书院。” “好！” 在这儿呆着跟坐牢似的，哪怕修为涨得快，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还是赶紧将丹田可以彻底修复的好消息告诉彻羽哥比较重要！ 江茕星收拾好东西，等待院长开门放他俩出去的间隙，对元瑾道：“师父，彻羽哥的洞府太冷，您就别去了，回藏书阁等我把他带过来。” “好。”虽然元瑾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娇弱，但也并不介意享受一下徒儿的孝顺。 很快，头顶的湖水再次裂开一条缝，二人乘着飞行法器，飞向上空。 回书院的路上，江茕星取出一张通讯符，打算先问问姬彻羽在不在洞府，免得扑个空——虽然这种概率很小。 结果没想到通讯符闪了半天，对方也没有搭理。 难不成在修炼？ 她踏入书院的大门，与师父道别，往那偏僻的山峰赶去。 算了，在门口等一会儿也无妨。 江茕星穿过偏僻无人的小路，来到那隐蔽的洞府门口，在禁制上留下一道自己的灵力。 这样一来，等姬彻羽修炼结束，就能知道她在门口等着了。 做完这件事，江茕星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美滋滋地畅想着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姬彻羽会是何等喜出望外的表情。 他一定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法！ 半柱香还没到，洞府里传出姬彻羽的声音：“抱歉，我有事，不能见你，请回。” 怎么会这样？ 江茕星来到门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姬彻羽的声音隔着禁制听起来有些失真，沉闷中还带着奇怪的杂音，“我没事。” 江茕星遗憾地后退一步：“好，那我过两天再来。” “不用，”姬彻羽飞快地回答，“我要……我要闭关，这几年都不会出去，你不用过来了。” ……嗯？ 怎么突然无缘无故地要闭关？明明前一阵刚主动联系说想见她…… 江茕星本能地觉得不对。 “你不是刚出关吗？怎么又要闭关？”她敲敲禁制，突然想起一个可能性，“难不成你是打算突破金丹？别呀，我跟师父已经找到一个更好更安全的办法了！” 她生怕对方打算强行凝丹，语气变得急躁起来。 既然已经有更好的法子，何必还要冒险？ 可是姬彻羽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动，也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含糊道：“我心里有数，不必担心。” 听到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正常人恐怕都要失去热情，不再管他，可是江茕星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岂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她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冷声道：“彻羽哥，你到底开不开门？” 洞府里静悄悄的，像是没听见。 江茕星简直要气笑了：“好，你不开门是，没关系。” 她抬起手，按住门上的禁制。 设下禁制的姬彻羽是筑基期，身为金丹期的修仙者，敲门只是礼貌，想强行开门，并不需要耗费太大的力气。 感觉到禁制被人从外部破坏，装死的姬彻羽再次出声，语气难掩急躁：“住手！你如果非要闯进来，我们从此不再是朋友！” 这无力的威胁……也太像小学生了…… 江茕星想笑，却又很快感觉到不安——姬彻羽连绝交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手上动作加快，三下五除二拆掉门上的禁制，径直往里走去。 一边走，她还要一边挑衅：“我进来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这种小孩子似的威胁算怎么回事？” 可是洞府里的姬彻羽像是突然哑巴了一样，毫无动静。 “嘶……还是那么冷。”江茕星熟练地掏出斗篷给自己披上，没遇到阻拦，她就全当是对方默许了，毫不客气地穿过狭窄甬道，来到洞府深处，“到底发生什——” 看清里面景象的一霎那，她凝固在原地，本能地抬起手将洞府外面被她破坏掉的禁制重新封好。 “彻羽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简陋的洞窟内，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一道人影靠墙坐在石床上，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蛇尾蜿蜒而下，铺满大半地面；姬彻羽身上披着一件暗红色的外袍，残破不堪，他的背后多了一对翅膀，在狭小的空间里完全伸展不开，抵着墙弯折在背后，细密的羽毛一直蔓延到胸口处，就连从袖口探出的双手也变得像鸟爪一样瘦长，伸出锋锐的指甲…… 姬彻羽漠然地看着江茕星，脸尚且完好，但双眼已经变成猩红的竖瞳，看不出丝毫人类的感情。 他靠墙而坐的姿态，像个被囚禁的落难邪神。 一瞬间，江茕星以为自己看到了那本书中的“云翳神君”。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讨厌我吧 进来之前江茕星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一阵姬彻羽遇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变成原剧情里的反派半妖模样？ 姬彻羽看着江茕星眼底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心底仅存的一丝期望彻底消失，眼里最后一丝温度也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他抬起手，声音里带着诡异惑人的韵律，如同海妖：“过来。” 江茕星双目失神，听话地一步一步挪到石床旁边。 姬彻羽的手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俯身靠得更近。 失去重心的江茕星本能地伸出一只手，撑住石床免得自己摔倒，却觉得掌心的触感有些奇怪，冰冷却又没那么坚硬，甚至还有点弹性。 她低头一看。 哦，自己撑在了他的蛇尾上。 江茕星的神志逐渐恢复，甚至还有闲心胡思乱想：这个部位，应该是大腿？不过看他变成半妖之后尾巴那么长，也有可能是腰或者大腿根。 前者还好，后者那可就罪过了…… 下巴一痛，被强硬地抬起，尖尖的指甲抵着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不太能说。 幸好姬彻羽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道：“既然进来了，那就不要再想出去了……还记得帮我将禁制重新关上，真乖……” 尖锐的指甲在脸和喉咙上轻轻地摩挲，像是打算随时刺入这柔软的皮肤，品尝滚烫的血液。 江茕星觉得有点痒，下意识缩了一下，却又一次被狠狠地捏住下巴。 “怎么？”姬彻羽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还带着几分讥笑，“怕我杀你？还是怕我毁你的容？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非要进来，怪谁呢？” 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理由：“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放你出去，一定会招来更多人‘清理门户’，所以你只能在这儿一直陪着我……放心，只要你听话，我暂时没打算杀你，毕竟我曾经是那么喜欢你……” 他猩红的竖瞳盯着她的双眼，低低地道。 半妖的嗓音特殊，像是多了一层混响，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听在江茕星的耳朵里，一阵酥麻。 姬彻羽一边说，一边轻佻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内心涌起一阵悲凉。 讨厌我，越恨我越好，像我这样的人，完全不值得拯救，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说完那段话，他以为自己会迎来一个耳光，可是却看见江茕星近在咫尺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然后别开了眼神，看向旁边。 姬彻羽觉得这走向不太对。 这种情况下你脸红什么？而且看这眼神闪烁的样子，显然不是气红的。 他有点僵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江茕星也知道自己没出息地脸红了，但是这种情况真的不怪她。 ——不愧是反派boss，这造型、这姿态、这声音……真的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 如果不是他掐着她下巴不松手，她一定会疯狂后退到洞窟的另一边让自己冷静冷静。 不过很快，江茕星也发现了姬彻羽的迟疑。 落在她下巴上的手不动了。 她意识到什么，迅速将视线转回来，果然捕获到对方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一丝茫然。 江茕星笑了起来。 明明刚被人掐着下巴威胁一通，她却像是一点也不觉得害怕，随手抓住姬彻羽的手腕，将他的手按下去，继而双手环绕到他的背后，轻轻地抱住他。 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垂眼一看，发现自己原先以为是暗红色的外袍其实是书院里统一发的白色制服，只是被血染成了这副模样。 眼底心疼之色一闪而过，她靠住姬彻羽的肩膀：“很痛？变成这样。” 姬彻羽的眼睛猛地睁大几分，露出惶然无措的表情，幸好没有被埋在他肩膀上的人发现。 怎么会这样…… 他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她为什么还会这么相信他？ 姬彻羽克制住自己回抱的冲动，冷声道：“你是不是打算先骗取我的信任，然后想办法逃出去，向书院揭发我？” 被质疑的江茕星没有生气，甚至还安抚地摸摸他的背：“你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揭发你？别怕，我很快让你恢复之前的样子。” 姬彻羽嗤笑一声：“恢复？我已经与妖丹彻底融合，这副外貌就是证据，你要如何让我恢复？果然还是想骗——唔！” 他突然整个人一僵，难以控制地发出一声闷哼。 江茕星讶然直起身：“怎么了？” 姬彻羽扭过头，脸上红晕未褪，强作镇定：“……没什么。” 江茕星尴尬地缩回双手，往后退了几步：“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翅膀……不是故意的。” 颇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 不是翅膀，是翅膀和背部的连接处…… 姬彻羽也没想到那地方竟然会如此敏感，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道：“都说了没什么。” 就算他这么说，江茕星也不敢乱动了，呐呐道：“不好意思，我不该乱碰的。” “没事……是我不该唤你过来，还吓唬你……抱歉……”姬彻羽低声道。 江茕星的视线无法抑制地落到他的蛇尾上，一个猜想油然而生，憋了一会儿，没憋住：“……虽然现在问这个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召我过来，是因为自己没法走路？” 好煞风景的问题，但是她真的好好奇。 姬彻羽：“……” 无需回答，光看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噗。” 江茕星捂住嘴巴。 说出来谁信啊，看上去妖异强大美丽的半妖大反派，其实连路都不会走？ 逼格全无。 姬彻羽无奈地看她一眼。 这表情跟以往她记忆中的姬彻羽殊无二致，丝毫没有了刚刚那冷血阴翳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的神志是正常的！”江茕星气哼哼地道，“刚刚还吓唬我！” “抱歉，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样子。”姬彻羽垂眼。 更重要的是，不想让她担心。 第二百一十三章 恢复 “可是现在我已经发现了，”江茕星坐到石床另一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想起那诡异的梦境，和耳边似有若无的声音，姬彻羽痛苦地皱起眉头，指甲在石床上无意识地划出深深的痕迹。 那绝不是修仙者能够做到的事情。 既然无解，他无意让江茕星替他担心，简单道：“一不留神没压制住境界，凝丹的时候差点出意外，只好出此下策保住性命。” 真的？ 江茕星半信半疑：“……你有能让人变成半妖的办法？” “是邪术，”姬彻羽飞快地道，“不要学。” “我没说要学。”她摆摆手，还是觉得不对。 原书的剧情里，云翳神君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半妖的，直到最后才突然变成这样……既然在原剧情里，他能够升到化神，为什么如今却在金丹期就变成半妖？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强行将他扳回“正轨”一样突兀。 她盯着姬彻羽的竖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强行干涉了你的修炼？” 这个问题出口的下一秒，她在对方脸上捕获到一丝惊愕。 果然。 江茕星了然。 这个世界不能容忍他们的跑偏，开始自行修正剧情线了。 “你怎么会知道？”姬彻羽面色一变，略带急切，“难不成它也找到你了？” “这倒没有，”江茕星道，“不过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放心，我帮你，绝对不让那家伙得逞。” 见她如此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姬彻羽很高兴，但是：“那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的东西，就连师父也不能，你快走，不要插手，免得被那东西盯上。” “那你呢？” 姬彻羽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自嘲一笑：“我会想办法偷偷离开书院，从此不再回来……放心，我一定坚守本心，保持清醒，绝不被那东西迷惑。” 江茕星定定地看着他：“可是，如果我说，我真的有办法让你恢复原状呢？” 姬彻羽抬眼。 江茕星耸耸肩：“你也知道我跟师父闭关刚出来，为什么没问我们是在闭关干嘛呢？其实我前一阵弄到了一张巫符，可以逆转时间，当时我就觉得可以给你用。” “逆转时间？”姬彻羽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这简直无法想象。 “是啊。”江茕星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带你去师父那儿，让他帮你恢复丹田，没想到闭关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出事了。” 这世界意识挑的时间，绝对是故意的。 姬彻羽苦笑摇头：“师父若是见到我如今的模样，一定会很失望。” “那也未必，”江茕星从储物戒里取出画符材料，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不过你现在这样子也没办法出门，我先把你恢复到筑基期再说。” 之前那些画好的符都在元瑾那儿，她想要恢复姬彻羽，就只能现画一张。 幸好，那种灵草还有几根，而且她前段时间天天在练，如今已经能够很顺畅地画出那张巫符了。 这个洞府里的灵气还算充裕，一柱香后，江茕星画好一张成品，也不管它能发挥原版巫符的几成功效，将体内灵力恢复后便打算亲自动手。 “要开始咯。” 她拿起那张符箓，操纵它贴到姬彻羽身上，开始逆转时间。 体内的灵力被飞快地抽出，姬彻羽痛苦地弓起身子，蛇尾和背后的羽翼都开始发生变化。 蛇尾开始崩裂、愈合，变得越来越小，而羽翼上的羽毛也逐渐缩小直至消失，翅膀的骨架往他的脊背里缩去。 妖丹带给他的特征开始消失。 又一次体会到身体变化的痛苦，姬彻羽歪倒在石床上，痛苦得快要痉挛。 江茕星看在眼里，却无暇分神帮忙，她还在操纵这张符箓，调整时间。 这张符显然又是一个次品，上面的光芒越来越淡，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可不能停在这时候啊！ 江茕星暗暗着急，祈祷它再坚持一把，将体内仅剩的最后一点灵力全部灌注到符箓中去。 姬彻羽的变化终于彻底结束，他张开嘴，吐出一颗带着血的妖丹。 与此同时，符箓的最后一丝力量耗尽，原地燃为灰烬。 江茕星如释重负，解开自己的斗篷丢到他身上，目不斜视地从石床上跳下去：“我恢复一下灵力，到门外等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像一个正人君子。 符箓将姬彻羽的身体恢复到吞下妖丹之前，但并没有能力将衣服也还原回去，姬彻羽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破破烂烂的外袍，其他衣服都在化为半妖的时候被撑烂了。 他低笑出声，抓住犹带着体温的斗篷边缘，撑起上半身：“我这个被看光的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害羞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江茕星大声反驳，脚底抹油地跑出去了。 一直走到洞府门口，她才有空心虚地摸摸自己的脸。 没红？应该没有。 当时姬彻羽疼得蜷缩在石床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被翅膀撕扯出两道豁口的背后，在符箓的作用下恢复光滑平整。 不过她还是心虚地溜了。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 姬彻羽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语气平稳丝毫看不出先前的狼狈：“走。” 他又恢复了之前江茕星最熟悉的模样。 看来限定版半妖造型以后是再也看不到了，江茕星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对方的身体更重要：“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好，那符箓果真神奇，多谢你。”姬彻羽看着她。 在那场漫长的梦境中，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符箓。 好像自己生命中所有的惊喜，都是因为江茕星带来的。 他一时间甚至无法分辨，此刻究竟是真实，还是那梦境中的“云翳神君”幻想出来的救赎。 见那符箓没问题，江茕星当即松了口气：“走，我们去找师父，等你的丹田恢复，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那个可恶的世界意识，也再也不能通过丹田来威胁他重新踏上反派之路。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逆天改命 二人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路上，江茕星斟酌着语句，小心地不将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的秘密透露出来，对姬彻羽道：“我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世界……也就是这个天地，其实有自己的意识，也许你最近的遭遇，就是它干的。” 姬彻羽沉默良久：“……难道，这就是凡人所谓的‘命数’吗？” “差不多，”江茕星一挥手，满不在乎地道，“可是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而行，世界意识再怎么想要让你顺着它的想法走，不也只能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吗。” “你说得没错，”姬彻羽笑笑，“我不会输给它。” 江茕星看看他的脸色，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 元瑾难得不在藏书阁。 两个徒弟来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住处，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师父，”江茕星踏入院子，“就在这儿吗？” “嗯。”元瑾启动阵法，将这个院子封闭，“茕星，你在一旁为我护法。” “好。”江茕星坐到旁边。 元瑾拿出那张绘制完美的符箓，正准备动手，突然觉得面前的姬彻羽脸色不太好看，问道：“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我们可以改天再开始。” “不用，”姬彻羽的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却很好，唇角噙着笑道，“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师父，动手。” 见状，元瑾也不再多问。 他催动符箓，拿出一碗水，将符纸化为无数光点融于水中，解释道：“要调整的只有你的丹田，为了防止身体的其他部位受到影响，你先将这碗水喝下。” 姬彻羽不疑有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江茕星紧张地在一旁看着。 逆转某个特定部位的时间这种事，她完全不会，只能全靠师父。 也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一张符箓够不够。 元瑾倒是没有她这么紧张。 见姬彻羽将水喝完，他双眼微阖，开始操纵符箓。 姬彻羽也跟着闭上双眼，体会自己丹田的变化。 江茕星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感觉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没人紧张，索性也放下提心吊胆的情绪——要对自己画的符箓有信心嘛。 片刻，四周的灵气飞快地涌入这两人的身体。 江茕星赶紧调整阵法，让它化为聚灵阵，更快地吸取外界的灵气。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书院里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阵法中的三人此时都无暇顾及。 不知过去多久，元瑾缓缓睁开眼：“好了。” 江茕星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可是看看另一边：“彻羽哥为什么还没醒？” 元瑾笑道：“他的修为早就应该是金丹期，如今丹田痊愈，自然要突破了。” “现在？”江茕星震惊。 元瑾微笑颔首。 筑基升金丹没有天劫，异象也不算夸张，在全员优等生的澹言书院并不稀奇，但碍于这回的异象出现在藏书阁附近，还是受到了几分关注。 院长也来了。 看见四周灵气尽数汇聚向元瑾的小院，他已经猜到是谁在结丹了：“是元瑾那个丹田破损的徒弟啊……” “丹田破损还要凝丹，无异于九死一生，难怪会在元瑾这里结丹。”谷心婵道。 祖行院长调侃她：“那一届的前三，只有你的徒儿还未结丹了，你看看人家，第一个结丹的竟然是杂灵根，如今丹田破损的那个也差不多了，金风师侄要加油啊。” 谷心婵无动于衷：“他还未必能成功结丹。” 说白了，她不相信一个丹田破损的弟子真的可以成为金丹期。 “哎，既然元瑾同意了，证明他们还是有些把握的，我倒是很看好那孩子。”院长跟她看法相左。 “结果如何，一看便知。” 二人在半空中站定。 过了一会儿，他们没等到结丹成功的异象，反而看见头顶隐隐滚动起雷云。 “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要直接突破到元婴？”院长开玩笑道。 谷心婵眉头微皱，看着酝酿中的雷云，低声吐出四个字：“逆天改命。” “什么？” “元瑾师弟，可能真的修复了他的丹田。”谷心婵道，“否则，天道没有理由降下雷劫。” 他改变了姬彻羽的人生，没有比这更典型的逆天改命了。 一道粗壮的雷劫从云层中轰然降下，惊动了大半个澹言书院。 众人纷纷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 第一道雷劫结束，祖行院长动动手指，将附近的藏书阁用防御法器罩好，免得被波及，随口道：“这么粗的雷劫，难不成这姬师侄未来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否则他的命运改变，天道怎么会气成这样？ 谷心婵摇摇头，露出一点浅淡的微笑来，她看向远处气急败坏朝着这边飞来的厉鸣，低声道：“金鳞本非池中物，我们的眼光，都不如元瑾师弟。” 祖行院长深有同感地点头。 …… 众人关注的雷劫中心。 姬彻羽漠然地仰头凝视着天空。 透过滚动的劫云，他仿佛看到天空上方有一张脸，正憎恨、厌恶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他近乎本能地知道，降下雷劫的，跟之前让他做梦、在他耳边引诱他服下妖丹的是同一个东西。 可是，那又如何。 他召出自己的剑，飞身而上，迎着雷劫跃到半空，一道锋锐无双的剑意将还未降下的雷劫劈成两半。 散碎的电光掉得到处都是，围观的众人纷纷躲避。 “再来啊。”他仰着头，朝天空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与此同时，众人也看清了渡劫的是何许人也。 “天哪，那不是姬彻羽吗！他突破了？” “一个丹田破损的弟子竟然也能突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等等，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我从来没听说过筑基结丹还要挨雷劫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元婴了？” 眼看流言越来越离谱，趁着第二道雷劫被劈散的间隙，从师父的院子里飞出来的江茕星不得不出声纠正：“是金丹期而已，不要害怕。” 虽然他一下子就突破到了金丹后期，瞬间超过自己。 简直离谱。 ——这家伙之前到底压了多少修为。 第二百一十五章 突破 听见江茕星的解释，同门依旧咋舌：“金丹期也会遇到雷劫？” 看着这一道比一道粗壮的雷劫，像是要将人活活劈死的架势，弟子们纷纷肝颤：这么恐怖的吗？吓得他们都不敢突破了。 “绝大部分情况下不会——至少我就没遇到，”江茕星安抚众人，又看向被雷劫包围的人影，“他可能就是单纯的比较倒霉。” 世界意识见不得自己挑选的给命运之子垫脚的大反派从良，想方设法要毁了姬彻羽。 她说的明明是大实话，可是却没人相信，有人道：“天道哪有这么随便，我觉得应该是越强大的修仙者，突破的时候越容易引来雷劫——你们看，这么粗的天雷，你们能像姬道友那样挡下来吗？反正我做不到。” 换成他可能要被雷劫劈得嗷嗷叫，哪还有勇气提着剑飞到半空跟它正面相抗？ 这个说法得到众人的普遍认同。 又是一道雷劫轰然而下，依旧无法伤及姬彻羽分毫。 某围观弟子想起一个问题：“不过他不是丹田破损吗？怎么会强成这样？” 要是丹田破损可以锻炼出这样强悍的修仙者，想必以后要有无数修仙者愿意自毁丹田，选择走上这样一条锻体之道了。 江茕星看众人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赶紧解释：“我师父找到了治愈破损丹田的办法，他的丹田已经痊愈了。” 你们可千万别想不开学着姬彻羽毁丹田啊！ “破损的丹田竟然还能治愈？真的假的？” “看姬道友这模样，十有八九了。” “不愧是元瑾师叔，连这种困扰了修仙界无数年的疑难杂症都能解决！” 热闹的人群之中，霍野也在。 他站在离众人稍远几分的地方，看着姬彻羽渡劫的壮观场面，眼底流露出几分黯然。 真不愧是姬道友啊，刚突破就能有如此高深的修为，面对雷劫丝毫不惧。反观他自己，至今连金丹期的门槛都还没摸到。 他不甘心地握紧拳头。 明明当年试炼大会时他也是个中翘楚，现在怎么会拉开这样大的差距？ “霍哥，”一个外门弟子凑过来，小声道，“要不要动点手脚？” 霍野回过神，看向对方。 方脸，矮个子，样貌平平，笑起来总是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他认识这个外门弟子，是捐了一本他们家祖传的秘籍才得以进入书院的，跟黄勇关系不错，所以也跟着喊他霍哥。 好像叫什么……赵大武。 想起这个弟子的名字，霍野习惯性地露出笑容：“大武，你说什么？” 赵大武凑得更近，朝着前面雷劫的方向示意：“霍哥，你是雷灵根，趁着雷劫的时候动手脚，就算他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别人都会以为他是被雷劈死的……” “你疯了吗？”霍野神色一变，“我与姬道友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下此毒手？” “他抢了您多少东西！”赵大武像是真心为他着想，急切道，“试炼前三被他一个丹田破损的抢了，上次弟子比试的第一又被他抢了……这种气，您能忍？” “你不要再说了，”霍野往后退了一大截，与他拉开距离，“我绝不会做这等阴损行径。” “可是……” 赵大武还想再说点什么，霍野打断他：“且不说我与姬道友没有宿怨，现在此处不仅有我们这些弟子，还有很多元婴期的师伯师叔，你觉得我区区一个筑基期，动手脚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赵大武哑然。 “你这是在陷害我。”霍野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有！”赵大武气得胸口起伏，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后索性直接转身离开。 霍野不以为意，重新将注意力落到人群中央渡劫的姬彻羽身上。 第九道雷劫将姬彻羽整个人的身影笼罩其中，像是要将他粉身碎骨一般，轰然砸落在浮空岛上。 一时间，浮空岛的护岛大阵都隐约浮现了出来，可见这道雷劫有多么强大。 连不少元婴期都变了神色，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结丹遇天劫的弟子。 雷劫的光芒将所有人的脸色映照得青白一片。 “如果他真的能渡过此次雷劫，”祖行院长的神情难得凝重，“我不敢说飞升，但化神期必定有这小子一席之地。” 谷心婵难得跟院长同感。 漫长的第九道雷劫终于逐渐散去。 江茕星提心吊胆地看着雷劫中央，希望至少能找到一具全乎的身体——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把人救回来！ 不过姬彻羽显然没有短时间内用第三次逆转符箓的意思。 他身上的法衣有些破损，但还有余力凌空站立，执剑抬头看向雷劫散去的劫云，唇角暗含讥讽。 仅仅如此吗？ 像是感觉到他的嘲笑，劫云里又发出几声沉闷的轰隆声。 姬彻羽没慌，围观的先慌了。 “还来？” “不是，到底要劈几道？这只是个结丹啊！” “太可怕了，姬道友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发展，劫云里虽然又传出动静，却没有再降下雷劫——结丹劈九道已经很离谱了，就算是世界意识本身，也没有办法破坏这最本源的规则。 吓唬不成，劫云不甘不愿地散去。 碧蓝的天空重新展露出来。 姬彻羽缓缓落地，几不可见地踉跄了一下，用剑撑住自己。 江茕星第一个从半空中飞下来，落到他身边：“没事？” 姬彻羽咬紧牙关，咽下喉咙中的腥甜，露出一个微笑，摇头：“我没事，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围观结束，一干修仙者纷纷从半空中落下，回到地面上，围拢到姬彻羽身边，七嘴八舌地道贺。 “恭喜，恭喜姬道友成功突破金丹，哎呀，这么大动静的结丹咱们书院还是头一次见。” “姬师兄，你太厉害了！我在旁边看着都要吓得尿裤子了，你居然还能抗到最后！” “姬道友，你缺道侣吗？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 就连霍野也来到他面前：“恭喜，姬道友。” 看到他，江茕星下意识看了一眼姬彻羽的神色。 ——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世界意识并没有将原剧情完完全全地告诉他，至少跟霍野有关的还瞒着。 也是，它也怕姬彻羽真的发疯提前宰了霍野。 那这剧情就崩得没法救了。 人群之外，院长扬声道：“大家各自回去，别在这儿挤着了，姬师侄刚突破，还要闭关一阵巩固境界，有什么问题等他出来再说。” 院长发话，众人不敢不听。 半柱香后，藏书阁旁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 “以后可以不用住那个冷得要死的洞府了，”江茕星扶着他，“还是搬回院子里来？” 姬彻羽看着一脸关切的江茕星，还有不远处笑眯眯的师父，笑道：“好。” 他的人生，果然彻底与梦境里不一样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差不多得了 在姬彻羽闭关之前，江茕星拉着他来到藏书阁。 “当初我突破金丹期的时候就想来，可惜这里没有我能用的秘籍，如今好不容易你也突破了，不来借几本秘籍回去，实在是说不过去。”她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 没错，突破到金丹期的弟子，就可以用上整个澹言书院最珍贵的——由书院创始人搜集并留下的各种法术秘籍了！ 姬彻羽眼底含笑，跟在她身后。 江茕星想起自己手里那本父亲留给她的秘籍也是水灵根能用的，当即脚步一顿，从储物戒里掏出那本秘籍，塞给对方：“喏，这个也给你，技多不压身。” 姬彻羽看着手里的秘籍，挑眉：“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还得起。” “你不是……”江茕星一抬眼，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冷不防想起之前在那阴寒洞府之中时的画面，脸一热，匆忙转移视线，“你不是也送过我法器吗，咱们扯平了。” 姬彻羽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心软得无以复加，正想说什么，前面书架后面传来一声咳嗽。 ——差不多得了，这里是藏书阁，不是花海。 不知为何，江茕星在对方的咳嗽里听出了如此复杂的意味。 她迅速调整表情，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翻看。 姬彻羽倒是没她这么刻意，不紧不慢地收起手里的秘籍，对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陌生青年打了个招呼：“师兄。” 那师兄表情冷淡，微微颔首：“你就是突破金丹时遭到雷劫的那位姬师弟。” 因为那场雷劫，几乎整个书院的人都认识姬彻羽了。 姬彻羽点头。 “来找秘籍的？”师兄眼睛一扫，语气不冷不热，“奉劝你一句，不要贪多，找一两本合适的回去，真能学会再来拿新的。” 江茕星听着总觉得他在嘲讽姬彻羽，放下手里的书，转身道：“这位师兄，你是在怀疑他学不会？” 那不苟言笑的师兄面上突然流露出几分笑意，好像还带着自嘲的意味：“不是怀疑，是肯定——这些秘籍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它们内容精妙，常人难以参悟；自书院开创以来，无数弟子在其上折戟，就算悟性极好，也至多学个两三本，便是极限了。” 这么难吗？ 江茕星同情地看了眼姬彻羽。 还好这里没有杂灵根的秘籍。 “……据说就连化神期的前辈，闭关时也在尝试参悟秘籍之中的精妙，以求飞升。”那位师兄说完，唏嘘摇头，往楼下走去，“贪多嚼不烂，你们好自为之。” “没事，”姬彻羽反过来安慰目露担忧的江茕星，“能学一两本也足够了。” “嗯！彻羽哥，你一定可以的。”江茕星信心满满地道。 …… 霍野跟着一群外门弟子一同回到课堂，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眼前不断回放着姬彻羽执剑无畏地迎上雷劫的画面。 倘若面对雷劫的是自己，他能做到这样吗？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就算有这样的勇气，也未必有坚持完九道雷劫的实力。 姬道友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强大。 自从掌握了霍家，就几乎再也没遇到过什么算得上是困难的问题的霍野，久违地品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他心不在焉地听完一场课，随口拒绝了小弟们一起出去喝酒的邀约，孤身回到住处。 天色已晚。 他无心修炼，索性脱下外袍和鞋袜，上床像凡人时那样，打算睡一觉放松放松。 或许一觉醒来，他就没这么纠结了。 一缕月光顺着没有关紧的窗户洒落进来，刚好落在他的脸上。霍野在睡梦中皱了下眉，被眼皮盖住的眼珠开始转动…… 他陷入梦境之中。 不过到底做了什么梦，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另一边，他的小弟们却显得比较暴躁。 “又被那个姓姬的抢了风头！” 澹言镇上的某家小酒馆里，几个外门弟子坐在包厢里，同仇敌忾地喝闷酒。 在他们看来，霍哥才是最强的，结果居然接连被人抢先结丹，而霍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这让他们不由涌起一股怒其不争的无力感。 可是，黄勇和张正义的接连消失，让他们也不敢再当面做出什么挑衅姬彻羽的行为。 “霍哥今天连喝酒都不来，十有八九是被那个姓姬的给刺激到了。” “你们说说，这也真是邪了门了，霍哥可是变异雷灵根啊！在结丹速度上居然会输给他们那些歪瓜裂枣？” “就是，怎么看都觉得肯定有古怪。” “哎，赵大武，”一个弟子想起什么，“你当时离霍哥最近，他难道就不觉得姬彻羽结丹有古怪？” “别提了！”赵大武一把捏碎手里的花生壳，“我劝霍哥趁他雷劫的时候动手，霍哥居然还把我训了一通！” 包厢里安静一瞬，众人左右看看，片刻有人打圆场安慰他：“霍哥就是善良。” “那会儿到处是人，你撺掇霍哥动手，不是害他么？” 最激进的小弟已经被霍野处理了，在座都是比较温和的，并不怎么支持直接在人渡劫的时候下黑手。 赵大武也看出他们的怂，嘴角往下一撇，理直气壮地道：“姓姬的今天是筑基升金丹——你们谁听说过结丹还要挨雷劫的？” 众人面面相觑。 “确实……没见过……”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听那些元婴师叔说，这不是结丹雷劫，而是逆天改命的雷劫。”有人道。 “逆天改命……”赵大武嗤笑一声，将手里的花生仁丢进嘴里，“我看是遭天谴了！” 众人面色一变，纷纷身子前倾：“怎么说？” 赵大武的眼睛在众人面上扫视一圈，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慢吞吞地道：“所有人都清楚，丹田破损是没有治愈可能的！在今天雷劫之前，你们听说过他的丹田有可能会被治好的消息吗？” 大家纷纷摇头。 “没有。” “好像一下子就被治好了。” “说不定是元瑾师叔想出了什么办法？” 赵大武晃晃手指，一脸高深莫测：“要真是元瑾师叔想出了什么正经办法，为什么姓姬的治好了会挨雷劈？修仙界千万年没有解决的丹田破损问题，元瑾师叔十来年就想出来了？我不相信。” 第二百一十七章 遭天谴 包厢里陷入沉默。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姬彻羽结丹是事实，大家都看见了。”有人打破寂静。 赵大武轻蔑地看着这群单纯的小鸡仔：“明面上，修仙界确实没有修复破损丹田的办法，但是有一种法子，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说破。” “什么？” “换丹田呗！”赵大武一口喝完杯中酒，抱着胳膊靠到椅背上，“你们不会没听说过？” “换丹田？难不成是把别人完好的丹田换给他？”有人难以置信地问。 “对啊，不然还有什么可能，会让他突然痊愈，还挨了雷劈？”赵大武摊手，“要不我怎么说他遭天谴了呢。” 这一次，包厢里沉默的时间更长。 坐在赵大武身边的弟子殷勤地给他把酒续上：“哥，还是你看得清楚，这姓姬的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院长他们就干看着不插手？” 赵大武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院长他们未必知道真相，毕竟元瑾是他们的师弟啊。”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逍遥法外？”有人愤愤不平，俨然已经信以为真。 赵大武将酒杯叩到桌上，扫视在座众人：“没关系，他们不知道，我们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相信院长不会为了一个师弟，毁掉书院千百年来的清誉。” “对！” “有道理！” “此等大事，我们义不容辞。” 众人纷纷附和。 一个弟子弱弱举手：“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的丹田真的是元瑾师叔用刚想出来的办法治好的，我们怎么办？” 赵大武不假思索地道：“那就请元瑾师叔将这个方法公开，也好让修仙界其他丹田破损的修仙者们共同获益——这等好事，心地善良的师叔必定不会拒绝。” …… 不知不觉间，书院里的气氛变得日益古怪。 姬彻羽因为刚刚突破就挨了一场雷劫，闭关巩固境界，不见人影，但是围绕着他的流言却甚嚣尘上。 这一日。 元瑾将江茕星召来，像是有话要说。 “师父。”她跨进师父住的院子。 前些日子不幸正面迎接了雷劫的院子看起来有些凄凉。 其他地方有阵法保护，倒是还算完好，只有院子里的几棵百年古树，被劈得一片焦糊。 这几位可能是这场雷劫之中最大的受害者。 感觉到江茕星的视线，元瑾抬手随意一点。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几棵大树突然重新焕发生机，吐出娇嫩的新芽。 枯木逢春。 “为师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同你说。”元瑾像是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一手有多厉害，“彻羽突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丹田痊愈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刚刚连院长师兄都来问我，此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江茕星讥讽一笑：“是因为最近书院里的流言？” 哪里都少不了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元瑾也不否认：“院长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流言，只是为了安抚弟子，书院必须拿出一个能够说服众人的理由。” 江茕星理解地点点头。 元瑾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符是你找到的，也是你绘制的，所以，这件事的选择权交给你。” “好。”江茕星几乎没有怎么纠结，就痛快地道，“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是用一张逆转时间的符箓治愈的，我不介意。” 她还指着以后用这张符挣钱呢，当然要扩大知名度。 有了它，相信可以解决很多目前还无解的疑难杂症。 “可以，但是为师建议你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这张符是你绘制的。”元瑾道。 江茕星沉吟片刻：“就说……是在拍卖会上得来的！” 那张巫符确实是梁二公子替她从拍卖会上弄到的。 说到这个，江茕星想起自己曾经承诺过每次得到巫符要还一张给梁家，打算找个时间将这欠债赶紧还掉。 正好，她手里的符箓材料也该补货了。 元瑾对她的选择没有什么意见，最后道：“你于符箓一道，天赋极佳，又得到了罕见传承，一旦被外人所知，必定会成为各大势力争相招揽的对象。” 江茕星听出师父的言外之意。 各大势力招揽……听起来像是挺不错的，但他们一旦招揽不成，必定不会让这样的符师落入旁人之手——既然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怀揣这样想法的组织数不胜数。 “师父，您放心，我只是个小小的金丹期，只想呆在书院，没打算去别的地方。”江茕星道。 “即便是书院，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你要时刻心怀警惕。”元瑾叹息。 江茕星隐隐觉得他话里似乎有什么未尽之意，郑重回答：“弟子记住了。” 很快，书院公开消息：弟子姬彻羽治愈丹田所用的，乃是一张从拍卖会偶然得到的逆转符，元瑾师叔也只是尝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书院并不吝啬于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整个修仙界，只是符箓罕见，书院也仅此一张。 趁此机会，江茕星又画了两张逆转符，一张还给梁家，另一张则交给梁蔚笙，让他想办法通过“兼听”将它卖出去——不是不想多画几张，主要是材料有限，画一张少一张，在找到新的材料来源之前，这符箓确实十分珍贵，她也得省着点用。 梁蔚笙没有让她失望：有姬彻羽这个成功案例在前，这张逆转符拍出了天价。 流言终于不攻自破。 大赚一笔的江茕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最近这个逆转符的热度炒得太高，要是被有心人查到符师是她，很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自己偶然拍得的巫符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功效，拿到江茕星还给梁家的逆转符后，梁二公子特意带着重礼从都城赶到澹言镇。 怀璧其罪，纵使梁家有一位元婴老祖庇佑，毕竟也就只有一位而已，在重宝面前，梁家的实力显然不够看。 没想到自己当年的随手帮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到如此恐怖的程度，等待与之见面的梁二公子愈发慎重。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跟这位道友拟订的契约，似乎还是有些不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契约 江茕星收到梁二公子邀请在澹言镇见面的消息后，并没有太过惊讶。 最近修仙界为了这张逆转符，可以说是掀起了相当大的波澜，甚至有人跑到澹言书院打听消息。幸好这些人都被师父元瑾挡下了，并没有人觉得她这个刚突破金丹期不久的小晚辈能在这件事里起到什么作用。 江茕星乐得自在，得知梁二公子来了，痛快地答应见面。 见面的地点依然是梁家铺子。 江茕星带着刚画好的十张高阶符箓，在掌柜的引领下，来到铺子后面的厢房。 梁二公子早已在此等候，见到她立即起身行礼：“江符师。” 对方已经是金丹期的高阶符师，不论从哪个方面考量，他都得对江茕星毕恭毕敬。 “二公子好久不见——不用这么客气，我还得谢谢你找到了这么厉害的巫符呢。”江茕星扶起他，顺手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你来得正好，给，今年的十张高阶符箓。” 梁二公子表情复杂地捧着一盒符箓，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江符师，其实我这次来，正是想跟您谈一谈当年定下的契约。” “别这么客气，”江茕星哭笑不得，“我跟七公子是好朋友，你又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过我……我一直很感激二公子的。” 可能是梁家事务繁多，没时间修炼，过去这么些年，梁二公子仍然是筑基期，虽然外貌与当年并无太大变化，但明显成熟内敛许多。 听见江茕星这么说，他只好收下符箓，这才继续道：“我近几日想了想，觉得那十年每年十张高阶符箓的要求实在欺人太甚，江符师前几日送来的那张逆转符，其价值已经远远超出我们梁家之前的付出，剩下的九十张就算了。” “不至于，本来说好你们供应画符材料到我成为高阶符师便结束，可是上次我来的时候，掌柜说什么也不要我的灵石。”江茕星无奈，“高阶材料价格不菲，你们若是还要一直提供，又不要报酬，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了。” 梁二公子面上露出笑意，也没一开始那么忐忑了：“江符师如今既已成为高阶符师，却还愿意将符箓售卖给梁家铺子，我已经感激涕零，又岂敢再不识好歹地讨要报酬？” “可是……”江茕星不太想占人便宜。 “不如这样，我们重新定制一份契约——梁家会继续搜集巫符，阁下只要学会之后愿意还一张给我们，我们梁家将永久提供画符所需的所有材料。”梁二公子道。 江茕星提醒道：“不是所有巫符都像这张逆转符这么珍贵的。” 也有很多功能鸡肋或者跟现存符箓大同小异的，几乎可以说没什么价值。 ——也正是因为这样，往年从拍卖会上拍走功效不明的巫符的人都被称之为冤大头。 看见梁家如此积极地想做冤大头，江茕星很犯愁。 “江符师不必担忧，这点我们心里自然是有数的。”梁二公子笑道，“不过既然做生意，就要承担风险，只要一百张里能有一张‘逆转符’，我们就不会亏。” 逆转符的价值这么惊人吗？ 江茕星不禁有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危。 像是看出她的担忧，梁二公子又道：“除此之外，江符师，你若是有什么符箓想要拿出去拍卖，也大可以交给我们。我可以用整个梁家发誓，绝不向外人透露你的任何信息。” 因为有梁蔚笙，江茕星并不担心梁二公子会因为利益出卖自己，加上自己的符箓确实要找一个安全的渠道出售，她沉吟片刻，痛快答应：“成交。” 这一回的契约，她少了义务，多了自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身的实力变化了。 修仙界，果然是强者为尊。 …… 江茕星顺风顺水，另一个人最近却过得很不痛快。 那就是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赵大武。 书院发布声明的时候，他还在强撑着不相信，指责书院为了保护元瑾，连这么扯淡的谎言都敢编，结果没过两天，突然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一张“逆转符”，惊动了大半个修仙界。 这张符就像个巨大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 霍野的其他小弟之前还一口一个大武哥，出了这件事后，立刻将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他头上，对他敬而远之。 “呸！明明散播流言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现在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赵大武骂骂咧咧地孤身一人走在回外门弟子宿舍的偏僻小路上。 唯一算得上幸运的是，书院似乎没想到这个流言背后是有人刻意散播的，并没有彻查源头，也省得他多费口舌解释清白。只不过没能成功搞臭姬彻羽的名声，他还是很不高兴。 倒也不是有什么过节，只是单纯嫉妒，一个丹田破损的废物凭什么得到元婴师叔的青睐，进入内门？ 这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赵大武眼底闪过一丝凶狠：要是他能进入内门，能做的事情一定比现在多得多。 突然，他脚步一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张正在发光的通讯符来。 赵大武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依旧谨慎地钻进角落里，设下禁制，这才小心翼翼打开通讯符：“师父。” 一道苍老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进入澹言书院已有数年，如今怎么样了？” 赵大武难以启齿地道：“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那声音叹了口气：“也罢，你就好好修炼，等修为高了，外门也无妨。” “是。”赵大武道，“师父，是不是组织有吩咐？” “之前那群趁着庆典潜入的是不是还被关押在书院里？” “……应该是，执法堂那边戒备森严，我打听不到具体消息。” “真是废物！组织给你提供秘籍，让你进澹言书院，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去学习了？”那苍老声音变得危险起来，“要是交代你的任务再完成不了，你就滚回来，换一个人去！” 赵大武面色微变：书院出入严格，每个弟子都是靠独一无二的灵力印记辨别身份，换一个人意味着他会被人直接夺舍！ “师父！你相信我，下一个任务我一定可以完成的！”他信誓旦旦地道。 “好，”苍老声音道，“过几日，你们书院里的大部分高阶修仙者都会离开，你要趁此机会，将被关押的人放出来，然后再试一次！” 赵大武：“……” 好家伙，这还不如他自己直接去烧藏书阁来得容易。 他师父也知道这件事似乎有点困难，补充一句：“放心，会有人去协助你。” 见状，赵大武也只好咬牙答应：“……是。”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三生境 数日后。 姬彻羽还没出关，又有一个好消息从玉龙宫传来。 东方月泠也突破金丹期了。 这个消息再次让霍野遭到重击。 不过除了他之外，大家都很高兴。 东方月泠结丹，之前约定的道侣大典可以举行了！ 书院上下顿时喜气洋洋。 “什么？不在书院举办？那去哪里？”江茕星脱口而出。 她面前是上官桃和梁蔚笙这两个沉迷恋爱无心修仙的小情侣，正在你喂我一口我亲你一下地撒狗粮，幸好坐在他俩对面的不是一般人，江茕星早就对这种画面免疫了。 梁蔚笙抽空抬头回答：“当然是修仙界最有名的三生境啊，那里是所有道侣举办大典的梦想之地，据说只要在那里结成道侣，就能情定三生，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在一起。” “那也太可怕了，万一后悔怎么办？”江茕星煞风景地问。 面前二人：“……” “总之……”梁蔚笙道，“此次道侣大典不仅仅是东方道友和我们那位师兄的事情，同时也意味着玉龙宫与澹言书院的结盟，一切肯定都会按照最高标准来，说不定书院里的元婴期都会去参加。” “正好我们先去看看三生境什么样。”上官桃美滋滋地道。 梁蔚笙点头，许诺道：“放心，等我们结为道侣的时候，一定也去那里办。” 江茕星忽略这俩人的眉来眼去，皱眉想了想：“哎，其实我挺想去的，可是彻羽哥到现在都没出关，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 尤其是如果连师父也不在的话。 她没有忘记，元瑾曾经说过，书院并不安全。 “要是实在不行，我就不去了，到时候你们帮我将贺礼带给她。”她遗憾地决定。 “好啊。”上官桃道。 虽然当年因为霍野，上官桃很是看东方月泠不顺眼，不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俩早已冰释前嫌，保持着还算友好的同门关系。 梁蔚笙道：“也不一定，说不定彻羽明天就出来了呢？听说三生境很漂亮的，不去逛一逛太可惜了。” 江茕星点点头。 …… 很遗憾。 直到众人准备启程，姬彻羽的闭关也没有结束。 江茕星只好将准备好的贺礼交给上官桃，托她带给东方月泠。 希望对方不要介意她的缺席。 正如梁蔚笙所猜测的那样，整个书院倾巢而出，除了闭关的之外，只有执法堂的司哲师叔留下坐镇，其余所有元婴期的师叔师伯集体前往三生境，给足了玉龙宫面子。 这么大的热闹，弟子们自然也很乐意前往围观，于是哗啦一下，大半弟子跟着去了，书院里只剩下寥寥两三百人。 江茕星十分不适应，感觉这浮空岛从未有过如此冷清，索性也闭门不出，在自己住处潜心画符修炼。 像是算好了似的，院长等人刚走两天，姬彻羽出关了。 感觉到附近的灵气波动，江茕星画完手里那张符箓，收起东西，起身出门查看。 刚推开院门，一眼看见不远处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书院弟子服，长身玉立，清风霁月，一派纯澈君子之风。 正是姬彻羽。 “你出关啦？”她惊喜道。 姬彻羽指着大门紧闭、禁制打开的藏书阁，和附近一个人都没有的小路，脸上带着一丝困惑：“我难道闭关了一百年？” 江茕星抱着胳膊往门上一靠，哼笑：“是啊，现在书院里就剩下我们俩了，没有其他活人。” 吓到了？ 姬彻羽眉毛一动：“你在等我出关？” 江茕星刚想承认，突然觉得这话接在之前这个设定里似乎显得有些不对劲。 恐怖故事一下子变成了什么琼瑶剧。 她别开脸，兴致缺缺地解释道：“你没闭关多久，只是前一阵东方月泠也突破了，大家都去参加她的道侣大典，所以书院里才没人。” 没吓唬到人，就很没劲。 姬彻羽一笑，整张脸都明媚起来，三两步跃到她面前：“所以你就是在等我出关。” 江茕星撇撇嘴：“是啊，师父不去不行，只好我留下守着咯——你以为我不想去啊？” “他们在哪里举办道侣大典？三生境？”姬彻羽靠到院门另一边，跟她摆出一样的姿势，歪头看她，“没关系，这次没去成，下次我带你去。” 江茕星：“……” 这种地方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吗？ 她狐疑地瞅着对方，总觉得此人出关之后怪怪的：“没事，相信梁蔚笙和上官桃的日子也不远了。” 被拒绝的姬彻羽也没有强求，依然笑得奇奇怪怪。 江茕星憋了憋，没憋住：“金丹了就这么高兴？” “不是因为金丹，”姬彻羽敛起几分笑意，郑重道，“是因为你将我从绝望里拉了上来。” 化为半妖躲藏在洞府里的时候，是他这一生最绝望的时候，哪怕家人被灭门，父亲陨落，他还寄希望于手刃仇人，直到那个诡异的梦境出现，将他的未来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而后强行逼他化为半妖…… 为了亲手杀死游蛟老祖，他不能死，只能选择按照那道声音的要求去做。 直到现实真正与梦境重合，他看着自己丑陋的模样，才意识到这种身心上的痛苦，还不如一死了之。 直到江茕星突然闯进来。 好像给他带来了一束光。 江茕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是正好运气好，碰到了这种巫符……不然我也只能回去找师父帮忙。” 姬彻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大多数情况下，只要寿元足够，修仙者的外貌和身体都会保持在状态最鼎盛的时候，江茕星也不例外。 看上去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眼底沁着一丝羞涩，扭头不看他的眼睛，唇畔却含着笑意。 清冷的面容也变得温柔起来。 看得姬彻羽险些失神。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皮囊之人，如今看来，似乎还是高看了自己。 感觉到他的视线，江茕星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这里再待下去会发展出奇怪的剧情，随口找了个借口：“我还要学师父留给我的秘籍，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姬彻羽回答，径直往里走去。 如果不是脚步那么快的话，可能这个借口还更有说服力一点。 看着她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姬彻羽笑了一下，垂下眼。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二百二十章 火烧藏书阁 入夜。 少了许多人的书院愈发寂静，只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 江茕星画完今天份的符箓，正在琢磨那本混沌法术秘籍。 这本书教的似乎正是金丹期的法术，如果是从炼气期就开始学习攻击类法术的修仙者可能并不会觉得困难，但对从未学过这种类型法术的江茕星来说，跟让一个连火柴人都不会画的绘画白痴直接去杂志上连载漫画差不多。 她坚持了一会儿，将那叠纸丢到桌上，抱头绝望地发出一声哀叹。 毫无头绪。 正如藏书阁里面明明白白地罗列着那么多的秘籍，只要是书院弟子谁都能看，然而能够学会的人却屈指可数。 唉。 天赋，就这么重要吗？ 她趴在桌上，侧过头，沮丧地看向半开的窗户，从这里看过去，可以高塔的一角。 虽说现在是半夜，她却依然可以看见，火光跳动着照亮那一小块塔檐…… 等等！ 火光？ 哪里来的火光？ 江茕星猛地坐起身，冲向门外。 藏书阁附近本来就没住几个人，如今更是只有她跟姬彻羽，要是藏书阁着火了，光凭他俩真的能救回来吗？ 先别慌，姬彻羽是水灵根！ 想到这她心生希望，捏出一张通讯符通知对方赶紧出来。 发完消息，江茕星人也来到藏书阁下。 刚刚果然没有下方不知何时竟然堆满了将近一层高的助燃物，火焰熊熊燃烧着，竟然还在逐渐吞噬藏书阁外的禁制。 这显然不是凡火。 要是烧穿了禁制，藏，必定会很快燃成一把巨大的火炬。 没等她细看，一个黑衣人举着刀向她劈来。 江茕星躲开这一刀，从储物戒里取出自己前不久刚刚请同门炼器师增强过的法器，火焰从短刀上凭空出现，紧接着又被她迅速掐灭。 ——不对，这时候用火太危险了！ 江茕星拿着短刀与对方连过数招，发现此人至多不过筑基期，不再试探，一脚将他踹飞。 黑衣人落入燃烧的火焰中，将堆积的易燃物砸得七零八落，那古怪的火焰蔓延到他的身上，怎么也扑不灭，那人在地上翻滚，恐惧地发出惨叫。 “呵，自作自受。”江茕星不再管那个人，抬眼的另一边。 那里还有几个黑衣人，正跟执法堂的巡逻弟子缠斗在一起，看起来不相上下。 她正准备过去帮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藏书阁怎么会着火？” “你可算来了，快去灭火！”江茕星说完往黑衣人那边飞去。 姬彻羽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没有多问，召来水龙将藏书阁团团围住。 …… 一交手，江茕星才发现，这几个黑衣人比刚刚自己解决的那个要麻烦得多，起码有三个金丹期，而且招式狠辣，难怪能跟执法堂的打的不相上下。 “司哲师叔呢？”江茕星抽空问。 藏书阁着火这么重要的事情，司哲师叔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有了她的帮忙，巡逻弟子的压力总算减轻几分，回答：“半个时辰之前有人劫牢，劫的就是上次抓的那几个在藏书阁附近鬼祟的黑衣人，司哲师叔去那边帮忙，没想到陷进迷境里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声东击西？ “这么说这帮人是有备而来。”江茕星甩出几张符箓。 “不错。” 江茕星扫过这几个黑衣人，他们都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发出凶狠的光芒，像是死士，干了这件事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像这种人，就算活捉也拷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她觉得也没有拷问的必要就是了，张口便道：“你们是‘匡正’的人？” 看似提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此话一出，江茕星察觉到有一个躲藏在其他人身后划水的黑衣人，情绪明显露出波动。 她立刻抬手甩出短刀。 短刀越过其他人，直直地朝着对方扎过去。 那黑衣人修为似乎不高，见自己成了目标，吓得扭头就跑。 可他再快也快不过刀，只听一声惨叫，刀穿过他的肩胛骨，将人钉在地上。 江茕星飞过去，拔出短刀，抬脚一踹，将抖成筛糠的这家伙翻了个面，扯下他的面罩。 此人还吃了易容丹，不过在金丹期的眼里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随手给对方塞了个丹药，解除易容效果。 黑衣人露出真面目。 看清对方的脸，江茕星“哦豁”一声。 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赵大武？”江茕星一脚踩住他肩膀上的伤口，不顾对方的惨叫，似笑非笑地弯腰看他，“你就是书院里那个内鬼？” “我，我不是……”赵大武动弹不得，无力地辩解着。 他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倒霉透了。 当初，师父传讯告诉他要劫狱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离谱——书院里的牢房在执法堂的底下，执法堂可是有元婴期的前辈坐镇的，他区区一个筑基，连靠近执法堂都不敢，还劫狱？ 就算毫无计划，但碍于对方是将自己从一个凡人一手带到筑基的师父，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从那天起，赵大武每天都过得很忐忑，连拍霍野马屁都没心情。 等到院长带着书院里绝大多数的人离开，师父口中会来帮他的几个人出现在书院外。 将人放进书院这件事，他倒是一回生二回熟。 赵大武放人进来之后，正准备跟上次一样事不关己地离开，让这群人自己折腾，却被他们拦住。 意识到自己无力反抗，赵大武才发现，这一回进来的不仅有筑基期，还有金丹期…… 他近乎是被挟持着跟其他人一起行动。 渐渐的，他发现，原来师父骗了他，这群人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劫狱，跟上次一样，还是为了烧藏书阁。 看见这群人早有准备地拿出助燃物和灵火，眨眼间就将藏书阁点燃，赵大武甚至怀疑，上一波人其实是他们故意留在书院里的诱饵，就是为了在这一刻绊住执法堂那位元婴的脚步…… 第二百二十一章 背叛 就在赵大武意识到自己后悔也来不及了的时候，看见他被抓的黑衣人中的头领很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又浪费一本秘籍。 不过他既然已经被人发现身份，也就没用了，为了避免这家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头领示意身边另一个金丹期去灭口。 “咻！” 一道破空之声袭来，江茕星以为是有人在偷袭自己，一把提起地上的赵大武闪身避开，却发现那暗器竟然是冲着赵大武去的。 而且下手相当狠，大半个暗器都没入地面，露在外面的尾部犹在震颤。 “他们这是要灭你的口啊，”江茕星道，“还不快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现在向书院投诚还来得及。” 又是接连几个暗器，在火光里气势汹汹地飞过来。 江茕星扯着肩膀哗哗流血的赵大武来回躲闪，甚至还有余力冲藏书阁那边喊：“彻羽哥，你怎么还没把火扑灭？再这样下去禁制真要被烧穿了！” 另一边的姬彻羽听见她的喊声，轻笑一声摇摇头。 这灵火哪里是这么简单就能扑灭的？ 不过既然那边在催了，他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动用起更多的灵力，操纵着水龙，将火焰一点点吞噬。 …… 不用江茕星多说，赵大武也发现自己成了他们的弃子。 眼看又是一排暗器飞过来，他被抓着抡了个圈，一声无法控制的惨叫从他的口中飞出。 那排暗器在他身边爆开，碎片扎进皮肉，疼得赵大武惨叫连连。 江茕星可不管他是不是受伤了，只要死不了就行。 她毫不客气地将人当做人肉盾牌，挡住飞溅的碎片，口中继续劝导：“看见了？他们太残忍了，根本没把你当做他们的一份子，你在书院呆了这么久，他们说不定早就把你当成我们的人了。” 赵大武疼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居然用他来挡暗器。 渐渐的，环绕在藏书阁四周的火焰一点点黯淡下去，好像即将熄灭，而那藏书阁四周的禁制却还没有彻底被破坏。 自知此番行动失败，黑衣人头领掏出一物，往天上抛去。 一朵醒目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天空中绽放。 巡逻弟子大喊：“小心，他们或许还有帮手！”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整个浮空岛都晃了晃。感觉到攻击，平日里隐藏着的护岛大阵自动亮起，像一层透明的白色薄膜笼罩在上空。 黑衣人们虚晃一枪，纷纷往书院大门的方向飞去。 赵大武眼看自己被丢下，神情愈发黯然，连挣扎都忘了。 “将他交给我们。”一个巡逻弟子上前。 江茕星正拎得手酸，当即将人交给他，问：“要不要出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的。”那巡逻弟子道。 不仅仅是他们，刚刚那一震，岛上仅剩的几百个人都感觉到了，除了正在闭关的之外，其他人纷纷出来一探究竟。 书院大门外。 两个守门弟子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一群黑压压的人影飘在浮空岛外，俨然有备而来。 黑衣人们畅通无阻地穿过书院大门，与这群人汇合。 执法堂的弟子们带着俘虏赵大武紧随其后，在书院门口站定。 赵大武看见来人，眼睛亮了，大喊道：“师父！师父救我！” 来人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 他们穿着的衣服虽然各不相同，但每个人腰间都配着一块令牌，上面绘制着歪歪扭扭的符号。 江茕星落地，一眼就看见了那些令牌。 多年前的记忆翻涌而上。 “匡正。”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当年这个组织逼得她躲躲藏藏，但现在，她已经今非昔比了。 有些账也该算一算了。 “你认识他们？”一个声音在她附近响起。 江茕星转头，发现竟然是霍野。 “你也没去三生境？”她明知故问。 霍野惨然一笑：“她应该不想看见我。” ……怎么还在苦情状态？ 江茕星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默默转头。 看见霍野，她突然想起眼前这副画面似曾相识。 原剧情里也有过这一段，只是没提到是哪个组织，因为刚到门口就被男主角霍野三两下给解决了，非常轻松。 这件事让霍野在澹言书院里涨了很大一波威望。 想到这里，江茕星默默看了一眼现在的霍野。 失恋的苦情男主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心情出头。 不远处，赵大武还在拼命挣扎，跳动：“师父！你看见我了吗！师父！” 对面的人群里，为首的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听见他的声音微微颔首：“徒儿。” “师父，”终于得到回应，赵大武快哭了，“我不想再呆在澹言书院了，您带我回去……” 凭他师父的修为，想从几个金丹手里把他救回去，一定轻而易举。 果然，在他渴望的眼神中，老者挥袖：“好。” 抓着赵大武的两个巡逻弟子立刻戒备起来。 然而他们戒备也没用，对方只是挥了一下袖子，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袭来，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而赵大武却顺着这股力道飞向对面那群人。 巡逻弟子面色一变，扬声提醒：“小心！他是元婴期！” 什么？ 江茕星的眼神一凛——不对，原剧情里被霍野解决的那波人，最高不过金丹期，根本没有元婴期出现！ 究竟是哪里有了变化？ 听到巡逻弟子的话，众人也纷纷变了神色。 “司哲师叔呢？” “还被困在迷境里。”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霍野难以置信地看着飞向敌人的赵大武，好像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是个奸细。 突然，他面色一变，下意识冲着赵大武吼道：“快躲开！” 什么？ 赵大武满心沉浸在师父来接他的喜悦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胸口一痛，赵大武缓缓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个血窟窿。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对上前方师父的目光，从天空中向下坠落。 第二百二十二章 颠倒黑白 书院这边的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虎毒尚且不食子。”江茕星冷冷地道。 老者正在整理自己的袖子，听见这句话，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 江茕星毫不畏惧地回视。 没想到，下一秒那老者突然变脸：“我可怜的徒儿啊！好不容易进了澹言书院，竟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必定要替他讨一个公道！” 什……么？ 书院这边，大家都没遇到过这种无赖，一时间无人回应。 “正狞尊上，你放心，澹言书院草菅人命，我们一定会为师弟讨回公道！”他身边一个衣着清凉的女修道。 这…… 江茕星的表情空白，头一次见到如此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人。 书院这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明明是你们自己杀的人，居然要怪罪在书院头上？” 江茕星也借机道：“你们偷偷派人潜入阁的事情，我们还要跟你算账呢！” “什么？” 在场众人大多是因为那奇怪的地动才出来的，根本不知道藏书阁的事情，闻言纷纷从疑惑转为愤怒，看向对面这群人的目光也充满敌意：“你们居然想烧藏书阁？” “那里面可放着全修仙界的珍贵典籍！你们怎么这么丧心病狂！” “全修仙界？”那衣着清凉的女修冷笑一声，“明明只有你们澹言书院的人才能看，说什么全修仙界？你们有本事，就将它们全部公开呀！” “那怎么行，万一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岂不是会危害到许多人？”有弟子反驳道。 女修轻蔑一笑：“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不想分享给外人罢了。” “所以你们就要来强抢了？”江茕星扬声问。 “此言差矣，”正狞老祖慢吞吞地道，“你们杀害了我的徒儿，理应赔偿我们。” 书院这边的弟子们大概从来没见过元婴期的无赖，都快气笑了：“真是笑话！人明明是你们自己杀的！” 黑衣人头领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靠近正狞老祖，低声道：“还请尊上速战速决，那迷境虽然是极品法器，却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没想到司哲竟然如此强，他们特地弄来的极品法器，也就只能困住对方一个时辰。 “啧！”被人搅了兴致，正狞老祖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他抬手：“多说无益，既然澹言书院如此冥顽不灵，大家动手！” 一声令下，他身边的上百号修仙者纷纷冲着澹言书院的大门飞来。 黑衣人头领高声道：“藏书阁在东边，第一个进入的有赏！” 此话一出，众人的兴致更加高昂。 对面的书院弟子们也不甘示弱：“别放他们进来！” “护岛大阵已开，我们只要守住门口，拖延到司哲师叔出来就行！”执法堂的巡逻弟子道。 “不用怕，我们人数比他们多！” 众人混战成一团。 江茕星一手短剑一手符箓，一边打一边叹气：可惜她那本混沌秘籍还没参悟，否则现在正好可以试试。 打了没多久，一道身影靠近。 “藏书阁的火灭了？”江茕星问。 姬彻羽笑道：“是啊，不灭完火我怎么敢过来见你？” 江茕星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那就好。” 如今只要将门守到司哲师叔过来就行了。 一交手，她就发现，这些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金丹期不足一半，大部分都是筑基期，面对人数差不多是他们的一倍的澹言书院弟子们，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 发现对方实力一般的不止她一个，很快有人嘲笑道：“你们的情报是不是没打听好？只来这么点人，也敢闯我们书院？” 被挑衅的正好是之前那个衣着清凉的女修，闻言扬声：“正狞尊上！” 反派可没有什么不能以大欺小的规则，见自己的属下们被欺负了，正狞老祖抬手，一片火海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元婴期的威压。 匡正的人当即抽身撤退。 没想到他们撤得如此迅速且整齐划一，书院不少人反应不及，被火海卷入。 惨叫声中，数十个筑基期的弟子转瞬烧成一副焦骨。 执法堂的弟子意识到不妙，出声道：“筑基期的弟子快回来，躲到大阵里面去！” 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很快，书院门口只剩下金丹期的人。 江茕星注意到，霍野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不应该啊，按照他的性格，至少也会挣扎一下，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才对。 不过没空多想，她抬眼一扫，暗道不妙。 她身边竟然只剩下几十个同伴。 她低声问身边的姬彻羽：“你觉得这么多金丹期能对付得了一个元婴吗？” 姬彻羽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道：“尽量拖延，等司哲师叔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 江茕星暗暗叹气。 他们想拖，正狞老祖却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他扫视着面前严阵以待的几十个金丹期，轻蔑冷笑，抬起双手，火海再次出现。 背后就是书院的大门，众人不能躲也不能退，只能正面相抗。 “有水灵根的弟子到前排来！”一位师兄喊。 被点到的弟子纷纷上前，不用他多说，联手造出水幕防御。 金丹期到底低了一个大境界，如今正面对抗元婴期，水与火刚一撞上，就有弟子闷哼一声，水幕差点露出破绽。 “这样坚持不了多久，有人跟我一起绕到他们背后偷袭吗？”江茕星拿出一叠隐形符。 “我跟你去！” “还有我！” 江茕星将隐形符发给他们，一行数人偷偷绕过水幕和火海，往正狞老祖的背后飞去。 纵使有隐形符，他们还是小心翼翼，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这符箓能不能瞒过正狞老祖这个元婴期。 幸好，他似乎忙着跟水幕对抗，暂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群里少了几个。 可是，正狞老祖身边还有一群闲着的属下。 冲得最快的师兄已经来到正狞老祖身侧，举起法器就要将此人的双手砍断—— “有人偷袭！小心！” 感觉到灵力波动的匡正修仙者大喊一声。 第二百二十四章 邪术 听到对方的污蔑，澹言书院的弟子们气得不行：“你们胡说！” “那你倒是说说刚刚这法术是什么？”对面寸步不让。 “本尊身为元婴期，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法术。”正狞老祖道，“这花像是木灵根法术，又像是金灵根……但是这吞噬一切的能力，可不是任何一个属性的力量能够做到的。” 墨莲被毁，江茕星终于悠悠转醒。 她从姬彻羽怀里起身：“没事，我很好，只是不知道法术怎么收，差点被吸干灵力。” 幸好正狞老祖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姬彻羽见她说话条理分明，这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这么说刚刚那几朵墨莲是你放出来的？” “啊？是墨莲吗？”江茕星往对面看了看，可惜现在那边什么也没有了，只好问姬彻羽，“好看不？” “很好看。”姬彻羽笑道。 一旁的同门听不下去了：“等等，江师妹，你不是杂灵根吗？怎么会这么强悍的法术？” “刚学的，师父帮我找到一本混沌秘籍。”江茕星道。 “混沌秘籍？”同门不明所以。 不远处一个师兄眼睛亮了：“你能使出混沌类的法术？” “嗯。”江茕星点点头。 “原来上古传说的混沌灵根是确有其事！”那个师兄大为感慨，“我一直以为混沌灵根是五灵根呢，原来是杂灵根！” 难怪那些有关混沌灵根的记载和现实中的五灵根差别那么大。 江茕星想了想：“也差不多，杂灵根本来就是五灵根的变体。” 毕竟五种灵根混在一起就是杂灵根。 只是世人都觉得五灵根已经够差了，它们混在一起，自然更是差中差。 却没想到它原来就是上古流传的“混沌灵根”。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对面的元婴老祖给听见了。 “什么？混沌灵根？”正狞老祖面色微变，又迅速被他掩饰住，“什么混沌灵根，说瞎话也要看看场合，我看那就是邪术！” “没错，”匡正修仙者帮腔，“还不快把修炼邪术之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正狞老祖不再多说，一片火海凭空出现，再次照亮大片深蓝色的天幕。 澹言书院的弟子们纷纷神色大变——又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拉锯，他们的灵力已经消耗许多，尤其是水灵根，为了挡住元婴期的火海，只要是能用水系法术的，哪怕是三灵根都上了，如今再次出现火海，不少人都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个师兄长叹一声：“不拘什么灵根，大家一起防御，能坚持多久是多久。” 突然，一道剑光从众人身后飞出来，将火海斩成两段。 火焰顺着剑光往两边退去，而这道剑光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弱，继续向前，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直逼正狞老祖面门。 正狞老祖本能地抬手，藤蔓在他身前化为一道大盾。 剑光砸在盾面上。 一声巨响，盾面多了一条深深的凹痕，只差毫厘便可将它彻底斩成两半。 正狞老祖连退数步，戒备地抬起头，往剑光来处看去。 一道人影缓缓走出书院。 众人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师叔！” “司哲师伯！” 司哲身上有一些伤口，显然来之前经历了一番恶战，他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那群人，属于元婴期的威压铺开，毫不示弱地与正狞老祖正面相撞。 不少小辈受到波及，都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身形。 “你们先回书院去。”司哲执剑，头也不回地道，“让我来会一会这群趁着主人家中无人，上门挑衅的宵小。” 如果是其他师叔在这里，大家可能还要坚持一下，但剑修打架，最不喜别人在旁边碍手碍脚，众人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免得被铁面无情的司哲师叔当成敌人一块儿揍。 正狞老祖抽抽嘴角，挤出一个冷笑：“看来你们澹言书院是执意要保那修炼邪术的弟子了！” 听到这句话，刚回到澹言书院大阵保护范围内的金丹期弟子们纷纷表示不满：“这人怎么老是颠倒黑白？” “张口就说别人修炼邪术，真不是东西。” “师妹你放心，没人会搭理他的。” 江茕星本人倒是无所谓，反倒回过头来安慰大家：“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子，还能眼也不眨地反过来污蔑我们，这不过是他们的常规操作——只要把这群人都留在这里，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出去乱说，不必烦恼。” 一个弟子赞叹：“师妹你比我们还凶残啊，居然打算将这群人都留下？” “都打上门来了，还能放他们离开？”另一个同门道。 “没错，等师叔解决了那个元婴老祖，我们就出去将剩下的人一网打尽！大家快趁这会儿功夫赶紧打坐恢复灵力。” 外面。 司哲来得比较晚，并不清楚“修炼邪术”到底是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他砍人。 面对正狞老祖的污蔑，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书院的事自然由我们自己处理，轮得到你这不知哪儿来的妖怪叽叽歪歪？” 被关在迷境里这么半天才出来，司哲的火气显然很大，不想跟这老头多费什么口舌，一剑劈了过去。 剑光惊鸿。 匡正的一众修仙者本来狗仗人势地站在正狞老祖的身后，这剑一出，立刻做鸟兽散。 两个元婴缠斗到一起，灵力与灵力之间的碰撞，让整个浮空岛都在隐隐颤动。 岛上众弟子，尤其是筑基期，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元婴与元婴的正面交锋他们这些低阶弟子很少有机会看见，哪怕威压和散漏出的灵力让他们的喉咙涌起阵阵腥甜，也没有人避开视线。 短短几招过去，正狞老祖就意识到自己敌不过这个对手。 他心生退意，虚晃一枪就要离开。 一道剑光落在他的退路上，司哲似笑非笑：“想走？” 那可由不得你。 …… 等江茕星恢复灵力完毕，外面的正狞老祖也被打成了破麻袋。 眼看自家元婴老祖都不是对手，匡正其他人纷纷萌生退意。 书院里，一个师兄看着众人，扬声道：“诸位同门，反击的时候到了！让他们明白挑衅澹言书院的下场！” 一呼百应，除了先前受伤确实严重，一时半会儿无法痊愈的外，其他弟子蜂拥而出，分为数队，飞向那群狼狈逃窜的敌人。 这一夜，澹言镇的上空异常热闹。 第二百三十章 钉子户 梁蔚笙的效率很快，没过几天就送来了江茕星需要的情报，又溜达到姬彻羽那儿要灵石，顺便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姬彻羽果然在家修炼。 “十块上品灵石。”一开门，梁蔚笙便伸手。 姬彻羽疑问地挑了下眉：“‘兼听’终于倒闭了吗？你沦落到乞讨为生了？” “怎么说话呢？”梁蔚笙没好气地挤进门，“茕星在我这儿买了消息，说让你付钱。” 姬彻羽一听就知道所为何事，也不问她买了什么，痛快地掏出灵石递给他。 梁蔚笙收起灵石，上下打量他一圈：“我看你挺正常的啊，怎么她说你被鬼上身了？” 话音刚落，姬彻羽听见脑海里的云翳神君冷笑一声。 他不愿多说，含糊道：“差不多。” “啧，”梁蔚笙觉得很没意思，“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我和阿桃过几天要去书院外的一个秘境，到时候你们想找我们帮忙都找不到人咯。” “放心，不用，你就算想帮忙起码也要先结丹才行。”姬彻羽道。 “啧。”梁蔚笙自讨没趣地走了。 送走梁蔚笙，姬彻羽却没有立即关门。 他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院落，围墙很高，看不清院子里的模样，只能看到那个院子里的大树探出一片碧绿。 脑海里的云翳神君又不甘寂寞地开口了：“你真的觉得，那个小丫头能解决本尊？” 姬彻羽目光一凛，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个不速之客，正在虎视眈眈地等着抓住机会将他取而代之，当即垂下眼将不自觉外露的情绪收回。 “我相信她。”姬彻羽平静地回答。 江茕星已经带给他很多次奇迹，这一次，他选择相信对方。 在脑海里云翳神君的嗤笑声中，姬彻羽也在心底笑了笑。 当然，他也不会闲着。 这是他的身体，哪怕是另一个自己，他也不会将身体拱手让人。 …… 江茕星刚搜集到一堆或主流或偏门的方子，正准备撸起袖子好好研究一番，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份弟子堂派来的任务。 一般来说，弟子堂的任务都是由各人自行接取的，只有实在缺人了，才会强制安排。 当然，报酬也会比自愿接取任务收到的更多。 “送筑基期的同门去秘境？”江茕星拿着师姐送来的任务牌，突然觉得有点耳熟。 那位师姐笑道：“这次进入秘境的，大都是最近这两批入门的弟子，你应该认识不少人呢。” 江茕星恍然——应该没错了，就是梁蔚笙他们要去的那个秘境。 “怎么会想到找我去送他们？”她顺手给师姐倒了杯茶。 师姐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最近外面针对我们澹言书院的宵小猖獗，院长不放心筑基期的弟子们单独出门，给大家都安排了金丹期的师兄师姐护送——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了，书院里没有闭关的金丹期弟子不多，愿意接护送任务的也少，所以我们只能一个个问。” 原来如此。 想起匡正最近的嚣张作态，江茕星皱皱眉，痛快地答应下来：“师姐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 师姐笑道：“你愿意去就太好了，这秘境会开放一个月，等结束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将他们带回。” 这么说，送完人还得在外面等一个月才能回来…… “要护送多少个弟子？只有我一个人吗？”江茕星问。 “一共一百五十人，还有一位金丹圆满的师兄跟你一起，”师姐顿了顿，像是看出什么，补充道，“像这种大型的护送任务，一般找两三个金丹期同行——你有没有什么人推荐？” “可以让姬彻羽跟我一起去吗？”江茕星想也不想地问。 她可不希望一个多月之后回来发现姬彻羽已经变了一个人。 师姐笑道：“可以啊，只要他肯答应，我这就给他送任务牌。” “给我，”江茕星道，“我保证他会答应的。” 这位师姐蓦地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然后抬手掩住唇边笑意：“好，那我就省事儿了。” 将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的师姐送走，江茕星径直来到附近的姬彻羽住处。 自从姬彻羽从洞府搬回来之后，就在门上的禁制里给她留了灵力印记，她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小院，敲了敲他的房门：“彻羽哥？” 很快，房门打开，姬彻羽问：“怎么了？” 见他神色如常，江茕星放下心来：“那家伙最近没怎么作妖？” 姬彻羽唇角露出几分笑意，忽略脑海里跳脚炸毛大喊“岂有此理”的声音，摇摇头。 “那就好。”江茕星取出师姐刚刚交给她的任务牌，“我前一阵去师父那儿要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方子，本来想给你挨个儿试一试，可是书院人手不够给我安排了任务，要不我们一起出去？” 姬彻羽接过任务牌，看了一眼详情，道：“好。” 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任务，以他现如今的状态，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听到他如此痛快的答应，江茕星道：“正好这一路上我们可以试试师父给的方子。” 还有她问梁蔚笙要的各种偏门方法。 总有一个能治得了这钉子户。 …… 两天后。 收拾好行装的筑基期弟子们换下了澹言书院的弟子服，穿上自己购置的法衣，熙熙攘攘地聚集在书院广场上。 院长祖行站在藏书阁高处，从远处看着这花花绿绿的一群人，感叹：“要不是那什么匡正，我们书院的弟子们又何必伪装成散修的模样？” 都穿着整齐的弟子服多好看啊，不像现在，乱成一团。 “师兄不必太过在意，我们如今一直避其锋芒，不就是在等他们得意忘形的时机，好一网打尽吗？”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元瑾语调平缓地道。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大家忍气吞声，还是觉得憋屈。”祖行重重叹气，“我们澹言书院何时这么忍让过？” 元瑾看向窗外：“或许，就是因为以往书院太过高调，才会招来这等灾祸。” 祖行忽有所感，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 元瑾对上他的视线，提醒道：“每十年一次的试炼大会，为书院招揽少年英才，其中不乏各大宗门世家弟子。师兄你觉得，那些大宗门和世家，会不会担心这些弟子倒戈？” 祖行院长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远处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陆续踏上巨大的飞行法器，离开书院，院长才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腕，自言自语似的道：“看来，这匡正的底细，还是要好好查一查才行。” 第二百三十一章 药浴 踏上飞行法器的众人如同一群出门春游的小学生，热热闹闹，浑然不知道身后的浮空岛上师长正为了他们的安危而担忧。 即将开启的秘境很大，这么多人一起出门的经历少之又少，大家又都是差不多时间进书院的同门，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江茕星的目光扫过船形法器甲板上成群聚在一起的同门，估摸着在路上的这十多天，可能会一直是这个画面。 反正修炼是不可能修炼的。 不远处，梁蔚笙看着以护送名义出现在这里的姬彻羽和江茕星，暗暗唏嘘：明明是同年入门，怎么一不留神差距就大成这样了呢？ 除了他，霍野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像是看出他的复杂心情，他身边的一个小弟道：“这个秘境外面看似只有一个月的开放时间，实际上里面会整整过去一年，霍哥如今已经是筑基圆满，等出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突破金丹期！” 霍野收回视线，笑了笑：“嗯。” 金丹又如何？等他升到金丹，或许别人已经到了元婴了。 男主的内心起伏，江茕星无从知晓，她没忘记自己拉着姬彻羽同行的主要目的。 “彻羽哥，我昨天晚上将所有的对付心魔的法子研究了一遍，觉得这个还算靠谱，不如就从这个开始尝试？”她拿着一卷古朴的竹简，凑到姬彻羽身边。 姬彻羽接过竹简，看都没看便道：“好，我这就去试一试。” 说着往船舱里走去。 走了没几步，意识到身边人没有跟过来，转头问：“你不过来吗？万一我出了什么岔子……” “哦……哦！”江茕星跟上他，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姬彻羽正忙着跟脑海里的云翳神君斗嘴，没有细想她的反常，进入房间前还开玩笑似的道：“小茕星，你可得看好我，万一那家伙出来，跑出去随便调戏弟子，那我的名声可就完了……” 江茕星故意“哼”了一声：“这话说的，难道调戏我就没关系吗？” 姬彻羽推开房门的动作一顿，想起上次的画面，强行压下那股不自然的情绪，若无其事地道：“如果他出来了，你可以揍我，不必客气。” 江茕星在他房门口站定：“……那我就在门口守着，不让你出去。” 姬彻羽困惑地看她一眼。 以前不都是直接进来的吗？怎么今天扭扭捏捏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竹简。 只见上面第一排就写着药浴两个大字。 姬彻羽恍然。 他低笑一声：“没事，房间里有屏风，你进来等。” 人都这么说了，再扭捏反而显得心里有鬼，江茕星应了一声，跨过门槛。 这飞行法器里面加了空间阵法，比从外面看上去还要大的多。 身为金丹期的师兄，姬彻羽的房间自然是最大的之一——不仅有客厅和卧室，后面甚至还有一个可以泡澡的小温泉。 姬彻羽绕过屏风，将竹简上所提到的灵植和丹药洒入水中，很快，温泉便弥漫出淡淡的药香。 他刚准备解开腰带，突然听见屏风外面传来江茕星的声音：“彻羽哥，上面的材料你准备齐全吗？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她来之前去了一趟修仙者集市，将那些方子上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暂时还算充裕。”姬彻羽说着，脱下法衣，迈步进入温泉之中。 听见屏风那边传来水声，江茕星脑海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画面，愈发觉得自己贸然进来是一个错误。 不过房间里觉得不自然的不止她一个人。 姬彻羽本想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脱光下水，在听到江茕星的声音时，改变了这个打算，穿着里衣就下去了。 倒不是担心别的，主要是他脑子里还有个对江茕星很感兴趣的云翳神君，要是药浴泡到一半出了什么岔子把他放出来，这厮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还是多穿点。 姬彻羽靠在池壁上，根据竹简上的记载，默念起那拗口的心法来。 很快，他就没功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温泉水里的药力逐渐将他浸透，姬彻羽咬紧牙关，额头上难以抑制地渗出汗水。 他仰起头，浑身肌肉绷紧，裸露的脖颈上，青筋清晰可见。 凭修仙者的耳力，江茕星清晰听见对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不由得为姬彻羽捏了把汗。 这么疼，要是有用也罢了，要是没用岂不是白疼了？ 这世界意识真不是东西，反派好不容易想当个好人，它居然还想方设法地要将剧情扳回原位。 她一边在心里将臆想出来的世界意识一顿爆锤，一边算着时间。 两个时辰过去，江茕星冲毫无动静的屏风那边喊：“彻羽哥？” 片刻后，那边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闷哼。 这动静听得江茕星更心疼了：“你没事？” “没事。”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姬彻羽似乎是从水里出来了。 江茕星松了口气，又问：“感觉怎么样？有用吗？” 她话音刚落，姬彻羽听见脑海里的云翳神君嗤笑着道：“是啊，快说说，有用么？”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多余的水分引回温泉里，套上法衣，从屏风后面绕出来。 看见江茕星时，姬彻羽已经神色如常：“这药似乎对他无效，不过没关系，这才是第一个，我们再试试别的。” 啊…… 江茕星失望地垂下眼：“那你岂不是白疼了。” “没事，这些药还有洗经伐髓的功效，对修炼有好处，不算白费。”姬彻羽安慰她。 “你放心，我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江茕星打起精神，对他道。 姬彻羽冲她露出笑容：“嗯。” 看见这一幕，云翳神君大为不满，在他的脑子里抱怨道：“本尊千里迢迢跑到这个世界来，可不是为了促进你们感情的！” 姬彻羽置若罔闻，将江茕星送到门外，许诺她明天继续尝试。 送走了人，他依然不搭理脑海里的声音，自顾自地坐到蒲团上，开始修炼。 上一次没能找到云翳神君的所在，不过刚刚药浴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只要仔细搜寻，必然能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 第二百三十三章 买酒 二人来到屋内，腾出一块空地用来绘制阵法，江茕星拿出一卷破破烂烂的古籍，准备照着上面的描述绘制阵法，结果看了一会儿，她懊恼地一拍脑袋：“哎呀，上面说还要用一壶三百年垂花灵酒做药引，我先前居然看漏了。” 幸好他们在云烟城停下休息，否则在飞行法器里上哪儿去找什么灵酒。 事不宜迟，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姬彻羽拉住她。 “去修仙者集市买酒哇。”江茕星道。 三百年垂花灵酒，要求如此详细，还不知道买不买得到呢。 姬彻羽笑道：“买酒何必去集市，别忘了，这里可是云烟城，还怕找不到你想要的酒？” 江茕星想想也是：“那我们出去逛逛？” 姬彻羽欣然同意。 夜还很长。 整个云烟城到处点缀着各种用灵石当燃料的灯笼，一夜不知道要烧掉多少灵石，半空中时不时有装扮成飞天的舞者飘过，撒下大把花瓣，身上的飘带随风飞舞，如同真正的仙人一般。 烟花在夜幕中绽放，不知从哪儿传来隐约靡丽的乐声，若有若无，让人忍不住凝神细细追寻，神魂颠倒，几乎要溺死在这云烟城的夜色里。 江茕星和姬彻羽随着人群，往城中央走去。 那里矗立着几座高楼，高楼之间以拱桥相连，长长的红绸从高处垂落而下，身轻如燕的美人在其上舞动，飞翘的屋檐垂着大串铃铛，微风吹过时悦耳的铃声传出去很远。 江茕星的目光从美人们光滑如玉的胳膊和大腿上扫过，感叹：“不愧是云烟城。” 难怪那群弟子哪怕秘境在即也要特地拐过来玩两天。 人潮将他们挤到那几座高楼附近，浓郁的酒香袭来，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楼内觥筹交错，美人如云。 姬彻羽正要往里走，突然感觉到袖子一紧，疑惑转头：“怎么了？” 江茕星的表情复杂，凑过来小声问：“这种地方……我也能进？” 当然，她很想进，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性别歧视，拦在门口。 姬彻羽沉默片刻：“……你以为这几座楼是什么地方？” 那还用问吗？ 江茕星看着那些美人裸露在外的大腿和小腰，欲言又止。 不用多说，光看她的表情，也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 姬彻羽无声叹息，拉住她的手腕往里走去：“没办法，你要买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哎哎哎！慢点！”江茕星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 刚踏进大门，一股暖香扑鼻而来，年轻讨喜的跑堂迎上前来：“二位客官，喝点什么？” “你们这儿可有三百年垂花灵酒？”姬彻羽问。 跑堂拍拍胸脯：“整个修仙界的灵酒，就没有我们醉梦楼找不到的！” “那来两壶。”姬彻羽道。 “好，二位随我来。”跑堂领着他们往里走。 这会儿功夫，江茕星也知道这地方跟她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也有美人跳舞，不过客人们的重点明显不是美人，而是杯中的酒。 原来是个酒楼啊。 江茕星松了口气。 跑堂将他们带到楼上的一处空座，正巧在一片绿植的后面，可以挡住四周的目光，却又不阻碍坐在其中的客人的视线。 他躬身道：“二位客官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取酒来。” 跑堂离开后，江茕星兴致勃勃地看了会儿不远处跳舞的美人，忽然听见身后绿植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 “今天晚上很热闹啊。”一个粗砺的嗓音道。 很快，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可不是嘛，刚入夜的时候，我还看见城外落下一艘灵舟，载来不少小孩儿，相信今晚的云烟城，又能宰到好多肥羊了……” 嗯？ 江茕星下意识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被茂密的绿植阻隔了视线。 那粗砺声音又问：“灵舟？难不成是哪家大宗门的弟子出来历练？” “不知道，没穿弟子服，看不出是何门何派。”那尖细嗓音道，“不过只看那群小崽子一脸好奇的没见识样，就知道必定是那些名门正派养出来的弟子。” “说得没错，要是我们散修，就算才筑基期，也不可能蠢成那副模样。”粗砺声音附和。 此时江茕星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俩说的就是书院那群筑基期的弟子了。 唉，从小摸爬滚打的散修眼睛果然很毒，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第一次来的没见识土包子。 “二位客官，你们要的灵酒。”跑堂去而复返，送上两壶灵酒。 江茕星打开酒壶嗅了嗅，酒味纯正浓郁，果然是她需要的三百年垂花灵酒。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找到缺少的材料，这趟真是来对了。 “现在走，还是再看看？”姬彻羽低声问。 江茕星犹豫。 一方面，为姬彻羽绘制阵法解决云翳神君的附身很重要，另一方面，这云烟城的醉梦楼也确实很有意思，就这么离开，她有点舍不得。 来都来了。 就在她犹豫不定之际，身后绿植那边的对话再次响起。 “我知道那群今晚刚到的小崽子是从哪儿来的了。”那粗砺声音里多了几分阴冷。 “哦？” “你看那个小子，是不是从那艘灵舟上下来的？”粗砺声音问。 谁？ 江茕星抬头往外望去。 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楼梯口上来几个眼熟的年轻男修，霍野赫然在其中。 “没错！你怎么知道？”尖细嗓音里饱含震惊。 “哼，”粗砺声音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当初我们堵澹言书院大门的时候这小子就在。” “这么说，我今天看见的那艘灵舟是澹言书院的？” “没错，你想想，除了澹言书院，还有谁家的弟子在外面不敢表露身份？” 听到这里，江茕星不由得皱起眉头。 绿植对面的人认识霍野，又说什么堵书院大门，十有八九是上次趁着众人去参加道侣大典，前来强闯书院的匡正修仙者。 她本以为当时已经追杀殆尽，没想到还有活着的漏网之鱼，而且竟然会在这里撞见。 第二百三十四章 挑衅 一无所知的霍野还在跟他的小弟们说笑，跑堂指引他们一行人往这边走。 匡正最近只要遇到澹言书院的弟子，都不会放过，听那粗砺声音里的杀气就知道，这个修仙者没有打算忽略今天撞见的这弟子。 身担护送之责的江茕星，就算不想动手，也不能轻易无视。 她跟姬彻羽对视一眼。 姬彻羽示意她稍安勿躁。 虽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江茕星想着霍野毕竟是主角，不可能这么随便嗝屁，也就心安理得地坐稳了。 还倒了杯灵酒细细品尝。 江茕星他们俩的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人不会路过，又有绿植的掩护，霍野并没有发现他们俩也在。 他们几个人多，跑堂安排了一张大桌，离这边倒也不算太远。 江茕星注意到绿植后面的那两个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远处，落座的霍野财大气粗地对小弟们道：“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喝什么随便点。” 有他这句话，几个外门弟子喜笑颜开，纷纷表示霍哥真是太客气了。 这时，那粗砺嗓音再次响起，而且比刚刚要大得多，显然是为了让霍野那桌听见：“小兄弟这么大方，能不能请我们也喝一杯啊？” 霍野一愣，往那边看去，虽然疑惑，却还是笑道：“前辈既然开口了，晚辈自然不敢不从。” 他说得客气，那两个人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尖细声音似笑非笑地响起：“哦？那我若是要你请今晚醉梦楼的所有人呢？” 霍野的笑容一僵。 醉梦楼囊括整个修仙界的各色珍惜灵酒，动辄百年甚至千年，价格惊人，就算他已经是霍家的家主，也不敢说可以随随便便掏出这么多的灵石请客。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两个修仙者是在故意找茬，一时间，附近嘈杂说话声都小了许多，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霍哥，”霍野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小弟按耐不住了，“别搭理他们，无缘无故的，凭什么要你请客？” “就是，”另一个小弟的脾气显然更暴躁一些，没过脑子地轻蔑道，“没钱来什么醉仙楼，看我们霍哥好欺负吗？” 哦豁。 此话一出，江茕星就知道，这家伙要倒霉了。 怎么，脑子不好使是霍野找小弟的标准吗？ 果然下一秒，那个说话的小弟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壁上，惹来一片惊呼。 这回不只是附近的客人了，整层楼的酒客都往这边看来。 绿植的后面，一道人影缓缓起身，江茕星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样貌平平的中年壮汉，带着一身金丹期的威压，眉间有几道褶皱，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面相。 正在回忆此人是不是参与了当初匡正围堵澹言书院事件的江茕星突然感觉到手里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 她收回视线，看向姬彻羽。 “易容丹。”姬彻羽几不可闻地道。 江茕星不疑有他，将丹药塞进嘴里，这才问：“你认出他了？” 姬彻羽点点头。 还真是那次事件的漏网之鱼啊。 江茕星不由感叹这世界真小，喝个酒都能遇到仇人。 难不成以后的澹言书院弟子出门还得易容吗？这些匡正修仙者也太猖狂了。 猖狂的中年壮汉盯着从墙上滑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的霍野小弟，轻蔑道：“怎么，澹言书院的弟子，不仅没有教养，连实力也如此的不堪一击？” 趴在地上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懵了，半晌没出声，霍野的另一个小弟愤怒道：“你以大欺小——” 话还没说完，却被霍野猛地拦住。 “霍哥？” 霍野的脑子显然比小弟们好使一些，很快意识到其中关键。 临走前，书院师长们再三叮嘱众人要小心匡正，还特地让他们换上自己的法衣，免得暴露澹言书院弟子的身份。如今他们无缘无故遭遇金丹期修仙者的挑衅，对方还张口就说出他们是澹言书院的人…… 毫无疑问，是匡正！ 想到这，他的面色变了变，困惑道：“前辈莫不是认错人了？为何这么笃定说我们是澹言书院的弟子？” 他想不出是哪里暴露了身份。 那壮汉却没有兴趣跟他们解释，拉长了声音道：“既然你们如此没有教养，我也不介意替你们的师长教训一二……” “霍哥，找师兄他们求救！”身边的小弟见势不妙，立刻道。 听到这里的江茕星：“……” 霍野上哪儿搜集到这么多惹事精？遇到明显是敌人的金丹期修仙者，不仅不想着赶紧逃，还企图拉人来打架？ 他们这边总共也就三个金丹期，天知道这云烟城里有多少匡正的人？ 这时，一个跑堂急匆匆地跑上来：“诸位客官若是要打架，可以去城里的擂台慢慢打，莫要在咱们醉梦楼里动手啊——” 趁着这个间隙，霍野冲小弟们使了个眼色：“走！” 说完，他撕开一张符箓，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想跑？没那么容易！”中年壮汉一挥袖子，跟着消失不见。 与壮汉同坐一桌的那个留着三缕细长胡须的修仙者尖着嗓音：“哎，等等我呀！” 江茕星和姬彻羽对视一眼，顺着他们的灵力波动，追了过去。 半路上，江茕星给金师兄发了一张通讯符，告知其有弟子被匡正的人发现，请他务必提醒云烟城里的众人小心谨慎，最好不要暴露真实面貌。 虽然憋屈，但他们毕竟只有三个金丹期，并不能保证看顾到一百五十个人的安危。 相信这些筑基期的弟子是会理解的。 见她发完通讯符，姬彻羽问：“打吗？” “不了，动点手脚，让他们追踪不到霍野等人就行。”江茕星道。 两个金丹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万一他们招来更多匡正的同伴，光凭他俩应付不了。 姬彻羽没什么意见，只是道：“这个组织的高阶修仙者还挺多。” 确实…… 江茕星突然觉得不太对。 之前她炼气期的时候，追杀她的都是低阶修仙者，怎么如今她的修为涨上来，他们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强了？ 要知道她的修炼速度可是连单灵根都比不上的！ 这个组织要是人人都这么厉害，匡正早就能把澹言书院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