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中宠》 第1章 姐姐的良缘 元德三年,姐姐被选入宫。 姐姐爱慕圣上良久,应是一段良缘。 他们第一次见面,我记得是在我八岁生日宴那天。那个时候姐姐十四岁,正是春心荡漾却又单纯不已的年纪。那时圣上二十岁,刚被立为太子。 他俩在荷亭相遇,相谈甚欢。 姐姐后来与我说:“我这辈子若是能嫁给他,一定会非常幸福。我要每天给他做衣裳,做羹汤……” 我不懂,只觉得她那时候笑起来很美。 那年的朝堂拉帮结派甚是激烈,父兄在朝中也是各种不顺,父母亲为了哥哥的仕途,有意巴结太子。 太子对我父兄明里暗里都有不少帮助,也暗示父兄,让方熙等着以后入宫。于是,父兄便推托了不少有意提亲的官员,等着有朝一日太子娶她过门。 姐姐倒是没意见,她说:“不管多久,我都等他,等他有一天,正大光明的娶我。” 姐姐的期盼终于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实现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对姐姐的情意,不过是出于姐姐的样貌和才华。 天子无情,姐姐的未来,或许并不值得期待。等待她的,或许是漆黑的深渊巨口,但是她依旧有飞蛾扑火的热情。 但是明知后宫凶险,但是家人都不吭声,陪着姐姐一同欢喜。父亲为了仕途,母亲为了哥哥,他们都不说,而我没有资格说。 姐姐入宫第二年,她便有了身孕。 一年未见姐姐,我甚是想念。腊月三十那日,宫中后妃可见家人,我陪着母亲一起进宫瞧她。 我欢喜地摸着她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动了一下,我惊讶地叫出了声。 姐姐对我和母亲说:“我过得很好,他……对我很好。” 母亲欢喜得不行,说:“娘娘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今年鸿儿科举没考上,你如今在圣上那儿有了脸面,也要为鸿儿说上几句话,好歹混个五品官……” 张鸿是我舅舅的儿子,游手好闲,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前两日舅母来我家做客,想来就是说这事儿的。 姐姐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母亲欢喜得不行,只顾着说哥哥的妾室又有了孩子…… 姐姐的笑容有些勉强,看着有些惨淡。 我给母亲说姐姐的气色不好, 而母亲只说这是怀孕过后的正常现象。 可我看哥哥的妾室怀孕的时候,脸色红润得像圈里小猪。 第二年春天,宫中又进行选秀。一大批秀女进了宫。那时,姐姐生下了一位小皇子, 我与母亲再次进宫探望。 小皇子皱巴巴的,看起来像只小老鼠。 我拉着姐姐的手,问:“他叫什么名字?” 姐姐愣了一会儿,笑着对我说:“你娶个小名给他。” 我说:“就叫团儿,我和姐姐好久都不能团聚一次,希望我们以后能多些时候团聚。” 姐姐摸了摸我的脑袋,说:“筱儿真乖。” 母亲责怪姐姐生了孩子也没能留住圣上的心,姐姐只是看着我和团儿,不说话。 圣上没有给孩子取名,说明圣上并不在意。 母亲说要如厕,离开了一会儿。 我赶紧拉住姐姐的手,“姐姐,圣上待你不好吗?” 姐姐的眼泪一下涌出,可是她依旧摇头,勉强笑着回答:“挺好的。” “那姐姐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我赶紧问。 “筱儿,你以后别来看我了,就当姐姐死了。” 母亲如厕回来,说了一通姐姐不争气的话,然后带着我离开了。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一句“就当姐姐死了”。 “就当姐姐死了……” “就当姐姐死了……” 没过一个月,团儿没了。 听说是风寒入体,发了三天的烧,然后没了。 圣上治了姐姐一个照顾不周的罪名,从昭仪降到荣嫔。 父亲因此也官降两级。 一家人都沉浸在低气压中,父母对姐姐的埋怨,充斥着我的耳朵。 “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你怎么教的?” “那我怎么知道,熙儿连孩子都不会照顾?” “小小的风寒,怎么就没了呢!” “这后宫本就没有皇子,你们觉得皇长子能出自我妹妹肚子里?怪只怪父亲职位不高,没办法给熙儿撑腰。” “你小子说什么话呢?若不是为了你,我们能将熙儿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原来他们知道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啊,我以为他们不知道呢。 我再次进宫的时候,姐姐又升了位分,成了荣妃。 因为她又怀了孩子。 姐姐一直摸着我的脑袋,笑得一脸祥和。“这次是我向圣上要的恩典,让你们来看看我……让我瞧瞧你……长高了,漂亮了。”她拉着我转了个圈,这是从她进宫以来我见过最精神饱满的一次。 “筱儿十四了?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姐姐帮你向圣上请婚。”她对我说。 我摇头,表示没有。 母亲这时插话,说鸿儿在外面惹了事正被关在大牢里,要她去圣上面前求情。还有最近有个剿匪的差事落在了哥哥头上,能不能把这要命的差事指给别人。 她仿佛习惯了母亲每次进宫要这要那的行为,转过来问我:“那筱儿想要什么,姐姐去找圣上帮你要。” 我想了好久,最后说:“我……我只要姐姐好好的。” 姐姐或许是怀孕过后就容易落泪,一时间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来。 我上前擦了她的眼泪,她依旧像往常一样,明明眼泪哗哗地掉,可是脸上确是笑着。 “没事没事,姐姐就是头有点疼,没事没事……”她抱着我说。 我也哭了。 我心疼她啊。 她以前笑起来多好看,如今……如今笑起来的样子怎么就那么让人心疼呢? 母亲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又说:“你好好保重身体。” “好。”她说。 没过多久,她流产了。 自那以后,她身体就不太行了。 她那几日已经快不行了,嘴里全喊着“筱儿……团儿……筱儿……团儿……”圣上恩准我进宫守在她的身边照顾着,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难受。 “姐姐,我在这儿。” 我握住她的手。 纯妃娘娘是个好娘娘,她抱着她自己的孩子过来,“来,摸摸,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团儿!” “可是……我的团儿是男孩儿,你的庆锦是女孩儿……”姐姐虚弱地说。 纯妃娘娘差点气笑了,“你这没良心的!是男孩儿不得了啊?在我们草原上,女孩儿不比男孩差的。” 纯妃娘娘的小公主叫庆锦,看着软绵绵的,比团儿好看多了。 我每天抱着庆锦守着姐姐,姐姐居然慢慢的好了起来。 我看着姐姐从吃一小口饭到吃一大口饭再到吃一碗饭,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姐姐康复没两日,圣上又召她侍寝。 纯妃娘娘来当着我的面骂了圣上几句,“好好的人,身子才好几天就急着要人家侍寝,怎么不死了去!” 姐姐赶紧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当着我这样的小孩子说这些。 “行行行。”纯妃娘娘不耐烦地应付姐姐。 我回了方府以后,心里一直挂念。 宫里传来消息,姐姐升为贵妃。 那日父亲和哥哥高兴得喝了两坛酒。 没过多久,姐姐又怀孕了,生下了一位公主,取名庆安。 我进宫看了,皱巴巴的一团没有庆锦好看。但是纯妃娘娘说,小孩儿都这样,等过几个月就好看了。 第二年,姐姐再次怀孕并生下一位小皇子,圣上将她立为皇后。 小皇子一岁的时候,照顾他的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抱着小皇子跳进了湖里。 小皇子没了,姐姐又病了一场。 那一夜,她没有喊“团儿” 也没有喊“筱儿”,而是喊的“生鸣”。 就在那个冬夜,她去了。 第2章 不幸落在我的身上 听说那一夜,庆安小小的人儿,在姐姐怀里躺了一夜,不哭不闹的,很乖。 那一晚,我只觉得心慌,睡着以后,梦里全是姐姐。 直到丧钟响起,我才惊醒。 皇后没了,国丧十月。 那一年的大雪,是我没见过的。 那一年的大风,也是我没见过的。 那一年的人,变得凶神恶煞。 二月份的时候,表哥张鸿在国丧期间逛青楼,被关进大理寺,听说要处斩。 他的官,都是姐姐求的,呵,他可真是知恩图报啊。 舅母来我们家哭了好久,让父亲去为她儿子张鸿求情,她哭得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皇后哭丧。 父亲不答应为张鸿求情,舅母便每日和舅舅一起,在我家门口哭闹。 父亲被母亲和舅母磨得没法子,去为张鸿求情,没曾想触碰了圣上的逆鳞,直接贬官至扬州。 舅母又去找哥哥,哥哥不愿意。舅母突然拿出嫂嫂父亲贪污的把柄,威胁哥哥嫂嫂。哥哥于是贿赂大理寺,想要救出张鸿表哥。 哪知道,祸不单行,此事没过两天就被揭发。 哥哥也入狱了。 我们家为了张鸿表哥,一时间陷入危险之中。 母亲和舅母从此决裂,不再往来。 我眼看着这一个家,四分五裂。 四月,父亲已经到了不得不离职的地步,哥哥也在大牢里关了快两个月。 姐姐没了,家好像就散了。 那年的三月初三,圣上没有选秀。 四月底,圣上突然再次招秀女。 父亲这一次,将眼睛放在了刚过十六的我身上。 我不愿意。于是母亲和嫂嫂便每日换着班来我面前哭,最后连哥哥的妾室也带着孩子来我门口哭喊。 这些眼泪,曾经把姐姐淹没在吃人的地方,连尸体都不剩下。如今,这些眼泪又将我陷于可怕的深渊。 而后,母亲和舅母又和好如初。 舅母将她女儿张巧儿送进了宫里。 母亲说:“好歹还有巧儿陪你,你不去的话,以后巧儿得宠,曾经舅母怎么低三下四求我们,我们以后就得怎么低三下四求她!” 父亲说:“只要你进宫,你就是我们家的主心骨。为父就不会去那扬州过背井离乡的日子,你哥哥也能继续地安稳做官。以后,你想要什么,为父都给你!” 眼泪、压迫、威逼利诱,将我包裹着送进了宫里。 第3章 我不愿意 纯妃娘娘曾与姐姐交好,特意向圣上请求将我安置在她宫里。张巧儿非得和我一起,我没法子,也将她带进了纯妃娘娘的宫里。 我和张巧儿与其他秀女便有了不同的地方,直接得了宝林的封号,住在纯妃娘娘的地方。 小侄女庆安已经能走路了,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庆锦也长大了些,能整日嚷着吃奶吃蜜饯了。 张巧儿喜欢小孩儿,整天将庆安抱在手里,她好像也和我一样,打算在宫里得过且过了。 圣上的召见是我所料未及的。 那是我第三次见到圣上。 他的脸,几乎没有怎么变,不像姐姐,进宫三四年,就变得憔悴不堪。 第一次是在八岁生日宴上,第二次是在姐姐入宫那日。 “嬷嬷没教你如何侍寝?” 我回过神来,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下床行礼。 “不必。”他说。 我听见这话,也没有客气,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他走近床,然后想要掀开被子。我突然抓住被子死死不放。 我想起了姐姐。 “你不愿意?”他皱眉,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和姐姐,不一样。 我也不会成为她的替代品。 “不愿意。” 他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第二夜,他召了张巧儿。 张巧儿回来以后,便送来了很多赏赐。 看样子,她伺候得不错。 “你那天晚上怕不怕啊?”张巧儿问我。 我摇头,不说话。 “同样是侍寝,为何圣上给了我这么多赏赐,却没有给你啊?”张巧儿翻身,背对着我。 她硬要和我睡在一起,因为她想和我说悄悄话。 我有些不自在,不回答她的话。她自问自答道:“是不是因为圣上喜欢我一些啊?可是明明你比我漂亮很多啊。” “难道圣上就喜欢我这样的?” “你说我会不会有孩子啊?” “一定会有的,对。” “有一个和庆安一样乖的公主,还要有一个小皇子。” 我不知道她多久才闭嘴,但是我觉得,庆安不能和她待出太多感情了。 因为她会有自己的孩子,庆安在她那儿,只能算一个躲避孤独的玩具。 庆安叫我和张巧儿“娘娘”,我不喜欢,一直教她叫我“娘”。 圣上给张巧儿升了位分,又赐了单独的住处,她很快便搬走了。 纯妃娘娘悄悄给我说:“你看,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以为她是圣上的唯一,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圣上可不止疼爱她一人。” “娘娘,我姐姐是不是和巧嫔一样,爱极了圣上。” 纯妃娘娘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抱着她的女儿庆锦进屋了。 “筱儿,你姐姐是爱圣上的全部,而巧嫔是爱圣上的权力。”吃晚饭的时候,纯妃娘娘才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 “那你呢?” “我什么都不爱,我只爱我的锦儿。”她亲了亲庆锦的脸蛋。 我笑了笑,伸手抱住庆安,“那我也什么都不爱,只爱庆安。” 庆安像是听明白了一样,咧嘴笑得好开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庆安闹着要和庆锦在一起睡,我便顺着她的意,也睡在了纯妃娘娘的大床上。 纯妃娘娘为人直爽,像一个男人。 我在她床上倒也不拘谨。 “你怎么又带着她来烦我。” “庆安喜欢你,我也是。” “傻姑娘。”纯妃娘娘指着我和庆安的脑门。 庆安乐呵呵的样子,的确像一个小傻子。 “姐姐,我姐姐那么喜欢圣上,进宫以后为什么反而不高兴呢?”庆安和庆锦两人睡了以后,我轻声问她。 她叹气,然后说:“你姐姐……她喜欢圣上,圣上也喜欢她,可是她不知道,圣上不仅仅是她的夫君,更是天下人的圣上。” “我没听明白。” “天子无情啊,你姐姐就是不明白。那年团儿还没出生,圣上就和秀嫔整日待在一起。为什么呢…… 因为秀嫔的父亲在外面打仗,所以圣上需要让他放心。 那个时候的皇后是越家的姑娘,就是文贤皇后。她一直没有子嗣,又看不得你姐姐每日大着肚子请安,便有事没事的折磨她。秀嫔此时也从中作梗,在圣上面前说些混账话。” “所以圣上也不管姐姐,还冷落她吗?” “嗯。圣上……他是圣上嘛。而且你姐姐总是为娘家的事求圣上,圣上心烦,也就更厌烦了。” “文贤皇后是怎么过世的呢?” “她啊……她活该。她做太子妃的时候有过一胎,孩子怀到五个月的时候,圣上就登基了,她也就做了皇后。第一批秀女入宫的时候,就有一个小嘉嫔。小嘉嫔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顺势便倒了下去,孩子就没了。 文贤皇后是故意的,你不懂。小嘉嫔的父亲是柱国大将军,那时帮着圣上夺皇位,他要圣上立自己女儿小嘉嫔为后。但是那时候圣上根基稳了,又怎么会让一个外戚这么强大的女人做自己的皇后。 所以啊,他就让文贤皇后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嘉嫔。伤害龙嗣是要灭九族的。但是圣上呢,又装作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来,只是将柱国大将军流放了。小嘉嫔呢,活活被打死在了广坤殿外。文贤皇后也从此伤了身子,一直怀不上。” “你姐姐也是……回回侍寝都能怀上。我这么说她也不对,只是她的身体太让人嫉妒了。文贤皇后侍寝那么多次,一直怀不上。但是你姐姐,只要侍寝必能怀上。 所以啊,第一个小皇子出生没几天,文贤皇后就抱走了。结果倒春寒那几天,小皇子得了风寒,文贤皇后又送回来。送回来过后,小皇子一直不好,便病没了。圣上呢,又责怪你姐姐没照顾好。 后来,文贤皇后死了,你姐姐和圣上又如胶似漆地在一起了。我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哪知道圣上给了她希望,又给了她绝望。第二个小皇子,是圣上命那位嬷嬷淹死的。这件事情是宫中的大忌,可不要传出去了。” “为什么圣上要这样做啊?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这后宫……唉……你且看着。你还没侍寝呢?但凡侍寝的女人都会有赏赐,那日你回来以后没有动静,我就猜到了。” 我看着纯妃娘娘秀气的脸,很认真地说:“我不想。” “嗯。” 我等了一会儿,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但是我发现纯妃娘娘睡着了。我也闭上眼睛不再问了。 第4章 兰贵妃 伺候我的小宫女名叫秋屏,秋屏说宫里如今又在准备立新后。 那位新后是当今的兰贵妃,她从姐姐生病开始就一直掌管后宫,如今要做皇后,也是无可厚非。 兰贵妃长得很漂亮,其实宫里的女人都漂亮。只是兰贵妃长得更加艳丽。 她在我们进宫的时候生下了一位皇子,如今已经快六个月了。 “娘娘,那位就是圣上刚封的巧嫔。” “哦?过来,本宫瞧瞧。” 张巧儿也是傻,人家要看,你站远些也可以看啊。可是她偏不,她站得近近的,兰贵妃的贴身嬷嬷一个巴掌就下去了。 “圣上已经在你那儿歇了五日了?”兰贵妃若无其事地样子,给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除了张巧儿红肿的脸。 张巧儿跪下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若不是在外面学了什么狐媚功夫?”兰贵妃玩着指甲,淡淡地说。 “娘娘,我错了。”张巧儿一直磕头,一直磕头。 大殿里明明站满了来请安的后妃,却鸦雀无声。 庆安也乖乖的躲在我身后,一声不吭。 我怕她被吓着了,赶紧轻声吩咐秋屏将她带回去。 “听说先后的妹妹进宫了?” 兰贵妃又说。 纯妃娘娘给我使眼色,我点点头,站了出去。 “你就是方筱?”兰贵妃问道。 我俯身行礼,然后回道:“是。” “瞧瞧这小模样,和你姐姐,还真是像。你姐姐不得宠,你也一样。”兰贵妃说。 沉默是金。 “进宫都六个月了,听太监说,你还没侍寝呢,这是怎么回事儿?” “妾……无能。”我支支吾吾的,最后说了三个字。 她没有为难我,让我回去了。 后来,就听说张巧儿在兰贵妃的殿外跪着受罚,因为被兰贵妃吓到了,病了好几日。 没过几日,兰贵妃又请我去她宫里坐坐。 纯妃娘娘一直嘱咐我,要当心,我再三保证一个时辰以后绝对会回来。 我进兰贵妃宫殿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富丽堂皇。那些奢侈至极的摆设,让人眼花缭乱。 兰贵妃打开一个隔间,说:“进去看看。” 我站在隔间门口,愣了一下。 里面是几个箱子,墙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刑具。 一个宫女坐在笼子里,蓬头垢面的,看见我们便瑟瑟发抖,张着嘴要说什么。我看见,她的舌头……没了。 我转身要走,一个太监将我拦住。 “贵妃娘娘,我……妾身好像没有得罪你。”我赶紧说。 “本宫啊,没什么别的爱好,折磨人特别有一套。”兰贵妃笑着说。 “你就不怕我让其他人知道吗?” 我急着要走,那个太监将我抓住。我赶紧叫喊“救命”。 兰贵妃拿着一把扇子,笑得不行,她说:“这个隔间里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和你姐姐一个反应,你要比她有出息些,我还没把她怎么着呢,她就吓晕过去了。”兰贵妃说。 我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喂了哑药发不了声。不多时来了一位嬷嬷,她脱光了我的衣服,对我进行了一番检查。 “完璧之身,圣上还没……”那位嬷嬷凑着兰贵妃的耳朵说。 兰贵妃笑了一会儿,将我关进了一个箱子里。 箱子的顶上有一个小洞,紧接着,有人塞了两只老鼠进来。 箱子狭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感觉到那老鼠爬到了我的头发上。我伸手正好捏住它,它咬了我的食指一口,我死命地捏,将那只老鼠捏死了。还有一只爬到了我的腿上,我想抓住它,却一直抓不到。 又想起姐姐,她……最怕老鼠了。当时,一定害怕极了。 “这箱子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小棋子,还放条蛇进去。”兰贵妃说。 是啊,若是我姐姐,必定得在里面疯狂挣扎,然后绝望到晕厥。 蛇这个东西,有毒。我有些绝望,眼看着那人的脚步离箱子越来越近,心里的希望也一点一点泯灭掉。 紧接着,我听见了纯妃娘娘的声音。 兰贵妃说:“圣上……” 然后,箱子打开了。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圣上那张脸。 我在那一刻,突然明白,既然来了这宫里,我便没办法独善其身。 姐姐啊姐姐,你受的苦难,我替你还回来。 我不知道我的神情如何,但是我第一时间是默默流眼泪。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仿佛要把我这一生的眼泪落干。 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我在宫里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我伸手,即使我知道我没有穿衣服,内心明明充满着羞耻感,却依旧向那个男人坦然地伸出双手,请求他的安抚。 圣上在那一刻,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脱下身上的披风将我裹住,一把抱起回了他的寝宫。 纯妃娘娘假装过来关心我,替我遮住了那只被我捏死的老鼠。我心里想笑,面上却只能有惊恐和难过。 兰贵妃说是我自己调皮钻进了箱子里。 圣上也没有怎么处置她,只是让她闭门思过了一个月。 圣上将我抱回去以后,我什么反应也没给他。像一个被吓傻了的孩子,一直呆呆地坐在他的龙榻上哭。 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眼泪,我只是心疼,姐姐是如何在这可怕的后宫待下去的。 “别哭了。”他过来为我擦了眼泪,却发现我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以后不会了。”他说。 我死死地抱住他,靠在他的怀里,将他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他一直没有动,直到我的哑药失了效,我才说:“我……我手疼。” 他拿起我的手看了看,老鼠咬了两个洞,看起来挺可怕。 太医来了以后,为我上了药。 那天晚上,我就在他的寝宫里沐浴,也顺理成章的睡在他的榻上。 那一夜,他格外温柔。 我迷迷糊糊的,突然想起他的小字来,“生鸣……” 他将我拥在怀里,一刻也没有放开。 第5章 要乖 回到纯妃娘娘那儿以后,纯妃娘娘当时给了我一个白眼。 “想通了?” “嗯。” “姐姐,谢谢你。” “别叫我姐姐。” 宫里的女人“姐姐”来“妹妹”去,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我昨天以为我就要死了,然后我听见了你的声音。当时我就想啊,你以后就是我在宫里的唯一亲人。”我说。 纯妃娘娘笑了笑,然后给夹了一筷子的肉,说:“来,亲人吃肉。” “昨天那只死老鼠……” “你还说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徒手捏死老鼠的。我都不知道,明明那么凶悍,却怎么可以做到……做到那么的楚楚可怜?” 沉默是金。 那天过后,圣上升了我的位分,直接成了筱妃。位分一下子升得太快,有人说我是托了先皇后的福,也有人说我是假借兰贵妃得宠。 我没有反驳。 二者皆有,他们说得对。 纯妃娘娘说:“看样子过不了几日我还得叫你一声姐姐了。” “我不要,我这么年轻,你这么老……” “你再说一遍……” 圣上给我赐了另外的住所,离纯妃娘娘不远,我依旧每日带着庆安来找纯妃娘娘。纯妃娘娘一边嫌我烦,一边又高兴得不行。 十一月,娴妃的小公主庆明将庆安推进了御花园的湖里。得亏圣上的贴身太监忠华公公路过看见了,将庆安从湖里救了起来。湖水不深,但是毕竟沾了冷水,庆安因此病了好久。 伺候庆安的宫女明明是我内室的宫女,可就是找不到这人。于是我遣散了内室一些宫女离开,只留下了秋屏。另外,我又拜托忠华公公给我找来了当年先皇后的下人。 其实很多下人都投靠了其他嫔妃,守在先后陵园的只有两个嬷嬷,一个公公。 正闵公公、吴嬷嬷和李嬷嬷来的时候,我带着庆安守在大门口,直到他们过来,我让庆安叫人,庆安不喜说话,只是勉强笑了笑。 三个半老的人一脸笑意,他们远远地瞧着我带着庆安在这儿等着,心里知道我是在当着整个合欢宫上下的奴才为他们立威。 我这样做,以后合欢宫里上下的宫女太监也会敬重他们几分。 “以后,还望两位嬷嬷和公公照拂。” “娘娘说笑了,奴才们自当尽心竭力。” 正闵公公有些功夫,据我所知,他之所以照顾我姐姐,是因为他原先只是掖庭的一个倒了十几年恭桶的太监,而我姐姐见他踏实能干,一手将他抬举到了贴身伺候皇后的地位。姐姐死后,他便去为姐姐守陵了。 吴嬷嬷和李嬷嬷是曾经的太妃送给姐姐的嬷嬷。太妃那时候疼爱姐姐,所以在临死前将自己的贴身嬷嬷送给了孤苦无依的姐姐。 “正闵公公,吴嬷嬷,以后公主就拜托你了。”我俯身行礼。 正闵公公抹了一把眼泪,说:“小公主是个有福分的,能遇见你这样的母亲。” 吴嬷嬷是带过孩子的人,她只说让我放心,小公主在她那儿不会出任何差错。 “李嬷嬷,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 “奴婢与筱妃娘娘共荣辱。”李嬷嬷俯身行礼说。 自那以后,我的宫里就少了很多眼线以及内奸。我知道,这都是正闵公公和两位嬷嬷的手段,两位嬷嬷伺候了太妃一辈子,又伺候了先皇后,这些手段他们自然是有的。 张巧儿来找我的时候,我有些惊讶。她瘦了好多,看起来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你怎么了?”我拉着她问。 “兰贵妃……知道我有身孕了……妹妹,我是你亲表姐,你如今是筱妃,能不能让我住在你这里。”她的样子,实在可怜。 我看着她平坦的肚子,叹气。 最终还是应下了。 圣上经常来我的合欢宫赏梅,我经常赶他离开。他在这儿,我的庆安会不自在,而且我想去纯妃娘娘的宫里,他在这儿我走不了。倒是张巧儿,回回看见圣上,恨不得贴在圣上身上。 “你不喜欢朕在这儿?” “圣上应当以国事为重。” “你是在效仿班婕妤?” “为什么不能效仿,那是后宫典范。” 圣上每次愤愤地离开,没过几天又眼巴巴地过来。 他说,只有在我这儿,他才觉得清净。 我和庆安从来不找他要什么,也从来不强求他什么。 “你们要一直这么乖啊……”他摸了摸庆安的头,又抱了抱我,然后离开了。 第6章 那些说与姐姐的话 庆安一天到晚都不说话,有好多次我都以为有人给她下了哑药。 她才一岁多啊,怎么就是不喜欢发声呢?纯妃娘娘的庆锦,每天闹着要这要那,闹腾极了,而她却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真像姐姐啊。 母亲说,姐姐小时候安静得可怕。 腊月底,宫廷内眷进宫探亲。 母亲和舅母,还有嫂嫂都来了。 “巧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一看就是个小皇子!宫里有没有小皇子啊?哦哦,只有那个兰贵妃有个小皇子是?那这可就是第二个小皇子了?”舅母一脸得意,说得唾沫横飞。 母亲也不甘示弱,“生了孩子,这位分应该可以升一升,总靠着筱儿庇护也不是个道理。” “就是就是,筱儿自己都顾不过来,只怕是照顾不好巧儿和小皇子。” “你是怕我的巧儿住在筱儿这儿,会抢了圣上的恩宠。我们是一家人……” “母亲!”张巧儿大声喊道,意思是让她闭嘴。 舅母识趣地不说话了,母亲拉着我问:“怎么还没动静,不是说圣上常来你宫里吗?” “我这儿有一副方子,听说特别有效,我就是喝了这个才怀上了孩子。”嫂嫂说。 我看着嫂嫂的肚子,“嫂嫂有孩子了?” 嫂嫂笑了笑,点头。 “好啊好啊,快把方子拿来给筱儿。”母亲赶紧说。 吴嬷嬷抱着庆安过来,“娘娘,公主找你。” “姨……娘……”庆安轻声说。 她好久没说过话了,听见她这一声娘,我的心都化了。“安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娘……” “是不是饿了?” “嗯……”她委屈巴巴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嘟着小嘴点头。 我转身望着吴嬷嬷笑道:“你看看你,公主饿了都不知道。” “公主刚刚才吃了奶,怎么会饿呢?”吴嬷嬷解释说。 “那公主就是想娘了,对不对?”我问她。 她害羞地把头埋进我的胸口,轻轻发出一声“嗯!” 我抱着她,只觉得安心。 “娘娘……这是熙儿的孩子?”嫂嫂问。 我点头。 母亲这时说:“还是要自己生一个的。” 舅母这时搭话,“那也不是谁想生就能生的,这得看缘分。” 张巧儿也怕她和我母亲起冲突,赶紧拉着她母亲离开这儿回了自己宫里。 “她阴阳怪气什么啊!?”嫂嫂气愤地说。 “好了,嫂嫂,母亲,这儿是新下来的赏赐,你们拿走。”我让李嬷嬷端了一盘首饰来。 “筱儿,你别忘了在圣上面前提一下你的父兄。他们有脸面,你也沾光不是。”母亲说。 这是我听了好几遍的话,不过以前是说给姐姐,如今是说给我。 我应下了,但是从来不在圣上面前提。 嫂嫂留下了一张方子,说是同房前吃一副,一定能怀上孩子。而且嫂嫂还给我说,张巧儿就是吃了这药才怀上的。这是舅母背着她们送进宫的,她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她们又说了很多话,不过都是嫂嫂和母亲在说。我在想,你们这么能聊,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聊天,非得来我宫里聊呢? 她们走了以后,我将那药方撕了。 庆安睡了,我抱着她回了内室睡觉。 圣上又来了。 “她们走了?”圣上问。 “嗯。”我上前接过圣上的披风,说:“圣上,兰贵妃的封后大典什么时候举行?” “你听谁说的朕要立她为后?” 圣上的脸立马拉下来,一副很吓人的样子。 我跪下,不敢说话,一副被吓极了的模样。 “起来。”他叹了口气,然后扶起我说。 “兰贵妃前几日让我问问圣上什么时候举行封后大典……我……妾以为圣上是立她为后所以她才着急……这么久以来,圣上也知道,妾从来不说这些闲事的。” 圣上握住我的手,柔声说:“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点头,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圣上擦了我的眼泪,然后将我放在了床上。 我看他要脱我衣服,我赶紧说:“庆安还在这儿呢。” “不怕,她睡得沉。” 第8章 药方子 圣上将掌管后宫的权力交给了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张巧儿和另外一个怀孕的林婕妤接到了我的合欢宫里。 张巧儿住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林婕妤,像一个受宠若惊的小白兔,在我宫里住着,总是不大自在。 圣上嫌我宫里吵闹,每次侍寝都让我自己过去。 纯妃娘娘说我一天吃多了撑的,才会管后宫的这一淌浑水。 岚妃的宫殿离我也不远,我将宫中一些大小事交给了她。她是宫里的老人,比我熟悉这宫里的大小事务。 我将这烂摊子丢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好像是受了很大恩惠一般。 我告诉她:“你别以为这是我抬举你,这是我在求你为我办事,你不要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岚妃一下子就笑了,笑起来百媚千娇。 真是好看啊。 岚妃若是有自己的孩子,那该多好啊。肯定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或者天下第一美女子。 张巧儿在那年一月份早产,生了一个小皇子。 小皇子体弱,我让太医院开了不少补药,又请了一个很好的奶娘。 林婕妤看我没有坏心,从那以后便住得踏实了。 刘答应在二月份也有了身孕,才两个月就闹着要搬进我这合欢宫来。 “姐姐,别人都住得,我也要住。” 她的性子倒是和纯妃娘娘有些相像。 我答应了,她立马收拾了东西过来。 我的合欢宫,就像宫里怀孕妃嫔的保护所。 张巧儿生小皇子盛达伤了身子,三月份倒春寒差点没挺过来。 岚妃心善,一直很上心地照顾着张巧儿和小盛达。她听说张巧儿是她母亲的妹妹的丈夫的隔房表妹的女儿,自然也就上了些心。 岚妃又要掌管这后宫大小,整个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纯妃娘娘说都怪我,她要是累出个好歹,就是我的责任。 我跟着岚妃学着管理后宫事务,自己也能打理一番。 只是怪我太懒,不愿意去看。 张巧儿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以后,她偷偷塞给了岚妃一张药方子。 就是那张同房前喝了能生孩子的方子。 那个时候大概五月份。 我知道以后,骂了张巧儿一顿。 “你就是因为喝了这个强行怀上孩子,所以才把身子伤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三月份的时候,我和岚妃在这儿守了你好几个晚上,每个晚上都以为你要去了!若是母亲没了,孩子留着也是个没娘的孩子。” “娘娘!”张巧儿每次生气都这么称呼我,“你懂不懂啊,爱一个人就是要为他留下点什么。岚妃娘娘没有孩子,余生不会快乐的。” 岚妃低头不语,我问她:“你难道就不能把盛泽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妹妹,我……”她想说什么,眼里全是渴望。 我没法再劝她了。 那几日,我们互相冷着不说话。 直到盛达生了病,我们才又开始说话。 盛达病了,发高烧,一直哭闹不止。 那几日,连带着庆安和盛泽,大家都没睡好觉。 盛达没有挺过来,在六月的时候,没了。 张巧儿又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也跟着没了。 “巧嫔,恐再不能生育了。”太医说。 我将盛达的身子弱归结于是张巧儿吃了那药,但是岚妃依旧不听,仍然服用那药。 终于,在七月的时候,她怀上了。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每天摸着肚子问我:“这里面真的有个生命耶,他会不会感觉到我说话?” “你说,他是不是能感觉到母亲?” “我吃这个糕点,他在里面会不会很高兴。这个糕点可是他爹爹亲自赐下的。” 我见她如此欢喜,也就不再打击她了。 没有几天,太医也诊出我有了身孕。 我本来是瞒着大家,包括圣上。 可圣上死活要与我同房,我才告诉他我有孕了。 他高兴极了,比知道岚妃有孕还要高兴。 张巧儿恢复过后,不再喝那药了。她接过了盛泽,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孩子。” 岚妃与她关系亲密,也没说什么。 岚妃经常吃补品,她生怕自己的孩子会像张巧儿的孩子一样孱弱。 “人家怀孕的时候是受了兰贵妃折磨的,所以胎儿不好,如今我又没苛待你,你只用正常养胎就行了。” 这话她倒是听进去了。 第9章 安稳的后宫 纯妃娘娘也带着庆锦搬进了我的合欢宫,她嘴上说着:“三个孕妇,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非要在这个时候一起怀孕!” 自那以后,是她替我们打理着后宫上下。 圣上来合欢宫过八月十五的时候,我们正在做月饼。林婕妤大着肚子“哈哈”笑,笑庆锦把没熟的月饼偷偷塞进嘴里。刘答应大叫着要吃肉馅的,不让我们做其它馅儿的。岚妃亲自生火,看着火炉子里的碳火出神。 我和纯妃娘娘捏着各种形状的月饼,庆安也是,玩得整双手都是面粉。 圣上进来和我们待了一会儿,他来了之后,我们都不动了,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在祈祷,他能不能快点走,实在有些不自在。 圣上说:“朕……好久没感受过这么安稳的后宫了。” 纯妃娘娘和岚妃都不搭理他,张巧儿也不主动和他说话了。林婕妤更别说了,缩在角落里,生怕他看见了。 “圣上勤政爱民,后宫自然也祥和。”我看没人搭理他,实在有些尴尬。 “筱儿,多谢你。”圣上突如其来地感谢让我有些措不及防。 其实也应该感谢他今年没有招新的秀女,也没有盛宠哪一个人。 九月份,林婕妤生产。 正好在桂花开得正旺的时候,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圣上取名庆香。 十二月,刘答应生下了一位壮实的小皇子,圣上取名盛奎。 我也佩服刘答应的身体,盛奎生下来比已经三个月的庆香还壮实。 十二月底,内眷进宫。 母亲和舅母不知怎么,两人如胶似漆的进宫,只说些甜言蜜语。张巧儿没了孩子,但是有盛泽,盛泽一直都乖巧,舅母看了也爱不释手。 母亲对我说:“婶婶来找我了,想给方全谋个官职。还有方阙儿,想进宫……” “母亲,我还怀着孩子,没心思去想这些。” 母亲或许是没见过我和姐姐拒绝她,所以突然听见我的拒绝有些惊讶。 她笑了笑,说:“毕竟是亲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母亲,你心善我知道。你想想,若是我和姐姐一样,没有保养好自己,反而丢了性命,那下一个为你操办这些事的又是谁呢?” “是方阙儿吗?到时候有脸面进宫的还是你吗?婶婶她会想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我还记得当年哥哥因为张鸿表哥的事情入狱,叔叔一家子可是巴不得离我们远远的,他们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母亲愣了一会儿,说:“那我不管这些闲事,可是你哥哥,你总得……” “母亲,哥哥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因为妹妹?若是说出去,哥哥是靠着妹妹发家,这也不好听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家指望不上你了?”母亲有些生气,她突然站起来说。 “那若是没有我,哥哥和父亲能长久在任?或者我在宫里犯了错,哥哥和父亲能跑得了?还请母亲明白,我好,那大家就好,我若不好,大家都好不了。” 母亲那日和舅母一起气冲冲地离开了。 张巧儿也说,“张鸿也是,惹是生非的,圣上不杀他,就已经是看在我伺候了他一场的面子上了。他到底还要怎样?” 想来张巧儿也说了她母亲一顿。 但愿明年能开开心心地见面。 第11章 新欢旧爱 我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但是岚妃的肚子要更大一些。 我每天都很困,岚妃每天都很饿。 圣上有了新宠,是一位姓柳的姑娘。 听说是张鸿表哥送进宫的。 真是坑妹妹的能手。 张巧儿气了一两日,又在圣上路过的小路上刻意扑蝶以求圣宠。但是圣上只说了一句:“无事不必出现在朕面前。” 张巧儿哭了整整两个时辰,两只眼睛肿得已经看不见眼珠子了。 小小的盛泽躺在她旁边咬着手指,他可能也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会为了一个男人哭得这么伤心,为什么这位娘亲,很少抱自己,为什么这位娘亲,不像自己的娘亲。 四月初的时候,岚妃的肚子发动了。 她拉着我的手,说:“若是我没了,你替我照顾好他。” “你不准说丧气话!”我甩开她的手,生气地说。而后又拉起她的手,说:“不会的不会的,你会平平安安生下他的。” 其实我很后悔,我应该仔细问问她,她口里的“他”,是指谁? 是圣上吗? 还是这位小公主? 我还应该问问她,小公主的小名叫什么,奶娘用哪个比较好? 还有宫里的大小事,我还没弄明白,纯妃也没弄明白,我们应该怎么办? 小公主小小的,邹巴巴的,有点像圣上,那么丑。 岚妃生的那日,叫声凄厉,我们几个女人在外面急得打转。我想进去,太医和其他人都拦着不让。 林婕妤哭得我心慌,她手里的庆香也哭着,更让人心烦。 纯妃娘娘最后主持大局,将林婕妤送走了。 刘答应在门口喊着:“用力就行了!” “姐姐用把力气!” “别怕!会好的,马上就好了!” 张巧儿在旁边无声哭着,里面的太医已经在说不行了。 圣上也惊动了,急匆匆地从那位柳美人的床上赶来。 圣上一到,太医就问:“如今只能保一个了,圣上……” “孩子。”圣上说。 我趔趄一步,往后退了退,刘答应赶紧将我扶住。 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啊。 我想跪下求他,求他保岚妃娘娘。 可是我没有。 我求他又有什么用呢? 没用的。 岚妃没了,抱出来一位小公主,一直在后面的柳美人上前一步,娇笑着说:“恭喜圣上。” “嗯。”圣上冷着脸又回柳美人的床上了。 我和张巧儿、纯妃娘娘、林婕妤、刘答应五个人一起,守了岚妃两个时辰。 然后来了一群太监宫女嬷嬷,她们给岚妃擦了身子,收拾了屋子,将岚妃的尸体带走了。 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可岚妃凄厉的叫声仿佛还在我的耳边。 我没有哭,纯妃娘娘也是。只有那三个人哭成一片。 我想让她们不要哭了,可纯妃娘娘说:“让她们哭,好歹岚妃还有人为她哭灵一场。” 岚妃的小公主还没有名字,张巧儿说:“叫岚儿。” 我们点头默认。 岚儿特别乖,一点都不像庆香。 庆香日日哭夜夜哭,岚儿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很少听见她的哭声。 我一边照顾着岚儿,一边想其他事情。 我其实怕得很,但是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四月底,我因为岚儿的名字和刘答应、林婕妤的位分去找圣上。 圣上说:“都行。” 然后便去柳美人的温柔乡了。 有些无语。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冷漠,才能做到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不在乎。 新欢旧爱,他从来不在乎旧爱。 只要宫里有新的血液,圣上便消失在旧爱的世界里。 忠华公公让我口述一份旨意,直接交到圣上那儿盖玺印。 岚儿直接叫做庆岚,刘答应升为婕妤,林婕妤升为妃。 还有柳美人,升为柳妃。 这是圣上下的旨意。 第12章 丰儿 四月底,我生了一位小皇子。 我生的那日正好在吃了午饭过后。 她们都在门外,我没哭没喊,只觉得能忍。 第二天的早上,我才生下这个孩子。 纯妃娘娘进来的时候,我问了一个很不值得问的问题,“圣上……他来了吗?” 纯妃娘娘没有回答我,我笑了笑,然后不再说话。 纯妃娘娘说:“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原来你也和岚妃一样糊涂。” 我没有辩驳。 我不糊涂,我只是……我只是以为……以为他会来。 “外面是布谷鸟再叫吗?” “嗯,正是农忙。”纯妃娘娘回答我。 这时我听见圣上的声音,他说:“那就叫盛丰,求一个丰收之意。” “好。”我说。 他来了。 我好像有点开心。 但是,好像并不值得我开心。 我以为会安稳一段时日,月子还没出,林妃的位子还没坐一个月,就被降为林答应。 我问其原因,林答应不说。 张巧儿也不说。 刘答应只让我好好坐月子。 最后还是纯妃娘娘说:“还不是那个妖精,找圣上要庆岚,你看林答应平时唯唯诺诺的,硬是在圣上面前出了一次头。 她说,圣上啊,庆岚多像岚姐姐呀,我与岚姐姐情同姐妹,这是我唯一的念想,让我们留下她! 然后圣上答应了林答应。然后呢,没过两天,柳妃非说林答应欺辱了她。你说说,林答应那个小身板,怎么会欺负到她头上。 然后柳妃不知道在哪儿蹭的伤,非说是林答应弄出来的。然后圣上就把她降为答应了。 你说说,这妃位都还没坐热,怎么就成了答应。真是……” “那庆岚呢?圣上怎么说?”我赶紧问。 “在我这儿。”张巧儿说,“但是盛泽……” “去哪儿了?” “柳妃那儿呗,还能在哪儿。”纯妃娘娘没好气地说。 我看着一边的丰儿,心里不是滋味。 如今,我已经身为人母,若是我不强大……我不强大的话,丰儿,庆安,他们该怎么办? 难道要成为宫里的女人争宠傍身的工具吗? “盛泽已经会走路了,你说若是她照顾不好……”张巧儿说。 “好了,你担心有什么用,走一步算一步。”纯妃娘娘说。 “对了,昨儿个太医说,柳美人已经怀孕了。”刘婕妤说。 纯妃娘娘眉头一皱,低声骂了一句:“你说这好死不死的。” “生个女儿还好,若是儿子,盛泽也不知道能不能……”张巧儿又嗫嚅着说。 我发现张巧儿别的不行,杞人忧天和制造焦虑倒是很厉害。 “还不一定能生出来呢。你们可要离她远远的,免得像当年文贤皇后似的……”纯妃娘娘还没说完,我赶紧戳了戳她,让她别说了。 那日她们离开以后,李嬷嬷便进来说:“娘娘,不如我们……” 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说:“孩子无辜,算了。” 柳妃也是很好笑,她没有像纯妃娘娘说的那样来招惹我们,而是离得我们远远的,生怕我们伤了她的龙胎。 谁稀罕啊。 刘婕妤经常带着盛奎来我这儿玩儿,她的盛奎,壮得……像猪。 庆岚慢慢的长开了,看着越来越像岚妃。 庆香和林答应住得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我们时不时地也会去瞧瞧她。 她倒也没有多大理想,她说她只要像纯妃娘娘一样,将女儿带好就行了。 庆香总喜欢哭,是个不讨喜的娃娃,但是爱哭的娃娃总是有奶吃的。不像庆岚,不哭不闹,像极了庆安小时候。饿了渴了尿了也不吭声,总让人忽略。 第14章 熙儿 我赶紧说:“安儿!不准胡说!” 庆安这时又说:“可是就是柳妃娘娘欺负弟弟,爹爹喜欢柳妃娘娘,就是伤害弟弟,伤害娘亲。” 我这才松下口气来。 这孩子,以前不说话的时候,我嫌她太安静,现在想让她闭嘴却又没法子了。 “爹爹不会再这样了,爹爹对不起你和娘亲。”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这番话是说给姐姐,还是说给我。 很多人都说我,是靠着先皇后和庆安公主的才获得的圣宠。 圣上自那以后,经常来我的合欢宫。 刘婕妤生了盛奎以后就搬到纯妃娘娘的宫里了。林答应因为被降了位分,也住得远了。 经常来我宫里的张巧儿,因为庆岚总归是孩子,晚上有时候会哭闹,她为了不让庆岚打扰到庆安和丰儿,也离开了。 圣上有时候也会去柳妃那儿,只是待的时间不长。 她有了身孕,没办法侍寝。所以她又让自己的丫头司琪得了圣宠,以此来稳固住圣上的心。 李嬷嬷说:“为了小皇子和公主,娘娘也要对柳妃娘娘上点心。” “嗯。”我说。 对于她伤害庆安和丰儿的事情,圣上没有做出大的决断,是心疼她。 我也不闹,有些人,总会自取灭亡。 圣上留在我的合欢宫里,他亲手教着庆安写字。 庆安还太小,将墨水涂得四处都是。 我在一边做着衣服,看着眼前打闹的父女,想起姐姐的话:“我若是嫁给他,一定要亲手为他作羹汤,做做衣裳……” 我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 世事无常啊,姐姐的愿望怎么会实现在我身上呢? 圣上突然转头,指着满脸墨水的庆安,大笑着说:“熙儿!你看庆安……” 我愣了一下,圣上也愣住了。 他…… 叫的是姐姐的名字。 “安儿!你看看你……”我缓过神来,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手绢擦了擦庆安脸上的墨水。 “圣上,你也是,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庆安一样胡来……”我嘴里说着,手上动作也不停,赶紧又擦了擦圣上的手。 圣上一把将我揽在怀里,很久没有动作。 “爹爹……”庆安叫他,他另一只手揽过庆安,庆安在他的龙袍上蹭了蹭,将额头上的墨水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熙儿,朕……对不起你……”圣上突然说,然后我的手上有了几滴透明的水珠。 “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朕对不起你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我们。 “圣上,我自己炖了些鸡汤,你要不要尝点?” 我觉得氛围有些尴尬,轻声问他。 他点头,笑着说:“好。” 我吩咐秋屏将鸡汤端来,我们三人一起吃了些。 那天晚上,圣上睡在我的合欢宫,左边搂着我,右边抱着庆安。 那段时间,宫里风平浪静。 圣上连柳妃那儿也不去了。 我每日带着庆安和丰儿去陪着圣上批奏折。 秋天很快就来了,就要快入冬的那几天,兰贵妃去世了。 去世之前我去看了她,带着盛泽一起去的。伺候她的那个太监,说她已经不行了。我便想着带盛泽再去看她娘亲一眼。 冷宫阴森寂寥,盛泽有些害怕。看着床上那个又瘦又憔悴的女人,盛泽躲在我身后一直不露脸。 “你……那是泽儿吗?”兰贵妃看着我,含着眼泪问我。她用她枯槁的手指指着盛泽,盛泽更不敢露脸了。 “他很好,你放心。”我说。 “泽儿,让母亲看看,你过来让母亲看看啊……”她伸着手,半个身子都已经离开了床。 最后她没了力气,又躺了回去。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出来,她笑着说:“本宫得势的时候多风光啊……本宫用命生下的孩子,却给别人做了儿子……” 她突然挣扎从床上爬起摔在了地上,她想要抓盛泽,“你是本宫的儿子!你是本宫的儿子!你过来!过来啊!” 然后,她背过了气,突然就去世了。 盛泽被吓到了,哭了好久才缓过来。 第16章 叔夜 “他们你为了你的宏图大业,拆散了我与叔夜,我可怜的叔夜啊,死得那么惨……叔夜,他死得那么惨……”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 秋屏说完,直接从屋顶一跃而下。 圣上让人将秋屏的尸体收了,为了让宫里的人心安定,圣上又请了道士和和尚入宫念经。那几日,宫里沉浸在压抑中。 大概的事情我也从李嬷嬷那儿知道了。 文贤皇后不是纯妃娘娘所说的,落了胎之后伤了身子去世的。她是自尽的,同样是在那个屋顶,说着同样的话,一跃而下去世的。 但是当时是在夜晚,这件事只有圣上和忠华公公以及巡夜的人知道,圣上下令封了消息。当时太妃还在,太妃从圣上那儿知道以后,便让圣上厚葬了文贤皇后。 李嬷嬷说:“文贤皇后是越家的姑娘,当时越丞相占着文官大头,在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对太子多有帮助。” 越家的姑娘个个灵动,特别是越歆儿,长得倾国倾城不说,那个脑子转得也比谁都快。四书五经读了个遍,孙子兵法那些男儿该读的书也不曾落下。 京城的男儿们都对这位姑娘垂涎三尺,可惜了,越歆儿有一个订过亲的青梅竹马,名为宁叔夜。宁叔夜是个不错的男子,他考上科举以后便身居三品文官的官职。 两人正情深意浓的时候,太子为了笼络越家,要娶越家姑娘。那时的圣上也下了 圣旨,让越家大房的大姑娘越敏儿嫁给太子。 当时,娶亲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口,越敏儿突然病发一口气没提上来,去了。 有人说是越家大房的老爷不是越家祖母的亲儿子,所以越家祖母下毒毒死了大房的嫡女。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无从知晓了。 越家大房没了嫡女,越家二房的嫡女只有越歆儿一个,所以当即将越歆儿送进了太子府。 越歆儿不愿意,是被绑着塞进花娇的。 她贞烈,一直都没有和太子同房。 后来太子做了太子,她突然有了身孕。 啊,合着圣上的绿帽子那么大。 那个孩子是宁叔夜的。 圣上将宁叔夜凌迟处死了,还将割下的肉片送与越歆儿。送肉片的是小嘉嫔,当时圣上让小嘉嫔送点东西过去,小嘉嫔欢欢喜喜就提着东西去了。 越歆儿打开盒子,里面血翻翻的肉片,她本没什么反应。直到小嘉嫔转达圣上的话,说:“圣上说,这是你最爱的东西,圣上说给娘娘恩典,让娘娘和最爱的东西在一块儿,圣上还让娘娘好好收着……” 越歆儿当时怀着五个月身孕,直接摔在地上,没了孩子。 她因此病了好久,所以她打算报复圣上,搅得圣上的后宫不得安宁。 她故意将团儿抱走,又不好好照顾他,任凭他生病发烧,最后又于心不忍丢还给当时的熙嫔。 最后那个孩子还是死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孩子死了,她好高兴。 他让她没了孩子,那她也要让他的孩子为她的孩子偿命! 姐姐命苦,落在文贤皇后的手上,没能留住团儿。 那位抱着盛堂小皇子跳湖的嬷嬷,也是文贤皇后的嬷嬷。 原来…… 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我有些说不出话来,我一时间有些心里泛苦,不知道该去怪谁,该去可怜谁。 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是谁呢? 是圣上吗? 是那位越家祖母吗? 还是当时的权力把控者? 不,谁都不是,只是命。 若是没有他们,悲剧依旧还是悲剧,谁也没办法去改变。 第17章 自欺欺人 我一向是不信鬼神附体,我让正闵公公去查了秋屏。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秋屏原来受恩于文贤皇后,一直念着文贤皇后的恩情想要报答。 可是为什么这么突然呢? 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利用文贤皇后来操控着这一切。 还有,那尸体为什么是司琪。 是柳妃吗? 她不过是民间的普通女子,只怕没这么狠辣,能将司琪五马分尸。 我想不通。 正闵公公问我,是否要向圣上说明秋屏装疯欺骗大家的事儿。 我摇头,有些事儿圣上其实早就查清楚了,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刘婕妤扬言要保护我们,所以经常在我和纯妃娘娘的两个寝宫串门。 秋屏死了,我又挑了一个名为鸳儿的丫头。 那个丫头不过十三岁,单纯可爱,和庆安打得一片火热。 很快又到了腊月。 母亲和舅母进宫,一年不见,舅母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 母亲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对我说:“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然后和我说了一些家长里短,就回去了。 母亲走的时候,下了大雪。我让鸳儿给她送了伞和披风,她将披风盖在身上,撑着伞离开了。 我睁大眼睛,想要看母亲,只看见戴青色的披风消失在大雪里。 我突然想留住她,问问她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没有开口。 她不是不好意思向我要,她是看开了。 哥哥嫂嫂有了孩子,她也是做奶奶的人了。那些个叔叔婶婶、舅舅舅母的阿谀奉承,她也不想管了。 舅母走的时候抱着张巧儿哭了很久,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张巧儿说:“母亲老了……她总是偏心哥哥,如今哥哥又游手好闲不争气。她让我给哥哥争个前程,但是如今我不受宠了,也没法子要孩子了。 我问了母亲柳妃的事儿,母亲以为哥哥送了美人进来,他就能有官做。哪知道那位柳妃根本没把哥哥放在眼里,还争了我的宠爱。” 然后张巧儿给了我一张身契,春雨楼的印。 原来她是春雨楼的头牌,张鸿将她赎出来送进了宫里。 “母亲将这个给了我,说只要柳妃不安分,就把这个拿出来。”张巧儿说。 我将那张身契还给她,说:“别让其他人见了,你好好想想,若是这件事被揭露了,你哥哥能跑得了?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张巧儿恍然大悟,赶紧将身契收了起来。 除夕,娴妃又有了身孕,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 娴妃一边照顾庆明,一边养胎。圣上经常去她那儿探望。 正月底,娴妃落了胎。 我和纯妃娘娘去看了她,她对我们满脸恨意,觉着是我们从中作梗,让她没了孩子。 我们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留下一句“我们还没有狠毒到那个地步” 。 我们又开始怀疑柳妃。 二月份,安嫔又传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二月中旬,安嫔落了胎。 大家都说是文贤皇后的阴魂没散。 “李嬷嬷,柳妃是不是快生了?”我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李嬷嬷。 李嬷嬷说:“快了。” “李嬷嬷,会是柳妃做的吗?”我问她。 李嬷嬷说:“娘娘,这后宫每个人都有可能。” “嬷嬷觉得呢?” “娘娘,你看刘婕妤。她自己有皇子,而且又一直在几宫之间徘徊,若说了解各个宫里的习性,她是最了解的。” “不,李嬷嬷应该知道刘婕妤,她若是讨厌哪个人,会直接上手动嘴,不会用脑子去布局。”我否定了李嬷嬷的观点。 “娘娘,不如我们去看看盛泽。”李嬷嬷这样一提,我又想起盛泽来。 我和李嬷嬷一起来到了柳妃的宫里。 她一直霸着盛泽不放,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19章 正闵公公 “你现在是让朕去治柳妃的罪?”圣上狠狠地瞪着我,我后退两步跪下。圣上指着我骂道:“她现在正在生孩子,你没看见?” 看见了。 看见的也不止是这些。 晚上,柳妃生下一位小皇子。圣上取名盛麟。 圣上冲进去看孩子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揪着,很疼。 他问着柳妃的身体,问着小皇子的身体。 我在外面跪着,像一个笑话。 柳妃说起那位撞她的宫女。 圣上身边的忠华公公说那位宫女自尽了。 柳妃说是我杀人灭口。 我没法子解释,因为追那位宫女的就是我的贴身太监正闵公公。 圣上让我待在合欢宫,哪儿也不准去。说白了就是禁足。 柳妃一下子升位分到柳贵妃。 我有些难过,我以为……圣上心里是有我的。 圣上看柳贵妃的眼神,不会错的,那就是满满的宠爱。 他为柳贵妃开脱,为柳贵妃说话。明明柳贵妃做错了,但是他依旧可以不追究,为柳贵妃升位分。 柳贵妃没有背景,朝堂上没有为她说话的人。柳贵妃看似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都有了。 我觉得我就像一个笑话。 正闵公公从我的宫里被抓走了,柳贵妃要审他。 “妹妹,是你自己承认,还是我让正闵公公说。”柳贵妃问我。 正闵公公被带走之前就告诉我,“娘娘,三公主和三皇子都需要你,他们可以没有奴才,没有李嬷嬷和吴嬷嬷,但是一定不能没有娘娘。” 我不回答柳贵妃的话,正闵公公也不说话。 我闭上眼睛,只听见鞭子的呼啸和落于皮肉的声音。 林婕妤的贴身宫女朱砂在旁边跪着,吓得浑身发抖。 正闵公公的闷哼,在我的耳边轻声响着。 我想哭,想大哭一场。 我为了盛泽,盛泽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那还不是因为盛泽是他的孩子吗? 可是他在乎吗?他不在乎…… 鞭子的声音停下,我睁开眼,正闵公公已经皮肉模糊了。 我上前握着正闵公公的手,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对不起……对不起……” 柳贵妃说:“很有骨气,妹妹的奴才果然忠心。” “你还要干什么?”我问她。 朱砂哆哆嗦嗦地说:“贵妃娘娘,我说……我说……” “你说什么!?”林婕妤这时一脚踹在她胸口,柳贵妃的人将林婕妤拦住。 朱砂说:“是正闵公公将那个宫女撞死的……不是我……奴婢说了,奴婢已经说了……贵妃娘娘饶了奴婢……” 圣上这时来了,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像是要将我立马就地正法。 正闵公公挣扎着起身,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哈哈……我和萍儿串通起来一起想谋害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前日打死的宫女青儿是我喜欢的人,萍儿是青儿的妹妹,所以也想为她姐姐报仇。贵妃娘娘,是你自己要那么狠毒,因为一个茶盏打死我心爱的萍儿……” 正闵公公冲上去要对柳贵妃不利,那些太监将正闵公公治住,拖出去了。 圣上说:“将正闵打死!” 而后,广坤殿外传来沉闷的棍子声。 四月十九日,正闵公公死了。 正闵公公担下了所有,我只有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我回宫的时候,庆安在合欢宫门口等我。她牵着盛丰,旁边守着吴嬷嬷和李嬷嬷。 我刚走到门口,庆安问我:“正闵公公呢?” 我没回答,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星星点点,一头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纯妃娘娘坐在我的旁边守着。 “姐姐……”我睁开眼睛喊道。 纯妃娘娘摸着我的头发,问我:“醒了?别怕,我们在。” 我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我只觉得这日子太苦了。 心理上的打击,很痛苦。 第20章 混淆皇室血脉 正闵公公虽然死了,但是他教养的小顺子还在。小顺子过来给我说:“柳贵妃生产那日师父发现了一些蹊跷。” 小顺子将一封信递给我,上面的笔迹是柳贵妃的。柳贵妃写着让张鸿赶紧将男婴送进来。 “仅仅凭着这封信只怕难以让圣上信服。”小顺子说。 张鸿…… “日子还长。”我将信收好。 我猜测,宫里两次滑胎必定与柳妃有关系。还有司琪,必定也有柳妃从中作梗。 林婕妤离安嫔较为近,我让她与安嫔多交流,没过几天,安嫔便倒入了我们的阵营。 纯妃娘娘又去找了娴妃,娴妃先是对我们虎视眈眈,而后我赶过去,让她用脑子好好想想,我掌权之时,何曾丢过一个皇子? 除了张巧儿的那个孩子,实在命薄。 庆明过来,拉着娴妃说:“母妃……我好想有个弟弟。” 娴妃最后还是将她落胎的情形告知了我们。 “那日我带着明儿去后花园,从灌木里蹿出一只猫儿,明儿这孩子怕猫怕得厉害,大叫着扑向我,我倒地上,孩子就没了……” 娴妃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母妃,对不起……对不起……”庆明擦着她的眼泪。 “没关系,这和你没关系。我知道那只猫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儿的,可是我找不到证据,找不出是谁要害我!”娴妃抱着庆明说着。 安嫔低头,抹着眼泪,说:“我从小便吃不得螃蟹之类的东西,我那日喝的鸡汤,是煮了螃蟹过后的鸡汤。我的孩子没了,我去找圣上,圣上说怪我自己贪嘴……” 刘婕妤突然想起什么,说:“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日给奎儿喂奶的奶娘吃了砒霜,若是她在死之前喂了我的奎儿,只怕……” “丰儿有一次不也是差点被掐死吗?”纯妃娘娘说。 都是皇子啊。 她难道是想为她的儿子铺路? “你们说,若是真的是柳贵妃,她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生下盛麟,她怎么知道是皇子而不是公主呢?” “就算她知道是皇子,那也不至于这么早就为她的儿子铺路啊!圣上正值壮年……” 我们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因为这么多事的发生,我们都将自己的孩子带在了身边。 庆明带着庆锦、庆安在一起看着娴妃娘娘的首饰。 李嬷嬷和吴嬷嬷守着几个刚会走路的皇子和正在看书的盛泽,生怕有人靠近。 林婕妤说:“司琪美人也是死在柳贵妃的宫里,柳贵妃一定逃脱不了关系。” “有没有可能,盛麟不是圣上的亲生孩子?” 我一说完,她们都捂住了嘴,“不可能,她怎么会那么大胆……” “那为什么她非要回自己的宫里生孩子,那么紧急的情况,她都不愿意妥协在合欢宫,这是为什么?”刘婕妤说。 “也不是不无道理。只是……去哪儿找证据呢?”林婕妤问。 纯妃娘娘眉头一皱,然后看着几个孩子。 那日我们聊到很晚才回宫。 柳贵妃让我们每日请安,其他人还好,我和纯妃娘娘被罚跪在她的宫殿外。 五月份的太阳正大,我们晒得不行,后来是娴妃带着庆明和庆安找圣上求情,我们才得以从烈日中解脱。 柳贵妃最喜欢抓我的错处。 头两日喜欢抓张巧儿的错处,后来发现张巧儿根本不理会,再加上张巧儿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她觉得没趣便来找我的茬。 她有事没事让我去她那儿立规矩,我有些恼了,抓住一个机会,看着盛麟说:“贵妃娘娘,你说……若是混淆皇室血脉,是什么罪啊?” 第21章 撒谎成性 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对我怒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滚出去!” “贵妃娘娘,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应该知道宫里的规矩。只有那些青楼女子,才会不懂宫里的规矩。”我说完正想走,她过来扇了我一巴掌。 “谁给你说的?”她抓住我的衣服问。 “姐姐别动我,圣上马上就来看他的小皇子了,你注意形态。” 她松开问,转身叫了一位太监,“把筱妃娘娘送回合欢宫。” 那个太监一路跟着我不超过三步远。 第二日,柳贵妃那儿又来了人。 说是盛麟寂寞,要让丰儿和庆安去陪她。 我赶紧去找圣上,圣上正在批阅奏折。 “圣上,贵妃姐姐将丰儿和庆安带走了!” 圣上眉头一蹙,然后将奏折重重放下,说:“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难道你就觉得贵妃会加害你的孩子?朕给你说,若是两个孩子回合欢宫,身上有一点伤,朕就立马治她的罪!若是没有伤,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圣上,我只要我的孩子。” 我跪得笔直,脸上全是倔强。 圣上“哼”了一声不理会我。 纯妃娘娘来了,她给圣上行了礼,说:“妹妹不要这么小气,不过去玩儿一会儿又能出什么大事。”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大声吼着,眼泪已经出来了。 “朕怎么没发现你原来是个倔脾气!那是你的孩子,那就不是朕的孩子了?筱妃,不要恃宠而骄!” “我只要我的孩子!” “朕……从今以后,丰儿和庆安就在纯妃娘娘那儿养着,有你这样的母亲,还怎么学好!” “圣上!” “好了好了……妹妹,走。”纯妃娘娘拉着我准备离开。 还没离开,柳贵妃身边的宫女红儿过来说:“圣上,不好了……三公主和三皇子……” 圣上立马起身,脸上对我有些愧疚。 那位宫女又说:“三公主和三皇子给小皇子吃了一块糕点,小皇子那么小,根本吃不下,差点噎得没了气儿。现在稍微缓过来了些,只是太医说……说……” “说什么!?” “小皇子可能以后没那么聪明了……” 圣上怒气匆匆地赶往柳贵妃的寝宫。 我和纯妃娘娘也赶了过去。 柳贵妃正抱着盛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圣上,差点我就没了麟儿了……差点就没了和圣上生下的麟儿了……” 我看着另一边被人看着的庆安和丰儿。 丰儿什么都不懂,拿着一块糕点要递给我:“娘亲……吃……” 庆安抱着他,对我说:“娘,不是我们。我们没有……” “三公主!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柳贵妃转头问她。 “不是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庆安说。 “撒谎成性!”圣上吼道。 原来,在他眼里,这两个孩子就这么不值得信。 “爹爹!”庆安说。 “这么小的孩子,难不成他是自己拿的糕点吃不成?” 纯妃娘娘这时赶紧说:“圣上,贵妃姐姐,可能是丰儿小,不知道小孩儿不能吃这个,他心里又喜欢弟弟,所以就拿了糕点……” “不是我们!纯妃娘娘!我们没有……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庆安急着解释。 我知道,我再不认下这罪,只怕就要让庆安和丰儿受苦了。 “是我!我教他们的。”我跪下,哭着说。 圣上叹气,柳贵妃哭着说:“圣上,这是谋害皇嗣的大罪啊!” 圣上将我打入冷宫,我都没有和庆安和丰儿好好告别,就住进了暗无天日的冷宫。 圣上爱极了柳贵妃。 真是讽刺。 柳贵妃为他种下了一大片青青草原,他还乐于其中。 第22章 我也是一样 我住进冷宫第二日,张巧儿就赶来了。 她从宫外抓到了张鸿表哥和柳贵妃偷换皇嗣的证据。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巧儿哭着说。这件事一旦揭发,张鸿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并且会摊上诛九族的大罪。 “你听好了,事情已经被柳贵妃做到这个地步了。若是柳贵妃又将你视为眼中钉,你也没有退路的。而且他们做下的事,本来宫里就有风向,若是深究,你们家也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家到时候也脱不了身。”我该劝的都劝了,如果这件事是她揭露,圣上念及她的举发有功,也能饶过她和舅母一命。 张巧儿最后向圣上呈上了证据。 我在冷宫坐着唱曲儿,“春有落花夏有阴,良妾思君等天明……” 冷宫的摆设简单,外面有几个老女人,应当是先帝的妃子。她们有的疯了,有的坐在那儿看月亮。 我在窗户边唱着曲儿,这首曲子是刚学的,听那位痴傻的老女人唱的。 我觉得好笑,你说这冷宫有吃有喝的,几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若是关进来冷宫的是我、纯妃娘娘、刘婕妤和林婕妤,张巧儿这几个人,估计也能风生水起,依旧能安稳地住在这里。 圣旨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我走出冷宫那一刻,我转头看那几个冷宫里的被遗弃的女人,她们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 一位白发苍苍的女人过来,她轻声问我:“你是在可怜我们被关在这儿,是吗?” 我没回答,她又说:“你也是一样罢了。” 我愣了一下,恍恍惚惚的走远了。 回到宫里,没看见庆安和丰儿,才想起那两个孩子在纯妃娘娘那儿。 我勉强睡了一觉,早上的时候,便听见外面的动静。 张巧儿向圣上呈了证据,圣上一开始并不信,并且还打了张巧儿一巴掌。 张巧儿回去以后,圣上又拿起那些证据看了又看。然后吩咐忠华公公去仔细查。 第二天,忠华公公带着张鸿表哥入宫了。 柳贵妃和那位名为盛麟的假皇子跪在殿前,哭着喊:“圣上,冤枉……” 忠华公公也是厉害,张鸿还没受刑,光是看忠华公公的刑具,就已经被吓得说不出来了。 最后张鸿还是吐露了实情。 那些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信,和柳杏儿的卖身契,自己张鸿表哥的认罪书,最终将柳贵妃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大家面前。 刘婕妤简直要跳起来给我描绘当时的场景,我和林婕妤没去,林婕妤因为庆香病了没能去看热闹,而我…… 我是不想去看圣上的难堪,好歹给他留个面子。 “圣上当时的脸,都绿了!我给你演一下圣上当时的样子。” “放肆!你……你……你你简直是放肆!”刘婕妤指着纯妃娘娘说。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到底柳贵妃是犯了什么错?”林婕妤赶紧问。 刘婕妤摆手,“哎!你别急,我给你慢慢讲。那个……那个安嫔,来演一下柳贵妃。” 安嫔捂嘴,摆手说:“不了不了,你一个人演得了两个人。” 纯妃娘娘说:“好了好了,我来说。柳贵妃原来是和青楼女子,并不是所谓的良家女。圣上这人,你们也知道,不喜欢娘家势力大的人。但是圣上若是知道她是个不清白的女人,也不会……你说一个天子,去爱上一个被千人骑万人睡的女人……” 刘婕妤又说:“哎!这个和她身份有什么关系。她最大胆的就是,她怀了圣上的孩子,但是她为了确保她的孩子是个皇子,所以让张鸿……就是张巧儿她哥,那个张鸿听柳贵妃行事,找了五个相同时日的孕妇。你说这阵仗,若是那五个孕妇都是生的女儿,那她也得不到儿子啊!怎么不找十个百个孕妇给她候着。” “那全城的孕妇不都得随时待命?”纯妃娘娘笑着说。 第28章 我只要盛奎一个便够了 纯妃娘娘让她弟弟给她带了一个有轮子的小马,盛丰和庆安每日骑在马上滑来滑去。 有一天,庆安突然问我,“娘,什么是避子药啊?” 我愣了一下,说:“你听谁说的?” 庆安凑过来说:“是刘娘娘那儿的淑娟说的。” “什么时候说的?”我问她。 庆安说:“昨天我和弟弟骑着马儿出去玩儿,我看见有个公公给了她一包药。她说,这个避子药要给刘娘娘喝……娘,什么是避子药啊?” “好姑娘,别提这个了,以后都不要提了。听娘的话,知道了吗?”我给庆安说,庆安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然后和盛丰一起又出去了。 李嬷嬷赶紧跟上,一脸恼火,没那个木马的时候,她还能追上他们俩,现在两姐弟骑着木马,追也追不上。 为此我还给庆安他们俩安排了两个身强力壮跑得快的太监。 我去找刘妃,刘妃正和盛奎一起看《论语》,盛奎调皮根本听不进去。 “哎,你怎么来了?”刘妃撑起身子,过来拉我,我说:“你让盛奎先出去玩儿,我有事问你。” “好,淑娟带盛奎下去。”刘妃吩咐说。 刘妃拉着我,两人一起坐在榻上。 “好久没来了,怎么了?”刘妃问我,我指着淑娟说:“那宫女哪儿来的?” “我自家姐姐的贴身丫鬟,给我当了宫女。是个信得过的,你放心。我原先身边那个苹儿因为到了年纪,我便把她送出去嫁了一个好人家,这个丫鬟也是家生子,很不错的。”刘妃宽慰我说。 “娘娘,该喝药了。”淑娟突然敲门。 刘妃笑了笑,说:“最近有些风寒……” 我看着她接过,赶紧一把抢过碗,将药洒了。 “淑娟,你还不说吗!?”我吼道。 淑娟跪下了,然后看着刘妃,刘妃转头看我:“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大气。”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我问她,刘妃顿了顿,说:“这事啊……我给你慢慢说,你别横眉竖眼的,淑娟做什么我都知道。” “你知道?”我皱眉。 “好了,淑娟下去,我给筱娘娘解释。”她将淑华喊下去了。 “前段日子圣上召我侍寝了。”刘妃低头说,“我就托人从宫外给我带了避子药。你也知道,我们家以前是药商,所以也比较方便,就直接让淑华去拿了……” 我皱眉,“你不想要孩子?” “你还不明白吗?圣上现在……不在乎孩子了。你怀那个孩子的时候,圣上也没来看你,滑胎了圣上也不管,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刘妃说。 “可是孩子是自己的呀,来了就是缘分,若是再有个孩子陪着,盛奎也有个伴儿不是。”我不解她的意思。 刘妃说:“我有盛奎就够了,若是生个公主也就罢了,生个皇子又免不了卷入储位之争,皇家的兄弟情我从来都不信的。” “储位……你觉得呢?你会让盛奎去……” “别提,我不会让他去争那劳什子皇位的,只要他活着,以后我带着他到王府生活,安稳一辈子,也就好了。所以啊,没啥意思,我就只要盛奎一个孩子。”刘妃说。 刘妃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来,给我说:“以后盛奎住在王府,你家盛丰若不是储君,我们就把王府建得近些,我们看着他们娶妻生子,我们做婆婆,做奶奶,一起聊天。我们出了宫,我们不要整天待在王府里,我们就天天出去玩儿,吃糖葫芦,吃路边的混沌……唉,好想出宫,求求奎儿赶紧长大。” 我笑得不行,说:“母亲都还没当够呢,就想着当奶奶了。” 她摸了摸头,笑得傻乎乎的。 第29章 圣上的脸 从刘妃的宫里回来以后,心情一直不错。 直到第二天,吴嬷嬷突然匆匆进来,说:“娘娘!刘妃……倒下了!” “什么?”我睁大眼睛,倒下是什么意思? “刘妃没了……”吴嬷嬷揪着帕子说。 我不信。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会…… 我匆匆赶去,刘妃的宫里已经有了很多人。那些妃嫔,有些在掉眼泪,有些冷着脸什么情绪都没有。 许是我与刘妃较为亲近的缘故,她们为我让开了一条路来。我从她们让开的路中看见刘妃的身体,她的身子已经擦干净换上了新衣服。 不过枕头上的血迹还在,和枕头上的粉色荷花相照应,像极了是谁故意为荷花染上了这样耀眼的红。 我走近,她的脸和昨儿个一样,只是稍微有些苍白,并不像是去世了的模样。我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已经僵了。 “筱娘娘……”盛奎从外面进来,一步一踉跄地跑来,他想让我抱,我没动,他便摇着刘妃的手臂,“母亲……筱娘娘来了。” “好孩子,你母亲睡着了,别打扰她。”纯妃娘娘过来抱起盛奎,然后抹着眼泪出去了。 林妃也来了,她来了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凶手。 林妃自从掌权以来便没有了以前的软弱性子,越来越雷厉风行。她进来第一件事便是抓淑娟,可办事的太监给我们说:“那宫女昨儿个吊死了。” 几个太医用银针查着刘妃的饮食,我对林妃说:“昨儿个她在喝避子药,不过我不知道她放在哪儿的,会不会是那个药出了问题?” “她喝那个做什么?”林妃问道,我说:“刘妃说,她只要盛奎一个孩子。” 圣上来了,宫里好久没发生过这样的命案,他自然得过来稳定人心的。 我看不清圣上的脸,他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些冷漠,又或许冷漠的皮子下有些许悲痛。 前几日还让刘妃侍了寝,或许还是有些情分的。 “父皇,母亲不理我。”盛奎从外面又冲进来跪下行礼,然后又指着刘妃的尸体说。 林妃过来抱起盛奎,然后轻声说:“二皇子,不得无礼。” “林娘娘……”盛奎抱着林妃的脖子,轻声喊道。 我们行了礼以后便退下了。 林妃突然抱着盛奎失声痛哭了。一时间,纯妃娘娘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悲痛,也咬着嘴唇忍住哽咽声。 一些嫔妃也抹着眼泪,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刘妃,又或许只是装装样子。 我看着每个人的脸,听着她们细细碎碎的哭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圣上让盛奎养在了林妃那儿,我们没有异议。 圣上让人去查刘妃的案子,一时间后宫有些乱。 圣上便让我和林妃一起打理后宫的杂事,直到刘妃的案子水落石出。 刘妃的下葬事宜由我打理,林妃太过于悲痛,再加上盛奎病得起不来床,她得照顾盛奎,所以只能我来。 纯妃娘娘身子不爽利,月事一直不断,这葬礼上的事,因为忌讳,也不能插手。 第30章 守灵 刘妃是生了皇子的妃子,下葬需得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守灵,可盛奎病得起不来,盛丰那小子又太小坐不住,所以我们想让盛泽来为刘妃守灵。 盛泽一直在巧嫔那儿,我过去的时候,巧嫔正在做衣裳,她知道我的来意。她摸了摸额头,说:“我倒也没有其他意思,我们姐姐妹妹这么多年互相照应着,也算是有情意在。可盛泽他最怕鬼怪,那样的场合我是不愿让他去的。况且当年岚姐姐下葬也没有要这些个虚礼。” 我默然不语,我没想过她会拒绝。 盛泽过来,小小的人儿拿着一卷竹简过来,说:“筱娘娘安好。母亲,我背完了。” “若是错一个字,我是要让吉公公打你的。” 不过六岁的孩子,巧嫔也太严厉了一些,不过这和我没关系。 我看着巧嫔不理会我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回去以后,纯妃娘娘便过来了,“庆锦和刘妃一直感情都好,让庆锦去做那送灵女童。” “庆安已经答应了我要去了,就让庆锦留在宫里,她大了,也知道伤心。”我说。 纯妃娘娘说:“就让她去送送刘妃,也全了我的心意。我想去送送,只是我这身子偏偏就……唉!你让她去。” “好,庆锦去送灵,庆安跟在后面就行了。只是我找不到皇子……” “巧嫔她……不愿意?” “嗯。”我点头,心里有一万个恼火,我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只能盛丰去了。”纯妃娘娘嘀咕,我点头,说:“本来也打算让他去的,只是他太闹腾了,你也知道,屁股都不能在板凳上待一小会儿,连吃饭都是跑着追着喂。我不知道到时候盛丰能不能在灵前守一天一夜。” 庆安偷偷进来,扯了扯我的袖子,说:“娘,别担心,弟弟有我,他就不会不听话。” 我点头,盛丰是比较怕庆安的。 纯妃娘娘回去以后,我便吩咐宫女太监采买一些灵前所需的东西。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我倒也没觉得累。 第二日出灵的时候,巧嫔没有带盛泽来,用巧嫔的话说,死了就死了,送有什么用。 林妃也没来,她说要找出真凶,一刻钟也不能耽搁。 唐宝林升为清妃以后,便身子一直不好,也没来。 只有安嫔和纯妃娘娘陪着我,一起带着皇子公主为刘妃送葬。盛奎病得来不了,不知道他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因为最后一程没有送自己的母亲而难过。 庆锦是所有人中哭得最伤心的,她喜欢刘妃,而且她与刘妃最亲近。 庆安觉得应该哭,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盛丰哭得也厉害,因为闹着要去吃灵堂上的糕点,庆安揪了他一下。 很快就到了下葬的时候,纯妃娘娘没看,那些人直接把装着刘妃的棺材抬出去了。 纯妃娘娘说:“她以前总想着逃出宫去,好几次都差点成功了。后来她遇见了我们,觉得日子勉强有些盼头,后来有了盛奎,也算是能待住了,不过还是想出去。她在宫里束缚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是这样被抬出去的。” 我一直没有眼泪,因为这几句话一时间泣不成声,我说:“以后若是我死了,就把我烧了,悄悄的,把我烧成灰,然后洒在宫外,自由自在的……我不要死了,还要被困在棺材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块儿,变成灰,一起飘到想要去的地方。”纯妃娘娘又哭又笑,说道。 第32章 怀疑我 纯妃娘娘赶紧拉着我,一脸惶恐。 “不会是她。”我摇头说,“如果她有嫌疑,那林妃才是最大的嫌疑。” “可是林妃……” “我知道,如果真的是她,我们也要为刘妃讨到公道。”我说。 “好……好!可是我们要提防林妃,也不太好做了。我这儿有李美人……清妃虽然从你那儿搬走了,可是总有些眼线……”纯妃娘娘说。 “没事,我想想办法。”我和纯妃娘娘道了别,回宫以后便给吴嬷嬷和李嬷嬷说了这些事。 李嬷嬷让小顺子游于我的合欢宫,查找那些看似可疑的人。只要不忠,立马撤换。 对于小顺子,我也是信任的,毕竟是正闵公公培养出来的人。 天热了,庆安和盛丰来我这儿乘凉,我的寝宫背着光,正凉快。 圣上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来了合欢宫。 忠华公公过来禀告的时候,我正在想刘妃的事儿。 “娘娘,圣上来了。”我发着呆没注意忠华公公,他特意走到我面前给我说道。 “嗯?哦,多谢公公,我这就接驾。”我赶紧起身,喊醒正在睡午觉的庆安和盛丰赶紧在门口等着。 圣上过来以后,第一句话便是:“你的宫人去了哪儿,怎么这么清净?” 我行礼,扶着圣上坐下,说:“臣妾这几日嫌人多太热,所以就让他们离开了。”盛丰小跑着继续回到凉席上睡着,庆安也过来行了礼,迷迷糊糊地又去睡了。 圣上见我打不起精神,一直懒懒地,对他也没有多少热情,他便问我:“还在想刘妃的事?” “嗯,姐姐走得突然,一时间竟有些缓不过来。”我点头回答,然后给圣上倒了一杯茶。李嬷嬷和吴嬷嬷出去给我办事了,鸳儿去给庆安他们打着扇子,也腾不开手过来。 “刘妃死之前,见过你?”圣上突然说。我点头,接着递茶的手一顿,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他疑我? 我将茶放下,说:“圣上可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怕有人乱照光。宫里闲言碎语本来就多,刘妃在死之前只见了我引起别人多想也正常。 可圣上还从未因为这些事怀疑我。 “刘妃从死到下葬,你好像并没有……” 我禁不住想冷笑,却又不得不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真是可笑,我打断圣上的话,说:“圣上,这宫里的眼泪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圣上难道不比我清楚。” “你最起码做做样子。”圣上看着我说。 “圣上公务繁忙,还是早些回去,臣妾身体不适,就不陪了。”我下了逐客令,圣上立马起身,甩袖去了纯妃娘娘的宫里。 纯妃娘娘若是给他好脸色,我把名字改了。 整个宫里一直都是如此,不得宠的妃嫔也有吃有喝的,得宠的也没多少份例。所以大多数嫔妃都是缩着没怎么争宠。 特别是纯妃娘娘,巴不得圣上把她忘了才好呢。 纯妃娘娘如今就是等着庆锦长大找个好驸马,然后甩手躺着等死。 这是她自己说的。 第33章 争宠 傍晚,李嬷嬷进来,匆匆行了礼,然后凑过来说:“娘娘,圣上从合欢宫里离开以后便去了纯妃娘娘那儿,一直没出来。奴婢去打听了一番,听说是留在了李美人那儿。” “留了就留了,大白天的还能白日宣淫不成?”我觉得李嬷嬷有些小题大做。 李嬷嬷摇头,说:“圣上出来以后封了李美人为茵嫔。然后还听一个小太监说,圣上今晚召她侍寝。紧接着,奴婢就听见林妃那边儿派了人给李美人了封赏,又给李美人赐了住所。” 茵嫔那人一直都没得宠,现在得宠也无可厚非,毕竟进了宫有个孩子也是好的。 “李嬷嬷,问题就出在,这争宠的风气逐渐盛了,是吗?”我转头问她。 “娘娘,奴婢说的正是这个理儿,那进宫一直没侍寝的嫔妃,如今连份例银子都没了。往常娘娘握权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如今得宠才有份例,不得宠就得受苦挨饿,这不又得掀起争宠的风浪来。”李嬷嬷有些焦急地说,“况且娘娘又是个不爱争宠的,圣上对娘娘无宠无爱,靠得全是先后的情分。娘娘,您……” “嬷嬷,您放心,为了庆安和盛丰,我也会想办法的。”我宽慰李嬷嬷说。 “对了,娘娘,安嫔娘娘已经被降了位分,说是一两年没侍寝又没有子嗣,所以给降了。” “她那年因为柳杏儿的陷害,不是落胎伤了身子吗?怀不上很正常啊!再怎么说她也是为圣上怀过龙胎的人,怎么还凭着这个由头降了位分?”我有些不平,李嬷嬷也在旁边点头,说道:“奴婢生怕哪天娘娘也会遭到如此待遇,虽说娘娘有小皇子了,但是这宫里的一切瞬息万变……” “嬷嬷放心,我不会让水变浑的。”我起身,这宫里的水好不容易干净了,怎么能让它再浑。 “如今安排这一切的是林妃,娘娘看……”李嬷嬷小声说。 “刘妃的死接着查,宫里的眼线也给我清干净。既然有人想搅浑这清水,那我就要将这水弄干净了。为了庆安和盛丰,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说。李嬷嬷点头,赶紧出去吩咐那些信得过的下人办事去了。 第二日清晨,我去找林妃。 林妃因为掌权搬进了先后曾住过的地方,以前为了怀念姐姐,经常来,这也算是熟门熟路。 只是门口的几棵紫薇树换成了腊梅,可能是因为圣上爱梅的缘故。 只是现在正值盛夏,为了让门口显得不那么单调,还种了几棵桂花树,这应当是为庆香种的。庆香出生的时候,正值桂花开。 进去的时候,林妃的贴身太监空明先是将我拦住,然后进去通传了才让我进去。 林妃正逗着庆香玩儿,庆香是这几个皇子公主中最怕人的,看我来了,她赶紧缩在她母妃怀里。 “你有事?”林妃头也不抬,看了我一眼赶紧抱着庆香哄她:“没事儿,香儿,母亲在这儿呢。” “安嫔为什么降了位分?”我脸色不大好,在她们面前都没有掩藏过自己的情绪。 第34章 不信我 林妃一身黛绿色,显得人很娇小,也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皙。她抬头看我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讽刺和不屑。 林妃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安嫔以往也是同我们一起的姐妹,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她的心?”我说。 “我们都是后宫的女人,若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不争宠不生皇子公主就待在那样的位置,岂不是寒了圣上的心。”林妃说。 “那圣上的心就是心,我们这些后宫的女人就只是圣上生儿育女的工具?” 我声音大了些,庆香一下子就哭了。林妃将庆香递给了旁边的嬷嬷。 “我们既然进宫了,就要好好服侍圣上,若是服侍不了,自然得受到惩罚。从古至今便是如此,怎的在你那儿倒成了这后宫是那些女子躺着吃吃喝喝什么都不做,无欲无求的地方。若是如此,何必不去尼姑庵?”林妃起身,声音也大了些。 “可是安嫔她是……而且你不是不知道,这后宫的女子,有多少是因为钦慕圣上进宫的?大多数人都是被自家逼得没办法了,才进了宫。你让她们去承欢一个她们并不爱的男人,又何必呢?” “姐姐,你进宫比我早,我倒也不知你是为什么进宫,但是进了宫,为了家族为了圣上,也应该去争去抢。”林妃说的话,其实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我们身为女子,又何必为难她们。 “林妃,你原先只是一个婕妤的时候,我们……”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对我好,但是只是你们,不是她安嫔!我保证,你和纯妃娘娘,就算圣上对你们有不满我也会为你们求情。”林妃信誓旦旦地说。 “那刘妃呢?”我问。 林妃愣了一下,我继续说:“刘妃和你一同进我的合欢宫,她对你有多好,你难道不知道?” 林妃后退两步,皱眉道:“你觉得是我害得她?” “我没有这样想!我甚至不敢这样想!可是为什么事实却偏偏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你?刘妃去拿药那日,你也在太医院,刘妃的丫鬟淑娟是你这位嬷嬷的女儿!还有你那套说辞……”我给她说着,脸涨得通红,手已经止不住发抖了。 “我在太医院是为了见我父亲!你……你不信我?哈哈……”林妃后退两步,抬头笑了起来。 她比我小一岁,个子也小。她委屈的样子看起来,让我难受。 她的泪花一直在眼眶里,一直没有落下。 我想起圣上昨天怀疑我。 我也难受,不是吗? “凝儿,我……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如果不是你,你给我一个答案,好吗?我不想,不想她死得不明不白。你知道的,她一直都是那样开朗豁达,是我们所有人的开心果。这次死得是她,那下一次呢?如果我讨不回公道,如果我讨不回公道……” 我说不下去了,这如同深渊一般的后宫啊。 将她们吞没在它肚子里,强大的继续苟延残喘的活着,而其他的人,在这里连骨头都不曾剩下半点。 第35章 因果 “可你不该疑我……”林妃勉强笑着说,然后转身离开。 这本就是她的宫,我也没法再待了。我转身准备走,突然看见宫里的摆设,那些东西还都是姐姐曾经在这儿的模样。 “林妃!我姐姐就是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宫里,我希望,不会再有更多的人死在这儿。”我转头大声说。 我离开这儿,路上正好碰见巧嫔,她牵着盛泽过来,对我行了礼便要离开。 她以前从来不行礼的。 “你去林妃那儿?”我问。 她点头,然后拉着盛泽匆匆要走,我又问:“你知不知道最近没有子嗣,又三个月没侍寝的妃嫔要降位分?” “林妃……答应了我,不会降我位分。”巧嫔说,“还承诺我说,盛泽会一直养在我这儿。” “那好,你去。” 我心里不是滋味,我想和巧嫔多说几句话,但是她匆忙的样子,让我没法再留她。 巧嫔突然又转头唤我:“筱儿。” 我的闺名,已经好久没听见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有儿有女,有先后为你在前面铺下的路,还有父兄在朝中任职,你甚至还有好的容貌,学识也比我多。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母亲。我的母亲最近还病了,侍奉在榻前的人都没有。如今也是苦苦熬着等死罢了。筱儿,我现在有盛泽,我要好好握住这个机会。”巧嫔说。 是啊,现在只要讨好了林妃,不就什么都有了。 “鸳儿,把安嫔……不,安婕妤叫来。”我吩咐了鸳儿。 没过多久安婕妤就来了。 她的脸色苍白,眼睛无神。一身灰衣,的确像一个清秀的尼姑。 听纯妃娘娘说,她整日在自己宫里吃斋念佛,谁也没得罪。 “听说,你原先是戏班子里的?”我拉着她坐下,问她。 “姐姐有所不知,我本是滁州太守的庶女,我爹贬官之后,我们便随着爹一起离开滁州。在离开滁州的路上,遇到一起百姓暴乱,我家主母趁乱暗中将我和母亲推下了车。母亲在那个时候就被摔死了,我摔在她身上活了下来。那时候我才六岁,后来为了讨生活,被主母安排的一家戏班子带走了,在那里学了六年,正要上台卖唱卖舞,就被我爹接回去了。那时候是主母得了病,正要临死之际,才说出了这事。若是我爹再来晚一点,我就是卖过唱的人,就进不得宫了。” “现在呢,还能唱吗?” “唱是唱不得了,嗓子好久没练过了,回去以后我爹再不准我唱了。唱不出来了。但是让我舞一曲我还是有把握的。”安婕妤说。 “再过两日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我问她。 安婕妤点头,“圣上的生辰,我已经备好了礼,我抄了五本佛经,正好……” “不送这个。”我说,“你不是相信因果吗?那你就听我的。” “什么因果?我听你的什么?” “去承欢圣上,然后生一个小皇子或者小公主。那次落了胎,孩子没能让你当母亲,这次一定会再来的。”我说。 第37章 茵嫔 茵嫔一曲舞毕,我和安婕妤合了一曲。若是往年,圣上一定会召安婕妤侍寝,但是今年就不一定了。 因为有茵嫔珠玉在前,我们也就很难再入圣上的眼了。 安婕妤的舞是真不错,只是没有那么撩人心弦。 我看着茵嫔离开了宴席,给了李嬷嬷一个眼色。李嬷嬷赶紧跟着过去了。 宴席虽然人多,却并不吵闹。 安婕妤刚跳完,那边儿就传来尖叫。是李嬷嬷的声音,我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圣上。 圣上问:“怎么回事?忠华!去看看。” 我们在这边儿等着,不知道李嬷嬷那儿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着急,赶紧起身说:“圣上,是我贴身嬷嬷的声音,我想去看看。” 圣上给了一个手势,让我走。 我赶紧拉着纯妃娘娘一起过去了。 李嬷嬷人已经吓傻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没起来,忠华公公正在吩咐一些太监和宫女收拾这儿。 假山旁边是一具尸体,被一件很大的衣服盖着,应该是忠华公公的外袍。从露出的衣角看,应该是李茵。茵嫔刚刚出来,怎么就…… 李嬷嬷起身,对我说:“娘娘,走,别待在这儿了,晦气。” 纯妃娘娘给我一个眼色,趁着忠华公公不注意,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衣服。 纯妃娘娘当场就吐了。 茵嫔衣衫不整,不知为何,她肚子里的东西从下身扯了出来,肠子和一些血淋淋的东西露在外面,顿时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 忠华公公赶紧过来,说:“娘娘们,快走!这儿不是你们该待的地儿。” 纯妃娘娘扯着我离开,回到宴席上。 圣上招手让我过去,“发生什么了?忠华怎么还不来汇报?” “回圣上,茵嫔死了。”我如实说。 “什么!?”圣上挑眉,看着我说:“你的贴身嬷嬷为何在那边?” “我让李嬷嬷回去给盛丰和庆安拿件儿衣服,可能正巧碰上。”我说。 “等人散了,你带着你的嬷嬷来一趟雍振宫。”圣上说。 我点头,“是。” 宴会结束以后,人都散了。我和李嬷嬷赶紧去了雍振宫。在路上,我给李嬷嬷说:“有什么说什么,没事。” 雍振宫是圣上用来处理政务的地方,我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忠华公公跪在地上。想来圣上是发了脾气的。 “圣上。”我和李嬷嬷跪下。 “你看见什么了?”圣上也没拖延,直接问李嬷嬷。 李嬷嬷说:“奴婢看见一个男人,在假山做什么,奴婢以为是宫女和太监对食,正想去阻止。哪知道奴婢刚走过去,那男人就跑了。我隔着一丈远,看见那女人倒下,我以为是晕倒了,就想去看看。刚走近,才发现是茵嫔娘娘,我正想去喊她,就发现茵嫔娘娘……” “那男人什么样?”圣上又问。 “回禀圣上,大概有忠华公公这么高,比忠华公公瘦很多,然后……穿着深色衣服,具体什么颜色,奴婢也记不清了。他有一个明晃晃的玉佩。大概有这么大。”李嬷嬷伸手比划。 第38章 不眠夜 李嬷嬷又说:“没有了。奴婢就只知道这些。” 忠华公公说:“圣上,除了怀王,没有别人离开宴席。也的确只有怀王随身带着一个巴掌大的玉佩。” 紧接着,圣上传了怀王过来。 怀王比圣上小七岁,人看着也老实。 圣上还没说话,他就跪下磕头了,“皇兄!我是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身上难受的厉害,浑身发热,我就去了后花园散心。走着走着便听见茵嫔的声音,茵嫔让我过去。” 后花园有一个湖,夏天有湖风,十分凉快。怀王刚走到假山处,就听见了茵嫔的声音。 他不知道是什么嫔妃,只知道那女子跳了西域舞,在他心里留下了万种风情。 听见她声音,他匆匆过去,过去的时候,在假山的她已经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 他也是一个男子,心里本就躁动,如今是更加把持不住了。便要顺了茵嫔的意思,和她在假山底下云雨。 茵嫔一直让他满足她,他玩得太厉害了,便…… 等他突然发现靠在假山的女子没了气息,他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等他再看时,他人已经傻了。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跑。 正好又听见外面一个婆子的声音,他跑得比什么都快。 等李嬷嬷发现的时候,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你……你……”圣上气得发抖,怀王一直磕头,“皇兄,臣弟一直都是清正的,您是知道的啊……臣弟不知道……一定是吃食和茶水有问题……皇兄,我肯定是被人下了药……不然我怎么会……” 没多时,忠华公公的徒弟小盎子过来了,“启禀圣上,怀王的杯子和碗里的确有春药的味道。茵嫔娘娘的吃食里也有不少。” 圣上起身,将前面的桌子掀了。 林妃这时过来了,让圣上少动气。“圣上,别气坏了身子。这事必须得查到底,宫里严谨春药合欢散之类的东西,怎么这些东西又突然出现在宫里,这事一定要查清楚。来人,去那些宫女太监的屋里搜,嫔妃的寝宫也不要放过,既然是有人陷害,那一定还留有证据。” “好好,你去搜,朕今晚不睡觉,也要查到真相。”圣上又坐下,坐等着消息。 我也不敢动,毕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只怕今晚,是个不眠夜了。 林妃的人去搜宫,天蒙蒙亮的时候,搜宫的人回来了。 他们浩浩荡荡的,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在手里,想来是在其他宫里搜到的违禁东西。 “启禀圣上,奴才们在呈祥宫搜到了这些。”一个太监将一些药放在了地上。 呈祥宫正是纯妃娘娘的宫殿。 纯妃娘娘一直与世无争,守着庆锦和我,一直以来,圣上对她都是冷淡淡的。 圣上的脸有些难看,不知道是因为一晚上没睡还是因为看见了那些药的缘故。 “那是什么?”圣上问。 林妃行礼,然后说:“正是春药。” 第40章 同罪 “会不会是有人骗了庆锦,庆锦再小也是孩子啊!”纯妃娘娘说。 我想了想,冷静了下来。 “我要出去,我不能与你同罪,只有我出去了,你才有清白的机会。娘娘,你不要任性了,不要再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我赶紧拉着她说,纯妃娘娘不动,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 “姐姐,就当是为了庆锦……和妹妹……”我哭着说。 她转头,摸了摸我的头发,点头说:“好。” 这大牢里全是太监,忠华公公曾经在这儿审过张鸿,听说刑具一放出来,张鸿就招了。 纯妃娘娘一个女子,该如何熬到我为她找到真相? 我哽咽着说:“姐姐,如果他们用刑……” “放心,我挺着,挺到你来救我。”纯妃娘娘说。 “对,我会来救你,我会带着庆锦和庆安,丰儿,一起来接你出去。”我说。 纯妃娘娘抱着我,我也抱着纯妃娘娘,我们一直在大牢的枯草堆上紧紧相拥。 过了很久,一个太监过来开门,说:“林妃娘娘没事,筱妃娘娘,走。” 我起身,看着纯妃娘娘的脸,然后点点头,离开了。 圣上看见我,第一件事说的便是:“纯妃必须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今日处死。” 我“噗通”跪下,对圣上说:“圣上,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圣上给臣妾一些时日,不要伤害她,臣妾一定还圣上一个真相!” “你没明白朕的意思。这件事没有再查的必要了,既然有证据了,便不用再查了。让后宫清净清净。”圣上说。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真相无所谓,只要有人顶罪,这件事就轻轻松松过去就行了? 昨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要为茵嫔找出真相的他,怎么才过几个时辰就如此…… 圣上扶着脑袋,叹气。 “圣上,你爱过方熙吗?”我苦笑着问。 圣上没回答我,而是岔开话题说:“先后的事你别管。” “她是我姐姐啊……她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宫里……刘妃也是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宫里……如今纯妃娘娘也要被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死在这宫里……圣上,你在乎过我们吗?”我问他。 圣上说:“朕是天子,是百姓的天,怎么能心里装着你们这些女人。” “我们不是百姓的孩子吗?我们若是没有进宫,也是圣上的百姓啊……圣上,我们是你的妻子,你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 “你胡说什么!?茵嫔的事,已经有了定论,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就是她纯妃做的!” “不是她!圣上,不是她……圣上,你给臣妾三天……就三天好不好?”我说。 圣上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圣上,你开恩给臣妾三天时间!就当是为了庆锦公主,你看庆锦公主,她一直以来多乖啊……纯妃娘娘教导她背你写的诗文,多好啊……”我拉着圣上的龙袍,他坐在椅子上沉默。 最后,他“嗯”了一声,我哭着扑进他怀里,他抱了抱我,然后起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了。 且等着,他这皇位,也坐不长了。 第41章 只有你 呈祥宫一片混乱,好多宫人已经收拾东西跑了。庆锦坐在床上抹着眼泪。 她看我来了,赶紧跑过来要抱着我,大声哭着。 “好孩子别哭,好孩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娘娘,好不好?”我擦了她的眼泪,说。 “好。”庆锦点点头。 “庆锦,你母妃的钥匙,你给过谁?”我问她。 她哭着说:“我没有给过别人。” “那你有没有给别人说过?”我又问她。 她摇头,说:“我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你给谁说过,这怎么能记不住呢?”我奇怪,然后有些着急地问。 “李美人在的时候,她请我喝果酒。我喝醉了……她问我母亲的钥匙,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庆锦委屈巴巴地说。 “是这样啊,没事没事。你别哭,庆安来带庆锦去合欢宫住着,先别回来了。盛丰过来,你记住了,你是小男子汉,要保护姐姐们。知道了吗?”我对庆安和盛丰说。 盛丰举着手保证,然后握着手里的小匕首,说:“母亲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姐姐们!” 他不过四岁,又能怎么保护庆安和庆锦。我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让他能够不惹是生非,安心待在姐姐们身边罢了。 而后鸳儿过来告诉我:“奴婢只打听到林妃这几日一直在太医院,至于拿了什么药,奴婢没查到。” 鸳儿小小的丫头,一直忠心,她的话我肯定是信的。 “小顺子那边怎么样了?”我赶紧问她。 “小顺子这几日一直蹲守在林妃的寝宫外,除了巧嫔去过,还有就是安婕妤。” “安婕妤什么时候去的?” 安婕妤怎么会去林妃的宫里? “就在今日,说是为了探望林妃。” “林妃的胎儿怎么样了?你打听到没有?” “娘娘,这吴嬷嬷应该知道。奴婢还没来得及问。”鸳儿说。 吴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告诉我说:“林妃的胎儿很好,没有事。” “吴嬷嬷,带着你信任的丫头和太监守着合欢宫,保护三个孩子。”我吩咐她。她赶紧应下了。 李嬷嬷和我一起去了林妃宫里。 “林妃,对不起,我今天……也不是故意的。”我进去便道歉,林妃躺在床上让我过去,说:“没事没事……” “纯妃娘娘的事你也别伤心,识人不清的事人人都会有。圣上怎么说的,要把纯妃娘娘怎么样?我们也还是去求个情,看在往日姐妹情分的份上,留纯妃娘娘一条命。”林妃说。 “圣上说还审三日。”我回答她,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又说:“哦哦,那也好,免得冤枉了人。” 我摸着肚子,说:“还有啊,我好像又有了。” “是吗,那这是好事啊!”林妃起身说。 “就是害喜害得厉害,想要点保胎药,别人拿我不放心,我想你能帮帮我。这宫里的形式你也看了,我们几姐妹,也只有你了。”我低头说,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林妃点头答应了,并且承诺会一直给我供最好的保胎药。 我回宫不久,就来了一位太医。他说要为我诊脉,诊脉过后再开药。 天已经漆黑了,正是抓人的好时候。 小顺子立马带着人出来,将那位太医捆了。李嬷嬷过来给我说了些话,然后退下了。 “张右尘,张太医,最近张夫人进宫比较勤啊……”我摸着茶杯,茶杯上画了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图。 “娘娘这是干什么,微臣可是太医属的人!”张右尘喊着。 “别怕,我带你去个地方。”小顺子和小周子将他堵了嘴蒙了眼,带到了曾经王贵妃住的寝宫,这儿已经空了好久了。 小顺子将他带进那间暗室里,这暗室隔音,不正好吗? “张太医最近官职升得挺快啊?”我让人拿开他嘴里的抹布。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张右尘问。 “你不清楚?圣上口谕,让我查查太医署的浑水。”我说。 “不可能,我们自有大理寺管,怎么会让后宫娘娘查此事。”他说。 也不算太笨。 “张太医,你难道不知道此事涉嫌林妃和林太医?让大理寺查后宫,圣上可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事。”我继续摸着手里的杯子。 “那和我有什么干系!”张右尘叫嚣着。 他昂着头,是一个白白嫩嫩的书生。想必也是考进太医署的。 “我要知道你和林妃的事。”我说。 他歪头,“哼”了一声,说:“我不知道。” “小顺子。”我喊着,小顺子将一盆开水放在他面前,然后拿起了他的手,放进了开水里。 他大叫着,挣扎着。 “可惜了这双手,再烫两遍就见骨了,不知道医者能不能自医啊……哦,对了,太医连手都废了,还做什么太医啊……哈哈……李嬷嬷,你说是?”我笑着说。 谁不会做坏人,做狠人呢? 李嬷嬷说:“那是,太医院选拔那么严格,张太医也是经过了好几年的考试才考进了太医署。听说为了考进太医院,还专门给王家做了上门女婿。如今王家和林家串通一气,王家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能怎么办呢,毕竟是个赘婿。” 张右尘的脸色更加难看,手也烫起了泡。 “张太医,你想想,你这么大动静,外面都不进来询问,这就是圣上下的旨意,要查王林两家。你如今也小有成就,据我所知,医术也一向不错。既如此,何不自立门户,再不用去受王家的摆布。”我玩着指甲,眼睛都不抬地说。 “如果你把事情该抖清楚的抖清楚了,若是此事让林家倒了,林妃倒了,我一定让你飞黄腾达。林太医的副院首之位,只怕也是你的。陈太医这个院首也做不长了,听说最近得了什么病,没剩几天了。”我放出话来,张右尘的眼神躲闪,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娘娘许诺的,怎么保证?” “我们是利益关系,我还能用什么保证?反正只要你答应,我肯定是信你的,至于你信不信我,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第44章 好玩 林妃笑了笑,“圣上,刘妃的事你我都清楚,难不成要让纯妃娘娘查出来吗?今日圣上带着筱妃,是要让筱妃也知道吗?” 圣上皱眉,说:“我问的是纯妃的事!” “可是纯妃已经牵扯进了刘妃的事!纯妃她一直在查找刘妃死的真相!”林妃说。 我默然,刘妃的死原来凶手不止林妃,还有圣上。 为什么呢? “朕的确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但是朕也没有说要让知道这些事的人灭口?你又为何要伤害茵嫔,她做错了什么?”圣上指着林妃说。 “她什么都没做错,本就不想害她,是她自己贪嘴,吃了那带春药的糕点。”林妃说。 “那安婕妤呢,你又是什么原因要害她?”我问。 “筱妃娘娘好傻啊!还能有什么原因,安婕妤想争宠,我怎么会让她在圣上那儿得宠。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承认了,刘妃是我杀的,她去太医院拿药的时候,我让人给她换了。茵嫔也是我杀的,哦不,茵嫔是被怀王弄死的。纯妃娘娘也是我陷害的,我让茵嫔的贴身太监偷了纯妃娘娘的钥匙,放了春药进去。”林妃说。 “你大胆!”圣上张嘴吼道,而后气得走来走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远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 林妃一个人扛下这些罪过,而圣上却没有立马处罚她。只是带着我扭头就离开了。 说明她担下的罪,其中有圣上的。 刘妃是圣上杀的吗? 怎么会呢? 有什么原因呢? 那一夜,我没有睡。 第三天清晨,我问圣上:“圣上,纯妃娘娘既然是被冤枉的……” 圣上转头对我说:“纯妃必须死。” 我跪下,抱着他的腿,说:“圣上,纯妃是冤枉的啊,你不是知道吗?既然她是好人,您何必再杀她!” “妇人之见。”圣上抽开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姐姐!”林妃过来了,她看我跪在地上,要来扶我。“放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咬出了血。 “姐姐,很多时候,没有原因。”林妃看着我说。 她笑了笑,说:“圣上昨晚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所以刘妃……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你和圣上吗……” 我问她。 林妃说:“姐姐,刘妃的母家反了……但是圣上还未抓住刘家的把柄,不能明面上处置刘家,只能先从刘妃开始。现在明白了吗?刘妃的死是圣上许下的,只是圣上不想让后宫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也就封了那些下人的口。” “可是纯妃娘娘明明没有去查,是我……是我派人去查这件事的!你抓我啊,你为什么要陷害纯妃?”我问她。 “因为……好玩啊……”林妃笑着说。 她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个酒窝来。那浅浅的酒窝,似乎盛满了算计。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恐怕圣上不会放过纯妃了。 我将张右尘给我的东西,以及梁楠升收集的一些书信全部交给了小顺子,让他出宫全部交给梁楠升和我哥哥。 是林王两家串谋的证据。 林妃走了以后,我去后宫大牢的门口守着。不久,林妃带着人过来了。 我赶紧让李嬷嬷去请圣上,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让圣上过来。 然后又吩咐小顺子去带梁楠升和张右尘。 林妃的贴身嬷嬷端着一盘酒,很显然,是毒酒。 “你拦在这儿有用吗?”林妃摇着扇子,笑着问我。 “林妃,你是妃位,我也是,谁也不比谁高贵,我不让你进,你敢动我?”我说。 “我可是带着圣上的旨意,你拦着我,你就是忤逆圣意!”林妃说。 “可是圣上也答应了我三天时间,现在三天还未到,你这是做什么?” 林妃放下扇子,说:“你那是圣上口谕,圣上答应的时候可有人在场?既然没有人在场,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圣上说的。” 我让几个太监守在门口,不让她进去,她便吩咐人硬闯。 林妃自己站得远远的,生怕有人碰了她的肚子。 安婕妤突然过来,她的一个嬷嬷趁乱将林妃推倒在地。圣上来的时候,这儿一片混乱。 圣上赶紧吩咐人将林妃抬了下去。 张右尘正好也过来了,他拉住圣上,说:“圣上,臣有事禀告。” “快说!”圣上急着要去看林妃,张右尘说:“圣上,林家要反了!今日陛下所喝的莲子粥,臣验出有毒!” 圣上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停下脚步,问:“你说什么!?” “圣上!您今日喝得莲子粥有毒!圣上,您喝了没有……如果喝了,一定要让臣赶紧为您医治……”张右尘抓着圣上的手,要为他把脉。 圣上一把丢开他,说:“没喝……没喝……” 李嬷嬷轻声告诉我:“老奴去的时候,圣上正准备喝呢……他还准备打老奴二十板子,还没来得及就听安婕妤的下人说林妃摔了。” “刚刚安婕妤才过来,她怎么知道林妃会落胎?还是说,她早就打算这么做?”我轻声呢喃。 “圣上没喝就好。”张右尘赶紧拍着胸脯,喘着气说。 圣上板着脸,那每天早晨的莲子羹是林妃亲手熬制,刚开始还有人验毒,后来喝习惯了就没验过了。 我哥哥方瑞进宫求见,圣上原本是不见,但是来报的下人说:“方大人说他有林家谋反的证据。” “宣!就在这儿见!”圣上来回踱步,不愿相信。 方瑞过来了,我已经七年没见过哥哥了。他苍老了许多,胡子拉碴的,十分稳重。 “圣上请看,这是林王两家的书信,其中包括以前王家与王贵妃的书信。这是太医院的出药证明,上面写着三副春药是林妃所拿,抓药的小太监已经被杀了,但是出药单子的那位太医是……是张太医……” 方瑞看着张右尘就在这儿,也不好说什么。 圣上看向张右尘,张右尘“噗通”跪下,说:“圣上……你也知道我就是个上门女婿……这岳丈吩咐的事,我能怎么办……” “张右尘!”圣上一拳锤在假山上。 第47章 贵妃 “哥,我们……已经快八年没见了?”我扶起他说。 他点头,说:“娘娘在宫中替我们方家受苦……” “你别说这些,你也见着了,比起其他人我也不算苦的。”我赶紧说。 母亲和嫂嫂每年都进宫,但是都只是拉家常,说了话就走。连晚饭都没在宫中吃过。 “嫂嫂去年进宫提起过一件事,我现在突然想起了。她说,想让方卿雅过来给公主做玩伴儿……”我还未说完,就见他又放下了碗筷。 方瑞又起身作揖说:“微臣这个女儿太顽皮,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管教好,把她带得太娇惯了,一向是上天入地无所不作。我本想着反正这一个女儿,顽皮就顽皮了这,便不再想提及此事。可在半月前,卿雅将爹的头发给剪了……爹已经将她禁闭有半月之久,若是娘娘能下旨……” 我看他嗫嚅的模样,很想笑。 方瑞一直都是这样。父母本就强势,所以他就显得唯唯诺诺了一些。可就是他这样的唯唯诺诺,在爹身体不好以后,他接管了官场上的若干事务,所以他一向小心谨慎,没给我惹过一点麻烦。 “我这就让小顺子传家信,让她进宫陪庆安。”我说。 他听完以后,恨不能给我跪下磕头,我赶紧拦住了。实在受不起。 看样子,方卿雅的调皮捣蛋,有一半是这个爹惯的。 “对了,圣上那儿的决断是什么?”我问他。 方瑞说:“回娘娘的话,圣上直接赐了林妃白绫和毒酒,至于林家,本是满门抄斩,后又念在林太医侍奉三朝的份上,就改为了流放。王家被贬官至雍州,张太医就只是挨了顿板子。” 我点头,两人一直无话。 方瑞吃饱了就起身作揖准备离开,走时,我说:“明日就将卿雅送进来。” “是,娘娘。”方瑞离开没多久,张右尘就来了。 “你还说替我求情,给我求官,你看我被打成什么样了!要不是圣上说不知者无罪,估计被流放的就是我张右尘了!”张右尘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过来,连礼也不行了。 “张太医别急,好事不在忙上。”我看着他,笑着说。 “行了,我回去了。从今日起,老子要做堂堂正正的男人,再不做王家的赘婿了!”张右尘一瘸一拐地离开。 “哎!过来给纯妃娘娘把把脉!”我把他拉住,他甩开我,“你想得美,还没利用够呢,我岳丈一家都贬到雍州了!我不去!” 我拖着他一路到启祥宫,他被打得直不起身子,很快就被我逮到了启祥宫。 “娘娘,男女授受不亲……”张右尘一边说着,一边把脉。 “呀这……”张右尘吸气。 鸳儿拍了拍他,说:“您赶紧说!” “中毒了,还挺严重。我开几副方子给她去去毒,这几日切记别让她急火攻心,到时候毒素上了心肺,可就治不好了。”张右尘说。 “那就是说还有救?”我赶紧问。 张右尘点头,“世上就没有我治不好的病,我这救死扶伤妙手回春的能力……” “你快别吹了,先写方子。”我催促道。 “娘娘刚刚还说,好事不在忙上。嘿!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张右尘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李嬷嬷,李嬷嬷赶紧跑去抓药。 “哎哎哎!跑什么跑,别人抓药你放心吗!?”张右尘一瘸一拐地去追李嬷嬷。 我轻笑,纯妃娘娘也笑了。 圣上来看望纯妃娘娘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纯妃娘娘正准备睡了,没想到圣上又来了。 忠华公公油嘴滑舌说了一堆,什么“有圣泽在,迟早痊愈”、“承蒙圣恩,很快就要封纯妃娘娘为贵妃”…… 后宫一干事宜都落在了我身上。 圣上封了我为筱贵妃。 我倒不在乎这些虚的。 纯妃娘娘的身体虽说调理得大差不差,但是毕竟伤了根本,再没有像以前那样能上蹿下跳了。 梁楠升留在了京城,西域那边儿也来了信。 与圣上定下了八年以后再和亲的约定。 圣上也没食言,封了纯妃娘娘为贵妃。不过封没封也没什么打紧,我依旧喜欢喊她纯妃。 另外庆锦又加封了锦绣公主的称号。 安婕妤推了林妃的事,仿佛就烟消云散了一般,谁也没有再提,即使安婕妤每日都要来我宫里请安。 有些事,就烂在肚子里好了。 没过多久,安婕妤就剪了发。圣上气得不行,直接将她发配到先帝修葺的尼姑庵里。 宫里位分较高的女人,除了我和纯妃娘娘,也只剩下唐云闲的妹妹清妃和娴妃了。 清妃带着小盛华,从来都是不争不抢,有时候来请安也是笑眯眯的。清妃本就跳脱得很,有了孩子以后,倒还稳重了许多。 纯妃娘娘赐死的时候,清妃还去求过情。但是唐云清家里已经没人了,清妃家里就一儿一女,她爹的续弦一直没有生孩子,唐云闲死后,唐家也就倒了。她一个没有家族撑腰的女人,能有胆量去求情,已经很不错了。 方卿雅进宫以后,我的合欢宫就更闹腾了。 特别是盛丰,本来就调皮,现在有了卿雅,更加上蹿下跳的,管不住了。 合欢宫门口有一棵很大的合欢树,树上有一窝黄莺,他们每日都攀爬到树上,去看它们长得怎么样了。每次都把吴嬷嬷吓得够呛。 吴嬷嬷本来就年纪大了,被他们多吓几次,差点急病了。 我也生气,可奈何听那些个贵妇的建议,孩子要慢慢教,不可操之过急。 庆安还好一点,说话比我有用。 有一次卿雅带着庆丰去看一口淹死过好几个宫女的井。眼看着两个孩子都要栽下去了,还是庆安将他们找到了,拦住了他们。 卿雅生了一双丹凤眼,每次眼珠子往某一边一转,就能有各种坏主意。 四五岁的小孩儿,我有时候罚他们抄书,打手心,可是管不了多久,又会冒出一些我完全没法理解的想法来。 卿雅喜欢红色衣服,经常一身红色衣服跑来跑去。本来在宫里,就不允许着正红色衣服,好几次差点被圣上看见。 我怎么说也说不通。 第49章 爱 圣上将我压在身下,正欲解衣带,突然问我:“你爱朕吗?” 我一时没听清,“嗯?” 他停下了动作,凑近我的耳朵问:“你爱过朕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爱?他也配提爱这个字!我想笑,却又不敢没那个胆子。 盛丰前日生了病,风寒发烧,嘴里喊着:“爹爹……爹爹……娘亲……娘亲……” 我去请他,他忙着和新进宫的夏沁水翻云覆雨,一句“朕没空”就把人打发了。 难道这样一个男人,还有资格提爱吗? “你不回答朕?”他开始皱眉,如果没猜错,他要走了。 圣上一个起身,利落地穿起刚脱下的外衣,走之前没忘回头看我。 可能见我一脸冷意,便什么也不说了。 “那日你来找朕,朕没见你,你生气?”圣上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我只能回答:“臣妾不敢。”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要自取其辱。 “朕走了。”他起身。 我也起身,将衣服整理好,“恭送圣上。” 他见我没有留他的意思,气冲冲地喊了一句“忠华”便离开了。 八月十五,月亮正圆。 我趁圣上离开了,去了纯妃娘娘的宫里。纯妃娘娘也躺在凉榻上看月亮,我知道她是在想家。 “姐姐。”我轻声唤道,她转头来看着我,脸上全是笑意,她放下手里的团扇,伸手扯过我的裙子,我顺势也倒在凉榻上。纯妃娘娘将我抱着,我身材娇小,她身材高大,将我搂着,搞不好还以为是个男人。 “凉快吗?”纯妃娘娘边给我扇着扇子边问我。 我点头,带着些许鼻音,“凉快。你手好些了吗?” “早好了,就是这几日一遇着下雨,就有些疼。你又把圣上赶出去了?”纯妃娘娘说。 “没有,是他自己……他莫名其妙的问我,爱不爱他。你说这……” “自取其辱。”纯妃娘娘轻声说。 我点头,说:“可不是嘛。” “新来的夏沁水,你知道吗?”纯妃娘娘问我。 “知道啊,夏丞相祖上同胞兄弟的孙女。”我回答。 “是夏丞相保她进来的?”纯妃娘娘又问。 我点头,翻身对着纯妃娘娘的脸,说:“自然,夏丞相好容易找到个本家姑娘,可不得利用起来。夏沁水才十二岁……” “什么!?”纯妃娘娘提高音量,一脸难以置信,“真的假的?这么小就送进宫。” “不是,夏沁水从小就一直在太妃那边伺候着,后来太妃死了,她就回了家。也没回自己家,回的是丞相府,也就是她四叔爷的家。”我给纯妃娘娘解释,纯妃娘娘听得一脸认真。“夏沁水本就是夏丞相为了权力的手段。夏沁水的月信初潮时,正好是夏丞相带着她去圣上那儿赴宴。女孩子家的经血染在了裙子上,正巧又被圣上瞧见了。当即圣上就示意夏丞相该送她进宫了。” “呸!呸!”纯妃娘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让你在请安的时候上点心,你不听我的。每每请安,她都站在第一排的最右边。小小的个子,看起来和庆明差不多大。”每次请安,纯妃娘娘都在打瞌睡。 我说了让她认人,她也不听,现在连夏沁水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真是不明白纯妃娘娘的脑子里到底在乎什么。 “筱儿,你说圣上……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纯妃娘娘一本正经地问我。 “你问圣上啊,问我干什么,我能知道他是怎么……”我一脸坏笑,和纯妃娘娘打闹。纯妃娘娘最后被我搞得疲惫,搂着我说:“就睡我这儿,不回去。” “不行,盛丰醒了该找我了。”我说。 纯妃娘娘笑了笑,说:“早上我早点送你回去。” 早上回去没多久,后宫嫔妃就来请安了。这次纯妃娘娘没打瞌睡,眼睛咕噜噜地找夏沁水。 昨晚上圣上又睡在她那儿了。 夏沁水站在第一排的角落,至今仍是个美人身份。 她一身黛绿,衣服稍微有些大,穿在她身上越显得她人娇小。发髻简单,却垂了好几捋在额头和小脸边。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若说清冷,倒比纯妃娘娘差远了。若说好看,比不过以前的岚妃,赶我都还差点。若说可爱,也比不过以往的刘妃。 她看起来与浓妆艳抹的妃嫔格格不入,请安过后,大家闲聊。夏沁水也不吭声,我故意问她:“夏美人,身子怎么样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她起身,给我行了一个礼,然后说:“回贵妃娘娘的话,妾身体并无大恙,只是睡得晚了些。” 岂止是睡得晚了些,我看她是压根就没睡。她脸上的黑眼圈有一大块,眼睛也睁不开。 “圣上宠你,你应当高兴才是。”我看她一脸疲惫和无奈,赶紧拿出一宫之主的态度说。 “圣上……是。”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碍于这么多人而闭了口。 那些妃嫔都走了,夏美人却一直不走,过来跪下给我磕头,说:“贵妃娘娘,妾……妾想出宫。” 啊? 纯妃娘娘眼睛都睁圆了,说:“你疯了?” “娘娘……娘娘……你们救救我,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夏美人过来拉着我的裙摆,又拉着纯妃娘娘的裙摆。 “为什么?”我问她。 夏美人低头,咬着嘴唇,小小的模样,让人心疼极了。“娘娘,妾不想伺候圣上,不想伺候他……” “你以后想伺候他,他还不定看得上你呢。”纯妃娘娘冷笑,起身抓了一把瓜子,嗑的“哒哒”响。 “你不想伺候圣上倒也容易,要出宫可就难了。”我说。 夏美人点头,说:“昨夜……娘娘您是怎么让圣上离开的?” 我想了想,说:“说了你也不懂。” “那纯贵妃娘娘呢?每次圣上去您这儿,都没留宿……”夏美人又望着纯妃娘娘。 纯妃娘娘笑了笑,说:“就说身子不爽利呗。” “可是这样的话,圣上就会给我叫太医,太医查出来没病,就要继续……” 第54章 蠢 夏美人现在也难做。 她若是在宫里,和丞相是互相牵制,若是离开了宫里,丞相必定会对她的家人下手。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丞相不会放过他们。 夏美人半夜见了霖王。 霖王急着要和夏美人到床上,夏美人赶紧说:“王爷!现在纯妃娘娘和筱妃她们都知道我们的事了!” “你说的?”霖王顿住,说:“那王兄……” “放心,她们承诺会帮我们。”夏美人说。 “你个蠢货!她们承诺算数吗?”霖王说。 “可是……可是她们的确没有告发我们。而且筱贵妃她们同意帮我们是有条件的。不过她要当面给你说。”夏美人说。 “现在老子就去当面和她说。”霖王又把衣服穿好,要闯合欢宫。 夏美人拉住他,“王爷还是约个别的时间!” “那你告诉那个女人,明日午时在竹林里见。”霖王说。 “还有干爹那儿……我娘他们还在干爹手里。”夏美人说。 “不如就让她们封口,我们就在这儿偷偷的处。这样你的那些顾虑也就没有了。”霖王说。 夏美人摇头,说:“这样迟早会被圣上发现的。” “但是老子没心情为了你去得罪丞相和王兄!”霖王突然说。 夏美人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明日午时和筱贵妃见面,你去说。”霖王说。 第二日清晨,张太医来合欢宫为我把平安脉。 “娘娘这几日有些思虑过度,睡眠太少。”张右尘闭着眼睛说。 “这几日圣上歇在我这儿。”我说。 张右尘一乐,说:“难怪。” “可是有了?”我问。 “你想什么呢,你才侍寝几天就想有娃!”张右尘翻白眼说。 “行行。对了,你家那位夫人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我家那位河东狮,唉!不提也罢!你说我都不是他老王家的上门女婿了,她怎么还管我。就昨儿,我去了一趟春雨楼,那儿的头牌生了病,给了重金让我去看。我去了,回来就甩我一巴掌,你看我这脸,要不是我自己医术高明,今日能不能出来给你把平安脉都还是大问题。”张右尘没好气地说。 “该!那是你一个已婚男人该去的地儿?”我笑着说。 “你懂什么……”张右尘要辩解。 我赶紧说:“你呀,还是好好给自己补补,好歹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好有个后。” 张右尘“哼”了一声,说:“小丫头片子别管我。” “梁楠升来给你东西没有?”我问他。 张右尘拿出一封信,说:“他托我带给你的。” “谢了。”我礼貌性地说一句。 张右尘收拾东西走了。 我打开信封看了几眼,然后闭目眼神。 夏美人很快就来了,她说:“今日午时,王爷说在后花园的竹林见面。” “好。”我答应,然后又说:“你也一起去,不过你躲远一点,别让霖王看见你。” 夏美人俯身行礼,“是。” 午时,我和鸳儿到了竹林。 霖王站在那儿抱着手,看我过来,皱了皱眉,然后又过来围着我看了又看。 “王兄还真是艳福不浅,坐在那位置,还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享受啊!”霖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后退两步,“王爷自重。” 霖王又将手叉在腰上,问我:“你说什么条件?” “扳倒丞相。”我说。 霖王大笑,“凭我?你以为我是谁啊!” “你在春雨楼养了那么多暗卫和刺客,刺杀圣上都是有余力的,现在借来用一用又如何?”我笑道。 霖王的脸色顿时变了变,然后想掐我的脖子。 “王爷以为就我一个人知道?我今日若是不能活着回去,那王爷就等着被人告发!”我喘着气说。 “贱人!”霖王握紧拳头,松开我。 “王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问。 “不可能!” 梁楠升说得对,霖王在春雨楼的势力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今天,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绝对不会显露。 “王爷不管夏美人了?” “呸!她算个什么东西,就凭她也配!”霖王说。 “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带夏美人出去?” “老子一手操办把她送进来,又把她接出去,老子又不蠢!”霖王说。 “你既然不喜欢她,不在乎她,又为何要在这宫里冒着杀头的风险与夏美人交好?” “老子就是要睡王兄的女人,就是要让他膈应。老子上过的女人,王兄再上,老子就是要这么做。他还以为自己碰的女人干净得很,你说好不好笑?”霖王凑近我,然后又说:“你说,我把你弄不干净了再送给王兄怎么样?” 夏美人突然出现,哭着说:“王爷,你是骗我的?你说要和我双宿双飞的!” “妈的!贱人!”霖王又给了我一巴掌。 我断了他在宫里的眼线,他生气是必然的。我的脸火辣辣的疼,眼睛前面也是星星。 霖王将夏美人一把推在地上,踢了几脚,夏美人当场就闭上了眼睛。 “老子不杀你,老子就要把你睡了,老子就要看看,王兄怎么去相信一个不干净的女人!”霖王走过来,将我扑倒在地,地上的竹叶沙沙作响。 鸳儿要帮我,却被霖王打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你想鱼死网破?” 霖王这一出我是没想到的。 霖王扯开我的衣领,将我禁锢在地上。 突然霖王的头被谁砸了一下,霖王直接晕在了地上。 正是梁楠升。 “来的真是及时啊。”梁楠升伸手,让我自己握着他的手起身。 我一笑,说:“是挺及时。” “你还笑得出来,你难道不知道霖王是个泼皮无赖?”梁楠升抱着手问我。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他这么无赖。快去看看夏美人和鸳儿。”我赶紧去扶鸳儿。 鸳儿只是晕了,幸好。 “这女的还有气。”梁楠升说。 “行,你快离开,我去喊人。”我说。 “得了,你们这儿乱成这样,我还是替你把残局收拾了再说。”梁楠升一把扛起夏美人,“我知道有一条没有人的路,我把她送到你宫里。” “好,你先走,我把鸳儿叫醒了就回来。”我点头。 “你快点,待会儿霖王醒了。”梁楠升说。 我点头。 第57章 典范 我笑着说:“巧嫔才是后宫典范,各位妹妹应当向巧嫔学习才是,既教好了皇子公主,又让自己有了学识。” “是,你们都要以巧嫔为典范。”圣上说。 纯妃娘娘气不打一出来,重重地放了一下杯子。 “大皇子始终是大皇子,来这儿让你父皇看看。”我招手,让他过来。 盛泽过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圣上问:“学了哪些东西?” 盛泽说:“背了爹爹的诗词,孔子的《论语》也背下了。” “很不错,下去。”圣上说。 盛泽行礼准备走,一不小心绊倒了。 盛泽有些尴尬,又赶紧起来,走回座位。 盛丰突然拍手大笑,“爹爹,你看,哥哥读书读傻了!” 我暗中握紧了拳头,这小子,私下忘了嘱咐,在众人面前还这么口不择言。 不用猜,我便知道巧嫔有多生气。 “盛丰!”我低声吼,“不准胡说八道!” 盛丰撇撇嘴,缩进圣上怀里,“爹爹,娘亲凶我。” 圣上大笑,“不妨事不妨事,横竖是家宴,就该放开些才好。” 纯妃娘娘也笑了,说:“就是,圣上好容易和大家团聚一次,大家该笑就笑,不必拘束才是。” “来,喝一杯。”圣上举杯。 盛丰也像模像样地举起杯子,圣上一饮而尽,底下的人都跟着喝了一杯。盛丰见大家都喝了,再加上圣上故意给他看了空杯子,他也一口将酒灌进嘴里,呛得眼泪横流。 我嗔怪圣上,圣上却偏偏不让我管。 其实我有感觉,他不是因着爱我才爱盛丰,而是他把盛丰当作了姐姐的那个儿子。 李嬷嬷曾说过,盛丰长得和姐姐第二个儿子像极了。 “朕今日颁布一道圣旨,忠华!”圣上说。 忠华公公赶紧念圣旨,不过就是封我为后的圣旨罢了。 大家先是恭喜,而后又是等着下一道立储的圣旨。但是圣上却没有第二道圣旨。 大家心里都奇怪。 巧嫔先是难受,而后又欣喜得不行。 我猜不透圣上的意思,但是我猜想圣上是在缓和朝中争论的风波。 大臣们是说立长,毕竟盛泽是王玉兰的儿子,王家势力虽然比以前薄弱了些,但仍旧在朝中与丞相分成两个势力。 现在我是皇后,这立长立嫡还得再争论。 只怕巧嫔…… 人心隔肚皮,头两年巧嫔和我们还算亲近,可自打圣上再也不去她的寝宫,她便与我们疏远了。 外面下起了大雪,盛丰和盛奎还有庆岚几个小孩子闹着要去看雪。 圣上兴致也上来了,抱着盛丰去了外面的高台。我们都站在高台上,往下看雪。 不多时,火树银花漫天四起。 火光印着雪,一片繁华。 庆安拉着我的手,我看着火树银花印在她澄澈的眼睛里,我想将她抱起,可我突然想起她已经十岁多了,我抱不动了。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俯身问:“好看吗?冷不冷?” 庆安穿着粉色的袄子,戴着粉色的披风,明明穿得这么厚,可她的手冰冷。 庆安突然抬头,眨着大眼睛,问:“娘,我母亲也爱看火树银花吗?” 我愣了一下,点头,“嗯,她也爱看。” 我的眼泪没忍住,一下子溢出眼眶,大颗大颗落在了地上。 庆安说:“娘,别哭。我每次想母亲的时候,我就想她会变成一只蝴蝶,一片雪花,或者一束火树银花,默默陪着我。” “嗯!她一直陪着我们。”我说。 庆安靠在我身上,她雪白脸上也沾了一颗泪。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她自己的。 盛丰被圣上抱着,他紧紧搂着圣上的脖子,看着外面一声不吭。 等火树银花结束了,一片安静,大家都没说话。 盛丰突然说:“爹爹,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开心吗?” “谁?”圣上问。 “他们,住在宫城外的人。”盛丰指着城外说。 圣上想了很久,说:“他们固然开心,朕为他们殚精竭虑,他们当然开心。” 盛丰说:“他们开心了,我才开心。” “为什么?”圣上又问。 盛丰搓着小手,说:“因为娘亲说,他们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如舟,得依靠他们。他们开心了,我们才开心。” 圣上亲了盛丰一下,说:“很好,朕的儿子很好!民为天,我们得靠他们。但是今天爹爹教你一个道理,我们得靠他们,但是他们也得靠我们。所以我们不能以卑微的姿态去让他们开心,而是制定法条,制定规矩,让他们在规矩中开心,在法条中自由。既让他们开心放纵,也要让他们遵从。” 盛丰点头,又抱住圣上的脖子,说:“爹爹,我知道了。” 从除夕那夜过后,盛丰和盛泽两人便一起在圣上身边待着了。其实圣上也是在培养他们。 至于最后圣上决定立谁为太子,那是圣上的决断。 但是宫里一直对除夕夜盛丰的那番言论处于夸奖的态度。也有的人说是我故意让盛丰在那个时候说的。 其实我从未想过让盛丰在圣上那儿出头。 我甚至没有好好教他读书认字。 至于那番言论,是庆安在读书的时候顺带问了我几句,我也没想到盛丰自己记下来了。 我当时也很惊讶。 庆安后来告诉我,“弟弟可喜欢听你讲故事,讲那些大道理了,每次你给我讲的时候,他都在认真听,只是你没有在意。” 既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我生怕巧嫔会对盛丰不利,我和纯妃娘娘是轮流守在圣上的寝宫外,接盛丰放学。 盛丰的吃食一律验过了再吃,至于药物,我只让张太医负责。 二月的时候,本来在腊月就回了方府的方卿雅又来了。 盛奎站在宫门口等方卿雅,整个人都欢喜得不得了。 纯妃娘娘开玩笑说:“你把你侄女留在宫里好了,给盛奎做个童养媳。” “想得美。”我说。 方卿雅又长高了一些,她一蹦下车,直接一下子扑倒盛奎,然后连带着盛奎在地上滚了滚。我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纯妃娘娘也摇头,说:“算了算了,消受不起。” 第58章 排场 “盛泽哥哥呢?他怎么不来接我?”方卿雅问我。 纯妃娘娘笑道:“你以为你多大的排场,还要几个皇子都来接你。” “盛泽哥哥答应了我的!他说话不算话!”方卿雅嘟嘴。 “方卿雅,人家现在正在圣上那儿听学,有本事你自己找他去。”我说。 方卿雅怕圣上怕得紧,只能叹气,她正想和盛奎一起去玩儿。但是我嘱咐了李嬷嬷,今年要让她学规矩。 所以李嬷嬷当即就把她带回我的宫里了。 庆安也跟着学,但是她不用学,她本就长在宫里,很多做派和行为本就是习惯。 李嬷嬷让方卿雅学站姿,当天一直站到下午太阳落山。她整个人哭得满脸是泪,却不敢动手擦。因为李嬷嬷的棍子不饶人。 我接盛丰从圣上的宫里出来,盛泽问我:“母亲,今天是不是卿雅妹妹进宫玩儿的日子?” 因着我现在是皇后,我便是宫里所有皇子公主的母亲。 “是,怎么了,要去看看她吗?”我轻声问。 盛泽想了想,正想和我一起走,但是巧嫔突然过来,说:“盛泽!你还在浪费时间吗?再不回去,今日的兵法就背不完了!” “母亲,那我背完了能去看看卿雅妹妹吗?”我听见盛泽问。 巧嫔说:“不许去!那个捣蛋鬼有什么好看的!” 我转头,冷声说:“巧嫔如今有了皇长子傍身,连规矩礼仪都不要了不成?” 巧嫔愣了一愣,然后俯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 “盛泽,来我宫里和盛丰一起学。”我说。 巧嫔起身,“娘娘!他是我……” “宫里没有子嗣的妃嫔那么多,你以为皇长子就一定非得留在你宫里?”我转头问。 巧嫔不敢说话了。 我带着盛丰和盛泽一起回了我的合欢宫。 我没有搬到姐姐原先住的宫里去,我怕庆安触景生情,也怕自己睹物思人。 我们进去的时候,李嬷嬷正在打方卿雅的手心,因为方卿雅站的时候突然摸了头发。 盛泽刚进去正好撞见,眼看着李嬷嬷打了一下又一下,他就赶紧拦住了李嬷嬷。 “嬷嬷别打!”盛泽说。 方卿雅抱着盛泽,一个劲地哭。 盛泽过来求我,“母亲,卿雅妹妹还小,没必要学宫里这些繁琐的礼数。而且卿雅妹妹以后也不一定会入宫。” 我笑了笑。 盛泽若是真喜欢方卿雅,以后盛泽做了皇帝,然后将方卿雅接进宫里,方卿雅这性子这么跳脱,能有好日子过吗? 曾经圣上许诺姐姐那么多,结果呢,不也食言了吗?帝王哄女人的话,有几句能信呢? “盛泽,今日因着你求情,所以今日她就学到这儿,但是明日还是要继续学的。且不说她以后会不会进宫,就说若是她以后嫁一个大户人家,那也是要有规矩的。”我说。 “她可以嫁给一个不用学规矩的人户!自由自在的人户!”盛泽说。 我说:“去哪儿找呢?去哪儿能找一个能为她着想,不让她学规矩,又不让她吃苦的人户呢?” “还没到那个时候,母亲怎么知道找不到呢?”盛泽说。 我叹气,这孩子怎么还学会顶嘴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晚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不学,以后可就难了。”我说。 “母亲……” 盛泽还要再说,看我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了。 盛泽走的时候,方卿雅的眼睛都要贴在他身上了。她恨不得盛泽现在立马把她带走,这规矩她一刻也不想学了。 “明日我还来看你。”盛泽说。 方卿雅看我冷着脸赶人,她也只能作罢,看着盛泽离开。 我让小顺子送盛泽回去,小顺子回来给我说,“大皇子回去以后,巧嫔让吉公公打了他几个板子,打得大皇子眼泪哗哗的。” “打了便打了,巧嫔自己要这样管孩子,我们管不着。”我说。 我看了看正在抹眼泪的方卿雅,又想了想正挨完打的盛泽,心里有些想笑。既可怜他们,又觉得他们好笑。 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盛泽自那以后,每日都会来看一眼方卿雅。即使巧嫔要打他。 方卿雅虽说跳脱,但是规矩学得很快,人也聪明。走姿站姿,以及行礼,都有模有样的。 方卿雅学了八九天那个样子,李嬷嬷说要让她休息了。 我也同意了,方卿雅欢喜得不得了。 方卿雅那几日和盛奎一起去巧嫔的宫门外等盛泽。巧嫔不让他们进来,也不让盛泽出去,盛泽也没办法出来。于是方卿雅带着盛奎翻巧嫔的宫墙。 方卿雅进去的时候,盛泽正一个人在屋里背书。 盛泽听见窗户有声响,赶紧打开窗户。 “盛泽哥哥。” “大哥。” 方卿雅和盛奎冒出头来,然后从窗户爬进来。 “大哥辛苦。”盛奎看着像蚂蚁一样的文字,“啧啧”两声。 “霖王被抓了,关起来了,你知道吗?”盛泽问方卿雅。 方卿雅说:“我早就知道了,都过去这么久了。” “哦……你吃梅子吗?我偷偷从父皇那儿拿的,本来想明天下午给你的。”盛泽从桌子底下拿出梅子,塞给方卿雅,然后分出一些给盛奎。 盛奎说:“我去放风,你们先玩儿,我带了蝈蝈。”盛奎将怀里的罐子放在盛泽的书桌上。 盛奎在门口守着,他们俩看着蝈蝈“嘻嘻”笑。 谁也没想到盛泽的房间有后门,巧嫔出现的时候,盛泽和方卿雅都吓傻了。 巧嫔先是喘气,然后说:“方卿雅!谁让你来这儿的?你知不知道私闯嫔妃宫殿是大罪?” “表姑姑……”方卿雅轻声喊。 “你耽搁皇子学习,本该被打死拖出去,念在你是我表侄女的份上,打个几十大板撵出宫去!”巧嫔一脸严肃地说。 方卿雅吓傻了,盛泽赶紧说:“母亲,是我让她来的,不是她以及要来的,你打我好了。” “才不是,就是我要来的!你是个坏女人,天天打人,天天逼迫盛泽哥哥!”方卿雅人小气势大,吼着巧嫔。 巧嫔一脸怒气,说:“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打死在这儿!?” 第59章 挨打 盛奎在前门守着,听见有动静,本想冲进去,但是发现自己冲进去也是多个炮灰。所以赶紧跑回启祥宫找救兵。 纯妃娘娘正打瞌睡,被盛奎一下又一下的晃醒。 “母亲!母亲!巧嫔娘娘要打方卿雅!”盛奎大声说。 纯妃娘娘醒过神来,说:“打就打呗,反正方卿雅也欠打。” “母亲!巧嫔娘娘说要打死她!”盛奎说。 纯妃娘娘赶紧起身,往外走。盛奎呆在那儿,纯妃娘娘回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拦着,再晚可就被打死了。” 纯妃娘娘不信巧嫔会打死方卿雅,但是打个半死不活是有可能的。 纯妃娘娘差人来告诉我,我赶紧带着庆安一起过去了。 去的时候,方卿雅正在挨打。但是没一下是落在她身上,因为盛泽正护着。 巧嫔说:“把他拉开,拉开!小妖精,这么小就乱勾引人……” “住口!”纯妃娘娘过去说。 巧嫔那儿的人停下了手,纯妃娘娘坐在主位上,冷声说:“跪下!” 巧嫔愣了一愣,纯妃娘娘又说:“你没听见?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连规矩都忘了不曾?” 巧嫔赶紧跪下,说:“贵妃娘娘的贵足为何来了臣妾这贱地?” “我是来带方卿雅走的,你有什么意见?”纯妃娘娘说。 巧嫔说:“方卿雅是臣妾的表侄女,臣妾管教她也是应当的。” “都说是表的,我这亲姑姑都还没管教,你这表的倒还管上了。”我过来说。 方卿雅起身,知道我是来救她的,赶紧过来抱住我的大腿。 纯妃娘娘暗地里嗔怒道,“让你调皮!活该!” “娘娘,这若是发生在你宫里也就罢了,可这发生在我的宫里,您如今是皇后娘娘了,也不能没了规矩不是?再说了,私闯我的寝宫今日是没闯大祸,若是闯了别的娘娘的寝宫,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那又怎么办?再则,耽搁皇子学习是小事,若是引诱皇子做了什么坏事,可就不好了。”巧嫔说。 “说得有道理,那你继续打,本宫就在这儿看着。”我又坐在高位上,刚刚纯妃娘娘起身让了我,我顺势就坐下了。 巧嫔一时有些凝噎,却又不能丢了脸面。赶紧吩咐那几个太监,“打,继续打!” 那几个太监不动。 方卿雅也吓得小脸苍白。 我说:“打,不必看在本宫的情面。” 方卿雅本就调皮,打一顿也是好的。我不能免了这顿打,但是我能保护她不被打得太严重。 盛泽还要护,我说:“谁再护,方卿雅就打得更严重!” 盛泽不动了。 方卿雅被几个太监压着按在了凳子上,原先的板子被纯妃娘娘吩咐换成了小一点的木块。 方卿雅那天被打了一顿,人都快哭傻了,声音也沙哑了。 方卿雅使气不理我,也不让别的人上药,我让庆安哄了方卿雅,然后给她把药上了。晚上睡觉之前,方卿雅还吃了三碗饭。 看着她睡得香甜,我才放下心来。 毕竟是哥哥的女儿,哥哥对我一直不错,我也不能亏待她呀!而且哥哥常说,她与小时候的我特别像,四处惹祸。 第二日清早,盛泽要来看方卿雅。 我让人拦着不让。 盛泽也学昨儿方卿雅一样,翻了我的窗户。 小顺子抓了个现形,我立马让几个太监把提前准备好的凳子和木块搬出来。 然后又吩咐人去知会一声巧嫔。 巧嫔匆匆赶来,她来的时候,纯妃娘娘也正好来看热闹。 “哟,这几日感情这么好了,一会子过去一会子过来的串门。这又是因着什么事儿啊?”纯妃娘娘明知故问。 巧嫔来的时候,盛泽已经被打了好几下了,太监们下手不重,但是阵仗却搞得很大。 “娘娘这是做什么!?娘娘就算是讨厌臣妾,也不必牵连皇子啊!”巧嫔赶紧让他们住手,然后来和我说。巧嫔心疼盛泽,生怕我打坏了大皇子。 盛达死后,盛泽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打出了好歹,她就没有傍身的人了。 我说:“本宫如今是皇后娘娘了,这规矩是不能不要的。我这宫里发生了什么也就罢了,若是别的娘娘的宫里多了什么或是少了什么,那可就不好了。再则,盛丰正在读书,他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耽搁皇子读书也就罢了,若是引诱本宫的丰儿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可就不好了。你说对不对?巧嫔?” 我原封不动地将话还给她。 巧嫔苍白着一张脸,跪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卿雅被庆安扶出来,她说:“姑姑……我……” “你也不必求情,和昨天一样,你求情,他就被打得更重。”我说。 方卿雅还要说什么,盛泽赶紧喊:“卿雅妹妹,我不疼的,不疼的。” 盛泽是个能忍的孩子,方卿雅在那儿,他愣是一声不吭挨完了打。 我突然有个想法,若是盛泽做了储君,他或许也是能照顾好方卿雅的。 都说人看小,他这么小就能护着方卿雅,以后没准也能护着。 我一直奇怪,盛泽的母亲王贵妃嚣张跋扈,恶毒成性,为何盛泽如此憨厚老实。 直到我看见了王夫人。 王夫人是曾经王贵妃的母亲,现在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 她作为臣子女眷,进宫给我请安。 见到她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件披风,是戴青色,看着十分贵气。 “最近倒春寒,我这也想不出送什么,所以给娘娘做了一件披风。”王夫人说。 我说:“多谢王夫人,按理说该我给夫人做衣服才是,劳得夫人给我这个小辈做了衣服。” 王夫人说:“我女儿是个糊涂的,家中女儿她是老大,又是贱妇自己生的女儿,所以养得惯了些。当时我不愿意送她入宫,可是她爹是个混账的,非要把她送进宫里。当时她哭着闹着,差点在进宫之前上吊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我早就没有那个女儿了。 后来我家男人在官场上风生水起,她在宫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劝过说过,可是没用。 她被送进冷宫的时候,我早就猜到她会有那一天。” 王夫人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第60章 外祖母 “后来,她没了,我在家里也好好哭了一场。说实话,也怨恨过娘娘,可是我自己也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那姑娘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以为娘娘会作践大皇子,让大皇子……后来我发现我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皇子如今在宫里过得不错,我知道都是娘娘庇佑。” 我笑了笑,说:“说来惭愧,前几日才打了他一顿。他与我的侄女实在调皮,我把他们都打了一顿。” 王夫人说:“没事,打得好,不打长不高呢!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他一面,他都没和我说过话……” 我一下子明白了,赶紧让鸳儿去巧嫔那儿把盛泽带过来。 “娘娘真是心善,以往宫里没有主位,我是想见他,却不知道该向谁说。”王夫人抹着眼泪。 盛泽很快就来了,巧嫔也跟着来了。 巧嫔行礼过后便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她可不敢在王夫人面前跋扈,若是王夫人再送什么亲戚进宫,她的母亲可就当不成了。 “盛泽,过来,这是你外祖母。”我说。 王夫人哭着抱住盛泽,一下又一下地摸着盛泽的脸。盛泽长得和王贵妃神似。 “外祖母。”盛泽乖乖地喊。 “好孩子,好孩子……在宫里要听娘娘的话,知道吗?”王夫人嘱咐道。 盛泽点头。 “王夫人,我人年轻,很多事不太懂,这立储的风头正盛,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希望你们王家就隔岸观火就好,这储君若是盛泽,我也不会因着谋害他。”我给王夫人说。王夫人点头,抱着盛泽拍了一遍又一遍。 王夫人离开以后,我便与巧嫔说:“今儿的形势你也见了,王夫人未与你说上个一句半句的,估计是要从宫外重新选择一个势大的” “臣妾虽然蠢笨,但教养盛泽可是费心尽力的,娘娘您就把盛泽留给我,这后宫不是您做主吗?”我看着巧嫔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我可以把盛泽留给你,但是有条件。”我说。 “娘娘尽管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巧嫔已经着急了。 “我要你在春雨楼的股份。”我直说。 巧嫔嗫嚅着说:“可是那是我哥哥留给我唯一能傍身的……” “股份给我,每个月返的钱加两倍,我只要股份。”我说。 巧嫔想了想,应下了。 巧嫔把股份给我以后,我让张太医去请了梁楠升。 梁楠升接过那张纸,乐呵呵地又走了。 而另一边,圣上说这几日他处理政务也劳累了,想出去走走。 微服私访这种事先帝曾经做过两次,圣上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出去私访过。 礼部尚书那边照着旧例要为圣上挑选好日子,另外内务府也要询问圣上的意见,带哪几位妃子出去。 我肯定是要去的,毕竟是一宫主位。我去的话,就意味着盛丰和庆安也要去的。 纯妃娘娘本来不愿去,后来又愿意了。 因为鸳儿病了,纯妃娘娘非要办成我的丫鬟出去。 圣上安排了大臣,去游湖赏景,还要去坊间走走。 圣上和我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皇后娘娘的好处。 宫外的世界是盛丰和庆安从未见过的。他们东看看糖人,西看看面具,欢喜得不得了。 “娘亲!快看快看!”庆安指着皮影戏,大声喊。 今年北方大旱,很多灾民逃到了京城。盛丰和庆安过来问我和圣上:“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他们为什么穿得那样破?” 我和圣上都没有解释。 庆安说:“娘亲,我把手镯当了换钱买馒头给他们好不好?” 我摇头,说:“如果你买了送给他们,过一会儿你就会被很多人围着抢,容易引起暴动。” 庆安和盛丰似懂非懂。 没走多久,又到了卖儿卖女的市场。那些孩子有的不过两三岁。 甚至还有婴儿,小小的一团躺在篓子里,有的哭累了又不哭了,有的还在哭。 庆安忍不住抹眼泪。 不多时,我们便看见一个小姑娘被打得喘不上气。 庆安不顾我们阻拦,用手里的手镯将那位小姑娘买下了。 出来游湖,我们上船以后,便来了一群舞女。 舞女摇着腰枝,圣上看得目不转睛。还有些大臣,大臣们穿着平民的衣服,一个个的品酒赏美人。 南北方的灾民这么多,为何他们都视而不见? 还有圣上,今日盛丰的问话,他答不上,他到底有没有治国之能?难道他身居高位,却打算不做实事吗? 舞女们个个婀娜,与宫中端庄的美人差得远了,可圣上喜欢那样的妩媚。为首的舞姬名为莺莺,和茵嫔有几分相似,茵嫔死的凄惨,圣上或许是见色起意,又或是对茵嫔有同情,他将那个莺莺留在了自己身边。 没多久,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我带着盛丰和庆安吃了东西就让他们睡了。庆安睡之前还不忘安顿那个小姑娘。 盛丰和庆安两个孩子赏花赏鱼,累了也就犯困。睡之前,盛丰还不忘给我说:“娘亲,我要怎么做,那些老爷爷老婆婆才会有家,那些小弟弟小妹妹才不会被打啊?” 我和纯妃娘娘便坐在船头谈话。 凉风习习,荷花待开,红鲤几尾绕船头。 纯妃娘娘问我:“你看见没?圣上带走的那个舞姬。” “你说那个莺莺?”我问。 纯妃娘娘点头,“好像是的,我也记不得是什么莺莺燕燕了。只知道她和茵嫔很像。” “是有点。怎么,你吃醋了?”我笑着反问。 “大可不必,我只是提醒你。”纯妃娘娘说。 “我虽说如今是皇后娘娘,但是也得看圣上眼色行事。他若要带回去,我自然是要安排人带回去封位分的。”我说。 纯妃娘娘点头,“反正你别到时候圣上忘了,你自己也不管,到时候来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再来个流落民间的皇子公主……” “不会的,放心。”我说。 纯妃娘娘说:“我困了,这湖风吹得我头疼。我让那些个宫女上来伺候你。” “不用,我想静静。”我说。 纯妃娘娘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那儿看星星。 突然,大船旁有一搜小船,待我看清时,突然脖子一疼,没了意识。 第64章 揣着明白 回宫以后,清妃来谢恩。 我只说:“回去,本宫应该做的。” 而后,张右尘来了。 “圣上又带了两个美人回来,娘娘压力大得很呐!”张右尘摸着胡子,悠哉悠哉地说。 “本宫压力不大,张太医压力大才对。”我摸着手指甲说。 “啊?微臣压力大,难不成娘娘是让我给两位美人……”张右尘做了一个捂肚子的样子。 “不不不,本宫希望张太医能从根源解决问题。”我凑近他,小声说。 “这是什么意思?”张右尘皱眉。 “你也别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说。 张右尘想了想,摆手。“不可,微臣脖子凉嗖嗖的,掉了脑袋可就更凉了。” “怕什么,本宫在这儿。”我说。 “微臣恕难从命。”张右尘跪下说。 “张太医,这院首位置坐得舒服不舒服?”我又问。 “还行。”张右尘抱着手跪在地上说。 “舒服就给本宫办事。”我说。 张右尘跪在那儿用手掌搓膝盖和大腿,“这……这……” “下去,明日,本宫若是没收到消息,本宫就找你算账。”我闭着眼睛,看着张右尘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莺莺升为莺嫔。 鹊儿成了喜美人。 下午,圣上召见太医。 晚上张太医过来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张右尘拍着手说。 我看他连礼都不行,也不跪也不作揖,说明他很慌。 “怎么做到的?”我问。 “我让我干儿子送了两瓶烈性春药给莺嫔,然后圣上和莺嫔,喜美人,三个人在床上那个……” “哪个?” “哎哟我的娘娘耶!你跟我又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什么!?” “然后呢?” “然后圣上精力太过,以后再不能……”张右尘支支吾吾地说。 “哦,那你干儿子能信吗?” “能!现在莺嫔也不敢找他麻烦不是,难不成她要把这事揽在自己头上不成?” “行,下去。” “娘娘,自此以后,圣上……便再不会有子嗣了。”张右尘说。 “本宫知道你什么意思,放心,宫中几位皇子,本宫都有数,不会亏待你半分。”我说。 张右尘乐呵呵地走了。 盛泽和盛丰依旧每天都去圣上那儿听教。 我不知道圣上教了他些什么,但是我看他劲头不错,也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到了太妃的忌日。 往年倒还不说什么,只是从去年霖王说了真相以后,圣上对太妃便没有那么多恨意了。 圣上一个人在案桌前批改奏折的时候,我去给他说:“先帝以仁孝治天下,太妃对圣上的一片心如今我们都知道了,不如趁着太妃的忌日,给太妃升了位分,又赐号。可好?” 圣上正愁这件事没人提,他也不好突如其来的为母亲升位分。所以我这一提,他高兴得不得了。 他说:“朕有你一人知心,就够了。对了,纯妃娘娘最近怎么样了?” 我笑着说:“她好着呢!” “哦哦,你替朕告诉她,梁楠升在边疆立了大功。那小子,是个栋梁!朕已经传了圣旨,等仗打完了,他就回来在京城大理寺那边任职务。”圣上说。 我回去给纯妃娘娘原模原样地说了,纯妃娘娘说:“呸!谁稀罕。” “对了,今日我看形式,圣上要定太子了。”我说。 纯妃娘娘摇着扇子,凑过来问:“立谁?” “你说呢?” “盛丰?” “应该是盛泽。”我说。 “为何?”纯妃娘娘问。 我说:“因为盛泽的外公带兵打仗去了,圣上要安定军心。只要这江山有一半是王家的血,王家打仗也会有劲头些。” 纯妃娘娘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样。 太妃的位分升了,也赐了号。以后就是宣德太后了。 储君的圣旨也下来了。 是长子盛泽。 纯妃娘娘那几日跟疯子一样。一直给盛丰讲什么李世民杀哥哥夺位的故事。 我烦纯妃娘娘,干脆把盛丰丢在了梁楠升那边。 梁楠升回来以后便在大理寺办事,他心狠手辣,将朝中那些大人查了个遍。 凡是有命案的,个个都下大牢。 圣上只说,这朝廷不差人才,蛀虫清走了,自然就有好人才进来。 梁楠升将春雨楼也拿下了。 霖王被放出来以后,就是一只没有爪牙的老虎。很生气,却不敢闹。 巧嫔也升了位分,成了巧妃,大家都夸她教子有方。 巧妃来我宫里请安的时候,还特意问:“三皇子呢?怎么不过来让我看看,他的太子哥哥昨儿还念着他呢!” 我不理会,纯妃娘娘想还嘴,我赶紧碰了碰她的胳膊肘。 纯妃娘娘等他走了,才说:“呸!什么东西!太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嘚瑟成这样。” “行了,她也是逞口舌之快,何必去在意。”我说。 “我把盛奎也送到大理寺那边儿去了。”纯妃娘娘说。 “送呗,你只要不怕他出事。”我说。 纯妃娘娘说:“他能出什么事,你都敢送盛丰过去,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弟如今是得罪了不少人,要他脑袋的人不在少数,我每天还不是提心吊胆的。”我说。 纯妃娘娘一想,“有道理。” “但是我相信梁大人,不会让他们出什么事。”我说。 “他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盛奎和盛丰出事。”纯妃娘娘说。 “走,出去散散步,明儿还要把方卿雅送出宫去。”我说。 “她在宫里多好呀,把她送出去干什么,热热闹闹的宫里又要冷清了。”纯妃娘娘说。 “她和盛泽,你没看出来?”我说。 “看出来了,小孩子的事,有几个敢保证的。”纯妃娘娘说。 “那你就小看了他们了。儿时的感情最真挚,我再让他们升升温,那可就不好处理了。”我说。 我们边走边说,很默契地走到后花园,方卿雅一般在那儿和盛泽一起抓蜻蜓。 我们找了找,小顺子过来说:“方姑娘在那边儿,巧妃也在。” 第65章 抢人 “你是要当皇上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巧妃骂着盛泽。 盛泽说:“两个弟弟都出宫玩儿去了,我只是和方卿雅在这儿玩儿一小会儿而已……” “你和他们能一样吗?他们是什么人,以后一辈子不没办法出人头地的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要做九五之尊的人!还有方卿雅,她就是个野孩子,我看你和她在一起学坏了不少……”巧妃说。 纯妃娘娘又要去理论,我拉住她,说:“算了。” “方卿雅,过来。”我招手。 方卿雅小跑过来,说:“姑姑……” “没事,我们回宫。”我也没和巧妃说什么,又听见巧妃轻声说:“自己儿子没出息,还来祸害别人儿子。” 这下挑怒了纯妃娘娘,纯妃娘娘转头几步就是两个巴掌,说:“注意你的言行,再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巧妃眼泪都要出来了,抓着盛泽的衣服,说:“太子,她们都欺负我,你怎么也不帮我!” 盛泽说:“母亲,这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巧妃揪了盛泽两下,拉着盛泽走了。 莺嫔伺候圣上得力,圣上又升了她的位分。如今又是莺妃了。莺妃升了位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圣上要盛泽。 巧妃在宫里破口大骂,“什么狐媚子东西也敢肖想太子!” 莺妃是个有手段的,她耐得住性子。 她首先是了解了盛泽的喜好,然后抓着喜好去讨好盛泽。 我怎么知道? 莺妃第一件事就是来我宫里,我正要送方卿雅回去。莺妃拉着方卿雅说:“这姑娘真是灵气,我看了止不住的喜欢。娘娘给的赏赐我都不要了,我只想让方姑娘陪我两日,我稀罕这姑娘。”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不好明说。 人家是圣上的心肝宝贝,我可不敢得罪。 圣上虽然不行了,但是莺妃放得开,什么都做得出来。圣上在那方面,在她那里也算是满足了。 方卿雅也是,她舍不得离开宫里,干脆说:“我也喜欢莺妃娘娘,能不能让我去莺妃娘娘那儿玩儿两日,就两日嘛……” 我没法子,答应了。 而后莺妃悄悄请盛泽来她宫里,请来了就不送回去了。 我心里慌得紧,我怕莺妃那女人把方卿雅带坏了。 虽说两人都是孩子,但是少不得要防患于未然。 巧妃知道以后,跑到圣上那儿去告状。 蠢呐! 圣上说:“莺妃只是看看太子,你紧张什么?” 巧妃见求圣上没用,又来找我。 我烦她烦得紧,但是好歹她是我亲表姐。 以往舅母来我家耍混,我见过。 巧妃来我宫里耍混,也是简直了。 “娘娘!如果太子落到她手里,你可怎么办啊!” 我心里暗笑,我怎么办?我凉拌! 关我什么事! “如果盛泽在莺妃手里,以后莺妃做了太妃太后,还有你的地位吗?如果盛泽是在我这儿……” “在你这儿,你这几日夹枪带棒的,你忘了?”我问。 “是!我这人是得意忘形了,可是我是你表姐,我以后不会害你啊,我顶多就是呈口舌之快,可是她会要你的命啊!”巧妃说。 纯妃娘娘又来了,她这人最喜欢看热闹,看笑话。 “哎!你可别这么说,那个太子喜欢方卿雅我们都是知道的。若是方卿雅以后为皇后,也会护着我们的。倒也不至于要了我们的命。你就不一样了,一口一个野孩子的叫她,以后她会不会护你,那可就难说了。”纯妃娘娘说。 “小孩子的感情不做数的!”巧妃说。 巧妃见我们都无动于衷,干脆哭着闹着在地上坐着哭。 纯妃娘娘越看越好笑,我越看越烦躁。 “行了,我去给圣上说。”我起身。 圣上见我过来,说:“又是找莺妃要盛泽?” “不是。”我说。 “那是什么?”圣上问。 “你也知道巧妃来我这儿闹了一场,我也没法子。”我说。 “那你来这儿有什么用?” “我是这样想的,不然让太子自己选。我看莺妃也想要太子想得不得了。”我说。 “行。”圣上说。 我回去给巧妃说了,巧妃说:“太子肯定会选我的,你知道的,我对他那么好。” 不多时,莺妃带着盛泽过来了。 “太子,圣上说让你自己选。”我说。 盛泽毫不犹豫地拉着莺妃的手,说:“我要在莺娘娘这儿。” 莺妃捂着嘴笑,说:“小机灵鬼,你是看中了我,还是看中了卿雅?” 盛泽不说话。 巧妃直接晕倒了。 既如此,我更不好说什么了。 方卿雅肯定是要送出宫的,再等两天,谁也阻止不了。 巧妃回去以后,便疯了。 没日没夜地哭喊自己儿子死了。 我没想到,喜美人居然想要我的盛丰。 圣上如今没有繁衍龙子的能力,她们便想养别人的孩子。 喜美人学她姐姐,有意无意与盛丰套近乎。 盛丰这孩子本就善良,先是喜美人跌倒,盛丰将他扶起来,而后喜美人顺理成章地将盛丰带到自己宫里。 晚上,我让李嬷嬷去接,李嬷嬷空手而归,说:“喜美人不答应。” 我也不说什么,有野心,首先得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本事再说。 那一晚我睡了,第二日清晨,盛丰在喜美人的宫里自己闹着要回来。 喜美人不答应,干脆关了宫门,将盛丰关在她殿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于求成反而适得其反。 我依旧不急,等到中午,我带着小顺子和张右尘去了。 “喜美人,快开门!”小顺子赶紧拍门。 喜美人的下人都不理会。 小顺子隔着说:“喜美人有所不知,三皇子有隐疾,太医见晚了很容易出事!圣上子嗣单薄,若出了什么大事,喜美人也担待不起啊!” 不多时,门开了。 我看着喜美人,笑了笑,“当真以后后宫是你们两姐妹的天下了?” “娘娘,臣妾只是和三皇子一起玩儿而已,什么都没做。” “本宫又没说你做了什么。”我进去,看了看盛丰,他眼睛都哭肿了,看我进来了,赶紧抱住我的大腿。 “娘亲!”盛丰大声哭着说。 第70章 驸马 莺妃和喜美人是扭成了一股绳的,横竖是想要个儿女傍身。如今莺妃有了太子,喜美人想要个女儿也正常。 还剩下的庆岚,是我好姐妹岚妃的女儿,我早年间将她送在了景嫔的宫里。景嫔是个温婉的,当年进宫的时候,也才十九岁。我看她知书达礼,可当时圣上独宠柳贵妃,也就将她忘在了后宫。 景嫔心善,我第一次见她,她正在使唤一个小太监将风吹落的鸟窝送上树枝。 我想,这样一个女子,以后孤独终老也不好。不如将岚儿交给她,横竖我生了盛丰以后,便没什么精力了。 景嫔如今养着庆岚,她虽温婉却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庆岚如今也大了,也只认景嫔这个母亲,我看喜美人想要女儿,怕是不能了。 “娘娘,小周子求见。”李嬷嬷过来说。 “让他进来。”我喝着茶,正想动手画一副兰花图。如今庆安的绣法可是不错的,画了之后让她给我绣上一副。 “娘娘!”小周子边跑边跪,带着哭腔。 “怎么了?是长繁世子那儿出了什么问题吗?”我抬头问。 “长繁世子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娘娘让奴才安插在莺妃宫里的宫女没了。”小周子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什么叫没了?从头到尾给本宫说清楚。”我放下茶杯,看着小周子。 小周子说:“奴才当年进宫的时候,经常挨打,但是奴才有个叫夏清的老乡。这个小宫女正好在太医署打杂,所以她就经常给奴才送药。这么多年,奴才和她也算是同甘共苦。娘娘赏识奴才,让奴才在身边伺候,奴才想着自己发达了也得带带她,所以娘娘让奴才安排宫女进莺妃的宫殿的时候,奴才就选了她。她人傻,进去以后便是做些粗活,顺便打听消息,奴才有了赏赐都会分她一半。我们约定好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见面。可是初一奴才没见着她,奴才以为是被什么绊住了脚,可是昨儿十五,奴才还是没等着……” “你没进莺妃的宫里去看看?”我问。 小周子说:“奴才不能啊!奴才若是进去了,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冠上皇后娘娘的旨意。奴才着急可又……” “蠢材。”我起身骂了一句,小周子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我想了想,小周子不过十八岁,若是没进宫,也是个好男儿的。 既然和我的奴才是患难之情,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盛丰,过来!”我喊了一句。 盛丰正在写字,听我叫他,赶紧从屋里出来。 “你去找太子,说有事商量。小周子陪你去,你不要乱跑,最好把太子和莺妃绊住脚,让小周子去给娘亲查探一些东西。”我嘱咐盛丰。 盛丰点头,带着盛丰蹦跶着走了。 李嬷嬷又过来,说:“景嫔将喜美人赶出去了。” “那就好。”我点头。 “娘娘,奴婢还有一事……”李嬷嬷嗫嚅着。 “你这老婆子说话怎的还吞吞吐吐的了,快说。” “圣上把那块帕子送给了世子。”李嬷嬷说。 “哪块?不会是庆安绣的那块?” “就是三公主那块。” 我…… 这爹,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娘娘,你说圣上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可三公主头上还有大公主和二公主,再怎么也轮不到……还是说奴婢多想了。”李嬷嬷说。 “行了,你也别多想。让本宫好好想想。” 我烦躁,圣上的确还有两个大一些的女儿。可是嫡女只有庆安一个,若是将庆安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世子妃,我怎么对得起姐姐。 再说了,长繁那边的后宫不比皇宫平和。长繁他娘死得早,如今他的后娘和他那弟弟,又对那王爷位置虎视眈眈。 我起身,往长繁的宫里走。 “滚!再碰我的东西,我就打死你们!”我过去的时候,长繁正在说这一句话。 “什么东西碰不得?”我笑着问。 长繁见到我来了,赶紧跪下。 “皇后娘娘。”他行礼说。 “起来,怎么了,这么大的气性。”我问他,他指着一个盒子说:“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把我的盒子碰掉了,我里面装着我娘生前的嫁妆首饰。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夏夫人进府以后将母亲的嫁妆变卖得干干净净,我都没有想过要替母亲留着那些嫁妆。后来我有了一些零钱,就将母亲的东西赎回来了一些。不过也只赎回来了这些。”长繁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两支簪子,一块玉佩,还有一张帕子。 那帕子是庆安绣了给圣上的。 “这帕子是圣上赐给我的,我觉得这鸟儿好看,所以也放在这里面。”长繁说。 我看长繁两眼水汪汪地看着我,心里也有些不忍。 我骂道:“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就把做事毛毛躁躁的人全部拖出去打一顿!” 长繁说:“夏夫人不待见我,一直都想把我赶出去,如今也正好如了她的意。娘娘,您是国母,能不能帮我留意那边的动作,我害怕夏夫人趁我不在将父亲谋害,然后让二弟上位。” “我虽说是皇后,但是你也知道,历朝历代都有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我只怕也无能为力。”我轻声说。 看样子,长繁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嚣张跋扈。所以那位夏夫人将长繁的名声搞臭,能将这样空口白牙的编排传到皇宫里,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 “娘娘,那我想娶公主。”长繁突然冒一句,我吓一跳,问:“为什么?” “因为若我是驸马,夏夫人便不敢动我,而父亲的王位也会是我的,圣上看在我是他女婿的份上,也会帮我的。”长繁说。 我心里不是滋味,这长繁什么都顺口说出来,说明是个老实孩子。可我暂时不能把庆安交到他手上。 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喜欢哪一个公主?” 正当我以为他会回答“庆安”公主的时候,结果他说:“都行。” 第71章 收起锋芒 原来是我想多了。 这孩子,原来只想做驸马赢得多方势力支持,从而拉下他的后母和弟弟。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我打着哈哈,说:“你这个想法也是不错的,你自己去争。来京城,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回宫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庆安收起那些拔尖的锋芒。 “安儿,记住了,做事只要在内心明白自己做得好了便不要在乎表现,就算你知道自己能够做得很好,也要收起锋芒,做一个不起眼的人。有时候,往往是不起眼的人,反而会获得胜利。”我告诉庆安,庆安点头表示明白了。 盛丰在旁边听着,我看他也记在了心里。盛丰也是刚回来,我问他:“小周子呢?” “哦,我忘了告诉娘亲,小周子公公离开了莺妃娘娘的宫里以后便回来了,一直在他自己房间里。”盛丰说。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问盛丰,盛丰摇头。 “小顺子,和本宫一起去瞧瞧小周子。”我说。 毕竟小周子是我的得力助手,他的事情我也要上心的。 小顺子敲门,喊道:“小周子,开门,皇后娘娘来了!” 小周子过了一会儿才开门,红着眼睛说:“皇后娘娘来了?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奴才本想马上过来禀告的,可奴才实在是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 “说,既是跟了本宫的人,本宫为你做主。”我进去坐在小周子的床榻上,问着话。 “夏清……死了。”小周子还没说完,眼泪便哗啦啦地掉。 “莺妃无故杀害宫女,这可是要治罪的。”我说。 “奴才问了夏清同屋的丫头,她们说莺妃是以夏清勾引圣上的理由把夏清杖毙的。” “那尸体呢?” “扔河里了,前两天打捞起来的浮肿得不成人样的尸体,就是夏清的尸体。”小周子说着,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那夏清勾引圣上的证据呢?” “就是拿出了一些夏清的首饰,说是夏清凭借着这些首饰,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所以景嫔判定她是要勾引圣上……” “她的首饰……” “是奴才给的!是奴才……那天是初一,正是她与奴才见面的日子,她精心打扮,就是为了见奴才而已。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小周子哭着跪趴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地上像是画了好几朵儿一样。 “她不敢说那些首饰是奴才给的,她怕奴才会受牵连,她怕其他人误会太监和宫女对食……她知道奴才是皇后娘娘的人,一旦牵扯到奴才,皇后娘娘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我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罢了。 小顺子也抹了两把眼泪。 “小周子,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皇后娘娘。”小顺子扶着他起身,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师父……为什么我要做一个阉人?为什么我爹为了赌钱就能把我送进这个鬼地方,为什么夏清的家人会为了一家的生计,就把夏清送进皇宫这种地方受苦?”小周子口不择言,小顺子赶紧捂着他的嘴,说:“皇后娘娘在这儿呢!你不要犯了大不敬!” “行了,让他哭会儿。不过也是个孩子,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我拍了拍小顺子的手,然后离开了。 “李嬷嬷,走,去莺妃宫里。”我回宫以后便一番精心打扮,带着李嬷嬷去了景嫔宫里。 莺妃正在写字,看见我来了,便赶紧行礼。 “娘娘今儿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了?”她笑着问。 “本宫是来找人的,还请莺妃将人给我送来。”我走进正厅,将桌上的字掀在了地上,然后将手放在了桌子上。 一个宫女送来了茶水。 “娘娘找谁,臣妾这就安排他过来。”莺妃说。 “夏清。” “谁?” “夏清。” 莺妃想了想,然后走过来,说:“姐姐要那个丫头做什么?” “她是本宫刚看上准备安排给公主做贴身丫鬟的,可是本宫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我喝了一口茶,说道。 “真是不巧了,那宫女失踪了。臣妾也不知道那宫女在哪儿。”莺妃一脸歉意地说。 “看来本宫这个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实权,说什么也做不得数了。既然如此,不如莺妃你来做这个皇后怎么样?”我说。 “姐姐!不是妹妹不愿意,是那宫女真的没有了去向。”莺妃说。 “哦……是吗?行了,太子在哪儿呢,让他过来行礼。难得来一趟,总归是要见见的,本宫这个皇后也好久没受过他的磕头礼了。”我说。 “太子正在读书,不方便出来行礼,若是姐姐实在想要这个礼数,妹妹替他行了这个磕头礼好了。”莺妃说着跪下了。 李嬷嬷突然吼道:“大胆!你也配!” 莺妃愣住了。 “一个妃位,也敢替太子行礼,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我一脸冷意,却也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娘娘,臣妾并没有越矩的意思……”莺妃说。 “莺妃,你记住了,王家送的姑娘已经安顿好了,等圣上赐了位分,到时候可是要照顾太子的。你无子嗣傍身,到时候是要殉葬的。”我扯着嘴角笑着说。 李嬷嬷又去请太子去了。太子过来给我行了礼,然后问我:“母亲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母亲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宫女,名叫夏清。”我说。 太子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像记得,上个月还是这个月已经被莺妃娘娘打死了。” 莺妃咬着嘴唇,手里绞着手帕。 “太子,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我问太子,太子摇头,说:“父皇说,不能相信怪力乱神。” “可是有人心里有鬼,就不得不信了。”我轻声对着他的耳朵说。 太子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母亲说得对,只要儿臣行得正坐得直,心里就不会有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儿臣明白了。” 我挥手,让太子离开了。 我起身,踩着莺妃的字,说:“莺妃,祝你接下来的生活愉快。” 第72章 装神弄鬼 李嬷嬷问我:“娘娘若是想装神弄鬼吓唬莺妃娘娘,何不干脆直接行动就好了,何必要来给莺妃娘娘说一顿,让她知道是娘娘做的?” “本宫就是要让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没一天太平,让她知道是本宫那又能怎样,她对本宫能有什么办法。相反,她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怎样留下太子。本宫就是要让她日子过得比死了还艰难。”我说着,回宫给小周子说了今日的情形,告诉他,“要让一个人死容易,可要让一个人活得痛苦,可就不容易了,你自己看着办。” 小周子应下了。 姐姐做皇后的时候,憋屈得要命。 如今我是皇后,我必定是要活得痛痛快快的。 如今秋天也慢慢过去了,今年冷得太快,十月份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雪刚落的时候,盛丰和庆安在外面转圈,地面有些冰,我一个劲地嘱咐,“可不要摔倒了!庆安,你牙齿昨儿才掉了一颗,若是再摔了一颗,娘亲是不会心疼的!” 外面的树还有些叶子,风一来便四处飘散。打扫的宫人要来扫,我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今儿突然冷了,让他们加紧赶冬衣,送碳火。各个宫里都不要怠慢了,宫女太监们也不要克扣了他们的碳火和棉被。你去把这些东西落实了,本宫前几年做皇后,很多东西都生疏,现在生疏可不是借口了。”我对吴嬷嬷说。 几位公主的课程因着天冷也停下了。吴嬷嬷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着宫里上下的运作,以免出什么岔子。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宫里上下倒是平和得很。 除了莺妃的寝宫。 小周子隔三差五的要去装神弄鬼吓唬她,她已经不知道好久没睡过整觉了。 除了圣上来她寝宫,她能安稳两日,可是圣上如今没有那啥能力了,也没有很频繁地过去。 王家那位名叫王书的姑娘是个从小饱读诗书兵法的姑娘,甚至上过战场。 圣上看在王家的面子,给她封了一个嫔位。书嫔也有十八岁了,她本来在十六岁的时候便许了人家。可是结亲的那个男人死了。后来又许了另一个人家,哪知道那个男人早早地又纳了妾室。王家哪能看上那种人户,也就算了。 进宫之前她便打听了,圣上的身子不行,她进宫不过是为了养太子罢了。 莺妃虽说有些手段,将男人哄得团团转,可她哪有书嫔的本事。 且不说莺妃什么书都没读过,只知道床上功夫,就连宫中礼节都还没学完整。 圣上将太子送到书嫔宫里的时候,莺妃闹了好久,可那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得受着。 书嫔也来给我请过安,我只是应了一下她的礼,然后让她回去了。 我没想到莺妃对孩子这样执着,她又撺掇圣上吃了什么药,圣上生龙活虎了一段时日,便开始面黄肌瘦,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我们都吓到了。 我看圣上横竖都起不来了,干脆下令,“莺妃谋害圣上,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娘娘不可,莺妃说她已经受了圣宠,可能会有孕。”李嬷嬷过来劝我。 我想了想,点头,“把她关起来,让小周子好生看着,不能伤了皇子。” “是。”李嬷嬷说。 圣上倒下以后,他喝了几副药,也算是能说话了。圣上整个身子不能动,一动就疼得要命,连如厕都困难。 张太医说只能让大臣们在寝宫论事了。 圣上不愿让别人看见他的狼狈,于是挂了帘子在床前。 我坐在床边表达圣意。 圣上多数时候连话也不想说,只靠点头和摇头。 说实话,我很想笑。 该! 太子每次都会在旁边听政,但我看他总是心不在焉的。 盛丰要服侍圣上,圣上同意了,毕竟是自己儿子,总比别人好。 太子总是懒散,不喜欢看书,更不喜欢看奏折。他每天听了大臣议事,议完了立马就跑,一会儿都不会多待。 每天晚上堆在案桌上的奏折,都是盛丰读给了圣上听,圣上说意见,我誊写的。 每晚丑时都不见得能歇息。 我心疼丰儿,他倒是无所谓,他说:“我白天多睡会儿就好了。” 一个月过后,莺妃那儿来了消息。 她没有怀上。 我把她交给了小周子。 莺妃知道自己没怀上,本就疯了,小周子不给她洗澡不给她打扫,景嫔慢慢的蓬头垢面的,一点人样都没有了。 喜美人吓得不行,躲在宫里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书嫔进宫以后吃吃喝喝,玩儿得不亦乐乎。 正月的时候,什么都是新的。 因着圣上病了,所以今年过年宫里没有张灯结彩。 不过我想了想,圣上今年能好也就罢了,若是圣上一直不好,难道宫里要这样一直沉闷下去? 我在正月的时候办了迎春宴,把宫里的妃嫔们、皇子公主们都请过来了。 长繁也来了,他坐在最角落喝闷酒。 “长繁,今年是你在宫里过的第一个年,可惜圣上病了,没能热闹热闹。” “娘娘设宴,已经是长繁的福分了。”长繁起身作揖。 “长繁功夫不错,不如给大家伙儿开开眼,舞剑也好,打拳也好,露一手大家看看。” 长繁赶紧出来,说:“那微臣献丑了。” 为了增添乐趣,我赶紧让宫里的乐师奏乐。 长繁耍剑,剑花甚是好看。 耍完以后,大家都鼓掌喝彩。 妃嫔共有三十一位,有孩子的就是我、纯妃娘娘、娴妃、清妃、杨妃、景嫔,书嫔这七个,没有孩子傍身受过圣宠的有十七个,没有孩子傍身且又没有圣宠至今仍是完璧之身的有七个。 而那七个女人,最大的已经二十七了,最小的才十六岁。 “圣上有一道口谕,宫中但凡没承受过雨露的,都可以选择出宫或者留在这儿,全看你们自己选择。”我笑着说。 范才女突然起身,说:“娘娘,奴婢进宫七年了,如今已有二十六岁,比奴婢大的才女答应还有两个,我们出宫了能有什么好去处?若说嫁人,也找不到好的。” 第73章 宫宴 我笑了笑,示意她坐下,“那你们留在宫里就是了,只是深宫大院的寂寞,你们若是有什么想做的,早早的告知本宫就成了。” 范才人坐下了,“多谢娘娘。” “那我就出宫……当年选秀因着圣上点了我们晏家,所以才把我送进宫的。”晏答应说。 “好,到时候李嬷嬷记下了,挨个给了封赏送出去。”我答应着。 “我看皇嫂如此通情达理会处理事务,我想请皇嫂来趟驸马府,做两天客人。”金敏公主突然起身,我一直知道圣上有一个嫁在京城的妹妹,这个妹妹是太妃好友云婕妤的女儿。原先是宫里的六公主,圣上登基第二年,将她许配给了金科状元。 “公主说笑了,本宫不过是居着高位,狐假虎威罢了。”我说。 金敏公主抹了一下眼泪,说:“原先有着皇兄撑腰,这日子勉强还能捱着,如今皇兄病了,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真是怪了,这世道谁还敢为难公主啊?”纯妃娘娘说。 “纯妃娘娘不知道,我今儿看着大家都是女人一场,也就直说了。 你们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应当听说了什么是恶婆婆的,只是你们进了宫,太后去得早,你们也没有婆婆为难,也就算是过得舒服了。 我家释德是穷苦人家出生,他父亲早年就死了,母亲含辛茹苦地供他读书,好容易中了状元,他立马就将母亲接来了。他母亲处处给我立规矩,他一直也不太管。我只当他母亲是个苦命的,也就受着了。 可我身子不争气,连着生了两个姑娘以后,他母亲便在外面给他找妾室了。”金敏公主说着说着就落下了泪。 在座的都皱着眉头。 “我活这么多年,还没见着谁敢给驸马纳妾的。”纯妃娘娘说。 “前两年有皇兄压着,那老婆子也还收敛,只是给释德送了几个姑娘在屋里,可从不敢给位分的。可就在昨儿,春雨楼一个姑娘怀了身孕,说是释德的孩子,老婆子便要让那个妓女进门,那妓女也不是个吃素的,非要与我做平妻。”金敏公主说。 纯妃娘娘气得骂人,“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行了,这么多人在呢。”我对纯妃娘娘说。 金敏公主出来直接跪下说:“皇嫂若是能替我做主,妹妹感激不尽。” “公主日子艰难,本宫知道了。”我起身,扶起金敏公主。 “公主不要怕,如今圣上病了,不少人想趁着这个时候钻空子,既如此,本宫迟早是要杀鸡给猴看的。”我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些,不过也是为了立威罢了。 “公主,今晚上留在宫里,我们细细说。”我说。 公主和我年纪相当,她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一个四岁,一个两岁。 宴会结束以后,我和纯妃娘娘便拉着金敏公主回宫了。 金敏公主有些微胖,却也算是端庄。 我派人去驸马府将两位小郡主接进了宫。 两位小郡主白白净净的,有些怕生,却也懂礼。 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以后,我便让庆安将她们带到她的寝宫里去了。 “你说那女子是春雨楼的?可知晓名字?”我也没啰嗦,直接进去了正题。 “她叫红莲,才十八岁,听说是家里发了洪水逃难到京城,后来才进了春雨楼卖身。她和释德还是第一次。就一次,便有了。”金敏公主说。 “如今几个月了?”我轻声问。 “两个月。”金敏公主说。 “去把你弟叫来。”我碰了碰纯妃娘娘,纯妃娘娘翻白眼,“大过年的也要为难他。” 梁楠升来了,手里拿着红莲的卖身契。 “红莲的卖身契怎么还在你这儿,她不是被释德买走了吗?”金敏公主接过卖身契,一脸疑惑。 “还没定下来,红莲说死都不做妾,所以一直不肯入府。释大人的母亲想要抱孙子,所以答应了让她做平妻,可公主这儿一直拦着,所以一直拖着。”梁楠升说。 “既做了妓,又何必立牌坊。好笑得很。”纯妃娘娘说。 “如今那老婆子已经想让释德休妻了。我倒是不在乎什么,左不过是回宫住着,丢了皇室的脸罢了。可我还有两个女儿……”金敏公主哭着说。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有我们在,杀了那个死老太婆也是可以的。”纯妃娘娘说。 “你少说话。”我对纯妃娘娘说。 纯妃娘娘撇撇嘴,捏着帕子生闷气。 她总是这样,别人的事,她比别人还着急上火。说她心善,她什么蛮办法都能想出来,说她狠毒,她又乐于助人。 “公主,我们都是有女儿的,你的心情本宫能理解。”我说。 梁楠升问:“需要微臣做什么?” “你别急,本宫想想。公主先把卖身契攥在手里,千万别给释德他娘。”我嘱咐金敏公主。 金敏公主点头。 “娘亲快让我躲着!”盛丰跑来躲在我背后。 “我们在说正事呢,你来捣什么乱。”我拉开他。 “可是我在和姐姐妹妹一起玩儿游戏,我现在是只老鼠,她们都是大猫,她们要来抓我了,要是抓住我了,就得把我吃了!”盛丰笑着说。 “那你去纯娘娘的宫里躲着,让二姐姐护着你。”我说。 盛丰赶紧跑了。 我笑了笑,说:“这戏本子攥在我们手里,什么都好说。” “皇嫂有办法吗?”金敏公主拉着我说。 纯妃娘娘戳了戳她的脑袋瓜,说:“若不是她的脑子好,能当上皇后?你今儿说我们没婆婆磨,我们在宫里斗的可比你家好看多了。” “梁楠升,你给红莲说,卖身契已经撕了,她如今自由了。”我说。 梁楠升点头,应下了。 “公主,你的丫头可信吗?” “倩儿过来。她是我母亲留下的,比我大十岁,可靠,我这两个姑娘的规矩都是她教的。”金敏公主说。 我给倩儿说,“你去告诉驸马,就说接纳平妻是可以的,可若是身份为妓可就有损皇家的脸面的。你就暗示驸马,给她找个好身份。” 金敏公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示意她别急。 第74章 红莲 “梁楠升,你立马安排你的熟人将红莲收留,然后认个亲戚。最好找个有权势的。”我说。 “有权势的……不如就微臣好了,微臣横竖都是个没家没室的。”梁楠升说。 “不成,得要金敏公主方便联系的熟人,但是又得红莲不知道的。”我说。 金敏公主想了想,说:“不如就钱家,钱家是我外祖父家,外祖父不在了,如今舅舅当家,他是向着我的。” “钱家……红莲难道会不知道钱家是公主的人吗?” “钱家的王管家,是个低调人物,皇嫂,你看行不行?” “可以。让王管家收留她,认她做个什么亲戚,给她一个清白身份。然后,本宫自有安排。办好了进宫通信。”我给金敏公主说。 金敏公主带着孩子在皇宫里住了一晚上,第二日便回去了。 不多时,第三天中午,梁楠升便来告诉我办妥了。 我找来了长繁,说:“长繁,我有个事得麻烦你。” 长繁作揖,说:“娘娘的事,万死不辞。” “不难,你就跟着梁楠升出宫,去给一个叫红莲的说明你的身份,再说你看中了她的美貌,愿意娶她为世子妃。”我给长繁说,长繁听完立马跟着梁楠升要走。 我拉住长繁,问:“你不怕娘娘害你吗,你也不问问原因。” “娘娘不会害我的。我这么多年看过形形色色的披着羊皮的狼,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心里明白。”长繁说。 “好孩子,办完了本宫有惊喜给你。”我拍了拍长繁的肩膀,说。 长繁点头,“好,娘娘等我回来。” 圣上渐渐的好些了,每日能起身看奏折了。 他好些了以后,盛泽便巴巴地跑来了,说是要给圣上读奏折。可圣上已经能自己看了,根本用不上他。 盛丰知道圣上好些了,便说:“爹爹,我在这儿让很多人猜疑,我就不来了,爹爹,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放风筝。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有自己爹爹做的风筝,我想等爹爹好了,给我也做一个。爹爹不做也可以,孩儿自己做,孩儿就说是爹爹做的。” 圣上说:“朕的儿子,怎么能比别人差。让忠华做一个风筝,朕给你提笔画。以后政务你都在旁边听着,不要怕流言蜚语。” 盛丰拿着一个风筝回来给我们炫耀的时候,我心里有些不安。 圣上,他对盛丰的喜欢要比盛泽多。 第五日,金敏公主来给我说,“红莲孩子没了。” “哦?是嘛?”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皇嫂,多谢。”金敏公主给我行礼,我赶紧让李嬷嬷把她扶起来。 “不必多礼,若圣上有精力,也是要替你做主的。”我说。 “可是……那毕竟是一个孩子,我有些不安……”金敏公主说。 “她孩子怎么没的?”我问她。 金敏公主说:“就是她知道自己不用赎身也能有个清白身份以后,她便缠着驸马要明媒正娶。可明媒正娶的前提是要休妻,所以驸马看在我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也做不下这等事。 驸马正在犹豫的时候,晋国世子长繁看中了她,说要让她跟着世子做世子妃,她当然欢喜得不得了。 她为了嫁给长繁,便自己喝了堕胎药。结果碰巧在看医的时候又被长繁撞见,长繁又说嫌弃她不是完璧之身还有过孩子,所以又不娶她了。” “那就是了,既然是她自己喝的堕胎药,你不安什么。”我在宫里看过这么多生死,没见过谁是杀多了人遭报应的。 很多事都是事在人为。 “我婆婆这几日也安分了,听说那个姑娘嫌贫爱富跑了,也是发了几日脾气。只是她还在为驸马物色人选。”金敏公主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如此,你要好好养着身子,争取给驸马家生个儿子。”我说。 “皇嫂说得是。”金敏公主说。 “春雨楼有个名叫秋水的,性子暴躁,粗鲁无礼,她只听梁楠升一个人的调遣。你找梁楠升,把那女子收在你府里。反正横竖都是要迎人进府的,不如你自己先下手为强。”我说。 “啊?那不是得天翻地覆……”金敏公主说。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听我的,没有错的。”我说。 金敏公主行了礼,立马退下了。 梁楠升来找我,说:“我春雨楼盘下来是为了我自己的,你怎么总是使唤我的人。” “你少管美女的事。”我说。 “你再这样,我就不进宫了。” “随便你,你以为我还会像上次一样给你便宜占?” “你是个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不知廉耻,你怎么好意思的……” “那我自然是没有你光明磊落的。你正大光明心无杂念从未心动,那你那天闭眼睛做什么。”我说完,梁楠升又气冲冲地跑了。 秋水也借给了驸马府。 何必呢,就来过把嘴瘾,还吵不赢我。这事不还得照办,气不也得照受?有什么意义嘛! 圣上那儿我仍旧要去,本来我和盛丰走了以后,是太子和书嫔伺候,结果书嫔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告病不去了。 我知道她没病,可我也不好拆穿她。 三月的时候,宫里的桃花开得越来越旺,后宫杨妃宫里的桃花是开得最好的,她们商量着要去杨妃宫里赏桃花。 几个公主又开始学规矩了,其他倒好,就是庆明大了,喜欢往长繁宫里跑。 整天“哥哥”过去“哥哥”过来的,娴妃自己还不知道。 我说了要给长繁一个惊喜,长繁自己也不来找我,我差点就忘了。 “小顺子,今日赏桃花,把长繁也带过来。” “是。” 长繁一身白袍,上面绣着竹叶。 “长繁衣服不错,看着精神。”我说。 长繁作揖,说:“多谢娘娘夸赞。” 我与长繁走在一起,纯妃娘娘带着庆锦走在另一边。 “晋国一直都很平和,只是最近夏夫人将她几个兄弟安插在主城营里了,恐怕要生变故。”我说。 “娘娘如何得知?”长繁一脸惊讶地问我。 第75章 盛华的病 我笑了笑,有梁楠升在,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这你就不用管了,往后你若是做了王,本宫是不会监视你的。你们晋国虽说是个自己独立的小国,可你的爷爷当时是对我朝俯首称臣了的。即使你爹在你晋国算个皇帝,在我们这儿,也是只能称王爷的。既是王爷,那就得被看着,以免发生兵祸。”我说。 “我明白了。”长繁点头。 “本宫也明白你的心思,想来你也是个好孩子。心思细腻端正,为人也是不错的。本宫今日助你,是希望你在回国之前,签一份协议,百年不战且年年通商。”我说。 长繁点头,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算娘娘不助我,我也是有这份心的。” “是了,本宫一向看人都准。夏夫人想将朝中势力换一波,换成她自己的人。而且你爹的身子……恐不能长久了。你现在在这儿手也没有那么长,得想法子阻止夏夫人才是。”我说。 “娘娘,我想回去。”长繁说。 “可是……”我想了想,说:“你可以回去,但是你得隐藏自己身份。另外,本宫让国舅陪你回去。” “好。”梁楠升点头。 “小周子与你体型差不多,本宫让他顶替你在寝宫里躺着,对外就说你病了。”我说。 长繁点头,说:“多谢娘娘。” “你可不要辜负了本宫对你的信任,定要凯旋才是。”我说。 长繁点头,“若是父王……” “若是你这次回去能够直接继位也是好的,只是一定要说是我朝扶持的,不然我朝随意将你放回去,威严又何在。”我说。 长繁说:“好。” “娘亲总是在这个和哥哥说悄悄话,娘亲来陪陪我嘛!”盛丰拉着我的手说。 “筱儿,庆锦最近月信来了。”纯妃娘娘凑过来给我说。 “什么?庆锦不是才十二岁吗?这么早……”我说。 “不早了,也该是时候了。我也是十三岁就来月信了。”纯妃娘娘说。 “对了,我看庆明总是往长繁那儿跑,她要做什么?”我问纯妃娘娘。 纯妃娘娘冷笑,说:“还能怎么着,不过是春心荡漾罢了。这宫里适龄未婚的男子少之又少,她见了长繁,不得巴巴地贴上去。” “公主还愁嫁不成!”我有些生气,她这样确实有损皇家威严。 庆明已经十五了,眼看着就要及笄,我也该为她想想了。 娴妃也已经在行动了,说是最近将她娘家哥哥的两个儿子接近了宫。 那两个孩子有一个是准备今年考科举的,还有一个是发烧把脑子烧傻了。 娴妃一心想要扶持娘家,怎么会让庆明嫁给长繁。 我看着这两母女不是一条心,也不好去说什么,娴妃一向不喜欢我这皇后娘娘,我去说了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娘娘,清妃过来了,说是盛华又病了。”李嬷嬷过来告诉我。 我赶紧给大家伙儿说:“你们接着赏花,本宫回去看看四皇子,四皇子最近身子不好。” “四皇子三天两头就生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前日里发高烧咳嗽,好容易才好些了,今儿又是怎么了?” “不然我们一起去瞧瞧。” 我看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赶紧说:“大家只管赏花,不必扫了兴致。孩子三病两痛也正常,本宫回去看着,你们接着玩儿。” 人多了,反而影响盛华痊愈。 我和李嬷嬷匆匆回去,“叫张太医赶紧过来。” 张右辰与唐云闲是兄弟,清妃是唐云闲的妹妹,让他来给盛华诊脉是最放心的。 张太医比我还先到清妃的宫里。 我进去的时候,清妃的宫里一股子药味。清妃憔悴了许多,头发也未曾打理,身上那件绿袍不知道穿了多久了,已经有些褶皱了。 “娘娘来了,娘娘请坐。”清妃让人搬来凳子在床边。 我掀开帘子,盛华躺在床上,白白嫩嫩的小孩儿。外甥像舅,他长得和唐云闲真像啊。眉毛,眼睛,鼻子,嘴,额头,都很像唐云闲。 “会走路了吗?”我问清妃。 清妃摇头,说:“已经三岁了,可是一直下不了地。去年张太医说他可能是走路晚,可是如今已经三岁了,还是不能下地。” “那能爬吗?”我问。 清妃点头,说:“只能勉强爬。” 我看清妃一直在哭,我心里也不好受。都是做娘的,能不难受吗? “张太医,为何他现在一直昏迷不醒?”我问张太医。 张太医说:“四皇子……不举。至于昏迷不醒,应是风寒入体。” “那他一辈子都没办法走路了吗?”我问。 张太医点头,“娘胎里带下来的病根,无法医治。” “太医,我就一个儿子……”清妃哭着说。 “这是没办法的。”张太医摇头,无奈地说。 清妃哭得喘不上气,我赶紧拍着她的背。 圣上那儿知晓了盛华的病情,给清妃升了位分,封为贵妃。 我给清妃的份例也是宫里最多的,只盼她能够带着盛华,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盛华虽说身子不好,但是脑子能用,以后还是让他来听政。”我给圣上说。 圣上同意了。 盛华醒了以后,我带着几个皇子公主都去看了。 因着盛华一直体弱多病,所以皇子公主们根本不太知道这个弟弟。 “四弟好些了吗?”盛泽上前摸着他的手。 盛华抽开手,说:“我不认识你。” 清妃赶紧说:“这是大哥哥,这是大姐姐,这是二哥哥,这是二姐姐,这是三哥哥,这是三姐姐,这是四姐姐。” 清妃挨个介绍着。 “哥哥姐姐……那他们会陪我玩儿吗?我一个人在宫里好孤单。”盛华说。 清妃摸了摸他的脸,说:“你还小,知道什么是孤单吗?” 盛华点头,说:“知道。” 庆锦是个感性的,和她娘相比,要心软温柔很多。 她上前伸出双手,说:“姐姐抱抱可好?” “好。”盛华也伸手,让庆锦抱着。 庆安也赶紧过来逗他。 庆香和庆岚也围过来,“我也想抱抱弟弟。” 盛泽问我:“母亲,四弟的腿,可有办法医治?” 我摇头。 第76章 温泉 “他这身体,太医说活不过二十岁。且每日都要用药水泡着,以求多活几日。”我说。 盛泽想了想,说:“我听外公说,外面有温泉,有的温泉自然生了很多草药,草药在温泉里泡老了又长新的草药,那样的温泉越泡身体就越好。不如把四弟送出去。” “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可是盛华是皇子,按理是不能出宫的。若是想让他泡药泉,最好在宫里挖出一个泉来。”我说。 “那也是可以的,只是效果肯定没有宫外自然形成的老药泉好的。”盛泽说。 “既然要出宫,那就要最好的药泉。请大皇子替他打听打听,若是有更好的泉,就让他去。”我说。 清妃也在一旁听着,问我:“不知有几分把握。” “若说治彻底,是有些困难的。可若是缓解盛华的症状,是有好处的。”我说。 我后来又问了张太医,张太医也赞成。 长繁已经回去了。 有我哥在,长繁很多事都有人协作。 我哥是个求稳的人,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跑去帮忙。 盛泽后来告诉我:“我问了,外公也找到了最古老的药泉,在晋国。” “晋国?那有些远啊,这舟车劳顿的……”我一时间拿不了主意。 清妃自己倒是同意,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也要为他以后考虑啊。若是一辈子这样病着,我这做母亲的真的见不得……” 我去告诉了圣上,圣上也同意盛华去晋国。但是他不同意清妃出宫。 历年来,还没有生过孩子的妃嫔在自己孩子未成年就离开后宫的。 清妃自己跑到圣上面前哭了一场,又是说唐云闲为圣上做了多少,又是说唐家老爷尽忠一生…… 最后圣上还是同意了。 清妃带着盛华离开那天,正好是清明过后,不太冷也不太热,阳光也正好。 我将他们送出宫,说:“万事小心,病好了就回来。” 清妃拉着我的手,说:“皇后娘娘心善,妾如今也没有哥哥姐姐,以后就将皇后娘娘当作亲姐姐。愿皇后娘娘芳龄永继,福寿永昌。” 清妃走了的第二日,盛泽来问我:“母亲可有看见书嫔娘娘?” “怎么了?”我问他。 “书嫔娘娘昨儿一天都没见着人,今天已经过晌午了,可儿臣依旧没找着。”盛泽说。 我赶紧让人去找。 宫里上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最后我让人去河里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河里井里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 王大人精心安排的人,如今不见了,只怕我这做皇后的少不得要受牵连。 折腾到第二天的清晨,的确是找不到人。 我想了想,那天出宫的只有清妃,所以很有可能她是混着清妃的队伍出宫了。 我准备给长繁写信,却又觉得长繁不太可靠,所以干脆给哥哥写了信。 喜美人在这时跳出来要抚养盛泽,圣上给她升了位分,又答应了她的请求,她也成了喜妃。 王大人的消息收到得比谁都快。他立马进宫向圣上要人。 圣上本就烦躁,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至今还没起身。现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他也烦心,干脆一股脑儿的全把锅甩在我身上。 “皇后娘娘,好端端的人送进来如今连尸体都没找着,皇后娘娘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微臣只有每天来宫里跪求圣上做主了!”王大人说。 “王大人还不知道,本宫的人已经给了消息了,书嫔是逃出宫了。王大人知不知道妃嫔逃出宫是死罪!?如今本宫将这消息封锁,是想留她一命,如果王大人不知好歹,那可别怪本宫做事不留情面了!” 其实那边的人还没回信给我,我也不确定书嫔是否在宫外。只是诈他一下,让他不要为难我罢了。 王大人碰了一鼻子灰又走了。 我气得头疼。 紧接着,我哥的信也回了。 写信的时间是我写信过去之前,所以没有提书嫔的事。 信上说,长繁已经将势力清除了。现在晋王病入膏肓,夏夫人仍然在蹦跶,长繁稳住了局势以后,便将他的弟弟困住了。现在晋国全是长繁一人做主了。 喜妃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立马跑去巴结王大人。王大人耳根子软,居然也信了。 大清早的,吴嬷嬷也来找我,说庆安闯祸了。 我跑着回合欢宫,只看见庆明坐在地上哭。那么大的人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 娴妃要我做主,说庆安撕了庆明的手帕,并且还骂庆明是勾栏样儿。 我看着庆安,问:“怎么回事?” “她说我没娘也就罢了,说娘亲养我是为了争宠我也不计较,可是她把她表哥带到我的寝宫,想辱我清白!”庆安说。 “你胡说!”庆明指着庆安说。 娴妃娘娘也过来说:“你空口白牙诬陷人!娘娘,你看看你教养的女儿……” 我问庆安,“可确有此事?有谁作证?” “无人作证……可是……”庆安还未说完,娴妃又说:“无人作证又没有证据,全凭你一张嘴胡编乱造,我两个侄儿知书达礼,也是有大家风范的。你凭什么冤枉人家。” 喜妃也来了,笑着说:“可不是,那两个公子我也是见过的,举手投足都是有规有矩的,怎么会像公主说的那样呢。” 后宫的妃嫔大多数都来了。 我心里烦躁,看热闹的时候,哪儿都有她们。 小顺子将那两个公子带来了,两个公子长得歪瓜裂枣的,难怪庆明宁愿去找长繁,也不愿意听她母亲的嫁给表哥。 盛泽和盛丰过来了,盛泽突然指着那两个公子说:“两位哥哥腰上挂得什么,我想看看。” 盛丰冲上去就取下来了,然后大声说:“呀!娘亲你看,上面绣着没有穿衣服的女人!” 娴妃脸涨的通红,问:“怎么回事?” 大一些的那个公子赶紧说:“是三皇子刚刚挂在我们身上的,我们还没注意,他就跑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又被宫人带到这儿了……” “放肆!全凭你一张嘴胡编乱造,空口白牙的,可有证据?”纯妃娘娘抱着手说。 “没有……”大的那个公子摇头。 第77章 证据 娴妃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两位公子都已经二十来岁了,在后宫待着也算外男,如今又祸乱宫闱,打二十大板赶出宫去。”我说。 我转头看了看庆明,她露出一丝笑容来。看样子,我们都成了庆明的提线木偶了。 她为了赶走她的两个表哥,也算是费了不少心力。 “那三公主又怎么算?”喜妃跳出来说。 “既然娴妃说庆安骂了庆明,那可有证据?”纯妃娘娘问。 “在场的宫女都听见了,连三位嬷嬷也是听见了的。还有这帕子,是明儿绣了好几个晚上才绣出来的。”娴妃说。 我看了看那块帕子,绣了几个晚上还绣成那个模样,要是我,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说。 简直无语。 “庆安,你太莽撞了,可知罪?”我问庆安。 庆安点头,说:“娘亲,我认罚。” 我说:“那行,嬷嬷,你看着宫规罚。” 向嬷嬷说:“公主出言不逊,辱骂长公主,无视宫规,罚入偏殿一月。” 偏殿是专门让受罚的贵人受苦的,那儿年久失修,下雨还漏雨。最近倒春寒,只怕更难熬。 去的人什么东西都不能带,只能穿那儿的粗布衣服。吃食也只能自己动手,食材虽有人送,却也是极差的。 庆安锦衣玉食的长到现在,还没吃过那种苦。 我看着庆明笑得得意,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庆安一个人去了偏殿,同时月明也去了。 那个被庆安救下的小姑娘。 鸳儿本来也要去,可向嬷嬷说大丫头和太监都不能带,也就只能嘱咐月明好好照顾公主。 我问盛丰和盛泽,怎么想到了这个主意。 盛泽说:“儿臣也大了,知道姐姐妹妹们都是需要儿臣护着的,所以自然也就有心要救三姐姐的。而且那两个男人住在后宫,的确是有损皇家清誉的,宫里这么多姐姐妹妹,若是被他们盯上,总归是不好。儿臣早就想把他们请出去,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就是就是,大哥说得对,有次姐姐沐浴,那个傻子想趴在窗户上看,气得我找小周子打了他一顿,结果他还敢来!”盛丰嘟着嘴说。 “胡闹,怎么不早告诉娘亲!”我凶他。 盛丰低头,说:“你太忙了,最近四弟弟的事,书嫔娘娘的事已经让你很累了,我们不想给娘亲添麻烦。” 我摸了摸盛丰的头,又摸了摸盛泽的头,“你们都是好孩子,娘亲没有白疼你们。” 张太医又进宫了,给我请平安脉,顺便给我说:“书嫔娘娘八成是跑出去了,听说王家正在赶清妃娘娘的马车。” “能赶上吗?” “娘娘你说呢,就算赶上了,那书嫔娘娘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也是。” “微臣的夫人生了,生了女儿。还没取名字,娘娘命好,给我女儿取个名字。” “张……”我想了想,想不出来。 “双胎,是两个女儿,一个姓张,一个姓卫。”张太医嘿嘿笑着说。 “福气不错。姓张就名醉琼,姓卫就名茗茶。”我说。 张太医笑着说:“张醉琼,卫茗茶,不错不错。好听!那微臣先告退了。” 李嬷嬷从外面进来,说:“张太医屁股着火了?跑那么快!” “哼,他急着回家看宝贝。” “什么宝贝?” “你猜。” 我担心庆安,却又不敢去看,只得让盛丰替我去瞧瞧,顺便暗中带些东西过去。 不多时,纯妃娘娘来了。 “我知道你最近忙,也不好好吃饭,我给你煮了燕窝粥,你把它吃了。”纯妃娘娘过来说。 我点头,赶紧接过燕窝。 “最近确实忙,大大小小的事缠着我,我觉得头疼得厉害。”我说。 纯妃娘娘叹气,说:“把娴妃宫里那两个瘟神请出去了,我也算是放心了许多。”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么怕呀?” “能不怕吗!?那两个……算了,我都不想说了。”纯妃娘娘说。 “好了,以后我不会让别的外男住进后宫了。”我说。 “安儿怎么样了?”纯妃娘娘问我。 我咽了一口燕窝粥,说:“幸亏有月明,那个姑娘是乡下自立惯了的,比鸳儿还强上几倍。盛丰回来说了,她们很好,没什么事。” “什么时候把庆锦也弄过去享受生活。”纯妃娘娘说。 “噗嗤,行了你,金枝玉叶的何必吃那个苦。”我说。 “你不懂,孩子嘛,就是要锻炼磨炼。”纯妃娘娘说。 小顺子进来说:“国舅来信了。” “快给我看看。”我赶紧起身。 纯妃娘娘说:“我不打扰了,你慢慢忙,别累着了,想吃什么给我说。” 我笑着说:“好,有劳纯贵妃娘娘可。” “贫嘴。”纯妃娘娘走了。 信上说清妃他们已经到了,书嫔也找到了,正混在队伍里。但是书嫔对长繁有意,想要嫁给长繁,所以一直没办法劝回。 我哥还问我,是否需要用整个王家威胁她。 我赶紧召王家进宫,给他们说了实情。 现在让王家自己做决定。 很快,书嫔被接回来了。 晋王去世,长繁也继位了。 圣上说:“为了保持两国友好,要通婚。你看嫡公主和长公主……” 圣上正在犹豫,娴妃娘娘哭天抢地的不同意,她不愿自己女儿嫁到别国去。 可她哪儿想到庆明自己跑到圣上那儿,请求嫁给长繁。 圣上见庆明自己愿意,立马就下了圣旨。 娴妃整个人都傻了。 她来我的宫里闹了许久。 “皇后娘娘,你自己不愿意女儿嫁过去便去撺掇我的姑娘,你良心何在啊!你心疼三公主,难道我的女儿比你的公主差不成?”娴妃闹得我整个合欢宫都不得安宁。 我从后门跑了,往纯妃娘娘的宫里躲了一阵子。 等娴妃骂累了,我才回去。 书嫔也回宫了。 圣上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不追究她的过错,只是让她在自己宫里面壁思过。 我去看了她一次,她不说话,也不理会我。我也没说什么,活着就好。 我还以为她会要死要活的想不开。 第79章 书嫔 “现在说这么多做什么,有用吗?”我骂他。 长繁自知理亏,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气消了一些,赶紧吩咐小顺子,说:“去把书嫔悄悄带来,穿宫女的衣服。” 书嫔过来的时候,原本是一张苦瓜脸。看到长繁以后,那脸立马就变了。 “长繁!”她拉住长繁,看了又看。 长繁握着书嫔的手,说:“你有孕了?” “嗯。”书嫔点头。 肚子只有微微一点,还看不出什么。 “你侬我侬的情意大街上到处都是。长繁好歹是一国之君还有活路,我看书嫔,只怕是没活头了。”我看着他们还在卿卿我我,全然不知大祸临头。 “娘娘……”长繁说。 “别叫本宫,本宫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我说。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像上次一样……”书嫔说。 “你还敢再来一次?你不要命了?且不说圣上会不会饶恕你,你看王家会不会放过你。”我说。 书嫔低头,说:“这是长繁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第一个孩子。” 书嫔跪下说:“娘娘,我就是王家的一个工具,就只是被送进宫来抚养太子。圣上身体不行了,我这一生都没办法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每次听着冷宫女人的哭喊,我就觉得好害怕,好孤寂……” “行了,你看看这宫里谁不是身不由己进来的。你以为就你金贵,就你多灾多难。你丢自己的脸也就罢了,如今带着皇家的脸一起丢了,你也不想想,你如今这情况,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我说。 书嫔哭了一会儿,长繁拍着她的背,说:“娘娘,我必须带她离开。” “本宫不会帮你。”我说。 “娘娘!”长繁和书嫔过来扯我的裙子。 “行了,你们自己想法子,本宫替你们调走一批侍卫,你们趁机离开。”我没办法了,只能替他做些保护工作罢了。 “好!多谢娘娘救命之恩。”长繁和书嫔磕头。 “行了行了,滚出去别烦本宫。”我心里烦躁,肝疼。 脾气和语气也越来越像纯妃娘娘。 或许在宫里待久了,就是会有这样的习性。 庆明回宫,我们是要办宫宴的。 这一切都是娴妃在操办,本来是我,可是她觉得我会以公济私,所以也就自己包揽下来了。 我进去的时候,圣上已经坐好了。 底下的人有说有笑的,公主皇子们都在吃吃喝喝聊天。 圣上让我过去,我笑了笑,说:“臣妾来迟了。” “什么事耽搁了?”圣上问我。 “还不是后宫那些事,刚刚长繁将清妃的信交给我了。说是在药泉泡着,好了不少。”我说。 “好。”圣上点头。 圣上苍老了不少。 腰和背经常疼,张太医为此总是进宫。 庆明和娴妃在一块儿说话,酒菜上齐了,娴妃才问:“晋王怎么还没来?” 庆明看着我,问:“娘娘,刚刚王爷说来找你有事相商,怎么他还没回来?” 笑死,你自己的男人你问我。 “本宫不知,早在一个时辰前他就离开了。”我说。 娴妃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毒瘤。仿佛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我一样。 蠢得像个傻子。 娴妃转头给几个宫人说:“还不去找!” 菜都快凉了,圣上也有些不悦。 盛丰的瞌睡都等出来了,他靠在盛泽肩膀上,那个头摇来摇去的。 很快,长繁来了。 “本王刚刚给几位公主皇子准备礼物去了,一时间给忘了宫宴,小厮也没提醒本王,所以给耽搁了。” 长繁将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公主和皇子们。 我看他们立马就有了兴致,嘴巴也不嘟着了。 娴妃说:“晋王真是讲究,吃饭还送些礼,我庆明也是有福气,会选男人。” 长繁微微笑了笑,然后找了一个单独的桌子坐下了。 庆明赶紧起身,往长繁身边走。 长繁说:“公主难得回来,还是在母亲身边多尽孝。” 庆明又回到了娴妃身边。 娴妃突然说:“庆明尽孝归尽孝,还是要好好伺候晋王的。听说庆明嫁给晋王一个月,两人都没有同塌而眠过。这不同房怎么……” 圣上赶紧咳嗽两声,娴妃一开始没注意,圣上越咳声音越大,娴妃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圣上在提醒她住嘴。 底下的纯妃娘娘憋笑差点憋得岔气。 我真是服了,这么多未嫁的姑娘在这儿,你提这个做什么!?也不知羞,你让长繁和庆明不尴尬吗? 娴妃那张嘴,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宫宴很容易结束了,我也松口气。书嫔也被送出宫去了,我又丢了一个烫手山芋。 至于宫里没有了书嫔这件事,王家也不在乎了,你不提我不提没人会记得。 不久,晋国传来消息,晋王纳了一个姑娘,晋王独宠那个姑娘,从不顾念别的女人。 这下倒好,娴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过来就质问我,那姑娘是不是我派过去的。 我不理会她,她便什么话都能骂出口。现在她女儿在远国,她也算是我朝的功臣,又不敢还嘴,又不能去圣上那儿告状。 我简直…… 我的肝,真疼。 她骂也骂了,等她吵够了,便也消停了。 没多久,她又把她两个侄子接进宫了。 我也没搞懂,她娘家如此待她,她怎么还向着她娘家。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把那两个混账东西送出去的办法。 连盛丰和盛泽都跟着我一起上火。 七月盛夏,荷塘开了一片莲花。我与几位妃嫔一起去赏莲。 微风习习,绿叶浮荡,红鲤几尾,莲花摇摇晃晃。 荷塘边有两个很大的亭子,我们在亭子里谈天品茶。我与纯妃娘娘说笑着吃宫里新做的莲子糕点,喜妃和娴妃在另一个亭子里说话,杨妃和景嫔一起划船采莲蓬了。 还有几个妃嫔在柳树下采柳枝,说是晒干了好做风筝。 整个宫里都是热气,只有这荷塘凉快得紧。走到这儿,才算是心静了。 娴妃那两个侄子的事,我没想到好主意,只有嘱咐了各个宫里,将公主们看好,加了许多太监和宫女在公主们的寝宫外轮流守着。 第81章 惊愕 娴妃进来的时候,看见我们都在,先是惊愕,而后看见地上两具尸体,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娴妃脑子也算是不差,缓过劲来就立马说:“这两个不争气的难道是对公主做了什么,所以才会被灭口?” 她还想构陷公主,我实在气极,上前铆足了劲给了她一巴掌,一个有分量的巴掌。“住口!公主的名声也是你能够污蔑的!?你的两个侄子对纯妃娘娘不轨,若不是我们及时赶来,你两位侄子就犯了杀头的大罪了。” 侮辱公主,圣上可以为了保住皇家名声,从而将公主下嫁。 但是玷污皇帝妃嫔,是要被灭族的大罪。 娴妃摇头,说:“我不信,他们肯定是想公主……” 我又甩了她一巴掌,“你这么确定,难不成是你指使得不成!?本宫今儿把话放在这儿了,若是纯妃娘娘讨不到公道,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宫里谁不知道我与纯妃娘娘的交情,我能发这么大脾气,她们都能理解。 “可也不至于死罪……”娴妃还要狡辩。 我说:“对皇妃不轨,灭族也是可以的。今日即使闹到圣上面前,本宫杀这两个人也是在理的!” 娴妃不信,另一边圣上也来了。 他坐着步撵来的,想来应该是娴妃的人早早地便去请了。请圣上的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圣上下步撵看了看,然后问:“是怎么回事?” 喜妃过去扶着圣上,说:“娴妃姐姐的侄子对纯妃姐姐不轨,被皇后娘娘抓了现形,都没有来禀告圣上,便把这两个公子杀了。” “什么不轨!万一是纯妃娘娘勾引……”娴妃赶紧说。 有了个鬼的! 我说:“你放肆!纯妃娘娘是何等人物,会看上你那两个歪瓜裂枣的侄子!” 纯妃娘娘抓着衣服,在那儿说:“我呸!没有镜子也好歹撒泡尿照照,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去勾引。” 圣上说:“交给慎刑司处理。既然皇后涉嫌,那就让喜妃做主。” 喜妃在那儿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这不是桃子掉到猴爪里,难逃一死。 圣上坐着步撵又回去了。 这件事,他也不想处理。 若是追究,娴妃的娘家跑不掉。圣上暂时不想将娴妃娘家牵涉其中。 圣上走了以后,喜妃过来说:“哎呀,这事妹妹我也不好处理,既然圣上让我狐假虎威一次,那我就秉公处理了。皇后娘娘,您毕竟是杀了两个人,妹妹请你在自己宫里待着,最好哪儿也不要去,避免闲言碎语。” “你要禁本宫的足?”我说。 “娘娘,圣上要我处理,我自然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还请娘娘不要因此伤了我们姐妹的和气才好。”喜妃一脸得意,却又装作为了大局的样子。 “贵妃娘娘,您如今是被外男碰过的人,至于有没有被玷污了清白,这还说不准……” “你放肆!本宫在这儿救下的娘娘,当时纯贵妃并未就范,你在这儿胡诌什么呢!?”我冷声说。 喜妃拉起我的手,一脸难过地说:“可是你也知道,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那些个宫女太监都瞧见了,纯妃娘娘又是诞下过子嗣的人,又没有法子验明正身,难堵悠悠之口啊。妹妹倒是相信纯贵妃娘娘是清白的,可是其他人未必这样想,圣上也未必这样想,是不是这个理?” “那你想怎样?”纯妃娘娘问。 “既如此,必定是要纯妃娘娘受这委屈的。还请纯贵妃娘娘去偏殿委屈几日,等事情真相大白了,纯贵妃娘娘自然也就能和往常一样了。” 喜妃说得头头是道,可每件事都是在向着娴妃,并且在打压我们的势力。 纯妃娘娘说:“好。” 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路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几个孩子护住。 纯妃娘娘被喜妃安排在一个很废旧的宫殿。 那宫殿比原先庆安受罚住过的宫殿还要差。我想去看她,奈何喜妃将我禁足,宫外全是她的人。我没办法出去。 天气本就炎热,那儿全是虱子臭虫我也实在着急。 慎刑司的人问了皇子公主,又来问我。说是秉公处理,结果却是收了喜妃的钱,走一个过场罢了。 小顺子在外面给我打探消息,没曾想被喜妃安排去给她扫地。因着小顺子给她扫地的时候,还不忘给我打探消息,所以喜妃将他发配到了辛者库下苦力,负责倒粪水。 我在宫里急得焦头烂额,然后盛泽来了。盛泽说:“喜妃说,纯娘娘不干净了,留在宫里也是丢了圣上的脸面,所以要处死纯妃娘娘。喜妃没有送毒酒和白绫,而是在送去的吃食和酒里下了毒。并且父皇也答应了,说是会给纯妃娘娘厚葬。” 我更着急了。 盛泽干脆直接拉着我出去。 门口的人要拦住我们,盛泽冷声说:“大胆!我是太子,是养在喜妃娘娘宫里的太子,我做什么自然有喜妃的示意,谁敢拦我,我就去告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盛泽带着我出去了。 我和盛泽往偏殿跑。偏殿的门上全是灰,门锁得死死的。门口有几个太监也想拦我们,被盛泽那套说辞给吓唬住了。 那几个太监知道盛泽是违背了喜妃的命令的,直接说:“太子殿下,这钥匙没在我们这儿。” 我和盛泽用石头有一下又一下的砸着,锁始终不掉。 我拍着门,大声喊:“娘娘!纯贵妃!阿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不要吃那个饭,也不要喝酒!” 里面没有动静。我急得眼泪哗啦啦地掉。 后来盛泽用我头上的簪子撬开了锁,哪曾想锁开了,门又特别重,根本推不开。 我让盛泽闪开,自己用手掰门。那门年久失修,突然反过来夹住了我的手指。 我疼得喊出了声。 我的几根手指,怕是断了。 冷汗从头上滑下来,一滴一滴的。门依旧打不开,并且还夹住了我的手。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明白,盛泽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第82章 白骨 盛泽用棍子撬,用手推,然后急得吼那几个太监,他的眼泪也急下来了。 盛泽看那几个太监死活不动,便跑着去找人。 他刚好碰到进宫面圣梁楠升,梁楠升跟着他过来,梁楠升力气大,是他将门打开了。 纯妃娘娘就站在门口,看着门开了赶紧将我搂在怀里。 “我看看……”纯妃娘娘要碰我的手。 我的手已经疼得没知觉了,我看了看,被夹住那一块的肉已经剥了下来,露出了森森白骨。 不知道为何,血倒是很少。一点血从手掌滑到胳膊,染脏了我月白色的衣服。 “怎么办怎么办?已经这样了!”纯妃娘娘急得快哭了。 “不疼……”我说。 纯妃娘娘说:“傻姑娘!” “别吃喜妃送的饭,别喝她的酒。”我说。 我的声音已经哑了,仿佛一个老妪的声音。 “我听见了听见了,我回答了,可是你听不见,外面听不见。”纯妃娘娘说。 我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很多星星,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然后赶紧被谁抱着起身,最后没有了任何知觉。 再次醒来,张太医正在床边给我上药。 我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了声。我想动一动手指,却疼得撕心裂肺的。 张太医说:“别动,醒了就好好待着。伤成这样,我差点都无能为力了。几年前纯贵妃受刑都没严重成这个样子。你这手,以后若是还能拿筷子就不错了,就别想着还绣花做衣服了。” 我使劲发声,才说出一句:“纯妃娘娘怎么样了?” 张太医让鸳儿给我倒了一碗水,让我喝下。 “她没事,梁大人去求了情,昨儿梁大人又分了王家一半兵权,圣上不敢动他姐姐。”张太医说。 “我睡了几天了?”我问。 “两天。”张太医回答我。 我的声音能发出一些了,我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床顶绣着龙凤呈祥,我觉着有些讽刺。 庆安过来了,她端着一碗粥,我转头看着她边走边吹。 “这是纯娘娘炖的补品,她说让我必须看着娘亲喝完。”庆安说。 我笑了笑,问:“纯妃娘娘现在在哪儿,怎么不来看我?” “爹爹让她待在呈祥宫里,再也不能出来了。但是爹爹承诺了,纯妃娘娘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庆安说。 “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我冷笑,笑得眼泪从眼角滑下,“除了自由。” “我要上药了,你忍着别动。”张太医说。 张太医把一瓶水拿着,正准备倒,又摇了摇头,说:“那个丫头,叫什么轩儿鸳儿的,你过来把她按着。” 鸳儿过来将我的手按着,张太医将那瓶东西倒在了我的手上。十指连心,我本来不想挣扎,却疼得忍不住想动。 “这是什么良药?要用这么多。”我看着张太医还要倒,我赶紧问。 “是良药,我亲自酿的药酒。”张太医说。 一番折腾,张太医终于走了。 “慎刑司那边怎么说?”我问鸳儿。鸳儿嘟着嘴,给我收拾东西。她说:“能怎么说,那两个怂包已经死了,所有责任都推在了他们两个身上。喜妃说纯妃娘娘丢了圣上的脸面,禁足了。至于娘娘你啊,落了个枉顾圣意,私自处置外男,圣上将你管理后宫的权利给了喜妃。” “既如此,几位公主要去喜妃宫里学规矩了。”我说。 “这倒没什么,反正横竖有吴嬷嬷罩着。”鸳儿说。 晚上,我实在睡不着便让盛丰读书给我听。盛丰读《战国策》,读到触龙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眼泪就掉下来了。 盛丰给我擦眼泪,说:“娘亲别哭,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娘亲了,都是我不好,要是那天我在,我帮帮忙……” “好了,娘亲没怪你。”我说。 我最近的眼泪好像越来越多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有了孩子以后,孩子便成了我的软肋。我必须为盛丰和庆安铺好后路,不能让喜妃独大。 我要振作。 我对盛丰说:“你大哥对你,真的很好,以后大哥做了圣上,你要好好辅佐他。” “为什么是大哥做圣上,不是我和二哥呢?”盛丰问我。 我脸色一沉,说:“因为大哥是长子,长幼有序。” “可我听那些大臣说,嫡庶有别……” “住口!”我凶他,盛丰立马一脸不高兴。“娘亲说实在的,你比大哥聪明,在娘亲看来甚至你更适合做圣上。但是你没有你大哥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盛丰问我。 我说:“仁义。” “什么?”盛丰不懂。 “你大哥善良老实,甚至心软。他做圣上,你们兄弟还有活路。他永远不会害你们。但是盛丰,你是什么性子娘亲比你都清楚,上次有只蚂蚁咬了你一下,你便找到了蚂蚁窝,用开水将所有的蚂蚁都烫死了。你没有他仁义。”我说。 盛丰嘟嘴,他毕竟还小,我与他说这些,他或许根本不明白。 可是就因为他还小,我讲道理他还能听进去,若是大些了,翅膀硬了,只怕就难了。 第二日清晨,我起身。 鸳儿不让我动,我说:“我伤得只是手,又不是腿。” “张太医说了,那门生了锈,你的伤口被那生锈的门夹了,就比毒蛇咬了还严重……”鸳儿边扶着我边说。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很好。”我摸了摸她的手。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见鸳儿一个劲地哭,就跟我死了一样。那伤心的,无法形容。 我知道她是关心我的,她就比庆安大一两岁,明明还是个孩子,偏偏如此懂事,像个大人似的。 我唤了步撵,让他们把我抬到辛者库。听他们说,小顺子在那儿倒粪水,我想想就觉着心酸。 小顺子比我还小一岁,小时候父母双亡了住在叔叔家,他叔叔好赌缺钱便将六岁的他送进了宫。 进宫以后,原本是在林园挑水。后来被当时的正闵公公看上,说他身强力壮的,是个好苗子,于是将他收做了徒弟。 他这么多年在宫里一直也是受尽了磨难。 第83章 小顺子 有一次他生了病,给我端水的时候我看他满脸通红,便想伸手摸他的额头,他立马闪开了。而后我硬是拉着他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我不过说:“都病成这样了还做什么做。” 他立马就跪下了,给我磕头说:“奴才错了,奴才以后生了病一定不来过病气给娘娘。” 我叹气,原是他会错了意。我本是关心,在他那儿却成了生气。 我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本来在宫里就无亲无故的,如今正闵公公也走了,我如今只剩你一个信得过的太监,你若是病得厉害了,我去指望谁去?小周子也还小,我看他成事还早,你呀,回去休息,把身子养好再来。” 小顺子哭着说:“好。” 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可别烧成了傻子。” 我让李嬷嬷去拿药,就说是我得了风寒发热,让太医开最好的风寒药。 第二天晚上,他病得起不来,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哭一会儿喊着“爹”“娘”。 他虽然只比我小上一岁,可我那时候看他,就忍不住想起丰儿。 他喊“娘”的时候,我心都碎了。我生怕以后盛丰也会这样梦呓,只能在梦里见到我。 小顺子醒来的时候,看见我坐在旁边,泣不成声。 后来小顺子喝了药,不过两日就生龙活虎了。 再来伺候的时候,恨不得把合欢宫上上下下的活都揽了。 李嬷嬷说他争功劳,笑了他好久。 我到了辛者库,寻了好久没看到小顺子。 “管事的,本宫的人呢?”我问一个老太监,那个老太监说:“这儿都是受罚过来的太监宫女,哪有皇后娘娘的人。” 我示意小周子,小周子上前说:“合欢宫里的小顺子,是皇后娘娘的人,前两日喜妃娘娘将他送来了辛者库,这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小顺子是皇后娘娘的人,喜妃娘娘这么做,可是违了规矩的。” “老奴记得喜妃娘娘的确是送了一个太监,不过那个太监前两日好像掉进了井里,死了。”那老太监眯着眼睛说。 我的眼前一黑,踉跄了一步,被鸳儿扶住。 “尸体呢?”小周子咬着牙问。 老太监说:“最近事多,我这儿还没来得及吩咐人打捞。” 鸳儿搀扶着我,将我带到不远的井边。 我看着深不见底的井,想在里面看到小顺子的身子。 我的心,好凉。 我想起小顺子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想起小顺子整日不怕苦不怕累的干活,心里难受得紧。 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这两日,眼睛都要哭瞎了。 可是哭也哭不回小顺子。 我愣在井边,看着那黑黝黝的井水。一股又一股的寒意从头到脚。 “娘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转头,正是小顺子。 他提着一个桶,脸上全是脏东西。头发也很久没梳理了,为了干活,也盘在头上,像一个鸡窝。 “师父!”小周子冲上去要抱小顺子,小顺子推开他。我上前拉着小顺子的衣服看了看,是活人。 “娘娘离我远些,奴才刚倒了粪水,脏得厉害。”小顺子乐呵呵地说,露出两个酒窝来。 我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落,“我以为你死了!那老东西说你掉进井里了,我以为你死了!” 小顺子放下粪桶,摸着后脑勺说:“奴才这命贱,不值得娘娘为此伤心难过。前日里是掉了个太监进去,不过那是喜妃的贴身太监,因伺候不当被发落到这儿和我一起倒粪水,他吃不得苦,便自尽了。” “你受苦了。”我边落泪边笑着说。 小顺子说:“为了再见到娘娘,奴才也要坚持的。” 我带着小顺子要走,老太监想拦,但是他不敢。 在宫里这么多年,他知道谁都不能得罪。 我带他回去以后,喜妃那儿也没什么动静,想来也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盛泽不认她这个娘,她现在忙着讨好盛泽。她如今有了掌权的权利,有宠有权的,只差盛泽这个势了。 我从未问过盛泽,为何他对喜妃有敌意。 喜妃本想接莺妃出来,可莺妃已经疯了。不得不说,小周子是真有手段,好好的人,都能给弄疯了。 喜妃想学莺妃的手段,要将方卿雅接进来。她得不到门路,便来说:“这宫里好久没热闹热闹了,不如把方家那位姑娘接进来,那姑娘伶俐活泼,也算是给宫里添些乐趣。” 我不理会她,她见我态度决绝,只能作罢。 而后喜妃又有了主意,要举办一场桂花宴,请宫中的妃嫔以及外臣家的姑娘都来参加。 往年太妃在的时候,举办过百花宴,不过是在春天。但是后来北方大旱,为了缩减宫中开支,所以就没怎么办了。 今年灾情好了一些,她要办便办。 不过方卿雅,我本不想她进宫,可我嫂嫂定是会带着她来的。 桂花宴不会来外男,我也无所谓了。 我又去了纯妃娘娘宫里。纯妃娘娘等同于被禁足,只是生活上要宽裕一些。不过也是因着我在,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对纯妃娘娘好一些。若是我不在了,只怕纯妃娘娘的启祥宫就跟冷宫差不多了。 我现在要步步谨慎,保住皇后之位,再顺势抢回掌权的权力。现在我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纯妃娘娘正在做衣服,我进去了以后便笑着说:“你以前最讨厌我做针线了,如今怎么自己倒还做上了。” 纯妃娘娘放下衣服,扶着我坐下。我顺着纯妃娘娘的意,坐在了软椅上。 “你来做什么,不好好调理着,你看看你这脸,白得跟个鬼似的。”纯妃娘娘说。 “你怎么知道鬼是我这样子,难不成你见过鬼?”我打趣道。 纯妃娘娘扭头不看我,说:“你还贫!” 我拉了拉她的衣服,说:“你别不高兴了。” 纯妃娘娘一转身,我手没来得及缩,又扯疼了些。 “哎哟。”我缩回手,眼巴巴地看着纯妃娘娘。 纯妃娘娘心疼得不心,然后给我吹了吹。 第84章 丑 纯妃娘娘说:“你看我做的衣服,丑得要死,不及你做的半分好。” “我看看。”纯妃娘娘拿起来给我瞧着,那边缝得跟青蛙嘴巴似的,还有一些线揪在一起。 是挺丑的。 但我没说,我自己已经没办法做针线了,还嘲笑别人做什么了。 “你这手以后没法子做衣服了,所以我就想着自己多做些,也好把你要做的那份补上。”纯妃娘娘说。 “你不做衣服,我也不做衣服,哪能就把我们给冻死了呢?”我笑着说。 “你不懂,我做这几天的衣服,也是做得有些心得了。”纯妃娘娘说。 “那你说说,做出什么心得了?”我问。 纯妃娘娘一脸认真地说:“这一针一线的,看着虽细小又不起眼,可就是能织出好看的布料,缝出好看的衣服。我做衣服啊,头一天坐不住,后几天也算是心静了。衣服成型的时候,我便觉得这几天的沉静都算是有回报了。我现在觉得,安安静静也挺好的。这一针一线的,就跟做人做事似的,万不能急躁,沉稳着沉稳着,总是能成大事的。” 我笑着说:“不错,你这大大咧咧不通笔墨的人,也能说出这样的画来。” “你别取笑我。”纯妃娘娘说。 “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呢?去哪儿了?”我问。 纯妃娘娘说:“赶走了。” 我奇怪,“谁赶走的?” “我自己赶走的。只留下了英儿。”纯妃娘娘说。 “你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连太监都不留。”我说。 纯妃娘娘说:“你不懂,这宫里人多了反而不好,横竖我禁足了,他们也没必要跟着我吃苦。” 英儿端茶进来,说:“皇后娘娘吉祥。宫里的人个个吃里扒外的,哪里是娘娘自己赶了他们出去,是他们自己找了好去处,不愿待在娘娘这儿了。” “本宫还活着,他们便敢这样放肆了?我明日立马给你把人弄回来。”我皱眉。 纯妃娘娘说:“算了,生什么气啊。想留的人,赶都赶不走,不想留的人,刀架在脖子上拉回来也没用。” 我笑了笑,对英儿说:“你看你家娘娘,如今真是变了性子。” 英儿也笑了笑,说:“娘娘,该吃午饭了。” “我难得过来,也要留在这儿吃上一顿。”我说。 英儿说:“皇后娘娘不如回去用膳,不是奴婢不愿,是御膳房那些人只给了些不好的饭菜,实在没什么好的招待娘娘。” 我和纯妃娘娘坐在桌子边,我看着桌上的两个素菜,心里不是滋味。但是我也端了饭碗,和纯妃娘娘一起吃了一顿。 “吃了就回去,我这儿晦气。”纯妃娘娘说。 “你和我客气什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你这样我倒不自在了。”我说。 纯妃娘娘将碗放下,说:“我以前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着那日你为我伤成这样,庆锦也差点受了伤害,我就想啊,以后我不能只为我自己活着,我还要顾及着你们。” “是啊,我们都是有软肋的,不能任性,也不能只顾着自己。”我说着,也落下了泪。 “傻姑娘,这么多凤凤浪浪你都处理过来了,现在哭什么。”纯妃娘娘伸手擦了我的眼泪。 我看着这清冷的启祥宫,说:“我就是心疼你,你又受罪了。” “筱儿,我们都是做娘的人了。我们受不受罪倒没什么,只要孩子们好好的,我们做什么都愿意,你说对不对?”纯妃娘娘说。 “对极了。”我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 “最近喜妃要搞什么桂花宴,你可要当心了。”纯妃娘娘说。 “你放心,在桂花宴之后,我会想法子把你弄出来。”我说。 英儿突然问:“为何是要在桂花宴以后?” “傻丫头,这桂花宴之前出去,可又要经受桂花宴的折磨。你以为桂花宴是个什么好事吗?等桂花宴过了再说。”我说。 “我无所谓什么时候出去,就是庆锦和盛奎两个孩子……”纯妃娘娘有些为难。 “放心,庆锦和盛奎都在我宫里住着,什么事也没有。”我说。 “那行,只要不在别人那儿,我都放心。”纯妃娘娘点头。 “英儿,现在我也不好为你们做什么,不如我让内务府送食材过来,就不绕了御膳房做吃食,反正御膳房送来的吃食又差,我又害怕喜妃下毒。”我说。 英儿点头,说:“好,多谢娘娘。” “我下午让人送来茄子和肉食,面粉。你将茄子切成片,再把那面粉揉了,裹在茄子上,放热油里炸着,香得很。如今天也凉了,做些油炸的也吃得下。”我说。 “这吃法倒也新鲜。”纯妃娘娘说。 “那是。可惜了不能让孩子们过来,若是让他们过来看看你,也是热闹的。”我说。 “热不热闹的自在人心,有人挂念着,一个人在的时候也热闹,没有人挂念的人,处在高位也好,荣华富贵也好,都是没意思的。”纯妃娘娘说。 我点头,说:“十分有理。” “好了,你回去,又到了上药的时候。”纯妃娘娘说。 我起身,“这么早就赶我走,真是让我难过。” “待会儿你上药,那才是真难过。”纯妃娘娘说。 我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回去以后,我便吩咐了人将喜妃那边盯着。我一定要抓住她的错处,将管事权拿回来。她一个勾栏地方来的人,连莺妃的本事都不如,只怕料理起事来,没那么好。 趁着她还没弄熟悉宫中的礼节,找着她的错处,削弱圣上对她的信任,也是好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手疼得实在要命。 突然窗户门打开,跳进来一个人。 “谁?”我起身,准备拿蜡烛。 我趁着月色和微弱的烛光定睛一看,是梁楠升。他一身都是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污垢。 “你来做什么?还有你这一身,又去扮乞丐了?”我问他。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说:“我冒着杀头的风险过来肯定是有事呗。” 第85章 送药 “什么原因?”我问他。 他说:“我这么脏是因为我连续跑了三天,一刻都没歇息。你没瞧见我都瘦了?” “到底去干嘛了……”我还没问完,梁楠升将我的手拿起来,我手疼没力气,挣脱不开。 “取药去了。”梁楠升说。 “哪儿来的药,还得花费你三天三夜的功夫。”我歪着头问他,他说:“灵山那个老和尚的,不留疤,好得快,还止疼。” “灵山?就是那个上山需要一步一跪,三步一叩首那个灵山?”我有些惊讶,张大了嘴。 那么高的灵山,爬上去就得费两天功夫,而且京城离灵山的路程又是两天…… 梁楠升低着头给我擦药,“嗯”,他把药仔仔细细地抹上,然后吹了吹。 “你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做到的?”我问他。 他头也不抬地说:“所以我才这么脏兮兮地回来啊。” 原来真的是一刻都没歇息…… “不过就是手伤了罢了,不是什么大病,也伤不着性命,大可不必为了这一点伤去花费那么大的精力,不值得。”我说。 梁楠升抬头,看着我说:“你什么都值得。我说你什么都值得,你就是什么都值得。” “……” 梁楠升的眼睛印着烛火,甚是好看。 梁楠升给我上完了药,起身说:“你注意休息,我走了。” 梁楠升又要翻窗户,我突然喊:“梁楠升!” 梁楠升转头,“你声音再大些,就能把人招来了。” 我笑着说:“你就是喜欢我。” 梁楠升转头,只留下一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金敏公主带着她的两个女儿进宫了。圣上也开了我的宫里。 金敏公主让两位郡主跪下叫舅舅,圣上看着两个外甥女乐得不行。 “皇兄真是有福气,得了这样好的皇嫂。我那婆婆被新进门的妾室闹得不行,整个人都病了。如今我婆婆算是本分了,不提平妻也不提休妻了。”金敏公主笑着说。 “朕经常为了你们家的事劳神,朕身为一国之君倒还不好处理家务事,如今皇后的法子甚好,让你日子也好过些。虽说是皇家的女儿,但是毕竟你嫁出去了,朕作为哥哥也不好再多插手。”圣上说。 金敏公主又说:“我听说过两日要举行桂花宴,各个臣子家眷都要参加,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皇嫂怎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低头笑了笑,说:“实在对不住,圣上将管事权交给喜妃了,这桂花宴也是她一手操办的,本宫到现在也还不知晓呢。” 我知道金敏公主是故意这样提及此事的。 金敏公主又说:“喜妃?是那个舞姬吗?宫里可不比外面,她一个舞姬出身,连大宅院的规矩都不知道,又如何办好桂花宴?皇兄真是草率了。” 圣上说:“她也是照着往年旧制办罢了,又不是什么多难的事。” “往年的旧制……自从先后去世以后,宫里就没办过什么宴会了,只怕那些曾经操办过这样盛大宴会的老人都不在了。”金敏公主说。 圣上有些不愿听了,我赶紧给了金敏公主一个眼神,让她不要再提此事。 金敏公主领会了,又说:“过两日是芷兰的生辰,皇兄这个做舅舅的可不能少了生辰礼。” 圣上笑道:“哈哈,这是自然!芷兰过来,让舅舅看看长高了没有。” 小小的芷兰爬上台阶,然后站在圣上旁边,咬着手指。 芷兰是金敏公主的小女儿,比大女儿金兰要可爱些。 金兰和庆岚她们岁数差不多,只是不知是吃得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很瘦小。 “二位郡主甚是可爱,以后经常入宫陪陪我们也是好的。”我说。 金敏公主起身行礼,说:“皇嫂说的,我一定照办。” “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留在宫里吃个饭再回去。”圣上说。 金敏公主笑着点头,说:“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完饭以后,我趁着空当抓着圣上问了几句话。 “除了臣子家眷,可还安排了其他人?”我问圣上。 圣上说:“朕好久也没热闹过了,几位王弟的儿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所以后宫除了桂花宴,另外在前厅还有个桂子宴。” “桂花好找,桂子就难了。”我说。 圣上说:“喜妃自有办法,不必操心。” “臣妾多虑了,这事既然是妹妹在办,臣妾就不插手了。”我说。 圣上点头,然后离开了。他的意思很明确,不让我管。 不管就不管呗,谁稀罕。 张右尘的两个双胞胎女儿满百日,他请我去做客。我懒得很,再加上手上擦了梁楠升的药,开始结疤了,又痒又难受的,只得就让鸳儿走了一趟。 鸳儿回来与我说:“奴婢不出去竟然还不知道,那喜妃在外面找亲戚。喜妃说自己有三个弟弟,四个妹妹,如今散在外面要找回。” “竟有这事?”我皱眉。 “而且有不少的人去认亲戚,如今喜妃的什么叔叔婶婶舅舅舅母表哥表姐的都来了。”鸳儿说。 “要真是她亲戚就怪了。”我说。 “可不是嘛!她专门拍了小成子去认亲,说是给了小成子一些画像。谁知道上面画着什么呢!”鸳儿气呼呼地说。 我想了想,给晏协送了一封信。 晏协就是庆安喜欢的那个公子。 晏家一直都没有站队,多少年的名门望族都是清清白白的。 如今我看晏协是不错的,再加上晏家那个才人是我出主意放出去的,晏家如果念着这份情,应当会帮我这一次。 没过两日,晏协就进宫了。 说是为了答谢我放姑姑出宫的事。 晏协过来的时候,我让庆安过来了。庆安鲜少有什么想要的,如今好容易遇着喜欢的人,我一定会竭力满足庆安的愿望。 晏协行礼作揖,然后说:“娘娘托我的事,我办了。” 我问:“结果如何?” 晏协说:“喜妃娘娘不是为了找亲戚,而是为了培养势力。我让两个熟人去认亲,一位是一个老叟,一位是正准备科考的同门谭评。那位公公只认我的同门谭评,而不认那位老叟。后来谭评告诉我,那画像上,什么都没有。” 第86章 送茶 “哦?那……”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喜妃现如今认了多少亲戚了?” 晏协说:“大概有十来个了,谭评进去以后便列在前面。他大致看了看,那些所谓的亲戚都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人。其中甚至还有宫中香美人的爹,在偏远地区做县丞的幕僚。如今也成了喜妃的表叔父。” “本宫知道了,这事多亏你了。”我说。 晏协行礼,退下了。 那些人,估计也会让家眷来桂花宴。我嘱咐小顺子,桂花宴那天将那些人记下来。 桂花宴那天,宫里特别热闹。王家太太来瞧了我,给我说了些话。母亲和嫂嫂也来了,她们鲜少参加这种活动,所以欢喜得紧。 哥哥的妾室生了个儿子,比嫂嫂还先生两年,名为方单,如今已有十四岁了。 嫂嫂将方单和方卿雅都带进了宫。我看嫂嫂的神情,是不愿意带方单来的,恐怕是母亲非要让方单进宫长见识,所以才趁着这次机会将庶子带来了。 依着嫂嫂的意思,她宁愿方卿雅以后招赘婿,也不想把家产给庶子的。 但是有母亲疼爱着这个孙子,嫂嫂也无可奈何。 桂花宴还未开始,早早地就来了很多人。我虽然坐在主位,却鲜少管事。喜妃在下面招待着各个姑娘,又是说又是笑的。 不多时,喜妃又带着那些人来参拜我这皇后。 嫂嫂和母亲站在最前面,喜妃拉着嫂嫂的手,亲热的不得了。 喜妃知道嫂嫂的顾虑,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在那些个家眷面前说:“方家真是厉害,连生着两个姑娘都是皇后,都说方家女儿命旺着呢!” 母亲顿时喜笑颜开,说:“娘娘说笑了,我们家只是蒙了圣恩,都是圣上抬爱,看得起我们方家。” 喜妃笑了笑,又对嫂嫂说:“听说方家还有位漂亮的姑娘呢!我也曾见过,大家不知道,那位小姑娘也是灵气得紧。” 嫂嫂用帕子捂着嘴笑,说:“娘娘抬爱,明明就是个泼猴,哪里算得什么灵气不灵气的。” “你可别忽悠大家,那姑娘可是在宫里住了不少时间,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去哪儿了,让大家瞧瞧也好。”喜妃笑着问。 嫂嫂转头,发现方卿雅不在自己后面了,赶紧说:“你看这孩子,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方单,你妹妹呢?” 方单有些憨厚,只是挠了挠头,说:“好像被太子殿下带走了。” 喜妃赶紧当着很多人的面儿说:“哎呀,你说这真是……我家殿下是最喜欢卿雅姑娘的,好几次说梦话都是喊着卿雅呢!方家的女儿就是好,让人念念不忘呢!” 嫂嫂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是想给方卿雅招赘婿的。喜妃将这些话大声说出来,不就是把方卿雅的贞洁压在盛泽身上了吗?若是方卿雅最后没嫁给盛泽,那方卿雅的名声不是给毁了吗? “对了,太子殿下还让我准备了好茶,今儿就把茶叶儿送到方府上。那是南方山顶的好茶。这茶树呀,是动不得根的,若是移了地儿可是活不成的。”喜妃说。 这不就是在说,一女不许二夫,要方卿雅为了太子坚定不移的守着吗? 我起身,笑了笑,过来拉着嫂嫂的手,说:“喜妃真是有心了,可惜方家没人爱喝茶,既是名贵的茶叶,喜妃就自己留着。拿给方家放着生霉,岂不是暴殄天物了。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就拿本宫来说,喝茶就跟牛饮水似的,何必浪费了好东西。” 大家都笑了,王太太说:“皇后娘娘说笑了,若是皇后娘娘是牛饮水,那我们这些岂不是更不上的台面了?” 喜妃笑着说:“皇后娘娘谦虚了,方卿雅那孩子我见了,可是有规矩得很。” “母亲。”庆安过来行礼。 庆安一身月白色袍子,那月白偏蓝配着白色底裙,看着大气典雅。头上没有多余的步摇,只有一支碧绿色银簪子,看着一点也不奢华,相反有些素净柔美。庆安本身就生得白,小脸如今也越加美了,双眼水灵灵的,唇齿红白分明。 王太太拉着庆安,说:“这是嫡公主了?真是标志。” “王夫人谬赞。”庆安规规矩矩地行礼。庆安又笑了笑说:“我来得迟了,庆安在这儿见过各位夫人了。刚刚顾着和卿雅妹妹说话,就忘了时候,聊到现在才出来。” 嫂嫂一脸着急,赶紧问:“这么说,方卿雅在公主那儿了?” 庆安点头,笑着说:“舅母急什么,不就多留了卿雅妹妹一会儿,舅母就想念成这样了?” 大家都笑了。这下开始喜妃的脸色不好了。 “卿雅妹妹,快过来。”庆安说。不多时,桂花宴那边方向来了个姑娘,提着一个篮子。 是方卿雅。 她穿着藕荷色衣裙,看着文静。头上戴着镶着粉色宝石的金簪子,应当是哥哥从晋国那边寄回来的。 方卿雅带着篮子过来,人未走近,立马就有一股桂花香传来。 方卿雅过来,给我和喜妃行了礼,然后转身给那些家眷行礼,“各位夫人,各位姐姐妹妹们,这是我与公主姐姐在御膳房里做的糕点。因着时间紧,所以做得不太好,各位婶婶和姐姐妹妹快尝尝。” 我赶紧拿了一块,那糕点晶莹剔透,是透明的绿色,一股桂花味。里面可以清晰地看见点点黄色桂花。 “好看又好吃,真是很好。”我说。 一个姑娘过来行礼,然后问:“这绿颜色,是怎么染上的?又透明又有颜色,我看着真是稀奇。” 方卿雅回礼,说:“之所以透明是因为我们是用藕粉做成的,而绿色,是用的无味的菜叶儿汁水罢了。” “真是巧手了,以后我定要来方府向卿雅妹妹请教。”那个姑娘笑着说。 李嬷嬷与我说,“那是晏家的小女儿,名为晏芙蕖,如今已有十五了。” “晏家好像还有几个姑娘,是不是?”我轻声问。 李嬷嬷说:“有,还有个晏水花,晏菡萏。” “啊?为何要叫水花,菡萏,还有这个芙蕖?”我回到座位上问。这名字也忒敷衍了些。 第87章 送桂花 “娘娘,这说来也是个趣事了。晏家主君如今已有四十,膝下有八个子女,且全是他夫人一个人生下的。”李嬷嬷说。 “那晏芙蕖就是七姑娘。其中老大是儿子,名为晏伯贤,如今正在亳州任太守。老二是姑娘,十几年前就嫁给了杨家,就是杨妃的娘家哥哥。老三也是姑娘,名为晏菡萏,嫁到了西域,说是自己成的婚姻,那晏家老爷因为这事,还被参了几本。老四是儿子,名为晏仲景,他是个没根底的,喜欢读圣贤书,接了晏老太爷的事务,在国子监任职。老五也是儿子,名为晏叔令,如今在白鹿洞书院求学,还未着落。老六就是娘娘见过的,晏季协。老七就是晏芙蕖。老八是晏水花,那水花是他们老两口三十八岁才生下的,如今连路都不会走呢。” “这么说晏家夫人和老爷感情很好咯?”我问。 李嬷嬷说:“这是自然。因着晏夫人喜欢荷花,所以给几个姑娘都取名为荷花之意。那水花之名,虽说不如前几个好听,可也有来历的。” “我记起了,可是出自蔡松年的‘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那水花也是荷花之意。”我问。 李嬷嬷点头,说:“是了,就是这意思。喜妃那边儿过去开宴了,娘娘,我们也过去。” 我点头,说:“好。” 大家都跟着喜妃去宴席了,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儿了。 我早先就让庆安看着方卿雅了,喜妃本想让人将方卿雅带到盛泽那儿去,不出意外应该是被庆安拦下了。 我过去的时候,大家都还没入座。桂子宴那边儿也开始,两边隔着一条湖,男女各一边。 那边都是年轻的公子,连圣上也过去了。 梁楠升也去了。那个不要脸的,都快三十岁了,来参加年轻公子相看姑娘的宴会。 唉,年岁过得真快啊。 我也快三十岁了。 整日还跟个孩子一样,想吃想睡想玩儿。 没多久,那边有个公子送了一束桂花过来,另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生辰八字。忠华公公过来给我,说:“还请娘娘做个媒,这是王家大公子送的,想投给晏芙蕖姑娘,不知道晏芙蕖收不收,还请娘娘去问问。” “为何不去找喜妃?”我问。 忠华公公说:“因着喜妃娘娘太忙,所以只能由皇后娘娘劳神。” 这是忠华公公在帮我呢,若是成了,便能凭着这份恩情拉拢王家。 我笑了笑,说:“原就是好事,麻烦忠华公公了。” 我起身,让李嬷嬷在桂花枝上,吊了一个小香囊。里面装的是王家大公子的生辰八字。 我将桂花枝拿过去,正好晏芙蕖在和方卿雅说话。我将桂花枝递给庆安,让庆安过去找方卿雅,然后一起说说话,再把这个给晏芙蕖。 我看见晏芙蕖收了桂花枝,然后打开了香囊,咧嘴笑了笑,然后在香囊里装了一个纸条,还给了庆安。庆安又将桂花枝拿给了忠华公公。 “她怎么说?”我问庆安。 庆安说:“晏姑娘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在香囊里。” “那就是成了?”我笑道。 庆安说:“八九不离十。” 庆安垫着脚尖看着那边的人,我笑道:“又在看晏公子了?” 庆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说:“娘亲不要取笑我了。” “好,不取笑。”我笑着说。 忠华公公又过来了,他说:“这是晏家小公子的。” 庆安睁大了眼睛,我笑道:“你看,说曹操,这曹操就到了。这桂花枝是给谁的?” 忠华公公说:“晏小公子说,烦请娘娘将这个桂花枝和生辰八字收下,他想求娶月明姑娘。” 我听完,立马起身,“月明?你确定?” “这是公子姑娘的好事,奴才怎么敢乱点鸳鸯谱。”忠华公公俯身说。 “本宫知道了,你去,本宫收下了,会转告给月明。”我说。 忠华公公离开了,我转头看庆安,庆安抹了一下眼睛,哽咽着说:“没事。” “我的姑娘这么好,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我安慰她,不说还好,一说庆安眼泪就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了。 庆安说:“我以为他那个时候来帮我们劈柴做饭,他是喜欢我的,没想到是喜欢月明。” 我说:“好姑娘,别哭了。这么多人瞧着呢,可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你是公主,我是要让世间最好的男儿配你的,你不必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费心。若是你实在真心喜欢,我也能替你周全,将你嫁进晏府。” 庆安摇头,说:“不是我的,我不会强求。” “那就对了,真是娘亲的好女儿。”我摸了摸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不久,一个姑娘过来,说:“娘娘,能不能替我把这串桂子送到那边?” “你是?”我问。 她说:“我是梁家的三姑娘梁若雨,我和吴家的大公子一直两厢情愿,可是他们家不接受我,因为……因为我只是个庶女。主母如今要把我许配给滁州的一位县丞做妾,我实在没法子了。若是娘娘能替我们做主……” “本宫知道了。”我点头,然后吩咐李嬷嬷说:“你坐船过去,把桂子先给圣上,让他下圣旨赐婚,如今这么大胆的姑娘已经少见了。” 李嬷嬷应下了,赶紧过去了。 不多时,那边传来圣旨,说:“圣上下旨,吴家大公子与梁家三姑娘天作之合,赐婚,下月初八,完婚!” 梁若雨激动得哭出了声。 “贱人!”一个姑娘冲过来说。 “你一个庶女,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梁家主母问。 梁夫人的贴身嬷嬷说:“应当是扮作丫鬟过来的。” “你一个庶女,凭什么到圣上和娘娘面前说话。你这样做把爹爹放在什么位置?爹爹早就把我的聘礼准备好了,还把吴家的彩礼收下了,你这样做,就是蒙蔽娘娘和圣上!”梁家二姑娘梁若玫说。 我起身,叹气。 事多,烦。 喜妃这个时候还不出面解决,这场面可就难看了。 第89章 栽赃 鸳儿摇头,说:“若是简单的晏公子瞧上了她也就罢了,可您不知道,她拿着公主的东西与晏协私相授受,并且还打着公主的名义出宫,又以自己的名义送香囊……” 我皱眉,问鸳儿:“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明说?” 鸳儿说:“奴婢说了,可您说可能是公主让她送出宫的……” “这么说来,本宫倒是记起来了。本宫就是想着安儿好容易有个喜欢的人,送点子东西也没什么,而且本宫特意嘱咐了,是以本宫的名义送出宫的。”我说。 吴嬷嬷上前,对我说:“娘娘,这事就是您没想周到了。您想想,这说小了,是小孩儿们之间的友谊,可嫡公主是公主之尊,岂能送东西给男孩子。传出去可不就是私相授受了?这是不合规矩的。况且,这月明做事也是个没放在明面上的,又不知道她是怎么送的东西,也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 我点头,叹气道:“这倒是本宫不周了,以后做事定当与嬷嬷商量了再做定论。本宫想着这就是一件小事,没想到竟然惹出这等事来。不过也不能先冤枉了月明,至于是不是月明以自己的名义用安儿的东西与晏协私相授受,还得再问了才算。” 鸳儿说:“娘娘,这事奴婢还能骗你不成?” “本宫知晓,就是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如果给不出一个正当理由,本宫是不会让她嫁给晏协的。”我说。 桂花宴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正当我想回去的时候,那边传来声响,说是巧嫔落水了。 我赶紧起身,带着人过去。 巧嫔是在后花园落的水,后花园没人,若不是正好被路过的太监救下,只怕就没命了。 我这几日顾着纯妃娘娘和我自个儿的手,也没怎么关注巧嫔。李嬷嬷曾说,盛泽向圣上说了巧嫔的好,他还是想回巧嫔的宫里,让巧嫔抚养。 但是喜妃在中间,她死活不放手,所以圣上还未答应。 我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些人了。不过是些宫女和太监,没有妃嫔。 “让喜妃过来,顺便也给圣上说一声。”我对小顺子说。 小顺子动作快,不多时就回来了。他说:“喜妃娘娘说,让娘娘照顾着,她抽不开身。圣上说……圣上说这等小事,不要去烦他。不过圣上又说,他待会儿过来。而且奴才看喜妃的神色,若是圣上过来,她也会过来的。” “本宫明白了。”我点头,让小顺子退下了。 我吩咐人叫了太医,又让太监们将巧嫔抬到了我的寝宫里,顺便让人带盛泽过来了。 巧嫔一直没睁眼,吴嬷嬷给她把全身擦了一遍。 “为何她还不醒?” 我问太医,那个太医说:“巧嫔娘娘是吓着了,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昏睡几个时辰就好了,娘娘放心。” “下去。”我让太医下去,让盛泽先过来。 盛泽过来,给我行了礼以后,便问我:“巧娘娘可是失足落水?” “你说呢?”我问他。 盛泽说:“我猜不是,应该是喜娘娘做的。” “连你都能猜出来是谁做下的,那你喜娘娘有那么蠢吗?”我想反问,但是我没说出口。 我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盛泽低头,呢喃:“那是谁呢?” 我赌一百两银子,猜是巧嫔自己跳的。 “以前你嫌巧嫔,如今巧嫔躺在这儿,你又心疼了?”我问他。 盛泽说:“巧娘娘养了我一场,我是知道的。我以前不知道巧娘娘的心意,后来被莺娘娘抚养,莺娘娘也从未把我当作儿子,只是当作一枚棋子罢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只有巧娘娘把我当作自己的儿子,尽心又尽力。” “你如今醒悟了也是好事,不过你要记着,待会儿圣上若是来了,一定要咬死了是喜妃做的。”我对盛泽说。 盛泽点头。 我知道这是陷害,但是既然巧嫔自己都已经做了此等事,不如顺水推舟,将这事推到喜妃的头上。只有这样,纯妃娘娘才有出宫之日。 不多时,圣上来了。 “人还好吗?”圣上问我。 我点头,说:“就是吓着了,还没醒。” “既然没多大事,朕就不在这儿待着了。”圣上被忠华公公扶着,他现在能独自走几步了。 “父皇,巧娘娘是喜娘娘让人推下水的!”盛泽说。 喜妃正好过来了,她赶紧说:“太子殿下怎么胡说?” 盛泽说:“父皇,我不想要这样的人做母亲!” 圣上说:“你又是如何得知是喜妃?” 盛泽说:“我想回巧娘娘的宫里,喜娘娘不愿意,所以谋害喜娘娘……” 盛泽没说完,圣上便说:“你既然并未亲眼目睹,又胡诌什么?好了,等空闲下来,朕自然会彻查。皇后,照顾好巧嫔。” 我行礼,说:“是。” 桂花宴还没完,喜妃也没空搭理我们。 “太子殿下和圣上都走了,你可以睁眼了。”我说。 巧嫔睁开眼睛,说:“你知道?” “本宫倒是想不知道。你想栽赃喜妃,可你想想,连盛泽都能猜出来是谁做的,喜妃哪会那么傻!”我说。 “可是我没办法了。”巧嫔说。 “本宫替你圆谎,不是为了你,是因为本宫也没办法,没有办法将纯妃娘娘从禁足的启祥宫里放出来。如此,我们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我说。 “你还有法子吗?”巧嫔问我。 我说:“你要相信,我们不会被打败。” “是啊,我们不会被打败。当年,我们熬过了柳贵妃,熬过了林妃,如今……也能熬过去。”巧嫔说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嗯。”我点头,想起曾经我们聚在合欢宫,一起做月饼的时候。 那个时候啊,桂花也开得正旺,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做月饼的面粉撒得到处都是。 刘妃那时候和林妃一样还怀着大肚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谈着肚子里的孩子,手上搓饼的动作不停。纯妃娘娘偷懒,躲在角落剥瓜子,瓜子皮丢在地上,我数落了她,她还丢我瓜子,表示不满。 第90章 威胁 “若是盛泽能回到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求了,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能承欢膝下,乖乖巧巧地叫我一句娘亲。”巧嫔说。 “会的。”我说。 我起身,叫了几个太监过来,将喜妃害巧嫔落水的消息传到了桂花宴,桂花宴还未结束,我要让喜妃的名声扫地。 只有我掌权,纯妃娘娘才有踏出宫门的机会。 不多时,小周子过来回话。 他说:“喜妃娘娘将这件事认下了,不过她把这事的主谋推到了她宫里的一位太监身上,说是那个太监自己做得主,谋害了巧嫔。她在圣上那儿哭了一场,圣上心软了,并未责罚她。只是让她以后注意些,不要认错了人。” 我后退两步,这栽赃陷害若是没有点技术,还真是做不下来。 巧嫔问:“那太子殿下呢?” 小周子说:“奴才正要说,也不是全是坏事。太子殿下认定了喜妃娘娘是坏人,所以死活不愿意回喜妃娘娘那儿。圣上没法子,还是下旨,让太子殿下回巧嫔娘娘这儿。” 巧嫔高兴得哽咽,说:“是吗?真好真好……” “桂花宴结束了吗?”我问。 “娘娘,已经结束了。”小周子说。 “本宫有些累,小周子,本宫想躺躺。”我说着,走到了榻上。 床上躺着巧嫔,我只能靠在榻上。 小周子为我拿来了枕头和被子,说:“娘娘枕着,舒服些。” “她没去看过莺妃?”我问小周子。 小周子摇头,说:“从未。” “嗯。”我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吐气。 纯妃娘娘,我没用,没办法把你弄出来啊! 我想了大概一个时辰,最后喊着李嬷嬷将月明带来。 月明跪在地上,低着头。“把头抬起来。”我说。 月明抬头,她小脸白嫩,比才收留她时要好多了。 “公主呢?”我问。 “公主过来了。”吴嬷嬷说。 庆安进来,眼睛肿得高高的,想来哭了一场。 “月明,公主待你不好吗?”我问。 月明低声说:“公主待我千般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公主与我就如同亲姐妹一般。” “所以,你为什么要背着公主和晏协私相授受?”我问。 我丢了一本册子在月明面前,说:“本宫查了你的身份,罪臣肖氏之女,本该被流放的,却逃出了队伍被公主救下,还入了宫。如今更是步步高升,就要嫁进晏府做主母了。” 月明磕头说:“娘娘……我……我是个奴才,又有个见不得天日的身份。这辈子出人头地,只有这个机会了!” “放肆!”我起身喘着气,“你明明知道公主喜欢晏家公子,又为何做出此等不仁不义的事来!” “娘亲,别生气了,不值得。”庆安过来拉着我的手,她勉强笑着说:“吴嬷嬷说,我有的是福气在后面,不至于为了这样一个人户,就丢了公主颜面。” “公主如此待你,你却从中作梗,伤公主的心,你怎么做的出来这等事啊!若是本宫纵容你,这后宫的规矩,还要不要了?”我恨铁不成钢地说。 “娘娘!所以你不打算把我嫁出宫吗?”月明抬头看我,她说:“娘娘,我这儿还有公主为晏公子写的诗,绣的帕子,若是娘娘不答应把我嫁出去,我就将这些东西交给圣上!” “月明!”我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思悔改,故意从中毁坏公主的姻缘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威胁公主和我? “月明,我待你不薄……”庆安说。 月明抹着眼泪,说:“公主,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可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粗人,罪臣之女,连下等奴才都是算不得的,我除了握住这个机会,我别无选择!” “可是我的身份,是天给的。我自认为从未亏待你,我还给娘亲说,让她收你做侄女,给你一个体面身份,以后若是出嫁,娘亲还答应给你备嫁妆的!可是你这样做,岂不是伤我和娘亲的心吗?”庆安说。 “嫁妆 “嫁妆?出嫁?敢问公主,若是为我说婆家,是不是打算用小厮,用下人来配我?”月明反问。 庆安说:“我何时说过会给你说一个差的人家!?” “可再好的人家,能有晏家好吗?”月明说。 庆安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说:“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本宫和公主?你错了,若是本宫现在将你打死了,你想威胁本宫,只能等下辈子了。” 月明愣住了,傻呆呆地看着我们。 “来人!”我喊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就是想嫁给好人家,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并没有其他意思……” 庆安擦了眼泪,笑着说:“娘亲,算了。” 我摸了摸庆安冰凉的手,说:“娘亲怎么会让你受委屈?” “公主救我……”月明跪着边磕头边说。 “娘亲,算了。我是有福之女,不会嫁到晏家那种无福之家的。”庆安说。 “你说得对,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有的是好人家。本宫生气不是因为她抢了你的人,毕竟这男男女女的,晏公子喜欢她,那也是她的造化。本宫生气,是因为她能背着主子做事,能违背主子的意思,用主子的东西去为自己谋前程。”我说。 月明磕着头,说:“奴婢错了。” “娘亲,算了。既然他们互相喜欢,我也成全。月明,你是和我一起欢欢喜喜入宫的,七日后,我送你欢欢喜喜出宫。”庆安说。 月明抬头,掉着眼泪。 不知道是被我吓得,还是被庆安感动的。 “本宫不会给其他恩典,只为你保守你的身份真相,你嫁入晏府,要为本宫出力。”我说。 月明点头,说:“谢皇后娘娘!奴婢一定……若是奴婢嫁进了晏府,奴婢一定将晏府的情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给娘娘!” 我点头,挥手让她退下了。 “你甘心吗?”我问庆安。 庆安笑着说:“没什么,我还小,对的人一定在后头。一定有人在未来等我。” 我点头,笑着说:“是了。” 第91章 打趣 盛泽回了巧嫔那儿,喜妃的桂花宴办得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好歹没有什么大的差错。 喜妃也开始打盛奎的主意,但是盛奎脾气暴躁,好几次在喜妃的宫里摔东西,摆脸色。喜妃想尽了办法,都治不住那个孩子。 盛奎在我这儿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主要是有庆锦在,一物降一物的。但是喜妃不知道,自然就要吃些苦头了。 但是十月初二是庆锦的生辰,庆锦该及笄了。这一及笄,可就要说亲了。 娴妃的女儿庆明及笄的时候,是娴妃一手操办的。宫里公主们的及笄礼都是自己母亲办,可纯妃娘娘如今被关着,所以必须我来。 庆锦一向稳重老实,也不喜欢铺张,到时候就在纯妃娘娘的宫里举办一番,再请圣上过来看着,有亲爹亲娘在场看着,比什么都强。 我吩咐了鸳儿,按照旧制,只是请的人稍微少了些。只有我,圣上,还有纯妃娘娘,另外还有几个皇子。 及笄礼我一点都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庆锦的婚事。几年前,纯妃娘娘受冤枉,西域那边早先就给庆锦说了亲事,及笄以后,庆锦是要去和亲的。 可纯妃娘娘…… 我本想在庆锦及笄以后若是能去西域,就让纯妃娘娘送嫁,顺便回趟家。但是如今,只怕是不能了。 我休养了一段时日,没事也就是去启祥宫看纯妃娘娘,商讨庆锦及笄和出嫁的事情。 九月二十八,骤然降温。 我倦怠得很,睡了个午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我推开窗户,外面已经落了一地的树叶。几个太监见我在看着落叶发呆,赶紧拿了扫帚要扫。 我挥手让他们下去,呢喃着说:“扫地扫地扫心地,心地不扫空扫地。你们扫与不扫又有什么区别呢?” 几位太监一脸莫名其妙,然后悻悻地离开了。 “鸳儿,陪我去一趟启祥宫。”我喊着。 鸳儿拿着一件红色披风出来,说:“天儿也冷了,娘娘何苦天天往启祥宫跑。” “就是因着天冷了,若是本宫不去,启祥宫还不知道被苛待成哪个样子了。” 我到了启祥宫的时候,启祥宫还是那样冷清。我让鸳儿送了几件冬衣进去,院子里的英儿正在洗衣服,纯妃娘娘在打水。 我过去了,说:“我就说了,给你再叫几个宫女太监,你不信,现在好了,冬天这么快就来了,连打水的活儿都要你亲自来。” 纯妃娘娘说:“打水活动身子,好歹还热和一些。” 我笑了笑,说:“我帮你做些。” 纯妃娘娘笑了笑,说:“你且少假惺惺的了,你要是能做这些活儿,也算是你有些用处了。你只要把你的身子养好,把你这双手保护好,我就算谢天谢地了。” “那我让小顺子过来给你打水好了。”我说。 “不必了,你好好坐着,陪我说说话也就好了。”纯妃娘娘说。 “庆锦呢?怎么不见她?她今儿一早上便从我宫里出去了,说是回启祥宫来了。”我问。 纯妃娘娘说:“在里面呢,她今儿月信到了,肚子不舒服,刚刚她还自己洗了月事带。” “她是公主,怎么也自己做这些事。”我说。 纯妃娘娘眼睛红了,她说:“宫中人人自危,她连贴身丫头都是没有用的,小心谨慎过到今日,宫中哪个宫女太监不夸她一句体贴心善的。” 我叹气,说:“本来及笄礼是要大办的,可是……” “我知道,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无能。”纯妃娘娘说。 “哪里又扯到你那儿去了,当日情形,还不是因为保护庆锦和庆安两个公主的名声。你是功臣,是好娘亲。”我说。 “不提了。”纯妃娘娘摆手,将水倒进盆里。 “庆锦总是喜欢回启祥宫,即便我那儿有吃有喝,又不做事的,她还是喜欢回来。”我说。 英儿说:“哪儿都比不得自己娘亲身边安逸的。” “是了,英儿说得对。”我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这几日梁楠升经常入宫。” “是为了什么事?”纯妃娘娘问。 “好像是将王家的势力转到自己身上了,圣上封了他一个大官。然后就是庆锦的婚事……”我嗫嚅着,我知道纯妃娘娘不喜欢听庆锦出嫁的事。 纯妃娘娘点头,说:“他倒是开窍了。庆锦的婚事,由他们商量,有楠升这个做舅舅的在,还有你在,庆锦的婚事我不愁。” “我还是要给你讲讲。”我说。 “那你说,我也听听。”纯妃娘娘说。 “那个公子,是你祖父隔房姨表兄弟的孙子,名为文初,年纪为十八,和梁楠升一起带兵打过仗。人的画像我给你带来了,长得很高,也俊俏。”我说。 纯妃娘娘笑着说:“那家室又如何?” “上有父母,父母恩爱,他父亲也是没娶二房的,他家世代都是只娶一个妻子,从不纳妾的。还有两个姐姐,不过两个姐姐皆已经嫁了,很少回来。”我笑着说。 “那这么说,这门婚事就是极好了?”纯妃娘娘问我。 我拉下脸来,说:“就是有一件事不好。” 纯妃娘娘皱着眉头,拉着我问:“什么不好?” “就是要庆锦一个劲的生孩子。”我大笑,“就要一个劲地生,生到儿子才罢休。” 纯妃娘娘也笑了,“你少打趣她,到时候被庆锦这个姑娘家听见了,可就不好了!我给你说认真的,到底有什么不好没有?”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说正经的。”我笑够了,说:“就是他是个带兵打仗的,性格粗狂,心思没有那么细腻。我怕庆锦和他性格不合。” 纯妃娘娘说:“这不打紧的,庆锦这个姑娘,管他什么男人,有谁不喜欢这样温婉贤淑的。” “是呢,及笄礼那天,我打算托梁楠升将那个公子带进宫来,悄悄给庆锦瞧瞧。”我说。 纯妃娘娘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这不合规矩了!”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与我谈规矩呢?”我笑道。 第92章 落魄 “也是。”纯妃娘娘点头,又甩了甩手上的水,说:“若是庆锦看了,不满意怎么办?” “梁楠升挑的男儿,庆锦看不上才怪了,我才不信有这样的可能呢。行了,放宽心,若是庆锦真不喜欢,我再从中周旋。”我说。 纯妃娘娘点头,“有你们在,我放心。庆锦就托付给你们了。” 我说:“说这些做什么,你这做娘的还在,托付给我们做什么。我可不管你女儿,你以后自己管去。” “我不和你说这些了,及笄的东西都送来了,我还没碰,等你做主呢。”纯妃娘娘说。 “你是她娘,你做主就好了。差什么你就只管告诉我。”我说。 “好。”纯妃娘娘点头。 “鸳儿,让御膳房将我的晚饭传到这儿,公主也在这儿,正好一起吃。还有庆安和盛丰,盛奎都叫过来。”我说。 “还有,让巧嫔和太子也过来。”我说,“只是去请,她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 鸳儿应下了。 “对了,到时候送嫁的人可安排了?”纯妃娘娘问我。 我摇了摇头,说:“梁楠升肯定要去的,本来还安排了你,可是你……唉!” “说来真是一大憾事。”纯妃娘娘说。 “你不要急,我和梁楠升还要想想办法。”我说。 “好。”纯妃娘娘点头,突然落下泪来。 我说:“女儿还没嫁呢,就伤心难过的,到时候送别还不知道忧伤成什么样子。” “没有,我这是高兴,高兴。”纯妃娘娘说。 不多时,御膳房的晚饭送来了。 孩子们和巧嫔也来了。 “难得你们也来了。”纯妃娘娘对巧嫔说。 巧嫔说:“以往总是对娘娘冷言冷语呈口舌之快的,如今我们都是落魄之人了。” 纯妃娘娘说:“是了,如今都是落魄之人了。好歹你还有个太子……” “太子殿下的地位如今也岌岌可危了,喜妃知晓太子殿下不喜欢他,于是撺掇圣上废太子呢。”巧嫔说。 “这种事,她也敢插手了?”我问。 “她有什么不敢的。”巧嫔说。 “就算是废了太子,喜妃自己又没孩子,立谁去?”纯妃娘娘问。 “还不知道呢,反正立谁都比立盛泽好,盛泽恨她入骨……”巧嫔说。 “为何?”我倒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了。 巧嫔说:“因为方卿雅呗,就是桂花宴那天,喜妃为了哄住太子殿下,所以就给太子殿下和方卿雅下了春药……” “什么!?”我惊呼,“安儿没和我说……真是下作手段用多了,到哪儿都是这个手段!” “你手伤成那样,后面又发了烧,桂花宴过后又发了几次烧。可能是安儿也是想着不麻烦你……”纯妃娘娘说。 “庆安!”我转头喊着,几个孩子正在玩儿水,只有庆锦和庆安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绣花。 “娘亲怎么了?”庆安问我。 “那日桂花宴,卿雅和太子殿下……”我说。 庆安说:“娘亲别气,什么事都没有。当日的事,我让弟弟过来与你说,我是姑娘,还是不说了。” 盛泽过来,说:“当日喜妃将卿雅带进了我的寝宫,并且让我们喝了掺药的茶。我觉得体热,然后卿雅也是。刚好三姐姐来了,姐姐将卿雅带走了。” “然后呢?”我问他。 盛泽说:“我在冷水里洗了澡,就不再燥热了。至于卿雅,她被拉着去三姐姐那儿吃了张太医给的解药,也降火了。” “那就好。”我说。 庆安说:“娘亲放心。” “你做的很好,连我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人了,这样很好。”我说。 “除了喜妃,另外应该就只有巧嫔知晓了。”纯妃娘娘说,“我也是不知道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说。 “吃饭,别等菜凉了。”纯妃娘娘招呼着我们坐下。 那夜我们聚在一起吃了饭,而后几天我便开始布置庆锦及笄的宫殿。 一番打整,启祥宫也算是不错的。 十月初一。 喜妃给圣上说:“这二公主及笄就是要出嫁的,毕竟是嫁到西域,与和亲的情形也差不多的,这贵妃娘娘是个不干净的人,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对公主的名声不好?” 当时正是议论庆锦及笄的事,我也在那儿给圣上说礼仪上的事,我听见喜妃胡说八道,忍不住说:“宫中除了你,还有谁敢说贵妃娘娘不干净?当日情形就明摆着贵妃娘娘是没有被碰上的,你何必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 喜妃摇曳着身姿,摇着圣上的手臂,说:“圣上,你看娘娘太过于护着贵妃娘娘,连皇家的脸面都不顾了,妾当时就在现场,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而且娴妃她们都是在的,圣上不信,就把娴妃姐姐叫来问问。” “娴妃两个侄子死在我手上,她能做什么证?”我冷声说。 “那就是了,贵妃娘娘与你交好,你说什么,也做不了证。”喜妃说。 我拳头捏得紧,指甲在手心里掐出血来。 圣上说:“行了,事实就是事实,先把及笄礼办了,后面出嫁的事再另说。” 喜妃行礼,说:“臣妾听圣上的。” “还是你懂事。”圣上摸了摸她的脸。 “圣上!”喜妃娇嗔。 我冷笑,都半身不遂了,还想着那点子腌臜事呢。 天气开始冷了,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比其他几年要更冷一些。雪一直没下,但是冷也是真冷。我哆嗦着回去,庆安接过我,解下我的披风,笑着问我:“姐姐的及笄礼那边儿可布置妥了?” 我点头,说:“布置好了,就是喜妃说纯娘娘不洁,在圣上那儿胡说八道呢。” 庆锦突然起身,问我:“喜妃说什么?” 我才发现庆锦也在。 她坐在最边上烤火绣着嫁衣,我竟然没注意到。我看着她的脸,她本是圆脸杏眼,如今那脸瘦得有尖下巴了。 我说:“问题不大,我在这儿能处理好。” “还是因着那日的事吗?”庆锦垂眉问我。 “没事的。”我安慰她。 第93章 及笄礼 “就怕三人成虎了。”庆锦说。 庆安点头,说:“就怕流言杀人。” “不说这个了,嫁衣做得如何了?”我笑着问庆锦,庆锦起身,将嫁衣放在我手上,说:“还没绣好,我这儿还差缝边,妹妹在同我一起做。另外娘答应了要给我做上面的凤凰花样,她还没做好呢,等她做好了,再把凤凰花样绣补上去,就差不多了。” “好看。”我看着火红的嫁衣,心里觉着暖和。 “要离开娘亲了,有没有不舍?”我问她。 庆锦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说:“我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我问她。 “我怕我出嫁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庆锦说。 “别怕,时间还长着呢。”我说。 晚上,庆锦又回了启祥宫和纯妃娘娘一起睡。 十月初二,及笄礼开始了。 大清早的,梁楠升偷偷跑到我的寝宫,给我带来了一个太监。 我乍眼一看,以为是梁楠升吃多了送来的太监,然后我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发现是文初。 我说:“这样未必太草率了些。” 梁楠升说:“能让姐姐见一眼就不错了,还管什么草率不草率。” 我问文初:“你知道宫里的规矩?” 文初作揖,说:“我明白,还请娘娘放心。” “那就好。”我带着文初过去,我又问梁楠升,“你外侄女及笄,你不去?” “我是外臣,我倒是想去,我不能啊!如果让别人抓住了把柄,不得牵连着姐姐和庆锦了?你快走,别耽误了好时辰。”梁楠升说。 我点头,然后带着文初过去了。 我这边儿的宫人已经到启祥宫侯着了。 “庆锦呢?”我问正在打扮的纯妃娘娘,纯妃娘娘说:“在里间,已经收拾好了。” 我说:“纯妃娘娘,你看这个人。” 我指着门口的文初,纯妃娘娘赶紧起身,文初进来作揖,说:“贵妃娘娘吉祥。” “这便是文初了?”纯妃娘娘拉着他问。 我点头,说:“是。” “看着就不错……”纯妃娘娘拉着他看了又看,然后说:“你可要好好待她,她是个好姑娘。” “我明白,贵妃娘娘放心。”文初又作揖。 “别叫贵妃娘娘了,改口,以后也不一定能叫着。”我说。 文初赶紧跪下,磕头叫了声:“娘。” “哎!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我一看你就高兴,楠升是挺会选人的。你看这孩子,笑起来两个梨涡,和庆锦那两个酒窝正好映衬着,真好看。”纯妃娘娘喜不自胜,眼泪都出来了。 庆锦躲在屏风后,我看着她不敢动,我说:“快出来,还不来见见你的相公。” 庆锦扭扭捏捏地出来,手里绞着帕子。她很少打扮得如此出彩,如今一看,竟然有些惊艳到我。她一身藕粉,衣服上绣着桃花,配了白色裙底,加上粉色绣鞋子,竟然有些娇俏。头上的步摇是庆安送的,金簪配着朱砂色玛瑙,另外还有粉色流苏,一步一摇。 纯妃娘娘拉着庆锦过来,说:“快,你们俩认识认识。” “公主,我叫文初,年十八,征战三年,未曾娶妻。”文初起身,作揖。 庆锦俯身行礼,说:“公子,我叫庆锦,年十六,一直待字闺中。” “快,两个给娘磕个头,以后娘也不能常常见着你们了。”纯妃娘娘说。 文初和庆锦跪下,给纯妃娘娘磕了头。我见着庆锦起身的时候,文初伸手去扶,我觉着文初也不是心思不细腻,应该是一个好丈夫。 “好了,该出去了。”我笑着说。 及笄礼很简单,圣上来了,喜妃也跟着来了。纯妃娘娘看着喜妃,脸本来就拉下来了,但是一看见庆锦,又觉着什么都比不过庆锦的及笄礼重要,又重新扬起了笑脸。 庆锦对着纯妃娘娘和圣上行了礼以后,便被扶着进了屋。 文初守在我身边,看完了庆锦整个及笄礼。 他说:“请皇后娘娘转告贵妃娘娘,文初发誓,此生定不负庆锦公主,若是违背誓言,必遭天谴。” “好。”我点头。 及笄礼结束以后,圣上和喜妃离开了。 文初还未送出宫,阖宫上下都在谈论纯妃娘娘被两个毛头小子玷污的事情。我气不打一处来,吩咐人将那些谈论此事的人拖出去打一顿,但是这样做反而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文初对这事有些诧异,我告诉他:“你只要记着,纯妃娘娘是被人陷害的。” 我让梁楠升将文初带出去了。 十月初三。 圣上召见了纯妃娘娘和庆锦,说:“婚期定在十月初六。到时候,纯儿不必送了,就让皇后和喜妃代送到宫门就成了。” “这自古嫁女儿都是要娘亲送一程的……”我还未说完,喜妃说:“可是二公主这不一样,贵妃娘娘的名声是扫地了,难不成还要让公主也名声扫地不曾?这是关乎皇家颜面的事,难不成由着皇后娘娘的私心不曾?” 纯妃娘娘见我还要说,她赶紧说:“臣妾遵守圣上的旨意。” “为了保住公主的名声,还要让纯妃娘娘这几天都不要见公主了。”喜妃说。 我问:“你是在得寸进尺吗?” 圣上瞪着我,说:“你但凡为皇家多想一点,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我问的简直是废话。 “皇后娘娘为了私心,是把什么都不顾了,经常往启祥宫跑。好多人都是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是磨镜呢……”喜妃笑着说。 圣上“哼”了一声,说:“若是真有此事,你们也不必在宫里待着了。” 磨镜? 她说我和纯妃娘娘是那种关系? 我倒是想。 “哎呀,我也是说个玩笑话,若是我是贵妃娘娘,为了公主,早就自尽了。何必等到今日流言四起,祸害了公主。到时候公主去了夫家,只怕是连脸都抬不起来了。”喜妃说。 “喜妃,本宫说了多次了,贵妃娘娘与那两个腌臜泼皮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说。 “皇后娘娘,臣妾也回答了好几次了,这事实不是你一个人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就算是我们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又怎么办?无风不起浪,没发生宫中还传得跟真的一样呢……”喜妃说。 第94章 阿纯 “前日里,坊间说书都有说这个故事。那说书的,讲贵妃娘娘与两个公子的风流事,说得是绘声绘色的……”喜妃说。 圣上说:“好了!就按喜妃说得办,以后谁也不能进启祥宫,庆锦就在皇后那儿待嫁,哪儿都不准去!” “送嫁的人……”我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问。 “昨儿梁楠升说要送嫁,还有奎儿,也闹着要去,就让奎儿和梁楠升送嫁。”圣上说。 纯妃娘娘松了口气,跪下说:“多谢圣上。” 我准备和纯妃娘娘一路回去,还没和纯妃娘娘说上话,纯妃娘娘就被几个太监带回启祥宫了。 “皇后娘娘,圣上说,不许你们再接触了……”忠华公公说。 我咬牙,回了自己宫里。 庆锦知道以后,难过得要命。 直到盛丰说:“二姐别哭了,我知道怎么把你弄进去。” “你有什么法子?”我问他。 盛丰挠了挠头,说:“我以前经常背着娘亲去启祥宫找二哥玩儿,所以启祥宫被我刨了个洞……” “什么!?你刨了个洞?”我皱眉,问他。 他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姐可以去看娘。” “母亲……”庆锦拉着我的袖子,我点头,说:“行,这是个法子。” 庆锦赶紧起身,要让盛丰带她过去。 “天黑了再走。”我说着。 十月初四,我没见到纯妃娘娘,不过庆锦一直在启祥宫。 十月初四晚上,庆锦回来了,她说:“喜妃的太监来了,非要搜宫,所以我又从那个狗洞爬出来了。” 盛丰纠正她说:“那不是狗洞,狗刨的才是狗洞,我刨的是……是……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狗洞。” “得了,你下去玩儿你的,别来烦你二姐。”我说他,让他下去了。 “明儿,我再带着你去看她。我就说我有重要物件儿落在她那儿了。”我宽她的心。 十月初五,清早。 天还没怎么亮,我便带着庆锦一起过去了。 启祥宫门口站了几个太监,我说:“本宫进去找东西,谁敢拦着?别以为你们是喜妃的人,就敢做本宫的主,到底我是皇后,她喜妃算个什么东西!?” 我进启祥宫的时候,感觉有一股冷气。 四处找不到纯妃娘娘,庆锦说:“会不会还在睡觉?” 我和小顺子便先一步推开了纯妃娘娘的寝宫门,推开门那一刻,我人傻了。 纯妃娘娘挂在梁上,她悬梁自尽了…… 我呆在那儿,竟然没有任何动作,我实在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小顺子冲过去将纯妃娘娘抱了下来,我走过去,将纯妃娘娘拥在怀里。 “纯妃娘娘……阿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摸着她僵硬的手,一时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纯妃娘娘!你醒醒啊!”我喊着,眼泪一下子滴在她的额头上,一颗又一颗。 “母亲……”庆锦过来,要碰纯妃娘娘。 不知何时,喜妃过来了,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去了。喜妃拉着庆锦的胳膊,说:“公主别过去了,都是要出嫁的人了,碰了死人晦气。” “你滚开!”庆锦一把推开她,跑到我身边来,她摸着纯妃娘娘的脸,问我:“娘……娘真的死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我抱着纯妃娘娘,将她拥在我的怀里。我搓着她的手,我说:“还会醒的,她只是晕倒了……捂热就好了,来,庆锦快握住你娘亲的手,搓暖和了,她就醒了。” “小顺子!太医呢!?快去把张太医叫来!” 我喊着。 张太医来了,他来不及行礼,过来给纯妃娘娘把脉,然后摇了摇头。我用一只手推开张太医,大喊着:“你摇头做什么!?她还活着!” “娘娘,纯贵妃娘娘已经殁了。”张太医跪下,一脸凝重地告诉我。 我不信。 “你胡说八道!你再看看她!看看她啊……她还有救的……有救的……我不要失去她。我不要失去她……”我哭着说,声音逐渐嘶哑,渐渐地发不出声音来。 “娘娘,纯贵妃娘娘已经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张太医说。 我抱着纯妃娘娘不撒手,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只是嘶哑着说:“阿纯,是不是我早来两个时辰,你就不会死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阿纯……你醒醒……醒醒!我求求你了……苍天啊,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东西,包括生命,都拿给你,你把纯妃娘娘还给我好不好?” 庆锦一时间也难以接受,她本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却被盛奎抱着拦住了。 “我错了……娘……我错了……我早知道我出嫁你就会死……我就不嫁了。我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做一个好女儿。”庆锦哭着说。 “我真的知道错了,娘……我后悔了,你回来。你说好的要陪我回去见曾祖父的,曾祖父来信了,说很想你……” “娘,我昨天还说你做的嫁衣很丑,我不该这么说的,我看你有点不高兴,我想着我今日就来哄哄你,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其实娘做的嫁衣最好看了。一针一线里,全是娘的心意……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嫌弃你做的嫁衣不好看了……” “还有那天,你做饭的时候放了好多辣椒,我不喜欢,便给你甩脸色了,对不起,娘……对不起……其实你是世间最好的母亲……” “娘……你醒醒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这是庆锦第一次在我面前说那么多话。 “皇后娘娘,这是纯贵妃娘娘留下的。”李嬷嬷将桌上的信拿来,我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以死明志证清白,为庆锦留下了一个好名声。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拿公主母亲的事情来说事了。 可是纯妃娘娘,你把我放弃了。 我觉得,天好像塌了。 我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什么都失了颜色。 我最最最喜欢的阿纯啊,她不要我了。 她怎么能不要我呢。 她说好了,要和我一起在宫里慢慢变老的。 没有她,我觉得什么都没有了…… 第96章 三思 小周子的徒弟众多,宫中四处都是他的人。这也得感谢小顺子,出手慷慨,为人仗义,两师徒在宫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周子过来给我说:“今儿晚上,圣上在喜妃那儿用饭。喜妃提到,太子殿下在宫中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整日也不读书,已经懒惰成性了。 然后圣上说,小孩子都这样,也正常。 然后喜妃又说,太子殿下还在宫里吵着不想做太子呢。 然后圣上说,为何? 然后喜妃说,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不是做太子的材料。圣上,您英武神明,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的孩子就不像你的。妾只是个女人,也不懂朝堂上的事,但是妾还是觉得要对储君之位三思啊……” 我看着小周子为了哄我开心,模仿得惟妙惟肖,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我的难过消极,倒是让他们费心了。 “喜妃是想废太子吗?可是废了又能立谁呢?如果是立丰儿,可是丰儿也不喜欢喜妃这个人啊……”我呢喃着,小周子听了,说:“这奴才也猜不透,万一是想巴结娘娘呢?” 鸳儿过来,说:“不可能!她能不知道我家娘娘与贵妃娘娘的情意?连贵妃娘娘都害了,娘娘没有将她剥皮去骨就已经算是忍得住了,还提什么巴结不巴结的。” 小周子点头,说:“说的也是。那奴才还要再想想……娘娘别急,奴才再打听一番,慢慢地就琢磨透了。” 我点头。 鸳儿端着粥过来,说:“娘娘吃点东西。” “不饿。”我说。 “娘娘好歹吃点儿,您都一天没怎么用饭了。”鸳儿苦口婆心地劝着。 李嬷嬷站在旁边,也忍不住说:“娘娘吃点儿,三皇子和三公主刚刚还说要见你呢,若是娘娘没吃饭,气色也不好,他们见了也不好。” 我点头,接过鸳儿手里的粥,喝了个干净。 我让李嬷嬷陪我一起去看盛丰和庆安。他们正在下棋,我看了棋局,说:“丰儿过于急攻进切了。” “可是我已经吃了姐姐好几颗棋子了!”盛丰说。 我说:“过犹不及。” “娘亲……”庆安起身,我说:“你们下,下完了再说。” “好。”庆安点头,坐在那儿和盛丰接着下棋。 不多时,盛丰的棋被吃得差不多了。 “我输了。”盛丰叹气,将棋收起来。 庆安说:“娘亲说得很对,你太心急了。” “我知道了,下次注意。”盛丰说。 “刚刚你们找我是做什么?”我问他们。 庆安说:“我绣了一副屏风,送给娘亲。” “我看看。”我看着桌上还未上架的屏风,屏风上绣着凤穿牡丹,看着十分华丽。 “庆锦出嫁,你送的什么?”我问她。庆安说:“我……我送了一块帕子。” “帕子?上面绣的什么?”我问她。 盛丰说:“没什么,就普通的鸳鸯戏水罢了。” “行了,别哄骗我。”我说。 庆安说:“绣了一个承诺。我与弟弟一起给的承诺。” “什么?”我更加疑惑了。 盛丰说:“我给二姐保证了,会做皇帝,给她撑腰。” “什么!?”我起身,要揪盛丰的耳朵。 盛丰跑得比什么都快,赶紧躲在庆安后面。 “你大哥做皇帝,也能给几个姐姐撑腰!哪里用得着你!”我说。 “娘!”盛丰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有志向!” “你二哥志在打仗立功,你为什么不能往别的方面……” “娘,我从小就很想做皇帝,将天下百姓放在心里,从长远来看,我想让天下百姓过得好!我想做一个好皇帝!而且,这几个姐姐与我的关系要比大哥好,我做了皇帝,会给她们撑腰做主!你看姑姑,若不是爹爹,她在夫家指不定被挤对成什么样了。而且,大哥若是做了皇帝,到时候一定会对你有芥蒂,毕竟他的母亲……”盛丰说。 “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我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已经在爹那儿或多或少表明心意了……”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叫他爹,你大哥怎么叫的,你就怎么叫。还有,少去圣上那儿露脸!”我冷着脸说。 “这和我在爹……父皇那儿露脸有什么关系!”盛丰嘟囔。 我说:“你最好听我的,别和我顶嘴。” “娘,你总是这样。我已经这么大了,会权衡利弊的。”盛丰说。 “你大得很呐!十三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我看你有后悔的时候!”我气得想打他,偏偏庆安将他护着。 我指着庆安说:“你就护着他!我看他以后也记不得你这个姐姐!” 小周子跑来,气喘吁吁地说:“娘娘,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我问。 庆安和盛丰也凑过来。 “太子殿下……他私藏龙袍,被发现了。现在巧嫔和太子殿下已经在乾呈殿了,娘娘要不要过去看看?”小周子缓了口气说。 我赶紧说:“怎么能不过去,难不成要袖手旁观不成?” 盛丰和庆安也跟在我后面,我瞪他们。庆安转身不跟着了,偏偏盛丰脸皮厚,还在我后面跟着。 “你去干什么?”我问他。 他说:“我去看大哥。” “回去!” “不回。” “我让你回去!” “我就不回!” “小周子!”我转头看小周子,小周子说:“娘娘,三皇子去了尚且还有转机。” “为何?”我问。 小周子说:“圣上一直宠爱三皇子殿下,若是有三皇子求情,或许会……” “行。盛丰,我警告你,到了殿前好好说话,好好做人。” “我知道!”盛丰拍着胸脯说。 我叹气,往乾呈殿去了。 殿前跪在地上的巧嫔已经脸色惨白。盛泽跪在那儿捏紧拳头,盛泽是个实诚的孩子,他怎么会私藏龙袍。你说盛丰私藏龙袍我信,若说是盛泽,我不信。 巧嫔直勾勾地看着喜妃,咬牙说:“你陷害我和太子!你陷害我和太子!” “住嘴!”圣上怒道,“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圣上,我和太子冤枉啊……太子殿下如此懂事老实,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太子殿下不会做,不代表你不会哄骗太子殿下做。”喜妃说。 第97章 巧嫔被冤 “殿下,你快给圣上说,我们没有做……我们没有做……”巧嫔一直推着盛泽,盛泽不说话,他的脸涨得通红。 我说:“圣上也知道,太子殿下是做不出这等事的。至于巧嫔,她在宫里规规矩矩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等事来,圣上还是给巧嫔一些时间,证明自己的清白。” 圣上抬眼看我,说:“这事既然与你没有关系,你就不要来插手。” 盛丰说:“父皇,大哥真的是无辜的。大哥不会做这种事的……” 圣上对盛丰说:“你也回去。” “爹,你不要冤枉好人。”盛丰跪下说。 “朕再说一遍,此事与你们没有关系,回去。”圣上抬眼看着我们说。 盛丰说:“爹!这是我大哥,怎么会与我没关系!明明这事就不是大哥做的,若是非要推个人出来顶罪,那就是我做的好了!” “丰儿!”圣上厉声道。 “三皇子真是个好孩子,有仁有义的。圣上别生气,你看他多像圣上啊,仁厚恭敬。”喜妃说。 盛丰才不像圣上,如果盛丰以后变成他那个德行,我宁愿把盛丰再塞进肚子里重造。 巧嫔突然说:“都是我做的,和太子殿下没关系。” “你承认是你做的?”喜妃皱眉问。 巧嫔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是我做的!和太子殿下无关!” 圣上说:“和太子殿下无关,难不成是做给你自己穿的!?” “我……我……我做着好看的,我做给圣上的……”巧嫔说。 喜妃说:“巧嫔,你当圣上是傻子吗,这么好糊弄吗?那个尺寸明明就是照着太子殿下的身材做的。既然你承认了,那就是你给太子殿下做的了,至于和太子殿下有没有关系,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来人,将巧嫔杖责八十!”圣上说完,盛泽赶紧磕头,说:“父皇!你饶了巧娘娘!都是儿臣不是,都是儿臣不好!和巧娘娘无关!” 杖责八十,人可能都直接打死了。 “儿臣不做太子了,不做储君了,还请父皇饶巧娘娘一命!”盛泽哭着说。 圣上说:“革除盛泽的储君之位,囚禁宗人府。将巧嫔发配到寒梅寺,削发为尼,宫中一切物品皆不准带走。” 寒梅寺,她这个冬天得受苦了。 “圣上,巧嫔是为圣上生过皇子的人。”我说。 “这不是逃避罪责的理由!当初她没有照顾好孩子,让皇家失了龙嗣,朕没找她算账已经算轻的了!”圣上说。 看看,这就是圣上,孩子没了,难道巧嫔不难过吗?他不心疼也就罢了,还责备。 我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心凉莫过于此。 紧接着,圣上下旨立了盛丰为储君。 我突然明白了,这一切其实就是圣上和喜妃布下的局。他们想让盛丰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所以用了这样腌臜的法子。 我回了宫以后,盛丰还跟在我身后。 我坐在座位上揉着太阳穴。 小周子说:“如今三皇子成了太子殿下了,娘娘的地位越来越高了……” “小周子,把那个棍子拿给本宫。”我指着门口的棍子,那是早上一个太监把扫帚扫坏了,留下的棍子。 “娘娘要棍子做什么?”小周子拿给我,问道。 我看着盛丰,说:“跪下。” 盛丰噗通一下跪着了。 我朝着他的背,就狠狠地打了一棍子。 盛丰疼得趴在了地上,但是他倔,他立马从地上撑起身子来,说:“母亲既然什么都知道,在殿上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连娘都不叫,都改口叫母亲了。 真是好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说:“刚刚那一棍子,是替你大哥打的!” 我又给了他一下,他又趴下去了,但是很快又爬起来,他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做错!” “你还没做错!?你好意思说这句话吗?你良心当真是一点都不痛吗!?我告诉你,刚刚那一棍子,是替巧嫔打的,如今巧嫔去了寒梅寺,那寒梅寺是苦寒之地……” “等我做了圣上,我就把她接回来!”盛丰说。 我又给了他一下,他的背渗出血来。 “说得容易!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一直都是有去无回!去那儿的妃嫔,都没有活过三个月的!你是盼着你父皇早点死,还是要谋害一条人命!”我说。 盛丰没有再起身了,他说:“我以为……我不知道……” 庆安来了,想来是小周子去通风报信了。 “娘!”庆安赶紧将盛丰扶着,“怎么打成这样了?”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吗?”我气极,将棍子丢在了地上。 “娘,我都听说了!丰儿的确有错,可你这样打他,不得把他打废了!”庆安说。 “我今日就算是打死他,也不能够赎罪的!” 我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这次龙袍事件,是盛丰与喜妃合谋,我虽不知盛丰和喜妃说了什么,喜妃又和盛丰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纯妃娘娘的死与喜妃脱不了关系,喜妃就是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人,可我的亲生儿子,却和我的仇人在一起谋划着未来。 我好生气。 这几日又悲又气,身子已经有点扛不住了。头疼得厉害,我起身正准备说盛丰的错处,却在一瞬间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鸳儿看我醒了,赶紧伺候着我喝银耳汤。我起身看着窗外,冬日的斜阳看着温暖,可还是冷得厉害。 外面的大树已经落完了叶子,看着萧条。我说:“盛丰怎么样了?” 鸳儿低着头,说:“太子殿下在外面。” “在外面做什么?”我问。 “娘娘去看看。”鸳儿扶着我说。 我喝完了银耳粥,起身打开门,门外跪着盛丰和庆安。我伸手,让他们扶着我的手起来,但是他们没动。 “起来,跪了多久了?”我问。 他们都不说话。 鸳儿说:“昨儿娘娘晕倒之后,太子殿下和三公主就在这儿跪着了。” “起来。”我先扶起庆安,然后又将手伸到盛丰面前,“我想了,你错在无知和冲动,你一定要吃一堑长一智,不可再犯,听见了吗?” 第98章 声望太高 “我知道错了。”盛丰说。 “还疼吗?”我问他。 盛丰摇头,说:“不疼。” “好了,进去,外面冷。”我让他们进来。 盛丰和庆安相互扶着进来。 里面的碳火已经快熄灭了,小顺子赶紧添碳火,他说:“娘娘,横竖都是自己的儿女,自己的儿女哪有对母亲不好的。太子殿下也记着,娘娘把一切都放在太子殿下身上,殿下不要误会了娘娘。” 庆安说:“公公说得对。” “小顺子拿了药没有,给太子殿下把药上了。”我说。 小顺子说:“早就拿了,就等娘娘示意。” “那我回去上药……”盛丰正准备起身,我说:“就在这儿,我们又不是外人。” “好。”盛丰点头,又坐下了。 “巧嫔只怕没多少活头了,至于盛泽,恐怕也要吃些苦头。”我轻声说。 “现在该怎么办?”庆安问。 “我让小周子托人送了些东西给巧嫔,至于盛泽,这次就当是一场磨炼。只是以后,你们兄弟俩,只怕再难如初了。”我说。 盛丰说:“等有了时机,我自当去请罪!” “先这样。而且……这件事也不全是喜妃的错,你的错也不在主要,最主要的错在圣上。”我说。 “父皇怎么会错……”庆安呢喃。 “你以为这件事是你们在操纵吗?”我笑着说,“你以为你父皇就是一颗被我们掌控的棋子?不,你们都错了,喜妃也错了。” “我怎么不懂啊?”庆安转头问盛丰,盛丰也摇了摇头。 “圣上早就有废太子的意思,只是苦于没原因。如今你们把刀递到他手上,他心里早就知道真相,可还是顺着你们的意思往下走。你们以为他是傻子吗?”我说。 “所以……父皇他……”盛丰恍然大悟。 “娘娘,今日圣上下旨,让国舅回来了。说是……好辅佐太子殿下。”小周子说。 “辅佐?”我笑了笑,“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国舅什么时候到?”我问。 “明日。”小周子说。 “今日的动向,注意好了。”我说。 盛丰说:“我还以为……以为娘从来不管这些事。” “若是不管,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说,“以后不要私自做主了,这次,你闯了大祸了。” “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喜娘娘与我说,什么都不要我管,只需要我去父皇那儿露脸就行了,我就答应了。”盛丰上着药,一脸难过。 “行了,打也挨了,我还责怪你做什么。后面的烂摊子,慢慢收拾。小顺子,把喜妃那份亲戚名单交给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也该独当一面了。”我说。 小顺子点头,说:“娘娘想通了就好。” “娘娘,太子殿下,三公主,就在这儿用晚饭。”鸳儿过来说。 我点头,应下了。 那天夜晚,我一整夜都睡不着。 我心里实在慌得厉害。 第二日清晨,我刚洗漱完。鸳儿匆匆进来,说:“不好了娘娘,国舅被关了!” “什么罪?小周子呢?” 我赶紧起身,鸳儿说:“小周子刚刚被梁大人叫走了。” “梁楠升回来了?”我问。 鸳儿说:“回来便进宫回旨了,然后遇上了这等事,就被小周子叫去了。” “走,去殿前。”我赶紧要走,李嬷嬷拦住我,说:“圣上未醒。” “圣上都没醒,又怎么来的罪名?”我问。 李嬷嬷过来说:“喜妃的舅舅,在大理寺任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昨儿深夜拿出了国舅通敌卖国的证据,大理寺卿连夜查探,清晨拿出证据,所以直接为国舅定了罪,为了保证国舅能被宫中喜妃自己的人看着,现在已经关押在宫中的大牢了。” “通敌卖国!?”我心一惊,赶紧说:“快去让梁楠升不要再管了,让他置身事外。” “来不及了,梁大人已经去了殿前,哪知道喜妃的表哥又拿出了梁楠升在西域招兵买马的证据。实打实地将梁大人的罪也定下了。”李嬷嬷说。 “嬷嬷,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不对,按道理说,喜妃既然想害我,那就不会将消息放出来啊。 李嬷嬷说:“喜妃早上很早就放出消息了,现在阖宫上下都知道了。” “圣上还未醒吗?”我问。 “没有。娘娘,圣上会不会已经……”李嬷嬷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说。 “不会,喜妃如今只有圣上可以依靠了,又怎么会自己把自己的依靠给除了。”我说。 “那……” “她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她要报仇!她要为她姐姐莺妃报仇!”我说。 “可莺妃那是咎由自取……”李嬷嬷说。 “莺妃当年给圣上喝的壮阳药,是本宫吩咐人给的。”我说,“的确是本宫的错。” “不,娘娘也是无奈之举。”李嬷嬷说。 “现在,除了求圣上,什么办法都没有。”我说。 “不如给晋国写信,长繁公子也算是承过娘娘的恩惠……” “不能,如果这样,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说。 我赶紧往乾呈殿走着,“我们去等圣上,等他醒了,让他好好盘查,毕竟方瑞为国家做了什么多,他凭什么杀功臣。” 我不信,不信他就会这样给我哥定罪。朝中那些喜妃的亲戚,他明明知道是假的,他怎么能相信? 乾呈殿里什么人都没有,没过多久,圣上便来了。 喜妃也在,她说:“娘娘肯定是为了国舅的事来的,臣妾就先退下了。” “下去。”圣上挥手。 “圣上,方瑞是被冤枉的。”我说。 “是冤枉的又能怎样?”圣上冷冰冰地说。 “既然圣上知道是被冤枉的,那圣上为何还要关押他?”我问。 圣上抬眼,说:“你要知道,盛泽为太子之时,王家立功以后,便做了文官。” “可是我哥一直都是文官!”我睁大眼睛说,既然是怕外戚干政,那也不必用定死罪的方式关押我哥啊。 “他是文官,但是他的声望,可是比朕都高了。”圣上拿起奏折,冷声说。 第99章 方瑞死了 “可我哥忠心耿耿,从未有叛国之心。”我说。 “朕要做的就是为丰儿留下一个稳定的江山,任何隐患都不应该留下。”圣上不缓不急地说。 “可我哥他是忠心的!”我厉声说。 “忠心不忠心的,你说了不算。就算他现在忠心,以后也不见得。”圣上说。 “圣上,您这样做,天下谁人还敢入朝为官!”我说。 “你管不着的事,就少掺和。”圣上说。 “圣上!”我跪下了,仰着头请求。 “圣上,你可知晋国与我国互商,如今又如此平和,正是我哥从中斡旋才有的今日的局面?”我皱眉问道。 “你还想说什么?”圣上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冷意。 我笑了笑,我什么意思你明明心里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若不是方瑞,晋国和我国能有如今的局面?当初封赏方瑞为使者的时候,也算是客客气气的,好话也说尽了。如今立了盛丰为太子,便想除去我们方家的势力,为防外戚干政。 方瑞在离开我朝去晋国助长繁以前,就已经给圣上表明了心意,此生不再生儿育女,等他将晋国和我国边境的事情办妥了,便辞官回家。 圣上答应得好好的,如今变卦倒是比什么都快。 “圣上,请明察秋毫,还我哥哥一个清白。”我跪下,抬头望着他说。 圣上丢了手上的奏折,说:“朕的主意,你也想改?忠华,将他的信交给皇后。” 忠华公公将一封信拿给我,我打开看了,是我哥写的。 信上写着:不必救我,照顾倾雅。 我拿着信,不愿相信。我依旧说:“圣上,念在我哥为我朝做了那么多实事,请圣上明察秋毫,还我哥清白!” “皇后娘娘还在这儿呢?”喜妃又突然回来了,忠华公公也没有通传,想来是圣上给了她这个权力,随意进出乾呈殿。 “请圣上还我哥清白!”我直着身子说。 圣上起身,他的身子站起来也是摇摇欲坠的,喜妃将他扶着,说:“圣上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旁的都不重要。” “出去!”圣上对着我说。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因为我的求情而改变主意。但是,我不甘心。他是我哥哥,我要他活着。 我不动,喜妃说:“圣上,皇后娘娘好歹是方大人的亲哥哥,还是让皇后娘娘去看他最后一眼。” 我皱眉,什么最后一眼? 不是还没定罪吗? 不是还没有圣旨吗? 他今天早上才到,难道才回来就要被定罪吗? “皇后娘娘,毒酒已经送去了,您再不去,最后连遗言也听不着了。这滔天的富贵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啊,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喜妃说的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赶紧起身,铆足了劲儿往大牢的方向冲去。 哥哥被关押在皇宫的大牢里,但是大牢隔得太远,走路需得两个时辰。我一路跑啊,连眼泪的没来得及流下,等我到了门口的时候,在台阶上摔了一跤,膝盖摔得渗出血来。 可是我知道,我没有时间了。 我冲到门口,门口的侍卫放了行。 一个太监过来给我带路,他说:“正准备收尸呢,还请娘娘远远望一眼就走。” 里面的烛火跳动,被风吹得东摇西晃,似乎下一秒就会没了火芯,那就像是哥哥这一生,风雨飘零,最后还是熄灭了生命那最后的火光。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牢里躺着一动不动的哥哥,哥哥的双眼没有闭上,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肯定在想,方卿雅的终身大事还没有定下,还请我多多关照着她。他还在想,爹娘已经六七十岁,母亲躺在床上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一定要照顾好爹娘。 我爬着过去,从栏杆处伸手,我想摸摸哥哥的脸。哥哥是文人,生得白白净净的,他与父亲母亲都不一样,性格温润,从来不指望我为家庭做什么。当年他疼着姐姐和我,不愿让我们入宫,可形势所迫,还是没能拦住我们。 他知道我们在宫里如履薄冰,于是做事从来都是战战兢兢,谨慎稳重。 他与我说过,想做一番大事业,所以跟着长繁去了晋国。如今大事业做成了,人却没了。 我抚摸了哥哥的眼睛,想让哥哥瞑目。可是他一直闭不上。 我说:“哥哥,卿雅的事,我一定会上心。我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还有方单,他和哥哥一样,是个老实孩子,他不用我多说,也会如同哥哥一样,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以后只要盛丰在,定不会亏待他们。还有父亲和母亲,我会让盛丰赡养他们到最后。” 哥哥的眼睛闭上了。 我哭出声音来,我趴在冰冷的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收尸的人来了,我才起身。 我回合欢宫了。 我穿上了那一件立后时的吉服。 突然下起了大雪,我伸手接住雪花。雪花真美啊,就是捧不住它。刚到手心,它就化了。 就像有些人,是不配接受任何暖意的。 我在袖子里藏了一把短刀,这短刀是圣上送我的。那年,王贵妃将我放在密闭的箱子里,让我受了惊吓,他为了哄我,送了我一把短刀,说:“筱儿,你就用这个防身,谁也欺负不了你。” 我说:“好,多谢圣上。” 我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乾呈宫,风划着我的脸,像是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雪花落在我的身上,钻进我的衣领里,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舒适。 忠华公公说:“娘娘,奴才去给圣上通传一声。” 我淡定地点头,说:“好。” 忠华公公不多时就出来了,他问:“圣上问娘娘还来做什么,若是没有其他事,还请娘娘回去。” “你就告诉圣上,说本宫知道错了。”我说。 忠华公公再次通传,然后出来示意,让我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喜妃正在用嘴喂圣上吃糕点,嘴对着嘴,看着真是让人恶心。 我跪下行礼,说:“圣上,臣妾知道错了。” 第100章 怒气 圣上没有说话,倒是喜妃放下了糕点,说:“娘娘怎么换了吉服了,是念了圣上的旧情吗?” 我说:“是。” 喜妃想了想,下来扶我,说:“娘娘既然知道错了,那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我便一刀刺进了她的腹部。她先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愕,而后准备大喊,但是还没来得及,我又抽出了刀,鲜血喷涌在我的手上,一股热流从我的手滑到地上,一滴又一滴。圣上看着阵仗不对,便想起身,喊着“护驾!护驾!” 喜妃没死,还想挣扎,我便用力再刺了几刀。 “你大胆!大胆!”圣上喊着。 “现在怂了?杀我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决绝!圣上,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你可曾听说?”我喊着。我走向圣上的那一刻,圣上慌了。忠华公公带来的侍卫将我制服住,我没能伤害到他。不过他一向是胆小如鼠,也被吓得不轻。 喜妃没了气,忠华公公也带着人进来了。 那时的我,满脸满手都是血。 喜妃的血从我的脚下一直蔓延到很远,我看着那些血,想呕吐,却又无比痛快。 我是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却被逼着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曾想过无数个结局,却没想到如今这一情形。 我以为命运从来都是打不倒我的,直到我失去了太多东西。 我好后悔,我想如果这一生,我大胆一点,放肆一点,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可惜,人生只有一次,我回不了头了。苍天已经收走了我太多重要的人,让我没了太多的可能,既如此,那就不要好好活着了,所有我不喜欢的人都陪着我一起,下地狱!我抱着杀他的决心,却没能杀到他。 我没能杀了他,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我大笑着,大笑着,没了意识。 他杀了我也好,囚禁我也好,反正他的时日也无多了。 至于盛丰和庆安,他不会下手。 他喜欢盛丰,将盛丰当作姐姐曾经生下的儿子。而庆安,更别说,姐姐生下的孩子,他怎么会伤害。 只有我,成了他让盛丰成皇的绊脚石。他怕太后干政,怕外戚干政,所以将我哥和我处理得一干二净。 等我再次醒来,是在冷宫。 整个宫里,只有冷宫的墙壁上才有青苔和污垢。 李嬷嬷在我床边,她咳嗽着,然后给我盖被子。 我轻声说:“嬷嬷,你走。” 李嬷嬷摇头,说:“老奴是个不中用的人了,就让老奴陪着娘娘。娘娘以后是一辈子在冷宫也好,以后有机会出去也好,老奴都在这儿守着娘娘。” 我哭了,眼泪一颗有一颗地从眼角滑落,“嬷嬷,我想纯妃娘娘了。” 李嬷嬷不回答。 我一个劲地说:“我想阿纯了!我好想她……好想她……我还想哥哥……” “娘娘别哭,你还有公主和皇子,你还有的是希望。” “可是没有阿纯……我就算有希望,也没有盼头了。”我哭着说。 “娘娘,你声音小些,圣上责罚了你五十大板,等您醒了执刑呢。倒不如你一直睡着……”李嬷嬷说。 “扶我起来,受了这五十杖,我与他就算两清了。”我说。 “娘娘,你在冷宫,连伤药都没有,还是再等两日。”李嬷嬷不扶着我,我自己起身,“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是五十杖就能赎罪的。” “娘娘要做什么?”李嬷嬷问我,我摇头,说:“嬷嬷还是别问了。” 李嬷嬷没想通,她还是扶着我起来了。 “执刑的人在外面?”我问她。 李嬷嬷点了点头,我自己打开了门。 几个太监守在门口,门口放着长凳和棍子。我知道,圣上给我五十杖并把我关进冷宫,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杀了她的爱妃。 而是因为他想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五十杖以后,没有药也没有人照顾,我迟早会死在这儿。他就是想让我死在冷宫,然后避免太后干政。 其实我在赌,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圣上就绝对活不成,他就算想活,我也不会留他。如果这次我活不了,圣上就能多活几年。 但是那又怎样呢,不过多几年罢了。 五十杖,赎我弑君的罪,值了。至于生还是死,这得看天。 “娘娘,得罪了。”两个太监过来,将我绑在了凳子上。 李嬷嬷在一边落泪,说:“几位公公手下留情……” “圣上旨意,奴才不敢疏忽。”那个太监说着,然后示意动手。 棍子落在身上,和我想象的一样疼。 但是没有心疼,纯妃娘娘和哥哥的死,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里。 我总是自认为聪明,总是抱着信心,以为自己能够救得了他们。结果呢,他们还是死在了我面前。 我好后悔,若是我早先弑君,早一点杀掉喜妃,或许就不会失去他们。 我杀了人,的确该打。 但是,我更后悔没有早一点杀掉喜妃。我更该打的地方,就是将纯妃娘娘的命丢了,还让我哥死于一个叛国的罪名。 长繁的求情信来了,可是,来晚了。 早知道长繁一点忙都帮不上,我何必让我哥去助他?想来真是心凉。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我又晕了。 大概是在第三十多板的时候。 这次的晕倒,我做了很多个梦。 我梦见了方府,场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躲在院子里的桃树后面,姐姐坐在桃树下的秋千上看书,她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看着特别文静。 她穿着一身月牙淡蓝衣服,头上戴着蓝色宝石的簪子。我从后面突然出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没有被吓到,反而笑出两个梨涡。她的眉眼弯弯,两汪深邃眼睛波,盈盈一水。 “筱儿调皮。”她伸手,拍了拍我袖子上的泥土。 “姐姐,我想你了。”我抱着她说。 姐姐笑得眼睛更弯了些,她说:“姐姐一直在这儿啊,想姐姐就过来看姐姐不就好了。” “大哥不见了。”我说。 “大哥不是在那儿吗?”姐姐指着远远的一个身影,大哥也在读书。他不转头,我大声喊了一句:“哥哥!” 哥哥转头,他冲着我笑了笑,然后又转头看书了。 第101章 赶我走 我又听见爹爹和娘亲在吵架,爹爹说哥哥没出息,就是因为娘亲没教好。娘亲说,子不教父之过,所以哥哥没出息是爹爹的错。 哥哥很努力的,只是他们不知道。 吵着吵着,他们又和好了,爹爹说,哥哥是大器晚成。娘亲同意了。 哥哥在外面摇晃着脑袋,无奈地叹气。 不知为何,以前看着他们吵架骂人,我害怕得厉害。现在我觉得有一种幸福感。 不多时,一个女人过来,她穿着一身白,我隐隐觉着我认识她。直到她坐在姐姐旁边,笑着和姐姐说:“你妹妹长得也漂亮。” 我才发现她是纯妃娘娘。 我喊她:“阿纯……” 她起身,摸了摸我的脸,说:“你记住我名字啦?” “我不会忘。”我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轻声说。 “来,我们一起荡秋千。”姐姐起身,将位置让给我。纯妃娘娘和姐姐站在秋千旁边,姐姐从后面推我,纯妃娘娘的笑声,像铃铛。 “筱儿,你看桃花真漂亮啊!”秋千晃动,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纯妃娘娘说:“筱儿,抓稳了哟。” 不多时,桃树的花落光了,长了绿叶出来。绿叶越长越大,桃子又长出来了。 桃子熟了,姐姐伸手将桃子摘下,让我尝尝。我推给了纯妃娘娘,让纯妃娘娘尝尝。 纯妃娘娘咬了一口,说:“好吃。” 很快,树叶儿掉光了,树枝光秃秃的。 又下起了雪,雪花纷飞,纯妃娘娘问我:“冷不冷啊?” 我点头,说:“好冷……” 姐姐说:“那你就醒过来,别在这儿了。” “姐姐,你什么意思?”我眨着眼睛问他。 “筱儿,你快回去,别在这儿了。一年春冬都待了,也该离开了。”纯妃娘娘说。 我哥也过来了,他说:“快走,别在这儿了。” “你们赶我走?你们别赶我走……”我哭着喊着,让他们别赶我走。 但是纯妃娘娘推着我离开,推着我走到一束光的地方,突然他们都不见了。 我哭喊着:“姐姐……姐姐!哥哥!阿纯……阿纯……” “娘娘,娘娘……”声音很熟悉,我睁开眼睛。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鸳儿喊着。 “我在哪儿?”我嘶哑着声音问。 “娘娘,你在合欢宫啊。”鸳儿说。 当我以为一切都只是个梦的时候,我背部和臀部的疼痛告诉我,不是。 “我昏迷了多久,我为什么不在冷宫。”我问她。鸳儿说:“已经四天了,娘娘现在出冷宫了,圣上将娘娘放出来了。” 他这么好心? 我不信。 “为什么?”我问她。 “娘娘,还是等您好了再说。”鸳儿埋着脸,轻声说。 “说。”我转头看着她。 她说:“现在是圣上病重,太子殿下监国,不出意外,应该是太子殿下假传圣旨……” “嗯。”我说。 “娘娘不生气?”鸳儿问我。 我说:“不生气,他长大了。圣上什么时候病重了?” “娘娘被杖刑的第二天,张太医立马就入宫为圣上诊脉医治。”鸳儿说。 “嗯。让张太医过来,就说我身体不适。”我说,鸳儿答应了,赶紧去请。 李嬷嬷过来问我:“娘娘,喝水吗?” “喝一点。”我说。 不多时,张太医来了。 张太医给我行了礼,说:“娘娘现在最好还是趴着,躺着对伤口不好。” 我抬手,说:“那你过来扶一下我。” 张太医扶着我翻身,我趴在床上,确实舒服了些。 “盛丰给你什么报酬了?你都敢谋害圣上。”我说。 张太医的手一抖,说:“娘娘不也有此意嘛。” 我说:“你要是听我的,你早就动手了。” “娘娘说得对,太子殿下给了我一个承诺。”张太医说。 我笑了笑,说:“他给了很多人承诺,不一定会实现。他给你什么承诺了?” “我有两个女儿嘛,许我其中一个女儿泼天的富贵。”张太医说。 “许谁了,茗茶还是醉琼?”我问他。 张太医说:“那得看缘分了,得看谁喜欢殿下。” “行,只要你愿意,就这样。不过你女儿小我儿子十岁,你放心得下,也行。”我说。 “我为什么放心不下,太子殿下说了,一生只娶一人。”张太医搓着手说。 “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你见过哪个圣上,会一辈子只娶一个?”我问他。 他说:“太子殿下的为人,若是连娘娘都不信,微臣更没话说了。所以太子殿下给微臣立了字据。” “行,你愿意信就信。”我说。 “微臣啊,这辈子就指望这两个女儿了,还请娘娘以后给微臣女儿一些好路走。”张太医说着,然后给我把脉。“娘娘以后又多一个病根了,老了会手疼腿疼腰疼。” “疼就疼,好歹疼会提醒我还活着。”我说。 “殿下昨儿想去救梁大人,但是梁大人被大理寺关押,大理寺的人都成了原先喜妃的人。现在喜妃死了,他们无主,但是又记恨娘娘,所以坚持不放行。殿下又不敢再假传圣旨,因为圣上迟早会醒。”张太医说。 “我知道了。”我点头说,“给我喝些止疼的药,我要去大理寺。” “娘娘,你这身子,撑不住……”张太医摸着胡子说。 “你不要管,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死了,你女儿就没婆婆了,没婆婆欺负,是件好事。”我说。 “娘娘还有心思说笑,那应该没什么大碍,微臣会是个好婆婆。”张太医说着,然后写了一张方子。 午后,李嬷嬷带着红枣银耳羹和药过来。 我喝了以后,身子稍微能动了些。 “外面风又大,又在下雪,娘娘明天去,后天去都不迟的。”李嬷嬷说。 “如果我早点去,纯妃娘娘就不会死了。如果我早点去,或许哥哥也不会死了。什么事都要趁早啊,我现在是一刻钟也延误不得。”我说着,让她扶着我起身,喝了药,不太疼,但是依旧一步一疼。 第102章 我没事 我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我努力走快一点,可是怎么都挪不快。我用令牌出宫,出宫以后立马雇马车往大理寺走。 大理寺的人拦着我不让进。 可是他们知道我皇后娘娘的身份还在,我说:“现在喜妃已经死了,她死了又怎样,本宫不还是好好活着。我劝你们识相一点,若是今日好说好商量,明日也好相见,以前的事本宫一概不追究。” 他们让行了。 有一个侍卫带着我往里面走。 我怕极了。 几天前,我就是这样进牢房看到我哥哥的尸体的。 牢房的墙壁上糊满了血,那些干涸的血迹紧紧贴在墙上,组成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今日大雪,嬷嬷为我穿上了一件带着雪白色领子的黛青色披风。大风依旧往衣领处灌,我的脸冻得雪白。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的伤,让我失了元气。 我踏进牢房,本以为牢房会暖和一些,可牢房却比外面更冷。里面有人在撞墙,发出“咚咚”的声音。烧着火的盆放在很远的地方,里面放着烧红的刑具。我目不斜视地往里面走,我知道他在哪儿。他应该被安排在最脏最透风的小牢房里,里面连枯草都不曾有过的牢房里。 我转身,透着铁栏杆看着蜷缩在地上发着抖的他。 他身上那件雪白色的囚衣,被血染得通红,还有很多裂口。我的心好似被什么重击了一番,很疼。 他睁开眼睛,看见是我,他扯着嘴角笑了。他的嘴唇因为干裂得厉害,笑的时候直接扯出了血来。 我转头冷声说:“开门。” 那个衙役将门打开,我推门而入。 他要起身却挣扎着起不来,我握住他冰冷的手,那双手全是污垢,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我记得,梁楠升的手还是很好看的。我说:“梁楠升,我来了。” “我很好,我没事。”他说。 我解开他的囚衣,里面的鞭痕一道又一道。那胸口,还有一个洛铁烫出来的印记,那伤口已经开始溃烂,甚至发出一股烧肉的味道。 我的眼泪一颗又一颗,我将披风解下,盖在他身上。他不要,反手又将披风裹在我身上,他又说:“我很好,我没事。” 我看着那伤痕,止不住眼泪,甚至哭出了声。“梁楠升,对不起……对不起……” 我何德何能,遇上你。 梁楠升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了我。 我想扶他起来,背后腰部的伤口突然又开始疼了起来。我强撑着起身,有点支撑不住,他看我不对,也赶紧起身,他反过来扶着我,说:“受刑了?” “没事。”我也笑着说。 “你杀了喜妃?”他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他说:“牢房里都传遍了,皇后娘娘威武强悍,杀了当今圣上的宠妃。” “行了,你也别打趣我,出去。”我说。 他将我交给了李嬷嬷。李嬷嬷扶着我,小顺子上前扶着他,我们一起出了大理寺。 他疼得冷汗直流,我也是。 外面很冷,我向大理寺卿要了披风和衣服,盖在了梁楠升的身上。 回去以后,我便顾不上梁楠升太多了,我让他回府休养,而我一方面是伤口未愈,另一方面则是朝中事宜都由盛丰处理,我得帮他。 一开始是盛丰代政,圣上嘱咐。我的伤好了一些,三天过后,盛丰又将奏折拿给我处理,因为圣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能自己走了以后,我便代理听政了。 我坐在帘子后面,看着下面的朝臣,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刚进宫的时候,总是想来看看朝廷是什么样子,可惜一直没机会。好几次躲在外面偷偷地瞧,远远地望着里面的龙椅,心里一直又怕又想看。 没想到现在,我能坐旁边,看着我儿子坐在上面,威严极了。 圣上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有时候会醒,醒来也说不出话。 朝下的大臣行礼,汇报事务。 刘大人说:“科考失利的举子不如安排在乡舍,与民教化,在杏坛领域大放异彩,也未尝不可。至于未能进太医署的那些人,也应当给予鼓励,在乡下京城做大夫,在杏林也算是好归宿。” 盛丰转头问我:“杏林和杏坛不是一个意思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毕竟还是个孩子,好多东西,他都还不懂 我摇头,轻声说:“三国时期,吴国有一个大夫,名叫董奉,他住在庐山,给别人治病都不收钱,然后让重病痊愈的人种五棵杏树,轻病痊愈的人种一棵,慢慢的年岁久了,就有了杏林。所以大夫那个群体叫杏林。 杏坛就很好理解了,你知道孔子嘛,他曾在杏坛讲学。所以呀,那些夫子们都叫杏坛。刘大人说得很好,你赞同他就行了。” 盛丰点了点头,大声说:“刘大人的想法非常好,就这样办。从国库拨银子下去,好好安顿他们。”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圣上为了盛丰,真的做了很多努力。 朝堂上除了老臣,全是文人。武将家属全部安排在京城,而武将被调遣远方。朝廷中的人,喜妃的人虽然还在,但是官职很低。 方府如今也没人了,方单那孩子是哥哥唯一的血脉。嫂嫂不会再为难方单,我给方单和方卿雅请了先生,方单回去科考。 考得上,必重用,考不上,我会另外有安排。 我的伤慢慢的也好了,我让张太医派信得过的太医去为梁楠升医治。可是梁楠升伤了根底,皮肉伤加上内伤,难治。 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揪着疼。我想出宫去看他,但是一直被琐事缠着,就是出不去。 盛丰也百般阻拦我,他知道我想去做什么,他也猜到了我和梁楠升的关系。 直到庆锦回门,从西域回来。这一次回来,她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以梁楠升是国舅的名义,将他接进了宫,住在圣上旁边的宫殿里。 我去看他,他问我:“二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快了。你还好吗?”我看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第103章 恨 “还好。”梁楠升笑着说,他又问我:“你呢?” “皮肉伤,休养得差不多了。我听太医说,你伤了底子,只怕难愈……”我坐在他床边说。 梁楠升说:“不碍事的,娘娘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他们知道你是习武之人,所以知道如何伤你,我能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吗?你太傻了,你明知道救不了我哥,你还冲上去做什么。”我说着说着,眼睛又浸满了泪水。 “我没想到喜妃会连我都害。”梁楠升说。 “傻,太傻了。”我说。 “娘娘,别哭,我好着呢。”他抬手,想抹去我脸颊上的泪。 我将头低下,让他的手够着我的脸,我握住他的手,说:“以后,叫我筱儿,可好?” “这不合规矩……”他没说完,我吻上他的嘴,然后说:“这样更不合规矩,可那又怎样呢。别让礼数将你我困住了。我很后悔,没有在一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放肆一把。以至于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梁楠升笑得喉结微颤,他扯着嘴角笑,一句话也不说话。我说:“你笑什么,说话。” “筱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问道。 我说:“大概是在我被绑架,你来救我的那一刻。又或许是你为我带来伤药的时候……记不清了。” “你猜猜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梁楠升的胸口起伏着,他笑着问我。 我说:“你偷我画像的时候。” “不是。”梁楠升摇头。 我问:“那是时候?” 梁楠升反手握住我的手,说:“第一眼。” “纯妃娘娘被冤,那个时候你来求情,我让你留在京城的时候?”我问。 他点头,说:“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把道理讲得头头是道。” “可是我后悔了,我不该把你留在京城的。”我说。 梁楠升摇头,说:“我不后悔,一点都不。我很庆幸,现在能够和你一起说话,一起共渡难关,我真的很高兴。” “虽然话说开了,但是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这皇宫将我囚住了。我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你出宫以后就找一个适合的女子,然后生很多孩子,你和她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幸福一生。”我哭着说。 梁楠升说:“这一生,守着你就足够了。” “那你快点好起来,我为你大胆一回,我也还能生。”我说。 梁楠升笑得出了声,“好,好。” “你别笑了,扯得伤口指不定多疼。”我说,“你疼就不要笑了,大可不必为了逗我开心就笑得像个傻子。” 梁楠升说:“控制不住,看见你就想笑。你有时候啊,还是像个孩子。” “像什么孩子,都三十岁了。”我说。 “古人说,三十而立。还年轻着呢。”梁楠升摸着我的头说。 我将脸埋在他的手里,他的手很大很暖。 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掌心。 “圣上,他……” 梁楠升没说完,我就说:“以后,不要提他了。从他不分青红皂白和林妃一起杀害刘妃开始,我的心就凉透了。纯妃娘娘的死,他也是主谋,他嫌纯妃娘娘丢了皇家的脸面,我对他恨之入骨,以后,我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我从未爱过他,但是我对他曾抱过希望。可是我的希望,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可以将我的那点儿希望丢进泥土里,使劲践踏。凭什么?他以为他是天子就有理由去掌控一切,但是我不是他的掌中之物,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有思想的人,永远不会任人摆布。”我狠狠地说。 梁楠升揪了我的脸,我有点疼,我说:“你揪疼我了。” 梁楠升说:“我支持你。” 我笑了笑,亲了亲他的脸。 我说:“庆锦要回来了,我要准备宫宴,你好好休息,到时候给你外侄女接风洗尘。” 梁楠升点头,目送着我离开了。 我将宫宴交给杨妃处理了。杨妃是个踏实的,我信她。 我去了圣上那儿。其实从我出冷宫,我一直都没去看过他。 听说他已经不能动,不能说话了。 没关系,只要他有意识就行了。这样,比死都难受。 “圣上,我又回来了,你不高兴吗?”我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 他躺在床上,那些宫女太监站在一边,看着我和圣上交谈。圣上的身上没有异味,想来他们照顾得很好。 圣上看我的眼睛全是惊恐,他想说什么,却始终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他想推开我,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我伸手抚摸他的脸,他蜡黄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黑色斑点。 我将他额前的一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然后轻声说:“圣上不要怕,我不过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 圣上喘着气,他恶狠狠地看着一脸笑意的我。 “天下都会是我儿子的,我还会在乎什么。你说我在乎什么?圣上你猜猜我会不会报仇?”我轻声问。 圣上又用喉咙发声,什么字都没吐出来,只有一阵又一阵的痰涌声。 我对那些宫女太监说:“你们先下去,我和圣上谈谈心。” 那些太监宫女都下去了。 我等他们走远了,才说:“圣上,我回来了,你后悔吗?早知道有今天,你后悔吗?” “你现在应该特别后悔。后悔把我接进宫来,将我当作姐姐的影子。你还要后悔宠幸我,给了我滔天的权力又将我打入地狱。你还要后悔,因为听信谗言,将刘妃和纯贵妃害死了。还有我哥哥,你杀了一个为国尽忠的人。你杀忠臣,宠信奸臣,还妄图除掉我,为盛丰铺路。怎么?你想盛丰也成为你这样昏庸的帝王?” 我继续说:“当年微服私访,百姓苦不堪言啊,你呢,你在干什么?打着微服私访探查民生的名头,在床上与莺妃和喜妃翻云覆雨了三天。你活该啊,落得今日的下场。” 圣上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要吃了我。 “圣上放心,我恨你,可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好好看着,盛丰如何做一个好的帝王,而我又如何安享晚年。”我说着,然后将床头的一碗水倒在了地上。 我让宫女太监进来,嘱咐他们说:“太医说了,圣上必须要按着太医规定的时辰吃饭喝水,今日的水和吃食先免了,空了肚子明儿再吃。” 饿他一天,只是轻的。 还有更苦的日子在后头呢,走着瞧。 第104章 庆锦回来 庆锦回来了,她消瘦了不少。盛奎也回来了,他长高了不少。 庆安接过她,庆锦说:“听说京城发生了太多事,你快讲给我听。” 庆锦和庆安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我也没再打扰。 宫宴早就备好了,我先召见了文初,文初对我说:“公主每天都是以泪洗面,已经很久没见过公主的笑颜了。微臣这次过来,就打算在京城多住上一段时日,让公主心情缓和了,再做打算回去。” “好,礼部差人,你先去礼部任职。”我点头说,然后让盛丰去礼部挑选合适的职位。 “微臣是习武之人,礼部……”文初说。 我想了想,“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太子去看看其他官职,看看有没有适合文初的。” “这就去。”盛丰应下了。 不多时,庆锦和庆安来了,看样子时候不早了。 “走,开宴。”我说着,起身往宫宴方向走。 文初扶着庆锦,我看着倒也还好。 梁楠升强撑着起身到宫宴了,庆锦和梁楠升说了几句话,眼泪哗哗的。我看着也心疼。 杨妃将宫宴料理得非常好,她在宫宴上说:“几位公主年纪说大不大的,因着最近事多,公主们的课程都耽搁了。这礼仪虽好,可知人论世的本事也应当有的。皇后娘娘,宫中的尚学堂已经荒废了些时日,不如重开让公主们去学些东西。” 我点头,说:“这想法是不错的,丰儿将折子写了,至于几位夫子,本宫再思量几日。你们可有好的人推荐?” “我爹如今正准备告老还乡,我看他一身学问也快荒废了,不如让他留下教养公主们。”杨妃说。 我点头,说:“好。” “晏家四公子晏仲景是个有学识的,如今正在国子监任职,让他过来教公主们读书,也是不错的。”梁楠升提议说。 “他正值弱冠,人品如何?”我轻声问。 梁楠升点头说:“我与他共事过,人品端庄,具有君子风范,是个不错的。” 我说:“那就定下来,太子去为姐姐妹妹们请这两位夫子。” 盛丰点头,然后又忙着写请人折子。 文初突然起身,说:“今儿宫宴,微臣为各位娘娘们表演剑术。” 庆锦拉着他,柔声说:“这是宫宴,你舞刀弄枪的要做什么?” “哎呀,你们宫宴就吃个饭,多没意思。我给大家助助兴!”文初执意起身,拿着剑就一通舞。 文初的剑术的确不错,让人眼花缭乱的。 文初舞完以后,大家都喝彩。庆锦落泪,说:“我娘亲刚过世没多久,你就这样欢喜,我当如何自处?” “这和娘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想助助兴罢了……”文初摸了摸脑袋,一脸奇怪,说:“你在生气什么?” 庆锦不说话,一味地只是哭。场面有些尴尬,庆安说:“今儿团聚,好容易和二姐姐见着,姐夫就先让让,让我与二姐姐说说话。” 庆安将文初推向另一边,她坐在了庆锦的旁边,庆安赶紧给庆锦夹菜,她说:“各位该吃吃,该喝喝,我们两姐妹就不客气了。” 气氛稍微缓和了,我们边吃边说着。 庆锦留在了京城,她基本上都在文初的府邸里,然后她又经常出入宫中,与庆安作伴。 庆安,庆岚,庆香几个公主除了学习礼仪,另外还要去尚学堂读书。 杨夫子这个人十分古板,连我见了他,都有些发怵。他讲课枯燥无味是其次,动不动就拿着戒尺抽背是最可怕的。这是庆安告诉我的。 但是最令人欣慰的是,杨夫子最喜欢的学生就是庆安。因着她读书多,且又通情达理,再加上庆安很多见地与杨夫子一致。 杨夫子还说要将自己的儿子给庆安做驸马,倒是杨夫子又摆手说算了,说他儿子配不上这样好的姑娘。 庆锦回来以后,盛丰便要让梁楠升出宫。我不答应,盛丰便于我闹别扭。 梁楠升的身子已经不太好了,如果他出了宫,我又该如何见他。我一直都在打算去灵山求药,可苦于没有办法出宫。太医说梁楠升的伤,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既想将梁楠升留在宫中,又想出宫给梁楠升求药。 盛丰与我的矛盾便这样积下了。 圣上那儿,我吩咐人不给他换衣服,说是不能乱动,以至于圣上浑身都是屎臭。盛丰发现以后,来找我吵了一架。 那是他的父亲,我这样做在他看来,是恶毒至极。 他说:“你配为一国之母吗?你在宫里养男宠也就算了,还百般折磨父皇,你算什么母亲,算什么皇后!” 他指责我,我笑了,他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问他,“你所谓的男宠,是指梁楠升吗?” 盛丰说:“不然呢?” “我与他清清白白,我欠他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如果你还记得,他曾经还救过你一命,若不是他,你早就掉井里淹死了。”我说。 “那我欠他的人情,我自己还。母后不必以此为借口,来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盛丰说。 我说:“你若执意想把他赶出宫也行,你的人情我不还,我还我自己的情。我要出宫,去灵山为他求药。” “你是一国之母,屈尊去为一个臣子求药……” “丰儿,我可以不做这个皇后。你若愿意,大可废了我这皇后。不过历朝历代倒也没有儿子废母亲的道理。”我说。 盛丰说不出话来,他不同意。 我说:“丰儿,我所经历的,是你这一生都不会体悟到的。你给我五天的时间,让我做五天的方筱,好吗?” “我这一生注定如此,就给我五天的时间,可好?” 我轻声说着,盛丰最终还是心软了,他答应了。 盛丰对外称皇后娘娘病了,这几天都不见人,以免过了病气,我也下了旨意,只让鸳儿伺候,其余人等都不准进来。另外我又让小顺子将两位嬷嬷支开到公主那边儿去了。金敏公主的两个女儿也到了学礼仪的年纪,我又让她们出宫教郡主们的礼仪去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乔装了一番,带着鸳儿出了宫。 两位嬷嬷若是知道我为别的男人去求药,她们会生气的。她们毕竟曾是太后的人,将圣上也是放在第一位的,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出宫。 第105章 梁大人 我没有去见梁楠升,而是直接马不停蹄地就去了灵山。一共跑了一天一夜。鸳儿身子太弱,陪我一同去灵山的是方单,哥哥的长子。他驾着车,我一路催着,方单也还好,驾车技术不错,也没有怀疑我为什么去灵山。 我想起几年前,梁楠升为了我的手,来过一次灵山,为我求药。如今梁楠升的性命攸关,我更应该为他求药才对。我欠他的那么多,若是还不清,以后死了又该如何面对他和纯妃娘娘。 方单不知道我为何去灵山,痴痴傻傻地陪着我到了山脚,我给了他银子,让他去找个客栈自己歇息几日。 “本宫今日就是为了去山上寺庙求平安符,本宫要一步一跪诚心求,你就别来了,以免坏了我的诚心。”我说着,方单就颠颠地跑了。 我从山脚往上看,为了抓紧时间,我赶紧往上爬,一个小和尚提醒我说:“一步一跪,三步一磕头。” 我点头,一步一跪,三步一磕头往上爬。 灵山阶梯很长,听人说,这石梯上洒满了百姓的泪水。能够坚持下来为所念之人求药的,不计其数。石梯两边的树繁盛至极,却偏偏遮不住一点太阳。石梯暴晒在太阳下,有些发烫,膝盖被磨得没有知觉,我努力地用膝盖往上爬。 每隔一段路程,就会有一个和尚在石梯边守着。那些和尚手里拿着佛珠,脸上的汗水也不少。 梁楠升出狱以后,我便想着来求药,可偏偏出不了宫,如今好容易出了宫,若是求不到药,我便不打算回去了。我不管是哭也好闹也好,我一定会让持着药的人将药拿给我。 我爬不动的时候,便会看看自己的手。就仅仅是为了这一双手,梁楠升便费力上山为了求药,如今我若是坚持不下来,就真的对不起梁楠升了。 从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往上爬,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依旧未到。第二日清晨,露水将我的衣服都湿透了,我才看到一座寺庙。寺庙冷清,一个身高七尺的年轻和尚接过我说:“施主回去,师父说,不见您。”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我摇摇晃晃地起身,说:“师父都没有见过我,怎么会不见呢……” 我跪在庙门,说:“我愿用我一切,来换取他的性命。” “师父说了,他知道您是贵人,也是为了求药。师父让我转告您,他的药,没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和尚说着,然后转身要走。 我心里一震,赶紧拉着那个和尚问:“什么叫起死回生!?你什么意思?” 那个和尚说:“师父的话,小僧也不懂,施主你自己琢磨。” 我推开他,喊着:“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和尚将庙门关上了。 我想着,没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那就是说,梁楠升……死了? 我赶紧转身往山下跑,方单正在山脚等我,我说:“走,去梁府!” 方单拉着我说:“姑姑,圣旨已经来了,让您回宫。” “我不回!”我不会骑马,我坐上马车,说:“去梁府!” 方单不动,很快,周围出现了一些侍卫,我定睛一看,是宫中的御林军。 “娘娘,太子殿下让微臣带您回去。”为首的人说。 我带着怒气,说:“带我去梁府!这是懿旨!” 方单提醒我说:“姑姑,我们拿的是圣旨。” 我不管了,直接跨上马,那马一晃,我又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我腰疼得紧,被方单扶起来。因着两天两夜没吃没睡,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见了。 然后我听到了文初的声音,文初说:“我和二公主送娘娘回去,你们暂且退下,若是不信我,那就跟在我们后面。” 有水从我喉头滑下,我睁开眼睛,庆锦在我眼前。那车一晃一晃的,她头上的步摇也在晃动。 “母亲……舅舅已经去世了。是弟弟,是三弟弟,他送了药,说是圣上送的解药,然后舅舅喝下了,然后……就……”庆锦抽噎着告诉我。 文初说:“若是娘娘想最后看梁大人一眼,微臣也能带着娘娘跳车从小路绕到梁府。” 我摸了摸庆锦的脸,我说:“回宫。” 庆锦哭着说:“三弟为什么……为什么……” 我闭上眼睛,我不想去看他死去的模样,他也不愿意让我看见。 我被人抬回宫中,意识清醒,却不愿醒来。 等到宫殿里没有了人,我才起身,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抓着盛丰发一通脾气。 小顺子进来给我行礼,说:“皇后娘娘……梁大人去的时候,怀里有一幅画,奴才将它拿来了。” 我接过画,我未打开也能猜出是什么。 是当初我画的自己,画好了送给纯妃娘娘的。后来被他拿走了,因此他还挨了顿打。 我想起那个时候,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笑。眼泪掉下,却又觉着有些想笑。那个傻子啊! 我打开画,画上的我一身碧青色衣裙,头上有一支金钗凤。我站在荷塘边,衣裙与荷叶相印衬,画中的我,还是只有二十来岁的时候。 旁边题了一首诗,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哭声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梁楠升将这首《锦瑟》题在旁边,我看着那故意写得十分娟秀的字,像百根粗针狠狠地扎在我的心脏,疼得喘不上气来,只想就死在那儿一了百了,可是我还有好多人要顾及,那种失去了最爱的,却又不得不继续活着的痛苦,让我一时好恨我自己。 我哭得像一个傻子。 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若有来生,我愿用一切偿还。 我抱着这副画,放声哭着,殿里的人都被小顺子赶走了,他也出去了,只留我一个人悲伤着这一切,谁也不敢进来。 我的眼泪,仿佛就在那天,流干了。 第106章 骗 盛丰来请罪的时候,他学廉颇背了荆条。我不愿见他,他便跪在门口,一直不离开。朝中大事都搁置着,没有人管。 我实在不愿做那千古罪人,我打开门,说:“我不怪你,从来就不。” “娘,我知道你怪我。”盛丰抬头看着说。 他大了,他长得比我都高了。 我冷笑了几声,说:“我说了,不怪你,以后有的是你罪受。你的报应会在后面的。” “娘,我是你儿子!”盛丰大声说。 我笑着问他,说:“你觉得我刚刚说的话,不像一个娘能说出的话,是吗?” 盛丰说:“是。” “你以为我想做你的娘吗?你以为我想进宫吗?你以为我稀罕这无上的富贵与权势吗?你以为我在乎圣上那若有若无的宠爱吗?当今皇后,进宫几月,直封为妃,得宠多日,诞下皇嗣为太子,无限风光啊!” “那是当今皇后……不是方筱……方筱在进宫那一刻就死了,在侍寝那一日就死了……” 我笑着,说着,我说:“你看,桃花开始谢了,方筱就是在十四年前的四月底进宫的,就是在这几天。” 盛丰起身,说:“母后,神志不清,需要静养。” 他要软禁我。 “盛丰!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我说着,自己关上了门。 盛丰走远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他和圣上……太像了。 小顺子说:“娘娘,你别难过,太子殿下就是太年轻气盛了,以后沉稳了,就好了。娘娘说话也忒重了些,伤着太子殿下的心了。” 我在合欢宫里躺了十日。 我从窗户处看见了盛丰好几次,他每次都会站上一个时辰。 第十一日,盛丰让我出来。 他说:“霖国的使臣过来了,要和亲。” “随你。”我冷冷地说。 “三姐年岁已到……”盛丰还未说完,我上前立马甩了他一巴掌,“你放肆!” 盛丰说:“娘亲既然说随我,现在又有什么理由管我。” “盛丰,我告诉你,谁你都能动,你姐姐绝对不可以!”我指着他说,盛丰说:“娘都不管事了,就没必要对我指手画脚。” “盛丰,你听着,只要你敢委屈你姐姐,我也可以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姐姐当年五岁的时候,就为了保护你,差点被柳贵妃掐死!你忘恩负义也就罢了,手足亲情也不顾,你还做什么人!”我冷声说。 “那前朝的事,你要插手了?”盛丰问我。 “你还不配支起一个朝廷。”我说着,摔门而出了。 正是上朝的时候,我坐在帘子后面,看着底下众臣对我行礼。 盛丰也来了。 我看着小顺子的笑容,突然发现自己被盛丰套路了。 盛丰坐下以后,转头给我说:“霖国是要嫁公主过来,说是要与我做太子妃,不过我事先给拒了。我答应了张太医,要立他女儿为太子妃的,眼下他女儿还小,我觉着还得多等几日再立妃。霖国便退了一步,说将公主嫁过来做妾也可,我还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此事呢。” “尽耍小聪明!”我气极,好端端地骗我做什么! 下面的大臣们恭敬地站着,李大人出来说:“娘娘,殿下,霖国的使者来了,见或是不见?” “见。”盛丰说。 使者进来,手捧一张纸,想来应是条件。 使者说了一堆,不过是想要我朝对霖国,也像对晋国一般,互通往来。 这是好事,但是霖国的经济,没有晋国好,而且他们国家的民风实在太过于彪悍,以往圣上不答应,就是因为怕他们不讲礼节,出了乱子。 说是嫁公主,也不过是嫁过来一个庶出的不受宠的公主。 盛丰转头问我:“娘怎么看?” 我说:“你难道自己没有决断?” 盛丰说:“有决断,我觉得应该同意互商。” “通商可以,在城门处加强排查,互商的人每天都要控制住,进城的人只能有三天时间。”我说。 盛丰将原话传达,那使者同意了。 “公主不必嫁过来,送质子过来,且要嫡子。霖国不是有两位嫡子吗?”我说着,盛丰又转达了。 使者不同意,质子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他们不愿意。 我说:“那没得谈。若是打仗,我国与霖国也能打个平手,但是论经济富裕,我朝是从开朝以来就远近闻名的。所以,我们用不着求谁,对霖国的公主,一点兴趣都没有。” 使者说给两天考虑,想来他做不了主,要写信商议了。 庆安在殿外等候,她拉着我说:“娘,你生弟弟的气也就罢了,怎的连我也不见了。” “心情不好,也就谁也不想见了。”我说着,然后和她同步走着。 “娘亲今日发了脾气,我都知道了,若是真要和亲,我也不说什么的,娘亲何必如此生气。”庆安笑着说。 “你呀,不知道和亲的苦。”我说。 “我熬了阿胶浆,娘亲和我一起喝一些,补一补气血。”庆安笑着说。 我说:“好,我会好好保养自己,没把你的婚事完成了,我怎么会死。” “娘亲不许说这些胡话,娘亲以后还要看着我和三弟成家立业,三弟以后生特别多皇子,都来娘亲这儿承欢。”庆安说。 庆安的婚事,我头疼。 庆安的婚事没有着落,庆岚的婚事倒是先定下了。我看着下面跪着的晏仲景,怎么也没想通。 晏仲景说:“微臣想求娶五公主,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我说:“五公主如何说?让庆岚过来。” 庆岚长得和岚妃简直是一模一样,她一颦一蹙,带着倾城风范。 庆岚说:“全凭母亲做主。” 我皱眉,有了心上人,连话都会说了? 庆岚从小就不会说话,说话也只有两三个字。 得,就这样。 两情相悦是好事,虽说晏仲景大了庆岚七八岁,但是都说年纪大的疼人,晏仲景人憨厚,而且从未娶妻,家世也清白。 我想起月明,月明和庆岚居然还能成妯娌。 月明有了身孕,现在胎像还不稳,来请过一次安,也没有说别的,不过是千恩万谢的,又和庆安一起说了会儿话。 第108章 登基 国丧过后,盛丰登基。 登基头年,科考进京的举子们汇聚一堂,老老小小都有。我想给庆安挑一个做丈夫,但挑来挑去都没有挑好。 我心里着急,庆安虽说不急,但是也怕落到和亲的地步。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名为贾冲卿的举子进宫献茶,说是家乡特产,想送给圣上和太后,言谈举止大方,长得虽赶不上晏协,但是相貌也还不错,就是稍微矮了些。 中秋宫宴,那位贾冲卿也来了。他虽说没有太大的官职,但是他与盛奎交好,盛奎将他带了进来。那日庆安酒喝得有些多,旁的丫鬟扶着她,但是丫鬟力气小,所以差点没扶住。结果那贾冲卿突然起身,将庆安扶住,但是盛丰走过来一把将他掀开,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盛丰说:“朕的家宴,你何故在此?” 贾冲卿作揖,说:“圣上,是王爷带我来的。” 我看着贾冲卿的样子,应该是喜欢庆安的。 庆安对盛丰说:“不妨事,他也是好心,想来扶我一把罢了。” “记住你的身份。”盛丰冷声对贾冲卿说,贾冲卿赶紧跪下,说:“微臣铭记。” 中秋过后,朝廷中的大臣们催着立后。张太医的两个女儿进宫了。因着不想让两个女儿都耽搁在宫里,张太医说:“来个名头,就说是太后想见两个姑娘,所以才带了进来。到时候留下哪一个,全凭着太后做主。” 我同意了。 卫茗茶和张醉琼两个小姑娘,还小得很,算算时日,也才五岁罢了。 盛丰自己也知晓,他当初答应了张太医,现在就要履行承诺。如今要留一个姑娘在宫里,只怕也要他自己挑选了。 两个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为了区分大小,大的那个带的步摇是金雀,小的那个带的步摇是蝴蝶。 “参加太后娘娘。”两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看着可爱得紧。 我看着心里难受,这样乖巧伶俐的小孩儿,以后就要在宫里耽搁一辈子了吗? 两个小姑娘刚起身,盛丰就来了。她们又跪下给盛丰行礼,盛丰让鸳儿将她们扶起来。 “进宫就是玩玩儿罢了,不必拘礼。”盛丰说着,然后从怀里挑了两块玉佩,给了她们一人一个。 “母后看中了哪个?”盛丰问我。我摇头,说:“两个一模一样,举止言谈都是一个模子,你让哀家怎么挑。” “你们谁想留在宫里做皇后呀?”盛丰干脆直接问。 姐姐张醉琼抬头,问我:“太后娘娘,什么是做皇后呀?” 妹妹卫茗茶眨着眼睛问盛丰,“做皇后可以吃糖葫芦吗?” “……”我叹气,你这样问也问不出来啊! “进宫不能吃糖葫芦,进宫还有学规矩,很辛苦。但是做皇后,可以让爹和娘过得幸福一些。”盛丰解释说。 卫茗茶摇头,说:“那我不要进宫做皇后了!太辛苦了!” 张醉琼说:“那如果可以让爹爹和娘亲高兴得话,也可以留在宫里。” 卫茗茶嘟着嘴,说:“姐姐若是留在宫里,那我要陪着姐姐。” 张醉琼说:“可是你就吃不到你想要吃的糖葫芦了!” 卫茗茶嗫嚅了很久,“那……那姐姐留在宫里做皇后,妹妹回去照顾爹爹娘亲。” 我笑了笑,说:“进宫哪里有你们两个说的那样可怕,又不是出不去进不来了。” 张醉琼和卫茗茶两个小姑娘说着笑着,又吃起了桌上的葡萄。 “盛丰,留哪个?是现在决定,还是再看几日?”我问。 盛丰说:“留张醉琼,识大体有分寸。” “不是因为喜欢?”我问。 盛丰说:“五岁,我喜欢什么喜欢,还没那个癖好。” 得,说得也有道理。 “五岁封后的姑娘,这历朝历代的……”我呢喃,盛丰说:“汉代陈阿娇,很小就封后了。” “行,你自己看着办。哀家也不想插手,那些大臣只怕不会同意。他们要的是圣上子嗣繁多,可不是一个五岁皇后,让宫中空虚无人。”我说。 “朕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他们说他们的,只是委屈母后了,又要听他们啰嗦。”盛丰说。 “你大哥的婚期定下了,就在十月份,是巧嫔找人算的日子。”我说。 我一出冷宫,第一件事就是把巧嫔赦免了。盛丰登基以后,另外给盛泽赐了府邸,巧嫔就在盛泽的王府里。 嫂嫂虽然不太喜欢这门婚事,但是嫂嫂知道,这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盛泽一样对方卿雅好的男人了。 “母后相信大哥吗?”盛丰突然来一句。我起身,说:“哀家为什么不信,你大哥比你老实憨厚很多。你若是不信他,哀家也没法子。随你怎么安排。” “是儿子多想了。”盛丰说。 我有时候真的后悔,为什么养了一个这样多疑狠心的儿子。 但是我又觉着正常,这不就是帝王之心吗!? 张醉琼和卫茗茶在宫里玩儿了七天,然后张醉琼留在了宫里。 张醉琼虽说听话乖巧,可毕竟是个孩子。她在宫里怕得很,我本来是让李嬷嬷要教她礼仪,但盛丰觉着她太小了,所以就算了。 我整日拉着一张脸,张醉琼也怕我。庆安忙着和那位贾冲卿谈情说爱的,也没空理会她。张醉琼也才五岁,她后面好几日都哭着要回去。 盛丰嫌烦,又把她带在了身边。后面盛丰不管做什么,张醉琼都跟着,一个时辰不见,就哭闹。 盛丰对我抱怨,他说:“你也不管,姐姐也不管。朕每日带着她,哄着她,就像在养一个女儿!她现在见不着我就哭,这和父女有什么区别。” “你说她,连如厕都要和朕一起,朕看着她都没办法出恭了!还有啊,吃饭也是,吃得好好的,非要从朕嘴里抠吃的,你说说,放你,你能受得住嘛!”盛丰吵着,庆安笑得不行,庆安说:“谁叫你许下承诺的?这和娘有什么关系,你来娘这儿吵吵有什么用?” 第109章 好人 盛丰在我这儿找不到法子,又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问了一旁的庆安,“贾冲卿那人怎么样?” “是个好人。”庆安含糊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这世间好人多了去了,我是问他到底适不适合你?”我问她。 庆安叹气,转头说:“嫁谁都一样罢了。” 我立马抓着她的手,说:“这不能胡说,你还年轻,怎么能说嫁谁都一样呢!?一定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庆安说:“贾冲卿那人是不错的,就是太心急了。” “心急?他对你做什么了?宫里这么多人,他不会那么蠢笨。” “没有,他就是很想快点娶我回去。”庆安说。 “我查了他的背景,他家世也算清白,无父无母的也可怜,他是他老祖母养大的。就是穷了些,他是吃过苦的人。” “那还是不错的,早点嫁就早点嫁。”庆安说。 我看着庆安的样子,心里不好受,“要不,再看看,再挑一挑,选一选。” “不必了,他待我很好的。他什么都顺着我,经常给我带宫里的小玩意儿。”庆安说。 “不,不能随便妥协。”我说。 庆安突然给我跪下,说:“他已经……碰过我了。” “什么!?”我睁大眼睛,庆安低头,说:“是我自己愿意的,他说想要,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你们怎可越矩!”我咬牙,这叫什么事啊! “我怕会有身孕,还是早早地就嫁了。”庆安说。 我心里难受,点头了。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八。 盛丰不喜欢那位贾冲卿,在婚事上估计不会给贾冲卿好脸色。 庆安和贾冲卿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我将姐姐的陪嫁连同自己的陪嫁都给了庆安,我没有亲生女儿,早就将庆安当作自己的女儿。 盛丰给了庆安十二箱嫁妆,又另赐驸马府。贾冲卿入住驸马府,他的祖母也进了驸马府。 两人相敬如宾,传出去也算一段佳话。 贾冲卿的祖母信佛,想来也是个心善之人。十一月庆安进宫回话的时候,倒也没说别的,就是说贾冲卿的祖母很好,她与祖母一起吃斋念佛,日子更加清净了。 盛丰说:“姐,你自己小心提防着,男人,我比你了解。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你走了以后,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了,怪不习惯的。” “如今你把四弟当作军师,又何须我这个人物。”庆安笑着说。 贾冲卿过来了,盛丰说:“驸马府上下都是朕安排的人,若是姐姐受了委屈,朕第一个是会知道的。就算是太后不管,朕绝对不会轻饶欺辱你的人。” 贾冲卿跪下说:“圣上多虑了,微臣与公主相敬如宾,微臣定会好好待公主。” 我叹气,这婚事本就仓促,我心里看着虽然不是滋味,但是木已成舟,我能做的就是为庆安做坚实的依靠。 “太后与圣上大可放心,微臣这一生都会将公主捧在手心里。而且公主已经微臣的孩子了……”贾冲卿说。 我惊讶,赶紧拉着庆安的手,说:“是吗?胎儿怎么样,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我已经看过大夫了,好着呢。”庆安拉着我的手说。 我念着庆安有了孩子,心里又高兴了。 “说来也巧,卿雅也有了,不过月份小,还没敞开呢。”庆安说。 “这么说,朕马上就要有侄子侄女了。”盛丰说。 “我看你也不小了,怎的还不纳妃?”庆安打趣盛丰,盛丰摸了摸额头,说:“朝堂上天天都嚷嚷着这件事,朕的头都大了,姐姐还说呢!” 张醉琼过来,抱着盛丰的手臂,说:“哥哥纳妃干什么?” “你看看!朕纳妃,难道是为了照顾皇后不成?这传出去也太难听了,纳妃是为了照顾皇后。”盛丰说着,将张醉琼抱着,给她塞了一个糕点,张醉琼吃得盛丰的身上到处都是。 盛丰的脾气不大好,遇着这样一个小皇后,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盛丰虽说脾气暴躁,但是盛丰也不是恶人。 盛丰的狠厉,说是随了他父皇,其实还是随了我。 张醉琼指着糕点,说:“圣上……我还要吃。” “吃吃吃!”盛丰将糕点拿起来,又给了她一个。 庆安笑得不行,将自己面前的糕点也端在他们面前了。 “再等十年,你这位皇后才长得大呢,我看你以后怎么办。”庆安说。 盛丰说:“那么着急做什么,我不急。” “来,张皇后过来,我抱抱。”庆安说。 张醉琼将头埋在盛丰怀里,说:“不要。” “不要拉倒。”庆安佯装生气。 盛丰笑话她是不是怕羞,张醉琼不说话,一味地只是抱着盛丰吃糕点。 我看着他们笑,他们闹,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儿女都大了。 张太医经常进宫,腊月份他带着卫茗茶进来,我才发现,张醉琼胖了许多。两姐妹这下是分明了,姐姐被盛丰养胖了太多,卫茗茶则还是小小的样子。 张太医给我说:“琼儿胖了不少,以后长大了只怕不好看,若是圣上嫌弃了,可就不好了。” 我笑着说:“他自己养的,怎么会嫌弃。你那女儿,可爱憨厚得紧,以后我看她是个皇后的料子。而且不是哀家揣测圣意,哀家觉得,以后圣上会专宠一人。” “这又是从何而来的结论,琼儿才五六岁,比圣上小了十来岁。”张太医说。 “因为,圣上和先帝啊,性子很像。”我说。 “先帝……先帝可有后宫佳丽无数……” “可是他只爱过一人。”我说。 “是先后方熙,还是……” “是先后,不是哀家。”我说。 “太后不必难受,您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张太医说。 “行了,你回去,想女儿了就进宫瞧。还有你的夫人,也可以带进来。都是亲家了,以后啊,不必太过于拘礼。”我说。 “太后也要保住身子。”张太医说,我问他:“哀家还有多少活头?” “太后说笑了,太后身体康健,万寿永昌。”张太医说着,退下了。 万寿永昌啊……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第110章 不再见 五年后。 我生日是在七月十八,太后生辰,宫宴盛大。 宫宴上,我看着他们的孩子到处跑,儿女们都在聊天,然后又一起来给我敬酒。 傍晚,我说:“丰儿,一个时辰以后带着他们到我的寝殿。” 盛丰好久没听到我叫他名字了,从他登基过后,我习惯了一口一个“圣上”。 盛丰答应了,顺着又问我:“都带来吗?” “都带来,你二姐不是明天就走了吗?他们一家子也要带过来。”我说。 盛丰点头,说:“好。” 我回到寝殿,换上了曾经闺中做女儿时的衣服,然后倒了一杯酒在桌上,放了一包药粉在酒里。 我前两日给鸳儿和方单指了婚。所以屋里伺候的宫女都不算亲近了。 我让她们出去侯着,她们乖乖地也就离开了。小顺子因着办事深得人心,所以他去伺候盛丰了。 李嬷嬷和吴嬷嬷也去了驸马府照顾庆岚的第二个月子了。 合欢宫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摸了摸那些瓷器,又看了看屏风,那屏风是庆安给我绣的。 我端起酒杯,酒中影子是我的脸,那张脸,苍老了不少,不过想来我也才三十多岁,若是坚持坚持,也能活到六十来岁。可是……坚持不下去了。 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而后躺在了床上。 盛丰带着人过来了。他不知道我喝了药,看我躺在床上,便问我:“母后身子不舒服吗?可要请太医?” “丰儿,你给梁楠升喝的药,我也喝了。”我笑着说。 盛丰一惊,赶紧捡起酒杯,大声喊着:“叫太医!叫太医!”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说:“行了,你难道还不知道这药性吗?” “娘!”庆安过来抱着我的手,说:“为什么啊!?可是女儿哪儿做得不好?” “安儿,我不是你娘,我是你小姨。”我说。 “不,你就是安儿的娘亲。”庆安流着眼泪,看着我说。 “母后,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不该……”盛丰跪下了。 陆陆续续进来的人看圣上跪了,他们也都跪下了。 我说:“你杀了他,我是你娘,我来替你还你的罪孽。不过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真的太累了。” “儿子已经能独自处理朝政了……母后可以休息,可以出宫……”盛丰说着,我摆手,说:“你不懂我啊……我不是累在这儿,我是累在这儿。”我指了指胸口,我说:“我想她们了。” 我渐渐地有些提不上来气。我看着旁边的盛丰,逐渐模糊。盛丰好像变成了圣上的模样。 “圣上……”我轻声唤。 盛丰过来,说:“娘,朕在这儿。” “要对我的姐姐好一点,她太苦了。”我说。 盛丰点头,知道我是开始出现幻觉了,他说:“好。” “纯妃娘娘……”我又喊着。 庆锦在底下哭出了声。 庆锦过来拉住我的手。 “纯妃娘娘……姐姐……别丢下我。我要和你们一起。我好想好想你们啊……筱儿累了,筱儿好累,姐姐再抱抱我。纯妃娘娘,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圣上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圣上……我就想和你们在一起……”我看着远处出现两个女人,直觉告诉我,那是纯妃娘娘和姐姐。 “刘妃娘娘,说好的要一起做婆婆做奶奶的,你怎么也不要我了?”我看向另一边,另一边有一个穿着黛蓝色衣服的女人,她笑起来,两个酒窝遮不住,是刘妃啊。 “哥哥,我还是把方卿雅嫁给盛泽了,对不起。但是你看见了吗,盛泽对方卿雅特别好,你放心好了……” “唐云闲,对不起啊,我爱上了另一个人。我是真的爱他,你不要生气,你也会找到一个值得你爱的人……”我对轮椅上的盛华说着。 “鸳儿,我要梳头,梳一个流云发髻,我要漂漂亮亮的,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见他。” 鸳儿和方单上前,鸳儿抓着我的手,答应道:“好,奴婢为娘娘梳一个流云发髻,娘娘生得漂亮,到时候一定会是最漂亮的。” 突然眼前的几个人都不见了,一个男人出现在我眼前。 是梁楠升。 他拉着我的手,柔声问:“手还疼吗?” 我哭着说:“疼……一到下雨天,就十指连心的疼。可是再怎么疼,都不及你离我而去更疼。” “别怕,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真的吗?” “真的,以后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好。”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这是我这辈子唯一做下最正确的决定。 不再见,人间。 第111章 番外公主被夫子拐跑了 我是庆岚。 你们看到我的名字,一定很惊讶。 为什么第一个出现在这儿的不是三姐庆安,也不是四姐庆香,反而是我这个最小的五公主。 因为,我比她们,要先遇见对的人。 我今年及笄,皇后娘娘许我及笄之年嫁给他。 不过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想说一下遇见他之前的故事。 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就没了。父皇为了保皇嗣,没有选择救我的母亲。当他发现我只是个公主的时候,他应该很失望。 皇后娘娘不喜欢我,她对我的情意,仅仅是因为她与我母亲交好。而我的母亲,为了生下我,丧失了性命。在她看来,我是一个杀掉自己母亲的凶手。 生在宫墙里的人,仿佛一出生就是为了享福的。我就是这样,从来不缺吃不缺穿。抚养我的娘亲们,从巧嫔到林妃再到景嫔,每一个娘亲,都算是顶好的女人。 其实宫墙里的女人,对我都挺好。 我从小便喜欢缩在墙角,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墙角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安全感。就在墙角待上一两个时辰,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打扰。 我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所以我一向是他们眼里不讨喜的孩子。因着从小话就少, 所以说话这件事对我来说,特别困难。我在遇见他之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很羡慕三姐姐庆安,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待她很好。(我不太愿意称呼他为父皇,毕竟从我出生到现在,他从未抱过我,也从未与我说过话。) 三姐姐人也很好,她怕宫人待我不好,便经常看望我。只是我实在不愿意说话,三姐姐觉着我没趣,很少多留。 我像宫中的一只蝼蚁,要知道,站着的人是永远看不见地上的蝼蚁的。 我有时候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被小宫女发现了以后,她会说:“公主如此好福气还哭什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知道,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无病呻吟罢了。 所以后来,我连哭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宫中的十几个春夏秋冬,就仿佛是一瞬间。 这真是奇怪啊,为什么十几年就如同弹指一瞬间一般呢?我仔细猜了猜原因,可能是因为我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样的,无数循环的时日就如同一个时日,所以也就觉得快了些。 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有一天我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没人会在乎。 二姐姐庆锦因着纯娘娘过世,她哭得人都虚脱了。我很想去宽慰她,可我不敢。有三姐姐在,我说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想去宽慰她,说出那一句:“你好歹还有过娘亲疼爱,可我是个没娘的孩子,连娘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的。” 可我没有,我没有那个勇气。 她们都说我和我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总是照镜子。镜子里的那张脸,稚嫩得要命,怎么会是我娘亲的样子。我娘亲应该是一个和纯娘娘一般年纪的人。 她们说我娘亲,当时是京城第一美人。 我很高兴,她那么漂亮,那我长得和她一模一样,我岂不是也很漂亮? 为此,我也经常窃喜。 尚学堂第一次开的时候,夫子是唐云闲,没教多久,他便去世了。 尚学堂第二次开的时候,夫子是杨娘娘的父亲和晏家四公子晏仲景。 第一天开课,杨夫子就对三姐姐赞赏有加。因着三姐姐是个有学识的,皇后娘娘教养得很好。 我坐在最后一个位置,缩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我害怕被杨夫子叫起来背书,也害怕晏夫子过来看我写的那如同鸡在地上抓出来的字。 我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不拔尖。刺绣赶不上几位姐姐,写字赶不上几位姐姐,论琴棋书画是样样不精通的。有时候,我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她们说我长得像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 日子一天天过着,突然有一天四姐姐庆香在课上说她的作业不见了。 头天杨夫子让我们作诗来着,今天杨夫子要检查功课,四姐姐拿不出来。 四姐姐一向不是那种不做作业的人,她说作业不见了,那定是有人拿了。 哪曾想,四姐姐说:“是五妹妹拿了我的作业。” 杨夫子让我把她作业还给她,我摇头说没有。 四姐姐便哭着说,“肯定就是五妹妹拿了,昨儿我与五妹妹一同做的功课。” 我本就不喜说话,如今更是辩不出口了。昨儿她来找我,我们的确是在一起做的功课。可是……我没有动她的东西。 我摇头,杨夫子很生气,说:“四公主你说作业在五公主这儿,你说说你的理由。” “夫子看她的作业就好了,她的作业是我的。”四姐姐说。 我将那张纸拿出来,放在桌上。 纸上是四姐姐的笔迹,因为我写完诗以后,便准备将纸折叠了。四姐姐说:“你的字这样难看,恐污了夫子的眼睛,我替你誊抄一遍,你再拿给夫子看好了。” 我只是点了点头,四姐姐便誊抄了一遍还给我。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杨夫子让我说理由,我说不出。 杨夫子让我伸手,他打了我几下手心。他的力道是最重的,就几下,我的手心便渗出了血珠来。 杨夫子让我说原因,为什么要偷四姐姐的作业,我还是说不出来。 不是我偷的,我能有什么原因? 我抬眼望着杨夫子,杨夫子问我是不是自觉理亏,便百口莫辩。 我摇头。 杨夫子让我说话,我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偷。” 杨夫子说我狡辩,又打了几下。我的眼泪都下来了,手举得高高的,微微颤抖。我想说,我没有偷,那首诗就是我自己写的,只是四姐姐替我誊抄了一遍。 我说不出,只有眼泪哗哗地掉。一方面是疼,一方面是委屈。 晏夫子来了,他阻止了杨夫子高高举起的戒尺。他说:“五公主少言,她说不了什么。” 晏夫子问我:“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我点头,说出一个字:“是。” “再写一次给我看看,好吗?”我点头,拿笔,在纸上默写。 四姐姐这时说,“定是提前背好了,所以才能写出来。” “十年冬夏一挥间,百生媚笑轻拂面。千里春风不解意,万种风情留世间。”晏夫子呢喃着读完,我是不好意思的,毕竟平仄都对不上。 “敢问公主,你是写得谁?”晏夫子问我。 我说:“娘。” “那四公主,你是写得谁?”晏夫子问四姐姐,四姐姐说:“就随便写的……” 晏夫子说:“四公主撒谎。” 杨夫子不解,晏夫子又问我:“岚妃娘娘进宫十年去世的,是不是?” 我点头。 “岚妃娘娘原先的小字是百生,对不对?”晏夫子又问。 我点头。 “春风是指谁?” 晏夫子问我。 我憋出两个字,说:“父皇。” “万种风情,岚妃娘娘原先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晏夫子说着,然后将那张纸放下,看着杨夫子。 杨夫子嗫嚅着说:“这怎么会……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多的心眼……” 四姐姐轻声哭了出来,她说:“我就是想去看父皇,夫子承诺了,说谁写得好谁就能带着诗去看父皇。我昨儿看了三姐姐和五妹妹的,我觉着她的诗没有五妹妹的对仗,所以我就想用五妹妹的诗,我自己写的诗实在……” “四公主也是一片孝心。”晏夫子点头,给了杨夫子一个台阶。 四姐姐哭得杨夫子心慌,杨夫子也赶紧说:“是是是,只是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我坐在那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将诗拿起来,递给杨夫子,费力说:“给姐姐。” “什么?”杨夫子没明白,我又憋了几个字说:“姐姐去看父皇。” 我不稀罕,一点也不。圣上有什么好看的,去看了又能怎样,他会叫我一声“岚儿”吗?与其抱有希望,不如放弃无谓的幻想。 “五公主品行端正,值得称赞。”杨夫子说着,然后回了他的座位。 放学过后,晏夫子让我不要走。 我靠在柱子边上等晏夫子,想象这是我宫里的墙角。 人都走了,伺候我的宫人也不知道缩在哪儿睡着了。晏夫子手里拿着药过来,我看着药,说:“不擦。” 晏夫子说:“姑娘家的手有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晏夫子拿起我的手,轻轻地给我上着药。我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上完药以后,他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说:“夫子。” 他说:“嗯?” 我说:“谢谢。” 他又揪了揪我的脸,说:“不用,应该的。” 我问:“你怎么……知道……” “什么?”他问我,我说不出。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娘亲叫百生吗?”他本来已经打算走了,现在却又蹲下来和我说话,我点头。 他说:“你娘亲我见过的,那时候我还很小,你娘亲还没嫁人呢。你娘亲特别美,真的。她是乔家的二小姐。我很感激她,我当时被追杀,还是她将我藏在轿子里,让我躲过了一劫。” 我问:“为什么?” 他说:“为什么被追杀吗?因为当时我们晏家得罪了一个武将,武将不讲道理,动不动就想用拳头解决,我太小了,打不过。”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还得谢谢你娘亲呢,她不仅长得好看,人还特别善良。你和她很像。” 他笑着说。 我点头。 他摸了摸身上,说:“那时候她还给我做过一个木头小兔子,我一直都戴在身上的,和玉佩搭着正合适。现在送给你,想来你娘亲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他递给我一个小木兔子,我接过看了看,那小兔子都磨光滑了。我将小兔子放在胸口上,仔细感受母亲的气息。 可是我一点也感受不到。 我往柱子边缩了缩,将木兔子还给他。 他不要,他说:“我送给你。” 我将兔子握在手心里,心里难受。 我说:“谢谢。” 他笑了笑,说:“不用。” 他走了。 我看他走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身影了。我才靠在柱子上,静静地想。 眼泪哗哗地往下砸,我手太疼抬不起来,就任凭泪水往下滑。 没有娘亲,我可以忍受。没有父亲,我也可以忍受。 可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关注的日子。孤独可怕得环绕着我的四周,我像大海里唯一的一条鱼。 “我就知道我走了以后你就会哭鼻子。”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抬眼,他又蹲在了我面前,然后用手帕给我擦了眼泪。 “傻姑娘别哭了,看着怪可怜的。”他说着,然后陪我坐在亭子里。 突然天变暗了,下起了大雨。雨淋在外面的竹叶上,哗啦啦作响。“好了,你现在想哭多大声就可以哭多大声了,没人听见。” 就是那天,他陪了我好久,直到天黑,寻我的宫人来了,他才离开。 后来,晏夫子每次来上课,都会偷偷给我带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糖葫芦,有时候是皮影,有时候是面具。他每次都悄悄藏在袖子里,然后下学了,他就悄悄送给我。 他说从来没见过我笑,所以给我演了一次皮影戏。但是我还是不想笑,他的皮影戏是挺搞笑的,可我就是笑不出来。 直到我生日那天,他将我叫到后亭里。我看着他的袖子,他笑着说:“你猜猜,这次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摇头,猜不出来。 他给了我一幅画,我打开,上面画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与我有八分相似,我突然明白,这是我母亲的画像。 宫中妃嫔是不允许有画像在宫外的,而我母亲的画像在宫中祭司里也有,我不是嫡公主,也没有封号,所以从来没进去过。 我看了又看,笑着问:“这是……我娘亲吗?” 他说:“是,我好容易回忆了一些,然后又悄悄溜进了祭司去看了,是思量了很久才画的。” “你画的?”我问。 他说:“嗯,你好好收着,以后若是有人发现了,你就说是画的你自己。” 我点头,迎着阳光笑得很开心。 他说我笑起来的时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我说:“那你娶我怎么样?你带我出宫,带我去宫外看看,然后娶我,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抱了我很久很久。 晏仲景比我大七岁,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正好没有娶妻。 所以正好,你未娶我未嫁。 我以为晏仲景给皇后娘娘提了,皇后娘娘会拒绝晏仲景的。结果皇后娘娘说,“两件事,第一件事,晏仲景成了驸马,便没法子做高官。第二件事,驸马府修葺需要一年,就正好等岚儿再长一岁,及笄以后再挑好的时日嫁给你。” 那天见面,晏仲景抱着我转了好几圈。 后来,故事也就讲完啦。 今天,我穿上了红色的嫁衣,这嫁衣是二姐姐庆锦与三姐姐庆安一起给我做的,我很喜欢。 二姐姐让我不要怕,然后让二哥盛奎背着我出嫁了。 公公婆婆对我很好,他们待我如同亲女儿一般,因为他们最放心不下晏仲景,如今晏仲景终于成家,他们心里也高兴。 后来,我生了两个女孩儿,女孩儿长得都不像我,像他。我又生了三个男孩儿,男孩儿长得像我,看着十分清秀。 再后来,女儿出嫁了,晏仲景哭得比我都伤心。 再后来,儿子也陆续结婚了。我摆起了做婆婆的款儿,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 我六十八岁的时候,晏仲景去世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开口说过话,也再也没笑过。 七十岁的时候,我死了。死之前,我再回首望,却发现,原来我才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幸福的人。 第112章 番外娃娃亲(上) 贾秋吟在荡秋千。 她是当今最受荣宠的庆安公主的女儿。刚生下来的第二天,圣上就给了她一个万清郡主的封号。 贾秋吟如今不过八岁,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了。因着驸马府鸡飞狗跳,她经常在秋千上思考人生,然后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郡主,夫人她要回宫。”琳儿过来给贾秋吟说,贾秋吟点头,说:“知道了。” 父亲贾冲卿一夜未归,今儿早上醉醺醺的回来,身边还带了一个醉春楼的姑娘。贾秋吟本以为母亲会生气,可是母亲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头进屋了,对父亲的行为视而不见。 贾秋吟起身去看自己母亲,母亲正在梳头,她看着镜子一动不动,像一个活死人。 母亲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自从曾祖母去世以后,母亲便住进了曾祖母的屋子,继承了祖母的衣钵,吃斋念佛的一日又一日。 “母亲,外面要下雨了,雨停了再走。”贾秋吟上前说。 母亲头也不回地说:“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我就在府里等母亲回来。”贾秋吟说。 母亲难得地笑了笑,说:“行。不过你仔细当心你父亲今日带回来的女人。” 贾秋吟点头,说:“知道了。” 母亲的贴身嬷嬷李嬷嬷来了,她有些老了,走路慢吞吞的,她说:“那名叫善儿的姑娘已经有了四月的身孕……” “吟儿快要有弟弟妹妹了。”母亲说。 “母亲不生气吗?”贾秋吟问母亲,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带着东西离开了。 母亲又回宫了,舅舅在宫里若是知道父亲要纳妾,估计得要父亲的小命。 贾秋吟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里埋怨母亲,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维持着这个家呢?从母亲生下她以后,不知为何,母亲便与父亲再无情意。 父亲总说,“她是被娇养惯了,臭脾气一大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板凳还要拖着走,你看她那副不认命的样子!我是她丈夫,是她的天,你看她,从来没伺候过我半分!还指望我去伺候她,门都没有!太后都死了,她还以为自己还是公主呢!?如今我身负重任,圣上还会因为她一个女人来为难我不成?” 这些话,贾秋吟耳朵都听起了茧子。 那位叫善儿的女人摇着身子过来了,她说:“你就是万清郡主了?奴家在这儿给郡主行礼了。” “不必。”贾秋吟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善儿摸着肚子,上前说:“这儿是你的弟弟,郡主要不要摸摸?” “不用。”贾秋吟后退两步,然后离开了。 母亲这一走,连着三个月都没回来。舅舅也没有降职责罚父亲,想来应该是母亲没有说。 善儿的肚子越来做大了,父亲有一日将贾秋吟叫来一起吃饭。贾秋吟看着桌上坐着的女人,她说:“我不与歌妓同坐。” 善儿的脸色很难看,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说:“我就说了不同桌了,你非要这样。我的出身不好,你让我养在外面就好了,何必把我带进府里受这种下贱气……” “人都是下贱人,还怕受下贱气?”贾秋吟嘴不饶人地说。 贾冲卿气得不行,“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不要学你娘那副做派!我迟早是要迎善儿入府的,你现在叫一声姨娘,以后这府里还有你一分地位!” 贾秋吟说:“入府?入驸马府吗?父亲,您去打眼瞧瞧,京城哪个驸马敢迎妾室入驸马府?舅舅和母亲都还在呢,你就别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就凭这一个歌妓,也想和母亲平起平坐,你等着舅舅责罚!” 贾冲卿举起手要打,贾秋吟说:“我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比你的官阶都要高上两分,你打我之前可要想好了。” 贾冲卿气得喘气,善儿哭着说:“可你到底还是做女儿的,做女儿的怎么能比父亲还威风了些。冲卿在这驸马府,是受够了你们娘俩的气,在府里竟然是地位最低的,连你母亲身边的仆人都是不如的。冲卿,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呐!?” 这些话正好戳中了贾冲卿的憋屈之处,他让贾秋吟滚,贾秋吟一刻也没多留的回了自己房间。 贾秋吟打算,明日就进宫,省得看这两个人的大戏。 第二日清晨,贾秋吟走到门口,门口的小厮换了,他们看着贾秋吟不让走。 贾秋吟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早膳喝的粥,善儿在粥里放了迷药。不多时,贾秋吟在自己房间里睡沉了。 等贾秋吟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放在了马车里。自己正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手脚动不了,嘴里也塞了一块布。 不多时,马车停了,一个男人打开马车帘子,将贾秋吟像抓小鸡一样,将她丢进了一个屋子里。 屋里有好几个孩子,都和她一般大。那些孩子眼睛都哭肿了,嘴里还塞着布。 一个穿得整整齐齐的男孩子坐在那儿,虽然被绑着,但是嘴里没塞东西,他很镇定。 贾秋吟刚好被丢在他的脚边,她勉强坐好,然后伸头让那个男孩儿给她把嘴里的帕子咬掉。 那个男孩儿无动于衷,说了一句:“脏。” 贾秋吟有些无语,然后翻了个白眼,将脖子里的项链露出一点。那个男孩儿看了看,说:“宫中的东西?” 贾秋吟点头。 然后那个男孩儿不情不愿地给她把嘴里的帕子叼出来了。 “多谢,这是哪儿?”贾秋吟问。 那个男孩儿说:“不知道。” “我看你有几分眼熟,你叫什么名字?”贾秋吟问。 那个男孩儿说:“晏清明。” 贾秋吟恍然大悟,说:“你是月明姑姑的孩子!” “你认识我娘?”晏清明反问。 贾秋吟摇头,说:“你娘生你的时候就死了,我比你小,怎么会认识你娘。你我的母亲是好朋友,我们小时候见过,我母亲在我这儿提过你母亲。对了,我母亲是三公主庆安,我是贾秋吟。” “万清郡主?”晏清明挑眉,没等贾秋吟回答,他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哪儿?”贾秋吟问。 “不知道,我们都被拐卖了。”晏清明说。 “拐卖?”贾秋吟有些难以置信,然后又想明白了,应该是善儿和父亲做下的好事。“我是被人害的,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出门没带小厮,又没带钱。”晏清明说着,然后抬头看了看窗外。 窗外好几个男人守着,跑也跑不掉。硬冲的话没准还会丢了性命。 “那怎么办?”贾秋吟说,“我去给他们说,我是万清郡主。” 晏清明冷笑,说:“既然是被人害到这儿的,他们能不知道你的身份?今晚他们就要带我们出城,出了这京城,天高皇帝远的,管你是郡主公主,只怕都是一样的下场。” 贾秋吟有些慌了,看着屋里其他小孩儿,有的不过三四岁,最大的也就晏清明了。 “那怎么办?你想个法子啊!”贾秋吟着急地说。 晏清明冷哼一声,说:“我要是有法子还在这儿等着被发卖?笑话。” 贾秋吟不理会他了,然后仔细打量了屋里的陈设。这是个破庙,佛祖上的蛛网和灰尘看着比什么都脏。 贾秋吟背对着晏清明,费力解他的绳子。晏清明说:“你别动,我先解你的。” 贾秋吟感觉晏清明仔细解着她的绳子,不多时,绳子松开了。贾秋吟又赶紧解开晏清明的绳子。 贾秋吟将脖子上的项链放在佛祖的供桌下面不起眼的位置,然后又撕了一块裙子布料。 贾秋吟相信母亲和舅舅一定会找到她的。 贾秋吟四处看了看,连个狗洞都没有。 晏清明也在努力寻找出路,找不着。 不多时外面说还送饭了。 贾秋吟和晏清明赶紧将绳子捡起来然后随便给自己饶了几圈,假装自己仍旧被捆着的样子。贾秋吟看了看那块肮脏的布,忍着干呕把帕子又塞进了嘴里。 一个妇人进来给孩子们挨个喂饭。 那个妇人喂贾秋吟的时候,说:“多吃些,去了偏远地方,可就吃不着这些东西了。” 晚上,他们将孩子们分开扔进两个铁笼子里。贾秋吟和晏清明还有几个年纪相似的孩子在一个笼子里。 那些人轮流赶路,轮流看守,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有个小姑娘在半路说自己要如厕,然后那个妇人带她去如厕的时候,小姑娘跑了。哪知道那些人很快就把她抓回来了,当着这些孩子的面把那个小姑娘的左脚生生地砍了。 贾秋吟和另外几个姑娘吓得哭喊。 那个小姑娘又被扔回笼子里,她的下肢血流不止。贾秋吟脱了外衣给她裹着,大家都怕得不行。 小姑娘第三天的时候,在路上死了。 贾秋吟抱着她喊着叫大夫,那些人只说:“娘的,又少赚几两银子。” 贾秋吟一路丢着自己的衣服布料,这很快就被头领发现了端倪。 在一间茅草屋里,首领准备抠了贾秋吟的眼睛。 为首的人说:“这么多心眼儿,把她眼睛抠了,做讨饭的丫头。” 贾秋吟听着这话有些绝望。 另一个人说:“不可,这姑娘长得水灵,若是卖进青楼可就是赚大发了。当瞎子讨饭可没有卖身赚钱。况且前两日那个断手的,已经断了气,这荒郊野岭的砍手断脚挖眼睛的,找不着大夫医治,反而亏损。” 为首的人答应了。 “让山姑子好好伺候她,也让她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为首的人说着离开了。很快来了一个女人,她手里拿着一盒粗细不一的针。 她一下一下地扎着贾秋吟的手臂和大腿,她疼得眼泪直流。 晏清明松开绳子,一脚将那个女人踹倒在地,然后拉着贾秋吟往外跑。 外面看守的人赶紧追着他们。贾秋吟和晏清明拼了命地跑,如果他们慢下来,恐怕将会在这儿丢了性命。 晏清明和贾秋吟听着他们的声音将近,贾秋吟都要哭出来了,晏清明一把拉住贾秋吟,然后抱着她从坡上滚了下去。 贾秋吟被晏清明护着,滚下去了倒也没伤着,只是晏清明受了伤,有些动不得了。 贾秋吟拖着晏清明往草丛里躲着,那些人的声音逐渐小了,他们去另一边找了。 贾秋吟拍了拍晏清明的脸,晏清明抬手将她的手丢下去,“还活着。” 贾秋吟睁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们……逃出来了!”贾秋吟说。 晏清明无语,然后翻身往上面看。 晏清明说:“现在就走,沿着北斗星的方向。” 贾秋吟点头,赶紧扶起晏清明。 他们一路走着,天很快就亮了。 “这是……”贾秋吟看着眼前的荒漠和低矮的城墙,心凉了半截。 晏清明说:“西域。” “西域……西域……我二姨在这儿!”贾秋吟仿佛看见了希望,她扶着晏清明进城。她找到门口的守卫,说:“我是万清郡主,是你们文初将军的侄女……” “走走走,哪儿来的叫花子!认亲戚也不看看自己是谁!”那个守卫把贾秋吟推开,贾秋吟没站稳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好多人围过来笑着。 晏清明过来和贾秋吟一起互相扶着往前走。 “别被那些人贩子看到了,不然我们俩就白跑了。”晏清明说。 贾秋吟突然停了一下,说:“不,就要闹大,要让他们看到。” 晏清明皱眉,说:“什么?” 贾秋吟干脆找了一家卖面食的街边贩,然后站在桌子上,喊着:“我是万清郡主!我是万清郡主!我是万清郡主!” 很多人围了过来,大家都对贾秋吟指指点点。老板出来赶她走,她说:“如果我真的是万清郡主,你赶我走可以,我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砸了你这铺子!我只用一个时辰,我回去以后,给你一百两银子!” 老板有些发怵,毕竟是生意人,他还是说:“说话算话。” 很快,巡逻的人来了,他们有很多兵。恰好为首的人是文初。 贾秋吟赶紧下桌子冲到马前,说:“二姨父!” 文初皱着眉头,看了又看,说:“秋吟?” 贾秋吟说:“是我!” 文初赶紧下马,将贾秋吟和晏清明带走了。那个老板也得了一百两银子。 晏清明和贾秋吟不顾形象的吃了面,然后洗澡换了衣服。 庆锦过来,拉着贾秋吟看了又看,“京城的人都找疯了!我的祖宗,我看看伤着哪儿了?” 贾秋吟说:“没伤着,就是晏清明伤着了。他是月明表姑姑的孩子。” “哦哦,看着和晏协是有些相像。”庆锦将他们安顿好了,又给宫里传了信。 文初进来,说:“那伙人贩的踪迹已经查到了,不出两日,就能抓获。” “多谢。”晏清明说。 “应尽之责。”文初抱拳说。 “你怎么就给孩子吃面啊……”庆锦埋怨文初,贾秋吟说:“没事没事,我们饿急了,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你失踪的这段时日,你娘都急死了!”庆锦拉着贾秋吟说着,又问了一下驸马府的情况,知道这些以后,庆锦长吁短叹地埋怨贾冲卿。 因着宫里催促,庆安着急见贾秋吟,所以贾秋吟决定在第三日就回去。 庆锦在贾秋吟回去的头天晚上,和贾秋吟说了一晚上的话。 贾秋吟这才原原本本地知道了母亲的事。 “庆安一直很懂事,身为嫡公主,她是最尊贵的女儿。你父亲原先没钱没势,因着接近了你四舅,所以才有进宫的机会。他算盘打得很好,就是想一飞升天,娶到最尊贵的公主。 庆安怎么会是那种姑娘,她一直与贾冲卿保持着距离。但是有一天,贾冲卿说自家祖母得了一种病,需要一样药。而那种药是邻国才有的,当时去取已经来不及了。刚好庆安那儿就有,是别国巴结我朝送来的,被庆安收着了。 于是贾冲卿就去找庆安要这种药,庆安给了。后来贾冲卿又说要当面谢她,哪知道贾冲卿进去的时候悄悄偷了庆安的贴身衣物。 贾冲卿以此来威胁庆安,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贾冲卿说是公主自己不守规矩,那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而且庆安又是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她就问贾冲卿到底想要什么,贾冲卿说想娶她。 庆安就答应了。我一直都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随便,为什么这样轻贱自己。 后来我想明白了,当时朝中局势不稳,好多国家都来求亲,她本就不愿意远嫁,所以顺势就嫁给了贾冲卿。而且那时候的皇后,后来的太后,事情多,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事,她也不愿意自己这点事去给皇后伤神。 我说她嫁给谁不好,偏偏要嫁给贾冲卿那种无赖。她说,嫁给谁都一样。后来,那贾冲卿拿捏了你母亲,还未成亲就与你母亲珠胎暗结,有了你。” 贾秋吟听着这些,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日启程,晏清明和她分了马车,因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 到了京城,庆安已经在城门处等了。她巴巴地望着,说:“秋吟!好孩子,是母亲的错……” 贾冲卿也在旁边,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对贾秋吟使着眼色,示意她不要胡说,贾冲卿还厚着脸皮说:“你好好的上街做什么,这下好了,被拐了。” 贾秋吟不理会他,对母亲说:“娘,我错了。我应该和你一起进宫的,如果我和你走了,我就不会被陷害到被人贩子带走。” “陷害?”庆安看着贾秋吟,凝眉反问。 “是,父亲与那个歌妓合伙将我迷晕,卖到了人贩子的手里。”贾秋吟说。 贾冲卿说:“秋吟定是误会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晏清明下车了,他作揖道:“公主明查,此番经历,甚是凶险,差点丢了郡主性命。至于贾大人有没有做,还是等去了圣上面前再说。” “清明?”庆安拉着晏清明,然后说:“你怎么……” “公主,这件事非同小可,此地议论不方便。”晏清明说。 贾冲卿说:“有什么事回驸马府说也是一样的……” “住嘴!”庆安转头吼道。 这是贾秋吟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生气。 第113章 番外娃娃亲(下) 贾冲卿打着幌子,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驸马府。但是庆安又岂会善罢甘休的,她让人制服住贾冲卿,说:“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陷害我女儿的。若是身体不舒服,宫里太医个个医术高明,若是你还不信,我让张院首亲自给你医治也是可以的。” 一行人进了宫,盛丰刚下朝,他知道贾秋吟回来了,赶紧让人去准备糕点。 张醉琼还嘲笑他说,“你以为个个都跟我一样,有口吃的就能留在这儿给你作伴呢?” “舅母!舅舅!”贾秋吟看见张醉琼和盛丰的时候,赶紧扑了过去。 “都瘦了,你看看这小脸儿,都瘦了一圈。”张醉琼摸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心疼地说。 “和你比起来,是瘦小多了。”盛丰看着贾秋吟说。 张醉琼推开盛丰,然后问:“怎么会被人贩子拐了去?你爹说是你自己出门没带小厮,是驸马府的小厮偷懒还是怎么的?” “舅母别急,人还没到完,这场戏待会儿唱给你看。”贾秋吟说。 “小丫头片子居然还给我卖关子。”张醉琼叉腰说。 贾冲卿慢吞吞地进来,额头上的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给盛丰行了礼,盛丰说:“朕受不起。” “圣上说笑了……说笑了……”贾冲卿说着,立在另一边。 不多时,善儿来了。善儿挺着大肚子,她第一次入宫,心里也慌得厉害。 善儿正在屋里算着那些田地铺子和庄子,她将贾冲卿的俸禄和驸马府的珍贵细软收到了贾冲卿另一个宅子。那个宅子买在善儿的名下,没人知道。 善儿将驸马府的田地以贾冲卿的名义卖出去了,可买家迟迟不给钱,她正在纳闷为什么买家总是拖延时间,她又哪里想到买家正是吴家的人,吴家大公子娶了梁家姑娘,当时桂花宴正是庆安给梁家姑娘解围,促成了吴梁两家这门婚事。 吴家公子自立门户了以后正准备买田地,他发现有人着急出售,立马就签字画押,交了定金。但是他看那田地庄子,越想越不对劲。 后来梁若雨知晓了以后,赶紧告诉了庆安。庆安在宫里知晓了以后,便让他们一直把善儿和贾冲卿拖着。 他们想把所有的东西折算成现银好远走高飞,又怕贾秋吟坏事,干脆连贾秋吟都卖了。 善儿看着很多人进府,她以为是买主来送钱了,赶紧出去查看。哪知道是两个太监。 小周子把善儿带进了宫,善儿看着宫里的陈设,吓得哆嗦。 “怎么,有胆子卖郡主,没胆子面圣了?”盛丰捏着杯子,冷声问。 善儿跪在地上,摸着肚子。 “草民……草民……”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贾冲卿跪下说:“圣上明鉴,都是这个毒妇自己想的主意,微臣并不知情……” 善儿软瘫在地上,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说要毒死郡主,我想着太过于残忍,也就只是卖了……” “这样说来,我也是救了郡主一命的……圣上饶草民一命……”善儿喊着。 “琳儿,你说。”贾秋吟看着另一边跪着的小丫头。 那碗粥是琳儿端给贾秋吟的,贾秋吟不想喝,是琳儿劝了又劝,她才喝下的,所以琳儿定是知情的。 “驸马说,要给郡主下毒药……可是善娘说,把郡主卖了还能换钱……”琳儿哆嗦着说。 “都改口叫娘了啊,琳儿你可真有骨气。”贾秋吟冷讽她说。 琳儿说:“善儿说,若是我给她做干女儿,她以后就让我过上郡主一样的日子,我也是一时糊涂……郡主……” “先写和离。”盛丰让小顺子将一张纸拿过来。 “公主……庆安……”贾冲卿跪爬着过去扯庆安的裙角。 庆安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和离。” 贾冲卿一下子抱住她的大腿,说:“我就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娘,和离,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贾秋吟说。 “贾秋吟!我是你父亲!”贾冲卿转头说道。 “你知道?”庆安轻声问了一句,盛丰说:“你不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多年前是朕没坐稳江山,没给你做主。贾冲卿,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庆安说:“我话没说完,我说了不合离,我要休夫,至于怎么惩处,你们看着办。” “好。”盛丰说了以后,然后让人送了纸笔给庆安。 贾冲卿说:“庆安,我们是有情分在的……” “若是有情分,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庆安说着,将休书丢在了地上。 盛丰看了一眼,说:“那就将这几个人处死。” 贾冲卿和善儿脸色大变,两人喊着饶命。 庆安说:“孩子无辜,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善儿拉着贾秋吟,说:“这是你的弟弟啊!也或许是个乖巧的妹妹……” 贾秋吟心软了,她对盛丰说:“舅舅……” 盛丰说:“流放。” 庆安突然想起门口还有个人,她说:“今年的参加科考最小年纪的孩子,是晏协的儿子,晏清明。” 盛丰说:“听说和贾秋吟订过娃娃亲?秋吟,认识吗?” 贾秋吟睁大眼睛,摆手说:“不认识不认识。” “月明怀孕的时候,我就和月明定下了娃娃亲。他们都还小,而且月明去世以后我们也没怎么见过这孩子。”庆安说。 晏清明进来作揖,站在旁边等盛丰盘问。 “你的文章我看了,所写的东西不现实,词藻过于华丽……”盛丰说着,然后又转了话题,说:“还等两年,相信你的文章会成熟很多,像你这样小的年纪能够进春闱,已经很不错了。你父亲辞官去哪儿了?” 晏清明说:“家父说要去寻找仙境,我找不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本来是准备找他的,结果被人贩子绑了。” “行,你去锦衣卫任职,将京城的那堆人贩子清一清。然后顺便动用人力找找你爹。缓一缓,明年再考一次。”盛丰说着,晏清明作揖应下了。 晏清明说:“多谢圣上。” “清明这个名字不好啊。”盛丰又说。 庆安赶紧解释:“他命苦,他出生的时候月明难产,他生下来了,月明没了。正好那日是清明节,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正好冲冲。” 盛丰明白了,点了点头。 那天过后,贾秋吟便住在了宫里。驸马府也空了。 没过多久,善儿和贾冲卿在路上遇到了歹徒,双双死了连同肚子里的孩子。 贾秋吟问盛丰为什么会这么巧,盛丰说:“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贾秋吟不懂,只是懵里懵懂地和母亲一起在宫里住着,看书刺绣,慢慢长大。 第114章 番外媳妇是我自己宠胖哒 张醉琼总是呆呆的,她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呢喃:“我胖了……十二公斤……” “长身体哪有不长体重的,很正常,别在那儿嘀嘀咕咕的。”盛丰将奏折放下,然后将桌上的茶壶放在她面前。 “我不喝。我不会长身体了,我都十八岁了……哪有十八岁还想身体的。”张醉琼嘟囔。 “这茶是甜的。”盛丰说。 张醉琼赶紧往杯子里倒了一股,然后一股脑儿灌进了嘴里。 “好喝,要是配上那咸蛋黄糕,就更好了。”张醉琼砸了一下嘴,然后将茶壶放下。 “小周子公公。”盛丰冲着门外喊,小周子进来耷拉着脑袋,他说:“皇后娘娘已经吃了好几盘糕点了,可不能再吃了,若是再吃只怕闹肚子……” “也是,会闹肚子,咱不吃。”盛丰转头对张醉琼说,然后又继续批阅奏折。 “你想母亲吗?”张醉琼歪着脑袋问,盛丰抬头想了想,说:“想,很想。你是不是想母亲了?” “嗯,还想妹妹。”张醉琼说着,眼泪汪汪的。 “那个…小周子!”盛丰又喊,小周子进来,说:“张夫人昨儿才进宫探望,今儿又把她叫来,这宫规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蔑视了,皇后娘娘一月见一次已经是圣上荣宠……” “小周子说得不错,再等两天也不迟。”盛丰好言好语地哄着。 盛丰挥手,又让小周子出去了。 “可是我明儿过生日……”张醉琼说着,摇晃着盛丰的手,盛丰佯装生气,说:“你的生日是五月十八,我还能不记得?还有三个月呢,且等等。” 张醉琼松开盛丰,一手抱着一本书看着,一手戳着自己肉肉的肚子。 这是张醉琼进宫的不知道几个年头了,转眼间她也有十八岁了。不过十八岁也还很小呀,她觉得自己依旧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朋友。 “你看的什么书?”盛丰凑着脑袋看了看,张醉琼将封面捂着,说:“你不要管我。” “给我瞧瞧!”盛丰扯过来,书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西厢记。 “谁给你的?你怎么能看这种书,小周子!快给烧了!”盛丰说。 张醉琼不愿意,大哭大叫着。 小周子又从外面进来,他说:“圣上不必动怒,不过是一本西厢记罢了,昨儿奴才还瞧见皇后娘娘看春宫图,那才叫一个绝呢!” 张醉琼喊着,“小周子!闭嘴!闭嘴!” 盛丰无奈,说:“说!哪儿来的?” 张醉琼说:“你不要管我!我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张醉琼起身抱着那本《西厢记》跑出去了。 张醉琼跑回自己宫里,然后换了一本庆安写的诗词选。 贾秋吟匆匆进来了,她住在宫里以后,便和自己这个只差几岁的舅母很合得来。 “舅母,有些夫人小姐进宫了,好像是劝说舅舅纳妃!”贾秋吟告诉张醉琼,张醉琼睁大眼睛,说:“那……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是皇后娘娘!你怕什么!?你去前面撑场子,去把她们吓走!” 贾秋吟拉着她跑,张醉琼跑得气喘吁吁的。 庆安坐在偏位喝茶,这些贵妇小姐说是来见三公主,其实是来说服公主去劝说圣上纳妃的。 张醉琼拍了拍衣服,整理了一番以后,缓缓地踏进了屋里。 下面的女人起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张醉琼坐在空着的主位上,然后缓缓地喝了口茶,也不喊起来。有个姑娘蹲不住,摇晃晃地摔了。张醉琼赶紧说:“起来。” “娘娘赎罪。”那个摔倒的小姑娘赶紧跪下。 “宫规都没学,进宫做什么?”张醉琼放下茶杯,笑道,“不过也没关系的,反正你们也不用经常待宫里。你起来。” 贾秋吟暗暗佩服张醉琼的变脸能力。 进门前慌得不行,进门后稳得不行。 新上任的丞相夫人起身,笑道:“娘娘说笑了,按理说圣上如今已经要到而立之年了,宫中妃嫔一直都是原先太后选的那几个,又无所出,宫中连个公主都没有……这圣上没有子嗣,我家老头子连觉都睡不着!” “睡不着就看太医,来这儿念叨有什么用。”张醉琼说着,贾秋吟忍不住笑出了声,下面的一个妇人剜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我给您直说了,若是这次我劝说不动,我家老头子就没办法活了!”丞相夫人说着,就哭了。 底下的妇人叽叽喳喳的说着,王将军的夫人起身说:“皇后娘娘,这七出里,嫉妒是最……” “住口!”庆安说了一句,那个夫人自觉地把嘴闭上了。 但是没过多久,大家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了。 “皇后娘娘,若是您有子嗣也就罢了,可您又没生……您这……” “而且要说样貌体态,娘娘既没有杨柳腰,又没有倾世之貌,肚子上的肉都赶上……” 盛丰突然来了,他一来,大家都跪下了,除了张醉琼和庆安。 “琼儿过来。”盛丰招手。 张醉琼小跑着到盛丰面前,嘴都翘到天上了。 “好了,我知道了。”盛丰轻声说。 “你们怎么回事!”盛丰说着,“朝堂上天天说,还没闹够吗?你们若是觉着朕身体不行,朕立马过继!还有,皇后是朕自己亲手养胖的,岂容你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下次再听到此等言论,重罚!” “臣妇不是觉着圣上身体不行,臣妇是认为宫中妃嫔太少……”丞相夫人说着。 “陈夫人年纪大了还来操心这种事,还真是为难陈夫人了。”庆安说。 庆安是为了提醒盛丰,再生气也不能得罪这老太太,她是丞相的妇人,丞相为国尽忠多年,必须要给几分薄面。 “朕身子不行,马上过继。”盛丰说着,拉着张醉琼离开了。 张醉琼说:“这样说自己不太好……” “你管得着吗?你有本事别闹脾气啊!”盛丰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带着她回了自己宫里。 “她们说我生不出……”张醉琼抬头,直勾勾地看着盛丰。 盛丰将她扑在床上,说:“是我的问题。” “真是你的?”张醉琼睁大眼睛,问道。 “不是,你爹说我身体好着呢!”盛丰凑着她耳朵说。 张醉琼说:“那为什么……” 盛泽和方卿雅进宫了,带着他们的儿子和女儿。 盛泽喜欢下棋,与盛丰亦局一场,然后盛泽输了。 “你输了。”盛丰说。 盛泽大笑,说:“早就知道结局。” 方卿雅牵着滁真进来,说:“去参见皇叔。” 滁真跪拜,然后走到盛丰身边。盛丰摸了摸他的脸,说:“长得很像表姐,甚至眉眼像母后。” “是啊,我长得像姑姑,连带着滁真都像姑姑了。”方卿雅笑着说。 “你真打算让滁真过来?你还年轻,不必着急的,迟早是会有孩子的。”盛泽说。 盛丰摇头,说:“朕想好了,将他过继过来,以后继承大统,你们安心在京城住下。” 盛泽下榻,作揖说:“滁真留下,我们还是回番地,以免有争位之嫌。” 盛丰下榻扶起盛泽,说:“皇兄……这皇位……本就是……” “圣上休言!若非圣上,臣也没办法有今日的福分,如今臣儿女双全,贤妻在旁,母亲身体安好,孝心安然,这都是圣上赐给臣的福分……” “行了行了,朕说不过你。”盛丰笑道,然后牵着滁真的手,说:“叫皇叔。” 滁真乖巧地说:“皇叔。” 张醉琼进来了,逗着滁真,说:“叫皇婶。” 滁真乖乖地叫:“皇婶。” 张醉琼笑得很开心,说:“真乖真乖!这个给你玩儿。” 张醉琼将一块玉佩塞给滁真,滁真甜甜地说:“谢谢。” “嫂嫂将滁真教养得真好。”张醉琼笑眯眯地说。 方卿雅笑着说:“以后娘娘自己有了孩子,肯定比滁真强。” 滁真留下以后,方卿雅和盛泽离开了。走的时候,盛泽和方卿雅是一步一回头。方卿雅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张醉琼是一个劲地自责。 滁真在宫里住不惯,又闹着要回去。 盛丰没法子,张醉琼看着也心疼。又把滁真给送回方卿雅身边去了。 没过多久,张醉琼有了身孕。 张醉琼和盛丰两人高兴得要疯了。 朝廷中的人眼睛都望穿了,指望是个皇子继承大统,但是事与愿违,张醉琼生了女儿。 盛丰安慰她,“女儿也是好的,朕最喜欢女儿了。” 第二年,张醉琼又生了个女儿。 第四年,张醉琼还是生了女儿。 盛丰说:“地没问题,是种子的问题。” 张醉琼笑得不行,她说:“我就不信了!” 说来也是好笑,民间传闻,帝后感情深厚从未生过嫌隙,一共生下了八个公主。 盛丰立下圣旨,百年以后,让滁真继位。他封了盛泽楚王,封了方卿雅一品诰命夫人,封了滁真为太子,在番地学习君王之道。 滁真继承了他爹盛泽的仁德,盛丰为皇时,虽然国泰民安,但缺少仁德之心,法律完善却刑法严苛。 但滁真为皇,与民休息,国富民强,毫无战乱之迹,百姓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