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第一奸雄》 第1章 差点饿死 第1章差点饿死 崇祯十四年八月,明朝南直隶徐州境内。 天高气爽之际,空中却万里无云,只有火辣辣的太阳在曝晒着,让人感受到这个时代气候的异常。举目望去,土地干裂,处处焦黄,这片土地正在死去,没有一丝活力。 正值秋天播种冬麦的时节,几亩薄田上,刚刚吐出嫩绿新芽的麦苗耷拉着没有半点精气神,蔫蔫地都快要垂在地上,在太阳毒晒下已经有大片麦苗干枯,只剩下光秃秃的苗梗暴露在干裂的地皮上。 崇祯十三年,灾荒严重袭来,几乎遍及全国,今年七月起,两畿、山东、河南、浙江、湖广大旱不雨,飞蝗蔽天。徐州邻近河南,同样遭了大灾,天气干旱,不少地方颗粒无收,饥民大批死亡。 陈诺站在田梗上,手中拄着农具,呆呆地望着死去的麦苗,眼中满是绝望。 感受到了腹中饥火,脑门不断冒着虚汗,他又习惯性地紧了紧裤腰带,望着两只已经水肿起来的手臂,陈诺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不只是手臂,他整个身子因为饥饿已经轻微的水肿起来,这是人体长时间饥饿造成的水肿现象。胃里面又有酸水要从喉内涌出,陈诺死劲咽了下去,饥饿或许不久就会夺走自己的性命,此刻的他的里面越发的悲凉和恐慌。 身体发虚无力的他不由瘫倒在田梗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惶恐,良久,他脸上浮起难言的苦涩:“崇祯十四年,这里居然是崇祯十四年,我陈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初的后世人居然来到了明朝末年,这是上天要来惩罚我的吗?” 陈诺后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而已,但他酷爱中国历史文化,醉心钻研中国的甲胄和武器方面的知识,自身还有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会骑马射箭。 万万没想到就是骑马这个爱好害了他,那一日他参加某地的甲胄文化旅游节,作为重量级表演嘉宾去表演马术射箭。策马奔驰中间不想胯下马匹突然发了狂一样将不备的陈诺扬倒在地,脑袋磕碰在地上的他立马昏睡了过去。 待陈诺醒过来时,除了脑中的意识之外,整个身体完全换了个人,灵魂和精神附在了一个明末军户身体上,巧合的是,这个人名字也叫陈诺。 陈诺心生凄凉,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同样的,他也饿了三天,每天凭着家中的米汤和糠咽菜吊着这条烂命。 饥饿,对于陈诺这个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后世人是无法接受和忍受的,此刻的陈诺现在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那就是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干米饭。 陈诺年纪十九,身体高大强壮,五官端正,颇为英朗,从小便学习武艺,精通拳脚,就是性格有些憨厚,尤为叫陈诺注意的是他现在的身份。 他是大明卫所制下的一名军户,隶属于南直隶徐州卫。 卫所制军民严格分籍。当军之家皆入军籍,称军户,属都督府,不受地方行政官吏管束,优免一丁差徭,身份和经济地位都与民户不同。 军户固定承担兵役,父死子继,世代为兵,并随军屯戍,住在指定卫所。 陈诺祖上自大明开国时便是卫所兵,入了军户籍,由于祖上立下战功便忝为卫所百户官职,陈诺父母去年就暴毙而亡,他便在今年年初世袭下父亲的百户之职。 陈诺虽然是世袭百户官,正六品武官,但是权柄地位连平常小吏都比之不上,空有名头而已,百户最为苦逼,不断手下要养活着一百户人,还要上缴朝廷赋税,上官的盘剥,作为中间的百户仅仅是给高官手下的一个工头。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明末,这个内有流贼四起,外有满洲虎视眈眈,天灾人祸,饿殍遍地的年代,活着已经是每个贫苦百姓最大的奢望。 正在陈诺发呆忧虑之际,一名农夫从远处奔来,他边跑边对陈诺高呼着:“陈诺,你快回家去,陈评快饿得不行了。” “什么?” 陈评是他二叔家的小儿子,二叔陈大义生有三子,可惜前面儿子都早夭而亡,只剩下了小儿子陈评。陈诺听罢急了,急忙扛着农具回家。 徐州地处古淮河的支流沂、沭、泗诸水的下游,境内河流纵横交错,湖沼、水库星罗棋布。回家途中陈诺可以看到周边田地周围不乏有水泊洼地,水源充足,若是灌溉得力,起码这些水源周边的田地可以有个好收成。 可惜在这个时代根本不现实,具备完善的灌溉体系光是一户一庄根本难以办到,这就是古时小农经济的脆弱。 徐州境内有徐州卫和徐州左卫两大卫,卫下多数以百户为单位实行军屯,几百个军屯星落散布在徐州境内,陈诺所在的军屯名叫陈家屯,屯中都是卫所军户,以屯田为生,屯长之职以百户充领。 陈诺年初世袭父亲陈大忠百户之职,屯长之职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陈诺身上,一个两进的四合院,这便是陈诺的家,乃是祖上父辈打拼下来的基业,陈诺父亲在世时并没有和二弟分家,所以这座小小院落里住着两户人家。 刚急急走进二叔家所在房屋,陈诺眼前迎面走来一个中年汉子,汉子穿着一身破烂大袄,身材颇为魁梧,这便是陈诺二叔陈大义。尤为叫陈诺注意的是二叔那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犹如一条长虫可怖般凸结在他脸上,平白多了几分凶恶之相。 陈诺听父亲生前说过,他这二叔少时便出外参军,在边镇当营兵,听说还杀过鞑子,而他脸上那长长的刀疤便是鞑子给留下的。 然而此时的陈大义那满是风霜的脸上则满是愁容,他看到陈诺进来,沉声道:“虎子来啦!” 虎子是陈诺小名,也叫做诨号,见到二叔打招呼,陈诺低声应承了一句便进了里屋。 陈诺似乎还看到陈大义嘴唇嗡动着似乎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他知道二叔要说什么,肯定是想向自己借粮,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处境,终究没能张开这嘴。 陈诺走进里屋便见到一名妇人正趴在床边哭泣,床上躺着自己的小弟陈评,陈评十五岁的年纪,容貌与陈诺有三分酷肖,床上的少年双眼紧闭,气若游丝,干瘦的四肢有若骷髅。像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惜没了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终究扛不住饿倒了下去。 乱世人命如草芥,还是轮到陈家了。 就这样捱倒了夜晚,夜风呼啸着,吹的破洞房屋也在沙沙作响,声音好似凄厉的鬼啸声在索人性命,风声中四周悠悠传来二婶绝望的低泣哽咽声和二叔的不断的叹息声,更让陈诺心生悲凉。 眼见陈评气息越来越弱,性命不保,陈诺咬了咬牙,心里下了决定,转身跑回自己的屋子,没多久就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布袋,十分珍惜的抱在怀里。 陈诺走到二婶面前道:“婶子,拿去熬粥!” 陈家二婶拿过一看,身体颤抖了起来,顿时惊喜出声:“是粮食!” “什么?” 陈大义听到也是惊喜上前,打开布袋一看,里面是黄澄澄的小麦,足足有半斗之多,陈大义小心的捧着小麦,激动呢喃着:“有救了,有救了……”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小麦成色,心中瞬间了然,转头对陈诺又惊又怒道:“虎子你怎么把种粮拿出来了?没了种粮你来年怎么活下去?快拿回去。”说着陈大义便从妻子怀中夺出粮食又还给了陈诺。 眼见小儿的救命粮没了,二婶瘫倒在地,只是哭泣着。 陈诺将粮食又塞给了陈大义手中,苦笑道:“小弟都快没命了,先拿种粮应急。” 无奈陈大义仍是不肯,固执地要将粮食还给陈诺。 陈诺急了,驴脾气登时上来,他梗着脖子道:“二叔你莫要推辞了,今晚无论如何这个种粮我是吃定了,就算你不给小弟救命我自己也要吃。” 你……陈大义指着陈诺,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望着陈诺坚毅的眼神,陈大义最后只得同意,突然间,他有些恍惚,他发现自家这个侄子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憨厚唯唯诺诺,倒是有着男儿的担当和气概。 “也罢,不能叫虎子你一个人吃亏,我家里的那点种粮也拿出来,我们一家人共度难关。”陈大义也是忠厚正直之人,在答应陈诺吃种粮那一刻就做了决定。 片刻后。 房屋内陈诺与二叔陈大义端坐在饭桌面前,叔侄二人心情都有些焦急,不断探头探脑去看厨房方向。 厨房那边传来麦饭阵阵香味更是让陈诺坐立难安,他实在饿得很,陈诺第一次觉得时间居然这么慢。 终于,二婶端来了两大海碗,端放在陈诺二人面前,碗内终于不再清澈见底,有了浓稠的麦粥,里面还夹杂着各类野菜,上面居然罕见的滴了两点清油,油花在粥上漂浮着,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闻着麦香味,陈诺饥火上涌,口中不断吞咽着唾沫,二婶将麦粥放在陈诺面前,和蔼说道:“虎子,快些吃,想必你也是饿得久了。” “嗯!” 陈诺重重点了点头,捧起了海碗,碗中弥漫着热气与香气,问到鼻中让人全身舒坦,精神一振。陈诺急急吹了口碗中热气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热粥。 浓粥入口,立时一股滚烫的麦香味在口腔内散开,然后落在了肚中,陈诺立刻感到一股能量流淌在了自己全身,让他浑身舒爽,体内瞬间充满了活力。 这就是食物的作用,民以食为天,食物是人类能够生存下来的基本保障。 喝了第一口,陈诺不再怕麦粥滚烫,只是闷头大口吞咽着,直吃的脑门冒汗,甚至全身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吃着吃着,突然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入了陈诺碗中。 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的陈诺虎目含泪,边喝粥边含糊不清低声呢喃着:“没想到我陈诺堂堂一个男子汉今日居然会为一碗粥落泪……” 第2章 教训 第2章教训 心满意足吃了顿饱饭,当然陈诺也不敢吃太多,只吃个半分饱,回到屋内就舒适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陈诺一早就看见了小弟陈评,昨晚他喝了少量麦粥,险而又险地把性命搭救了过来。想必他也知道昨天之事,看到陈诺过来,他十分感激地看着陈诺,阳光灿烂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大门牙。 陈评不同其父陈大义的沉稳,也许是少年心性,性格十分开朗跳脱。 正当陈诺与小弟陈评说话时,二叔陈大义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陈诺看到陈大义脸色沉重,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紧声问道:“二叔发生了什么?” “就在昨晚上,屯子里又死了两户人。” 陈大义话一说出口,陈诺心头一震,他看向陈大义父子,这二人心里也是惶然,虽然这乱世死人习以为常,但是一个屯子里熟悉的人对他们触动还是很大。 这两户军户的死让陈诺三人联想到了自身处境,种粮才不过十几斤,迟早有吃完的时候,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陈诺他们内心不由得埋了一层阴霾。 强行驱散掉这些杂乱思绪,陈诺就和陈大义一起前去这暴毙的这两户军户家中。 大明卫所制律例,卫军丁尽户绝即可除去军户之籍,这些人世代军户,贫贱不堪,死时自当让他们脱籍重归自由身,陈诺作为屯所之长,有权处理这些事务。 陈诺一个人来到第一户人家,只见这家门院破落,屋内家徒四壁,光秃秃的一片,十分寒酸。死去的四口人被草席草草地包裹着放在院中。院内聚集了十几个屯中的军户,这些人都穿着破风或者打着补丁的衣裳,大多因为肌肉营养不良,面有菜色,瘦弱不堪。 这些军户眼中已然没了生气,眼神空洞,充满了对生活的绝望,内中还有女子和孩子害怕的哭泣声,使得陈诺心里更加压抑。 陈诺长叹一口气,他还未说话,就听见一句刺耳的声音传来:“呦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猫子今天居然亲自来处理屯内事务了。” “陈猫子”这个词一下子刺痛陈诺,在他这具身体印象中似乎对这个词感到十分耻辱,偏偏又带着无可奈何。 现在的陈诺可不会像以前那般懦弱,他眼神一冷扫视着人群,出声喝道:“是谁在说话?站出来!” “是某说话怎么滴?”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陈诺眼神一扫,只见内中站出来一人,这人身形粗壮,脑袋也比旁人大了一圈,眉宇隐有桀骜之气,他环抱着双臂,口中叼着一根草秸,不屑地看着陈诺。 “吴大脑袋?” 陈诺认得此人,此人名叫吴世忠,生性刁蛮,好勇斗狠,他和陈诺一样都是卫所世袭军户,不巧的是他世袭的是祖上的从六品试百户官衔,变成了陈诺的副手,正好被陈诺压了半头。 对此,吴世忠对陈诺这个世袭得来的百户之职十分不满,他认为陈诺这个憨厚懦弱的人不配当这个百户不配做一屯之长,因此常常和陈诺这个屯长作对,时不时的下绊子。 而“陈猫子”这个侮辱性外号也是吴世忠根据陈诺的小名陈虎子起得,偏偏原先的陈诺十分懦弱,发作不得常被这吴蛮子欺凌。 吴世忠站了一旁斜眼不屑地瞟着陈诺,心里有着恼怒,这陈诺居然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看到陈诺还在眼神阴冷地盯着自己看,吴世忠更怒,正要张口开骂,不想对面的陈诺率先爆发起来。 “混账东西!你胆敢辱我?” “什么?你敢骂我?”吴世忠有惊又怒。 “骂你怎么了?你个腌脏东西,原先忍让你还真当老子怕了你?平白受你欺负?”陈诺唾沫齐飞,指着吴世忠的鼻子就痛骂起来。 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受他欺负的陈诺居然敢挑战自己的权威,还是在众人面前痛骂自己,吴世忠心里落差极大,心肺都要气炸了,脑门青筋暴起,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撕扯陈诺。 “来得好!”陈诺眼睛一亮,跨步迎了上去,今天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这吴世忠一顿。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现在的陈诺可不是什么善茬,在他认为,对付吴世忠这种以欺凌弱小为乐的人,只有拳头说话才好使。 吴世忠托大刚要上前拉扯陈诺,陈诺就劈面一拳而来,带起了呼呼空气劈裂之声,吴世忠打斗经验十分丰富,他瞳孔一缩,感受到危险,急忙支起双臂抵挡。 “咚!” 沉闷之声中,众人惊讶地看到平日里的彪悍的吴大脑袋居然被吃了大亏,被陈诺一拳逼退了数步。 “这憨么子好大的力气。”感受到双臂发麻,吴世忠心下骇然,不料还没等他喘过气,陈诺又欺身上前。 啪啪声作响,二人就开始激烈搏斗起来,吴世忠先前已经失了先机,被陈诺不断压着打,勉强以手臂护着头面,此刻的吴世忠心里悔极,实在不该小瞧这憨货。 吴世忠憋屈,对面的陈诺却是意气风发,他双拳大开大合,攻势极为猛烈,直把吴世忠当人肉沙包来捶,他心中畅快至极,一解原先被吴世忠欺凌和憋屈和屈辱。 院内情形转瞬即变,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么激烈的博战他们这些农夫哪里见过,不少人心里升起寒意,看向陈诺的眼神也一扫原来的轻视,多了几分畏惧。 “原来以为这陈家屯就数吴大脑袋厉害,原来这陈诺更加彪悍……” 终于,吴世忠体力不支,被陈诺一脚踹倒在地。 陈诺昂然站立,看着脚下的吴世忠,斥声道:“吴大脑袋,这下你服不服?” “我不服!”不料这吴世忠还真够硬气,梗着脖子怒视着陈诺愤懑道。 “哈哈!”陈诺长笑:“那我就打到你服!” 说罢又要上前,就在这时,陈大义闯了进来,原来他是去处理第二户暴毙人家,不知怎的现在就回来了。 看到吴世忠被陈诺打倒在地,陈大义有些讶然,但是他没做多想,沉声对陈诺说道:“虎子,出事了!” 说完就领着陈诺去第二户暴毙人家,周围军户都跟随了过去,吴世忠看着好奇也跟了上去。 在途中陈诺这才了解到,第二户暴毙的是一对夫妻,因为实在挨不了饥饿,便双双悬梁自尽,只留下一对一岁多的龙凤胎幼婴。 叫人奇怪的是,陈大义来到这对夫妻家中并没有看见到他们的儿女,这让陈大义十分担心,他害怕这对婴孩遭遇不测。 自古乱世灾年,人不像人,更似是鬼,食人肉饥民比比皆是,尤其是弱小孩童,更是成为了这些食人畜生的首要目标。 万历四十三年山东青州府推官黄槐开的一件申文曾言道:“自古饥年,止闻道殣相望与易子而食。今屠割活人以供朝夕,父子不问矣,夫妇不问矣,兄弟不问矣。剖腹剜心,支解作脍,且以人心味为美,小儿味尤为美。甚有鬻人肉于市,每斤价钱六文者;有腌人肉于家,以备不时之需者;有割人头用火烧熟而吮其脑者;有饿方倒而众刀攒割立尽者;亦有割肉将尽而眼瞪瞪视人者。 间有为人所诃禁,辄应曰:‘我不食人,人将食我。’愚民恬不为怪,有司法无所施。枭獍在途,天地昼晦。” 这便是乱世灾年食人肉之乱象,让人读来毛骨悚然,怵目惊心。 两个孤苦无人照看的幼童,倘若被饥民们发现捉去……陈诺都不敢想象他们的命运。 到了这对夫妻家中,陈诺果然没有发现那对婴童,军户们茫然站着,不知该怎么办。 陈大义脸带不忍,沉声说道:“虎子,这对婴童恐怕……” “别说了……”陈诺一把打断陈大义,他心里乱糟糟的,无法接受陈大义说的这个结果。 看着周围众人,陈诺咬牙大声喝道:“都给我去找!活要见人,死了……死了也要找到他们的骸骨,我不想他们变成孤魂野鬼。” 看着陈诺阴沉地好似要滴水的面容,众军户凛然,不敢反驳,全都四处散开寻找。 到了晌午,众军户全都陆陆续续的回来,因为饥饿,人皆气息萎靡,疲累不堪,看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陈诺这颗心也越来越沉入谷底。 正当陈诺要放弃之时,吴世忠回来了,原来他也在寻找婴孩,这让陈诺不得不高看了这吴大脑袋一眼,这人虽然品行有些不端,但也不是大恶之徒,仍存有良知。 吴世忠快步走到陈诺面前,眼神有些复杂道:“那对婴孩找到了。” 陈诺大喜,由吴世忠连忙领着众人前去,只是察觉到吴世忠脸色有些奇怪,这让陈诺有些疑惑。 来到那对婴童所在之处,陈诺终于明白为什么吴脸色奇怪,不少军户都呕吐了起来,而陈诺通体冰凉,全身发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一幕…… 第3章 惨剧 第3章惨剧 这是一大片洼地,也是屯外的乱葬岗,草堆,水泊洼地中满是一具一具腐烂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散发着一股股浓郁的,恶心的腐臭味。 “这……” 陈诺喉咙梗塞,双手颤抖,面前的景象对他这个后世而来之人冲击太大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无法接受的。 吖吖的孩童稚嫩之声突然从一边的草丛里传来,陈诺急忙赶过拨开茅草,往里一探,身体突然僵硬,呆呆地看着,全身的寒毛都耸立了起来。 众人赶过来,看到面前也全都呆住。 一个洼地粪池里,内中全是污秽之物,恶臭熏天,还有好多瘦小尸骸,生前大多都是孩童。 灾荒饥年弃养的孩童被丢弃在粪池里屡见不鲜,父母不忍亲手杀之,只能将稚儿抛入粪水灌溺而死,这样才能保证死后不会恶疯了的饥民抢夺,终能保全完整尸身。 马懋才的《备陈灾变疏》曾详细地描述道:“灾荒之地有粪场多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粪池内还有一双一男一女存活的婴孩,二者皆是赤身裸体,他们不断在粪水中扑腾,不时的灌入污秽,不少虫子爬在身上,进入口鼻或者耳中。 女童无助地大声哭嚎着,凄凉难言,而男童则毫不畏惧,玩性大起,嘴巴咿咿呀呀地嘟囔着,不时从自己身上抓住肥大的虫子送入到自己口中。 看到陈诺他们过来,男童停下手中动作,天真无邪的目光好奇地看着陈诺他们,身旁的女童也慢慢停止了哭泣,她看到人群中一个妇人,圆溜溜的小眼珠子大亮。 女童在粪水中向妇人一步一步爬动蹒跚着,举起幼嫩的手臂挥动,小嘴一撇,磕磕绊绊地哭叫了起来: “娘……娘……娘亲……” 女童一声声稚嫩的娘亲呼叫声犹如重锤砸在了陈诺的心弦上,一股又酸又涩的东西直冲他的眼眉,大股的热泪就涌了出来。 ”嗬……嗬嗬……“ 陈诺猛地跪下地上,双手紧紧扣在了满是泥泞的土里,口中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呜咽声。 来到这个世界处处刻意压抑着自己的陈诺看见这一幕,终于彻底崩溃了,周围的军户们也都也跟大声痛哭起来。 突然陈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在众人惊叫声中就冲进了粪池里,丝毫不顾及肮脏,伸出双臂就将两个婴孩捞了出来,弄得身上满是粪水。 叫陈诺惊奇的是,这对孩童躺在陈诺怀里不再哭泣,只是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他们似乎十分享受陈诺的怀抱,惬意十足。 望着婴孩纯净的稚容,陈诺眼神坚定又富有神采,在这一刻心思瞬间通透起来,他站在粪水中,望着遍地尸骸,前所未有的立下心志: “为民生请命,替汉家传承!” …… 陈诺爬上岸对众人郑重说道:这一双稚儿实在可怜,现下他们父母已死无人养育他们,我们屯内应该担起抚养之责。” 众人闻言都骚动了起来,有的佩服、有的惊讶、有的摇头叹气、更有的忧心忡忡,其中一老者忧心劝道:“虎子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屯内户户没有余粮,自家都有饥谨之忧,如何能够抚养这两个孩童呐……” 众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劝说着,更是有人建议说要将这对孩童再扔回粪池里,不是这些人狠心而是他们当中见多了此类事情,心肠已然麻木。 自身都吃不饱饭哪还有余粮养活这对孩童,最终还不落了饿死的下场。 陈诺也不怪他们,这个荒年自家的孩子都有狠心舍弃的,又如何为了一对不相干的孩童从自己嘴里再叼一口食呢…… 众人的劝说并没有动摇陈诺的决定,他决然道:“灾年难以活命,我决定去给大伙借粮!” “借粮?” 人群中骚动了起来,内中有人问道:“陈诺你要去向谁去借粮?” “刘一守。” 出乎陈诺意料的是,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明亮的眼神全都黯淡了下来,不报什么希望。更有人咒骂道,像刘扒皮这种吝啬鬼是绝不会借粮的,相反他会巴不得我们全都死去,这样他就能吞占我们剩下的田亩。 陈诺默然不语,他也知道借粮的困难,但是方圆几十里就刘一守这一个地主大户,家中钱财万贯,余粮甚多,陈诺只能寄希望于此人身上。 人群内一直没有说话的吴世忠也站出来讥讽道:“陈猫……陈虎子,”他原本顺口还要称呼陈诺为陈猫子,但是看见陈诺冷冷的视线扫射过来,不知怎的心中一慌,忽然间就改了口。 察觉到众人脸色各异看着自己,吴世忠又羞又愤怒,他看向陈诺道:“你若真能给屯内借来粮食,我吴世忠便服你陈诺,从今而后任你驱使,绝无二话。” “若是你借不到粮食的话,你趁早将屯长的位置乖乖让给某,怎么样?”说到最后吴世忠死死地盯着陈诺,生怕他不答应。 “好!一言为定。”陈诺重重点头,与吴世忠约定击掌便回家准备去了。 望着陈诺离去的背影,吴世忠心头落地,忍不住笑了起来,刘一守那是什么人,吴世忠可十分清楚,陈诺此去借粮必会失败,到时就等着他出丑,好好羞辱他一番。 回来家中陈让二嫂给这对孩子用热水清洗了一番,自己身上同样也是满是污秽,回到自己房中清洗了一番。 清洗过后陈诺感到十分清爽,面容洁净最能体现精神面貌,哪怕吃不饱饭,陈诺也要保持身上每天的洁净。 陈诺将头上发髻裹好,用网巾束上,网巾是明代成年男子用来束发的网子,也是明朝最具朝代象征的巾服之一。由于“人无贵贱皆裹之”,因而在大明成年束冠中十分常见实用。 陈诺将自己的百户官衣穿上,百户官衣乃是青袍,上绣着彪样纹饰,陈诺的这件官衣确是浆洗的发白,乃是陈诺父亲生前留下的。年初陈诺去千户所接受世袭封职,仅仅就领下印鉴和腰牌告身,官服根本没有,想必是被上面侵吞了。 大明旧例,军士的鸳鸯战袄每三年给赏一次,总旗以上军官官服每一年给赏一次,现如今朝廷财政入不敷出,卫所制糜烂,军士粮饷都拖欠不发,更不提军服等日常杂物了。 陈诺穿上青色官服,扎着束带,脚下穿着同样陈旧的硬靴,头顶扎着网巾,整个人登时变了大样,看起来颇为精干爽利,不再像是土里抛食儿的农民,倒有那么几分官样。 陈诺出了屋看到他全身装扮利落,陈大义疑问道:“虎子你这是要什么去?” 陈诺苦笑,无奈摊手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去借粮喽!” 说完陈诺便提着腰刀走出了家门,那刘财主的家老虎山脚下,距离陈家屯有十几里地,单人出门在外,陈诺必须拿着武器,否则会被各处逃难来的饥民捉去,剁手跺脚烹熟了填入了饥民的肚子里。 走出屯外,四周都是盐碱地,杂草丛生,十分不好走,陈诺看到沿路边的田地全都荒废,道路边还时不时的出现倒伏的饿殍,每具尸体都是干枯瘦小,死相各异,十分凄惨。 陈诺哪怕见惯了这类惨象,但仍旧心情沉重,沿途还遇到了好几股流窜而来的饥民,这些人看到陈诺都露出戒备和贪婪之色,但是看到陈诺腰间挎着的腰刀,都不约而同地打消了念头。 就这样陈诺一直提着小心终于来到了老虎山脚下,豪绅大地主刘一守家门口。 这刘老财的家乃是一个庄园,坐落在山脚下,庄后便是老虎山,而庄子的东西两面同样都有山,仅仅南面是一片平原,可谓是险要据守之地。 山下周边田地绵延,不知有多少土地,大都种着冬小麦,不比陈诺种植的小麦全都干旱而死,这庄外和山脚下水利沟渠修缮完备,能够有效灌溉。 庄子不大但是扼守进山道路,听闻这庄子就住着刘老财一家人,但是加上守卫的庄丁足有百十号人。 土地豪绅家资丰厚,钱粮充足,在灾年往往会被饥民当做首要目标,攻破家门抢夺钱粮,满门灭口,下场凄惨。 因此在大灾之年好多地主豪绅便占据着优势险恶之地,大修寨集,招募大批壮丁为他们守寨,以确保他们的身家性命,这刘一守便是其中一员。 看着庄子墙垛上一个个脸色冷漠的庄丁,陈诺提声高呼道:“烦劳通禀下,大明官军徐州卫左千户隶下百户,陈诺求见你们的庄主刘一守。” 第4章 借粮 第4章借粮 墙垛上的庄丁看到一个官军打扮的人在叫门,当然不敢怠慢,立刻遣人前去通报。 没叫陈诺等多久,庄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厮,他趾高气扬地看着陈诺,敷衍地一拱手道:“陈百户是?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陈诺点点头便跟随着小厮进了庄子,进了庄子陈诺深感这些豪强实力的可怕。整个庄子防御十分完善,周长五百多米,为传统的方形,通体以黄土夯筑。陈诺估算了下,庄墙通高六米,叫他惊异的是庄门内居然还有个半月型瓮城,可以算是一个小型的军事堡垒了。 通过庄门和瓮城几道门这才能够进入到庄内,庄墙垛上站着数十个壮丁,手中拿着各色的武器,这些壮丁各个孔武有力,很显然这刘一守花了大气力养育他们。 走在庄内,陈诺很明显感受到庄内的人对他这庄外而来的人有很强烈的排外心理,都是冷漠警惕地盯着他。 来到最大的一所宅院内,正房大开,陈诺举步进去,只见内中布置的颇为古朴典雅,屋内上首黄花梨官帽椅上坐着一中年人,头戴六合帽,穿着圆领袍衫,雍容富态。观其面容,高骸骨,尖下巴,脸上隐有暴戾,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陈诺猜想此人便是这庄内主人刘一守了,他抱拳施礼道:“某是左千户所隶下百户陈诺,见过刘员外。“ 刘一守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将嘴中茶渣吐掉,这才撩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陈百户啊,失敬失敬。” 叫陈诺尴尬的是这刘一守嘴里说着失敬,却稳坐在椅上没有动作,叫陈诺在这堂内干站着。堂堂正六品武官居然遭受如此冷落,这让陈诺心里十分不适应。 但这也没办法的事,大明文贵武贱现象沉疴已久,比之宋朝都要严重,他这个六品武官恐怕在这些地主豪绅眼里也没有丝毫分量。 坐在上首的刘一守问道:“不知道陈百户来见过我有何事情啊?” 陈诺眼睛一亮,知道谈正事要紧,他连忙说道:“某此次来是想向刘庄主借粮的。” “借粮?” 刘一守神色登时沉了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弃之色,他干笑道:“陈百户你怕是找错人了,在这大荒年,我这庄内可没有多少余粮可借。“ 听到拒绝,陈诺立马急了:“刘庄主,我们是借粮,等捱过了灾年必会还粮的。“ 不料这刘一守仍旧固执地摇头,看得陈诺真是火大,庄外种植的麦田不知绵延多少亩,这厮居然当别人眼瞎吗?还在这里和自己打马虎眼。 陈诺不甘,继续劝说道:“实在不行,我可以拿东西典当粮食?” “哦?”刘一守来了兴趣,他问道:”不知陈百户有什么可以典当的?“ “这……”陈诺有些为难了,在古时,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万不得已是断然不会出卖的。 陈诺家中祖上分有卫所屯田一百多亩,可惜这么多年经上官盘剥和周边豪绅侵占,到了陈诺这辈仅剩下来的十几亩田地。如果真把这十几亩地卖了,陈诺可真变成了穷光蛋一个。 思虑再三,陈诺还是下定了决心,苦涩道:“家中还有十三亩薄田,不知能换多少粮食?“ “一亩田可换一斤粮食。” “什么?”陈诺不可置信,继续问道:“一亩田才能换一斤粮食?” “当然。” 看着刘一守市侩狡猾的面孔,理所当然的样子,陈诺胸中团火燃烧,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耻辱。 陈诺家中田地虽不是什么良田但也没有低廉到如此程度,虽是灾年,但是一亩田往常能卖两到三两银子,三两银子照现在的市价足可以买上一石小麦。 一石粮食约有一百八十斤。这刘一守居然想以一斤粮食买自己一亩田,这简直就是对陈诺的极大羞辱。 “荒唐!” 陈诺愤然斥责,看着刘一守唾骂道:“老子祖辈血汗拼下来的基业,一斤就想买?你这老小子在想屁吃?“ 被陈诺当面唾骂,刘一守脸色瞬间僵硬了下来,他指着陈诺暴怒道:“你这丘八好大胆子,敢骂我,来人呐!” 话音刚落,屋外就冲进了五六个个持枪拿刀的壮丁将陈诺包围了起来。 被壮丁包围的陈诺丝毫不慌,他脸色冷然,拔出腰刀与壮丁对峙着。 陈诺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万恶的封建社会了,这些地主豪绅简直吃人不吐骨头,看来他之前借粮之事是想当然了,怪不得吴世忠敢与他打这个赌。 陈诺被围却夷然不惧,他最大的凭仗就是身上这件官衣,他冷冷地看向刘一守,斥声道:“怎么?你敢杀官?” “你……” 刘一守哑口无言,他自然是不怕陈诺这个小小的百户官。虽然他这个庄子俨然是个独立王国,不纳税不交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刘一守敢于官府对抗,让他杀官他可是万万不敢的。 刘一守犹豫之色被陈诺看在眼里,他心中大定,嗤笑道:“既然不敢,还不快叫你的人滚开,某要回去了。” 众庄丁都看向刘一守,刘一守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众庄丁纷纷散开。 陈诺长笑一声,抽回腰刀,转身大跨步而去,少年英姿勃勃,昂然再现,一改刚进门时的委屈和讨好姿态。 “陈百户,山水有相逢,今后你可要小心了。” 身后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陈诺转头看到刘一守满脸狠厉之色,正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既然撕破脸了,陈诺就没在怕的,他轻笑一声,回了句:“好说!” 被庄丁杀人的目光“护送”着出了庄外,陈诺正巧看到一个汉子带着一名妇人进庄,那妇人怀中还抱着婴儿。 陈诺认识他们,和陈诺一个屯子的,汉子叫李有财,妇人和怀中孩子是他的妻儿。 李有财也看到了陈诺,似是没想到陈诺会在这里,有些猝不及防,他上前有些尴尬打着招呼道:“大人。” 陈诺点头回应,向向李有财问道:“你这是要干嘛?进庄吗?” 听到问话,李有神色更加不自然,支支吾吾道:“对,进庄子讨口饭吃。” 陈诺正待要追问,突然看到李有身后的妻子,心下了然,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站在庄外看着李有财夫妻进门的背影,陈诺心里堵得慌,在这乱世,伦理道德已成一张一捅就破的废纸,轻飘飘地没有丝毫分量。 听人说这刘一守有怪癖,专好刚生育没多久的妇人,周边十里八乡被他祸害的妇人不知有多少,当然也有自愿的,刚才进庄的李有财夫妻便是。 陈诺没有资格指责或者阻挠他们,在这大灾之年,自身都难保,谁又能顾得了他人呢! 第5章 杀人 第5章杀人 李有财是个卑贱怯弱之人,他的卑贱天生的,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命中注定了,因为他的身份乃是一名军户,甚至他的子孙后代都是军户这个身份,无法更改。 不止是别人瞧不起他,李有财他自己瞧不上户这个身份,相反十分憎恨。李有财从小就十分羡慕有民籍的人,哪怕这些人也都和自己一样都是苦哈哈的穷人,但是在他心里,这些拥有民籍的普通百姓也高他一等。 他听父亲说过,祖上这个卫所官兵的身份可是十分荣耀的,生活也十分滋润。那时卫所屯田官兵每人可分得官田五十亩和耕牛等农具,收获所得以十二石归自己生活,其余作为卫所守备官兵的粮饷和储积。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屯田制就败坏了,李家的屯田就被上面军官侵占光,李家世代子孙渐变成了军官们的佃户,以租种军官的田地生活,不但要上缴军官们的租子,还要上缴卫所的粮税,就这样一年辛苦的耕作结余下来没剩多少,仅够生活,一旦遇上灾年收成全家都要饿肚子。 李有财一生卑贱怯懦,但是上天待他不薄,让他娶了一个好媳妇,不但人长的漂亮还十分能吃苦能干。这是他一生中最为光彩荣耀之事,他也十分疼惜自己的媳妇。 两口子生活虽苦但胜在二人肯踏实肯干,能填饱肚子,生活过得美满。 可是这一切在去年就变了,崇祯十三年全国各地发生极大旱灾,旱灾之后又是蝗灾,赤地千里。 去年颗粒无收,今年青黄不接,家中余粮也在几个月前就断了,就这样李有财和妻子经历着长期挨饿的生活,吃草根、树皮、甚至鸟粪都吃,只为求得一条活命。 周边村庄百姓为了活命大批逃荒,甚至出现了举庄逃荒现象,不仅是民户,军户也都大批逃亡。卫所军官也不去抓,听之任之,这些人巴不得这些军户全都逃亡,这样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吃空饷和侵吞田地。 就这样的糜烂现状,李有财还是不敢逃荒,骨子的怯懦根深蒂固。 一个月前,他的孩子出生,叫他悔恨极了,真不该在这荒年要这孩子,可谁能料到大灾来得这么快。 眼看着妻子因为饥饿身体瘦弱不能哺乳,孩子嗷嗷待哺,李有财没法做了他这一生最为耻辱的决定。 李有财蹲在刘一守庄子的门楣下面,李有财头颅低低地埋在裤裆里,感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耻笑。仅有的那点羞耻心,让他不敢抬头见人,他十分害怕见到众人异样的目光,这些目光仿佛在说:“看,就是这个软蛋将自己的老婆供刘财主玩弄,哈哈……” “刘财主说了,他会给自己一斗米,那可是一斗米啊!”李有财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想到这一斗米可以让他们一家子熬过这个冬天,李有财忽然有了奔头,看着旁边酣睡的小儿子,他心里的负担稍稍松了些。 吱~ 刘一守的房间门打开了,一名妇人脸色苍白地从屋内走了出来,李有财看见了头颅更低了,他没有脸面见她,妇人正是他的妻子。 房间内刘一守随后也走了出来,李有财看到急忙小跑了过来,满脸堆笑道:“刘老爷,我的粮食……” 刘一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一旁的家丁提了一袋粮食扔给了李有财,李有财大喜,赶忙接了过来,等他一接粮食,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明明是半斗粮食,完全不够一斗啊!” 李有财急了,哀求道:“刘老爷,粮食给的不够啊,只有半斗。” “什么?”刘一守回头,眼带凶光道:“你这厮好大胆子,分明给了一斗粮食,居然敢赖我?” 李有财受刘一守这么一恐吓,瞬间跪在地上,但他仍旧低声嗫嚅道:“是半斗粮啊,还望刘姥爷您能说话算数将那半斗粮食补足给我。“ “他妈的,不给你补又如何?半斗粮算是给你家天大的恩惠了,你十里八乡去打听打听,睡个女人谁家能给一斗粮啊!“ “滚开,少打扰爷的兴致。”刘一守唾了李有财一口说着就要拔腿回屋。 李有财不甘,这可是那他的妻子和自己的脸面换来的粮食啊!看着刘一守就要回屋,李有财不知怎的有了血气,用尽了平生的胆子猛地冲了过去,死死地抱住刘一守的腿,苦苦哀求着。 刘一守真是恼了,呼喝着李有财放手,但是李有财不肯放手,就这样拉扯之间,刘一守的锦缎袍子被撕下一块来。 眼睁睁地瞧着昂贵的袍子被撕烂,刘一守大怒,猛地一脚将李有财踹翻在地。 刘一守此刻被激得凶性大发,脸上满是暴戾之色,突然他看到李有财妻子怀中抱着的婴儿,上前就抢夺了过去。 手中用齐眉短棍挑着婴儿甩在空中挥舞着,自己孩子无助的哭叫声把李有财夫妻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李有财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刘老爷粮食我们不要了,快将孩子还给我们!“ “还给你,好!” 刘一守说着残忍一笑,就将空中挥舞的婴儿狠狠地向地上坠去。 “不要啊!” 在李有财夫妻凄厉的惨叫声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狠狠的坠在地上没了声息,李有财妻子看见登时晕了过去。 “啊……你这个畜生,我和你拼了!” 李有财痛彻心扉,,眼中流出血泪,他状若恶鬼,嘶吼疯叫着向刘一守扑来。 刘一守轻蔑一笑:“你这个贱民居然敢和我作对,今天休想走出去,来人,给我上,活活打死他。” 瞬间冲出了十几个壮丁围着李有财就打,李有财不屈,拼命地反抗着,却是一次次被打倒在地,直到再也起不来。 一旁的壮丁队头指着昏过去的李有财妻子,向刘一守问询着:“庄主,这个怎么办?” 刘一守淡淡道:“赏给你们了。“ 壮丁队头大喜,招呼着人就将刘一守妻子拉走。 倒在血泊中的李有财血肉模糊,他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人拖走,口中不断怒骂:“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咒骂之声凄厉犹如地狱之声,袅袅不绝,仿佛在控诉这天地之间的浑浊黑暗。 天色渐黑,壮丁队头来报,李有财被打得只剩下出气声,而李有财妻子因为身体虚弱,没过多久也惨死。 当得知李有财居然是陈诺屯里的军户时,刘一守阴沉一笑,白日里受陈诺之辱,刘一守时刻记在心里,他吩咐人将李家三口尸体送到陈诺家中,目的很显然,纯粹是为了羞辱报复陈诺,给陈诺来个下马威。 傍晚陈诺正在家中吃饭,突然闯进来一群人,陈诺和陈大义一家出门去看,原来是刘家庄的人。 为首的庄丁看见陈诺,高声叫道:“陈百户,我家庄主让我给你送样礼物,来啊,抬上来。” 庄丁将三具尸体抬了上来,一个婴孩尸体,脊椎断裂活活被人摔死,还有一个妇人,脸色苍白扭曲,生前似乎受了极大的痛苦。 陈诺还看到屯中的李有财血肉模糊,已是被打得不成人形,李有财似乎也看到了陈诺,他嘴巴嗡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陈诺匍匐在地上,低头听他说话,李有财满是双手的鲜血死死地抓着陈诺的衣角,嘴里吐着血块,断断续续道:“大人,帮……帮我报……报仇。” “好,我答应你!”陈诺直视着李有财的双眼,重重地点头。 李有财双目大亮,随之眼中光芒慢慢黯淡了下来,口中也渐渐地没了呼吸。 夜风呼啸,在送走最后一缕惨死的冤魂,陈诺静静地跪立在李有财尸身面前。 良久,陈诺阖上李有财怒睁的双目站了起来,他脸色平静如死水,看不出任何表情。 陈诺看着为首的庄丁,质问道:“为何杀了他们?” 那庄丁低头唾了一口李有财的尸体,语气轻飘飘道:“这个贱民不知死活,居然敢向我们庄主多要半斗粮食,实属活该!” “哦?为了半斗米你们就随便杀人?“陈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气极反笑。 庄丁昂头,答道:“是随便了,那又如何?你敢怎……“ 庄丁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暴喝。 “好,那老子也随便一回。” 说话声中,陈诺已是大跨步冲向他的面前,腰间长刀拔出,匹练般银色寒光在暗夜中闪烁,一个大好人头就滚落在地上。 头颅滚落,壮丁脸上的傲慢之色居然还在,陈诺暴起杀人来得太快,他至死都没反应过来。 余下庄丁惊叫起来,就连一旁的陈大义一家人都呆呆地看着没有反应过来。 “大丈夫头顶青天,脚踏大地,就当快意恩仇。这个吃人的世道看来只有手中长刀管用了,杀!” 陈诺心里怒吼,他双目赤红,抹了一把满是腥臭鲜血的脸庞,提着腰刀向余下的庄丁冲去。 第6章 聚众 第6章聚众 庄丁来了六个,不过他们都没拿武器,任谁也想不到陈诺居然敢暴起杀人,此刻的他们只能成为案板鱼肉,任人碎剁。 余下五个庄丁看见陈诺杀人,吓得魂都没了,内中一人呐喊,这些人全都四散奔逃,往院门方向跑去。 在他们快要跑到院门之时,突然出现了一对父子,正是陈大义父子,父子二人手持农具挡住了院门。陈大义看见陈诺杀人之后就知道事情严重性,这些院内庄丁一个也不许跑掉,放跑了他们后患无穷。 庄丁们看到前路被挡,都发了狠向陈大义父子冲去。陈大义大吼大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向其中一个庄丁脖子划去。 滋滋响声中,那壮丁捂着鲜血喷飞的脖颈摔倒在地,陈大义这一镰刀力道之大,竟将这个壮丁半拉脖子都给划开。 在陈大义阻挡的这么一功夫,陈诺已经提刀赶了上来,手中长刀一入,狠狠地刺进了一个壮丁体内。守着院门的陈大义也不甘示弱,挥着镰刀四处砍杀。 不多时,院内庄丁被屠戮得只剩下一人,这人早就瘫软了身子,眼泪鼻涕流了一大堆,死死地哀求着饶命。 陈诺不理,在庄丁惊恐的目光中,就一刀划在了他的脖颈上。庄丁的血管被割断,他嘶叫着拼命去按着脖子上的伤口,却怎么也堵不住,血一直喷,全身鲜血淋漓,地上留着一滩滩的血。 庄丁身体阵阵抽搐,痛苦至极,他忽然看见李有财妻子的尸体,强暴李有财妻子他也有份,此刻李有财妻子死不瞑目死鱼般的双眼歪了过来,正巧不巧地正盯着他。 “难道这就是报应?”庄丁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闪过这个念头。 血一直往外冒,直到最后他的身体不再抽搐,慢慢僵硬…… 夜风呼啸着,腥臭的鲜血让人作呕,血腥的杀戮让陈诺和陈大义一家人望着满地的身体都痴呆住了。 忽然,一股凉风贯入陈诺的脖子里,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陈诺脑筋急转直下心里立刻就拿了主意。 陈诺跨步走到庭院台阶上,虎目扫到陈大义,大声喝令道:“二叔,你速去打开屯所武库,搬出所有能用到的武器。” 听到陈诺下令,陈大义怔了怔,看着上首的陈诺坚毅酷烈的面庞,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陈诺性格刚烈,杀伐果决,这种铁血风格比之大明边地的将主们也不遑多让。 侄儿给他找个长辈下令,陈大义心里丝毫不恼,他也没有多问,只知道有大事发生,答应一声就出门而去。 走出院门外,陈大义长舒一口气,心里激动着:“陈家终于有望了!” 院内,陈诺继续道:“陈评,现在你立刻将屯内所有青壮全部召集在这里,记住,是全部青壮。” “好的,大哥!” 陈评听到自己居然也有任务,十分高兴,欢快地蹦跳而去。 陈诺转头看向还在因为看到死人而呕吐的二嫂道:“二婶,去屯内那头耕牛拉过来!” “啊……” 二婶有些惊讶犹豫,不清楚陈诺把耕牛拉来干什么,但是看到陈诺不容置疑的目光,只得答应了。 没到一柱香的时间,屯内凡是青壮男子陆陆续续都来了,因为灾年兵乱,军户大量逃亡,现在的陈家屯仅有五十多户人家,十五到四十岁的青壮不过三十多个。 军户青壮们来到陈家,看到满院的尸体全都吓呆了,看着站在上首的陈诺仍旧提着滴血的腰刀,更是畏惧,心下惶然。 “陈诺,怎么你是借到粮了吗?这么着急叫我们大伙来……” 院门外传来的大嗓门的嚣张声音戛然而止,吴世忠进到院内看到满地的尸体也是吓了一跳。 看到陈诺提刀站立,吴世忠骇然道:“陈诺你疯了吗?居然敢杀人?” 陈诺咬牙切齿道:“这些人都该死,李有财一家三口惨遭刘一守杀害,这等恶绅该死,刘家庄的人也全都该死。” 这时间众人才看到李有财一家三口惨状的尸体,有的人大骂刘一守、有的人漠然、有的人唉声叹气,但是没有一个人说是要给李有财报仇。 陈诺冷眼在一旁看着,他也能理解这些人,小民趋利避害,谁会像陈诺一样傻乎乎的为了答应李有财的一个承诺而暴起杀人。 卫所制的糜烂早就磨掉了这些军户的血性,这些人也只是苟活在豪绅盘剥欺辱下的可怜虫而已,他们的命运和李有财一样。 众人喧闹一阵后,内中吴世忠上前问道:“陈诺你把我等聚集起来是要干什么?” 听到问话,陈诺举起手中还是血迹斑斑的腰刀,大拇指肚摩挲着尖利的刀锋,他双眼冰冷地看着吴世忠,慢条斯理说着:“自然是借粮了。” “借粮?刘一守不是没借给你吗?”吴世忠看到陈诺这个姿态,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 “继续借!”陈诺斩钉截铁答道:“不过此借无还也!”说到最后已是满脸杀气。 “你是说……”吴世忠有些明白了,因为就紧张,喉结急速滚动着。 陈诺看向院内一众军户青壮,恨声道:“没错,此番借粮乃是用刀子去借,杀进刘家庄,夺其田,分其粮。” “夺其田,分其粮!” 这六个大字重重地捶在众人心上,青壮们全都喧闹起来,打豪绅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实属骇然,同时内中也有不少人心动起来。 陈诺继续鼓动着:“李有财一家三口的惨死你们也见到了,那刘一守暴虐残忍,今天是李有财,明天或许就是我们了。” “凭什么他刘一守缩在庄子内,守着大批钱粮,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到头来还要肆意欺凌我等?” “上天无情,豪绅无道,这个灾年没有粮食,我们谁也活不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活活饿死,二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搏一把。” 陈诺紧紧地盯着众人道:“哪个有卵子的敢随我去的,就和我一起杀牛纳下投名状。” 陈诺说完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拔出解首刀狠狠地一道捅在耕牛粗大的脖颈上,耕牛痛的蹦跳起来,鲜血不断流出。 大明律令:“王法禁杀牛,犯禁杀之者诛。”擅自杀牛者等同死罪,饥荒年即使陈家屯内不断有人饿死也没人敢动耕牛的念头,没想到陈诺说杀就杀了。 这个投名状纳得真是狠。 陈诺将解首刀扔在地上,冷声问道:“谁敢杀?” 火把的照映下将人影拉得长长得,院内一片寂静,只有人浓重的喘气呼吸声,人群中,有人犹豫动心了。 人群内陈评因为激动,小脸通红,他期冀地看着自己父亲,突然他眼前一亮。 一直沉寂的陈大义脚步终于动了,他一步越出众人面前,跪地拱手洪声道:“陈大义愿追随百户大人。” 陈评立刻随后,同样大声喝道:“陈评愿追随百户大人。”二人说完就拿起解首刀一人给那可怜的耕牛捅了一刀。 “好!是两条汉子。”陈诺大声赞道,同时十分感激地看向陈大义。 陈大义真不愧是自家人,行事稳重得体,滴水不漏。不但率先响应还称呼陈诺为百户大人,这不仅提醒了众人不要忘了陈诺的官职,同时还确立了陈诺的领导地位。 “还有谁敢同去?”陈诺希冀地看向众人,光靠陈家三人是完全不够的,他需要更多的人。 突然,人群中跳出一人,这人身体矮瘦,但是惹人注意的是他双臂粗壮,看起来十分有力。这人嚷道:“他奶奶的,老子儿子饿死了,剩下的一个女儿也快不行了,与其窝在饿死倒不如为我那可怜的婆姨和女儿拼一次。” “我宋二牛愿追随百户大人。”说罢他拾起解首刀向耕牛走去。 宋二牛之后,众青壮全都响应,纷纷站了出来,最后只剩下了吴世忠和他的一个跟班。 第7章 吃肉 第7章吃肉 院内可怜的耕牛已经被捅得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没了声息,陈家二婶看得心疼不已,连忙用木盆接出耕牛流出的血,在这灾年耕牛身上每一处都是宝贝,光是这牛血就不能浪费,可以做牛血汤,牛血羹,是进补人身体的大补之物。 吴世忠看着上首的陈诺威风凛凛,三言两语就拉动了这么多的人跟他拼命,心下震动,看来这陈诺威势已成。 陈诺拿眼瞧着吴世忠问道:“吴大脑袋,我瞧你还是条汉子,先前的恩怨翻篇,怎么样?敢不敢和我一起去博取钱粮?” 吴世忠犹豫地瞧了陈诺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 身后诨号叫做臊猪儿的跟班拉了拉吴世忠的衣角,低声道:“吴哥,万万不能去啊,就这几个人去打刘一守,那铁定没命。” “唔……” 吴世忠听了更加畏怯,说实在,他心里根本不看好陈诺能打赢刘一守。 看着吴世忠迟迟没有表示,众青壮都是不屑的目光瞧向他,内中宋二牛高声道:“喂!吴大脑袋,你平日里欺男霸女不是威风得很吗?原来也是个没卵子的欺软怕硬的货色。” “我呸!”宋二牛说着就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随后挑衅地看着吴世忠。 吴世忠大怒,脸上横肉抖动着,他大声厉喝道:“宋矮子,你敢侮辱老子?” 瞧见陈诺没有动作,似是默许了他,宋二牛心里更加有底,胆子更振。 “辱你又怎么样?在座跟随陈百户的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汉子,哪一个不比你有种?” 宋二牛此话一出,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纷纷跟着应和,大骂吴世忠是个怂包软蛋。 “你……你们”眼瞅着自己被众人辱骂,被屯内渐渐孤立,吴世忠心肺都要气炸了。 被这么一激,吴世忠站出大喝道:“谁怕谁?许叫你们知道,我吴世忠可不是什么怂包软蛋。” 说着提起刀就给那死透耕牛尸体补了一刀。 陈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总算没小瞧你,你吴大脑袋是条汉子!” 臊猪儿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也趟入了这浑水,如今只剩下他一人,感受到院内众人的目光,心思慌乱,压力倍增。 他满脸堆笑道:“我家里还有老母要养,真的没法搏命,我就不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鄙视地瞧着他,内中还有人有趣地瞧着吴世忠,感受到异样目光,吴世忠脸上火辣辣地,他瞪着牛眼怒骂臊猪儿道:“亏你还跟老子混,快些滚,碍着老子眼了。” 那臊猪儿被吴世忠当着众人大骂,也是脸皮厚居然不恼,仍旧笑嘻嘻地,随后转身离去。 陈诺冷冷地注视这一切,并没阻止臊猪儿离去,这骚猪儿一幅谄谀之相,眼珠子贼溜溜地直转,这等奸猾猥琐小人待在队伍里也是祸害,还是不要的好。 经过陈诺计算,加上他自己本人,此刻陈家屯内聚众而来的青壮而来的人足足三十四人,这些人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最小便是十五岁的陈评。 望着下方这三十三个朴实粗狂的面庞,陈诺豪情无限,现在起,他便是这些人的头了,要为他们负责。 陈诺道:“庄丁被杀,那刘一守定会起疑,所以攻打刘家庄宜早不宜迟,今晚子时就出发行动,尔等可有异议?” 陈大义拱手道:“一起听百户安排。”余下众人也都点头称是。 陈诺道:“好,此去可是拼命流血,出不得任何差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队伍必须组织起来,并且立下个章程。” 陈诺看向众人酷然道:“现在我命令:三十三人分为三队,一二两队各十人,余下之人充为三队。“ 众人全都打了精神,这是要有人升官了? “一队队长由陈大义担任。“众人都是了然,显然对这陈大义能拿一个队长职位已经预料到了。只见陈大义沉稳站出,高声领命。 紧接着陈诺继续道:“二队队长由宋二牛担任。” 宋二牛大喜,脸上都能笑出花儿来了,他同样高声领命。 ”第三队队长……“众人都是紧张,支棱起耳朵来。 “吴世忠!” “什……什么?“一直闷着头不抱任何希望的吴世忠惊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道,同样周围的青壮们都是讶然。 任谁都不敢相信陈诺会将三队队长的位置交给吴世忠,要知道这吴世忠先前一直与陈诺作对并且肆意欺凌他。偏偏陈诺就将三队队长职位交给了吴世忠,让人无法不理解。 “怎么?吴世忠你不愿当这个队长?“陈诺含笑问道。 “我……我愿意。”吴世忠心情激荡,对着陈诺突然就跪了下来。 他双眼通红,胸脯拍地震天响,恳切说道:“陈诺,你大人大量,此刻我算是服了,今后我吴世忠这百八十斤就卖与你了,任你驱使。” “好!哈哈!”陈诺很是高兴,上前与吴世忠拥抱起来,豪气万丈道:“好兄弟,今后我等一起闯荡天下。” 吴世忠重重点头,傻傻地笑了起来。 人群内陈大义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沉吟着:“我家这侄儿不简单呐,简单一个任命就收复一条效命人心,驭人有方,颇为人主之姿。” 其实在陈诺心里有多方面考虑在内,这吴世忠毕竟有个试百户,官职除了陈诺外在这屯内已是最大,加上吴世忠平日里在屯内横行霸道,在众人心里颇为威势,所以当吴世忠当个队长绝对是不二人选。 鉴于小弟陈评年岁较小,陈诺便让陈评编外当了个传令手,专门给陈诺传达命令。队伍组织完毕,陈诺便清点起屯所内库里的武器。 经过清点,共计武器腰刀五把,盾牌三面,双插两幅,长矛二十杆,另有几顶红笠军帽,这便是陈家屯内武库的所有家当了。 盾牌和长矛还好,耐保存,但是腰刀除了陈诺经常使用的那柄,其余腰刀大都锈迹斑斑。最令陈诺心痛的便是那两幅双插。 双插乃是弓箭的装具,内中装有弓和箭囊,因为是皮带装置,十分便利,可挂在腰间或被在肩上,双插便被时人常叫做弓箭的统称。 这两幅弓都是明朝通用而且十分流行的小稍弓,小稍弓弓稍短而前指,拉弓较为容易,以射程远,射速快着称,在大明披甲率极低的内地十分流行。但若是拿着此弓与关外的满清的鞑子对战,面对重装披甲的清兵,披甲率严重不足的小稍弓效率会大打折扣。 弓箭在这个时代毫无疑问是杀人利器,可惜这两张弓因为保养不当受潮,弓身偏软,威力一般。 陈诺拿出一张弓,一声轻喝就将弓拉了个满月,但随之而来的是弓胎吱吱作响,显然出了问题。陈诺估算这张弓射程不过百步,不过对付三四十步的无甲目标应当极具杀伤力,若是先前保养的好的话,威力和射程应该更大。 当然小稍弓最具显着的特点便是拉力小,射速快,很适合抛射,短时间内射出的箭矢数量将会很客观。 弓手这可是门技术职业,需要极佳的臂力和目力,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陈诺向众人问道:“谁会使弓?”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傻了眼,这时,宋二牛跳了出来,他禀道:“百户,我原来便是猎户,弓箭我会使。” 陈诺大喜,其实他看到宋二牛有力的双臂就该想到了,陈诺将手中的双插交给宋二牛道:这副弓赏给你了,希望在你手里发挥最大的用处。“ 宋二牛大喜,连声道:“小的定不负百户期望。”说完就将双插接过,宝贝般的抱在怀里,四处观看,大明制氏军弓和比他原来的猎弓强的不是一丁半点,对他来说这可是稀罕物。 陈诺要将余下那张弓交给陈大义,未想陈大义拒绝了,说是自己趁手的武器,无法陈诺只得将这张弓留个自己用。陈诺的箭术还算不错,但他自认为比起二叔陈大义差远了,陈大义早年在大明边地当过营兵,那可是吃粮拿饷的朝廷职业军人。 接着陈诺将余下的武器分发下去,吴世忠拿了一柄腰刀和一面盾牌,看他魁梧粗壮的身体,也正好适合当个刀盾手。余下的长矛和腰刀分发了下去,有的人居然还没领到,没法这些人只能拿一些锋利的农具当作武器。 武器分发完毕,陈诺下令,埋锅造饭吃牛肉,院内众人一片欢呼。 院内支起了大锅,锅内牛的内脏,一些牛肠牛肚切碎了在里面混煮着,加上一些野菜在里面翻腾着,锅内肉香味不断弥漫,围坐在锅周围的青壮们不时的抽了鼻子,眼睛死死地盯着,一眨都不眨。 另一支火堆上则是支起了烤牛肉,巨大的牛排被木棍穿着加上火上烤,火的烘烤之下,牛肉不断滴下亮丽的清油,牛肉的颜色渐渐变得油亮金黄,叫人垂涎欲滴。 吴世忠蹲在牛肉面前,喉结不断滚动着,使劲地咽着口水。 众人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忙好了,众青壮们早就饿得不行,陈诺一声开吃,众人全都狼吞虎咽起来,大院内一片稀里哗啦的吃饭声。 陈诺埋头吃着一块牛肉,吃的满脸满手都是油都全然不顾,虽然这块牛肉没加任何作料还带着腥味,但是在陈诺口中无疑是天底下最美的食物。 陈大义此刻也全然没有原先的稳重形象,埋头大口撕咬吞咽着,看着身旁儿子同他一样,小脸满是油脂,突然他心里一酸,问小儿道:“评儿,你多久没吃过肉了?” 陈评抬头,稚嫩的小脸痴愣地看向自己父亲,努力回想着道:“我好像没吃过肉……” 陈大义听罢,泪如雨下。 第8章 报信 第8章报信 众人吃饱喝足后发现牛肉和杂碎汤还有剩余,不少人都希冀地看向陈诺,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还饿着肚皮,不少人都存着将食物带回家的想法。 陈诺也不是不近人情,当下应允了,规定了众人半个时辰的回家时间。 众青壮喜笑颜开,各自提着分来的牛肉心满意足的回家,吴世忠同样提着牛肉走在回家路上,突然道路闪出一人,吴世忠定睛一看瞬间破口大骂起来。 “臊猪儿,你这怂货还敢来找我?” 骚猪儿贪婪地瞧了眼吴世忠手中提着的牛肉,默默吞了下口水,他赔着笑脸对吴世忠道:“吴大哥,我早就说过那陈诺根本不成气候,就凭他那点人根本打不下刘家庄,需知道那庄内可是有六十多号壮丁呐!” “那又如何?我还怕了那刘一守不成?”吴世忠鼻孔朝天不屑道。 骚猪儿眼珠一转,贼溜溜道:“吴大哥不若你和我一起去给那刘一守通风报信,有这么大的功劳那刘一守又岂能亏待我们?” “什么?你叫我做那反骨仔?”吴世忠听到怒目圆睁,挥起臂膀就给了那骚猪儿重重一耳光,直打得他脸颊红肿高高鼓起。 骚猪儿捂着脸庞无辜道:“吴大哥,咱可是为你好啊!你怎的打人呢?” “打人?老子还要剁了你。”吴世忠眼中凶光毕现,缓缓抽出了腰间佩刀。吴世忠起了心思,这骚猪儿既然说了出来,为了赏赐还真有可能做背叛屯内之事。 骚猪儿看见吴世忠拔出刀,腿瞬间吓得软了,抱着吴世忠大腿苦苦哀求着:“大哥,我只是这么一说,万万不敢做那事,看在我骚猪儿跟随你一场的份上就饶了我。” “你敢保证?”吴世忠按住刀柄,斥声问道。 骚猪儿连连点头,终究是兄弟一场,看到骚猪儿哀求样子吴世忠终究狠不下心来。 他警告道:“你若是敢背叛我们大伙,老子第一个绕不了你,必定将你千刀万剐,滚!” 骚猪儿连连道谢,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只是叫吴世忠没看到的是,他眼中竟然闪过的阴毒之色。 半个时辰后。 看着院内众青壮全都聚齐,陈诺心情激荡,正要准备下令出发,吴世忠突然站了出来。 吴世忠放过骚猪儿没多久就后悔了,他心里越发觉得难安,为了保险,他叫骚猪儿之事全盘托出。 “糊涂啊!你怎么会将他放跑了呢?”陈大义大急,斥责道。刘家庄人多势众,若要攻打刘家庄就必须偷袭,倘若那骚猪儿报信给刘一守,叫庄内人做好准备,一切全完了。 众人也都嗡嗡骚动起来,显然骚猪儿之事对士气打击甚大,不少人心里都没底,一旁站立的吴世忠惭愧地低头不语,显然他也知道自己铸了大错。 而陈诺按刀站立,冷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大义思前想后自觉难安,上前与陈诺商量道:“战机已失,今日偷袭刘家庄一事要不要作罢?” 不料陈诺竟然拒绝了,他看着下面脸色惶然的青壮们肃烈道:“原计划不变,所有人子时出发,今晚必须死磕下刘家庄。” 陈诺知道他麾下的这些人能够跟随他,全凭着的是今晚的血勇之气,若是朝令夕改,那是露怯,聚拢起来的人心必散,恐怕他今晚的所做的所有努力白然白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兵家自古起来通俗却又难以透彻的道理,这是在这乱世建立基业第一步,这场仗陈诺不能输,他也输不起。 午夜子时,漆黑的暗夜里,泥泞的道路上突然缀起了点点星光,一行人持刀握枪点燃火把行走着。 陈诺领头望着后面乱哄哄行军的青壮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卫所制下内地分为二分守城,八分屯种,不止是他们这些屯田的军户经年没有军武操练,就连卫所守备的军兵也久疏操练,卫所制官兵已经活脱脱地蜕变成为了农民,哪有半分军队的样子。 漆黑的暗夜里陈诺面前迎面走来了两人人,其中这人正是陈大义,刚刚哨探回来,由于消息泄露,陈诺为防刘家庄的人出庄埋伏,在队伍行进间,他将三队分别派出二人轮流出去哨探。 陈大义作为第一波哨探顺利回来,他头顶着大明制式的红笠军帽,身穿破烂鸳鸯战袄,叫陈诺尤为注意的便是陈大义手中的武器了。 这武器远处看形似狼牙大棒,近处看竟是一门火铳,这铳名字叫做三眼铳。 三眼铳管长约一尺,铳口和鸟铳一般大小,熟练炼制,三管攒而为一,用箍三道或者一道包裹,铳后可装填木柄。 陈大义手中的三眼铳外密密包裹铁钉,并且三个铳管中间也有枪头突出,三眼铳不但可远程射击,待射击完毕还可拿在手里或砸,或刺,特别为大明边地将士喜爱使用。 三眼铳优点十分明显,点火十分便利,不会像鸟铳一样担心炸膛的风险,近战可用作肉搏利器,熟铁炼制的铳头向人体砸下去可想而知的暴力血腥。 缺点便是这三眼铳射程不远,仅有三四十步,二十步内才可破镶铁棉甲,并且还是一次性武器,顶多连发三铳。 怪不得陈大义不需要陈诺给的弓箭,原来他手中有这利器在手,陈诺还看到陈大义臂膀上绑着火绳子,腰间挂着铅弹和药子袋。 陈大义哨探回来后陈诺便派遣宋二牛的二队出去哨探,与大队伍间隔一里的距离,方便来回传递消息,就这行走着,队伍来到了一段狭长的地段。 两块不大的坡地正好夹住了道路,使得道路狭窄,看到这样的地势,陈诺脑中灵光一闪…… 半个时辰的跋涉,众人终于来到了刘家庄外,看着庄墙上灯火通明,内中还有人影绰动,陈家屯的军户们全都大骂起来,定是那骚猪儿通风报信了。 果不其然,庄墙上出现两人,一人是庄主刘一守,另一人身形猥琐,正是那骚猪儿。 第9章 追击 第9章追击 刘一守趴在墙垛上登高下望,庄子外面稀疏站立了二十多人,刘一守一脸不屑,他转身对身旁的骚猪儿道:“你不是说那陈诺纠结了三十多人吗?看着样子人数不够啊!” 骚猪儿心里也是奇怪,但他也没多想,他可不想自己的情报价值大打折扣,给刘一守留下坏印象,他解释道:“刘老爷您也知道陈家屯内全是些破落户,他们中肯定有人害怕刘老爷您的威势,所以才不敢跟着过来。” 刘一守听罢心中畅快,哈哈大笑起来,他赞许道:“骚猪儿你很不错,给老爷我提前报信立下大功,我不会亏待,你从今儿起在我身边做个长随!” 骚猪儿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说完刘一守脸色阴冷地看向下面站在人群前面的陈诺,想到这陈诺居然想要自己性命,若不是这骚猪儿刚刚报信,恐怕这庄子还真被这陈诺偷袭得手。想到这里,刘一守既惊又怒,对陈诺更是怨恨。 下方人群中,吴世忠看到墙垛上面站着的骚猪儿心肺都要气炸了,没想到放过这厮一命居然是这样报答自己,吴世忠悔恨不已,恨不得将那骚猪儿一刀劈为两半。 吴世忠不曾想他还没找那骚猪儿算账,那骚猪儿却率先找起他的麻烦来,骚猪儿站在庄墙上得意洋洋对着吴世忠高喊道:“吴世忠,庄子你们是打不下的,如果你能将陈诺捉住献在刘老爷面前,看在兄弟情分上我会给你在刘老爷面前美言几句,怎么样?” “我呸,你当我吴世忠和你个小人是个没骨气的人吗?老子宁死也不做遭人唾弃的事。”吴世忠越说心中越气,提着刀盾就向庄门方向急扑了过去。 “不知死活!” 刘一守冷笑道:“给我放箭。” 庄墙上众多弓箭手得令纷纷张弓搭箭向吴世忠射来。 “嗖!” 弓弦一片振动之声响起,足足有十多支箭矢射出,吴世忠正在快速奔走,忽然看见箭矢向他射来,心下大惊,粗壮的身体急忙腾挪闪躲起来。 好在吴世忠距离庄墙很远,约有一百多步,哪怕这些弓手居高临下抛射,到了这个距离已是箭矢势尽,准头不足。吴世忠只需要盾牌护住头面即可,箭矢抛射从高空坠下,强大的贯穿力仍旧能够将人体洞穿,须得小心。 就这样吴世忠跌跌撞撞又前进了四十多步,距离庄子六十步左右,看到吴世忠这么悍勇,身后的陈家屯军户们士气大振,纷纷为吴世忠鼓劲喝彩起来。 吴世忠正在得意之际,一根箭矢突然向他胸膛疾射而来,黑影掠过,快如闪电,不比刚才轻灵的箭矢,这支箭矢射来隐有破空之声。 吴世忠大喝一声,手中盾牌胸前一挡,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箭矢稳稳地射在他的盾牌之上,箭矢射来的力道之大,竟将粗壮的吴世忠震地退后了一步。 吴世忠还没来得及庆幸,又一支重箭向他门面射来,吴世忠宽大的脑袋猛地向盾牌内一缩,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破空声从他耳边掠过,带走他几缕额发。 吴世忠惊起一声冷汗,不曾想他这庄内有高人,居然有两名使用重弓的弓手,他不敢托大,依着盾牌慢慢地向后退却。 “好,哈哈!”庄墙上的刘一守看到吴世忠退却,击掌大声喝彩起来,他十分满意地看向一边墙垛之上的一对兄弟。这二人面容冷酷,眼神暴戾,站在那里有着一股行伍之间的杀气,方才打退吴世忠的那两支重箭便是这二人拉弓挽射。 这对兄弟名叫马大,马二,原是官军中技艺凶悍的家丁,因为他们将主兵败身死,这两人便被刘一守以重金收拢在身边。 他们凶悍无比,不但能拉强弓,近战肉搏技艺更是娴熟,刚才露的这一手让刘一守越发觉得他的金钱豢养没白费。 庄下陈诺冷静地观看着战况,吴世忠单打独斗冲向庄门陈诺并没有阻拦,反而是刻意为之,让吴世忠探路,陈诺便容易探查到了这庄内虚实。 看着吴世忠狼狈回来,陈诺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任务已经成功完成,庄内的虚实陈诺已知道大概。这庄子内并没有火器,只有弓手十人,叫陈诺感到棘手的是庄子内居然有两个使用重弓的弓手,一般能使重弓的弓手近身搏杀技艺也十分出众,这些人不论是在官军或者流贼中也都堪称是精锐之兵。 “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这庄子当真不好打。”陈诺心情沉重,思虑再三下令道:“撤退!” 众青壮听到转身而退,只剩下陈诺一人,他转身离去之前,深深地看向刘家庄上的刘一守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就退了?”看着陈诺要跑,刘一守傻眼,与此同时心里大急,陈诺现在的行动形同造反,现在可是斩杀陈诺可是大好机会,于情于法都合理,他也好向官府交代。若是现在叫陈诺跑了,凭他身上那件官衣,真要明目张胆杀陈诺可就难了。 方才打退了吴世忠,刘一守信心已然大增,认为陈家屯那些破落军户们也不过如此,一瞬间他便拿定了注意。 他向马大,马二两兄弟问道:“若是让你们兄弟二人领着庄丁出门追击,你们能否将那陈诺人头给老爷拿回来?” 马大,马二对视一眼,都互相看到对方眼中的轻松之色,二人拱手信心道:“老爷放心,我兄弟二人出马,将能将那姓陈的狗头拧下来献给老爷,只是不知道老爷让我二人领多少人出门追击?” 这二人也是百战老兵,经验丰富,知道夜晚追击实属兵家大忌,需要的人越多越好。 刘一守对那陈诺恨极,自然不吝啬手下庄丁,庄内原有青壮庄丁六十八人,可惜派遣陈诺家中的六人都被杀了,只余下了六十二人。刘一守将庄内其余八个弓手全都交给马姓兄弟,同时还派出了其余庄丁四十人,庄内十二人留下守护。 出庄共有五十人,内中还有十名弓手,对付那么几十个破落懦弱军户绰绰有余,马姓兄弟信心大增,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刘一守丑陋的面容在火把灯光照映下更显可怖,他怨毒说道:“一定要将陈诺的人头给我带回来,我要将他的人头给老爷我当夜壶。” 第10章 用计 第10章用计 “百户,他们果然追出来了。” 吴世忠回头望向不远处一群执火明杖的刘家庄丁,粗狂的面容有些惊惧。 “好!”陈诺长舒一口气:“你们先走,我和宋二牛垫后,迟滞他们的行动,先给他们点教训。” “得令!”吴世忠说着便对众青壮大喊道:“弟兄们,跟着我有序撤退,不要掉了队。” 留下来的陈诺和宋二牛对视一眼,各自从双插内取出小稍弓,从箭囊内取出箭矢虚搭在弓弦上。 没过多久,刘家庄众庄丁追了过来,各自点着火把,灯火通明。马姓兄弟当先走在前面,二人腰间都挂着双插,马大手里握着一柄大棒,马二手里则拿着一双短斧。 “快看,那是不是陈诺?”马二眼前一亮,在不远处外站着二人,内中正好有刘一守点名要砍他头颅的陈诺。 “加快速度,给咱老子追上去。”马大也看到,催促着众人加快了脚步。 漆黑的暗夜里,陈诺虚眯着双眼计算着前方庄丁的距离,突然,他猛喝道:“七十步了,张弓!” 陈诺和宋二牛各自马步扎稳,吐气开声,弓弦震动,二支箭矢向对面的壮丁射出。 “咻!” 陈诺射来的那支箭轻灵的划破了空气,在飞向高空后,又在箭羽的作用下平稳落下。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庄丁听到了箭羽之声,看着当头落下的箭矢神情有些呆滞,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对面居然还有弓箭? 箭矢落下的一瞬间他根本避无可避,尖锐的箭头带了巨大的贯穿力向他头颅凿下,登时血水和脑花犹如豆腐花儿一样飞溅而出,他闷哼一声向前扑倒在地,瞬间死透。 一旁的宋二牛也取得战果,他的一支箭矢准确的凿穿了一名庄丁的脸颊,那庄丁不死,捂着脸颊惨嚎起来,手中的武器被他远远的扔了出去。 正在急冲而来的众庄丁都是吃了一惊,对面居然也有弓手?望着身旁刚刚还在活蹦乱跳的两个庄丁现在一死一伤,他们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这时,陈诺他们第二波弓箭已经快速射来,又是两声惨叫,扑通声倒地,一个庄丁被陈诺射中胸膛摔倒在地,而宋二牛这箭居然刁钻地射穿了一个庄丁的咽喉。 这庄丁捂着脖子在地上拼命滚动,他气管被射穿,大张着嘴拼命地想要吸着空气,呼哧声不断,冒着泡沫的鲜血从伤口溢出,在地上留下一大滩怵目惊心的血迹。 站在身边的陈诺不由得赞许地看了宋二牛一眼,这宋二牛箭术比他强多了,黑夜视力有限,这宋二牛居然还能如此准确的射人头面,当真是一名好弓手。 周边庄丁脸色苍白,平时里叫他们看门护院欺凌弱小还行,真正上了战场面临死亡,他们内中不少都胆怯慌乱起来。 眼瞅瞬间伤亡了四人,马姓兄弟大怒,招呼弓手上前还击,一时间,寂静的暗夜里,弓箭破空之声密集起来,不时还有人惨叫倒地。 陈诺他们仅二人,根本不需要火把,藏身漆黑暗夜里,刘家庄弓手不能视力有限,短时间内居然叫陈诺他们占了上风。 马大张弓射完一箭,看着路边慌乱躲避的众庄丁,他大声吼道:“全都给老子熄灭火把,大黑天的还嫌自己目标不够大吗?” 庄丁们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扔掉火把踩灭,陈诺依稀可见对面视线倏忽一暗,只有几点亮光,他有些遗憾地咂了砸嘴:“撤,占不了便宜了。” 看到陈诺二人占了大便宜就要逃,马家二兄弟大急,心里憋着一肚子气,发了狠下了命令追杀,叫众人不要怕耗费体力死命冲上去,一定要将那可恨的陈诺头颅拧下来。 方才一轮激战,他们已经伤亡了六人,而对面陈诺两人连个皮毛都没伤到,由不得二兄弟不怒,渐渐失了理智。 陈诺两人前方跑,后面的刘家庄丁们追,陈诺似乎有意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总是让刘家庄丁能够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却又追不过来,气得马家兄弟牙根直痒痒。 “呼呼~” 连续的奔跑陈诺已渐渐地跑不动,他身体长期陷入饥饿状态,营养没跟上去,长时间的奔跑叫他的身体渐渐吃不消了,再看宋二牛,他也同样如此。 身后的追兵也累得够呛,马家二兄弟也是气喘吁吁,但是不比陈诺身体,他们这些人此刻还有余力,看到陈诺他们速度越来越满,马大精神大振,对着身后的庄丁激励道:“弟兄们,他们跑不动了,随某追杀上去,谁要是能砍下陈诺的人头,老子赏银十两。” 马大发了狠,重赏之下,众庄丁眼珠子都红了,那可是十两啊,足可以一个普通之家一年的生活了。 “杀!” 众庄丁嚎叫着向已经越来越近的陈诺身影冲去…… 两座不大的山坡夹着一条路,路中间两个山坡呈外八字向外盘亘着,坡口的道路看着很宽,叫人意想不到的是越往里走却越狭窄,通往最后只余下不足两人宽的道口。 八字脚下的山坡上,陈评蹲伏着,死死地注视着拐角的路口,他手中拿着一个破锣。 突然他看到拐角处出现两个漆黑的身影,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熟悉的身影正是他的堂哥陈诺。陈评心中大定,死命地向坡内跑去,手中的破锣不断敲着,在这寂静如死水的漆黑暗夜里惊起波澜涟漪。 坡内正盘坐着二十多人,内中一个汉子等到坡口处不断敲打来的锣声,登时跳起来,庞大的头颅摇头晃脑,极为显眼,这人正是吴世忠。 吴世忠心情激动,他大声喝道:“追兵被百户大人引来了,全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是!” 二十多人齐声大吼,纷纷站了起来,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内中不少人脸颊不时抽动着,居然还有人牙齿打颤。这是他们生命第一次打仗,第一次杀人,也有人或许第一次死去,由不得他们不怕。 但是这个世道已经叫他们活不下去了,为了能活命,为了能填饱肚子,他们必须拿起勇气咬牙拼了。 两个漆黑的人影越来越近,他们蹒跚跑着,似乎累得够呛,众青壮迎了上来,眼前的两人是他们的百户陈诺和队长宋二牛。 陈诺看到众青壮心中大石落地,他看着众人一张张憨厚忠良的面孔,正声道:“弟兄们,为了你们的妻儿,为了能够活下去,拿起刀枪,打败他们。” 陈诺说完,手指一指后面的刘家庄众人。 “弟兄们,随我吴大脑袋冲上去,剁碎了这帮走狗,冲啊!” 吴世忠怒吼一声,持着刀盾当先冲了上去,身后的青壮们全都大声呐喊着,似乎这样让他们增添几分胆气,将心里的恐惧破散掉。 眼瞧着就要追上陈诺,面前忽然出现了二十多个生龙活虎的青壮,累得不轻的刘家屯庄丁们大惊,全都慌乱起来。马家二兄弟看到,暴戾的面容也都失了颜色,二人对视一眼,都道中计了。 行军打仗最为要求体力,自古穷寇莫追,怕的就是体力耗尽反被对面埋伏反杀,马家兄弟被陈诺二人射杀庄丁失去了理智,全然忘了陈诺手下还有二十多个留有气力,养精蓄锐的青壮。 一方追杀陈诺的刘家庄庄丁们体力耗尽,一方却是在坡内早就养足体力,专等追兵而来的陈家屯青壮们。 以自身为诱饵,在这双方一追一等之间,陈诺已将体力的优势发挥最大,将己方人数不足的劣势彻底抹平。 陈家屯青壮们扑来,马家二兄弟眼神暴戾,转头大声喝道:“弟兄们不要怕,我们人多,随我们兄弟冲杀上去。” 无奈,刘家庄庄丁们跟随着马家兄弟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双方短兵相接冲撞在了一起,开始血腥的厮杀。 第11章 计中计 第11章计中计 吴世忠整个粗壮的身体借着冲势犹如野猪一样狠狠地撞在了一个庄丁身上,同时手上圆盾重重击了过去,迎面的一个庄丁站立不稳,口吐鲜血就飞了出去。吴世忠还要更进一步,斜角里突然刺出一柄长矛,吴世忠一惊,手中盾牌一挡将长矛瞌开,随之身体蹂身而进,手中长刀借着腰力由下往上撩出。 “啊!” 一声惨叫,对面一个长矛手庄丁被吴世忠势沉力大的一刀猛然劈成两半,从头面到胸膛滋滋的血水不断冒出。 吴世忠浑身浴血,眨眼间就败了两人,众庄丁惊惧,就在这时人群内闪出一名身材魁梧的庄丁,只见他腰间挂着双插,手中持着大棒,呼吼着就向吴世忠头面砸来。 大棒尖端包铁,极具力量,加上这庄丁凶悍,气力十足,吴世忠手忠手中硬木所制的盾牌竟没能挡下,盾牌碎裂,虽然大棒力道被盾牌卸下大半,但是被砸到的胸膛仍旧让吴世忠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使用大棒的悍勇庄丁继续上前,大棒猛然砸下,当面的一个陈家屯青壮似被吓得呆住了,手中的长矛来不及格挡,大棒已然重重砸在他的胸膛,渗人的胸骨碎裂声传出,这青壮闷哼一声嘴角流血倒了下去。 这手持大棒之人正是马大,马大抬起手中沉重的大棒,凶狠的眼神一扫,面前几个陈家屯青壮颤抖着身体,全都不约而同后退了几步。 刘家庄的庄丁们此时虽然体力不继,但是他们平日里好勇械斗,博战技艺丰富,尤其是那些弓手们,近身博战也十分凶悍。他们也知道自身体力不继,反而爆发十足力量,力求短时间内大败这些青壮。 马大和马二两兄弟带着死命冲锋,这对兄弟当真彪悍,一柄长矛向马二刺来,马二不避,左手短斧轻松一挡,右手的短斧冲向那呆呆的青壮脖颈上猛然横劈。 一颗头颅带着一蓬血水飞溅而出,过了一会儿,青壮的尸体才摇摇晃晃倒地。 马二眼带不屑地瞧着面前这帮已被吓破胆子的青壮,这些人简直没有一点拼杀经验,长矛一刺不中居然不会躲避或者后退,只是反应迟钝呆立在原地。 吴世忠被打倒在地,半晌缓不过气来,其余的青壮们没了领头冲锋,胆气俱丧,对面的凶残暴戾,身边的战友倒下,将这些青壮们冲锋而来的勇气快速抹杀掉。 一个青壮看到马二持着短斧向他扑去,脸上神情狰狞暴戾,他终于承受不住,一声尖叫抛掉手中的武器转身向后跑去。 他这一带动,众青壮本来就害怕,全都丧失了理智和勇气向后逃跑,刹那间就要溃败下来。 人群中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吴世忠大声喝吼着,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他。 在路边的陈诺已经恢复大半的体力,他看到最先逃跑的那个青壮冲到他的面前,陈诺神情一寒抢上一步,手中腰刀猛然劈出。满脸恐惧的青壮脖颈被陈诺一刀劈下半个,血水滋滋往外冒着,而他的身体因为刚才的疾跑依着惯性又向前跑了几步才浑然倒地。 后面跟着逃跑的青壮们吓呆了,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诺,一个屯内的人眨眼间就被他砍了,一点不留情。 陈诺挡在路中间,手中的长刀还在滴血,身上带着凛然杀气,满脸狰狞大声厉喝:“进者活,退者死!里外都是个死,何不与他们拼了。” 他又转身对陈评道:“陈评你给我守住路口,哪个怂蛋要是敢越过你逃跑,你给我劈了他。” 陈诺手中长毛猛然前指,他豪气道:“都给我拿出男人的血性来,随我杀!”陈诺越众而出,向后方追来的敌人扑去。 身后宋二牛脸色狰狞,手持着一杆长矛追随着,众人都清醒过来,遍布绝望和恐惧的面容死劲扭曲着,大声嚎叫着随着陈诺的身影反冲了过去。 陈诺当先而去,一个直斩,一个庄丁嘶声惨叫,握着兵器的手臂被陈诺活生生砍下,血肉模糊。 解决掉面前的敌人后,陈诺耳畔突然听见一声暴喝:“陈家小子,拿命来。” 却是马大冲了过来,手中大棒向陈诺陈诺凶狠砸去。 陈诺长刀上撩格挡,一声清脆的铁器交接之声,马大的大棒被格挡开来。 陈诺立马随身而进,整具身体旋转半圈,借着强大的腰力挥出凶狠一刀,向马大的胸腹出横斩过来。 “铮!” 马大身上的衣裳布帛被割裂,随后传出来竟是的一道刺耳的铁叶摩擦之声,陈诺定睛一看,长刀横劈在马大身上居然激起了火花。 马大怀中银光闪闪,他里面居然穿了一件贴身锁子甲,铁制的圆环密密麻麻的勾连在一起,很好的防御下陈诺凶狠一刀。 被陈诺一刀差点劈成两截,胸腹剧痛,马大惊起一声冷汗,他大怒又挥舞起大棒向陈诺扑去。 “我靠!” 看到马大怀中锁子甲,陈诺忍不住爆了粗口,面对迎面而来的大棒,陈诺急退闪避。马大身上有甲,手上还握有大棒这种重型武器,大棒沉重,被这武器随便敲一下就半晌爬不起来。 陈诺持着腰刀与马大缠斗,一时竟奈何他不得,陈家屯反冲上来的青壮们凭着一股血勇之气与刘家庄的家丁们打斗在了一起,战斗趋于白热化。 突然陈诺脚下一个陈家屯青壮倒下地上,腹间被一根长矛贯穿,他死死地抱着腹间长矛,脸上满是不理解的神情看着他,似乎在埋怨着什么。 陈诺看到心中剧痛,看着狭窄的道路布满着杀戮的人影,已是混战在了一起。 “时机到了!”陈诺口中呢喃着,提起腰间的双插,将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用尽臂力向空中射去。 马大看到陈诺居然向陈诺空中射箭,正要露出嘲讽的笑容,却听到了那支箭矢在空中传出的箭哨之声,声音又急又细。 “那是……哨箭?”马大悚然一惊。 突然一声喊杀声从一边山坡上传来,一股凉气从脚底上蹿到马大头顶,他惊恐地望着从山坡上冲杀下来的人。 “他们居然还有人?” “那骚猪儿情报不准,害惨我等!”马大反应过来,疯狂大骂起骚猪儿,同时他心里又不由得胆寒陈诺的计谋毒辣,真乃“计中计。” 原以为他们追击中了陈诺一计,导致体力不支,不曾想陈诺还有埋伏一计。 战局转瞬即下,这股生力军杀入,让本就因为体力耗尽强撑着一口气的刘家庄庄丁们纷纷崩溃,他们不清楚暗夜里有多少人,人人心里惶恐,四散奔逃,再也激不起丝毫战斗的勇气。 赶步上前将一个逃跑的庄丁一刀劈死,吴世忠哈哈大笑:“弟兄们,这些走狗们败了,趁着热乎劲儿杀啊!” 余下的青壮们生龙活虎,纷纷上前追杀。 其实在来时的路上陈诺看到这段地势就已经想到了埋伏之法。 自始至终陈大义所率领的他们那一队人就隐匿在山坡内没有出现过,陈诺时刻隐忍着,直到最后双方都快撑不住的时候才发出信号。 陈诺出手的时机毒辣果决,妙到巅峰,陈大义的这批生力军成为压垮对面的一个重要砝码。 “这就败了?” 望着溃散己方人,马大失魂落魄道。 看见马大呆愣,陈诺拾起遗弃在地上的长矛向马大扎去。不想竟被马大闪躲了过去,一击不中陈诺身体立马后撤,与马大保持着安全距离。 陈诺马步扎稳,长矛平端,矛头犹如毒蛇死死地盯着马大,对面的马大也感到了陈诺的棘手,陈诺使用长矛十分老到,一枪不中就立刻后撤,不使长枪用老让他近身钻了空子。 双方都用长兵器僵持着,都在伺机寻找着对方身上的破绽,然后给出致命一击。 这边陈大义已经冲到坡下,他左手中托着三眼铳,将铳柄夹在自己的右腋下,右手则持着火绳。 看到前面一个庄丁向他扑来,陈大义右手火绳点燃三眼铳一个孔眼内,“嘭”的一声爆响,铳口火焰腾起,一大蓬硝烟就从铳口冒出。 那庄丁立马被铳打飞了出去,胸前绽放出一道血光,他口吐着血块,扑腾倒在了地上。 陈大义看到一个十分凶悍的大汉手持双斧将自家的青壮劈倒在地,他将铳柄一转,换了一个孔眼,铳口瞄向那汉子,火绳再一点,火光爆起,白烟弥漫。 马二看到陈大义将铳口瞄向他,身上寒毛顿时竖起,曾经当过军中家丁的他如何不晓得三眼铳的威力。他刚要拔腿闪避,可惜心思跟上了,身体却晚了一步。 马二感到胸口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好几颗铅弹都射入他的体内,这些柔软铅弹在他体内翻滚撕扯着,打烂了他的肺腑骨骼。马二惨叫一声就吐着血块倒地而死,脸上五官扭曲,生前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二弟!” 听到马二惨叫,正和陈诺僵持的马大忍不住偏头看去,看到马二被铳活活打死,他双眼通红,可也就在这瞬间失了心神。 “就在此刻!” 陈诺眼中光芒闪过,双目猛地大睁,手中长矛势若游龙,带着森冷寒芒向马大咽喉刺去。 “噗呲~” 马大咽喉被刺,因为力大,矛尖都洞穿他的脖颈后,马大死死地握着矛杆,口中不断吐着血沫,双眼紧紧盯着陈诺。 “死!” 陈诺大吼,手中长矛猛地抽出,马大脖颈喷出血水,沉重的身体不甘扑倒在地。 陈诺全身都是鲜血,他看着周边哭爹喊娘溃散而逃的庄丁们,心里瞬间升起豪情万丈,终于赢了,在这乱世中,我陈诺起码能暂时存活下去。 “杀!” 陈诺虎啸,振臂一挥,手中的长矛高高竖起,矛尖的鲜血顺着矛杆不断滴落…… 第12章 破庄 第12章破庄 战斗很快结束,山坡的大道中间尸横片野,鲜血到处淋漓,溃败的庄丁们惊慌失措大叫着奔逃,可是连番的奔跑和打斗早让这些人没了体力,纷纷被追赶而来的陈家屯的青壮们追上,刺倒在地。 内中还有十几个人彻底瘫在地上,他们丢掉兵器双手,举起来大声叫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要彻底累死了。” “绕我们一命,我等入伙!” “对,我们可是那刘一守招募而来的好汉,一身本领没得说。” 庄丁们七嘴八舌说道,仿佛不收纳他们会有多大的损失似的。 陈家屯青壮们将这些俘虏围在了一起,等待着陈诺的处置。陈诺手中提着长矛,跨步走了过来,身上杀气凌人,周边的陈家屯青壮们全都畏惧地看着他,不敢直视。 陈大义等人看到陈诺过来都恭敬行礼:“百户,百户……” 陈诺静静地看着他们,不说自家叔父陈大义,就连吴世忠宋二牛等人全都敬佩地望着他,陈诺凭借此战在众人心中确立了绝对的权势地位。 陈大义走到陈诺面前,看着地上瘫坐一圈的俘虏低声问询道:“百户,这些人怎么办?” 众青壮也全都静静地看着陈诺,等待他最后的决定。 内中吴世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料身边的宋二牛偷偷扯住他的衣角,吴世忠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宋二牛努了努嘴,吴世忠看到陈诺冷酷的面容,心里豁然一惊,已是知道这些俘虏的命运了,如果他此时上前为这些俘虏求情恐怕会让陈诺生厌。 想到这里,吴世忠不由得递给宋二牛一个感激的眼神,这宋二牛通情世故,看来自己以后得好好向宋二牛讨教一番。 陈诺面带杀气,语气漠然地对俘虏们斥声道:“你们这些人随那刘一守残害百姓恶贯满盈,坏事做绝,还想让我收纳你们,简直做梦。” “若我饶了你们,如何给那些被你们残害的可怜百姓一个交代,左右听令,一个不留,全部给我杀了。” 陈诺下完命令,手中长矛一入,刺穿了内中一个叫嚣最为厉害的一个庄丁胸膛,那庄丁不置信地看着陈诺,他努力张嘴,喃喃着想说什么,最终沉重的身躯扑倒在地。 陈诺刚一动手,身边的陈大义也随之动手,周围陈家屯的青壮们全都反应过来纷纷持着兵器向这些庄丁猛刺。 此战过后,这些人见了血,杀人不再畏惧,反倒多了几分血性和杀气,他们脸上全都带着愤怒,此战陈家屯伤亡也很大,不少屯内的弟兄全都战死了,对这些庄丁恨极,出手毫不留情。 庄丁们惨叫连连,他们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几个呼吸之间,这些人全都被处死。 晚风袭过,新鲜的血液带来阵阵腥臭味,让人作呕。 战斗结束后便是打扫战场,此战陈诺以己方三十多人对战刘家庄五十人,结果大获全胜,对方还是有械斗经验的悍勇之士,而他这边则是刚刚放下锄头拿出兵器的农民而已,内中大多数人连血都没见过。 此战,刘家庄全员尽没,而陈家屯这边战死九人,逃跑被陈诺斩杀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不计。 武器方面,获取弓箭八副,其中两幅战斗损坏,话说这些弓手自始至终死得最为憋屈,在这狭窄的山坡内,双方突然短兵相接,他们的弓箭全都没了用处。 除了弓箭之外,还获取长矛三十多杆,腰刀十几柄,短斧和大棒各一幅,是那马大马二的武器。内中缴获最让陈诺欢喜的便是马大身上穿着的锁子甲了。 锁子甲也称链甲,在中国古代又称“环锁铠”。一般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锁子甲圆环越是密集细小,防御力越高,可有效防护刀枪划砍捅刺,尤其是防御弓箭,当然因为锁子甲其柔软的特性,防御不了狼牙棒或者大棒这些重型钝器的攻击。 一幅全身锁子甲足有二十多斤,而马大身上穿着的锁子甲则是半身甲,甲长度垂在腰部,陈诺拿在手里估量了一下,也就十几斤的重量。 陈诺将锁子甲套在身上,活动着身体,因其柔软特性,活动十分便利轻快,不似札甲或者鳞甲一样感到十分沉重僵硬。陈诺穿在身上十分心安,自感防御力大增。 继续清点着战场,这时那重伤员胸腹被捅了一刀,已是不行了,看到陈诺前来,他挣扎着起来流着泪道:“跟着大人打刘家庄我不后悔,窝囊了一辈子总算在这一天活出个人样了,只是我死后实在放心不下家中的妻儿老母,请大人以后多多照应。” 陈诺心中一酸,他沉声道:“你安心去,今后只要我陈诺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们妻儿冻着饿着。” “多……多谢大人。”得到陈诺的承诺,那重伤员心中安定,声音却越来越低,慢慢气绝…… “唉……”陈诺心中酸楚,幽幽叹息一声,再看围在一边的陈家屯众人,好多人都低声哭泣起来。 陈诺缓缓站起身,眼中已隐有泪花,他强行忍耐住心中波动的情绪,大声宣布道:“战死的兄弟们不会白死,我陈诺在此宣布,每位战死的兄弟们他们的家人我都会代为照顾养活。” 众人听到全都起身欢呼起来,就在这时人群内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出。 “那赵全呢?” 众人全都寂静下来,陈诺脸色也冷了下来,赵全便是率先胆小逃跑被他砍下头颅的那人,陈诺怒声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在我陈诺这里便是金科律令,任何人都不能违反,那赵全贪生怕死,因他一人逃跑,差点害了我们所有人,所以即使他死了,也休想拿到一粒粮食。” 众人默然,都是点头认可了陈诺所说的话,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看到陈诺做人底线,做事如此有准则章法,他们全都心安,已是完全信服陈诺。 诸如吴世忠和宋二牛不少人更是滋生出希望和野心来,希望在这乱世中,能够跟随陈诺建功立业,享受富贵。只是有的人心软,颇为不忍心,那赵全死了一家的顶梁柱没了,他家中的妻儿在这乱世中可怎么活。 战场清理完毕,陈诺当即作出安排,由陈评守着缴获而来的武器,余下队伍中的二十一人全部出发,目标便是那刘家庄,只有拿下刘家庄,陈诺刚才口中的抚恤才能兑现。 众人急行着,刚参加完战斗,这些陈家屯的军户们不知不觉带上了杀气,显示几分锐气,陈诺看着颇为满意,这见了血和没见血果然是两样。 陈诺很快赶到刘家庄,竖起火把肆无忌惮地向庄门冲去,此时的庄内空虚,毫无威胁。 庄子墙垛上的庄丁看到陈家屯军户们杀来,浑身浴血,全都惊慌起来,不用想他们都知道庄内出发的那批人败了。 其中一人看到军户们向庄门逼去,拾起脚下的砖石就要向下方砸去。 嘭的一声爆响,庄墙下的陈大义手持三眼铳率先给了他一铳,这庄丁惨叫着从庄墙上坠下。 庄丁们看到全都惊叫起来四散奔逃,眨眼间人影全无,陈诺率先攀爬,上了庄墙打开庄门,战斗简单结束。 刘家庄大宅卧房内,刘一守正悠哉地抱着自己的小妾睡觉,对于马大马二出外追击之事丝毫不担心,此时的他梦中正幻想着马家兄弟将那可恨的陈诺捉来,任他折磨。 “咚!” 一声巨响将睡梦中的刘一守惊醒,他睁起朦胧睡眼,只见房门被打开,闯进来一帮人。 为首那人,五官英朗,面部线条坚毅,衣衫皆是鲜血,这人此时正怀抱着双臂笑眯眯地盯着他,不怀好意。 刘一守一瞬间睡意全无,吓得魂飞胆丧,面前站着这人正是他睡梦千方百计恶毒折磨的陈诺。 第13章 缴获 第13章缴获 “啊!” 女子尖细的声音响起,刘一守小妾被这帮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坏了,瑟瑟发抖躲在床边角落里。女子裸露的白皙肌肤也让闯进来吴世忠看了又看,眼中带着猥亵。感受到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不怀好意的目光,妇人更是害怕,用棉被死死地裹住自己的身体。 床上的刘一守面如土色,被陈诺一把揪在了地上,刘一守身躯颤抖着,因为害怕整个四肢都软了,瘫坐在地上。 陈诺的出现对他心理冲击太大了,他知道自己完了,整个庄子也完了,他父辈积累下的基业也断送在他的手里。 刘一守不甘心,他到现在不明白陈诺为什么要泼出命来攻打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没有借给他粮食吗? 他仍旧硬着头皮对陈诺道:“陈诺,我与并无什么大的冤仇,无非是没有借你粮而已,何苦要赶尽杀绝,你要知道杀了我,破了我这庄子可是形同流贼造反呐!” “如果你能饶我一命退出庄子,我刘一守可以不报官,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怎么样?” “哈哈!” 屋内陈家屯众军户们都被这刘一守荒唐之话逗得哈哈大笑。 “你这老鬼,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说梦话,正是把爷气笑了。”吴世忠笑骂着上前用刀鞘狠狠地给了刘一守一耳光。 刘一守脸颊瞬间高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惊恐地看着面前这帮人,昔日的绵羊居然变成了野兽,看这架势是要把他吞个干净。他终于明白了,他们这是要自己的性命。 刘一守吓得崩溃,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抱住了陈诺的大腿,涕泪俱下,苦苦求着。卑贱之样和那可怜死去的李有财一模一样,甚至还要不堪,起码李有财死到临头还懂得反抗。 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刘财主如此卑躬屈膝,众军户一脸鄙视,他们发现原来这财主也会和他们一样怕死,剥开财主们权势的外衣,原来这些人也是蠕动的虫子而已。 被这肮脏的东西抱住,陈诺感到一阵油腻恶心,一脚踹开了刘一守,陈诺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厉喝道:“刘一守你为富不仁,欺压良善,今天不仅要为我屯内的百姓们求个活命,更是要为李有财惨死的一家报仇,今天你必须偿命。” “李有财?” 刘一守终于明白了,他双眼呆滞,十分不甘道:“为了那个卑贱之人你就要杀我?” “卑贱?”陈诺大怒,上前死命踹着刘一守,在刘一守凄惨的嚎叫声中便踹边骂:“卑贱就不是人命了?卑贱就活该残害?你的命就是命,他的命就是蝼蚁吗?” 半晌过后,陈诺打得累了,而躺在地上的刘一守苦痛呻吟着,陈诺冰冷地瞧着他道:“你欠李有财半斗米,现在我就拿你的人头给那死去的李有财偿还!” 左右两个军户将已是瘫软的刘一守像死狗一样提了起来,陈诺提起长刀,冰冷锐利的刀锋贴在刘一守的脖颈,让他寒毛乍起。 陈诺带着满腔的杀意,冷酷地蹦出一句话:“放心去,你是我杀的第一个地主豪绅,却不是最后一个,以后还会人下去陪你的。” 寒光空中闪烁,带出一蓬鲜血,刘一守的视野立即天旋地转起来,随后没了意识。陈诺抓起刘一守的发髻将他的头颅提了起来,口中郑重道:“李有财,我答应你的事完成了,你可以彻底安息了。” 陈诺看向身后众军户,这些人喘着粗气都看向他,陈诺嘴角带着笑意,说出了两个字:“抄家!” “得嘞!” 众军户大喜,纷纷撒开了腿,仿若土匪一样抄起家来,刘家庄内顿时鸡飞狗跳。 屋内还剩下一人,吴世忠谄着脸对陈诺道:“百户,刘一守这个小妾怎么办?”说着眼角又是贪婪地剐了一次躲在角落里的妇人。 此时的那个妇人早被刚才刘一守的人头吓昏了过去。 陈诺眼神异样地晲着吴世忠道:“怎么,你想要?” 吴世忠尴尬一笑,搓着手道:“那刘一守既然已经伏诛,他的这些侍妾也没必要全都杀了!” 不料陈诺神色一冷说道:“你要知道我们这可是形同造反,要是留下她们,哪天报给官府知道,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 “这……”吴世忠哑口无言,被色欲冲昏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起来。 “刘家庄内一个人不留,这件事交给你去办!”陈诺留下冰冷一句话。 “是,百户放心,我必定办得妥当!”吴世忠脸带杀气,提着刀步步便朝着那妇人走去。 杀戮持续到后半夜,自此刘一守全家三十六口人,加上原先出庄守卫的庄丁,全庄一百多人都被屠戮殆尽。 陈诺并非好杀之人,相反他本身是个良善之人,只不过他的良善是对着穷苦百姓,而非这些祸害百姓,为祸乡里的地主豪绅。 大明王朝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以文官为代表的地主士绅集团是最大的祸首。这些人忠孝仁义,挂在嘴边,踩在脚下,掏空国家,吸血百姓,只为满足他们权势利益,这些人全都死不足惜。 经过一晚上的清点,陈大义终于罗列出一张清单出来,陈诺看到因为兴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刘家庄共有房屋二十四间,庄子周边可耕种的良田田地就有四十多亩,加上周边邻里盘剥侵占而来的田地,共计足有七百多亩田地。庄内还有存粮八百多石,那刘一守也知道乱世灾年粮食最重要,竟然囤积了这么多粮食,八百多石啊! 一石粮食一百八十斤,八百石就有将近十五万斤粮食,这能救活多少人命?听到刘一守居然囤积了这么多粮食,众人都纷纷怒骂起来,都道这刘一守该死。 然而陈诺知道在这大明像这样的地主豪绅比比皆是,他们盘剥穷苦百姓,灾年拥有大批资源却不救,眼睁睁地看着饥民大批饿死无动于衷。 除了粮食之外还有现银将三千多两,尤其从地窝子里挖出来好几个银瓜,更让陈诺咂舌,直感这些地主老财的阔绰。 这么多东西,陈诺自然不吝啬分赏赐,陈诺下令从缴获中拿出银两米面,给每个青壮赏银五两,米面一石。陈大义等三个队长则各自赏赐银二十两,米面两石,战死的兄弟每家给银二十两,给粮两石。 得到如此丰厚赏赐,众军户们都齐声欢呼,纷纷拥抱着喜极而泣,在这乱世灾年,他们和家人终于能够吃饱饭活下去了。 第14章 千户所来人 第14章千户所来人 “什么?骚猪儿逃了?” 听到吴世忠禀报,正在睡在床上的陈诺惊得支起身子来。 “是的,我们攻破庄子的时候,那骚猪儿就从庄后门跑到山上去了,可恨终究没能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抓回来。”吴世忠恨恨说道。 陈诺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万一他去报官,自己这伙人不是都要完蛋了?凭借他们这二十多个青壮,现在真要扯起大旗造反陈诺可是万万不敢,去当土寇流贼陈诺更是不愿,一旦成了土匪,人性的最后的良知都没了。 陈诺犯难起来,心中计较权衡,终于定下了主意。他对吴世忠道:“将整个庄子破坏起来,并且将庄内人全部拉出来,一定要造成庄内是被贼匪攻破的假象。” 陈诺又转头对陈大义说道:“二叔,现在你领着弟兄们将钱财和钱粮全部就地掩埋起来,不能叫人发现。” “我等领命。”陈大义和吴世忠都拱手称是。 随后陈诺又对宋二牛命令道:“你去千户所向那千户黄得彪禀告,就说昨晚刘家庄被土匪攻破,一个人都没留。” “是!”宋二牛得了命令正要走时,陈诺又叫住了他。 “对了,你就说刘家庄被攻破是那军户骚猪儿做了内应。” 听到陈诺命令,宋二牛瞬间明白了,他嘿嘿笑道:“属下知道了,保管这事做得叫百户您满意。” 陈诺满意点头道:“去!” 崇祯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徐州卫左千户所隶下陈家屯屯长陈诺向卫所禀告,刘家庄于昨夜被土匪攻破山庄,全庄一百人无一幸免。 二十四日,陈诺领着一众军户站在庄门前等待着,身后站着陈大义等下属,陈诺对吴世忠问道:“庄内可曾布置好了?” 吴世忠回答道:“全都布置好了,管叫那黄得彪不信也得信。” 众人听到轻笑起来,全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正在说话时,人群中有一人喊道:“有官兵来啦!” 陈诺定睛向远处看,果然见南面方向烟尘滚滚,十几骑大明骑兵出现在众人面前,看那旗号,正是徐州卫左千户所的官兵。 很快,那队骑兵来到众人面前,十几骑踏马而来,给众人不小压力,那队骑兵大约有十二三人的样子。为首的是一个肥胖的中年军官,这官臃肿的身上穿着长身铁罩甲,鼓囊囊的,他头顶带着凤翅盔,身后还披着大红披风。 似乎他不擅骑马,此刻坐在战骑上气喘吁吁,在左右护卫的扶持下才从马匹上下来,陈诺年初接受世袭百户官职的时候见过这人,正是陈诺的顶头上司左千户所的军事主官黄得彪。 身为朝廷五品武官大员居然不擅长骑马,看那黄得彪肥胖油腻的样子倒像是个商人,做武官做到他这个地步也真是失败。不过叫陈诺惊奇的是黄得彪身后那十几个骑兵,这些人想必都是他的家丁了。 这些家丁满面都是风尘之色,举手投足间颇有军伍之气,而且他们装备精良,都身穿着明甲亦或是暗甲,头戴铁盔,手中拿着各色武器,给人颇有压力。 这是陈诺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到大明官兵,大明官军原先只有卫所军,后来卫所制糜烂,最后才建立募兵制,有了营兵。陈诺面前的这些官兵则是家丁,虽然名义上是官军,可实际上是将主们的私兵,普通士卒不堪重用,将主们便将克扣士卒们粮饷的一部分拿出来豢养家丁,给予较好的粮饷待遇和马匹器械。 这些人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战斗力强,往往是将主们邀功或者保命的王牌,然而在陈诺看来,家丁制的建立和风行是大明军队畸形的发展,家丁制的发展就意味着朝廷无法养育和操练出大批成建制有战斗力的士卒,只有让军队愈发私人化。 家丁豢养需要大量钱财,黄得彪手下也只有这十几个家丁,今天来刘家庄,黄得彪将家丁全都带上,这个世道贼匪遍地还是小心点好。 看见上司来到,陈诺领着众人迎了上去,作揖参拜,黄得彪嘴里嗯了一声,就算是应了。他尖细的声音突然向陈诺质问起来:“陈百户,你屯戍在刘家庄附近眼看着匪贼来攻庄,为何不救呐?” 黄得彪的质问让陈家屯众人都心中恼怒,这等刻薄小人,明显是没事找事,寻机责难,收刮好处而已。 陈诺心中暗恼,但他没敢表露出来,只是低头请罪道:“回千户大人,这大灾年,饭都吃不饱,如何能够保境安民?” “还望千户大人能够体恤可怜我等下属,将屯内上缴的粮税免掉,再向上面酌情拨些粮食下来,让我们熬过这个灾年。”说道最后陈诺领头向黄得彪反要起粮食来。 “还请千户大人拨粮救命!”陈家屯众军户立时响应,异口同声道。 “你……你们要什么?是要逼迫本官吗?” 黄得彪看这架势瞬间紧张起来,出声盘问。不怪他这么想,大明财政入不敷出,即使各地边镇官兵欠饷之事都络绎不绝,官兵为求活,兵变之事常有发生。 陈诺一瞧这黄得彪脸色发白,而他手下的家丁们全都戒备起来,陈诺啼笑皆非,他本来受这厮刁难,心有不甘想吓唬吓唬这黄得彪,没曾想这位千户大人这么胆小,风声鹤唳。 陈诺为免误会,出声解释道:“属下不敢,还请大人放宽心。” “谅你也不敢。”黄得彪长出一口气,语带轻蔑道。被这陈诺一打搅,黄得彪也没了耍官威和收刮的心思,看陈家屯这群人都苦哈哈的,黄得彪心里更是嫌弃。 被陈诺迎进庄内,黄得彪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只见庄内全是鲜血,好多房屋都破损起来,看这样子竟真的经过一场大战,问陈诺庄内可有钱粮,得到回答是全被土匪劫掠走了,黄得彪神色更加阴沉。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家丁对黄得彪耳语道:“大人,,没了钱粮还有田地啊!这些匪贼可拿不走的。” “对啊!”黄得彪眼睛一亮,激动拍起手来。 一旁陈诺听到,心中暗叹:“终于还是来了!”陈诺也正是担心这个问题,钱粮可以藏,这田地可是藏不得的,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良田被这黄得彪侵占了去? 第15章 乞活庄 第15章乞活庄 在这乱世之中,因为灾荒抛家弃地,举村举户逃荒之事屡见不鲜,这就造成了大片的土地荒芜,而这些废弃土地自然而然地被当地豪强士绅侵占。 刘家庄被土匪破庄满门遇害,庄下的土地没了主人,黄得彪将主意打在了这片田地上,先不说其他,就是这庄子周围的田地就十分富饶,周边临水而且灌溉体系完善,不用担心旱灾和水涝等问题。 “只是这片田地距离我千户所太远了,无人照看怎么办?”黄得彪有些犯难,他的千户所在梁家寨,而刘家庄则大沙河下游,这么远的距离总不能来回奔跑! 陈诺看到黄得彪面带难色,心知机会来了,上前说道:“禀大人,陈家屯残破不堪,田地荒废,卑职屯内已经有好多人饿死了,所以卑下斗胆向大人请命,将屯内军户迁进刘家庄,利用这庄边田地屯垦。” “嗯?你要迁徙屯戍之地?”黄得彪稀疏的双眉一拉,脸色臭了下来。这陈诺倒是好大的胆子,卑贱的军户居然也想染指这刘家庄的田地,也不怕他有胃口能吃下来嘛! 看到黄得彪脸色不对,陈诺又急忙解释道:“大人,这庄边田地自然都是您的,我等只是租种求个活命而已。” 这还差不多,黄得彪脸色稍缓,陈诺的提议也正和他的心意,自己面前有着的劳力,何苦老大远从千户所调拨人呢?心中这样想着,黄得彪刻薄的声音刺耳传来:“进入这庄子屯垦也是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们屯垦收获下来的粮食每亩要给本官上缴多少呐?” 陈诺回答道:“全凭大人做主。” 黄得彪一幅商人嘴脸立马显现出来,肥胖的脸盘上一双细细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起来,他开口说道:“既然是屯垦,官家明面上的征税不能少了,每亩田要交两斗粮食,给我的租子嘛,本官就体谅尔等,每亩田三斗粮怎么样?” 黄得彪的话让陈家屯众军户遍地生寒,全都愤怒直视,就连一向沉稳的陈大义也搂不住火气,脸颊上的刀疤抽动着突结在了一起,仿若一条长虫,着实可怖。而一旁的吴世忠和宋二牛两人手中紧紧握着腰刀,杀人的眼神在黄得彪那油腻的脖颈上游动着,只待陈诺一声令下,砍了这黄扒皮。 黄得彪的要求众军户是万万接受不了的,在这灾年因为气候影响,一亩小麦产粮不过六、七斗,粮税和租子就要了五斗,剩下的余粮算下来根本不够一家人过活,黄得彪这要求简直要是众人的性命。 军户们全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的黄扒皮真给生吞活剥了,千户?千户算个屁!自打跟随陈诺打下这刘家庄,众人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怯懦,当真还以为是以前的他们仍人欺凌? 然而叫众人失望的是,陈诺脸上不喜不悲,拱手居然答应了那黄得彪的无理要求。 “好,哈哈!本官这就回去给你们下发迁徙屯戍之地的公文和屯垦田地的批文。” 黄得彪心情畅快,不屑地扫了眼众军户,“这群贱民居然还敢自己表露不满?没看见你家屯长都在本官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看着面前的这群贱民无可奈何憋屈的模样,黄得彪更是快意,吩咐了几句便领着众家丁拨马回去。 看着黄得彪远去,陈大义语气不满对陈诺问道:“虎子,你怎么不争取一下,就将那黄扒皮要了我们三斗租子?” 有了陈大义领头,众军户都不满囔了起来。 看着众人,陈诺失声笑了起来,搞得军户们一头雾水。 “他收他的租子,可我陈诺可没准备要交租子啊!” “什么?不交怎么成?”陈大义不敢置信,军户给官家交粮税,给上官交租子,自打他记事起就是这么来的。 “就是不交!”陈诺豪气干云道:“我们一年累死累活的收获来的粮食凭什么给那黄得彪交租子,让他坐享其成。” “我方才允诺黄得彪只不过是想从他手里得到正规身份和名义,在这乱世,只有你实力强大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刘家庄地势险要,正好我们发展,我们在以刘家庄为立身之本,抢钱、抢粮、抢地盘、抢人口,你们可明白。” “我等明白!”听到陈诺这么一解释,众军户点头称是,兴奋不已,陈诺口中的抢钱、抢粮、抢地盘、抢人口正中众人心意,百户大人说的对,只有自身强大了,别人才不会欺辱自己。 黄得彪的办事效率果然快捷,没过几天,官府和卫所的批文便下来了,陈诺正式领着屯内军户们迁徙到刘家庄内。 攻打刘家庄之事青壮们全都默契地没有跟家中亲人们说,毕竟这是要砍头的大罪,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那些战死的青壮们,众人都是含糊其辞,说是不幸遇到了土匪,幸亏百户大人勇武,从土匪手中抢到了批粮食。 将粮食分发下去,这些战死青壮的家人心中哀痛减少,有了粮食,他们就能活下去,能够将自家男人的香火继承下去。 此刻,刘家庄内,陈家屯内的军户全员到齐,总计四十六户人,老弱妇孺青壮男子共计一百二十三人,其中青壮成年男子二十二人。 此刻,陈诺走到高高的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庄内军户一百二十多人全都期盼地看着他,这些人全都面有菜色,形容枯槁,衣衫破旧。 不过他们的眼神没有麻木,有的只是火热的炙热,那是对生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陈诺在上台上心情激荡,看着众人一张张火热而又期盼的眼神看向他,陈诺感到自身肩上沉甸甸的,那是责任。 陈诺不再是一个人,他要为台下这一百二多人而活,将来还要为更多的人而活,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要的是铁肩担道义,胸怀盛四方,要撑得起家国之责。 呛啷一声,陈诺猛地拔刀出鞘,手中长刀高高举起,硬朗的脸庞憋得气血通红,他高声喝道:“从今日起,这个庄子不再叫做刘家庄,这个庄子是我们大家的,是我们新的家园,在这个乱世,我们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求活,所以……” 陈诺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庄子叫做乞活庄,乞活庄是我们的家园,我们要为它守护、奋斗、拼命,你们可愿意?” 台下众人血气上涌,不少人都眼中含泪,他们齐声咆哮而出:“愿意,愿意,愿意!” “乞活庄,乞活庄,乞活庄……” 长刀指向,落日余晖,金灿灿的光芒撒在陈诺身上,仿若圣人,陈诺心中豪情万丈,默念道:“从今以后这便我的家园,皇图霸业将从这里开始……” 第16章 搭救 第16章搭救 乞活庄原有房屋才二十四间,整个庄子周长不过五百多米,算是个小型堡垒,但这对陈诺来说整个庄子实在是太小了,必须扩建。 扩建需要钱财人力,钱财现在陈诺手头还算宽裕,就是人力十分紧张。庄子内的丁口还是太少了,人口是建设发展的根本,将来不论是务农,兵源都需要大量的人口。 陈诺正式立庄后给众人的颁布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募,简而言之就是拉人,不论是逃荒来的难民,亦或是活不下去的饥民还是其他屯戍的军户,只要是人口,陈诺下了命令一概接纳。 不过陈诺有一个条件,让众人感到十分疑惑,那便是逃荒来的难民只接纳整户人家,不接受单独而来的青壮年男子。 面对众人疑问,陈诺给出了解释,生死艰难的逃荒中,不抛弃家口的青壮才是真正的良善之辈,而那些单身的青壮男子谁有能保证这些人是不是在逃难途中抛弃了自己的家小?为免一些没有良知之徒混入庄子内,所以要优先接纳有家口者难民。 众人听罢全都称善,直言百户大人想的周到。 至于进庄有什么好处?陈诺只给出一句话:“来我乞活庄能吃饱饭!” …… 河南灾荒最为严重,赤地千里,加上流贼,土寇肆虐,这片中原大地已是残破不堪,十户不存一。乞活庄地处徐州在之境最西,位于大沙河下游,与河南归德府接壤,中原流贼大兴,这里首当其冲,大批逃荒难民涌入。 大沙河下游岸边,举目望去,田地荒凉,河边本来十分肥沃的土地也是草深数尺。河岸小道边时不时出现倒在草丛堆里的饿殍,又有大批成群结队的逃荒难民。 他们穿着破烂的棉袄,腰间勒着草绳,挑着自己黑黝黝的破烂棉被,有人挑着担子,担子内坐着骨瘦如柴,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弱小孩童。孩童饥饿的哭泣声时不时地传来,让人听到十分心酸。 难民沿着大沙河而来,所过之处,周边的地皮树木都被剥的光秃秃的,有点绿色的树皮草叶都被他们吃光了,饥饿之下,他们寻找着一切能填进肚子里的东西。有拖家带口的,同样也有成群结伙的成年饥民,他们手持着棍棒等各色武器。 这些人面色红肿,一双眼睛绿油油的,毫无人性可言,正是吃过人肉的表现。一旦吃了人肉,这些人便将人性的良知丢掉,成为了食人的恶魔。他们混杂在逃荒难民在群内找寻着,专找那些落单的弱小饥民,尤其是妇女儿童更是这些人的首要目标。 突然,这些人眼前一亮,河堤上走过一男一女,男的魁梧高大,穿着短衫布衣,手中持着一根哨棍,身材挺拔,五官端正。身边的女子则身材纤细,袅袅娉婷,可惜的是脸庞被面纱包裹住了,看不清楚模样。 这两人也是逃荒而来的难民,手中大小包裹提着,在河堤上费力行走着。好多难民大多是举村结户一起逃荒,而面前的这一男一女很明显不是。 饥民中有一人,只见他眼神绿油油的,噬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迎面走过来的这一男一女,他招呼一声,立马有十几个成年饥民向那一男一女围了过来。 这些饥民已经失了人性,恶毒的目光在这一男一女身上巡游着,内中好多人发出嗬嗬的怪叫声,口中的涎水在嘴角滴落着。 为首的饥民看着女子阴沉沉笑道:“不容易啊,终于碰到了年幼的女子,幼女的肉滑嫩,最是下口,这下我等可是有福了。” 周围拥挤上的饥民哄笑着,在他们口中,吃人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轻松地说了出来。 被围在饥民中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慌,随后将哨棒紧紧地握在手里,女子则是躲在男子的身后,看着周围的这群饥民将更多的目光投向她,仿若在看一块口中之食。 女子银牙紧咬,手上的指甲紧紧扣在手心的肉里,浑然不觉疼痛。 女子此时的心里满是绝望但更多的是决然,她心里决定,一旦不能逃脱,一定要先了解自己的性命,给了痛快,绝对不能让这群畜生折磨自己。 “上!” 为首的那饥民招呼一声,众饥民就扑了上来,与男子缠斗了起来。他武似乎不错,一根哨棒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可惜好虎架不住群狼,围攻他的饥民越来越多,加上他肚中饥饿,没过多久便落入了下风,体力渐渐不支。 忽然一片混乱尖叫,一个软糯糯的少女声惊叫着:“阿哥……阿哥快救我……” 原来是趁着男子不备,两个饥民抽空将女子抓了起来,这两个饥民残忍笑着,似乎女子已是他们口中的大餐,只待一口撕咬下去。 “阿妹!” 男子看见妹子被抓走,心急如焚,他不敢想象自家妹子会在这些畜生手中会是怎样一个下场,逃荒一路中,吃人之事他可见得多了。 就在他慌神一刹那,身后一个饥民手中的大棒猛地砸向汉子的腿上,火辣辣的疼痛立刻传来,汉子一时站立不住扑倒在地。 周围的饥民见状,蜂拥向扑在男子的身上,用腰间的草绳紧紧地捆了个结实。 领头的那个饥民抓住女子把她拉入草丛里,竟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女子施暴,一行清泪从女子脸颊上落下,她的眼神死寂,空洞洞的,准备咬舌自尽。 男子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不断蠕动着,饥民的哄笑声,妹子的哭喊声,让他心肺俱裂,口中不断凄嚎:“苍天呐!谁能救救我们?” “有人求救?快过去。”一声清朗的男子之声在河岸边草丛里传了出来。 草丛拨开,五个成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些人神情彪悍,手中各自拿着武器,为首之人正是陈诺。 陈诺看到眼前景象,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眼神一寒,提刀便进了草丛。 正要施暴的饥民惊慌地看着陈诺走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诺的腰刀已经深深地没入他干枯的身体里。 一刀刺入,这饥民猛地仰头嘶吼,身体剧烈抖动着,陈诺看这畜生还不死,拔出刀来又是一刀刺入。 领头的饥民被长刀穿个透心凉,陈诺手中长刀慢慢转动着,皮肉和骨头穿透的声音传出,极为渗人,终于这生命力顽强的饥民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长刀拔出,鲜血飞溅在陈诺脸上,给他坚毅的脸上添了几分凶戾,陈诺大声喝道:“给我杀光这群畜生。” 手下军户得令,如狼似虎屠杀起来。 饥民的鲜血也泼洒在了女子身上,女子静立不动,竟被吓得呆住了。 第17章 白芷柔 第17章白芷柔 大沙河边。 一少女半蹲着正在水岸边洗脸,紧致身衫将她那曼妙身躯勾勒了出来,女子净了面转过身去,映入陈诺眼帘的是一张素雅娇媚的脸庞,圆润柔和的脸型,挺直而小巧的鼻梁,一双明亮透澈的明眸,让人不敢直视。 几缕秀发和白皙嫩腻的脸庞也挂着点滴清水,素面朝天,明亮干净,这是这个女孩给予陈丕成的第一视觉,颇有惊艳之感。 少女身着月蓝色素色小袄,一袭青布包头,两鬓湿漉漉的额发垂在耳稍一派温雅婉约之气。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陈诺的炙热目光,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了两抹桃花,散发着万种风情。陈诺也察觉到了他的失态,老脸一红,掩口咳嗽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少女款步走了过来,上前施礼答谢道:“小女子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待我们兄妹安顿好了,定会答谢。” 陈诺豪迈道:“我叫陈诺,方才不过是路见不平之举,不求报答。” “那怎么能成?我等兄妹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个恩一定要报!”女子正色道,一旁他的哥哥听到也是重重点头。若不是方才陈诺等人出手,他们兄妹二人恐怕也就填了了那吃人饥民的肚皮里去了,想到这里他们心里现在都在胆战心惊。 “也罢!”陈诺也不是扭捏之人,既然这兄妹二人非要承自己这个情,他也不好说什么,紧接着他又问道:“说了半天,你们兄妹二人姓甚名谁?要往哪里去?” 说了半天居然没自报姓名,女子俏脸一红,轻声答道:“小女子名叫白芷柔,这位是我大哥白慕诚。” “我们兄妹二人家住开封城附近,今年二年流贼围攻开封城,我们一家人一路向东出逃,欲投奔在徐州城中的二叔,可惜一路上全是土匪饥民,我的父母在一次打斗中也……” 白芷柔说道这里已是哽咽,两眼通红,陈诺心中一叹,已是猜到她父母已遭不测。 方才白芷柔说道流贼围攻开封城,陈诺心情沉重,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这场大名鼎鼎的三围开封之战。 今年正月,李自成率部攻克河南洛阳,杀万历皇帝的儿子福王朱常洵,拿下洛阳后在得知河南省城开封防守薄弱,于二月率三万余人,疾驰三昼夜进抵开封城,二月十二日,假扮官军的近百名流贼率先抵达开封城下,开启了李自成的一打开封城。 然而此次攻打开封城,流贼以撤围失败告终,李自成也被射伤左目成为了独眼。 不过陈诺知道,这场开封之战还没有完,十二月下旬流贼将会二攻开封城。而此时的流贼正在大掠四方,攻城拔寨,彻底清除开封城周围的州县,孤立开封城。 陈诺所在的乞活庄位于徐州边界之西,与河南归德府接壤,极大概率会出现流贼,若是流贼过来,那可如何是好?陈诺心里阴霾重重。 看来必须加快步伐,要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鉴于这里离徐州城还太远,陈诺便邀请白慕诚兄妹二人先来他的乞活庄休整两天再走,兄妹二人推辞不过便答应下来。 身边不远处的少女和他哥哥一起走着,婀娜身段一览无余,陈丕成又多瞧了几眼,身边跟随他出来的陈评猛地一顶陈丕成肩膀,打趣道:“大哥,你该不是看上这白家姑娘了?” “一边去,小屁孩儿,懂得什么?”陈诺晕着脸,似乎被陈评戳破了心事,弹手狠狠地给了陈评小脑袋瓜来了个脑崩儿。 陈评捂着红肿的脑门,不满地嘟囔反驳着:“什么小屁孩儿?我今年可是十五了,我爹可是准备今年底要给我娶媳妇儿的。” “哦?”陈诺浓长的眉毛斜斜往外一挑,他疑问道:“你这么小就要成家了?” “嘻嘻!”陈评嬉笑道:“我这还算迟了,那财主们的孩子十三四岁就成家了,不过我爹说了,要先给大哥你成家我才能够成家。 “给我成家?”陈诺失笑,说实话,陈诺来到这个世界,有些地方还是没能接受,就比如说这古时男子未免成家也太早了?陈诺他现在才十九岁,放在后世可是刚上大学的年纪。 “真要成家那也得我自己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就比如这白芷柔就很不错。”扭头看到白芷柔秀美的侧脸,陈诺心里不知怎的起了这个心思。 “妹子,陈诺刚才在看你呢!”在陈诺扭头看白芷柔时,白慕诚察觉到了,低声对白芷柔说道。 白芷柔耳根瞬间通红,低声斥道:“大哥,你莫要瞎说。” “这陈诺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加上品行端正,长得也不赖,可惜呀……你打小早立有婚约,要不然我这当哥的还真觉得陈诺和你挺般配的。”白慕诚砸了砸嘴,对白芷柔一脸惋惜道。 白芷柔听罢低头不语,心思不知,只是明媚的双眸抬头看了陈诺一眼。 进入庄子吓了陈诺一大跳,只见庄子内拥挤了一大片人,全都是些难民。这些人全都拖家带口,嘈杂声一片。 看到陈诺回来,留守的陈大义赶紧迎了上来,看到他身后的白家兄妹,只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只道也是逃荒投奔的难民。 陈大义上前道:“庄主,就今天这么一天,就招募了两百户难民,我已盘算了一下,共计七百三十四人,壮年男子二百零三人,老人一百三十三人,其他都是妇孺和孩童。” 既然立庄,陈诺便让陈大义等人叫自己的称呼改了,称呼自己为庄主,这样既不失威严又显得亲近。 陈诺点了点头便登上了庄院上的高台,陈大义在下面大声喝道:“全部安静,庄主要讲话了,安静些。” 周边的军户们同样大声喝着,没一会儿院内安静了下来,七百多难民麻木地看着陈诺。 陈诺打量着这些难民,这些人无一不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面黄肌瘦,身上衣裳破如麻袋,内中棉絮都能看见。 他们用畏惧的目光看着这庄子四周,高大的院墙,周围持刀拿枪的青壮,让他们心里直打鼓。青壮男子还好,妇孺们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一些孩童因为饥饿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诺叹了口气,高声道:“想必招募你们的人也说了,进了我这庄子能吃饱饭,我也不废话,现在,开饭!” 陈诺说完,一群青壮吃力地抬着十几个大锅出来,锅内腾腾的冒着热气,一股米粥的香味向众难民们传来过来。 难民们一瞬间骚动了起来,不少人死劲抻着脖子探头再看,特别是一群孩童,毫无生气的双眼亮了起来,死劲吞咽着口水。 白慕诚兄妹也忍不住探头看着,白慕诚激动道:“是粮食啊!好久没闻到饭香味了。” 第18章 分食 第18章分食 “开饭啦!” 守在大锅旁边的分发米粥青壮喊了一声,院子内瞬间乱了套,全都拥挤着向前走,尤其是一些壮健男子更是蛮横,横冲直撞,孩童哭喊声,妇女惊叫声一片。难民们饿得久了,生怕抢不到粮食,眼看着院内秩序大乱,陈诺眼神一寒,下方的陈大义会意,率着众青壮持着棍子就冲进了人群内,专门挑着那领头往前拥挤的成年男子们打。 陈大义等人下手毫不留情,棍棒击打声,男子的讨饶声,使得院子内更是混乱,没过多久院内的骚动轻易被弹压了下去。一些蛮横的难民被打得鼻青脸肿,抱着头蹲坐在院内,整个院子寂静一片,偶尔传来几声啜泣声。 陈诺看着院内难民们大声呵斥:“看看你们这群样子,成何体统?与外面的一些食人饥民有什么区别?”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知廉耻,懂礼仪,怜幼小,现在老弱妇孺先来领米粥,妇女次之,男子最后,哪个敢不守规矩,立即给我赶出庄子。” “是!” 下方青壮大声应答,紧紧盯着院内难民,庄主放了话,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触霉头。 看着上方陈诺行事章法有度,白慕诚感慨道:“我们这恩公不简单呐!” “是呢!恩公真是个仁义之人,这些难民当真有了福气了。”白芷柔双眸熠熠地看着陈诺,语气敬佩道。 在这乱世灾年,老弱妇孺是被最先被抛弃欺凌的对象,因为他们弱小没有存活利用的价值,这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这也是赤裸裸的现实,不管是官府还是流贼,首要需要的是能为他们效命的成年男子。 陈诺对老弱妇孺这样友善,使得众人心里暖洋洋的,他们不再担心会被乞活庄抛弃,难民们瞬间有了归属感。 人群内一个头戴四方布巾的青年男子从行李中找出两个豁了口子的大碗,他忍着腹中的饥饿将两只碗交给了自己的儿女。 伍士豪原是河南归德府人,因为兵灾和旱灾活下去才逃难到这里来,幸运的是他的妻儿还活着,他看着自己的小儿麦儿和小女苗儿瘦小的身体心中酸楚。他将两只碗分了下去,摸着儿女的头颅,低声道:“一会儿去领饭食的时候要乖乖的,要懂得礼貌知道吗?” “嗯,麦儿知道了。”十岁的男儿伍小麦紧紧抱着大碗嫩声答应,女孩也同样答应着。 陈诺站在米锅前,他亲手舀粥,一个个大小孩童拿着排队过来,不分男女,陈诺都给他们满满地舀了一碗粥。 米粥不稠也不稀,立筷插入锅内不倒,绵稠香软,最是适合这些饥饿很久的难民,轮到了男儿伍小麦时,男孩稚着声音真诚道:“麦儿多谢大哥哥!” 陈诺舀粥的动作一顿,眼眶不知怎的就湿润了,他低头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伍小麦,这是我妹妹伍小苗。”男孩答道。 “大哥哥好!”女孩有些怯生,小手抓着哥哥的衣角,低声道。 “好!好!”陈诺很是开心,他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不用这么客气了!” “嗯!”男儿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热粥,重重点头。 孩童和老人分发完毕,随后就是妇女和男人,最后每个人都领到一碗热腾腾的米粥,众人心中都十分温暖,深感进庄是个正确的决定。 难民都没有开吃,都忍耐着看向陈诺,陈诺同样给庄内原来的军户们和白氏兄妹分发下米粥,众人都各自跪坐在院内。 陈诺在上方台子上同样捧着碗跪坐着,他看向台下乌压压的一群人,高举起手中的饭碗,他大声道:“喝了这碗粥,今后各位就是我乞活庄的一员了,大家一起请食!” “请!”台下不论男女老幼都举起了碗,大声说道。 说完众人都狼吞虎咽开吃起来,碗里面是纯正的白米粥,不掺杂一点树根和野菜,难民喝在嘴里,不少人都哭了起来,稀里哗啦一通声后,众人的饭碗被舔地干净洁亮。 吃完粥后,众人的精气神缓了过来,都是乖乖地站立在院内,等待着陈诺的安排。 这么多人进庄,第一件事就是记名造册,将这些人填入军户籍,起码进了庄子要给这些人正经的名分。这是这记名造册需要文书,能计会算,这庄子也就陈大义会一点文字,但是让他干这事可为难到他了。 原来的陈诺也没读过书,就是现在的陈诺虽然也自诩博学多才,但尴尬的是他不会繁体字,看到陈诺提着毛笔呆愣在原地,一旁的白芷柔捂着嘴轻笑起来。 白芷柔踱步走了过来,轻盈的如一只小猫,她看着陈诺道:“恩公可是要登记造册,小女子读过几年书,不如让我帮你。” “好!那麻烦白姑娘了。”陈诺大喜道。 白芷柔浅笑道:“恩公客气了!” 陈诺朗声道:“白姑娘不必一口一句恩公的叫我,我虚长你几岁,不介意的话叫我陈大哥就好了。” “好的,陈大哥。”白芷柔温柔道,露出脸颊两只浅笑的酒窝,着实可爱。 看着自家妹子与陈诺聊得欢快,白慕诚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打断了二人。 白芷柔小脸一晕,不再说话,埋头登记去了,陈诺这才反应过来,看见白慕诚对自己一脸的警惕,搞得他心里莫名其妙。 这么多人的登记,让白芷柔的工作量巨大,陈诺便开口对难民们说道:“你们谁还读过书或者做过账房之类的差事的,我有大用。” 人群顿时一寂,就在陈诺失望的时候,一个男子站了出来,这男子头戴着四方巾,穿着一身长衫,不同于其他难民身上的脏乱,虽然这男子衣衫破旧,但是打理的很是干净。 站出来的伍士豪心情十分激动,他读过书,见识也广,自然看出这个庄子正是急需要人才的时候,能不能得到庄主的重用,让妻儿过好日子就在此刻。 陈诺一庄之主,位居高位,掌握着庄内生杀大权,自然有着威严气势,他紧紧盯着伍士豪,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曾读过书?” 伍士豪心情虽然紧张,但坦然施礼道:“回禀庄主,吾乃归德府人氏,名叫伍士豪,不才忝为一名童生。” “哦?”陈诺来了兴趣,这童生的身份乃是读书人的第一道门槛,通过县、府两级考试的,才可称“童生”。取得童生资格,即可参加道试(又称院试),成为秀才。 童生虽然不如秀才一样没什么特权,但在这文盲遍地的古时也很稀罕了,陈诺心中十分欢喜,他说道:“不知你可愿意在这庄子当个书吏? 伍士豪心情激动当即点头答应下来,看得众人眼酸不已,真不亏是读书人,这么轻易地受到了庄主重用。 院内难民们拥挤着,衣衫不洁,身体臭烘烘的,陈诺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他给众人下令,生火起锅,洗澡换衣。 第19章 编伍,乞活军 第19章编伍,乞活军 难民们清洗干净,换上他们最干净的衣服后,陈诺整体望去,各人都是面目一新看着神情爽利,加上他们精气神恢复一些,再也没有逃难的颓废之相。 登记造册完毕后,陈诺便对他们做出安排,这些人入了户籍就是军户了,其实在陈诺看来,太祖皇帝创立的卫所制度还有很大优越性的,卫所制和唐代的府兵制有很大的相似之处,都是寓兵于农,自给自足,外出征战,自备兵器粮食,不费国家粮饷。 两者唯一不同的是,唐朝府兵的来源是富户高门,社会地位高,身体素质好,士气高昂,唐朝前期军力强大,开疆辟土正是靠着府兵健卒。而明朝卫所兵来源都是开国时的红巾军队伍或者是蒙汉一些降卒,这些人地位虽然不高但仍能保持强大的战斗力。 这两种兵制衰败的原因也及其相似,原因很简单,没地了,兵卒们没了生活来源,大批量逃亡,制度自然败坏。 陈诺现在没有资本,无粮无饷,没有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撑,养不起脱产军人,根本不敢想募兵制。若是需要长足发展,就要把这卫所屯田制继续实施下去,农时耕种,闲时操练,战时作战。 乞活庄周围的良田不过四十多亩,新进的七百口人加上原来的一百多口军户,这些耕地完全不够耕种。编制军伍,扩张势力是陈诺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 陈诺站在上首立刻安排了下去,庄外的良田由妇孺们耕种,耕种收获来的粮食全部充入公库,由公库统一分发。庄外的那几十亩稀薄田地自然不需要青壮耕种,这些成年男子全部编入军伍,成为脱产军人,经过统计,共二百二十五人。 陈诺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色的青壮男子,他高声道:“陈诺不才,忝为这乞活庄的首领,庄子初创必会遭到各方窥伺,所以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亲人,我们必须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军队武装。” “无规矩不成方圆,为了更好组织力量,特将你们编成军伍,组织安排。” 台下的青壮们全都嗡嗡骚动起来,不少人听得一知半解,只是知道庄主要让他们当兵,而原庄内老人都十分兴奋。庄子人数越多,势力越大这就代表了他们这些老人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毕竟他们是陈诺一手带出来的,不亲近他们亲近谁? 陈大义和吴世忠‘’宋二牛三个队长也都露出了笑容,他们原先不过领着十人一小队,现在这么多的人,麾下肯定要补充扩张。 陈诺接下来便颁布命令,进行编伍,要想彻底掌握新进这批难民,自然需要提拔原先亲近自己的老人。 整支军伍编制陈诺是照搬大明官军的营兵编制。 五人为一伍,内设一伍长;两伍为一甲,设甲长一名,计十一人,五甲为一队,设队官一名,计五十六人。 每个队队长还有护卫两名,设队旗一面,旗手一名,一队计五十九人,三队共计一百七十七人。 伍中伍长,甲长等军官全都有乞活庄原来老人充任,这些老人全都跟随陈诺杀过人,经验丰富,以老带新才能够整支军队凝聚力和战斗力提升上去。 一队队官由陈大义充任,二队队官由吴世忠充任,三队队官由宋二牛充任,三人各自领兵五十八人,比原来领的十人多出五倍不止。 三队统一由陈诺本人统领,陈诺自任把总一职,把总设护卫四人,大旗一面,壮汉旗手一名,传令旗手两名。最后设督战军士十名,督战和护卫军士由小弟陈评统领,充任甲长官职。 最后裁撤下三十多个年纪偏大或者偏小的男子,陈诺将这些人编为辎重队,这些人平时运送粮食和器械,战时则作为辅兵专用,队长由原来老人中一个憨厚的中年军户林光祖担任。这林光祖在攻打刘家庄时颇为勇猛,给陈诺留下深刻印象,便由他担任辎重队长一职,充任队官。 当然这伍中官职都是陈诺私自设立,这里面只有陈诺和吴世忠二人有着正经官家身份。此时的大明军队中两种编制,一是卫所制,二是营兵制,营兵制也叫募兵制,是因为卫所制的糜烂运用而生的兵制。 营兵制招募自由多是民户,可走可留,吃粮拿饷,能够保持充沛的战斗力。明中后期营兵成为大明主要作战部队,卫所兵的职责变成了驻守地方、治安、屯田和训练新兵,而营兵则负责机动作战。 为了契合这种分工,卫所军想要参战就必须加入营兵,遵守营编制。营兵中军官的官衔品级以卫所制的官衔判定,就以陈诺的百户之衔来说,他若是入了营兵,顶多当个队官。 各级军官的名额落实下来,乞活庄的老人们都喜气洋洋,他们谁都不敢想自己居然还能做官,果然是跟着庄主能升官发财。 组建了清一色的战兵,新建了一支军队,当然要起个响亮的名字,陈诺叫这支军队为乞活军,至于建营起营号陈诺现在还不做考虑。 现在这支军队实力太弱小了,起营号传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诸如李自成的闯营,张献忠的献营哪个不是威名赫赫,实力庞大,就算离陈诺最近的袁时中的小袁营,那也拥兵十多万,骑兵几千员。 新军名叫乞活军,不少人都是皱起了眉头,认为这个名头不响亮,有些老土,好像乞丐似的。 陈诺听到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什么,俗话说贱名好养活,这支军队的名称陈诺对它赋予了重要的意义。 熟悉五胡十六国历史的都知道在那个时代中有一支十分强悍的军队,它的名字就叫乞活军,一支由汉人组成的军队,以反抗异族为使命。 乞活军中出了个十分着名的英雄人物,他便是颁下“杀胡令”的武悼天王冉闵。陈诺叫这支军队为乞活军,自然有他的深层次考量。 有了编伍,叫陈诺发愁的便是这兵器了,原来的兵器加上缴获刘家庄的兵器,计有腰刀十三把,长毛八十多杆,弓箭十张,盾牌五面。再加上其他的各色武器,整个军队的装备率都不到一半。 而且弓手是技术兵种,整个军中只有陈诺陈大义和宋二牛会使弓,其余新来的难民们恐怕连长矛都没有摸过。 器械匮乏,军中全是新人,没有什么战斗力,陈诺十分忧虑,未来这支军队能在这浩荡乱世存活下来吗? 第20章 出哨 第20章出哨 弓手不好培育,光是一些近战军士如何能够作战?唯一的方法便是发展火器。一个熟练技艺的弓手需要好几年才能培育出,而火铳手不然,火铳不需要多强悍的臂力,只需要熟练的操作,刁钻的眼力和强大的临阵心态。 火铳手快则三个月就能速成,可以批量化训练军队,然而现在的陈诺一穷二白,手上连一支火铳都没有…… 万事开头难,陈诺撇去武器烦恼之事,开始着手建设乞活庄。乞活庄还是太小了,住上百十号人不觉拥挤,可是拥进这一大批难民来,加起来快要千人。 陈诺决定在原有的庄子基础上进行扩建,背靠老虎山再扩建一里半的庄墙,在陈诺的规划中,乞活庄整个庄子要周长两里,庄墙原来六米完全不够,要达到十米的高度才可以。 南门外的瓮城不变,但是城外要挖护城壕沟一道,乞活庄临近大沙河,引河水入壕十分容易,倘若那刘一守能够在南门外深挖壕沟,陈诺等人又如何能够轻易攀墙破庄。 整道庄墙建设均用黄土夯筑,不包砖,说白了还是钱财作祟,若陈诺财大气粗,定会给庄墙包砖,将整个庄子打造成铜墙铁壁。 黄土夯筑城墙也是不错,而且黄土遍地都是,取材容易。 待庄民们修养一天后,众人身体恢复差不多,陈诺便领着众人准备起来。 叫陈诺惊喜的是庄门中有好几个泥瓦匠,这些人都是世代为泥瓦匠,毕竟大明朝的特色就是如此,子承父业。 有个年老的泥瓦匠向陈诺提出一种黄土夯筑的方法。 有一种特殊配方的“三合土”是将红糖、蛋清水及糯米汤水加入“三合土”中,翻锄和匀,这三种原料都是绝好的粘固剂,可以增强“三合土”的坚韧度。用这种方法夯筑的土墙干固后异常坚硬,水浸不变,即使用铁钉也难以钉入,其坚固耐久性远胜于水泥,因此许多土楼历经数百年风雨依然固若金汤,完好无损。 陈诺听到咂舌不已,红糖、糯米、蛋清这些东西可都是昂贵之物,好多穷苦人家都没吃过,竟然要将这些东西用来混合夯土,让人都觉得心疼浪费。 陈诺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就用这种“三合土”,虽然昂贵但能在关键时刻保命就值得。 就在陈诺领着众人准备开动时,外出警戒的吴世忠进来禀报,庄外有人窥探,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良善之辈。 陈诺立即警惕起来,这片地界位处徐州西边界,属于四不管地带,盗匪猖狂,更严重的时候有土寇大举肆虐。若是真有土匪窥探,乞活庄得尽早做好准备。 陈诺当即停下手头准备扩建之事,宣布全庄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开关庄门。同时陈诺命令不再接纳外面招募而来的难民,这个庄子已经饱和,招募些良善之人还好,若是混进了匪徒后果不堪设想。 在陈诺宣布庄子戒严的随后几天之内,又有好几拨人在不断窥探着乞活庄,使得庄内人心惶惶,阴霾一片。 “怎么办?庄主?”吴世忠有些不安,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啊,比之前遇到的刘家庄的庄丁们更要凶悍。 众人都看向他们的主心骨,对陈诺十分有信心,既然陈诺能够带领大家打下这庄子,就有办法能够带领他们将庄子守护下去。 陈诺看着庄外又有几个窥探的人,心里无名火起,他厉声喝道:“现在庄外敌情不明,我等在这庄内只能当睁眼瞎,等着他们来攻?我们必须出庄打探,只有了解敌人是谁,实力如何,才能做好防卫准备。” 众人听到均是点头,不能待在庄内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话毕,陈诺立即安排起来,此番出庄哨探极为凶险,人不能多但要求精。陈大义性格沉稳,由他防守庄子,由陈诺领着吴世忠和宋二牛三人出庄哨探,叫陈诺惊异的是白慕诚居然要请求跟随出庄。 陈诺疑惑看向他,只见白慕诚身后,白芷柔静静站立着,陈诺瞬间明白了,定是白芷柔说动他的哥哥。 陈诺拱手谢道:“多谢白兄了。” 白慕诚忙道:“陈兄弟客气了,要谢就谢我家妹子,这可是她叫我随你去的。” 陈诺听到心中一股热流涌过,他诚恳道:“多谢白姑娘了。” 白芷柔摇头柔声道:“陈大哥客气了,我们兄妹既然现在庄内,自然就是这庄内一份子,出份力也是应该的。” 陈诺不再说什么,重重点头便领着众人安排起来。 此番出庄哨探,陈诺四人均是劲装打扮,除了陈诺头戴折上巾,其他三人都是头裹红巾。陈诺腰间配着刀,他手中拿着一柄形似狼牙的大棒,正是叔父陈大义的三眼铳。 陈诺出庄前已将三个铳口填进了子药,每个铳口都填入铅弹四枚并且捯紧,铳上火门都装了引线,并且右臂上缠了一截火绳。 吴世忠还像原来做盾牌兵,宋二牛则是佩戴一幅重弓,手持着一柄腰刀,白慕诚魁梧健壮,陈诺便将缴获自马大的大棒交予他。大棒头部包铁,尖端有凸起尖刃,可砸可刺,威力十足。 四人随身还带着干粮和清水,他们出了庄外便在庄内视线内渐渐隐没。 陈诺一行四人出了庄外,往外直行了几十里,除了沿途不断倒地的饥民,再也没有活人迹象。 “吊舍,咋个半天都没寻到一个活人,该不会那些窥探我们庄子的匪徒看见我等出来,吓得全都逃跑了?” 陈诺四人都坐在一个山包上,看着荒凉四周,吴世忠不耐烦起来。 宋二牛听到也是向建议陈诺道:“那些匪徒或许还真是跑了,我们要不要回庄,这里离庄子太远了,再往远走恐生变故。” 而一边的白慕诚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毕竟是客,不好插言。 陈诺埋首思虑良久,突然向众人问道:“这周边哪里还有干净的水源?” 吴世忠对这一片熟悉,他回答道:“附近有个十里庄,那是个大庄,定有干净的水源。” 陈诺眼中精光四射,他站起身道:“好!我们就到那里来个守株待兔。” 众人都不解,久未说话的白慕诚开口问道:“陈兄弟,你如何确定匪徒会到十里庄呢?” “因为窥伺庄子的就是那么一伙人,他们好几天了,所带淡水肯定不够,我们只需要在有水源的地方等待他们即可。” 其余三人都豁然开朗,当下随着赶奔十里庄。 十里庄是一片废庄,人户绝迹,满目荒凉,处处都是荒废的房屋和田地,破落的门窗,进入庄内还隐约可见倒在草丛中的堆堆白骨。 陈诺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已经对面前的惨象能够适应下去,四人看向庄内最大的一个宅院,只见在这炊烟绝迹的庄子里,那座宅院居然有袅袅炊烟升起。 “院内有人!” 陈诺四人均是露出警惕之色,都各自持着武器慢慢向那座宅院走去。 在陈诺安排下,吴世忠持着盾牌走在最前面给众人防护,而有远程武器的陈诺和宋二牛走在了中间,后面持着大棒的白慕诚断后。 陈诺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右臂上的火绳,他左手扶铳,右臂腋下紧紧夹着三眼铳柄,黑洞洞的铳口平指着前方,只有臂上的火绳一闪一闪地亮着。 第21章 血战 第21章血战 这是一个几进的大宅院,除了正屋还有左右厢房,可以看出之前这家屋主的身份不一般。陈诺等人慢慢走进院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们沙沙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突然前方领路的吴世忠猛地顿住了脚步。 陈诺三人全都警惕起来,因为他们也听到了西厢房内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不就是新进招募了几百了流民吗?当家的用得着这么警惕吗?害的我等在这庄外吃苦了这么些天……” “娘的……照俺说就应该趁他们立足未稳立即攻打庄子,庄内的女子可多,到时候……嘿嘿……” 听到这些的话语,陈诺四人互视一眼,带着凝重,果然这些匪徒要打乞活庄的主意,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估摸着不好打。陈诺权衡利弊下,给众人打着眼色,就要贴着西厢房墙根下慢慢退去。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一个贼匪提着裤子走了门外,看这样子是准备去撒尿。这个贼匪头裹着红巾,脸上煞气十足,定是个经年老匪。 这贼出门看到贴着墙根下的陈诺四人,瞬间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就要高声呼喊。 行迹败露,陈诺目光一寒,端着三眼铳就向这贼猛扑了过去,陈诺速度太快,那贼还没来得及闪避,三眼铳顶端的枪尖就狠狠刺在他的心窝上。 这贼眼中满是不甘,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有人!” “快,抄家伙!” 西厢房内一片惊叫声,宋二牛手中搭着重弓朝着屋内迅速射了一箭,随后闪出门外。箭啸声过,屋内又是一声惨叫,看来屋内匪徒有倒霉鬼中了箭。 屋内有人喝道:“冲出屋,上去剁碎了他们,杀!” 匪徒嚎叫着向门口快步冲去,当先冲出门的是一个手持大棒的壮汉,这贼头顶带着红笠军帽,身着短身罩甲,一幅官兵打扮。 躲在门口的吴世忠看到一个手拿大棒的匪徒,脸上闪过一丝惧色,手中长刀不假思索地就捅在了这贼腰眼处。 实在是对这大棒对他的盾牌威胁太大了,上次被那马大砸到胸口,到现在胸中还隐隐作痛,吴世忠已有了心理阴影,。 看到这贼出来,吴世忠利用门口视线阻碍,先下手为强。 这贼被长刀捅在腰眼处,他闷哼一声,只感到浑身无力,身体颤抖着瘫软在地。 “贴着墙根往后退,与敌保持着距离,宋二牛,继续射箭,给我射住贼人冲锋阵脚。”持着大棒匪贼死后,屋内又闪出了好几个匪徒,陈诺当即下令道。 陈诺四人贴着墙根,在冲出门外的匪徒们侧面方向,在屋内的匪徒们此刻根本不清楚屋外有多人,他们冲出门外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寻人。 而在这寻找几秒钟时间内,宋二牛又是张弓射了一箭,宋二牛使用的是重弓,乃是大稍弓。双方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下,重矢飞速地贯穿了一名矮小的匪徒脖颈,力道居然还未尽,这支箭矢在一蓬飞溅的腥红鲜血闪出,又狠狠地射进了一名匪徒的肩胛骨内。 一支箭射穿两人,一死一伤。 眼看着他们一行十五人眨眼间就伤亡了五人,一个戴着毡帽的凶悍匪徒怒吼一声。在他身后闪出了两个弓手,他们同样张弓搭箭向陈诺等人射来。 “笃笃!” 两声沉闷之声,站在前排的吴世忠蹲着马步,手中持着的盾牌上插着两支箭矢,对面射来的弓箭被吴世忠挡了去。站在他后面的宋二牛趁着机会又急速射出一箭,然而这次匪徒都有了准备,这支箭矢仅仅擦过一名匪徒的脸颊,带下他脸上大块皮肉,这贼捂着脸凄厉嚎叫起来。 忽然,匪徒中站出一名鸟铳手,他手中平端着鸟铳,铳口直接对准吴世忠。 陈诺看到寒毛乍起,大喝一声:“趴下!”说话中间,他的身子猛地扑向吴世忠。 “嘭!” 一声巨响,硝烟弥漫,鸟铳匪贼开了一铳。 就在开铳的一瞬间,陈诺堪堪将吴世忠拉过了半步的距离,嘭地一声响,鸟铳正好打在了盾牌的边缘上。这么近的距离,鸟铳威力巨大,盾牌瞬间碎裂,而吴世忠也被鸟铳强大的冲击力击倒在地。 吴世忠惊起一声冷汗,幸好陈诺刚才拉了他一把,要不然鸟铳命中他的胸口,恐怕他早已毙命。 对面有铳也有弓,而他们这边没了盾牌守护,必须近身搏杀,陈诺当机立断:“冲上去!” “杀!” 陈诺率先冲出,他手中的三眼铳口的三条引线并在一起,右手持着火绳点燃引线,对着迎面冲来的匪徒们开了铳。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三眼铳鸣之声居然比方才那匪徒开的鸟铳声都要大了数倍。 三眼铳可三管轮转连续发射三铳,亦可三条引线并起只发一铳,双方距离十几步,正是开一铳杀伤大量匪徒的时机。 每个铳口放铅弹四枚,三个铳口共计十二枚一瞬间向匪徒们四散喷射出去,威力效果犹如后世的散弹枪。 “啊!” 向陈诺迎面扑来的四个匪徒全都惨叫着倒飞了出去,他们的胸口多处中弹,飚出血雾。有个倒霉鬼面门被射中一弹,他的头颅如西瓜一样爆炸开来,脑浆和其它物什的红白之物混合着飞洒一片。 柔软的铅弹射入人体内膨胀,容易达到了真空效果,尤其是铅弹圆形没有穿透力,在人体内受阻,横冲直撞,不断撕裂破坏人体内的肺腑和骨骼。 加上铅本身含有剧毒,凡是被铅弹打中,几乎没有活命的几率,被射中的这几个匪徒倒下一时不死,嘶声裂肺地惨叫起来,那种痛苦根本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其余几个匪徒看到同伴惨状都是脸色煞白,为首的那名大声鼓劲道:“不要怕,对面没铳了,冲上去。” 余下的匪徒们反应过来,狰狞着脸向陈诺四人冲去,狠毒之色毕现。 发射完毕,陈诺甩起手中的大棒挥舞起来,狠狠地砸向对面的一名匪徒头颅。那匪徒双手持着短斧,两斧子交叉急忙架在头上抵挡。 “噗呲!” 陈诺势大力沉的一棍那匪徒没能抵挡下,骨骼碎裂声中,三眼铳将他整个头颅砸进了脖子里,这贼头颅软软地倾斜一旁,端地血腥暴力。 此时吴世忠三人也冲进匪徒中搏杀了起来。陈诺冲锋在前,而吴世忠和宋二牛各在他的两翼,白慕诚仍在最后。 为首的匪徒眼神毒辣,他忽然看到陈诺后门大开,手中长矛平端,带着破空声就朝陈诺后背扎去。 陈诺此刻手中大棒内两个匪徒长刀夹住,抽不住来,眼角瞅着长矛极速向他快速扎来。就在这时,铮的一声兵戈交击,一杆大棒探了过来,将长矛格开,原来是断后的白慕诚救了陈诺一命。 陈诺三人在前,白慕诚虽然也搏杀,但他牢记陈诺的吩咐,主要是紧紧护着三人的后门,不让围上来匪徒从后偷袭。 这便是列阵,陈诺早在出庄与其他三人磨合训练了好几次,果然在这惨烈搏杀中有了效果。 看到陈诺被两贼格挡住武器,右翼的宋二牛持着长刀猛冲而过,骨骼刺耳的声音中,一贼带着大蓬的血雾滚落。 鲜血在空中洒落,他的脖子被宋二牛划开一半,还带着些许皮肉。 另一个匪徒被吴世忠长刀刺入体内,这匪徒身体剧震,跪倒在地,手中的兵器无力滚落在地上。 耳边一声惨叫,陈诺转头一看,眼珠子立马红了,匪徒中有一弓手向宋二牛射出一箭,宋二牛躲避不及,锋利的箭头穿出,他的脸颊竟被箭矢贯穿。 陈诺飞步向那弓手冲去,眼瞧着陈诺凶悍向他冲过,这弓手慌忙张弓又搭了一箭。 箭啸声中,陈诺胸口剧痛,低头一看,一支箭矢正插在他的胸口。 第22章 惨烈 第22章惨烈 陈诺丝毫不管,在那弓手惊恐的目光中冲到了他的面前,三眼铳大力砸出,那弓手胸骨碎裂,口中吐着血块飞了出去。 在他倒地一瞬间,他猛地看到陈诺怀中银光闪闪,那是…… “锁子甲?”弓手念头闪过,眼中满是不甘。 陈诺并非刀枪不入,而是他衣衫内穿着锁子甲,即便有锁子的甲片圆环卡住了箭矢,但仍有半寸的箭头没入他的胸口,虽是皮肉伤,但也不好受。 陈诺心有余悸地拔出插在胸口上的箭矢,感受到胸口火辣辣疼痛,他对这匪徒弓手更是恨极。 得亏这弓手慌忙之中弓力只拉开了半张,否则这么近的距离下,陈诺就算穿着锁子甲也得被弓箭洞穿身体。 这匪徒弓手被陈诺砸烂胸膛还未死去,躺在地上不断呕血,陈诺持着三眼铳给这贼脑袋又是一击。 鲜血迸溅出,染了陈诺一身,陈诺转头狠狠地看向在不远处正在慌忙装填弹药的那个鸟铳手,这鸟铳手看到陈诺凶狠视线扫来,仿若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使得他心中更是慌乱。 这贼将铅弹填入铳口,手忙脚乱地用搠杖通入铳管内将铅弹捯实,终于装填完毕,他心头落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贼脸带狰狞得意之色,将鸟铳平端起来指向陈诺,正在扣动扳机时,面上笑容顿时一僵,原来在他刚才手忙脚乱装填时,不小心将鸟铳龙头上的火绳弄熄灭了。 陈诺看到自然不给他重新点燃火绳的机会,持着武器向他猛扑而来,这贼脸色煞白,丢掉手中的鸟铳,发出一声喊就要转身逃跑。 没跑几步,他脚步猛地顿住,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一支长长的短枪头从他前胸冒了出来,冰冷的铁尖上血红的鲜血不断滴落。 他嗬嗬了几声,轰然倒地。 将三眼铳抽出,陈诺转头看向四周战场,吴世忠将剩下的一名匪徒弓手劈倒,而白慕诚则和一个凶悍的匪徒缠斗在了一块儿,手中的大棒也丢在了地上。 白慕诚双手死死地掐住这贼的脖子,这贼身体没有白慕诚高大,他双眼翻白,两支手臂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却怎么抓不到白慕诚的身体。 白慕诚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推着这贼向一边的墙根而去。这贼拼命挣扎着,被白慕诚一步步推到墙根下,白慕诚将他的头颅狠狠地撞击在墙上,这贼脑浆迸裂,红白之物撞了出来,溅在了墙上,看着触目惊心。 此时的院内已经没有匪徒活人站立,到处都是死去的身体和血迹,陈诺扫眼一看心生警惕,他发现原先那个匪首没在院内。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匹快马从突然从院外奔驰出来,马上之人正是那匪徒头领。 这贼看到遍地都是他的同伴尸首,他满脸暴戾,从马鞍上抽出一柄窄长的马刀,驱使着战马冲了过来。 看到这贼居然有战马,陈诺眼中曈昽一缩,当下大声吼道:“快进屋内!” 吴世忠和白慕诚也心中惶然,二人急忙架起还在苦痛呻吟的宋二牛向西厢房屋跑去。骑兵自古以来就对步卒有强大的压制优势,即便对面只有一骑,陈诺等人也不敢硬碰。 “想跑?” 感受到马速提了起来,马上贼首狞笑,怪叫一声就向吴世忠方向冲了过来。战马疾冲,错身而过,银亮的马刀借着马力轻轻划在了吴世忠后背上,吴世忠痛叫一声扑倒在地,背上一大片皮肉被割开,血流如注。 这贼似乎对这个战果不满意,他调拨马匹绕着院子跑动,又是饶到吴世忠等人后背方向,他怪叫一声,一手持缰一手马刀倾斜马下,刀锋指向的目标,居然是白慕诚的脖颈处。 白慕诚一个人架着受了伤的宋二牛向屋内跑去,突然让人胆寒的马蹄声又在他的身后响起,似乎要将他的心肺踏了出来,白慕诚心脏急速跳动着,口舌干裂。 眼瞧着白慕诚性命即将不保,陈诺心中大急,抛掉手中的三眼铳,环臂抱起地上一支遗弃的一丈多长圆木。 “给我下去!” 陈诺憋红了脸,吐气开声道大吼着,怀中圆木呼呼带着破空之声向那疾驰而过的战马横扫过来。 马上贼首万万没想到陈诺居然会抱着这么这个庞然大物向他扫来,他一时闪避不及,被陈诺圆木扫落马下,口鼻鲜血直流。 陈诺抛掉手中的圆木虎吼着扑在了贼首身上,提起醋钵大的拳头重重一拳砸在贼首的鼻梁上,一股辛辣味道传来,贼首的鼻梁被陈诺打断,鲜血模糊在他的脸上。 贼首倒也凶悍,与陈诺缠斗在了一起,陈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压在身下,抽出右手探出,摸摸索索地从腰间拔出一柄解首小刀,用尽了力气插在贼首的胸腹上。 这贼凄厉大叫,挣扎着在地上爬动,血水不断流出,陈诺又是狠狠地插了数刀,直到他悄无声息断了气。 杀掉这贼耗费掉陈诺全身力气,他瘫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大气,举目望去,整座院子全是尸体血水,还有一时未死者在呻吟挣扎,情景惨烈之极。 白慕诚将宋二牛安顿好,打扫战场时居然还发现了一个匪徒活口,这贼脸颊血肉模糊,原来是被宋二牛射中脸颊那贼。 这场遭遇战陈诺四人力战匪徒十五人,斩杀十四人,全是经年老匪,同时还俘获一匪。己方伤亡也是惨重,两人重伤,宋二牛情况还好,只要拔掉箭矢即可,虽说毁了容但至少能保住性命,吴世忠的情况更是严重,此刻已昏死了过去。 陈诺休息片刻便打扫起战场来,共收拢了两张弓,一杆鸟铳和各式长短兵器十几把,收获颇丰的便是那贼首的战马。 陈诺看向这匹战马,身形高大,通体火红,端的是膘肥体壮,看来这贼首平日里将这马照料得十分尽心。 马匹来之不易,战马更是贵重,拥有战马之人不论在哪个队伍里都是核心兵种,受尽优待,这贼首居然有战马,看来身份不一般。 打扫时陈诺还在这些匪徒尸体上摸出了不少银子,估摸着两百多两,这些匪徒多年打家劫舍,身上富得流油,陈诺自然不客气的装在自己兜里。 此战吴世忠和宋二牛受了伤,白慕诚也出力不少,他决定将这两百两银子分给三人,这是他们搏命应得的。 收拢起缴获,陈诺四人押着俘虏回转乞活庄。 第23章 求援 第23章求援 陈诺等人回到庄子,庄民们看见他们浑身浴血都吓了一跳,吴世忠和宋二牛都受了重伤,众人都忙乱起来。庄子初建,各行各业的人才匮乏,近千号人愣是找不到一个医者。 吴世忠伤口只是粗粗包扎,若得不到精心医治,姓名恐怕难保。众人站在一边只是干着急,待看到白慕诚押着的一个匪徒,庄民们全都将愤怒宣泄到匪徒身上来,众人一拥而上,对着匪徒拳打脚踢,打得那匪徒倒地凄嚎不已。 陈诺自然不能让庄民们将这匪徒打死,喝退了众人,陈诺便开始对这匪徒审讯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山头的土匪,你们当家的是谁?” 被俘获的这个匪徒被打得鼻青脸肿,听到陈诺问话,他点头哈腰立刻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叫钱三水,在栖山上落草,当家的叫莫大有。” 陈诺接着问道:“你们这些人这几天窥探我庄子究竟想干什么?还有把你们的寨子实力如何?有多少人,老匪有多少,弓箭手火器手有多少全都给我一字不落的交待清楚。” 凡是关于这伙匪徒的一切陈诺都要弄清楚。 “这……”钱三水有些迟疑,他可清楚这当家的莫大有的手段,若他将寨子的事交待清楚了,日后莫大有定然不会绕过他的。 “嗯?”看到这钱三水獐头鼠目,犹犹豫豫的样子,陈诺脸色冰冷,他断然大喝:“到了这个地步还敢不如实交代?左右,给我将这厮拖下去活活打死。” “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庄丁架起钱三水就要拖走。 “慢慢……”钱三水吓得魂飞胆丧,他颤声道:“小的招了,招了,还望大人绕我一命。” 陈诺冷哼道:“真是贱骨头,非得来硬的,一字不落的给我交待清楚,若是敢说谎,后果你应当晓得。” 面对着生命威胁,钱三水十分配合交代着。 “寨子内人数在一千多人……老匪有两百多人,内中有弓箭手六十人,火器手有四十人,刀盾手和精锐长矛手共有八十人,马队十八人……” 钱三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陈诺却是越听越心惊,没想到这栖山匪徒实力这么强悍,可是这栖山匪为何偏偏盯上他的乞活庄呢? 面对陈诺,钱三水乖乖回答道,前几天来了一个人上山落草,他告诉那栖山寨头领莫大有,说是刘家庄被一伙军户攻破了,实力空虚。 那莫大有听闻便起了心思,便让二当家的领着十几个老匪下山到打探来。 “究竟是谁将这里的事告诉给那莫大有的?”陈诺咬牙切齿问道,其实在他心里隐约猜到了是谁。 “好像是个叫做骚猪儿的破落汉子。”钱三水答道。 “果然是他!”陈诺满面杀气,周围原来的老人们听到又是这骚猪儿在使坏,破口大骂起来,满嘴都是污言秽语,就差将那骚猪儿的祖宗十八代拉出来鞭尸。 在陈诺起事之初这骚猪儿便处处与他自己为敌,陈诺心中对此人恨极,誓要将这可耻之人捉到千刀万剐。 然而陈诺眼前面对的是一个生死之局,听钱三水的话音,那栖山寨匪徒头领似乎对乞活庄志在必得,将来恐怕会有一场生死之战。 他心中压力沉重,在这乱世中存活实在艰难,着实是要靠一步一个脚印打拼,如果不能保下庄子,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何谈将来的志向大业。 陈诺从来都是一个心志坚毅之人,他振奋起精神,看着周围满面愁容的庄民们,他脸上焦虑尽去,大声鼓舞道:“众位,匪徒虽然实力庞大,但他们是为钱财,而我们呢?我们是为什么?” “什么?”众人一脸茫然。 陈诺提声喝道:“我们是为了自己生命,为了我们亲人的生命,为了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园,现在匪徒要来了,他们要夺取我们的性命,残杀我们的亲人,占据我们的家园,告诉我,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众人满面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都沉声喝道。 “告诉我你们有决死之心吗?”陈诺接着问道。 “有!”众人又齐声道。 “好!此战我们必胜!”陈诺双眸大亮,他掷地有声道:“匪徒不会为了钱财拼上他们的性命,而我们却有,士气在我,人和在我,只要我等抱着决心奋战,众志成城之心,匪徒弹指可灭。” “再者说,匪徒在明,我等在暗,对方对我乞活庄实力不清楚,定会生出小觑之心,只要我等拼力死战,匪徒损失惨重定会退去。” “对啊!”众人听到陈诺分析,豁然开朗,匪徒虽然凶残,但他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害怕,只要我等抱定决死之战,何愁打不退匪徒。想到这,众人一扫心中阴霾,士气恢复过来,纷纷扬言要战。 陈诺看到欣慰一笑,但是眼中却始终隐有焦虑,光是有士气是不够的,这些人可全都是新兵啊,大多没见过血,对上那栖山上的杀人如麻的匪徒们,结果真的未知…… 还有这庄内兵器和防守器械全都缺乏,庄子弓手和火器手寥寥无几,没有远程攻击,难道就干看着匪徒们慢悠悠地爬上庄墙决战? 现在要当先解决的便是兵器和人手匮乏的问题,想到这儿,陈诺不由得想起自己上属的左千户所,需得那黄得彪求援,哪怕他不肯救援也得在那他千户所想办法弄到一批精良武器。 还有吴世忠和宋二牛的伤势拖不得,想必那千户所肯定有医者,须得及早医治。 说干就干,陈诺现在有马,行动十分便利,陈诺在后世便是个马术爱好者,马术十分精湛,骑马如履平地。 他怀中揣着银两,马上挂着双插便直直奔向徐州左千户所。 左千户所在梁寨,在乞活庄西南方向距离三十多里,陈诺临到傍晚才到达梁寨。 左千户所隶属于徐州卫,又称梁寨千户所,建有一座所城,城高两丈余,周围三百二十丈,有垛口四百余口,城楼两座,立有南北两座城门。 内地卫所制一般都是二分守备,八分屯戍,而这梁寨千户所内居住的便是守备的旗军了,与陈诺他们这些分散各地的屯戍军不同,这些旗军世代居住在所城内,受屯军供给粮饷,镇守地方。 梁寨千户所城内有旗军和随军丁口一千二百人,马步骑兵八十六名,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数字,这年头旗军也被上官盘剥,纷纷逃亡,陈诺估计内有一半的空额,这些空饷全都被黄得彪和其他几个副千户吞了。 陈诺进了所城直接奔向黄得彪所在宅院请求救援,听到了门房报告陈诺要来,黄得彪一脸疑惑,便叫陈诺进来。 陈诺见到黄得彪直接开门见山道:“禀大人,属下得知,栖山寨匪徒将大举来攻属下屯戍的庄子,情况危急,还望大人发兵援助,力求一举剿灭恶匪。” “什……什么?有匪徒?”听到陈诺求援,正在慢条斯理喝茶的黄得彪差点咬到了舌头,颤声尖细的声音不敢置信道。 第24章 大买特买 第24章大买特买 黄得彪脸色阴晴不定,栖山匪他多少知道一点,这可是盘踞在本地多年的顽匪,那些人全都是亡命之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黄得彪作为徐州卫左千户自然有安定地方,负有剿匪之责,然而他这所城内的旗军勉强才能拉出来五百多人,还都是些老弱病残,守城有余,出外作战可就拉垮了。 叫他黄得彪为了一个庄子而平白担着生命风险出城救援,他可是万万不敢的。 黄得彪对陈诺干笑道:“栖山贼势大,我这所城兵力守城都稍嫌不足,如何能够救援尔等?你们自谋出路!” 虽说心里早已猜到结果,但陈诺脸上还是有失望之色,这黄得彪欺软怕硬,畏缩怯懦,对待下属没有恩赏赐,只有刻薄,哪有半分上官威信可言。 陈诺眼角不屑地瞟了黄得彪一眼,又继续道:“既然大人不肯救援我等属下,还请大人能够调拨给我等一批武器,也好与匪徒拼杀,保全性命。” 黄得彪双眼一眯,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下了一条细缝,他冷声道:“官家兵甲器械调拨都是要向上面报备的,你们哪里的资格讨要调拨武器。” 陈诺腾地火气就上来了,这厮简直毫无人情味可言,他娘的,老子们虽说是屯戍军但也是这大明官军,怎么没资格调拨武器。看着坐在上首的黄得彪肥胖油腻的身体,陈诺有着上去把他活剐的冲动。 陈诺深呼吸两口气压下了怒火,口气生硬道:“既然大人不调拨给我武器,那么卑职可否出钱购买?” “出钱?” 黄得彪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圆,懒洋洋的姿态不在,反倒有着一股精明之色,活脱脱的像一名浸淫商场多年的无良奸商。 黄得彪打量着陈诺,带着不相信的口吻问道:“你有银两购买?” 陈诺点头答道:“今天卑职出庄哨探,遇到一伙窥探庄子的栖山土匪,卑职等人奋力拼杀,终于将他们剿灭干净,从这伙悍匪手里缴获了一批银两。” 黄得彪面带惊异,又是重新打量了陈诺一番,没想到这陈诺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没想到这么悍勇,他问道:“不知你能多少银钱购买兵器?” 只见陈诺颇为肉疼答道:“可出五百两。” “五百两?”黄得彪心动了,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啊,而且对他来说得到这笔钱财十分容易。仓内有着不少囤积的各色武器,卖给陈诺一些也无妨,若是上官来视察,随便报个年久失修,器械报废的漂没理由即可。 陈诺报了五百两的数目其实在欺瞒这黄得彪,从那伙匪徒身上收刮不过两百两银子,哪里来的五百两?陈诺报出的五百两银是从抄家刘一守那五千两里面拿出来的,这批银子见不得光,此番购买武器正好借着缴获的匪徒漂白。 黄得彪盘算出这笔生意可做,而且大赚,他当下答应了陈诺的购买请求,他招呼着手下叫所城内的仓大使叫了过来。 看到这仓大使比那黄得彪还要肥胖的身体圆润的滚了过来,陈诺心里不由感叹,真乃是一只吸血朝廷硕鼠也,也包括这黄得彪,明末上到高官阁部,下到低贱吏目,贪污之风盛行,谁人不贪? 黄得彪把那仓大使叫过他的身边,细细交待了一番,待到那仓大使看向陈诺时,已是十分热情,笑脸相迎,看向陈诺好像一个会移动的金元宝似的。 陈诺无意与这等贪婪小人寒暄,便直入正题,要求到库房看一看,那仓大使当即答应下来,领着陈诺向西城方向的库房走去。 这守备千户所官职差事五脏俱全,除了黄得彪正五品的千户主官外还有两个副千户,一个是营操官,掌练兵,另一个则是屯戍官,掌屯田,除此之外还有镇抚司,掌所城军纪律法,余下还有经历官,吏目等官职。这仓大使虽然是个九品末流小官,但这可是多少人都抢破头的美差,这仓大使还是那黄得彪的小舅子的关系才得到这个美差。 到了库房,仓内的小吏,账房,看守库房的库丁全都笑脸相迎陈诺,上头的大捞好处吃肉,他们这些下面的也能跟着喝口汤不是。 仓库内物资丰富,分有粮库,兵器库,衣甲库等库房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库房,种类极多。 陈诺率先到兵器库查看,这库房内弓箭、腰刀、长矛的矛头还有矛杆,甚至内中还有各色的火器。 陈诺当先问起来火器的价钱来,仓内众人都是不解,不先问刀枪却先问起火器来,只见一个小吏上前答道:“回禀陈百户,库房内先存有鸟铳一百多杆,三眼铳五十多杆,鸟铳一杆只需五两,三眼铳三钱仅需五钱。” “哦?我来看看到底值不值这个价钱?”陈诺说完拿起摆放在库房内的一杆鸟铳查看起来。 只见这杆鸟铳长约三尺,有火门照星,他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又拿起搠杖通了通铳管,看到陈诺熟练的忙活着,仓大使等人看到陈诺脸色越来越阴沉。 陈诺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相反他后世对热火器十分热爱熟悉,他方才查看这杆鸟铳,很明显不达标,整杆鸟铳铳管壁薄,管内还有气泡。 这杆鸟铳就是粗制滥造,偷工减料的劣质品,成本不高,照陈诺估算这支鸟铳只有几十发的寿命,而且随时有可能炸膛。 这种鸟铳发放在官兵手里,敌人能不能打死两说,反正自个儿小命不定什么时候就不保了。怪不得陈诺方才先问火器时,仓大使等人一脸不解,在大明官军中,极少人使用鸟铳,除非他自己不要命了。 这个时代大明朝的火器并不落后于世界,制作手法,创新思维相反先进熟练得很,可偏偏就多是制作出这般劣质品,陈诺心中明白,实乃人祸矣。 仓大使小心问道:“陈百户,您是对这鸟铳不满意吗?” 陈诺冷声威胁道:“仓大使你再拿出这般劣质鸟铳,陈某可就不做你生意了。” 没想到这陈诺居然还是个识货的主儿,仓大使有些尴尬,他连忙道:“既然陈百户看不上这类鸟铳,下官这里还有一批精良鸟铳,就是价钱嘛,有些贵。” 陈诺摇头道:“价钱贵倒是不怕,就怕你这货不行啊!” 仓大使嘿嘿一笑,吩咐着库丁有抬出一批鸟铳,陈诺眼前一亮,蹲下查看起来。这批鸟铳只有三十杆,不过个个精良,都是精铁打制,铳管包裹严丝合缝,管壁光滑均匀,火门上居然还有阴阳机,却是精良。 陈诺拿起来操作一番,心中很是满意,这批鸟铳没有炸膛风险,而且射击寿命也很长,百发射击次数以上才能报废。 陈诺询问道:“这批火器倒是精良,陈某买了,仓大使开个价!” 仓大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回答道:“禀陈百户,这一杆鸟铳十两银子。” “什……什么?”陈诺听到脸都绿了,陈诺估算这一杆鸟铳成本应在五到六两的价钱,这一杆卖十两,价格翻了一倍,这他娘的太黑了! 陈诺当下和仓大使讨价还价起来,没想到这仓大使十分奸诈,看得出陈诺十分需要这批鸟铳,因而要价死不松口。 没法,陈诺只得恨恨答应,看着面前仓大使喜笑颜开的嘴脸,陈诺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他要自主打造火器,绝不能再吃这等大亏,白白便宜了这种贪婪小人。 买下三十杆鸟铳就花费了三百两,陈诺又买下一批火药和铅弹又花费了五十两,三眼铳制作简单倒也没有劣质品,可放心使用,最后陈诺又买下了五十杆三眼铳,花费了二十五两。 最后,陈诺共买下了三十杆鸟铳和五十杆三眼铳,另加一批火药和铅弹,火器花费足有三百七十五两。这让仓大使和旁边几个吏目都惊到了,没想到这陈诺这么阔绰,为了这批火器这么肯花钱。 火器买完后,陈诺又将目光投向仓房内的冷兵器。 第25章 招募 第25章招募 “禀陈百户,腰刀一把需五钱,解首刀一把需钱五分,还有这弓箭……” “弓箭我就不要了。”陈诺打断了为他介绍弓箭价格的小吏开口说道。眼下庄子有弓箭十几张,可惜庄内会使用的却寥寥无几,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弓手得需要好几年,陈诺他可没有那时间和精力。 最后陈诺各买下了一百把腰刀和矛头,还有两百柄解手刀,共花费了一百两,只剩下了二十五两,让他不由得肉疼,花钱如流水啊! 到了衣甲库,只见内中整齐堆叠着鸳鸯战袄、军裤、铁网战靴、红笠军帽、还有毡帽。很可惜的是这些物资太少,只有不到百件,好多衣服都保存不当蒙了尘灰。衣甲库内望去,只有这类布甲,根本看不见棉甲、布面甲或者是明盔铁甲,大明内地官军披甲率极低,也只有将主和他们手下的家丁才能披甲,官军中披甲率高的只有卫戍大明边地的各镇边军。 统一鲜明的制式军服穿着能给人压迫感,也能给队伍本身强烈的归属感,只是这库内衣甲太少了,陈诺给庄内军伍换装的心思只能作罢。不过陈诺扯下了一大块红色布缦,既然现在不能给队伍统一配发服装,统一配发头巾可是方便得很。 再看库内还有各色的长短兵器,远有标枪、阔刀、铁骨朵等各色远程投掷的冷兵器,铁锤、长锏、短斧等短兵器。不过这些陈诺都没有看上,这类兵器花里胡哨,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兵才能使用。 陈诺再看守城器械,眼前一亮,居然有守城利器猛火油和万人敌这类杀伤性极强,范围巨大的的武器,可惜的是这些东西太少,那仓大使也不卖,毕竟他们所城也十分需要它们守城。 最后陈诺软磨硬泡之下才买来了五十颗,一颗三钱,花费了十五两,陈诺余下了十两的银子买了一批守城用得撞竿和扥叉。临到最后陈诺又问仓大使有没有火炮可卖,却见仓大使被吓了一跳,肥大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莫说仓内没有,就算是有他也不敢卖与陈诺。 大明朝极为重视火炮,对火炮威力盲目推崇,达到了十分狂热的地步,私相买卖火炮可是大罪,平常物资没了打打马虎眼就算了,火炮没了可是会被追责的,不说他仓大使,就算是黄得彪也不够几个脑袋砍得。 物资购买完毕,成功彻底将怀中的五百两花费得干净,而一边的仓大使和几个小吏也喜得合不拢嘴,能在这冷门的武器买卖上接到这么一笔大单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连声招呼着陈诺以后还有生意继续做。 陈诺看着这些面目可憎的笑脸,僵硬着脸敷衍着,最后在他的清点下,将这些物资全部装车,用牛车足足拉了两大车,由一个小吏领着十几个库丁护送。 这边买完物资后陈诺又在所城内医馆内找了两个医士,还生拉硬拽着把他们馆内十几个伙计学徒全都拉了上,吓得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医士直骂陈诺武夫粗鲁。 陈诺来所城有三个目的,一是购买物资,二是找几个医士,三嘛,便是招募聘用所城内的军户。 这么大的所城陈诺就不相信没有几个能人,陈诺在所城内放出话来,凡是入乞活庄帮忙守庄的,一人给银十两,倘若不幸战死给安家费二十两,当然这钱可不是什么草包就能挣的,需要通过陈诺亲自考核才可。 陈诺消息放出,所城内的军户们全都轰动了,好多穷苦军户蜂拥而至,就连黄得彪也知道,他端坐在椅子上,脸带着莫名意味,他嘴中自语道:“这小子看来还有钱啊!” 说完细小的眼中带过一丝贪婪,心中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要说在这所城内哪伙人最为勇武,那便是千户黄得彪手下的家丁,不过这些人听到陈诺给的赏钱都不屑地撇嘴。诚然,陈诺开得价码丰厚,也让这些人心动,但是他们心里明白得很,那庄子现在凶险万分,去了可保不准有命回来。 他们这些家丁生活优渥,没必要为了银钱白白搭上一条命,也只有一些家中揭不开锅的穷苦军户才会去。 所城内,一名军户打扮的人正扛着农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身材魁梧,面容俊朗,就是面带饥黄之色,看着有些营养不良。 谭千城是一名旗军,世代住在这所城内镇守地方,旗军主要职责是操练,其次才是忙农活,然而在他记忆中,旗军空额极多,而且一年也操练不了一次,他们这些旗军只是所城内各位官老爷的佃户,为他们耕种田地讨生活。 谭千城走在大道上,不时有军户奔向西城方向,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就在这时,奔走人群内有一人看到了他。 这军户招呼着他道:“谭哥儿,你怎么还不快去西城报名?凭你这一身本事肯定能入选上。” “入选什么?”谭千城看着自己的打小的好友玩伴王小海,一头雾水问道。 王小海着急跺脚,他回答道:“哎呀,谭哥儿你还不知道?陈家屯那个百户陈诺过来了,他要招募咱们所城内的好汉为他守庄子,听说入了庄一人给十两银子,若是死了给二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谭千城心中火热了起来,但他十分理智,双眸清亮反驳道:“那陈诺该不会诓人?他也是个苦哈哈的军户,哪来的那么多钱?” “嗨……谁知道呢?不过仓大使可是在他身边给他打下手登记,看样子假不了,谭哥儿你要去吗?”王小海期望看着谭千城道。 不料谭千城摇了摇头道:“小海你先去,我回家和你嫂子商量一下!” 王小海有些失望,他催促道:“谭哥儿你快些决定,这么多的银钱可拿,小心错失了这大好的机会啊!”王小海说完便拔腿向西城方向奔去。 谭千城看着王小海离去的背影,眼中带着火热,口中喃喃道:“十两银子啊!若是真的……” 第26章 操练 第26章操练 谭千城回到家中,一妇人站在在门口等候着自己,她看到谭千城进门,柔声道:“哥哥回来啦!” “嗯!” 潭千城温和应答,这是他的妻子谭李氏,他与妻子自小定亲,青梅竹马,夫妻二人感情和睦,生活十分美满,婚后还育有一女。 看着妻子瘦骨嶙峋的身体,苍白的面容,盘起的发髻上居然还有几缕白发,谭千城心中十分酸楚,自己妻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啊!自打她嫁与自己后就没过上好日子,尤其是这两年的灾荒,更是经常跟着他饿肚子,即便是这样,妻子仍十分贤惠,没有埋怨过他谭千城一句话。 谭千城进屋后,舀了两瓢冷水灌肚后,腹中更觉饥饿,这时妻子已经将饭食摆放在桌上,饭桌上自家的小女儿已是乖乖巧巧地坐在桌子上,小女孩穿着满是打着补丁的衣服,梳着双丫髻,圆溜溜的大眼睛只是饥渴盯着桌子上的饭食。 小孩子正是能吃的年纪,可是谭家的光景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还是稀的。闻到饭香谭千城腹中更是饥饿,端起碗中的米汤和野菜碗中吃喝起来,野菜全是腥土味,但谭千城仍吃得十分享受,吃完还将整个碗转着圈舔了个干净。 将碗放下,谭千城腹中饥饿不减,更觉难受起来,像他这样的成年大汉,一顿可食用两斤米饭,当然这是在没有荤腥油水的前提下,有了油水一顿米饭就管饱了。谭千城每天都在饥饿的状态,为了缓解腹中难受,他只能每晚早早地睡去。 察觉到谭千城的异样,谭李氏将她碗中的米汤全都倒给了谭千城碗中,她心疼道:“哥哥你每天都要忙农活,不吃饱怎么成呢!” 女儿看到也十分乖巧地将碗中米汤倒进了谭千城碗中,她嫩着声音道:“爹爹,你吃,瑛儿不饿!” “你……你们……”谭千城眼眶通红,心中有股气哽咽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出不来,他满是憋屈,痛恨自己的无能,堂堂大丈夫居然还要吃着妻儿的饭食算什么男人? 谭千城心中发狠,攥着拳头就要出门,谭李氏看到惊叫一声连忙拉住了谭千城的胳膊,她眼中惊慌问道:“哥哥,你要干什么去?” 谭千城答道:“听说西城陈家屯的百户陈诺在招募人手,进庄有十两银子呢,我去看看。” 妻子似乎早已知道,她哭腔道:“哥哥不要去啊!奴家可听人说了,匪徒来的凶猛,进了庄子可就没了活命。” 谭千城口中叹气,捧起妻子柔顺的面庞温情道:“这样憋屈的日子我再也忍受不了,为了你和瑛儿,为了这个家,我决定去搏一把。” 谭千城说完转身绝决而去,只留下门口呜咽哭泣的妻子…… 西城校场上。 一支箭矢正中八十步外的箭靶上正中心,尾端的箭羽还在簌簌摆动。 “王小海,你被录取了。”陈诺满看着一边持弓站立的年轻人,满意点头说道。 “多谢百户大人。”王小海听到差点蹦跳起来,努力平复着心情答谢,咧着嘴满是笑意。 “还有人要来接受考验吗?”陈诺环顾围满校场的的军户们,开口高声问道。 人群一片寂静,实在是这陈诺考验太严格了,要想入选必须有一技之长,可是众人打小就会农耕,哪会什么搏杀技艺啊!到了现在,陈诺不过录取了四人,连王小海在内的三人都是弓手,还有一人则长得粗壮擅用刀盾。 “看来是没人了?”陈诺遗憾问道,正要开口结束招募时,王小海突然惊喜叫了起来。 “快看,是谭哥儿。”王小海向前一指,远处奔来一个大汉。 谭千城冲进校场内,口中喘着粗气道:“我没来迟?” 陈诺连忙道:“没迟,你是来接受招募吗?” 谭千城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陈百户了,小人叫谭千城,特来接受招募!” “是条汉子,你来试试弓箭。”陈诺看到这谭千城十分欢喜,此人长得魁梧,身形劲拔,浑然不同普通军户的卑躬屈膝,自有一股昂然英气,好一条壮士。 谭千城忍着心中的激动,平稳着呼吸,拿起一旁桌子上的弓,十分轻松地张弓搭箭。 弓弦震动声中,一支箭矢猛地射出,正中八十外的箭靶上。 “好!”陈诺脱口赞道,他又向谭千城问道:“除了弓箭,你可会用其他兵器?” 谭千城心知他已被录取,他忍着激动道:“禀大人,我还会投射标枪。” 陈诺一听感了兴趣,鼓励道:“那边有标枪,你去试试。” 只见谭千城拾起地上摆放的标枪,掂了掂手中标枪的分量便开始助跑起来。 谭千城大跨几步,脚步猛地顿住,腿、腰、臂膀和手腕协调着同时用力,他大喝一声:“中!” 一杆标枪闪电般投出,带着凌厉的风声,十五步外一寸厚的木板瞬间被破开,木屑飞溅。 “好身手!”陈诺双眸大亮,方才这谭千城投射标枪的姿态和力道一看就个练家子。 听到陈诺赞扬谭千城,身后的王小海似乎也与有荣焉,他炫耀道:“百户大人,谭哥儿不仅武艺高强,还读过几年书呢!” “是吗?”陈诺掉头看向谭千城。 谭千城点头谦虚道:“小人不才,儿时确实读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大字。” 陈诺双眼带着浓厚的兴趣,他温和道:“你很不错。”说着又多看了这谭千城几眼,这人可真是个人才啊,文武双全,正是乞活庄需要的。而且陈诺看得出来这谭千城性格正直忠厚,绝非那种奸佞之人,否则以他的武艺去那黄得彪麾下当个家丁绰绰有余。 手下谭千城后陈诺便结束招募,在所城内住宿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晨陈诺和十几个库丁押送着两大车物资,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医馆中人,招募而来的五个壮士一起回庄。 当运送物资的牛车进入乞活庄时,庄内轰动了起来,大批的庄民们围着牛车观看,看到一批批精良武器被卸下牛车,众人都不由得感叹陈诺的大方豪爽。 同时庄民们看到心中都安定,这些武器大大提高了乞活庄的战斗力,他们对守护庄子更加信心百倍起来。 两个医士坐在牛上还没等缓口气,便被庄民们架着去给吴世忠和宋二牛二人医治去了。谭千城和王小海等五人进了庄子好奇地观看起来,他们发现,这些庄民虽然面黄肌瘦,衣衫破烂,但是脸上都洋溢着希望和笑容,这是他们在所城没见过的。 看到队伍中这些青壮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这些兵器,陈诺脸上也露出笑容,有了一批武器,他终于能将队伍正规编制化。 他决定将队伍分成两个兵种,火器兵和长矛兵。将三十支鸟铳和五十支三眼铳列为八甲火器兵,甲长和队官则不配火器,领腰刀一把。 三十支鸟铳和二十支三眼铳优先配发给陈大义的一队五个甲中,使得一队成为纯火器队。余下三十支三眼铳则配发给吴世忠的二队,剩下的队伍统一配发长矛和腰刀,做近战冷兵器使用。 队伍中每人全都配发一柄解首刀,红色布缦头巾一块。 分发完武器后,陈诺下令下午在庄院内进行集体操练。 第27章 队列 第27章队列 招募来援的五人临时被陈诺编到了他的亲卫队,受甲长陈评统领,陈评不仅是陈诺的亲卫队长还兼督战之职。 谭千城等人跋涉了一上午才到达乞活庄,腹中空空如也,此时只盼望着能够给他们吃一顿饱饭。 乞活庄人流密集,原有的房屋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在庄内东西两侧庄民们搭建了不少草棚用来遮蔽风雨,乞活庄一切都是初建,百废待兴。 乞活庄所有队兵们都聚集在庄墙附近的一大块的草场上,他们身上穿着的服装各色不一,有汗衫打扮,也有短袍打扮,不过他们衣衫上全都是补丁,看起来十分破旧。就算如此,叫人醒目的是他们头上全都鲜红的红巾,远处看去十分统一,近看也十分精神。 内中还有头裹青色头巾的汉子混杂在队伍中,那是甲长才能佩戴的头巾,特有标识。而队官们则头裹黑巾,督战队员们除了头裹红巾,臂膀上还绑着红巾。 队兵们全都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着,庄子初建好多都是生面孔,原先一个庄子出来的聚在一起,孤身投奔来的也在找着四周孤身的同伴,也好抱团取暖,热络人情。 谭千城等五人也聚在一块儿在草场蹲着,王小海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杆草秸在嘴里嗦着,他看向谭千城道:“谭哥儿,你年纪最大,阅历最广,你说这个庄子能守住吗?” 谭千城望着草场中热闹的众人,他沉吟道:“不好说,听说此次来的匪徒是那栖山贼,那伙贼人在徐州西这一片可是横行霸道,实力最庞大的一伙匪徒。” 王小海等四人听到脸色有些不好看,谭千城话音一转,安慰道:“这个庄子虽然初建,但是人心和睦团结,还是有机会能守住庄子的,就看这陈百户练兵领兵之道了。” 谭千城正说着,突然问道远处飘来了一股饭香味儿,他立马顿住不说话站了起来,望向前方走来的一群壮妇。王小海等人也都望向看着她们,只因为这些妇人手中提着木桶,桶内白米饭都快要堆尖儿了。 草场内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呼啦一下围住了这群妇人们,突然人群内有人惊喜叫道:“有肉!” “什么?有肉?” 众人更是轰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片,谭千城等人也全都往里挤着,焦急伸头探望着,口中不断吞咽着口水。 草场上这时混乱一片,人们全都围着妇人们,引得妇人们尖叫怒骂声一片,她们现在已是不能前行半步,只得护好木桶内的饭食,谨防这些饿死鬼疯抢了去。 “嘣!” 一声巨大轰鸣声响起,混乱中的人们全都寂静下来,只见人群外庄主陈诺手中持着一杆三眼铳,铳口还不断冒着白烟。 陈诺心里真是又气又好笑,他大声斥责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各伍长,甲长收拢好你们的人,领着碗筷排队等候吃饭。” 只见众人还呆立在原地,陈诺又是威胁道:“还不快收拢?什么时候排好队伍尔等什么时候吃饭。” 人群内一个甲长站出,一声呐喊,寂静的人们全都沸腾起来,整个草场内又是混乱一片。队伍刚建,他们伍中甲中好多人都不熟悉,不少人一时找不到自己编制,在场内犹如迷路苍蝇嗡嗡乱撞。 午饭还是很丰盛的,一人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一碗肉汤,每人汤里有两块分量一样的猪肉。庄子如今在陈诺的思想下实行的是公灶,吃的是大锅饭,庄内每人全都定量配给食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整个庄子全是吃不饱饭的难民组成,现阶段没有食物来源,加上现在庄内粮食稀缺,庄内有缴获来的八百石粮食,照陈诺估算,这批粮食也仅够撑整个庄子不到两月的时间。 当这个家是真的难呐!陈诺心里满是心酸泪。 庄内原有那刘一守养的十几头猪,陈诺吩咐厨房宰了一头给队伍开波洋荤,队兵们下午就要训练,必须养好身体。 众队兵乖乖排好队领上食物,全都咧着嘴大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或蹲或站着吃起饭来,整个草场内一片欢腾笑语和大口的咀嚼声。 王小海一手端着米饭,另一只端着肉汤,喜滋滋地道:“我的乖乖,这陈百户也太大方了,不仅有白米饭吃,居然还有肉吃,就凭这,我们这一趟也没白来。” 谭千城也是眉开眼笑,他招呼众人道:“能吃上肉,填饱肚子全都托了陈百户的恩情,我等可要好好守庄,报效陈百户。” 周围招募来的几个汉子一边大口吃喝着,一边全都点头应和着,王小海探头看向谭千城的肉汤碗中,口中羡慕道:“谭哥儿你可真是好运气啊!居然有两大块肥肉。” 谭千城心下得意,哈哈笑了起来,手上筷子挑起一块白嫩的肥肉送进了嘴里。他十分享受地闭气双眼,牙齿一咬,口中的肥肉滋滋冒着油水,带着醇厚的肉香味,口齿生津,当真是舒坦呐! 不知怎的,谭千城心中酸楚,突然想起了家中可怜的妻儿,不知她们现在在吃什么呢,不知不觉中一点眼泪滴落在肉汤中…… 吃完饭,陈诺便是领着队兵们突击训练起来,火器首先需要的是熟练掌握火器装填子药、发射药、弹子的流程,其次才是瞄准射击。 三眼铳操作简单,陈诺主要着重教鸟铳兵们,给他们讲解示范鸟铳的操作流程和射击要术。 而在另一边,陈大义作为长枪教官操练长矛兵,陈大义提出教授长矛兵们刺杀之术,不过叫陈诺否决了。 眼前的队兵们站没站相,松松垮垮的不像样子,没有丝毫纪律可言。眼下需要的是操练他们的队列,锻炼他们的纪律性。 陈诺让长矛兵全都笔直站立,谁人敢松懈,就是一棒子上去,必须要让他们养成严格的纪律性和服从性。 待到火器兵们熟悉了鸟铳的操作流程,陈诺便将火器兵和长矛兵合在一起操练,就连谭千城这些招募的客兵也没有幸免。 陈诺先是让队兵们列队站立,待到差不多了便开始指令他们左转右转,齐步跑步这些动作。 谁人做的不规范,陈诺便上前给一棍子,起先队伍中有的人嘻嘻哈哈,毫不在意,这些人自然成为了陈诺棍下的主要目标,直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眼下大敌来临,陈诺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慢条斯理地操练他们,要想速成,只有粗暴的管理方式。 最后陈诺还放出考核标准,伍中队列不规范,态度最差的最后十名队兵将没有饭吃。 果然这条考核标准十分奏效,队兵们全都端正了态度,努力操练起来,他们实在是被饿怕了,打死他们也不愿再回到那种饿肚子的状态。 第28章 匪来 第28章匪来 “举枪!” 一名头裹青巾的甲长大声咆哮,他左右身边的十名长矛兵肩上将长矛下卸,平端向前,全都大喝一声:“虎!” 一甲十一人齐声大吼,充满气势。 站在队列旁的的陈大义抽出长刀向前一指,他大声命令道:“进!” “进!进!进!” 长矛兵人靠人,肩靠着肩,并列排成一条笔直横线向前走着,他们跟随着鼓点每前进一步便大喊一声“进!” 十一杆长矛平端前指,鸭嘴状的矛尖上闪着渗人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二甲继续跟上!”陈大义看到一甲顺利走过,紧接着道。 又是大喝一声“虎!”二甲长矛平端,矛尖顶在一甲兄弟身后,向前整齐跨步。一甲又一甲都是这样持着长矛前进,枪密如林,长矛兵身上满是汗水,但他们忠厚粗糙的脸上满是坚毅,带着一往无前的凌然气势。 草场外的庄墙上看着一列列走过的长矛兵,陈诺满意点了点头,经过这十天的训练,长矛队已然成了形。 队兵们经过短暂的三天队列训练,养成了基本的纪律后,陈诺便开始对这长矛兵进行战阵操练。 长矛虽然和长枪同属一体,但仍旧有着区别,长枪可短可长,枪杆柔软,而长矛通体杆长,矛杆用硬木所制,没有长枪的灵活性和花样性。 明朝默认一丈(32米)以上的枪才能够叫长兵器,而长矛长度普遍在五米之上,这样的长度注定了长矛使用的局限性。 长矛的使用讲究的是眼法、步法、身法,长矛兵能列阵咸鱼突刺,也可混战,还能单挑,这样的才是精锐长矛兵。 然而这样的兵是经过血战成长出来的,眼下乞活庄的长矛兵兵不具备这个条件,陈诺只能让他们列长枪阵,不讲究个人勇武,他们只需要两个动作,突刺和退后。 开大阵,对大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行,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从枪戳去,万军之中只如一人矣!这是战神戚继光对于长枪战阵的解释,保持军队严格的纪律性和严整性,长枪战阵无可匹敌。 “就等着见血了!”陈诺看着长矛兵们,心中默念道。检阅长矛兵完毕后,接下来就是火器兵。 “第一甲上前瞄准!”陈大义大声命令道。 早就装填完毕的一甲十个鸟铳兵们翻下了自己的鸟铳,上前瞄向了前方六十步外的木板。 他们全都虚闭着一只眼瞄准各自的目标,屏气凝神,没有人敢擅自开铳。 因为在他们身边不断有臂膀上绑着红巾的督战队员巡弋着,这些人手中拿着棍棒,在督查着谁在左顾右盼,谁在擅自开铳。 督战队员每当巡弋到某个火器兵身后时,他们中不时有人眼中闪过惊惧,显然他们平日里没少挨棍子。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铳兵们手上持着的鸟铳龙头上的火绳不断滋滋冒着声响。 这时,一甲的甲长手中拿着一柄小旗猛力向下一挥,同时口中大声命令道:“放!” 早就等待着的铳兵们听到命令,手中的扳机立马扣下,龙头上的火绳落入火药锅内,“轰”的一声,引药被点燃的同时瞬间点燃发射药,带着巨大的动能将铳管内的弹子推动发射出去。 “嘭!” 一排铳响,铳口喷射出浓重的白烟,六十步外的木板被打得木屑飞扬。 一甲铳兵们打完后立马退下,在陈大义的喝令下,二甲铳兵立刻补上前。 一甲铳兵打完后,陈诺看到战果后,有些失望,十块木板只有三块被命中,其他的要么是没射中,要么是和别人射在同一块的木板上。 没有办法,操练时间太短了,截止到今天,火器兵仅实弹训练了三天,陈诺看到一甲火器兵退后,好多人在手忙假乱地装填,每人平均下来,两分钟才能装填一发。 这还是平时训练,若是上了战场,受周边环境各种因素影响,恐怕装填一发就要三到四分钟之久。一甲中倒是有一叫蓝田的年轻人装填十分麻利,仅用了一分钟,而且陈诺也看到他刚才一发弹子轻松准确命中了木板。 有的人生来天赋异禀,天生就是当神枪手的料子,这你不得不服,陈诺已是注意到这个叫蓝田的年轻人,日后立了战功的话,必是要提拔的,他心中打算着。 这十天内陈诺除了操练队伍,还在布防庄子防务,乞活庄三面环山,只有南向是一大片平原。陈诺注意到乞活庄西面山下有条大沙支流,正是因为这条支流,乞活庄周边的田地才得到便利,灌溉肥沃。 这么一条水源不利用实在是浪费了,陈诺决定在庄子南门外挖设一条环庄长壕沟,并且贯入水流,成为一条小型护城河。 陈诺这十天内发动起整个庄民挖壕沟,热火朝天大干起来,到了第八天终于完工,整条壕沟环绕庄子南门足有百步之长,内中壕深一丈,宽一丈。 与此同时,陈诺发动庄内妇孺孩童建设起来跺墙上的防务,将大量的滚木擂石搬运到墙边上,还有陈诺从千户所买回来的万人敌也全都搬运上去。 庄内有一批石灰,陈诺还发动着众人制作灰瓶,找到大量瓶罐,内中装填石灰粉,这灰瓶可是守城利器,一个灰瓶砸下去,石灰洒入人的眼鼻中,可想而知…… 从所城拉来的两个医士和十几个学徒陈诺将他们编成了一支医疗队,在战时随时待命救治。虽然这些人十分不愿待在这个危险庄子,可是在陈诺强硬的刀把和丰厚重金允诺下,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庄墙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队兵把守,而且整个庄子全都戒严,任何人不禁陈诺许可不能随意外出,谁若违反,当以细作之名立斩之。 在这十天内,陈诺一边忙着防务,一边又操练队伍,同时派出陈评领着人出庄哨探,打探栖山贼的消息。陈诺为了整个庄子的防务真可谓是劳心劳力,力求将整个庄子打造成铁桶一般。 这十天给了陈诺急需的喘息机会,也让庄民或多或少心中松懈下来,众人都抱着侥幸心理,期盼着栖山贼不会来。 第十一天的正午,崇祯十四年九月十七日,天气渐寒,四周苍凉大地,满目枯黄。 陈诺刚吃完午饭,他站立在跺墙上痴痴站立,眺望着庄外一大片荒凉平原。 “栖山贼当真不会来了吗?”陈诺心中疑问。 突然在他视线内,小弟陈评领着两个哨探快步向庄门方向跑去,快到庄门时,陈评挥舞着臂膀大声呼叫道:“匪徒来啦!快快准备!” 陈诺心头一震:“终于还是来了!” 他猛然对着身后亲卫命令道:“匪来,鸣铳三响,全庄戒备!” “嘭!嘭!嘭!” 三声巨大的轰鸣声连续响起,整个庄子骚动起来,内中好多人眼中慌乱,仿佛看到末日来临,不时还有孩童的啼哭声。 在陈评等人进庄不到一刻钟后,庄外荒凉的平原上骤然卷起一道尘土的烟龙,烟龙越来越近,就见十几骑分开荒草,带着滚滚尘土,出现在了陈诺的视线中。 第29章 守庄 第29章守庄 “轰轰……” 尘土飞扬。 这是匪徒探路的马队,大约有十几骑,这些人马术娴熟,面上凶悍暴戾,他们全都统一戴着红缨毡帽,披着一色的大红斗篷。 这伙马贼骑着战马一股股外出,绕着乞活庄不断打转,嘴中吹着口哨,或者欢呼怪叫,姿态耀武扬威,嚣张至极。马贼在庄下踏马奔驰,轰隆隆的马蹄声有若奔雷,清脆的马蹄声滴答清脆敲击在坚硬的地面上,给庄内众人极大压力。 马贼身后潮水般的匪徒从平原半人高的杂草丛中纷纷涌了出来,渐渐出现在乞活庄众人视线内。 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这些人手中拿着各色武器,口中呼啸怪叫着向乞活庄压了过来,个个神情残忍嗜血,全都是一批凶恶之徒。在这些凶恶匪徒身后还有大批匪徒大大小小挑着担子,内中粮食和各种器械,也有攻城用的长梯和长木板。 这些人越逼越近,终于在庄外三百步停了下来,匪徒步卒潮水般向两边分开一条通道,一骑意气风发的从通道内驰了出来。 马上这人身材矮壮,神情冷漠肃杀,带着浓厚血气,令人不敢直视,他头裹着一条绛色丝绸头巾,身上披着大红色对襟镶铁棉甲,甲上有护心镜,棉甲外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粗大铜丁,在日光照映下闪着森冷寒光。 此人正是栖山贼头领莫大有,对外号称讨天奉武大元帅,他搭手远远张望乞活庄,神色渐渐阴沉,他冷声喝道:“骚猪儿呢?叫他滚过来!” 不多时,一个猥琐汉子点头哈腰奔了过来,走到莫大有马前,弯着的腰又是低了一分,恭顺至极。话说当日骚猪儿见到陈诺等人浴血来到庄子脚下就知道大事不好,他谁都没打招呼赶紧从庄后偷溜上山。 不巧的是被栖山贼捉了去,匪徒看到这猥琐小人也不喜,正要准备砍了,骚猪儿情急之下就将刘家庄发生之事报与这莫大有听。 莫大有当下起了兴趣,便让二头领领着十几个老兄弟来庄子周边打探。 “啪!” 骚猪儿走到莫大有跟前还没等他先说话,马上的莫大有猛地挥起马鞭向他脸庞抽了一鞭。 莫大有这一鞭力道之大,骚猪儿脸上血红一片,皮肉翻开,骚猪儿惨叫一声,捂着脸庞哭号起来。 莫大有厌恶道:“你这厮故意诓我,谎报军情,这庄子防守严密,哪有半分空虚之相。” 骚猪儿忍着脸上辛辣疼痛抬头向庄子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壕沟凭空出现在了庄门前面,再看庄子墙垛上静悄悄的,但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人头,戒备森严。 “这……这怎么会?”骚猪儿目瞪口呆。 他猛然跪地不断磕头讨饶道:“大当家的,小的真没有诓你啊!这庄子确实空虚,那陈诺手下不过几十人。” 莫大有大怒:“你这贱种还敢狡辩?”说着又扬起了马鞭,这时一骑飞奔了过来。 马上匪徒大声禀报道:“报当家的,二当家的他们的尸体在十里庄找到了,定是这庄内官兵所为。” “好啊!这庄内的官兵还真是有胆量,居然敢主动出击我栖山好汉,很好,很好……”莫大有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 “你去,上前劝降喊话,倘若这庄内的官兵能将收刮来刘一守的钱粮乖乖奉上,咱老子可以饶他们一命。” 那马贼答应一声,转身策马直直奔向庄门。 “大人,有贼过来了!”庄墙上手持着弓箭的谭千城眼尖,出声提醒陈诺道。 陈诺面目表情,他也看到了一马贼来到庄门方向壕沟前停住了脚步,这贼扯起大嗓门向庄内众人喊道:“庄内可是屯戍的官兵兄弟们?我们大当家的说了,只要你等交出庄内全部钱粮,我们可是饶那你们一条活命,如若不然,我们栖山好汉定杀进庄内,鸡犬不留。” 跺墙上的庄民们听到喊话,全都看向陈诺,一张张脸上神情不一,有惶恐,有期盼,也有着愤怒。 陈诺看向众人猛然提声道:“告诉我,将庄内钱粮交予匪徒,我们怎么活?或许能保全一时性命,将来呢?将来我们还要饿着肚子吗?” “庄子外面那是群什么人?那是一群专以杀人为乐的土匪,他们会和人讲道理?今日的忍让将来只会换取更大的苦果。” 陈诺说着猛地拔出腰刀,指向庄外匪徒,他厉喝道:“诸君,拿出你们的勇气,今日与贼死战!” “死战!” 庄墙上爆发出一声声怒吼,声音逐渐汇聚成一片,从墙上传入到了庄内,传入到了每个庄民耳中,每个人都是血涌澎湃,全都挥舞着臂膀大声怒吼。 庄内山呼海啸声一片,“死战”的声音远远传到了匪徒的耳中,不少人都骚动起来。 莫大有脸色阴沉地好像要滴下水来,他桀桀笑道:“这伙官兵当真是不知死活,传令,一柱香后攻城!” “攻破庄后,任手下的兄弟在庄内快活三天。” 莫大有命令传下来,匪徒们登时欢呼怪叫起来,士气达到顶点。莫大有此时的心里已对乞活庄感到了威胁,他在这徐州西境内肆意纵横,还没从来遇见这么死硬的官兵,倘若今日不能将这庄攻破,那他这栖山好汉的凶名何在,又如何在这徐州立足? 一柱香后,大批的匪徒向庄子潮水般涌来,看这样子足有三四百人,他们呼吼怪叫着,内中还有不少人抬着长木板,竟是准备在壕沟搭桥,建立通道。 早在这伙匪徒到来的时候,陈诺就估算起来犯匪徒的实力,他估算着栖山贼此番大部全都来了,有九百多人,内中有老匪一百五十人,弓箭手五十人,火器手四十人,马队算上首领莫大有一十七骑,实力凶悍强劲。 面对眼前悍匪,陈诺丝毫不惧,他大声命令道:“弓箭手出列上前!” “得令!”跺墙上的弓手们纷纷大喝上前,站在了跺墙后。 庄内弓手现有陈诺陈大义叔侄二人,还有白慕诚和从所城内招募来的谭千城四人。三队队官宋二牛此时也上了庄墙,他的脸颊被厚布包裹着,虽然口不能言,但他身体灵活照样能拉起重弓,战力不失。 共计下来,乞活庄内有八名弓手,陈诺探出垛口远远望去,只见匪徒们嚎叫着已经冲进庄子百步范围内。 陈诺大喝道:“张弓!” 跺墙后的弓手们纷纷探出半个身子张弓搭箭,八支森林的箭簇瞄向庄外的匪徒们。 “放箭!”陈诺一声喝令,弓手们纷纷松开手指,一片弓弦震动,带着箭矢凌厉的呼啸声,庄外立刻有惨叫声不断响起。 陈诺探头看去只见他一支弓箭射穿了一个悍匪的胸膛,而余下七个弓手有三人都有斩获,宋二牛专好射人头面,他刁钻一箭射穿了一名匪徒刀盾手的喉咙,这贼手中盾牌抛起,双手捂着不断冒血的脖颈瘫倒在地。 谭千城和王小海两人也都射中一人,四个栖山贼倒在地上不断挣扎,鲜血洒落在平原荒草上,叶子是那般的红。 第30章 排铳 第30章排铳 庄外的匪徒们惊叫声不断响起,全都加快了步伐往前冲,待到他们冲到七十步后,内中闪出一大批弓手,张弓开始向着跺墙方向反击。 陈诺看到急声催促道:“全都靠着跺墙蹲下!”跺墙上的众人听到命令立刻四处奔走躲藏起来。 “咻咻!” 有若微风拂过白桦林的声音响起,空中呼啸的大批箭矢之声汇成一片,跺墙上的天空中在那一瞬间乌云遮日,黑了下来。 一片片的箭矢向庄子泼洒了过来,跺墙上被射得尘土飞扬,有好几个队兵们惊慌一片,听到陈诺发令之后慢了动作,来不及闪躲的立时中了招。 一名队兵面门上中了好几箭,他凄厉哀嚎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这时匪徒弓手又一波弓箭抛射而来,他蠕动的身体又中了几箭,当下毙命,腥红鲜血在地上滚滚流出,渗在墙根下。 队兵们看到这人惨死之状,全都脸色煞白,不少人竟双股战栗,好几个胆小之人都忍不住哭出声来。说到底他们只是个新兵蛋子,血都没见过。 他们死死地躲藏在墙根下,尽量不让身体露出死角之外,庄外的匪徒弓手们只是往庄墙向上抛射,只要好好蹲在跺墙根下,安全无忧。 “嘭!” 匪徒弓手集体抛射的同时,匪徒中的火器手也开起了铳,打得土制跺墙泥屑飞溅,庄墙上的众人一时间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庄外的匪徒们看到庄上官兵被自家压制住,全都欢呼起来,大声嚎叫着,抬着木板向壕沟方向冲去。 陈诺蹲在跺墙下喝令道:“弓手注意安全,自由还击!” 乞活庄众弓手得了令,纷纷张弓自由还击起来,每张弓射出一箭,他们便快速蹲下,庄外的匪徒们弓箭密度太大,不得不小心。 一名所城来的弓兵探出垛口张弓就是一箭,不远处一个匪徒被射中栽倒在地,这弓手还没来得及蹲下,四五支箭矢呼啸着就朝他而来。 这弓兵猛地一声惨叫,有数支箭矢射进他的体内,箭头深深插入,他身上血流如注。这些箭矢正入他的心肺,眨眼间就没呼吸。 “曾大哥!” 正要张弓的王小海看到同行而来的伙伴当下毙亡,悲声叫了起来。 “嗖!” 就在王小海失神那一刹那,一支箭矢凌厉向他面门而来。 “趴下!”谭千城猛地将他拽着蹲了下去,王小海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向那支射向自己落空的箭矢,脸色苍白一片,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谭千城脸色冷厉,他大声斥道:“小海你不要命啦!战场上不要分神。” 王小海稍稍平复下心情,重重点头答应着谭千城,说着他拿起弓又向庄外匪徒射去,此时的他眼中明亮,初上战场的局促感大大减少。 壕沟距离庄墙五十步,有着弓手和火器手的不断压制,匪徒们大摇大摆地冲锋起来,不多时就已到达了壕沟边,纷纷搭起木板就要搭桥,填补通道。 陈诺看到心中大急,他大声命令道:“鸟铳手上前!盾牌手也上前掩护。” “得令!”一队队官陈大义应答。 辎重兵们持着十多面盾牌上前为鸟铳手遮蔽着箭雨,还有着一批辎重们扛着宽大的木板,内中有床板、桌板和门板,只要是庄内宽大的木板全都被他们扛上了庄墙。 庄墙上纷纷竖立着宽大木板,整个跺墙上视线顿时一黑,只余下垛口供铳兵们射击。 跺墙上的木板“笃笃”沉闷之声不断响起,好多木板上全都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还有好多木板被打得木屑飞扬,却是庄外的火器手开铳,惊得持立木板的辎重兵各人脸色苍白。 此时,三甲鸟铳兵已经就位,静静躲避在跺墙跟下。 陈大义同样躲在跺墙后,他大声招呼道:“一甲上前。” 哗哗的金属碰撞之声传来,一甲铳兵上前,纷纷将各自鸟铳慢慢探出垛口。耳听得庄外匪徒残忍笑声和随时夺命而来的箭啸声,一甲铳兵们大都两股战栗,不少人持铳的手都在抖动着,嘴巴发干,整颗心似乎都堵在了嗓子眼。 突然一支箭矢射进了垛口,擦着一名铳兵的脸颊飞了过去,这兵本来精神高度紧张,受这么一吓,手中的扳机忍不住扣动。 “嘭”的一声巨响,在这兵打铳后,周围高度紧张地铳兵们都受了影响,断断续续地开了铳。 稀稀拉拉的铳声响起,庄外仅仅几声惨叫,威力大打折扣,匪徒们先是一惊,随后都放下心哄笑起来。 内中一个匪徒小头目嚣张大笑道:“狗官兵的铳还是那么的烂,弟兄们全都加把劲,搭起通道打进庄子,抢钱抢粮抢娘们啊!” “冲啊!让这些狗官兵瞧瞧我栖山好汉的厉害!” 匪徒们七嘴八舌吼叫着,更加肆无忌惮,眼瞧着通道就快要搭建而成。 庄墙上陈诺看到有人不听号令擅自开铳,这颗心已沉入谷底,他脸色冰冷,带着肃杀快步走向那名擅自开铳的铳兵面前。这兵也只自己犯了大错,脸色愧疚,正待开口认错时。 陈诺口中大喝道:“不听号令,擅自开铳者立斩!”说着在这铳兵惊恐的眼神中扬起手上长刀。 “噗呲”一声,铳兵人头滚落,飞溅出来的鲜血喷溅在了两边的铳兵脸上,四周众人全都脸色煞白。 陈诺鹰视环顾众人,他冷声道:“战场之上,军法如山,不可儿戏!谁敢擅自开铳,下场就和他一样。” 说着陈诺又命令道:“第一甲退下,第二甲上前!” 一甲的铳兵们听到,立刻低着头颅惭愧退下,他们身体剧烈颤抖着,害怕陈诺也像刚才立斩那名铳兵那样对待他们自己。 一甲中此时有一人没有退下,是那个叫蓝田的小伙子,他屏气凝神,自始至终没有开铳。 二甲铳兵脸色肃然上前,各自将鸟铳探出垛口,人人憋着气,不敢擅自开铳,显然刚才陈诺的杀人立威效果达到了。 庄外这时突然欢呼声响起,竟是一丈多宽的木板通道搭建完成,大批的匪徒们从通道涌了上来。 陈诺心中暗恨,他咬牙大声喝道:“专打通道涌上来的匪徒。” “开铳!” 听到陈诺猛然大喝,二甲十个铳兵和那名还未退下的铳兵全都扣动扳机,排铳声响,震耳欲聋,威势惊人。 各个垛口处爆出大股大股浓密的白烟,十一杆火铳同时击发,一道道火光爆射而出。 五十步的距离下,这些没有披甲的匪徒如何抵挡得住?尤其是在通道这么狭窄有限的环境下,二甲铳兵们命中率居然出奇的高,立时有七八个匪徒翻滚在地,胸口喷着血雾。 铅弹射进匪徒们的体内,不断冲撞撕裂着他们的肺腑,他们手中的弓箭,盾牌等兵器抛落在地,只是躺在地上声嘶力竭惨叫着。 “好!”陈诺心中振奋,他又大声喝令道:“二甲退后,三甲上前!” 见到二甲的兄弟们取得如此战果,三甲铳兵们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大定,提起精神上前,各自瞄准自己的目标。 “放!” 一次排铳后通道内的匪徒慌乱一片,没想到这次官军的铳又准又犀利,他们正要继续往前冲时,突然又听到了墙垛上陈诺的怒吼声。 “嘭!嘭!嘭!” 庄墙垛口上巨大爆响,又爆射起火光和白烟,匪徒们浑身冰冷,双眼恐惧,不少人脑中冒出疑问:“他们怎么还有铳?” 第31章 灰瓶 第31章灰瓶 第三甲排射,通道处又有五六个匪徒惨叫着翻滚在地,最先涌进通道的都是一些老匪,他们蜂拥向前,原本是幻想着要率先攻破乞活庄拿下头功。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迎接他们而来的是死亡,两次排铳眨眼间就报销掉了十几个老匪,这些人匪徒可是栖山贼中的精锐,搏杀经验丰富,若用冷兵器不知需费多大力气才能杀伤这么多人。而乞活庄两次排铳就可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击毙,这便是火器的力量。 亲眼见到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一个个被射到在地,捂着喷血的伤口滚在地上哀嚎着,这种凄惨之相让人都感到犹豫害怕。 匪徒们一时被打懵了,前面通道的匪徒不敢往前想要往后逃跑,后面的匪徒则拥挤着向前走,一丈多宽的通道顿时拥挤一片。 就在这时后面的匪徒弓手们赶了上来,看到犹豫或者逃跑的匪徒一律射翻在地,却是后面压阵的莫大有放了话,今日必须攻下乞活庄,谁敢逃跑就地格杀勿论。 就这么一波攻击下来,他们伤亡近三十人,尤其是老匪有十多人,莫大有望着就要拿下的乞活庄,心中发了狠,不能让这些伤亡白费,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冲。 前方押阵冲锋的老匪损失太大,弹压不住其他匪徒,莫大有又调派了五十名老匪上去。 老匪们咆哮着又向庄门方向冲了过来,这次他们学精了,让普通匪徒向前当做肉盾。让他们安心的是这次庄墙上的火器彻底熄了火,匪徒们信心恢复怪叫着从通道处拥挤着冲了过来。 跺墙上的鸟铳却是熄了火,截止到现在最先放铳的一甲还在装填弹药,没有这些都是新兵,操作火器生疏,临战心态的不稳这就更加延长了他们的装填时间。 陈诺趴在垛口小心看向外面,此时已有近百个匪徒过了壕沟潮水般向跺墙和庄门方向逼来,他们脸色狰狞,口中不断嚎叫着,内中还有好多匪徒抬着长梯。 陈诺心思急转,他掉头大声命令道:“鸟铳装填完毕等我号令再上,长矛队和辎重队所有上墙,滚木擂石,灰瓶准备。” “是”!众人大声答应着,立马行动了起来,方才陈诺的指挥已经给他们极大的信心,人人信服。 庄外的匪徒在这时间内又搭建好几处通道,瞬间涌进了上百人。他们在匪徒弓箭和火器的掩护下,十几架长梯向庄墙搭来,看这样子是蚁附攻城,攀爬上庄墙破庄。 庄墙下乌压压全是人头,内中混杂着不少弓手和火器手,十几架长梯周围都护着好几个盾牌手,他们盾牌掩护扛着长梯的匪徒。 庄墙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弓手向外射箭,不多时十几架长梯冲到了庄墙下,长梯虽然制作简陋不如云梯,但仍有六七米的长度,而且沉重,匪徒们呼号着费劲竖起长梯就要向庄墙上靠。 “就在这时!”一直小心观察着外面的陈诺眼中神光一闪。 “灰瓶扔出去。” 陈诺一声厉喝,早已准备完毕的队兵们拾起堆积在墙根下的灰瓶,一个个向墙下扔了出去。 雨点般的灰瓶从墙上抛下来,匪徒一吃一惊,都以为是擂石,纷纷躲避起来,一个灰瓶向一个匪徒当头落下,那匪徒倒也神勇,操起大棒就精准砸烂空中落下的灰瓶。 “啊!” 叫这匪徒意外的是他砸的不是擂石,而是一个罐子,内中装满了石灰,罐子被他打得破碎,石灰飞扬在空中,周遭一片人中了招。正中当头的这个匪徒更是凄惨,石灰进入了他的眼中,一股火烧一样的灼伤痛感,他捂着眼睛哭喊起来。 大批量的灰瓶砸下墙下的匪徒们,有的落在匪徒身上,有的则落在地上,瓶罐破碎,立刻呛人的石灰粉末弥漫。整个庄墙下面白蒙蒙的一片,匪徒们满身皆白,口鼻进入石灰全都大声咳嗽,或者打起喷嚏。 还有好多倒霉匪徒像方才那个匪徒一样眼中进了石灰,双目不能睁开,越是揉眼越是疼痛红肿。 内中一个眼中进了石灰的匪徒疼痛难忍,突然想起了壕沟内有水,他大喊一声就跌跌撞撞地向壕沟内跳去,好多匪徒也跟着盲目往壕沟里面跳。 壕沟内扑通扑通响起了声声落水声,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水不能缓解他们眼中的疼痛,反而水灌进眼中疼痛更加剧烈起来,匪徒们嚎叫着,双目不断流着血,疼得他们恨不得将眼中的眼珠子抠出来。 陈诺在跺墙上看到,心中暗骂起这群匪徒真是蠢货,简直作死,生石灰遇水会发热,就算是将一颗生鸡蛋放入里面,没过多久就能烹熟了。石灰入眼最好治疗的方法便是用菜油,可是眼下这个条件下,匪徒们哪里有菜油。 望着墙下的匪徒们乱哄哄一片,全都顾不得攻庄,四散奔逃着。 “滚木擂石给我狠狠地往下砸。” 陈诺命令道。 墙上的队兵们听到生龙活虎,纷纷抱起擂石向下面的匪徒砸去。墙下白蒙蒙一片,匪徒们视线阻碍,根本闪避不及。 墙下密密麻麻的都是匪徒,墙上队兵们根本不需要瞄准,一砸一个准儿。沉重的擂石空中落下,大批的匪徒们被砸的头破血流,断手断脚,大片的惨叫声响起。 遭到猛烈打击,匪徒们更加慌乱,四相践踏,内中好多匪徒没死在乞活庄众人手上却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不少人被撞倒在地,活活被踩死。 陈诺看得兴起,看到墙下摆放着的一根巨大滚木,他招呼着谭千城等人过来,几人合力将这根滚木抬起推出了跺墙。 滚木落下,匪徒们看到纷纷哭喊着四散奔逃,巨大的滚木砸下,四五个匪徒胸膛被砸烂,口鼻喷血,还有好几个匪徒被砸中手脚,躺在地上凄惨呻吟着。 “轰!” 一架匪徒防守严密的长梯终于搭在了庄墙上,砸去墙垛上大批尘土和泥屑飞溅。不少奔逃的匪徒看到又转身嚎叫着攀爬起长梯来。转眼间梯子就爬上了四五个人,这些匪徒全都是老匪,人人一手持盾遮挡墙上砸来的擂石,一手持着短斧,长刀。 “撞竿在哪里,给我把长梯撞下去!” 一队队官陈大义看到,他大声道。 立时闪出两个强壮队兵,他们抬着撞竿,呼号着就向长梯搭出庄墙露出的一截撞去。 匪徒长梯制作简单,不像精良制作的云梯一样,顶端有长钩可以钩住墙。 一声怒喊,撞竿疾冲撞来,搭在墙上的长梯立刻被撞飞了出去,长梯上的匪徒们惊叫起来,由于梯上有人体重量,飞出去的长梯摇摇晃晃中又要向庄墙方向落下。 陈大义看到大急,他口中大喝道:“用扥叉!”他说完便拾起一杆扥叉上前托住了即将落下的长梯。旁边队兵反应过来,又有几个扥叉顶了上来。 长梯重量实在沉重,陈大义憋红着脸怒吼道:“撞竿继续给老子撞!” 持着撞竿那两个队兵退后几步,呐喊一声用尽了全身力气撞向长梯。 轰的一声,长梯没了支力轻而易举地被撞翻,梯上那五个老匪惊叫声中就跌落在地,不少人被摔得断手断脚,胸骨碎裂,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 长梯反方向向匪徒们压了过来,梯下的匪徒大叫,四散奔逃,好多人奔跑不及,被沉重的长梯压翻在下。 墙上墙下战斗此刻已近白热化,墙上的队兵同样遭受着弓箭和火器的威胁,不时有人被射中栽倒在地被医护队抬了下去。相比之下,庄下情景更加惨烈,全是匪徒尸首和血水,匪徒们忙碌着,叫喊着将一架加长梯搭在庄墙,一架架又被撞翻在地。 庄外远处,看着庄下惨烈景象,莫大有脸色有些苍白,他万万没想到攻打这么一个小庄子居然打到了如此惨烈程度。 这时一个匪徒小头目滚落了过来,他浑身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这贼跪在地上带着哭腔恳求道:“当家的,不能再打了,我们已经伤亡不下一百多人,攻庄的老兄弟们更是伤亡过半,除了一些弓手和火器手,其余的全死球了。” “当家的,撤,为了庄内那么一点钱粮根本不值得耗费我们这么多兄弟!”看到莫大有不为所动,小头目又是劝道。 莫大有此时天人交战着,他不甘心失败,不甘心在这这么一个小小庄子面前灰头土脸的败走。他心中下定决心,声嘶力竭疯狂叫道:“继续派人上去给老子冲,一定要拿下这个庄子! 第32章 破庄门 第32章破庄门 “这……”小头目看到莫大有主意已定,无法再劝,他只得道:“当家的,既然要打我们不如放弃攀墙,用尽全力直接攻破庄门即可。” 莫大有摸着嘴唇上的短须,心道也是,攀墙伤亡实在太大了,倒不如集中全力攻破庄门,只要庄门一破,整座庄子自然而下。 莫大有厉声命令道:“先将攻庄的弟兄们撤下来,快速赶制攻门的撞木,等我号令,到时将全部老营的兄弟们压上去,集中全力庄门。” 那小头目精神一振,领着命令就下去准备,莫大有说完,手中马鞭遥指远处的乞活庄,对着身后的众多马贼说道:“待到庄门一开,咱老子将带领你们策马火速冲进庄去,彻底占领整个庄子。” “得嘞!”身后的马贼都乱哄哄答应着,满是嚣张暴戾之气,信心十足。他们栖山贼如今能有这么大的势力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们这些精骑,他们内中每个人都能马上劈砍,个个都是栖山的骨干精华,战力出众。 莫大有看到麾下的骑兵士气高昂,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扫刚才攻庄不利的颓废,心中豪情高涨。他莫大有能有今天麾下上千之众的势力,凭借的就是他麾下的骑兵,哪怕手下的人全都打光了,只要马队不失,眨眼间就又能拉起一票人马。 如今这大明境内遍地都是流贼土寇,剿之不尽,这是为何?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贼匪骑兵擅流动,极难剿灭。 “匪贼退了?匪贼退了!” 看到墙下的匪徒们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的往后跑,庄墙上的队兵们全都欢呼起来。 “虎子,匪贼这是真的退了吗?”陈大义走到陈诺身旁问道。 陈诺凝神看向败走的匪徒们,他摇摇头道:“并没有,这些匪徒虽然损失惨重但仍旧有攻打之力,看他们旗帜不倒,撤退有序,定是在酝酿下一波攻势。” 陈大义面带愁容,沉重道:“这些天杀的匪贼这是跟我们乞活庄硬瞌上了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够有多少人和我们死磕。” 不料陈诺面容严肃道:“这次匪贼吃了大亏,恐怕下次不会攀墙了。” “不攀墙?”陈大义睁大眼睛道。 “对!我看他们是要集中全力破庄门了。” 听到陈诺回答,陈大义大急,连忙道:“我这就下去准备,彻底将这庄门堵死。” “慢着!” 陈诺拦住了陈大义,他眺望远处,看着庄外肆意奔驰的匪徒马队,眼中带着一股火热贪婪…… 半个时辰后,栖山贼再次潮水般涌了过来,看着阵势比上次还要大。看着庄外匪徒们依稀可见狰狞暴戾的脸庞,跺墙上队兵们都脸色凝重,心中打鼓。 这次匪徒们全都有了准备,前排全都盾牌,或者扛着厚重木板顶在头上,他们直直冲向庄门方向。后面众多匪徒们吃力地抱着一杆抱腰粗的大圆木,似乎是刚刚才砍伐下来的。远处又有好多弓手和火器手。 还如同上次一样,跺墙上的队兵们被庄外的远程武器压制的死死的,王小海闪出垛口处,火速射出一箭,他看也不看究竟射中人没有,就快速低下了身子。 王小海紧贴在墙根下,看着身旁同样射箭的谭千城道:“谭哥儿,这狗日的来的太凶了,陈百户怎么还不叫铳兵兄弟们上啊!”上次王小海可算是见识到了火铳的威力,直接把庄外的匪徒们打得哭爹喊娘。 刚刚射完一箭,谭千城蹲下身子喘着粗气答道:“我也摸不准到底这陈百户怎么想的,匪徒们都快要冲到庄门了,还不派铳兵上来。” 王小海着急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哥几个今日就要命丧在这庄内了?” 谭千城低声呵斥道:“休要乱说,动摇军心,若是叫那陈百户听到,你这小命也要不保!” 王小海悚然一惊,吐了吐舌头,转头偷偷看向在另一边的陈诺,见他并没有发现,安下心来。 “杀!” 看到跺墙上没有放铳,匪徒们更是胆大起来,加快了步伐,快速冲到了庄门二十步的距离。 “灰瓶!” 庄墙上一声大喝,墙上又是大批量的灰瓶向匪徒们当头抛了下来,内中一个老匪头目看到灰瓶抛了下来,他扯起难听的公鸭嗓子嚎叫道:“举盾,举木板,护住眼睛!” 匪徒们听到全都快速支起盾牌或者手上的木板,那些没有遮蔽之物的匪徒则快速低头捂住眼睛。经过上次的教训,匪徒们或多或少有了些经验,不像上次那般仓促。 灰瓶砸落,惨叫声不断响起,仍旧有好些防备不及的匪徒中了招,但是伤亡不大。匪徒们看到信心大增,怪叫着又继续冲向庄门。 灰瓶扔完后庄墙上抛下大量的滚木擂石,这些沉重之物匪徒们可防备不来,好多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断手断脚。终于,承受着巨大伤亡的精悍匪徒们扛着圆木冲到了乞活庄的庄门前。 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冲在前面的全都是老匪,他们泼足了气力,口中喊着号子,扛着圆木不断撞着庄门。 圆木周围上面全都是匪徒遮蔽起来的盾牌和木板,不时有人被滚木擂石砸到在地,后面的匪徒又填补了上去。庄门处全是尸体和积血,哭嚎声和惨叫声不断传来,就算是这样,匪徒们照样没有退却。 乞活庄门被圆木撞击的轰轰乱颤,门上周边的泥土都唰唰而下,随时都有要被撞开破门的势头。 眼看着匪徒就要破门,庄墙上陈大义颤着声音催促陈诺道:“虎子,匪徒快要破门了,快调火器队上去!” 陈诺脸色坚定道:“不用,继续让火器队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动!” “唉!”陈大义看到陈诺还是这般固执,急得他击掌喟叹。 “轰!” 庄下一声巨响,重重地击打在乞活庄众人心上,人人脸色煞白。 “破庄了!破庄了!”庄外传来的匪徒浪潮般的欢呼声,他们脸上带着疯狂喜悦。 “好,哈哈!”看到庄门大开,莫大有大喜,他呼哨一声,抽起马鞭策马狂奔,身后的十六骑紧紧跟随。 马蹄声似奔雷响动,十几骑踏着荒草,风驰电掣向庄门奔来,聚在庄门外的匪徒们自主地让开通道让马队先行通过。 眨眼间,栖山马贼已入了庄。 第33章 瓮中之鳖 第33章瓮中之鳖 马蹄急踏,血水飞溅,莫大有意气风发,领着手下马贼率先冲进庄门疾驰了几十步,马贼身后跟着众多匪徒,他们密密麻麻好像沙丁鱼一样从庄门涌了进来。 “吁!” 莫大有突然急拉缰绳,胯下战马长嘶鸣,原地打转了一个圈,他身后的众多马贼同样马上娴熟,停顿住战马。 马贼人人面带惊容,莫大有更是脸色难看,因为在他们面前有一条圆弧长墙横在他们面前。环顾四周,这是一条半圆形的庄墙,正面无门,只有两侧有了门洞,不过已被堵死。莫大有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这是一道瓮城。 他浑身冒气凉气,拨马掉头就走,对麾下马贼大声吼道:“快快退出去!” 莫大有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庄子居然会有瓮城,那可是重镇城池才有的。瓮城是大型城池的常备防御设施,在城门内或者城门外修建的半圆形或者方形小城,设施齐全,有藏兵洞,箭楼,敌楼不等。 瓮城多设在城门之外,很少设在城门之内,而乞活庄这个瓮城居然是内瓮城,他莫大有在外面根本不知,一头扎进这个瓮里。 乞活庄整个内瓮城长宽不过各百步,地势狭窄,战马在这里根本跑动不起来,莫大有第一反应便是将马队撤出去,然而这一切已是迟了。 攻破庄门匪徒人人都以为庄子已下纷纷争先恐后的涌入庄门,庄门已是拥堵住了,匪徒们可是不知前面情况,盲目向前冲着。 “放!” 庄墙上一声大喝,两侧圆弧庄墙的垛口上突然出现一批火器兵,他们头顶上的红巾在日光下那般的耀眼。 “嘭!嘭!嘭!” 瓮城两侧庄墙轰鸣声密集响起,垛口处一道道火光猛烈喷起,随之白烟腾起弥漫一片。 在最前方调转战马的栖山马贼措手不及,被堵塞在一起,立时有四五个马贼惨叫着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有中弹的战马痛地乱蹦起来,马上好几个马贼被受惊发狂的战马甩落在地,躺在地上苦痛呻吟着。 “糟糕!中计!”莫大有抱着受惊乱跳的战马,粗黑的面庞唰的雪白一片。怪不得如此容易攻破庄门,原来是庄内官兵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他手下的精悍马贼。 莫大有看到麾下的马队瞬间报销掉近一半,心中寒气四起,对这庄内主事之人如此工于心计,真是又恨又惧。 他厉声吼道:“快冲出去!” 马贼们受到打击更是慌乱,纷纷打马向庄门口冲去,可是现在庄门拥堵一片,急的马贼们在马上肆意砍杀起来,意图打通道路,然而这更是加剧了庄门的混乱。 此时庄墙上的陈诺看到匪徒混乱一片,他哈哈大笑,而他在旁边三甲的鸟铳兵射击完毕退了下来,各自重新装填弹药。 莫大有猜的没错,他是中计了,陈诺野心很大,他不仅仅满足于守庄,他在看向庄外肆意奔腾的马贼时,心中已经定下计谋,他要将栖山马贼全部吃掉,彻底解决乞活庄的心腹大患。 自打陈诺借粮时,就已经注意到乞活庄防守的优越性,庄有居然瓮城,那可是守庄的一阴损大杀器,外面的敌人不了解庄内情况,自以为攻破庄门就拿下乞活庄,岂不知正中陈诺下怀,一头扎进这瓮中。 下面的莫大有此时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三甲鸟铳齐射,打掉了庄下马贼一半马,陈诺仍旧不满意,他扭头大声喝道:“万人敌准备!” 庄墙上的队兵们纷纷抬起了在他们脚下的万人敌,万人敌木框架所装,巨大无比,重量超过三斤,用干泥土所制,内中含有铁钉铅弹和各种尖锐的铁制碎片,爆炸开来杀伤力巨大。 不过这东西实在太重,只有用来守城。 一个队兵手中持着木柄,旁边一个队兵手中持着火绳用来点火。 “往庄门方向扔!”陈诺嘱咐道。众队兵纷纷点头。 “点火!” 陈诺一声命令,各人身边的点火手点燃了万人敌一端的火绳,滋滋之声火绳燃起之声响起,投掷手们双眼不安紧紧盯着燃烧着的火绳,生怕火绳瞬间点燃把他们自己炸到。 “投!” 耳畔传来陈诺暴喝之声,投掷手们长舒一口气,赶忙将手中沉重的万人敌投掷了出去,万人敌人沉重,扔的根本不远,纷纷在庄门不远处落下。 庄下的莫大有此时心急如焚,正在驱赶着堵塞在庄口的混乱的匪徒们,他抬头突然看到十几个黑乎乎圆滚滚的巨大物什从垛口处扔了出来,这些东西身上拖着火绳,在滋滋冒着火光。 他呆滞了一下,随后脸色惊恐,颤着声音暴吼道:“万人敌,快散开!” 马贼和老匪们认识这可怖的东西,听到莫大有暴吼,马贼胯下的马匹也都不要了,纷纷四散着跑开。 “轰!轰!轰” 在匪徒们尖叫声中,一阵阵轰然大响,十几个万人敌爆裂炸开,内中的铁钉铅弹带着浓烟暴雨点般的四散射出。 好多匪徒闪躲不及,在爆炸正中央,当场炸的稀烂,血肉模糊,内中一个持盾的老匪正在往外跑,他听到巨大的爆炸之声,接着一股热浪狂风袭来。这个正在奔逃的匪徒突然被吹倒在地,他还在奇怪,低头一看便凄厉嚎叫起来,原来他的下半身已经被炸没了,胸腹间血肉模糊,内中还有一些物什耷拉出来,血水不断流着。 他哭喊着,借着两支手臂不断向前无助的攀爬着,上肢的流出的血水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周边一片片的匪徒翻滚在地,不少人一时不死在地上疼痛哭嚎着,此时的庄门终于不再堵塞,真空出一大片,地上全是血水和模糊尸体。 早早逃脱出去的莫大有呆呆站立在瓮城中间,震耳的爆炸声让他的耳中脑中嗡嗡乱响,他心中滴血,眼看着庄上的官兵还在不间断向下扔着万人敌,庄内向逃出去的,庄外向救援的全都被炸得人仰马翻。 “看来这是要赶尽杀绝咱老子啊,真够毒啊!” 莫大有五官扭曲,他带着满腔怨恨道:“想要我莫大有的命,恐怕你们这狗官兵还不够格!” “弟兄们,既然这些狗官兵不要咱们活命,那我们何不拼了?拿下庄墙即可活命,跟着我杀啊!” 瓮城中四处躲闪残存的匪徒还有近百,内中老匪过半,他们听到莫大有的呼吼声,心中已是反应过来,纷纷大叫着向两侧的庄墙爬梯上攻去。 栖山马贼算上莫大有愿有十七人,此刻只剩下六人,莫大有顾不得心疼,他急声吩咐道:“田兄弟,你领着部分兄弟攻左侧爬梯,我领着大部兄弟主攻右侧爬梯,是死是活就看我们能不能拿上这庄墙了。” 内中一个田姓高大马贼听到领命而去,莫大有手中持着一柄挑刀,身上甲叶铮铮,领着众多老匪狰狞着脸庞着向右侧爬梯攻去。 “虎子,匪徒要上庄墙!”陈大义看到庄下匪徒们向上爬梯悚然一惊,出言提醒道。匪徒们一旦攻占爬梯,上了庄墙,形势就大不妙了。 “困兽之斗而已!”陈诺胸有成竹,出言冷笑道。 “传令,将五个甲的三眼铳兵调上去,给我守住爬梯!” 第34章 胜利 第34章胜利 爬梯是上庄墙的唯一通道,依墙而建,宽有两米,在这么狭窄的地段,双方任何一边都施展不开优势兵力。 爬梯脚下往上密密站着乞活庄三眼铳队兵,在陈诺的命令下以一伍为一排,五甲的三眼铳兵站在梯上,足足有十排。 匪徒们在首领莫大有的带领下嚎叫着冲向右侧爬梯,他们眼中都是疯狂不屈,在他们想来,这庄内官兵不过是占了火器之利,若是真要近身博战,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匪徒们越冲越近,已经进入到了乞活庄队兵们三十步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下,匪徒们暴戾面容已是清晰可见。站在前面的队兵们好多人双腿打颤,口中干燥,身上忽冷忽热,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临战作战。 这可不比队兵们在庄墙之上打击匪徒,面前的匪徒们随时有可能扑过来的风险,他们虽然心中惧怕,但都死咬着牙持着三眼铳瞄向冲过来的匪徒。 “三十步!” 身后突然一声暴喝,队兵们都是打了一激灵,却是后面的陈诺在报数。 “第一排点火开铳!” 正在第一排半蹲着的铳兵们听到命令,急忙用火绳点燃铳口的引线。 “轰!” 铳口爆射出火光,轰鸣声断断续续响起,三眼铳不比鸟铳使用扳机能够同时发射,其是引线点燃发射,引线有长有短,这就造成了无法形成齐射的效果。 陈诺看向匪徒,只见前排倒下好几个匪徒,胸腹处爆射出团团血雾,身后的匪徒们脚步只是一滞,又是硬着冲锋起来。看到这般战果,这让陈诺愈加坚定了以后火器兵全部换装鸟铳的决心。 “继续开铳!”陈诺冷声喝令道。 第一排的五个铳兵翻转铳柄,又一个铳管翻上,点燃起火门上的引线。 轰鸣爆裂声又是响起,好几个匪徒扑倒在地,可是后面的匪徒们不为所动继续嚎叫着向前冲锋,眨眼间已经进入了铳兵们二十步的距离。 匪徒们狞笑着,内中有一人呼号了一声,一大片铁骨朵,阔刀,流星锤等各色远程冷兵器直直砸向乞活庄队兵们身上。 队兵们谁都没有防备,惨叫声大片响起,尤其是前几排的队兵们,他们都身着布衣,没有铁盔铁甲护身,惨死大片。 匪徒们投掷的全是沉重之器,好多人头面被砸的稀碎,头骨脸骨碎裂,血肉模糊一片。前排的铳兵躺在地上翻滚剧烈哭号着,后排的铳兵们都被吓坏了,人人脸色煞白,不少人都急急的往后退。 陈诺心中暗恨,没想到匪徒们这等凶悍隐忍,早知道方才就不追求精准度,在他们进入四十步就开铳。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完了,陈诺厉声喝道:“谁都不许退,给老子开铳,开铳啊!” 陈诺说着夺下身边一个铳兵手中的三眼铳疾步走到铳兵们最前排。 右臂火绳一点,手中三眼铳一震,火光爆射,陈诺对面一个老匪手中的盾牌破裂,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陈诺扭头对身后铳兵们激励道:“都他娘的拿出在床头上折腾娘们的劲来,裆下有卵蛋的给我上前开铳!” 看到自家庄主不顾性命走在最前列,加上又受这一激,铳兵们都脸色憋得通红,呐喊着向前涌去,手中的三眼铳陆陆续续爆射开铳。 这是一场惨烈的互射,好在匪徒们手上根本没有那么的投掷武器,三眼铳虽然只能连射三发,但胜在队兵们人人都有铳,火力充足。爬梯上布满了尸体血水,有乞活庄队兵但更多的是匪徒的,在损失掉几十人还没有近到铳兵跟前,匪徒们终于崩溃了,纷纷往后退却。 这是匪徒中忽然传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之声,一个身着大红色对襟棉甲的矮壮汉子向前铳兵们疾冲过来,他手中持着一柄宽刃挑刀,满是疯狂暴戾之色。 站在最前列的一个铳兵看到这贼过来,急急点燃铳口引线,轰鸣声响起,这贼身上棉甲爆出一大个口子,破开了外层的棉甲露出了内缀的甲片,他身体晃了晃又急冲到了这铳兵面前。 这铳兵似乎被吓傻了,傻傻待立在那不动,长刀撩起,骨肉分裂渗人的声音中,铳兵竟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血水喷溅了莫大有一身,他丝毫不顾,狠厉眼神一扫,面前的铳兵都脸色惨白,不敢开铳。方才他们见了,这贼受了一铳居然没有任何事情,着实可怕。 陈诺可没他们那般无知,他知道无非是这贼身上穿着镶铁棉甲,刚才那铳兵在二十步外开铳,根本破不了镶铁棉甲的防御。 这么精良的装备,在这匪徒中可是独一份了,定是这栖山首领莫大有了,陈诺手中三眼铳弹子早就发射完了,他眼神一扫又夺下一名铳兵手上的三眼铳。 进攻失利的莫大有此刻已陷入疯狂,他知道他已然没了活路,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杀人,他要将这庄内全部人都杀光干净。 “莫大有!”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莫大有习惯性的掉头,不想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黑洞洞的铳口。 轰的一声响,在他呆滞的眼神中,莫大有整颗头颅被轰的爆炸开来,没有留下一件完整的物件。 陈诺离得太近,鲜血喷溅的他满脸都是,恶心得陈诺一直干呕。 在陈诺解决掉右侧爬梯的匪徒时,在陈大义左侧的爬梯此时也快要结束战斗。 陈大义这边领着他的一队和陈诺的护卫队,鸟铳的威力准确度可比三眼铳强了好几个层次,在他三甲的轮射打击下,左侧的匪徒们损失惨重溃败了下来。 庄门处没有了声响,五十多颗万人敌已全部断断续续投掷了出去,想要救援的匪徒们被轰炸大片,庄门口到处都是血肉和断手断腿。 庄墙上一片欢呼声,在陈诺解决掉瓮城中的匪徒后,栖山贼整个溃逃,庄外遍地平原上全都是狼狈逃窜的匪徒。 “虎子,我们赢了!” 二叔陈大义走了过来,哈哈大笑着给了陈诺一个拥抱,一向沉闷的面上满是笑颜。陈诺同样心潮起伏,他看到四周全是高声欢呼的队兵们,内中好多人都相拥而泣,庆幸着他们的劫后逃生。 乞活庄以两百五十多青壮大胜栖山九百贼匪,实乃大胜。 陈诺收敛起情绪,便调派人马亲自出庄追击。 群贼溃败,正是大肆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溃败的败兵们胆气皆丧,生不起反抗的念头,没有任何组织纪律性,已然是一群提不起刀枪的羔羊。 陈诺命令陈大义领着二队守城,他率领着一队和三队和护卫队出庄追击。 出了庄,看着平原遍地溃逃贼匪,陈诺豪情澎湃,他提刀振声道:“诸君,随我陈虎子杀贼!” “杀贼!” 身后众人热血沸腾,锐气十足齐声吼道,,他们顿着武器,兵戈交击之声,尽显男儿铁血本色。 陈诺长刀前指。 身后乞活庄队兵们口中呼啸,大步狂奔追击。 第35章 骑射 第35章骑射 陈诺骑着那日从十里庄缴获而来的战马率先冲了出去,骏马奔腾,寒风耳边咆哮,冷冽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浑身舒坦,神清气爽! “嗖!” 呼啸声响起,一支箭矢凌厉地向陈诺面门射来。 陈诺冷哼一声,丝毫不避,手中的长弓随手将面门射来的箭矢拍落,出手的眼力,时机秒到分毫。 他向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老匪弓手在向他射箭,陈诺骑着战马,目标太大自然惹人注目。 陈诺眼神一寒,驱马继续向前奔驰,十几个呼吸间就来到这贼匪弓手三十多步的距离。陈诺双腿控马,双手迅速取箭拉弓,黑沉沉的狼牙箭簇对着那弓手。 “就这此刻!” 在胯下快速奔腾的战马四足几乎腾空,相对平稳的那一刻,陈诺眼神一凝,松开了自己早已拉满弓弦的手指。 “嗖!” 箭矢融入风声,径直命中目标。 “噗呲!” 箭矢入肉的声音,三十步外的那个弓手被箭矢命中胸膛,鲜血空中飞洒,扑倒在地。 一击得手,陈诺兴奋不已,没想到自己初次骑射就能有这战果,这已是很棒了。马上骑射很不容易,尤其是在快速奔驰中射箭,马上的拉弓借力,马匹剧烈的颠簸,再加上其他风速,地势等影响,射中目标难度极大。 能在马上劈砍的只能叫做骑兵,在马上射箭的才是真正的骁骑。陈诺凭借着自己后世骑马的那点功力,战场上第一次骑射就能取得战果可是堪称是天赋型的骑手。 陈诺信心大涨,驱动着马匹继续向前奔驰,遍野望去皆是撒丫子逃跑的匪徒,不过内中还有好多负隅顽抗的老匪,这些人大多是弓手和火器手,他们只是在远处做远程攻击,损失不严重。 陈诺从箭囊取出一支轻箭搭上,他弯弓瞄准一个匪徒火器手,这贼逃跑中间还不忘开了一铳,打死了一名正在追击的乞活庄队兵。 “崩”的一声,弓弦震动声起,利箭呼啸着向这贼面容而去,箭矢贯穿他的左眼透脑而出,空中带出一片飞洒的白色脑浆。 “啊!” 不远处传来声声惨叫,陈诺转头看到大怒,有十几个老匪弓手居然聚在一块儿抵抗着,这些人真不愧是老匪,眼见着逃不出去倒是激起他们凶悍血勇之气,聚在一起张弓向追击的队兵射来。 好几个追击的队兵猝不及防被射倒在地,眼瞧着没了生气。 陈诺拨马向南面而走,带起烟尘滚滚,竟是绕到了这伙匪徒的身后,他丝毫不避,驱马直直冲向匪徒。 “咻!” 一支箭矢强劲地射入一个匪徒弓后背,这贼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后面有人!”内中一贼惊叫声起,转头张弓向身后射去。 箭矢破空声起,一支箭矢呼啸着向陈诺面容射来,陈诺急忙将头一歪,这支箭矢险而又险的从他的耳边飞走。 匪徒们还要张弓再射这时已是晚了,陈诺快速策马到了他们的面前。 马蹄扬起,骨头被踏碎的渗人声音响起,一贼被战马踩在了脚下,他大声惨叫着,胸膛被踩的凹陷下来,血水翻飞。 陈诺的驱马横冲直撞,聚在一起的这十几个匪徒弓手大叫着向两边跑去,开玩笑,谁敢硬撼疾冲过来的战马。 近到匪徒身前,陈诺放下软弓,取出银亮的马刀,接着马匹的冲力,快速劈砍起来。 一贼惊叫着快速奔逃着,手中的弓箭早已遗弃,他的身后马蹄声响起,陈诺已驱马追了上来。 血水喷溅,这贼的脖子被陈诺的马刀轻巧划开,大片的鲜血喷出,贼子轰然倒地。陈诺驱马丝毫不停顿,又是策马追上一个匪徒,他马上身体微微下侧,轻快的马刀带着寒光划向这贼的后背,这贼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背后血肉模糊。 这些匪徒弓手们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哭喊着逃跑,陈诺杀得痛快,专挑这些老匪,驱马上前或劈砍或射箭。 大明前期边军骑兵能够纵横北方草原,靠的就是陈诺此时手上的“三宝”,快马、轻刀、软弓,这是大明边军骑兵的常见标准装备。 乞活庄南面尽是逃跑的匪徒,当然也有不少类似方才那伙匪贼弓手拼死搏命的悍匪。 长矛击败破革之声,一面圆盾精准挡住了一杆捅刺而来的长矛,只在圆盾的牛皮上的划出一道白痕。持着圆盾这贼狞笑一声就欺身上来,长刀凶狠劈出,他的面前一名乞活庄长矛兵臂膀被劈了下来,血流如注。 “伍长!” 其他几个队兵大叫了起来,乞活庄的长矛兵是以伍为单位追击,眼瞧着自家伍长受了重伤,其余四个队兵纷纷大喝持枪刺向这个持盾悍匪。 这匪看到急忙退后,持盾蜷缩着身体,“笃笃”之声响起,乞活庄的队兵们都是一呆,他们的长矛全都落空了刺在盾牌上。面前这悍匪经验丰富,早在队兵们刺来时就预判出方向。 “啊~” 又是一声惨叫,持盾悍匪旁边一个持枪的匪徒在队兵们捅刺之时火速刺出,正中一名队兵的胸膛。 匪徒长枪一收,这名惨叫着瘫软倒地,其余三个队兵脸色惨白都是急退了几步,眨眼间他们伍中就一死一伤,着实可怕。 面前两个匪徒面容相似,似乎是兄弟,怪不得配合天衣无缝,他们狞笑着,眼中带着轻蔑之色,喝吼着向余下三个队兵扑去。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声响起,随后而来的是凌厉的破空声。 “呔!休得猖狂!” 一杆标枪飞速向那名持盾匪徒投来,这贼持盾挡在胸前,巨大爆裂声中,盾牌破碎,铁制枪头带着巨大的贯穿力将这贼死死地钉在地上,该贼面上猖狂之色还在,标枪来得太快,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自家兄弟眨眼死在面前,旁边这长枪贼暴怒,持着长枪快步向十几步外的仇人冲去。 谭千城腰间别着双插,身后背着标枪袋,内中鼓囊囊的全是标枪,英武不凡。他原来也是撒着丫子追击,看到这边战局不利,三个乞活庄长矛兵性命即将不保,赶忙过来,火速投出一枪。 看到又有一贼持着长枪向他冲来,谭千城丝毫不惧,口中大喝:“来得好!” 他一手猛地从后背标囊探入,一杆沉重的标枪已是在手,谭千城双目锐利,向前快冲两步。 “中!” 一声暴吼,标枪闪电般急射投出,肉体被刺穿的渗人声音,这长枪贼只觉身体一震,一支锐利的标枪从他背后透了出去。 强大的力道将他带飞出了好几步,这贼不敢置信地看着胸膛的标枪,森冷的枪头血迹斑斑,血珠滴滴滚落。 他不甘地紧紧抓着坚硬的标枪杆,口中喃喃着,最后摇摇晃晃的轰然倒地。 第36章 小人之死 第36章小人之死 “好身手!” 陈诺驱马追击赶到了这里,正好看到谭千城刚才的搏杀,不由得出声赞道。 得到陈诺赞赏,谭千城大喜,急忙上前施礼,毕恭毕敬。他的心里对陈诺十分敬佩,面前这个陈百户真乃神人呐,率着两百多初上战场的青壮守庄居然能全歼栖山马贼,还能果断出庄反杀。 指挥得力,杀伐果断,这是谭千城心里对陈诺的印象,谭千城相信,日后这陈诺还有这乞活庄今后定会扬名天下,他十分急迫的要成为这乞活庄内中一员。 在这乱世之中,要想拥有一番大事业,进入这乞活庄是最明智的选择,得到庄子陈诺的赞赏由不得他谭千城兴奋,这说明他的晋升资本有了。 马上陈诺可没谭千城那么多的想法,他双目眺望,逃跑得匪徒们好多被追击上来的队兵们捅刺在地。队兵们出手毫不留情,丝毫不管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的匪徒,原因是陈诺早在追击之前发了话,一个匪徒都不留,不接纳投降,一律就地格杀。 虽然这些匪徒都是很可观的战力,但是陈诺一点也不需要,在他的认知中,这些匪徒凶残暴戾,早已失了人性,这些畜生留着就是个祸害,乞活庄的队伍中绝不能留这等人。 乞活庄需要的是良善之辈,建立的是正义之师。 茫茫的匪徒逃跑人群中有一个猥琐的身影,骚猪儿拔腿快步奔逃着,他脸色煞白,因为害怕紧张,胸腔内的那颗心脏急速跳动着,好像随时要从他的嗓子眼蹦出来。 骚猪儿越跑越慢,他口腔干燥,大口喘着粗气,胸膛憋闷至极,已是跑不动了。此时他的眼中又惧又悔,他万万没想到栖山贼近千号人没有打下庄子反而被打得大败,骚猪儿心里悔极了。 早知如此,他当日不应该贪图富贵给那刘一守报信,导致与陈家屯众人反目,若是自己当日能泼下胆子入了陈家屯攻庄的队伍内,恐怕现在追击的队伍中有他一人……骚猪儿心中这样想着。 突然他的脚下一绊,竟被杂草缠住了脚摔倒在地,身后赶过三个追击的乞活庄队兵,这三人就是被谭千城救下的那三人。 “刘大哥,这里有一个匪徒,杀不杀?”内中一个年轻的队兵出声问道。 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队兵听到,脸上闪过犹豫之色,随后狠下心来,咬牙说道:“杀!庄主下了命令,一个不留,我们要为我们伍长和李忠兄弟报仇。” 余下两个队兵听到都是点头,持着长矛将骚猪儿围住。 面前三杆锋利的长矛指着他,骚猪儿吓得魂飞魄散,他身体剧烈颤抖着,大声哭求解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匪贼,我是陈家屯的军户,好多老弟兄都认得我。” “呸!”年轻的队兵听到吐了一口唾沫,他面带鄙夷之色道:“你这贼子面猾,居然还敢诓骗我等?”年轻的队兵说着壮起了胆子持着长矛捅向骚猪儿胸膛。 这队兵想是第一次杀人,手上还在颤抖着,居然向下歪了好几寸捅在了骚猪儿腹间。 腹上剧痛传来,骚猪儿剧烈嘶嚎着,两只眼睛翻着眼白,他手中紧紧握着腹间的矛杆,仍旧不甘心哀求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是陈家屯的军户……” 队兵充耳不闻,年轻稚嫩的脸上一片通红,他颤着声音兴奋道:“原来杀人这么容易啊!比杀只鸡还容易,刘大哥,王大哥你们也试试。” 刘、王两个乞活庄矛兵听到对视了一眼,都壮着胆子捅向骚猪儿胸腹。 两支长矛透体而出,鲜血不断流出,骚猪儿惨嚎着,整具身体因为剧痛蜷缩成一支软脚虾的形状,他口中大口吐着血块,仍旧苦苦辩解哀求着:“我真的是陈家屯的军户啊……” 三个乞活庄队兵不听,他们大声喝吼,同时抽出了插在骚猪儿体内的长矛,三个受创的洞口登时喷溅出大股的鲜血。 这三个队兵都杀了人,心境磨炼了出来,兴奋不已,都是持着长矛大喊着向前追击,留下了还在不断喷血抽搐的骚猪儿尸体。 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骚猪儿双手紧紧扣在泥土里,眼中惊恐万分,他不想死,他还年轻,他还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他不能死,他不断挣扎着。 活该这奸佞小人倒霉,方才那三个队兵的伍长正是原陈家屯的老人军户,可惜他被砍断臂膀受了重伤,落在了后面。若是这伍长看到骚猪儿,定会将他押解到陈诺面前,交由陈诺处置,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骚猪儿死了,他体内的鲜血已是流干,与他身下的土地渗入混合着,黑红一片。他临时前口中还在喃喃哀求着:“救我,我真的是陈家屯的军户……” 匪徒实在太多了,算上原先攻庄和在瓮城被全歼的匪徒,余下的匪徒竟还有四五百多人,饶是乞活庄的众好汉奋力追击,仍旧有不少匪徒逃了出去。 护卫队长陈评一刀将一个逃跑的匪徒劈倒在地,他的小脸上满是鲜血,陈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初上战场的他十分卖力,杀人的感觉有的只是兴奋。 他还要跨步追击时,耳畔马蹄声响起,大哥陈诺驱马走到他的身边,陈诺道:“陈评,鸣锣收兵,整顿队伍。” 陈评听到有些遗憾地咧了咧嘴,取下身后背着的一口大铜锣猛烈敲击起来。 “咣!咣!咣!” 刺耳响亮的锣声在乞活庄外的荒野平原上响起,追击的各伍中的伍长听到收拢起来队伍,纷纷聚在陈诺的身后。 陈诺策马走向队伍面前,看着一列列火热锐气的面庞,他气血上涌,大声喝道:“弟兄们,贼人大败,他们老窝定然空虚,我将带领你们杀上栖山,抢钱抢粮!” 听到抢钱抢粮四字,乞活庄众人眼中炽热,大声欢呼怪叫起来,每个人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栖山上。 小弟陈评听到有些担忧道:“大哥,弟兄们连番大战,体力有些不支啊!” 陈诺摇头沉声道:“没办法,贼人大败,趁着败势才能顺利掩杀上去,一旦败兵们逃回栖山站稳了脚跟,再想攻打栖山可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陈诺洪声激励道:“弟兄们,全都憋着口气加把劲,跟在溃败的贼人后面,一起杀上栖山!” “是!” 乞活庄众人出声暴吼,声音响遏行云。 第37章 收获 第37章收获 栖山在乞活庄的东北方向,直线距离有二十多里,沿着乡间小道走得有三十多里。这么长的跋涉距离必须养足了精神才是。 陈诺叫庄内的陈大义取出一些吃食和淡水,众队兵们就在遍地尸体和血水的平原荒地上吃喝,约莫歇息了两刻钟,众人精气神都恢复了过来。火器兵和弓手全都备足了弹药和箭矢,在陈诺的命令下,一,三两队和护卫队近百号人浩浩荡荡向栖山进发。 进发途中众人并没有奔逃,只是快步走着,力求节省着体力。乞活庄队兵们沿途所过,可以看到路上好多在往回跑的匪徒们,他们看到乞活庄众人追来,全都四散着逃开,再也不敢与乞活庄同路。看这乞活庄的目标正是栖山,他们在回栖山这不是送死吗? 陈诺也没有搭理这些匪徒,他策在马上前行,沿途望去荒废的田地和村庄,半人高的枯草内还时不时有惨死的饿殍骸骨,在这乱世之中,谁都不敢轻易出门。 遍地尽皆荒凉,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乞活庄队兵们都是轻装前进,士气高昂,约莫着用了一个半时辰众人终于到达栖山,此时暮日西沉,天色渐黑。 陈诺前面正是栖山,这山海拔本就不高,是一座小山,没有任何地利优势可言,山上可见一个庞大的寨子,估计正是这栖山匪寨。 匪寨依山而建,东西绵延近十里,整个寨子看上去颇为破烂,寨墙土墙而建,高不过五米,外围也没有挖设壕沟防御。陈诺心中明了,这栖山贼在这徐州边境一片已然是一霸,只有他们出门劫掠他人的份,谁人敢去主动攻打他们的寨子,这寨中的防御自然可有可无了。 现如今莫大有拥着大部匪徒大败内中马贼和老匪骨干尽失,这栖山寨就是一个脱得赤条条的小娘子,只得任人欺凌。 陈诺率领乞活庄众兵压境,寨内已是慌乱一片,部分溃逃的匪徒逃回寨中更是加剧了寨内的混乱,他们四处抢掠着钱财,甚至还有大打出手。 谭千城上前道:“陈百户,现在栖山贼内乱,真是我等攻寨的大好时机啊!” 陈诺点头,转头命令道:“陈评,谭千城上前听令!” 陈评,谭千城二人听到,都是出列应答。 陈诺继续说道:“谭千城你率领盾牌手在前掩护,陈评你领着火器队和弓手在后,立刻攀爬上寨墙冲杀进去,打开庄门。 谭千城听到猛地点头,他手中持着一面大盾和他另一个所城同来的盾手当先走在前面,在他的身后陈评领着白慕诚,王小海等几个弓手和火器兵。 寨墙上匪徒们看到有人逼近了过来,纷纷惊恐大叫着,喝吼声中,墙上簌簌射来几支箭矢,此时的匪寨实力空虚,弓手和火器手几乎全在庄外报销或者失散。 谭千城二人持着盾牌挡住了箭矢,后面陈评领着弓手和火器兵纷纷拉弓开铳,打得寨墙上土屑四溅还伴随着声声匪徒惨叫。 谭千城等人搭上木板顺利攀上寨墙,打开了寨门,寨内全是逃跑的匪徒,几乎无人抵抗,战事简单结束。 寨外的队兵们欢声大叫,陈诺当先策马进入寨中,陈诺下令,见到携带钱财逃跑的匪徒率先追杀,一定要将钱财留下。 寨中全是逃窜的匪徒,其中夹杂着匪徒的哭喊声,还有火铳的轰响声和箭矢呼啸声,却是乞活庄的队兵们在追杀那些背负财帛的匪徒。 慌乱的寨中跪着一匪,一柄长刀横在他的脖颈上,陈诺厉声审问道:“你们寨中的钱财都藏在哪里?” 这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颤着身体手指向寨中西面房屋,陈诺手腕一翻割掉这贼咽喉,便策马直接奔向寨中西面房屋。 来到寨西,房屋内拥挤着大片的匪徒,在这生死关头仍旧好多匪徒在哄抢着,白花花的银两铜钱洒落一地。 陈诺两眼一直,瞬间红了,这些财帛早已被他内定,岂容这些畜生抢夺而去。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十几个乞活庄火器兵,陈诺一声喝令,铳手们纷纷开铳。阵阵轰鸣声爆响,匪徒被打倒一大片,余下逃跑的匪徒也被聚拢过来的长矛队兵们刺倒在地。 没多久,栖山寨回归一片平静,尽皆乞活庄众人的欢呼声,他们都没想到这场战斗这么容易结束了。 陈诺进入匪徒的库房内,只见遍地都是匪徒抢夺散落的银两铜钱,库房内全是一个个大箱子,砸开铜锁,里面堆满的都是金银细软,金光,银光四射,不知道有多少银子。可以看到内中好多首饰珠宝上面斑斑血迹,这些都是匪徒抢夺而来,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在旁边几个库房内还有大批的米面,油盐酱醋,布匹丝绸,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和兵器。 所有物资堆放在一起清点,一堆堆物资小山林立,东西琳琅满目,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多的东西,莫说是他人就连陈诺都没有见过。 众人都喜笑颜开,嘴巴咧着再也合不拢了,陈诺心情激动着抚摸着这些物资,欢喜之情跃然脸上。 经过好一顿清点,陈诺大约估算出来,不算那些散落的铜钱,光是这栖山寨中的金银就有近三万两,米面有四千多石,这么多的粮食足够乞活庄内的庄民饱食一年都有余。 陈诺大笑着,这下真是发了,缴获匪徒的物资真的够丰厚。怪不得这大明境内遍地都是土匪流寇,实在是积累钱财物资太容易了,当然内中也是血腥暴力,这些全都是无辜百姓的血水积累出来的。 土匪属于富裕行当,他们打家劫舍,各人身上的腰包也都鼓鼓的,在这些匪徒尸身上都能摸到几两到十几两不等的银钱。这些银钱陈诺并没有让队兵们上缴,收罗匪徒腰包后,每个队兵身上都是鼓囊囊的,腰包满满,个个喜逐颜开。 王小海一刀结果一个匪徒,从他鲜血淋漓的身上四处摸索着,猛然他神色狂喜,只见他摸出一个小包,里面满是细碎银子,足足有二两多。王小海心中火热,赶步追上了前面的谭千城,撞着他的肩膀悄声问道:“谭哥儿,你摸到了多少银钱?” 谭千城眼中满是笑意,他看了看左右低声答道:“八两。” “这么多?”王小海惊叫起来,随后察觉失态,赶紧捂住了嘴巴。王小海羡慕瞧着谭千城,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了自己怀中,心中稍微平衡下来,算上刚才所获他也收罗了有五两银子呢。 谭千城心情十分迫切,他揣着银钱,恨不得现在就飞回了家中给妻女她们看一看,好让她们也一同与自己高兴。 在庄内住了一晚后,陈诺领着队兵们用寨中原有的牛驴车拉着大批缴获回到乞活庄,庄内一片欢腾。 第38章 赏赐 第38章赏赐 陈诺第二日一早回到庄子附近时,野地里一片狼藉,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滩滩的鲜血汇聚一片,场景犹如地狱一般。 一大早陈大义领着庄内青壮和老少妇女出来打扫战场,首先便是收刮死去匪徒尸身上的银钱,还有匪徒随军携带的一批粮米,最后收罗匪徒丢弃的各色兵器。庄民都是穷疯了,就连匪徒身上的衣衫和鞋子都没放过,好多匪徒尸体被脱得赤条条的暴露荒野之上。 看到陈诺率领众人归来,庄民欢呼着聚拢了过来,看着陈诺都是投来尊敬畏惧的目光,个个恭声打着招呼道:“庄门回来啦!庄主神威!庄主厉害……” 陈诺频频点头含笑回应,随后看到一列列雄武的队兵好汉们走过,庄民也纷纷赞扬起来,竖起了大拇哥儿。 “我们乞活庄的汉子好样的,挺你们。” “真是勇武呐!乞活军威武,陈庄主威武!” 乞活庄队兵们听到个个骄傲挺起了胸膛,接受着庄民的赞扬检阅,他们也看到了内中自家的家小,这让他们更是荣耀仰起了头颅,人人眼神明亮,脸上带着蓬勃锐气。 “爹爹加油!” 一声稚嫩童声打断了一名鸟铳兵前进的脚步,蓝田朴实的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他看向围观人群之中,一名瘦弱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男童,男童挥舞着小小拳头向他加油喊着。 蓝田眼眶一热,向他们重重点头,肩上扛着鸟铳继续跨步前进,步伐却是更加地轻盈有力。 待到庄门看到后面牛驴车拉着的大批物资,庄民们全都惊喜围拢了过来,人人笑逐颜开。 守卫庄子的陈大义出门相迎,看到缴获这么多的物资,激动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回到庄子陈诺第一件事便是将庄里外死去匪徒的身体全都集中掩埋,在这大灾之年,这么多的尸体不去处理的话很有可能发生瘟疫,这不得不防。 当然了,陈诺让队兵们将匪徒的尸首全部砍下,悬挂在跺墙之上,一方面是震慑周边贼寇宵小,另一方面便是好上报战功。 这么一场以少胜多的胜仗,陈诺估摸自己这个世袭百户的位置不得往上挪一挪了? 叫来书吏伍士豪让他统计此战的伤亡和缴获而来的各色物资,陈诺先回屋洗漱一番,一场大战下来陈诺身上尽是污血和泥土汗水,浑身难受极了。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一身舒服,陈诺在床上休憩了片刻便走进宅院大堂内,这里原来是刘一守的大宅院,自然而然的为陈诺所有了。 陈诺走进堂中,端坐上首,稳稳坐在原先刘一守专座的黄花梨官帽椅上,他虎目向下扫视,众人都是神情一凛。 陈诺久居上位,身为一庄之主,掌握庄内生杀大权,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加上此战的胜利更是将他的威望迅速拔高,庄内人皆畏惧。 堂下此刻站满了人,有一队和三队队官陈大义和宋二牛,辎重队官林光祖,护卫队队长陈评,还有各队的甲长也都在列。除了乞活庄的各军官还有白慕诚和所城而来的谭千城四人,惹人注意的是一名头裹红巾的小兵鸟铳手蓝田也赫然在列。 堂下众军官都望向他,人人脸上温和同时又带着好奇之色,搞得蓝田有些局促不安。 陈诺身侧书吏伍士豪身着长袍,一身儒雅之气,他手中拿着一记账本笔直站立着。 陈诺对伍士豪道:“伍先生,请你将此战的敌我伤亡和战后各类统计汇报给我等听。” 伍士豪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洪声给众人汇报起来。 此战,乞活庄共歼敌六百五十一人,斩获首级四百二十七颗,内有栖山贼精骑一十七人,贼首头领莫大有也在此列。乞活庄战死四十七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三人,内中二队,三队和辎重队伤亡最大,尤其是二队三眼铳手,死有十一人,重伤四人,着实惨烈。 堂内众人听到乞活庄的伤亡报告都是沉默起来,虽然乞活庄的伤亡与栖山贼匪徒对比起来看似伤亡是小,但这也是弱小乞活庄承受不起的。好在此战队兵们都见了血,有了作战经验,日后再招兵买马能大体搭起框架,陈诺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 继伤亡情况后,伍士豪又汇报起来缴获兵器物资,堂内众人听到一扫刚才的沉重心情,人人都竖起耳朵倾听,脸上怎么也掩藏不住笑意。 乞活庄一战,缴获的长短冷兵器有两百多件,这些兵器多是老匪手中的,其余普通匪徒可没有精良武器,他们好多都持着棍棒一类武器。除了冷兵器之外还有弓箭二十张,精良鸟铳十三杆,膘肥战马七匹,还有莫大有身上那件惹人显眼的镶铁棉甲一幅。 共获得银两三万一千多两,粮米四千二百石,还有其他各类金银首饰暂时没有估算出来。 众人听到这么多的物资都是眼热不已,纷纷看向陈诺,他们的渴求陈诺自然看在眼里,会心一笑。拼死作战为了什么?缴获这么多的钱粮又是为了什么?人都是有私心,升官发财,富足生活才是最实际的。 陈诺清咳了两声,一时嘈杂的堂内瞬间一寂,都是看向陈诺,等待他说话。 陈诺洪声道:“自我进入这乞活庄起就立下规矩,有功则赏,有过必罚,此战我乞活庄大胜,人皆有功,人皆有赏,现在我宣布……” 众人一听,都是挺直了腰杆,期盼看着陈诺。 陈诺继续说道:“乞活庄死者为大,战死的兄弟每户给抚恤银二十两,每月给粮两斗,所城而来的那位曾兄弟也是一样。” “重伤的兄弟每户给银十五两,庄内全力救治他们伤势,哪怕他们身体将来落有残疾,庄内也不会抛弃他们,由庄子安排抚养。” 众人听到都是没有异议,大伙心中都是暖洋洋的,都道庄主仁义,有这样丰厚的抚恤,何愁人人作战不效死。谭千城更是上前替那位曾兄弟感恩答谢,有这么多的抚恤他也算能给曾兄弟的家中一个交待了。 交待完死者,陈诺下令每名出战的队兵们赏银五两,辎重兵赏银四两,伍长赏银八两,甲长十两。 陈大义宋二牛两个队官赏银五十两,辎重队官林光祖赏银三十两,受了重伤的吴世忠也赏银五十两,毕竟他也是为庄子出去哨探才受的伤。所城来的谭千城和王小海二人守庄和追击表现有大功,两人赏赐等同甲长,给银十两,其余两人赏赐同伍长,给银八两。 鸟铳手蓝田守庄作战表现极为抢眼,陈诺当场将他提拔为鸟铳兵甲长,赏银十两。除了银两赏赐之外,陈诺还给每人分发米面三斗,肉一斤。书吏伍士豪统计物资有功,同样分发米面,另加赏赐三两银子。 得到赏赐人人都喜得合不拢嘴,这么丰厚的赏赐说出去吓人一跳,即便是大明边地斩杀东虏的首级恐怕也没有这么优渥的赏赐。 陈诺的大方让人咂舌,但也众人更加信服陈诺,对乞活庄的归属感更加强烈。 随后的几日,乞活庄开始了战后的善后,抚恤工作,也就在这几日,乞活庄这一战迅速传扬开来,震动四方。 第39章 军功 第39章军功 “什么?乞活庄大捷,斩首四百余级?” 梁寨守备所城内,千户黄得彪得到这个消息眼珠子都突了出来,不敢置信道。 “回大人,千真万确,栖山贼乞活庄大败,小的可是看得清楚,庄外遍地都是贼人尸首。”下方一个哨探回禀道。 黄得彪听罢还是将信将疑,他实在不敢相信陈诺那个破落军户居然能大败栖山贼寇。早在陈诺向他求援时,黄得彪就认定了陈诺必败,存着作壁上观的心思。在这几日黄得彪安然待在所城内,本以为等来的是陈诺败亡的消息,万万令他没想到的是陈诺居然胜了,还是大胜。 一时间,黄得彪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羞恼,毕竟这场胜仗与他黄得彪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黄得彪脸色有些臭,身旁一个典吏官悄步走到他的面前,恭声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建此大功。” “恭喜本官?”黄得彪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反问道。 只见这典吏露出一股子蒙娜丽莎般的微笑矜持道:“小官自然是恭喜千户大人了,能够建此战功。” “可是本官在此战并没有出任何力啊?” 没想到黄得彪竟然不明白,这典吏官无语,暗翻白眼,转念一想又是理解,这黄得彪自继承父辈官职起,平日就与商农之事打交道,从来没有打过仗,对这战功方面的弯弯绕绕一概不清楚。 典吏官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乞活庄一战,那陈诺凭借庄内百人就能大破近千栖山贼,说话来谁敢信?这一战实属是大人您运筹帷幄之功。” “哦?你是说……”黄得彪这下有些明白了。 “乞活庄之战,千户大人您听闻栖山贼来犯,丝毫不惧,指挥入定,亲率所城数百旗军救援乞活庄,会同庄内防守的屯戍百户陈诺共同夹击贼寇。战至酣时,大人您披坚执锐,阵前杀敌,手刃数贼,勇武难挡,最后才大败贼人。” 听到一旁典吏官滔滔不绝的演说,黄得彪十分满意,频频点头,似乎连他自个儿乎也相信了典吏的这套说辞。 黄得彪突然想到了什么,拧眉问道:“若是这样报捷,那陈诺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典吏摇头失笑,他直言陈诺不会,黄得彪可是陈诺的直属上官,此战无论如何黄得彪都有个运筹指挥之功,就连所城内的两个副千户也能分润功劳,无非是在报捷名单上添加两个名字罢了。 大明军功报捷,是层层传递,最后由御史勘报,兵部核查明实,陈诺要想上报军功无论如何都是要经由黄得彪之手,没有黄得彪给他上报功劳,谁人知道? 大败贼寇千人,斩首四百级,在明军中只是属于微末之功,大明军功制以东北边满洲鞑子首级最为丰厚,一颗首级值银三十两,其次是北方蒙古鞑子,再次是西番南蛮,最后才是内地反贼。 一个精悍流贼首级值银五到十两不等,栖山贼不过是为祸地方的土寇,根本无赏银可拿,但是这在羸弱卫所军内可是一笔不菲的军功,黄得彪眼热不已,他吩咐一声就急忙奔往乞活庄。 只要核实上是真的贼人首级,他便可报捷。黄得彪领着麾下家丁策马急急赶到乞活庄,只见庄外遍地腥臭,有着浓郁的血腥味。 来到庄门前,黄得彪更是脸色有些惨白,胃中不断翻滚,十分难受。他看到庄子墙垛上挂满了贼人首级,一个个面目狰狞,面上千奇百怪的表情应有尽有,在冷风的吹动下,不少首级晃动着有若骷髅。 眼前庄子只有门洞,没有庄门,黄得彪策马走了进去,在庄内陈诺领着一干人等都是等候迎接。 黄得彪看到陈诺,他在家丁的扶持下下了马立马走到陈诺身前,十分亲热说道:“哎呀呀,本官当真是小瞧陈诺你了,未曾想到你能守住庄子还能建此大功。” 陈诺看到此等小人一脸亲热之相,直感到恶心,早前自己向这黄得彪求援他不肯,眼下乞活庄立下军功了他可来得倒是真快。 忍着心中不快,陈诺说道:“卑职不敢居功,此战赖我乞活庄军民齐心协力,奋勇杀敌。” 看到黄得彪脸色有些僵硬,陈诺心思通透,话锋一转道:“当然了,此战,大人您运筹帷幄,出力也甚多。” 果然,黄得彪听到哈哈大笑,拍着陈诺肩膀连声赞赏:“陈诺真是有心了,你只管放心,只要贼人首级勘验属实,本官定然不会埋没你们乞活庄的军功。” 陈诺和乞活庄众人听到都是谢恩。 寒暄一阵后,黄得彪便领着手下的家丁们勘验贼寇首级,他们越是勘验心中越是吃惊,不少家丁都在议论不停。眼前的这些首级尽皆都是真贼人首级,这可是大大出乎黄得彪的预料,他在来之前已有了心理准备,认为四百余贼人首级是个虚数。 毕竟在官军中杀良冒功,虚报战绩这类事情屡见不鲜,四百余首级都是青壮男子,死前面容凶狠暴戾,是贼人首级跑不了。 黄得彪一边查看着,一边啧啧称奇着,而他身后的家丁们也是羡慕火热地看着这些首级,不少人更是打量起乞活庄的队兵们。 家丁们发现这些军户人人持着武器,身形笔直,带着大战后的杀气,论起精悍比之他们也不让。他们还看到了军户中所城而来的谭千城等人,这些人也都一脸骄傲站在里面,挺着胸脯,与有荣焉。 看到这,家丁们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原先谭千城不过是所城内的小小军户,见到他们这些大爷兵都是点头哈腰,哪里像今天这般对着他们耀武扬威。 勘验核实完毕首级后,黄得彪心中更是畅快,在陈诺的邀请下,来到了大宅院内宴请吃席。 大堂内飘满了饭香味,大块肥腻的猪肉,还有肉汤和蒸的大个包子,不说是乞活庄众人大口吞咽着,就连所城来的家丁们都吃得开怀,他们是家丁不假,但也仅够温饱,平日可是吃不到这么多的肉食。 堂内都是些粗人,气氛没多久就打得火热,不少人都称兄道弟,欢声交谈。黄得彪坐在上首,亲切与陈诺交谈起来。有了陈诺的这笔军功,加上再花上一笔钱运作一下,他未尝没有可能将自己这个万年不动的千户位置往上挪一挪,升任个徐州卫指挥佥事当当。 陈诺和乞活庄众人都大声交谈着,人人脸上带着兴奋和向往,当官啊!谁人不想呢?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小旗,那也是个官,摆脱了白身。 酒正酣时,黄得彪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他脱口问道:“听说尔等庄子缴获了贼人大批钱粮,不知可否让本官知道?” 吵闹火热的席间瞬间一寂,内中端起酒杯的陈诺动作更是一滞,坚毅的面容沉了下来。 第40章 你做梦 第40章你做梦 陈诺真是恼了,给这黄得彪分功已是做了很大的让步,没想到这黄得彪贪得无厌,居然打起乞活庄缴获的钱粮来了。 在这乱世钱粮才是最重要的,有了钱粮才有立身之本,才能发展壮大实力。功劳可以分,想要钱粮一个镚子儿也没有。陈诺呛声道:“大人说笑了,我乞活庄穷的叮当响,哪里来的钱粮?” “没有?”黄得彪眼中瞳孔一缩,小眼眯缝起来冷声道:“陈百户你这人可是不诚实啊!听说你在庄外大败贼寇后立马拔足攻打栖山贼老窝,可是缴获不少钱粮啊……” 陈诺听到更是恼怒,原先他向这厮求援不肯来,打探起钱粮倒是用心得很。眼瞧着瞒不过去了,陈诺起身干笑道:“大人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呐,没错,我乞活庄打下栖山贼窝,确实缴获了一批钱粮。” “果然有!”黄得彪听到腾地一声座椅上站了起来,脸上贪婪毕现,他双眼放光急迫道:“缴获的钱粮在哪里,快带本官看看!” 黄得彪话音刚落,宴席堂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回答。乞活庄人脸色个个难看,不少人都露出愤懑之色,与乞活庄人不同的是,堂内黄得彪的家丁们都是双目大亮,人人支棱起耳朵来,想来也是对这批钱粮有着极大的兴趣。 感觉到堂内微妙的气氛,竟无一人回答他的问题,黄得彪又羞又恼,他心知刚才是他失态了,竟然毫不掩饰,赤裸裸显露出他的贪婪。 既然话说开了,黄得彪豁出脸皮道:“乞活庄隶属我徐州卫左千户所,作战缴获的钱粮应当有我千户所的一半,不知陈百户意下如何?” 黄得彪说话轻飘飘的,然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与陈诺说话看似打着商量,实则带着命令的口吻。黄得彪有十足的信心,他是陈诺的上官,陈诺有这个胆子敢对他说个“不”字吗?给他乞活庄留下一半的钱粮已是他黄得彪大发善心。 乞活庄众人都是紧张看着陈诺,他们都在等待着陈诺的回答,他们十分害怕陈诺承受不住压力,答应了那黄得彪无理要求。席间的家丁们也都看向陈诺,期待着他的抉择,内中不少人已是露出了赢定了的笑意。 陈诺那个憨子他们可是清楚地恨,胆小怯懦,不就是走了狗屎运打败了一伙贼寇吗?有什么可神气的?家丁们心里嫉妒着。 正当黄得彪得意洋洋,等着陈诺在他点头哈腰的一幕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句暴喝。 “你做梦!” 陈诺嘴里冷冷蹦出了两字。 “你……你说什么?”黄得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耳畔听到的话语。 “我是说你做梦!”陈诺龙行虎步,踱步迈入大堂之内,直接面向黄得彪怒斥道:“依照大明军功制,所获钱粮物资尽给俘获原住,千户大人您这手伸到也忒长了……” “你……”黄得彪手指着陈诺,脸色阴晴不定,却是被陈诺话语噎住了。 “陈诺,你算什么狗东西,敢于我家千户大人这般说话?”眼见自家大人落了下风,席间一个家丁一拍桌子,向陈诺厉声喝骂。 “我算什么东西?”陈诺反手指着自己,怒极反笑。 说着身体一动,快速向那家丁扑来过去,口中暴喝道:“好,就教你知道知道,咱是你老子,乖儿子!” 陈诺突然暴起,来得太快,这家丁听见一声怒吼,只见残影闪过,映入眼前的是一计醋钵大的拳头。 呼呼声起,这记重拳正中这家丁面门上,鼻梁碎裂声中,一股酸辣,家丁捂着鼻子惨嚎起来,嘴鼻上皆是鲜血,糊了一脸。 “陈诺你敢与我等动手?” “陈憨子你在找死,弟兄们动手!” 陈诺暴起伤人,众家丁纷纷怒吼,掀翻了桌子扑向陈诺。 “他妈了隔壁,敢辱骂我家庄主,弟兄们上去干他们。”席内乞活庄甲长蓝田一撸袖子,转身就扑向一个家丁身上。 旁边乞活庄中人都是血性汉子,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纷纷喝骂着上前与家丁们缠斗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大堂内混乱一片,遍地狼藉,上演起来全武行。 “嘭!” 一声铳响,金属碰撞之声传来,整齐的脚步中,一队队火器兵进入堂内,铳口通通指向堂内,龙头上的火绳滋滋冒着浓烟,只待陈诺一声令下,扣动扳机。 堂内打斗的众人听到铳响全都吓了一跳,停下了动作,堂内打斗的乞活庄军官们纷纷退了下来,留下满脸惶恐的家丁们。 陈诺唾骂道:“你们这些,不想死的话通通给我高举双手跪下来。” 家丁们都左右张望,竟无一个跪下。 又是一声铳响,吓得某些家丁双腿打颤,陈诺厉声喝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给我高举双手跪下来,否则的话我等真要开铳了。” 肃杀的气氛蔓延着,家丁们都露出犹豫惧怕之色,此时他们才反省了过来,面前的陈诺与之前大不一样,带着肃烈刚强,能大败栖山贼可是不仅仅靠的是运气。 终于有一人缓缓高举双手跪了下来,其余人看到好似都受了传染,纷纷跪了下来,焉头耷脑,毫无原先的嚣张之气。 坐在上首一直纵容下属闹事的黄得彪看到陈诺动了真格,他急忙走了下来,色厉内荏斥声道:“陈诺你在干什么,要造反吗?” 听到黄得彪问话还打着颤音,陈诺心中更是鄙视,他晲了黄得彪一眼道:“大人,您的部下不太听话,卑职是想给您教训教训他们。” “你……你好大的胆子!” 陈诺冰冷的目光直视着黄得彪的双眼,他狞声道:“我这颗胆子还是千户大人您给借来的呢……” “许叫千户大人知道,我陈诺可不是任人欺凌,拿捏之辈,这批栖山贼的缴获是我乞活庄泼出血水拼杀出来的,可没有得到所城的丝毫救援帮助。” “因此你黄得彪一粒米,一两银子也休想让我乞活庄拿出。” 说到最后,陈诺斩钉截铁,听得乞活庄众人气血上涌,是啊!这些钱粮可是他们泼出命挣出来,凭什么给这群坐吃白食的废物。 “你……”黄得彪被陈诺逼得步步后退。 “我什么我?”陈诺逼问道:“少做这没皮没脸的事,想要钱粮有能耐自己上战场缴获去,向我乞活庄讨要,那是没卵子的废物才干的事。” “哈哈!”身后乞活庄众人全都爆笑,他们纷纷奚落,嘲笑着黄得彪和他的家丁们,什么太监,没卵子等污言秽语从他们口中蹦出。 被下属嘲弄,被这些卑贱的军户怒骂,饶是黄得彪脸皮再厚也扛不住,他脸色憋得通红,身上的肥肉呼呼地颤着。 陈诺骂得爽快:“千户大人以后还是待在所城,还是少打听我乞活庄消息为妙。”说完他右手扶着耳朵,拖长了音向乞活庄众人问道:“听说只有什么东西鼻子才消息才最是灵通啊?” “我知道,是狗!”小弟陈评站了出来大声回答,众人听到又是哄笑。 “好!好!陈诺,你给本官等着!”黄得彪满脸的恨意,对着陈诺咬牙切齿,说完掩面奔逃。 第41章 窃功 第41章窃功 “虎子,你这般得罪这黄得彪,恐怕日后我乞活庄要不得安生了。” 陈大义面带忧愁,他年纪最长,阅历最广,性格也十分稳重,与乞活庄内中一些性格冲动热血的年轻人不同,陈大义考虑的是乞活庄的将来发展和其他方方面面。 陈诺哂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黄得彪这种小人迟早是我乞活庄的大麻烦,或明或暗都要给我等下绊子,今日倒不如与他彻底翻了脸。” 接着陈诺信心十足道:“只要我乞活庄兵强马壮,不论是官是匪,谁人敢动我?叔父莫忧,不要理会这等废物小人才是。” 看着身边陈诺桀骜又带着刚毅的侧脸,陈大义不再说话,只是心中默叹:“自家这侄儿性格太过刚强肃烈,有着宁折不弯捅破大天的脾性,也不知这性格对他和乞活庄日后的发展是否有好有坏……” 黄得彪之事只是一个小小插曲,乞活庄众人都不放在心上,五品的千户官算什么?照样不是被庄主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梁寨守备所城,黄得彪的住宅屋内狼藉一片,却是千户黄得彪气愤难当,拿着屋内的家具出气。 黄得彪心中真是又惊又怒,自打他记事起,他可没有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还是被自己一个下属当众辱骂,他这张脸皮日后还怎么见人? 堂内步入一属官,正是昨日为黄得彪出谋划策的那名典吏官,这官走进屋内看到满屋混乱一片,千户黄得彪正发疯了似的乱摔着东西,这官眉毛一挑,一脸诧异。 “自家的千户大人昨日不是喜冲冲地去那乞活庄查验贼人首级去了嘛?怎么回来一脸阴沉?” “大人,您这是……”典吏拱手作揖,疑惑道。 “魏本源你来啦?快快给本官出个计谋,一定要搞死陈诺和他的乞活庄。”黄得彪看到这典吏进来,双目大亮,急迫问道。 这魏本源可是他的智囊,计谋策略最多,魏本源不解,向黄得彪追问起昨日在乞活庄发生之事。黄得彪无奈,只得大概给他讲述了这件事。黄得彪说完,莫名又回忆了一遍他在乞活庄内的屈辱,心中更是怒火滔天。 魏本源听完,手中捏着颌下三寸短须,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动怒,不就是一个小小屯戍百户官嘛,大人您要想动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黄得彪大喜,连声问道:“你有何方法?快与本官说说。” 魏本源回道:“大人您只要知道您是那陈诺的上官即可,首先这第一步便是对乞活庄大捷之事做做手脚。” 黄得彪听罢,两手击节赞道:“好!你这就替本官书写捷报,这陈诺还想着凭借军功升官,简直做梦。” 得到黄得彪命令,魏本源当下命令门吏准备文墨,书写捷文,很快笔而就。 “乞活庄捷奏:今月十九日,徐州卫左千户黄得彪探得盘踞本地多年的栖山贼莫大有部攻掠乞活庄,守备所城千户官黄得彪指挥若定,运筹帷幄,亲率麾下卫所旗军在乞活庄外设伏……当日下午,喊杀声震天,赖圣上天恩,设伏官兵奋勇向前,遂大破栖山贼上千人,斩首贼人首级四百余级,缴获物资无算,大获全胜,现有功详情如下……” 魏本源洋洋洒洒书写捷报有功人员名单,不单是黄得彪和所城内两个副千户居在头列,就连他魏本源也在有功人员前茅,得了个赞画之功。余下有功人员名单尽是所城内各级官员的名字,乞活庄包括陈诺在内,无一人在捷报名单之列。 魏本源心思算盘打得极好,这场战功所城内的大小官员都要分润上,这样才能将他们牢牢绑上黄得彪这条战船上。魏本源可清楚得很所城这帮人什么德行,有了这份功劳再让他们吐出去可就难了,日后这陈诺胆敢有什么怨言,他可就是与所城内所有官员为敌了,那时候…… 捷报写就后,黄得彪立时飞马向徐州城内的徐州卫指挥使报捷。 捷报传到徐州卫指挥使的官邸,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很是高兴,他让属下经历官对捷报稍微闰色后又是飞马呈报给南京兵部。 这场战功对大明营兵来说可能是个微末小功,但是对卫所官兵来说可就意义重大,卫所制此时已渐渐被朝廷淘汰,变成了操练新兵和屯戍守卫地方。卫所兵军备糜烂,往往对敌对战一触即溃,根本斩获不了这么多的首级。 左千户黄得彪可是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的嫡系,黄得彪立下战功,他的面上也自然光彩。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加上他与徐州府巡按御史交好,很快兵部的核实战功,登功造册,行题请赏。 崇祯十四年十月底,一个多月过去,此时的徐州境已是天寒地冻,这个年代气候正值小冰河时期,冬日往往来得要早。 一骑急急奔走进梁寨守备所城内,他背插小旗,马鞍上挂着竹筒和牛皮袋,内中鼓囊囊的。 这骑直直奔走进黄得彪所在的官邸,这日黄得彪正在堂内悠哉听着小曲儿,典吏官魏本源急急走了进来,面带笑容道:“大人,朝廷军功赏赐下来了,大喜啊!” “快,快拿给本官看看。” 黄得彪在丫鬟们的扶持下急匆匆地从躺椅上下来,黄得彪一把抢过魏本源手中的赏赐官文,双目紧紧盯着。 徐州卫千户官黄得彪作战有功,保境安民,以正五品千户官职擢升为正四品徐州卫指挥佥事,其他所城内其余官员都各有升赏。 黄得彪一目十行扫过官文,看到整篇有功名单内没有乞活庄一人,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嚣张又带着乖戾。 “哈哈,陈诺你还想跟本官斗?简直不知死活,现今朝廷的赏赐下来了,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本官现在倒要迫不及待地去瞧瞧你现在是何等哭丧的嘴脸。” 黄得彪心中十分痛快,一解这一个多月来憋屈在心中的苦闷,他等待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他狠狠地报复陈诺,就是要让陈诺有功不得赏,有冤不得申。 第42章 史可法 第42章史可法 消息很快传来,所城内大小官员都各有封赏,人人欢欣鼓舞,在黄得彪有意的传播下,朝廷封赏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乞活庄。 “啪!” 乞活庄聚事大堂内,陈评愤然怒拍桌子,他小脸气得通红,不平道:“这黄得彪欺人太甚,这口气我们绝对不能忍,应该上千户所去找那黄老狗去理论!” “对!这事太憋屈了,必须去理论!” “凭什么我们拼死拼活一点封赏都捞不到?就让所城的官老爷们贪没我等的功劳?” 堂内乞活庄众人都忿忿不平,吵着要去所城找那黄得彪理论。 坐在上首的陈诺始终面无表情,没有明确表达他的态度,众人吵闹了一阵终是寂静下来,全都看向陈诺,等着他来拿主意。 骤闻这个消息时,陈诺虽然心里早已准备,但是还是有着愤怒憋在心里,有功不得赏,不仅是他自己的问题,也是对手下的弟兄们交待的问题。升官发财乃是有志男儿心中所愿,当官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谁人不想? 陈诺恼怒但他还是有理智存在的,去所城找那黄得彪理论完全没有用,军功监察分为中央和地方两大体系,列为纪功和勘功,两者互不统属,相互监督。兵部只是听闻奏报,记功和赏赐,军功的纪验覆勘之权乃是巡按御史和地方监司的专权。 然而地方巡按御史又岂是陈诺这等小小百户说见就能见的,即使见上了那巡按御史又岂会听进去一个越级上诉的下属军官的申辩? 看来只有将这笔冤屈咬牙往肚子里吞了,陈诺思前想后,终是满不甘心的下了决定。 眼下乞活庄百废待兴,正是发展的紧要关头,不易再生事端,当下需要的发展建设,没必要再理会黄得彪这等龌龊小人。 …… 徐州城府衙,左右两侧的官道都是搭建这彩棚,站满了衙役和兵丁。府衙门口一众官员正在焦急等待着,内中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过半百的老年文官站在最前列,他面容消瘦清隽,带着浸淫官场的老练之气。 在他身侧站着好几个青色官袍的文官,他们都面带焦急之色,带着期盼看向官街大道的尽头。 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站在这几个文官的身后,他穿着绯色官服站在在一群青袍官员身后,看着有些扎眼,李全忠也全然没有他这个正三品卫指挥使大员的威风,周围人也都习以为常。 府衙门前站着十几个官员,文武官员都在列,但他们明显分为两个圈子。 李全忠十分羡慕地看着他前面站着的几个文官,心道还是读书好啊!能够站在最前排等待着总督大人,哪像他这样,站在这里,周边的文官似乎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似乎十分嫌弃他这个粗鄙武夫,他周围也只有卫下几个同是武官的指挥同知,佥事抱团。 刚刚升拔为卫指挥佥事的黄得彪站在李全忠身后,他低声问道:“大人,这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啊?居然连知州刘大人也惊动了。” 李全忠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列的那名青袍清瘦文官刘秉,他回答道:“我也是听知州刘老大人说的,今天刚刚上任的漕运总督大人要来我徐州城巡视。” “漕运总督?”黄得彪听到心中一突,那可是正二品大员啊! 李全忠接着说道:“新来的督臣大人好兵事,正巧你前不久大败栖山贼,到时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在督臣面前搏个好印象。” 黄得彪听到大喜,连声答应着。 正当李黄二人说话时,官道大街上一名衙役飞快地奔了过来。 他跪在地上禀报道:“禀各位大人,督臣大人的车驾已经进了城内,距离这里已不足一里地。” 徐州知州刘秉大喜,连声招呼着身后众官站好队,身后的众官员急忙找着自己的位置。徐州知州自然站在最前列,在他身后几个文官似乎在较着劲,争抢刘秉身侧的位置,他们谁人都想站在最前列,给督臣留下个好印象,最好能和督臣搭上话。 至于徐州卫等军官地位卑下,居然被挤到了七品的推官身后。 “轰轰!” 甲叶铮铮作响,脚步铿锵有力,旗牌,仪仗在最前面开道,身后是骑马的甲士,大概有五十多人,他们全都身穿长身铁罩甲,头顶圆形铁笠盔,臂上有着铁臂手,行走之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个个都是百战精兵。 这些骑兵之后,一驾简陋马车驱使过来,在徐州众官员目视下缓缓来到他们面前。 “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漕运大人到!” 马上一骑大声唱着名。 徐州众官员神情一凛,都是上前参拜,齐齐恭声道:“下臣等恭候史督臣!” 马车车帘掀开,走下一身穿绯袍花犀带,官服上有着二品锦鸡补子的朝廷大员。 他身材笔直端正,面目黝黑,但双眼炯然,神光四射,姿态威仪无可挑剔。 这朝廷大员正是刚刚上任的总督漕运,巡抚淮扬的漕运总督史可法。 史可法是河南省开封府祥符县人,因祖上对朝廷的功勋得以世袭锦衣百户,称北京锦衣卫籍。传说史可法的母亲梦见文天祥来到她的屋里而受孕怀胎。 史可法早年以孝闻名于乡,师从左光斗。崇祯元年(1628年),史可法登进士第,出任西安府推官,后迁户部主事、员外郎、郎中。 崇祯八年,史可法调任右参议,负责镇守池州、太平,崇祯十年,巡抚安庆,十二年夏因其岳父离世而丁忧归乡。 史可法为人品质廉洁守信,两袖清风,节俭自律,崇祯皇帝曾怀疑他的廉洁,在他奔丧途中派宦官等待,最后发现史可法带回家的不过是银杯两个,十七柄扇子而已。 崇祯帝闻听后感慨万分,从此对史可法有着良好的印象,因此在史可法丧服除后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提拔到了漕运总督这个权柄极为重要的大位上。 崇祯十四年九月,史可法走马上任,他从河南老家出发,并不着急到淮安总督府就任,而是巡查地方。 漕运总督权柄极大,不但总督漕运,掌管漕兵十二万,还有着兼管河道,兼理海防和巡抚地方之职,管理凤阳府、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和徐州、和州和滁州三州。 徐州便是史可法巡查地方的第一站,史可法感于皇恩浩荡,对他如此器重,他此番上任带着十足的干劲和革除漕运弊害,整顿地方的决心。 第43章 有问题 第43章有问题 明朝自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后,军国之需仰给于东南地区,漕运遂成为国家大计。景泰初年,明廷特设漕运总督一职专管漕运,为中国古代漕运史上的重大变革。漕运总督,或称总督漕运,简称总漕,文献也有称漕运宪臣、漕运都御史及漕帅者。 总漕兼巡抚江北凤阳等诸府州,既要承宣政令,也须上达民情,凡涉及税粮、灾伤、水利、城池、驿传等事,皆在其职责范围之内。 漕运总督权柄之大之广令人咂舌,拥有治漕、治民、治吏及治军的广泛权力。 此次史可法巡抚徐州城,一是了解徐州城的的漕道通疏浚情况,二是了解徐州城的民生,赋税征收,三是考察这州城和徐州卫各级官吏,是否称职。 史可法带有右都御史职衔,属都察院“外差”,可以向中央反映地方吏治情况,可以视政务的繁简增减官员,视考察的优劣升黜官员,视政绩的好坏奖惩官员。 因而徐州城各级官员都是胆战心惊,生怕给这史督臣留下不好的印象。 徐州府衙大堂之内,史可法身形笔直端坐上首,一边侧耳听着徐州知州刘秉的汇报,一边翻阅着手中的税收账目。在他的身侧还有一批幕僚,这些人都是年轻士子生员,史可法偏爱年轻人,认为年轻人有活力,胸有理想抱负,可匡扶大明朝。 这些幕僚受史督臣所邀入幕,都感激满怀,活力十足,他们年轻面孔上尽是神采飞扬,充满着年轻人的激进活力。书吏们一波波抱着卷宗进入大堂,他们则是分阅挑拣着,将有价值的材料交由史可法审批。 史可法办事神情专注,各级官员的汇报和幕僚的提议他都一条不放过,事无巨细,频频发问,做事极为勤勉精细。 堂内徐州众官静静站立着,听到史可法点到他的名字便急急上前答话,各司职官员的差事做的有优有劣,史可法赏罚分明,对待勤于政事的官员则勉励,有懈怠渎职的官员则厉声批评。 整整站立了上午,堂内众官员都站的腿脚酸痛,口干舌燥,而史可法和他的幕僚们似乎有着无尽的活力,仍在不知疲倦的审阅着。 “徐州卫指挥佥事黄得彪大人在哪里?”史可法身侧一个幕僚抬头问道。 人群内昏昏欲睡的黄得彪登时打了一激灵,他急忙踱步站了出来,人群内不论文武官员都是羡慕看着黄得彪,谁都知道这黄得彪前不久乞活庄大捷,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鼓励地看着黄得彪,同样与有荣焉,不觉中挺了挺自己胸膛。 感受到众人或嫉或羡不一的目光,黄得彪心中快意万分,这个风头他今日可真是出定了。,他不由得想起了陈诺,原本走上前的应该是他,想到这,黄得彪更是有着报复般的痛快! 黄得彪大跨步走上前,恭声道:“徐州卫指挥佥事黄得彪拜见督臣。” 坐在上首的史可法严肃面容温和下来,他赞赏道:“你便是黄得彪?一个月前的乞活庄大捷便是你指挥的?” 黄得彪心中一突,他仍旧低头回答道:“是的,此战正是下官指挥。” “你很好!” 史可法面上带着欣慰之色,他来这徐州城巡察,各方面都不甚满意,州卫治下吏治腐败,民生困苦,让他联想到现今大明的糜烂,史可法更是忧心忡忡。乞活庄的这份捷报倒是让史可法意外不已,眼前一亮,他查阅作战部队是卫所军更是惊讶。在他的认知内,卫所兵军备废弛,战力低下,眼下的大明军备战力靠的是营兵,卫所兵取得战功可是罕见的很。 大败贼人千余人,斩首四百余级,这样的战功或许在营兵那里算不得什么,可是在卫所兵手里,分量可就不一样了。有这样的战功加持下,黄得彪能直接从五品千户直升一级,也是正常。 史可法温和道:“黄佥事乃是有功之臣,不必拘谨,抬起头来罢!” “谢督臣!” 黄得彪大喜,抬起了头,待到史可法看到黄得彪的模样,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实在是这黄得彪长得太过肥腻,与史可法印象中的威武将军形象大相径庭。眼前的黄得彪一双细眼珠子贼溜溜乱转,奸猾似鬼,好似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贩,哪有半分上了战场指挥将军凌人杀气。 史可法心中莫名不喜,看手中捷报说,这黄得彪曾披坚执锐,手刃数贼,就他眼前站着的这个油腻胖子能上阵杀敌?史可法心中带着疑问,随后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捷报有着夸大修饰的成分,史可法曾带过兵,对兵事也略懂,想到此,心中的疑惑暂时按了下来。 清了下思绪,史可法继续勉励黄得彪道:“黄佥事,你身为卫所将官能够主动出击剿灭匪贼,当真勇武,颇有我大明卫所将士先祖风范呐!” 堂下的卫所军官们听到,神情各异,不少人带着羞愧之色,先祖的荣光他们自是知道,是他们这些后代给先祖蒙羞了。 史可法想是当日乞活庄之战很感兴趣,便让黄得彪当堂详细讲述起当日之战的情况。黄得彪先前也做了准备,打了腹稿,便添油加醋的禀述起来。 黄得彪得意地讲着,史可法端坐上首听着,不过他越听脸色越是不对。史可法服丧前便是带兵地方平叛,也是知兵之人。 听黄得彪所讲当日战事,在他听来,颇有好多漏洞,而在史可法身侧也有一个年轻幕僚侧耳凝神听着。 待到黄得彪讲述完后,史可法低吟不语,黄得瞧见彪心中隐有不安,暗悔自己刚才不该得意忘形,卖弄表现。 他方才讲述战事大体照搬地他手下典吏官魏本源呈报上去的捷文,那魏本源本不是知兵之人,难道真让史督臣听出了破绽来?黄得彪心中打突,额头不知不觉间已是冒出汗来。 终于史可法说话了,他转头看向他身旁的年轻幕僚问道:“用卿你怎么看?” 这幕僚身着青衫,面容白皙,双目明亮睿智,尤为惹人注目的是他的双耳长又大,是个福相之人。 此人名叫阎尔梅,举人功名,是沛县着名文人,因其生儿耳大,面容白皙,又号白耷山人。 听到督臣问话,他爽朗一笑,出列扬声道:“回督臣,在学生看来,此战军功封赏似有问题! 第44章 副千户 第44章副千户 阎尔梅话音刚落,黄得彪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有些苍白,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莫非这幕僚发现了什么猫腻? 黄得彪强忍着心中不安,他紧声问道:“敢问这位先生,不知你这话从何讲起?” 阎尔梅微微一笑,他笃定道:“回这位大人,方才你所讲战事情况,再结合捷文内所述,这军功封赏似乎漏洞很大。” “怎么说?”黄得彪接着问道。 “我大明军功封赏,一是以首级多少论军功,这第二么,则是以战场指挥是否得当,能否完成战事任务论军功。照捷文内和这位黄大人的讲述,能够大败乞活庄外贼匪,所城来援的官兵功不可没,这首功理所应得。” 但是阎尔梅接着疑问道:“既然这首功给了千户所救援的官兵,那这次功为何没有呢?” “还有次功?那这次功又该给谁?”众人意想不到,一时都懵了,内中有一青袍官脸色难看,颇有不满地看着阎尔梅,似乎在怪他多嘴。 察觉到黄得彪脸色异样,阎尔梅没有说话,反倒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史可法,他禀声道:“此战军功当有首功和次功之分,还望督臣明查!” 一直端坐不动的史可法赞赏地看了阎尔梅一眼,他朗声道:“查就不必了,此战军功报捷不过是疏漏了次功而已,将来补上就是。” “巡按御史何在?” 史可法问话,下方官员中越众走出一青袍官,正是方才不满看着阎尔梅那官,他是巡按御史,地方上的军功勘察由他处理,阎尔梅竟当众说军功封赏有问题,这不是变相在责难他职责不当吗? 巡按御史黑着脸走了出来,稍一拱手便直起了身子,他是监察官,直属都察院,史可法主要职权是总督漕运,右督察御史只是挂个空衔而已,这巡按御史自然不惧他。 史可法说道:“黄佥事所报军功名单不全,刘御史日后将这乞活庄捷报中的次功人员名单报上去,不能寒了有功将士的心。” 刘姓御史面无表情,瓮声问道:“请督臣明示,这捷报中的次功人员名单是?” 史可法回答道:“乞活庄全体守庄的将士……” “督臣不可!” 一道尖细声音打断了史可法说话,只见黄得彪急急喊道。 黄得彪真是急了,他千算万算,竟是没算到这堂堂的漕运总督居然会为乞活庄那伙人请功,他与乞活庄那伙人有仇,哪怕是个次功他也不愿给他们。 史可法眉头一皱,他恼怒道:“黄佥事何故打断本督说话?难道你有异议?” 感受了史可法逼人威严的目光看向他,黄得彪心中一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陈诺那可恨的面容,他口中鬼使神差地答道:“没错,下官有异议?” “下官不明白为何要将这次功给予乞活庄守庄的官兵?” 众官都是瞪大眼珠子疑惑地看着黄得彪,真是奇怪,见过上官为部下请功的,眼前这黄彪居然阻挠给自己部下请功他们可是今日头一遭见到。莫非这黄得彪与乞活庄的部属不和?要不然这捷报名单中为何没有乞活庄一人名字,众人都是多年官场的老油条,想到这里豁然开朗,看向黄得彪的眼神却是更加玩味有趣起来。 卫指挥使李全忠更是无语,恼恨地看着黄得彪,这黄得彪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居然为这等小事敢与督臣呛嘴,不就是个次功,让与乞活庄有什么打紧的? 众官都明白,史可法又如何不明白?他肃然道:“捷报所书和黄佥事你方才的战事讲述,可以判定贼人目的是乞活庄,而这乞活庄百十官兵能够坚守援军到来,有效牵制住大部贼人,这才能让援军合围聚歼,这个次功乞活庄的官兵当拿!” 史可法扬声问道:“不知诸位是否也有异议?” 众官皆答:“督臣所言极是,我等无异议。” 史可法不满晲了一眼黄得彪一眼,便跨步走出大堂,众官都紧随其后,只留下失魂落魄的黄得彪一人。他此时心中悔恨至极,不但让乞活庄众人得了功劳,最重要的是他已得罪了史可法,说到底还是陈诺的原因,黄得彪又平白对陈诺多了一分怨恨。 军功封赏的问题只是一个小插曲,在史可法心中无足轻重,他只是照大明军功规章办事,对他来说也只是动一动嘴皮的事情。史可法巡视徐州城日理万机很快便将这等小事忘记了,然而漕运总督的吩咐,下面人又如何不敢尽心尽力。 …… 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十月中旬,寒风呼啸,天寒地冻,乞活庄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陈诺领着乞活庄庄民投入庄子的建设中,乞活庄太小了,陈诺按照原来的思路对乞活庄进行大扩建。 陈诺听从庄内几个年老泥瓦匠的建议,使用“三合土”对乞活庄的庄墙进行扩大,同时对乞活庄的庄墙高度再度增高。 原来乞活庄的庄墙高度不过六米,实在太矮了,陈诺在庄墙原有的基础上又增高了三米,足足达到了九米之高。 这段时间内,陈诺领着庄内所有能动弹的庄民干活,从十月中旬到十一月中旬,整整一个月,乞活庄的扩建终于完成。 整个乞活庄庄墙周长接近一里,依庄南庄西西原有庄墙基础上扩建,庄子坐落形状为传统的长方形,庄墙通体以黄土夯筑,不包砖。 乞活庄依山而建,地势险峻,好多险要方向并没有建墙,陈诺估算下来,乞活庄整体周长应有三里半左右。 这般宽敞且人流密集的庄子已然有了普通集镇的规模。 庄子有庄门和门楼,庄内有半月形瓮城,庄门外三十步还建有两座高大箭楼,五十步外则有一条环庄而绕的长壕沟,里面灌水。 乞活庄西侧有个宽大的校场,校场附近还设有武备库,粮仓库,医馆。东侧则是住宅区,其中最大的一个宅院便是陈诺的住所。眼下庄子内砖瓦房只有原来的二十几间,其余皆是搭着草棚。 庄子东西两侧的中间,陈诺准备修建一条长街,同时还要建立戏楼,以方便庄民们的枯燥生活。 今天是乞活庄扩建之日,乞活庄有南北两门,陈诺将这北门命名为“太安门”,将南门命名为“太平门。” 庄子扩建,众人的安全又有了一层保障,陈诺下令,整个庄子欢庆一天。庄西的校场上大摆筵席,米面肉食痛快吃,酒水通饮,整个庄子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校场上陈诺正和乞活庄一众军官围在桌子上痛快吃喝,忽然大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却是小弟陈评哈哈大笑着冲了进来。 陈评手中扬着一张纸张,满脸欢喜道:“大哥,方才上头来人,我等的封赏下来了,你要当副千户了!” “什么副千户?” 喝得半醉的陈诺有些懵,他揉了揉有些醉眼朦胧的眼睛,看着陈评手上的官文,一时没明白过来。 第45章 升赏 第45章升赏 徐州城来人了,是一个州城来的一名八品经历官,大老远地从徐州跑到这荒野之地宣赏,谁也不愿接这个差事。 也活该他张守正倒霉,背后没有靠山,也没有钱上下通络打点,于是这份差事便交予他去办。眼下时节,除了州城,城外皆不太平,贼寇饥民遍地,张守正好不容易哀求上面,才给他配备了十个州城守备营兵随身护卫。 一路上胆战心惊地走着,不单是张守正累得够呛,就连他身边护卫的那十个官兵也都怨声载道,对待他这个经历官的态度也粗鲁得很。 张守正和十个官兵来到到了乞活庄都是吃了一惊,他们站在庄外,面前横亘着一条深壕,壕沟后面还有两座箭楼。 这两座箭楼都修得非常高大,以砖石包砌,张守正目测这两座箭楼高度足有三丈之高,他还看到每座箭楼内有四人。 这些人站在高处早就发现了张守正等人,他们站立着,手中持着长柄形武器,阳光照射下闪着金属光芒,每个人都警惕冷漠地看着壕沟边的张守正等人。 不单如此,箭楼身后便是乞活庄的庄楼,楼下则是庄门,一条长长的庄墙环绕着整个庄子,庄墙又宽又高,很大一部分庄墙看着很新,看样子是刚刚建成。 “这个庄子有点不一般呐!”张守正感叹道,他年约三旬,但是看着颇为苍老,额间还有几缕白发,平添了几分抑郁沧桑。 箭楼上的人看他们还迟迟没有离去,便高声喊着话道:“你等是什么人?速速通名,否则就尽快离去。” “吊舍,哪来的小子敢在老子面前张狂?”张守正身后一官兵听到十分不满,就要张口大骂。 不料张守正拦住了他,张守正开口道:“本官乃是州城来的张经历,要找你们陈百户!” 箭楼上的人听到十分惊异,急忙下去进入庄子禀报。 今日在庄墙上值班的是陈评,他听到州城来人,急忙出庄迎接。待到张守正禀明来意后,言说要来悬赏,给陈诺要升官。 陈评性子跳脱,还没等张守庄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进庄告诉陈诺这个好消息,留下庄外的无语的张守正。 “副千户?” 庄内陈诺不解,向陈评问询道。 陈评着急跺脚道:“对啊!大哥你升官了!州城来的人就在庄外候着呢!” “走!大伙随我去看看!”陈诺一声命令,吃席的众人都呼啦啦跟随着往外走。 来到庄外陈诺果然看到一个青袍官在庄外候着,看到这官脸色不好看,陈诺责怪看着陈评,这也忒没规矩了,居然叫州城来的客人在庄外候着。 陈评也自知他做的这事不当,吐了吐舌头,缩着头隐匿在众人中间。 待到张守正将来意告知之后,乞活庄众人全都轰动,他们都没有想到上头居然还有封赏,不是说那黄得彪小人作祟,将乞活庄众人的功劳给隐埋了下去? 陈诺也是一肚子疑问,他没敢怠慢张守正,急忙将他们迎了进去,来者皆是客,张守正还是乞活庄大捷的封赏官,那就更得好好招待。 消息更快传播,庄民们奔走相告,整个乞活庄都知道了自家庄主要升官了。庄民们纷纷围拢,迎接着州城来的上官。 看着道路两侧庄民热情洋溢的面容,张守庄有些恍惚,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百姓的笑脸了,即便他居住在州城内,看到的百姓们只有麻木,可怜之相。 眼前的庄民们虽然破衣烂衫,但是他们精神头良好,每个人脸上有着生气,整个庄子生机勃勃,充满着向上的活力。 张守正心中触动很大,他看向身侧陪伴他的陈诺,他可以感觉到陈诺威望很高,庄民们都对着陈诺欢呼。 众人来到了陈诺的宅院主事大厅内,济济一堂,分宾主坐下。 张守正昂然站出,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经御史勘察,地方徐州卫上报,兵部武选司察,徐州卫左千户隶下屯戍乞活庄众军户他们九月十七日乞活庄大战中,顽强守御庄子,大挫贼人气焰,特此在乞活庄大捷中记庄内各人次功!” “次功?” 陈诺神情一呆,听到这里心中不甚痛快,既然要封赏何不给首功,本是乞活庄众人应得的。然而封赏之事已定,不容更改,陈诺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上首的张守正拿出一张公文宣赏,宣布对陈诺的升官,原陈家屯屯戍百户陈诺,会同剿贼有功,着升实授为徐州卫左千户所副千户,官居副五品,仍充任原职。 听到庄主升官了,堂内众人都替陈诺高兴,陈诺跪谢后便侧立一旁,表情平淡,看不出喜乐。 张守正看到直感到莫名其妙,升官了这么件大好事居然不高兴,这陈诺真是个怪人。 原陈家屯屯戍试百户吴世忠同样作战有功,着实授为徐州卫正六品百户。 听到吴世忠也升官,堂内众人都羡慕看着吴世忠,充斥着酸气,吴世忠受重伤守庄之时不在居然也升官了,众人心里都冒着酸气。 伤势已好了大半的吴世忠听到自己居然也升官了,咧着嘴大笑。 接下来张守正取出了官服印鉴,腰牌告身等物。陈诺进去换了身官衣出来,等他出来,身上穿着绣有五品武官的熊罴千户官服,腰间佩戴精美的铜制腰牌,脚下穿了硬皮官靴。 陈诺本就长得不差,五官英朗端正,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尤其双眼明亮炽热,睿智犀利,好似能洞人心魄。 陈诺穿上官衣更是威风凛凛,英气逼人,他笔直挺立站着,仿若一柄出鞘长剑,锋芒毕露。 众人看着庄主如此威风,都是大声叫好。 余下张守正又给出了三张总旗,五张小旗官职任命批文,这些人批文上都空下了名字。 明末混乱,卫所官也不值钱,这类末等官职任命上头便交由陈诺他本人自主任命。 堂内众人看着陈诺手中的批文,都是眼神炙热,堂内还有三个队官,十几个甲长,八个名额明显不够分的。 陈诺稍稍思虑了下,便当即做出了任命升赏。 二叔陈大义原先当过大明营兵,回来陈家屯内并无任何官职在身,陈大义武艺出众,做事沉稳,陈诺便授予他总旗官位。 三队队官宋二牛,辎重队队官林光祖同样实授总旗官位。 小弟陈评,甲长蓝田和其他乞活庄队中的其余三个甲长皆授小旗官位。 受赏众人都是大喜,上前接了官服告身,感激看着陈诺,心道跟着庄主就是前途无量,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余下的几个甲长都是颇为失落,陈诺只得抚慰他们,让他们好好练兵,日后作战立下战功自有升官的机会。 升赏之后,满堂皆是欢声笑语,各人豪爽大笑交谈着,声音洪亮似要把房顶掀塌。 只有陈诺面色平淡,若有人仔细观察,陈诺眼神冰冷,流露杀气。 这个升赏对乞活庄众人来说有很大的慰籍,陈诺却是十分不痛快,他是要强之人,在他心里,这个副千户官职似乎有着一种打发自己的感觉。 “我要回属于我自己的那一份!” 第46章 徐州城 第46章徐州城 乞活庄北接萧县,西邻砀山县,处于徐州境西北方向,距离徐州路途遥远,足有六十多里地。 南支河的码头上,一艘官船缓缓停靠在了满是浮冰的栈桥上,陈诺从踏板走上岸,他的身后跟随着一大批人。 陈诺上了岸转头眺望身后的南支河,举目四望,只见河水涛涛,绵延不尽。 “终于要到徐州了。”陈诺感叹道。 河面上冷冽的寒风刮来,让他衣衫猎猎,一股子湿冷之气浸入身体。陈诺不由得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羊毛斗篷,将头上带着的羊毛毡帽帽檐往下压了压。 陈诺身后有徐州来的经历官张守正和他随身护卫的十个官兵,跟随陈诺而来的有白家兄妹,还有小弟陈评和六个护卫。 众人的打扮大都和陈诺一样,身穿着厚实的棉袄,披着宽大斗篷遮蔽身体,头上皆都带着毡帽,帽内是羊毛缝制,周边还有顿项,可以很好地护住脸脖的部位。 白芷柔则是穿着月白色袄裙,上身穿着厚实的青色褙子,头戴着卧兔,虽然穿着臃肿,但仍显身姿苗条,温婉大方。 “陈副千户,我等过了南支河,面前就是郑家集了,距离徐州城已是不远。”身侧的张守正为陈诺解释道,言谈之间颇为亲热。 当日张守正给乞活庄升赏之后,陈诺便盛情款待张守正等人,不但好吃好喝的供着,还给了张守正奉仪二十两,就连他的十个官兵也都各有银两可送。得此厚礼,张守正等人之前来乞活庄的一肚子气消失地一干二净,当下与陈诺打得火热。 张守正这个经历官当得颇为苦逼,没有靠山,在州城内只有一个清水差事,还有受同僚欺压,平日里的生活用度只能靠他那点微薄俸禄。 眼下的陈诺居然大方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吃了一惊,张守正是个聪明人,乞活庄的强悍富裕他可看在眼里,说不定当日的乞活庄大捷就是这乞活庄作战。 想到此,张守正心思活泛,不再摆文人的酸腐架子,有意屈节与陈诺交好,陈诺是武人又如何?眼下的乱世,有兵马护住身家性命才是王道。 此番陈诺去徐州城主要是去卫所报备谢恩,正好白家兄妹要投靠他们在州城的叔父,正好一道前去。 过了南支河,徐州城近在咫尺,众人加快了脚步,又花费了小半天才来到了徐州城城郊。 越是走近,道路两边陆陆续续可见奔忙的人流,众多的乡们要进徐州城,还有行人和商贾,马骡和房屋也多见起来,沿途甚至还有茶铺。 陈诺等人连日赶路,沿途只见饿冻而死的尸殍,除此之外,荒无人烟,这徐州城真不愧是重镇,倒是安全,有着人气。 走过城池关厢来到徐州城下。徐州城古称彭城,有“五省通衢”之称,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处于南北两京的中心位置,属于南北交通咽喉。明朝对徐州的军事地位高度重视,在这驻扎重兵,有两大军卫,徐州卫和徐州左卫,官兵上万余人。 眼下卫所兵糜烂,朝廷更是在徐州增设营兵驻防。徐州城城墙以砖石垒砌,周长十二里余,城高及底宽均为二丈三,顶宽一丈一。城门四开:东曰河清门,西曰武安门,南曰奎光门,北曰武宁门。城外环以护城河,深宽各三丈许。 徐州城城门修得高大,坚固,徐州城流行儿歌唱曰:“城门城门有多高,三十六丈高。骑白马,挎大刀,城门底下走一遭。” 看着面前的宏伟城池,来来往往的人流,陈诺心中感慨,来到这大明这么多时日,今日终于感受到了明代风貌。 众人由北门武宁门而入,徐州乃是南北咽喉,商物钱粮运转通衢之地,沿途可见许多街市,只见商品琳琅满目,百货聚集。 徐州城布局以徐州府衙和鼓楼为中心,以府衙三堂相重的轴线向南延伸,出府衙是为鼓楼大街、向南延伸是为南门大街,这是全城的一条中轴线。在这个路网上分布着衙、署、官、院、庙等公建,南门大街则是商街大街,店铺林立。 看着面前的拥挤的人流,耳边传来的嘈杂叫卖之声,繁华景象让陈诺一瞬间恍了神,仿佛两个月前他在陈家屯的忍饥挨饿不存在,城外的饿殍遍地也不存在,只是梦幻一场。 然而那日陈家屯外粪池内找到那对龙凤婴孩时的怵目惊心的场景已深深刻入陈诺的脑海,对他触动很大,一辈子忘不了。 吾之大明啊!要是城外能如这城内繁荣多好,可惜,城里城外截然不同的两般模样,城内的士族豪绅富人们在醉生梦死,城外的百姓在忍饥挨饿。 徐州城虽然富庶,但是富的是那些士族官僚,豪绅地主,陈诺等人一路走去,徐州城街道道路多有残破,沟渠闭塞,垃圾臭烘烘地堆放着,无人打扫。 穷苦人也十分多,个个衣衫褴褛,乞丐饥民更是四处可见,很多人居无定所,一堆堆拥挤在屋檐之下。 他们畏缩卑微地看着陈诺等人走过,乞求可怜的眼神让陈诺心中压抑,只好赶紧走过,饥民太多了,官府根本救不过来。眼下天寒地冻的时节,陈诺已是想象到这些可怜人的凄惨命运。 大明朝的社会结构已是完全畸形,贫富的差距已是拉到了不可想象的程度,多数的社会资源却倾斜到了少量的富人身上,多数的穷苦百姓活不下去被逼走上杀头造反之路。 张守正离家多日,与陈诺道了一声作别便回转家中,到卫所报备又不急这一时,陈诺便陪同白家兄妹去找寻他们的二叔居住之地。 众人兜兜转转在各大街巷转着,终于来到了一家米店门前。 店铺内的伙计看到一伙凶神恶煞的大汉走进,看他们的举止,似乎是哪来的官兵,伙计吓了一跳,急忙奔进里屋内。 没一会儿走出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富态,穿着圆领长衫,眼中带着商人惯有的精明之色。 他看到陈诺等人,眼神一凝,脸色不变,开口问道:“小可乃是这米店的店主,敢问各位是来小店买米吗?” 人群中白芷柔神色激动,她哭腔着声道:“叔父,我是柔娘啊!” 第47章 势利 第47章势利 白慕诚也神情激动道:“叔父,我是慕诚啊!” “你……你是柔娘?你是慕诚?”中年店主左右看着面前站着的兄妹两,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嗯……” 白家兄妹二人都是点头,中年男子大喜,三人激动相拥着。乍逢亲人的喜悦,想到这一路上的艰难险境,白芷柔五味杂陈,登时哭泣起来,泪水涟涟,就连白慕诚这样的七尺男儿也是虎目含泪。 看着面前亲人相聚的景象,陈诺面色动容,身边的小弟陈评更是红了眼眶,中华民族的亲情自古都是血浓于水,不可分割。 中年男子问询到白芷柔的双亲如何?看到兄妹两人黯然的眼神,哪怕中年男子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骤然听到这个噩耗也是双足跺地,大声哭嚎。 受到中年男子的感染,白家兄妹也是暗自垂泪,良久,三人的情绪终于渐渐平缓。 白芷柔手帕擦拭掉泪水,她双眼通红向陈诺介绍道:“陈大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叔父白景贵。” 陈诺当即抱拳施礼道:“见过白掌柜,某叫陈诺,乃是一名军户。” 在白芷柔介绍陈诺时,白景贵两眼就习惯性地上下打量陈诺穿着,听到陈诺是个军户时,脸色瞬间冷淡下来,他语气平淡道:“原来是陈小兄弟,幸会幸会。” 察觉到叔父对陈诺态度有些冷淡,白芷柔悄声道:“叔父,这逃难路上我和大哥遇险,多亏了陈大哥搭救和收留,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嗯……” 白景贵点头,看向陈诺和白芷柔两人却带着警惕之色。他经商多年,有着察言观色的深厚本事,他察觉到自己侄女谈到面前这小子时,语气有些不一般,就连眼神也带着些许异样。 白景贵心中警铃大作,虽说陈诺长得高大魁梧,相貌也端正,但他可入不了白景贵的眼,无他,陈诺的军户身份而已,而且自家侄女已有婚约,怎可与他人拉拉扯扯。 铺内的账房过来,白景贵与他耳语几句,账房会意,过了一会儿便端起了一个盘子走了出来。 白景贵掀开盘上的红布,只见盘内两锭足秤的白银码放在盘内,估计有五两银子。白景贵呵呵笑道:“这一路上我这侄子侄女多谢各位壮士搭救护送,这里有五两白银,还望各位笑纳!” 望着面前白景贵笃定的神态和背负双手端着的架子,陈诺心中很不舒服,他当日搭救白家兄妹又岂是为了钱财,这白景贵一给钱,他与白家兄妹的情分可就没了。 陈诺摇了摇头道:“多谢白掌柜的好意,这银子我也不能收。” “怎么?嫌少?” 白景贵笃定的面容一变,他有些恼了,这五两银子给这几个穷军户可够多了,这些人居然还贪心不足?白景贵压制着脾性,又从自己身上取出一些碎银子放入盘中。 他挥了挥手嫌恶道:“加上这些碎银子也有近十两银子,够多了……你等可以富裕生活好长时间了。” 陈诺等人和白家兄妹都是勃然变色,他们竟没想到这白景贵如此行事,这不是侮辱人吗? 陈评年纪轻狂,他哪受得了这等侮辱,当下发作起来:“你这老儿,这般瞧不起人,打发叫花子呢?需知我大哥身家……” “陈评!” 陈诺猛然大声呵斥,打断了陈评的说话。 “大哥……”陈评小脸执拗,不服喊道。 “闭嘴!” 陈评无奈,恨恨退下,眼神却紧紧盯着白景贵。 感受到少年的眼神,白景贵不知怎的身体有些发毛,随后有些羞恼,不就是几个军户,他有什可怕的? “叔父!” 白芷柔大急,冲着白景贵脆声埋怨道,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叔父处事如此失当。一旁沉默的白慕诚暗自摇头,自家的叔父商人秉性还是太浓了,太过势利,习惯性地攀炎附势,冷眼看人,缺乏了些许人情味。 白景贵不知道,在乞活庄待了这么长时间的白慕诚可十分清楚,别看陈诺穿着普通又是个军户身份,但他身家可是十分丰厚。这不,就连他现在怀中都揣着陈诺给他的赏银,足足二十两,当然这是他协助守庄应得的。 被陈评当众辱骂,白景贵铁青着脸,就连刚刚自家重逢侄女的话也听不进去,气鼓鼓站在一旁。 白芷柔走到陈诺身前,一脸歉意道:“陈大哥,我叔父刚才做事有些失当,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柔娘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白芷柔要给屈膝给陈诺看到行礼,陈诺连忙扶起白芷柔,口中连声道:“白姑娘你太客气了。” “我这小弟莽撞,方才冲撞了你叔父,该是我向你道歉。” 白芷柔听到更加歉意万分,连连摇首。 忽然感受到两臂被陈诺紧紧抓着,白芷柔俏脸通红,面若桃花,她嗡声道:“陈大哥你先放开我罢!” “哦哦!”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陈诺闪电般抽回双手,一向沉稳的脸上也是面带尴尬。手中还带着白芷柔的余热和体香,陈诺不由得捏了捏手指,一片滑腻。 十九岁的老处男一时间心中有些荡漾。 二人就这尴尬站着,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 白景贵看在眼中,冷哼一声,心中更是无名火起,他一把拉过白芷柔到自己身后,如临大敌地盯着陈诺。 陈诺有些好笑,他施礼道:“方才小弟陈评言语有些不当,还望白掌柜不要放在心上。” 这白景贵也是年近四旬,不料心胸这般狭窄,听到陈诺道歉竟不答话。 陈诺只得继续道:“这样,为表歉意,我就做白掌柜你这店铺生意,购买一批粮食可好?” “就你?” 白景贵斜眼晲着陈诺刻薄道:“不是我小瞧你,就这等穷酸军户能买得起多少粮食?今日我还告诉你,本店概不卖你粮食。” 陈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先前碍于白芷柔的面子不与这势利商人计较,没想到这人不但不领情还刻意辱骂自己。 “当真不卖?”陈诺冷声问道。 “不卖!”白景贵严厉盯了眼不断摇晃自己手臂的白芷柔,掉头干脆利落回答陈诺道。 “好!你莫要后悔,我们走!” 陈诺一甩身后披着的斗篷,大跨步走出店门。 第48章 军匠 第48章军匠 “陈兄等一下!” 陈诺等人刚走出店门没多远,身后传来男子喊话声,陈诺掉头看到方才店内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慕诚追出门来。 看到白慕诚只身一人出来,陈诺眼神黯然,带着一丝失望。 白慕诚看到陈诺神态,心中了然,他解释道:“小妹被我叔父拦在了店内不能出门相送,还望陈兄弟莫怪。” 陈诺听到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万般不想与白芷柔的关系闹僵。 白慕诚歉然道:“我家叔父就是这么个秉性,还望陈兄莫要放在心上,如今我兄妹二人没有双亲,我叔父就如同我兄妹的父亲,既然叔父有过,我愿代叔父向陈兄赔礼道歉。” 说罢,白慕诚就要向陈诺低头长揖。白慕诚心中十分过意不去,陈诺是他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如今自家叔父这般对待自己的恩人,白慕诚心中纷乱如麻。 他自小受严规家教影响,忤逆长辈这事白慕诚就从来没敢想过。 陈诺没有动作,静静看着白慕诚给自己作了长长一揖,今日碰到这事搁谁身上也得生气,也罢,白睿诚道歉那也是应当,陈诺当得起这礼。 白慕诚道完歉看向陈诺,面带犹豫之色,终是劝说陈诺道:“我有一事还望陈兄知晓。” “何事?”陈诺问道。 我父亲在小妹幼年时就已给她立下了婚约,对方男子人家也在这徐州城中,此番逃难到徐州城,就是为了成全我爹的心愿,让我小妹早日完婚。“ “为免他人说闲话,还请陈兄能与小妹少些交往。”最后白慕诚有些担忧劝说着陈诺。 白芷柔居然有婚约?听到这个消息陈诺有些猝不及防,心里莫名地多了几分烦躁。 这个世代三纲五常,礼教大防十分严重,既然是白芷柔父亲给他立下的婚约,那她十有八九要嫁给立有婚约那人,陈诺又是想到了白景贵那刻薄嘴脸,更是郁闷。 “难道我真与白芷柔没有缘分?”陈诺心中自我怀疑着,转念又是想到,他现在连白芷柔的心意都不知道呢?在这胡思乱想些什么,自作多情。 陈诺自嘲笑了笑,向白慕诚作别转身离去,小弟左右看了看陈诺和白慕诚,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拔腿跟上了陈诺。 白慕诚看着陈诺愈行愈远的背影,有些遗憾道:“可惜了……” 回到店铺中,白芷柔看到大哥进来急声问道:“大哥,陈大哥他们走了吗?” 白慕诚点头。 白芷柔看到又是不满看了一眼白景贵,白慕诚看着自家小妹,嘴巴嗡动着,好几次张了张嘴,他终于下定决心道:“小妹,你有婚约之事我与陈兄弟说了。” “什……什么?” 白芷柔红润的面容惨白了几分,她银牙紧咬着丰润的嘴唇,在这一瞬间心中不知怎么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什么…… 陈诺下午来到州城内卫所署报备谢恩,叫陈诺奇怪的是那卫指挥使李全忠对他态度十分冷淡,甚至带着几分仇视。 陈诺感到莫名其妙,没有理会,早早出了卫所署便找经历官张守正。 来到徐州城陈诺还有许多要事要做,眼下乞活庄物资人才极缺,这次来徐州城陈诺携带了大批银子,定要采购一大批物资回庄。 这徐州城太大,人生地不熟的,与这张守正交好自然要靠他来做引荐人,四处热络关系。 眼下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军器局,在张守正的引荐,陈诺等人顺利见到徐州城军器局大使。 大明朝的火器和冷兵器制造,京师有兵仗局,而各地方则有军器局。徐州城是重镇自然有军器局,掌事的是军器局大使,九品官职。 这军器局大使听说卫所一个副千户要与他见面,他很是不愿,但是碍于张经历的面子便勉强和陈诺见了一面。 宴席桌上,这军器局大使神情倨傲,端着架子,看得陈诺颇为不爽,直到陈诺拿出了几十两的礼盒出来,这大使神情才稍好一点。 在陈诺的央求下,第二天早上军器局大使便领着陈诺等人来到了军器局。 眼下的朝廷,地方上规章制度败坏,早年间军器局还有事情可做,现如今的军器局冷冷清清,早已荒废。 进入军器局,根本没有多少人在值班,在陈诺的问询下才知道,军器局内尽是军匠,这些人世代都是军匠,继承父辈职业,居住在这军器局内。 军匠不同于军户,他们没有田产,生活来源是每月下拨的钱粮,给粮五斗,若是有工的话,工作每日可多领些许钱粮。 每月的钱粮五斗,经过上面一层层盘剥下来,落在军匠手上的不过两三斗,在加上军器局荒废,常年不开工,这点粮食根本不够军匠一家老小生活。 类同军户一样,大量有手艺的军匠不堪重负大量逃亡,这军器局内原有军匠五十多户,如今只剩下了二十户。余下的这二十户军匠向上面交纳一些银两,平日也不在军器局做差,而是出外去接私活。 这些人世代是军匠,手上的技艺真不是盖的,在外面接私活儿,打造兵器,农具,倒也勉强能生活下去。 进入军器局内,只有一人在当差,军器局大使将这军匠吆喝上前来。 这军匠名叫刘铁金,年过半百,长得老实巴交,倒是身体强壮,双手有厚厚的老茧,想是常年打铁所制。 陈诺向他问询道:“你可否会打造鸟铳?” “鸟铳?” 刘铁金呵呵一笑,他自信回答道:“不是小的夸口,我在这军器局打造了兵器,火器更是打造了近二十年,手艺纯熟,在这局内,小老儿打造的鸟铳精良程度当属头列。” 看着刘铁金一脸的骄傲和自信,张守正不信,他取笑道:“既然你这般厉害,为何还在这军器局待着,何不在外谋些生意?” 刘铁金无奈摇头,一脸执拗道:“外面那些粗活我可不愿做,小老儿手中打制的器械必须要是精品,可惜外面的雇主给的价钱太低,根本打制不了精品。” 未想到这刘铁金竟有这等职业操守,陈诺眼神一凝,他说道:“既然你如此夸口,那我考究考究你,这一杆精良制造需要多少铁料,木料,成本又多少呐?” 刘铁金通畅答道:“回大人话,这打制一杆鸟铳,重量在六到七斤为妙,所需铁料甚多,毛铁就需要四十多斤,这些铁料炼成少部分精铁,这就花费不少。” “再加上铳管的卷制焊接,龙头,火药锅和扳机等一些鸟铳部件,还有人工钱,烧炭钱等耗费,这一杆精良鸟铳的打制成本当在三到五两左右。” 众人听到都是长吸一口凉气,乖乖,这也太耗钱了,怪不得眼下军中所用的鸟铳粗制滥造的货色,这样昂贵的成本那些自私利己的将主们可舍不得。 刘铁金回答罢,颇有遗憾叹息道:“可惜小老儿这一身手艺了,已经好久没有打制过精良武器了,尽是一些粗坯器械。” 陈诺心中一动,他紧紧盯着刘铁金道:“刘师傅,眼下有个可以给你一展身手的机会,你知你可愿接受?” 刘铁金粗糙的脸庞登时一正,问道:“什么机会?” “来我乞活庄!” 陈诺话毕,众人都吃了一惊,那军器局大使脸色更是难看。 第49章 买米 第49章买米 “这陈诺忒没礼貌了,当着本官的面居然拉我军器局的军匠?” 看到自家上官神情难看,刘铁金眼中闪过畏惧之色,他看向陈诺为难道:“这位大人,您这是为难小人,军器局有规矩,军匠不得擅自离开军器局。” 陈诺听罢,心中嗤笑,眼下的大明朝地方的制度糜烂,这类规矩早就狗屁不是了,这刘铁金无非是害怕军器局大使而已。 陈诺心中了然,把军器局大使叫到一旁耳语了几句。 “什么?一户军匠换十两银子?”军器局大使心中震动,有些怀疑看着陈诺,在他的认知中这些军户可都穷的叮当响,哪来的银钱。 陈诺笃定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内中都是足秤的银锭。军器局大使不再怀疑,眼中死死盯着陈诺手上的银子,丝毫不掩贪婪。 “怎么样,这个买卖您做不做?”陈诺轻松问道,同时抛了抛手上的银两,银子清脆碰撞之声叮当悦耳。 “做!自然做的!” 军器局大使连忙点头回答,不过他想到什么,有些肉疼为难道:“不过我这局内二十户军匠只能出一半,军器局也得留些人充充门面,不然上面追查下来可不好交待。” 陈诺显然也预见到了,倒也理解,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来到刘铁金面前,陈诺告诉他,军器局内可以将他名册除掉,照逃亡的军匠处理上报,不再归属军器局。 “这……” 刘铁金心中有些慌乱,他自小便是军匠,靠着军器局养活,若是没了军匠身份,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他憨厚的面庞带着一丝精明,向陈诺问道:“敢问大人,小老儿来到您的庄子,每月可给钱粮多少,住所房屋又怎么安排?” 陈诺摸着下巴思虑了一会儿回道:“若是你真有那打造精良火器的本事,来我乞活庄,你每月可领底薪二两银子。” “底薪二两!” 陈诺的的薪酬引起众人骚动,张守正和那军器局大使都是用白痴的目光看向陈诺,心中暗笑,嘲讽陈诺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有钱也不能这么霍霍,每月二两银子,哪怕是换算成米面,都要比军器局原来的俸禄多出两三倍不止。 刘铁金狂喜,急迫问道:“大人说话当真?” 陈诺点头:“大丈夫说话算数,本官说给你每月二两银子就是二两,一分也不克扣你的,当然了,你做事要是偷奸耍滑,或者说你没那个技艺本事,这薪酬可是要克扣的。” 听到陈诺回答,刘铁金心下大定,咧着嘴连声应道:“这个小老儿自然晓得,来到庄子自然勤恳办事。” 陈诺又继续说道:“刘师傅,你应当熟悉这军器局内谁的制造技艺娴熟,烦劳你再找九户军匠来说乞活庄来,若是这个差事完成了,我升你当匠头,每月薪俸三两。” 刘铁金听到双目大亮,脸上的褶子似乎都舒展开来,他打着包票道:“大人您放心,这个差事小的定做的叫您满意。” 交待完毕,陈诺又向军器局大使问询起这局内储备的火器来,眼下的军器局好久没有开工,局内余有百十杆鸟铳,陈诺精挑细选了一番,挑拣出三十杆还算精良的鸟铳。 每个鸟铳陈诺豪爽的以每杆八两的银子买下,军器局大使面带笑容,他怎么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做起一笔利润丰厚的生意,看向陈诺的目光愈加的温和。 事毕,陈诺领着众人走出军器局,待军器局大使走后,张守正忍不住问道:“陈老弟你这也大方了,不就是几个军匠吗?真没必要薪俸给那么多。” 不料陈诺面容严肃,他摇头道:“银钱是死的,没了大不了再挣,可这些军匠都是稀少人才,有了他们能创造源源不断的兵器,这点银钱花得值当。” 张守正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陈老弟你招揽这些军匠是要制造武器吗?” 陈诺不语,只是微笑继续走着。 落在身后的张守正看着陈诺背影,有些心惊,未曾想这陈诺野心这么大,制造兵器花费银钱可是个天文数字啊!而且私自制造兵器火器,这可是违反朝廷规制,一旦捅漏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出了军器局,陈诺给了张守正十两银子,烦劳他在这徐州城招募其他一些匠户,什么铁匠,木匠,泥瓦匠,砖窑匠,只要有着一门手艺的匠户陈诺都要,来者不拒。 拿着好处,张守正按了心思不遗余力地给陈诺办起事来,他在这徐州城居住多年,人脉极广,不消半天就给陈诺找来了几十个工匠。 来到徐州城的第三天,刘铁金也顺利找到其他九户军匠,一时间陈诺居住的客栈人满为患。 “大哥,工匠我们招募地差不多了,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陈评看着面前众多的工匠,有些犯难,挠着头问着陈诺。 “我们去买米!” “买米?”陈诺听到高兴地蹦跳起来,在他眼中,这些个工匠可没有米面来的实在,他自小是被饿怕了,听到陈诺要买米,立刻屁颠跟了上去。 一行等人兜兜转转走着,不知不觉中居然走到了白景贵米店门前。 店内的伙计看到陈诺一行人又来了,急忙赶奔里屋告知掌柜的。 白景贵听到陈诺又来,只道是陈诺要来挑事,赶紧出来观看。白家兄妹也听到了伙计的消息,白慕诚对白芷柔说道:“小妹你就在家中待着,大哥我出去看看。” 说完紧随着白景贵的脚步走了出去。 白芷柔有些茫然,心中犹豫,不知该不该出去,出去了又如何面对陈诺,毕竟她身有婚约,是个待嫁之人。 不知不觉中,二人面前有了隔阂。 白芷柔明媚的眼眸中挣扎不断,终是下定了决心,莲步款款向外走去。 此时白景贵领着店内四五个伙计堵在了门口,警惕看着陈诺一行人。 看着白景贵的嘴脸,陈评心里就憋着火,他有些担忧看着陈诺道:“大哥,我们该不会还要在这白景贵店铺内买米?” 第50章 刁难 第50章刁难 陈诺摇头道:“这白景贵早已明说了不卖我等粮食,我又何必上赶子受他羞辱呢?走,去别的米店看看去。” 陈诺刚要拔足,身后白景贵尖酸的声音传来。 “陈诺你怎么又厚着脸皮来我的米店,究竟要干什么?” 陈诺脚步一顿,脸上登时沉了下来,他冷声回道:“白掌柜的,你莫要没事找事,陈某只是站在街上,可没有踏入你这米店半步。” “你……”白景贵语气一滞,显然是被陈诺的话语噎住。 “聒噪小人!”陈诺嘴里冷酷留下一句话便走了,陈评也厌恶地撇了白景贵,轻唾了一口唾沫。 被卑贱的军户当众辱骂,白景贵气坏了,日后传扬出去他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还怎么做生意。 他看到陈诺等人进入到不远处的一家米店内,白景贵阴笑一声,他招呼着店内几个伙计近前来,耳语了几句。伙计们得了命令,全都熟门熟路地四散开来,一个个隐没在周边的米店内。 陈诺来到一家米店,只见这家米店的格局和白家米铺差不多。进了店内就是大堂,大堂后面的库房和账房,堂上有柜台和米桶,桶上挂着一个个竹签,签上写着什么米,米价多少。 眼下的时节,秋收早已忙完,农民们或多或少有着粮食丰收,因而此时的粮价回落,一石米多在一两七到二两银子之间,按照米的成色评定价位。这个粮价正是离谱,穷苦百姓根本买不起粮食,这还算好的,若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节,粮价更是飚飞,能达到一石粮食四五两的天价。 趁着现在的粮食相对来说还算低廉,正好他手中有着缴获大量的银钱,陈诺想多买粮食,毕竟这个乱世粮食才是最首要的资源。 陈诺盘算着,账房内的米店老板走了出来,他含笑问道:“几位是要买米吗?不知要买多少?本店的米可是上乘……” 陈诺点头称是,他言说要买大批粮食,米店老板听到双目大亮,与陈诺殷勤地攀谈介绍起来。 米店老板正说着,这时一个短衫打扮的伙计急急跑了进来,陈诺看见很是眼熟,定是那白景贵店内的伙计。 这伙计在这米店身侧说着什么,这米店老板边听边打量着陈诺,似乎与他有关。 伙计说完后,米店老板方才和煦的面容瞬间没了,他开口说道:“几位,本店的粮食不卖与你们了。” “为什么?方才好好的,怎的就变卦了?”陈诺惊讶问道。 米店老板冷淡道:“不为什么,本店不做你等的生意了,送客!”说完他手臂一摆,竟是要让陈诺等人出去。 陈诺无奈只得出去,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陈诺又找寻了几个米店,全都无一例外得拒绝,不卖陈诺粮食。 众人皆都丧气,陈评摸着脑后瓜费解道:“大哥,你说这是邪了门了啊,这些米店为何不卖我们粮食呢?” 陈诺脸色铁青,他回答道:“想必是那边白景贵在搞鬼。” “他?”陈诺不信道:“那白老鬼不过是个开米店的,哪来的那么大能量让其他米店不做我们生意呢!” 陈诺也有些想不明白,他虽然可以肯定是那白景贵搞鬼,但是也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再找找!” 陈诺不服输,又领着众人找寻米店,兜转之间,陈诺看到一家规模较大的米店,这不是重要的,叫他安心的是这家米店门庭冷落,看着生意很是惨淡。 “就这家了!”陈诺提着精神进入店内。 环顾四周,这家店确实没什么人,只有柜台的上的伙计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柜上一个年约三旬的青年人,看着装扮像是店主,就是显得颇为年轻了些。 这人看到陈诺进来,急忙招呼起来,举手投足颇为大方得体,给人如沐春风的真实感觉。 不过陈诺看到这米店内竹签上的粮价时,心中不甚痛快,这店内粮价竟比其他的米店高出了两分,怪不得这店生意不行。 看到陈诺等人脸色不好看,这店主苦笑,得了,又是一单生意黄了。 陈评在一旁悄声道:“大哥别买了,走!” 陈诺不答,他看向这店主问道:“敢问店家,为何你这米店的粮价要比其他的米店要贵上两分呢?” 这店主似是想到什么,他愤懑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实在是遭这粮会欺压所制。”他似乎受足了委屈要找人倾诉,竹筒倒豆子将这其中原委讲述了出来。 陈诺听到恍然大悟,原来这家店原是在河南做生意,无奈这中原大地灾荒遍地,颗粒无收,加上流贼肆掠,这家店便迁徙到了这徐州城。 然而外来的米店要扎根在徐州城做生意是极难的,这年头本地商贾抱团意识极强,徐州城内有商会,商会下面有粮行,不论是谁要在这徐州城内做生意,就得入会交大批的入会费和押金。 外来的商贾都是单打独斗,如何斗得起庞大的粮会,只得乖乖交钱,这家店本来在河南损失巨大,如今到了这徐州城交了大批银钱后,米店险些开不下去,只能调高米价。 然而这么高的粮价又有谁来买米呢?眼瞧着米铺日渐衰落,这店家心急如焚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了解到事情原委后,陈诺不由感叹这古时的行会的森严和强大影响力,任何一个行业都有行会,这些行会的存在意义有好有坏,因人而异。 在明末这个糟糕乱世,人心不古,这类行会已然成为吸血的资本家,他们平时囤积居奇,低买高卖,欺压外来商贾,大赚贫苦百姓的血汗钱。 陈诺突然心中一动,他开口向这店家问道:“敢问掌柜的,你可知道白家米铺的白景贵吗?” “白景贵?” 这店家听到点头说道:“白景贵可是徐州城的粮行副会长,自是认得!” 陈诺听到白景贵的身份,他眼中瞳孔一缩,心中瞬间明悟。 这白景贵是粮行副会长自有权势,他一声令下,其他的米铺敢不抱团与陈诺作对?此等小人心胸实在狭窄,这般与他为难,陈诺心中愤恨,要去白记米铺找那白景贵算账。 第51章 设套 第51章设套 “白景贵,给老子滚出来!” 街道上一声暴吼把过路人都给吓了一跳,纷纷顿住了脚步,店内白景贵听到阴沉一笑,他似乎早已预料到陈诺要来。 铺内白家兄妹听到陈诺声音也都赶紧出去,生怕陈诺与自家叔父发生了冲突。此时白景贵连忙招呼着店内伙计持着棍棒堵在了店门口,不叫陈诺等人闯进来。 白芷柔冲出门看到陈诺一行人站在店门口,个个都满面怒气,愤恨盯着叔父白景贵。这时陈诺眼睛扫了过来,正好与白芷柔视线汇聚,二人一时间竟都有些尴尬,不知所措,似乎都没有做好见面的准备。 陈诺有些不自在,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堂堂大丈夫怎可如此作捏,他调整了下思绪,扬起笑脸朗声打着招呼道:“柔娘!” “柔娘?” 白芷柔微微一愣,随即一股暖流涌入心田。 她晕着脸胡思乱想着:“陈大哥怎么敢叫我柔娘这么亲密的称呼,莫非他对我……”不过叫白芷柔安心的是陈诺并没有因为她有婚约之事而对她产生隔阂芥蒂。 陈诺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他着实有些失态,大庭广众之下居然称呼白芷柔这般亲密的名字,再看白景贵的脸色愈加地阴沉。 白景贵厉声问道:“陈诺你围在我店门口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陈诺愤怒道:“白景贵是不是你在搞鬼?串通其他店家欺压,不叫他们卖粮食与我?” 白景贵嗤笑道:“啧啧,我倒是小瞧你这小子了,居然这么快想到是我干的。” “叔父当真是你捣鬼?为什么?”白芷柔质问道,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二人为何闹到了这种地步,她夹在中间实在是为难。 白景贵不答,只是斥责自家侄女,叫她别插手。 陈诺没想到这白景贵不做任何辩解就这爽快地承认了,神态嚣张,丝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陈诺心中恼怒,他可是好受人欺辱之人。 自打他来到这个乱世,一步一个脚印打下这么大个庄子,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手段狠辣,杀伐果决。 感受到陈诺杀人嗜血的目光,白景贵心中莫名的一慌,他在这一瞬间似乎感到了浓重的杀气笼罩着自己。随后白景贵反应过来,心下羞恼,不就是个卑贱的军户,有何可怕的?难道他还真杀过人? 白景贵尖声叫道:“陈诺,我就摆明告诉你,得罪了我白景贵,今日你休想在这徐州城内买到一粒粮食。” “一个破落军户居然在这我的面前耀武扬威,神气什么?贱户就是贱户,一辈子也休想抬起头来。” “我倒要看看你陈诺能奈我何?有本事来打我啊!” 白景贵神情恣狂,嘴巴喋喋不休地辱骂着,居然伸出了半张侧脸挑衅陈诺。 早已忍耐不住的陈诺神情一寒,他大跨步冲了上去,拢圆了手臂狠狠地给了白景贵一耳光。 骂得正起劲的白景贵只感到门面一阵风吹过,一个宽大的手掌飞速映入他的眼帘。 白景贵一声惨叫,竟被陈诺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到在地上。 白家兄妹看到自己叔父被打都急忙冲了过去将白景贵扶起,等到他爬起,满脸满嘴尽是鲜血,白景贵捂住嘴巴,手中有一颗牙齿被打的脱落下来。 打了这小人一巴掌后,陈诺都感到自己的手掌有些发麻,不过他此刻心中充满快意,忽然他看到白芷柔正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陈诺不理,只得避开白芷柔的目光,先前他已是忍耐了白景贵很久,要不是考虑到白芷柔,以他的性格早就将怒抽起白景贵来。 白芷柔,她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照看着白景贵,虽然他心中有些责怪陈诺的鲁莽,但更多是对叔父白景贵的不满。 “啊!” 白景贵凄厉地尖叫一声:“陈诺你这贱户居然敢打我,我要告官!”说着他居然对围观的人群喊道:“刘班头,你快来啊!这里有人行凶伤人。” 白景贵话音刚落,街头拐角处冲出了四个捕快,这些人都是青衣箭袖,头戴四方高帽,腰间缠着红色腰带。 为首之人腰间佩刀,余下三人或拿着铁尺,或拿着铁脚绳索,他们行动利落地冲到了白记店铺门前,看这个样子似乎早有着准备。 “是谁在伤人?” 为首的刘班头一脸奸猾,毫无公门的凛然正义之气,他吆五喝六地问道。 白景贵捂着红肿的脸庞,指着陈诺尖叫道:“就是他在行凶伤人,看看我被这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刘班头看到白景贵嘴角溢血吓了一跳,白景贵边说着边给他递着眼色,刘班头会意,他怒声对陈诺道:“在这当街之上你这刁民居然敢行凶伤人,给我拷走。” 他说完后手下的三个捕快凶神恶煞地向陈诺扑去,一旁白景贵看到,眼中满是快意,感受到脸庞火辣辣的疼痛,他看向陈诺更是怨毒。 其实这刘班头是早在陈诺四处买米的时候白景贵就安排好的,他在徐州城多年早与这公门交好,白景贵决意给陈诺一个教训,因而叫刘班头在街的一头隐匿着。 白景贵蓄意挑衅陈诺,就是要激起陈诺怒火,好方便刘班头罗列罪名缉拿,只是令白景贵没想到的是陈诺居然敢当众抽他耳光,实在失算。 方才白景贵与这刘班头的眼神陈诺也察觉到,心中顿感不妙,果然这刘班头一声令下就要枷拿自己。 “吊舍,敢缉拿我大哥?给我围上!” 陈评看到几个官服鹰犬胆敢枷拿自己大哥,火气腾地上来,他一声令下,随行的六个护卫全都将这几个捕快围在中央。 这些护卫都是护卫队中的队兵,个个身体高大粗壮,而且他们尽都打过仗杀过人,身上煞气十足。 被这些高大的壮汉围住,这几个捕快脸上惊疑不定,都不敢动手,刘班头恼羞成怒,他斥声问道:“怎么?你们这些刁民要造反吗?” 第52章 算什么东西 第52章算什么东西? “聒噪!我是徐州卫下军官,官居副千户,用得着你们这些贱役给我扣帽子?” “你是官?”刘班头脸色惊疑,上下打量起陈诺来,其实他的心中已是信了八九分。他身为差门中人自然有着察言观色的本事,看这陈诺言行举止,还有他身边的诸多护卫,大庭广众下陈诺自然不可能冒充官员,那可是杀头大罪。 “他奶奶的,白景贵不是说就是个穷苦军户吗?怎么还是个军官?当真把老子坑死了。 ”刘班头眼神不善地瞅着白景贵,早知道如此就不赶这趟浑水。 一边白景贵他脸色难看,他听到陈诺自报身份时也是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这陈诺居然是个军官,现今已于陈诺交恶,已然没有了回转的余地,白景贵心头一阵后悔。 环顾四周,只见众人似乎被他的身份震住了,陈诺向那刘班头冷声问道:“怎么?刘班头是否还要枷拿我?” 刘班头尴尬一笑,他摆手连声答道:“哎呦,千户大人莫要拿小人说笑,方才小人不知大人身份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莫要原谅则个。” 看着这刘班头快速变脸谄媚的态度,陈诺直感到恶心,他向周围护卫一递眼神,护卫们会意,纷纷撤了下来,被围住的那三个捕快都是松了一口气。 陈诺不再理那刘班头,他紧紧盯着白景贵质问道:“白景贵今日平白无故阻我买粮,必须给我陈诺道歉!” “你……”白景贵气极,他没了刘班头给他撑腰的威势,已然落了下风。 “难道真要给他道歉?”白景贵心有不甘,方才陈诺如何抽他耳光周边街坊百姓可都看见了,再给陈诺道歉白景贵可就真没面皮见人了。 白家兄妹对视一眼,都是叹气,这个恶劣僵持的局面也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白景贵久久不做回应,陈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正要开口,这时一个年轻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他的耳中 “哟!一个小小的副千户就来我徐州城仗势欺人了吗?” “是谁在说话?”陈诺转头,语气冰冷喝道。 “是我……” 围观人群涌动,周围百姓面带畏惧,佝偻着身子忙不迭的腾开通道。 人群散开,一群年轻人走了过来,大约有十几人,他们穿着襕衫,头戴软巾,腰间挂着乌木腰牌,尽皆读书人打扮。 同说话那人站在最前列,他神态高傲,不屑地看着陈诺,而在他旁边也站着一年轻学子,他衣着华丽,持着一柄象牙骨扇,富贵之气逼人。 白景贵看到前列那人,他惊喜叫道:“郑相公,可把您盼来啦!您一定要为在下做主啊!”白景贵看到这郑姓学子仿佛看到了主心骨,只是向他痛哭控诉着陈诺。 “相公?” 陈诺听到眼神一凝,相公这个称呼多用于生员的称呼,也就是人们通俗所知的秀才,再看这些人尽都穿着襕衫,陈诺心中一沉,果然这些人全都是生员。 生员也称秀才,有了秀才功名才可说是真正步入了这古时社会的特权阶层。 生员可免除差徭,见县官不跪,官员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而且朝廷《优免条例》规定,生员可以优免田地八十亩,而举人则可以优免田地一千亩,考上了生员就有了生活有了保障。 那名郑姓生员名叫郑时新,乃是徐州府学上二等的增广生,他在这徐州城名气极大,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生员,更多是因为他的讼师身份。 时下大明各地多有秀才替人包打官司,当做讼师,因为生员的特殊身份,打起官司说是无往不利。他们为富人开脱罪行或者是诬告他人,甚至混淆黑白,玩弄法律于股掌之间,经常造成的结果只能是好人蒙冤受屈,是坏人逍遥法外。 讼师地位虽然低贱,但是暴利行当,秀才们趋之若鹜,这郑时新便是徐州城有名的讼师,他只为富贵之家打官司,赚取丰厚的金钱费用。他的一张利嘴和笔下文章十分犀利,没有任何一败,就是判官都看他头疼不已。 郑时新有生员功名,但他丝毫不惧陈诺,一个副千户而已算得什么?卫所制下的武人卑贱,往往九品末等文官就敢对五品武官吆五喝六,颐指气使。 郑时新低声对白景贵道:“想要我一张讼状将他告入大牢简单得很,只是这酬劳……” 白景贵会意,他咬了咬牙肉疼道:“五十两!” “好!成交。”郑时新满意点了点头,二人在这一刻完成了交易。 “王兄……”郑时新招呼着他身侧那名持扇富贵公子,不想他正盯着白景贵身后的一名少女看。 郑时新顺着富贵公子目光看去,神情也是一呆,面前的少女茕茕孑立,娇俏可人,给人清丽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那名王姓公子赞道:“没想到今日竟遇见了这等清丽佳人,当真可人。” 郑时新呵呵一笑奉承道:“看这女子装扮也是个寻常人家女子,王兄要是有意,收入房中自然简单得很。” 那名王姓公子持着骨扇淡淡答道:“那是当然!” 白芷柔心中焦急,她此时两面为难,不知道该偏向谁?理性上她自然是向着陈诺,自己的叔父实在做得太过了,居然都要闹上公堂,可是感性上来说,白景贵可她的亲叔父啊! 二人的僵持终于被打破,冲进来一群读书人,不过叫白芷柔浑身不自在的是有一衣着颇为华丽的年轻人毫无礼貌的盯着她看。 那种眼神让她十分难受厌恶,那是一种赤裸裸毫无忌惮的占有欲。 店门外陈诺已等不得不耐烦,他开口问道:“白景贵你到底道不道歉?” 白景贵心中一慌,哀求看着郑时新,郑时新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着昂着头颅走了出去。 他走到陈诺面前稍一便拱手开口道:“陈副千户是?你涉嫌闹事当街打人,还劳烦你随某去衙门刑法一趟!” “你是何人?”陈诺冷声问道。 郑时新神情骄傲回答道:“某叫郑时新,生员功名,现受白掌柜委托,以当街滋事罪名将你告之刑堂。” 叫他意外的是,陈诺听到他的身份没有露出丝毫武人惯有的自卑之色,他的一张脸冷冰冰,越发冷酷。这让郑时新十分难受,仿佛他的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落落的。 这时陈诺开口了,一句飘忽又带着轻蔑语气的话语飘入了郑时新耳中。 “不就是个秀才嘛,算什么东西?” 第53章 痛斥 第53章痛斥 “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杨慎留下的这句话,至今振聋发聩,这代表着明朝文人的不屈刚烈气节,在陈诺的印象中,整个明朝都是铁骨铮铮的时代,陈诺敬佩文人。 然而在陈诺面前站着的这帮文人是帮子什么东西,个个弱不禁风,只知摇唇弄舌,搬弄是非,妄议朝廷,现今的朝廷实在是将这些文人宠溺坏了。 在苏扬文风盛行之地,文人的地位姿态更是嚣张,秀才往往可以横着走,甚至和县太爷横着干,这些人稍有不顺便呼朋唤党,一呼数十成群,集聚衙门口大摆破靴阵,罢考等无理行为让衙门办不了公事。 对此,往往都是涉事官员乌纱帽不保,倘若文人闹事是为伸张正义还则罢了,可惜这些人往往是为了私心作祟。 眼前的郑时新便是这类人,他仗着功名在身替人包打官司,被讼者往往莫名其妙。因为官司经常无中生有落在头上,却是秀才与人勾结敲诈钱财罢了。 陈诺的嘲讽语音落下,郑时新等都不敢相信,任谁也想不到有人敢当街骂他们秀才是什么东西,文人间往往交谈讲究的是礼仪得体,哪怕相互间有龌龊那也是私下解决,从来没有过当众互相谩骂的。 聚拢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是瞪大眼睛,嘴巴嗡合着,他们脸色各异,有的是敬佩,有的则是愤怒看着陈诺。在这个文盲遍地的时代,读书人地位甚高,百姓们对读书人一向言听计从,可是不容辱骂的。 “粗鄙,粗鄙武夫……” 被人当街辱骂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郑时新脸庞憋得通红,颤着身体手指着陈诺连声骂道。 “粗鄙怎么了?对待你这等小人就不该温言好语。” “我是小人?哈哈……”郑时新听到陈诺说他是小人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他指指自己,又指着陈诺大笑道:“真是可笑,你一个卑贱军户哪怕是当上了指挥使的高位,照样是个军户,你子子孙孙世代世代都是军户,无法翻身,见到我们读书人就得给低眉顺眼盘着。” “还敢辱骂我等是什么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郑时新越骂越痛快,走到跟前,指着陈诺鼻子,唾沫齐飞,浑然察觉不出陈诺越发冷酷的神情。 陈诺冷声道:“你骂完了吗?” 郑时新一愣,陈诺一个过肩靠冲了过来,郑时新剧震,整个身体似乎都撞得麻了,在他站立不稳之际,陈诺又是一拳打在郑时新肚子。 郑时新腹间剧痛,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他睁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 周边百姓都是嘶了一口凉气,今天他们可算是开了眼了,这个军户不但辱骂秀才居然还敢当街打人,这事闹得也太刺激了,恐怕他们生平就没能碰见这么劲爆的事。 这个世代娱乐太匮乏了,相信不久就会在整个徐州城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尽皆知,不用说被打的这郑时新恐怕没脸见人了。 “郑兄……郑兄……” 身后的诸位生员看到郑时新被打倒在地,纷纷上前搀扶,郑时新手无缚鸡之力,被陈诺打了一拳,他双目死鱼般凸出,竟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躺在地上只是呻吟着。 白景贵呆愣了一下,随机他指着陈诺大声尖厉叫道:“陈诺你完了,彻底完了,你居然敢打郑相公……” 他还没说完,面前残影冲过,一脚直接踹了过来,白景贵痛呼一声被踹倒在地。 却是小弟陈评出了手,他骂道:“就是你这个肮脏的老东西一直挑拨针对,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 说完他眼中凶光一闪,竟是要抽出怀中的解首刀。 “慢着!” 白慕诚大急,急忙拦在了白景贵身前,白芷柔也是急忙跟了过来,外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乞活庄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尤其是陈诺,杀伐果断,说是当街杀人那可真就杀了。 “陈大哥……” 白芷柔泪眼婆娑,哀求看着陈诺。 陈诺不知怎的,心中一软,他暗叹道:“陈评住手!” 陈评听到不满哼了一声,随机住手退了下去。 白芷柔连声感谢,看向陈诺眼中满是感激,她实在是亏欠陈诺太多了。 人群中整个事件中那名持着骨扇的富贵公子一直没有动作,哪怕是郑时新被打倒在地,他也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骂了一句废物,仿若与他没有关联。 不过他看到白芷柔对陈诺的亲热交谈和动作,毒蛇般阴鹫的眼神就死死地盯着陈诺,给他英俊的面孔平添了几分阴冷残忍。 看到陈诺等人打完人拍拍屁股就要走,他唰地张开扇子,懒洋洋开口道:“打完人就要走了吗?算什么好汉?” 陈诺好奇打量一眼这人一眼,抱拳挪喻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我只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的卑贱军户,自然走得。” “你……”富贵公子语气一凝,他不曾想陈诺居然这般牙尖嘴利。 他咬着牙道:“郑时新好歹也是读书人,今日你当街打人,已是让他失了面子,必须给他赔礼道歉。” “对,必须给我道歉!”看到富贵公子给他出头,郑时新胆气复振,站在身后怨毒看着陈诺道。 陈诺摇了摇头,有些好笑道:“你等都是读书读傻了,读书人算什么?生员功名又算什么?” “眼下的大明犹外有鞑子肆虐,内有流寇遍地,荼毒苍生,真要平息内乱,靠的是什么?靠的你这手中的扇子吗?” 陈诺指着富贵公子手中的扇子讽刺道。 富贵公子心神大乱,他赶紧将骨扇藏在身后,期期艾艾道:“我……我……” “中原流寇遍地,不计其数的读书人仗剑与贼血战,血染青衫,不屈壮烈,他们才是我陈诺敬佩的读书人,而你们呢?过着糜烂生活,一味地麻痹自己,更有甚者为了富贵与官差地痞勾结,甘愿下贱,做那残害诬告百姓之事。 说到这儿,陈诺撇了一眼郑时新,只见他脸色惨白,陈诺继续开口道:“照眼下的局势,贼寇迟早肆虐这徐州城,尔等读书人可敢和我陈诺仗剑而出,死保家园,流尽最后一滴血?” 陈诺话毕,大街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看着陈诺,很多人都是没想到陈诺这个武人居然有这般的口舌之利,白芷柔看向陈诺眼中更是异彩涟涟。 众生员听到陈诺话语,也是心中震动,有些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陈诺。 只有那富贵公子和郑时新不为所动,怨恨地看着陈诺,尤其是那富贵公子,他打小生活优渥,权势滔天,还没人敢忤逆他的话,跟别说当众羞辱他了。 陈诺毫无理会这二人,他看向其余生员道:“天下危乱,儒生不该只会之乎者也,留恋风月,作为读书人当有一腔热血抱负,救民于水火,解苍生于倒悬!” “盼望尔等听得进去,陈某去了。”说罢,青年跨刀而走,留下了一张英姿笔挺的身影,朝阳如火,却远不及陈诺胸膛那颗心来得炙热。 第54章 衣甲 第54章衣甲 彻底与白景贵闹掰,陈诺当下考虑的是怎样购买粮食,正在为难之际他忽然想到了那名被粮行欺压的米店老板,或许可以到他那里购买一批粮食。 “你要从我这购买粮食?”唐家米铺内,唐天辰听到陈诺要买粮食,没有丝毫高兴,反而一脸愁容。 “怎么了?可有什么难处?”陈诺心中打鼓问道。 唐天辰苦笑道:“这位大人你午时当街暴打秀才公的事可是在这徐州城内传遍了,唐某人虽然佩服你但是万万不敢接您的生意,否则的话我这店铺会被粮行排挤打压的,想开也开不下去了。” 果然,陈诺心中暗恨,但他仍不甘道:“你这米价我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一分钱,怎样?” 唐天辰双目一亮,随后又黯淡下去,咬牙道:“还望大人饶了本店,这个生意我真接不……” “再加一分钱!” 唐天辰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诺打断,他心头火热,这次可是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唐天辰想到一旦接了陈诺生意要受到粮行的打压,心中又是一阵惶恐,迟迟下不了决定。 陈诺看见唐天辰犹豫心知有机会,他火上加油,劝说道:“唐掌柜的你可知我乞活庄有多少人?每日可食多少粮食?” 唐天辰摇头道:“这……我如何知道?” 陈诺神秘一笑,他低声道:“我这庄内有丁千余口,每日可食粮食两千斤。” “这么多人?”唐天辰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陈诺不过是要购买百十人的粮食,不想要了这么多。 陈诺自信道:“唐掌柜你要知道,若是你今日卖我粮食,日后我庄子购买粮食定会买你购买粮食,粮食需求很大,这可是一大笔生意,从今往后不愁主顾,无须看他粮行的脸色。” “若是将来我们合作生意做大了,这粮行我们也可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 唐天辰大吃一惊,没想到陈诺居然有这等胃口,那可是粮行啊!自大明开国以来屹立在这徐州城多少年。 “或许今日便是我唐某人的机遇呢,要么成功腰缠万贯,要么破产,大不了从头再来。” 唐天辰是个胆大有魄力之人,被陈诺这么一说,心思已然动摇,在这徐州城他这个外来户迟早要被粮行欺压破产,倒不如破釜沉舟,跟着陈诺大干一场。 思虑过后,唐天辰眼神坚定,他长鞠一揖,拱手朗声道:“既然陈副千户这般有诚意,那唐某就却之不恭,跟随大人您干了!” “好!”陈诺朗声大笑,做了这单生意,唐天辰手头的资金回转了过来,定然会降价,日后购买粮食可就便宜多了,这次平白提了比外面多了四分的粮价给这唐天辰,在陈诺看来不吃亏。 有着唐天辰的这个通货渠道,他又何必受粮行拿捏呢? 唐天辰整个米铺和仓房内共计一千多石粮食,陈诺全部吃了下去,糙米精米粮价不一,通算下来,共花费两千两银子。 购买完粮食后,陈诺又去州城内织染局逛了一圈,在经历官张守正的引荐下又见到了织染局大使。 不同军器局大使,这织染局大使倒是精明商人,十分热络,对待陈诺这等大主户照顾的十分周到,让陈诺等人心中十分舒服。 织染局内有大批的布匹、棉花、颜料、桐油、胶漆、牛皮等各色原料。还有军用的服装装备。 大明开国乃是火德,因为尚红,明军通俗来讲也称之为赤籍,不单单是军内旗帜尚红,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多为红黄两色。大明制式军服名曰“鸳鸯战袄”。 鸳鸯战袄一面为青,一面为红色,两面皆可替换着穿,外袄约长四尺六寸,内装棉花二斤,用细密的阔白棉布作料,并且袄内还衬有一层铁网,若是军官的话,袄内衬有两层铁网。 军士下身则是袒朳裤,内装棉花半斤,同样是外染青红二色,脚上穿的则是革翁鞋,军官则穿的是铁网靴。一般的底层军官除了身穿鸳鸯战袄外,还发有一套无袖式的单层铁叶甲,前后有护心镜,这便是与普通小兵的区别。 除了身上穿着,军士头顶上多戴着红笠军帽和红缨毡帽,红笠军帽外刷有桐油,可以防雨水,在夏秋两季最是实用,防晒防雨,而毡帽内衬有羊毛,并且有顿项,可以护住脖子,不使寒风贯入,很好的保护住了头面温度。 头戴红笠军帽或毡帽,身穿紧身鲜红的鸳鸯战袄,脚踏革翁鞋,一个鲜活英朗的大明军人形象活生生地跃然纸上。 不得不说大明朝的衣冠制式十分符合陈诺的审美,鲜艳有色感,得体大方又彰显英姿威武。 照往常来说,军服工部本应三年给赏一次,不过到了现在朝廷粮饷都发不全,更别说军服了,大明各地军士的军服破破烂烂,哪有半点威武之相。 好在陈诺现在手头有钱可以购买原料自给制作也可以直接购买成品,陈诺当下购买了大批的原料,又买下了五百套鸳鸯战袄、军裤、军鞋,还有冬日毡帽也买了五百套。 局内还有一些铁甲,这些铁甲一幅幅披挂在衣架上,件件都涂有红漆,有的铁甲还掉漆,残缺不全,想是长久存放所致。 铁甲配套还有铁盔和铁臂手,明军头盔样式大体分为三样,一是边军钵胄样式,大体类同清军的头盔样式,二是传统中式兜鍪和凤翅盔,这类铁盔历史悠久,十分美观魁梧,多为将官穿戴,三是圆形铁笠盔,内中分有四瓣、六瓣、八瓣帽儿铁尖盔。 这铁尖帽儿盔盔形类同红笠军帽毡帽,和宋朝士兵的范阳帽一样,因盔梁合缝有八瓣、六瓣得名,士兵盔盆较低,军官盔盆较高。 自嘉靖年后,明军中的铁盔大多是八瓣帽儿铁尖盔,十分流行。明军头盔其实和清军一样,都有顿项,起保暖防护之用,可以很好防御咽喉重要部位。 铁臂手又叫环臂铠,这环臂铠则是明军盔甲的独有特色了,穿戴上可以防护臂膀免受箭矢和一些轻武器劈砍。 陈诺掂在手里估了估,一幅铁甲甲重在三十斤上下,成本的话应在二十两上下所有浮动,贵的吓人。陈诺有时候还真羡慕唐朝士兵的披甲率,出奇高得吓人,唐朝末年都能收复疆土,吊打域外蛮族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通讨价还价中,陈诺以一幅铁甲三十五两的高价买下了三十副铁甲,再买陈诺可支撑不起了,倒不如自己制作。军服铁甲和大批的制作原料,陈诺又花费了接近两千两。 陈诺来时拿了六千两银子,眨巴眼之间就花了三分之二,当真是花钱如流水。 第55章 世外桃源 第55章世外桃源 接下来的几天内,陈诺在张守正的引荐下又找到徐州城内的盐课提举司下辖的盐仓库大使,盐课提举司专管食盐运销,在这徐州城内有盐仓,设有库大使和两幅副使专管这徐州地方上的食盐运销。 食盐乃是国家专管采集运营,不过自古以来私盐运营就屡禁不绝,毕竟食盐是百姓必需品,实属暴利行业。眼下人生地不熟,陈诺为了方便就在当地的盐仓购买了一批食盐。 现今天下大乱,物价飞涨,早年间盐价一斤四五文的价钱已经飞涨到了三十到四十文之间,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价,这还是只是普通盐砖的价格,再往上的精盐细盐更贵。 仓内的食盐按包计卖,一包盐八斤,陈诺共买了三百包食盐花费了近五百两。 粮食,食盐和军服全都购买完毕,就这已是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徐州乃是商业繁华之地,每天都有大批的商物在这徐州城内运转,就连一些铁料钢材违禁品都有的卖。 陈诺等人又在这徐州城兜转了一天,一番价格问询后,得知生铁一斤的价格在一分钱,而熟铁一斤的价格一钱五分。 打制鸟铳则需要大量的熟铁,陈诺此次购买铁料将军匠刘铁金带上,为的就是避免吃亏。照刘铁金的说法,自然是购买生铁便宜,不过打炼成熟铁需要很大的人工力气和时间。 陈诺思虑一番决定不买生铁,转买熟铁,大明将亡,陈诺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为了节约人工和时间成本打制鸟铳,吃亏就吃亏,能保住身家性命什么都好说。 陈诺买下了一批熟铁又问询起钢材的价格,鸟铳的操作太过繁杂又耗费时间,陈诺想的是购买一批钢材制作一批击锤式燧发枪。 燧发枪最需要的便是弹簧钢片,在龙头装置上燧石,燧石大力砸下与弹簧钢片摩擦,落下火星,从而顺利点燃火药仓内火药。普通的铁片燧石摩擦根本打不着火,也只有昂贵的钢材才能保证高效的点火率。 陈诺问询钢材的价格吓了一跳,着实吓人,一斤好的钢材快要接近七两银子,普通的钢材也在五到六两之间浮动。 这样昂贵的价格瞬间将陈诺的豪情壮志扑灭了,别看他来自后世,拥有丰富的火器知识,然而在钱财面前一切都只是徒劳,不论到哪里没钱都是寸步难行呐! 这般昂贵的原料打造隧发火铳,需要的钱财,人工技术和时间成本相比较鸟铳制造来说将是成倍的叠加。不过陈诺始终心有不甘,他咬着牙买了一百斤好钢,自此陈诺兜内的银子已是花费地快干净了。 不过陈诺此行的收获满满当当,徐州城不愧是重镇州城,陈诺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只要你腰包内有钱,可以肆意购买。 这么多的东西陈诺几个人自然不可能护送下去,陈诺决意走水路,徐州城周边各处都有巡检司,有陆道巡检司和河道巡检司。 巡演司类同后世的公安系统,打击走私,缉拿盗贼,安定地方职责。巡检司虽属兵防,属于当地隶属地方州县领导,统领的也不过是当地的弓兵,战斗力不强。 陈诺购买这么多的东西,走陆地实在太不安全了,走水路既安全又省事省力。 南支河便有河道巡检司,内有大船运载三百石的大船和两百石的大船各一艘,余下小船不等。唐天辰的粮食足有一千石,粮食最后押运,先将铁钢材料和军服运输过去。 运输物资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几天,运输物资给河道巡检司又是花费五十两银子。陈诺等人在这徐州城待够了半个多月踏上了回家的归程,只不过归家的时候只有经历官张守正满目噙着泪花,依依不舍相送。 陈诺心中暗笑,这张守正不舍地恐怕是他的钱包,在这徐州城内半个月,张守正拿着陈诺的回扣大大小小算起来就有五六十两。这张守正虽然贪财但他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从不害民,这才是陈诺放心大胆与他交好的原因。 张守正这个经历官做文案整理,邸报军报的传递工作都要经他之手,可谓是消息灵通。这个职责让陈诺更是心动,有他在徐州城照应,陈诺也不会在徐州城内和各地方是个睁眼瞎。 与张守正打好商量后,张守正答应他会定时将各方的战报和朝廷的邸报传递给乞活庄。叫陈诺颇有遗憾的是,在他走时白家兄妹并没有相送,这让陈诺不由心中暗叹…… 陈诺领着从徐州城挖来的军匠和各种匠户回庄,庄民都是出门相迎。 “二叔!” 陈诺当先打着招呼,陈大义面带激动,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身后的小弟陈评则是与二婶攀谈着,余下的匠户们都是好奇四处观看着庄子。他们越看越是吃惊,他们走的是一条庄内大道,道路皆是青石板铺成,整齐干净。更让匠户们开眼的是大道边还有完善的通渠,可以很快地将积水排走。 这庄子虽然比不了他们的徐州城,但是论起干净整洁可是比徐州城强了不知多少倍。街道两旁有大批的房屋正在建造,鳞次栉比排序着,庄民们有序的忙活着。 庄内一片火热迹象,人人脸上带着朝气,街道上还有孩童在打闹玩耍着。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吵闹声,庄民们干活的呼号声,妇孺们的攀谈声混杂一片,造就了庄内和睦,热闹的一派景象。 匠户们还听到庄子西侧喊杀声震天,伴有阵阵的铳鸣声,响彻天际。 军匠刘铁金一脸惊容,怪不得这陈大人要把他们这些军匠招揽进庄子,原来是庄内养有大批的铳兵啊!想到这,刘铁金满意笑了起来。 “刘老,何故发笑?”身侧一个名军匠发问。 刘铁金环顾周围聚拢过来的军匠们,他答道:“这个庄子可算来对了,凭借着我等这身技艺,庄内必然有大用,日后的生活富足,生活美满指日可待啊。” 军匠们听到都是点头赞同,庄内的一切他们可都算开了眼了,没想到在眼下乱世,庄内宛若世外桃源,军匠们原先的忐忑不安情绪消除了干净,有的只是对接下来美好日子的向往。 第56章 制度 第56章制度 陈诺去徐州城这半个月时,陈大义坐镇乞活庄,他在这段时间内主要是铺设大道和建造沿街的房屋。 虽然乞活庄没有大量的砖石,但是徐淮地方最不缺的建造房屋物料,徐淮水系密布,芦苇丛生,在这片大地上随处可见。 淮水边上向来以编苇为屋着名,苇编、蒲编、柳编极为兴盛,有大批以编织为生的织户,家贫者搭建苇屋是最好不过。 建设庄子的同时陈大义又在庄外招募了一批流民,还是按照陈诺原来的招募标准收容流民,为的就是防止奸猾无底线之人混入庄内。庄子扩建宛若是一个小集镇,周长近三里半,再招募上一千余人都绰绰有余。 庄外皆是逃难来的流民,陈诺轻松招募到了三百户流民,共计近千余人,内中青壮成年男子有三百多人。逃荒路上,吃不饱饭加上天寒地冻,老弱妇孺是最先熬不过去的群体,成年男子相对来说有着优势。 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的流民,整个庄子一时间杂乱,整个庄子两千多人,没个规章制度,在这期间搞得陈大义很是烦恼。 陈诺终于回庄陈大义终于喘了口气,连忙将这个包袱甩给陈诺。其中的防务,发展,练兵,分配等事闹得陈诺很是头大,他思考了一上午,终将庄内诸事全都理顺。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没有头领和高效的管理层管理庄内诸事,这个庄子如何发展?迟早要完蛋。 回到庄子当日下午陈诺便将整个庄内的庄民聚集在了庄西的练兵校场上,陈诺站在高高的点兵台上,台下乌泱泱的大片庄民。 庄民们杂乱无序的站着,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原陈家屯的军户们了,他们是第一批跟随陈诺,自然享有高等待遇。陈家屯原青壮男子二十二人尽皆在伍中有着官职最次的也是个伍长,内中陈大义父子,吴世忠,宋二牛更是队官,各自领着一哨兵马。 陈诺心中清楚地很,陈家屯这些人大半的人发展恐怕不会远,倘若日后乞活庄军伍还要扩大,他们内中一些人还能领更多的兵吗?这是个未知数,还得看他们各自的天赋和个人品质,光是靠陈诺照顾这些老人的情谊是不行的。 陈家屯老人后面便是后进的流民了,他们也算是乞活庄的老人,在后面则是一群惶恐不安的流民,他们畏惧不安地看着陈诺。 看着招募进来的流民居然有近千人,都快要和原来庄内人数持平,陈诺不由得皱起眉头,一下子招募这么多流民一时间很难消化下去。这些人对乞活庄没有归属感,人心思变,不好好组织管理迟早要出乱子。看来乞活庄的招募要停下来了,哪怕陈诺有一颗救命于水火的菩萨心肠,那也得考虑乞活庄的实际情况不是? “伍先生,烦请你将庄内全部的人口内中老弱成年给大家讲出来听听!” 陈诺身侧的伍士豪听到昂然出列,大声应是,在这庄内将养了好些日子,伍士豪精神抖擞,他大声对着台下庄民禀述起来。 到现在为止,庄内民众共有两千零五十九人,内中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男丁有五百二十五人,青壮妇女四百七十七人,大小孩童有三百七十人,余下皆是些男女老弱。 尤其庄内招募秉持着优先招募有家口者,因此诚户者有六百多户。 伍士豪将庄内人数,男女老弱孩童各有多少一一列报出来,庄民们都是豁然开朗,原来庄内不知不觉中已有这么多人了。这么多人天南海北地聚集在乞活庄内,全然凭着陈诺一手促成,他们入了乞活庄就已是一家人了。 陈诺站在台上不语,心中细算着,假设乞活庄庄民们平均一人一天要吃两斤粮食,那这两千多人一天就要吃掉四千多斤。一个月庄内就要消耗十二万斤粮食,半年就要消耗七十二万斤粮食。 此时一石粮食约为一百八十多斤,折算下来,乞活庄众人一个月就要消耗近六百七十石粮食,半年就要消耗四千石粮食。 现下乞活庄有缴获刘一守的八百石,加上缴获栖山贼的缴获,和徐州城唐天辰运来的一千石粮食,就算是这段时间乞活庄消耗了一批粮食,那共计下来也有六千石粮食。这批粮食可以支撑乞活庄大半年之久。 除了人吃的之外还要养活庄内养活的那七匹战马,这战马不单单吃草,还要吃豆料,这好比人吃饭一直喝稀饭,身上有力气才怪。战马同理如此,不吃豆料,长久下来就会掉膘。战马日食料就要干草十五斤,豆料三升,到了战时,豆料更是翻倍提供,这样才能跑得快。 这又得是一笔支出,人除了粮食,还要油盐,林林总总的实在太多了。 当下乞活庄没有饥饿之忧,后面可是说不准了,必须大量开垦荒地,屯中耕田,还要养桑织布,打造兵器。 陈诺当下宣布设立户籍制度,所有庄民按户登记,册立户籍编号,同时房屋的分配设立门牌制。 以陈诺那所大宅院为例,那的宅院便是乞活庄一号宅,门前挂有一号门牌,余下按照伍中官职大小其次排列下去。 陈诺还设置乞活庄两大堂,一为民政堂,一为兵事堂。其中民政堂内设有户籍所、屯田所、和公库所;兵事堂则是下属设有操备所、军法所、医务所和军器所。 这两大堂的主官自然由陈诺来当,伍世豪担任民政堂副山长,掌户籍所和监理公库所。屯田所由原陈家屯的一位老人杨天良担任,这位长辈陈诺自然熟悉,精通农事,由他率领开垦耕田最好不过。 兵事堂这边二叔陈大义担任兵事堂副山长,任操备所所长,军法所由小弟陈评担任,医务所由陈诺当日在所城拉来一位老医师王修言管理,军器所由军匠刘铁金担任所长。队兵内的几个队官吴世忠三人同样挂着兵事堂副山长和操备所副所长的名头。 眼下乞活庄人才匮乏,两大堂创立,堂下各所草设,管理人员也是初步筛选,日后他们干得如何,是否升降陈诺还要亲自考评。 庄内四十岁以下的男子皆要参军成为脱产军人,而四十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入屯田队,归屯田所,妇孺中会养桑纺织的拉出来单独编成纺织队,余下归入屯田队,皆归属民政堂。 整个庄内的成年人每人手里都要有活,陈诺自然不可能养活吃干饭的,务必使整个庄子动员起来,源源不断地生产建设。 庄内的大体架子搭建起来,陈诺又将目光转向乞活庄的战兵之中,又多了三百青壮,是该扩军了。 第57章 扩编 第57章扩编 经过上次乞活庄一战,原有二百二十五人的队兵减员至一百七十七人,加上新入的青壮有五百二十五人。陈诺决定再扩军,以老带新,各队中的每甲填充新兵,当然这伍中的编制也要往上升一升了。 乞活庄队伍现编制如下。 五人为一伍,内含伍长一人。 两伍为一甲,甲长一人,一甲计十一人。 五甲为一队,设队官一人,护卫两名,旗手一名,一队计五十九人。 在原有队的编制上在设哨编制,两队合为一哨,设哨长,副哨长一员,护卫四名,哨旗手一名,鼓手,两名,一哨共计一百二十七人。 三哨战兵共三百八十一人,一哨哨长陈大义,二哨哨长吴世忠,三哨哨长宋二牛。余下甲长,伍长等军职各有提升。 陈诺再增设中军部一哨,由他亲领,忝领把总一职。设把总金鼓手四名,旗手四名,还有一名军纪官,领十名督战军士。 中军哨下有两队,一是护卫队,二是辎重队,护卫队官是陈评,同时他兼任中军官,辎重队队官则由林光祖担任。 乞活庄队兵每人必须登入军籍造册,每人配有腰牌一面,特别是甲长,乃是乞活庄基本的,成建制的底层单位。甲长身上责任重大,不但要用高超的作战技艺,冲锋在前,还要有一定的组织领导能力,管军事还要管生活,调解伍中的矛盾。 甲长的职位在陈诺的思想中类同后世的班长,乃是兵头官尾,不可或缺。 旗帜方面,每甲甲长必须背插认旗一面,每一队中有队旗一面,每一哨有哨旗一面,总内有总旗一面,原先军中的繁杂旗号大大精减。 陈诺观旗帜,首先需要的是“一望而知其所属”,甲、队、哨的编制光靠旗帜一眼就能认出来,并且能随意单独拉出来作战。 古代的军事编制太过冗杂庞大,陈诺精简的这些编制要环环相套,结成一个个紧密的作战单位,聚是一团火,散是漫天星。现在乞活庄队伍人还少,日后再扩大,还要再增添做思想工作的军职。 兵器方面乞活庄现在有精良鸟铳七十四杆,三眼铳五十杆,长矛三百杆,腰刀两百柄,盾牌六十面,弓箭二十张。冷兵器现在不缺,叫陈诺头疼的是火器太少了,尤其是鸟铳,至于三眼铳,陈诺已经有摒弃的打算。 当日在乞活庄庄墙下,栖山贼拼死冲击庄墙,三眼铳的效率大打克扣,必须近人三十四步才能开铳,而在这个距离敌人的弓箭和一些远程投掷武器也都能投射过来。三眼铳为明军边军喜爱,但是在陈诺这里就是太不实用了,都是些新兵,首先做的是把他们手中武器搞好。 陈诺设每队两甲为火铳兵,两甲为长矛兵,队中冷热兵器混合,还要再增一甲盾牌兵种。 从徐州城内购买的是布帛衣甲,没啥防御力,必须给每个哨中增设盾牌兵。日后要是出外野战,长矛必须要有盾牌防护,攻守可以兼备。 一队有五甲,单独设一甲为盾牌兵,其余四甲则是火铳和长矛混合兵种。三哨战兵共计有火器兵和长矛兵各一百二十人,盾牌兵六十名。 火器甲各甲长配备腰刀一把,鸟铳一杆,背插认旗一面,长矛甲和盾牌甲甲长则是长矛一杆,长盾一面,腰刀各一柄,认旗各一面。 中军之中,护卫队内兵种编制大体和三哨战兵一样,辎重兵并不居战斗前线,所以每人只配有腰刀一把,解首小刀一柄。 编伍后,陈诺命人将从徐州城购买来的衣甲拉了出来,让众人在校场上全部换甲,消息一出,兵士们全都欢呼,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新衣服呐!谁人不喜欢?而且是官军衣甲,穿戴上这就代表了他们不再是流民草寇,是实实在在的大明官军。 一件件颜色鲜红的鸳鸯战袄、军裤、军鞋,军帽给众人分发了下去。鸳鸯战袄一面青色,一面红,普通军士穿戴青色在里,红色一面外露,队官和哨长们则是青色一面外露,以此方便从衣甲上区别军官和士兵。 原先的编伍只是粗坯,此次乞活庄的扩编陈诺下了大气力整编,官职的补充,兵种的分列,愈加的精细正规化。 校场附近陈大义已经着手建了一批营房供队兵居住,在乞活庄西面陈诺划分了大片营地。为了保持充足的战斗意识和战力,营地内的军人不得外出,平日里只得在营中训练。营中人员外出必须请假,当然了适当的休息和与家人团聚也很有必要,尤其是营地也在庄内,回趟家十分容易。 这个时代男人就是家中的顶梁柱,营中军人可在每月农历初一,十五各放假两天,碰上重大的节日营中也适当放长假。 到了第二天待队兵将家中琐事安顿好了后,所有人都进入营中,分发武器,熟悉营房,相互认识伍中战友。 第三天陈诺便开始大练兵,老兵们还好,刚才的新兵们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队列训练,队列的训练可以培养新兵们严格的军纪性和服从性,这一点十分特别重要。 队列训练,跟随鼓点前进后退,听号笛声进行战术工作,会看令旗行事,这些基本要领不但是甲长,队官,就连每个军士都要通晓。 刚开始,新来的新兵们没有丝毫的队列意识,任凭教官老兵们怎么呼吼都无济于事,更有甚者嬉皮笑脸,对队列全然不当一回事。 对待这类情况,陈诺只能操起军棍来训练了,军营之中毫无人道可言,等闲羞上官们的辱皮鞭抽打只是寻常事,遇到战事,贯耳游营,割耳斩首更是残酷。 陈诺的军棍教育已是算好的,并没有肉刑,也没有羞辱人格之事。 得了陈诺授意,谁人态度不端正或者队列没站好,教官们操起大棒就打,一时间校场上尽皆是哭爹喊娘的苦痛之声。 队兵们都是穷苦出身,打下耐得住辛苦也遭不住这般军棍抽打,不少人都是哭泣讨饶。 教官们不理,他们也是从队列的苦难中熬过来的,操练起新兵来没有愧疚,有的只是媳妇熬成婆的快感,手上军棍舞得呼呼生风,十分来劲。 第58章 车床 第58章车床 陈大义作为操备所所长,主掌新兵们的队列操练,而部分老兵则由陈诺亲自操练。火器兵的操练力度还是不够,陈诺要求火器兵每个作战装填发射动作都要练成肌肉记忆,死死刻在他们脑海和动作里。 譬如当日守庄有人不听号令擅自开铳的这类事陈诺不希望再次看到,那是在庄墙上开铳,有着充足的装填时间和环境。要是在野外作战,一个火铳手的操作失误,会引发一系列火器兵崩溃,乃是影响整个战局的胜败。 明时鸟铳射程较之同时期的西方火器,有着射程远,精度高的优势,可在一百步内的射程开铳。当然在这么远的射程下,鸟铳的威力也会大打克扣,而西方的火器铳管粗大,射程远,精度不高,但是威力巨大。 正因为西方火器射程近,精度不高,所以这才衍生了排枪击毙这类残酷血腥的作战之法。 戚继光的《练兵实纪》曾言,凡鸟铳,遇贼不得早放,今遇贼至百步之内,听令才许放铳。鸟铳练习之法,优异标准则是在八十步外立五尺高,二尺宽木牌,三发一众,十发七中为中。 陈诺仿照戚爷爷的鸟铳射击评判标准,训练鸟铳时,在六十步外立一木牌,三发全中为上等,三发一中为中等,五发一中为下等,五发不中则为劣等。 陈诺计划每半个月在军内设一次评比大赛,评判上等者赏赐肉食,判为中等者不赏,下等者罚十军棍,劣等者罚三十军棍,记小过一次。 同样长矛兵和盾牌兵也要设定评判优异的标准,长矛兵要考察的是突刺和闪避两项,突刺是进攻之法,闪避则是护身之法,盾牌兵主要考察的是防护力。 神枪手都是要用子弹喂出来的,陈诺操练火器兵同理也是用大批量的射击练习,鸟铳的弹子是铅弹,铅弹制作成本低。容器里装有铅水在高处滴落,铅水会在空中凝固,形成圆形,大批量试射只需要考虑的是耗费火药和鸟铳的射击寿命。 庄西的校场上呼喊声不断,金鼓声,鸣号声。同时还有阵阵的铳鸣声不断,乞活庄的大练兵整地热火朝天。 这边校场上练兵,军器所也在开工,陈诺专门给军器所建造了作坊,供刘铁金等人冶炼铁器和打制兵器。 刘铁金这十户军匠中,手艺丰富的老师傅有六人,余下的军匠也有十二人,同样还在徐州城内挖来了好几户铁匠,他们也归入军器所,军器所内匠人三十人。 刘铁金作为匠头每月拿有薪俸三两,给庄内砖屋一所,余下五个老师傅每月薪俸二两二钱,这六人都为高级技工,余下的军匠十二人和三名老铁匠每月给银二两。军器所剩下的人则是低级技工,同时陈诺还在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内挑选了一批还算健壮的男童,让他们当做学徒,打下手专用。 陈诺来到军器所的作坊内查看时,一进入屋内便被一团团热气笼罩,与屋外的天寒地冻有着本质差别。作坊内一片忙碌,有的在冶炼铁水,有的在打铁,而刘铁金和另外两个老师在铸造铳管。 鸟铳制作,最困难的便是铳管的打制。 茅元仪《武备志》提到过:“今有妙法,用铁三四十斤,炼七八斤,不论长短,分为三节,每节分四块,形如瓦样,边薄中厚。量其大小,将二块合卷一筒,俟发火热过出炉时,通上铁条,用力打成,后二块,打法照前”。 通俗来讲就是将熟铁烧红后包裹在一根钢芯上,这样卷成管状,冷却后再裹数层,敲击细密,达到一定厚度后再抽出钢芯,一根铳管制作完成。 铳管焊接不易,稍有不好便有炸膛风险,初步的铳管做好后,便要用钢锥钻出铳膛,挫出准心。 钻铳膛很是考究手上功力,一般的军匠可是万万不敢上手的,而且钻头得用钢材,刘铁金等人长年只用劣质钢钻钻膛。 为了避免损伤钻头,钻钻停停,照刘铁金说,他钻出一根铳膛要用时一个月。其他的工匠技艺都不如他,好多人都是钻膛钻到一半再从另一头钻,这样的钻法一不小心就钻偏,没了准心。 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头一直钻,但是这样很耗费精气神。铳膛钻出后还要用钢条将膛内刮光干净,然后各种配件的装配,一个鸟铳打制最快也要一个月。 陈诺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打制效率太低了,现下乞活庄的鸟铳才七十多杆,装备率一半都不到,,这猴年马月才能大批量装备上火器啊! 陈诺思前想后,他突然间想到了车床,他当即找出纸笔来在图纸上作画,周边的工匠全都围拢了过来,稀奇地看着陈诺。 在他们的认知中,陈诺虽是上官但原先也不过是个土里抛食儿的军户,没想到陈诺居然还会绘图。众人都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陈诺费劲思考回想着,慢慢的纸上图画的雏形渐渐有了轮廓。 匠头刘铁金起初一脸淡然,但到最后眼神凝固了,双目直直盯着陈诺的图纸,视线不敢半分转动。 “这是……” 在陈诺图上有一颇类似床式的结构,上面有床架,有钻头,整体上分有两样,一是钻床,一是膛庄,钻床是活动的,似移动台,而钻头对面有固定槽,可放置铳管,上下有螺丝可以死死锁住。 后面则是车轮式的圆盘状,可以轮圆了转圈活动,连接的固定槽上的铳管也随之滚动。 “钻头是固定的,铳管可以滚动?”刘铁金眼神毒辣,别人看不出,他确能看出这张图的结构,特别是钻头可以平稳地整体平移过去膛床这边,严丝合缝地套入铳管内。 “真的是……” 刘铁金口中嘶着凉气,他越看越吃惊,陈诺的图画仿佛给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人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觉。 “庄主,请问这是何物?”刘铁金脸上满是敬畏,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 “车床!” “车床?”刘铁金神情一呆,满脑子疑惑问道:“这是何物?小的从未听过啊!” “这……” 刘铁金这一问也难住了陈诺,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如何解释这物件,他只得神秘一笑道:“不可说,你只需要知道这叫车床,精确来说叫钻床即可。” 随后陈诺将钻床的基本构造和功能讲解了一下,众匠听罢,都是赞叹,看向陈诺眼神都是敬畏,不少人都口中直呼陈诺是鲁班祖师爷转世。 陈诺听到微微一笑,其实这个钻床对后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一个钻膛的土法子。简易制造个车床,钻头不动死死锁住,平稳移动过来套入铳管内,铳管连接后面的车轮式圆盘转动即可。 当然了,这样的钻膛可比现在落后的手工钻膛省事精准多了,这便是机械的优越性,虽然这只是一个简单机械,但是代表了革命性的进步。 第59章 公配,薪俸 第59章公配,薪俸 图纸绘画好之后,陈诺便叫庄内的木匠打制钻床,经过匠人们两天的揣摩研制,照着绘图花费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将第一架钻床打制出来。 钻床整座是长形条床状,钻头是高碳制造,用钻床第一次操作,容不得半分马虎,匠头刘铁金亲自操作。 一军匠将钻头缓慢平移过膛床方向,钻头严丝合缝地对住铳管口处,铳管后面刘铁金亲自操作转动圆盘滚动,滚动时要匀速,切不可一时快,一时慢,这十分考究匠人手上的功力和眼力耐力。 刘铁金紧张地转动圆盘上的曲摇柄,粗黑的面庞认真专注,他手臂上的肌肉紧紧绷着,一丝一毫不敢懈怠,作坊内众匠户全都紧张观看着,坊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木架吱吱的摇柄声和刺耳铁屑摩擦声响起,铳管开始钻动,终于慢慢地钻入铳管内,钻头和铳管死死锁住,并没有发生钻偏或者准心不准的情况发生。 不过钻膛不能长时间钻,钻头就算是用高碳钢,钻膛也会发热,钻上一段时间后就得用湿布冷却,同样还有用冷却油涂抹。 不过乞活庄庄内哪来的条件拥有油汁,只得用菜油代替。不过这类事不伤大雅,众人看到钻膛的效率都是欢欣鼓舞,钻床的效用十分巨大,比原先的手工钻膛轻松和精确多了。 当日下午陈诺正在校场操练队兵,匠头刘铁金急急奔了过来,脸上满是欢喜之色,他手中拿着一根乌黑的管子。 刘铁金走到近前陈诺才看出原来是一根铳管,陈诺拿在手里,他用眼观测铳管内的铳膛,内中是上下一条光滑的流水直线形铳膛,很是笔直,里面也用钢条打磨过了,光滑洁亮且极具线条美感。 刘铁金激动道:“庄主您真是神人呐!这个钻床真乃利器,小的用了三个时辰就将一根铳膛钻了出来。” “三个时辰?” “对的!”刘铁金点头答道:“小的这只是第一次用钻床,手上难免生疏,日后熟练的话,钻一根铳膛用时可在两个时辰,一天下来可钻两个铳膛。” 陈诺心中欣喜,这样的钻膛效率可比原来一个月钻一根强了不知多少倍,简直质的飞跃。 原先的鸟铳打制时间上主要耗费在钻膛和焊接铳管上,若是按照原来的方法钻膛,作坊这批人一个月差不多也就打制五根鸟铳左右。陈诺心中估摸着,作坊内匠人三十名,学徒三十名,一个月可以打制五十杆精良鸟铳出来。 陈诺好好勉励了刘铁金一番,让他领着众匠好好干,言明要是军器所一个月能够达到打制鸟铳五十杆的指标,军器所内众匠皆有赏赐。 为此陈诺还给军器所制定了专门的军匠制度,其实大明工部和各地军器所对制造武器这方面十分严格,尤其是火器方面。军匠造出的火器器身上必须注明某部、某卫、某年、某人制造的字样。 事后这些火器制造军匠名字也得造册,以便随时查考,火器上刻有军匠名字,所属哪部,倘若火器发生什么纰漏,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军匠问责。 制度虽好但也得有人执行不是,眼下大明官场腐败,匠户制度糟糕,这些规定早已如同虚设。陈诺设立匠户制度,一是军匠问责制,二是奖罚制,问责制类同朝廷制度,每个火器上面必须刻有主要匠人的姓名,哪年哪月制造,还有刻有火器编号。 倘若火器质量残次不良,火器主人可上报,对制造该火器的匠人加以处罚。 这奖罚制则是激励匠人们的工作积极性,懒者罚,勤者赏,制造兵器精良者赏,火器劣等者罚。匠户制度颁布下来,军器所人人为之一凛,心中警觉,匠人们都热火朝天大干起来。 乞活庄的待遇对他们这些匠人着实不薄,在薪酬待遇方面的丰厚在这乞活庄内可是独一份,不单是庄内其他都奢望不来的,就连庄外面也难找到这么优渥的薪酬。 匠人们心中清楚,手上的差事要牢牢把握住。 庄内管理体系的搭建,军队的扩编改制之外,陈诺还对庄内百姓们和庄子的运营发展提出两种制度。 陈诺提出公配制,乞活庄内所有资源,包括房屋居住,田地打出来的粮食,缴获的物品全都属于公家,不属于私人所有,一切资源都由庄内分配。当然对陈诺这个乞活庄的主人除外,毕竟这个所谓的“公家”就是陈诺本人。 庄民要想更上一层,过上富足生活,这得扯出另一种制度,那便是薪俸制。 庄子会给每个庄民分配各自的差事,每月分发薪俸,薪俸方面可以是米面也可以是银钱。薪俸待遇上,能者,多劳者待遇最好,庸碌者,懒惰者待遇最次。 就如军器所的匠人们,他们有着高超技艺,所以庄内给予的薪俸最优,只要你身有本事,会耕田,会纺织都可以拿到不菲的薪资。 当下这两种制度在乞活庄内并行,设置这两大制度其实是有陈诺的小心机在里面,公配制的实行,资源全都集中在乞活庄,让庄民们离不开乞活庄,他们必须依靠乞活庄而活。 乞活庄和庄内百姓已成为一个整体,增加庄民对乞活庄的向心力和归属感,只有庄子发展越来越大,不断积累财富,四处扩张,庄民们的生活才能越来越好。 薪俸制则是带动庄子的生产发展,提高庄民的积极性,源源不断地提供生产动力,为乞活庄的发展建设添砖加瓦。 庄内可以私有,但是这个前提是必须庄子做有贡献,立下功勋,可以赏赐田地,赏赐房屋。陈诺对训练的新兵们说过这么一句话:“当兵是立功勋快为快捷的方法,军功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时间飞逝,乞活庄的一切正在迈入正轨,庄内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眨眼间就到了十二月下旬。 崇祯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不到三日就要跨年,当日徐州境飘起鹅毛大雪,乞活庄外一行人踏雪急匆匆步入庄内。 第60章 崇祯十四年 第60章崇祯十四年 陈诺与张守正约定,隔上一段时间就派人往乞活庄传递消息一趟,徐州城方向久久没来消息,加上陈诺这段时间太忙渐渐将这件事情放在脑后。 时隔近月,张守正居然亲自来庄,看他步伐匆匆,面色沉重,似有心事。 乞活庄一号大院内,也是陈诺住所,前堂几所房屋已经改造了办事厅堂,有议事堂,客堂,民政堂和兵事堂两大堂。 客堂内,布置得典雅大气,堂内中央还生着一只大火炉,炉内烧的明亮,室内温暖如春。陈诺端坐上首,下边左手边首位坐着经历官张守正,右边首位坐着二叔陈大义,余下是伍世豪,吴世忠等人。 屋内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炉内火烧的呼呼声和纸张翻阅之声,张守正脸色沉重端坐着,上首的陈诺和伍世豪拿着他带来的官邸报翻阅,其余人等皆是大眼瞪小眼,安静迷惑看着陈诺。 看到陈诺翻阅邸报面色越发凝重,众人急得抓耳挠腮,他们都不识字,整个庄内也只有陈诺和伍世豪认字。 良久,陈诺翻阅完毕,他长叹一口气向张守正说道:“多亏了张大人拿过来的邸报,未曾想眼下大明局势这么危急……” 陈诺失踪拿着邸报,感到沉甸甸的,他虽来自后世,对明末一些大事很熟悉,但是邸报上面白纸黑字,亲眼看到,仍让有种触目惊心之感,仿佛末日笼罩当头。 下方的伍士豪翻阅完毕,放下向堂内众人讲述起邸报所记载之事,邸报类同后世的报纸,专用于朝廷传知朝政文书,政治情报,各方战事新闻文抄。邸报可不是升斗小民可是看得,都是些达官贵人,读书人翻阅查看,邸报作用巨大,是消息来源的重要渠道。 崇祯十二年、崇祯十三年期间,相继发生了一些改变明朝命运的事情,如崇祯十二年孙传庭因得罪首辅杨嗣昌被弹劾下狱,削去官籍,傅宗龙、熊文灿等人也被逮捕下狱;崇祯十三年两畿,山东,河南,山陕地区爆发了大面积的旱灾和蝗灾,并且还出现了“人相食”的悲惨局面,加剧了明王朝覆亡的脚步。 进入崇祯十四年,崇祯帝朱由检亲自到南郊祭天,祈求能改变目前大明朝的困顿局面。但崇祯的一厢情愿并不能换来农民起义的终结,反而愈演愈烈。总兵猛如虎追击张献忠的部队一直到黄陵城,结果惨遭大败,参将刘士杰战死殉国,张献忠的部队开始疯狂东下。 除了疯狂的张献忠之外,还有李自成的部队,当时李自成已经带兵进入河南地界,并攻陷了河南,当时福王朱常洵发散千金招募当地豪勇起来对抗农民起义部队,结果被俘身亡。得知这一消息的崇祯帝,痛心疾首,便发布了一条罪己诏“时事多艰,灾异叠见,痛自刻责,停今岁行刑,诸犯俱减”。 但朱姓皇族的命运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好转。 张献忠攻陷洛阳之后,襄王朱翊铭和贵阳王朱常法全部被杀,李自成攻陷开封,周王朱恭枵联合巡按御史高名衡一起进行抵抗,结果打的难解难分。崇祯帝有感皇族在农民动乱中受到的屠戮,决定派驸马都尉冉兴让拿着国库内帑的银两到河南去抚恤皇族的后裔。 屋漏偏逢连夜雨,同年六月,两畿,山东,河南,浙江,湖广等地区发生了严重的蝗灾。 大明王朝内部糜烂,对外满洲鞑子战事也惨败收场,洪承畴联合八镇,尽起明军野战精锐十三万兵马汇集于宁远,与此时已经立下国号的满清皇帝黄台吉亲领的全国动员的十万清军,决战于松山。 此战两边倾尽国力,直接影响双方国运,生死存亡一战。 前期明军还和清军打得有声有色,可惜明廷朝政腐败,各军矛盾,畏敌如虎,洪承畴指挥不动加之崇祯帝不断催促急战,后面颇多掣肘。明军粮道被清军阻断,被围松山,阳和总兵官杨国柱战死,吴三桂,王朴等总兵官也纷纷兵溃撤离。 这一仗明军损失惨重,清军战果累累。 清方记载:“计陆地各处斩杀敌兵五万三千七百八十八名,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四匹,骆驼六十六只,盔甲九千三百四十六副。其赴海而死,及马匹盔甲,以数万计,至杏山南,至塔山,沿海漂荡,尸如雁鹜。 上神谋其略,破明兵一十三万。至昏夜,我兵只误伤八人,厮卒二人,余无伤者。是时被围于松山者,惟总督洪承畴,巡抚丘民仰,兵备道张斗、姚恭、王之桢,通判袁国栋、朱廷榭,同知张为民、严继贤,总兵王廷臣、曹变蛟与祖大寿等,兵不过万余,城里粮绝,我兵复掘外壕困之。” 明援兵十三万,几乎全被冲垮,这个时候留在松山城中只有一万余人,而且粮食断绝。战守都十分困难。 崇祯皇帝下令死守,他说:“松山蕞尔,殊优乏粮,督师宜极力死守,虏抚宜乘机出围,并城中留兵若干,粮草若干……” 松锦之战快要拉下帷幕,只待松山和锦州城的陷落,明廷此一败注定了大明王朝在辽东的局势已经无力回天。明军野战精锐尽失,明王朝的覆灭也在旦夕之间。 陈诺手中的邸报记载着辽东战事,也有着内地最新剿匪战事。 今年九月四日,明廷陕西三边总督傅宗龙率川陕总兵贺人龙,李国奇部两万官军,与保定总督杨文岳部队汇合,合计三万大军主动出击剿灭李自成,罗汝才部联军。 官军在项城孟家庄遭流贼埋伏,慌乱之间,军心大乱,官军抵抗不住,总兵贺人龙和虎大威径直拉起队伍逃跑,副总办李国奇见势不妙也跟着逃跑。只剩下陕西三边总督傅宗龙和保定总督杨文岳陷入重围,当晚杨文岳在副将保护下突出重围,直奔陈州,只留下了傅宗龙的人马。 傅宗龙部弹尽粮绝,九月十九日傅宗龙部溃败,傅宗龙在距离项城八里的郊外被流贼俘虏,流贼绑缚宗龙于项城下意图骗开城门。 傅宗龙不屈破口大骂,流贼大怒砍下傅宗龙头颅,又割下耳鼻。项城之战的胜利,李自成,罗汝才联军夺得官军大量器械衣甲,并且收纳了傅宗龙部大批陕西官兵,声势愈盛。 项城之战后,李自成令人撰写《九问》、《九劝》诸词,号召诸盗,勾结饥民,四方云动。 流贼还疯狂的对项城,扶沟,商水等地进行了屠杀;与此同时,总兵猛如虎也南阳兵败战死,李自成的闯军部队一路攻占了许州,长葛,鄢陵等地,河南大部分地区基本宣告失守。 伍世豪讲述完,屋内一片沉闷,堂下众人十分惊恐,崇祯十三年前虽然各地流贼纷起,但是朝廷官军一直处在优势,往往是几百击溃几千,几千就能击溃几万流贼。可是到了崇祯十三年,两边战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蛰伏多年的李自成自商洛山而出进入河南,一下子仿若龙归大海,眨眼间就掀起了造反浪潮。 今年内外战事尽皆是败仗传来,洛阳城陷福王身死,松山和项城之战惨败对他们来说冲击太大了,实在接受不了。 “大明王朝这是怎么了?没救了吗?”堂内众人心中恐慌疑问着。 陈诺来到大明的崇祯十四年,真可谓是明王朝的重要节点,今年一系列的惊变拉开了明王朝灭亡的大幕,覆灭的祸根已在这一年埋下。 陈诺心中清楚,眼下的大明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局势糜烂到无可挽救,他手中紧紧攥着邸报,内心深处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第61章 徐州三寇 第61章徐州三寇 当然一份邸报不值得张守正大老远从徐州城跑过来,此次张守正给陈诺带来另一消息,那便是徐州萧县大盗程继梦,程继孔兄弟半个月前在萧县夹山寨高举义旗反了。 程家兄弟萧县程村人,其弟程继梦为首领,外号小银鼠,其兄程继孔为副首领,乃是盘踞在徐州境内多年剧贼,与另外二贼王道善、张方造合称徐州三大盗,为祸徐州,归德府多地。 徐、萧、砀与河南山东接壤,崇祯八年程继梦、王道善、张方造三贼破萧县,焚徐州北关,归永邳宿之间肆虐数百里,猖狂不可一世。不过崇祯十年起,官军加大了围剿流贼力度,张献忠兵败降明,李自成部在渭南遭洪承畴,孙传庭埋伏,仅剩十七人逃脱,躲到了商洛山,这段时间内,流民起义造反陷入低谷。 徐州土寇活动之势随之也陷入低潮,现在李自成,罗汝才部在河南越攻城拔寨,势力越卷越庞大,任谁也看出了现在的形势,这大明不行了…… 乱世之中,枭雄,狗熊辈出,程家兄弟不甘寂寞,有感时机已到,于十二月初在夹山寨高举义旗,据经历官张守正最新消息,萧县已被土寇攻破,裹挟了城内大批百姓,程家兄弟麾下已聚众十余万人。而王道善、张方造二贼也跟着作乱,三贼约定同盟,攻取徐州城,浩浩荡荡往徐州城而来。 徐州,淮安各地已经军备戒严,徐州卫,徐州左卫各处千户所,屯田所得了消息,小的所城,屯堡已经弃守,纷纷退缩大的城池内守备。徐州境烽火连天各地盗贼,流民四起作乱,贼势嚣嚣,苍生艰难…… 张守正送来的消息十分及时,此时的乞活庄浑庄内正在埋头经营发展,然不知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陈诺十分懊恼,生出一身冷汗,消息接收不能光靠外人,尤其是发生自家附近这么大的事,居然到了现在才知道。 乞活庄的情报太过滞后了,这样下去是会吃大亏的,看来是得建立一支哨探队,培养一批夜不收了,陈诺暗自警醒着。乞活庄明面上是屯所,隶属于徐州卫左千户,里面的军事主官还是黄得彪。虽然他升任了徐州卫指挥佥事,但是徐州卫并没有实额给他,只能继续担任左千户主官。 乞活庄与黄得彪交恶,在左千户下属于半游离状态,已经好久没有与左千户所打交道,徐州三寇作乱消息也没有传达给乞活庄。 送别张守正,陈诺宣布乞活庄全庄戒严,出入必须要有腰牌,无腰牌擅自出入者,一律严惩。庄外还有四十亩地正在耕种,尤其是现在,冬小麦正在抽穗,马虎不得,必须每天有人去田里照看。 这四十亩有完善的水利沟渠,长势良好,陈诺估计到了明年夏季会有很好的收成。原先陈家屯的田地灌溉不了,种上粮食多半活不了,只能抛荒。 庄外还有好多土地原本就是良田,只不过连年战乱人祸,佃户们或死或逃,好多地抛荒。乞活庄现在还成立了垦荒队,在庄子外围垦荒土地,周边水利完善,要多多开垦田地,在陈诺的目标下,庄外要开垦五百亩的田地。 全庄戒严,只有耕田队和屯垦队每天出外劳作,他们每人腰间配有出入腰牌,无腰牌不得擅自出入。 与此同时陈诺加紧了对队伍的训练和军器所兵器的打造督促。 崇祯十四年十二月三十日,乞活庄校场之上。 高台之上,陈诺头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铁盔精良,盔下还有顿项护住脖颈,顿项内有羊绒,十分保暖,外面皆是细碎甲叶。 下面则是一身铁甲披挂整齐在身上,甲片和铁臂手都涂有朱漆,腰间围了袍肚,鞓带上挂着弓箭和腰刀。 一袭紫色大氅披在铁甲上,中间带子相系,露出胸前漆红甲片,陈诺身后披着同样颜色厚厚的紫色斗篷,甲衣里外皆是紫色,富贵之气逼人,外露的甲叶,腰间武器相衬,端的是英武不凡。 在陈诺身后站着八个高大魁梧的护卫军士,他们同样披挂着铁甲,头戴八瓣铁尖帽儿盔,披着厚厚的斗篷,手上持着各自顺手的武器,杀气腾腾。 空中飘飞着鹅毛大雪,高台上一高大旗手持着中军将旗肃立,身侧站着三个腰间佩刀的三个护旗手,寒风呼啸,刮得将旗猎猎作响,吹得众人身后斗篷不断向后飘扬。 高台之上,中军鼓手持着打鼓有节奏的敲击着,浑厚震人心魄的鼓声咚咚传来,激发着校场上众人的万丈豪情。 陈诺站在高处,顾盼群雄,眼中神光四射,不断打量着下方正在列队的乞活庄军士。 台下的校场上,打眼望去一片红缨飘扬,下方的乞活庄军士们或持枪,或持盾,或持着火器,在各自甲长,队长呼吼下列队。 轰轰的脚步声跑动着,军士们头戴着的冬日毡帽上红缨被震的不断飘动,他们穿着外露鲜红的鸳鸯战袄,腰间扎着鞓带,一身劲装,尽显军人锐武之气。 很快,三通鼓响,校场上乞活庄全军列队完毕,三哨战兵和护卫队,辎重队分别形成四个方阵,一列一甲,甲长居排头,身后插着方块黑色背旗,惹人煞眼。五甲小方阵旁边,站着四人,队长站在前面,身后两个护卫,一个旗手。 两队前面则是哨长,副哨长,护卫手四名,哨旗手一名,金鼓手两名,哨长和副哨长二人都是铁甲在身,身后披着大红色斗篷。 整座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寒风在耳畔呼啸,雪花飘在各人的身上乃至脸上,众军士也不管,人人持着武器笔直站立。 他们原本只不过是些难民,此时列阵,人人个个脸孔粗黑,面容肃然,眼神坚毅。战兵们口中呼出的气息,在这寒冷天气汇聚成一股股白色气体,不知不觉中笼罩在校场空中。 近两个月的艰苦训练,不说别的,如何快速列阵,在阵中保持严格军纪众军士十分清楚而且严格执行,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挨过军棍,军纪牢牢记在心上。 陈诺站在高台,整座军阵尽收眼底,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乞活庄军容严整,五百战兵手执兵器紧密站在那,森然肃立,蔓延着凌厉的压迫气势。 陈诺面色激动,此等军容,此等军纪,强军指日可成,只待见血。 他深呼吸一口气,高声喝道:“将士们!” 高台上披着紫色斗篷的年轻将官一声喝,刹那间,校场上五百多道火热目光瞬间投射在陈诺身上。 第62章 考核 第62章考核 “检阅开始!”陈诺废话不多说,口中冷冷蹦出四个字。 中军大鼓再次响起,号手拿起喇叭长吹了一声,声音刺耳,气声悠久,此谓之天鹅声。 一哨哨长陈大义按刀走了过来,沉重的步履踏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他身披铁甲,身后披着大红色斗篷,看着非常悦目。 陈大义抱拳高声禀报道:“禀庄主,一哨一百二十七人,应到一百二十七人,实到一百二十七人,未缺一人,请庄主检阅。” 陈诺点头,接下就是二哨哨长,三哨哨长宋二牛,中军护卫队队官陈评,辎重队队官林光祖都上前点卯。 “好,开始考核队列!” 各部得了陈诺号令便是整顿兵马。 一阵整齐的唰唰声响,一哨队兵们开始前进,他们持盾扛矛,或肩上扛铳,每人脸上被冻得通红,脚步高高抬起落下,积雪被踏得乱溅。 一哨鼓手胸前挂着一个小鼓,有节奏地敲打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声简单却有节奏,一哨队兵随着鼓点前进,很有节奏的踏步声,不论是是老人还是新人在这一个月的磨炼中已是融入了一个整体。 天气酷寒,众军士都不觉得冷,甚至有些人害怕出错,行进中间整个身体绷地紧紧的,满头大汗,不知不觉中,他们已从流民慢慢蜕变成为一名军人。 “停!” 一哨军士正步走过陈诺检阅高台时候,队伍旁边的陈大义猛然止步,他抬手高声喝道,他身侧的鼓手听到重重敲击了一下便停止敲鼓。 “虎!虎!虎!” 一哨军士听到鼓声停止,全都顿住脚步,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咆哮了三声“虎”字,声音整体洪亮,响彻天际。 临阵列战齐声大吼很有效用,可以震慑敌胆,壮己声威,在陈诺看来还有一个重要效用,那便是是小兵对军官下放的执行力的体现。 乞活庄军伍军规中明言,战兵列阵,军官每有喝令,每个军士必须皆应“虎”字。军官命令,若有军士不应,便被认为没有执行力,当即拉出去罚十军棍。 看到一哨队伍行进整齐,军容严整,陈诺满意点了点头,中军将旗高举,一哨哨旗同样高举,以呼应中军旗,应旗完毕。 一哨检阅完毕后,接下来是二哨,三哨分别走过检阅台检阅,三个哨静止列阵看不出什么区别,行进列阵很明显看出二,三哨与一哨的差距颇大。 三个哨长中陈大义早年当过营兵,列阵训练很有心得,加上他岁到中年,性格沉重妥帖,颇有大将之风,多多磨炼的话,日后拉出去也能独挡一面。 检阅完毕后,陈诺当众表扬了一哨,并赏赐一哨半扇猪肉以做奖励,一哨军士人人欣喜,惹得二,三哨军士很是眼红。 “又是陈叔拔了头筹,真的是……” 二哨哨长吴世忠颇为艳羡地看着一哨阵前陈大义,只见陈大义摸着颌下粗髯,罕见露出微笑,吴世忠心中泛酸,不满小声嘟囔着。 二哨副哨长,兼任二哨一队队官的蓝田站在吴世忠身侧,他闻言说道:“陈叔确实有些本事,哨长看来我们得挑个机会请陈叔吃顿饭,好好讨教下他的练兵之法。” “这个月两次考核,每次队列考核都是一哨拿第一,吃猪肉,我标下的兄弟们都抱有怨言了。” 吴世忠听到脸揪地像个包子一样,他无奈说道:“陈叔可是个精明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可不会轻易教授我等。” 蓝田挠头为难道:“那该怎么办?” “也罢!”吴世忠跺足咬着牙道:“看来老子得下血本了,陈叔老早就馋我家那几坛好酒,哪天挑个机会请他吃饭,看他还松不松口。” 吴世忠咬牙切齿说罢,又狠狠掉头瞅了一眼陈大义,陈大义感受到吴世忠目光,直感到莫名其妙。 队列检阅完毕后,开始了对军士各人的考核。 “预备!取铳!” 陈大义一声大喝。 一哨一队两甲分为两排的火器兵已是站好,他们听到命令,都大吼一声取下扛在肩上的鸟铳。 “哗!”地一声,一齐将鸟铳拿在手上,铳上拖着半臂长点燃的火绳。 “一甲上前!”陈大义出声命令,站在第一排的火器兵出列三步。 “开始考核!” 背插黑旗的火器一甲甲长听到陈大义命令,他站在排头大声吼道:“打开火门!” “打开火门!” 火器兵们同样重复着自家甲长的话,同甲长一样,他们手上动作不停,各自打开了手上鸟铳的火门。 “取药!” “取药!” 一甲火器兵一声吼,他们从腰间的油布包的左侧取出竹筒所制的火药罐,将火药一部分倒在火门内。 “关闭火门!” 火器兵又一齐将火门关上。 “竖铳!” 唰的一声,火器兵一齐将鸟铳竖立在地上,将火药罐剩余火药倒进铳口内, “装弹!”甲长吼道。 一甲火器兵们从油布包的右侧取出铅弹,将弹子从铳口填了进去,他们的油布包内火药弹子有序定装,以避免临战慌乱,装备的养护和定装叠放这也是火器兵考核的一部分。 “取搠杖!” 火器兵纷纷从铳管下抽出通条,往铳口捅了进去,轻捯三下,将内中的火药铅弹捯实,然后将通条插回。 “持枪预备!”甲长拉长了声音高喊道。 一甲十一人一起将鸟铳持靠在自己肩膀上,脸庞紧紧贴在天鹅颈弯曲的护木上,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火器兵们双眼目视前方,瞄向六十步外的木牌,以准门对着照星,三点套在视线内一条直线上。 一甲装填完毕,排头甲长同样持着鸟铳瞄向前方木牌。 “射击!”旁边陈大义看到一甲火器兵井然有序装填,他很是满意,当下开声命令。 得到命令后,一甲鸟铳手们纷纷扣动扳机。 “嘭!嘭!嘭!” 一瞬间,火光声大作,一排烟雾腾起,啪啪巨响声不绝。 六十步外的木牌纷纷碎裂,被打得木屑横飞。旁边列阵观战的冷兵器手们看到都是脸色苍白,未想到这鸟铳居然有这般犀利,就算是大明精锐官军中也看不到这般威力的鸟铳齐射。 真要碰上这等火器,他们这些血肉之躯的冷兵器手们碰到哪里阻挡得了?一阵排铳恐怕就让他们溃败了,好在这些犀利的鸟铳手是他们的同袍战友,众人都是欣慰笑着。 一甲火器兵退下后,二甲火器兵上前,同样在自家甲长喝令下重复着刚才一甲的装填动作,鸟铳兵多少个装填,击发步骤,每一个步骤先后顺序都不能乱,铳兵们都要牢记在心。 就为这,铳兵们可没少挨军棍毒打,他们听自家庄主陈诺说过,这鸟铳装填击发步骤井然有序极为重要,为的就是避免临战慌乱。 一哨一队两甲火器兵每甲都轮流打了五轮,靶牌那边有军纪兵记录,以考核火器兵们的优劣成绩。 陈诺在后面观看着,火器兵训练时日太短,基本的装填才刚刚学会,这射击准头自然差了许多,对此陈诺暂时降低了惩罚标准。 六十步外五发三中者为上等,赏赐一斗米面,半斤肉,五发一次不中者罚十军棍,余者不赏不罚,实弹训练再过一个月再回复先前的惩赏标准。 陈诺还发现,虽然火器兵们的装填步骤熟练,但是平均下来一人也要两分钟时间,这要是战时,受周围环境和心里因素影响,装填时间会更久。 “能不能尽量缩减下装填步骤和时间呢?”陈诺转动脑筋思考着。 第63章 逃兵 第63章逃兵 十一月中旬军器所作坊开工,里面所有工匠大部分时间里全都是在打造鸟铳,到了这个月底,军器所弓生产出八十门精良鸟铳。 乞活庄编制火器兵共计有一百五十四人,鸟铳生产出来便陆陆续续装备,平日里那些没有下发上鸟铳新兵们操练,都是用木棍拿在手里比划,截止分到鸟铳,他们实战开铳都没有几回。 六十步距离的射程考核,居然有一半的火器兵考核评定是下等或者是劣等,火器练兵虽然看似简单,但也并非一朝一夕人人都能练成神射手,陈诺心中清楚,也并不催促。 这边火器校场上铳声震耳欲聋,另一边的冷兵器手也在考核,呼吼声不断,一派热火朝天。 “护!护!护!” 十一面刀盾手口中喊着,他们横排一列,紧密靠在一起,人人手中持着重盾,盾有一人高,牌上绘着一幅幅狰狞的猛兽图案。十一面重盾向前推进,高大的重盾给人一种极具压迫的窒息感。 盾牌手后面跟着两甲长矛兵,他们同样横列两排,叫人注意的是两排长矛兵互相间都错开了身位,长矛兵人人肩上持靠着长枪,随着盾牌手脚步向前推进。 盾阵后边同样有队中鼓手不断敲击着小鼓,鼓声清脆利落,盾阵所有人随着鼓点声步伐一致走着,震的脚下积雪飞溅。 冷兵器考核是三哨哨长宋二牛在考核,他突然猛然高喝:“长矛兵下枪!” 盾牌后行进中间的长矛兵两甲甲长都是重复呼吼道:“下枪!” “虎!” 长矛兵齐声大吼,“哗”的整齐声响动,重盾手后面长矛猛地将肩上长矛放下,前排一甲的长矛平各自平放进了各个盾牌的空隙中,后面二甲的长矛平放在前面长矛兄弟的各自缝隙中,同样也能从盾牌空隙中探出。 盾牌中探出十一杆长矛,矛头冒着森冷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整个盾阵移动中像只无处下嘴的刺猬。 不论是盾牌手还是长矛手,他们行进中还要各自看着左右,力求行进中与甲中的兄弟们保持着一条直线,甲中的伍长也在四处观察,一旦发现谁行进过快或者过慢,他也会出声提醒。 尤其是盾牌手列阵行进中间必须要求列成一条笔直横排线,一旦盾牌之间发生前后错位,盾阵的防御将大打折扣。 盾阵的考核完毕后便是冷兵器手各人的考核,盾牌手的考核简单,只要一个“护”字,使人大力冲撞你的盾牌,五个成年汉子连番冲撞盾牌不倒,记为优等,或是被撞倒则记为差等。 长矛手的考核便是有些繁琐,各人考核分为两个部分,一是近身突刺,五步之外设有人形稻草目标,近身突刺专用于盾阵后长矛手的突刺训练。 二是冲锋突刺,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万一没有盾牌作为保护,长矛手暴露敌人眼前,就需要冲锋突刺。二十步同样设有突刺目标,冲锋突刺难度比近身突刺难度大了好几级。 这么远的距离,军士持枪冲锋中间,身体难免有颠簸,手上长矛不稳,而且这么远的距离需要极好的目力,突刺的身法,臂力,眼力都要考究。 “二哨三队一甲长矛兵上前!” 听到命令,二哨三队一甲长矛战兵排列站出,他们手上端着长矛。 “预备……”宋二牛喝道。 唰的一声,十一名长矛战兵一起抬枪,侧身起手,脚下端着八字步,做出了攻击手势。 “杀!” 宋二牛一声大喝。 立时十一个长矛兵一起冲出,他们成列挺枪,冲到了五步外各自的木靶之前。 他们同时大喝一声:“杀!” 手上长枪刺出,噗呲,噗呲声响起,长矛兵们多数各自命中了自己面前目标,或是人形木靶的眼睛,咽喉,或者胸腹间的位置。 只有内中一名年纪队兵长矛刺出落了空,尤其他冲力过猛,脚下重心不稳打了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栽倒。 宋二牛看到不由得皱了眉头,这兵五步的距离都没能命中目标,他还看到这兵冲锋时小腿还在打着颤,平日里怎么练的,基本功太差了。 他转头对身旁的军纪兵士吩咐道:“记录下,这兵考核差等,这甲整体也记为差等,责成该名甲长。” “是!”军纪兵士冷酷答道。 宋二牛说的话,该甲的队兵们全都听到,纷纷将责怪目光看向出错那名队兵身上,都怪他,全甲人都要跟着连累。 那名队兵感受到,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全军大考核整整持续了两天,军士各人考核就有一百多人差等,而优等军士仅有八十人,优等军士每人奖赏一斗米面,半斤猪肉。 众兵都是逃荒来的流民,实在饿怕了,对食物奖励很是赞同,优等军士提着食物回到营中,自然引起了伍中兄弟们的眼红羡慕。 而那些优等兵则是满脸的荣耀,军中强者为尊,他们是优等兵,伍长,甲长都要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 尤其是赏赐的肉食,众兵都是眼酸得紧,优等兵拿回的赏赐激发了乞活军中众兵极大的练兵热情。在这样的竞赏制度下,谁人不努力?不单是为了自己也要他们庄中妻儿考虑,为他们的生活考虑,在想一想自己营假回家时,拿着赏赐来的粮食,那是多大的荣光。 乞活庄军营住宿都是大排铺,二哨三队长矛一甲的营房中,一个身材瘦小,脸庞干瘦的队兵大趴在铺上。丁继业躺在大通铺上不断揉着自己的屁股,由于他前日各人考核中被评为差等,所以考核完毕被罚了十军棍。 想到前日突刺考核自己差点一头向前栽倒在地上,丁继业就有一种屈辱感冒在心头,尤其是这几日他被甲长兄弟们唾弃,让他更是羞恼。 他原本是河南家有百十亩地的小地主,生活优渥,不料天灾人祸不断,只得抛弃田地全家逃难,沿途路上又被流民抢夺,只得带着家口一路由逃难变成了真正的逃荒。 他入这乞活庄原本也就是求个活命,丁继业心中根本不认可乞活庄,只是暂时当做他的一个落脚之地。他心里打算着,只要河南那边安定了,他就立马回家,只要手上有田地,不出两年家资又能积攒下来。 丁继业是成年青壮男子,被乞活庄逼迫着当了兵,这让他心中十分屈辱,他好歹原来也是个地主,平日里只有他使唤他别人的份,现今和一群卑贱的佃户,军户同等的地位让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尤其的他的甲长潘板凳,这人原来不过是个替地主养牛的娃子,由于生的高大还有把子力气才当了这个甲长。 潘板凳平日里就与他丁继业不对付,甲中的其他人也与他有着隔阂,在丁继业心里他十分不耻与这些泥腿子打交道。平时的操练丁继业也马虎了事,他实在受不了这个苦头,常常偷奸耍滑,刚开始被罚丁继业还懂得羞愧,时日久了脸皮就厚了,完全不当回事。 丁继续胡思乱想时,通铺门被推开,甲长潘板凳和其他两个伍长走了进来,他看到丁继业还在铺上躺着,火气腾地上来,瓮声怒喝道:“丁猴子你怎么还脸趴在铺上,快出去操练!” 被甲长怒骂,丁继业也不恼,他笑嘻嘻反驳道:“甲长,今日开营休假,哪来的操练,你可莫要欺负我……” “他妈的,那是别的兄弟部,这次我们甲又被你拖了后腿,还是被评为差等,就连老子也被队长,哨长连番叫去挨批。” 潘板凳骂完又狞着脸看着丁继业道:“这次甲里的兄弟都商量好了不休假,现在都憋着股劲儿在校场操练,你这厮还有脸趴在铺上休息?” 丁继业脖子一梗,牙尖嘴利反驳道:“我这不是被打了十军棍嘛,趴不起来。” “呸!你这衅种还敢还嘴?平日里你挨的军棍还少了?皮早就练厚实了,给你半柱香的时候到校场集合,不到看老子我怎么收拾你!” 潘板凳留下狠话,领着两个伍长就出了屋,丁继业恨恨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里怨恨道:“妈的,真受不了军中破规矩了,迟早被这些丘八折磨死,这个大头兵爷不当了。” 说着丁继业爬起身子,匆匆打着包袱…… 第64章 驱逐 第64章驱逐 乞活庄东面住宅区,中央是一片砖瓦屋,内中最大的一片宅院便是庄主陈诺住宅和乞活庄管理层办公的地方,以这片住宅为中心,一批批房屋建造起来。 有土木结构的茅草土坯防,也有淮水边常见的苇屋,这些房屋都是庄内包办建造的,对此专门成立了一个泥瓦队,有专业的泥瓦师傅领队。 庄民们不用花费半分钱,建造好了直接入住即可,尤其是参军的军士家属入住房屋最优,优先给他们配给土坯屋居住。 乞活庄东南角的一座土坯房内,李安娘坐在火热的康上仔细缝制着一件斗篷,火炕烧的火热,里面,外面寒风刺骨,虽然不时还有风从土坯房的漏缝处刮了进来,但是李安娘感觉不到寒冷,身体暖洋洋的。 在这寒冷冬日,有这么一间土坯房为她遮蔽寒风酷雪,对比两个月前她们一家人逃难的苦日子,李安娘心里已是十分知足了。五岁的小女儿叶子精力旺盛,在炕上瞎蹦着,撒欢着在炕上来回奔跑着,咯咯笑着。望着房内火炉烧着通红的火光,耳边听着小女儿的欢笑声,李安娘此刻心中十分惬意满足。 她手上缝制不停,针线飞快在斗篷上穿梭着,缝制的十分认真,针脚很是细密。李安娘长得清秀,就是脸色有些惨白,似乎营养不良,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裙,裙上打着好几块补丁,很是寒酸。 良久,一件斗篷终于缝制好了,她仔细抚摸着斗篷厚实的面料,尤其是斗篷里面缝制着厚厚的羊毛,李安娘心中十分感慨。庄主真是舍得给自己手下军士花钱呐,这么结实保暖的斗篷居然准备给庄内的军士缝制一人一件,庄内参军的军士们有福了。 想到自家丈夫也在这里面也能拿到一件厚实保暖的斗篷,李安娘心中欣慰,而且每缝制好一件斗篷,她也能拿到薪俸,李安娘女工十分好,因此缝制的衣物质量好,拿到的薪俸也多。 女儿许是玩得累了,她幼稚着童声喊道:“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呐?” 李安娘轻轻点着女儿额头,温和道:“你呀,你天天就想着吃,今日你爹休假要回来,等你爹回来,娘给你们父女两个煮肉面吃。” 听到有肉面,小女儿叶子欢声叫了起来,李安娘欣慰笑了起来,今日丈夫休假,听说营中训练很苦,为此她特意拿薪俸换了几两肉。 忽然屋外传来了男子的声音,李安娘急忙侧耳听,只听见隔壁罗大姐家欢喜的声音,尤其是罗大姐的嗓门最大。 她似乎在刻意炫耀,张扬着嗓门,听她那话音儿,是这罗大姐的男人此次军中考核评优,从营中带回来了半斤肉,这么光彩的事,罗大姐自然恨不得让邻里全都知道。 李安娘听着微微一笑,心中淡然,她从来就是温和的性格,不争不抢。她也不奢求自家相公也能从营内拿肉回来,只求丈夫在军中好好当差,在这庄内彻底安定下来,流浪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想再过了…… 碰碰! 房屋门被推开,乞活庄队兵丁继业走了进来,女儿叶子看到爹爹欢叫着扑了过来,丁继业蹲下抱起小女儿,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两口,只有此刻他的心中才是温暖的。 李安娘嘴角带笑看着,她忽然瞧见自家丈夫身后背着包袱,出声疑问道:“相公,今日只是休短假,怎么打起了包袱?” 丁继业听到脸色立马阴沉,他恨声道:“这个兵我实在当不下去了,爱谁当谁去当,反正我是不当了。” “什么?”李安娘脸色瞬间变了,脸色更见苍白一分,她最担心的事就是自家丈夫太过懒散,而且还看不上这乞活庄,平日里不说这庄子的好还时不时的贬低,说这庄内都是些个泥腿子。 李安娘紧紧抓住丁继业臂膀,急声劝谏道:“相公,这个兵你得当下去啊,不当这个兵我们一家人怎么能在这庄内立足?还有当日我们落难,险些冻饿而死,可是这庄子收留的我们,我们不能做着无情无义这事!” 丁继业大怒,没想到自己这平日唯唯诺诺的妻子也敢埋怨起自己来了,他怒火上来,一甩胳膊,怒骂道:“什么无情无义!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居然还教唆起我来了?” 李安娘脚下不稳,瞬间被推倒在地,她毫不在意,继续劝说道:“相公……” 正在这时,屋门又被推开,却是甲长潘板凳领着甲中兄弟们冲了进来,他看见丁继业果然在家,当下怒骂道:“好个丁猴子,不听我的话,居然擅自跑回了家!” 丁继业听到,心中发了狠,当下冷声道:“我就逃了怎么着?今日我丁继业还真就告诉你们这些泥腿子,这大头兵老子我不当了!” 潘板凳等人哗然,不敢置信看着丁继业,甲长潘板凳急声道:“丁继业,你在说些什么气话?这兵你不当也得当,这话莫要再说,被队长哨长知道你可就完了。” “呸!”不料丁继业唾声道:“妈的,每天累死累死训练不说,还要受你们这些憨包的气,这兵老子真就不当了。” 这下,潘板凳等人终于相信,他们甲中有人当了逃兵,这也是乞活庄成军起来第一次有人当逃兵。他们不敢怠慢,急忙上报二哨哨长吴世忠,吴世忠听到知道事情有些棘手,急忙上报给庄主陈诺。 消息传到耳中,陈诺不由大怒,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当逃兵?不客气的来说,这庄内所有人若是没有乞活庄收留,他们恐怕早已成为逃难路边上一句句枯骨,哪里有现在的丰富足食,温暖避寒之所。 现在庄内出了逃兵,把陈诺气得浑身发抖,他似乎发现自己对待百姓太过仁善了,小民趋利避害,不生教化,有的人实在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 寒风彻骨,雪花飘飞,校场上整个乞活庄军士们全部集结完毕,他们立在校场上,校场外同样围着大批的庄民,他们全都静立。 在众人面前,此时啪啪肉击声不断,两个高大的军纪士用大棍夹着丁继业,另外两个军纪士操着大棍轮番打着丁继业。 丁继业惨叫不断,旁边的李安娘看到丈夫受罚,他哭喊哀求着,小女儿也被吓坏了,也是哭着。 围观人群中好多人都面露不忍之色,尤其是李安娘性格好,与庄民们相处地不错,当然人群中多是痛快解气,这等小人不知好歹,就是要狠狠地罚。 三十军棍打完后,饶是丁继业平日里挨打甚多,屁股也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片。 陈评上前禀报道:“禀庄主,三十军棍处罚完毕,请庄主示下。” 陈诺脸上满是愤懑,他按刀而立,对着众庄民高声道:“你等好好想一想,我陈诺对你们怎么样,这乞活庄待你们怎么样?” 众人一呆,不知怎么答话,人群中有一年长鹤发白须老者颤巍巍走出,他高呼道:“庄主好善乐施,收留解救我等出饥寒困境,有先秦古义之风。” “吾等虽是小民,但也知收人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吾等受乞活庄救命大恩,何以为报?自当以死相报,毫无怨言。” 老者慷慨出言,众人都是想到逃亡路上种种心酸,又想到乞活庄收留解救之恩,众人纷纷潸然泪下,都是高呼答谢。 陈诺眼眶一酸,心中暖洋洋的,世间昏暗但是人间自有真情在,眼前众多庄民就是代表,他们都是苦难的良善可怜人。 可是也有一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陈诺眼神一冷,看向丁继业。 “可是终有一些不知恩义的小人,这丁继业就是代表,对此我决意,驱逐丁基业一家人出庄!” 陈诺话音落在众人耳中,众人都是一惊,好多人都面露恐惧,他们原本以为责打丁继业三十军棍军棍就完事了,没想到要驱逐出庄。 民政堂副山长伍士豪心有不忍,上前劝谏道:“庄主,这处罚是不是有些过了,寒冬时节的把他们驱逐出庄,这……可是有女人小孩啊……” 陈诺长长叹口气,随即硬下心肠厉声喝道:“我乞活军以军纪立军,今日若不加以重处,如何服众?日后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丁继业,你敢保证逃兵不会再次出现吗?” “这……”伍士豪哑口无言。 陈诺冷声命令道:“还不动手?即刻驱逐出庄!” “是!” 军纪士拖起瘦弱的丁继业和驱赶着李安娘妇女一家人出庄,丁继业万万没想到陈诺如此狠心,但他仍旧没有一丝悔改之心。 被人拖着走,他口中还兀自辩解怒骂着:“你们这些贱民,丘八……” 一些与李安娘交好的妇人看到丁继业还是这个德行,纷纷破口大骂,可怜连累了李安娘母女两人,这庄外天寒地冻,她们可怎么活啊! 不久,庄外出现了丁继业一家人的声影,他们在大雪地里里渐行渐远,在寒风咆哮声中隐约听得到女子和孩童的哭泣声…… 第65章 贼势嚣嚣 第65章贼势嚣嚣 崇祯十五年一月三日,五省通衢之地徐州城。 此时的徐州城一片萧条,与陈诺两个月半之前看到的繁华徐州城天差地别,徐州城郊外民房尽皆被破坏,郊外的居民们要么早先迁入城内,要么被城外的土寇掠去。 两日前,徐州三寇之一程继梦率麾下土寇部众从西面萧城率先到达徐州城,再一日,另外两寇王道善,张方造沿淮北上,至此,徐州三寇会兵徐州城下,三寇部众合并高达十余万之众。 徐州城东西南三个方向尽皆被围,城外土寇密密麻麻,旌旗蔽天,联营十余里地,就算是在徐州城内也听得到城外贼寇喧嚣声震天。 徐州城城南的城楼上,徐淮兵备道何腾蛟看着城外的土寇联营,拧眉责问道:“这徐淮境内贼患怎么如此严重?短短几个月之间就卷起了十几万人……” 何腾蛟今年五十岁,贵州黎平府人,原任南阳知县,后来为母守丧辞官不做,除去丧服后,曾担任兵部员外郎,崇祯十四年底外派到地方,以淮徐道右参议身份充任徐淮道兵备道。他身材中等,长相儒雅,颌下长须飘飘,不过此时他面上有着不满之色,言语间颇有怒气。 在何腾蛟身旁还站着徐州城一众文武官员,有徐州城知州刘秉,州同知,通判等文官,其中陈诺的熟人经历官张守正也在其中,只不过他被其他官员挤在后面,默默无名。 除了文官还有一众武官,有徐淮游击将军刘世昌,徐州城守备卓圣,还有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这些武将不同于旁边站着的文官,他们对何腾蛟都是毕恭毕敬。 游击将军刘世昌乃是都指挥使佥事的身份充任游击将军,官居正三品,而徐州守备,他是以徐州左卫指挥使身份充任这徐州城守备官,品级同样是正三品,还有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也是正三品武官大员。 然而三位正三品武官大员对待何腾蛟都很恭敬,可说是讨好,实在是何腾蛟的这个兵备道职权太大,直接管到了他们武官的头上。 兵备道设置之初,皆称“整饬兵备”,而无“道”之说,也就是说,兵备道的设置与内阁、巡抚一样,都有一个由临时性的权宜到永久性的定制的过渡。 隆庆、万历及此后的天启、崇祯年间,兵备道已遍布各地,成了巡抚之下的地方主要军政机关,它们统领军队、管辖府县,听命于督抚,同时取代了当地的分巡道、分守道,成为“道”的主体。 何腾蛟的这个徐淮兵备道提督徐淮境内的兵马钱粮,又监管屯田和马政,徐淮境不论是卫所兵还是营兵都受何腾蛟监督指挥,加上大明朝重文轻武的传统,以何腾蛟的身份地位可以和镇守一方的总兵副总兵平起平坐。 何腾蛟刚上任兵备道不久就遇到了徐州三寇造反的破事儿,他心中很是恼怒这徐淮地方的各部官兵无能,放任镇守地方的土寇坐大。 何腾蛟转首对刘世昌三人问道:“不知三位将军谁人敢出城迎战,击溃城外土寇?” “这……” 刘世昌,卓圣,李全忠三人都是沉吟,各自低头不语,尤其是李全忠更是把头往里缩着,他这个徐州卫指挥使早已成了空衔,手下只有家丁百余人,其他的军户兵丁根本不堪一战。 何腾蛟看到三人都是畏怯不敢说话,强压着怒气点名刘世昌,卓圣道:“刘游击,卓守备,你们可能退敌?” 刘,卓二人对视一眼,游击将军刘世昌上前答道:“禀兵宪,城外的的反贼虽有十余万之众,但大都是三寇掳掠而来的流民百姓,照标下估计,三寇本部实力合加起来不过三万人。” 何腾蛟大喜:“那还不快快退敌,剿灭贼人?” 不料刘世昌面露苦涩道:“需要通禀兵宪,标下营中人马此时并不在这徐州城中,早已被史督臣调走防守漕运粮道去了。” 闻言是史可法调走了刘世昌部人马,何腾蛟也不敢说什么,他不甘追问道:“那现今城内还有多少兵?” 徐州守备卓圣上前禀道:“回兵宪,徐州城内只有标下的城守营一千五百人,加上李指挥使在城内的军户青壮,合计有三千余人。” “三千人……”何腾蛟脸色难看,这三千人估计有近半不能出城野战,守城都稍显不足,何谈击溃城外的十余万土寇。 这大明各地尽皆是剿杀不完的反贼流民,不知不觉中,明廷的官军实力已渐渐落入下风。城楼上气氛陷入一片沉闷。 这时,文官内闪出一青袍官,此人面容清瘦,颌下可见白须,看着样子已是年过半百,按照他这么大的年纪,还穿着青袍,想是仕途走到头了。 何腾蛟看到青袍官站出,他收起脸上阴沉,温言问道:“是玄房啊!你有何话说?” 这青袍官名叫凌玄房,年少时参加了五次乡试都没中举人,最后才落得个乡试副榜贡生出身,他刚刚从上海县丞的位置上升任到徐州通判。而凌玄房这个名字倒过来却很有意思,念做“房玄龄”,许是他存着仰慕房玄龄的意思。 凌玄房从基层调拨过来,加上他年纪稍长,历练为官经验丰富,心中倒颇有计谋,他上前谏言道:“禀兵宪,漕运事关我朝经济命脉,就算是漕道被堵一天,那也损失甚巨,眼下徐淮境皆是流寇,必须严加防守,依下官看来,史督臣是不可调集援兵解救我徐州城了。” 接着他继续道:“要将解徐州城之围,只有一法。” “何法?”何腾蛟急声问道,不但是他,周边文武官员都希冀看向凌玄房。 凌玄房笃定回答道:“那便是等,等机会,耗时间。” 徐州知州似有所悟,他说道:“凌通判的意思就在城内耗着土寇?” 凌玄房答道:“正解,城外土寇十余万,这么多人他们一日耗费粮食就甚巨,而他们的盘踞之地在箫县,粮草根本运输不了多少。只要我们坚守徐州城不出,城外土十余万土寇必然会因为粮草不支而自行溃败,到时就是官兵大举反击,剿灭土寇的机会。” “妙哉!”何腾蛟听罢击掌赞叹,凌玄房一番让他彻底放下心来,城外土寇看着势大,实则一盘散沙,毫无根基,成不了气候,方才他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楼上文武官员也都喜笑颜开,而献策的徐州通判凌玄房却是满面愁苦,他对众人叹声警醒道:“诸位大人莫高兴太早了,城外的土寇若是粮草不继,必定会四处打粮,祸害乡民,而我们徐州城官兵不出,徐州重镇外的各地县城、村落、千户所、屯田所必会被土寇所攻掠,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了。” 岂料凌玄房的话在场大多官员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沉浸在他们能在徐州城内,身家性命都能保住的兴奋中。有的官员听到,也是不屑摇了摇头,凡事有舍有得,徐州城和周边百姓的死活孰轻孰重,是个人都能看清。 望着城外远处肉眼可见的土寇联营,还能看到营外不时有大股的流寇步卒或者马贼四处,密密麻麻有若蝗虫,似要吞噬一切,凌玄房哀声叹道:“可怜我徐淮境内百姓们何辜啊……” 第66章 杀良 第66章杀良 “娘,我饿……” 小女孩叶子身上穿着破旧的小袄,紧紧抓着李安娘的手,她脸上脏兮兮的,脸颊因为多日吃不饱饭凹陷了下去,显得眼睛和头颅额外的大。 多日来的赶路逃难对她这个瘦小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折磨,加上抵抗力弱,身体多处冻僵,叶子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娘亲李安娘,只想吃一口热腾腾的饭。 李安娘看着可怜的小女儿,心中剧痛,眼眶一酸眨眼就落下泪来,她身上已经没有吃的,彻骨寒风中,她只能紧紧抱住小女儿用身体给她取暖。 这十几天噩梦般的逃难生活让她整个人都已麻木了,逃难路途中,每每受饿挨冻时候,她就想起了乞活庄那个原本属于自己家的小窝,那个火腾腾的热炕头,哦,对了,还有她那日割的宝贵几两肉还没吃呢,着实可惜。 李安娘胡思乱想间,看向依偎在她们母女身边的丈夫丁继业,丁继业头发杂乱,束发的懒收巾早就不知遗弃在何处,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精力整理衣冠,丁继业本来干瘦的面容因为这些天的饥饿更加像猴子。 内心中对丈夫不埋怨那是假话,李安娘怎么都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当逃兵?在营中受累受气那又如何,就不能为他在家中的妻女考虑考虑吗?嫁给丁继业这么多年,李安娘现在才看明白了丁继业,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他何曾担任得起一点责任? 想的永远是他自己,那么的自私自利,可惜李安娘心里怎么埋怨丁继业也没用,这个时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们母女两个只能随着丁继业逃难,或许某日她们一家人也会成为路边的一具无人理会,无人埋葬的他乡之骸。 丁继业一家人被赶出乞活庄后原本是想往南方走,逃难去徐州城,可是万万没想到徐州城竟然被土寇围了,徐州境的西面,南面尽是土寇,而蛰伏地方的小股土匪或者豪强也趁势作乱,打家劫舍,占据道路,杀人越货。 整个徐州境除了县城和一些豪强据守的堡垒,军户所,乡野之间全都乱套了,大批的百姓只能往东或者向北逃难。丁继业一家去不了徐州城,只能随着难民随着大流而走,他们此时在一座所城下面。 大批的流民依偎在所城墙根之下,或是打起了地窝子,或是烧起了篝火,难民们在想尽一切方法取暖。这个世道,每个人都在顽强的求活,眼下遍地都是土匪流寇,在难民们心中,官兵的所城或许能为他们遮蔽一二罢。 所城城墙上,徐州卫左千户所主官,官任徐州卫指挥佥事的黄得彪探头看向城墙下面,只见城下的难民越涌越多,现在已经不下好几百人。 这些人堵在所城外,不时的哀讨求活,让黄得彪不胜其烦,他缩回头怒骂道:“妈的,这些刁民在干什么?怎么全都涌到我梁寨所城下面了?” 黄得彪的得力臂助典吏官魏本源说道:“现在徐州境流贼四起,听说土寇正在攻打徐州城,徐州城不保啊!” 黄得彪听罢脸色惨白,他痴痴道:“连……连徐州城这么大的重镇都保不了吗?” 魏本源叹息,摇了摇头,随后他劝说黄得彪道:“大人,眼下要紧的是将这些难民驱赶走,要不然这难民越聚越多,目标太大极有可能招惹来土寇进犯我所城哪!” 黄得彪小眼珠子瞪的圆溜,他被魏本源一番话吓得牙齿打战,脸颊两侧上肥肉急速抖动,颤声对着身边的家丁队长说道:“快快,给本官将城外这些刁民赶走,越远越好。” 那家丁队长听到命令探出城垛往城下观看,眼中闪过狠厉贪婪之色,他上前低声笑道:“大人,城外这么多难民赶走有些可惜了,何不如借用他们的人头换取一些赏银呢?” 黄得彪听到往下看着城墙跟下的难民,阴沉的目光在难民中一些青壮男子和妇人身上转动着,他有些迟疑道:“这么干会不会被发现啊!” 家丁队长轻笑道:“大人多虑了,这些都是逃荒的难民,早就没了正经身份,自从一个月前三寇造反,上面可是将贼人首级赏赐提了不少呢,一颗普通贼人首级就可领五百文。” “还有,在战事紧张的情况下,大人您要是能砍下一批贼寇首级,再往上升官也不是事儿!” 听到能升官,黄得彪终于心动了,他阴笑着挥手道:“你叫信得过的兄弟下城去,砍下首级得到的赏银本官不会吞没,尽归你们。” 家丁队长听到黄得彪松了口大喜,连忙叫着其他的家丁和一些靠的住的军户下城去了。 总共出城共有五十多人,除了十几个家丁之外,其余都是普通的军户,他们得了消息轰笑着出了城,直直奔向城下的难民。他们都不是善良之辈,平日里在上官的纵容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 这些多的人头,好多首级啊,可以换取哗啦啦响动的银钱啊!这些官兵看向难民全都眼中放光。 在一个地窝中,一个老汉领着一家人在里面蜷缩着,他看到城内出了一大批官兵,这些人越走越近,感受到这些人越来越明显的敌意,他心中越发恐慌。 在老汉一家人惊恐的目光中,好几个兵丁持着刀枪围住了他们,老汉跪在地上颤声问道:“各位军爷,不知你们找我们何事?” “何事?哈哈……” 周围几个兵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乖戾猖狂,似乎在嘲笑着老汉的无知。 内中一个家丁站出一脚将老汉踢倒,一把将老汉身后的成年儿子扯起,他揪住年青男子的发髻狞笑道:“这位大兄弟,老子借你脑袋用用换碗酒水喝。” 说罢,一刀划在男子脖颈上,男子喉咙被割开,血水喷洒出来,家丁又是猛地一刀劈下,扯起发髻一把将男子的头颅提起。 家丁手中掂量着还在滴血的头颅,他口中自在轻松笑道:“五百文到手,嘿,还真他娘的容易!”男子血水喷溅在他的脸上,看着是那般的狰狞可怖。 老汉一家人刚刚好不容易从匪徒手中逃脱,眨眼间儿子就被本以为可以依靠的官兵割了脑袋,老汉血灌瞳仁,他口声泣血,双目凄声叫道:“你们这些畜生,我和你拼了。” 老汉踉跄着冲向那名家丁,还未近身,一柄长刀贯穿他的胸口,老汉动作一顿,紧紧抓着冒出胸膛还在滴血的刀身。 他双目怨毒看着家丁,一字一顿咒骂道:“我诅咒你们……你们这些畜生注定全都不得好死……”语气仇恨之深,滔滔江水都洗之不净。 被人咒骂,那家丁连唾几声晦气,说完又不解恨地在老汉死透的身体补了好几刀。 这名家丁开了口,所城内的军户们都是红了眼,纷纷操起武器大砍大杀,城墙下的难民们惊声哭叫着四散奔逃。 不多时,墙下遍地都是无头的尸体,只有具具尸体还在寒冷的雪地里不断冒着新鲜的血水,浸漫在城墙跟下,腾起阵阵热气。 第67章 打粮 第67章打粮 “一个都不留,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杀了!”内中一个家丁一声喊,所城出来的官兵们又开始向妇女孩童下手。 一名蓬头垢面的妇人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被一个官兵用长刀刺倒在地,孩童满是鲜血的身体抽搐着,临死前小脸上深深的苦痛和恐惧。 “我的孩儿啊……” 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突然间一杆长矛从她身上透体而出,矛尖上滴落着鲜血,却是身后一个军户持着长矛动了手。这人已是杀红了眼,脸上满是疯狂之色,他掉头一转,只见前面有三个人在逃跑,似是一家人,他招呼了一声,又有三个军户跟随着他拔步追了出去。 丁继业掉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有四个持着刀枪的官兵追了过来,他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拉着妻女快步逃跑。 他们三人多日来就没有吃饱过饭,身体虚弱,没跑多久小女儿身子一软就摔倒在地,妻子李安娘脚下一软也是栽倒,她们身体乏力,已是跑不动了。 丁继业一把抱过小女儿,对李安娘急声催促道:“安娘,快起来跑啊,那些人要追上来了。”说话中间他已经看到那四个官兵越逼越近,脸色越来越苍白。 李安娘额头冒着虚汗,方才跑了一段路似乎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她摇头道:“相公,我跑不动了,你快些带囡囡跑!” 丁继业不肯,欲拖起李安娘一起走,不想他也因为饥饿快没了力气无法拖行李安娘,李安娘掉头看到后面的官兵越逼越近,她急声哭叫道:“相公你快些带囡囡走啊,你一定活下去将囡囡抚养长大。” 丁继业看到官兵就要冲了过来,他心中怕极,看向李安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含泪点头答应下了李安娘,咬着牙抱起小女儿叶子往前跑。 那几个官兵追了过来看到男子跑了他们大怒,女人次要,男人的首级才能换取赏钱,一兵正要拔足追赶,却感到脚下被死死地拽着,另外一兵一只脚也被拖住。 他们低头一看,只见被男子遗弃的那名妇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他们一只脚。一兵大怒,脚一掀就要踢倒李安娘,不想李安娘死死抱住他的小腿,让他挣脱不得。 这人大怒,眼中凶光毕现,抽出腰刀一刀砍在李安娘的手臂上,一声惨叫李安娘整个手臂被砍了下来,她大声惨叫着。 这兵动了杀机,又是一刀捅在李安娘的胸腹间,感到胸腹一阵剧痛,李安娘嘴里大口吐着血块,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挣扎着看向远处正在逃跑着的丁继业,肩上小女儿叶子似乎看到自己娘亲被杀,大声哭嚎着。李安娘不甘地张望着,眼神却越来越黯淡了下去,她口中吐着血沫低声呢喃着:“相公……一定要带囡囡活下去啊……” 追兵被李安娘拖了两个还有两个仍在追着,丁继业跑着,身体越发乏力,尤其是还抱着孩子,追兵已经快要赶上。丁继业口干舌燥,心脏因为跑步和害怕急速跳动着,他怕死,他实在是不想死,那些人摆明了要自己的人头,丁继业不敢想象自己的头颅被砍下被那些提在手里的样子。 脚步越来越沉重,身后的跑步声却越来越近,丁继业两眼一闭,狠下心将小女儿叶子抛在路旁,没了累赘脚步他瞬间轻快起来。 听到身后小女儿的哭喊声,尤其是一声声“爹”仿佛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丁继业不理,眼中含着泪就这样盲目跑着。 “他妈的,真能跑啊!”内中一个官兵顿住了脚步,放弃了追赶,口中大骂着。 他们不甘地回转所城,沿途看到那名被遗弃的女童,女童虽然只有五岁但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到四个凶神恶煞的人将她围住,心中害怕极了,一声声呼唤着爹娘。 “这个女童怎么办?”内中一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荒郊野外的迟早被饥民捉去吃了,老子我发发善心让她早日结束痛苦。”为首一名军户狞笑着,在女童恐惧的目光中缓缓抽出了腰间佩刀。 …… “轰轰……” 官道上马蹄声滚滚如雷,马上骑士们口中呼声怪叫着,他们一股股分骑四处劫掠着,沿途官道上的逃难百姓惊慌哭叫,四散奔逃,口中凄厉叫喊着:“土寇,是土寇。” 土寇来啦!快跑啊!” 前面大约上百马兵在前方开路,不知多少马蹄踏溅,激起官道上地面震动,雪水泥土四溅。这些人汹涌而来,人人策马狂奔,遇见官道上的躲闪不及的流民丝毫不避,直直冲撞过去,沿途被撞翻者,个个血肉模糊,死相凄惨。 马队呼啸而过,寒冷天气人马呼出的白雾弥漫一片,马队后面又有大批步卒远远缀着,在步卒后面大片大片的饥民被裹挟了进来,沿途官道看去密密麻麻皆是人头,人潮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马队中间跑出了十几骑兵,内中两个骑兵持着两杆大旗,一骑大旗上书“程”字,另一骑上书“王”字,却是不同。 这十几个精骑,这些人都身后披着斗篷,头上带着毡帽或者头巾,脸上脖子上缠住厚布,他们战马鞍具上都挂着双插,还有各色不一的武器。 看他们弓马娴熟,尽皆是一色精悍无比的骑士,两面大旗下各有一骑,程字大旗下这人相貌粗狂,满面虬髯,举止间满是凶残戾气。 王字大旗下这骑是个矮子,酒糟鼻朝天牙,相貌丑陋,脸色阴沉不定。他看向粗狂大汉问道:“扫地镗,我们两家合并一处打粮,过了好几天了,怎么收来了屁大点粮食?这他娘怎么搞得?” 外号叫扫地镗的粗豪汉子听到眼神一冷,他恨声道:“吊舍,这沿途所见都是些逃荒来的流民,好多村落已经遗弃,根本打不上多少粮食来。” “那怎么办?我们两个此番打粮可是和各自当家打了包票,打不上粮食来,这差事可交不了哇……”面相丑陋说话之人名叫李凤梧,他乃是徐州三寇中王道善麾下的部署,而外号叫扫地镗的大汉是程继梦麾下的部署。 徐州三寇合并围攻徐州城,半个月都没攻下,粮草后勤渐渐不继,为了分担后勤压力,三寇合计分兵打粮,四处劫掠徐州境和周边各地粮食钱财。 张方造分兵人马向东,而程继梦麾下扫地镗领兵两千,王道善部李凤梧领兵上千,裹挟上万之众向北而去,沿途劫掠归德、萧、砀等地。 “他妈妈个毛,只能打县城了,我等先北上,沿途的据守的豪强集寨,官军驻守的所城都要攻取。”此次扫地镗兵多势大,他拿了主意。 “前方可有什么村落?”扫地镗问询道。 一个徐州本地的马贼上前回答道:“前方不远处驻守有一徐州卫千户所城,内有人口上千,小的估计储存粮食甚多,再往北有一屯田所,也很繁荣。” “好,我来攻打所城,李兄弟你领本部人马继续北上可好?”扫地镗打着商量道。 李凤梧思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他策马奔出,大声呼叫道“弟兄们跟我走!” 说罢,官道分出一股人马跟随着李凤梧浩浩荡荡,北上而去。 第68章 战备 第68章战备 “嗬嗬!” 梁寨千户所一名军户捂着脖子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他的咽喉被割开了,口中不断吐着血沫,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对他动手之人,眼中满是疑问。 都是一个所城居住多年的军户,彼此也都很熟悉,为什么他要敢杀自己? 谭千城眼神冰寒,甩了甩解首小刀上的血迹,他转头看向一边,只见自己的兄弟王小海正在突然暴起解决另外两个人,行动干脆利落。 只余下一个军户,他拿着刀的手还在颤抖着,他颤声道:“谭千城,王小海,我们都是一个所的,为何要杀我们?” “杀你们这些畜生还需要理由吗?作为大明官兵不思报效朝廷,护卫百姓,反而残忍屠杀这些可怜百姓,你们还有人性吗?” 谭千城心中怒极,他原本和王小海在田地里耕作完后回家,路上碰见这四个军户居然举起屠刀要对一个女童下手,他当下和王小海拦住了。一番问询后,没想到这些人杀人居然是为了拿首级报功,谭千城瞬间红了眼,他和王小海打了个眼色后,二人趁这四人不备突然暴起杀人。 这名军户看见谭千城动了杀机,弃了刀跪在地上乞求道:“杀这些百姓是黄大人交待我们的,我只是个听命打杂了,饶了我!” 谭千城摇头道:“可惜已经晚了,你们这些人拿到屠刀的时候就不配活在这世上。”说罢谭千城一刀捅在这名军户的心窝上,军户当下毙了命。 另一边王小海也已经完了事,他身上满是血迹,喘着粗气问道:“谭哥儿,这还有个女童怎么办?” 谭千城低头一看,一女童躺在草丛里已是方才见血吓得晕死了过去,谭千城心头一软,抱起女童说道:“想必她的爹娘已经死了,就由我抚养,正好和我家瑛儿做个伴。” 平白收养一个女童,家中这可又多了一张嘴,王小海有心劝说,但是想想自己还是个单身汉子更加不适合收养孩子,只得闭口不言。 谭千城看着女童,心中又是怒气增生,他咬牙切齿道:“黄得彪真是个畜生,我真有心剁了他。” 王小海吓了一跳,他连忙说道:“谭哥儿你可莫要胡言,这梁寨所城内都是那黄得彪的人,怎么杀他,再说我们的家小可在城内,要为他们考虑啊!” 谭千城听罢叹了口气道:“这所城是实在待下去了,我们回家后准备上几天一起投奔乞活庄!” 王小海神色一喜,点头答应下来,乞活庄的陈庄主为人温厚,宽待百姓,听说乞活庄那边的生活越发过的红火,相信自己与谭哥儿有着帮忙乞活庄作战的情分在,投奔乞活庄定会得到重用。 二人说着正要回城,突然谭千城脚步一顿,他疑问道:“小海,你有没有感觉到大地在颤动?” 王小海神色一变,趴在地上侧耳听了起来,一会儿他起身沉声道:“谭哥儿,我听了大批的脚步声,就在不远处。” 二人脸色惊恐,急急登高一个山坡向下看,只见远处官道上烟尘蔽天,人喊马嘶,有大批人马正向所城方向过来。 “是土寇!”谭千城脸色惊恐,失声叫道。 “快,赶紧回城报信!”谭千城背起女童和王小海拔足就向所城拼命跑去。 此时所城下的屠杀早已完毕,城下遍地都是尸体,血迹一滩滩,在城门洞内,一帮人正在点验砍下的人头。 城上家丁队长满面喜色向黄得彪禀报道:“大人,首级清点完毕,共有三百颗男子首级。” 黄得彪满目大亮,连声道:“好好,好啊!待本官上报军功定然不会亏待你们的。”他话刚说完,城内跑进来一名高大军户。 只见他还背着一个孩童,他嘶声高叫道:“土寇,土寇来了!快快关闭城门御敌。” “土寇?”黄得彪心中一突,他在城墙上登高远眺,只见远处仿若一片黑云压了过来,密密麻麻可见人的声音,看着样子人数估计有近万。 近万人向所城方向奔走,脚步声汇聚有若奔雷声势浩大,庞大的队伍中突然奔出了上百马兵,他们率先奔走到了城下。 这些马兵骑术颇为精湛,策马绕着所城狂奔耀武扬威,大声对着城上指点取笑,所城南北两门已经关闭,马队分出一部分策马奔向北门,看这样子似要彻底围城。 黄得彪看得脸色煞白,他两腿打着颤,幸亏扶着墙垛,不然早就腿软瘫倒在地。他扭头对魏本源问道:“土寇围城了,我们该怎么办?” 魏本源也是脸色灰白,他强忍着害怕答道:“趁着土寇现在还未站稳脚跟,大人速速派麾下擅骑家丁去徐州城搬救兵。” “好好!”黄得彪赶紧派出几名擅骑家丁出城救援,只希望徐州城方向能派来援兵。 魏本源上前劝说道:“大人,在援兵没有来临之前,我等一定要守住所城,万万不能叫土寇攻破城,不然我等性命难保啊!” 黄得彪听罢如丧考妣,终于脚下支撑不住瘫倒软地上。 …… 同日,乞活庄内。 陈诺走上庄墙上巡查,一路上街上满是备战的乞活庄庄民,他们不论老弱男女,人人都运作起来,现在庄内所有的男丁全都动员了起来,编入了军中辅兵。 街上满是肃杀的紧张气氛,巡逻的战兵一列列跑动忙碌,兵器交击之声不断。 早在三日前陈诺就已经将整个庄子动员备战,非是他未卜先知,而是三日前乞活庄周边陆陆续续聚集起来从南边逃难过来的难民,人数越来越多,这就预示着将有战事来临。 这些难民陈诺没有收容进庄子,而是在庄外给他们搭建窝棚,每日定量施粥,吊着他们的性命即可。待到战事结束后再另行处置安排,现在将难民收容进庄子难保会出什么乱子,更严重的是如果有贼寇混进庄内,那…… 乞活庄周长三里外,庄墙周长一里,主要是庄南庄西,其余两面依山,地势严峻,不用担忧,而西面庄墙外有大沙河饶过,河面此时虽然结冰,但是大队人马走过谁也保证不了会掉进河里。 因而庄西也不用担心,只需少量兵丁把守,乞活庄防御的重点便是庄南的太平门,庄南是一大片开阔地,适合大规模作战攻庄。 庄南庄墙有四百米长,共有垛口两百,同时建有马面两座,特别是南门内的瓮城,是守庄的强力保障。 马面建在庄门两侧,相距各二十步,马面凸出庄墙的部分长有两米,宽有三米,在马面的跺墙有垛口射击孔和了望口。 两座马面照应太平门方向,贼人若敢攻打庄门,两座马面的铳兵侧向开火,将会对攻打庄门的贼寇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太平门除了庄门还有吊桥,桥下又挖设了一条灌水壕沟,庄门三十步外建有两座高大箭楼,五十步外还挖有一条环庄的长壕沟,内中引入河水。 城墙上有一哨战兵守御,余下的战兵则在庄墙下面搭建草棚,供给他们休息,一旦战事来临,他们也可快速上墙作战。 乞活庄有战兵五百余人,防守这两百个垛口和内瓮城也绰绰有余,而且乞活庄有犀利火器兵一百十五人,贼寇若敢攻庄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69章 来犯 第69章来犯 草棚内一众战兵正在百无聊赖地擦拭着各自的武器,尤其是火器兵,鸟铳的保养可是军内考核的重要一项,军士们平日里闲暇无事时就用细布仔细擦拭鸟铳。 现下战时,军士们天天就在草棚里待命,颇为无聊,他们看到陈诺来巡视,人人都站了起来向陈诺恭敬打着招呼。 “庄主……庄主……” 陈诺每到一名军士面前,军士们都要向陈诺恭敬抱拳大声打着招呼,陈诺虽然在军中担任把总之职,而且还有官面上的徐州卫副千户官衔。不过为显示亲近,庄内人都称呼陈诺为庄主,在他们心中,陈诺是整个乞活庄的核心首脑人物。没有陈诺恐怕也没有了乞活庄,也没有了他们和妻儿老小的美满生活,因而乞活庄众人都对陈诺很是感激拥戴。 陈诺看向其中一名憨厚粗壮的长矛兵洪声问道:“小子,马上要打仗了,害不害怕?” 庄主向他问话,这名军士胸膛挺得笔直,他憨声回道:“自打我参军起,这条命就卖与庄主了,为我乞活庄打仗怕个球子。” “好!” 陈诺重重拍着面前军士的肩膀,心中很是满意,军心可用啊! 内中又一军士壮着胆子问道:“庄主,这贼寇怎么还不来?我们大伙可是等的手痒,听说我甲长说,他上次作战战后赏银可是得了十两银子呢。” 有这名军士起头,众人都嘈杂起来,人人高声出战,求战之心迫切,陈诺笑骂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想拿赏银你得有那本事活下来,知道不?” “知道!”众军士都高声应答,草棚内气氛一片火热。 “嘭!” 突然庄墙外一声巨响,随后庄墙上脚步声杂乱,没一会儿墙上摆放的报警鸣钟也哐哐响起起来。 草棚内众人脸色一变,齐齐登墙向庄外开去,只见庄外几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为首的陈大义策马狂奔,不断摇晃着红旗,而他的身后几骑显然没有陈大义马术娴熟,都抱着马脖,翘着屁股颠簸着。 这便是陈诺从军中挑选的几名夜不收,整个乞活庄内只有陈诺和陈大义会骑马,这几个夜不收聪明伶俐,匆匆训练下只会勉强骑马。 陈大义等人进入庄内,仰头向墙上的陈诺高声禀报道:“土寇来啦,人数估摸着有三千人之众。” 陈诺面容一肃,他高声喝道:“全庄戒备,所有战兵,辎重兵,辅兵陈兵备战!” “是!” 甲叶铮铮作响,围拢在陈诺周边的哨长队官等军官都抱拳高声领命,照原部署布置守备任务。 所有火器兵都已经上了跺墙,冷兵器手也在墙下草棚内列队,军中的医士们也在下方待命,一片紧张肃杀气氛。 众人面容严肃,尤其是新兵脸绷地紧紧的,他们虽然方才在草棚内对着陈诺吹牛皮,但是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由不得他们不紧张。老兵们相比较倒是面容平淡,不少人更是脸色兴奋,等了这么久贼寇终于来了。 陈诺头戴着帽儿铁尖盔,身披铁甲,外罩紫色大氅,身后披着紫色斗篷,腰间鞓带挂着腰刀,双插,威风凛凛站在庄楼之上,远远眺望。 庄外一马平川,大雪过后大地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有的只是狂风呼啸,一刻钟后庄南的平原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一道黑线。 黑线越来越近,目力可见都是乌压压的人头,旗帜漫卷,贼人嘈乱呼啸,脚步声震的大地都在抖动。 贼寇中一批批马兵策马奔出,向前开路,他们经验丰富,绕着乞活庄四处勘察地势防御,可惜的是乞活庄只有南西两面有宽阔地势展开,他们巡查一番后就奔回到南边位置上,他们也看出来,庄南才最适合攻打。 很快,土寇大部滚滚而来,慢慢汇聚在了庄南的一里之外。 陈诺目力计测着,陈大义的军情没有错漏,庄外的贼寇有五千人之众,不过陈诺何等眼里,他一眼便瞧出庄外的贼寇主要战力是在一千人左右,尤其是盘踞在土寇队伍的那杆巨大“张”字大旗下的五十人马队,是这来犯土寇的骨干精华。 几千人造成的声势着实不小,他们对着庄内高声欢呼嚎叫着,仿佛对拿下乞活庄势在必得。陈诺观测左右,跺墙上有不少新兵还是被吓到了。 庄内陈诺观测庄外的土寇,庄外的李凤梧策马立在大旗上也在观测乞活庄的防御,他搭手张望着,越看越是心惊。 本来他以为是个小小的堡垒屯所,没想到来到这庄子外近前一看,龟孙儿,这个庄子也忒大了,比扫地镗攻打的千户所城还要大,而且这庄子城高墙后,庄墙高度足足有九米。 这样的高度虽然比不上徐州城但也堪比普通的县城防御,而且还有刁钻守备的马面,庄外还有箭楼,叫让他头疼的是庄外挖设两条灌水壕沟。 李凤梧后悔了,本来他以为挑了个软柿子捏,没想到挑了个硬骨头啃。 眼前的屯所类同与他经常劫掠碰到的豪强寨集,乱世之下,乡野百姓难以自保,因而一个家族或者几个家族结寨自保,他们建寨往往在地势险恶之地,巩固防备,冷漠地注视着寨外的一切。 这些豪强寨集易守难攻,攻打起来很是费力,有这么个精力倒还不如去攻打城池,想比这些集寨,城池内人心纷杂很容易攻破。而乞活庄原来据守的刘一守同样也是占堡为王的一方豪强,可惜他命贱碰上了陈诺。 李凤梧心中犹豫不定,他很是不愿将人力精力浪费他这么一个结寨堡垒上,明显吃力不讨好,他已经在考虑是否撤兵了。 正要下令撤兵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几个月前就在这一片地带官兵打了一场大胜仗,栖山的掌家莫大有身死,而且老窝也被掏了。 他麾下倒是有几个逃出来投奔自己的栖山人,那几个栖山贼很快被找到。 看着面前几个畏畏缩缩的栖山贼,李凤梧面带轻蔑问道:“你们原来在那莫大有手下做事,听说你们攻打官兵一个屯所反而被官兵打得大败,可是面前这个庄子?” 顺着李凤梧马鞭指着的庄子,几个原栖山贼面带恐惧,他们连忙叠声回道:“对,对,就是这个庄子。” 内中一个贼人心有余悸说道:“这庄内狗官兵很是阴险,这庄门后面还有内瓮城,我们大当家的看见破开庄门本以为大局已定,就领着马队冲了进去,万万没想到……” 李凤梧警铃大作,没想到这么个小庄子还有瓮城,这莫大有确实死得真是够憋屈的。 “那你们栖山寨里的钱粮呢?”李凤梧继续问道。 一贼恨恨说道:“自然是被庄内官兵抢去了。” 李凤梧狂喜,这莫大有他是知道的,在这徐州西北境也是一伙不弱的势力,盘踞栖山多年定有颇多积蓄。 看向面前的乞活庄,李凤梧哈哈大笑起来,他原本不打算攻打乞活庄无非是看到乞活庄不好打而且没有什么油水,现在李凤梧改变了主意。 他要拿下面前的庄子,有了庄内的这笔钱粮,他此次打粮就圆满了。根据这几个原栖山贼的描述,李凤梧对乞活庄的防御已然了解的大概,有了防备,他很有信心攻下乞活庄。 李凤梧命令道:“传令,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攻庄!” 第70章 万胜 第70章万胜 “贼寇要攻庄了!” 庄外的贼寇歇息一阵后,大队人马陆陆续续奔出,向庄外呐喊着冲去。来攻庄的贼寇密密麻麻不下千余人。 “嗯?不对!” 陈诺眼尖发现来攻的贼寇有些不对劲,庄外的这些人居然都是些饥民,他们大多是被土寇裹挟过来的炮灰厮养。这些饥民有的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有的则是徐州境本地逃避战乱的难民,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在后方上百个贼寇督押下,个个惊恐哭喊着向庄子走去。 黑压压的饥民走在前面,在这寒冷冬日他们多以头巾裹着头,身上杂乱裹着一切能找到的衣裳避寒,头脸身体包的严严实实。 饥民们没有武器,他们有的抬着木板,有的用衣裳抱着泥土,或者石头,一群群饥民踏着积雪行走,好多人都只穿着草鞋或者赤着脚行走在冰冻的地面上,步履蹒跚,凄楚之极。 后面一名男子抱着木板犹犹豫豫不肯行走,身后督战的一个贼寇看到眼中凶光闪现,一斧子劈在了男子脖颈上,热腾腾的鲜血登时喷溅出来。 周围饥民都是惊叫哭喊,其中一个妇人和几个孩子哭得最大声,想必是这男子的亲人。贼寇得意洋洋,挥舞着斧子大声恐吓道:“吊舍,全都给老子往前冲,哪个不开眼的磨洋工,这就是下场。” 淋漓的鲜血,死透的尸体让饥民们害怕极了,哭喊着加快了脚步向前冲,没多久就冲到了乞活庄百步之内。 庄墙上乞活庄众人看到土寇居然驱使饥民攻庄当做炮灰,人人心中暗恨,都紧紧持着武器等待庄主发号施令。 “庄主,贼人已经冲到八十步了,开铳!”二哨哨长吴世忠着急火燎说道。 “不可!”不料一哨哨长陈大义出声阻止。 吴世忠瞪着牛眼珠子问道:“这是为何?” 陈大义面有不忍之色回道:“庄外都是些贼寇掳掠过来的饥民,他们都是些平头百姓啊!” 吴世忠嗤笑一声反驳道:什么平民百姓,陈叔你没看见这些人要来填我庄外的壕沟吗?” 二人争吵中间庄外的饥民们已经开始填壕了,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庄外的饥民们被土寇裹挟过来的足足有两千人,他们分为两批,一批填完壕沟又有另一批上去。现今庄墙上迟迟没有动作,饥民都大胆起来,动作利索,照这样下去,第一条壕沟迟早要被填平。 吴世忠大急,他对陈诺大声道:“庄主,快快下令开铳!” “我等是大明官兵,怎么能肆意屠杀平民百姓,庄主万万不可!” 吴世忠听到陈大义还这样说,气得脑仁疼,这陈叔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过古板了。他无奈道:“陈叔,你要知道庄外的这些饥民是不是自愿的,他们现在已经对我乞活庄产生了危险,这些人俱是贼寇,不要心慈手软。” 一直听着二人争吵的陈诺侧头向三哨哨长宋二牛开口问道:“二牛,你的意见呢?” “我?” 宋二牛听到陈诺问话,抬头看了看陈大义和吴世忠二人两眼,拿了主意回答道:“庄主,为我乞活庄安全计,我还是偏向吴哨长的意见,当立即开铳驱散饥民。” “要是庄外贼寇太过残忍,就算我等开铳仍旧驱使饥民那又该如何,难不成这庄外几千的饥民全都要死在我乞活庄之手吗?” 陈诺看向庄外,拧着眉向众人抛出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这……” 众人都被陈诺问得噎住了,就连方才激烈主战的吴世忠也哑口无言。他性格粗暴蛮横,好欺男霸女,但是屠杀几千名可怜百姓这等残暴之事他真的做不出来,他是乞活庄的一员,内中存有良知善恶。 陈诺思前想后,终于下了决心,他高声喝令道:“诸将官听令!” 众人神情一凛,纷纷弯腰插手抱拳,陈诺郑重道:“为解我乞活庄之围,我决定出城与贼野战!” 民政堂副山长伍士豪也在其中,他听到急忙出列,面带忧虑劝说道:“我新军刚训练才三个月,当以守庄为主,野战出击贼寇风险太大,稍有不慎,我乞活庄都难保啊!望庄主三思。” 众将听到都是点头应声,纷纷表达了他们的忧虑。 陈诺锐利目光扫视着众人,可以看出他们出庄与贼寇野战内心的恐惧,但这更加坚定了陈诺出庄野战的决心。 陈诺醍醐灌顶般出声喝问道:“我知道我军都是大半新兵,正因如此就更要出庄血战历练,龟缩在庄子里或许能保全一时,当能保全我等一世吗?” “待在庄主只会白白消耗我乞活庄的军心士气,军士不敢出击,畏惧避战,又怎么能打造成一支铁血之师?我乞活军要像一只猛虎一样只会主动扑食,用我等的钢牙利口狠狠嘶咬敌人,只有让他们鲜血淋漓,遍地伤痛,他们才不敢再犯我们的家园。” 陈诺森然喝道:“我主意已定,诸位不必再劝,现在我命令……” “三哨所有战兵和我中军护卫队全部出庄于贼寇野战,庄内防御有辎重队和辅兵负责,辎重队官林光祖和民政堂伍士豪全权掌管乞活庄防务。” “出战部队做好备战准备,一刻钟后出庄!”陈诺最后雷厉风行道。 “我等领命!”众将无异议,高声领命,显然陈诺方才一番话打消了他们的忧虑。 …… 一刻钟后,太平门内瓮城内密密站着早已列好队伍的战兵们,他们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个人都用力握紧了手上的长矛火铳。 陈诺策马扬鞭立在丈高的中军将旗下面,看着眼下一张张朴实的面庞心潮澎湃,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将士们!” 唰! 乞活庄不论将兵所有人转头,齐齐将目光汇聚在陈诺一人身上,带着期盼,火热,又带着一丝丝的忐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我陈诺操练你们也不过百天,现在要出庄与贼人作战,尔等可害怕?” “不怕!”众军士齐声大吼。 “好!是好汉还是怂包,我们战场上见!”陈诺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天空,嘶声咆哮道:“我乞活军,万胜!” 咚!咚!咚! 澎湃的鼓声敲动起来,一声声激发着军士们血管的燃烧的兽血,他们全都狂吼起来。 “万胜……万胜……万胜……” 瓮城内军士们挥舞的刀枪密布如林,一声声呼喊热浪滚滚而来,炸裂天空,引得庄外贼寇骚动不已。 第71章 战阵 第71章战阵 “放!” 一哨一队火器一甲的甲长面带不忍,但他还是下了令。 火铳声爆起,一甲十一杆鸟铳纷纷开火,庄外第一条壕沟边上此时有着正在填沟的大批饥民,前排几个饥民突然胸膛爆出血雾惨叫着倒地。 壕边的饥民混乱惊叫一片,拥挤着向后跑去,口中兀自喊着官兵杀人啦,官兵出来啦等话语。前面的饥民拥挤着向后跑,后面的饥民也被吓坏了,盲目裹着大流向后跑,后面压阵的上百贼寇一时不备竟被人流裹着向后跑。 “掌家的,要不要再派兄弟们上前弹压?” 身后一马贼上前问询道,不料李凤梧不答话,他抬头一看,只见李凤梧呆呆地看着庄门方向。 李凤梧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他将信将疑问道:“看庄门方向,是不是有官兵出来了?” 这马贼定睛一看惊讶道:“还真是唉……”随后他兴奋道:“李掌家的,趁着狗官兵出庄还没站稳脚跟,应该立即派兄弟火速上前攻庄。” 他刚兴奋说话,没想到李凤梧结结实实地抽了他一鞭子,马贼一脸愕然,不解看着李凤梧。 李凤梧口中骂着:“照你这打法官军刚要出庄就会你吓回去了,而且这庄墙上,箭楼上都有官兵,有这些依仗夺庄哪有那么容易。” “那掌家的意思是?”马贼这次不敢多嘴,小心翼翼问道。 李凤梧冷笑道:“若是徐州城内的营兵出庄野战老子或许惧上三分,妈的,一群破落军户居然敢与我等好汉野战,简直是作死。” 想到这,李凤梧狞笑一声:“就让他们站稳脚跟,老子要在野外彻底将这伙军户歼灭,这样这个庄子轻而易举打下,不用那么麻烦耗费时间人力去攀墙攻庄。” 马贼听到佩服道:“李掌家高见!” …… 吊桥放下,太平门内走出一队队战兵,乞活庄的两道环形壕沟自然有通道,只不过这几条通道太过狭窄,过人容易,过大队人马就些许麻烦了。 乞活庄以甲为单位一列列通过通道在庄外列阵,叫陈诺一直担忧却又颇为奇怪的是庄外的土寇居然没有丝毫动作,静静看着己方堂而皇之地在庄外列阵。 很快,乞活庄众军士以哨为单位列队完毕,陈兵在距离乞活庄七十步的距离上,背靠乞活庄,一旦战事不利,可以得到后面两座高大箭楼的照应和庄墙上的照应。 陈诺策马领着护卫队居在正中央,全身披挂整齐,身后的高大旗手拄着中军将旗,将旗高有丈二,寒风刮得将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在他身侧还有金鼓手,中军大鼓乃是双人抬的大鼓,可不是哨队级别的胸鼓,中军鼓手除了大鼓,身后还背有金锣,金钹。 陈诺大声喝令:“全军结方阵。” “结方阵!”一旁的令旗手大声重复着陈诺的话语,同时手上鲜红的令旗摆动,一直密切关注的各部哨长得到号令,全都大声呼吼着结阵,一时间军阵内都是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喝令声。 方阵乃是攻防皆宜的阵型,也是古时最为常见,列阵简单的军阵,实用有效。乞活军最先操练的军阵便是方阵,因而很是简单熟悉。 得益于平日里乞活军严酷训练,乞活军列阵有条不紊,整个军阵内没有喧哗。旌旗鼓动,军阵内只有战兵们咚咚的脚步跑动之声,踩的地面上的积雪吱吱作响。 很快方阵列阵完毕,一哨居于前阵,以哨长陈大义插着的哨旗为排头横列展开。 两甲的盾牌手横列最前方,二十二名大盾挡在前面,每面盾牌间隔半步的距离。盾牌后面则蹲有两甲火器兵,盾牌的间隙则是给火器兵留有开铳的空间。 远程武器后面有两甲的长矛兵,他们持枪站立后面,两甲同列,前后的间隔却远没有火器兵挤得密集。各兵依着自己的方位站定,火铳,盾牌,长兵器各种作战姿势,看到自己的一哨列阵完毕,哨长陈大义向旁边旗手点头。 旗手高举哨旗,大力挥舞三下。 “虎!虎!虎!” 一哨战兵们看到统统齐声大吼三声,喝令完毕便肃立不动。 左翼二哨战兵,右翼三哨战兵也很快列阵,哨内列阵布置和一哨一样,二哨列阵完毕,同样挥舞哨旗响应哨中军士,大吼三声。 方阵薄厚中方,周边兵力多,中间兵力少,内中只有陈诺中军护卫队和指挥等金旗帜,他们同样列好阵。 战兵全部列阵完毕,陈诺中军将旗高举,三哨哨旗高举应旗,将旗大力挥舞,阵内全部战兵齐声咆哮:“杀!杀!杀!” 大喊三声后,中军部金钹一声清脆摔响,军阵立刻一片肃然,所有战兵持着武器严阵以待,不发一丝声响。 耳边寒风咆哮,刮得各人脸上生疼,但是军阵中所有人都岿然不动,只有各人铁盔,冬日毡帽上的红缨四处飘动,鲜红一片。 “有此等强军,定会大破贼寇!”陈诺豪情万丈喃喃道,再看身旁的小弟陈评,他小脸憋得通红,很显然居在军阵中给他触动也很大。 二百步外,乞活军的列阵土寇李凤梧全都看在眼里,那双三角眼眯了起来显得更加尖细,偶尔投射的精光带着危险气息。 李凤梧惊疑不定,他隐约感到面前的官军似乎不简单,这等肃列军阵他在某些营兵中可是都没见到过。随后李凤梧心态一变,他低声怒骂道:“你妈妈个毛,狗官兵惯会装腔作势,豆腐渣的破阵充充门面就好,一冲就烂。” 嘴上这么说,李凤梧心中显然也稍稍重视起来,他能在这徐淮境内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不被朝廷剿灭靠的就是毒辣的眼力和小心翼翼。 他当下做着安排,大规模冲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饥民已然没用,只会迟滞后面步卒冲阵的步伐。李凤梧大声鼓动了众贼一番,鼓声响起,呼吼着就让步贼开始进攻。 前面都是些普通步卒,后面则是老贼压阵,看他们进攻还算有章法,前排都是些刀盾手,后面则蹑手蹑脚跟着一批弓箭手,最后面则是上百个老贼压阵。 贼势浩荡冲阵,在乞活军方阵面前大股大股的土寇蜂拥冲了过来,他们持着各色武器欢呼怪叫着,面容凶残暴戾。 “贼寇进入一百五十步!”陈诺目力大体估测着,口中大声提醒着。 乞活军众军士神情一紧,持着武器的臂膀紧紧地绷了起来,战争要来了! 第72章 冲锋 第72章冲锋 贼寇蜂拥而来,他们面色亢奋,个个舞刀弄枪,前排的贼寇已经冲到了距离战阵一百二十步内。后面还有贼寇跟着冲了过来,密密麻麻一片,前不见头,后不见面。 陈诺凝神望去,贼寇人数浩大,声势着实不小,只有马队没有出动在后面压阵。对面的贼寇居然将上千步贼全部出动了,看这架势是要一波流,从头冲到尾了。 陈诺面色凝重,看来不能小瞧了这徐州境的土寇,若是寻常州县或者卫所官兵列阵碰到贼寇的一波流冲到底的吓人阵仗,恐怕还真就被吓趴了。 可惜贼寇碰到的是我乞活军! 陈诺收敛心神,面色一沉,猛然喝道:“军纪士出列,上前督战,战场上谁人不听号令,违反军纪,当场立斩不赦。” “得令!” 十名高大的手臂绑着红巾的军纪士分作三波,走进各自督战的阵内。 “传令,二哨,三哨各自抽调两甲火器兵的鸟铳交予前阵一哨火器兵。” 陈诺又继续命令道,乞活庄军阵以壕沟列阵,因地形所限,贼寇并没有攻打乞活军战阵两翼,反而将全部兵力压到了正面。 战阵正面的一哨压力最大,倘若一哨战阵真被贼寇一波流冲破,后果不堪设想。 陈诺心神清明,高效继续下达了命令:“陈评,中军护卫队的火器兵做好支援准备,三哨三阵哪边不支就调派火器兵支援哪边。” 陈评身披一身铁甲,拱手肃然回道:“陈评领命。” 陈诺吩咐完毕,贼寇已经冲到了一百步,贼寇原先是以每秒一步的速度快走着,这样既可以提升速度也可以节省体力。那种傻不愣登的大老远就跑步冲锋的做法只有初上战场的二傻子才会干,这些人都是悍匪,大规模的博战械斗经验很是丰富。 在步入一百步的时候贼寇越跑越快,很快由每秒一步的步行速度提高到了三、四米的距离快走起来,或许到了更近的距离贼寇还会发起冲锋。 贼寇乱哄哄的向前涌动着,怪叫声一片,在普通的贼寇中间还混杂着一些老匪,这些人都是冲阵的主力。他们一边走着一边鼓动着周边众贼,其中一贼身形粗大,很是膘肥强壮,他两手持着二尺长的大砍刀,仔细看居然是杀猪刀。 郑二是李凤梧步贼里面众多的小头目,他没入贼伙之前是萧县一个杀猪卖肉的屠户,他明面上是个良家百姓,其实自他爹那一辈就干起了杀人越货绑人肉票的勾当。郑二接他爹的班后,以屠户的职业为掩护时常打劫残害百姓,在他手里这些年间惨死的百姓不下数十人。 也不知是杀人多了还是屠户的职业杀畜生多了,郑二身上的血腥气很重,生人勿进,也正因为如此郑二才被李凤梧提拔当上了一个小头目。 郑二龇着牙,走路中间满脸的横肉还在颤动,他对着周围的喽罗们大声鼓着劲:“弟兄们,想我们跟随掌家的起事以来,纵横这徐州境百十里地,大口喝酒,大腕吃肉,耍着白嫩的小娘子,大家伙快活不?” “还用郑爷你说,自然快活,哈哈!” “他奶奶的,想我赖狗子原先是光棍一条,连根女人毛都没摸到过,现今已经玩了好几个白嫩的小娘子,这他娘的才是神仙般的日子,以前真他吗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众贼哄笑应和着,神态嚣张蛮横,郑二继续煽动着:“弟兄们,眼下又有快活了,掌家的说了,打下这个庄子任我们逍遥,里面可是有好多白嫩的小娘子可耍,冲过去,砍翻对面的狗官兵。” 周围众贼被煽动的士气高涨,纷纷应从道:“狗日羔子的,一群破落军户居然翻天了,列了个破烂军阵,豆腐渣一样,待老子冲上了破了它。” “都听郑爷的,死命冲,冲到前去让狗官兵看看我等好汉的高超技艺。” 众贼哄叫,豪情万丈,七嘴八舌的说着快步向乞活庄军阵逼去。 前排冲锋的贼寇嚎叫着,这时他们的身后一片弓弦震动,却是身后隐匿在冲锋众贼中间的弓箭开始向乞活庄军阵抛射起来。 “举盾!”陈诺高声喝令。 “举盾!举盾!举盾!” 方阵内皆是军官的喝令声,火器兵躲藏在大盾之下,只有后面的冷兵器手抽出背在身后的盾牌挡在了身前。 这些盾牌大多是木板简易制作,主要的作用便是防御箭矢。 战兵们刚刚将盾牌防御胸前,对面贼寇的箭矢已经抛射过来。 乞活庄军阵战兵们只感到眼前天空倏忽一暗,空中一大片蜂鸣般撕裂空气的尖啸声,近百支轻箭从高空掠过,向乞活军战争抛射下来。 箭矢呼啸声刚落,对面贼寇中又是一片弓弦震动,嗡鸣声阵阵,箭矢抛射之声哗哗连成一片。 乞活军整个战阵似乎都被贼寇的箭矢覆盖了…… 大片大片的箭矢抛洒过来,战阵中立时响起笃笃的木板敲击之声,内中还夹杂个某些战兵的闷哼痛叫声。 贼寇抛射的箭矢太多,范围太广了,哪怕战兵们早有准备盾牌遮挡身体,依然有遮蔽不到防御不及的时候,不时有倒霉鬼被射中。 前面大盾下的盾手和火器兵还好,他们身形隐匿在大盾下,遭受箭矢打击最猛的是后面的长矛兵。一哨后面有个长矛战兵拿着盾牌遮挡着头面,突然一箭箭矢抛射下来射穿着他的脚掌。战兵脚掌猛然吃痛,惨叫一声就抛弃盾牌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哗哗,一片箭矢又抛射过来,这名长矛战兵遮蔽不及,好几根箭矢插进他的身体,血流如注,当下毙亡。还有一个战兵只顾盾牌遮挡胸膛,一支箭矢抛射下来正中他的后勃颈,他的气管瞬间被洞穿,眨眼间气绝。 贼寇大规模抛射,没有目标,能瞬间射杀人的几率很小,后面的长矛手虽然承受着箭矢压力,但是伤亡不算大。多是手臂或者腿部遮挡不住受了轻伤,只要没被射穿头面或者心肺还是有救。 陈诺冷冽看着,一支抛射过来箭矢当面朝他射来,他丝毫不避,微微低了低头颅。 铮的一声,当面射来的箭矢被陈诺头上铁盔的宽大帽檐遮挡下来,支溜溜划过,激起一抹火花儿。 第73章 开火 第73章开火 “准备射击!” 早在贼寇进入八十步的时候,中军令旗扬起,方阵前方四甲火器兵分作两排,依靠在盾阵后面。 一直紧盯着中军的一哨哨长陈大义看到中军号令扬起,立刻传下命令。 立时一片哗哗火铳移动的声音,第一排二十二名火器兵上前,纷纷将鸟铳从他们面前两面盾牌中间隔的缝隙中探了出来。贼寇大量的箭矢抛射过来,盾阵已经紧缩,两盾之间的缝隙距离不足两尺。 鸟铳龙头上的火绳早已点燃,一股子尿骚味和硝酸味弥漫,第一排二十二名火器兵都紧紧握着手中的鸟铳,以火铳上的准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瞄准的火器兵们身体都是微侧,探出鸟铳的角度也有少许偏斜,暴露在盾牌外的身体只有少半部分。 天气酷寒,带着冬日毡帽的火器兵们确是满头大汗,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实战。众兵都紧紧咬着牙根,持着鸟铳的手因为用劲太大,好多人都现出青筋。 贼寇咆哮着越来越近,虽然他们隐匿在盾阵后面,但是贼寇的箭矢仍旧给了众兵极大的压力,那种沉重的压力让各人体内忽冷忽热,紧咬着的牙根都在不由自主的打颤。 “八十步……” “七十步……” 贼寇每进十步,盾阵后面的一哨副哨长余木根,一遍遍大吼着给众人报数,好让众火器兵都有着心理准备。 “六十步了……”余木根一声吼让众兵紧绷的身体又是一震,六十步了,这么近的距离下,前排火器兵都可以清晰看到贼寇狰狞可怖的脸庞。 一支箭矢凌厉直射过来,第一排正持铳瞄准的一个火器兵臂膀上中了招,他闷哼一声就被后面的队兵们抬上去了。队官一声吼,第二排蹲着待命的一名火器兵立刻填补上空位。贼寇冲的越来越近,原先的弓箭只是抛射,现在可以平瞄直射,对前排持铳瞄准的火器兵已经造成了威胁。 “五十五步!”副哨长余木根再一次报数,只不过这次他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余木根不由自主地看向哨长陈大义。 眼神仿佛再说怎么还不下令开铳? 陈大义沉稳的面皮也是一颤,他双手无意识地虚压,对众人打着气:“稳住,稳住!”他一边说着一边掉头看向后面的中军部,乞活军军纪严格,没有号令可不敢擅自开铳。 中军部的陈诺绷着脸,迟迟没有下令开火,整个方阵内的战兵们都悬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终于……贼寇进入五十步了。 陈诺眼中光芒大盛,口中蹦出两字。 “开火!” 他身边的号手瞬间抬起胳膊吹响了手中的天鹅号,一声气息悠长的尖利号笛声响彻云霄,这个号笛声也叫天鹅声,是乞活军火器兵开铳的号令。 居在前排哨位的陈大义身体一震,他手上长刀前指,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开火!” 陈大义话音还未彻底落下就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中。 承受着巨大精神压力的火器兵们听到陈大义号令,不约而同扣下了扳机,龙头上滋滋燃着的火绳轰然落入火门锅内的引药之中。 火门锅大蓬的烟雾腾起,火门锅内的引药瞬间点燃膛的发射药,巨大的推力化作强势动能将铳管内的弹丸飞速推出。 冲在最前面的贼寇中有郑二,他口中大声嚎叫着,污言秽语不断,他们前排的这批贼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集体冲锋。 五十步的距离,他们拼死冲锋下,也不过眨眼间的事。 郑二嚎叫着,身上杀气满满,周围的匪徒都不敢靠近,爆炸般的巨响声起,郑二心中一突,猛地脚步一顿。 他看到不远处的官兵盾阵下一杆杆探出的鸟铳铳口都爆发出了火光,随之带起蓬蓬白烟,烟雾火光连成一片。 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撕裂开来,一股带着暖气的微风吹过他的面庞,郑二的前面,周边齐刷刷倒下了一批人。 弹丸是圆形铅弹没有什么贯穿力,它进入人体,遇热只会膨胀,碎裂冲撞,在人体内横冲直撞,撕裂捣碎着人体的五脏六腑。 贼寇们惨叫着倒地,他们胸膛爆起血雾,形成巨大的创伤口,血水四处喷溅。铅弹射入人体最是恶毒,打在四肢或许还有救,其他部位上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第一排二十二杆鸟铳齐齐开火,得益于他们有准备的瞄准和近距离射击,命中率罕见达到了七层。 贼寇们大口吐着血块,有些人一时不死,只有躺在地上哀嚎求救。郑二傻傻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尸体,在他的印象中官兵可没有这等犀利的火铳啊! 一次排铳过后,贼寇的冲锋浪潮好似受到了礁石一般,冲锋锋芒猛然一滞。贼寇只是稍稍一呆又是嚎叫着快步冲锋,官兵火器威力巨大,但他们能打几铳? “第一排退下,第二排上前!” 陈大义大声吼着。 第一排火器兵开完铳长长吐了一口气,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战果如何,就纷纷有序退下。 第二排火器兵火速上前,陈大义又是大声喝令道:“开铳!” “嘭!嘭!嘭!” 火光爆起,盾牌前面蓬起的白烟汇成一片。 这次火器兵虽然没有准备,但是匪徒们却是冲的越来越近,照样有一半的命中率。 盾阵外贼寇大声惨叫着,正在冲锋的郑二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因为刚才一颗弹子险而又险地从他耳边射了过去,后面一个身形高大的老贼倒了霉,他手中盾牌爆裂,直直倒飞了出去。 他被弹子直接打中心脏,眨眼毙命,生前倒也不用忍受过多的苦痛。 郑二这次着实被吓得不轻,他不怕死,但是火铳的杀伤威力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面前一个个倒下凄厉叫着的贼寇是最好的佐证。 前排冲锋的贼寇被撂下一大片,瞬间空了大片位置,余下的那些被火铳打怕了,他们慌乱惊叫或停止不前,或左右奔走,或向后溃退。 可是上千的步贼采取的是一波流攻势,后面的步贼冲锋不止怎么退? 痴呆的郑二猛然惊醒了过来,官兵的火器犀利,但是他们两排铳已经打完了,再重新装填弹药可是需要好长的时间。 郑二出声高声鼓舞着众寇道:“弟兄们,官兵两排铳已经打完了,趁着机会拼命往上冲哇!” “日他娘,随老子冲上去,砍翻狗官兵!” 郑二嚎叫着当先冲了上去,众贼都清醒过来,对啊!官兵已经没铳了,在开铳那得需要六十息的时间,那段时间他们早已冲破了官兵战阵,进去砍瓜切菜。 贼寇胆气复振,呼啸着冲锋,攻势更加猛烈。 “放!” 盾牌后面又是一声熟悉的喝令声,众贼听到都是一呆,在他们面前又探出了二十几杆鸟铳,火光爆起。 这次冲在最前面的郑二没能幸免,一颗弹子射进了他肥壮的身体内,不断撕裂着他的肺腑,郑二躺在地上凄厉叫着,痛楚让他的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 他抽搐翻滚着惨死,临到死之前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对面官兵还有第三排铳?” 就在他意识飘忽之间,一阵排铳再起响起,伴随贼寇惨叫和尸体沉重倒地的声音,这已是第四次了…… 第74章 散射 第74章散射 五十步的距离不过是七十五米的距离,这距离很近,照贼寇们原先的谋划中,一路狂奔冲锋过去破了官军的盾阵,冲进去大砍大杀短兵相接。 众贼都是有十足的信心,因为他们在进入一百步的时候就开始冲锋,由原先每秒一米的快走到进入八十步的快跑,在到距离五十步的疾跑冲锋,此时此刻贼寇的跑步速度高达每秒五六秒。 五十步这么近的距离,以贼寇们往常冲锋的经验来看,冲到对面官军面前最快也就十五秒,最慢也不过二十秒。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往往十分残酷。 五十步的距离,贼寇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因为陈诺早先调用了左右两翼各两甲火器兵的鸟铳给一哨火器兵备用,这些鸟铳早有装填好弹药,只要扣动扳机发射即可。 一连四次排铳彻底将贼子打懵了,前面冲锋的贼人眨眼报销了一大片,剩余后面的贼寇被彻底打怕了,乱哄哄一片。 心中计算再好那也得有人执行不是,贼寇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感到害怕,犹豫,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会退缩。 四阵排铳过后,侥幸逃生的贼寇脑子乱哄哄一片,望着身边眼前死伤惨重的兄弟,火铳的威力实在太惨了,好多人的内脏都被打了出来,心肺肠子都能瞧见。种种的惨状,贼寇原先的谋划,高昂的士气全都烟消云外。 冲锋的贼寇慌乱,有的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原地乱转,有的人直接掉头往回跑,唯独不敢继续向前。冲锋的势头没了,有的只是混乱,从乞活军开铳这一段时间内,贼寇仅仅冲锋了十步,那些冲地快的早就成为躺在雪地上惨死的尸体。 内中向郑二这等老贼骨干冲的最快最近,却也几乎损失殆尽,没人督战压阵,贼寇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 李凤梧和他的马队在后方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兵火器的威力,尤其是排铳,对人的杀伤力和威慑力实在太大了。 李凤梧静静立坐马上,他忽然看到一名步贼踌躇不前,他眼中凶光闪现,大吼一声张弓搭箭,一箭射穿了这名步贼的脖颈。 步贼挣扎着倒地,口中吐着血沫,捂着还在冒血的脖子抽搐着死去。 李凤梧面色阴翳,他大喝道:“进者生,退者死。” 说完,他身后的马贼四散策马奔出,游走在步贼周边,看到向后逃跑的或者畏战不前的,二话不说就驱马上前屠杀。 五十多名马贼俱是骁骑,他们马术娴熟,全都能马上劈砍有的还会骑射,马贼策马游走射杀逃跑的贼寇,眨眼间就射杀掉了十几人,手段毒辣。 李凤梧就不信了,对面官军火器再怎么犀利总有打完的时候,他麾下有上千步贼,再怎么样也能用人潮淹没他们。 后面的马贼出手督战彻底断绝的步贼们的生路,步贼们面容狰狞暴戾,挥舞着武器又开始上前冲锋。 “有点意思……” 陈诺语气有些讶然,犀利的排铳之下这些贼寇居然还没有溃败,这倒出乎了陈诺的预料。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能撑到什么?”陈诺面上杀气毕现,带着果决狠厉,他开声命令道:“一哨火器兵全都退下,护卫队持三眼铳给我顶上去。” “一定要给我打退,否则我军只能肉搏!”陈诺郑重对护卫队官陈评说道。 “属下定不辱命!” 陈评高声领命,小脸上跃跃欲试,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他们护卫队上场了。 “冲啊!杀啊!” 贼寇嚎叫着冲锋,声嘶力竭,对面官军在没有开铳贼寇们终于放下心来,眨眼间就冲到了距离盾阵二十步的距离。盾阵后面的官军的面容,动作神态清晰可见,贼寇们面容兴奋又带着凶残快意。 “他娘的,狗官兵不就是仗着火器犀嘛,终于要肉搏了,一定要狠狠教训狗官兵们,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贼寇们被火铳打得憋屈,心中愤懑不已,他们高超的博战技艺根本没有发挥出来,好在终于要冲到官军阵前了,贼寇们心中庆幸着。 冲在最前面的一满脸虬髯的壮汉贼子眼睛很尖,他看到盾阵后面的鸟铳兵急冲冲退了下来,又补上来一队人。 一排黑黝黝的铳口探出了盾牌外面,壮汉贼子看到这些火铳既宽又圆,好似有三个铳口,根本不像鸟铳铳口那般细小。 “是三眼铳!” 壮汉贼子认了出来,他猛地顿住脚步,可是冲锋太快,依着惯性他一个趔趄轰然趴在地上。他丝毫不顾满面冰冷的雪水,只是颤着声音粗声嚎叫道:“三眼铳,快跑啊!” 他太清楚三眼铳的特性了,这么近的距离下,三眼铳射击范围最广,威力最高,散射的杀伤力最强。 壮汉贼子话音刚落,对面官军的盾阵内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喝令声。 乞活军盾阵后面,陈评用他那还在变声期的青少年声音厉声下令:“点火手点火!” 前排填补上的三眼铳分为两人,最前面的一人瞄准,后面的一人为副手,专用于点火。 听到号令,点火纷纷用火绳点燃三眼铳火门上的引线,三根引线穿结在了一起,不是三眼轮番开铳,而是三眼齐射。 “轰!” 瞄准手们身体一震,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如狂风骤雨一般,前排兴奋嚎叫的贼寇们像被割倒麦子一样一波波倒下。三眼铳射程不远,射击精度很差,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三眼齐射开铳不亚于散射的威力。 堆积冲锋向前的贼寇太多了,好多人都中了招个个惨叫着倒地,血水流出,冰冷的天气中,雪地上一滩滩的鲜血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第一排退下,第二排填上!”陈评喝令声中,第二排的三眼铳快速补上。 看着阵外的贼寇瞬间倒下一大片,陈评兴奋嚎叫着:“第二排点火! “开铳!” 外面的贼寇们看到盾阵内的火光爆起,又是一大批散射的弹子狂风向他们卷来。 内中好多贼人口吐着血肉惨叫倒地,身体糜烂一片,贼寇们彻底胆寒了,就算是是对面官兵真的没有铳了他们也不敢继续向前冲,即便是面前官军的战阵他们几乎探手可触。 鸟铳排铳打了四次,三眼铳又打了两次,足足六次排铳啊!六阵排铳下,对面贼人伤亡了上百人,贼寇队伍中战损率高达一层。 最让他们最为崩溃的是,伤亡了这么多人都没能冲到官军的战阵里短兵相接,这搁谁都他娘都得疯了。 内中一个贼人彻底崩溃,他尖叫着就转身向后逃跑,好似传染了一样,贼寇们纷纷溃败向后逃跑。放眼望去,遍地平原上俱是溃逃的贼寇,他们个个满脸惊恐,要逃离乞活军战阵远远的。 方阵内,中军指挥部,陈诺冷冽看着,仿佛早已预料到了结果,贼人虽然悍勇,但他们终归到底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严格的军纪训练。 他们能坚持乞活军六次排铳这已处于陈诺的意料之外了。 望着遍野平原逃跑的贼寇,尤其是前后方的贼寇向后溃逃,将贼人队伍整个搅得大乱,陈诺心知贼人溃败这是个大好机会。 必须火速追击,不能给贼人整队的机会,毕竟自始至终贼人的马队还没有出场。 陈诺策马扬鞭,豪情奋发地抽出腰间长刀,他大声命令道:“擂鼓,全军长矛队出击!” 第75章 抛弃 第75章抛弃 方阵中军部激昂战鼓擂起,声声敲打在乞活军战兵们的心魄上,方阵前阵,左右两翼盾兵纷纷闪开了道路。 “奶奶的,终于轮到我们哨出战了,长矛队随我杀!” 二哨哨长吴世忠咧着嘴粗声嚎叫道,说完他一手持盾,另一手持着重刀当先从左翼的通道内冲了出去。 “杀啊!” 长矛兵四名甲长手持旗枪,呐喊着领着各自甲里的队兵们挺枪冲了出去,每甲都是以一伍为基础作战,一波波冲出战阵,向正在溃逃的贼追杀。 贼寇们被火器打得士气大丧,根本毫无抵抗之心,只是一味地向后逃跑。相反的是追杀的乞活军们一个个生龙活虎,他们待在阵内养精蓄锐,精力充沛。 一个个贼寇被长矛兵们追杀捅刺在地上,内中还有一些凶悍的老贼眼见逃脱不了拼死反抗。 一老贼持着镋钯早在冲锋时候耗费了体力,他向后逃跑没多远就被乞活庄的战兵追了上来。 这贼眼见逃脱不掉,倒有一股子血勇之气,他拄着镋钯喘着粗气出声恨骂道:“一群衅种,想要老子的命,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他旁边也有个刀盾手老贼,这人与他背对背停靠在了原地,看这样子是要做殊死搏斗。 追击过来的是二哨一队三甲的长矛兵,他们追击时也保持严密的阵形,都是以伍为单位来作战。 该名伍长是个年近三旬的汉子,看他手掌上茧子厚厚,原来定是个庄稼农户人。憨厚的面容上现出冷酷之色,他一声喝令,五名战兵手持长矛紧密停靠在了一起。 “你们二人解决那个镋钯贼,余下两人和我解决那名刀盾贼。” 伍长粗粗做了安排,口中大吼着挺枪向对面的贼寇冲了过来,余下的四人紧紧跟在伍长身旁。若是仔细看去,五人挺枪冲锋的速度一样,五人身形始终保持在一条冲锋线上。 双方瞬间就冲撞在了一起,刀盾贼人一手持着圆盾,一手持着长刀。这贼擅使盾,防护力十足,一面盾牌被他使得泼墨不尽,眨眼间就磕掉了向他刺过来的两杆长矛。 这贼脸上露出自得神情,他肉搏经验丰富,在磕掉长矛的瞬间立马反击,趁着长矛兵还没抽枪的时间里抢着步子猛冲过来。 可惜他面对的是多人搏杀,在他抢步上前的时候右侧圆盾没有遮蔽住,空门大开。伍长看见大吼一声杀,手臂紧绷的长矛稳稳刺进了刀盾贼的右侧肋骨内。 这贼只穿着棉衣,如何能防护住长矛这种锐利兵器的突刺,剧烈的痛苦让他全身抽搐起来。这贼倒也凶悍,嘶声大叫,硬挺着就要将手上的圆盾向伍长的面门上瞌去。 “杀!” 耳畔两声低吼,伍长身边的两名长矛兵已是抽矛回身,他们重新组织攻势,持着长矛又向这贼扎去。 凌厉的破空声起,一杆长矛直接刺穿了这贼的右眼,从他的脑后穿出,长矛兵回身抽出长矛,血水喷溅中一颗眼珠子连皮带肉被带了出来。 另一杆长矛随后刺了过来,精准点在这贼的咽喉处,由于力道太大,这一枪将贼人狠狠地捅翻在地上。 长矛兵们抽出长矛,矛上还在滴着鲜血,给他们朴实的面庞赏平添了几分狠厉杀气。 “啊!” 一声同袍战友的熟悉惨叫,另一边的战斗却是不顺利,对面的贼人手上也持的是长兵器,乃是一杆镋钯。镋钯长约长三米,是常见的长兵器,这兵器最大的特性是格挡。 兵器形状类似三叉股,中间锐器突出,两边的铁制锐器头部则是向外弯曲着。 这贼手上的镋钯长度虽然比不了长矛,但是格挡威力十足,一名长矛兵挺枪冲了过来,这贼瞅准时机一镋钯将长矛兵手上的架住。他手上用力,乞活庄这名军士的长矛拿不住一下子被个格飞了。 这贼机敏,在架飞面前官兵的长矛后立马回身,又是一镋钯将另一杆冲刺到他身边的长矛架住,轻而易举又将长矛架飞。 矛兵没了武器只得任他宰割,这贼狞笑一声挺着武器冲了过来,对面的乞活军长矛兵一声惨叫,一杆镋钯捅进他的胸膛。 镋钯拔出,长矛兵胸膛出现了六个血洞,心肺已被戳烂,当场倒地而死。 瞧见贼人居然杀了自己伍中的一名兄弟,伍长眼珠子立马红了,他大吼一声,身后两名矛兵挺枪跟着冲了过来。 这次这名贼寇可没招架住,他刚架住一杆长矛,另外长矛瞬间刺了过来,两杆长矛一支刺进他的胸膛,一支刺进他的肩膀处。 伍长大吼一声,手上长矛用力,矛尖又插进面前贼寇胸膛的一寸,随后他长矛猛地抽出带出一蓬血水。 贼寇摇摇晃晃地不甘倒地。 现下乞活军这伍的战斗已经算是惨烈,余下的追击队伍中很少碰到贼寇拼死反抗的情形。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大溃败中败的一方没有组织,没有军心,一个个都是只知奔逃的羔羊任人宰割。 乞活庄南向的平原上尽是溃逃的步贼,乱哄哄一片。李凤梧立在马上失魂落魄,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败了,对方以不到不足己方一半的兵力轻而易举的大败了自己,而他们伤亡可说是很小。 李凤梧不甘心,他麾下马队还没有出动,可他举目望去,整个战场上混乱一片,己方的,对面官军的队伍混在了一起。 这样的战场情势下,马队怎能驱使跑动起来,而且让李凤梧尤为警醒的是,对面官军只是出动了一批冷兵器队伍,他们战阵内的火器兵始终居在阵内,看着样子似乎就是在防备他的马队。 李凤梧怨毒看着,官军阵内有一杆大旗,旗下面策马坐着一名顶盔执甲的将官,他知道,那人便是这伙官军的将领,正是他,才有他今日的惨败。 “掌家的,怎么办?”李凤梧身后一马贼惊慌问道。 “他奶奶的,快看,饥民弹压不住了……”内中一马贼手指着饥民方向,惊声道。 步贼可是弹压饥民主要力量,眼下步贼溃败,光凭他们这五十人的马兵,混乱无编制的步贼都压制不住,更别说这几千号饥民了。 马贼们七嘴八舌叫着,都是催促着李凤梧给他们拿个主意。 “恨呐!” 李凤梧狠毒看了大旗下的陈诺一眼,他策马急急向南奔去,口中大声喝道:“随老子向南走!” 大势已去,他必须得逃了,只要他的马队还在,假以时日照旧能在拉出一批步贼,这批步贼他只能忍痛抛弃。 第76章 俘虏 第76章俘虏 马队领着头逃跑,步贼们有的眼尖急忙赶步跟了上去,也有的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陈诺也看到了马贼要逃,虽然有早有预料,但他也是忍不住叹息,只有真正地消灭马贼这伙贼寇才算真的大胜。 今日大败这伙贼寇,只要他们马队不失,他日定会卷土重来。乞活军成军时间太短了,只有步卒,连基本的哨探夜不收都没有,骑兵更成了奢望。 经过长时间的追杀,战斗已经接近的尾声了,除了消灭一批贼人,还俘获了一批贼人,同样还有贼寇裹挟来的大批饥民。 出击的长矛兵也各自有序的归队,二哨哨长吴世忠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两颗龇牙咧嘴血淋淋的人头,周围人看到都避他远远的。 吴世忠浑然不觉,他摇晃着大脑袋,走到陈诺面前眉开眼笑道:“庄主,此战我军大捷啊!光是我二哨追击就累计斩获了百十颗贼人首级呐!” 陈诺眼上也是欢喜无限,以不到五百战兵堂堂列阵对战上千贼寇,他的乞活军不但胜了,还是大胜。这是乞活军成军以来第一次野战,这样丰硕的战果相信会极大提高军士们的信心,保持充沛的战斗意志。 抬眼看去,南向平原上都是倒地是贼人尸体和破败的兵刃旗帜,尤其是乞活军列阵前方,更是惨烈。那里是贼寇遭受乞活军排铳的地方,那片土地上还在冒着屡屡白烟,地上俱是碎肉残肢体,流出的血水与雪水混杂着深深浸入泥土里,形成一滩滩血泽。 地上还有一些未死者,这些人大多是四肢打鸟铳打中,缺胳膊短腿儿,他们躺在地上凄厉惨叫着,仍有血水滋滋流出,直至伤重不治而亡。 乞活军军士们收拾战场的时候,饶是这些贼寇罪大恶极,军士们看到也面带不忍之色,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惨烈。对待这些伤员贼寇,军士们对待他们最好的方式便是上前给他们一个痛快了断,也算是让这些人轻松死去。 俘虏们收罗完毕,共计有三百多人,这么多的俘虏陈诺特别交代将这些俘虏分成十几批看管。 看着俘虏一个个蹲坐在地上,有的人垂头丧气,也有人嘻嘻哈哈全然不当一回事,更有胆子大的居然和看管的军士套着近乎。 这些贼寇尤其是内中一些老贼都是一些老油条,好多人都曾当过官兵,当下的乱世,战事不断,不就是官消灭了贼,或者是贼打败了官。他们这些人秉承的就是有奶便是娘,凭着他们一身的杀人技艺四处讨饭吃,谁强便跟谁。 就算是打了败仗被俘虏了,不论是官军还是贼,对待他们这些老兵都是好生招待笼络。 现在他们队伍大败,掌家的也领着马队跑了,只留下他们这些倒霉鬼,内中一些投降经验丰富的贼人动起了心思,准备改换门户。 内中一贼是弓手,他抬头嬉皮笑脸对着一看管乞活军军士道:“军爷,你们是哪家的营头啊?打仗是真的凶猛,俺王六真是服了。” 那军士听到有人夸奖他们乞活军,军士也是与有荣焉,他胸膛一挺大声回答道:“你们这些贼子听好了,俺们是乞活军,属徐州卫隶下。” “是卫所兵?” 贼寇们抱头听到都是面面相觑,满面的疑惑不解,他奶奶的,居然是是卫所兵,这徐州地界居然还有乞活军这么一号的队伍?贼寇们瞬间感觉他们自己在这徐州地界这么多年白混了。 当然这也阻挡不了这些人意图向乞活庄投靠的心思,他们多年混迹在各方人马,眼睛很是毒辣,面前打败他们的这支队伍很是不简单。 尤其是他们装备精良,不少人都是悄悄艳羡瞅着来往走过的乞活军火器兵手上的鸟铳,黑黝黝的铳口,乌黑沉实的铳管,精美雕刻花纹的天鹅脖颈护木,真是好东西啊! 战后的缴获费了好长的时候才粗粗统计出来,此战乞活军大胜,共斩杀贼寇三百余人,其中获得首级二百三十一颗,余下贼人首级大都是被火铳打成了筛子。上千的贼寇有近一半人逃了出来。 还有饥民共计有男女好弱加起来足足有四千人,这些饥民都是厮养,管着贼寇大批的钱粮,有骡子驴子拖运。 计有骡子十一头,驴子二十头,健牛八头,战马最为宝贵,尽皆被贼寇逃跑的马队带走了。贼寇辎重缴获很多,这李凤梧本来就是单独领军打粮,缴获而来的物资自然随军带着。 物资物什杂多,有大批的粮食和豆料,还有扎营用的帐篷。食盐、铁锅、水壶等生活用品。 伍士豪领着庄内好几个账房先生计算着,贼寇的粮食有一千石,豆料有两百石。一旁的吴世忠听到粮食才一千石,很是不满怒骂道:“娘的,这些贼人真是一些穷鬼,加上厮养可是有五千人呐,这么点粮食怎么够用?” 众人听到都是点头赞同,上次他们攻上栖山,缴获粮食就有四千石,这次来犯的贼寇势力比起山贼要大,怎么居然这么穷。 众人心有不满,陈诺却是知足,他清楚此次来犯的贼寇是流动作战,主要目的是来打粮的,自然很穷,真要获取大批的缴获只能去袭取他们的老窝。 算完缴获,再算己方的伤亡情况,此战得益于乞活军的火器之利,真是实实在在的大胜,阵亡有一十七人,重伤六人,轻伤挺多的,居然有二十多人。 受轻伤的都是被箭伤,贼寇的箭矢太多太密了,在乞活军火器没有开铳之前,整个战阵都是贼寇箭矢笼罩,被动挨打着。贼人抛射来的箭矢大多轻灵,只要不伤及要命处,都是一些轻伤。 …… 乞活庄太平门外的外围壕沟边上,上百的贼寇俱被反绑着手臂,他们在乞活军战兵们的呼喝看管下来到壕沟边上。 贼人们都是好奇看着,有的与看管的军士套着近乎,有的则心思灵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雪白。 上百的贼人被绑缚着来到壕沟面前,此时他们心中满肚子的疑问,因为截止到现在,这伙官军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都不知道。 “跪下!” 乞活军军士们手持着武器,纷纷大声喝令俘虏们跪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多的俘虏们乖乖跪下,还有一些硬骨头的都硬挺着不跪。 对待这些人军士们可不会客气,手上操持着大棒将这些人打跪在地。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面前传来的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俘虏们纷纷抬头,只见壕沟对面走来一群顶盔执甲的将官,走在最前面为首一人很是年轻。 这将眼神明亮,面容坚毅,他外罩着大紫色的斗篷,在一群大红色斗篷的将官之中很是显眼。一些俘虏很是机灵,他们知道主事的人来,纷纷张口巴结讨好道:“对面的官爷,我等愿降……” “军爷们,我等可是响当当的汉子,拼命流血都不皱眉头。” “许叫各位军爷知道,我王六可是使得一手好弓,箭无虚发,招我入伙自是不亏的。” 第77章 救还是不救 第77章救还是不救? “想入伙?”陈诺听到冷笑一声,他脸上满是杀气高声喝道:“我是兵,兵是杀贼的,可不是纳贼的,真要收了你们与贼寇何异?尔等荼毒徐淮多年,恶贯满盈,人人皆可诛之。” “今日,我陈诺就要为徐淮的百姓们除掉尔等,割下你们的头颅高悬庄墙上,让四方宵小畏惧,再也不敢侵犯我乞活庄。” 众贼听到陈诺话语都是傻眼,怎么回事?居然要砍他们脑袋?早知道如此就该拼死博战,何必乖乖就擒引颈就戮。 俘虏们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看管的队兵们突然动手,吴世忠狞笑着拖出一个贼人,一刀直入这贼心脏,拔出刀来又是一刀将这贼的头颅砍下。 吴世忠贼人无头的尸身一把扔在地上,咕嘟咕嘟的鲜血大股冒出,他手里轻巧提着贼人首级快意道:“庄主真是痛快人,嘿嘿,又多了一份首级功劳。” 周围俘虏们惊叫声一片,他们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狗日的官兵们动真格的了,居然要尽数诛杀他们。 俘虏贼人跌跌撞撞得跳将起来,有想要逃跑,也有的贼人被吓坏了,一个劲跪地磕头哭求着。尤其是内中一些老贼,他们身体灵活,当先蹦跶起来逃跑,人本能的救生欲望激发着他们拼死逃生。 然而看管执行的乞活庄军士们早就有了准备,他们迅速围拢过来,用刀枪等冷兵器一个个将俘虏们砍杀在地。俘虏们都被反绑着,他们怎么挣扎也逃脱不掉,一个一个被乞活庄军士砍刺在地,凄厉惨叫声一停歇。 杀降不吉,可是在陈诺看来这些贼寇早已是畜生,没了人性,恶习难改,根本不可能从良,任由他们存活世间只会遗祸百姓。 俘虏很快被处理完毕,陈诺吩咐军士们上前验看,看到还没死透的贼寇都是上前补刀,最后军士们将贼寇的首级全部割了下来。 这批俘虏处理完毕后,又拉来的一批俘虏行刑处理,三百多的俘虏一起处置,人数太多难免会出乱子,只得分批处理才能保险。 处理掉俘虏砍掉首级后,众人都是欢声笑语,此战战果丰硕,而且更重要的是乞活军能够野战了。虽然还颇有许多不足地方,但是军士们的心气神提高了,不再畏战避战。 此战缴获不多倒是得来的饥民百姓居然有两千人之多,看着乌泱泱一大片的饥民,陈诺很是犯难。这么多的饥民陈诺的乞活庄可是消化不了的,即使有心接济饥民,这么多张嘴,没过多长时间恐怕就吃空乞活庄了。 对于如何处置饥民,陈诺询问众人,众人也是拿出主意来,有的言说让饥民自行解散,也有的说找州城帮助,也有的说暂时接济,走一步看一步。 陈诺思前想后,没法只能暂时将这些饥民安顿在乞活庄外围,每日施放可是吊命的粮食即可,待到战事平定下来在找上面的朝廷寻求帮助。说到底这些饥民也都是可怜百姓,他们被贼寇裹挟来的目的就是纯当贼寇们的炮灰,为他们冲锋陷阵,壮壮声势。 陈诺清楚,一旦的贼寇完成了打粮任务,这些饥民也照样会被贼寇抛弃或者残忍杀掉。 临近傍晚,安顿好一切后,众人都回庄休憩,这时间一个消息传到了陈诺耳中,徐州卫左千户所城被围了。 话说所城被围后,黄得彪急派几骑快马求援,一部赶赴州城方向求援,也有一部分向千户所下分落各地屯所,还有其他友邻的几个千户所求援。 这个求援消息正是其他屯所传达过来的,猛然听到这个消息,陈诺失声笑了起来,他感到一种滑稽之感。 没想到这黄得彪也有今天,当日栖山贼围庄的时候,陈诺求援那黄得彪,黄得彪可没发一兵一卒,反倒是贪没了乞活庄的功劳。 这个过节陈诺可是深深的记在心里,此等小人就当死在贼寇手里,陈诺心里阴暗想着。 可是随后而来的消息却让陈诺有些傻眼,白天与乞活庄作战的这伙贼寇和围困千户所城的贼寇是一伙的,听求援的人来报,围困所城的这伙贼寇实力更加庞大。 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陈诺当即乞活庄众人齐聚议事堂来议事。 议事堂大厅内,陈诺端坐上首,下方的左侧则是坐着乞活军一众将官,为首的是陈大义,而右侧一边则是坐着乞活庄的文职人员,只不过人员稍显冷清,内中有些见识的只有伍士豪,其他要么是记账的,要么管民事的。 读书人在这文盲遍地的时代可算是凤毛麟角,而有见识,经世实干的读书人更是稀少,日后乞活庄的扩大发展,读书人也是极为需要的。 只有自身强大,有坚后的基础,发展的前途潜力才能招募到那些心高气高的才干读书人。 看众人落座完毕,陈诺也不废话,直接将千户所被围求援的事情交待给了众人,众人听罢都是一脸迷茫,尤其是吴世忠,陈评等人更是面露喜色。 陈评小脸满是喜色道:“黄得彪那狗贼居然被贼人围了?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 吴世忠也是牛眼一瞪,怒骂道:“那黄得彪敢贪没我乞活庄的军功,活该他有此下场,当日庄主与黄得彪交恶,可惜我老吴受伤不在场,定然给这黄老狗两大耳刮子。” 伍士豪是读书人,自然不可能向吴世忠等骂骂咧咧,但他也是出言道:“庄主,黄得彪瞒报我等军功,实属无良无德,加上已与我方交恶,此等上官真没有救他的必要,反倒是他死了,上面没了掣肘,于我乞活庄乃是好事一件。” 真不愧是读书人,三言两语就将利弊分析出来,众人称善,都是力主不去救援。 陈诺又将白日来攻庄的这伙贼寇来源交待了众人,众人听罢心中诧异,倒也能够理解,毕竟乞活庄离所城很近,贼寇分兵很正常。 左侧上首一直沉闷坐着的陈大义这时突然说话:“庄主,你是担心这伙贼寇大败而归,他日还会来报复我乞活庄?” 陈诺点头称是,凝重说道:“我正是担心贼寇将来会兴兵报复!” 三哨哨长宋二牛呵呵一笑,他信心十足道:“我乞活军战力彪悍,今日野战就是力证,哪怕报复的贼寇势大,我等可是依庄的优势地形防御。” “再说了,此次贼寇是为打粮而来,所携带粮食并不多,只要我们坚守庄内不出,贼寇必溃。” 陈诺诧异瞧了宋二牛一眼,他一直以为这宋二牛只是个擅射弓手,为人有些圆滑,没想到还有如此见地。 “可是贼寇攻下所城那不是有粮了吗?”陈大义再次补刀说话,一针见血。 众人瞬间明悟,那这左千户所城救还是不救? 第78章 夜不收 第78章夜不收 崇祯十五年一月二十日,徐州西境。 这时节天寒地冻,尤其是刚下完雪,天气愈加寒风,旷野之上朔风呼啸,极少看到行人,只有路边雪地里冻饿而死的饥民尸体。 天地萧条,大地白茫茫一片雪白,有一行人正在跋涉前行,向北而去,倒也有不少连绵的山岭和一些冻上冰的水泊和溪流。 徐淮境内地形错杂,水流交横繁多,在大雪掩盖下,好多水坑都被掩埋住,这行人都是小心走着,终于好不容易走上了官道。 这个时代的路面状况极差,也只有官道才可以行人,这行人走了没多久,只见前方领头的一个三旬汉子举手喝令队伍停止。 这行人共有十人,他们相貌粗豪,个个罩着斗篷,尤为惹人注意的是他们都是骑兵,人人都有马。 为首这人满面风霜,眼神锐利精明,一声皮帽皮衣,衣内隐约露出内中穿着的一身铁甲。他骑着一匹棕红色战马,腰间挂着双插,马鞍具上横着一根长长的马槊,槊锋长有两尺,闪着森冷寒光。 这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官道中间,捡起一粒马粪揉搓着,随后拿在了鼻前闻了闻,行动很是娴熟。 他开口喝道:“是战马良驹的粪便。” 后面的骑士们听到身体一震,后面一满面虬髯的大汉滚落下马,寒风如刀,哪怕他的脸上抹上了厚厚油脂,已然被风刮出了好几道小口子。 这汉子想是习惯,浑然不在意,他只是走上前来语气凝重问道:“殷爷,你哨探经验丰富,是最近时间战马拉下的粪便吗?” 名叫殷爷的那名头领用手拨了拨积雪,又出现一堆马粪,而且还有几个杂乱的马蹄印。殷爷眼中现出精明之色,好似一个野外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他肯定答道:“我敢肯定是最近两天内定然有马队走过这条官道,而且这批马队人数还不少。” 身后粗豪大汉听到身体紧绷,他说道:“眼下这徐州境各地卫所州县的官兵都是闭门不出,这批马队定是贼寇了。” “是的,这徐州三寇实力庞大,不可小瞧了,我们先歇息一番再往前探探。”殷爷看到他身后的众骑士都很疲惫,好多人一路走上被冻得够呛,只是搂住马脖子勉强行进着,连缰绳都抓不稳。 这样的状态不能再行军了,殷爷当下吩咐众人休息一番,骑士们听到都是缓了口气,纷纷滚落下马。 他们找到一个不高的山坡上,那里有一片树林,容易隐匿战马和人的踪迹。 他们从马上取出酒壶,还从马褡子内取出了大饼和一些硬邦邦的肉干。骑士们纷纷支锅,舀进雪水入锅里,将大饼撕烂和肉干一起投入了锅内。看他们野外露营野炊的动作,很是熟悉快捷。 不多时,热腾腾的饭食做好,骑士们端着烫人的饭食一口一口嚼咽着,不时还取出酒壶喝上一口小酒。 热腾的饭食和烧酒很好给人体内注入暖流,这野外寒风天气,众人都吃得快美,被冻僵的身体也能稍微舒展活动开了。 这一行人是归永城参将丁启光麾下的家丁哨探,而为首的那名殷爷名叫殷长军,他身后满面虬髯大汉名叫王林山。 这次出哨便是这二人领队,侦测敌情。 归永城临近砀山县,正好也经过贼寇北上道路,徐淮贼寇四起,驻守归永城的参将丁启光为此担忧,他派遣出他麾下精锐家丁出外哨探。 殷、王二人哨探经验丰富,乃是精锐夜不收,夜不收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夜不收多在大明九边,虽然明中期后也在内地出现夜不收,但是很少。 殷长军背靠在一个大树上他大口灌着刚刚烫好的酒,一股股暖流充斥他的身体和四肢,让他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 王林山大口喝了一口酒,一抹硬茬胡须上洒落的酒水,豪迈高呼道:“痛快!” 说完他转头向殷长军抱怨道:“他奶奶的,我们都出来好几天了,天天受冻,我俩还好,看看余下的那些小子真要坚持不住了。” 殷长军摇头回道:“我等出外哨探必须带回有价值的军情回去,这样没法向参将大人交差了。” “嗨!也罢,再往北走走!”王林山只得叹息道,二人说完便开始吃喝,林中尽是哨探军士们的吃饭吞咽声和谈话声。 殷长军突然耳朵一动,他立刻放下饭碗和酒壶,整个身子像弓一样绷了起来,他低声道:“有情况!” 长年刀口舔血的野外哨探生活让殷长军哪怕在休息的时候都保持着些许警备状态,这是一名精锐夜不收的必备素养,就在刚才他忽然听不到林中原先鸟叫的啾啾之声。 王林山不愧是老搭档,他毫不怀疑,向着周围家丁们低声喊道:“有情况,操起武器!” 家丁们霍然一惊,都蹑手蹑脚向旁边拴着的战马走去,四周旷野一片寂静,只有人脚踩雪地沙沙的脚步声。 一家丁刚要从马上取出腰刀,只听空中呼啸声起,一支箭矢直直向他面门射去。 箭矢来得太快,家丁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一箭穿喉,森冷的狼牙箭簇露在脖颈外面,滴着腾腾热血。 “有敌人!” 殷长军一声大喝打破旷野寂静,战斗瞬间爆发。 殷长军与王林山率先拿起了武器,他们快速从马上去下双插,向刚才箭矢射来的方向张弓搭箭。 六七十步外的林中树木后忽然出现了一大批贼寇,他们举止凶悍,神情狰狞,看人数居然有上百人,已是渐渐将殷长军这一行人快速围拢在了山包中。 嗖!嗖!嗖! 双方依靠着树木惨烈互射起来,殷长军使用的是一张开元弓,箭矢粗长且直,他眼睛一瞄,吱吱拉起弓胎,火速闪出树外。 六十步外一贼弓手正要闪出射箭,对面一支粗长的箭矢向他飞速射来,箭矢狠狠贯穿他的胸膛,带着巨大的力道将他射倒在雪地里。 贼寇的弓手明显比殷长军这边的多,他们步步逼来,不断压制,这时一名家丁的坐骑战马居然也中了一箭。 战马吃痛乱蹦起来,殷长军心神一凛,不能在待下去了,必须突围。 第79章 遭遇 第79章遭遇 弓弦震动之声响起,殷长军刁钻射出一箭,远处某颗树木后面传来一声惨叫,殷长军这一箭却是射中这贼的脚板,这贼一时吃痛显露了踪迹。 王林山不愧是殷长军老搭档,他火速射出一箭正中这贼门面,贼人惨叫着扑倒在地,脸上血肉模糊。在这寒冬腊月,周边环境恶劣极易受到感染,这贼已是活不成了。 利箭呼啸,又是一贼被射到在地,粗直的箭矢插在他的胸膛上,尾端的箭羽还在簌簌摆动。 “是开元弓!” 一经验丰富的贼人弓手看到这支箭矢乃是长箭,他惊声喝道,隐匿在树木后面的贼人都骚动起来。 开元弓说着属于软弓,但是一般的开元弓弓力大,弓力比他们手上的小稍弓强太多了。 而且殷长军擅射,短时间内就已经射杀他们三人,众贼心中胆怯,都是缓下了脚步,迟滞了进攻锋芒。 看到贼人缓解了攻势,殷长军掉头喝道:“所有人上马,速速向北方向的官道走。” “快上马!”王林山也是大声吼道。 众家丁且战且走,走到战马前快速翻身上马。 “他们要逃了,快射箭,火速攻上去。”对面贼寇中一个头目看到,着急喝道。 刹那间,箭矢“嗖嗖”声响,射来的弓箭密集起来,破空声起,凌厉非常。 射来的箭矢太多了,饶是家丁们动作敏捷,仍然有人中招。一个家丁刚刚上马,他刚提起马上的旁牌挡下迎面射来的一箭,不想他的侧边也有一箭射了过来。 一支箭矢射在他的左侧的身体内,强劲力道的狼牙箭簇插进他的两根肋骨之间,这家丁痛的冷汗直流,立在马上没了力气,摇摇晃晃翻落马下。 还有马匹也中了箭,利箭射来又有两匹战马身体中了箭,灰灰哀鸣着,王林山看到痛叫一声。内中一匹战马痛得蹦跳着,这是他的坐骑,战马是骑手最亲密的伙伴,朝昔相伴下已是他最亲密的亲人。 家丁们纷纷上马,趁着机会,贼寇们纷纷赶步上前,殷长军已是快速上马,他策马走到王林山面前紧声喝道:“快走!” 王林山点头,虽然他的坐骑受了伤,但是此行他们人人都是双马,他转身快步向另一批马匹走去。 猛然他的身躯一震,王林山的身后插着一支箭矢,箭矢的力道震的他向墙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王林山痛得龇牙咧嘴,他丝毫不管,火速翻身上马,殷长军看到还有家丁要救护伤者,断然喝道:“别管伤的了,活的要紧,快走!”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肚,马镫上的马刺捅在马肚上,战马吃痛飞快向前奔驰,余下的家丁们冒着箭矢紧紧跟上,绝尘而去。 身后追来的贼寇不甘怒吼着,只是射着弓箭,殷长军等人都低头伏在马背上,尽量地卷缩着身体。 官道一个山包上,一行人策马而立,为首一人相貌粗豪,他看到官兵们要逃,当下骂道:“吊舍,都是一群废物,居然让官兵们跑了。” 随后他转头向旁边一相貌丑陋的精瘦汉子说道:“还劳烦李掌家的率马队追上,定要将这伙官兵哨探斩尽杀绝。” 相貌丑陋的汉子正是昨日从乞活庄野外逃回来的李凤梧,他慌里慌张地逃回和扫地镗的大队汇合,清点人马直让他心痛地叫了起来。 跟随他逃回来的步贼只有两百多人,余下要么是被乞活庄的官兵斩杀俘虏,要么是溃败四散逃窜,找不到队伍。 让李凤梧稍微宽心的是,好在他率领马队跑得快,并没有损失一人一骑。然而经此大败,尤其是他的步贼损失惨重,让李凤梧彻底失了势。本来他是大寇王道善的部署,此次打粮和程继梦的人马两家合并打粮。 如今他没了实力,没了和扫地镗叫板的实力,只得暂时依附于他的队伍之中。听到扫地镗居然让他追杀那伙官兵,李凤梧眼中闪过怒气。方才树林中的战斗他看在眼里,那伙官兵不知是哪个营头的家丁哨探,人人凶悍,很是不好对付。 最重要的是那伙官兵都是骑兵,人人擅骑,要想追杀上去只得派马队,保不准自家的马队就要受到损失。 看到李凤梧沉闷不应,扫地镗毫不掩饰他的不快,他不满催促道:“李掌家是不愿意去?” 李凤梧眼中流出杀机,但被他很好掩饰下,他咬牙恨恨道:“某去!” 说完他一声呼啸,手下的马队分出三十骑快速随他奔下山包走上官道,向殷长军等人追杀而去。 李凤梧策马奔驰前面,迎面的寒风将他身后的斗篷吹得鼓囊囊的,他掉头向身后的马贼们吩咐道:“都他娘的机灵点,要是前面的官兵是硬点子就不要蛮追,保存自家性命和战马为主。” “知道了,掌家的。”马贼们纷纷答应着,随后驱马向前追击,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前面官兵的战马众马贼们都很是眼热,那一匹匹都是膘肥健壮的战马啊! 骏马驰骋,冷冽的寒风刮得殷长军脸面生疼,他微微眯着双目看向身侧,与他并列的王林山伏在马背上,迎面的寒风太大了,让人有种窒息之感。 王林山经验丰富,只有伏在马背才能减少战马跑动的阻力,只是他浑然忘了自己背后还插着的一根箭矢,那根箭矢随着战马的颠簸也在摆动,很是喜感。 寒风咆哮声中,殷长军张大嘴巴高声问道:“小山子,你的背后没事?” 经殷长军这一问,王林山才察觉自己的背后插了一箭,顿感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好在他羊毛大长袄内还穿着一幅镶铁棉甲。箭矢射来穿透了他的外层棉甲,但是未能穿透棉甲后面的甲叶,箭矢强大的力道只是撞得他背后淤青一片,仅仅只是轻伤。 殷长军一行十人逃出来了八人,八骑两马一列,很自然的保持着一马的距离,忽然身后杂乱的马蹄声传来,众家丁纷纷点头,只见他们的一股马贼飞快向他们追来。 这些马贼战马养精蓄锐,不比他们的战马长途跋涉,脚力还没完全缓过来,马贼们驱马很快追了上来。 这些马贼在身后呼声怪叫不断,内中不时还有人张弓搭箭向家丁们射来。 王林山看到怒骂道:“一群衅种,真当老子们是好欺负的?”说着他娴熟从弓壶内取出一张小稍弓,王林山双腿控马,另一只手从箭囊内取出一支轻灵弓箭。 弓胎被他拉得吱吱作响,他还不是回头张望,一个嚣张的马贼已是冲到了四十步的距离,王长林飞快地踩蹬、转身、松弦,骑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追来这马贼一声惨叫,胸口中了一箭,侧落马下,后面的马贼惊叫起来。 马贼们迟缓了一下又是嚎叫着冲了上来,双方之间互射来往不断,虽然追来的马贼部分会马上拉弓,但是箭术真不敢恭维,这一来两往之间,马贼们人数哪怕占优也没占到便宜。 王林山还要在探箭囊,去发现囊内空空如也,已是没了箭矢,他向殷长军急声道:“殷爷,没箭了怎么办?” 此时殷长军也是矢尽,快速的奔驰胯下的战马快跑不动了,他心生悲凉,看来只得马上博战了。 殷长军正要绝望命令,抬头发现远处隐约可见一支队伍在官道上前进着,看这支队伍内中旗帜鲜艳赤红,正是大明官军的旗帜标识。 前进队伍中有一高大将旗,旗帜迎着寒风招展,旗帜波浪翻滚,依稀可见上书一个“陈”字。 第80章 冤家路窄 第80章冤家路窄 南向官道上一排排的乞活庄战兵有序行军,以最左伍长为排头,五人一排整齐走过,两排两伍之前有一甲长居在队伍中央背插黑色认旗。 乞活军行军队列分为首中尾三部,吴世忠的二哨为前军,宋二牛的三哨为后军,陈诺的中军护卫队和辎重队为中军。陈诺的中军部还有护旗手,金鼓号令手,军纪士和医护所的一队的医护人员。 陈诺的中军部将旗高举,高有丈二,缨头号带,颜色鲜红明亮,中军部的大鼓不断敲动,整支行军队伍跟随鼓点有序行军。乞活庄战兵们皆是一色外露鲜红的鸳鸯战袄,腰间捆着鞓带,头顶带着冬日毡帽。 野外行军酷寒,战兵们将毡帽内的顿项拉下护住脖颈,同时每人还发有一块棉质黑色肩巾,兵士们将肩巾从脖子一圈圈缠绕到脸面,将口鼻严严实实遮住,只留有一双眼睛。 乞活庄众军士伴着鼓点走过,一色的鲜红战袄,整齐的脚步声,一排排走过,轰隆隆整齐卷动。 朔风飞扬,缨旗漫卷猎猎作响,乞活军军容严整之盛,压迫力惊人,气势非凡。 马蹄声踢踏,从前军飞马走过一骑,这是乞活军的哨探,哨探队草草组建,只有四人,哨探队长还是由一哨哨长陈大义兼任。 这骑策马走进中军行军队列,他看到将旗下面策马行进一将,飞快滚落下马高声禀告道:“报庄主,我大军两百步外一批骑兵,他们分作两批,是官是匪尚且不明。” 陈诺驻马凝神听着,他脸色瞬间严肃,口中断喝道:“再探!” “得令!” 哨探领命翻身上马,滚滚尘土而去。 陈诺一勒缰绳,右臂高举,环臂铠上甲叶铮铮,他高声喝道:“全军停止前进!急吹号笛三声!” 中军部金鼓声顿停,号笛手手举号笛对着天空猛吹三响,声音又尖又短又急。 号笛声落,全军战兵都顿住脚步,军列传来军官们的喝令声,中军辎重队也行动起来。此行辎重队将缴获来的牛驴车二十辆,车内不但大军行进的粮食淡水,还有各类器械,尤其是盾手们的重盾,这玩意儿长途行军光靠人力可是拖拉不动的。 各部有序动作,辎重队将盾阵拉到各部盾手面前,官道根本列不开大阵,但是各军都做好战斗准备动作。 陈诺策马走出中军直接奔向前军,此时前军方向哨长吴世忠和副哨蓝田两人顶盔执甲居在阵前观望着。 看到陈诺策马过来,二人急急过来军礼参拜。 陈诺问道:“搞清楚是敌是友了吗?” 吴世忠上前答道:“报庄主,我老吴在前军看得清楚,在最前面策马是逃跑一方,后面则是追击一方。” 陈诺微微颔首,又是问道:“此番出庄剿匪,你部军心士气如何?” 吴世忠、蓝田二人信心十足,二人答道:“庄主给了我等杀敌剿匪立功的机会,弟兄们都是热血沸腾,准备大干一场!” 陈诺抬头扫视了一圈列战的前军战兵们,他们人人面色亢奋,跃跃欲试,陈诺满意点头,军心可用。 昨日乞活庄的军情商议最后由陈诺拍板决定,出庄救援所城,主动出击,伺机与贼寇决战。所城那帮子上官老爷们陈诺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些人的性命陈诺并不放在心上。 一味的被动挨打可不是陈诺做事风格,当日陈诺敢孤注一掷拉起陈家屯的三十多号人,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怒杀恶绅,夺其家业。现今陈诺有了更多的基业,但他不会因此畏首畏尾,要想继续安稳发展下去,就必须彻底剿灭贼寇之患。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陈诺倾尽全庄之力也要彻底大跨这股贼寇。此战乞活军除了一哨由陈大义率领留守乞活庄,其余军士全部出庄剿匪。 昨日乞活庄外野战,居在前阵的一哨承受了大部分的伤亡,由他们留守最为合适,此行乞活军是远出剿匪,乞活庄必须严密防守,定要谨防被人掏了老窝。同样一哨已在昨日立下战功,其余各部都眼红不已,派他们留守陈诺也是出于权衡考虑。 …… “殷爷快看,前面官道上看旗帜还真是官兵,就是不知道是哪部分的。”王林山策马伏倒在马背上,身后箭矢呼啸阵阵他也丝毫不惧,口中惊呼道。 殷长军策马提臀,右臂上的旁牌向背后一挡,一支飞射过来的箭矢被成功挡了下来,殷长军轻巧回身道:“管他是谁,只要是官兵我们就有救,快驱马冲过去。” 身后众家丁精神一振,或抽马鞭或提着马刺加快速度驱马向陈诺的军阵方向跑。 蓝田目力极好,他看到提醒道:“庄主,前面溃逃的那伙人已经冲了我们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了,怎么办?” 陈诺仔细看着,迎面的这伙骑兵半伏在马上躲避后方的箭矢,手上拿着空弦的弓箭却是高高挥舞着,口中大呼小叫向己方方向喊着。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友非敌…… “传令前方的哨探驱马上前,将这伙人迎过来探明情况,如果是友,允许他们在我军五十步外止步即可,若是不听进入五十步内,莫怪我军无情!” 陈诺下达命令,乞活军哨探驱马相迎,双方眨眼错马相迎,只见哨探和为首那名骑士说着什么。 很快这伙人又是驱马跑动了几十步,在乞活庄六十步外停下的脚步。 再观追击上来的那伙人,他们早在乞活军一百步外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追击。 陈诺凝神眺望,越观察这伙贼寇越是熟悉,看他们的衣甲,旗号,这不是昨日乞活庄外溃败的那伙马贼嘛…… 陈诺越瞧越有意思,脸上带着笑意,口中呵呵道:“有点意思,冤家路窄啊……” 官道另一边,马贼们驻马惊心看着远处官道严密军列的队伍,不少人都心中打鼓,他们一眼就瞧了出来,严整的军容,鲜明的衣甲,凌然的列阵气势,正是昨日大败他们的那伙官军。 乞活军太过特殊了,这等威严的官军这伙马贼恐怕一辈子都不敢忘。 第81章 骚扰 第81章骚扰 李凤梧脸色阴沉地看着对面严整的官军,尤其是官道中间有好多官兵的辎重车辆,李凤梧看得清清楚楚,这些牲畜车辆原本都是他的。想必是对面官军来的匆忙,这些辎重车辆一点都改变。 没想到这些官军居然大摇大摆地拉了出来,转为己用,李凤梧看得实在火大。 身后一马贼打马上前问道:“掌家的,又碰到这伙硬点子官兵了,怎么办?” 李凤梧恨恨道:“自是退兵,我们才多少人即使有马也不能冲阵,先回去求援扫地镗。”李凤梧当下做着决断,拨马回身中间有扭头恶毒看着对面乞活军一眼。 李凤梧怨毒想着,扫地镗实力比他强太多了,不但有步贼两千人,还有一队百十人马队,同时还裹挟着好几千的饥民,这样的实力李凤梧就不相信还啃不下这几百人的官兵。 意料之中的战斗没有打响,对面的马贼匆匆往回撤,吴世忠唾了一口,出声骂道:“这些贼人定是被我乞活庄军打怕了,这就跑了,真他么怂!” 陈诺摇头担忧道:“这伙马贼实力弱小,自然不敢与我军开战,但是围攻所城的这伙贼寇实力更强,我等万万不可懈怠轻敌,听清楚了吗?” 说道最后陈诺语气严厉,吴世忠心神一凛,唯唯称是。陈诺凭借一人之力,聚众他们闯荡下乞活庄这么大一片家业,威望如日中天,即使是吴世忠这样的老人也不敢违背他的军令。 …… “标下归永城参将营下哨探队官殷长军参见大人。” “标下归永城参将营下哨探甲长王林山参见大人。” 殷、王二人领着余下的家丁高声参见陈诺,神情都满是感激,虽说陈诺搭救他们是举手之劳,但是殷、王二人可是知道凶险,若是没有陈诺这支官兵的突然出现,恐怕殷、王二人铁定逃脱不掉贼寇追击。 “两位壮士起身!”陈诺朗声亲热道,俗话说识人观面,看这两人面相粗豪,腰背笔直,满是长于军伍的横练之气,倒也没啥匪气。相反这二人乃是夜不收,马上马下一声功夫都是杀人技艺功夫,正是稀少的精兵。 乞活军现在最缺的是这等有功夫技艺的士兵,乞活庄立军的底子太薄,军士们说白了都是模式套路化训练出来的。结阵对敌尚可,但是单独搏战可就难说…… 殷长军一行十人,原先在小树林里被贼寇杀伤两人,方才逃跑途中又有两人受伤,好在出来哨探的都是精锐家丁,人人都披甲,最次也有皮甲护身。马上这二人都是箭矢所伤,这些箭矢都是轻箭,加上二人有甲护身,箭头入肉不深,都是轻伤。 陈诺看向殷长军等人眼神火热,这八人都马上擅射博战好手,此行定有一番恶战,这八人可是一股强力援军。 陈诺请求殷长军等人帮他助战,言说若是八人愿意入伙助战,每人可给十两银子。 殷、王二人和手下的兄弟商议一番后都是点头答应了。先不说陈诺搭救他们的恩情,就是那十两银子都让各人心动。刀头野外舔血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钱财富贵,十两银子呐! 虽然他们是归永城参将麾下精锐的哨探,但是一个普通哨探每年的饷银才不过十几两,这么多银子值得各人提着脑袋拼一把。 得到八人相助,陈诺很是高兴,不就是点银子嘛!只要能确保此番彻底打败这批贼寇,何愁钱粮?陈诺他是当家的,眼界自然很高,不同于常人,不会对某些事情扣扣索索,尤其是战事。 众军士休息一番后,陈诺一声令下行军,直接南向挺近徐州卫左千户所城。 乞活军大摇大摆地在官道上一列列有序行军,突然官道不远处马蹄声奔雷,骤然卷起一股烟龙。 烟龙越来越近,不时有马贼哨探近前窥伺行进中的乞活军,这些马贼哨探骑术都很不俗,这些马贼马蹄声杂乱,三三两两分做一股股,不断接近靠近乞活庄的行军队伍。 这些马贼似乎欺乞活军无骑兵,很是嚣张,呼声怪叫不断,更有甚者向乞活庄抛射箭矢,给军士们很大压力。 本来有序行军的队伍一时杂乱起来,陈诺脸色难看,他一声喝令,中军部的军纪士四散,随着军官的咆哮声和军纪士的监督下,片刻行军严整起来。 看着队伍外不断骚扰窥伺的马贼们,陈诺心中憋屈,这就是没有骑兵的坏处啊!若是守城或者原地防御还好,但是行军途中军队不能列阵,拉出长长的行军队列,对于来去如风的骑兵来说,是冲垮步兵的最好时机。 面对骑兵长时间的骚扰威压,步兵们长时间保持战斗紧张状态,很容易出事,一旦懈怠下来,那可是要了整支队伍的老命。 一支军队不能光靠步兵,还要有各类兵种,骑兵尤为重要。 乞活军短时间内整军,再看他们行军有条不紊,各部首尾相连,相互照应,行军途中,军士没有一任抱怨喧哗。殷长军一路上看到心中惊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军纪严整的军队了,哪怕是自家参将大人麾下的营兵也远远比之不上。 “这还是那些羸弱不堪,遇战一触即溃的卫所军户兵吗?”殷长军深深疑问着,又好奇看着这支队伍的主将陈诺一眼。 看到陈诺面色有些不好看,殷长军心中了然,他拱手出言道:“这些马贼实在烦人的很,若大人允许,标下愿带手下兄弟们驱赶这些苍蝇。” 不料陈诺摆手道:“无妨,这些贼人不过是仰仗马快而已,他们若真敢冲击我部,我定要他们死得难看。” 殷长军心中纳闷,他很好奇为何陈诺有如此信心,虽然这些卫所兵衣甲鲜明,军容严整,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银枪腊头,中看不中用。 再看这些卫所兵的装备,居然有近一半的兵丁装备鸟铳,内中弓手寥寥无几,这让殷长军更是担忧。 “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靠火器就能打过胜仗的?” 第82章 城危 第82章城危 轰~ 徐州卫左千户所城,又名梁寨所城的北门城楼上,一门火炮刚发射一炮。 炮声呼啸声中,一颗火热的铁球在空中飞速划过轻烟轨迹,向一百步外的攻城贼寇人群中落去。 轰的一声巨响,铁球砸向一个凶悍的贼寇,眨眼间贼寇的上半身被砸断,只有下半身的血水咕嘟咕嘟地不断向外冒。这铁球余势未消,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又重重地砸在了一名刀盾贼脑袋上,刀盾贼的头颅瞬间被砸地稀烂,脑浆流了一地。 攻城的贼寇们惊恐叫声一片,大喊着向四散逃开,嘭的一声,对面城楼上火炮轰鸣,一发发火炮呼啸着向城外的贼寇们开炮。 城上的火炮都是一些小佛朗机火炮,小铳狼机也叫百子铳,不但可以打实弹,也可散射。小铳狼机最大的优势便是灵活,不比一些重炮只能死死地固定在炮位上干轰,小狼铳机下有灵活炮架,可高低仰角,亦可或左、或右开炮。这炮虽然威力不大,但是胜在准确度高而且灵活,乃是守城的利器。 梁寨所城好歹也是一座千户所城,守城火炮的小铳狼机有八门,还有灭虏炮、发贡炮等火炮五门,共计有十三门火炮。其中的小铳狼机对城外的贼寇威胁高,对二百步内的贼寇杀伤力巨大,往往一炮下去,只要被打中贼寇身躯一炮两半。 “打!给本官狠狠地打!”城楼上黄得彪咬牙切齿道,本来贼寇攻城黄得彪怕的要死,但是城上的火炮大显神威,一波波打退了贼寇的进攻。黄得彪依仗火炮之利坚守所城一日,他胆气大振,此时躲在墙垛之后狠狠地对着炮手们喊话。 一门小佛朗机炮最少就需要三个炮手,一个装填卸弹手,一个瞄准手和一个发炮手。贼寇大部汇聚在了所城的北门方向,因此八门火炮北门城上就安置了五门小铳狼机。 五门火炮纷纷发炮,均有所获,听到了自家大人命令,立时旁边的卸弹手用铁棍捅入子铳铁把手内,将子铳从母铳内取出。旁边的火炮边上还放置着好几颗子铳,装填手抱起了子铳便安入了母铳后部粗大的长形孔槽内,然后用凹心铁杆用力打下,将子铳母铳两道口子对齐。 待到装填手将铳子装填完毕后,瞄准手站在炮身后持着炮身上长长的挽柄,不断调整着炮口发射的角度,火炮转动,机括声清脆响动。 瞄准手瞄准目标后,旁边的发炮手手中持着烧红的长铁棍向炮身的火门上点去。 轰隆声响着不断,五门小铳狼机轰鸣声不断,佛郎机炮在大明各地风糜,其最大的优势便是子铳可以预备弹药,不必临时装填,可以连续发射。 贼寇混合着饥民攻城乌泱泱一大片,内中大多都是些饥民,只有少量的贼寇混入其中压阵。黄得彪没想到今天这伙攻城的贼寇截止到了现今都没有溃败,贼寇们嚎叫着已经冲到了距离城墙七八十的距离。 黄得彪心中一慌,他继续喊道:“火炮,继续开炮!” 不想城上静悄悄地,他掉头一看,炮手们乱做一片,一炮手哭着脸道:“大人,没子铳了!” 黄得彪怒骂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子铳装药子啊!” 那炮手绝望道:“大人,城内库房内已经没有火药了……” “什么?”黄得彪双腿一颤,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雪白,怎么会没火药了呢?所城军备废弛,所城主官和上面各级官员层层盘剥,火药已是不多,加上早前那段时间,陈诺在所城大肆采购了一番。 现在的所城仓库空空如也,本来就不多的火药更是稀缺,平时察觉不到什么,现今战事来了黄得彪猛然发现缺少火药居然要了他的老命。 炮声顿歇,城外的贼寇们也察觉到了,他们呐喊着冲锋,不少人扛着长梯木板,正是攀附城墙。 梁寨所城墙高两丈有余,连乞活庄的墙高都没有,加上所城周长有三百二十丈,有垛口四百个。堂堂的千户所城居然守城的兵丁不足,居然都站不满垛口。 城上没了小铳狼机,只有其余几个火炮零星发了几炮后便彻底没了动静,贼寇们凭借着优势的弓手压制着城头,很容易便攀附上了城头。 所城内一片大乱,卫所兵根本没有几个能战的,贼寇一上了城头,卫所兵没了抵抗之力,纷纷溃逃,其中逃得最快的便是黄得彪。 所城南北两门被贼寇彻底堵死,黄得彪只能逃回到家中,瑟瑟发抖等死,城上只有谭千城和少部分为了家小拼死敢战的官兵拼死搏命。 城上谭千城抬头看着面前一个刚刚跳入城墙之上的贼寇,这贼手中持着一柄夹刀棍,一般来说使用重武器的都是悍匪。这贼持着夹刀棍当先将一个与他搏斗的官兵头颅砸的稀烂,又是抢先一步将一个逃跑的官兵捅刺在地。 周边的官兵被吓到了,都不敢上前与他搏斗,谭千城看到急冲了几步由上而下劈下一刀,来势凶猛,若被砍到,该贼必被一刀劈成两半。 这贼看到狞笑一声,抡起夹刀棍向谭千城的长刀砸去,谭千城只感到长刀剧震,震地他手持长刀的手虎口出了血。谭千城一时站不稳,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眼神忌惮地看着面前这贼手上的夹刀棍。 两者的武器根本不在一个级别,谭千城手上的不过是轻便的雁翅刀,而对面这贼的夹刀棍不但是长兵器还是重器。 谭千城看到地上遗弃的一面圆盾,拾起圆盾,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一声虎吼,带着决然气势向对面的悍贼猛扑而去。 “杀!” 面前呼呼生风,夹刀棍当面向谭千城的脑袋上砸去,在日光的照耀下,棍头中间夹着的尖锐长刀闪着森冷寒光。不说棍的重量,就是棍头夹着的长刀就能将谭千城的头颅像西瓜一样轻松切开。 谭千城眼中满是决绝,他丝毫不避硬挺了上去,轰然一声响,夹刀棍砸在了谭千城手持的圆盾上,木屑飞溅。 夹刀棍力大又将谭千城的右臂砸地弯曲下去,已是骨折,而且棍头上长刀在他手臂上划出长长的血口,皮肉翻出,鲜血直流。 忍着剧痛谭千城又是向前一步,在这一瞬间谭千城的长刀狠狠地刺入贼人的胸膛。谭千城脸上满是鲜血,他嘶吼着一步步向贼人推向跺墙,将他推下了城墙。 右臂剧烈疼痛,不断滴着鲜血,已是吃不上力,谭千城看向城墙之上,眼中满是绝望。城墙上官兵四处溃败,只有几十个幸存的官兵在殊死搏斗。 照这样下去,不出半炷香时间,整段城墙陷落。 第83章 战前 第83章战前 “谭哥儿怎么办?快守不住了。”王小海持着一杆长枪背靠向谭千城颤着声音问道。 谭千城满脸绝望道:“没办法,只能死战了……” 王小海脸色苍白了几分,眼中闪过恐惧,他比谭千城还小了好几岁,连家都没成过,没想到今日就要命丧在这城内。他还年轻,他不想死去,他有着年轻的充沛活力和理想,他还想干更多事。 同样的谭千城更不想就这样死去,他不同王小海,他有自己的家小,有更多的牵挂。 就在二人绝望拼死之际,城下嘹亮的鸣金声响起,城头上的贼寇们听到都是神情疑惑,很多人都露出不甘心的神情。眼看着就要拿下城头,拿下了城头城门轻易而下,这样整座所城门户大开了。 但是城下的鸣金声响得很急,攻占上城头的好多贼寇纷纷退去,饶是有些不甘心的贼寇也随着大流,纷纷从城头上撤了下去,从长梯遁走。 见城头上的贼寇退去,城头上的官兵先是狂喜,然后是满满的疑惑,忽然一官兵指着城外远处欢声高叫道:“大伙快看,是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城头上的卫所官兵急急看去,北向苍茫的雪地平原上,除了大批围城的贼寇和饥民,在官道方向一支整齐的队伍阔步而来。远远看去,这支队伍的旗帜多是尚红,正是大明官军特有的红色标识。 城头上一片欢呼之声,不少人都是喜极而泣,仿若重获新生。城头上的谭千城和王小海二人也是看得清楚,二人都是相互哈哈大笑。 所城城中的一所大宅院内混乱一片,全都是尖叫混乱之声,主官黄得彪如丧考妣地瘫坐在堂内。典官官魏本源急急走了过来,他狂喜叫道:“大人,来援军了!” 黄得彪瞬间精神起来,急急随着魏本源上了城墙观望,黄得彪观察了一阵,很是费解,他向魏本源问道:“这是哪来的一股援军,本官怎么从来没见过?” 魏本源死劲眯着双眼张望着,他有些迟疑不敢肯定道:“大人,观这支援军的旗号是陈,这周边可有姓陈的主将队伍?” 黄得彪摇头道:“徐州卫下几个千户副千户我都认识,从来没有姓陈的将官。”说完黄得彪又猛地想起了他隶下有个姓陈的百户,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副千户了。 但是黄得彪瞬间将陈诺排除在外,先不说他只有一个小小屯田所,就算是他有兵也绝不会救援他,毕竟二人早已翻了脸。 黄得彪不清楚城外的援兵是哪家队伍,谭千城和王小海却是一眼便看出了是陈诺的乞活庄带出的队伍,二人都是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陈诺为什么要出兵救援所城。 虽然不晓得陈诺此次带了多少兵援救,光是远远看去,这支队伍整体很是弱小,看样子估摸着只有几百人的队伍。他们的所城现在安全了,但是二人不免又为城外的陈诺担心起来。 城外的贼寇主将,大寇程继梦部的扫地镗面色阴沉地看着城头上的部署们一批批退了下来。撤兵令是他下达的,没办法官兵的援军来了,他必须下令撤兵。 援兵的到来必然会激起城内官兵的拼死顽抗之心,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攻不下来,反而有可能将攻上城头的贼寇拖累住,对此扫地镗率先下了撤兵命令。只有将援兵消灭,城内必然军心大丧,攻下城池轻而易举。 一支马队急急奔向他的方向,扫地镗看得清楚是李凤梧,看他神色有些慌张。扫地镗不满道:“李掌家的,让你领兵去追杀那几个官兵哨探,怎么把官军引来了?” 刚刚奔回大队的李凤梧还没喘口气就遭到扫地镗的责问,他的面皮瞬间耷拉下来,隐有怒气。他呛声道:“扫地镗,这批官兵可不是我引来的,而是这所城的援兵。” 扫地镗张望着远处官兵,心中顿安,口中骂道:“狗官兵就他娘的么点还敢救援?真是不知死活!” 李凤梧虽然对扫地镗的咄咄逼人有些不满,但他晓得轻重,对面的官兵可万万不敢小视。他当下劝谏道:“对面的官兵是昨日领队遇到的那伙官兵,扫地镗你莫要小瞧了。” 扫地镗听到露出谨慎神情,虽说他私下对这李凤梧兵败有着幸灾乐祸,但他多年老匪,带兵多年。李凤梧麾下的贼寇实力其实与他的部众大致相当,这伙官兵能轻松大败了李凤梧,还真不能因为他们兵少小瞧喽! 扫地镗思虑再三做了决定,分派五百步贼继续围住城内,不求破城主要是防止城内的官兵出城与来源的官兵接应汇合。扫地镗亲领余下的步贼和全部马队在城外野地彻底将这伙官军消灭,李凤梧的马队同样也跟随。 扫地镗的马队有一百骑,内中有一半精骑都能在马上奔驰劈砍,还有二十个擅射骑士,而余下的三十人只能叫做马步兵。另一边的李凤梧马队虽然只有五十人,但都是精锐骑兵,内中擅射骑兵就有三十多人,论起精锐程度还真不比这人多的扫地镗马队差。 两家兵马合兵浩浩荡荡向城外的乞活军逼去。 城外三里地方向,乞活军此时早已走出官道,正在紧张寻觅着可以扎营列阵的地形。 野外作战,尤为考究地形,有山有水,地势高低,险峻程度如何都要考虑周到。乞活军此番野外遇贼作战,人数还是太少,遇贼作战不可能主动进攻,主要是防御作战,借以大量杀伤敌人。 野外防御作战对地形要求更高,最好能够依山傍水,减少战阵四周的攻击面。幸运的是陈诺找到了一处地势不错的地方。 由西向东蔓延着一条长长的山坡,山坡东侧有一条河水支流,天气酷寒河水早已结了冰,河面宽有二三十米。陈诺估计这河水结冰的厚度,贼寇的马队必然不敢过,但是步贼可以跨冰而过。 乞活军列阵背北朝南,列阵在山坡之下,只要防守南面、西面和冬面的冰河即可。 一股寒风袭来,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即使有铁盔顿项内的羊毛棉保护,照样刮得陈诺脸面生疼。陈诺紧了紧身后的斗篷,他吸了吸鼻子,心中埋怨着:“这古时的气候可真是恶劣,后世的冬天寒风程度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再看身后的乞活庄战兵们,他们都是步兵,比不上陈诺可以骑马节省体力,长时间的行军不少人被冻得脸面通红,手脚僵硬。 陈诺身后中军部的旗手,鼓手,号手都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身后的中军的将旗迎着寒风招展,哗哗声响。 陈诺暗吸一口气,吐气开声喝道:“全军列阵!” 第84章 两翼 第84章两翼 乞活军列圆形战阵防御,阵列随着号笛声合拢然后在各军官的调派下列阵开来,四周的阵列向周围拉长,最后慢慢形成一个内空外圆的大阵。 吴世忠的二哨列阵前方,宋二牛的三哨列阵乞活庄军的右翼方向,而乞活庄的辎重队防守左翼的冰河,圆阵内陈诺的中军部不动,战事打起,做预备支援之用。 二哨一哨两队位于阵列最前面,每个小队列成一个小方阵,一甲十一人为一排。内中盾牌手位于最前,其后是两甲的火器兵,然后是两甲的长矛兵。每队的左侧有各队的队官,哨阵旁边还有哨长副哨长和鼓手,旗手,护卫等兵。 三边方向阵列并没有方阵那么齐整,反倒是略带弧形,叫陈诺忧虑的是每阵的连接处有很大缝漏。乞活军兵士太少了,列圆阵兵力明显不足,古时排兵布阵,士兵和士兵相互站位距离稀疏,不能太密集,相互间距离至少要一步的距离,这样士兵各种的武器才能施展开。 不久乞活军便列阵完毕,陈诺环顾四周,看周边各哨各队旗帜竖立,每名战兵都已准备就位,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接下来的战斗。 看着躲在盾牌后面的火器兵,陈诺发觉每一队的兵种太过繁杂了,这无疑增加了每队队官平日带队和战时指挥的难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乞活军现在缺少火器,没办法单独编制。 而且盾兵这个兵种,陈诺本意是做为枪盾阵,为长矛兵作掩护,现在反而变成了野战时为前排的火器兵做掩护。火器兵野战位于前排,必须要有遮蔽,总不能暴露在野外。 “若是此战能胜利,日后的乞活军发展要重新编制兵种了……”陈诺心中沉吟。 陈诺转头望向右边天空太阳高挂,即使散发着温热但也阻挡不住四周冷空气流动,尤其是寒风,真的是要冻死人。陈诺看着太阳高度,估计此时的时间应为后世的两点多左右。再看远处,贼寇们还在整队,看这样子一时半儿来酝酿不成攻势。在这大雪地里干站着也不是事儿只会徒劳消耗战兵们的体力,战斗中间战兵们的每一份体力都很宝贵。 这个下午看来要有一场恶战,当保存战兵们的体力,陈诺定了定心神,出言命令道:“全军原地活动歇息!” 听到军令,各部战兵们稍稍松懈,或站或站原地休息活动,不多时各部伙夫抬上来好几口大锅,内中是烧的滚烫的姜汤。伙夫们将一碗碗姜汤分发给众兵,在这寒风冬日能喝到温热的姜汤,众人都快美无比,体力活泛,精神一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面的贼寇整顿完毕,浩浩荡荡向乞活军列阵方向而来。最先当来的贼寇的马队,后面烟尘滚滚,贼寇的大队步贼没多久也跟了上来,喧哗声阵阵,黑压压一片一时数不清有多少人。 陈诺远眺望去,距离虽然远但依稀可以看到贼寇马队,这些马贼都是精悍的多年老匪,他们多是戴着毡帽或者头面裹着厚实方巾。马贼的胯下的马匹大都是战马,膘肥无比,马上的装备也都很齐全。 作为贼寇当中的精华骨干,这些马贼平日里嚣张惯了,一个个大呼怪叫,沉重马蹄声奔腾,远远看去倒也有一股嗜血气息蔓延。 马贼们没想到官军这么快列阵,都是缓缓慢下奔驰步伐,停在了距离乞活军二百步方向张望着。 马队中间簇拥着两人,扫地镗头戴着毡帽,脸脖都缠着厚实的方巾,身上穿着鼓囊囊的,外面披着一张羊皮大袄,再看李凤梧的装扮也是一样,看着很是臃肿。即使这样,二人手上抓着缰绳稳稳策立在马上,显示着其精锐的马术。 扫地镗向着乞活军张望一阵,眼神渐渐凝重,他梗着脖子粗声叫道:“看这对面官军的架势阵仗还真不是一般的卫所杂兵,小鸡不日的,这徐淮地界几时出了这么一股官兵?” “李掌家的,你和这批官军交过手,你看这仗该怎么打?” 身边李凤梧听到问话,李凤梧这才收回他望向乞活军仇恨的目光,他出声道:“某前番和这批官军交战主要是吃了不清楚对方实力的亏,某家建议不可浪战,先派马队哨探去打探下对方实力。” “好!” 扫地镗点头称是,他呼哨一声,身后的马贼得到命令,一股股马贼哨探三三两两而出,环绕乞活军军阵查探周边地势和窥探乞活军的军阵。 乞活军军阵内陈诺眯着眼睛关注对面贼寇的动静,只见贼寇马队中分出十几骑。这些马贼直直奔向乞活军军阵,三三两两四处窥伺查探着,就连东边的冰河方向也有马贼窥探。 乞活军军阵静悄悄地,任由这些马贼窥伺,见此,马贼哨探更是嚣张,大呼小叫不断。 “我呸!一群衅种!”乞活军军阵,归永城的八名哨探一直居在乞活军中军部,王林山脾气火爆,他看向马贼哨探如此嚣张当下唾骂道。 王林山向殷长军说道:“殷爷,你去和陈大人说一说,让我等战骑出列,杀一杀那贼人哨探的威风。” 不料殷长军摇头道:“方才某已经和陈大人请战了,不料陈大义不允。”殷长军身后七人都是满脸疑惑,内中也有人松了口气,毕竟这出列可是担生命风险,若是一直不让他们出战白得十两银子,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哨探窥探完毕便回转战马奔回阵内,众贼对乞活军的人数估摸着差不多,就连周边的地势也了解个大概。 “你是说对面的官军约莫有四百人?”李凤梧问道。 下方这哨探马贼恭敬回答道:“小的粗粗清算了一下,这伙官军还不到四百人。” “娘里个腿,才不到四百人这狗官兵就敢与我等徐淮好汉野地浪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扫地镗脸色阴沉,早年间被少许官兵撵着屁股跑还就罢了,可是这两年,这朝廷的围剿官兵越来越不成气候,今日这个官军以弱对强的局面扫地镗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了。 看到对面官军这么嚣张,扫地镗不免有种被人轻视之感。 一旁的李凤梧则是思虑着,他一朝被蛇咬,对乞这活军十分忌惮,了解到此番乞活军出战更少,李凤梧心中大定。 他出言对扫地镗说道:“昨日我与这股官兵对战,这批官兵背靠高墙箭楼,占据地势策应之利,两翼不好攻取,现在这批官兵出庄野战,他们的两翼薄弱,当极力攻取。” 扫地镗没有和乞活军交战的经历,对于李凤梧的建议当下应允下来,他粗粗做着安排,扫地镗手下计有一千五百余的步贼,分派两百步贼攻取东面冰河方向,再分派三百步贼攻打西面。 东边的战事由扫地镗手下一个头目指挥,西边战事则是李凤梧率领他的马队助战指挥,他原有手下溃兵两百,攻打西面的人数合起来当有五百多人。 余下的步贼则由扫地镗亲自带领全力攻取乞活军正面。即使是这样乞活军正面的压力还是很大,有近千步贼和百十人马贼。 …… 另一边乞活军早已列阵完毕,陈诺位于阵列中间,策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眺望贼寇的动向。他只看到大队贼寇分出两股向乞活军两翼迂动,喧哗声阵阵。 中军护卫队队官陈评乃是陈诺的亲将,常伴随陈诺左右,他看到贼寇要攻取两翼心中不由地有些焦急。他出声道:“大哥,贼人以优势兵力攻取我军三个方向,我军火器杀敌不足呐!” 陈诺心神也是一沉,每哨仅有四甲的火器兵,若是贼寇攻取一处可将其余方向空闲的火器调拨一处御敌,昨日乞活庄外野战陈诺便是如此做法。 可是现今贼寇三面来攻,任何一面的火器防御都稍显不足,这该如何是好? 第85章 射箭 第85章射箭 贼寇后面的大鼓咚咚响起,震人心魄,战斗终于打响。 两翼的贼寇还没有迂回到位,正面的贼寇已经开始发起冲锋,陈诺策马抬头望去,只见乞活军阵前乌泱泱一大片人,估计不下千人。 走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裹挟而来的饥民百姓,人数大约有五百多人,后面则是跟着五百多的步贼,这些步贼穿着毡衣或者厚实大袄,手上持着各式武器。看他们行走冲锋之前颇有章法,浑身充满了杀气。 尤其是内中夹杂的一些手持重型兵器的贼匪,能使唤动重型冷兵器的都是些多年老贼,肉搏方面很有一手凶悍无比。步贼最后面跟着一批弓手,贼寇的马队并未出动,只在后面压阵。 陈诺沉着脸看着前面被迫裹挟冲锋的饥民,这些人都是可怜百姓,妇女孩童都有,在后面贼寇的抽打呼喝下哭喊着向前。裹挟饥民充当炮灰多用于攻打城池,而在野战很少用饥民,野战作战讲就是真刀真枪,血腥残酷。投入过多的饥民当炮灰,胜则罢了,一旦稍现败势,饥民很容易溃败从而影响到己方队伍军心士气,更严重的是有可能冲垮己方阵列。 没想到这伙贼寇居然调派饥民最前冲阵,陈诺稍稍思索就明白了。想必昨日乞活庄外的贼寇溃败,他们知晓了乞活军火器犀利,因而此次派饥民目的很明显,就是消耗乞活军火器。 乞活军的火器统一都是鸟铳,鸟铳发射后继续装点弹药最快也得需要一分钟,加上战场环境和人心里因素影响,两分钟装填完毕已是高标准。而这两分钟的时间,贼寇加速冲锋很容易冲上来。 “传令吴世忠,二哨火器是否开铳一切听中军号笛行事,违令者,不论将官兵士一律当场立斩!” 陈诺下令铁血命令,随后他又对中军部的殷长军等八人扬声提醒道:“诸位好汉,现在你等既然入了我陈诺的军伍,与我陈诺并肩作战,那么希望你等一切听军令行事。” 他紧紧盯着殷长军等人沉声道:“战事打起,倘若谁人畏战,亦或者是谁人擅自逃跑,不听军令行事,当立斩之!需叫尔等知道,我陈诺不是冤大头,十两的雇银需要你们泼出命来挣!” 陈诺话音落下,归永城的家丁哨探们都是心神震动,尤其是陈诺凌厉目光扫视刮向他们,让人不敢直视。他们都认识到面前这个年轻将官并没有在诓人,敢说出这话真会当场杀人的。 “真他娘是个狠人!” 他们都是宝贵骑兵,战事不利拉起马就跑似乎成了战场常事,而上官们一般也会打着马虎眼遮掩下去。内中有人似乎被陈诺点破了小心思,脸上变得难看,一时间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而为首的殷长军倒是脸色平常,讶异看着陈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他是个从军多年的职业军人,一些军人操守还是有的,最是看不惯官军们临阵脱逃的恶习。他对着身后众家丁厉声提醒道:“陈大人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此战有进无退,一会打将起来谁他娘的敢掉链子,不消陈大人动手,先问问我殷长军手中的马槊答不答应。” 众家丁听到神情一凛,都是高声答应着,军中强者为尊,殷长军既是首领威风很高,众家丁莫敢不从。 陈诺满意点头,随后他出声道:“请诸位备上双插随我陈诺上前阵杀敌!” 这些家丁一身技艺都不用说,人人都是擅射好手,放在中军岂不是浪费,陈诺同样持着双插领着身后家丁八人赶赴前阵。 此战辎重队携带了有一批箭矢和弓箭,主要是给陈诺和宋二牛二人配备,至于军中其他人都不会用弓箭。陈诺等九人来到前阵时,贼寇裹挟饥民步入军阵前方一百步内。 前方的饥民们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个个苦不堪言,他们被后面的步贼督促喝骂着,只知哭泣着麻木前进。饥民们成群,后面则是督战压阵的步贼,这些人看向饥民的表情有若猪样,眼神冰冷,残暴嗜杀。 他们看到哪个饥民停滞不前,二话不说上前就杀,屠刀悬于头顶,饥民只得闷头前进。 吴世忠站在盾阵之后看着越来越近的贼寇大队,摇头晃脑说道:“庄主,贼人越来越近了,前面还有好多百姓,怎么办?” 陈诺看向阵外可怜的饥民,面色稍一犹豫随后便坚定起来,为将者主杀伐,他要为身边的乞活军弟兄们考虑,哪怕这些饥民是被逼迫,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对乞活军造成了威胁。 七十步了! 陈诺出言喝令道:“弓手上前。” 随后陈诺同殷长军等八名弓手都上前一步排成一排,众人腰间挂着双插,从弓壶内取出弓箭。陈诺手上持着也是一张开元弓,和那殷长军一样,开元弓拉力十足,论杀伤力在大明军备弓种中属于前列。 其余弓手则是持着小稍弓,他们箭囊袋内箭矢满满的。陈诺从箭囊内取出一支长箭虚搭在弓弦之上,他看向左右道:“张弓搭箭!” 众人听到都是张弓,一阵弓弦紧绷声响,森冷的狼牙箭簇探向天空,各人寻找着自己的目标,箭头不断调整着方向。 陈诺吐气开声将弓拉成满月状,箭头寻找着目标,可是阵前都是一些饥民,而步贼则隐匿在饥民后面很难寻找。 陈诺心中暗恨,眼中带着不忍将箭矢瞄向了一个前面战战兢兢的饥民。 “放!” 随着陈诺一声大喝,众人手指一起松开,弓弦响动,九支箭矢尖啸而去。 天空中残影闪过,对面贼寇大队中响起一连串的惨叫之声,内中有男有女。 “噗呲!” 陈诺成功射中目标,那名饥民男子惨叫一声就扑倒在地,再看旁边众弓手也都有斩获,他们和陈诺一样大都射中前排的饥民。 殷长军箭矢高超,他一箭射出,在饥民后面躲躲藏藏的一个刀盾手贼寇被射地翻滚出去。虽然他用盾牌极力隐匿着身体,但是照样被殷长军一箭刁钻射穿喉咙,该贼惨叫一声,手上的长刀和盾牌丢弃在一旁。 箭矢射穿了他的喉咙,森冷的箭头露在脖颈外面,贼人口中吐着血沫痛苦挣扎着,双脚不断在雪地上踹动。箭矢射穿他的气管,他张大着嘴意图吸气,慢慢地涨红了脸被活活憋死。 对面贼寇被一波箭矢射的骚动起来,尤其是前面的饥民大声呼叫,都被吓怕了。 看到贼寇还在前进,陈诺厉声道:“弓手自由速射!” 众人听到命令娴熟地从箭囊内不断取箭张弓,一时间,箭矢呼啸不断。 众人都使用的是小稍弓,这弓最大的特点便是拉力小,射速快,射程远。短时间内有很强的速射爆发力,众人轻松地匀速射箭,一根根轻灵箭矢向对面的贼寇抛射起来。 惨叫声不断响起,不论是饥民还是贼寇他们都没有披甲,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盾牌,加上冲锋人数太多太密集。众人快速射箭,贼人们最好的只是穿着厚实棉衣,哪里抵挡的住箭矢强力的贯穿伤害。 小稍弓射速很快,陈诺估算着众弓手一分钟内平均每人就射出了十五支箭,当然他们大多都没有仔细瞄准,只是粗粗估算了下射击方向。这样爆发的射击速度令人咂舌,短时间内上百支箭矢抛洒出去。 一根根箭矢射入贼寇们的身体,眨眼间,贼寇乱做一团,尤其是前面的饥民经历着最大的箭矢伤亡,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哪里经过这阵仗,瞬间崩溃。 饥民彻底混乱,撒开脚丫子四处溃逃,即使是后面压阵的步贼如何督促杀人立威也没有用。 陈诺看到一个手持双斧的步贼一斧子将他面前逃跑的一个饥民砍倒在地,陈诺眼中寒光闪现,迅速张弓搭箭。 这贼还在挥舞着斧子嚣张大声叫喊着,忽然噗呲一声沉闷声响,一支凌厉箭矢射穿他的右眼,因为箭矢力大,贼人后脑也被洞穿,空中飘洒出一股脑浆。 第86章 犀利 第86章犀利 乞活军大批量箭矢射来,不单是饥民就连许多压阵督战的贼寇们中了招,乱哄哄没了秩序,一时间贼寇攻击锋芒一滞!战场上的胜利并不单单取决于双方人数的多少,而是考量军心士气和兵士的单人素质。 以前面饥民们为炮灰借以消耗对面乞活军的火器,贼寇们打得好算盘落空了。往常来说与官兵对战,通常官兵的火器在一百步内就迫不及待地开火,可是现在已经冲到了对面官军的六十步内,贼寇都在疑惑官军怎么还不开铳? 而且饥民们实在不顶用,被对面官军射的人仰马翻,饥民们四处溃散彻底乱了编制。 贼寇们看此很是无奈但也不收拢溃散的饥民们,只是挺步闷头向前冲,六十步的距离他们相信自己很快冲到官军们的面前。与此同时贼寇后面的步贼弓手也开始挺步上前,内中大约有五十多弓手,个个取出自己的弓箭。 陈诺看见心中警醒,他扯着嗓子大吼道:“举盾防护!” 只听见外面贼寇中间一片弓弦振动声响,箭矢咻咻破空之声顿起,大片大片的箭矢成群泼洒了过来,它们汇聚一片,夺人性命的箭矢厉啸声震人心魄。 陈诺大喝声刚落,箭矢蜂鸣声中就已经向乞活军阵众战兵们当头落下,而此时战兵们都早已举起了背在身后的木盾。有了昨日与敌对战的经历,对付贼寇抛射而来的箭矢,乞活军军士们已然有了经验。 陈诺一声命令,各兵都迅速举起木盾遮挡在自己身前。 笃笃声不止,箭矢凌厉抛射下来,大都被各人的木板挡住,一声声箭簇钉在木板或者皮革沉闷之声。也有一些箭矢射空,插在了平地之上,激起雪水四处飞溅。 风吹树林的箭矢呼啸声音阵阵,咻咻声不断,贼寇弓手不断抛射着箭矢,又短又急。乞活军战阵中不时响起了沉闷的痛哼声,却是有人防护不周被射伤了,军士们大都背的简易木板,防护力根本不如正经的盾牌。 陈诺这边的弓手也不甘示弱,他们都是擅射好手,当下反击起来,一时间双方箭矢来往不断。一边是攻方,一边是守方,陈诺等人占据地势之利而且有盾阵防护,对着冲锋而来的贼寇射箭尽管招呼便是。 己方弓手人数少但也并未落下风。 咻! 陈诺射完一箭刚要回身躲避在盾牌后面,一支箭矢就向陈诺当面射来,擦着陈诺身侧飞了出去,贼寇越逼越近已经开始平瞄直射起来。 二哨哨长吴世忠居在前阵中间一直忍耐着,他看到贼寇越冲越近已经到了六十步的距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庄主,六十步了,调火器兵上……” 陈诺探出盾阵外张望了一眼,外面尽是野兽般嚎叫冲锋的贼寇,前面充当炮灰的饥民早被冲的一干二净。 陈诺心中大定,他恨声道:“好!贼寇不知死活,定要让他们领教下我乞活军火器的威力。” “弓手全部退下去,火器兵分做两排上前,等我号令!” 听到陈诺号令,殷长军等人按下心中疑惑以令退居到了二线,火器兵们在军官的喝令下快速上前。 整齐的小跑步和哗哗的金属撞击之声,二哨四甲火器兵分做两排快速填补上前,第一排纷纷将火器兵探出了盾阵外面。 没了乞活军弓手压制,贼寇嚎叫着快速冲锋,再看右翼方向,这边没有弓手压制,贼寇更加容易冲了过来,距离更近。 正面右翼方向的火器兵全都填补上来,每个火器兵们都是咬牙忍耐着等待陈诺的开铳号令。在火器兵们后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军纪士,这些人严肃军纪,战场上谁人不听军令,他们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陈诺右臂高高扬起,旁边的号手紧紧盯着他的手臂,只等陈诺下达命令吹响自己手中的号笛。 “开火!” 陈诺口中冷冷蹦出两字,号手当下吹响手中的号笛,天鹅之声又尖又细,气声悠长响遏云霄连绵不绝。 攻打乞活军右翼方向的是李凤梧率领的步贼,内中正在冲锋的还有李凤梧收拢的两百多溃贼。 李凤梧正策马在后方督战,突然他猛然听到了对面官兵阵中一声尖利的天鹅号音,李凤梧心中顿时一顿,不由地紧紧抓住了握在手中的缰绳。 他现在对天鹅号声有了心理阴影,一直担忧的终于来了,官兵们要排铳发射。 冲锋乞活军右翼中贼寇的李凤梧手下的步贼们听到了天鹅声条件反射的就要蹲下或者四处逃走,别人不清楚,他们可是知晓这官兵排铳火器的犀利。 这些人大喊大叫中间,官兵阵中猛然响起齐射的火器轰鸣之声,李凤梧等人就看到官兵盾阵后面爆出串联成一片的炽热火光,大股大股的白色硝烟浓雾瞬间弥漫一片,在盾阵面前形成一股白色烟龙。 前方响起一大片的凄厉惨叫之声,冲锋在最前面的贼寇齐刷刷倒下一大片,他们身躯爆出团团血雾。中弹的贼寇手中的武器不知遗落在何处,只是躺在地上翻滚痛声叫着,叫声因为痛苦不少人的声音都见细起来。冲锋的贼寇们有快有前,冲的最快的贼人都要步入乞活军三十步的距离,这么短的距离,就算是贼人们身穿铁甲棉甲都要被洞穿,更别说这些贼人仅仅身着布衣。 饶是已经见识过了乞活军排铳火器的犀利,李凤梧再次亲眼见到火器的威力,他心中仍是暗暗心惊不已。他不明白这些官兵的火器兵们究竟是怎样忍耐住一起开铳的,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 李凤梧这边即使有着与乞活军的经验还是被排铳打得凄惨,更遑论正面方向扫地镗这边的贼寇。一排鸟铳开火下,正面方向攻击的贼寇瞬间倒下一大片,这样的杀伤威力实在太大了,被弓箭射中或许还能活命,但是被火器打中是极难活命。而且打中人体的那种痛苦可是人能够忍受,中弹的贼人恨不得当场就死去,惨叫声惊天动地,让人听之心惊恐惧不已。 排铳的声响也惊得马匹骚动不已,居在后方压阵指挥的扫地镗看到排铳的威力身体也是一哆嗦,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他用手不断安抚着被惊得骚动不已的战马,口中喃喃道:“小鸡不日的,这就是排铳吗?实在犀利!” 随后他脸色变得狠厉,口中暴喝道:“继续冲!老子就不信了狗官兵还能有多少次排铳……” 官兵们的火器虽然犀利但是一次排铳哪能打退贼寇们的进攻,贼人们仅仅停滞一下就狰狞着脸再次嚎叫着向前。 “放!” 乞活军阵中又是声嘶力竭的大吼命令声,伴随着尖利的天鹅之声响起,火光爆起蔓延一片。 贼寇们冲锋了没几步,团团的血雾在他们胸膛身体上爆射,伴随着凄厉渗人的惨叫声,这一次的排铳有更多的贼人倒了下去。 第87章 快感 第87章快感 “奶奶的,这陈大人麾下的火器也太厉害了!”王林山脸皮有些僵硬感叹道,却是被乞活军的火器排铳威力惊到了。 在乞活军列阵四五十步处尽是倒地凄嚎哭求的贼人,他们身上血肉模糊,残肢断臂,更有甚者有倒霉的贼人脑袋被火器开了瓢分不清是什么模样。 贼寇的惨状归永城这些家丁看在眼中,虽说心中很痛快但更多是惊心。他们发现乞活军的火器都是一起发射形成排铳,威力巨大,而且这些火器兵手上的鸟铳都很精良,并没有常见的那种炸膛或者威力不足的情况。 殷长军也是面带惊异,他今日可算开了眼了,他不仅惊讶于乞活军火器的精良,更是佩服乞活军各战兵的单兵素质,这些战兵在战场上有严格的纪律和高效服从。殷长军相信哪怕他营中拥有这般精良的火器,依旧打不出面前优渥的战绩,这取决于使用它的主人。 乞活军的两阵排铳虽然打懵了步贼,但是在后面压阵的马贼催促督战之下,步贼们仍旧迎着头皮冲了过来,再看乞活军这边,弹子消耗完了重新装填需要不少的时间,待火器装填完毕再能开火时,步贼们早已冲到了面前。 殷长军沉声喝道:“贼人快冲上来了,准备博战!” 归永城的家丁哨探们都各自从战马鞍具上取下他们惯使的肉搏武器,武器各色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殷长军的短兵武器是一柄长刀,而王林山双手持着一双沉重铁鞭,看这铁鞭分量着实不轻。得亏是王林山强健高大,若是寻常人即使能拿得动那也挥舞不起来杀敌。 居阵指挥的陈诺高声喝道:“全军缩阵!盾阵出战!” 中军部金鼓手听到,当下擂起大鼓,激昂鼓声震人心魄。 盾阵后面的火器兵迅速退了下去,后方的长矛列队跨步上前,与此同时盾阵也在缩小范围,火器兵和长矛兵施展的活动空间不一样,长枪出战盾阵自然越是紧密越好。 两甲盾兵列阵前方快速收拢起来,由原先的拉长战线五十多米缩短到了三十米的战线,后面的长矛分作两排填补上来。一排和二排的长矛兵前后距离有一步的距离,两排长矛兵站立位置都是错开,以方便两排长矛都能探出盾阵外面捅刺。 乞活军的火器歇了火,贼寇顿时嚣张起来,拔步蜂拥冲了上来。最前面的大都是老贼悍匪,持着刀斧盾牌吼叫着咆哮而来,看他们人人脸上狰狞毕现,充满了煞气。 “盾兵挡住!” 说话的是二哨哨长吴世忠,他全权指挥冷兵器作战,而哨副蓝田热衷于火器他则是指挥火器作战。 乞活军盾兵依令摆开了架式,竖起高大的重盾摆在身前,重盾稍微倾斜,这样可以省力。再看盾兵们个个双脚外八,腿上些许弯曲着方便用力。 贼寇快速冲锋越来越近,耳畔贼寇咆哮大吼声也摄人心神,后方中军金鼓激扬的擂鼓声同样敲打在战兵们的心田。盾兵和长矛兵大多数是第一次作战,比不上火器兵远距离作战,他们是首次近距离贴身接触贼寇。 这对初上战场的新兵们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不少人都是额头冒汗,嘴唇被咬出血都不自知。好在得益于乞活军酷烈的军纪惩处和长久的机械训练,加上又有各自的伍长甲长大声鼓劲,众兵虽慌但是不乱。 没多会儿功夫贼寇们就冲了上来,个个张牙舞爪,形似野兽。 指挥的吴世忠此刻也是心中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列阵肉搏,由不得他不紧张,他倒吸一口凉气大声吼道:“盾兵,挡!” 一连串的撞击沉闷之声,贼寇们顶盾持刀向盾阵冲撞了过来,饶是乞活军盾兵有了准备,依然被贼寇们冲撞的力度撞击地退后。 密集尖细的脚步滑动之声起,宛若刹车一样,众盾兵都被撞得平滑后退了一步,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盾兵都是力气十足的汉子,平日训练都是一个挡字,盾牌被撞得后滑一步各兵都稳住了身形,并没有出现站立不稳或者盾牌被撞翻或者歪斜的情况。与此同时盾兵们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挡住敌人第一波的冲锋势头就好了,这波势头最难挡,只要挡住这一波敌人再要积蓄冲锋力量可就难办了。 乞活军兵顶住了这一波贼寇冲锋,最前冲撞到上的不少贼寇都被盾牌撞击得反弹了出来,姿势难看地在地上翻滚着,还有些贼寇们勉强稳住了身形,却发现面前的盾阵简直就是个乌龟壳子,仍他们劈砍或者手脚并用踹动都无用。 盾阵的防御实在太好了,贼寇们发现他们并不能动面前的重盾分毫。 吴世忠居在阵中兴奋看着,他扯起粗糙的嗓子大声道:“长矛兵第一甲,刺……” 第一排的长矛兵手持紧紧平端着长矛,身体紧紧绷保持着充沛的战斗状态,听到上官命令,各兵都下意识的挺着长矛拼命探出盾牌外,狠狠捅刺着。 盾牌外面的贼寇还在四处忙乱着,猛然间面对面前油泼不进的重盾,各贼都失了分寸,只在盾阵外面原地打着转。二十二杆尖锐长矛带着凌厉破空声呼啸着捅刺过来,贼寇们猝不及防好多人都被捅刺而中。 贼寇来的太快太密集,第一排的长矛闭着眼睛都能任意捅进一个人的身体。大批的惨叫声响起,还有长矛刺入人体后沉闷的噗呲之声。 长矛兵都感到手上的长矛猛然一滞,这种刺入人体的生涩感他们瞬间感觉出来。这种感觉激发着他们的兽血燃烧,杀人也是有快感的,尤其是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恶贼居然被自己亲手轻易杀死的。 刺穿人体后长矛兵们都是迅速拔出长矛,带出一蓬蓬血雨,有经验丰富的战兵刺进人体后则是使用绞动着长矛,痛的贼人大声嚎叫起来。 一个个被刺的透明窟窿的贼寇们不甘地扑倒在地,只有乞活军战兵们长矛矛刃上不断滴着淋漓的鲜血。 “一排收枪,二排上!” 贼寇哭叫声中,吴世忠再次下达命令。 第88章 如墙而进 第88章如墙而进 “杀!” 第二排长矛兵得到号令齐声大吼,由于他们在第一排矛兵身后活动有限,因而都是迈着八字步侧着身体捅刺出去。 长矛吞吐着寒芒快速捅刺出去,只听得一声声沉闷的肉刺被刺中声音,伴随着贼寇们凄厉惨叫。两排长矛捅刺下去,乞活军盾阵前面倒下一大批身体,那些单打独斗肉搏能力凶悍的贼寇就这样被乞活军轻易钉死在了地上。 乞活军战兵们手中握着长矛都是不敢相信,这就是战阵的威力吗?杀贼居然这等容易?战兵们原本初临战场忐忑不安的心情平定下来。那些杀了贼的新兵们心中没了障碍,飞快成长起来,神态愈加坚定从容。 鲜血不断喷洒,盾阵前面尸体摞了一层,空出一片地方。贼寇们被眼前景象吓呆了,原本疯狂的神态瞬间恢复,有的满脸恐惧停滞不动,有的则是凶悍无比还要继续上前,混乱不堪。 “继续刺!”吴世忠大声命令着。 盾阵后面的两排矛兵有限度的自由作战,并不是以一排为单位,而是前后两排,处在同一作战线的两人作战。第一排矛兵捅刺出去后迅速收枪,而后二排矛兵跟着捅刺,前后两人出枪收枪动作井然有序。 冲击盾阵的那些凶悍贼寇无一例外被乞活军用长矛刺翻在地,他们防得住第一根攻击而来的长矛却防不住第二刺上来的长矛,即使防得住面前的双重长矛却也防不住左右攻击出来的长矛。 贼寇们一个个被刺翻,他们翻滚在地上挣扎着,嚎叫着,其余的贼寇看到满面恐惧,犹豫着不断后退。 “娘的,想跑?”吴世忠看到牛眼一瞪,随后他长刀一直大喝道:“列阵,跨步前进!” “虎!” 盾兵们纷纷提气,齐声大吼,各人持起重盾跨步前进,后面跟着长矛兵,两个兵种宛若一体,踏步整齐,震地地面都在颤动。 前进中,每排会有各自的甲长伍长不断的大喝提醒声,前进中更要保持战阵的严整。 “突!突!突!” 盾兵们每跨前一步都要有节奏大吼着一声,行走中间盾牌依旧连成一条横向笔直一线,而后面后面的矛兵仍将长矛放在盾阵间隔中间,矛头探出盾阵外,一排排尖锐矛头仗着嗜血的牙口不断吞噬着人的生命。 第一排矛兵探出的长矛长度就在三点五米之长,乞活军长矛都是制式统一长矛,长度在五米,都是持根枪样式。这类长矛矛杆类同筷子形状,前细后粗,这样就不用因为矛体过长而倒是前后重心不稳,军士持矛杆后半段就可以。 长矛这类长兵器的优势在盾阵掩护下杀人威力达到最高,一杆杆变成了高效的杀人机器,贼寇们没等迫近阵前就一个个被刺倒在地。 “落盾!” 整座战阵前进五步后,吴世忠大喝一声,浑然一阵整齐巨响,重盾落地,盾后的长矛兵发出一声喊,挺持着长矛向前刺去。 一老贼不甘地大吼一声,他满脸暴戾向前疾冲上前,一杆长矛带着风声向他突刺过来。这贼手中盾牌滑挡,刺耳摩擦声中,这杆长矛就被他挡了过去。长矛最怕最用老,只要被近身,那么长枪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自身会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这贼经验丰富滑挡过去又急跨了两步,这时又是一杆长矛向他面门刺来,这贼神情一紧但是肉搏经验丰富的他急忙侧头,这杆长矛险而又险地从他的脸颊边擦了过去。 鸭嘴状的矛头带走这贼脸颊一大片血肉,此时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粘人的血液飞溅出来,模糊住了他的眼睛遮挡住他的视线。 这贼倒也是个硬骨头,嘶声大吼着向重盾撞去,同时他左手里的短斧精准抛了出去。他这一扑只听得轰隆一声响,面前的大盾没被他破掉反而被自身反弹出去好几步。短斧飞旋,这贼拼命之下,盾阵后面一长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面门哭嚎着。 短斧砸在他的面门上,半个脸颊都被砸的凹陷下去,尽是模糊的血肉和骨头碴,内中一个眼球也被砸出,丝连着掉了出来。 周围的矛兵看到战友如此可怖惨相都心中颤动,好几个人面露恐惧,这样的伤势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难救。 内中一个长矛甲长心痛不已,这是他朝夕相伴的同袍兄弟啊!他悲愤大吼一声:“杀!”手中长矛向前一送,带着虎虎风声凌厉刺来。 得手这贼还没站稳脚跟,一杆滴血的矛尖就从他左侧腹部凶狠刺了进去,长矛刺进肉体又是凶狠一绞动随后抽回,带出一股血水四洒而出。 贼人惨叫一声便哆哆嗦嗦跪倒在地,这杆长矛刺出他身体前后两个透明窟窿,内中的肠子都被带出了半截。他此时想叫都叫不出来,身体硬挺着,双手挥动着想将将肠子使劲填进伤口中。 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身体都痉挛起来,可这一切都是徒劳,血水咕嘟咕嘟地只是往外冒着。 “继续前进!” 解决掉面前阻碍的贼人后,枪盾阵继续逼迫而来,盾如墙,枪如林,如墙而进,气势惊人。 贼寇都是面如死灰,只得连滚带爬,不断步步后退着,乞活军的战阵对他们威胁太大了,他们各人的武勇在这枪盾阵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一个个躲闪不及的贼寇被刺倒在地,尸体堆积,伤者的贼寇凄厉哭嚎,不断哀求着,遍地的血水热腾腾洒在雪地里,殷红一片。 “落盾!刺——” 随着吴世忠的命令下达,前进中的乞活军战阵再次落盾,又是一片惨叫,就算是有不甘心的贼寇嚎叫着上前依然被盾后的长矛兵一个个刺翻在地。 贼寇们蜂拥而来,前面的不断后退,后面的则是不知情的一个劲地向前冲,现下的贼寇早没了冲锋的势头,混乱一片。乞活军战阵前进虽然缓慢,但是收割的战果依旧惊人。 前排的贼寇们欲哭无泪,向后跑跑不动难道真要在对面官军战阵下做个惨死鬼,贼寇们不敢掠乞活军锋芒,纷纷两边溃散。 面前的官军打不过,饶过去总有办法…… 第89章 千钧一发 第89章千钧一发 左翼方向同样喊杀声震天,内中夹杂着好多贼寇惨叫和不甘的怒吼绝望之声,左翼方向乞活军同样列出枪盾阵对贼寇短兵相接。而战局的结果对李凤梧来说同样不容乐观,高大的盾墙实在是可怕。 正面方向贼寇败退的人群内,一名身形高大的贼人头目四处张望着,他身着一声青色齐腰罩甲,头顶带着红缨毡帽,看着模样打扮原先像是个官兵。只是他眼中的恶毒凶狠之色出卖了他,此人早已蜕变成为一名杀人不眨眼毫无人性的恶贼。 刘四虎曾从军多年,是个深谙战事的,面前的盾阵看得他心惧不已,饶是他从军多年也从未见过此等严整的战阵。他后退中间不断寻找着对面官军战阵的薄弱软肋之处,他发现正面官军和左翼官军盾阵不断向前移,虽然杀伤效果很大却也暴露了官军战阵的弱点。 那便是两阵相接处,原先官兵战阵城括弧形,列阵圆阵,可是随着乞活军的盾阵不断前移,战线慢慢拉直向前移动,两边的连接处便暴露出来,足足有五六米的空隙。 “嫩你管管,俺找到官兵大阵的弱点了,弟兄们泼足了力气随老子上啊!” 刘四虎手中吐着唾沫,紧紧握住手中短斧拔步向左侧方向冲去,有人牵头周围的贼人们也都清醒过来,随着刘四虎嘶嚎着拼命向盾阵左侧绕去。 盾阵列阵条直线,如墙而进,讲就是的阵中每人整体的协调性,灵活转动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刘四虎领着他手下的贼寇和一些盲目跟随的贼寇,足足有五六十号人,这些贼寇大跨步向乞活军正面和左翼方向连接空隙处扑去。 乞活军列阵的空隙处有二哨哨长吴世忠和他哨内四个护卫,吴世忠看到贼寇蜂拥着向他方向而来,吴世忠心中大急。算上护卫加上他只有五人如何当得住贼寇冲击,贼寇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调转盾阵方向,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 另一边中军内,护卫队官陈评焦急问着大哥陈诺,乞活军主将陈诺居在阵中,他身披一身铁甲,身后紫色斗篷被寒风吹得迎后翻飞。 阵前原本浓密硝烟弥漫,现在越变越稀薄,显露出了整座战场激烈的战况。喊杀震天扑面而来,贼寇冲锋步贼后面时不时有弓手不断向乞活军阵中张弓搭箭,空中流失呼啸。 陈诺立在将旗下,坚毅面容紧绷着,观测各方战场上的战局。他是乞活军统帅,以前上阵冲锋,率众贴身博战的机会越来越少,作为主帅,他现今职责是统筹战场全局,居阵指挥。 陈诺细细观看战场,正面,左右两翼方向的战况。右翼方向无忧,那边虽然有少量的贼寇攻打,但有辎重兵防御,辎重队没有鸟铳,可是装备着大量三眼铳,加上冰河之上众贼都是缓步行走,短时间内根本酝酿不成攻势。 只有正面和左翼方向,攻打的贼寇太多了,排铳打不退贼寇现在两边已经激烈肉搏起来。让陈诺忧心的是贼寇狡猾发现了乞活军阵列的漏洞,正面二哨的右侧有五六米宽的漏隙。 …… “杀上去,随俺破了这官兵乌龟阵!” 刘四虎率着众贼快速赶了过来,他看到面前只有五个官兵,内中一个身披铁甲的,好像还是个将官。他当即狞笑一声,只要穿插进这阵列缝隙中,官军盾阵不攻自破,今日这个头功他是立定了。 刘四虎扯下背在身后的箭囊,探手一入,一张短弓入手,弓步就抛射出一支箭矢。 赶步迎敌的吴世忠只觉得浑身一震,一支箭矢射在他的胸口处,箭簇支溜溜冒着火花儿射在了铁甲的护心镜上。护心镜正面凸出,较其他甲片厚,表面光滑,有很好的正面缓冲作用,因而吴世忠并未受伤,向后踉跄了几步便稳住身形,就是感到胸口一闷。吴世忠嘶吼一声持着刀盾便向贼寇扑了过去,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四个护卫。 “杀贼!” 乞活军战兵护卫们呐喊着就和对面的贼寇冲撞了过去,吴世忠顶盾将一贼人撞飞,随后手中长刀斜斜一劈,一贼臂膀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溅。呼呼风声中,吴世忠旁侧一贼挥舞着腰刀向他劈来,吴世忠丝毫不避,举起臂膀硬生生接了下来。 刺耳的铁器摩擦声,这贼使用的轻刀居然劈不开吴世忠臂上的环臂铠,吴世忠大吼一声,手上长刀猛地向上撩起,这贼头颅打圈儿般飞了起来。 吴世忠仗着一身铁甲冲入贼群中,一面盾牌瞌人,一面长刀乱砍乱劈,实属悍勇无比,血雾飞扬,眨眼又劈死两人。 然而前来阻挡贼寇的乞活军太少了,其余四个护卫尽皆战死,一贼使用长枪刺了一名乞活军胸膛,另一贼快步赶上,这名乞活军脖颈被割破,鲜血横流。两贼痛快大吼着,只觉得浑身痛快,一改方才的憋屈之感。他们解决到前来阻挡的乞活军护卫后,快步抢到了旁侧的乞活军盾阵边。 这边乞活军阵列刚刚落盾,最旁边的一名盾兵就惊恐看到一贼提着滴血的长刀向他冲来,盾兵一时之间懵了,不知是该弃盾还是继续顶盾前方。 噗呲一声,迎面赶来这贼凶狠地将长刀一入他的腹部,盾兵顿觉浑身发冷,慢慢瘫软在地,手上盾牌也不知丢弃何处。这贼还不解恨,手上长刀慢慢拧动着,盾兵嘶声哭嚎起来。 没了前面盾牌保护,身后的长矛兵也是惊慌起来,他们没法只得挺枪向旁侧冲过来的贼寇冲去。 一时间,二哨盾阵右侧瞬间慌乱起来。 刘四虎刚劈死一个乞活军护卫,他眼中暴戾,悄步绕到吴世忠身后,使出全身力气劈下一斧。短斧也算钝器,这次吴世忠赖以依靠的铁甲并没有防御下来这凶狠一斧,短斧破开铁甲砍入他的背后血肉中。 吴世忠大声咆哮,他前面刺入贼人手中的长刀还未拔出来,弃了长刀转身用头颅朝刘四虎撞了过来。 刘四虎显然没想到对面的将官这么拼命,还没来得及退步就被吴世忠一头撞了过来。刘四虎只感到脑袋浑然一响,眼中冒着金星,脑中嗡嗡乱叫,口鼻一股辛辣味道传来,黏糊糊的液体流了下来,却是他口鼻被撞的鲜血冒出,鼻梁也被撞得碎裂。 吴世忠长得粗壮,尤其是他那脑袋比旁人大了一圈,加上顶着铁盔,他这一击之下,刘四虎头面血肉模糊一片。吴世忠手上往腰间一探,解首刀又趁机狠狠捅刺进刘四虎的咽喉处,刘四虎踉跄倒地,身体一颤一颤着,做垂死挣扎。 头目的死去并没有让贼寇退却,他们嚎叫着继续冲,是个人都能看出,再加把力,官兵大阵就破了…… 第90章 铁甲兵 第90章铁甲兵 “大阵就要破了,殷爷你说该怎么办?弟兄们都听你的。”乞活军阵内,归永城一名家丁终是沉住气了,面带焦急问询道。 不想殷常军没有回答他,反而脸色一沉开口喝骂他道:“着急个求子,这战事还未分胜负,用不着忙慌跑路。” 被殷长军当众说破了心思,家丁脸色哂然,只得尴尬退了下去。 “殷爷,这大阵明眼人看着就要破了,没有大阵依仗,我方将被贼寇冲击得成为一盘散沙啊!焉能不败?”身为殷长军副手的王林山没有顾忌,照样疑虑说道。 殷长军语气稍缓,他出声宽慰道:“打仗打的就是排兵布阵,军心士气,双方兵士乃至主将的坚韧,这前阵虽然有所撼动,但是这陈大人的中军可是一人未动,等着看,要有好戏上场了。” 王林山听罢心中顾虑仍然未除,打到这时他对乞活军的具体实力知晓个大概,乞活军军士很高,军纪严整,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再说这战斗力,让王林山尤为惊叹的是乞活军火器威力犀利无比,但是这肉搏,军士个人杀人技艺上面差了对面贼寇一大截,大半都是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没了战阵整体依仗,被贼寇近身恐怕一波就被冲垮了。 眼下前阵近身焦灼在一块儿了,乞活军赖以依仗的火器无异于成了烧火棍,只有派一支强有力的悍勇之士冲杀上去。 “可是这军中哪有?”正当王林山顾自忧虑时,耳畔传来一声暴喝,这声音很是果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 陈诺神情凝重出声命令道:“传令,让陈一皋领着杀手队上去,稳不住阵线让他给我提头来见。” 乞活军后阵内,一身形矫健的高大壮汉正懒洋洋地在原地休息着,他双臂粗壮的腱肉虬龙般高高盘起,脑门上太阳穴高高凸起,明显就是个练家子儿。此人长了一副鹰钩鼻,面色冷厉,双眼虽半眯着却透露出一丝丝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一看是个不好相与的狠角色。 这人名叫陈一皋,虽和陈诺是本家姓,但是和陈诺并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山东青州人氏,乃是一名游侠,曾被一豪绅侮辱,他当夜便孤身杀上豪绅家门,手刃十几个恶奴,最终灭门豪绅全家。 陈一皋手段狠辣,为了生计也曾做过杀人绑票之事,着实不是个善类,却不知为何被陈诺收编手下。 一传令兵急匆匆走到陈一皋面前喝令道:“庄主有令,杀手队出击火速支援前阵!” “稳不住大阵,庄主让陈队长你提头来见。”传令兵最后一句话仅是对陈一皋提醒道。 陈一皋听到也不恼,只是嘴里不满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 …… 前阵正在流血僵持着,贼寇蜂拥向前,战事很是不利,两阵连接处口子被越撕越大,阵眼看着就要破了。 胜利就在眼前,贼寇士气大增,一个个兴奋嚎叫,二哨哨长吴世忠浑身浴血,身上脸面上尽是鲜血。此时的他已然力尽,刚将一杆劈面而来的长刀格挡下,身侧风声突起,一老贼持着一杆花枪想他身侧肋部刺来。 吴世忠身上的铁甲能防得住刀剑劈砍却无法防得住尖锐利器捅刺,吴世忠想要闪身躲避,可惜他身上力皆还是慢了一步。眼瞧着花枪快速凶狠突刺,枪头上飘动的红缨在吴世忠瞳孔中越变越大…… 正当吴世忠认命般闭上眼睛时,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格挡声音,随后便是木屑断裂之声。吴世忠猛然睁开眼睛,在他面前横档格出了一柄重剑。这剑长五尺,宽居然还有半尺,着实力沉无比,非是力大勇武之人不能使用。 使剑之人是陈一皋,他全身披着铁甲,厚实的甲叶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宛若一个铁人。陈一皋头戴厚实沉重的圆形铁笠盔,盔下围着厚厚的护脖顿项,顿项甲叶细密,脸脖部位都被围着,只留出陈一皋一双饿狼般凶狠的眼睛。 挡下向吴世忠刺来的花枪后,陈一皋顺势劈断花枪枪杆便快速揉身而进,身体轻灵像猴子一样,身上沉重的战甲视若无物。 噗呲~ 沉闷一声巨响,对面这贼还保持着持枪向前的动作,忽然他的上半身裂开,血水哗啦一声就涌了出来,还有一堆黏糊糊不知是什么的物什模糊着血水掉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到处都是,这贼居然被陈一皋使着重剑拦腰横切而断,端的是血腥无比,带着一种原始暴力之美。 血水空中喷洒,陈一皋浑然不觉得恶心,他舔了下溅在嘴角的鲜血踏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持着重剑昂头猛然发出一声声咆哮野兽嘶吼,浓浓白气弥漫。 周围的众贼都被吓呆了,他们还在反应过来时,在这悍勇官兵身后又赶步冲上来一批铁甲兵,沉重的落步声阵阵,伴随着甲叶蹡蹡作响。 冲上来的大约有二十名铁甲兵,这些人皆是魁梧大汉,身体矫健,他们持着各色五花八门的武器,有的持着重型朴刀刀,拿着大棒,狼牙大棒或者重斧。 这些战兵披着厚实铁甲,提着沉重一击就可致命的武器,一个个小山似的轰隆碾压过来,杀气腾腾,气势逼人。 “铁甲兵,是铁甲兵……” 众贼瞪大眼睛惊恐大叫,光是一个吴世忠披着铁甲就这般勇武,尤其是刚才那个凶猛大汉着实可怖,一剑就将一个壮汉活生生劈做两半。 众贼胆寒不已,面前疾冲过来的铁甲大队,贼寇们可不敢硬撼铁甲锋芒,惊恐大叫着不断后退。 乞活军铁甲杀手队脚下践踏着雪地,蓄着力量连人带甲暴力像密集贼寇人群中凶狠冲撞过来,似是要践踏面前阻碍的一切。 贼寇一片惨叫声起,沉重身躯扑倒在地之声,接着就是兵器交击轰鸣之声,随后便是渗人的骨裂,兵器劈砍,捅刺人体的撕裂声音。伴随着贼寇一声声凄惨叫声,铁甲战兵冲撞之处,血水喷溅,一片片洒落。 这些战兵身上披的只是札甲,然而面对只是身着布衣的贼寇,乞活军铁甲战兵一个个有如猛虎入羊群,仗着铁甲防护之利大肆砍杀贼寇。 一贼大声喊叫着跳起,他倒也机灵,不砍铁甲兵身躯反手朝着铁甲兵脖颈上看去。刀光快速闪过,这贼一刀斜斜劈向面前铁甲兵的脖颈上。 叫他惊讶的是他这一刀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兵戈交击激起火花四溅,铁甲兵脖颈上厚实细密的顿项划出长长的痕迹,却是防下了这一刀。 饶是如此这名铁甲兵也十分难受,咽喉好像被人重拳砸了一击,透不过气来。铁甲兵大怒提着手上沉重的狼牙大棒大步上前,对面这贼惊恐大叫一声就要踉跄着逃跑。 大棒狠狠一棒,刚跑出两步的贼寇就被追上来的铁甲兵一棒砸碎了头颅,头骨迸裂,好似一个西瓜一样被彻底开了瓢,红的白的流了出来。 铁甲兵犹不解恨,一棒接着一棒大力砸下,不多时,贼寇的头颅稀烂,碎裂的头颅连着脖颈被砸进了身体内。 死泥般的贼寇尸体被铁甲兵随手抛在雪地上,只有残余的皮肉连着模糊血块耷拉在外面,血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第91章 马贼冲锋 第91章马贼冲锋 “杀!” 贼寇人群中一老贼隐匿着身形,他趁着一名作战的铁甲兵不备一枪凌厉突刺上来。 铁甲兵刚持着大棒将面前一贼砸倒在地,左侧一杆长枪刁钻刺来入他的胸腹部,生涩刺入人体的声音传出,铁甲兵踉跄着退后几步,嘴角溢出鲜血。他赖以依仗的铁甲防御不了这杆长枪,尖锐的枪头穿过铁甲的缝隙内捅刺进他的身体。 好在有铁甲阻滞,贼寇凌厉一枪深入人体并没瞬间要他的性命,饶是这样铁甲兵也不好受,他感到浑身乏力,双腿打颤,伤口殷红鲜血不断流出,慢慢消耗他的生命力。对面老贼见到一击杀不掉官兵,拔出枪来急忙后退几步,准备下一次的冲锋蓄力。 铁甲兵见状嘶吼一声就用尽全身力量扑了上来,双手持着大棒凶猛朝老贼的头面由上而下砸去,老贼本能地将长枪横挡在身前防御。 铛的一声响,木质的枪杆碎裂,铁甲兵势大力沉的一棒威力未消,接着凶狠砸在了老贼的左肩膀处。 老贼当下凄厉惨叫,他整个臂膀被砸中,骨头碎裂声中,左臂被大棒打得诡异弯曲着。剧烈的疼痛让他来不及往后退,迎面余恨未消的乞活军铁甲兵大喊一声又是砸在老贼的肩膀处,只见再次中棒的肩胛处血肉模糊,内中的骨头茬子都被砸的竖立,上面白骨连着丝丝血肉。 老贼嘶声大叫,剧痛让他躺在地上翻滚不断,铁甲战兵赶步上前一棒朝他门面砸去。鲜血喷洒,老贼的面门被砸得五官都不复存在,只是血糊糊一片。 解决掉这名老贼后,铁甲兵身体晃晃悠悠,只感到全身乏力终于支撑不住,浑然倒地。 重剑呼呼劈过来,抵挡的一贼手上盾牌碎裂,他惨叫着倒飞了出去,胸膛一条长长的伤口飞溅着热血。陈一皋持着重剑横向切来,迎面冲上来的两贼又被他拦腰切断,战罢,他又吃着重剑冲了上去,凶猛不可匹敌。 乞活军的这批铁甲兵人人悍勇无比,加上铁甲防御护身,持着重型武器连砸带打,一路过去尽是贼寇残缺的肢体和尸体。内中一贼终于忍不住心中恐惧,他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上武器转身向后逃跑。 好似被这贼传染了一般,众贼终于崩溃,嘶声叫着连滚来爬向后溃败。 乞活军中军部,陈诺将密切观察前阵战事,看到贼寇溃败下来,陈诺紧绷着面容一松,哈哈大笑起来:“杀手队果然勇武,不枉我耗费心思打造。” 陈诺的中军部主要由中军指挥人员和护卫队组成,护卫队乃是陈诺亲信部署,可说是直接受陈诺管辖。作为陈诺的护卫队,其军士个人素质,装备之精良自然在这乞活军数一数二。护卫队有六甲战兵,四甲火器兵统为火器队,余下两甲乃是冷兵器手,为杀手队。 陈诺去年购得的三十副铁甲,除了哨长副哨这些高级军官装备外,其余全给杀手队装备下去,杀手队战兵由全军内选拔,专挑身有技艺,体型健壮之人。这样精心打造,杀手队的博战能力可在乞活军头列,今日乃是杀手队第一次出战,果真没让陈诺失望。 嘶~ “我的乖乖,原来这才是陈大人麾下精锐家丁啊……”看着乞活军杀手队锐不可当,个个大显神威杀得贼寇不断溃败,乱做一团。原本心中担忧的王林山目瞪口呆,了然脱口说道。 殷长军听到皱了皱眉头,张口想要反驳却不知怎么说起,其实他心中不甚认同王林山的说法,以他殷长军多年的从军经验估计,这乞活军每个战兵个人素质都很好,都有成为家丁的潜质,这些兵所缺乏的只是战场拼杀的经验而已,一旦历练出来…… 殷长军想到此,心神震动,到那时一支强军历练出来,根本没有家丁这类特殊的存在。 …… 贼寇这一边正吵做一团,为首的扫地镗一脸阴沉,本来他领着麾下马队四处督战,欣喜看着就要破了官兵大阵,不料意外发生了。官兵阵中冲上来一批铁甲兵,手下的步贼不堪一击居然被打退了下去,功亏一篑如何不恼恨? 现在他手下马贼争吵不断,一方认为面前的官兵实在硬骨头,应当及早撤退,反正他们是贼寇,遇弱则欺,遇强则撤是家常便饭,保存实力才是要事。而另一方则认为继续攻打,最好是调派马队上去,趁着现在官兵大阵松动一举攻破。是继续打还是撤退,全有扫地镗一人决断,远望着面前混乱战场,扫地镗眼中凶光闪现,他粗声大叫道:“娘了个逼的都别给老子吵了!” 看见掌家的发怒,众贼登时安静下来,他们都看着扫地镗,等着他拿最后的主意。 扫地镗嘴角抽动,眼中带着疯狂决绝之色,他狞声道:“出去时我可是跟程元帅打了包票,此番打粮定会满载回营,要是打不上粮,程元帅那边可就有危险了。” “继续攻!趁着官兵大阵松动调马队上去,要是哪个逼疼娘养的敢怯战,休怪老子剁了他!”扫地镗语气狠厉警告道。 很快扫地镗整顿马贼出战,同时他知会李凤梧与他约定一起攻打官兵前阵和侧翼处。 “小子们,随老子向前冲!” 这次冲阵扫地镗亲自领队,他打马走到马队前面呼哨一声便驱马当先狂奔了出去。轰隆隆马蹄声奔腾密集,身后众贼大呼小叫着策马跟随着,大约有七十人马贼,内中有骑射马贼二十多人,看这情形贼寇算是彻底把能战的老本全压了上来。 另一边李凤梧也领着他的马兵策马冲锋,两股马贼奔腾呼啸合聚在一块儿,上百的马贼纵马在旷野上驰骋,威势着实惊人。 马贼精锐,仗着胯下战马快捷越冲越近,不断跃到众步贼的前头。贼首扫地镗头裹着四方巾,整只脸包裹严实,四方巾外面还带着羊毛冬毡,身后还披着厚实的羊毛斗篷。骏马奔驰,寒风咆哮,扫地镗一手持着软弓,一手扶缰策马,整个身体稳稳当当伏在马背不颠簸,显示着其精锐马术。 扫地镗扭头后看,李凤梧领着马队紧紧跟随着他马队的后面,马速根本不快,扫地镗瞬间明白李凤梧的那点小心思,嘴里唾骂一声便不理,提着缰绳纵马狂奔。 一路上马贼不知撞翻了沿路多少步贼,终于冲到近前,距离乞活军已不足五十步的距离。马贼们视线一亮,面前是冲锋在前的步贼,他们被乞活军打得步步溃败,贼寇冲锋前面混乱一片。马贼们丝毫不顾,根本不缓马速,就这般横冲直撞起来,马贼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以迅雷之势快速冲破官兵大阵。 眨眼的时间,马贼们已经冲到四十步的距离,扫地镗龇着牙,这样的距离,依着他战马的速度,不出几息就能冲到阵前,到时以他娴熟的马术,人马合一,以完美的跨栏动作跳跃进官兵盾阵内。 而官兵皆是步卒,尽管驱马冲撞或者砍杀便是。 第92章 溃败 第92章溃败 扫地镗亲领着麾下马贼开始冲阵的时候,陈一皋正在阵中大肆砍杀,有了杀手队的强力支援,阵线逐渐稳了下来,贼人们不断溃散逃出阵外。乞活军正要准备冲出阵外追击贼寇,只听见蹄蹄哒哒马蹄奔雷之声,只见贼寇大批马贼快速朝他的这边方向奔去。 身后金锣声咣咣响个不听,却是中军部的撤退号令,陈一皋有些遗憾地看了眼逃离阵外那些连滚带爬的贼匪,只得领着杀手队急急退了下去。铁甲兵再怎么骁勇那也是步卒,硬撼马队恐怕他们一个冲撞就完了。 不单是杀手队退了下去,盾阵后依阵作战的长矛兵也急急退下去,随后填补上了一列列火器兵。陈一皋认得出来,填补上来的火器兵指挥将官是二哨副哨蓝田,此人加入乞活庄不到半年就以一个大头兵的身份快速升迁到了乞活军的高层,可谓是乞活军的风云人物。 蓝田一身铁甲,身后披着大红色斗篷,他同上来的普通火器装扮一样,他右肩背了一个挎布包,左边背着水壶,右侧要被挎着一柄腰刀,一根鞓带紧紧系在腰间,不使身上装备脱落。 蓝田手上平端着一杆精良鸟铳,铳口黑黝黝地平向外面,铳后龙头上的火绳早已点燃,或明或灭冒着火星。 火器兵两甲为一排一批批蹲坐在盾阵后面,一排接着一排,乞活军红色衣甲鲜艳明目,人数很容易认得清楚。排在盾阵后面的火器兵井然有序,粗看估算,四排的火器兵人数十分明朗,八十八人,也就是说有八十八杆正在蓄势待发的精良火器。 除去二哨的四甲火器兵,陈诺又紧急将护卫的四甲火器兵也调了上去。 蓝田依靠在盾阵后的最左侧,他持着鸟铳悄悄探出盾外,眼睛半眯着将最前方一个策马奔驰不断大声呼叫嚣张的马贼套入自己火器的目标内。 马贼跨着战马冲锋,很快冲锋到了五十步的距离,蓝田扭头看去,持铳瞄准的火器兵好多神情不安,有的人头顶着红缨毡帽,在这大冷天气居然还冒着腾腾热气,竟是流出汗来。骑兵疾速冲锋的气势不可不谓慑人,密集的马蹄奔腾声哒哒沉重敲击在众兵心头上,就算是蓝田也不例外。 骑兵这一兵种对步卒有着天然的压制优势,想象一下那么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向你冲撞过来…… 蓝田大声安抚着众人,不断重复着乞活军火器兵中奉为金科律令的一条命令:“天鹅号起方可开火,擅自开铳者,当场立斩!” 四十步了…… 扫地镗马鞭狂抽着战马,战马吃痛越来越快,扫地镗粗豪的面庞紧绷着,眼眶睁地大大的,眼中满是喜色。只需要三息,仅仅三个呼吸时间他就能跨马冲入官兵阵中,周围的马贼们也都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滴~ 就在这一刻,乞活军阵中猛然响起了尖利的天鹅号声,随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铳声,响彻天地之间。 马上奔驰的马贼们身体都是一滞,那是火器…… 电光火石一刹那间,乞活军阵前火光与白烟瞬起,然后就是中弹受伤的战马奔腾嘶鸣跳跃,冲在最前面的马贼们一个个胸口爆出团团血雾,马贼们尸体接着齐刷刷地栽倒在地。 嘶声裂肺的惨叫声,众贼惊慌尖叫声和战马吃痛跳跃嘶鸣声顿起,混乱一片。 希律律~ 乞活军火器排射,顿起发难,不少马贼临阵惧怕之下竟然急拉马缰想要缓住战马。马冲锋太快,好几个马贼马术不精依着惯性惨叫着一头栽落马下,随后被后面快速冲来的战马一个个践踏成团团血泥。 扫地镗也是吃了一吓,但是长年战场经验丰富的他立刻稳住心神,嘶吼着继续冲锋,对面官兵会使火器他早已预料到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对于战马冲锋大多马贼还是有着经验,他们自然不会像那几个惨死鬼一样急拉缰绳,虽然对面官军火器犀利但众马贼仍硬着头皮往前冲。先前的步贼冲锋众马贼看在眼里,他们都知晓官军火器只有两阵,只要再捱过一阵排铳即可。 马贼们如是想着。 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利的喇叭声起,乞活军阵前喷射出一道道艳丽的火光,惨叫声响起,又有不少倒霉蛋被射中。一颗光速射来的弹子向扫地镗射来,幸运的是战马奔驰下,火器的准头大打折扣,仅仅在扫地镗身后的斗篷打出了一个大口子。 即使扫地镗平日里以硬汉自诩也被吓出一声冷汗,再看周围随他冲锋的马贼,这波排铳下五六个马贼被射中。其中还有两个擅射骑手,看得扫地镗心中滴血不已,那可是他麾下的精锐啊!少一个可就没了无法补充。 但是噩梦就这样结束了,扫地镗满面暴戾望着对面,疯狂抽打着战马,现在狗官兵没了火器,胜利就在眼前。 嘭!嘭!嘭! 熟悉的火铳声再次响彻天空,让信心满满的扫地镗变得彻骨寒冷。 “天杀娘养的,狗官兵居然还有火器?”扫地镗不禁张大嘴巴,脑中满是空白。耳畔爆裂的铳声,弟兄们的惨绝人寰的叫声,原本冲在前面的马队眨眼间变得稀稀拉拉。 这一切让脑中满是疯狂的扫地镗瞬间清醒过来,这样巨大的代价让他害怕了,他不敢再赌了,他不敢想象官兵后面还有多少排铳。 哪怕是最后成功消灭这批官兵又有何用,到那时他也拼掉了老底,这样的买卖实在划不来。眼前伤亡的可是他赖以生命依仗的马队啊!这样的伤亡让他不敢再继续拼尽全力一博,他要保存实力。 胆寒的扫地镗急急张望了一下就急转战马向东侧冰河方向狂奔而去,身后马贼脸上早已没了满脸的凶悍戾气,随之浮现的只有满面的恐惧和慌乱。 眼瞧着自家当家的要跑,众马贼犹如逃出生天一般急急策马跟上。 轰然一声声巨响,盾阵后面的乞活军再次开铳,侧着身体的马贼更容易地暴露在乞活军的视线之内。血雾一道道喷溅,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股股血色雾潮,不但是马贼,就连战马也有被彻底打的洞穿。 “败了……彻底败了……” 看着凶悍的马贼都要逃跑,步贼满是绝望,一个个口中狂呼惊叫喊着,贼人潮水一般向后逃散。 前阵的溃散导致了侧翼方向的贼寇也在逃散,就连东面冰河上打酱油的贼寇们也在逃跑。兵败如山倒,众贼都清楚,在不逃命自己小命不保。 第93章 骑兵 第93章骑兵 “火器兵居阵驻守,其余所有人全部出战,追杀贼人!” 陈诺下达完命令便利索地翻身上马,他猛然提缰,战马嘶鸣,巨大的头颅高高扬起,陈诺单手稳稳抓着缰绳,显示出他娴熟的马术。 他看向殷长军等八名归永城的家丁哨探,洪声喝道:“诸位好汉,随我陈虎子上马杀贼!” 殷长军等人神态兴奋,均是拱手高声应答:“得令!” 说罢,众人都个个利落地翻身上马,很是积极,贼寇溃败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这般抢眼的表现机会众哨探自然不会错过。他们现在才是明了,陈诺战斗中一直按着不用他们是有原因的。 要依靠他们骑兵的优势追杀贼寇,更重要的是马贼,只要灭绝掉马贼才能做到斩草除根。 陈诺领着哨探们飞快跑到乞活军阵前,寒风猎猎,吹得他身后鲜艳的斗篷鼓动到了极点。陈诺抽出腰间佩刀向前一指,双目圆睁,嘶声大呼:“乞活军,杀!” “万胜!万胜!万胜!” 伴随着身后炸雷热浪般的呼号声,陈诺一马当先,身后殷长军等人策马紧紧跟随着,九匹战马呈利箭形状向对面贼寇插去。乞活军盾阵大开,二哨,三哨和辎重队在各自主官的带领冲杀出去,众战兵士气达到极点。 骏马奔腾,狂风咆哮,浓重的血腥味和弥漫的硝烟之味扑鼻。 陈诺等骑兵策马飞出阵外,拨马向大部马贼溃逃的方向追去,此时扫地镗这边的马贼陷入混乱,有的马术不错跟上了扫地镗溃逃的脚步,有的马术不精良淹没在了己方逃散的步贼人潮之中。 其中一伙马贼被乞活军方才的火器打散了队形失了建制,这些贼寇大约有十几人,他们团聚在一块只是盲目往外冲着。 陈诺眼睛一亮,领着众骑士急冲而去,九匹战马旋风般席卷而过,沿途不知撞翻践踏多少贼寇,很快他们便到了这伙马贼三十多步的距离。 “张弓!” 一声沉稳大喝之声,命令之人却是殷长军而不是陈诺。 陈诺连同殷长军等九人立刻张弓,他们都是以双腿控马,一手张弓,一手搭箭,在颠簸的马背上平稳弯弓搭箭。 弓胎紧绷作响,九支森冷的狼牙箭簇搭在弓上,各自对着那伙马贼,寻找着自己的目标。陈诺和殷长军两人在马上拉弓并没有使用开元弓,而是选择的都是两张轻弓。 马上骑射虽然对弓箭弓种没有硬性要求,长弓短弓都可,但是马上拉弓限制太多,非是勇武擅射之人,大多数骑士都使用的是轻弓。 陈诺从箭囊中取住一支轻箭搭在弓弦上,直直瞄准着一马贼,面前的马贼显然也看到了陈诺等人的存在,他们惊恐大叫着。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马兵,并不会马上骑射,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诺等人拉弓瞄向己方。 马速飞快,眨眼间已经二十步了,这已经到达了骑射最佳的距离。 崩~ 一片弓弦振动之声,九匹战马都是在四足相对腾空,较为平稳的那一瞬间,马上众骑士纷纷松开了手指。 利箭呼啸而过,二十步外的马贼们纷纷中招,马贼们嘶声大叫起来,还有的战马中了箭,不断蹦跳嘶鸣着。 陈诺的骑射技艺不错,他一箭朝马贼的面门刁钻射去,只见的那马贼大叫一声便直直跌落马下,也不知是否死透。 再看殷长军这些哨探,这些人常年野外哨探,马术精良,皆都有斩获。殷长军箭术高超,他一箭就将一马贼的咽喉洞穿,贼人利索地翻落马下。 乞活军这边九支利箭都是各有斩获,一波下来居然有七名马贼被射中,其余两箭也没射空,各自射在了贼人马匹之上。 余下侥幸活命的几个马贼都是惊慌不已,他们大叫着策马四散而逃。 这几个马贼已然聚拢不起来,形不成气候,殷长军瞟了一眼便向东面方向看去。 “马贼溃逃,当立刻追上去杀伤他们,随某来!” 说罢,殷长军拨马向东面狂奔,其余骑手一声不吭紧紧跟随着,其中包括陈诺。陈诺不是完人,让他骑马单打独斗还好,领队作战可是没有经验,因而骑马作战的指挥权便交予了殷长军。 东面方向攻打的贼寇并不多,越往外追,四周的空间越是空旷,这也方便了陈诺等人放马狂奔。 九人骑术皆是不凡,沿途不断有溃散掉队的马贼,这些人一个个被陈诺等人张弓射落马下。 东面不远处一个山坡上,扫地镗惊恐看着陈诺等人策马向他方向奔来。扫地镗到了这个小山坡上停下了脚步,他要在原地收拢溃逃出来的马贼,毕竟这些马贼可是他的骨干精华,损失一个也会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没想到收拢了不到三十个部下便见到了这伙官兵穷追不舍地追了上来,官兵骑兵人数虽然却个个技艺高超,而己方这边本来骑射马贼就少,仅有二十骑。这番逃散下来收拢到了身边的骑射马贼才十几个。 想到此扫地镗心中十分懊恼,方才他猪油蒙了心居然要硬是冲击官兵大阵,实乃兵家大忌,冲便冲了,临到官兵阵前心中却又胆寒退缩。 倘若刚才他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何至有此大败? 其实说白了,扫地镗顶多算是半职业的流贼匪寇,论职业素养却是和正规军差了一大截。 看对面官兵马队来势汹汹,似要将己方的马队一口气全部吃掉,着实是好大的胃口。扫地镗又急又怒,眼下他聚拢了不到三十个马贼,余下皆是溃散而逃,哪怕有马贼向往他这边聚拢,也被对面官兵刁钻拦截了下来。 而早前冲阵的李凤梧部马队,这些人早在乞活军火器开铳时便自行脱离了冲锋的队伍,不知往何处而去。 扫地镗亲眼看到一个官兵张弓射向一个背向他而逃的马贼,他的箭矢“噗”的一声轻巧射穿了马贼的背心,马贼摇摇晃晃地向前方栽倒在地。 这官兵身披一身铁甲,甲外披着紫色大氅,身后背着一袭紫色斗篷,一个青年小将英姿勃发姿态跃然马上。 扫地镗看得牙根痒痒,眼睛瞬间通红,他已是看了出来,这小将定是这批官兵的主将,若是能将他亲手斩落马下,或可挽救他溃败之势。 心思已定,扫地镗呼啸一声,身后众贼大声咆哮着冲去,要做最后一搏。 “他娘的,这伙马贼不赶着逃跑还返身杀了回来……”忙着追杀的众骑士也察觉到了扫地镗等人的动向,骑兵中王林山有些傻眼,当即梗着脖子破口大骂。 殷长军立在马上他全然不担心,反倒眼神跃跃欲试,闪烁着兴奋光芒,他沉声喝令道:“拨马向南走!” 九名骑兵策马奔腾,直直向南面方向而去,身后扫地镗诸多马贼穷追不舍,内中擅骑射的马贼纷纷张弓搭箭向陈诺等人射来。 “嗖!嗖!” 箭矢呼啸,凌厉破空声不断。 第94章 兽血 第94章兽血 陈诺此刻弯腰紧紧伏在马背上,脸庞都快埋到马鬃毛里,他双脚紧踩马镫,臀部处于半悬空状态,身体随着战马的跑动而有规律的起伏,以便减轻胯下战马背负的重量能够跑得更快。 身后夺人心魄的箭啸声传来,陈诺心中一紧,在马背上趴的更低了,突然他耳朵一动,右手握着的轻弓猛地向身后拍打,一支箭矢就被拍落在地。 扫地镗追来的这支骑兵队伍中,内中大多人的骑术水平一般,顶多能在马上挥舞武器劈砍,会骑射的才十几人。这些马贼驱马追来,距离陈诺等人不到四十步的距离就拉弓射箭,命中率大打折扣,几乎全都落了空。 只有一哨探背后中了一箭,幸亏他身上穿着厚实皮甲,箭矢入肉不深但也失了战斗力,他紧紧抱着战马脖子,双腿控马向前驱驰。 后面马贼不甘大声怒吼着,还要进行第二波攒射,奔在最前面的殷长军眼神冰冷,他将身体重心移战马左侧,眼睛瞟向后方追来的马贼,估摸着贼寇的距离和目标方向。 贼寇冲越越近,有的已经追到了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就在这时,殷长军弯弓搭箭,踩起马镫一个猛然回射。 “嗖!” 冲在最前面的一贼被箭矢命中咽喉,箭矢射来力道十足,将他带着滚落马下,这贼涨红了脸,挣扎着要说什么,口吐血沫,只能发出无音节的嗬嗬之声,片刻便死透。 “好一个抹秋射法” 陈丕成在旁看得双目发亮,不由得一声赞喝。殷长军弯弓转身回射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的赏心悦目,关键这命中率还高的离谱,这一身骑射本事叫人佩服得紧。 骑射的本事有高有低,譬如这殷长军的抹秋射法这一行九骑中也只有殷长军,王林山和另一个年长骑手会。 这三人踩蹬回身,猛回头射箭,片刻又有几贼迎面栽落马下。 陈诺看得热血沸腾,他从箭囊中取出箭来,一手拿弓一手搭箭,双腿紧紧控着马匹,尽力保持着身体的稳定。 骑射内中门道很多,有马上静止射箭,小跑射箭,快跑射箭,马上回头射箭,侧身射箭,更有高难度的有马上左右拉弓射箭和蹬里藏身射箭。战马高速驱使,马上身体颠簸起伏太大,人在马上射箭困难度极高,这命中率自然差劲。 抹秋射法也叫马上回身射箭之术,陈诺虽得益于自身后世马术的精湛,但是抹秋射法也没有用过几次。 陈诺不断回头频频张望,同时心中计算着空气中风力的强度和方向,眼睛扫视着四周旷野的环境。这些战场诸多因素陈诺都要考虑在内,倘若前方地势不平坦或者有什么障碍物,都会对他骑射产生影响。 “咻!” 陈诺猛然直起身躯,脚踩马镫身体微微悬空,在这一瞬间快速拉弓回身猛射,一支箭矢破空而出。 陈诺酝酿而出的一箭果然有效果,箭矢呼啸而过,直直射中那个倒霉鬼的肋骨下,贼寇骑兵身体一震,闷哼声中便不由自主地跌落马下。 偏偏他身后有一马兵疾驰过来,距离太短,马速太快,早已收势不及,在那中箭马贼惊恐的目光中,就直直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骨头被踏碎的渗人声音,这马贼凄厉大叫,五官因为痛苦被扭曲在了一起,内中的心肺肠子恐怕也被踏了出来,死相凄惨。 本来只是受伤还能救助,结果被自己人踏死,扫地镗不由大怒,对身后的马兵大声喝吼着:“你们他娘地着急送死啊?不会骑射就冲这么前是想被官兵“放风筝“吗?都给咱老子滚得远远的。“ 众马兵才清醒了过来,缓了马速,哪怕是骑射马贼也心惊胆战不已,纷纷放缓马匹,不敢再向前追击。 任凭首领扫地镗大声怒骂也无济于事,他们是马贼,仗着马术,投奔到哪个营头都会受到重用,可不是盲目听从他扫地镗的命令。眼下自己生命受到威胁,众贼都有权利拒绝扫地镗的命令。 陈诺转头看向身后,只见马贼中大声争吵着,那马贼头目似是要继续追击,而其余马贼死活都不想去追继续送死。 贼人已然胆寒,当给他们回身一枪。 陈诺这边心思刚起,马战指挥的殷长军已经行动起来,他口中呼哨道:“拨马往回冲!” 众骑士听到个个娴熟调拨战马,回身向马贼剿杀回来。 贼人们看到都是惊慌不已,没想到这伙官兵又反杀回来,避无可避只能对冲了,扫地镗一声大吼就驱马当先冲杀出来。 双方距离几十步的距离就开始驱马张弓搭箭互射起来。 双方骑兵一波攒射,弓弦响动声中,伴随着一连串的惨叫之声。 面对面地互射根本不给双方缓冲躲避的机会,饶是自己方骑锐也有了伤亡,一年轻哨探刚射出一箭,对面迎面射来一箭,这箭很是刁钻,年轻哨探来不及缩头躲避就被一箭射穿了脖子。 对面贼寇也不好受,一波攒射下来,四个马贼被射中。 双方对冲越来越近,殷长军急声大喝:“弃弓,博杀!” 正在陈诺错愕间,众骑士将弓箭背负身后,纷纷取出战马鞍具上的博战武器,他们大多拿的都是马枪或者是马刀,只有殷长军从马镫孔鞘中取出竖立的长兵器——马槊。 陈诺看到一马贼直直向他迎面冲了,看他身形高大,满脸虬髯,一副凶悍之相,尤其是双眼暴戾只是死死盯着陈诺,看样子向陈诺而来。 陈诺双眼不由得一眯,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险。陈诺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将悬挂在鞍具上的马刀缓缓地抽了出来,刀身流畅,呈现一种带弧度的弯刀形,流露着森冷的气息。 这柄马刀约一米多长,刀身以精铁打造,刀刃不宽,整体重量较为轻灵,专用于马上挥舞劈砍。 看到要这个年轻官兵小将调转战马抽出了马刀,是要与自己马上博战,扫地镗大喜,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居然不知死活地要与自己马上对冲博战,正中了他的下怀。 心中这样想着,扫地镗将鞍具上的长枪稳稳地夹在了右臂腋下。 一手腋下持枪,一手抓马缰,正规的骑枪冲锋姿势,扫地镗喝一声,驱动着胯下战马急冲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残忍。 看着对面马贼明显比自己手中武器长了一大截的长枪,陈诺手握着马刀,避无可避。 这是陈诺第一次骑兵对冲,生死博战,因为紧张,他只感到身体忽冷忽热的,浑身上下的血液由下而上地灌注到自己的脑门上。 此时的男儿郎,血已沸,眼已红,肾上腺素的迸发,这是属于男人的浪漫…… “杀!” 血腥而又压抑的情绪随着这咆哮爆发了出来,陈诺抽搐着脸皮,举着马刀向对面的清兵对冲了过去。 双方距离不到三十步,几个呼吸间就可贴面。 扫地镗一手持缰,保持高速奔驰下马上身体的平衡,另一手凶狠凌厉的长枪准确地向陈诺的胸膛扎来,经验十分老到。 长枪急速扎来,带着破空声,在陈诺瞳孔中越放越大,对面扫地镗狞笑着,他似乎都能看见陈诺的身板被长枪前后戳了两个透明窟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陈诺在长枪戳来的那一刹那,他脚下马刺狠狠地扎在了胯下战马的肚上,战马吃痛,急速地向前蹿出小半步,长枪侧着陈诺身体划了出去,激起身上甲叶铮铮火花儿。 陈诺的马刀随枪而进,斜斜着向扫地镗粗大的脖颈上砍去,扫地镗心中一寒,博战经验丰富的他也知长枪最防用老,一枪不中他就果断弃枪,欲拔出腰刀,可惜已经晚了。 别看双方这么多动作,其实就是在这一瞬间完成的。 两马高速对冲,仿若两辆疾驰而过的汽车,二人照面就在那一瞬间,同样的,骑兵对冲也是如此,高速冲撞下,杀伤敌人就在这一瞬,真正的生死仅在一刻就能分出胜负,根本没有那么多花里呼哨。 马刀借着高速马力狠狠地劈在了扫地镗的脖颈上,他的半拉脖子就被砍断,猩红的鲜血喷溅了出来,陈诺感到一股腥臭的气味传来,他身上也溅满一身鲜血。 战马急速奔驰,错身而过好几步,依着惯性,扫地镗的身体这才摇摇晃晃地从马上滚落下来,他还保持着原来持枪狞笑着的面孔,眼神却是万分惊怖…… 第95章 筹划 第95章筹划 马蹄声有若奔雷,“踏踏”之声密集作响,激起雪地上杂草血水四溅。 陈诺与扫地镗劈砍对冲之时,双方两支队伍也在激烈对冲劈砍,进行残酷的马上博战。 两股骑兵全速冲刺,战马一秒钟就能过将近十米,这么短的距离给予双方劈砍捅刺动作的时间少之又少。这考究骑士的马术,临阵对战的博战经验,稍有一个不甚就是自个儿性命就没了。 这边殷长军单手提缰,另一手夹持着马槊,他身体微微斜弓着,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平端的马槊两尺槊锋上闪烁雪亮寒光。 向他迎面而来的是一精锐老贼,这贼手上持着一杆马枪,大声吼叫着向殷长军冲来,二人马上皆是持着长兵器。 双方越冲越近,很快二骑带着一往无前的凶悍杀气错身杀过,两马相错一刹那,殷长军的马槊精准点进了对面凶悍马贼的胸膛,而马贼手上的马枪遗憾擦着殷长军的身体而过。 马贼胸膛一股血花飞溅,战马强劲的冲力带动着殷长军的马槊狠狠捅刺他的身体内,十足的力道硬是将柔软的马槊杆身压成一道拱形。 殷长军感到手上一滞,这是马槊上的“留情结”起了作用,防的就是马槊捅刺人体太深不好拔出,否则的话马槊只能同其余骑枪一样做一次性武器使用了。殷长军手腕一翻,力道传到槊杆,弯曲的槊杆猛地朔身弹起,利索地将马槊上马贼的尸体弹飞了出去。 此便谓之叫做“枪挑”敌于马下。 解决掉这个马贼后,面前又急冲过来的一个马贼,此贼手上持着开刃马刀,不过他的面上满是恐惧,想必是方才将殷长军的搏斗看在了眼里。殷长军面如寒铁,眼中精光闪过,持着马槊凌厉扎了过去。 “噗呲~” 锋利的槊锋精准点刺进了这贼咽喉处,而他手上的马刀因为距离问题根本探不到殷长军的身体。殷长军轻蔑瞟了一眼,手上的马槊随着战马前冲顺势往后一甩,马槊自然拔出贼人的咽喉,带出一大蓬的鲜血。 一波对冲殷长军凭借上等马术博战和其手上的马槊将两贼挑落马下,再看其余的哨探骑士也皆都有斩获。王林山舞着他那沉重马鞭,轻易地将一马贼砸了下去,虽说没立刻要了贼人的性命,但是他跌落马下受了重伤,恐怕也成了半等残废。 “踏踏……” 双方骑兵脱离战场,陈诺驱马奔了一会儿,猛地急勒战马,“唏律律~”他的战马高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陈诺一手提缰,一手提着银亮的马刀,窄刃刀身上滴落着血迹,阳光照映下刀身上依稀可辨陈诺那张坚毅的五官面容,尽显狂热之色。 众骑士转身看去,一波对冲下去,众马贼再无迎战的勇气,尤其是自家掌家的尸体倒在血泊里,在那还兀自顽强抽搐着。 内中一老贼一声呐喊,众马贼立刻鸟兽群散,四散着逃跑。 殷长军转头对陈诺问询道:“陈庄主,是否还要继续追击?” 陈诺摇头作罢道:“马贼损失惨重,加上首领败亡已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必在追击了。” “诸位,回去剿杀步贼。” 说罢,陈诺向不断溃散的步贼冲去,沿途不知撞飞多少贼寇,尽是贼人们哭爹喊娘的叫声。 …… “败了……贼寇大败,我等有救了……” 梁寨千户所城的城墙之上,王小海时时刻刻观察着城外战斗的动向,只见城外官道附近的旷野之上尽是向南溃逃的贼寇。在他们身后,乞活军官兵也是撒丫子追击着,贼寇哭喊求饶之声震动天地。 城上众人听到王小海的欢呼之声,众人心中大石落地都大声欢呼出来,城外官兵大胜,贼寇大败,他们的性命终于能保住了。 “呼~” 黄得彪口中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感受到额头上也冒了一头虚汗,急忙用衣角揩去。良久,黄得彪才缓下了身心,他方才着实为城外激烈残酷的战斗提着一把汗。 黄得彪满意赞道:“没想到这次是那陈诺来救援我等,看来本官要少不得感谢他一番了。” 一旁的典吏官魏本源竖着耳朵听着,他生性聪颖机敏,除了和黄得彪有一样逃出生天之感,他还有考虑了别的方面。魏本源虽不知兵但他也知道以少胜多是有多么不易,没想到这陈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不知道何时操练了一批乡勇兵丁。 偏偏这批兵丁竟这般悍勇精锐,野外硬撼五六倍的贼寇居然还能大胜,有这等强军在手,这陈虎子日后气候恐成…… 魏本源越想越是心惊,需知自家大人可是和这陈诺有着极大的过节,这该怎么办? 就在魏本源思虑中间,一兵提着伤臂走了上来,他走到黄得彪面前兴奋谏言道:“大人,城外围堵我们的贼人们要逃,我们要趁着大胜势头出城痛击贼寇,以立新功呐!” 黄得彪看到一个小兵居然上前向他提议,对此他很是不以为意,城外可是有五百的贼寇,他们退却就烧高香了,怎么还敢出城追击? 黄得彪挥了挥手斥声道:“哪来的毛头小子,居然敢在本官提起建议来了,退下去。” “大人!” 谭千城猛地抬头,不敢置信道。 “退下去……”黄得彪再次出声喝道。 谭千城心中愤懑不已,紧咬着牙根退了下去。 “谭哥儿,怎么样?大人是否要出城追击?”谭千城刚下城墙,王小海便从旁侧冲出急声问道。 谭千城闻言,沉着脸摇了摇头。 “吊舍,这黄老狗也忒胆小了。” 王小海当下出声怒骂道。 谭千城急忙喝道:“小海住嘴,辱骂上官你莫不是不想活了。” 王小海愤愤回道:“谭哥儿,这等狗官今日我就骂了,这黄得彪欺凌盘剥我等城内旗军久矣,偏偏这人还怯懦怕事,这几日若不是我等弟兄拼命浴血守城,这厮的狗头早被城外贼寇砍了去。” “现在城外贼人早已乱作一团,就应该出城追击多砍几个首级博取功名,没想到这黄老狗竟这般胆小,大好的军功让他从手指缝里溜走了,唉……” “这梁寨是实在待不下去了,谭哥儿,我等要早做筹划了。” 听到王小海凝重语气,谭千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96章 得失 第96章得失 落日余晖,仅剩的霞光洒透整个银装素裹的辽阔大地。 徐州卫左千户梁寨所城北向,旷野大地上皆是密密麻麻的死人尸体和残破的武器旗帜,尸体流出的鲜血混合雪地里的烂泥让人踩入好像进入了血水泡泽里。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道,遍野之上都是残缺的肢体和伤者的哭嚎之声,叫声凄厉难言,瘆得人头皮发麻。 战事完毕,乞活军众军士们都在三三两两的收刮战场,将洒落各处的武器,贼寇身上的裹挟来的钱财包括他们厚实的衣服都要收刮干净,碰到一些还没死透的贼人们战兵们是上前补上一刀,尽早结束他们的痛苦。 乞活军出征追击也俘虏了好些俘虏,同时中军部的医护队也忙碌起来,他们支起大锅烧开沸水,尽力救治伤员们。 不远处人声欢叫声传来,陈评和宋二牛大声说笑着向陈诺走了过来,他们各自手上和身后的几个护卫都牵着马匹。 陈评眉开眼笑道:“大哥,我和宋哥儿收罗了整个战场,终于找到了马贼们遗落的战马,你瞧瞧,都是一等一的骏马良驹啊!”说着陈评将他身后的一匹骏马牵了过来 陈诺赶忙向面前的战马,又是拍又是摸,动作很是熟练。陈诺对相马这一方面颇有心得而且有明以来对于挑选优质战马还出现了一首相马歌诀。 歌诀云:“四大三高兼二小,双长两短一湾平,蹄坚骨秀形如鹤,耳小眼大胸膛阔。” 别看这口诀看似简单,实则是你要完全吃透这一口诀,相中一匹良驹轻易得很。陈诺观测这匹战马通体烈火之色,体格健壮高大足有四尺半之高,已然达到了上等战马标准的身高。这马眼大入垂铃,耳小入削竹,胸膛宽阔,腿骨秀如鹤,神骏非凡,当真是一匹好马。 陈诺越看越欢喜,在看陈评身后牵来的这些马匹,这些战马虽然不如他面前这批战马骏,但也都达到了战马的标准,粗算了一下有十八匹战马。 陈诺问询了一下还有好几匹伤马,这些伤马都是被火器和弓箭射伤的,箭伤还好,火器打出的伤害战马可是承受不住。 虽然有些可惜但陈诺也没有放在心上,战马珍贵但他现在更缺的是精锐骑士,这些才是乞活军当先首要考虑的。这时二哨长吴世忠和辎重官林光祖也走了过来,在陈诺解决掉马贼后便传令二兵带领部署火速扑向贼寇驻扎大营。 贼寇驻扎大营已然一空,留守的五百贼寇看到乞活军逼来早已失了战心,匆匆逃跑,吴世忠和林光祖顺利接受贼寇大营,贼寇的辎重尽落乞活军之手。 吴世忠摇晃着脑袋喜声说道:“庄主,贼人辎重物什尽落我军之手,此番缴获颇丰呐。” “哦?物资大体有多少,可曾估算出来?” 陈诺这一问让吴世忠笑声戛然而止,吴世忠行事粗鲁,他一进营内就乐的不知南北,哪有心思查点物资。 没法,他尴尬地看向林光祖,林光祖察觉到吴世忠目光便上前一步禀告道:“禀庄主,标下粗粗查点了一番,贼人营内有大批厮养饥民队伍,这些人估计有好几千之数,有驴、骡子五十多头,辎重车,独轮车和大车加起来也有上百辆。 这些车内有很多杂乱物什,锅碗瓢盆斗篷衣服等,特别载有大量的粮食和豆料,粗计有五千多石粮食,喂养战马的豆料有三百多石。 “这么多粮食,你确定没算错?”陈诺惊喜出声问道。 林光祖露出憨实的笑容点头肯定答道:“回庄主,标下肯定没算错,这些车内的粮食全都整袋打包着,很容易清点。” 众人都是欢声叫了起来,本来昨日劫去李凤梧部的粮食只有千石左右,因而他们对此战缴获并不报什么希望。就连陈诺也没想到是这批贼寇居然有这么多粮食,不过陈诺想到车内的粮食都打包着,这便解释得通了,这么多粮食定是贼寇打粮所得的粮食,看他们的样子似要往哪里运输。 陈诺的想法八九不离十,这批粮食正是扫地镗多日各地沿途打粮所得粮食,本来以扫地镗的想法,打下梁寨所城便将这批粮食运输回徐州城外的本家大营,然后稍息几日再往北走继续打粮。 可令扫地镗没曾想到的是居然碰上陈诺这一劲敌,不仅没打赢乞活军反而将连日的辛苦便宜了陈诺,需知这批粮食是徐州城外三寇大队急需要的给养。 乞活军众多都是兴高采烈,有了这么大批粮食,乞活庄将来两年的时间内都不缺粮食,当然这是按照乞活军当先人口消耗来算的。 除了粮食,这贼寇身上的财产也大都随身携带着,在乞活军众军士一通收刮之下,平常的小贼身上也有一二两的碎银子,精锐的老贼和马贼身上有十几两之多。收刮来的银子聚拢在一块儿,足足堆了十几堆小银山,这些银子约莫着也有两万之巨。 众人一番忙碌着,死去贼寇的首级也要割取,砍下了近千颗实实在在的首级,这还不算各火器轰烂贼人脑袋和一些残缺尸体的数目,以陈诺估计此战功杀敌一千一百多,实乃大捷啊! 来攻的贼寇加上马贼有两千多人,能够杀敌过半这样的杀伤力在古时很是不容易,不过这内中有近半的杀敌斩获是趁着贼寇溃败追击得来的。 陈诺领着众将官来到伤员医疗的地方,医护人员不断忙碌着,救治伤员,伤员们的哭叫声不断传来,搅的人心烦意乱。 虽说此战大胜但乞活军伤亡也不小,尤其是贼匪冲上来残酷博战的时候,乞活军承受的伤亡也不小。这一波野地浪战可说是乞活军头一遭,众兵多是新练之兵,共伤亡了八十三人,其中战死近五十人。 陈诺转头看到身后,本来一直咧嘴笑着的吴世忠自从来到这里便没了笑脸,面容一直沉着,偶然有悲痛之色闪过。陈诺很是理解吴世忠的心情,这一仗他的二哨长矛兵伤亡最大,光是伍长就战死两个,甲长一个,就连内中一个队官都受了伤。 冷兵器博战太过残酷了,被刀剑劈砍一下不是个死就是伤,乞活军在这方面几乎没有实战的经验吃了亏。好在乞活军会战阵,盾阵,枪阵互为一体,也大量杀伤了敌人,保护了自身。 论起单打独斗乞活军可比不了贼匪,这也是乞活军的短板所在。 陈诺向吴世忠安慰道:“老吴此战你部出力最大,伤亡也最大,待回庄后论功行赏你部当为头功。” 众人听到都是艳羡看着吴世忠,也都心悦诚服,这吴世忠阵前的勇武他们都看在眼里,并无不服。 吴世忠胸膛一挺,他脸上红光满面大声谢道:“多谢庄主!” 随后他眉头一皱,有些心疼道:“不过庄主,此战若是我部近战的战兵能有铁甲护身,那也不会有这么多伤亡了。” 陈诺默默点头却也说不了什么,有铁甲护身自然是好,铁甲能有效防御刀剑劈砍,但这铁甲贵啊……一身铁甲二三十两银子这谁能买得起。 收拾完战场后天色已暮,天黑行军再回乞活庄也是不方便,加上这一场大战下来兵士们都很劳累,陈诺决定大军进城,向那梁寨千户所借住一晚。 第97章 阻挠 第97章阻挠 梁寨所城下,一片灯火通明,一队队乞活军有序到达所城之下,一番大战下来兵士们都很疲惫,饶是如此也保持着有序队形。 走到最前面的是陈诺和殷长军等骑兵,陈诺拍马上前对城头喊道:“城楼上的兵勇听着,我乃副千户陈诺,率大兵救援尔等,还请速速开门!” 城楼上一当值的小旗官看到探出头向城下张望着,只见得城下点缀起星星火把,尽是凶悍的兵丁,看他们的旗帜衣甲都是官军打扮做不得假,再看为首的年轻将领,骑着高头大马,身披一身铁甲威风凛凛,正叉着腰望向城头。 这将领小旗官也认识,确实是那陈家屯的陈诺。 “于哥,开不开城门?” 旁边一兵向小旗官问道,小旗官缩回脖子回答道:“这城门可不是我等说开就开了,你去,赶快通禀黄大人。” 那兵得了招呼连忙向城内黄得彪住宅跑去。 城上迟迟不见动静,乞活军众将士都等的颇不耐烦,陈诺再次高声喝道:“城上人等听着,我是陈诺,速速开门!” “开门!开门!开门!” 身后的乞活军众将士也都跟着陈诺振臂齐声大呼,惊的城头上的卫所官兵们骚动不已。 吴世忠更是昂头大骂道:“城头上杂碎们是何道理,没我等救援你们这些废物早就成了贼人们的刀下鬼了,居然还敢慢怠我们。” 众人正喝骂间,突间城楼上灯影闪动,只见一众人出现在城头,为首的是那一胖子。看他那样子许是跑得急了,气喘吁吁。黄得彪裹着一张袍子撤着嗓子向城下喊道:“城下可是陈诺?为何在我城下聚啸?” 陈诺一看黄得彪来了,只得忍住怒气瓮声道:“黄佥事,陈某率部浴血救援所城,大败贼寇,眼下人困马乏,乞望率部下兄弟们进入城内歇息一晚如何?” 黄得彪听闻顿时放下心来,正要张嘴答应下来,感到身后有人扯他的衣角,黄得彪转头看向这人,却是他的典吏官魏本源。 黄得彪不解道:“本源,你为何拦我?” 魏本源鬼祟望了一眼城下,低声神秘道:“大人,不可放陈诺的兵马入城呐……” “为何?” 魏本源解释道:“大人呐!现下今时不同往日啊!这陈虎子部下战力强悍,若引他们入城,恐遭祸端。” 黄得彪失笑道:“本源你未免也太胆战心惊了,这陈诺可是朝廷命官,而且本官还是他的顶头直系上司,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魏本源跺足一叹,急忙劝道:“这陈诺虽然今日救了我们,但是大人你莫忘了你曾与那陈诺交恶已久,昧下了他的军功,我观那陈诺是刚直之人,绝不是那畏怯怕事之人,引他入城实在不妥。” “这……这不会,他真敢对本官不利?”黄得彪心中打突,仍是不敢相信道。随后他望下城下,只见下面皆是凶悍的兵士,看着气势惊人杀气凌然,心下也有些犹豫起来。 “要是不叫那陈诺等人进城,该怎么回话?城下那么多大兵不好交待,难免激起什么乱子。” 魏本源诧异看着黄得彪,没想到这黄得彪难得聪明了一次,魏本源淡然笑道:“这事好办,让陈诺领着些许人马进城即可。” 黄得彪满意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既没了忧患也不得罪那陈诺。 主意已定,黄得彪探头对陈诺喊道:“陈诺,本官这所城太过窄小,恐怕容不得你们这么多人入住,不若你领着一干亲卫入城歇息即可,其他大部在城外扎营委屈一夜可好?” 三哨哨长宋二牛也是搂不住火气,出声喝道:“这他娘的什么意思?寒冷冬夜让我们野外扎营这不是要冻死我们?” 众将士听到都大声不满叫囊起来,城下人声鼎沸,骂作一团。众人都寒心不已,乞活军拼着浴血伤亡救援,未想到这所城的狗官们居然这般防范自己,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做了冤枉好人。 陈评小脸气得通红,出声道:“大哥,城内这些肮脏东西实在欺人太胜,不如我等攻杀进去,剁了这群畜生。” “杀进去!杀进去!” 原先不过队伍中吴世忠,陈评等人几人叫喊,没过多久嘈杂的声浪灭了下来,逐渐汇聚成一道声音。 “杀进去……杀进去……”乞活军诸多将士群情激愤,都是大声愤恨喊道。 “荒唐,荒唐,实在太大胆了。” 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居然激起城下的兵丁怒火,居然要攻杀进城内,黄得彪气急败坏,手掌连连拍着墙垛骂道。 “大人你看,属下果然没有猜错,这城下的兵勇哪里有官军半点样子,简直就是一群叛匪。” 魏本源奸笑一声,继续言道:“大人,你且看那陈诺如何处置,倘若那陈诺放任部下,我们就更加不能让他们入城了,一兵一卒也不能进。” “那反之呢?”黄得彪问道。 “反之?那便证明了那陈诺胆怯,并无不轨之心,可以放他们进城,这陈诺如今实力不凡,加上今日大胜定然缴获了一大批贼人钱粮,或许能敲打出他们点油水来。” 黄得彪连连称善,越看魏本源越顺眼,这魏本源可真是本官的狗头……啊呸!可是本官的得力臂助。 “大哥……”看到陈诺一直沉着脸答话,陈评又是急忙催促道。 “肃静!肃静!谁敢继续聒噪军法伺候!”陈诺大声喝道。 听到亮出军法,摄于陈诺积威,乞活军队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是众人脸色诸多愤懑不平之色不减。 “大哥……”陈评不解。 陈诺转头劈头盖脸大骂陈评:“简直荒唐,陈评你刚才带头所言可不是大不逆之语,更是鼓动众军,真是轻浪!” 陈评满面委屈,不忿辩解道:“大哥,城内那群东西欺人太胜,是个血性男儿都无法忍受啊!” “忍不了也得给我忍着,你这性格迟早吃大亏。” 训斥完陈评后陈诺抬头高呼道:“既然如此,那陈某便领亲卫入城,还望黄佥事款待。” 城头上黄得彪看向魏本源让他拿主意,魏本源思虑道:“让陈诺的大部兵勇退后,可开城门接引陈诺入城。” 第98章 月黑风高夜 第98章月黑风高夜 “哗哗!” 陈诺安顿好乞活军扎营后便领着亲卫队长陈评连同杀手队进入城内。城门洞开,杀手队的将士们两人一排有序鱼贯进入城内。此时的杀手队人人披上铁甲,手上持着武器,行走之间甲叶蹡蹡作响,铁甲上面还有斑斑血迹,彰显的杀手队的将士们人人嗜血杀气凌然。 这无疑表明着这支小队刚经历残酷血腥的杀伐。 城门洞口内,所城的官兵们都是胆战心惊看着这伙人入城。黄得彪和魏本源也在城下迎候着,今时不同往日,今日陈诺这一战他们可都亲眼看在眼里,有此等强兵在手,黄得彪可不敢与陈诺交恶反而是有意交好。 看着陈诺骑着高头大马向他迎面走了过来,那种昂扬奋发,充满活力的姿态黄得彪看在眼里,心中酸楚又带着妒忌。 驱马走到黄得彪面前,陈诺翻身下马拱手施礼道:“卑职陈诺参见黄佥事大人。” 黄得彪调整了下心态,脸上笑眯眯着,看到陈诺施礼连忙上前扶起陈诺,看着二人的样子,在旁人看来还真是同僚情谊深切。 对于黄得彪突然和蔼亲善的态度,陈诺心中疑惑更是有些不自在,这黄得彪为人处事那也清楚,这人可是十足的小人,睚眦必报,怎么突然间对自己态度大变。 莫非是救援所城的缘故? 按下心中疑惑,陈诺一干人等刚走出城门口,陈诺看到城墙根下堆叠着好多人头,在地上浸着摊摊血迹,陈诺不备之下猛然看到着实吓了一跳。 黄得彪看到呵呵解释道:“这两日贼寇攻城,本官麾下的将士们也都颇有斩获,这便是斩首贼寇的首级,如何?” 最后黄得彪得意看向陈诺,言辞中带着挑衅意味。听到这话,身后隐匿人群中传来一句低声的唾骂:“真他娘恶心……” 陈诺匆匆扫了一眼城墙根下的人数数量,约莫着有几百颗首级,着实不少。这让陈诺的疑虑更加了一层,所城的官兵军户什么时候这么勇猛了? 进了这所城,事事透着古怪,陈诺心中警醒。 “啊!怎么还有孩童的人头?” 一声惊呼打断了陈诺思考,一个人头滚落到了陈评脚下,陈评看到当即惊叫了起来。 陈诺和陈评二人急忙蹲下观看,映入他们眼帘的一颗孩童头颅,看死者面容稚嫩,也就比陈评小个两三岁,十二三岁的样子。这孩童五官因为剧痛扭曲在了一起,脸上怖满恐惧,睁大的眼睛透露着求生的渴望。 “这……” 孩童生前的面容强烈冲击着陈诺的神经,让他心神振动,自觉告诉他这个死去的孩童绝不会是那凶悍的贼匪。 倘若他不是贼匪为何又遭惨死,结果陈诺似乎预想到了。 另一边小弟陈评脾气毛躁但并不代表他不明事理,亲眼看到与他相仿的同龄人惨死被人割下头颅,陈评眼眶一红,血气上涌,就要作势拔出腰间佩刀。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犹如虎钳一样把住了他的臂膀,让他的手臂动弹不得。陈评掉头只见大哥陈诺死死盯着他,阻挠他的意思很明确。 陈诺长舒一口气平缓下心中潮涌,钳制着陈评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向前走去。 众人都是看到陈诺顿下了一会儿时间便站了起来,自然不知道这么短时间陈诺心境变化,只有一个人自陈诺进城便细细观察着他。 魏本源抚着唇上两撇短须,心中沉吟思虑着:“这陈诺明明起了杀心,却眨眼间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保持理智,这份心性,很是沉稳坚忍呐……” 同时魏本源暗自可惜,要是陈诺方才真要暴起杀人,那便有了由头将他斩杀当场。经过方才的观察,魏本源对陈诺的危险评估又高了几分,已然起了杀心。 此人不除必有大患。 …… 一番客套的酒桌宴席之后,陈诺入住到了黄得彪给他安排的屋内休息,正要睡时屋外响起哐哐的敲门声。 陈诺打开门,两道黑影闪了进来,对着陈诺纳头就拜,掌灯一看,是谭千城和王小海二人。 “谭千城,王小海?”陈诺惊诧出声。 王小海大喜道:“大人您还记得我们?” 如何不记得?你二人我可记得清楚,去年的守庄作战你二人可为我乞活庄出了大力气。 听到陈诺居然还记得他们,谭,王二人心中万分欣喜,谭千城谦逊道:“大人客气了。” 陈诺疑问道:“对了,你们二人有何事,要深夜来找我?” 谭千城和王小海对视一眼,都是下定了决心,两人齐身磕头纳拜:“谭千城,王小海乞望陈大人收留我等。” 有人来投可是好事,而且谭王二人身手不凡且都是良善之辈,陈诺自然答应下来,但这要投靠乞活庄缘由陈诺也是要知道个大概。 听到陈诺问话,谭千城和王小海想到先前之事更加气愤难言,谭千城出言道:“大人,这所城实在待不下去了,上官平日盘剥我等旗军不止,更是丧尽天良杀良冒功,多少无辜百姓惨遭他们之手。” “杀良冒功?”听到这陈诺猛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谭千城追问道:“你说的可是属实,那黄得彪真的杀良冒功了?” “是!小人之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假话。” “对!我和谭哥儿都是亲眼所见,我能为他证明。” 虽说心中预料到了,但亲耳听到情况属实陈诺心中蓦地怒火中烧,由此想到往日与那黄得彪的旧恨,陈诺心中杀气顿起,咬牙切齿道:“这等畜生就该碎尸万段!” 从始至终陈诺对那小人黄得彪并未起过杀心,再怎么不济这人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然而在这一刻,陈诺心思变了。 原因无他,就为这几百条无辜惨死的性命,望着那孩童惨死可怜的面孔,陈诺无论如何也不敢昧着良心不管…… 他是个人,是一个心存良知的血性男儿,世道多有不公,但他陈诺只要看见,就要管上一管。 凝眉细目看着面前燃烧的火烛,摇曳的火光将陈诺的声影拉得长长的,漆黑寂静的暗夜里传来他的满腔杀意之声。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 第99章 杀人放火时 第99章杀人放火时 “大哥,这么着急把我叫来有何事?”陈评跨步走进屋内,只见陈诺在里面端坐,在他身旁还站着两个汉子。 “陈评,可敢与你大哥我干一件大事?” 被陈诺灼灼目光盯着,自家大哥的脸上布满杀气,似要雷霆震怒,这个样子的情景陈评有些恍惚,他似乎经历过。 猛然间陈评想了起来,那是陈家屯众军户跟随大哥第一次聚众干大事的场景,陈评心脏砰砰直跳,他扬声道:“大哥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小弟一切遵命便是。” “好!” 一闷响声,陈诺一拍桌子直起身来,语气森寒道:“黄得彪残暴无辜,欺凌弱小,今天晚上我陈诺必取他狗命。” “杀官?” “造反?” 陈诺话音刚落,谭千城,王小海脸上惊骇不已,心中已是掀起破浪滔天,他们万万想不到陈诺居然要杀那黄得彪。 那可是杀官呐!就算卫所军官再怎么不值钱那黄得彪也是正四品的武职高官,哪是那么容易说杀就能杀的,一旦杀了他那可是形同造反啊!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陈评年纪轻轻居然应答下来,神色居然很是亢奋,这两兄弟……着实…… 陈诺看着谭,王二人问道:“两位兄弟,不知道你们二人可敢与我共事?” 谭千城和王小海心中苦涩万分,刚刚投效就碰到这么要命的差事,到底该应不应?他们二人自小生活在梁寨所城,受上官欺压积威已久,从骨子就不敢动这造反的心思,受陈诺这一问,二人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 “二位,可敢与我陈诺干这件大事?”陈诺继续催问道。 受陈诺威压,二人冷汗直流,王小海光杆司令一个,只有父母相依,不比谭千城有家室牵挂,他终是狠下心来,纳头拜倒在陈诺身前洪声道:“王小海愿为大人效死。” 谭千城看到心中一叹,随即拜倒在地朗声道:“谭千城愿为大人效死。” “好,现在两位便是我陈诺自己兄弟,事成之后必然不会亏待两位。” “谢大人!”谭千城和王小海当即拜谢,随后谭千城询问道:“敢问大人如何杀那黄得彪?” 陈诺沉吟道:“那黄得彪的千户所我也去过,守备森严,有家丁数十人而且还有他的亲卫家丁也住在里面,凭我现在护卫人数着实不好动手!” “当火速出城调我城外的大兵!” 谭千城神色一喜,他连忙道:“禀大人,北城门方向守备的兵丁我们好多相识的弟兄,或许可以争取一下,趁势夺取城门。” “好!就照你说的去办。”陈诺温言大喜,有人内应果然好办事。 “只是……”谭千城有些犹豫,随后壮着胆子道:“只是大人,属下斗胆请问,大军进城后可会扰民,滥杀无辜?” 陈诺闻言朗声笑道:“你等放宽心,我陈诺不会滥杀无辜,今晚只为歼恶贼,这样,凡是前几日杀良冒功残害无辜百姓的兵士你们可拿一张名单出来。” “这些畜生,我要尽皆诛杀,一个都不能放过。”陈诺杀意满满道。 谭千城,王小海心下振动,自己投效的这位将主当真是杀伐果断! …… 月明星稀,凌晨的寅时正是人们酣睡入梦的时候,人的精力体力都在这个点降到最低,梁寨所城内一片啊黑暗,仅有所城北城墙上几点星火在闪烁,在灯火的照映下,偶尔可见一些守城的卫所兵丁在走动巡逻城墙。 呼~ 一口热气哈来,一个官兵在城墙边上暖着自己的双手,只见他全身穿的臃肿,套了不知几件烂袄,内中黑黝黝的棉絮都能看见。除了腰间的卫所兵牌和肩上扛着的那把长枪能证明他是一个官兵之外,其余装扮和普通平民百姓无样。 这人一边嘴里哈气暖手一边低声咒骂,旁边跺墙根下蜷缩着一个稍年长的官兵,他身上裹着毛毡,穿着长身罩甲,头顶带着厚实毡帽,穿着很是保暖精良。年长这人听了不胜其烦,张口骂道:“酒癞子,骂你奶奶个腿,吵得老子打个瞌睡也不安稳,有本事你多杀贼匪立功,这样大冷天的也不用你这废物去巡逻。” 酒癞子一听呵呵笑道:“老魏大哥啊,你我可是自小长大的玩伴兄弟,我有啥本事敢去杀贼匪啊,哪里比得你老魏大哥,武艺高超当做大人贴身家丁,威风得紧。” 魏大猛听了心中得意,他自小好勇斗狠,有把子拼斗的本事才被黄得彪收到麾下当了亲卫家丁,还当了个总旗小官。今天贼寇大败,上面人都松懈起来,今晚便由他领头驻防这北城。 酒癞子视线探出城外,只见得城外不远处灯火通明,点点星火在漆黑暗夜里缀着,那是城外乞活军临时驻扎的大营。 酒癞子羡慕道:“老魏大哥,傍晚间你可见到了那陈副千户麾下的铁甲兵了没有,啧啧,看着个个神气呐……尤其是他们身上披的铁甲,真他娘的威风,要是我也有一件就好了。” 魏大猛听到不屑地撇了撇嘴,心中却也是对那铁甲眼红的紧,他跟随大人好几年了也没赏赐给他一件铁甲穿,只有他身上穿着的这件长身棉甲。 一旁的酒癞子继续说道:“我听说那乞活军大败贼寇,贼寇的钱粮辎重可是被他们缴获了,那粮米钱财可是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包了。”说到这酒癞子想到了什么,话音转变带着讨好道:“老魏大哥,前几日我们不是出城杀了一批逃难百姓吗,他们的头颅真的能换到赏钱吗?” 魏大猛眼皮一撩嗤笑道:“怎么?还不信你魏哥的话了?相信咱老子就对了,要不是看在你与我关系好,那天老子出门立功可就不带着你了。” 酒癞子听到喜笑颜开,放下心来,口中诺诺称是道:“嘿嘿,谢魏哥儿提拔,跟着魏哥儿就是有饭吃。” 酒癞子他那麻溜的嘴皮恭维讨好着那家丁,还想着发放赏钱的时候给多给他分几个子儿。 二人说话间,墙垛上的火把光影闪动,城墙阶梯上走过来一群人,他们脚步匆匆,面容严肃。 魏姓家丁看在其中一人立刻怒骂道:“郭家小子,你不好好守城门上城墙干什么?小心老子军棍伺候你。” 让他恼怒的是平日里对他唯唯诺诺任他欺凌的郭琪并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兀自向他走来。魏大猛登的一下跳将起来,同时口中喝骂道:“郭琪,你是聋了吗?老子问你话呢?” 说话中,这一伙人已经来到了身前,郭琪身边站着一高大汉子,居然穿了一身铁甲,眼神阴沉沉地盯着魏大猛的脖颈游弋,让他脊背发凉。 魏大猛认得这高大汉子,这人进城时候跟在陈诺的身后,似乎铁甲兵领头的。 高大铁甲兵扭头对郭琪说道:“可是这二人?确认一下。” 郭琪畏惧看了他一眼,随后点头确认。 高大铁甲兵残忍一笑,高声说道:“那某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提起手上重剑向魏大猛当头劈下。 噗~ 魏大猛还在呆滞中间人头已然落地,整个无头身躯浑然倒地,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水。 酒癞子在旁看得清清楚楚,整个呆滞了一下随后扯起他那公鸭般难听的嗓音嘶声叫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他的一声声嘶嚎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 第100章 大势去矣 第100章大势去矣 酒癞子刚号丧了两句声音便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这还是以前唯唯诺诺,任他肆意欺凌的郭琪吗?他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 一把钢刀插进了酒癞子的心口,郭琪狰狞着脸,因为第一次干这种事,他持刀的手还在轻轻颤抖着。 郭琪拔出长刀,一脚将酒癞子的尸体踹到在地,大大喘着粗气,心中却是痛快万分。郭琪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男人样,往日里低眉顺眼活得像狗一样的日子着实太窝囊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梁寨所城内这种纷争已然达到了火热化的地步,以所城内酒癞子一帮子的泼皮恶棍都是巴结效忠在黄得彪脚下的忠实恶犬,而郭琪这种老实巴交的军户只能任他们这些人肆意欺凌,层层盘剥。 众军户忍耐已久,但是不敢爆发,而今晚陈诺的牵头撑腰点燃了这根积怒已久的导火线。郭琪是一名炮手,和谭千城,王小海二人打小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今夜他便留守城门,谭,王二人约他起事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在他牵头带领下,城门方向共有十几个军户起事。 脚步哗哗,伴随着兵刃入体和惊慌惨叫之声,城门下的战斗也快速收尾。动作太突然了,任谁也想不到同所的弟兄怎么突然就暴起动手,忠实于黄得彪的兵丁在乞活军杀手队和郭琪等人突然袭击毫无反抗之力,一个个捅刺砍翻在地。 陈诺隐匿在墙角的黑暗之中,谭千城提着滴血的刀走了过来,单膝跪地朗声道:“大人,北城们已经拿杀,黄得彪手下二十四连同他的一个家丁都已被解决。” 陈诺跨步走出漆黑阴影下,沉声喝道:“陈评,谭千城听令!” 身后护卫的陈评身体一振,大步向前同谭千城拱手听令。 “你二人持我命令火速出城调兵,传令吴世忠,宋二牛,让他二人率部进城,辎重队官留守营中看守缴获。” “将士进城全都改换衣甲旗帜,全部换成缴获贼寇的。”陈诺最后嘱咐道。 陈评和谭千城稍稍一愣神便反应,高声领命而去。 陈诺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小了,或许在徐州西境这一片是顶尖的武装战力,但是放眼整个大明却是不够瞧。杀官正式扯起反旗的时机不成熟,他有乞活庄,庄内有他的心血家业,一旦造反这一切都毁于一旦,只能同那些流寇一样四处流窜。 因而最稳妥的方法便是嫁祸给贼寇,反正眼下徐州兵祸连天,正是作乱的好时机。 没过多久陈评便领着乞活军浩浩荡荡入城,兵士们身上都套上贼寇的衣衫,不少人衣衫上有斑驳血迹,却是从死透的贼人身上扒下来的。 本来就不大的城门洞内站满了乞活军的将士,根根火把火光照映下,众将士的神态一览无余。内中有的人神情狂热,跃跃欲试,更多的人则是神情忐忑,多少点着不安。仔细观察极少部分那些神情狂热的人都是陈诺熟悉的老面孔,干这种事他们可不是头一遭了,虽说要杀官但对他们没啥心里压力。其他人则不然,杀官可是掉人头灭门全家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紧张担心,但是诸人别无选择,只得拿起刀枪。 是陈诺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家,是陈诺给了他们衣食,他们必须为陈诺,为乞活军效死,他们每一个都与乞活庄血脉相连,形同一体。 陈诺提起斩钉截铁道:“听令!” “唰!”听到号令,众兵整齐地绷直身体,紧握手中武器。 “陈评,王小海出列,你二人带领中军护卫队径直奔向所城武库,限令你们半个时辰内拿下武库!切记,武库重中之重,不可有任何闪失!” “我等领命!”陈评,王小海神情亢奋,高声领命。 “宋二牛听命上前!” 甲叶铮然作响,宋二牛跨步而出。 “宋二牛,你领着这些投诚的所城兄弟做向导,以伍伍散开,四散城内剿杀城内恶贼。先去城内两个副千户官邸,还有余下官吏大小不论,一概杀之。” 感受到陈诺满腔杀意,宋二牛神情凝重,领命而去。谭千城皱了皱眉头,他觉得陈诺此举似乎有些不妥,但是看到陈诺冷冽的面庞,到嘴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陈诺缓缓拔出长刀,高声喝道:“余下所有将士,随我直取城中的千户官厅,杀!” “嘭!” “哪里打铳?哪里打铳?”一声响惊醒正在睡觉的黄得彪,他立刻直身坐起,这几日贼寇围城让他寝食难安,即使到了现在也暂时改不了,始终保持着几分警惕,以备随时跑路。 喊杀声,打铳声混杂在一片,黄得彪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他赤脚走到院内,远远望去,只见漆暗的天空火光冲天。 黄得彪看到脸上的肥肉抽动着,整个人刹那间懵了……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典吏官魏本源急冲冲闯了进来,他神色恐惧,因为跑着过来气喘吁吁道:“大人,大事不好啦!北门失守贼寇攻进来了。” “贼寇,哪来的贼寇,他们不是败了吗?”黄得彪失魂落魄,双目痴呆道。 “这……这下官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城内却是进了贼寇啊!大人现在为今之计就是将这伙贼寇赶出城外。” 魏本源摇晃着黄得彪,黄得彪终于因为惊吓回过魂来,他紧紧抓着魏本源的臂膀颤声道:“本源怎么办?快救救本官呐!” “大人勿要慌张,让下官捋一捋。” 魏本源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缓着自己惊慌的心情,让自己的头脑清楚一些。 “大人,有了!城外有陈诺的兵勇,只要我们坚守住所城,向外搬出救兵,定能将贼寇赶出城外。” “贼寇已经进了城,怎么才能守得住啊?”黄得彪茫然道。 魏本源无奈看着黄得彪,心中却鄙视万分,自家这上官实在是废物点心一个,唉…… 收敛起情绪魏本源说道:“大人,我们的千户所官厅内有差人,还有您的家丁加起来有六十多人,这些人都是您的心腹,应该能拼死效力,只要死守住千户官厅即可。” “还有,派人通消息给那陈诺,让他出城火速带领进城救援,最后就是动员城内所有能动弹的男丁壮妇,让他们拿起武器与贼人拼死一战,涉及到自家性命,这可是股极大的守城助力。” “所以下官建议,火速派人打开武库发放城内军户百姓武器。” “好!好!” 黄得彪叠叠称是,他刚要传命抬头却见东边天空的冲天火光,神情猛然一变。 院内恰巧连滚带爬闯进了一皂袍小吏,竟是与陈诺做过交易的仓大使,他带着哭腔对黄得彪喊道:“大人,武库被贼人占了啊……” 黄得彪和魏本源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 大势去矣…… 第101章 死期 第101章死期 梁寨所城的西面一所民宅内。 一干瘦男子赤裸着胸膛躺在床上呼呼喘着大气,在他的身边他的婆娘脸上满是红晕。妇人有些羞恼,她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扭动着自己丈夫的肋间,男子吃痛大叫了起来。 “臭婆娘你疯啦?”男子大骂道。 妇人性格泼辣,反口骂道:“你个挨千刀的,老娘我看你才疯了,往日里疲软的像个面条似的,这几天怎么像头死驴一样折腾老娘?” 男子嘿嘿笑道:“妇道人家懂个啥?前几日我随酒癞子他们杀了人,嘿!你还别说自从见了血,你家男人的胆气瞬间壮了起来,腰板也硬了。” 妇人撇了撇嘴不屑道:“杀些逃难的乡亲百姓算个啥子本事?有本事去杀城外的贼人立功去。” “聒噪!” 男子唾骂一声便扯上被子睡了过去,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虽说杀人壮了胆气但是他这几日怎么也睡不好觉,睡梦中脑海里时不时闪现他那日杀人的场景。 一个女人的肚子被他用刀剌下了一半,血泊中这女子一时未死还在苦苦哀求着自己,让他放过自家的孩儿,然而男子那时已是杀红了眼,眨眼有将一个可怜幼小的男童捅死。 男子这几日心中难安,或许是良心有愧?亦或许是被他女子临时看向他恶毒的眼神吓到了?男子这样想着,脑袋昏昏沉沉终于忍不住了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院内鸡鸣狗吠,院外杂乱的脚步呼喝声不断,还有人在隐隐叫喊着什么,指点着人。 砰地一声院门被暴力砸开。 男子被吓了一跳,急忙披着衣服冲出屋外,一到院内便彻底傻了眼,院内闯进了五六个大汉,看他们穿着粗布衣衫,包裹着头巾,身上还有斑点血迹,神色很是不善。 男子瞬间明白了,这是贼匪…… 妇人和一双老夫妻也出来了,他们看到贼匪当即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男子也不例外。 贼匪中好像一个头目站了出来,他突然手指点到男子,扭头对身后一贼说道:“这人可是黄四福?” 那贼遮着乌黑面巾看不清脸庞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杀!” 贼匪头目一声喝令,周边的大汉手中持着长矛赶步将男子围了上去。 男子被好几根森冷的长矛围在中间,他早已生不起反抗之心,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乞求,泪涕俱下。 “几位好汉爷饶命啊,饶命啊……” 贼匪们不理,步步紧逼,男子不断后退,双手拼命摇晃。 噗呲~ 长矛入体的声音,伴随着的妇人尖叫哭喊声中,一根长矛狠狠刺进男子的体内,一股剧痛传来,男子拼命抓着矛杆,口中仍是不断讨饶着。 其余几个贼匪看到面露鄙夷之色,他们毫不犹豫,纷纷大喝着挺动长矛刺进男子体内,男子身体被刺透了好几窟窿,待长矛拔出身体滋滋冒着血水。 贼匪杀了男子后瞅了瞅其余三人,并没有动手反而拔出往外走。 “你们这些畜生,还我儿命来!” 身后一声凄厉的苍老叫声,一老汉哭叫颤着身体就扯住了一个贼匪不撒手。 贼人突然就显得不知所措,只有喝吼着让老汉放手,二人拉扯中这贼居然没有动手,老汉见到胆气更壮,得寸进尺般死劲拉扯这贼,还要去抢夺贼人手上的长矛。 贼人见状立马急了,狠狠一脚踹在老汉的小腹上,一声布帛撕裂声响,老汉揪着扯下贼人的一块衣衫飞了出去。他立时躺在地上痛苦痉挛,双目极力凸出,半天缓不过来。 贼人外面衣衫被撕下一块儿,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衣裳,老汉看到双目大睁,颤着手指向贼人说道:“你……你是官兵?” 老汉话一说出口,几个贼匪瞬间失色,脸上阴沉地好像要滴血。 被撕下衣衫这贼人大慌,他结结巴巴道:“伍长,怎……怎么办?” “怎么办?” 贼匪头目心中计较着,临出发前庄主已是严明号令,只诛首恶,不祸连家人,违者重处,现在身份败露该怎么办? “全都杀了!”头目沉声喝道。 “这……”其余几个贼匪有些迟疑。 “此事我一力承担,全都杀了!” 余下贼匪不再迟疑,面带杀气冲了上去。 老汉刚刚失态说了那一句话便后悔了,先前他们一家三口或许还有活命,但是现在…… 小院内再一次掀起杀戮。 所城街道上,轰隆隆整齐的脚步声跑动着,一股股兵丁分散而出,在各家院内搜查着,只要是确认了身份便当即立斩,除了方才那座小院内发生了一点变故,其余各支小队倒是顺利行事。 …… “武库居然丢了?这怎么可能?”魏本源脑中一片混乱,着实这个噩耗打击到了。那贼寇莫非有大神通不是,好似对这城内十分熟悉,行动太快了居然当先抢占了武库。 魏本源思来想去直直感觉这件事情有猫腻?莫非这城内有贼寇细作或者是城内有军户叛乱,不然的话北门和武库怎么会稀里糊涂地丢了。现在被贼寇步步占了先机,尤其是武库一丢,彻底完了。 千户所官厅外面喊杀已经响起,在陈诺有序命令,各部都在有效执行命令,黄得彪匆匆组织起的防御眨眼间就被冲破。 嘭!嘭!嘭! 犀利的铳声不断打出,黄得彪赖以依靠的家丁们也没能抵挡的住,一个个被射翻在地。 家丁队长慌慌张张地跑了院内,他焦急哭喊道:“大人,大人,官厅大门破了,贼寇来得太多,已经抵挡不住了,属下带着您快些逃……” 黄得彪哆嗦着点着头,在余下几个家丁的搀扶下欲望后门逃出,然而这一切已经晚了,在谭千城等人的带领下,千户所官厅后门也被堵住。 黄得彪一行人兜兜转转着又回到了院内,众多的乞活军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杀!”一片整齐的大喝声。 噗呲~噗呲~ 长矛入体的声音令人心寒,多达五根的长矛破开了黄得彪家丁队长身上的暗甲,深深刺入他的体内,最后不甘地倒了下去。 家丁队长身上的鲜血喷洒出来溅在了黄得彪脸上,他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此时的院内只余下黄得彪和他的得力臂助魏本源两人,其余人等皆已被杀个干净。 乞活军将士们将二人围在中央,就等着一声号令宣判他们最后的死期。 第102章 投名状 第102章投名状 “报!” “禀庄主,护卫队已顺利拿下武库。” “报庄主,宋哨长来报,所城南门已经拿下,城内各部官吏也已拿下,只余下一个副千户的官邸。” 在陈诺身后的谭千城神情一动,他开口向来报的乞活军队兵问询道:“敢问这位兄弟,剩下的这位副千户是何人呐?” 队兵奇怪看了他一眼,却是不隐瞒答道:“是一个姓田的副千户,好像是所城内的屯田官。” “哦……原来是他啊!”谭千城恍然道。 陈诺笑问道:“怎么?谭兄弟你认识这官?” 谭千城回禀道:“回大人,这姓田的副千户名叫田贵,属下常年在他的手底下做过佃农。” “此人秉性如何?是否和那黄得彪是一丘之貉?” 面对陈诺轻描谈写的询问,谭千城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压力来,他心中清楚,那田贵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全在他的回答里了。 谭千城沉了沉气答道:“禀大人,属下对着田贵也算知悉,此人传袭世职,当不上称职的上官,为人贪财且有些吝啬……” 看到陈诺拧起眉来,谭千城又急忙道:“但是这人秉性尚有良知,只是专好田间农事,与那黄得彪并不经常勾搭往来。” 陈诺听罢判定道:“既如此,这田贵算不上一个好官坏官,只是个庸官喽。” 谭千城奉承道:“大人高见。” “那便饶恕他一命?” 谭千城刚要张口答应,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变化道:“大人,这田贵不但要饶,还需救他。” “救他?”陈诺有些不解。 “对的,大人,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土匪,但是真实的身份也是卫所官兵啊,官兵剿匪天经地义,而且这田贵听说和上面卫所的几个上官颇为熟悉,可以利用一下。” 听到谭千城这么一说陈诺瞬间明白了,说明点是来个自导自演,而且救了这田贵也颇有好处,毕竟这人官居副千户卫所里有人,有他在上面佐证,便可以逆向洗脱了陈诺的嫌疑,从而捞取好处。 陈诺满是赞赏对谭千城夸道:“你这建议很不错。”这谭千城腹有良谋,为人勇毅果敢,好好培养将来在乞活军必成大器。 这时有一兵来报:“禀庄主,吴哨长来报,所城千户官厅已被我军攻下,黄得彪已被拿下,吴哨长来问该如何处置?” 陈诺听到心中大石落下,哈哈笑道:“诸位,随某去见一见我那老朋友。” 千户所官厅院内。 啪啪的刺耳皮鞭声不断落下,伴随着肉体被鞭挞和惨叫之声,徐州卫指挥佥事,梁寨所城的主官黄得彪被捆在一个根石柱上,旁边一个粗壮大汉拿着一根皮鞭死劲抽着他。 “老狗,还敢给爷叫唤,老子抽死你。” 听到黄得彪讨饶哭喊声,吴世忠心中更怒,对黄得彪更加看不起,舞起鞭子朝黄得彪肥腻的肉体上大力抽着。 “住手!” 一声喝阻之声在院内响起,一名青年人领着一票人马走进了院内,此时的黄得彪被打的鲜血淋漓,苦痛呻吟着,他看到这青年便惊喜叫了起来:“陈诺,陈诺呐,你快快救我,救……” 他的求救声突然被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周围的贼匪陈诺都毕恭毕敬起来,鞭打他的那个粗壮汉子对陈诺拱手喊道:“庄主。” 不知是鞭打的疼痛还是被面前的情况冲击,黄得彪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算他如何的愚笨此时也明白了,哪来的什么贼匪,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陈诺一手指挥策划的,此贼是要造反呐! 黄得彪睁大眼睛大喝道:“陈诺,你这贼子,你居然敢杀官造反,你要知道这是何等罪名,朝廷知道必会大军讨伐。” “聒噪!” 吴世忠狞着脸骂道:“你这老狗还在给爷叭叭叫唤,先担心你的狗命再说。”说罢,吴世忠抽出解首刀一刀捅进了黄得彪的大腿,黄得彪嗷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吴世忠犹不解恨,满脸的横肉颤动着,插进黄得彪大腿的匕首慢慢扭动着,周遭的血肉都被刮烂,黄得彪痛地眼泪横流,牙根似要咬断。 陈诺一旁并未阻拦,反而看得解气不已,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黄得彪这等小人还需吴世忠这个恶人来教训。 黄得彪这下子明白了,陈诺是要取他的性命,黄得彪当下哭泣哀求道:“陈兄弟,陈大爷,看在你我共事的份上还请饶我一命啊……” “啊呸!” 陈诺听到唾骂道:“你这狗贼,作为上官你刻薄寡恩,敛财欺下,上次还欺瞒我乞求庄的军功对我陈诺,对我乞活庄哪有半分恩义可言?” 看到打感情牌无用,黄得彪面露惊慌,继续不甘哀求道:“陈诺,你可是朝廷命官啊,杀了我你也是死罪,何必用我一条烂命浪费你的大好前程呢?” 不料陈诺只是冷冷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死人,陈诺嘲弄道:“取你这条狗命配搭上我陈诺的前程性命?不知死活的东西简直愚蠢。” 陈诺傲然道:“现今朝纲崩坏,秩序胡乱,遍地民不聊生,男儿立世要想作为需要靠自己,靠的是手上的刀枪,自保扩取的实力。” 黄得彪听到脑中满是混乱,仿佛失了智嘴里胡乱哀求着,恳求陈诺饶他一条性命。陈诺不理反而看向旁边被人看押的一个皂袍小吏。看他年近四旬,衣衫凌乱,面污发乱,一双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似有好多心思。 陈诺一看到这人双眼便心生不喜,魏本源看到陈诺看向自己,他心知机会来了,疾声大呼道:“陈大人,乞望您饶我一条性命。” 陈诺问道:“你是何人?官居何职?” 魏本源连声答道:“回大人,下官名叫魏本源,乃是这所城的典吏官,司职掌所城户籍税收,也做一些案牍抄写之职。” “户籍税收?” 陈诺起了兴趣,看到陈诺神情魏本源急忙趴伏在地道:“恳请大人饶小官一命,若大人愿意收纳,下官愿做犬马之劳。” 陈诺一听当即嗤笑起来:“你这小吏心思倒是活泛,可惜你心思不正,这么容易倒戈相向,我若收你,倘我哪天不济?呵呵……” 听到陈诺冷笑,身侧吴世忠心领神会,抽出腰刀就朝魏本源而去。 魏本源惊声哭叫起来,他不想死,他满腹经纶,自觉腹有良谋大计,他不甘心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去。 “他娘的,还敢躲?” 看到魏本源不断后退,吴世忠当即激起火气,大跨步揪起魏本源的发髻,像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魏本源涕泪横流,身子瘫软的面条一样,但他仍不放弃,苦苦哀求道:“大人饶命呐……只要大人绕我,小人愿意做任何事情……” 吴世忠面带不耐烦,提起腰刀就要抹那魏本源的喉咙,突然他手上一顿,却听见陈诺说道:“你当真愿意做任何事?” 本待挨宰的魏本源听到陈诺话音仿佛遇见一根落水稻草死命抓着,他叠声颤着音忙道:“小人愿意,无论大人要小人干什么。” “好,那便给你这把刀,去杀了黄得彪。”陈诺挪喻看着魏本源,在他面前扔了一把长刀。 陈诺说道:“此乃投名状,只要你杀了黄得彪,我便可以信你。” 魏本源看着地上的长刀呆愣起来,一旁的吴世忠恐吓道:“磨磨蹭蹭干什么?两个选择,一是杀了那黄老狗活命,二是让我老吴结果你的小命。” 魏本源身体猛然一颤,双手哆哆嗦嗦地拿起了长刀朝黄得彪走去,在黄得彪讨饶声中一刀刺进他肥腻的身体内。 “啊……” 黄得彪嘴角流血,恐惧看着自己原本忠心耿耿的部下,眼中满是哀求。 魏本源不敢看黄得彪的双眼,他感到手上的长刀一刀刺进了一层层的油腻的肥肉之内,竟然没能完全捅进去。 陈诺冷冷看着:“这黄得彪吃的肥头大耳,状若一头肥猪,他这层层肥厚油肉全是收刮小民的血脂民膏。” “魏本源,还等什么?继续捅!”陈诺痛声大喝道。 黄得彪腥臭的血水和他层层肥腻的肉体让魏本源直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他狠下心来尖叫一声,手中长刀狠狠一入,巨大的力量终于贯穿了黄得彪的身体。 感受到黄得彪没了声息,魏本源全身没了力气瘫在在地上呕吐起来,滚滚热泪落了下来:“上了这陈诺的贼船,恐再也下不来了……” 第103章 演员 第103章演员 所城东街,一处颇为豪华的四合院内。 官军徐州隶下副千户,所城屯田官的田贵正躲在院内瑟瑟发抖,在他身侧有五六个颇为健壮的家丁。田贵比不上所城主官黄得彪那般富豪,豢养一个家丁就要耗费大价钱,他勉勉强强才养了这么几个家丁。 现下他持着刀正和手下家丁守在院内大门,家中的家具和沉重物品全都堆积到院门上,以希望能够阻挡住贼寇。田贵人长得颇为富态,脸皮粗糙倒像是一个老农,他家住在东街,而武库也在东街,武库被占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 本欲携带家人从南门逃将出去,令田贵绝望的是南门也被贼寇占了去,上天入地无门,田贵只能死死龟缩在家里。 哗哗脚步声在街道上四处奔走着,伴随着城内四处的惨叫和哭叫声,在田贵耳中听来,那是贼寇在城内四处纵火杀人。尤其是脚步声临近他的家门口,田贵更是心中一紧,盼望着贼寇没能注意着自己。 然而这终归是田贵的一厢情愿,他这么豪华的院屋在这所城也仅有几家,自然惹人注目。终于杂乱的脚步声近前来,砰砰蛮横粗暴的敲门声响起,门外的喝骂怪叫声响了起来,却是叫院内人开门。 “千万不能开门,诸位弟兄给本官顶住!只要能顶住贼匪本官重重有赏。”田贵颤着音儿大声激励着手下的家丁,可是任谁也看得出他的害怕。手下的家丁也都脸色煞白,死死将身体顶住门,抵挡着门外贼匪的冲击。 院门哐哐被撞动着,一声声敲打着田贵的心弦,正在院门快要撞开岌岌可危之时,门外似乎又来了一批人,这些人大声喝吼着。 “奉陈大人之名剿杀贼寇,开铳!”门外一名头目大声吼着,说完开铳之后门外响起了霹雳啪啦的铳鸣声。 只听见门外的贼匪们被打得哭爹喊娘,惨叫声不断,田贵心中狂喜,心知援兵到了,却不知是哪家的援兵,听那人说是陈大人,田贵稍一琢磨便清楚了门外来援的是那陈诺的兵勇。 也只有陈诺有那实力可以驱赶贼寇。 门外有三三两两响起了零星的开铳声,没过多久门外的贼寇似乎已经被剿灭了个干净。 “大人,我们要不要开门啊?”一家丁小心向田贵问道。 “别开门,再等一等,小心一点准没错儿。” 就这样又等着一刻钟,院外希希簌簌的杂乱声音也没有了,似乎是已经打扫完了战场。 “砰砰!” 敲门声响起,外面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他朗声喊道:“里面可是田副千户?快些开门,我是陈诺。” “就是陈诺,快快开门。”傍晚见田贵就见过陈诺,自然熟悉陈诺的声音,当下放下心来。 家丁们手忙脚乱地将堆积在门板的杂物搬开,门外哗哗闯进来了一批兵丁,这些兵丁人人魁梧,手上持着各色武器,尤其是他们手上的鸟铳,件件精良,都是些精锐兵士。 这批兵丁向两边一分,中间一个顶盔执甲的年轻将官走了进来,田贵看到连忙冲了过去,亲热地把住陈诺的手臂感激万分道:“哎呀呀,陈老弟终于把你盼来了,要不是你陈老弟带兵救援,老哥哥我这条小命可就被恶贼拿了去啊!” 看着田贵一幅心有余悸的表情,陈诺心中暗笑,嘴上却是谦虚道:“田大哥客气了,援救同僚,剿灭贼匪是我等我军之人义不容辞之事。” “唉……一码归一码,陈老弟你今晚救我一命这天大恩情我田贵万万不敢忘,日后陈老弟有任何需要我田贵的,只需吩咐一声,我田贵绝无二话。” 田贵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看着样子很是真诚,陈诺暗暗点头,其他不论,这田贵也懂得知恩图报很是难得了,也不枉饶了他一条性命。 稍稍平缓下劫后余生的情绪,田贵终于想起紧张问道:“陈老弟,现在城内的情况怎么样了?贼匪可剿杀个干净?” 陈诺呵呵一笑安抚道:“田大哥勿需担心,我已带兵入城,现在城内各处的骚乱已经慢慢平息,贼匪也四处逃蹿已经不成气候。” “那就好,那就好。”田贵安下心来,喜气洋洋道:“对了,城内损失如何,黄佥事大人怎么样了?” 让田贵惊异的是陈诺稍稍犹豫了一下,面带“悲痛”之色沉声说道:“唉……千户所官厅早早就被贼匪攻下,黄得彪大人也……也战死了。” “黄……黄佥事战死了?”田贵有些懵。 “对的,黄大人却是死了,这位田大哥你也认得是黄大人手下的魏典吏,他可以作证。”听到陈诺招呼他,魏本源赶忙站了出来,扯起难看的哭脸惨然道:“黄大人却是死了……” 田贵认得魏本源,这人乃是黄得彪的心腹,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自然信了,听到这么一个坏消息一时间田贵五味杂陈。 他虽然在黄得彪手下做事多年,但是二人关系普通平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摄于黄得彪上官威势,对于他做的那些欺男霸女的恶事田贵也不敢说些什么。没想到嚣张不可一世的黄得彪居然这么容易死了,田贵心中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恶气,这般恶人死了也好,对他,对所城的军户百姓们也是好事。 接着陈诺又向他抛来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重磅消息,除了所城的主官黄得彪之外,其余的一个副千户还有所内下面隶属的官吏皆被贼匪屠戮一空,仅剩下了他田贵和魏本源这一官一吏。 这一消息对田贵来说简直就是噩耗,他是所城副千户,现在所内一干大小官吏皆死,这么大的罪名只能让他来顶了,不单单是丢官剥职这么简单,恐怕他性命也不保。 田贵想到此心中慌乱,一时间没了分寸,陈诺看到心知时机已到,当下说道:“田大哥你莫不是怕朝廷的责罚?” 田贵听闻眼睛一亮,他急急看向陈诺道:“陈老弟你可是有办法救救老哥?” 陈诺笃定回答:“免去朝廷责罚这也不难,我部在城外大败贼寇,可谓大胜,有实实在在的首级,分润给田大哥一些功劳即可,而对这黄大人等官吏的死,田大哥来日捷报禀文上稍稍改变润色一下。” 田贵闻言心中顿时通窍,只要不提贼匪攻入所城这档子事即可,言说黄得彪等人战死上面自然不会追查,加上有陈诺分润的功劳加成,升官进爵谈不上但是保住自己现在的官职田贵还是很有把握。 “陈老弟高义,真是……真是叫老哥我不知该如何谢你啊……”又得到陈诺的相助,田贵这老实差点泪涕俱下。 陈诺在旁瞟了典吏魏本源一眼,魏本源此人颇有当狗头军师的觉悟,当即心领神会。在陈诺处理城中其他事物的时候便悄悄拉起了田贵,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第104章 火炮 第104章火炮 一晚上的外间的喊杀声,惨叫声,火铳声混杂在所城之内,听得城内的百姓们心惊肉跳,家中有男子不论老幼都操持起棍棒防备贼匪闯入。尤其是有些百姓邻里家中闯进了贼匪,邻里的惨事他们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只感到末日来到。 不过让他们感到疑惑和幸运的是贼匪杀了人之后便匆匆走了,又朝着另一户走去,仿佛有着目标。就这样所城的百姓们在一夜晚的担惊受怕,等待宣判的时间里满满度过,直到外间起传来了贼匪溃败的消息。 早间起,就有胆子大的汉子悄悄开着门缝探头探脑打探着街上城内的消息,慢慢,打探消息的军户乡亲们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上了街。 他们看到一队队穿着鲜红衣甲的官兵匆匆在街上走过,打扫着战场,看他们的旗帜是那城外乞活庄的官兵。走在街上可以看到城内不少户人家家中哭喊声震天,显然是他们家中倒霉遭了贼匪。 所城就那么多户人,这些军户旗军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城里,对城内的乡邻们自然熟悉,侥幸没有遭匪的军户们发现,这些家中遭了匪的都是这城内的恶匪,他们大多依附在黄得彪的威势下作威作福,肆意欺凌乡邻百姓。 这些可怜的军户们不但要遭受上官们的盘剥还要忍受这些狗腿子们的恶意欺凌,日子过得着实凄惨。现在看到这些恶人居然遭了难,百姓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快意万分。 黄得彪死了,城内的官吏们几乎被贼匪屠戮一空,就连这些为虎作伥的狗腿子也死了,百姓们顿感身上一轻,头顶的青天也蓝了几分。 至于为什么贼匪有针对性地屠戮杀人这些小民自然不会察觉,即使有人发觉出来也不敢深究。 “陈老弟,这便是我梁寨千户所的兵备武库了。”副千户田贵在前为陈诺开了武库的大门,为陈诺介绍道。 陈诺点了点,他对这所城的武库并不陌生,去年他守庄便是从这里购得大量武器,也幸亏了这批武器陈诺才能守住乞活庄。 看着田贵对自己神态恭敬,在旁仔细地为他介绍这库内的兵器,陈诺心中满意,心道这田贵也是个知趣儿人。昨晚陈诺并没有言说他到底想要什么,反而暗自差遣魏本源和田贵洽谈。 “陈老弟,这库内的兵器就这么多了。”田贵眼神复杂地对陈诺说道,或许再过些时日他恐怕要对陈诺改称呼了,要称呼一声大人了。 昨晚魏本源有意无意地探着他的口风,田贵也听了出来,这陈诺居然想当这千户所城的主人。田贵有些惊讶,也有隐隐的失望,惊讶的是凭借陈诺此番的战功可不仅仅止步于这千户所之内,能更往前一步入那重镇徐州城叙职。 只是这陈诺当了这所城主人那他田贵就没了争夺所城的资格了,黄得彪的死让田贵这颗沉寂多年的心躁动起来,盼望着能更进一步,可惜了…… 既然陈诺有这心思田贵也不敢违背,且不说陈诺对他有恩情,就是对陈诺手下如狼似虎的兵丁田贵也怵得慌。田贵活了四十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趋利避害他可是懂得,他十分清楚不能与什么人交恶。 “库内的兵器也太少了。”陈诺皱眉看着,自他上次大肆血拼了一次这库内便空了,就连火药也没了。 “田大哥,所内的火炮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听到陈诺一幅主人自居的口吻,田贵按捺下心中异样便领着陈诺等人来来到北城城墙上。 千户所城其实并不大,乞活庄经过扩建规模比之大了不少,而且乞活庄的防御设施完善,依山而建,地势险要,而且有环水壕沟,箭楼和内瓮城。所城虽是官家建造,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城墙破旧有些地方已经损坏。 依照陈诺的想法,一旦拿下了所城的守备权便将之作为乞活庄的附城,两地相距不远且南北照应,可以遥相呼应。这所城地理位置通透八达,原本是军事要塞守备之地,是乞活军练兵屯粮佳地。 田贵领着陈诺等人登上了城头,这些火炮都是贵重利器,这几日所城刚刚经过恶战,城头各处的火炮都刚刚使用完。 陈老弟,我梁寨千户所共有大小火炮一十三门,其中佛郎机火炮八门,其余还有将军炮,灭虏炮和发贡炮,哦……对了还有两门虎蹲炮,就在城门下面。 田贵在旁为陈诺细细介绍道,陈诺站在城头双目火热,仿佛看到了珍贵宝贝一样。陈诺走到一处炮位,这处火炮上面盖着油布炮衣,陈诺掀开一看,是一门大将军炮。 这是一门传统火炮,用生铁铸造,长三尺有余,重2000斤,前有照星,后有照门,装药一斤以上,铅子(炮弹)重三至五斤,射程可达一里之外。 有多道加强箍,分大、中、小三种,发射7斤、3斤和1斤弹子,陈诺观测这炮炮口直径,估摸着是一门中型火炮。 大将军炮不但可是守城还是用车载,从而车炮合一,可以拉出去野战,山地平原皆宜。不过陈诺看此炮全身用大铁钉死死固定在了地面之上,许是没有车载装具。 大将军炮不但可是守城还是用车载,从而车炮合一,可以拉出去野战,山地平原皆宜。不过陈诺看此炮全身用大铁钉死死固定在了地面之上,许是没有车载装具。 这类火炮虽然威力不小但是弊端也很大,因为没有炮耳炮架,不能灵活转动,命中率不敢恭维。而且这类火炮发射需耗费大力气稳固炮身,不然会导致炮身跳跃,严重危害炮手的人身安全。 陈诺在城头查看着,兴致勃勃,还不时观测炮身炮口,一幅熟悉的样子。众人看得奇怪,没想到自己庄主本领这么多,还会使炮。 别看陈诺一副有模有样看的样子,仅仅是因为他后世的爱好,其实他对于明清时期的火炮只限于书面上,并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属于半吊子水平,嘴强王者而已。 作为火器发烧友的陈诺第一次看到能够触摸到了火炮心情激动,他走到一座小巧炮位上掀开炮衣,眼前的是一门小佛郎机火炮。 第105章 捷报 第105章捷报 嘉靖元年,葡萄牙人在正德年间其数次尝试通商皆不成功的背景下,悍然入侵明朝领地。当葡舰企图侵入广东新会附近海域并炮击守军时,守军立即给予还击,经过一番血战之后,葡人落荒而逃,缴获的佛郎机也被广东官员上交朝廷。 因为明人时称葡萄牙为佛郎机,因而此炮便被命名为佛郎机炮,也称子母炮。 佛郎机炮与传统的前装火炮不同,它是一种后装滑膛加农炮,整炮分为炮管,敞开式炮腹和子炮,其中的子母铳便是佛郎机炮最大的优势。 佛郎机炮在大明各地十分盛行,相比明军原有的火炮,佛郎机炮其优点很多。 因为使用事先预装好等量的子炮预贮弹药,不需要临时装填,而且子铳炮都被配备数个,当佛郎机发射过后,炮手可在几十秒内取下发射过的子炮,轮流换上新子炮,发射速度大大加快。 其次母炮炮位乃是敞开式炮腹,前后相通,空气流通迅速,所以起散热快,火炮可以连续射击,不用担心炮管过热的问题。火炮炮后尾两侧有炮耳,可将火炮放于支架之上,调整射击角度,炮身还安有准星,照门,能够精确瞄准射击。 当然了,因为子母炮的问题,子炮与炮腹之间存在较大缝隙,会在发射时造成火药气体泄漏,严整会炸膛,所以佛郎机的射程并不远,大号佛郎机也打不过两里地。 自佛朗机炮传入中国后便被明廷大量仿制,典籍记载的佛郎机改进型除了大、中、小样佛郎机以外,还有马上佛郎机供骑兵部队使用,流星炮、百出佛郎机、连珠佛郎机、万胜佛郎机供步兵部队和卫戍部队使用。 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专门提及佛郎机,其所部佛郎机分为一至六号六种佛郎机,长度由9尺到1尺不等,分别用于守城、野战直射支援和单兵作战。 陈诺面前的火炮乃是小号的佛郎机,火炮架在了一条沉重的方框木架子上,炮口朝外做守备之用。仔细端详这门火炮,炮身长约三尺,上面套有铁箍,炮腹内有一个子炮套着,正中间有一火门孔,炮尾后面还有转向所用的舵柄。 陈诺持着舵柄有模有样地转动着火炮,机括声咔咔响起,虚瞄着城外的旷野,炮身上有准星,照门,将目标套入三点一线,有很高的命中率。 试了试手,陈诺心中十分满意,照戚继光的标尺算下来,此炮乃是一门四号小佛朗机炮,重不过百十斤左右,可以拉出来单兵野战。 四号到六号小炮被时人亲切地称呼为猎鹰炮,鹰,意为灵活之意。猎鹰跑调度转动灵活,其性能类同大号的火绳枪,所以也称呼为小铳狼机。 整个北门之上有五门佛郎机炮,都是四号到六号的小铳狼机,虽然都是小炮但是陈诺心中也欣喜不已,照他进取大胆的性格,小铳狼机这类野战火炮利器正是乞活军所需要的。 此时的中华大地已早早进入了冷热交替的武器时代,其中火炮更是决胜利器,不论是明廷,流寇还是远在关外的清兵都对火炮十分重视。 有了这批火炮,陈诺雄心万丈,要尽早打造出一批炮队来。 …… 南向的官道之上,一批散兵溃勇垂头丧气走了着,这行人行走不成队形,沥沥啦啦,还有人从队伍中脱离了出去。 徐州三大寇王道善部下剧贼李凤梧正策马晕晕乎乎地走在前面,在他身侧前后左右有一批骑兵紧紧跟随着,大约有四十多人。 李凤梧这行人早就没了北上打粮之时的肆意张狂,因为他们败了,还是惨败,与他同行的扫地镗部更是被官兵剿杀了大半,就连扫地镗本人也不知去向,或许他也领着溃散的逃兵往南走…… 李凤梧心中这样想着,看着身边的马队他心中还稍有安慰,扫地镗招呼他将马队压上冲击官兵大阵那时,李凤梧是不赞同的。 一是他已对那伙官兵丧失了对战的勇气,二是那官兵大阵已渐渐稳了下来,骑兵冲阵徒劳无功罢了。李凤梧领着手下马队出阵的时候留着心眼,他们一看到扫地镗冲阵受阻就火速脱离战场。 有这批马队护佑,李凤梧心中顿安,这是他的底气,现在回去自己大哥也不会过分责难自己,只是打不上粮食三家合并围攻徐州城一事恐怕没了下文。 李凤梧丢盔弃甲回到徐州城外自家的大营之中,此时的营内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徐州三寇聚众十余万围攻徐州城,这么多人所耗费粮秣巨大,加之大本营在箫县,距离太远,没撑上半个月就粮草不继。 半个月内迟迟围攻徐州城不下,聚众胁迫而来的十几万之众天天有人逃跑,而掌家的们也不去拦阻,半个月下来只剩下了四万余人。城内的官兵见到胆子也大了起来,不时出城骚扰,搞得贼寇更加人心惶惶。 张方造打粮贼寇沿河北上,意图阻断沿河漕运,打劫运河之上的漕粮,不想被漕兵杀得大败,损失五百多人。无奈,诸贼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扫地镗和李凤梧两家打粮部队身上。 李凤梧的败兵回营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搞得众贼士气大丧。两家打粮的部队可是精锐,加起来有三千多人,还有上百的马队助阵,就这么输了? 这一败讯无疑是压垮本就岌岌可危的三寇,崇祯十五年一月二十七日,徐州三寇围攻徐州城不溃自散。 大寇小银鼠程继梦领军撤至徐州黄茅岗突然暴病身亡,其兄弟程继孔继任首领,程继梦暴病而死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程继梦是被刺身亡,也有人说是小银鼠到了黄茅岗冲犯地名,黄茅(猫)吃鼠,上天收之。 程继孔回军途中劫掠四方,将占据的萧县平城,城内百姓屠杀殆尽,财富劫掠一空,随后便龟缩回了大本营夹山寨。 至此,为祸近月的徐州三寇之乱渐渐步入尾声,徐淮大地一片萧条。 三寇撤围徐州之时,徐州卫左千户所隶下陈诺一纸捷文也传递到徐州城堂官各部案桌上。 第106章 传闻 第106章传闻 围城半月之久的徐州城内一片萧条,街上没有多少百姓,只有一队队兵丁匆匆行走着,贼寇虽然撤围但是仍然不可掉以轻心,城内各部官兵还在有序做着守备任务。 哒哒马蹄声清脆踏击在徐州城大街的青石路板上,一名马驿飞快策马驰骋着,看他行色匆匆,看样子是有急递快报呈上。 过往街上的兵丁看到纷纷给马驿让开了道路,其中一官兵看着马驿策马如飞的声影渐渐隐没在街道另一头,咂了咂嘴叹息道:“奶奶的,又是哪个地方出事儿了?狗日的贼匪真能祸害地方啊。” 徐州城虽然解围了,但是大片的贼寇散落徐淮境内,打家劫舍,祸害百姓,就连运河之上的漕船商船都有被打劫的。这几日来了不知多少马驿,带来的尽都是些坏消息。 “呦吼……这次还真不是坏消息,看见那马驿兄弟身上插着的红色背旗吗?那可是捷报啊。”旁边一稍年长的官兵惊讶道。 那兵听到急忙抬头再看那马驿身上是否插着红色背旗,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街头,马驿早就没影儿了。 马驿策马来到城南的卫指挥署就快速下马,敲起了大门。 署内后衙中,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正瘫坐在躺椅上歇息,旁边的两个伶俐娇俏的丫鬟给他捏腰捶背,身后的小妾端着冬日里罕见新鲜的果蔬一口一口喂着他。 铜炉烧着炭火,屋内四季如春,李全忠吃了一口小妾喂过来的一块甜美多汁的嫩梨,惬意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的守城防务着实把他累坏了,眼下贼寇溃散是该好好享受歇息一番。正当李全忠享受时,家奴欢呼雀跃走了进来。 “老爷,南支驿来了个驿卒,说是有捷报递上。” 李全忠慵懒半眯着的双目猛然睁开,他直起身子急切说道:“快叫那驿卒进来。” “徐州卫左千户所陈诺呈来捷报,斩首一千六百级,缴获兵器旗号无数……” 听到那驿卒禀上捷报,李全忠瞬间惊呆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自己的部署他可十分清楚,大灾之年左千户所军户逃亡不断,十之不存一,哪里来的兵丁战力大败贼寇? 如果说传来消息说左千户所被贼寇攻下那李全忠信,但是眼前的大捷他可不敢相信。 不过驿卒随后从背后卷筒抽出捷报,看到白字黑字书写的捷报,这下李全忠不信也得信了。 “斩首一千六百级……” 李全忠眼帘里只记得这个数字,嘴唇哆嗦着,两腿却不争气地战栗起来。如果捷报属实,那可是大功啊,而他作为左千户所直属上官,必然有功。 李全忠来不及仔细查问驿卒,急忙招呼家奴道:“快快,快给老爷我备马,速去兵备府。” 兵备府内,来往官吏,书办不断走动,兵备何腾蛟趴伏在案牍上办着公事,案桌上的书文快件摞了厚厚一层。 “啪!” 何腾蛟将一本书件狠狠地摔在案桌上,他拧眉斥声道:“怎么又是商客呈上的诉冤叫屈之状?本官管的是兵事,民事不找知州找本官干什么?” 旁边一属官看到自己大人发火,他小心翼翼道:“兵宪,徐州城被围半月之久,因战事被阻道路,来往运河大批的货物只得堆积在城内,这些商人在这城内多待上一天损失就十分巨大。” 何腾蛟不理,怒哼道:“徐淮境内贼匪不清如何做生意行走?这些商人也忒不通事了。” 属官为难道:“这里面好多商客都是达官显贵之家做生意的,有好多士族高门大户,其中还有镇国将军和潞王殿下。” 何腾蛟听到眼中瞳孔一缩,他是仕途出身,和这些士族集团自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好交恶,他踌躇一阵说道:“再等上几天,到那时开通各处城门河道。” 他刚说完抬头便看见一个粗黑的汉子急吼吼地冲了进来,手中扬着一张纸大呼大叫。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何腾蛟更是大怒,他大声呵斥道:“李全忠,你虽是武官但也要知礼仪,行事这么粗鲁成何体统?” 不料李全忠浑然不理,赶步走到何腾蛟案桌前兴奋道:“兵宪大人,大捷啊,下官手下千户所大捷啊,斩首贼寇一千六百级,缴获旗帜兵器无数……” “什么?” 何腾蛟一脸错愕,随后脸色沉了下来:“李全忠你好大胆子,胆敢诓骗本官,需知冒功可是重罪?” 被何腾蛟质疑李全忠也不恼,他将手上捷报重重拍在案桌上,何腾蛟看到一脸狐疑,拿起看了起来。 “徐州卫左千户所捷奏:今月二十日,三千贼寇裹挟近万民众北上劫掠各地,贼寇一部攻掠徐州卫左千户隶下屯庄乞活庄,阵前主官副千户陈诺奋勇击敌,于庄外大败贼寇,斩首五百三十级,听闻梁寨千户所被贼重围,副千户陈诺不惧艰难火速驰援,于城外浴血杀敌,赖圣上天威,部堂上官运筹,我部历时半日终于大获全胜,斩首贼寇一千一百级。 详情有功人员如下:主官副千户陈诺,所属职官有正百户吴世忠、总旗陈大义、宋二牛、小旗蓝田、陈评、余木根等人…… 战斗详情如下…… 最后落款留名,徐州卫左千户所副千户陈诺报捷特此呈禀。 何腾蛟细细看着,越看越吃惊,看着兵宪大人渐变的神情,李全忠顿生扬眉吐气之感,奶奶的,老子也有显威风的一天,叫你们这些酸腐文人小瞧我等武人。 何腾蛟终于看到捷报,静坐不语,心中却是仔细思忖着。 这篇捷报全文通禀详细,不似作假,只是何腾蛟不敢相信这伙破落军户居然斩首一千六百级,看捷报上说那陈诺所属部队不过五百人,这么少的人大败三千贼寇,何腾蛟对首级数存在很大的质疑。 要知道这些贼寇可不是些盘踞本地的土匪,他们可是扯旗造反的贼寇,论起正规性虽然比不上李、张、罗这些剧贼,那也可算得上是半流贼的队伍。 大明立国以来以擒拿杀北鞑,东虏为大功,但是现在内地流贼大患,这反贼的赏格也高了起来。 何腾蛟也心头火热,贼寇为患这么长时间来也就史可法漕军那边有大捷斩获,而他隶属战斗尽是些百十人的微末斩获。 倘若这陈诺捷报属实,那自己这刚上任的兵备道之职坐得更稳了,在履职上也能留下浓墨重彩一笔。 现在首要的是勘验首级,查验报捷是否属实。 心思已定,何腾蛟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来人,速速通禀巡按御史刘大人,让他派部署速去梁寨所城勘验首级,核实捷报战功。” 第107章 举荐 第107章举荐 军功核实勘察,自嘉靖年间起,各地凡有获战功,巡抚官务即委道官,亲造诣战阵地方查验,上呈巡按衙门,体勘如实即造册。 巡按刘御史接到兵备大人的招呼后,即刻委任道官亲自前往梁寨守御所勘验战功,一天之后,道官回禀捷报战功验实为真,陈诺所部斩杀贼寇首级实数却为一千六百三十四级。 消息传回,时任淮徐道右参议,兵备道主官的何腾蛟登时坐不住了,急忙拿起陈诺呈上来的捷文仔细查验起来。 又看了一遍,何腾蛟难得微笑起来,他对旁边属官说道:“本官倒是想认识一下这陈诺,也是个机敏人物,怪不得能大败贼寇。” 旁边属官不解道:“兵宪都没见过这陈诺,为何对他有如此评价?” 何腾蛟一扬手上捷文呵呵笑道:“这捷文里面便是缘由,文中写的八面玲珑,丝毫不得罪人,他要的是武将居阵苦战的功劳,这运筹指挥之功捷文里并未表明,这陈诺倒也不贪,知晓轻重。” 属官一听顿时明白了,喜声恭喜道:“这运筹指挥的头功兵宪当属头列。” 何腾蛟听着属官奉承,心中颇为满意,文官领兵打仗已成了大明的特色,文官据战事结果有头功奇功等功劳,量敌多寡,捷之大小报奏,一样有升职奖赏。 军功上报需要层层上报,需要人情脉络打点,否则在哪一层被卡,即便你有天大的功劳也呈报不上,这就是大明朝的军功上报制度。此战不单是何腾蛟能分润功劳,陈诺的直属上官李全忠,徐州知州刘秉都能分润上运筹赞画等功劳,无非是在报功人员名单上添加个名字而已。 陈诺虽然对大明军功沉柯已久的弊端制度不喜,但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何腾蛟招呼着城内几位高官,相约着在报功名单上写上了姓名,卫指挥使李全忠作为直属上官得了个指挥之功,徐州知州刘秉也得了个赞画之功,其余几个堂官也尽分润了功劳。 与此同时,何腾蛟等人也隐约察觉到,恐怕城外三寇的撤围徐州城也与陈诺这一胜仗有很大的关系。这么说起来虽然有些误打误撞但稍稍润色一番,这误打误撞也能变成了堂上各人运筹已久之功。 陈诺呈上的捷文再改,三寇围城,徐淮兵备道何腾蛟为解徐州之围,大胆谋划,特此定下于城外剿灭贼寇打粮之计,以断贼寇粮道后勤。 何腾蛟等人在捷文按下印鉴后,又派得力马驿前往淮安府城,往城内的漕运总督府上递上捷报。按照大明制例,勘报功次大功两月,小功一月以内,此战的功劳赏赐最快也得一个月之后。 徐州距离淮安府并不远,仅仅过了半日马驿就快马加鞭赶到了城内。 经过通禀,捷报交由一名经历官之手,那官一看是红头捷报便急忙进去通禀。 总督漕运公署,后堂官邸内。 署内军机要处内房内,来来往往书吏进出不断,屋内开了多间办公小屋,座座案桌上摆满了公函文件。 一座漆红案桌上,一个绯袍犀带,官服上绣着锦鸡补子的二品大员在桌子上批示公函,朱笔批画,判定文告,契约,任命,发往各地命令文函,这便是漕运总督史可法每天都要一丝不苟完成的公事。 进出来往的人流间,一身着青衫的白面幕僚脚步轻快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封捷报扬声道:“史公,徐淮兵备何大人呈递上捷报,其部官军大败贼寇,斩首一千六百级。” “哦?” 一直埋头伏案的史可法感兴趣抬起头来,接过捷报细看起来,严肃的脸上罕见露出喜色。 “未想这徐淮兵备何腾蛟也是个知兵擅指挥打仗之人,不枉圣上超擢提拔于他。”史可法细读之中不由出声赞扬道。 没过一会儿,史可法惊叹问道:“这陈诺是何人?一个小小副千户竟练出此等精兵,以不到五百兵丁大败三千多贼寇,真乃骁勇战将。” “这……” 史可法这一问着实问到了阎尔梅,他跟随督臣到任淮扬之地也不短了,此地境内文人名士,骁勇战将也大都知晓,这何时出了个陈诺竟然不知。说起来早在史可法巡视徐州的时候多亏了史可法阎尔梅的相帮,才让陈诺官阶得以擢升了半级,不至于那场战功被那黄得彪完全吞没。 不过此等仅需要史可法说两句话的小事儿,史可法和阎尔梅早已忘了个干净。 史可法终于细看完了捷报,最后判定道:“此战大捷这陈诺指挥若定,率麾下部署浴血大地,当立头功。”史可法好歹也是朝廷大员,掌管数百万石漕粮,兼领十二万漕军的漕运总督,谁此战功劳最大凭借捷报描述也能看得出来。 毕竟领头杀敌的是陈诺和他的将士。 “这等人才在卫所内着实埋没了,用卿你可什么想法?” “史公可是要举荐此人?”阎尔梅反问道。 史可法点头称是,阎尔梅看见心中宽慰,史公为人太过刚正不阿,虽有举荐权但是为了不得罪地方官僚,也有为了不使自己有拉帮结派之嫌,因此很少举荐官吏。 没想到今日竟为了这么一个小小武官动起了心思,阎尔梅心思通透心中瞬间明白,史可法爱才,尤爱青年才俊,就连他手下的诸多幕僚都是年轻士子。 因为在史可法看来,只有年轻有为之人站出来才能改变这大明朝堂上暮气沉沉,明争暗斗之颓废之象。听闻这陈诺不过二十岁,恐史公又起了惜才之心了。 阎尔梅温言笑道:“眼下卫所糜烂,那陈诺居然操练一支精兵,实有练兵之能,学生建议史公举荐陈诺实授守备一职。” 史可法一听倒也满意,兵部赏赐下来,陈诺必定升官,到时的官阶品轶也能配的上守备之职,而且升任守备就脱离了卫所管辖,不必受诸多掣肘。 “只是这守备需在何处叙职?眼下各地实授守备之职足额,并无空缺人选?”史可法突然皱眉问道。 “不若让那陈诺就地驻城守备,正好他所在之地毗邻归德府,有他守备一线,倘若李、罗等反贼东犯进兵,也可缓冲一二。” 听到阎尓梅谏言,史可法有些为难,临时增设守备要地兹事体大,需要朝廷定夺 史可法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铺开一张宣纸,提起了墨笔。 第108章 招揽 第108章招揽 梁寨所城一处官道入口处,一行人在告别。 “陈大人,我等哨探耽搁时日已久,今日便回归永城复命了。”一个满面风霜,横练军伍之气的汉子恭敬说道。 陈诺看着面前拱手告别的殷长军,在他的身后还有王林山等六人。他们此行十人出外哨探,战死三人,受伤一人,眼下归城只有七人。 说实话,对待殷长军等人,陈诺心中还颇舍不得他们离去,这些人都是精锐骑兵,要是有他们入伙,陈诺的马队也能早日搭起架子来。 “这段时日也亏了诸位兄弟帮衬,早先陈某也说过,帮我部大败贼寇会有银两奉上,些许银两还望诸兄弟不要嫌弃。”陈诺说着向后招了招手,一亲卫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过来。 陈诺走过掀起托盘布缦,只见得盘里整齐码放着足锭的白银,殷长军还好,他身后的家丁们都失了态,死死盯着盘上的白银。 陈诺说道:“按照先前约定,诸位兄弟每人奉上白银十两,殷兄弟和受伤的那位兄弟拿二十两,那日随我乞活军出战阵亡的兄弟也有二十两的抚恤费,还有先前战死的两位好汉,虽然他们没能为陈某作战,但也是与贼人博杀而死,陈某愿每人奉上五两的安家费。” “这么多……” 殷长军等人都是感激看着陈诺,同时心里暖洋洋的,陈诺不但如数奉上他们的雇银,还给战死的兄弟丰厚的抚恤银,做事真的仗义。 殷长军也不作捏,抱拳诚恳谢道:“大人恩义,我等兄弟谨记于心。” 陈诺温言道:“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战友了,不必这么客气。”陈诺说着犹豫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有一言,不知诸位兄弟可听?” 殷长军有些疑惑,回答道:“大人但说无妨。” 咳咳! 陈诺轻咳了几声厚颜道:“诸位兄弟也知道,我乞活军初创,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诸位马上马下都有一身技艺,何不加入我乞活军一边来,诸位若是过来,我陈诺必定不会亏待尔等。” 说完陈诺便紧紧盯着殷长军等着他来拿主意,挖墙脚这事来说对陈诺来说心里还是羞耻的,但是眼下爱才之心顿起,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身后王林山众家丁听到陈诺要招揽他们,都是眼前一亮,陈诺不但善战能指挥,而且为人仁义,厚待部下,走的是堂堂正正之风。众人心中都是明白,经过此战过后,陈诺之名必定威扬徐淮大地,前途不可限量,能够投靠陈诺麾下他们也都求之不得。 投效之事他们都拿不了主意,也都看着殷长军,而殷长军听到陈诺要招揽他们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脸色才恢复常态。 过了好一会儿,殷长军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歉然道:“多谢大人垂怜,但是这事恕殷长军不能答应,还望大人勿怪。” “为什么?”陈诺急问道。 “我等都是归永城丁参将的部下,平日蒙受参将大人的恩惠,不好无故背弃。” 听到殷长军这么说,明显就是拒绝了他,陈诺颇有些失望,但他也不恼,反倒心中对殷长军的评价更高了一层。 若是殷长军位轻易投效他,陈诺心中不免对殷长军看轻了,这便说明了他是个能轻易为了钱财背弃他人的投机者,而现在殷长军的表现说明了此人知恩,重义。 这样想着,陈诺发觉自己的心理和行为有些矛盾。 既然招揽不成,陈诺也颇为大气道:“殷兄弟高义,陈诺佩服,但我陈诺始终留下这么一句话,倘若哪天诸位要来乞活军,我乞活军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多谢大人!” 感受到陈诺的真情实意,殷长军等人都是施礼答谢。 “山水有相逢,陈大人,我们去了。”殷长军向陈诺拜别,利落地翻身上马,领着众家丁策马西去。 望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陈诺心中有些感慨,小弟陈评凑上前来禀道:“大哥,难民们要见你,见不见他们啊?” 一听到难民这两个字陈诺就有些头疼,实在是这么多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他虽有匡扶社稷,救民水火大志,但是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小了,就连面前的近万的难民都接济不了。 “见!我还怕他们怎的?”陈诺一瞪眼,转身就向城外的难民大营走去。 …… 陈诺一进难民大营,一股十分难闻的臭气扑鼻而来,这是一股夹杂的粪味的酸臭味道,在这一瞬间陈诺都感到了头晕目眩。 定了定心神,陈诺遍目看去,整座大营里密密麻麻的地窝,草棚搭建在地上,一个个难民们卷缩在里面。 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瘦,他们看到一队官兵走了进来,麻木的表情终于变了,有的脸上带着吃惊,讨好,畏惧,众生百态。 人潮涌动,就在这时一群难民围拢了过来,为首的是几个长者。 他们看见陈诺都知道是主事的,为首的几个长者高声大呼,黑压压的一片饥民跪了一地:“多谢大人救命大恩,大恩大德,小人们不敢忘。” 为首的一个长者壮着胆气询问陈诺的性命:“敢为大人高姓大名,我等小民回去定为大人立下长生牌位,保佑大人。” 旁边的陈评一脸荣耀,抢着欢喜回道:“这是我家副千户大人陈诺,你们都是可怜人,被那贼寇俘获,幸亏碰上了我们乞活军解救你们。” “原来是陈大人,大人甘冒危险搭救我等,草民们感谢不尽。” 看到百姓们还要再拜,陈诺上前几步,亲手扶起了为首的几位长者,对着周围百姓温和道:“各位乡亲不必多礼,我乞活军身为大明官军,看见百姓蒙难,哪有见死不救之理?这是我等本分之职,大家不必客气。” 陈诺的话语起来周围百姓们一片赞扬之声,都言乞活军都是威武正义之师,这样的官兵们百姓们可从未见到过。陈诺身后陈评,吴世忠听到百姓们赞扬他们,全都与有荣焉,脸上有光,就连旁边的乞活军将士们荣耀,个个仰首挺胸。 尤其是难民们中一些女子向他们看去,感受到女子们的目光,不管成没成家的,乞活军将士们将各自的腰板挺得更直,个个雄姿勃发,尽显军人英武气度。 陈诺看到微笑,他有意宣扬乞活军之名,这么多的难民一传十,十传百,他日乞活军的名头将会响彻徐淮大地。 “几位老丈,现下你们摆脱了贼寇危险,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听到陈诺问话,几位老者相互对视,似乎早已打好了招呼,一七旬老者恭敬答道:“陈大人,草民是砀山县附近李家村的族长,其余几位都是他们各自村子的族长或者是里正,我们商量好了,想领着各自的族人百姓们回乡。” “唔……” 陈诺沉吟着,也是早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这个世代的宗族凝聚力可是后世比之不了的,招揽他们入乞活庄恐怕有排外的隐患,不若放任他们归乡罢了。 陈诺出言安慰道:“几位老丈归乡心切,本官也不好阻拦,这样,本官会给你们每家每户分两斗粮食,做你们归乡的路费。” “大人恩义呐……小人们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百姓们听到感激涕零,又是黑压压一片跪倒在陈诺面前。望着面前可怜的百姓们,陈诺心中暗叹,但愿他们能够在这个乱世存活下去。 陈诺虽有心更多接济,奈何钱包不允许啊! 就这样过了两日,一些同宗同族的百姓们成群结伴地踏上了归乡之徒,近万人小了一半,只余下四千的难民。 这些难民大多不是徐州境内的百姓,都是从西面河南逃荒跑来的百姓,此时的河南赤地千里,大灾之后蝗灾接踵而过,灾难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瘟疫发生,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李自成,罗汝才的联军正在河南大肆肆虐。 这四千多难民无处可去,再往东逃荒只有冻饿而死这一条路,陈诺义不容辞地将他们收纳下去。 第109章 守备 第109章守备 当然,这四千多难民乞活庄并不是要囫囵个儿全都收纳过来,想成为乞活庄真正的一员还需要考察一番。 除了这四千难民,梁寨所城内的军户百姓们也要收纳,这么多人,具体有多少人,每家每户的登记造册,陈诺一股脑儿全都交给魏本源去办。 他是所城掌管户籍的典吏官,对这种事情熟么熟路,登记造册就用了两天的时间。 “大人,户册已经登记完毕,请您验看。”所城官厅内,典吏官魏本源眼神复杂地看着陈诺,恭敬呈上户册。 陈诺抿了口浓茶,淡然道:“你禀报一下。” “是!”魏本源将头颅低低按下,恭敬答道。 “经过下属登记已经查清,现所城内有户三百二十一口,加上其他闲散人员共计有八百二十八人,而城外难民有家口者共九百一十三口,共计四千三百三十人。城内外人员加起来共计五千一百五十八人,其中壮年男丁有一千七百五十人,妇人两千一百三十人,余下皆是老弱和孩童。” 五千多口人啊!这就说明了这是五千张嘴要吃饭,陈诺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面皮忍不住一颤。 陈诺问询道:“这有家口的壮年男丁有多少人?” 魏本源有些奇怪,但他不敢不答:“禀大人,有家口的壮年男丁一千一百多人。” 听到这个数字陈诺有些担心起来,抛去这些有家口的男丁,那还有六百多孤身的男丁,这些人不管缘由如何,他们孤身一人居住在乞活庄内着实是一个隐患。 该如何安置这么多难民?尤其这么多人,内中不乏作奸犯科,宵小偷懒之徒,这么多人又该如何区别,这真是个问题…… 陈诺静坐椅子,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中苦苦思索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诺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而旁边的魏本源一直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经过投名状此事,魏本源心中对陈诺恐惧不已。 陈诺这人性格刚烈,手段狠辣,关键此人小小年纪偏偏性格十分沉稳老练,叫人琢磨不透,伺候这个主子魏本源不敢不小心翼翼。 在一旁双脚都快站得麻了,魏本源终于忍着小心问道:“大人可有什么难事?” “嗯?” 陈诺疑惑看了魏本源一眼说道:“本官却有一件难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决。” 魏本源心脏突突跳动,他心知机会来了,他是个明白人,既然与陈诺站与一条船上那便好好为他效力,最好能够被引为心腹。 谁还没个向上爬的进取之心呢? “大人,可否与属下说道,或许属下可以为您解忧呢!” 看着魏本源诚恳的面容,陈诺心中稍犹豫了下便将心中的难题说了出来。 听到陈诺所说之事,魏本源心中也犯难,脑中不断转动思考,手上动作习惯性地抹起了嘴唇边的两撮胡须。 “有了!”魏本源眼睛一亮。 “大人可以将这批难民优先统一管理起来,以工代赈,先考察上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那些作奸犯科,偷懒逶迤的宵小之徒自然能辨别出来。” “嗯,这也是个道理,虽然有些麻烦,目前来说确实是个保险稳妥的办法了。”陈诺赞赏道。 “好!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将城外三千难民迁往乞活庄,余下一千难民迁入所城,难民衣食住宿全由乞活庄统一分配供给。” “通晓难民们,要想入我乞活庄,这一个月内就要好好表现。” 在所城耽搁了近十天,除了接受徐州城派来的道官勘验首级,就剩下处理难民诸事,陈诺做事雷厉风行,命令传达下来乞活军瞬间动员起来。 梁寨所城必须有人驻守,陈诺指认三哨哨长宋二牛驻守梁寨所城,到了一定时间再次轮换。城内大小诸事由宋二牛和副千户田贵决断,典吏官魏本源辅之。 乞活军余下将士看护着三千难民连同带着缴获踏上了回家归途。 半日后,陈诺领着难民百姓回到乞活庄,还有那些粮米牛羊钱财诸物,也都尽数安全送到。 看见庄主领着将士们大败贼寇而归,还带回了这么人口财帛,庄内军民欢喜无比,陈大义领着庄民倾庄而出迎接,阖庄内外一片欢天喜地。 回到庄子陈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战后分赏,这是乞活军上下全都盼望的,众所周知,乞活军军人待遇优厚,尤其是战后,作战立有大功庄主大人绝不会亏待。 除了分赏,难民诸事叫陈诺着实忙碌了一番,眼下大荒饥寒之年,只有粮食才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乞活庄周遭有上百亩的抛荒良田。这些有原来刘家庄刘一守的良田,也有好多其他村庄抛荒的田地。 这些田地多年抛荒,早就成了无主之物,有这么百姓丁口,陈诺信心大涨,准备将这些荒田开垦下去,争取下半年就能种植上粮食。 乞活庄内外一片忙碌景象,而所城那边陈诺将民事堂的伍士豪派遣过去主事,选拔良民入庄。 时间转眼飞逝而过,到了崇祯十五年二月底,徐州城方向来人,说是分赏下来了。 来人还是老朋友徐州城的经历官张守正,庄内大厅之内,张守正与乞活庄一众人等热闹寒暄着,众人都想从张守正嘴里套话,想着上头能有什么分赏。 不过叫他们着恼的是,张守正这厮呵呵打着马虎眼,直到看到陈诺走了进来,他大步迎上去笑道:“陈老弟,老哥我要给你道喜了,上头的军功赏赐昨日刚刚下来,老哥受了差遣,要急忙带你去徐州城受赏。” 陈诺听到先是欢喜,随后神情一呆。 “还要去徐州城受赏?” 听到陈诺疑问,张守正哈哈大笑:“陈老弟,你此战大捷,军功赏赐丰厚,自然要去徐州城受赏喽!” 说完张守正不与陈诺扯皮,拉着陈诺急急赶到徐州城接受封赏。 对于徐州城,陈诺上次已经来过一趟,不算陌生,张守正领着陈诺并不直接去卫署,反而领着他直接去了兵备府。 陈诺到的时候,兵备府内济济一堂,不单是徐州卫的一等武官到了,还有徐州城内的知州大人一众文官,甚至还有京师来的礼部和兵部官员到达。 看到陈诺进来,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最先将他拉了过来,神情亲热万分,不断与陈诺寒暄着。李全忠因为陈诺军功的缘故被朝廷嘉勉,万年不动的官阶终于挪动了,荣升一级,署都司指挥佥事,仍充任徐州卫指挥职事。 这时坐在上首的一名中年文官招呼了一声,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向旁边坐着的兵部官员颔首示意。 这官到了招呼站了出来,向堂下扬声道:“徐州卫副千户陈诺上前受赏!” 兵部官员看到一个年轻将官站了出来有些诧异,随后向陈诺宣布:“兵部武选司察:徐州卫隶下左千户所副千户陈诺,尽忠职守,累有战功,特此着升为徐州卫指挥同知,充任永安城守备官之职,望该员不负勠力,为国尽忠。” “嗯?我当守备了?这永安城在哪里?”跪下受赏的陈诺一时间有些迷糊了。 第110章 永安城 第110章永安城 明万历年间的《大明会典》记载:“凡天下要害地方,皆设官统兵镇戍。其总镇一方者,曰镇守;守一路者,曰分守;独守一堡、一城者,曰守备;与主将同守一城者,曰协守。其总镇,或挂将军印、或不挂印,皆曰总兵,次曰副总兵;又次曰参将;又次曰游击将军。 而守备则是大明镇戍制营兵下最底层的差遣官,军镇要地驻守防御之官,不比总兵,副总兵等营兵制可以吃粮拿饷,守备麾下营伍兵基本是靠自给自足,和卫所的屯田制无样。 现下的大明军制,差委官成为主体,而卫所官衔逐渐变成了表明武官身份等级,资格和部分待遇,从而阶官化。 就那陈诺来说,永安城守备官是他实授职位,而卫指挥同知则是表明他的官阶品轶。守备职位通常来说是由卫指挥使充任,就比如堂内的卓圣,他就是以徐州左卫正三品指挥使充任徐州城守备官一职,像陈诺以从四品的卫指挥同知充任守备之职,这官阶着实低了。 陈诺迷迷糊糊跪谢谢恩之后,兵部官员交过来一大把官服印鉴,腰牌告身等物,含笑对陈诺说道:“陈守备恭喜了。” 众人也都潮水般的向陈诺贺喜,二十岁的守备官,当真是官途浩荡,日后前途不敢限量,而且陈诺手下有一批能打的兵勇,这就更加增加众官与陈诺联络热切之心。 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有些复杂地看着比自己差不多小了一轮的年轻人,守备官啊!就连他没能得到如此实职,而且陈诺当上守备官之后算是脱离他的卫所辖制了。 李全忠从贺喜人群将陈诺拉了出来,给一直坐在上首的文官引介起来:“陈老弟,这是徐淮兵备道何大人,快快上前施礼。” 陈诺一惊,这是他的直属上官了,感激看着李全忠一眼,上前躬身施礼道:“下官陈诺拜见兵宪大人。” 何腾蛟抚须微笑道:“陈守备勿须多礼,现今你担任永安城守备,当尽职尽责,为徐州境,为朝廷佑护一方平安。” “谨遵兵宪上官,下官定不负朝廷圣恩。”陈诺恭声回道,不过陈诺始终心有疑惑,接着问道:“敢问兵宪,不知朝廷让下官驻守的永安城在何地方?” 看着陈诺一脸茫然的样子,何腾蛟先是一愣,随机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陈守备不知这永安城在何地方?这么说,朝廷给你的这个永安城守备的永安城只是虚名。” “那下官就在哪里驻守?”陈诺不解问道。 “朝廷的意思让你就地驻守,驻守之地改为永安城即可。” “原来是这样……”陈诺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他方才听到要担任永安城守备着实吓了一跳,以为他要移兵别地驻守,那样可就完蛋了,这样就意味着他乞活庄的基业就抛弃。 乞活庄是陈诺发展壮大的根基之地,是万万离不开的。 上首的何腾蛟抿了口茶水,往下看了陈诺一样,语气有些波动道:“陈守备你可知你这守备是如何而来的?” “这……下官不知。”陈诺如实答道。 “是史公为你上呈了请设守备疏,特别为你保举这才当上的这永城守备之职。” “史公?”听到何腾蛟话语,陈诺满头的雾水,随后才瞬间反应过来,何腾蛟说的史公定是现任的漕运总督史可法。 只是自己并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史公,为何他会为自己请功呢? 何腾蛟看到陈诺一脸茫然心中一动,询问道:“陈守备难道与督臣并不相识?” 陈诺回答道:“禀兵宪,下官就是一土里抛食儿的屯田军户,又岂会认得督臣?”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看着陈诺诚恳面容,何腾蛟心中疑惑,他原先一直以为史可法与陈诺相识,否则怎会为陈诺请功。没想到二人居然不相识,何腾蛟心中莫名不喜,觉得史可法未免手伸得太长了。 要为陈诺请功也得是他这个上官,史可法越级请功,陈诺只会承史可法之恩,哪里还有他何腾蛟半分恩惠。 何腾蛟为官清正,但他热衷于党争,排外思想严重,早年在京城时就拉帮结派。暂时按下心中不喜何腾蛟又与陈诺攀谈起来,具体谈论的就是梁寨城外的大捷过程。 尤其是佥事黄得彪和所城一众官吏之死,对待这事陈诺来之前早已措辞,有惊无险地糊弄下去了,反而博得了何腾蛟几句守城夸奖之话。对待黄得彪众官吏之死,徐州城内也是惊动了一番,好在有陈诺大功遮掩,对上面也能交待下去,朝廷也对黄得彪诸人死后荣加抚恤。 得到了恩赏之后,陈诺在徐州城设下贺宴,邀请了徐州城内一众将官大肆庆祝了一番,尤其是他现在也进入了徐州将官的高层,人情热络交好关系是免不了的。 在徐州城住了一晚之后,陈诺又火速回到了乞活庄。 崇祯十五年三月初,乞活庄聚事大堂内喧闹朝天,站满了乞活军的一众军官,人人都喜笑颜开,身上还穿着崭新的官服,抬眼看去,俱是新官。 陈诺升赏后,乞活军各部军官的升赏同样也随后拨下。 一哨哨长陈大义以总旗官位实授副千户,二哨哨长吴世忠由百户升为正千户,三哨哨长宋二牛和林光祖升任正百户。 余下军官护卫队队官陈评和副哨长蓝田升为试百户,杀手队队长陈一皋以军士直接升为署总旗,实授小旗。余下副哨长和队官大部分都是升为总旗,小旗官位。 陈诺倚坐在堂上含笑看着,人人都有做官瘾,毕竟这是光耀门楣之事,不过这个乱世官位是越来越不值钱了,尤其是这几年,再有两年大明都要亡了,这官做给谁看? 现在最要紧的是发展壮大自身实力,只要手上有兵,称王称霸亦可得。 “大家伙儿安静!” 陈诺发了话,堂下众人皆都安静了下来,分作两班站定,不过人人脸上都有喜气,嘴角都要咧到一边去了。 陈诺望着众人笑问道:“诸位兄弟,升官发财的感觉怎么样?” “自然是爽快!” 人群中一人扬声叫道,是三哨哨长宋二牛,他感慨道:“想我宋二牛原来不过是一穷哈哈的猎户,做梦都没能想到做官,自从跟了庄主,他奶奶的,真的是扬眉吐气。” 众人都是哄笑,纷纷附和。 待到众人安静,陈诺严肃说道:“诸位兄弟,朝廷既然命我为永安城守备,我决意将乞活庄扩建为城,正式改名永安!” 第111章 定装弹 第111章定装弹 现在陈诺的身份是驻守一方的守备官,驻扎地方也不再小打小闹,因而陈诺决定再次扩建乞活庄。 乞活庄本来底子就不差,再次扩建成为坚城问题不大,正好有大批量的难民百姓们,这些百姓中男丁和妇人皆是筑城的主力。乞活庄以原有基础上在半环扩建一圈,原有地盘为内城,扩建的地盘则为外城。 外城城墙建筑陈诺亲自定下标准,墙高十米米,墙基厚五米,顶宽三米,整段城墙环抱群山而建,周长要六里。南向设南门一座,门上修筑城楼外设瓮城,再加护城壕沟一道。 这样的规模之下,乞活庄的规模已经堪比寻常的州县城池,城内可容纳数万人安乐居住。 乞活庄加上庄外的难民们青壮劳力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人,即使这样修筑外城至少也需要耗费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高强度的劳作极其耗费人的体力,需要大量的米粮,光吃主食也是不行的,还需要见点荤腥。 针对众人饭食,陈诺规定,小米杂粮,黑面饼子这些主食管够,只要是干活的,每日三顿,而且每七日开一荤,让众人见点荤腥。这等饭食待遇是逃荒的难民们想都不敢想的,对他们来说,能吃饱饭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居然还能见到荤腥,因而陈诺的筑城令一开,难民们蜂拥报名参加。 修筑外城的同时陈诺也在密切关注着庄内军器所打造的火器情况,眼下军器所有了钻床,打制火器的效率明显大大提高,能够月产五十杆精良鸟铳。乞活庄的鸟铳威力不错,而且寿命长,炸膛率低,就是作为前装滑膛火绳枪,鸟铳的发射效率着实低。 而且火绳枪有诸多弊端,装填繁琐,受风沙雨雪的外在因素很大,精锐的火器兵最高也只是在一分钟内装填发射一发,普通的火器兵发射速度更慢。 前番陈诺还在徐州城内购买了一批钢材,不过全都搁置了,陈诺本意是利用这批钢材打造出一批击锤式燧发火枪。军内缺少火器,加上这一段时间内大小战斗不断,随发火枪的打造被陈诺搁置了。 这次陈诺提出了打制燧发枪的想法,军器所匠头刘铁金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刘匠头,是自生火铳打制难度太大,打制不出来吗?” 匠头刘铁金面对陈诺询问,他果断地摇了摇头,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刘铁金彻底在乞活庄内安上了家,加上陈诺给的每月薪俸优厚,而且还有奖金。 虽然每天都在劳作,但是刘铁金干劲十足,身体也比原来吃胖了一些,脸上红光满面。 “大人,自生火铳小人也给一些精锐官兵打制过,不过这类火铳打制起来极其麻烦,而且耗费的材料,人力比鸟铳大得多了,实在不适合大批量打造。” 听到这儿,陈诺心中明白,无非是技术问题和材料的问题,但他还是不甘心问道:“庄内库房里还有近百斤高质量钢材,刘匠头你给本官估算一些能打制多少自生火铳?” “一百斤?” 刘铁金低头思忖,良久抬起头来不敢肯定道:“庄主,这么多钢材小人都没使用过,小人给不了准数,但是抛去损耗的话,可打制五十杆。” “这么少?”陈诺有些失望。 虽然产量太低但是陈诺还是让刘铁金试着打制出一批自生火铳,既然现在无法大批量装备燧发火枪,只能从鸟铳装填效率上面精减了。 陈诺想到了定装火药,定装火药是纸筒定装火药,在金属子弹没有发明的时候,纸筒定装弹在一段历史中成为了西方火器兵的标配。 而在中国,此时也早有了定装火药的思想,戚家军中使用火器便用了定装火药的思维,不过他们仍然引药,发射药,铅弹分装,特别是火药用铜管或者竹管等量分装,每管恰好是一铳之量。 这样的定装下,军士们不用担心在战场因为手忙脚乱导致火药装填过量炸膛,或者装填药量不足导致发射威力不够强劲的情况发生。 这样的定装虽然先进,但是可以更近一步。 陈诺找来了油纸,带上了一杆鸟铳拔步就走。 “大人这是……”刘铁金在一旁看着陈诺忙碌着,却不得其解。 “呵呵,走,和本官到校场上试一试。” 陈诺和刘铁金到了校场上,同时陈诺传令蓝田将军中所有火器兵带到了校场之上。 “哗哗!” 乞活军火器兵将士们整齐踏步列队,他们身着统一胖袄,外露鲜红颜色,极为精神。众人都是不解,很疑惑陈诺为什么将他们带到校场之上。 “将士们!” 听到陈诺高声呼喝,众兵都打起了精神凝神听着。 “现在本官将为你们演示一遍定装火药的用法,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陈诺一旁说着,已是麻利动作起来,他将油纸卷成长条形状,往里装了一枚铅弹和等量的火药,然后将另一端搓成麻花状拧紧。 陈诺拿出一段手掌般长的火绳点燃,将它插入了火铳龙头内,用插梢将之按紧,以防一会儿火药锅引药喷射的后座力将龙头上的火绳推离出去。 乞活军的火绳长度都是等长定制,有足够的燃烧时间,龙头落入火药锅内火绳长度正正好好。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陈诺打开火门盒,将纸筒没有铅弹的另一端咬破,倒入了些火药在火门巢内,随后关上火门盒。接着他麻利地将火铳竖起,剩余的火药和铅弹和整个纸筒从铳口内一股脑儿塞了进去,然后从取出朔杖将一通到底。 通入的过程中,陈诺感到一股生涩阻力之感,却是纸壳和铳管光滑的内壁摩擦阻力。 一通到底之后,陈诺用搠将不轻不重捯了三下,随后将搠杖取出塞回护木下的搠孔内,利落抬铳平举,瞄准前方的木靶, “呼~” 陈诺轻吐出一口气,随即扣动扳机,龙头瞬间落下,火绳点燃火门巢内的引药,引药连动着发射药形成巨大的推力瞬间将弹子推射出去。 “嘭!” 一声巨响,铳口冒着硝烟,陈诺感到手臂一震,六十步外的靶子被打得木屑飞扬。 陈诺一系列干脆的动作让众兵们看花了眼,尤其是装填动作,与他们平常不一样,好几样步骤被精减了。 “装填时间差不多减少了一半,太厉害了……”蓝田火器经验丰富,方才陈诺装填时间他约莫估算了出来,心中惊讶万分。 第112章 公共建设 第112章公共建设 方才陈诺装填用时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这还是他不熟练的情况,熟练后可以一分钟快速打三发左右。普通的火器手操作熟练也能打两发左右,上了战场的话,即使在各种因素影响下,平均一分钟打出一发也是很轻松的。 这样的装填发射速度比原来减少了一到两倍,效率大大提高。 火器兵都看得惊叹不已,刘铁金也看出了其中门道,这种纸壳装弹他怎么就没想到,真不知道自家这个庄主脑袋里有多少奇思妙计。 “你们方才可看清楚了?”陈诺吹了一下还在冒着白烟的铳口,自得问道。 众兵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刚才陈诺的速度太快了,大多人都没能看明白,只知道装填速度快了。 没想到众人都不答他话,陈诺有些尴尬,这时蓝田出声解围道:“庄主,您这纸包弹子火药这个做法真的是太棒了,卑职敢问这是什么方法?” 陈诺满意点了点头,这蓝田聪明,对枪械真不愧有天赋,一次便瞧出了门道。陈诺出声回道:“这是定装弹!” “定装弹?” 这么新奇的名字众兵都窃窃私语起来,带着些许兴奋好奇。 陈诺为众兵解释道:“定装弹的意思就是分配同量的火药和弹子,这样你们在战时就不用担心用量多少的问题。” 众兵都似懂非懂,有的人聪明已经明白过来,有的人还是一脸迷茫。 陈诺心中发笑,倒也不怪,毕竟众人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糙汉子,等到定装弹批量装备上,他们实际操练上几次就明白了。 陈诺转头对刘铁金吩咐道:“刘匠头,这定装弹包装也不难,以后你们军器所以后就批量包装定装弹。” 刘铁金轻松回答道:“定装弹的配给包装小人小人清楚,就这军器所的人手恐怕不够用,还望大人能多拨些人手。” 陈诺道:“人手这种事好办,包装弹药是种精细活,招募来的乡民们手脚灵快的妇人尽管挑选。” 说着他盘算一会儿道:“本官将你军器所再调派老弱男子二十人,壮妇三十人,这些人专门打杂火,配置定装弹药。” 刘铁金面色一喜,恭声道谢。 接着陈诺又细细吩咐道:“每一根定装纸筒内的火药必须过秤等量,这点千万不能出现纰漏,如果出现差池,不仅是做工人就连你也要克扣薪金。” 刘铁金神情一凛,急忙应是,武器这方面的打制陈诺抓得很严,还时不时地考察观看,关键自家这个庄主还事事精通,比他这个匠头学问都要大。 刘铁金同所内匠人都不敢打马虎眼,事事都做得精细。 考察完军器所后陈诺又着手建设永安城里的公共设施,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城内的粪便排污情况。眼下城内招募的乡民百姓越来越多,环境也越来越差劲,有的人想必野外逃荒习惯了,竟然在城内随地大小便。 这些人只要见到周围没人,或者有人就找寻一个犄角旮旯的角落脱下裤子就蹲,才过了不久城内臭气遍地可闻。眼下只是开春,天气寒冷,若是到了夏天,城内的环境会变得更加严重,不但影响人体健康,更严重会发生瘟疫。 为此,陈诺着令民事堂在各处居民房区深挖粪坑,建立男女公厕,命令城内百姓男女必须去公厕方便。百姓们都穷哈哈苦日子过惯了,好多人连自己拉下的粪便都不放过,采集在一起方便给自己的田地施肥。 即使现在城内的田地属于公家的,好多百姓们对这个习惯还是彻底保留着。 建立公厕只是保持干净环境的第一步,陈诺的第二步就是着手建立公共浴池澡堂。其实明代许多地方早已兴起了公共澡堂,不过这些堂口都是为男性建设的,在这个礼教大防的年代,女人大都在家中洗浴。 身体洁净才能预防各种各样的疾病,陈诺着手建立公共澡堂,澡堂的建造和日后运营全都由官面上出钱,百姓出入澡堂洗澡全都,目的就是调动百姓清洁的积极性。 小民贪小利,遇到这种大好事,相信他们定会经常去澡堂洗澡。 澡堂不单是要建造男浴,同样还要建立女浴,陈诺知道建立女浴可能在这个时代有些惊世骇俗,但他还是要推行下去。全城百姓的风貌整洁事关乎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幼。 城内福利设施的建立还有许多,其中养老院和育婴院是要干的头等大事。 有明以来,养济院,育婴堂这些福利慈善机构在这大明各自州县都有设立,养济院专门收养孤寡老人和贫穷乞丐。 这些福利机构的待遇还要看各地方的财力和盛世年景,明前中期盛世之年时,各地的养济院规模庞大,福利待遇也好,各地方的官员和士绅大户也会尽心操办。 这些可都是仁善之举,对于官员来说这是仁政,对你管辖地方来说,养济院办的越好,说明你治下地方繁荣富足,察举考评往往能评上一个优等。而且这类仁政往往能得到百姓称颂,文人笔下留名,民间的富户也都乐意操办此事。 只是眼下末日荒年的年景,好多年之前养济院已经荒废,化作一片片荒芜焦土。 陈诺在乞活庄招募之时就已明言,优先招募有家口者,不论老弱,怜弱小才是真正的大善之举。当然这也造成了乞活庄内的孤寡老人和孤儿幼童有不少,这些都是可怜人,没有生活能力,若非不是进了乞活庄,他们早已曝尸荒野。 就比如陈诺起事以前从粪水中捞出的那对可怜婴孩,他们的父母因为捱不住饥饿双双悬梁自尽,临死前还要将自己的孩子亲手灌溺在粪水中。 这种行为说不上对错,是乃残酷无道的现实所逼而已。 乞活庄马上就要建城,有着充足的地盘,这养老院和孤儿院陈诺就要早日提上日程。养老院供孤寡老人和残疾人居住,平日生活饮居吃食全都庄内银两拨款供养,育婴院收养十六岁以下无人照看的孩童,也是有庄内照顾,这些孩子也可由庄内居民带走领养。 使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此乃人间大同之道,陈诺要做的就是让他治下的百姓们可以过上安心富足的生活。 第113章 领养 第113章领养 外城的扩建正在如火如荼建造着,即使这样乞活庄的守备日常森严,非本庄庄民不得进庄,尤其是针对难民。 难民们的考核还没有结束,贸然放入庄内终归不好,如果有外地细作混入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是林队官啊!麻烦您拿出腰牌给俺看看。” 乞活庄庄门口,守御庄门的一名身后插着背旗的甲长看到来人熟稔打着招呼。 乞活庄辎重队官林光祖身着常衣,头裹着厚实皮帽,听到查问,林光祖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从腰间取下腰牌递了过去。 虽然甲长与林光祖熟悉但他还是仔仔细细验看腰牌,确认来人身份,验明完毕后甲长憨厚一笑道:“林队长打扰了,快些进去。” 说着甲长用眼角偷偷瞅了一眼林光祖手上的菜篮子,虽然有布遮盖,但是依然能看到篮子里新鲜的肉食。 “麻烦了。” 林光祖接过腰牌后就匆匆走进庄内,进去庄门视线一暗,这是庄内的瓮城,走出了瓮城才觉视线一亮。林光祖想到若是外城建成,似乎这庄内的瓮城也没啥子用了。 今天初一,除了值守之人外,乞活军按照惯例全营休假一天,自由出入与家人团聚或者玩耍。上次大战庄主大方赏给了他不少银钱,同样还有丰足的肉食,营内少部分人也已将肉食吃完,只有像他们成了家的才会对自己扣扣索索,将肉食带回家中给自己的亲人。 走在庄内,街道干净整洁,街道两侧还有沟渠,积水废水全从沟渠向庄外排出。街上来来往往,尽是回家探亲的兵丁们,大家笑容满面,看到相熟的都在打着招呼。 林光祖作为辎重队官权柄比平常的作战队官大多了,来往的队兵们看到林光祖都恭敬打着招呼。一路走过去,林光祖也不耐烦,全都是笑脸相迎。 他性格就很温和,一点也不摆架子,别人嘴里通常说的老好人说的就是他了。 林光祖心情愉悦,回家的脚步轻快有力,嘴里还不由自主哼着以前干农活儿时的谚曲儿。心情愉快不只是能见到家中恩爱的妻子,还是近日军中流转的一些传闻。 早在前几日,军中营中传出了不知名的小道消息,言说是庄主陈诺有意扩军。消息流传,一时在军中传遍开来,每个军士心中都在骚动着。 扩军就意味着添人,那也就是意味着日后将有一大批人要升官了,这次大战中立有战功的军事和将官心中火热,都在各自暗暗较劲比拼。 林光祖听到扩军心中也很高兴但他性格温吞,也不刻意去打听,直到有一天庄主的小弟陈评过来与他吃饭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陈评性格大大咧咧,尤其是那张嘴得得不饶人,二人聊得火热,陈评按捺不住心中的小秘密就偷偷说与他听。 据陈评所说,庄主有意大扩军,将来不只是三个哨,估摸会再添一倍,而新任的哨长人选就有他林光祖。 闻听此消息林光祖倍感荣幸,他自忖自己能力微薄,三个哨长中,陈大义性格严肃,行事稳重,而且会带兵,乃是军中可以拉出去独挡一面的人物。 二哨长吴世忠为人蛮横,脾气火爆,善于冲锋陷阵,乃是一员勇将,而三哨哨长宋二牛身有一身高超箭术,处事圆滑妥帖,也是一员敢打硬仗的战将。 林光祖虽说是他们都是第一批跟随庄主的老人,但他武艺平平,带领能力也不突出,不知为何庄主会选中自己。一时间他心中欢喜患忧,生怕自己当不上哨长,有怕自己当上哨长后胜任不了这一重职。 林光祖走在路上沉思想着,七拐八拐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屋门前。 在他面前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居于庄内中央位置,四合院编号为乞活庄五号院,距离庄内办事大厅不远。 这座院子虽然普通但也青砖绿瓦,比他原来在陈家屯的茅草屋强了不知多少倍,也亏是他庄内高层,否则这么好的房屋也不会拥有。 林光祖提着菜篮子走进了院内,一进门就看见一哨副哨长在院内帮着自家的婆娘干活,四合院居住着两户人家,都是有家口的人,这余木根便是他的邻居。 二人见面亲切打着招呼,左侧屋里听到了动静,走出一名妇人。 妇人满面操劳之色,她看到林光祖欢喜道:“当家的回来了。” 看着相濡以沫的妻子,林光祖心中温热,点了点头就要进屋,突然又向余木根说道:木根兄弟,老哥我带了些肉食,晚上到我家里吃去。” 余木根感激道:“多谢林大哥了,不过现在灾年肉食贵得很,小弟可不好意思贪这个嘴。” “哎哎……” 林光祖还要再说,却见余木根急匆匆回了屋,林光祖嘴里无奈道:“这余兄弟真的生分……” 一旁妻子听到了宽宥道:“余家与我们家关系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热络,人家只是不好意思占咱家便宜。” 进入屋里,林家娘子看到菜篮子的肉食喜笑颜开道:“当家的,今晚上我们吃肉哨子面。” 林光祖一进屋里就仰身躺在了火炕上,屋内暖融融,非常的惬意。林光祖和妻子相互交谈着,一人说了军营和打仗之事,一人说着七长八短,琐碎但是十分有趣的事儿。 两人谈着谈着话题就转移到了庄里福利设施的建设上来,妻子手上揉面的动作一顿,嘴里迟疑又带着几分忐忑道:“当家的,听说庄主要办育婴院,收纳庄里的孤儿,听说还可以去院内领养孩子,我想……” “你是想收养孩子?”听到妻子的话语,林光祖明白过来,不知怎的心中又是一痛,想起了曾经的往事痛苦。 他今年已经三十六了,仍然没有一儿一女育出,不是他不能生而是生的孩子养不活。林光祖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一岁就夭折,二儿子和三女儿在前年饥荒年景的时候活活被饿死,一个七岁,另一个才五岁啊! 而他的娘子也因为身体常年营养不良的原因无法再生育孩子,成为了林光祖心中一痛。 想起往事凄惨景象,看着自己两个孩子活生生饿死在自己面前,痛苦无助的稚儿面庞深深烙入自己的眼帘。 不知不觉中,林光祖这个糙汉子泪水已经模糊住双眼。 他哽咽着声音道:“那就收养,你说收养哪家的孤孩?” 林家娘子忍着心中激动道:“还记得半年前庄主从粪坑捞起的那对婴孩吗?他们现在还在陈大义家中由他婆娘照看着,我前些日子去看了看,哎呦……那对龙凤胎长得可爱喜人着呢。” 林光祖双目大亮,语气坚定有声道:“好!就领养他们,我林光祖这次绝对有能力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第114章 扩军 第114章扩军 崇祯十五年二月十七日,李,罗联军破襄城,明廷三边总督汪乔年死,天下震动。 流贼又陷陈州,挟大胜之势攻归德府城。由于归德府守城坚决,二十七日流贼破城之后,就俘数万人于城西,不论贵贱一概屠之。 自此大批流贼纵兵河南西平、上蔡、鹿邑、亳州等州县尽皆沦陷,扫尽开封府四周外围,为他们第三次围攻开封府做充足准备。 四月中旬,李、罗联军顺利同河南另一支势力不弱的袁时中的小袁营汇合,势力再次大增,河南境内除了开封府,大部尽落李,罗手中。 在李、罗联军为第三次围攻开封府做充足准备时候,四月十六日,永安城终于建成。 陈诺举行盛大的建城仪式,永安城上万军民聚集在城前,整座城池城墙周长近六里,墙高十米,城墙敦厚高大。城墙建有垛口,同时还有马面几座,外设瓮城,城外挖有深三米,宽五米的护城壕沟。 城门楼乃是石块堆砌而成,被命名为永安门,门上端镶嵌一块高大石牌匾,正中浅刻楷字“永安城”三个大字,大字左右还刻着小字,上书记载着建城的时间,军将工匠主要人等。 永安城建城后,陈诺传令全庄大休三天,开设流水宴席,让全城军民大吃大喝上一顿。 永安城这段时间里除了筑城还在招募向东逃难的流民,还有将梁寨所城的百姓全都迁徙到永安城。 自建城之日,对难民们的考核也已结束,驱逐了几百个不良之徒后,所有乡民全都登记造册,真正成为了永安城中的一员。 此时的永安城真正成为一座有了生气的大城,城内百姓有户三千多口,计有百姓军民人等八千七百余人。就算是这样,城内还是稍显宽松,照陈诺估计,就算再居住上一万人也轻松容纳得下。 中原的邸报陈诺也已经看过,就算他不看有着后世而来的预知之眼也知道个大概。再过半个月,流贼的第三次围攻开封府开始了,不比前两次城内守军还能坚守,这一次李自成终于拿下了这个中原咽喉重镇。 战端一开,兵祸连天,有极大的可能祸及到永安城,发展壮大自保的实力刻不容缓。 说干就干,陈诺酝酿已久,在建城五日后,决定乞活军再次扩军。 …… 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上午。 天气变暖,众兵早已脱了胖袄,穿着厚度皆宜时节的战袄,头戴着红笠军帽,他们列队完毕,静静站立在校场内。 整个军列没有一丝喧哗吵闹之声,人人神情严肃,眼中带着兴奋狂热,因为他们内中大多数可以升官了。 在乞活军军列身后拥挤着一大批青壮男丁,这些人尽都是四十五岁以下,十六岁以上的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这些人都好奇敬畏看着前方肃杀的军列,各自窃窃私语,言谈之间不免羡慕语气。 他们加入永安城也有段时日了,自然听说了乞活军的威名,乞活军每个军士,哪怕是一个伙夫那也在永安城高人一等。他们生活优渥,在城内享受很高的待遇,薪俸优厚,尤其战后赏赐,羡煞旁人。 “好汉不当兵”的这个说法在永安城内完全不成立,凡是家中有青壮劳力的都希望能够进入乞活军中成为内中的一员。 “守备大人到!”一传令兵大声唱着名。 校场上所有人都神情一凛,站得笔直,哗哗甲叶铮铮作响,一队铁甲兵在前开路,那是守备大人的亲卫铁甲队。 铁甲队走过后,迎面而来的是丈五高的将旗,缨头雉尾,烈焰如火的大旗上书一个“陈”字。将旗下面便是永安城的主人,守备官陈诺。 他身着精良铁甲,身后披着大红披风,手按钢剑,行走之间顾盼雄姿,威势逼人。陈诺便走边审视着麾下的儿郎们,老兵将士们还好,只有他的视线偶尔扫到青壮们身上,众青壮战栗,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 各兵,众将全都列队完毕,上前唱名点卯,完毕之后陈诺开门见山说道:“将士们!” “今天下大乱,人心向恶,不论是流贼还是官兵都不能护佑我们周全,为求自保只能壮大自身,拿起我们的刀枪护佑我们的家人,保卫我们的家园。” “因此,本官今日起,正式扩编乞活军,永安城内符合条件者,人人必须应召入伍,不得违逆。” “现宣读扩编事宜。”陈诺一旁对军内书记官说道。 书记官是魏本源,他站在高台之上,抬眼下瞧,台下密密麻麻皆是人头,这么多人的视线汇聚到他的身上。从没见到这等阵仗的魏本源瞬间感到头晕眼花,心脏不争气跳动着,过了好久他才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朗声宣读起来。 现永安城符合招募入伍条件有八百二十一人,一干人等现全都充编到各部军中。 乞活军军伍、甲、队的编制不变,只有裁撤掉哨改为总,原哨长升为把总。 乞活军新进兵丁同样是以老带新,新老兵混编,兵种大体分为火器队,锐兵队,辎重队,医护队,军法队,护卫兵,哨探等诸多兵种。 陈诺身为守备官,依军制可独领一营兵,他为主将,麾下增设五总兵力。 每总五队,每队五甲,每甲十人,内有一甲长,兼任伍长,又有一伍长。甲长身插背旗一面,领甲长专有腰牌一面。 五甲为一队,队长一人,队旗手一人,护旗手一人,一队共五十二人。 五队为一总,两队为火器队,三队为锐兵队。设把总一人,副把总一人,总旗手一人,护旗手两人,把总护卫四人,金鼓手一人,一总计有两百五十九人。 其中队中兵种编制大大简化统一,火器队和锐兵队皆是纯兵种队伍,火器队五甲都是火器兵种,锐兵队作为冷兵器手队,内中两甲为刀盾兵,三甲为长矛兵。 这也是陈诺出于乞活军扩编的考虑,乞活军人数越来越多,编制越来越大,一个队内兵种杂多对队官平日带队指挥就是个难题,作战更是纷乱,不利于兵种大规模协调作战,所以升级为一个总内冷热兵器混编。 每个把总人选陈诺也已经勘定,一总把总陈大义,二总把总吴世忠,三总把总宋二牛,四总把总蓝田,五总把总林光祖。 前三总皆是原来以哨升总,老兵众多,过分摊派老兵会极大削弱这三总的战力,因而陈诺仅从这三总抽调出四分之一的老兵充入到四总,五总里当做骨干使用。 新兵填充各总之后,前三总里老兵最多,而余下两总多是新兵,战力孱弱,需要拉出经历大仗历练。听到陈诺这样安排,陈大义,吴世忠,宋二牛三人原本紧绷的面庞终于松懈下来,心中纷纷松下一口气。 都是自己辛苦时日带出来的好兵,谁也不愿意割让,若是各总平均摊派老兵的话无异于是对他们这些老将官们的待遇不公。 好在守备大人厚道,对他们优抚有加,三人心中感恩。 陈诺中军部兵种繁多,有将旗手一人,护旗手四人,金鼓,锣钹手等五人,医护队三十人,军法队二十人。 原护卫队编制升为亲卫百总,百总官为陈评,职位待遇等同于把总。近卫营内中有火器队和杀手队,火器队五甲皆是纯火器,杀手队五甲皆是铁甲兵,共计一百余人。火器队队官为郝三水,杀手队队官为陈一皋。 辎重队特例增设十甲兵,由于原队官林光祖升任把总,便由副队官李玉生充为辎重队队官。 除此之外乞活军还设炮队,哨探队,炮队每门火炮配给炮手三人,以火炮的数量增多逐次递加炮手人数,原梁寨千户所城的军户郭琪为炮队队官。哨探队原定配给哨探三十人,不过乞活军现在少骑士,因而只是搭个架子。 中军部虽然种类繁多但这是全军的中枢系统,麾下五总皆赖以依仗中军部,中军的近卫营更是全军精锐所在,皆是百战老兵。 最后,乞活军扩编完毕,全军兵丁共计一千五百余人。 乞活军内各总把总,总内队官由陈诺亲自考核任命,而伍长甲长这些基层军官则由把总副把总联名推荐,军队发展越来越大,陈诺不可能对军队之事做到事无巨细。 伍长,甲长这些人事选择,作为他们的直系上官,各把总副把总自然要得心应手许多,适当放权给他们也是陈诺信任属下的表现,更好团结各部。 第115章 种田 第115章种田 永安城现有民政堂和兵事堂两大行政机构,其中民政堂下辖户籍所、公库所、屯田所、纺织所,匠器所。兵事堂下辖操备所、军法所、医务所、军器所和后勤所。 原乞活庄的办事大厅扩建改装,正式改名永安城守备署,所有行政机构并入守备署内,民事和兵事职事命令皆出于此。 永安城的百姓越来越多,管理难度也越来越大,人心思变,陈诺决定在增设一监察机构,检举司。该司并不隶属于民政堂和兵事堂,而是受陈诺直接指挥负责,检举司人员选拔和经费由守备府直接调拨,不经任何机构之手。 检举司下辖两门机构,一为民检司,对民政堂负责,二是镇抚司,对兵事堂负责,其中镇抚司职员入军职,选定人员职位名叫镇抚使。 镇抚使职衔是副队和副总,有监察所部军事主官之责,同时有军功核实勘察上报,监察部队军纪职事。 乞活军扩编军备方面也要跟上来,一是武器,二是衣甲方面。 军器所这段时间来也在招募铁匠,小小的军器所已经有上百铁匠,其中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师傅就有三十人,除了匠人还有大批的学徒,帮工,合所有五百多人。 军器所是陈诺最为看重的机构资源,这段时间来军器所已经给他交出了六百杆精良鸟铳,腰刀千把,矛头三千个,解首刀上万把。 火力方面,军器所并没有建造火炮的打算,只是生产万人敌这类投掷型武器。这么多的武器装备足以装配乞活军扩编人数。 纺织所方面专供乞活军生产纺织军衣,军鞋和军帽。纺织大多都是会女工的妇女,他们多是缝制鸳鸯战袄和一些军用物品,一些皮带索带和火器兵配备的药子挎布包。 军服方面纺织所产有两千套填充棉花的冬日胖袄,现在纺织所生产的则是单薄布帛所制的战袄,供将士夏日所穿。红笠军帽制有一千顶,军鞋也有一千双,陈诺视察纺织所很是满意。 永安城女工们缝制的鸳鸯战袄和官制的并无两样,外表仍是鲜红,窄袖,对襟样式,长度约从肩膀到膝盖处。袄身是红棉布制城,一面颜色为红,一面为青,还配有铁网裙和铁网裤。 但这衣甲穿着只是为了将士们统一美观,防御力几乎没有,这是陈诺颇为头疼的。 纺织所里除了妇女们缝制军服,也有一部分军匠在打制铁甲,这古时铁甲制作不易,一般的札甲就至少需要千枚铁片组成。 这些铁制甲叶用皮条或者甲钉连缀而成,铸造,穿孔,粗磨,细磨等多种工序,还要内村厚实布帛,领头,袖口包上皮革。制作一幅铁甲需要人手工细磨,多人工匠制造一幅铁甲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永安城内会制作铁甲的手艺工匠实在太少了,平均下来一个月才能制作十副铁甲,现合计生产出五十副铁甲。与此同时,陈诺还从徐州城方面购买了五十副铁甲,全军铁甲合计有一百五十套。 除了铁甲纺织所还在制作棉甲,这些棉甲统一为齐腰罩甲样式。 棉甲制作,取棉花七斤浸水槌平成薄片晒干,反复干透而成一层,以不膨胀为度。用布盛于夹袄内,以两到三层缝成夹袄,加上内村外衣,一幅罩甲约有二十多斤。 棉甲见雨不重,见霉不烂,鸟铳不能大伤,而且棉甲轻便且具有保暖作用,深受大明内外各地,官军流寇和关外的东虏喜爱穿戴。 棉甲的发明与应用是根据火器的发展形成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对付火铳杀伤,官兵流贼使用火铳喜欢远距离作战,往往敌人进步一百步内就迫不及待开铳,这时身穿棉甲的防御效果就体现出来。 远处铳发,身披棉甲,弹子未能深入。 当然棉甲对火铳的防御力只在远处有效,若是遇上乞活军的火器兵,往往都是听从陈诺号令才能开铳,至少也得在六十步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加上乞活军火器精良威力十足,棉甲的防御视若无物。陈诺训练乞活军火器兵的作战习惯,一是要稳,遇战不慌,无开火号令,即使贼近身前也不得开铳。 二是求近,一般火铳的威力射程在一百步内,但是这么远的距离,射击精度和杀伤威力大打折扣,要想提高精度和杀伤力只能放近了打。 乞活军火器兵的一般训练考核都是六十步的距离,就是要养成他们近射的射击习惯。 乞活军将士内穿鲜红鸳鸯战袄,外套齐腰罩甲护身,罩甲颜色为青,内外青红颜色对比强烈,倒也相得益彰。 棉甲纺织所现有两百多副,陈诺决定将装备暂时配给一、二、三总中的火器老兵。 至于镶铁棉甲还不在陈诺的考虑范围之内,镶铁棉甲的制作同铁甲一样麻烦,现有军士根据实际情况装备纯棉罩甲就很好。 基于流寇和其他官军喜欢远射原打的原因,纯棉甲对御远处抛射的箭矢和火器颇有防御力,有效保护着军士的生命安全。 再一次的扩编增丁,毫无疑问乞活军的整体战力落下了一层,哪怕前三总是老部队,总内新丁也有三分之一,而四,五两个总更不必说,一个总内不到一百个老兵,新兵占了一半,战力更是拉胯。 对乞活军全军的军事训练也早日拉上了日程,训练新兵之事陈诺交给了操备所所长陈大义,而他作为一城之主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 城外的荒田共计开垦出了一千多亩田地,这些荒田大都是抛弃,原主人不知逃难到何处,到底是死是活。不过陈诺仍旧不满意,永安城四十岁以上的男丁和壮妇都是开荒的主要劳力,除去各所有活计的,那也大约有两千多人,他们都是穷苦百姓出来的,对待耕田开荒卖力气十足。 有这么人,对此陈诺给屯田所的杨天良下了死命令,所有耕田队一起出动,要在永安城周边短时间内再开垦出一万亩田地。 眼下快要当了五月份,按照时节可以播种水稻,到了九月中下旬即可收获,到时候已是秋季,再把土地翻新施肥立马就可以播种冬小麦。 田地可以一年两季轮番收获。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田地都是刚开垦出来的生地,要么干旱,要么水涝,多年不耕种已然没有肥力,到时收获粮食产量恐怕会惨不忍睹。 徐淮地区水系四通八达,面对田地旱涝的情况,需要集众人之力,开通完善水利沟渠灌溉即可。 不过水文繁杂,田地旱涝情况良莠不齐,陈诺虽有心掌农事,完善水利系统却不知从何下手,而城内百姓也大都不知本地人,也是两眼一抹黑。 正当陈诺犯难之际,魏本源倒是瞅准了机会,向他举荐了一人。 第116章 水利 第116章水利 魏本源推荐这人竟是原梁寨千户所副千户田贵,听他说田贵祖上世居梁寨担任城内的屯戍官,传承到田贵这一代也是专管千户所下的屯田事宜。 徐州卫左千户所所城大小官吏尽被贼匪屠戮一空,已然没有再次搭建千户所的必要,因而上面将梁寨也调拨陈诺永安城守备治下管理。田贵作为所城幸存唯一高官,按律本该当以失城之罪解拿入狱,好在陈诺分润了他一批贼匪首级,田贵本人在卫署也有关系,这才落了个口头问责不情不痒的责罚。 梁寨所城百姓被陈诺迁徙一空,全都转移到了永安城,田贵却没有跟着去,因为他的基业又在城里,尤其是他的田地。 田贵祖上就是所城内的屯田官,这么多年侵吞隶下军户田地,到了他这一辈,吞占田地就有一千五百亩,内中良田就有三百多亩。 这梁寨所城里除了那死去的黄得彪就数他账下的田亩多,俨然是一方大地主。田贵本人就专好农事,常常与佃农军户一起下地耕作,租种佃农的田地也不像其他地主那般盘剥太狠。 只是这陈诺将所城旗军百姓全都迁徙到了永安城,田贵一下子傻了眼,没有劳力帮他劳作,他们这么良田粮食可怎么办?而且所城内只驻守了乞活军两队兵丁,他这么多田亩只靠豢养的几个家丁可看护不过来。 这一日,田贵黄土背朝天地在田地里劳作,一家丁急匆匆走了过来禀报道,说是守备大人要召他入永安城。 田贵听到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急急赶往永安城。 一入永安城田贵就被城内的繁华迷住了眼,大明各地萧条,除了一些州县城镇,一些野外村寨根本无人活动,因为外面太乱了,贼徒饥民就连一些平日里看起来特别友善的村民,他们为了生计暗夜也会做打劫杀人之事。 这个世道,人心不古,秩序道德形同一张薄纸,一通就烂。 越走进永安城田贵就发现周边的安全,来往路上喧哗热闹,沿途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小队兵丁守护维持着周边的秩序。 永安城周边各地村庄集寨的乡亲百姓全都往永安城汇聚,他们都是一些去往永安城去做生意的,永安城初建,好多生活用品急需,只得从城外购买。来来往往人群不断,根本不需要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守备大人在他治下一块早已将盘踞在本地的匪徒剿灭个干净。 田贵进了永安城,仿佛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路上啧啧惊叹不已,一条通道大街贯穿整座城池,青石板,碎石,鹅卵石铺就而成,走起路来十分平坦。 一路看去,街道上忙碌的百姓不断,人人脸上红光满脸,虽然瘦弱但是个个挺直着腰板,充满了勃发向上的活力。 永安城百姓们的精神面貌是田贵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即使是在徐州城里,那里也流民乞丐云集,每人冻饿之死的人不在少数。 这个乱世,能有一片方寸之地遮蔽自身,吃饱穿暖简直就是百姓向往的桃园之地。 田贵心神震撼,不由得对他是否还要死守住所城老家不放的心思动摇了起来。 田贵来到守备府,经人指引着进入府内后衙,未想到陈诺在这里早已等候他多时,这让田贵有些受宠若惊。 “田老哥,近日可无恙?”陈诺呵然问道。 田贵没了往常与陈诺亲热之感,毕竟现在陈诺可是守备,乃是他的顶头上司,陈诺给他面子叫声老哥,他也要知晓分寸,当下恭敬回到:“卑职谢守备大人关心,卑职近日挺好的。” 陈诺温和点头,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官听魏本源说,田老哥你长于农事,对水利灌溉这方面颇有心得?” 田贵闻言立马上了心,这可是专长之事,既然守备大人有求于自己,他可要好好发挥。 当下他说道:“回守备大人,卑职平素无大志但是专好农事,对水利灌溉,农物生产之事确实通晓。” “哦?” 陈诺眼前一亮他急忙将永安城装备大修水利,垦荒种田之事说了出来,末了询问田贵该如何解决水利灌溉之事。 田贵稍稍思虑了一下便有条不紊为陈诺讲解起来这徐州水系的分布情况,徐州地处古淮河的支流沂、沭、泗诸水的下游,以黄河故道为分水岭,形成北部的沂、沭、泗水系和南部的濉、安河水系。 境内河流纵横交错,湖沼、水库星罗棋布,废黄河斜穿东西,京杭大运河横贯南北,东有沂、沭诸水及骆马湖,西有夏兴、大沙河及微山湖。 以前徐州土地算是膏腴之地,十分肥沃,不过自从黄河自从全流夺淮后,造成了大片的黄泛区,而且黄河水频繁决口,造成许多水系排水不畅,好多田地被淹没形成了大片的盐碱地。 排水的不畅导致好多地方形成了水塘和沼泽,良田被逼变成了涝地,洼地,而一些干旱田地因为没有水利沟渠引水,守着大片的水洼却无能为力。 归根到底小农经济太脆弱了,就算是一庄一族也无法建立有力的灌溉体系,加之官府不作为,乡民们听之任之田地肥力越来越差,庄稼收获越来越少。 田贵沉重说着,言语中皆是惋惜和无能为力之感,他有上千亩田地,最怕碰到大雨和干旱,要么变成了涝地,要么变成了旱地,往常施水都是人力一桶桶挑水过去灌溉的。 陈诺听罢心中也是焦虑,他开口道:“我永安城有耕田人力三千人,三千人合力兴修水利,不知可行否?” “三千人?” 田贵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心里燃起熊熊烈火,兴修水利最需要的就是人力,三千劳力合力调配的话,自然是可行的。 这可是了不起的壮举,也是他田贵从未做过的大事,他感觉自己这颗沉寂已久的心活泛了起来,充满了斗志。 他最大的惋惜和遗憾就是眼睁睁看着良田荒芜,他要做出改变,想着田贵五体趴伏在地道:“大人要是信得过卑职,卑职愿意担下这门差事,定叫大人满意。” “好!”陈诺颔首赞道:“本官这便任命田贵你为屯田所所长,三千耕田劳力任你驱使,兴修水利。” “多谢大人!”田贵激动谢道,他察觉到陈诺似乎对农事很上心,又壮着胆子上前建言道:“大人,许多地方高低不平,挖设沟渠在并不适用,下官建议可以建造水车。” 陈诺感了兴趣,听田贵描述才了解到,这水车又叫翻车,灌车,是黄河沿岸古老的提灌工具。水车利用水流冲击工作,利用夏秋河水涨落灌溉,最大的水车能六,七百亩地,最小的也能灌溉。 田贵的意思是在沿河两岸建造水车,引水灌溉干旱之地,同时大挖水坑也可以利用源源不断蓄水。 虽然建造水车可能浪费不少人力和银钱但是陈诺依了田贵建议照办,民以为天,今天下大乱,流民四起,无非是为了一个字,饿。 人心就是粮食,陈诺只要有了粮,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发展动力,种田和军队是永安城头等的两件大事。 第117章 自生“虎”式铳 第117章自生“虎”式铳 “虎!虎!虎!” 永安城校场之上,一列列队兵们列阵前进,他们面容坚毅,脸上满是汗水。 陈诺在演武高台之上观看着众兵的操练之法,乞活军现在各个兵种自有一套操练之法,火器兵练习火铳,锐兵长矛手除了列阵前进突刺,还要练习各人打斗之法。 好的长矛兵要有一身高超的长矛枪法,既要列阵作战,也能做咸鱼突刺,长矛不单会突刺还有击打,遮蔽。 乞活军招募的兵士全都是良家子,这些人都是农户子弟,没有城市的油滑习气,憨厚老实,听从命令。 招募兵士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平白卖命,乞活军现有薪资待遇如下,普通军士每月有五钱军饷,伍长有六钱,甲长八钱军饷。 队官则每月一两军饷,队副九钱,副把总一两二钱,把总则是一两五钱军饷。崇祯年间,就是营兵,南兵每月军饷一两五钱,北兵每月一石,折银一两,这些都是普通步卒的月饷,骑兵则更高。 然而这些军饷都是明面发放,照大明朝的惯例,层层火耗盘剥,落在兵士手里的军饷不到原来的三层,甚至更少。 试问每月这么少的军饷官军都是饿着肚子去打仗,怪不得多是败仗。 乞活军每月均军饷看似是少,但都是足额发放军饷,丝毫不存在克扣现象,而且入伍之后,一切吃穿住行皆有营中供给。凡入伍者,一次性就给安家费五两白银,当兵家口者,在城内也会享有优待。 譬如好的活计,入守备府当差做事,招募人选都是优先从当兵之家中选取。 至于战后兵士阵亡和伤残陈诺也定下抚恤标准,凡兵士阵亡者,一次性发放抚恤银二十两银子,同时阵亡将士家人由守备府赡养,每月支粮二斗。凡兵士伤残者,一次性发放十两银子,同时守备府会根据兵士实际情况安排活计,同时每月支粮一斗以供平日生计。 乞活军战后抚恤待遇放眼大明各地都找不到这么丰厚的抚恤,陈诺的要求就是每一个入了乞活军的将士们能够心无旁骛的勇猛杀敌,不导致他们有后顾之忧。 这也是陈诺为什么要优先招募有家口者当兵,有了家口就有责任心,有了掣肘,同时也有了进取向前的雄心。 乞活军命文规定,军功为尊,强者为先,只要你战时立下战功,就能升官就能拿到丰厚的赏银。新兵们常常听着自家的伍长甲长对他们吹嘘着,在乞活军要想生活过得滋润,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搏杀争取。 再这样人人求战环境的带动下,乞活军渴望战争,渴望军功,好战氛围浓烈。 除了薪俸陈诺还准备给将士们分发良田土地,银钱总有花光的时候,土地却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留给儿孙的家业,陈诺相信土地的封赏会对更加激励将士们奋战的决心和有勇气。 眼下永安城正是开荒种植的时节,陈诺估计田地养成肥沃之地至少也得两到三年,而封赏土地这事急不得,至少也得从明年开始制定详情的规章制度。 …… 观看完新兵操练后,陈诺又日常到军器所转悠一圈,今日刘铁金伙同几个老师傅专研打制自生火铳,也就这两天要出成品了,陈诺很是期待。 来到军器所,陈诺看见一伙军匠围了一圈,却在不知在观看什么,陈诺心中一动,定是自生火铳打制出来了。 陈诺赶步上前,周围军匠见到守备大人来了,都是恭敬打着招呼让开了道路,果不其然,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刘铁金等几个老师傅,而陈诺的目光则是死死盯着刘铁金手上的火铳。 “自生火铳打制成功了吗?”陈诺期盼问道。 刘铁金神情激动,带着些许骄傲回答道:“我军器所不负大人重托,打制出一杆自生火铳,特此呈给大人。” 说着他半跪着,双手举着火铳高过头顶,就要呈给陈诺。 这是一杆精良火铳,整体长度约三尺,雕刻精美的天鹅状护木,木纹理直,还上有红漆。这杆火铳最重要的部分便是枪机部位了,以火绳枪机改为了燧石枪机。 《军器图说》中对自生火铳的一段说明:“铳遇风雨不便,凡铳必先开火门,乃可对敌举放。往往有被风雨飘湿而不能一发者,有未及照星而误发者,须将龙头改造消息,令火石触机自击而发药得石火自燃,风雨不及飘湿,缓急可应手。” 毕懋康发明自生火铳的原理确实是燧石撞击式火铳,但是燧发枪机的弹簧钢片原料太贵,不普及,因此毕懋康不得不在枪机里加了许多零件,最后类似转轮打火枪,依靠转轮的细齿与燧石摩擦起火点燃火药。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击锤簧的问题,普通质量的钢片类似堕子钢的这种钢片弹力不足,没有强劲的力道击打火镰。 而陈诺上次从徐州城大出血买了一百斤的钢材,这些钢材都是上等质量的高碳钢,除去给钻床配备了一些钻头外还剩余一些钢材,这些钢材弹力强,最是适宜作为燧发撞击的击锤簧片。 陈诺将火铳拿在手里看得心痒难耐,刘铁金一旁很会识眼色,他急忙取来了火石和引药。 陈诺接过,将火石夹在了狗头击发锤上,将狗嘴上的螺栓拧紧,随后将火药倒入了火门巢。 咔咔咔! 机括清脆的声音响动,陈诺将击发锤向后扳到了最大的位置,然后扣动扳机。 “啪”的一声响,击锤强劲的力道带动火石大力砸向火镰,火镰被砸开瞬间露出火门,与此同时,强烈的摩擦下掉出点点火星落入火门巢内。 浓烈的火光夹着白色烟雾瞬间腾起,燧发枪机顺利发火成功。 周围匠人看到都是兴奋叫着,有的人因为激动还互相击掌庆祝,刘铁金等几位制造枪机的老师傅都长舒一口气,露出骄傲自得面容。 陈诺发了一枪后,又在火门巢内倒入火药,扣动扳机又是一枪,再次顺利点燃。 “制作精良,发火率很高,真不错。” 陈诺忍着心中激动,满意赞道,因为枪机内的击簧片是高碳钢,弹力足,火石击打下来时有足够的撞击力度,点火率高。 再看这铳的火镰,火镰表面凹凸不平,犹如搓板样式,摩擦之下很轻松带出火星。同时火镰也是火门的盖,火石击打下来时火镰瞬间打开露出火门,不用担心雨雪天气的影响。 陈诺满意摩挲着这杆自生火铳,很是宝贝,燧发火铳操作简便,效率高,而且射速高射程远,论先进程度比火绳枪高了几倍。 要说有缺点的话便是勾扳机和扳动击锤比较费力,这也是因为弹簧钢片强力所致的,无法避免。 陈诺估摸着这杆自生火铳平均下来有高达九成的发火率即使有雨雪天气的影响,那也有七层的发火率。 心情大好之下,陈诺自然不吝啬奖赏,他吩咐道:“军器所研发自生火铳有大功,全所每人给米一斗,参与制作有功人员立有大功,每人给粮两斗,肉一斤,刘铁金和几位老师傅每人赏金二两资以鼓励。” 军器所人人有奖赏,众人喜笑颜开,高呼拜谢守备大人。 刘铁金也是咧着嘴大笑,看到陈诺还在宝贝似的观摩着手上的火铳,他心中一动,趁着热乎劲儿很是适宜拍马屁道:“军器所能建造这等利器,全赖守备大人全力支持,这火铳叫自生火铳实在拗口,还请大人为此铳命名。” 众匠人纷纷回醒过来,叫嚷着请陈诺为此铳正式立个名头,有的人七嘴八舌出着主意,说是要叫永安铳。 不过立马有人否决了他的这个建议,言说守备大人将来肯定步步高升,肯定不会困囿在这小小的永安城,叫永安铳未免小家子气了。 陈诺听到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突然他脑中灵光乍现,脱口说道:“既然这火绳铳名叫鸟铳,以精确击落飞鸟得名,而我们的自生火铳威力更胜鸟铳一筹,不若就叫它为虎式火铳可好?” “击鸟何足道哉,杀虎方显英豪血气……” 第118章 丰收 第118章丰收 燧石击发枪虽好,但是用料很贵,尤其是内中的钢材所需,现下各地的钢材普遍都在三到四两一斤左右浮动,像陈诺自徐州城购买的那批高质量钢材一斤卖价就高达六两。 这还是燧发枪内中需要的钢材材料,算上其他材料,人工费用,一杆精良的虎式铳造价不低于十五两,是普通鸟铳价格的三倍多。 这么昂贵的价格大批量列装乞活军火器兵是不现实的,除非能够开矿,减少对外原料的高价购买。依刘铁金所说,现所内有兵器匠人五十名,寻常铁匠也有八十人,余者帮工学徒更多,人力不愁,精良鸟铳一月可制造一百门。 现在乞活军鸟铳缺口不大,依着所内现有的钢材原料,马力全开的话,可在一个月内制出五十杆虎式铳。 至于再造虎式铳,只能再从外购买高价原料了。 …… 崇祯十五年四月底,李自成围攻开封城,开封一旦不保,中原咽喉失守,李自成等人便可长驱直入北进,威胁京师安危。 明廷闻讯,急令周边明军驰援开封,命督师丁启睿为帅,保定总督杨文岳为副,飞檄召集各镇总兵于开封城下与流贼决战。 计有平贼镇总兵左良玉,保定总兵虎大威,河南总兵陈永福,援剿总兵杨德政、方国安,副总兵姜明武,加上丁启睿的标营和杨文岳的保定车营,汇聚在开封城外的明军共有十八万人对外号称四十万,声势浩大。 然诸镇畏惧流贼百万之众势大,均心存恐惧,不敢与流贼作战,内中兵马最多的平贼将军左良玉更是方言:“贼人势大,不可击也。” 《豫变纪略》记载,李自成和救援开封的官军在朱仙镇大战六天,死伤惨重,“矢石竭,人人惴恐,营中老幼日数惊奔窜,虽斩之,不能定也。” 也就是说,李自成方面的形势并不好,几乎难以继续支撑,已经开始谋划撤兵。 问题是官兵方面的形势更难,缺粮、断水,左良玉又因为几十匹战马被丁启睿霸占,非常不满。 五月二十二日这一天,身为督师的丁启睿主张积极作战,一举解除开封之围。左良玉认为不可,其他武将也心怀忧惧,请求第二天再决战。 结果当天夜里二鼓时分,杨德政的部队还在向流贼开炮,左良玉却率军向着襄阳方面撤退,各营顿时一片混乱。 左部鼓噪奔突,冲向其他明军营地,各军不知状况,争相退走,左良玉的部下乘机把各营中留下的骡马抢走。 李自成此前与左良玉在郾城交过手,摸清了左良玉的底细。这一次他采用新的打法,先放左良玉的大军过去,然后从后面追杀。同时,预先派出大量人员在左良玉必经之地挖出大沟,宽和深各约五米,长约百里。 左良玉的军队发现李自成追杀得不紧,还在暗中庆幸,跑出八十多里之后,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大沟,而李自成又从后面追杀上来,官军大乱,“下马渡沟,僵仆溪谷中,趾其颠而过。” 李自成趁乱一通砍杀,官兵自相践踏。此一战,左良玉的精锐部队损失大半,骡马、器械损失无数,败往襄阳。此后虽然兵员有所恢复,但质量根本不能和左良玉的旧部相比。 朱仙镇会战,明军大败,左良玉逃窜千里,直接奔回襄阳,丁启睿和杨文岳一起奔向汝宁,“贼渡河逐之,追奔四百里。丧马骡七千,将士数万,启睿敕书、印、剑俱失。 李自成招降明军步兵数万,马兵五千,并获辎重粮草,火炮器械无数,声威更震。 自此,河南几乎尽握流贼之手,开封孤城一座,再无援军。 …… 朱仙镇明军大败的消息传到永安城时,陈诺正在田地里挥汗如雨,使着镰刀收割麦子。 麦收是农作一年最忙的时候,陈诺眼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微风吹起金波翻滚,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他仿佛看到那一缸缸的小麦、热气腾腾的白馍馍、飘着油花的面疙瘩汤,顿时精气神就上来了,浑身都是劲。 永安城外周边有不少良田,去年陈诺便领着屯田对耕种冬小麦,因为种植稍晚几天,只能在五月上旬抢收。 俗话说“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真要等待冬小麦植株完全干枯再收割时已经完了,因为其根茎、枝叶已经不能在积累养分,还会消耗养分导致颗粒分量降低。 今天便是永安城良田收获的时候,这是个十分了不起的成就,这是永安城建城以来第一次收获自己城内百姓亲手耕作出来的粮食。 万事开头难,有这批收获粮食做榜样,陈诺相信永安城屯田耕作会大获成功,再也不会担心饥馑之忧。 为了鼓舞屯田农户们的开垦种植热情,陈诺亲自下地麦收,在他的带头榜样下,屯田队农户们干劲十足。 即使不消陈诺带头鼓励,农户们也个个喜笑颜开,望着黄澄澄的麦子,谁人心里没有十分的满足感?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农户们热火朝天干着活,即使太阳的炙烤下,他们热情也不减分毫。每一处田地上都插着屯田所各小队的旗号,上年书写自己小队的编号,各小队的农户们包区分片,喊着号子,各队互相之间一幅竞争激烈的样子。 大腿没入麦潮中,闻着扑鼻麦香,扭头看着各处人声喧闹,充满生气的田野浪潮,陈诺会心笑了起来。 有竞争才会有动力,就算是屯田队的农户们个个吃苦耐劳,但也架不住有的人消极怠工,为了提高屯田队耕作的效率,激起大家伙的热情和竞争力度,陈诺设置着耕作考评竞争制度,分为上中下三等。 再这样的考评激励下,整个屯田所内的农户们充满了激情,拼搏向上。 守备府各部管事将官也都跟随着下了农田,毕竟守备大人都亲自下田了,他们作为下属怎么敢独坐旁边观看。 民事堂主管伍士豪,兵事堂的陈大义,连同堂下各所的所长,办公人员全都下了田地,有的人收割麦子,有的人编制麦子成捆,有的人装车卸运,各人忙的不亦乐乎。 火热的场景充斥着秋收的麦田,到处都是竞赛的热潮,一直到了午时,咣咣的鸣锣声不断,农户们才住了手,笑闹攀谈声中,潮水般的往各队吃饭的地点汇合。 不过看他们步伐快捷,每人隐隐有追赶之势,更有迫不及待者小跑起来,梗着脖子张望着饭食。众人都是贫苦百姓,经年累月饿着肚子,即使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看见吃的眼睛还是绿的 午饭还是很丰盛的,一张张厚实的大饼和黑面馒头管够吃,每人还能分到一碗肉汤,运气好的人碗中还能荤腥。 守备府诸人也围拢着陈诺团团坐着,带着劳作后的疲累,满足地大口吃喝起来,永安城现有的读书人少,大多都是粗人,吃饭也没个礼仪,吃得稀里哗啦,咀嚼声不绝于耳。 民事堂山长伍士豪一旁斯文吃着,他虽是个读书人,对其他人也全然没有嫌弃,只是微笑看着。 伍士豪为人温和,与人亲近为善,与守备府各个部门关系都处的十分友好。 他喝下一口肉汤后,望着遍野的麦子兴奋道:“大人,待收割完麦子后,再在这片良田施肥,广增地理,到了月底便可以种植上水稻了。” “嗯,不错……” 陈诺满足点头,随后忧虑:“这些都是良田,自然可以衔接种上稻种,开垦的那些荒田土地肥力却是不够,这该怎么办?” 下侧正在大口吃着面饼的屯田所所长杨天良听到守备大人忧虑,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就含糊不清道:“大人,开垦出来的荒田可以种植大豆,绿豆和芝麻肥田,冬麦秋播的时候不管这些作物产量耕地时将它们连根拔下来就行,田地的肥力肯定增。” 陈诺好奇道:“还有这等增肥之法?” 杨天良憨厚笑道:“大人,这是豆子肥田之法,俺们庄稼人经常用的肥田之法,这些豆类种植时间短,即可增肥也不耽误下面主粮的播种。” “看来这耕地门道也很多,亏本官也是屯垦军户出身,竟是个门外汉了。”陈诺笑言道。 听到守备大人对自己打趣,杨天良这个老农有些拘谨,不知道怎么搭话,只是一旁陪笑着。 正当众人吃饭谈笑热络之时,一兵急急忙忙赶着过来,给陈诺呈上了一份塘报。 即使陈诺知晓后面历史事件的发展,但他也不敢对外界掉以轻心,陈诺重金联络了徐州境内的驿站,让他们一有明朝各地的战事消息便誊写一份往永安城递过来。 陈诺接过塘报观看,原本有几分喜色的面容慢慢沉了下来,众人不知情况,感受到守备大人情绪异常,喧闹声慢慢静寂了下来。 “啪!” 陈诺怒然将手中塘报扔在了地上,语带杀气道:“这左良玉该杀!我陈诺终有一天要将这位平贼将军剥皮抽骨泄恨。” 第119章 糜烂 第119章糜烂 这就是明末军阀的作风,为了一己之私罔顾战场大局,抛弃友军只顾逃跑,致使全局糜烂。偏偏朝廷还奈何左良玉不得,按说左良玉是此次朱仙镇之败的罪魁祸首,本应该严重处置。然朝野畏惧左军势大,兵马众多,还要依靠他效力剿贼,不但不治罪,反而发帑金五万,户部金十万,及银牌、布币,犒左良玉军”。 有罪不罚反而大肆嘉奖安抚,这当真是咄咄怪事,却也是明末现状,有兵就是草头王。 崇祯帝奈何不得拥兵自重的军阀,反而杀没兵的文臣如幼小鸡仔,朱仙镇大败,崇祯帝大怒,命锦衣卫缇骑出京,将朱仙镇战败的督抚重臣丁启睿火速逮捕入狱。 王朝末年,武人的危害最甚,于国于民都是大害,陈诺现在就恨不得即刻就将这些人渣除之后快。 周围众人看到守备大人发怒,人人惊的站了起来,只有一旁的伍士豪默默拿起了摔在泥土里的塘报看了起来。 还没看到一半,伍士豪就惊声叫了出来,手上的塘报掉落在地也不知。 众人看到更是好奇塘报里的内容,就连一向沉稳的伍先生都失了态,伍士豪脸色有些苍白惊惧说道:“朱仙镇之战,官军十八万人为闯贼大败,现督抚主帅丁启睿已经被朝廷缉拿,平贼将军左良玉也向南逃去,开封这次真要陷落了!” 众人听到哗然一片,官军可是有十八万人呐,就这么轻易败了,这是朝廷在中原境内能够调动的所有兵力了。眼下官军大败,朝廷再也无力剿寇,河南大部已入闯贼之手,唯一坚守的孤城开封府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大明三百年江山到了现在已经彻底走了穷途末路,前些日子关外明清之争的松山战役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明军松山大败,总督洪承畴败入松山堡,被清军围困半年之久,起先洪承畴,曹变蛟等人不断率马步兵突围,然而相继遭失败。到了崇祯十五年初,松山城内,两万士卒,军民饥困,“阖城食尽”,城中严重缺粮,杀马充饥,后至人相食。 松山副将夏承德,不甘坐以待毙,遣人密约降清,许诺为内应。二月十八日夜,清军应约攻城,由南城墙登梯而入,松山城陷落。 次日晨,松山城内共一百多文武官员以及明兵八千余人都被俘虏。 总兵曹变蛟、王廷臣以及辽东巡抚丘民仰,兵备道张斗、姚恭、王三祯,副将江翥、饶勋等人皆宁死不屈,惨烈就义,尽遭清兵就地杀害。 唯有蓟辽总督洪承畴,总兵祖大乐被俘送往沈阳,攻破松山城后,锦州城孤立无援,城内主将祖大寿再次降清,这是他第二次降清,也是最后一次。 松山之事传来,满朝皆以为洪承畴同曹变蛟,邱仰民等人不屈大骂奴贼而死,崇祯帝悲痛万分,辍朝三日痛悼,以王侯规格亲自致祭,还御制“悼洪经略文”明昭天下。 然而五月初传来的消息结结实实打了崇祯皇帝一个耳光,大明太子太保,钦命督师,蓟辽总督洪承畴居然降奴贼了。 消息传来朝野哗然,大明各地震动,洪承畴可不是普通人物,他是朝廷正牌进士出身,食朝廷俸禄,位高权重,为皇帝依重。 这样的人居然会降了蛮夷奴贼,对朝野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大明武官降贼早在老奴努尔哈赤时期就有,根本不足为奇。 而洪承畴这类自诩清高,身有节义傲骨的文臣居然降清了,这可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的头一遭,洪承畴的投降算是开了文官投敌的先河,做了极坏的榜样。 因为在他之前,明朝只要是文官,不论是好官庸官,清官贪官,官位高低,只要是读了圣贤书的文臣们他们脑子里就根本没有投降屈节这个概念,更别说是投降满夷这等化外蛮族了。 日后甲申国难,满清入关中原,大批的文臣投降改换门庭为满洲鞑子效劳,又何尝不都是受了洪承畴这个带路党的影响。 关外明廷彻底失势,野战精锐尽丧,仅余宁远孤城坚守,关内更是糜烂不堪,朱仙镇明军大败,朝廷仅余陕西的秦兵一支可堪一用。 据邸报消息说,孙传庭已经出狱被崇祯帝起复,任命他为三边总督,整顿兵马再度出关剿匪。听闻这个消息陈诺默然不语,知晓历史发展的他,陈诺已是知晓了孙传庭最终的命运。 朱仙镇大败对永安城众人着实冲击很大,加上关外洪承畴降奴的消息,诸人心头都蒙上了亡国的阴影。 朱仙镇就在开封附近,开封距离徐州谈不上多远,河南境内已是闯贼的天下,他们会不会东行攻城略地,这是永安城最为担心的。 永安城兼守备防御之责,扼要徐州西北东入西出的要塞,流贼来攻,永安城首当其冲。 要想守御这一方土地,就必须练就一支强军在这乱世自报,看来要加快练兵的操练强度了,时间太紧迫了,容不得陈诺一丝一毫啊的喘息时间。 经过午时这一小插曲,陈诺没了继续耕作的兴趣,在屯田所所长杨天良的陪同下视察荒地开垦的情况和最近兴修的水利。 永安城西北方向,大大片荒地上密麻如蚁的屯田队的青壮挥舞着锄头和担子开垦荒田忙碌着,沿着河边的山脚下,一大批人赤着脚板踩进淤泥水田里。 内中一个面容粗糙似老农的汉子看到陈诺一行走了过来,他急忙费劲在淤泥地里扑腾着往田梗干地上走去。 泥水溅得他全身上下都是,他急急走到陈诺面前拱手打着招呼道:“守备大人您怎么来这淤泥水田里了?” 陈诺失笑打趣道:“田老哥你好赖也是个朝廷命官,副千户官衔,你不也是成日里在田地里折腾嘛。” 田贵呵呵笑答道:“承蒙守备大人器重,属下自然要打起十分精神做事,大人请看,这片地方的水利属下已经修筑了大半。” 陈诺听到走到一处高坡地抬眼四望,不论是良田还是刚开垦的荒地,四通八达的水渠遍地每一方田垄之上。沿近河边或者一些易涝灌水的田地边还筑有圩墙,这些圩墙都是水圩和土圩,主要目的就是防涝之用。 在各处田垄附近还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水塘,以条石砌成,旱可以灌,涝可以蓄洪防洪,又可植桑养鱼之用。 眼前便是田贵带人兴修水利的成果。 第120章 没粮了 第120章没粮了 徐州本地的水土环境极差,早在明中叶以前,淮水两岸的土地都是膏腴之地,十分肥沃。可惜自从黄河全流夺淮之后,黄河水大面积决口,河道淤泥冲积,排水不畅,造成了大面积的黄泛区。 河段多是洼地,排水不畅,内涝严重,许多良田成了盐碱地,在没有水利的情况下,早就了徐州田地大雨大涝,小雨小涝,无雨旱闹的窘困境况。 淮水两岸水系发达,更因黄河暴涨、决溢导致出现了许多洼塘水坑,然而砌水塘蓄水需要石料,修筑圩墙,挖水渠也需要石料和庞大的人力,这需要许多的银钱。 同时水塘和水渠还要经常修理,特别是水渠和水塘的淤泥堵塞之患,需要经常补漏和清淤,这后续的保养和维修更是需要庞大的银钱两,就算是小富自家也负担不起。 可怜的农户小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田地里的庄稼旱死或者涝死。 现下永安城有庞大的人力加上陈诺不留余力地为兴修水利填补资金,束手束脚的田贵终能大展他的才干,短短的时间内一方的水利工程就拔地而起。 有了圩墙,水塘和水渠这些水利,永安城的土地都可以有效的灌溉和排涝,充足保证着庄稼的种植和收获。 看着水利修建,相信不久的将来永安城的粮食可以自给自足,再也不用担心饥饿之忧,陈诺心情大好。 当下设立水利所,田贵充任水利所主管,陈诺要让永安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你有才干,对永安城的发展做出突出贡献,他会不拘一格重用一切人才。 田贵闻言大喜,急忙谢恩,周边城内官员都是艳羡看着他,尤其是屯田所的杨天良更是警惕看着田贵。他的屯田所同水利所都属于农业职事,有很多共通之处,这田贵好农事,又精水利修建,无疑增大了屯田所的竞争压力。 地面水利察看完毕后,田贵牵头又领着陈诺诸人察看起来河水支流附近的水车督造工程。 永安城开垦的荒地太广了,总有地势高低不平不处,低处还好,河水灌溉引流容易,高处则就困难多了。 田贵当日向陈诺所建议修建的是水车是黄河边上常见到的大筒车,这类水车不用人力畜力,只需要水流带动就可,而且动力引水高效,每日可灌溉引水三百到五百亩地之广。 大型水车体型庞大,需要材料甚多,加上材料人工费,一架水车需要上百两银子。好在永安城周边所需水车需求不大,照田贵所说,在大沙河边建造五两大型水车就足够灌溉。 来到水车建造场所,现在水车的建造只是大体搭了个架子,主要是勘定水车建造位置和修建水漕引渠就需要了好些时日。这么庞大的工程量永安城的建造还是颇为吃力的,毕竟人才太少,泥瓦匠,木匠城内需要这些技术人员的地方太多,真要建造完毕需要三个多月的工期。 视察水利完毕后陈诺十分满意,而城外的麦田也收获完毕,这四十亩田都是良田,平均下来每亩田都八斗粮的收获,也算是丰收了。 徐州田地种植小麦平均亩产也不过六七斗左右,若是在北地种植,北地水少干旱,平均亩产更低,只有五六斗的收成。 这四十亩的粮食收获虽然对庞大的永安城来说是少,但也是个很好的开头,众人围在粮库内都喜笑颜开,叫陈诺注意的是只有伍士豪有些怏怏不乐。 待到众人散去,陈诺单独将伍士豪留在了粮库之内,开门见山问道:“方才见伍先生神情不对,不知可有什么心事?” 伍士豪神情一震,未想到守备大人观察细微,他语气敬佩道:“大人好眼力,属下却有一桩心事,只是刚才人多眼杂,不便向大人分说。” 他语气顿了一顿,有些沉重道:“属下承蒙大人赏识忝为民事堂副山长,更是信任管理库房,永安城现有难事属下不敢隐瞒,需叫大人知晓,粮库内的粮食已然不多了。” 陈诺讶然道:“年初与徐州土寇作战不是缴了一批粮食,加上原先城内贮粮,难道粮食不够吗?” 伍士豪叹气回道:“若是原来乞活庄的丁口来算,粮食可足足吃够好几年,但是建造永安城以来,城内人口呈几倍人数增长,要粮甚多。” “尤其是最近时间以来,军队操练,开垦土地,兴修水利,这些都是重力活计,人体消耗巨大,每日吃粮更多,属下原本预计城内储粮可够我百姓吃到今年年底,但是现在重新预算了下,粮食顶多撑到九月份。” “才到九月份?”饶是陈诺有了但这个数字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看到陈诺面容阴翳,伍士豪连忙拱手认错道:“是属下调度不周,请大人责罚。” 陈诺摇了摇头道:“这不怪你,城内突增了这么多丁口耗粮多少就连本官也预算失误,下次警醒即可。”随后陈诺又问询道:“城内粮食不多,不知伍先生有何计策筹措粮食?” “回大人,筹粮主要方法就是购买粮食,现下正是小麦收获时节,四周乡民或多或少都有小麦出售,而州县城内的粮铺粮食价格也会随跌落一段时间,购粮的话可从城内购买。” 听到伍士豪说从城内购粮陈诺心中就不知觉愤懑起来,不由得想起了去年在徐州城内遭遇,白家兄妹的叔父白景贵着实是个小人一个。想到白景贵,也不知这段时间里那白柔娘在城内过得怎么样了,那白景贵为人刻薄,也不知对白柔娘好不好…… “大人……大人……” 伍士豪的声音将思绪在外的陈诺拉了回来,静心细想一下,陈诺也觉得伍士豪这个建议可行,不过他已与白景贵交恶,而那白景贵是粮行副会长,若是买粮定会给他下绊子。 买粮途径陈诺只能想到一人,那便是去年曾卖粮于他的米店老板唐天辰,看来有时间还得去那徐州城走上一遭。 不过唐天层人脉资财能量太小了,光是他这一条购买线肯定满足不了永安城的庞大需求,需要再找购粮途径。 突然想到了什么,陈诺眼睛大亮,一拍脑袋瓜懊恼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既然要买粮又何必经手粮商呢,直接从农户手中购买即可,虽然收粮过程繁琐但是没有粮商经手差价,卖粮买粮于农户于我都是好事啊!” 想通了这层道理,陈诺心中振奋,对他这条购粮好方法不由得洋洋得意。 第121章 牛二和 第121章牛二和 “大人,属下认为此法不通,困难重重,不建议直接从农户手里直接购粮。” 正当陈诺自得时,身侧伍士豪一句话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陈诺不悦道:“伍先生为何不纳本官的购粮建议?” “唉……”伍士豪一声叹息辩解道:“农户收获粮食大多都是卖与粮行,而粮行购粮已然成为了农户卖粮的主要渠道,若是大人私自从农户手里直接购粮,定会触动这些人的根本利益。” 陈诺闻言不屑道:“不就是一群商人嘛,惹了他们又如何?” 伍士豪苦笑道:“现在的大明都是官商结合,官就是商,商就是官,许多大商人都是官员家族子弟,这些商人在朝廷中都有各自靠山,轻易得罪不得。” “普通商贾就罢了,粮商可是暴利,各地州县的粮商背后都有官府靠山,或者是士绅官员子弟出面经营,徐州城势力盘根错节,本地官吏、士绅官商、乃至徐州卫所,各地官将也都掺和在一起,这些势力早就抱成一团,侵占这些人的利益我永安城也未免太过渺小,不……不自量力了。” 伍士豪说到最后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毫不留情说出来打击着陈诺,他想劝陈诺打消这个与粮商争利这个念头,在他看来陈诺这个想法太疯狂可怕了。 陈诺一旁听着,眉头渐渐紧皱起来,听伍士豪这么一解释,他顿然发觉自己想事情太过天真了。即使在后世也有这类行业垄断,囤货居奇的行为,更别说在这明末,垄断利益已是这些势力摆在明面上的事了。 他们掌握了庞大的资源和人脉,哪怕是高居帝位的崇祯皇帝也奈何不得,反而眼睁睁看着他们与国与民争利,一步步将大明朝拖向深渊。 然而就因为这些人势力庞大就不能触动他们的利益了吗?这不符合陈诺的性格,随着他基业步步发展壮大,迟早与这些人有着根本的利益冲突。 “大人,您可想清楚了?”伍士豪小心翼翼问道。 呼~ 陈诺长吐出一口心中郁结之气,朗声答道:“任何风水浪打也动摇不了本官磐石之心,宵小之辈有何惧之,我意已决,即日起民事堂组织人手四散而出到各村各寨集收粮。” 伍士豪大急劝谏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三思啊!” “不必说了!”陈诺摆手洪声道:“在我永安城,不论文官武将人人当有大刀阔斧,改革进取之勇气,岂能畏缩不前,此事本官力主,任何人不得违逆。” 看到陈诺动了怒气,伍士豪不敢再言,恭声说道:“大人有命,属下莫敢不从,此事即可去办。” 说罢,伍士豪缓缓退出走出仓房外,临走之前又掉头看了一眼陈诺,心中情绪复杂,自家大人行事果断,锋芒毕露,还真敢与士绅豪强争利,他对陈诺既有佩服也有畏惧,同时对永安城未来之事心中蒙上了一层忧虑。 随后伍士豪又自嘲一笑,他算是跟随自己大人出来的老人,怎么基业越大身上的担子子越重反而胆子越小了,大不了重头再来呗! 伍士豪相信陈诺,也相信自己的一身才干作为,想到这心魔去除身上顿觉轻松,尽心勠力办事去了。 …… 夏日炎炎,徐州西北境夹河村。 骄阳似火,白日天空响晴一片,没有半点云彩遮蔽,只有火辣辣的太阳烘烤这片大地。 这个时代的天气太过异常,开春以来没有下过一丁点雨,反而寒气往后推迟了一段时间。熬到入夏,老天爷还是不肯下雨,照这年景下半年估计没有多少雨水可下,唯一盼望着冬日里多下上几场大雪。 牛二和站在自家麦田上用斗笠使劲扇着风,想法子驱使着身上的燥热,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斗笠扇过来的风热乎乎的,丝毫不顶用。 牛二和越扇越烦躁,经年的劳作让他的面容躯体都是粗糙赤红一片,三十多岁的他满脸干巴巴的褶子挤在一起,活脱脱像个五十岁的老人一样。 抬眼望去,这是自家的二十亩自耕田地,这是牛二和祖辈流传下来的家业土地,赤贫如洗的他一生只能靠这二十亩地过活。 他不耐地将斗笠往头上一戴,幸勤劳作起来,麦子已经收割完了,现在主要是捆麦秆,麦秆对农民来说也是宝贝,可以肥田,作饲料,柴火,饿得紧了也可以捣碎了掺和着饭吃。 牛二和和他的婆娘二人捆着麦秆,两个十几岁的儿子干不了重活只是在田间仔细寻找着掉落的麦粒和遗落的麦秆,一粒一杆分毫不能放过。 良久,终于将这片田的麦秆捆扎完毕,一捆捆堆放在地头,望着光秃秃的地头和堆放的麦秆,只有这个收获的时候牛二和心中才能稍微获取一些满足。 这是他血水泼洒在这片田地耕作的成果,身侧两个儿子瘦小身躯蜷缩着堆放的麦秆之下遮蔽阴凉,庄稼人的生活苦啊,这么小的稚童们打小就得跟着爹娘去田地里劳作。 牛二和对身边婆娘说道:“今天吃顿好的,磨点新收的麦子做面条给大娃二娃吃。” 两个孩童听到欢声叫了起来,蹦蹦跳跳跟着娘亲回家做饭去了,牛二和看着孩子们欢跳的背影眼角带着笑意。 也只有在这几天才可以让全家人吃上几顿饱饭。 农民的生计只能靠着老天爷过活,可这死老爷就不给农民活路,生生的要把人逼死。今年的冬麦因为干旱又欠收了,得亏去年底下了几场大雪,不然的话麦田恐怕真就颗粒无收了。他的二十亩地今年夏收共有小麦十石,平均下来每亩粮收也不过五斗,这个收获着实可怜得很。 想到这么点的收成,牛二和心中憋闷不已,不由得对未来一大家子的生活忧虑起来。 庄稼人的饭量本来就大,放开吃的话,这十石麦子仅够他们这一家子人一年的口粮。可是这哪能随意吃喝,种地要留种,各种生活花费,最要人命的是纳粮当差,赋税和火耗一亩就要耗费你几斗粮。 种种克扣下来,一亩田能余下一斗口粮已经是救命粮了。 牛二和细细盘算着,越算越绝望,他发现余下的粮食支撑不了他全家熬过今年的冬天,难道真要冻饿而死吗? 至于背井离乡逃荒别地求生牛二和想都不敢想,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走那一步,那一步几乎是条死路。 他起码还是祖辈拼死守护下来的二十亩田,再怎么惨那也有条求活的希望。 现在到了夏税秋粮征银的时候,只能给予在这上面,希望州县城里面的粮店老板们能够好心提些粮价,给予他们这些庄户人唯一活命的希望。 自嘉靖年一条鞭法实施后,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税并做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 农户们要想缴税只能征银上税,可庄稼人穷的叮当作响,手头哪有银子,要想换银只能挑粮去州县城中去卖。 但是城里有粮行存在,他们势力庞大,随地摆卖或者私相买卖都不允许,要想卖粮换银只能让粮店收购自家的粮食。 第122章 来人 第122章来人 牛二和赤脚在田间信步走着,这一片农田都是麦田,有他的也有邻里的田地,也有地主老爷们的田地。牛二和随意走着,与附近的农夫们说着闲话,他性格温和在村里有很好的人缘。 村名们闲谈话语间只有田间的这点屁事,眼下麦收,大家话语间都充满着丰收的喜悦,同时大家伙都很担心下半年的年景。 本地的年景普遍都是小雨小涝,大雨大涝,无雨旱闹,夹山村有一半都是像牛二和这样有这样自家田地的自耕农。他们太穷了,根本建筑不了水利沟渠,年年遭受着恶劣年景的遭害,岁岁粮食欠手。 牛二和现在最上心的就是城内粮店收购的粮价,探听得哪个州县哪个粮店的收购粮价高,他也好方便将自家的粮食卖个高价钱。 现下时节很不太平,外面土匪多如牛毛,村内挑粮去州县城中贩卖根本不敢单独行走,往往都是伙同好几十人一起结伴贩粮。 围坐一块儿闲谈的村民们正好有前几日刚从城内贩粮回来的人,牛二和着急询问着:“王叔,前日里你们一伙儿不是去县城贩粮了吗?快给大伙说说现在城内粮店收购的粮价多少钱?” 牛二和这一问,一些还没卖粮食的村民农夫也都支楞起耳朵听着。 谈到这,一农夫老汉当即破口大骂起来城里粮商黑心,依他所说,中原大地遭受旱灾蝗灾,就连江南的许多鱼米之乡也遭了灾影响了今年的收成,各地粮食都欠了收,粮价居高不下。 他们一伙人去的是北面的丰县,现在丰城的粮食卖价高得离谱,小麦一石卖二两五钱,大米一石就卖二两八钱。粮价高的太吓人了,城内因为粮价太高,穷苦百姓们买不起粮已经饿死了好些人。 按说粮价卖得这么高,收购他们这些农夫的粮食的价格也会相应提高不是?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他前日伙同村里一批人去卖粮,一石小麦只能卖出九钱三分的低价,好成色的大米也只能卖出一石一两的价格。 据传这是徐州城内粮行公议出来的价格,周边的县城粮店也依着粮行的价格收购粮食,所有粮店全都沆瀣一气,到哪里都是这个价格。 收购粮价居然这么低,村民们纷纷咒骂城里的粮商黑了心,简直就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可走,内中胆大村民更是高呼着要抛地逃荒。 没办法,一年的收成种种算下来,庄稼人一年辛苦没有盈余不说,还要往里面倒贴,苛税太多太重了,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想要活命只能抛地逃税。 牛二和一直没有说话,他心中惶然,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粮价这么低,交完税银后家里接下来的日子连糠咽菜都没得吃了。 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回到了家中,自家勤劳肯干的婆娘已经麻利地做了饭,今天的饭食是面条,很是丰盛,也只有耕作收获的那一日和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这么好的细粮。 平常牛二和一家子只喝稀的,青黄不接时更是吃糠咽菜艰难度日,饭桌上牛二和皱着眉头不说话,就连香喷喷的面条都食之无味,心中有着极重的心事。 吃完了饭牛二和便早早睡了觉,这个世代晚上根本没有丰富的娱乐生活,唯一的乐趣或许就是夫妻之间床上那点事了。 第二日清晨牛二和便早早去田地里劳作,酷暑炎热,只有趁着早间清凉才能好好劳作。顺着小道走过一片麦田,一条小河出现牛二和的面前,靠水的水田可不是他这等穷人有的,这是村里李财主家的好田。 虽说是水田,但是徐州这地界经常水涝,一不小心田地就被灌了。清淤疏浚水道,挖设水渠排水这些水利耗费人力钱财巨大,还要经年维修,就算是十个李财主的家资加起来也修建不了。 早间河水两岸上水汽蒙蒙,清澈的河面上白气弥漫,牛二和痛快地在河边洗了把脸,他洗完脸抬头一看,瞬间呆住了。 水汽朦胧中,牛二和依稀看见河边走过来一群陌生人,这些人大约有五十多人,好多人都赶着大车,都是用牛驴这些大型畜力拉车,富得流油。 再看这些人的打扮一幅商人打扮,但是身姿挺拔,举止之间干净利落,论气质根本不像商人,反倒像……像是武人。 这些人驱车走了过来,很是安静,牛二和看到就欲拔腿跑,这个世道太不安全了,面对陌生人还是小心一点好。 特别是这群人个个人高马大,看这样子并非善类,有可能是贼匪。 河边车队一行人看到一老农看见他们拔腿就跑很是奇怪,其中一汉子高声喊道:“那个汉子跑什么跑?过来一下。” 不料牛二和听到身体一颤,更是加快了逃跑的脚步。 汉子看到无语,他从旁边牵过来一匹马就上马瞬间追了上去,拨马横在了牛二和的面前。 牛二和直接吓得瘫软在地,口中惊恐叫道:“是马贼,你们是马贼……” 马上汉子听到无奈一笑,连声辩解,一旁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铜钱扔在了牛二和的面前。 牛二和看到扔在面前的铜钱,足有十几个大钱,他眼带畏惧看了一眼马上骑士,快起得拾起地上的铜钱揣入自己怀中。 看到马上那人并没有任何动作,牛二和放下心来,看他这样子并不是马贼,不然怎么这么好心会给自己铜钱呢。 没过一会儿后面的车队也跟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了一名身着长衫管事模样的人,只见他头戴四方巾,一幅和煦笑容向牛二和问道:“敢问这位大哥,这附近可有村子?” 牛二和一听便警惕看着那管事,管事一瞧便心知他误会了,急忙解释道:“这位农夫不要误会,我等不是打家劫舍,杀人如麻的土匪,是从永安城而来,到这里来做些生意。” 牛二和放下心来,回答道:“附近确实有个村子,俺就是这村里的人。”随后他带着怀疑追问道:“这位大爷,俺们村里穷的叮当响,山间的野兽都不稀得来俺们这个穷地方,你们是不是来错地方做生意了?” 那管事一抚颌下短须呵呵笑道:“来没来错地方接下来就知道了,烦劳这位大哥带路,我们要进你们村子办件大事。” 第123章 收粮 第123章收粮 “听说村里来了商人高价收粮?” “真的?假的?俺不信,咱这地方这么偏僻,挑担走巷的货郎都没来过几回。” “嗨!管他呢,村里人都过来了,快些去,就当是一场热闹看也好,咱村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夹山村的村民们都听说来了一伙商人来收粮,他们互相打探着,全都好奇地往村内草谷场方向走去。 赶来的村民络绎不绝,不大的草谷场瞬间拥挤起来,他们皆都面带菜色,破衣烂衫,身形消瘦,充满着对生活麻木绝望的气息。 望着下面嘈杂的村民们,这些人窃窃私语,抬头看向他们这些外来之人充满着警惕,严顺头戴四方巾,身着长衫,神情隐现精明之色,颇有几分商贾管事的气质。 他看村内百姓人差不多到齐了,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各位乡亲们,本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严,单名一个顺字,在永安城守备陈诺大人办事,忝为收粮管事。” “永安守备?” 村名们都是一脸茫然,都不知道这个叫陈诺的人是谁?只是知道守备是个官,居然是官差下来。村民们全都畏惧讨好看着严顺,官差对他们来说就天,不敢违逆的权威人物。 刹那间,原本嘈杂的草谷场瞬间安静下来,严顺看到微微一笑,还是官差的名头好使,他露出温和面容道:“乡亲们不必惊慌,我等不是逼税纳粮的税差,今日到此主要是为了收粮的。” “收粮?” 村民们都是议论纷纷,好多人都怀疑看着严顺他们,从来就没有外人来村里收粮,在这夹山村收粮的从来只有里正和村内的富户地主。 看到小民们还是不为所动,严顺显然早已预料到了,他笃定喊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们真是来收粮的,小麦每一石出一两五钱收购,大米每石一两七钱价钱收购。” 村民们听到严顺报出来的收粮价钱后,全都炸了锅,嗡嗡起来,都是不敢置信看着严顺,各人脸上神态不一,有的狂喜,有的不屑,有的则是将信将疑。 村民们虽然大都憨厚老实,但他们可不傻,尤其是对种粮,卖粮这类事情精明得很,生怕自己吃一点亏。 严顺眼巴巴看着村民们,想象中的热闹拥挤场面并没有出现,四周的村民全都无动于衷,漠然麻木看着他。被这么多不相信的眼神盯着,严顺自觉自己十分尴尬,好像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严顺祖籍原在河南曹县,开着一件杂货铺,家资还算殷实,然而明三边总督傅宗龙兵败项城后,闯贼东进,兵祸滔天。严顺只得忍痛抛弃家业随着当地的大户们向东逃难,意图逃向淮安,南直隶等地。 一路逃荒生活困苦,匪徒密如牛毛,沿途危险不断,严顺好不容易带着一家子人进入了徐淮境内,万万没想到碰到了徐州三寇作乱。 兵匪祸乱之中,严顺一家人被打粮的扫地镗裹挟成为了炮灰厮养,原本绝望想着没有了生路,幸亏陈诺大败贼寇解救了他们这些裹挟的可怜难民。 老家河南那边闯贼肆虐明显回不去了,再望东走难保就死在了半道上,所以严顺十分明智地选择了在永安城安家落户。 在这乱世安定才是十分重要的,永安城有乞活军强兵驻守,严顺也渐渐在城内安下心来住着,时日一久慢慢融入进了永安城,正是成为了永安城的一员。 同其他永安城的百姓一样,严顺十分感激爱戴陈诺,同时他原本商人不安分的本性活络起来,他不甘默默无闻成为了永安城土里抛食的农夫。 前几日,守备大人又在民事堂下增设商务所,在民事堂副山长伍士豪的组织下,招募人手建立多支下乡收粮队伍。 商务堂初设,急需人才,严顺当仁不让地最先参加,此番下乡收粮队共有十支队伍,每支队伍五十多人。收粮有管事一人,账房两名,帮工二十人,乞活军临时抽调的护卫队三十人。 此番收粮严顺踌躇满志,立志干出一番绩效,他可在民食堂内部听说了,守备大人有意在打粮队伍最优者中挑选人员当商务所的所长。 所长啊!那可是永安城的高层核心人物,可以入厅仪事,和守备大人上桌吃饭,同时所长的薪俸很高,还有很多令人眼红的是硬性条件待遇。 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村民们都是不相信他这个外来户,严顺调整了下思绪,掩口轻咳了两声道:“乡亲们不要怀疑,我定的收粮价钱乃是实数,作不得任何假,大家可以将家中的存粮尽数满于我,现场钱货两清。” 嗡嗡之声再次响起,还是没有第一个出来敢于吃螃蟹的人,严顺背在身后的两手紧握成拳,他发狠道:“第一个愿意上来卖粮的乡亲,所卖的粮食不论成色好坏,全都以二两银子高价收购。” 人群内一直犹豫不定的牛二和听到心中火热万分,其实他同其他的乡邻们心思一样,不愿相信严顺的话语。万一卖给严顺粮食他不愿给钱怎么办?需知在他旁边有几十号的高大汉子,看着吓人得很。 强买强卖的事情他们这些小民们打小见得多了,有的还亲身经历发生在自家的身上。 但是严顺抛出二两的高价瞬间打懵了牛二和自诩清醒的头脑,如果真能卖出二两高价,他这一家子人能够很舒服地安心熬过这个冬天。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众人犹豫时候,牛二和紧咬着牙根,做了他这一生最为大胆的决定。 “这位,额,这位大爷,您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真的二两银子收购俺的粮食吗?” “呼~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严顺背后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他长呼一口气,定睛一看,这不是早间让他带路的那位农夫嘛! “这位老哥不用担心,我严顺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诓你。”严顺说着抛了了手上的钱袋子,里面的银两叮当作响。 看着严顺不像作假,牛二和迟疑着迈开了步子,他的身边好几个乡邻都在拉扯着他,好心提醒着他不要,但牛二和下定了决心,大步流星地回家拿粮去了。 很快牛二和将家中新收的十石麦子尽数搬了过来,周围村民好多都是摇头叹息,有的更是嘲笑牛二和要捉鳖被这群外来户骗了去。 看到牛二和搬出粮食,严顺也不废话,当场拿出秤杆量秤小麦,最后秤量出小麦十石七斗三斤。 听到严顺这么相信报价,村民都是眼前一亮,严顺一旁的账房当下记下账目实数,当场给钱,钱货两清。 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重量,银灿灿实秤十足的银两,就连结余铜钱还有好多,一文钱严顺都没少给他,牛二和心情激动万分。 他颤着双手将银两装好揣入怀中,胸间鼓囊囊的让他踏实万分,这是他牛二和做梦都没想过拥有的巨款,这一次,他赌对了。 牛二和心中感激万分,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文化的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感谢的话语,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 村民看得目瞪口呆,过程他们可全都看见,严顺没有昧过牛二和一分钱,不论是秤量粮食还是给的银钱钱财,都是实秤实数。看着牛二和,不少人眼睛都红了,只是心中懊恼自己胆子太小。 有人终于忍不住眼红向严顺说道:“这位老爷,你刚刚的收粮价钱还算数吗?” 严顺自信回道:“自然算数。” 那人一听急忙拔腿回家拿粮,村民都反应过来,一个争前恐后地回家取粮,生怕慢了别人一步那位严老爷不要粮了。 严顺看到微微一笑,事可定矣! 第124章 修路 第124章修路 严顺收购小麦定的粮价一石为一两五钱,而城内的粮店统一收购的价钱一石小麦才九钱三分价。两者差价可有足足五钱七分银,严顺开的价钱无疑是的高价,放眼淮水两岸大地恐怕真没人给出这么高的价钱了。 村民们趋之若鹜,纷纷将家中刚收割的小麦拿出来售卖,而村内的一些早已卖粮的庄户们则一个个跺足长叹,悔不该这么早就卖了粮。 收粮的伙计书办一边收粮一边不忘宣传永安城和守备大人陈诺的恩义。 一性格跳脱,嘴皮子十分利索的伙计边秤粮边高声宣扬道:“父老乡亲们,俺张小田是西各村的佃农,因为三寇作乱才流落到了永安城,进了永安城我的乖乖俺们才发现,那可真是桃源一样的安定地方呐,那里最重要的是安定,没有流贼匪寇作乱,更没有官府恶吏欺压,人人生活美好,吃得饱饭。” 一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听到高声问道:“这位大哥,你就可劲在这吹牛,俺们听说就连徐州城都有好多人饿死,一个听到没听过的永安城居然人人能吃饱饭,俺可不信。” 被一个半大孩子当众质疑,张小田当即不干了,梗着脖子反驳道:“你个小毛孩懂个球子,俺们永安城守备陈诺陈大人那可是天杀星下凡的人物,手下有大兵好几千,年初的三寇就被俺们陈大人平定的,光是贼匪的脑袋就砍了不知多少,城墙上都挂满了,你不信打听打听去。” 那小子一听就缩着脖子不说话了,旁边的农户们听到也都窃窃私语,有人也在一旁证实着张小田话语的真实性。 乞活军梁寨大捷自然传遍徐淮各境,就连他们这些僻野之地也或多或少有耳闻。 接着张小田又趁热打铁道:“俺们守备大人对付匪贼刀子不软,心狠手辣,但是对我们这些贫苦人家可是怜悯得很,这不是,这次下乡收粮定的收购价钱就是守备大人亲自定的,他是宁可吃亏也不愿意占我们这些庄户人的便宜啊!” “大伙想想看,这么高的收粮价钱是城里那些黑心扒皮的奸商能给的吗?” 村民听着心有戚戚然,对永安城里的那位守备大人感激涕零,若不是此番的收粮,他们这个村里恐怕有好多人家都将饿死在今年冬天了。 在夹山村的收粮之行圆满成功,严顺这支收粮队共收粮一百石小麦,当他们这支队伍拉上满载粮食回转永安城时,才发现他们粮队是第一个圆满收粮成功的。 为此,伍士豪专门为严顺等人向上请功,陈诺也亲自接见了严顺一干人等,对他们好生勉励。与严顺交谈间,陈诺发现此人精明能干,谈起商物交易货卖来头头是道,当下任命严顺为商物所所长,全权主管永安城收粮事宜。 严顺接此重任十分振奋,自觉当不负守备大人厚恩,干劲十足地向陈诺建议,下各村各寨收粮实属不便,待收粮各队在地方村寨里打通人脉后,可在一些村庄集寨设立收粮站点。 同时严顺向陈诺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便是在永安城开集市。 永安城在陈诺的经营下俨然是一座富饶之城,城内百姓人人手上有活计,实行的是薪俸制,只要肯干,每月那得工钱。尤其是城内有手艺者,如匠人,会冶铁,打制火器兵器,会泥瓦打洞,这些匠人,每月薪酬最高,干得好了时常还能拿到不菲的奖金。 除去匠人,城内妇女们也能顶上半边天,乞活军衣甲以及一些生活用品都要由女人的手工缝制,农事方面会种田的,卖力干活的,也能凭借苦力挣钱。 永安城的薪俸制奖惩制度清明,要想生活过得好,需要你靠一双手去争取。 城内有好多人手头富裕,尤其是乞活军的将士们,前番几次战功下来,上面的赏赐丰厚,好多人身家不菲。然而众人手头光有银子却没有地方去花,整个永安城有些对外封闭,资金流转不出去,对外好多生活物品稀缺却困难购买,这就是个大问题。 既然永安城富饶,城内百姓有强劲的购买力,那何不在永安城开市集,与周边州县,村寨互通往来。以严顺的说法,这是一个对双方互通互利的事情,开市集这是对永安城有极大的好处,使得永安城更加富饶,将永安城之名更容易地传扬四方。 严顺这个想法陈诺很是注重,这是一条永安城未来很宽阔的商路,若是经营好了,会有一笔源源不断的财货收入。 不过开集市颇有些困难,永安城地处徐州西北境,位置恶劣,淮水两岸路况极差,水塘湖荡,烂泥沼泽,盐碱地,洼塘地,还有数不胜数的大河小河溪流。 一般的小道蜿蜒不断,绕来绕去很是不好走,官道虽然好走,但是太过危险了,三寇作乱后,徐淮境内的土匪毛贼,小盗杆子密密麻麻竖了好多支。这些毛贼盗贼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数量太多了,官府根本剿之不尽。 要想招来商人来永安城做生意,第一要保证的就是这些人的安全问题,第二便是路况通行问题。 尤其是这路况,陈诺简直不能忍受,平时走的道路都是泥泞非常,淤泥污水四溅,一个不注意一脚踩进烂泥地里,都能到大腿根,简直了。 既然要开集市,对路况积怨已久的陈诺自然要顺势将这永安城的周边道路整修一番。 要想富,先修路,交通便利才能打开永安城的封闭堵塞,广迎四方。陈诺当即将民政堂众人召集起来商议。 “大人您要修路?” 听到陈诺想要修路,民政堂诸人都是吃了一惊,这修路在古时可非同小可,修路耗资巨大,一般出资修路之人可是能够造福一方百姓,这等善人被百姓立庙修碑以做感激。 守备大人铺路的初心肯定是好的,造福永安百姓,但是这铺路用何种路面,路面多长通向哪里,所需钱财需要多少这都是需要众人商榷的。 民政堂副山长,实质主管伍士豪当先说道:“大人铺路乃是好事,恩样我永安百姓,不知大人所修路段要多长?” 陈诺回道:“自然是与官道接壤最好。” 众人登时议论纷纷,好多人都面露愁容,通往官道那得需要多长的一条路,耗费多少人力钱财啊! 伍士豪也有些为难,他向陈诺折中打商量道:“大人,直接修路到官道太长,,梁寨所城扼守官道四通八达,不若修路通往梁寨再好不过。 陈诺一听也是,又接着问询道:“修路需要何种路面最好,诸位给个章程主意。” 说到这里,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泥瓦匠头雁十九,这雁十九是去年随军匠刘铁金应召而来的泥瓦匠,有着一身好活计。 感受众人目光,雁十九这位老匠人倍感压力,尤其是担心在守备大人面前说不好话失了态,他大口呼吸了几口气,平缓了心情说道:“回大人,这铺路当然是城内大道上的青石板道路最好,几百年下来都结实耐损磨,只是这青石板取料困难昂贵,这么长的路段花钱太多了。” 雁十九咂了砸嘴继续道:“以小人经验看,这么长的路段铺路最好是夯土路和碎石路,夯土路不耐久,还得维护,最适合的就是这碎石路了。碎石路以黏土和碎石铺就而成,粘度大,用料也便宜。” 雁十九简单的几句话就将各种路面利害分析出来,在听众人意见,都偏向于铺碎石路面。 主意已定,陈诺大手一拍,雷厉风行道:“好!就铺碎石路,民政堂招募青壮劳力,泥瓦匠人成了修路队,即日起铺路。” 第125章 跪不跪 第125章跪不跪?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永安城其他的收粮队都陆陆续续满载而回,以每支收粮队平均收粮不等,少的有几十石,多的有像严顺那一队收粮近百石。,此番永安城收粮计有五百多石粮食,可说是不菲的收获。 收粮五百石共花费了七百五十两银子,算是十分便宜了,对永安城对卖粮的农户们都属于双赢的局面。买卖两方没有任何中间商差价,全都拿的是实惠利益。 当然了,永安城人口近万,这五百石粮食也不过共全城使用四五天,粮食的缺额还十分巨大,还得继续想办法。 徐州境村寨众多,收粮队收粮的数目也仅仅是九牛一毛而已,当扩开收粮的范围。同时商务所严顺建议待收粮队在各村寨打开人脉关系后,可在一些大的集寨设置收粮据点,以免徒劳耗费收粮队的人力物力。 陈诺相信,有这次收粮队下乡收粮打出来的好名声,四野八乡的村落们都会云聚到永安城,生气自然有了。 当下永安城要紧的就是屯田,收粮,铺路这三件大事。时间飞逝,转眼就到六月份,永安城的修路如火如荼干着,路基已然打好了,就等了动工铺路,依着匠人们的计算,铺好路差不多得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另一边的收粮工作也在顺利进行了,小民趋利,听闻永安城这边高价收粮,甚至不需收粮队去下乡收粮,有的村民壮着胆子都要去永安城去卖粮。 永安城渐渐打出了名声,不仅仅是在徐州西境,淮水北岸好多地方都听说了永安城收粮之事,甚至临近的砀山县,北面的丰县,沛县都知晓了永安城高价收粮之事,一时间永安城热闹纷纷,各地往来之人都有。 永安城这边热闹非凡而另一边城内的粮店确实冷清了许多。 六月三日。 徐州城西街的王记米店门口。 正值正午,太阳最烈,火辣辣的炙热要把这片街面烤糊了。 王记米店掌柜的王福百无聊赖蹲坐在米店门口处,这片街面上就数他们王家的米店最大,财大气粗,无论有来米麦他们米店都能吃得下。 可是也不知怎么了,好像就在十几天前米店的生意就慢慢冷清了下来。却也奇了怪了,照往日的时候,这时节农户们都在夏收,正是急需卖粮的时候。 早在四月份的时候,由他们王家家主牵头,汇合城内各家米店老板乃是临近周边几个县城的粮行共同公议出来价格。 小麦收粮价钱一石是九钱三分,大米一石一石一两的价钱,各家都是按照这个价钱收购粮食,若有哪家敢私相改卖价钱,那就是破坏行规,不仅仅是开出粮行还要缴纳一大笔的违约金。 更有严重者,各家联合排挤,恐怕不消几日这违约商家就已经破产了。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行规森严,而且粮行议定的价钱是与农争利,往往在这个时候,各粮店才是赚的盆钵饱满时候,各家都是积极支持还来不及,哪里来会有什么怨言。 王福是徐州豪绅王崇训门内的家生子,他自小便跟在家主身边长大,乃是王崇训忠心耿耿的家奴。王家在这徐州城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都有涉及,传闻中王家还在走私食盐和开取矿产,能量十分巨大。 粮店是王家财源一支重要来源,在这徐州城王记米店就有十三家,个个都是占据着最大的店面,王福所管的这一家则是最好的一家了。 看着米店来来往往进入的商客们大都是来买米的,不过好多人看到竹签上的价钱都是望而却步,即使有买米的也是寥寥无几。 粮价实在是太贵了,一石米就卖二两八钱的高价,单买一斗米更贵,需要三钱的银子,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多少粮食。 就算是徐州是重镇大城,城内每天有许多因为饥饿而死的可怜百姓。 王福蹲坐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进来买粮的人,愣是见不到多少来卖粮的,本就阴鹫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可怖。柜上的伙计们看见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自家的掌柜什么脾气他们可十分清楚,为人刻薄贪婪,喜怒无常,这个当口可千万别触了他的眉头。 “这位大哥,这米太贵了,俺不要了。”耳畔传来一少年说话之声,王福转头看去,却见一少年似乎嫌弃米价太贵,将早就装好了米罐的大米又全都倒还进了米槽里。 卖米的伙计十分不满,口中骂着,哪来的穷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兜底就敢买粮。 少年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幅畏缩讨好之相只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还滴溜溜乱转着。待伙计辱骂了几句泄了火气,少年就欲拔足走出米店。 正走在大门口中间,身后一句阴森的话语让他瘦小身板颤了一颤。 少年僵直着身体转头看去,米店的老板正用他那一双挑剔刻薄的眼睛刮着自己的身体,最后阴冷的视线停在了他紧紧抱在怀中的米罐上。 王福用他那仿若指甲挂在案板上的嘶哑刺耳声音说道:“小子,把你那米罐拿过来给我瞅一瞅。” 少年身体剧烈一颤,双眼四处躲闪着却不敢答话。 王福见到更加认定他有鬼,赶步上去一把就将少年怀中的米罐夺了过来扔在地上。 啪叽一声清脆碎裂之声,米罐碎裂,没想道破碎的米罐碎片上面沾满了米粒,竟是这少年偷奸耍滑,买米之前提前在米罐内壁浸了一遍水。 王福满脸暴戾,他口中骂道:“好你一个贱胚小杂种,占便宜居然占到了你福爷这里来了,来人呐,给我打!” 少年刚刚逃出门外就被店内跑出来的伙计们按倒在地痛打起来,他似乎被挨打惯了,早就形成了习惯,瘦弱的身躯蜷缩在一块,双臂死死地护住头面,尽量保护着头部重要地位。 饶是这样,少年没一会儿就被打得片体鳞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吭过一声,喊过一声痛。 王福本来就心情不佳,见到少年一幅硬骨头样子肆意挑衅着他的权威,心头更是火起,跑进店内抄起一块大秤砣就走了出去。 两个高大的伙计将少年死死按在了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王福走过来一脚踩在他的小脸上,脚面用力死死拧动着,少年脸上血肉模糊一片。王福狞笑道:“小子骨肉还挺硬的嘛,可爷偏偏看不惯你这个样子,跪下来给爷结结实实瞌三个响头我就放你走,怎样?” 少年不为所动,一脸不屈,恨恨看着他。 感受他少年饿狼般的眼神,王福心神一震,随后大怒:“给老子按住他,贱胚就是贱胚,真觉得你那膝下有万两黄金了?今日老子就要用这秤砣砸碎你的膝盖,看你给老子跪不跪。” 米店门口早就围满了百姓,他们看到王福居然要用秤砣砸碎一个孩童的膝盖,都是惊呼起来,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 吼—— 一声清脆渗人的骨裂之声,少年人脸庞涨得通红,双目赤红,膝盖被砸他痛地嘶声低吼起来。 王福痛快地欢叫一声,随后轻咦道:“吊舍,真是一个贱种骨头这么硬,再来一下。” 说罢,在众人惊呼声中,再一次大力抡起了秤砣。 第126章 算账 第126章算账 少年满眼绝望地看着秤砣向他大力砸下,只要这一下,他这只腿就彻底废了,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铮~ 正当口时,斜角里一柄长刀探了过来,王福只觉得虎口一震,长刀一击之下就将他手上的秤砣挑飞了出去。王福心下骇然,同时被人阻扰又羞又怒,转身凶狠看向阻他之人。 被人搭救少年原本绝望黯然转瞬明亮,他同王福一样看向搭救之人,满怀感激得想知道刚刚救他的是哪位恩人。 少年只见手上持刀搭救之人是个青年汉子,头裹网巾,身穿酱色潞绸箭衣,打扮十分干练精神。再看他五官长得英朗,轮廓分明,尤其是双目锐利炙人,有着不同他这个年纪的沉稳老练之气。 王福看到上下打量了青年汉子两眼,随后牙尖嘴利骂道:“哪来的杀才故意坏爷的好事,是活腻歪了吗?” 陈诺听到辱骂脸上浮现厌恶之色,他利落地将长刀收鞘看向王福,语气森然道:“众目葵葵之下怎可肆意伤人,还要打断这孩子的腿,视官府法度何在?” 王福嗤笑道:“哪来的小子管的这么宽,这贱胚偷我家粮食,就是该打!” 陈诺听到眉头一皱,但也不愿看到好好一个孩子被人打得半残,他说道:“他偷了你家多少粮食,我替他赔。” “你赔?” 王福惊讶看着陈诺,脱口便道:“一两银子。” 四周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对着王福指指点点,那少年偷粮是真,但是被抓了个现行根本没损失,这王福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两银子,那可是少半石的米面呐! 少年听到也急了,他吐了血沫道:“这位老爷,你不要听他的,俺小五这条烂命可不值得一两银子,让那老狗打死算求,反正天天挨饿我也不想活了。” 看到少年还是硬气样子,王福大怒又要打骂,这时陈诺的声音适实出现:“一两就一两,一两银子买条人命在我看来值当。” 说着陈诺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了出去,王福拾起一看还真是一两银子,他狞声对少年道:“哼,今天算你小子好运,下次让爷碰见非扒了你的皮。” 说罢王福将银子揣入怀中就要进店,突然他脚步一顿,却是身后的陈诺喊出了他。 陈诺紧紧盯着王福,嘴角带着嘲弄道:“别着急走嘛,帐还没算清呢……” “什么帐?”王福脸色阴沉,他竟没想到这人还发难自己。 陈诺道:“这孩子偷米的帐我平了,你这肆意凌辱殴打他的帐怎么算?” 噗哈哈!王福气极反笑,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伙计们也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围观的百姓也有一脸怪异之色。 王福忽然顿住笑声,张口咆哮道:“这贼胚偷我店的粮食,难道不该打吗?” 陈诺眼睑下垂,沉声回道:“该打!若你将他送官法办我管不着,但你现在收了我的钱这事算是私了,这账我必须讨,真当我是冤大头一两好拿不成?” 一旁挨打的少年挣扎着昂起头颅起来,他语气凄厉骂道:“你们这群卖粮奸商将粮价抬得这么高,根本我们这些穷人一条活路走,小爷今天不但偷你的米店,将来还要偷你们的米店,一群狗杂碎奸商更是恨不得杀了你们。” 少年泪流满面道:“我家六口人,我爹,我娘,我三个妹妹全都在我眼前活生生地饿死了,都是你们这商害的,赚的都是黑心钱,俺们穷人的血汗钱呐。” 少年呼天抢地控诉着,周边的百姓们也有暗暗垂泪的,显然少年的惨状他们内中好些人都遭遇过。 被人当街辱骂控诉,王福怎么能忍?他神情疯狂暴戾,眼神示意着旁边伙计,伙计们会意,均是感受到了王福的杀意。 “今天你们两个全都要给爷去死。”说着他身旁七八个伙计全都持着棍棒扑了出去。 “不知死活!”陈诺冷然看着,口中蹦出四字。 在他身后的人群中忽然冲出来一票人,这些人都是高大汉子,个个都戴着折上巾,红色短衫打扮,腰间都别着腰刀,弓箭。 冲出来的这些汉子足足有十人,迎面冲过来的米店伙计们显然不支,不止从身板上还是打斗上全都落了下风,没一会儿便全都被打倒在地。 这些红衣汉子出手狠辣,专往人要害上招呼着,举止间有军伍杀气。 王福看着傻了眼,瞬间没了威风,显然这些军汉收拾了伙计们还没完,一身材魁梧,鹰钩鼻的汉子冲上走了过来。 王福连连后退,口中惊恐威胁道:“你们不能打我,我可是王家的人,惹了王家你们可没好果子吃的。” “王家?”陈一皋脚步一顿,疑问道。 王福仿若抓住救命稻草连忙道:“对!对!我可是王家的家生子,我们老爷王崇训的亲随,你们不能打我,打了我就相当于打我家老爷的脸面呐!” 陈一皋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王家算什么东西,还威胁起你皋爷来了。”陈一皋怒骂着,大步上前扬起蒲扇似的大手,一个耳光重重抽去。 “啪”的一声巨响,王福的身体打了个转,满眼金星乱转,脑袋嗡嗡鸣响。他感到嘴里一股腥涩之味,一口唾出,竟有几颗牙齿连着血水吐了出来。 捂着红肿的脸庞呆愣了一下,他猛然尖叫道:“没王法了,没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打人了……” “聒噪!” 陈一皋厌恶看了王福一眼,抄起手又是一击耳光结结实实抽了过去,打得王福又是一个原地转圈,口中鲜血喷出。 王福嚎叫道:“你这杀才,我跟你拼了。”他张牙舞爪地向陈一皋扑了过来,陈一皋当先一拳打在了王福小腹上,他双目死劲凸出,整个身体弓成了虾米状,躺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百姓全都惊骇看着面前场景,哪里的一帮野路子,居然连王家的人都敢动,更别说这王福可不是一般人物,可是王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啊! 他们扭头再看一旁的陈诺,面容淡然,十分平静。 陈一皋打出了真火,丝毫不顾王福的讨饶哭喊,对着他不断拳打脚踢着,一时间王福凄厉惨叫响彻整个西街。 直到王福被打晕了过去陈诺才阻止道:“好了。” 陈一皋闻言收手,他犹不解恨道:“滚驴熊的,就看不惯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见一次某打一次。” 旁边一直痛快看着的少年忽然心思一动,他口中兀自恨恨道:“这老东西刚才差点要了我的腿,这个仇小爷非报了不可。” 一只膝盖已是红肿高高突起,血肉模糊,但他仍不屈拖着自己的身体死劲挪动着,慢慢爬行到了王福的身边,拾起了遗落地上的秤砣大力砸下。 原本昏迷的王福痛的嘶声大叫起来,再看他的那只腿已然是废了。 陈一皋看得眼中瞳孔一缩,惊呼道:“奶奶的,这小东西真是个狠角色啊……” 第127章 干了 第127章干了 王福抱着残缺的双腿不断凄厉嚎叫着,少年人心中畅快难言,反正他贱命一条无所顾忌,大不了今天就将这条命交待在这了。 他拖着瘦小的身板慢慢蹒跚爬到了陈诺面前,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充满感激,他高呼道:“杨小五多谢恩人救命大恩,这辈子永不敢忘。”说罢结结实实在陈诺面前磕起头来。 “你叫杨小五?”陈诺问道。 “回恩人,是的。” 陈诺眼带犹豫看了一眼还在地上哀嚎的王福,对少年说道:“你打断这厮的腿,恐怕你条小命今天也得交待在这了,不怕吗?” 杨小五抬头头颅干脆答道:“不怕,一条腿抵我这一条命,值当了。” 陈诺颔首点头赞道:“小小年纪倒也颇有血性,不过你记住你这条命没那么轻贱,是我陈诺花了一两银子保回来的,知道吗?” 杨小五瞪大眼睛,不解道:“恩人什么意思?” 一旁的陈一皋笑着插话道:“意思是你这条命归我家大人了,你这条命我家大人保了。” 杨小五眼眶红润,本已强烈的求死之心瞬间活泛起来,他哽咽道:“多谢恩人,我杨小五今日立誓,恩人一两之恩,他日我必万金以报。” 陈诺心情激荡,下腰扶起了杨小五告诫道:“记住孩子,你这条命是为你而活。” 杨小五答应着,但是看向陈诺的眼神却越发坚定起来。 在这米店惹出了事,难免一会儿招惹了街面的官差过来,陈诺等人将杨小五扶持着火速脱离了犯案现场,先找寻了一家医馆为杨小五医治伤腿。 他的那支伤腿得亏是那王福打得歪了,不然的话就废了,就算是这样若不能及时医治,日后难免也会落下残疾。 陈诺此次来徐州城是为公事,安顿好了杨小五之后他便带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家米店。 同那王记米店一样,这家店铺同样生意凋敝,陈诺等人走进米店,柜台上掌柜看见陈诺进来急忙从柜台冲了出来。 他上前亲热攀谈道:“哎呀呀,陈大人许久不见,唐某可是好生想念啊!” 陈诺仔细看着唐天辰,气色倒是比起去年见到他是强得多了,陈诺回礼道:“唐掌柜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唐天辰神色顿时凄苦,他哀叹道:“陈大人呐,唐某的米店可是开不下去了,近来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哦?怎么了?可是有人欺压你的米店?”陈诺心中一动问道,因为他想起了白景贵,去年唐天辰卖给他一批粮食,可别得罪了白景贵那厮。 唐天辰看到陈诺神情,许是猜到了连忙辩解道:“倒也没有人欺压,去年陈大人高价买我粮食,使得我多了一笔回转资金,我特别结交粮行和官府,关系还算融洽。” 陈诺不解问道:“那又是为何?现下可是大荒之年,按说你们粮店可是暴利啊!” 唐天辰击掌抱怨道:“唉!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这段时间本是夏收农户卖粮的时节,可是奇了怪了,这偌大的徐州城卖粮的农户们居然少了许多,比起往年来少了有近半。” “城内好多粮店专等着收粮,店内的余粮可存贮没多少,农户不来卖粮,好多米店一下子失了章程。”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从农户这里收粮的利润可高得很。” 唐天辰最后一句话引起了陈诺注意,他深深看了唐天层一眼意味深长问道:“敢问唐掌柜的,你们粮行收购农户的粮价多少?” “小麦收价九钱三分,大米一石一两价钱。”唐天辰脸色有些不自然道。 陈诺步步逼问:“那你们卖与百姓的粮价呢?” “这……这不说也罢。”唐天层吓哧吓哧回答,脸色带着些许惭愧之色。 陈诺看到唐天辰有此表现,脸上阴霾稍减,这唐天辰虽是商人到还有些许良知。他语气稍缓道:“唐掌柜的,我陈诺虽与你不大熟识,但也知道你良知未泯,看看外面的穷苦百姓,他们有多少人是买不起粮食活活饿死的,何必将粮价抬得那么高呢。” 唐天辰一脸为难纠结之色,他愁苦说道:“我唐某人经商自然是希望走的是堂堂正正之路,干干净净地挣钱,但是各行各会掣肘太多,我也想降低些粮价给穷苦百姓们一条活路,但是谁给我活路啊?我总不能为了他们丢掉我的家业让我全家忍饥挨饿啊!” 陈诺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他也不能对唐天辰苛求太多,他也是个为了生活奔波委曲求全的可怜人呐! 要怪就怪那些哄抬物价,囤货居奇,低买高卖的无良黑心商人,商人重利不假,但也仁义诚信为本,担得起责任。 看看这徐州内的商人们,往大了说看看这大明各地的商人们,商人上层的资源被士绅豪强霸占了,已渐渐成垄断姿势,毫不限制地与民争利,这些商人全都可恨,该杀! 陈诺问唐天辰道:“你家店的粮食还余多少?” 唐天辰回道:“我家店的余粮存粮还有六百石。” “这也太少了……”陈诺皱眉说道:“唐掌柜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来城里卖粮的农户少了许多是因为他们全都来我永安城做买卖去了。” 看着陈诺不似作假的神色,唐天辰吃了一惊:“陈大人你也太大胆了,作为朝廷官兵怎可与商人争利。” 不料陈诺怒哼道:“要是这徐州境内的粮商有那么几分善心,我又何必与他们争呢,说到底他们太烂了。” 陈诺接着说道:“唐掌柜的走南闯北,想必见识不少,何不跟我一起干?” 唐天辰急忙摇头拒绝:“陈大人呐,这粮行的势力可非是你我能够撼动的,在下奉劝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罢了。” “哼!怕什么?不过是些土鸡瓦狗罢了,唐掌柜的你跟我之后只管放手不受限制大干,出了什么事一切后果全由我陈诺兜着。” 唐天辰看着陈诺冷冽面庞久久说不话来,这事太大了,轻则家财丧尽,重则他阖家老小的性命也不保。 看着唐天辰还在犹豫,陈诺醍醐灌顶般直呼他大名喝道:“唐天辰,堂堂男儿郎何必畏首畏尾,干不干说句话?跟我陈诺一起闯荡下一番大事业?” 陈诺已是将他逼迫到最后地步,只等他最后决定,唐天辰紧咬牙根,神情狂热道:“他娘的,干了!” 第128章 断人财路 第128章断人财路 徐州出现了件怪事,有家米店所卖的粮食突然降价了,一石米由原来的二两八钱降到了二两价钱,一斗好的成色米二钱银子就能买到。 与此同时收粮的价钱提高了许多,小麦一石收购价格一两三钱,大米一石收购价格为一两五钱,价格比原先了足足有五钱的银子。 一时间,徐州城内的百姓们闻风而动,全都拥挤进了唐记米店内。 徐州城北关厢处,农户们刚刚进城就听说了城内唐记米店高价收粮之事,有好事之人对他们喊道:“西街的唐记米店愿意一石一两三钱的价格买小麦,你们大伙儿快去。” 农户们中间立时一片问询之声:“这位小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骗俺们。” 那人立刻叫冤喊道:“大家都是穷苦人,有必要骗你们吗?我刚刚从那家米店里出来,他家收粮价格高,而且卖粮的价格低了许多,现在好多乡亲们都拥挤着买粮呢,生怕第二天又涨了价,你们快些去。” 农户们听到都不再迟疑,全都挑着担子赶着车都往西街那边去。 农户们来到地方时瞬间傻了眼,米店里面外面全都拥挤了一大片人,看他们个个抱着米罐米袋竟是全都来买粮的。一斗米由原来的三钱降到了二钱银子,实在是个良心价格了,这一钱的差价不知能救活许多贫苦人家。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买粮,生怕慢了一步没了粮食或者这家掌柜的突然改变了主意,又将粮价提升回去。 来卖粮的农户们站在原地不动,米店的几个伙计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他们根本不敢劳烦他们,但是在这儿干站着也不是事儿,他们也迫切需要知道这家米店收粮的价格是多少。 正在这时走过来一伙人,为首的是个年纪轻轻的青年人,看他穿着打扮,腰间还要配着武器,气度不凡,农户们出于害怕的本能就要躲避。 不料对面年轻人看到亲热招呼道:“大家伙是来卖粮的,本店收粮价格公道,一石小麦给一两三钱的价呢。” 看到听到他的话语农户们纷纷顿住脚步,陈诺同后面赶步迎上来的唐天辰对视一笑。 陈诺昨日收得了唐天辰的效力,便开始与他商定改买改卖粮食价格,原来粮食的价格实在居高不合理。 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米店火爆程度着实惊人,他站在店内一旁看着,看到百姓们一张张渴望,盼切的面容,买到粮食后的喜悦,陈诺仿佛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为他们高兴。 小民苦啊,都在饥饿线上的挣扎的可怜人。 他这时也看到了这伙来卖粮的农户,当下招呼着唐天辰出来做生意,现下店面人手缺少,陈诺和他的护卫们效劳地为米店打着下手。 米店内外熙熙攘攘,好一通热闹的场景。 对街的茶铺内,明为喝茶,实为暗中观察唐记米店的二人死死盯着米店里外。其中一人是年约六旬的老者,穿着长袍身材颇为精瘦,看面容慈眉善目的样子,但若仔细看,这人眼角下斜,隐隐带着有几分戾气。 另一人一人年近四旬,面容富态,神色精明,若是陈诺在场定能认出他来,这人是与他有过冲突的白景贵。 白景贵正紧盯着唐记米店门口,这时他正好看见陈诺与唐天辰走了出来与那群农户打着招呼,看到陈诺出现,他立马失态站了起来,杯中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也不知。 “白掌柜的,怎么了?”老者看到白景贵失态出声问道。 “龟孙儿揍得,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唐天辰哪来的豹子胆敢公然压低粮价,破坏行规了。”白景贵一脸阴翳,紧紧对街陈诺的背影恨恨说道。 “怎么个情况?”对面老者急切问道,他叫夏一德,也是粮行副会长,在这徐州城经营了好几家米店,城内除了王家就属他家的粮店庞大,其次才是白景贵的。 受陈诺永安城四处下乡收粮的影响,城里米店这段日子生意有些凄凉。夏收时候正是他们趁机压价收粮,囤积粮食然后哄抬粮价赚取暴利的时候。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一步就折了,收不上粮食来,各家米店粮库日渐不支,不得已好多人已经准备从外地买粮了。但是从外地买粮期间的运费,各地关卡税收都要花费一笔不菲的支出,哪里有从本地收粮来的实惠。 为何今年少了这么多农户来城里卖粮,各家心里都有深深的疑问,他们都派人四处打听着,尤其是各村寨方面要着重探听消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粮商们坐立难安的时候,自家粮行内部居然起火了,会中的唐记米店居然不打招呼公然改卖粮价,破坏行规。 身为粮行两位副会长白景贵和夏一德如何坐得住?一大早便过来探听情况,碰巧让白景贵看见了陈诺的行踪。 白景贵口中愤恨道:“那唐家小子敢改卖粮价定是有人背后主使,夏佬,看到那穿着酱色箭衣小子没,定是他在搞鬼。” 夏一德仔细看了看陈诺,可惜距离有些太远看不清面容,他似有所感道:“白掌柜的莫非认识那人,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胆敢与我粮行作对?” 白景贵冷哼道:“岂止认识,还和他有段过节呢,这人名叫陈诺,是个军伍之人,听说前不久还升官了,当了个什么劳什子的守备。”白景贵心中很不痛快,居然没想到这陈诺一个破落军户还升了官了,居然上面的兵备老爷都赏识不已。 此时的他心中既恼又悔,更多的是憎恨,他恼的是自己居然识人不明,闪了招子看走了眼,没想到陈诺走到这等地步,恨的恐怕更多是他心里扭曲作祟,与他的羞恼交织在了一块儿。 陈诺越好过,他心中的嫉妒怨恨就多了一分。 夏一德清瘦面容悚然一惊,这守备可不同卫所里那些军官老爷虚衔可比,这可是有实权的,三四品的朝廷命官呐!放在哪里都是镇守一方的实权人物,手上有兵,州城里的文官老爷都得高看几眼。 没办法,现在不同太平时节,手里有刀把子腰杆子才硬,文官老爷们的笔刀子再怎么锋利那也不能见效杀人。 没想到这唐天辰居然有守备官撑腰,这事有些难办了,夏一德脸色阴沉,心中仔细计较着利弊。 这时旁边的白景贵突然惊呼提醒道:“夏佬,若唐记米店真是受陈诺指使私自改买改卖粮价,那我们的收粮是不是也受了他的阻碍。” 夏一德经白景贵这一提醒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想到这他两条慈眉不由得拧皱在一起,双目凶光闪现,眉宇间带着煞气。 他恼恨道:“若真是这样,这陈守备太过分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让我们粮行如何挣钱?” 白景贵看到夏一德动了怒,他心中振奋,一旁鼓动道:“您在这徐州多年实力丰厚,资格老。哪行哪业的人物看见您不得恭敬问声夏佬,这陈诺不过是一个军汉居然跨行插手我们商事,实在不将我等看在眼里啊!” 夏一德又抬头深深看了对街忙碌的陈诺一眼,他语气森然道:“暂时先不着急,让老夫试他一试,先将那出头的唐家小子狠狠教训一顿再说。” 说着他抬手一挥,立时过来个家奴,夏一德吩咐道:“各家都联络好了吗?即刻动手……” 第129章 闹事 第129章闹事 那夏一德安排下去,没过一会儿唐记米店附近人声鼎沸,周边行人纷纷闪避,一群气势汹汹地朝米店冲了过来。 领头的是几个商人打扮模样的人,在他们身边拥簇了一大帮子人,这些人个个短褐汗衫打扮,神色猥琐,嚣张暴戾。这些人看这样子尽皆是青皮恶棍,他们来到米店前就操起手中的檀木棍,棒锥四处打人。 他们好勇斗狠,手段狠辣,买粮的百姓们被个个打倒在地,纷纷逃散。也有百姓们想出手反击,但他们听到这些人都是打行之人,个个面露恐惧,只得抱头鼠窜,眨眼间,原来拥挤的唐记米店瞬间空了。 为首一个商人满脸狠厉,他朝着米店大吼道:“唐天辰你给我滚出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改卖粮米价格,简直不将粮行放在眼里。” 另一商人附和道:“不错,唐天辰你这样做简直就是破坏规矩,让我们其他米店如何做生意,今天你这狗东西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滚出来,真当我们是泥捏的吗?不给个交代今天非卸你一条腿不可。” “一个外来户这么欺压我们徐州本地商家,非要去商会告你龟孙一状,将你逐出粮行让你做不成生意。” 商户们纷纷甩开唾沫星子辱骂,愤怒指责唐天辰,唐天辰脸色惨白走了出来,现在这个局面他早已预料到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将求助目光投向一旁走出来的陈诺身上,苦笑道:“大人,这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纠结一批波皮无赖我还怕了这些人不成?” 陈诺站出高声道:“哪里纠结来了一批青皮恶棍敢来我米店捣乱,限你们快快离去,否则我等不客气了。” 没想到这米店有人居然还敢反抗,为首的商人森然一笑,怒喝道:“给脸不要脸,给我将这米店砸烂了。” 身后的泼皮壮汉们气势汹汹就要冲上来,唐天辰店内的伙计们个个满脸惊恐,又胆小的都惊恐叫了起来。 “我还谁敢?”陈诺一声吼,他身后的护卫纷纷冲了出来守在了店门口。 陈诺喝道:“拔刀!谁敢闯进米店半步就给我劈了他!” “是!” 护卫们齐声大喝,铮铮声响中拔出了他们腰间长刀,有的更是取下双插张弓搭箭,张开弓弦将箭搭在弦上,箭头直对着外面。 陈诺更是从腰间牛皮鞓带上取下一杆手铳,这手铳并不用火绳,他狠狠扣下铳后击锤,朝天鸣放了一铳。 铳声响亮,威力摄人,众人都是吓了一跳。 青皮恶棍纷纷停住脚步,惊疑不定看着面前的壮汉们。大明朝默认民间可拥有五兵,兵,弓、箭、刀盾、短矛都可持有。在这乱世,民间携带武器很是寻常不过,但是为首的那个壮汉居然持了一杆火器,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特别的是陈诺旁边的护卫们个个持刀,长刀寒光闪闪,刀刃极长,他们所配的全都是军用的大雁翅刀,刀刃轻薄锋利,对上没披甲的敌人,一刀下去就能劈之两半。 而且这些人抽出长刀之后隐隐结成刀阵,血腥煞气弥漫开来,这些人身上杀气浓烈,彪悍非常,青皮们全都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平日里欺男霸女不假,个个手段狠辣,但是碰到真正上过战阵杀人的可是远远不够看的,他们站在这些军汉面前,仿若是小鸡与老鹰的区别。 青皮们全都胆怯了,尤其是陈诺方才的话语,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些人会当街将他们劈为两半。 看到青皮们全都原地呆愣不动,领头的商人大骂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动手啊!” 旁边的青皮悄声对那商人道:“杜爷,点子扎手,不好动啊!小的看这些人全都是军汉,小的们怕打不过呐。” 杜姓商人一听唾骂道:“一群废物,平日里养那你们干什么吃的,赶紧去将巡街的民壮们找来。” 这城内除了徐州守备卓圣领的城防营千余人防守之外,还有几百的军户民壮,维护城内治安,瞧见陈诺这些人都是军汉不好动手,杜姓商人又是想出一策。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是有备而来,果然没过多少喧哗声阵阵,又是一大帮子人冲了过来,看他们的打扮皆是兵丁民壮打扮。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哪来的军汉敢在这徐州城内撒野,兄弟们操起家伙将他们全都拿下。” 民壮怒骂着吵嚷着将米店团团围住,眨眼间两方人马站立僵持在了一起,小小的米店外面居然围拢了近百人。 杜姓商人看到民壮领头之人,眼前一亮招呼道:“李总甲,就是这些军汉蓄意挑事,公然搅乱市场,对抗我们粮行,” 民壮总甲走了出来,身材魁梧却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神情不屑,手指着陈诺等人道:“就是你们在闹……” 他手指着对面饶了一圈,指在了陈诺身前却是神情一呆,口中的话语被噎住了回去。 他揉了揉眼睛,神情瞬间讨好,小心翼翼道:“您,您是守备陈大人?” 本来做好战斗的准备的陈诺神情一变,脱口答道:“没错,本官便是永安守备陈诺。” “哎呀呀……还真是陈大人,小的民壮总甲李忠见过大人,刚才多有不敬还请大人见谅。” “你是……本官不认识你啊!”陈诺一头雾水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刚才还一脸凶相现在却一副讨好之相,着实戏剧化变得太快。 李忠一拍额头懊恼道:“大人您不认识我这等小人物正常,小的族兄是卫指挥使李全忠,当日在大人升迁庆功宴上,小的就在常伴我家族兄身后。” 这等小人物陈诺自然不认得,但他不妨碍就坡下驴道:“哦,原来是李指挥使的族弟啊,失礼。” 李忠立时笑容满面,他连忙摆手道:“陈大人折煞小的了,今日这事还是小的多有冒犯,请大人见谅。” 杜姓商人看到李总甲居然和闹事那人谈笑晏晏,心有不安,他不解道:“李总甲,您这是……” 听到问话,李忠掉过头,热情讨好的面容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他冷声道:“杜掌柜的,你差点害惨了我,你可知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可是徐州新贵,永安守备大人。” “真惹恼了陈大人,你我可没好果子吃,今日这事别再劳我了。” 对杜姓商人说罢,李忠转身对陈诺恭敬道:“大人,若没什么事小的便走了,有时间的话还请大人多到指挥署走走,我家族兄可是念叨大人好久呢。” 陈诺含笑回道:“多谢李指挥使挂念,陈某一定去。” 第130章 商议 第130章商议 临走之前李忠还让民壮将围拢在米店外的青皮无赖们全都驱散,这让陈诺十分称心,暗赞这李忠是个伶俐人,很会做人。 最后只余下一群闹事的商人干站着米店门前,他们脸色铁青,部分人面露惧色,原先嚣张气焰早已灰飞烟灭。 这下子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任谁也想不到这默默无名的唐天辰竟然会有堂堂守备撑腰,方才一番摩擦他们心中也大概知晓,那唐天辰根本没这个胆子闹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永安守备幕后指使。 陈诺斜眼晲着面前这群商人,出声斥道:“尔等还敢在这里聚集闹事?快些滚!” 那杜姓商人阴沉着脸道:“陈大人,您一个军伍之人插手我们徐州城的商业民事,手伸的太长了,若是不尽早收手,您的官位可难保……” 说罢他一甩袖子而去,身边的商人看见急忙更上,灰溜溜而去。 唐天辰忧虑道:“大人,我看这些人在徐州城本地实力根深蒂固,我担心他们明面不敢乱来,暗地里下绊子啊!” 陈诺深以为然,点头回道:“本官根基不在这徐州城,却是干起事情来颇多掣肘,米店若真在徐州城开不下去了当早做打算。” 早间唐记米店闹事传得徐州城沸沸扬扬,传言唐记米店有永安守备陈诺亲自撑腰,似乎是要和粮行对着干。 而另一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夏一德正施施然在夏府客堂上方端坐着,堂内下手两方全都端坐着一群商人打扮的客人,其中白景贵也在,端坐在左上首。 夏日酷暑难捱,夏一德挥了挥手,来了一群丫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上面盘放着刚从冰鉴取出来的甜瓜莲子汤。众商人端着冰碗,用汤勺拨弄这冰碗里的冰块,叮当作响,一口一口汲着碗内冰凉甜爽的莲子汤。 众人喝得欢畅,体内的燥热被驱散了大半,只有小资家财更是感叹这夏老爷子生活滋润,品调卓然不同。 夏一德看众人喝得差不多了,端下冰碗,背靠在桌椅上慢慢直起了佝偻的身子,身为粮行副会长的摄人气势释放出来。 他看向堂内众人说道:“各家都是徐州境各地粮店掌柜的,也都是我粮行的会员,现我们粮行的王会长外出做生意,现在便由我全权主事粮行,各位可无异议?” 堂内众商人全都无异议,粮行只有两位副会长,另一个白景贵根本没法和夏一德相比,无论是从人脉资财还是势力上。 看到众人无异议,夏一德满意点头,随即神色一冷道:“我召各位相商,想必大家或多或多都知道了些消息,那就是唐记米店违背粮行规矩,私自改卖粮价。” 粮商们闻言纷纷大骂唐天辰是粮行叛徒,他们的处罚方法也都是大同小异,有的说是让唐天辰交罚金,也有的说是将唐天辰开除粮行同时联合城内所有米店排挤打压他的米店让其快速破产。 不过也有部分人无动于衷,夏一德点名坐在前列一商人道:“杜掌柜的早间领着一些同行去那唐记米店闹事结果怎么样了?” 众商人也都支棱着耳朵听着,他们只听说这杜辅明被那永安守备陈诺用官威逼压一番呵斥下灰头土脸回来,具体细节众人还是好奇知道的。 杜辅明抬头恭敬看了一眼夏一德便面目表情诉说着唐记米店冲突之事,他早间带人闹事本来就受了夏一德知会才敢去的,无非是投石问路,看看那永安守备是否真是唐记米店的靠山。 听杜辅明讲罢,众商人都是沉默不语,以杜辅明所说这陈大人是刚强之人,不好和人相容,这事情显然有些棘手了。 有人打着商量道:“那唐记米店既然有这永安守备撑腰,我们不若暂时放过那唐记米店,那陈诺是有着卫指挥同知从三品高官之衔,而且剿贼有大功,传言兵备何大人可是对他青睐有加,与他为敌孰为不智呐。” 好多商人都深以为然点着头颅,自古民不与官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相安无事的好,特别是那唐记米店只是个小店,本小利薄对他们粮行能造成什么冲击? 白景贵眉头紧锁,他看向上首的夏一德道:“夏佬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夏一德微微叹口气,他对众人警醒道:“若是那陈诺只是想在徐州城做生意开间米店也就罢了,但我去乡下探听消息的家奴回来禀明,说是有永安城有一批专收粮食的队伍来各村寨收粮,而且收粮的价格比我粮行收购价格高出不少。” “什么?” 众人听到都是惊得站立起来,各人脸上阴晴不定,咬牙切齿,他们各家粮店收到永安城收粮冲击,虽说没有亏损但是赚取的利润可是少了好多。这高价收粮真乃绝户之计,搅乱了收粮市价,倘若让永安城收粮长久发展下去,他们各家还怎么挣大钱? 事关各人切身利益,原先对陈诺畏惧妥协心理不再,众人义愤填膺,纷纷破口大骂。其中一商人高呼道:“夏佬,你的夏家在这徐州经营数百年了,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只要您牵头,我们大伙就跟着您干了,非要把那陈诺拉下马不可。”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夏一德狡黠目光闪了闪,他不动声色道:“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我们一家个人得失,而是我们粮行整体之事,若是处理不好那粮行威信何在?那陈诺手上有兵,年初还斩杀巨寇千余人,实力不可小觑,对付他我们得细细商议,找个妥善之法。” 众人皆都称善,赞扬夏佬做事妥当,不愧有掌家风范。 夏一德说道:“我看这事未免没有回转的余地,能不与那陈诺为敌是最好不过,我们当派出一人去做说客与那陈诺说和一番,让他知晓利弊,当官的嘛什么德行我等都知道,无非是贪财好色,若说和能成我们粮行送予那陈诺一份钱财大礼也未尝不可。” 众人一听都宽下心来,能有钱财解决的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个事儿,各家凑活每人出一点钱财,加起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只有副会长白景贵站出来泼冷水道:“各位莫要高兴太早,做说和失败的准备,我观陈诺此人成事生平,斩匪立功一步步起来成就的官位利禄,这等人性格肃烈刚强,不是一些庸官昏官可比,我恐一些财帛,小恩小惠极难打动贿赂他。” “白某觉得要做两手准备。” 夏一德点头赞同道:“白副会长说的在理,此事我们要双管齐下,说和收买不成要做动手的准备,我们粮行背靠官府,豪强,士绅都与我们有偌大关系,那陈诺小儿根基浅薄,如何与我等抗争。” “而且白道不成,黑道也要做着准备。” 商人们看到夏一德说到黑道脸上满是煞气,都是神情畏惧,自古商人成就家业,一是靠着堂堂正正做生意积累家财,二则是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了,就譬如北边的好多商人为了牟取暴利,私自贩卖盐铁一些重要资源与境外的鞑虏们,还有一些则是积年悍匪家族,这些人都是靠着打家劫舍赚取血水钱财,然后通过经商做善事往白道上走来漂白自己的贼匪身份。 别看这夏一德年纪老迈,看着慈眉善目,实乃心狠手辣之人,他明面上是豪绅身份,暗地还有个隐藏的悍匪身份。 他的家祖自从南宋末年就开始做起了土匪勾当,在明初开国时候开始安定下来漂白了自己贼匪身份,但是这几百年他们家族暗地里的悍匪身份还是未改变,碰到敌对之人常常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夏一德悍匪身份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他们这些稍有家资的都知道这夏一德在黑道上颇有势力。 听到夏一德要动用黑道势力,不少人都暗自兴奋,都道那永安城恐有苦头吃了,同时对那些贪财好利的农户们也恨了起来,恼恨这些人不卖粮食与自己。 这些商人自私自利,利欲熏心,从来只会怪罪别人不检讨自己。 第131章 说和 第131章说和 事情议定,最优先的选择便是去找人与那陈诺说和一番,能解决是最好不过了,和气生财共同发财何不乐哉! 粮行众商人议定一起筹措出五千两雪花白银,虽说现在物价飞涨,尤其是粮食价格,一石粮食二三两银子已是寻常价格。往西边的河南大地看去,那里兵祸灾祸糜烂,早已将这人烟密稠的中原大地打得稀烂,哪怕是十几两银子也买不上一石粮食。 就算是这样,一笔真金白银的五千两银子那也是一笔巨款,太平时节时,五千两银子相当于后世的三百万的身家,哪怕在这乱世五千两银子也有相当不菲的购买力。 收买一个守备官,一出手就是三百万,这贿赂的手笔着实不少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有功名的举人买一个县官也不值这个价钱。 夏一德身家果然优渥,光是他一人就出了五百银子,而白景贵这边也不情不愿出了三百两,余下缺额则由众商家共同筹措。 银子筹集完毕,只剩下了找人游说的问题,众人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个合适的人选,陈诺起家在徐州边界之地,身家基业本就不再徐州城,自然没有什么人脉经营。 众人只感到一阵郁闷,偏偏这么一个愣头青给他们平白无故出了一个难题。 思来想去,陈诺似乎也只有与自己的老上司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有些关系,而文官体系这边只剩下了一个经历官张守正。 指挥使李全忠贪婪无厌,这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找他帮忙游说恐怕还得出血打理一番,而那经历官张守正不同,此人职责是个清水衙门,平日里花费束手束脚,只要稍稍施以薄利自然可成。 而且这张守正与陈诺早就认识,关系亲切,彼此间称兄道弟,有他出马必能事倍功半。 六月六日,唐记米店。 这几天倒也相安无事,其他的米店商家居然没有来闹事,着实让陈诺惊诧,手下陈一皋奉承道:“定是那些商家欺软怕硬,那日被大人教训一通,更是畏惧大人官威所以才不敢来找事。” 陈诺听到微微一笑,并不当一回事,而唐天辰这几日一直都是愁眉苦脸的,很显然他没有陈一皋这个大老粗这么乐观。 米店这几日生意出奇的好,徐州城近郊的农户们全都挑着担子来唐记米店来卖粮食,一时间米店有了新粮,卖粮这边生意也十分红火。这几天米店不但有了流转资金,而且还大挣了一笔。 这让陈诺十分心满意足,在他看来唐记米店这种经营方式才是正途,既让利于民也能取利于民,小民们能有口饭吃还会对你感恩戴德,利与名皆收何等美事? 似徐州城粮行这等无赖无义方法,囤货居奇,抑高粮价,只会让小民百姓们生活愈加困苦,家财破散,为了活命一步步踏上了杀头造反之路。 这日,陈诺正在客堂和唐天策说着话,一护卫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张守正大人来了。” 陈诺很是高兴道:“来徐州城也有好些时日了,还未拜会故人,没想到这张老哥有心居然主动拜访本官,快请他进来。” 说完陈诺对一旁的唐天辰道:“张大人是徐州州衙的属官,一会儿我为你引见,他日我不在的时候若有困难可找他求助一二。” 唐天辰齐身答谢道:“多谢大人。” 很快经历官张守正走了进来,他穿着长衫,带着四合帽,并不穿官服而是常服打扮,是为访亲寻友而来。陈诺在徐州城并无什么人脉,谈得来的朋友根本没有多少,这张守正倒是极少谈得来的好友,因而他很在意这段友谊。 与陈诺初次见张守正那幅清贫潦倒,苦大仇深样子不同,现在的张守正生活还算滋润,红光满面。说起来还是要仰仗陈诺恩惠,他与陈诺交好也算背靠了一座靠山,州衙中都知道那陈诺兵势大,对张守正可以笼络起来,上官也不再刻意刁难,这张守正官场生活过得越发舒心。 张守正进来看到陈诺,作了一揖含笑道:“陈大人,下官有礼了。” 陈诺爽朗大笑,拍着肩膀道:“张老哥何必这么客气,有些见外了。” 张守正真蛇道:“一码归一码,官员间的尊卑礼仪还是要有的,如今你身为从三品高阶武官,比我这正八品的经历不知高了多少阶。” 陈诺摇了摇头,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陈诺又不忘引介唐天辰,张守正看到唐天辰脸色有一丝异样,这一细微表情被陈诺小心捕捉到了。 三人攀谈着,张守正从袖筒中取出摘抄出来的邸报,陈诺现在对徐州境外界的消息渴求十分巨大,毕竟他的永安城处于要害之地,一不小心就有干戈四起。 陈诺接过邸报展开看着,就近的流贼匪患便是张献忠的献营和革、左五营了,这两家合兵一处兵势浩大,辗转霍英山区,对凤阳,泗州祖陵造成极大威胁。 今年初,革、左五营向东进军,连克巢县、含山、全椒等县,兵锋一度直指南京,引得江南震动,各路官军望风披靡,后来革左五营同张献忠部配合,攻取六安、霍丘、无为、庐州等府州县,声威大振,明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斗光因此被革职逮问。 朝野消息传出,崇祯帝有意起用马士英为兵部左侍郎,兼佥都御史,提督凤阳军务。 而在中原地区官军尽没,左良玉远遁湖襄,李自成,罗汝才等流贼正厉兵秣马围攻开封城,崇祯帝急切催促关内的孙传庭出关剿贼,同时也令各地兵将火速驰援开封府城。 陈诺看完口中叹气,看来加紧发展自己的势力,实力还是太弱小了。 一直等陈诺看完邸报的张守正中间有些坐立难安,心中酝酿着措辞开口,看到陈诺郁郁神情张守正叹道:“现今这大明不知怎么了,流贼祸害一日比一日严重,似乎大明各处都是烽火。” 陈诺点头道:“是啊!末世已经来临,唯有壮大自己势力,团结各方,才能躲避过去。” 张守正心中一动,脱口道:“大人既然有心团结各方,自是要与各方打好关系,尤其是这徐州城里的官吏,豪绅。” “哦?张老哥有何见教?” 张守正精神一振,心知说和机会来了。 第132章 肃烈 第132章肃烈 张守正站起身正色道:“前几日听闻大人与粮行发生了冲突,在我看来孰为不智之举,需知粮行乃是官家明帖规定,而且背靠豪强士绅,势力庞大,大人何故与他们作对?” 陈诺深深看了张守正一眼道:“张老哥此行是为粮行做说客尔?” 被陈诺直接戳破心思,张守正面庞倏地通红,随后恢复如常,他叹息道:“没错,我今日来就是受粮行所托做说和之事,同时也是为大人您好。” 张守正做这个说客自觉问心无愧,他是受粮行诸人委托,同时上司通判大人也说了话,碍于各方情面他不得不做这个说客。同时他不认为陈诺能与庞大的粮行相抗争,陈诺现在的实力太弱小了,若粮行真的动用起来各方力量来其能量十分巨大。 作为陈诺好友,平日了白受那么恩惠,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陈诺深陷泥潭而不拉他一把。 张守正不解问道:“大人长于军伍之事,本该泾渭分明,为何要插手商事?” 陈诺失声笑了起来:“张老哥这话说的太天真了,朝廷规章制度早成一张废纸,卫所各级军官全都成了大腹便便的油滑商人,我又为何不能经商呢?” “这……”张守正被陈诺话语噎住,他继续道:“既然守备大人要涉商就应该遵守本地商行的各种规矩,如此才能方便融入进徐州本地豪绅圈子里,但是您偏偏要反其道逆行之,实乃大忌啊!” 陈诺双眉高高挑起,他傲然道:“什么狗屁商会规矩,真若利国利民也就罢了,可他们的条条规矩哪条不是苛刻百姓,盘剥百姓血汗?我陈诺就是要推翻这些狗屁规矩。” “我养兵养民都需要粮食,岂能受这些奸商盘剥拿捏?唯有自强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市场出来。” 张守正被陈诺话语惊道了,他犹自不甘喃喃辩解道:“这些规矩可是亘古不变,世人皆知默认的金科律令呐,哪是那么容易推翻的,这里面牵扯出多少利益,多少纠葛,岂是大人你一个小小的守备官可以撼动的。” 陈诺神情变得冷厉,带着无比的坚决和杀伐血气道:“世间黑暗,哪怕前方深洞黑渊我陈诺也决不回头一步一个脚印踏过去,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张守正怔怔看着陈诺森然坚毅的面庞,对他的肃烈认识更深了一层,或许只有这等刚强宁折不弯的豪杰之士才能重新塑造挽救我大明朝…… 张守正摸了摸怀中的礼帖最终没有拿出来,因为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既然已经知道陈诺的决心,张守正再无滞留的必要了,他当下拜别。临走之前陈诺语重心长对他道:“张老哥我也知道你人情难为,同时也是好心为我好,但我希望不会有下一次,我很珍惜我们这段友谊,但是你需要知道同道同志才能同行,你可清楚?” 张守正歉然,长施一礼叹道:“多谢大人宽容,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只学会了钻营附势,那点为国为民之心早就消磨殆尽,确实该警醒了。” 陈诺温言道:“老哥有此心就好。” 张守正走出唐记米店刚刚转出街角就碰到早在对街茶馆蹲守的杜辅明,他拱手急切问道:“张经历。事情办得如何了,陈守备是否受了礼帖,他怎么说?” 张守正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礼帖送还杜辅明手上。 杜辅明接过礼帖,心中已然明白,但他仍强行挤出笑颜道:“些许谢仪,望张经历笑纳。” 身后一家奴走了上来打卡礼盒,里面整齐码放着两百两雪花银,张守正见到很是心动,但他还是谢绝道:“无功不受禄,张某不受,对了,还望粮行原谅陈大人则个,能接洽友好协商最好。” 说完张守正摆了摆手顾自离去。 杜辅明脸色难看呆立原地,暗自骂道:“你都说和不了还接洽个屁,陈诺小儿给脸不要脸,看来要好好整治他一番了。”心中想着他快步离去赶向夏一德的府中。 …… 徐州城南关厢熙熙攘攘,作为南城外的郊区沿街商铺屋舍鳞次栉比,关厢仓,水驿,演武场都在这边,是这徐州城外的精华地外。 在关厢这边有很多牙行堆积的仓库,货品琳琅百目,徐州河道水系发达,光是城南就有两大码头,运河各地商船货物全都流转此间,乃是商业繁华之地。 可以看到码头和关厢市集附近游荡了好多青皮无赖,这些人神情野蛮刁毒,似蛇般的眼神一个个巡弋着。 周边过来的货商看到这些人全都畏之如虎,明中晚期江南商业发达但秩序崩坏随之出现的就是大批青皮无赖的诞生。 牙行自古以来都有,他们的作用类同与后世中介,抽取份子小秤钱,不过发展到了现在江南各地牙行已经成为了全托中介人。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卖家将货物的售卖权全权交予牙人们让他们售卖,让牙人们与货商交易。这其中的猫腻太多了,卖家没有售卖权知情权,全由牙人说了算,滥抽牙钱,贱收贵卖,拖欠货款,这类事情常有发生,一些小本生意的卖家一不小心就要倾家荡产。 正规牙行有官府颁布经营帖执照,把持着市场的命脉,每年所交税银只有几十两,而他们牙人一年争取的钱财就有几百几千两之巨。 更为嚣张的是私牙盛行,他们没有官府执照但是背后有靠山,或是挂名官牙名下,或是与官服小吏勾结,或是豪强士绅做靠山。牙行把持着货物买卖权,手下豢养了一大批青皮无赖,流氓恶棍,商家不能讨价还价更不能有怨言,稍不如他们意便棍棒拳脚相加。 唐记米店这几日生活红火,名声渐渐打了出来,近郊好多农户都来唐记米店卖粮,六月七日这一日农户们喜气洋洋挑着担子从南关厢入城,准备去唐记米店贩卖粮食。 其中一憨厚汉子对一年长的农户喜气说道:“三叔,这徐州城俺楞娃子是第一次来,啧啧,真的好大好热闹,俺都看花了眼喽!” 名叫三叔的农户身材矮小,身板瘦弱,他五十多岁,额间已经满是白发,两颊凹陷了进去,很明显是长期吃不饱饭瘦的。 三叔呵呵笑道:“楞娃子你可得好好看看,像俺们庄户们一年到头都来不了这城里几次,听邻村说这城里的唐记米店高价收粮,碰碰运气,希望我们能卖个好价钱,为一家老小讨个活命。” 楞娃子听了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看着城内的繁华世界花了眼,他心潮澎湃,充满了活下去的渴望。 第133章 强卖 第133章强卖 三叔这群约有三十几人目标庞大,他们从关厢走着就要准备进入城池南门,一路他们感觉到好多视线都盯着他们,其中好多都是神色无赖的青皮恶棍们。农户们心虚自然察觉到了,各自加快脚步走着。 “站住!” 一句嚣张乖戾声音传出,农户们顿住脚步,警惕害怕看着渐渐围拢住他们的青皮们,这些白赖个个手持棍棒,劈刀铁链,神情蛮横戏谑看着他们。 三叔站了出来,佝偻着身子小声道:“大爷们有啥事啊?” 一身材粗壮,脸上满是戾气的头目站出道:“俺们是牙行经纪人,你们要贩卖什么货物进城呐?” 三叔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俺们是附近村子赶来城里卖粮食的?” 那牙行经纪人一听眼神微妙,他嘻嘻笑道:“既然要贩卖货物当然要让我们牙行经手贩卖喽,你们这些庄稼汉子将粮食交给我们,我们来给你们卖。” 那头目说完周围的泼皮们都嬉笑着强行抢过农户们手中的挑担,农户们哪里肯,一时间双方推嚷起来。 三叔睁大眼睛,不甘反驳道:“你们牙行太欺负人了,其他货物经你们手卖就算了,俺们这可是粮食啊!是直接卖给城内的米店老板们,从来没有经过牙行之手贩卖的。” 三叔其实说的不错,粮食可是必需品重要资源,其中牟利巨大,这么大的利益蛋糕哪里容得了牙行上下盘剥。各家有势力者组建商会粮行便是为了杜绝牙行之事发生,粮行有着正经官牙的身份,谁能动得了。 那头目神色一冷嘴里哼哼道:“从今儿起规矩改了,凡是进城贩卖的粮食全由我们来卖了,你们只管躺着收钱就好。” 三叔气得嘴唇哆嗦,傻子才信这些青皮白赖的鬼话,不亲手贩卖粮食怎么安心,经牙行这一手盘剥,落到自己手里还有多少个镚子儿。 看到农户们激烈反抗,牙行头目笑嘻嘻的脸色瞬间大变,带着狰狞扭曲,一双眼睛如毒蛇般盯着农户们,阴恻恻道:“靠恁娘,一群庄稼土里抛食儿的汉子还敢反抗,给老子狠狠的打。” 青皮恶棍们得了招呼纷纷扬起手上棍棒殴打起农户们来,这些人平日里街头械斗,好勇斗狠,淳朴善良的农户们哪是对手,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 青皮恶棍们口中污言秽语不断,挑起农户们的担子子就走,三叔被打满头血水直流,他挣扎着站起哀嚎道:“我的粮食啊!这可是俺全家人的命啊……” 他哭叫着就要扑过去抢夺,那头目面露杀机,操起棒锥一锥子点在了农户胸膛。 噗~ 三叔遭这一击大叫一声仰面吐血栽倒,楞娃子惊叫着冲了过来,扶起三叔只见到他口鼻满是鲜血,嘴一张一张嗡合,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楞娃子哭喊道:“杀人了,杀人了,你们这些白赖杀人了,俺要去官府告你们去。” 周边的青皮恶棍们一听哄然大笑起来,周边的乡民们全都怜悯看着楞娃子他们,这些青皮恶棍都是牙人,有官牙和豪绅做靠山,胡作非为不是一时了。 似刚才青皮们当街抢夺农户们的粮食这种情况经常发生,百姓们见得麻木全都敢怒不敢言。告?谁敢去告?这朗朗青天之下根本没有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喊冤申屈的地方。 那打人头目耸了耸肩,浑然不放在心上,他无赖笑道:“杀人?我怎么杀人了?我只是打了这老家伙一棍而已,你们看这老家伙还有气呢。” 众青皮都是起哄大笑,都是大叫道他们没杀人,更有嚣张的青皮暗暗对那头目竖起大拇哥儿,赞扬道:“水爷这手上打人功夫更加精进了,杀人伤人会用巧劲,让他多会儿就多会儿死。” 这些人平日械斗都有了经验,手上极有分寸,能控制住死者的死亡时间从而规避官府的法令,让他们逃脱罪责。 楞娃子抱着三叔半死不活的身体,真的是上天入地无门,他斗大的泪珠滚落:“苍天呐……谁来救救我们……” 青皮嬉笑着挑起抢过来农户们的粮食纷纷离去,留下一地的伤者苦痛呻吟。 一青皮过来问道:“水爷,这些粮食往哪里发卖?” 水爷回道:“自然是卖给粮行了,他们说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我们抽取一点佣金就好了。” 青皮脸皮耷拉下来,不满嘟囔道:“那挣得也忒少了,不能我们议价吗?” “啪”的一声,那青皮还没说完水爷就一巴掌抽了过来,他劈头盖脸朝那青皮脸上打着,啪啪响亮,没一会儿青皮被打得他两颊高高肿起,口鼻流血。 水爷恨恨骂道:“小鸡不日的,真让你当了牙人小纪就是个人物了,老子告诉你小子,你连那些豪门大户门前的一条狗都不如,还敢和人家粮行讨价还价。” “我们这些私牙要想稳稳当当的挣钱就要放亮自己的招子,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一定要盘算好。我们现在能发卖粮食还是上头的粮行放了口风,人家给我们一口汤喝我们就得恭恭敬敬端着明白吗?” 青皮被打得满脸是血,但他不躲只是一个劲赔笑着,如果说水爷是豪强富绅的一条狗,那他们这些青皮打手就是蝼蚁,水爷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捏死。 许是水爷打得累了,甩了甩臂膀道:“你去,告诉其他家的牙行经纪们,凡是看见农户们进城贩卖粮食的一律将他们粮食抢了扣下。” 青皮如蒙大赦,急忙答应着传消息去了。 水爷转头看着这方繁华的关厢市集,摸了摸额后脑勺骂道:“奶奶的,我踅摸着这徐州城是不是要变天了……” 农户卖粮食给粮行天经地义的事儿,粮行从来不让他们这些牙人染指粮食的贩卖,毕竟牙人吸血太狠,农户们受到盘剥下次恐怕就不会来城里贩卖粮食了。 粮行虽然极尽吸农户们血,但不会一棒子直接打死,而是源源不断地薅羊毛,但是现在放开了口子让牙人插一脚进来,这秩序就乱套了。 这一天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来卖粮的庄稼人,这些人全都被牙人们抢夺粮食强行贩卖,而唐记米店内的伙计们等了一整天也没碰见一个来卖粮的农户,反倒是周边的米店络绎有粮购进。 店内伙计们一头雾水,感到事情重大急忙告诉了店主,唐天辰感到事情棘手,急忙将这事又告诉陈诺。 陈诺一听神情凝重,沉声道:“是他们动手了吗?” 第134章 站不住脚了 第134章站不住脚了 生意红火,热闹非凡的唐记米店眨眼间变得冷清无比,不单是没有卖粮的,就连买粮的人都没有。 陈一皋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大声道:“大人,米店周围悄没声地聚了好些个地痞无赖,这些混子把守着米店街口,看到乡亲们来我们店买米就棍棒相加,拳打脚踢。” “这……这也太过分了,明目张胆呐!”唐天辰面皮涨得通红不忿道。 陈诺哗地一上站将起来,取出佩剑就大迈步出去,陈一皋看见连忙招呼着护卫们跟随了出去。陈诺领人辗转到街角口,果然看见了一帮子白赖在驱赶买米的乡亲们,若是谁不久久不愿离去,这些白赖一拥而上殴打。 这些白赖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个个七倒八歪姿态或坐或站着,口中嬉笑攀谈着,不时嘴里还污言秽语,出些荤段子。 他们看到陈诺一行人气势汹汹过来,不由得气势矮了三分,一白赖还没开口就被冲过来的陈诺一把灌倒在地。 陈诺狠狠一脚踩在他的头颅上,踩的这白赖脑仁大爆,双目凸出,口中不断讨饶。旁边的白赖们见了想上前帮忙但都不敢动手,因为陈诺身后站了一队身高体壮的护卫们,这些人身上杀气逼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陈诺是守备官,这些白赖们见到巡街的快班捕快们都要点头哈腰,更别说这等高官了。 陈诺厌恶看着这群人,大喝道:“不用留手,给我狠狠地打!” 身后陈一皋得了号令抽出腰间佩刀用刀鞘狠狠抽打这群人,白赖们不敢逃跑更不敢反抗,哭喊讨饶着缩着身体挨打。 陈诺一把薅起脚下的白赖,狞声问道:“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何堵住唐记米店街口不让百姓们买米?” 那白赖满眼恐惧,噎了噎口中唾沫如实回答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俺们属于打行,都是打手,我们堵街口也是受了俺们头的指使,真不关我们的事啊!” “那你们打行又是受谁的指使?”陈诺接着问道。 白赖面露苦涩,吃吃道:“俺只是个打手,这俺真不知道啊!” “废物!” 陈诺猛地抽了白赖一个大耳光子,一脚踹得他远远的,喝道:“快滚!” 那白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去,其余的白赖们也纷纷逃离。 陈一皋上前愤恨道:“大人,这些地痞恶棍坏事做尽,真该全部杀了。” 陈诺不解问道:“这群说他们是打行,一皋你未入我乞活军乃是游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打行什么来历?” “打行?” 陈一皋不屑道:“都是些地痞无赖罢了,但是这些人祸害百姓起来那叫一个狠。” 打行,顾名思义,就是充当保镖、打手的行帮,说白了,就是一个以暴力活动为职业的行帮,类似后来的打手组织。 江南地区素以经济发达、文化繁富着称,然而在江南灿烂的历史文化背后,也存在不少“阴暗”现象,比如流氓问题。晚明清初,江南流氓活动频繁,有藉“访察”之名滋事生非者,如“访行”;有强买强卖把控市价者,如“牙行”:有以巧言诉讼为业者,如“讼师”;有明为正当职业而暗行勒诈之事者,如脚夫;也有藉暴力为业者,如“打行”。 据《苏州府志》记载:“市井恶少,恃其拳勇,死党相结,名曰‘打行’,言相聚如货物之有行也。”《丹午笔记》上说:“善拳勇者为首,少年无赖属其部下,闻呼即直,如开行一般,故谓之‘打行’。” 受过训练的打行打手们,甚至可以控制被打者死亡的时间。被打者在过了三个月、半年、一年后死去,这样一来,恶少们就可以逃避刑法的惩罚。打行的武器,除了常使用的镶铁拳套、贴身小刀外,还有流星锤、檀木棍、铁锁链、棒锥、劈柴刀等。 越往后,打行的业务种类越多,让打行忙碌不已。比较轻松的业务,就是帮人报复仇家。收到钱财之后,打行恶少故意挑衅雇主的仇家,如果仇家反抗,一群早就埋伏好的恶少们就一拥而上出来围殴。被打之后,打行中人还倒打一耙,逼迫受害者拿出钱财消灾。 帮人挨打也是打行的业务之一。每逢有人吃了官司,要挨鞭子、杖刑时,可以出钱请打行代替。打行替身的价格,依照被打的数量来计算,苏州地方上,挨一板子的价格是二钱。 对于打行恶少们来说,挨一顿打,赚足银子,躺在家里,好吃好喝养个半年伤,还是值得的。 随着打行的壮大,业务范围也从单纯的打人或者被打,发展到了看家护院。江南地方上经济发达,豪门巨富众多,自然是打行的最大市场。 打行投靠豪门,看家护院,另一个重要的动机就是获取豪门的庇护。豪门则通过打行,从事一些欺压平民的勾当,双方各取所需。 除了从事街头械斗,帮人看家护院之外,打行还做敲诈勒索不法之事,打行在晚明市井中十分猖獗,更有过分的还敢于官府作对。 这些人都是城市一大祸害,常常流贼攻城,城池为内部攻破,都是这打行内的青皮无赖在城内杀人放火约做内应。 陈诺静静听完,满腔杀意道:“这些地痞无赖尽皆该杀,当一个不留。” 陈诺在打跑这群地痞无赖后,没过多久又来了一批无赖把守住了唐记米店各个街口,陈一皋领人将他们打跑没多久这些人又堵了过来。 这些青皮恶棍做无赖行为,看见陈一皋冲出来就远远跑去,待他们回去后又复返,一时间陈一皋等人疲于奔命,好不烦恼。 周遭的百姓们都受了青皮恶棍的威胁,更有这些时刻蹲点监视,谁来唐记米店中买米,回去之后难免受着这群地痞无赖私加报复。 唐记米店的名声臭了大街,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百姓们只能独坐家中暗自惋惜,同时咒骂这群青皮恶棍不得好死。 陈诺在徐州本地人脉也不广,找本地的官差衙役帮忙这些人也爱搭不理,唐天辰脸色灰败进来禀报道:“大人,卖粮这事我已查清楚了,粮行那边开了私牙贩卖粮食的口子,这些私牙仗着粮行庇护,强夺农户们手中的粮食贩卖。” 陈诺来自后世,对打行,牙行这些组织不甚了解,唐天辰不免又为陈诺讲解了一番。 早年间的牙行出现是对商家有积极意义的毕竟古时信息闭塞,商品分散,外地商人要来购买商品或者做生意对本地商品好坏,价格高低都不了解。而本地商人也会对外地商人产生排斥警惕心理,这个时候牙行就出现了。 牙行做中介之能,让双方便利安心,当然了牙人不会中介,有着“成三破二”的佣金抽取规矩,从买方提百分之三的佣金,从买方提取百分之二的佣金。 这个佣金对于买卖双方的商人来说是十分愿意接受的。 同样对于朝廷官府来说,他们也是十分需要牙行的,牙人们无疑是对市场最熟悉的群体,商品的好多物价需要他们评定,商人的纳税,查抄禁物这些职责官府也需要他们去做。 可惜的是因为牙行权利太大,加上官府不出条例约束,牙行渐渐对市场形成垄断之势,买卖商人全都看牙行脸色行事,买卖货品价钱多少也全由牙人们评定,他们不需要本钱,只要牙人这个官方认可的身份就能够空手套白狼,在商家身上狠狠大赚。 同样的暴利职业也导致了大批的私牙出现,私牙背靠官牙,士绅豪强,内中参与的人员也全都是地痞无赖,与那打行成员成分无异,和打行互通勾结往来,稍不如意就挺刃相仇,横行霸道,鱼肉百姓。 粮行势大,靠着手下的打行私牙胡作非为大肆挤压唐记米店,同时官府的无动于衷,默认许可更加放纵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唐记米店眼看着在这徐州城站不住脚了。 第135章 王明远 第135章王明远 “夏佬,我看那唐记米店撑不了几天了。”夏府客堂内聚集了粮行一众人等,其中一人兴高采烈道。 夏一德脸上不喜不悲,不为所动道:“那唐天辰颇有家产,一时间还挤不垮他,得需要再加把火。” “夏佬的意思是……”众人神情兴奋,迫切想知道夏一德接下来要该怎么做。 夏一德道:“这围堵唐记米店也不是长久之法,老百姓们也对我粮行颇有怨言,我们应当适当调低下粮米价格,将人心拉拢过来,软硬两手兼备,彻底一击而中击垮唐记米店。” 众人听罢都是点头赞许,调低粮价也只是暂时的,他们只不过少挣一点钱罢了,能将唐记米店这个眼中钉击垮还是值当的。 众人一起热络商议着,正在这时一家奴小跑了进来,他出声禀报道:“老爷,王公子来了,他言说要见您。” “王公子?” 夏一德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能被他的家奴尊称一声王公子的在这徐州城恐怕也只有那那王崇训的儿子王明远了。 只不过他有些迟疑,毕竟他正在与众人议事,正考虑决定回绝时,那王明远已经强闯了进来。 穿过垂花门,一富贵公子走了进来,他穿着轻柔清纱衣,头戴儒巾,面孔白皙俊美,一幅文质彬彬的样子。 但他此人举止颇为轻佻,手持着一柄象牙骨扇风雅摇着,话说这个世代各阶层出门都喜欢携带一柄扇子,尤其是读书人和商人,多为附庸风雅。 持扇成为了时尚,扇子的取料,价格高贵同样成为了众人攀比的对象,同好只见互送礼物送扇子既不失礼也不掉价。 王明远乃是王崇训的独子,自小就备受王崇训宠爱,此人乃是徐州本地州学的生员,有着秀才的功名。王明远饱读诗书,吟风弄月,弄足调筝,是个品味高雅的风流男子,但他生性嚣张乖戾,靠着王府的赫赫威势在这徐州城欺男霸女,作恶多端。 没想到这王明远不经允许就闯了进来,但夏一德丝毫不恼,站起身来道:“原来是王世侄呐,不知道到老夫府中有何要事?” 王明远碰见夏一德也不敢托大,他得体地做了一揖道:“小侄这厢有礼拜见夏佬,听闻夏佬聚粮行人员议事,为何没叫上小侄?” “这……” 夏一德白眉一挑却不知怎么答话,粮行会长王崇训出外做生意,按说粮行由他主事,这王家公子不知为何要进来掺和一脚。 他是生员不假,也是王家人不假,但他没有经商如何入得这粮行议事,但是不叫王明远进粮行又恐惹恼了他。 王明远看见夏一德不答话,他冷冷道:“实话说了,诸位都是我父亲的同僚好友,更是粮行中的一员,而我王家更是粮行之主,那么你们做事为何要单独撇开我王家?,” “听闻粮行这几日在与永安守备作对是?” 这王明远居然知道?既然如此夏一德也没含糊,干脆答道:“是的,那永安守备陈诺和他的部署唐天辰不知好歹居然扰乱我粮行生意。” 王明远神情振奋道:“既然要对付那陈诺,我王家自然不能旁观,也当出力。” 众人都是大喜,有了王家的参与此事更加稳妥,王家势力庞大,乃是实实在在的士绅豪强,祖上起便有人在朝为官,到了王明远这一辈也有好几个家族之人在朝为官,这士绅的能量巨大。 夏一德疑问道:“王世侄也是为了那陈诺挤兑粮行生意之事才出手的?” 王明远神色冷厉回道:“也不尽然,那陈诺刚才徐州城的时候居然当街暴打我王家管事,更过分的是还将我王家管事的腿打废了一只,这是赤裸裸抽我王家的脸面,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众人听到都是幸灾乐祸,这陈诺真不知死,居然胆敢打王家的人,真以为他那守备官位能坐得稳当了,只需王家朝中人鼓唇摇舌一番,联合御史参奏那陈诺一本,顷刻间将能将他官位给夺了。 众人议事完毕,胸有成竹而去,白景贵正要走,身后传来了王明远喊话声音。 “世叔留步,你我一同行走如何?” 白景贵转过头满脸堆笑道:“自然乐意之至。” 二人走着白记米店门口,王明远说道:“有好些日子没来世叔家做客了,可否容我进来喝杯茶如何?” 白景贵连声答应了下来,意味深长瞧了王明远一眼。 那王明远自然察觉到了,但他自诩脸皮厚当做看不见一样,走了店门王明远就直奔米店收账的柜台而去。 白景贵无奈摇了摇头,这王明远隔三差五来上一趟,真是让他有些不胜其烦。 王明远快步走了柜台前,在他面前站着一妙龄少女,年约十六七岁,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轻薄的比甲。 少女眉目如画,略施粉黛,袅袅娉婷往柜台内一站,好似一颗脆生生的小白菜,水灵灵的鲜气儿沁人心脾。 王明远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游走了一番,瞬间换了和煦表情温和道:“柔娘,近来可好啊?” 白柔娘黛眉微蹙,脸上不掩厌烦之色,但她仍旧得体答道:“劳烦王公子挂心了,奴平日里里就在这柜台内计算着账本之事,生活倒也安静怡然。” “哎呀呀!这抛头露面事情白世叔怎么让你一个妙龄女子出来做,你看看你这面容比起前段时日来都有些消瘦了。” 王明远心疼说着,一脸柔情蜜意,在配上他和煦俊美的面庞,若是寻常女孩儿家碰到还真陷入他的强大攻势下了。 王明远似乎动情所致,一边心疼说着一边就要强行捧起白柔娘嫩滑的脸庞来。 白柔娘大吃一惊,急忙向后缩着身子,脸庞自王明远手中滑了出去,王明远有些遗憾捏了捏指尖,感到一丝滑腻温热,让他心头猛地一荡。 他心中狂怒道:“这小娘皮,老子迟早非把你吃了不可。” 第136章 交易 第136章交易 白柔娘外表柔弱但他内心极有主见,她提高声调斥道:“王公子,请你自重!” “自重?自重有多重?值多少钱?本公子买下它不成?” 白柔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无赖泼皮话,她涨红脸庞道:“王公子,自重乃是一个人的基本品格,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王明远嗤笑道:“本公子出生到现在,一直奉行的是我行我素,这世俗道德规范不过如此,只要我有钱这些都能买到。” “你……” 白柔娘被这无耻话语震惊到了,她语气顿时一噎。 王明远趁热打铁道:“柔娘,你可知道去年我第一次在米店门前见你时就惊为天人,似你这等佳人就不该抛头露面,做这辛苦活计,何不跟了我吃香喝辣的,享尽人间富贵?” 王明远双眼炙热看着白柔娘,继续忘情劝道:“本公子现在有生员功名,将来未必不会中举做官,到时候你就是官家夫人了,受人尊崇,哪里像这商人看似富贵还不是被人鄙视,你就跟了本公子,跟了我包你幸福,过上天仙一般的日子。” 白柔娘没想到这王明远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话来,今日终于忍不住说出他的最终目的了,她又羞又气道:“王公子,你好歹也是有功名之人怎么说出这等话,奴家自小可是有婚约在身的,这要是传扬出去让奴家如何做人?” “你居然有婚约?”王明远瞬间清醒过来,随后满眼暴戾,吊舍,居然有人还敢与我王明远抢女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他生性占有欲极强,从小到大他想到的还没有弄不到手的,哪怕不折手段。现在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是谁和白柔娘定下了婚约,想到白景贵还在后堂王明远快步走了进去。 “世叔,白小妹居然还有婚约?这事小侄怎么不知道?”王明远进了后堂便急吼吼开门见山问道。 白景贵端坐桌前查阅账本,被这王明远一问懵了,心中有些微恼,这王明远也太不知礼数了,哪里有一进来直接女儿家的婚约之事的。 他也知道这王明远一直追求自家侄女之事,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反而放任事情自由发展,也不知这老狐狸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白景贵虽然恼怒但不形于色,他一个商贾之家可不敢随意得罪实力庞大的王家,尤其是这王明远,这人睚眦必报,肚量极小。 他清了清嗓子道:“世侄何故问这件事?要知道这女儿家婚事乃是隐私,可不是能随便告于外人的。” 王明远直接回道:“想必世叔也看得清楚,小侄对你家柔娘倾慕已久,怎么能容忍她嫁给别人呢?” “好小子,终于等到你这番话了。”白景贵暗自兴奋,接着逼问道:“既然你倾慕我家柔娘,那你可愿意迎娶她,给她一个正经名分?” 王明远登时放下心来,潇洒的张开手中象牙骨扇,摇了几下淡然道:“自然是要迎娶的。” 白景贵狂喜,脸上兴奋之色还没退去又变得一脸愕然,随后彻底阴冷了下来。 却是王明远继续道:“不过嘛,名分给不了多好,顶多是个侧室。” 看着王明远一幅自然,理所应当的表情,似乎给白柔娘一个侧室名分已是高高抬举了他们白家。白景贵心中满是屈辱,他贪财好利不假,但也是个要尊严好面子之人,好歹他也是这徐州数一数二的大粮商,名下不只有米店,还有成衣店,杂货店,房产十几套,田产上千亩。 白景贵只有一儿,对他已故大哥的女儿白柔娘宝贝得紧,已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自然希望柔娘可以找一个好归宿。王明远虽然风评不好,但他家势大财厚,而且王明远有功名,将来或许能中举,做了举人以王家在朝中的势力很容易让王明远步入仕途。 做了官这性质可不一样了,别看他白景贵颇有基业,但也只能叫做豪强,地位不高,就是看见个寻常小官也得恭恭敬敬打着招呼。无非他是商人,士农工商四个阶级中最底层的商人,再有钱也挤不进去士绅阶级。 白景贵辛辛苦苦吊着王明远的胃口,盼望着他能将自家侄女迎娶为正室,还是没想到这王明远竟让他家侄女儿当个侧室。 白景贵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让人知道他侄女儿嫁与他人做妾,让他这老脸往哪搁? 白景贵脸皮紧绷,皮笑肉不笑生硬道:“对于我家侄女我视同己出,万万是不能让她给人做妾,这话还请王公子休要再说了。” “怎么?侧室的身份还嫌低?”一脸笃定的王明远很是惊讶,没想到这白景贵胃口这么高居然想让我纳白柔娘为正室?这开什么玩笑?他生来灌输的就是尊卑贵贱的思想,以他的出身是断不可能娶一个商贾之女为正妻的。 “即使如此,那白某也无话可花了,王公子请……”白景贵冷着脸,直接送客。 王明远不为所动,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什么鬼点子。 “王公子,请!”白景贵再次出声催促。 “哎……世叔莫要生气嘛,一切万事好商量,你也是商人岂不知以和为贵才能做成生意。” “什么意思?你竟将婚约大事比作生意,这简直荒唐!”白景贵真的恼怒了,再也忍不住斥责道。 王明远还是那副脸皮超厚的样子,张着骨扇嘻嘻笑道:“有何不可?” 白景贵大怒,正要张口发作,只见王明远张开手指道:“只要你让白柔娘嫁给我做妾,我王家愿意给你白景贵铜马山铁矿两成干股。” 白景贵到嘴骂人的话被他强行噎了回去,神情转瞬变得精明计较着,他回道:“这恐怕……” 王明远气定神闲,继续张开一根手指道:“三成干股。” 白景贵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着,但他看到王明远一幅淡定样子,心知还能涨价,咬了咬牙道:“我要铜马山铁矿五成干股,还要铁矿经营权。” 王明远啪的一声折回骨扇往手掌心一拍道:“成交!” 第137章 抉择 第137章抉择 看着白景贵一脸狂热兴奋的样子,王明远眼角斜晲了他一眼,果然,这世间还是利益最管用。 他打断白景贵的兴奋状态道:“世叔,敢问与柔娘有婚约的是谁?这婚约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哦……哦……” 白景贵清醒过来,他回答道:“这柔娘父亲也就是我大哥在这徐州城有一位故人,碰巧这故人有个儿子,便与他家接了个娃娃亲,相互约定长大成人之后结亲。” “柔娘这个未婚夫名叫南俊来,是个童生,现在城内一家私塾课堂做塾师教学。柔娘这个未婚夫天姿不够身家倒也清白,是个托付良人。” 王明远顿生酸气,他不满道:“既然如此,有什么办法解除婚约?” 白景贵微微笑道:“世侄莫忧,这南俊来家道中落,生活贫寒,听人言说他家中常有饥馑之忧,只要我们给他一笔钱财,让他写个放妻书简单得很。” 王明远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烦劳白世叔辛苦跑一趟了,事情办妥了小侄便早日迎娶。” “到时候,迎娶之日便是我王家交割铜马山铁矿之时。” 白景贵兴奋道:“那便如此,一言为定!” 王明远接道:“那小侄告辞了。”说罢便心满意足离开。 走出堂外看见白柔娘还脆生生站在柜台内做着活计,王明远心头火热走了过来,舔着脸道:“柔娘勿要担忧,小侄已与你家叔父说和好了,他会解决你与南俊来婚约之事,到时你什么都不管,只等着做我小娘子便可。” “什……什么?” 白柔娘睁大双眸,素手轻岩檀口不可置信道:“你是叔父答应我嫁给你了?” “对啊!我们两个天作之合,白世叔怎么会不同意呢?”王明远洋洋得意道。 白柔娘仿若雷击僵立在那,双眸无神,嘴里喃喃道:“叔父怎么能这样?他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而王明远一脸贪婪之色巡弋着白柔娘的身体。 “怎么样?柔娘,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双亲现已亡故,白世叔可是你最大的长辈,你便乖乖从了我。” 白柔娘回醒过来,看着王明远一幅贪婪好色之相,心中满是厌恶,王明远皮囊再好,家业势力再大那也不是她心中的良配,尤其是这人品行不端,在这徐州城横行霸道,好欺凌弱小,碰到不顺心之事轻则打骂他人,重则将无辜之人打得伤残至死。 对这种恶魔白柔娘心中有的只是厌恶,她鼓起勇气,刚毅道:“我白芷柔是绝不会嫁给你的。” “你……”白柔娘一幅轻蔑目光看着他,让他一瞬间顿生羞愧之感,王明远心头火气,从小到大还没谁敢忤逆他,偏偏今天有人忤逆了,还是个女人。 王明远无法无天的性格瞬间暴露出来,他撕下伪善和蔼的面孔,双眸狰狞凶狠道:“你说不嫁就不嫁了,这可不由得你做主。” 说着王明远心火上升,他也不管现在在什么地方,就欲抱住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娘子狂吻一番。 白柔娘猝不及防之下被王明远死死钳住双臂,惊叫声中,王明远撅起嘴唇就要朝白柔娘光滑细腻的面庞吻了上去。 “骸!你在干什么?” 身后的一声暴喝吓了王明远吓了一跳,同时被人打搅好事让他怒火中烧,他扭头一看,一个俊朗男子站在他身后满面怒容看着他,男子面容与白柔娘有几分相似。 白柔娘着实被吓到了,她急忙奔向男子躲在他的身后,怒声道:“阿哥,这登徒子非礼我。” 白慕诚眉弓高高扬起,他与白柔娘相依为命,岂能容得他人肆意欺辱自家妹子,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揪起了王明远的衣领。 王明远又惊又怒,他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和本公子收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王明远,是王府的公子,更有生员功名,你敢打我信不信我把送官法办。” 白慕诚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便大骂道:“我管你是谁?欺负我家妹子就是不行。”说罢抡起醋钵大的拳头朝王明远面门砸去。 白景贵刚从后堂出来就看见自家侄儿与人起了冲突,一看正要挨打那人是王明远当下吓得魂飞魄散。他急声大呼道:“诚儿住手!”说完就朝飞扑了出去。 白慕诚此时拳头已经抡下,他听白景贵惊呼住手,拳头向旁偏了几分,正巧擦着王明远的面皮而过,凌厉拳风吹起王明远几缕额发。 白景贵此时扑了上去,拉扯着白慕诚的手将惊魂未定的王明远放了下来,看向白慕诚骂道:“诚儿你怎么这么莽撞,为何殴打王公子,还不快道歉求得王公子谅解?” 白慕诚不甘道:“叔父你为何阻我?还有是这人当众欺负柔娘,凭什么让我给他道歉?是何道理?” 白景贵看了看王明远神色,再看了看自家侄女,心中已是了然,但他仍旧道:“有什么事好好言说就可,何必动手惹得旁人笑话。” “叔父,这人……” “别说了,这事就此揭过。”白景贵强行打断白慕诚说话,他对白慕诚兄妹二人郑重道:“正好我与你们说件事,城东的南俊来贫寒,我担心柔娘嫁到他家会吃苦,我想着与南家解除了与柔娘的婚约。” 白慕诚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过来,他吃惊道:“好好的为什么和南家解除婚约,那可是我父亲与南家十几年前就订的婚约啊!这样做岂不是失信于人。” 白景贵不耐烦道:“我都说了,南家破落好久很是贫寒,嫁到他家去让我宝贝侄女儿吃苦去吗?这事你别管了,先问问呢柔娘的意思,柔娘你怎么看?” 白芷柔脸色灰白,她十分清楚自家叔父的最终目的,偷偷看了一眼王明远,他也正朝她这边看去,得意洋洋,似要宣告着什么。 白芷柔有些为难,她也见过那南俊来一面,印象一般,她自小接受的伦理道德让她不可能做出违逆父母之事来,这婚事是她父亲给她订的,她本就不可以反对。 或许她白芷柔同这世间大部分的女子一样,乖乖接受着家里的安排,去与一个没有见过几面,几乎没有感情的男人结为夫妻,婚姻的命运全靠老天的安排。 她知道叔父摆在自己的面前是一道难题,她的未来巧合地又回到她的手中做着决定。 拒绝白景贵的安排去和那南俊来结为夫妻,还是接受白景贵的安排,悔了这场婚约。 蓦名的白芷柔心头一阵悸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人影来,那人影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她鬼使神差道:“我听叔父的安排,与那南俊来解除婚约。” 第138章 礼教 第138章礼教 “不过解除我的婚约后,我的婚事要由我自己决定。”白芷柔话音一变让场上的白景贵和王明远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白景贵怒声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主得了自己婚事,简直就是荒谬。” “我……”白芷柔涨红了脸,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没能说出口。 这年头的礼教大防已是根深蒂固,白景贵算是白芷柔半个父亲了,女子“三从四德”中的“未嫁从父”中就是要求没有出嫁的“在室女”听从父家长的话,“不违父命”就是“事亲孝”;女儿孝顺,除了日常生活照顾周到,在终身婚姻大事要听从“父母之命”也是“从”和孝的表现。 白芷柔自小读的就是《女诫》,可说三从四德的思想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方才言说婚事要由她自己决定那句话她已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 “女儿家的婚约大事自古都是父母双亲决定的,你父亲不在,作为你的长辈我自有权利决定你的婚姻归属,这事就这么定了,柔娘你只等着叔父安排便可。”白景贵说完一摆袖子便回来后堂,似乎很恼怒白芷柔挑战他作为长辈的权威。 王明远一旁看得有趣,他笑嘻嘻道:“柔娘,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了,我对你是真心的,相信你我很快就会见到的。” 看着王明远离去背影,白芷柔紧咬着银牙,愤恨不已,满是一头雾水的白慕诚上前问道:“妹子,这是咋个回事儿,叔父怎么心血来潮想起给你重新安排婚事啊!” “唉……” 白芷柔轻叹道:“你我也知道我们叔父的品性,想是他与方才那个王公子谈成了什么……” “你是说……”白慕诚醒过味儿,跳将道:“叔父是要你下嫁给那王明远?这也太混账儿戏了,那王明远什么品性满个徐州城打听打听谁都知道,将你嫁给他我这个当哥的第一个就不答应。” “柔娘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和叔父理论理论去。”白慕诚说完就闯进了后堂。 没过一会儿白芷柔就听见了后堂吵闹之声,白景贵的怒骂,自家阿哥的辩驳愤怒之声,终于气哼哼地走了出来。 他面皮涨得通红,嘴唇还在颤抖着,显然是气得不轻,他猛地一拍柜桌,怒声道:“奇耻大辱啊!柔娘你知道吗?叔父不但要将你嫁给那王明远,还是要你以妾室的身份嫁过去。” 白芷柔登时五雷轰顶,泪水涟涟,没想到自家的叔父这么绝情,一点也不念着叔侄双方的情分。 白慕诚恨声道:“我们白家在逃难之前在开封府也是有头有脸的清白人家,柔娘你可是我白慕诚唯一的妹子,我绝不会让你受这等委屈的。” 白慕诚急得抓耳挠腮,在店内四处踱步思考着对策,猛地他一拍脑门惊呼道:“有了!” 白芷柔泪水朦胧看着自家阿哥,出声问道:“阿哥……” 白慕诚目光灼灼盯着白芷柔的眼睛郑重问道:“柔娘,阿哥郑重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 感受到阿哥的态度,白芷柔吃吃道:“阿哥,你说什么事就好,我必定回答。” “那好,我问你,你觉得陈诺陈大人如何?” 白芷柔心神一跳,脸上微热,迟疑道:“阿哥怎么突然问起陈大哥来了……” 白慕诚不答,只是继续问道:“阿哥只问你陈大人这人怎么样?” 没法,白芷柔窘迫道:“这……陈大哥为人自然是极好的,品行端正,爱护老幼有善心,做事干脆利落,能力十足。” 白慕诚放下心来:“既然阿妹对陈大人印象好,那这事便好办了,原先我对那陈大人心有抵触无非是他与你走的有些近了,恐坏了父母给你的婚约,现在叔父既然有意毁掉这婚约,那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了,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追求自己的幸福……” 白芷柔喃喃念着,一片嫣红从他颈上慢慢升起,小脸通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突然她猛地摇头,身体像个鹌鹑一样可怜巴巴缩着,带着哭声儿道:“阿哥你太荒唐了,说些什么浑话?我只……只是对陈大哥印象好一点而已,又不是让我嫁……嫁给他。” 说道最后白芷柔都感到自己话音底气不足,尤其是阿哥的挪喻的目光更是让她臊得慌。毕竟是亲兄妹,白慕诚对自家妹子的心思也知晓得很,他也不戳破,转移话题道:“我方才与叔父争吵,听他那话音似乎是与那王明远有什么交易不成,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将你当货物一样卖出去。” 白芷柔眼神黯然,带着几分无奈愤恨哭声道:“叔父怎么能这样?我可是他的亲侄女啊……” “可我真不想嫁给那王明远,那人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败类,阿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慕诚目光冷冽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阿妹你不用担心,我定不会让你嫁给那王明远的。” 白慕诚安抚完白芷柔后,腰间挎着刀便走出白记米店,拐了几个街角来到唐记米店街口,街口出遵守了十几个泼皮无赖。这些人看见过路行人往这条街走,他们就持着棍棒将人打将出去,打得人远远的不敢再来。 据说这条街的泼皮无赖已经蹲守好几天了,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不让百姓们去唐记米店买米。 然而这条街又不是唐记米店这一家店面,街上的商家们全都没了生意怨声载道,他们当中不乏有人报官,不想官吏不理,反倒让剥皮无赖们知道了私相报复,被打得好惨。 商家们没法只能将怒气转移到了唐记米面身上,这些人天天上门逼迫店主唐天辰,有大骂威胁的,有打着可怜哀求的,搞得店主唐天辰不胜其烦,精神压力极大。 白慕诚走到了街口毫不意外地被泼皮无赖们盯上了,一泼皮持着棒锥嚣张拦在了他的面前道:“哪来的汉子,快些滚一边去,这条街不通行。” 白慕诚斥声道:“哪来的一群白赖,你街道是你家的吗?还不让进了怎么?” “就是爷家的,怎么了?快些滚,小心爷爷们喂你吃棒子!”泼皮叫嚷着,旁边十几个人渐渐逼了上来。 白慕诚心中恼怒,手里紧了紧腰间佩刀,他真有心将这些人砍了算求,不过徐州城不比郊外没有道理秩序可言,这里擅自杀人还是会被送官法办的。 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要退走,突然看到在唐记米店内闯出来一群威猛汉子。 第139章 献策 第139章献策 泼皮们看见米店内冲出来的这群人,一泼皮一声喊,众泼皮无赖们纷纷做鸟作兽散,看他们逃跑的速度,方向像是逃惯了,很是熟悉。 “啊呸!一群无赖,只敢逃跑连都不敢还手,一群没卵子的货色。”追出没几步的陈一皋只得站在街口大骂道。骂完他看见一人还傻傻站立在街口,他道白慕诚也是泼皮无赖,也没问个清楚二话不说就抡起臂膀砸了过去。 白慕诚大惊,他沉住气与陈一皋对了一拳,只听得砰地一声沉闷声响,两只醋钵大的拳头对了一起,二人均感受手臂一震,各自被强大的力道撞击得退后了一步。 陈一皋眼中闪过兴奋跃跃欲试的光芒,他大喝道:“好个小子,竟有几分能耐,正巧你皋爷我这几日憋屈无聊得慌,再来过上几招。” 白慕诚丝毫不惧,他沉稳喝道:“好!我何惧你,再来!” 二人对冲而过,登时拳脚相打霹雳啪啦作响,巧合的是这两人习得都是游侠功夫,不过相对来说陈一皋的拳脚功夫杀气太重,大开大合间用的都是重力道,倘若身体脆弱部位挨上一下,起码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渐渐白慕诚开始不支,论起实战的技艺他差着陈一皋好远,白慕诚刚刚挡住陈一皋迎来的双拳,却没有防住他紧随而来的鞭腿。 轰的一声白慕诚底盘不稳被踹到在地,他正欲爬起,对面的陈一皋哪来给他机会,就要赶步冲上彻底解决战斗。 “慢着!” 身后传来一声清朗喝声,陈一皋脚步一顿停下身子来,白慕诚抬头看去,惊喜叫道:“陈大人!” 陈诺也是惊诧道:“白兄弟,怎么是你?快些起来。”陈诺说着一把拉起了瘫倒在地的白慕诚,歉然道:“刚才是我护卫出手重了,还请白兄勿怪。” 白慕诚爽朗道:“这才半年多没见,陈大人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位兄弟当真是好功夫,白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被人奉承,陈一皋嘴角咧开着:“哎呀,这位兄弟原来是我家大人故旧啊,失礼了。” 陈诺看着笑颜道:“都别在这傻站着了,白兄快快请进店内喝些茶水。” 二人相携着进了店内,安座完毕陈诺热切问道:“我来这徐州城有好些时日了,事务繁忙倒也忘了来拜访白兄你了,对了,令妹可还好?” 白慕诚心中一动,偷偷瞟了陈诺一眼,心中忖道:“看来这陈诺对自家妹子上心得很,屁股还没坐热就问起了柔娘的近况,看他眼神纯净清澈,关心之情出于真心。” 白慕诚一脸“忧虑”之状,长声叹息道:“我家叔父也不知出了什么毛病,嫌弃柔娘自小立的婚约不好,竟要强行和男方解除婚约。” “竟有这事?”陈诺眼皮一跳,同时心中暗道:“白慕诚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无故谈及起白柔娘的婚事来了。” 不过白慕诚随后便转移起了话题,与陈诺叙着往日的旧事,昔日十里庄哨探惊险的血战,守庄之战的惊心动魄,说起来白慕诚和陈诺也是一个血坑里打过滚的战友了。 白慕诚突然想起了刚才街口围堵的那群泼皮,便出声询问起缘由来,陈诺便和他言说了一通。白慕诚听完后有些沉默,随后说道:“陈大人有一腔爱民之心在下佩服,不过这粮行势力太大,不宜与之硬碰硬,尤其是在这徐州城内。” 陈诺叹道:“我确实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这粮行不论是上流官吏士绅,还是下流地痞流氓都有很深的关系,我根基不在此,确实寸步难行。” 白慕诚神情一动,谏言道:“大人何不将眼光放远点,徐州虽是重镇,但相比起大明来也不过是个弹丸之地,而在徐州城居于运河要道,四通八达,对外扩张运输方便。” “你是说……”陈诺似有所悟。 白慕诚微笑道:“我们白家原在开封府就是做的粮米售卖生意,对外来的生意门路还算熟悉,尤其这近几年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本地收不上粮食来只能从外面购买,这湖广之地便是取粮之处。” “湖广之地?” 陈诺脱口而出道:“人言湖广熟,天下足,果真如此?” 白慕诚点了点赞道:“不错,就是湖广之地。” 其实到了明朝中后期,出现了“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明朝“楚中谷米之利散给天下几遍”,当时整个地区已是全国重要的粮食产地,而明代长沙城,实际已是远近闻名的大米市了。 据载,江南一带如果发生灾荒,江浙等地商人的船只便“数百艘一时俱集”,坐庄长沙,收购大米,再贩至江南等地。而明朝廷每年亦大量从长沙外调粮食出省,湘江河上再现“百舰漕米,一载万石”的场面。 明代李釜源在他所编纂的《地图综要》中写到:“楚故泽国,耕稔甚饶。一岁再获,柴桑、吴楚多仰给焉。谚曰湖广熟,天下足,言其土地广阔,而长沙转输便易,非他省比”。 相比较起来,江南土地的耕作到了明中期却越来越少,尤其商品经济的发展百姓们好多都是抛弃农物耕作,反而多是养殖桑蚕以获取快钱。 陈诺思忖道:“到湖广取粮也是可行,不过外面很不太平,匪盗如毛,更兼之沿途要道官吏阻挠,西去湖广买粮困难重重,特别是流贼……” 看见陈诺语气一顿,白慕诚疑惑道:“大人何不说下去,流贼是有什么动向吗?” 陈诺摇了摇头不答,现在李自成等流贼正在围攻开封,陈诺后世过来的人自然知道未来历史的动向,历史上李自成拿下开封城后困囿于河南贫困,无法供养他的百万大军便南下去湖广。 陈诺没记错的话,李自成将会在今年闰十一月份由河南南阳入湖北,向襄阳进军。 永安城现在开垦荒地,第一年因为地理问题肯定没有多少粮食可获,估摸着到了第二、三年才能勉强自足。这时间不等人呐,既然在这徐州城受掣肘,只能姑且让粮行一步,退出徐州城徐徐商议。 从徐州城外围着手,以高价收粮价格挤兑粮行,能恶心他们一把是一把,这些无良奸商绝不能让他们继续猖狂。同样地从湖广取粮也要提上日程,起码要储备够永安城一年之粮才能高枕无忧。 第140章 同游 第140章同游 既然白慕诚对外采购这么熟悉,陈诺少不得要好好讨教一番,而在旁许久未说话的唐天辰也是十分感兴趣,插进话头里来。 到了最后三人中反倒是陈诺这个门外汉说话最少,这二人本来就是河南老乡,又同是做着米店的生意自然共同话题就多。唐天辰对湖广之地十分感兴趣,没办法他这米店眼看着就开不下去,只能另寻出路。 说起来陈诺心中也有愧与他,没想到唐记米店被挤压成了这个样子。陈诺决定作为补偿,让唐天辰去外地买粮,其中不光是粮食,还有兵器衣甲器械,铜铁矿资源,甚至是战马陈诺也有心思购买。 同样陈诺不会让唐天辰白干活,每购买一批物资后会从这批物资抽取十五分之一的佣金给他,购买的物资越多他抽取的佣金就越多。作为永安城外包进货主事人,陈诺会给他足够的资金,也会调派商物所的人员供给他使用。 唐天辰听到陈诺的安排自然是感激涕零,拍着胸脯道誓言为永安城办好差事,绝不负大人的厚望。 白慕诚有些艳羡看着唐天辰,轻轻松松一个肥差就落到了他的手中,不过外面很不太平,各地流民四起,盗匪如毛,出来行走江湖需要丰富经验和广阔的人脉和足以自保的武力。 这个差事危险性十足,需要很好的应变和与人处事的能力。 唐天辰期许看向白慕诚道:“白兄弟经常跑湖广地区,何不与唐某搭个伙,一起创下一番事业来。” 白慕诚迟疑了一会儿,摇头拒绝道:“说实在话,白某志向不在商贾之事,加上现在身有牵绊,阿妹在这徐州城,不宜远行。” 唐天辰遗憾叹了口气,若是这次湖广之行有白慕诚在,相信成功的把握会大几分,看来只能靠他自己硬着头皮孤身闯荡了。 时候不早,白慕诚便向陈诺等人告别,临行前白慕诚给陈诺留下一句话,言说有时间让陈诺去白记米店去看望看望白芷柔。 心中揣摩着白慕诚话语,陈诺脸上渐渐露出笑意,他对白慕诚言说道:“近日困乏,陈某想约诸位去城西北的蟠桃山一游,介时还请将令妹叫上。” 白慕诚满意点头,痛快答应了下来。 后面的陈一皋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疑惑,倒是唐天辰这个有家业之人估摸着个大概,会心一笑。 …… 第二日,蟠桃山。 此山坐落于徐州城西北不远处,占地面积极广,风景秀丽,尤其是此山有座佛寺坐落于此,名叫龙华寺。 此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刘宋永初年间,同为北魏永兴年间,原是中国第一座有印度风格的寺庙,其祖师法显大师也是历史上第一位西行取经归来的高僧。千余年来历经沧桑,几度兴废。寺内“八殿、两阁、一院”,建筑特色尽显盛唐风格的恢弘大气,尤其是七佛殿更是巨大,在这大明寺庙中恐再也找不到如此庞大的宝殿了。 一大早雾气朦胧,陈诺等人就相约从城内武宁门而出,走过关厢径直往西北蟠桃山而行。此行爬山白芷柔一个女人家恐体力不足,陈诺特意贴心为白芷柔从车行雇了一辆马车代步。 其余众人皆都骑马,就连唐天这么一个商人也会骑马,听他说他本人在河南走南闯北,骑马自然是会的,不过只能漫步驱行,驱马疾跑就吃力了。 这天陈诺一改往日武人劲装打扮,头裹着网巾,穿着大袖云罗衫,外衣披着浅蓝色披风,腰间捆着鞓带,佩挂着腰刀和双插,既不失儒雅又能彰显着男儿英气。 而车内的白芷柔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月白色襦裙,外间罩着蓝色比甲,头上戴着遮阳防尘的帷帽,帽下轻薄面纱下,她娇俏可人的面容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一群人来到山脚下便开始登山,从山间幽道出发,一路上山间清泉叮咚,鸟类叽喳不断,更有山道两旁树柳清脆,景致怡然。 众人游兴大气,攀爬山道丝毫不觉费力,一路上陈诺自然做着护花使者的工作时不时搀扶着白芷柔,而身后白慕诚等人似乎刻意回避,离他们两个不远不近,相隔十几步,似乎给二人留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蟠桃山海拔不高,没多久便登上山顶,放眼望去山下云气蓬勃,更兼太阳初升,晨曦照射,景色壮美无限。陈诺和白芷柔站在山崖顶上,望着蓬勃壮美山景,都是痴迷起来,陈诺长吸一口山间甘冽纯美的空气,胸怀难以抑制道:“世俗繁忙,好久没有踏青出游了,今日游历这蟠桃山,心情畅快难言呐!” 白芷柔捧着胸口,眼神迷离道:“是啊!这蟠桃山风景秀美,奴家也好久没有游玩过了。” 陈诺看到白芷柔笑容,她这一笑,漂亮星眸隐在一对月牙弯眉下,红润粉嫩樱唇如新剥荔枝一样水嫩无比,特别是她心情有些激动,唇儿嗡动喘息着给人吸引致命诱惑。 陈诺目光直直,不觉在女儿家的粉嫩樱唇上流连一番,心头狠狠悸动,说到底他现在的身体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对美色尤为慕恋。 白芷柔隐约察觉到陈诺的目光,尤其在他灼灼视线下,隐约感到樱唇一阵酥麻,芳心也是快速跳动起来。二人就这么在暧昧气氛中尴尬站着,慢慢地白芷柔白皙脖颈腾起一抹桃红,渐向上蔓延,最后她的嫩脸通红一片,火腾腾、红扑扑一样的感觉。 她跺脚娇嗔道:“陈大哥,你……你还没看够吗?” “啊……” 陈诺也闹了个大红脸,脸色讪讪,忙着转移话题道:“哎呀,你大哥他们跑哪去了,看着样子像是去了山腰间的龙华寺了,我们两也快些跟上。” “嗯……” 白芷柔晕着脸儿急忙跟着陈诺的脚步,不想走路太快,山崖陡峭,脚下踩着的一块石头松动起来,她忙乱间一脚踩空了下去,重心不稳就要向后摔倒。 “小心!”陈诺看到急声大呼道,与此同时身体灵敏扑了上去,好在陈诺速度快,一把将白芷柔揽入怀中。 白芷柔一脸惊魂未定,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来,嫩脸窘迫,尖俏的下巴几乎都要抵到胸脯上。 陈诺结实有力的双臂紧紧揽住她的娇躯,特别是依偎在他宽阔胸膛,还真有给人一种特别的安心之感呢…… 白芷柔羞道:“陈大哥,你可以放开奴家了。” 陈诺温香暖玉入怀,哪里肯放手,他一脸茫然故作装楞道:“柔娘,你在说什么?声音太低了我听不见。” 白芷柔更是羞涩,拔高了几分音度道:“陈大哥,奴家说你可以放开手臂了。” “什么?这里山风太烈,我听不见呐!” 这会白芷柔终于觉察出来,明明山风徐徐吹过,哪里来的狂风?她抬起头来一看,就知自己被陈诺骗了,心中又恼又羞,恨恨一跺脚嗔道:“陈大哥,你……你无赖……不理你了。” 说完就拔足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脚步却慢慢缓了下来。 陈诺也不是情场初哥儿,知道白芷柔根本没有生气,这个就应该趁热打铁,果断追了上去。 果然,白芷柔看来陈诺赶了上来,心儿也是一甜,仿佛进了蜜罐一样。 第141章 稚儿之言 第141章稚儿之言 山腰的龙华寺有些凋敝,这个动乱年间,人都填不饱肚子哪里来搞这些精神信仰,也只有一些富人商客才会来寺庙上香,祈求一家老小富贵平安。 陈诺等人来到龙华寺庙,正巧寺庙开了山门,顺便进了七佛殿给佛祖上香,以求心愿。陈诺虽来自后世,但也不是个彻底无神论者,中华文明的儒道释学皆有其奥妙可取之处,人不能没有信仰,总要有个精神寄托才行。 陈诺稀里糊涂地来到了明末这个吃人的世界,灵魂穿越而来,这事就很玄学,由不得他不敢信,有机会陈诺一定要将各方神仙佛祖都拜上一遍。 拜佛上完香后,陈诺一众人都给寺庙供奉了些香油钱,许是看到陈诺等人出手阔绰,寺庙还专门殷勤派了小沙弥照顾服务。先是领着众人游览了龙华寺一遍,又带着去喝了龙华寺特有的清茶。 一行人随后便开始顺着山路往下走,归路行程慢了脚步,不比去时脚步匆匆,那是为了能早一步赶上欣赏旭日初升的山顶晨曦美景。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唐天辰和白慕诚很投话缘,一路上侃侃而谈,讨论的皆是商业之事。而陈一皋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显然插不上嘴,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护卫陈诺安全,不过看自家大人与白姑娘谈笑晏晏的样子,显然他这个护卫没多大用处了。 经过这次出游,陈诺与白芷柔二人不知不觉间感情更加热络了一步,只剩下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了。陈诺在旁挑起话头说话讨得美人欢心,而白芷柔一旁也愿做个倾听者,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说话中间,他们视线偶有一碰又是火速移开,两人脸上都是滚烫。 快到山脚下时,白芷柔忽然看到了什么,脸上笑容一凝,身体也僵住了,陈诺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瞧去,只见一帮身着青衫,头戴儒巾的生员浩浩荡荡往山上而来。 陈诺眼睛瞧个清楚,为首的生员竟还有他认识的人,其中便有生员郑时新,上次在徐州城就是与他起了冲突还打了这人一顿,而在他旁边是一身着富贵生员,众生员都是众星拱月簇拥着此人。 再看白芷柔,似乎是看见了那富贵生员失了态。 对面的秀才公们也老远看见了陈诺一众人等,王明远老远就看见了白芷柔,令他没想到的是她与一青年亲热交谈,很是亲密。王明远往日可没看见白芷柔这般神态,哪怕是一点笑容也不再他面前露出,现在她在一男人面前如此神态让他心中又恼有妒。 双眼似毒蛇一样王明远狠狠盯着面前这对狗男女,尤其是陈诺,在他心中白芷柔已是他的禁脔如何能容得了他人染指。他死死盯着陈诺,在他心中陈诺早已被他判下了死刑。 感受了面前这位富贵公子丝毫不掩饰的仇恨目光,陈诺顿时感到莫名其妙,再看旁边白芷柔一脸歉意看着自己,陈诺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白慕诚在后面心中嘀咕道:“也不知道这陈大人是否对自家妹子真心的,是否有胆量与这王府公子较量。”看着陈诺背影,白慕诚心中有些愧疚,他这一牵线搭桥,明显将陈诺架在了火盆上烤,但是转念一想将自家妹子嫁给这王明远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白慕诚心中狂喊着:“陈诺,别让我瞧不起你,真对我家妹子好就拿起男人的担当来。” 秀才人群中间郑时新也看见了陈诺,他脸皮抽搐,又是畏惧又是痛恨,他咬着牙道:“是你……陈诺。” “陈诺……”王明一惊,他竟然没想到面前这青年竟然是陈诺,上次他虽然在冲突现场,但是注意力全被白芷柔吸引过去了,哪里管得了场上这种小冲突,故而不知陈诺名字。 “大胆!敢直呼我家大人名讳,活腻歪了吗你们。”陈一皋跳将起来毫不客气骂道。 众秀才都是哗然,其中一秀才上前作揖恭声问道:“学生敢问上官居何职?” 陈一皋傲然道:“我家大人乃是永安城守备,卫指挥同知从三品高官之衔。” “切!原来是个武人啊!” 众秀才虽然口中没说,但心中都是不屑骂道,但是他们只是生员,虽说见官不跪但是礼节性地打招呼还得要的。众人都是敷衍拱着手,漫声打着招呼,陈诺看见也不恼,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秀才公们的作揖。 这时王明远站了出来,秀才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退后了几步,王明远上前作揖拜礼完毕后,口中说道:“学生乃是徐州生员王明远,有一事还得请教陈守备。” 陈诺郑重道:“王公子有何事请教本官?”很显然他也看出这个王明远来者不善。 王明远紧紧看着陈诺,一字一顿道:“大人可认识王记米店掌柜王福?” “王福?”陈诺一愣,随后便想了起来道:“本官记得,怎么王公子认识他?” 王明远道:“岂止认识,他还是我们王家的家奴呢。” “唔……原来如此。”陈诺了然点头。 看着陈诺还是淡然样子,王明远胸中愤恨难以抑制,凭什么这陈诺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清高样子,往日里他说出王府的名头就连徐州府衙内的官吏都要色变,吊舍,一个粗鄙装什么大尾巴狼。 王明远终是搂不住火气,他拔高音度发难道:“陈大人,既然你知道王福是我王家家奴,为何当街殴打他,还将他一条腿打残了,这事你必须给我王家一个交待。” “果然,还是来了!”陈诺凝声问道:“你想如何?” 王明远眼中闪过快意,哼……我当还是个硬骨头呢,碰到我王家还不是尿了,他当即高声回答,恨不得周围人全都知道,然后将此事宣扬出去。 “请陈大人择日来我王府登门,当面向我家王福道歉。” 这下陈诺一改淡然形象,失声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指着王明远笑着竟说出话来。看着陈诺神态,王明远神色阴沉下来,他发觉自己似乎想得有点多了。 终于,陈诺止住了笑声,指着王明远对众人高声笑言道:“王明远,此稚儿之言,可发人一哂也。” 陈诺这边的人都是死劲憋着笑意,陈一皋和其余护卫们也没那么顾忌,都纷纷大笑起来,而秀才们神态各异,实在是没想到王明远能说出这般无知小儿话语,叫一个从三品高官去登门给一个家奴道歉,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第142章 遇伏 第142章遇伏 王明远脸上铁青,额上青筋暴起,他低声怒吼道:“陈大人,请你自重。” 陈诺斜眼晲着王明远,不屑道:“亏你王明远还是有功名在身,说出的话不经大脑思考,毕竟只是温室的花朵不经风雨,一个只依靠父辈家族荣荫的二世祖而已,有何可炫耀的?” 王明远被陈诺在众人面前赤裸裸撕开他的脸皮,他气疯了,从来还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他身体颤抖着尖叫道:“陈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身后的郑时新看到及时将王明远拉了回来,悄声劝道:“王兄莫要冲动,现在不易起冲突。”王明远不理,又是挣扎要向前冲,郑时新大急,连同其他好几个秀才架起王明远就走。 走到好远一段路直到看不见陈诺他们郑时新等人才将王明远放开,王明远一被放下就死死揪住郑时新的衣领大吼道:“郑时新,你为何要拦我?” 看着王明远仿若吃人的狰狞面孔,郑时新心里发怵,连声辩解道:“王兄,我这是为你好啊,刚才这情形我等实在是不宜起冲突!” 王明远眼珠转了转,兀自嘴硬道:“什么?难道我王明远还会怕了那陈诺不成?” 郑时新奉承道:“王兄你胆气豪情自然是有,可以我等都是文弱书生,看看那陈诺对面皆是孔武有力的汉子,正要动起手来恐怕我们要吃亏的!” “哼!”王明远一听似乎有理,哼一声就放开了揪住的郑时新衣领。 郑时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着,又是劝说道:“还有,最重要的是我等都是有生员功名,特别是你王兄,将来有很大机会中举的,今日若真是与那陈诺大白日里起了冲突,落下个对抗朝廷高官的名声,将来这消息传到了学政大人那里去……恐对王兄你的仕途有所不利啊!” 王明远眉头紧紧皱起,厉声问道:“那该怎么办?本公子可从来没有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过,今日之耻我必报。” 郑时新笃定一笑道:“明面上我们自然不能乱来,暗地里自然大有何为,粮行夏老爷子挤压唐记米店的事徐州城传得沸沸扬扬,看那陈诺照旧不是连个声儿都没敢出嘛!” 王明远振奋道:“对啊!我怎么把夏老爷子给忘了,我这便去夏一德府邸去,” “我一定要让陈诺去死!”王明远眼眸阴翳流动,沉沉说道。 …… 陈诺来到徐州城已经近半个月的时间,原本想着在徐州城根据唐记米店开辟出一所收粮之地,这样不但能满足永安城的存粮库存,也能惠及这徐州穷苦百姓和农户。 可恨的是以徐州粮行的豪强富绅从中作梗,不断挤压,唐记米店很快开不下去了,既然目的没有达到陈诺自然没有在这徐州城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此行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获都没有,譬如陈诺的感情问题终于有了眉目,前几日与白芷柔同游蟠桃山,虽说归途有不愉快事情发生,但是总体上来说,自那日后陈诺与白芷柔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到了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地步。 六月十八日,这一日陈诺连同唐记米店所有伙计,唐天辰本人和他的家眷,加上随行的护卫共计有五十余人踏上了归程。 唐记米店店内库存粮食有两千石,这些粮食陈诺早已委托南支河河道巡检司过来,用货船装上早一步运输到了永安城。 只余下一些唐天辰等人的家当细软之类的杂货,唐天辰等人在这徐州城已然是待不下去了,去永安城安家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一行人往永安城回去,同行有唐记米店的十几辆轱辘大车,还载有陈诺购买的一部分商货,除了粮米,陈诺还买了一批熟铁钢材等一些永安城缺少的物资。 一行人走在路上,都是忐忑不安,特别唐记米店这些人,在他们看来外面世道不太平,在徐州城内无疑是最安全的,现在要去一个守备城,他们心中都打着鼓,也不知到永安城后,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 杨河骑在马上,左侧是唐天辰,后面是陈一皋,又有赶车伙计,随行家眷,还有陈诺的护卫人员,他们皆是剽悍,都携带腰刀弓箭。 一行人很快过了郑集镇,沿着南支河行走,很快就要到黄集镇,黄集镇是一个大集寨,集寨中乃是镇中好几个实力强劲的村庄合并组成。 乱世中,除了州县城之外,乡野村庄多受盗匪打劫,一些实力弱小的集寨早就被屠戮一空,只有一些实力强劲,丁口兴旺的村庄为求自保团聚在一块儿,或者是同宗同族的家族村落据险建寨。 相比县城,州城的人心繁杂,这种结寨自保的庄子都是一个大家族,或几个家族合力所建,外敌入侵时万众一心,绝不会有内乱或献城的事情发生。 陈诺知道一些真正豪强所建的村寨,甚至从五胡时期就一直存留下来,不论怎么样的乱世,怎么样的改朝换代,对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很快众人进入前方的道路,一边是南支河奔腾不息,一边是一些低矮的山包,道路就在这内中蜿蜒。 “去湖广那边,首要需要的是强大武力做保障,本官会专门集训一队兵丁为你保驾护航,同样的也要对外招募跑江湖的一些豪杰之士,特别是一些有威名有信誉的镖局要留意一下。”杨河骑在马上对唐天辰细细吩咐道。 一路上陈诺与唐天辰说说笑笑,更多的是对他的嘱咐,回到永安城将唐天辰这些人安顿好之后,陈诺便有意将唐天辰外派出去做生意。 夏日炎炎,酷热难当,地上已经像下了火。特别是道路的恶劣环境,陈诺他们这还是走的是官道,官道本就黄沙铺就,经年累月下来,路面坑坑洼洼,大队行人走过,烟尘蔽天。若是小路,路边更是极难行走,这时代的交通环境太过差劲,百姓深受其苦。 道上尘土飞起多高,跟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陈诺等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路边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只是裹着网巾的陈诺感到头发丝儿都要烤卷了,整块头皮都在发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扯过护卫递来的一顶斗笠扣在头顶,策马站在路牙子上对众人高声喊道:“大伙加把劲儿,前方不远就是黄集寨,到了那里我们就休息吃……” 就在这时,左侧山包猛然一声猛烈铳响,陈诺刚刚扣在头顶的斗笠就飞了出去,连带着他一块头皮也没了,这下顿觉凉快。 就差那么一寸,他的头颅就被开了瓢,陈诺激起一声冷汗,利落地翻滚下马厉声嚎叫道:“敌袭!敌袭!注意隐蔽……” 说完后,他整个身体扑倒在路边泥土里,腾腾热气的灰尘沾满了他整个面庞,丝毫不顾形象,保命才是要紧。 第143章 点子扎手 第143章点子扎手 尖叫哭喊声四起,特别是随行的家眷和一些伙计们,遇到这种情况瞬间慌乱起来。唐天辰呆呆策在马上,脸上雪白一片,还是陈一皋眼疾手快将他连拉带拽拖下了马。 骑在马上目标太大,陈诺护卫亲兵们纷纷下马趴伏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诺刚趴伏在地,左侧山坡上又开了一铳,陈诺胯下的战马一声惨嘶鸣,庞大战马躯体上瞬间开了一朵血花。 战马轰然倒地,“咴咴”哀鸣着,伤口处滚滚热血流出,眼看着就活不成了,马儿通灵,它的头颅转向陈诺这边,正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主人。 陈诺看着心中一痛,这匹战马是他自十里庄缴获而来的,朝昔相伴间已经处下了感情,没想到今天稀里糊涂死在了这儿。 陈诺眼神冰寒,刚才那一铳让战场极高敏锐性的他已经察觉出敌人究竟从哪个方位打出的铳。 “冲进去,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左侧山坡上半人高的杂草分开,叫喊着冲出来了一群人,个个劲装打扮,或头巾短褐打着行缠,或者干脆敞胸露怀,赤着脚板,满面粗豪。 这些人都携带兵器,拿着大刀,长矛和棍棒,更有几人持着弓箭,他们前后约有三十多人,看着颇为精悍,有人满脸戾气和杀气,显然是亡命之徒,手上人命不少。 “是土匪!”陈诺一惊,跳起来高声叫道:“备战!备战!” 他急急走过路边吩咐道:“所有人躲在大车后面,依靠车体作掩护防御。”场上此刻混乱一片,众人都是无头苍蝇乱转着,陈诺随后扯过一个惊慌乱走的米店伙计,啪啪给了他两大耳刮子。 陈诺厉声吼道:“想活命的全部躲在大车,不要露头,能动弹的壮年男子全都拿起武器跟我杀贼。” 那伙计脸庞被打得高高肿起,终于被打得清醒了,依着陈诺吩咐急急躲在了大车后面,乞活军亲兵们也都喝吼着组织人,好不容易将混乱的场面弹压住了。 而另一边山坡上的土匪已经冲了下来,距离陈诺等人只有七十多步,陈诺躲在大车后面,沿着车辕往外看,眼带惊异。 依他目测,土匪们就是躲藏在一百二十步距离的山坡之上,虽然此时的火铳威力强劲,在二百步的距离就能打死人,甚至更远的距离中了铅弹都能致人死亡,但一切的前提是能够命中目标。 就拿乞活军的精良鸟铳来说,有效射程是一百步的距离,队伍内有名的神射手都不敢保证能在一百步外命中敌人,不是技艺不好,实在是鸟铳的威力精度在一百步外效率大打折扣。 毕竟滑膛枪精度太差,命中率着实太低。 而对面山坡上的火铳竟能够在一百二十的距离精确命中,尤其是头一铳差一点爆了陈诺的头颅,陈诺心下惊骇不已,看来还不真不能小瞧这个时代的火器。 陈诺对众人高声嘱咐道:“弓手自由射箭,余下所有人拿好武器,等到贼匪冲上来就贴身搏杀。” 陈一皋等护卫亲兵们都是高声答应,其余的人皆是脸色煞白,不敢作声,算上车夫和米店伙计们,青壮男子有十一人,这些人哪里经过这等阵仗,都是双脚如面条发软,四处张望,想着一会儿真防不住了找个好道逃跑。 陈诺心中叹息,不过他对这些人也不报希望,他相信就凭借着他麾下这些亲兵护卫,共计十一个人照旧不惧土匪。 “嗖!”利箭呼啸,陈诺从腰间双插弓壶中取下开元弓就朝外面冲过来的土匪射去,开元弓弓力大,箭速远不如小稍弓,但胜在威力大射程远。 陈诺连珠般猛射箭,不多时就应声倒下三个贼匪,胸膛血花浮现,而亲兵护卫中有三人也都是弓手,他们个个持着小稍弓朝外射箭,虽说箭术不如陈诺,但是射箭速度快,总会有倒霉鬼被射中。 土匪们大声吼叫着加快了脚步,与此同时他们内的弓手也开始射箭,好在陈诺等人有大车作掩护,虽说射箭人少但也不落下风。 “啊……” 一个刚刚探出车身乞活军亲兵弓手还没来得及松弦放箭,车身居然被打出了一个大洞,木屑飞溅中,一个铅弹正中他的胸口处。 他胸口腾出一股血雾,一声惨叫不敢相信地扑倒在地,看他胸口命中处被打出了一个空腔形状,内中的碎裂肺腑依稀可见,身下鲜血源源不断流出。 这亲兵挣扎惨叫着,口中呕着血水,他感到体内中铅弹碎裂膨胀不断冲撞撕裂自己的肺腑器官,这等剧痛根本不是人能够忍受的,他眼巴巴看着陈诺这边。 陈诺暗叹一声,狠下心来转箭朝他的心脏射去,强劲的箭矢穿心而过,亲兵当即毙命,临死的眼中带着满满解脱和感激。 陈诺厉声叫道:“对面有铳威力巨大,小心隐蔽。” 登时众人动作小心起来,眨眼间土匪们嚎叫着冲了上来,陈诺叫道:“盾牌顶上,结阵而战,一定不能让他们冲过车。” 亲兵们听到喝令,有二兵从马上取下盾牌持盾顶了上去,身后陈诺和陈一皋各领三人分作两翼蹑手蹑脚跟在身后,八个人形成类似箭矢阵形逼迫了上去。 余下两个弓手以车防御,张弓做后备随时支援而用。 两队相隔不过十几步的距离,瞬间冲撞了过来,最前面的一个魁梧土匪持着一根大棒就当先冲了过来,看着面前盾牌他自得狞笑起来。 他的大棒乃是重器,尖端包铁十分沉重,正是对付盾牌的有力武器,心中这样想着他借着冲锋的势头一跃而起,朝面前的一亲兵当头砸了下来。 亲兵盾牌手满脸惊骇,硬着头皮将手中盾牌高高举起,忽然他只听见身后砰地一声巨响,面前跳跃而起的大棒贼匪身前激起一道血雾,带着不可相信的神情飞了出去。 却是陈诺情急之下从腰间拔出自生手铳给了这大棒贼一铳,大棒威力强劲,要是刚才盾牌手硬接上去恐怕他的手臂就彻底残废了。 不过陈诺的手铳只是预先装填一发弹药,这一铳打出去只能退出战场重新装填,好在对面土匪就这一个钝器手,余下皆是拿着大刀长矛棍棒,对盾牌造不成巨大威胁。 随后又冲上来了四个贼匪,其中三人劈砍过来的武器尽皆被两个盾牌手挡下,趁着贼匪抽身的空档,身后陈一皋领着人瞬间闪了出来,手上长刀狠狠劈出。 一贼胸肋被陈一皋手上重剑轻飘飘划过,鲜血立刻喷洒出来,陈一皋擅长杀人,知道如何用省力的方法一击杀人毙命。余下两贼被两个亲兵一个用刀劈下头颅,一个被长刀狠狠捅入胸口处。 眨眼间杀掉三人,陈一皋等兵又闪身回到原位,躲避在盾牌之内,另一个长矛贼狡猾,他向侧翼多饶走了几步想要对盾牌后的人下手。 陈诺眼中凶光闪现,抢先一步冲了出去,那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诺贴身而上,长刀狠狠刺了下去,直透长矛体内。 长矛贼感到脑袋发晕,身体冰冷无比,他哭叫着抓住陈诺的长矛死死不放手,陈诺不理,长刀往回一抽,鲜血喷泉似泼洒在他的身上。 解决掉这四个土匪的时间仅仅用了几息的时间,随后土匪余下的人才冲了过来,不过看他们面容惊恐,显然被陈诺诸人眨眼家间杀掉他们五个老贼震慑住了。 贼匪们没有组织纪律,杀人打斗只知道好勇斗狠,冲在前头显示自己的武勇之气,相互之间根本没有配合一说。他们人多,占据着数量优势自以为赢定了,悍勇的贼人不顾身后的伙伴们赶没赶上来就当先冲了过来,不想被陈诺等人以绝对的优势瞬间绞杀。 老贼殆尽,余下的贼人不足为虑,前面盾牌遮挡,身后的护卫亲兵们根据情况适时杀出,贼人没一会儿又撂下了五六具尸体,而陈诺这方只有一个亲兵臂膀被贼匪砍了一刀。 战斗在这时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三十多个土匪已经伤亡了一半,余下土匪嚎叫奔逃,再也没有心思回身拼杀,打不过总能跑得过? “追!” 陈诺一声令下,众兵不再结阵,纷纷撒开脚丫子追杀。 “嘭!” 一声巨响,亲兵们身体又是一颤,正要拔步追击的陈诺脚步一顿,脸上惊魂未定,就在刚刚他又差点挨了一铳。 他身后披风被铳出来一洞,很显然这铳又是精确瞄准着陈诺。 “吊舍,这是赤裸裸的刺杀!” 陈诺又惊又怕,心中团团怒火中烧,他赤红着脸庞嘶吼道:“全都撒开冲上山坡,一定要给老子把那个打铳的天杀贼子剁喽。” “是!” 亲兵们纷纷低声应喝,他们从两翼进发,借助密集繁杂的草丛掩藏向山坡上摸去,悄无声息。 草木翠绿茂盛,两道身影趴伏在山坡一处杂草土堆之处,内中一个男子静静趴伏着,他穿着一身劲装绿衣,头裹着绿色头巾,一身绿色打扮与周边翠绿环境浑然一体,很难叫人察觉出来。 绿衣汉子刚刚开了一铳,将手上火铳递给旁边蹲伏的副手,又顺手接过了另一杆早已装填好的火铳,他微眯着眼,又静静瞄向山坡下面的目标。 射击动作老练沉稳,心思镇定,无一不显示着其野外丰富的伏杀经验。 旁边副手接过递过来的火铳后,他微微抬头向山坡下瞧了几眼,有些不安对绿衣汉子说道:“蔡爷,点子扎手,是不是该扯呼了?” 第144章 必自毙 第144章必自毙 绿衣汉子不理,他正了正铳身,眼睛依着铳上的照门和准星寻找着目标,他所藏匿的位置往坡下看视野开阔,尤其是官道上面的情况。 他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丢失了目标,陈诺被连着射了三铳后可不敢再充好汉,尤其是知道坡上主要目标是射杀自己,他已经快速掩藏在车后没了踪迹。 拦道截杀的兄弟们死伤一半已经溃败下来,而他也已经被官兵发现,情况大有不妙。 坡下杂草丛生,官兵已经摸了上来,他们蹑手蹑脚极力隐匿着身形,在草丛中声影若隐若现,显然他们也害怕自己个儿冷不丁挨上一铳。 绿衣汉子心有不甘,他半蹲到旁边低洼之处,刚好够半人可蹲,看他射铳姿态,踞前脚跪后脚,将铳举起,左手执托手,肘节柱在膝盖,后尾紧夹腋下。绿衣汉子闭左目,以右目窥后照门,对准照星,闭口息气尽量不使整个踞铳姿势有太大波动。 再看他手持这杆铳,铳管壁厚,竟是双层铳管,铳口宽大呈八角形状,尤其是铳管足足有四尺五寸,比寻常鸟铳铳管多出一尺有余,整个铳身长有七尺,而且沉重。 他瞄准了一个在草丛里极力隐匿身体的陈诺亲兵,突然他看到那亲兵身体迟缓停顿了一下,果断抓住机会,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铳口浓浓烟雾腾起,下落的龙头火绳点燃引药锅内火药,铳口爆出一阵猛烈火光。弹丸强劲的推动力在它推出铳口那一瞬间,周边的杂草也都统一似被风狂吹一样向外倾倒一片。此铳龙头机规安装与铳床之内,龙头扣下落入火门后,在发机处钢片弹簧力带动下,龙头又自行弹起,回到了待击发的位置上。 这铳发火装置较普通鸟铳先进,一般鸟铳龙头扣下后再要击发需得铳手手动将龙头扳回待击发位置上。 陈一皋魁梧身体潜伏在半人高的杂草丛内搜索前进着,忽然坡上又是一声猛烈强劲的铳响,在声音响起那一刻他迅速趴伏在草丛内。万幸的是坡上贼人没有将目标瞄向他,但是在他右侧五六步处一个亲兵护卫嘶声力竭惨叫起来。 他的左肩胛骨上结结实实中了一铳,这铳威力强劲,特别是距离山坡距离才五十步,这个倒霉亲兵整个肩胛骨都被打穿了,要不是上面还有残余丝丝皮肉挂着,他的手臂要被彻底打落。 陈一皋心中暗恨,怒火滔天,这可是乞活军的精锐之士,方才对付三倍于他们的匪贼,己方不过是受轻伤一人,没想到山坡上的贼人两铳将打死他们一人,重伤一人。 怒火上涌,特别是在坡上已经打完一铳的情况下,陈一皋嗷的一声在草丛跳来出来,嘶声嚎叫着:“弟兄们,加快脚步冲上去剁碎了坡上的贼人。” “冲!” 亲兵们都纷纷在草丛里站立出来向坡上猛冲而上,坡上的绿衣汉子看到这种情况遗憾咂了砸嘴,心知不能在待了,否则有性命之忧。刚才他那一铳打出的烟雾浓烈,即使现在是朗日晴空下,也很容易辨清他的位置。 想着,他和副手扛着铳就快速向坡下走去,在下面有他们的战马坐骑,坡的这一边是广阔平原,只要他们骑上战马逃遁,任谁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二人准备逃脱,转过身体确实猛然一顿,坡下一个老柳树下捆着他们两匹战马,而在柳树下有一个半大孩子正吃呀咧嘴朝他们不怀好意笑着。 “小畜生,你敢……” 绿衣汉子目光惊恐大叫起来,原来是这半大孩子解开缰绳,在两马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马儿吃痛放马狂奔起来,眨眼间就离他们远去。 旁边副手惊慌问道:“蔡爷,马跑了,怎么办?” “靠恁娘,这回竟然栽了,早知道就不接那夏老鬼的生意了,为了一百两雇银搭上老子这条命亏大了。” 绿衣汉子阴翳着脸破口大骂起来,他名叫蔡子仁,乃是这徐淮境内有名的江湖侠客,虽然他自诩自己是江湖侠客之士,但是干得却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买卖,特别是他打铳手艺高超,常常受雇于人干这刺杀买卖的活计。 自接了夏一德这一单,蔡子仁心中打鼓,但更多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他平日里杀的人多了,贫苦百姓,富贵豪绅,不论是老人妇孺,哪怕是刚出生的幼儿,只要价码合理他都能下得去手。 不过这次单子却是不一样,竟然让他去刺杀一个朝廷命官,还是个职位不小的武官,这对蔡子仁来说是他刺杀生涯的一次重要挑战,他若真干掉一个大官,那他这名声将响彻黑道绿林。 绝望看着坡下已经冲上来的官兵,蔡子仁心中悔极了,万万没想到瞎了这对招子碰到了硬点子了。 “吊舍,拼了,豁出去这条命才能活。”真不愧是杀人如麻的剧匪,蔡子仁也不乏有血气悍勇一面,他居高临下就直直冲了下去。 身侧的副手可没那么大的贴身搏杀勇气,他拼了命地快速装填弹药,期盼着能凭借着手上利器杀伤官兵。 “嗖!”的一声身后利箭呼啸声起,副手全身寒毛乍起,就要向旁躲避,可是还是慢了一步,一根利箭凶狠地贯穿他的胸部。副手不甘朝后看去,却见陈诺领着方才那半大孩子从坡后摸了上来。 陈诺看见这贼在鼓捣火铳,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 坡前蔡子仁扛着火铳就冲了下去,迎面碰上了一个冲上来的亲兵,蔡子仁手持着铳管,使着铳托沉重那头向亲兵挥舞过来。 亲兵不惧,跨步而上就要凭借手上长刀一刀瞌飞蔡子仁的铳托,突然他听见耳畔后面自家队长的大呼之声。 “小心,他的铳尾有刀子!” 亲兵一惊,蔡子仁在他铳托挥出那一刻,铳尾突然甩出了巴掌长的弧刀,亲兵的长刀没能挡下这一铳托。这铳托沉重无比,尾部还有钢刀威力不比斩马刀差,瞌飞长刀后这铳锋利的倒钩钢刀凶狠向亲兵肚皮横向划过。 鲜血登时喷溅出来,衣衫殷红一片,亲兵摔倒在地,摸了摸肚皮手上全是鲜血,他低头一看一阵眼晕,肚皮差点被划开,只差那薄薄一层脂肪,他就被开膛破肚了。 幸亏刚才陈一皋提醒及时,亲兵在钢刀划过时候收了收肚子。 看到自家又伤一人,陈一皋吼叫一声持着重剑使着一招“劈刀式”竖劈过来,重剑带着虎虎风声而起,看这架势是要将蔡子仁一剑斩为两半。 陈一皋刚酝酿起手式,面前的贼人一声惨叫向前扑倒在地,倒在他的脚跟面前,抬头一看陈诺手上端着手铳,铳口还冒着白雾,脸上冰寒无比。 蔡子仁嘶声裂肺惨叫着,近距离手铳发射下,他的后背被打出了好大一个创伤口,弹丸在他体内翻滚碎裂,横冲直撞,最后内脏血液从伤口处化为血雨喷洒而出。 蔡子仁打了一辈子铳,他十分享受在他铳下那些人一时不死的惨痛哭嚎之声,每当看到这些人因为痛楚扭曲到了极端的面容,他的心中快意万分。 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体会不了中铳那种剧痛感受,打了一辈子铳以铳引以为豪的蔡子仁今日也终于体验了一把中弹的感觉,当然,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的体验。 第145章 鲁密铳 第145章鲁密铳 陈诺脸色阴沉看着躺在地上的伤者和尸体,他的亲兵护卫一行有十人,除了被冷兵器砍伤一人,余下皆是被火器杀伤的,其中被射杀一人,射伤一人,还有一人是被铳尾的钢刀差点开膛破肚。 “我倒也要看看是何种火器这么厉害!” 陈诺拾起蔡子仁尸体旁边的火铳,这火铳一入手便感到沉重,估摸这杆火铳有八斤之重,再看这铳铳身七尺长,端的是一杆重型火绳枪。 看这铳构造精良,特别是铳管尤为长,陈诺已是认了出来,惊叹道:“没想到今日要了我命的是这鲁密铳。” 明朝火器发展迅速,尤擅引入国外火铳学习模仿,借以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火铳种类,光是火绳枪的种类就有十几种之多,有西洋铳、掣电铳、迅雷铳、三长铳、旋机翼虎铳、震叠铳等等。 而这鲁密铳是这火绳枪中尤为突出杀伤威力强劲的火铳,乃是火器研制家赵士桢所改进的一种火绳枪,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所进贡的火绳枪。 《武备志》中曰:“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鲁密铳最大的特性便是铳管长,铳壁厚,弹丸初速极高,基本上与后世的步枪射速差不多,精良鲁密铳最远射程可达三百步,有效射程也在一百五十步之内。 鲁密铳射程远且威力,在百步之内就有破甲能力,发机装置精巧,而且铳托尾部有五公分的折叠钢刀,可做斩马刀近战之用。 这鲁密铳射程、精度、威力比乞活军的鸟铳强太多了,不过不适合大规模装备军队,因为打制极难,成本太高,耗费时间太长。 特别是它的双层铳管,管身一体,不分段数,还有内外铳管为反方向相接,安全性极好。然制造方法极其复杂,光是那两个可以紧密相套的铳管打制与打磨,便需要从艺几十年的老技师。 好在永安城军器所有多部钻床机台,和自生虎式铳一样,可以少量打造。陈诺心中有了主意,这鲁密铳将来就为队伍内的神射手装备,专门射杀敌军锐兵,死兵或者将官。 想来是蔡子仁给予陈诺的启发,幸亏他福大命大,若是真被射杀,那他的永安城的基业彻底毁于一旦了。 经过遇袭这么一档子事,陈诺警醒起来,他是永安城的主人,是城内上万军民的主心骨,若是他稀里糊涂地轻易死了,便是对永安城上万军民的不负责任。日后他的出行护卫,自己要打起精神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遑论陈诺肩上有沉甸甸的责任,他可不想像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憨批一样,各自身边有十几万,几十万大军,偏偏他们麻痹大意,作为主帅身居阵前,一个被当地的地主武装打死,一个被清兵冲上近前一箭射死。 二人的死亡都极其滑稽性,偶然性,死得是那么猝不及防,导致大顺军和大西军分崩离析,被满清趁势夺了江山,着实可惜。 斩杀坡上两个铳贼后,亲兵们又抓获了两个来不及逃脱的土匪回来,二匪并排跪在陈诺身前,其中一匪还颇有骨头,愣是不下跪,还是陈一皋给这匪膝盖抽了一棍才跪了下来。 看这贼满脸凶狠戾气,想必杀人不少,陈诺紧盯着他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截杀本官的?” “啊呸!”这贼啐了一口满是血沫的唾沫,他玩味看着陈诺,嘶哑着喉咙道:“说了你也不会放过某,某又何必屈膝讨饶?” 陈诺举起大拇哥儿赞道:“你这贼子倒也是个聪明人,送他痛快上路……” 这贼神情一变,陈一皋答应一声就举起重剑朝贼人脖颈斜劈过来,还没给贼人反应时间,他的头颅就打圈滚落了出去,脖颈处喷出一片鲜血。 旁边的贼人已被吓得崩溃,身体抖若筛糠,死劲地磕头求饶大呼救命。 他大声哭泣哀求道:“俺说,俺什么都说,只求各位老爷们能饶俺一条小命啊……” 陈诺回答道:“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能拿出有用的消息本官便饶你一命。” 这贼如蒙大赦,连连磕头道:“俺知道,俺知道。” 待这贼交待完,一脸求生渴望期盼看着陈诺,希望陈诺能够饶他一条小命。 陈诺满意点头道:“你这毛贼知道的消息倒也不少,本官不会食言自会放你走。” 贼人大喜,却听见陈诺又说道:“不过你这是贼匪,今日放你离去他日又会祸害百姓,去卸掉他一条胳膊一条腿来。” 贼人惊恐大叫起来,涕泪横流,陈一皋不理狞笑着向他走去…… 以这贼交待,陈诺得到很多有用信息,此次拦路截杀乃是夏一德秘密所为。他们这伙人是夏家私下豢养的土匪,平日里受夏一德驱使,杀人越货,拼杀仇家,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坡上那两人是受夏一德雇佣过来的,主要目的便是射杀陈诺。 陈诺眼神幽幽,语气森冷道:“好个夏一德,我陈诺避让退出徐州城,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好,很好……” “今日这梁子结下了,我必杀你。”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还有埋伏陈诺真就招架不住,匆匆收拾一番将死者的尸体和伤员抬上货车就要准备脱离此地。 陈诺翻身上马左右张望道:“杨小五呢?” 众人看了看都没发现这个孩子,方才还不是在大人身边好好待着呢嘛。 “唏律律~” 战马高亢嘶鸣着,众人只看见杨小五牵了两匹战马回来,看他身上脸上满是泥土,想必将这两匹战马捉回来费了不少劲。 陈一皋欢喜叫道:“好你个小五子,竟能将两匹战马追回来,小小年纪本事不小啊!” 杨小五昂起头颅得意回道:“这马是俺放跑的,自然要由俺自己去追回来,得亏这马儿通灵,俺这一巴掌下去,它们跑的并不远。” 陈诺含笑看着少年洋洋得意稚嫩面庞,心中满意,这杨小五是他那日从王记米店门口搭救下来的。 此子自小吃苦挨饿,练就了坚忍不拔,心机聪慧的品质。刚才战事顿起,这杨小五遇事不慌,心思镇定,更难能可贵突发奇想,胆敢孤身一人悄悄摸到坡后私解缰绳放炮战马绝了坡上贼人们的后路。 若是好好培养,将来起码是我乞活军中不可多得的将才。 第146章 该见血了 第146章该见血了 陈诺等人一路上除了吃饭一路上不停歇,火速回转永安城,唐天辰米店伙计们和家眷们发现,越是走近永安城,周边环境道路就越是安定。 这让他们原来受袭的怨气和胆战心惊的情绪稍稍抚慰下来,他们先是到达永安城前哨梁寨所城,只见这边喧哗热闹,一队队来来往往的男丁壮妇们正忙碌着。 云集在梁寨修路的劳力就有近千人,他们分工明确,有平整路面,有挑土担石,有的搅拌砂石黏合物,干活紧张繁忙但是井井有条。 当然这近千劳力永安城中只占了一部分人,其中有好多都是招募周边过来的乡民,这夏日烈焰,这些人赤膊黑皮,汗流浃背但仍不知疲倦劳作着。 永安城招募劳力包吃包住,每顿饭管饱吃,工钱还十分丰厚,夏收完了之后周边乡民们有一段空闲日子,他们听到消息都愿意来永安城干活。 不说别的,光是能吃饱饭这条就让周边穷苦百姓们趋之若鹜了,就算不要工钱那也值当,更何况永安城还给丰厚工钱。 陈诺以工代赈之举收获乡民民心,百姓们广泛称颂,皆赞永安陈守备仁义。 在徐州西境,永安城声名大噪,不光是募工的好名声,关键是这永安城富得流油,不止是城内官家守备府,城内好多百姓家也很富足,特别是在当兵之家,一时间周边好多小商家,挑担货郎全都跑去永安城贩卖商货物品。 永安城是军事守备卫城,一是做军士操练守备职责,二是大力发展民生,优先解决吃饭问题,一些生活用度的繁杂副业根本不发展。永安百姓们吃饱了饭,人的本能要追求更加精致富足的生活,对外生活用品需求自然就多。 不过现在在永安城贩卖商品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规模,无秩序无规矩可言,随着永安城愈发富足,对外需求日益增大,与外界接触不可避免,集市的建立已是水到渠成之势。 到时候集市的建立会使永安城繁华更甚,不但财源广进,周边乡民也能跟着富足,生活慢慢好起来。 现在永安城还往外铺路,广纳接受外界,到时候交通便利,方便运输货物行走,会引来更多商贾前来做生意。 这一切种种现象,永安城的繁荣向上,富足美满成为了周边乡民津津乐道和羡慕眼红的话题,不知不觉中一种思想灌输进他们脑子里。 那便是进入永安城就能生命安全无忧,就能吃饱饭过安定的好日子。 自梁寨原住户全都迁徙到了永安城后,梁寨成为了实际军事守备要塞也着实浪费,民事堂伍士豪又招募了一批流浪来的难民和周边活不下去的农户百姓,差不多有三百户人,上千口人居住城内。 同样梁寨作为永安城南大门,自然长期驻守一部兵,乞活军五总战兵轮流期限驻守,此时驻守在梁寨城内守备的是三总,把总官宋二牛。 听闻守备大人回来,宋二牛急忙领着麾下军官迎了出来,看到守备大人和护卫亲兵狼狈之相,更有亲兵战死尸体和伤者,众将官都大吃一惊。 宋二牛脸色阴冷,他是跟随陈诺起事的老人,那日更是他与陈诺两人孤身射箭引敌,是血水里摔跤打出来的交情。虽然随着陈诺官位越大,上下尊卑观念越重,但是宋二牛对陈诺感情和忠心耿耿依然丝毫未变。 永安城这么大的基业毫不客气是陈诺挣出来的,是他笼络了这一批人共同为了永安城奋斗,他们中大都习惯了陈诺的安排做事,打仗,对陈诺的指使深信不疑。 这种依赖有弊端,但是在永安城和乞活军体系尚未完善成熟情况下,在主帅强大魅力推动下做事,这是哪个成家班底必然经历,不可避免之事,于情势无可厚非。 听到陈诺受袭消息,宋二牛又惊又怒,细想之下,惶恐之余后背冒着飕飕凉风,他不敢想象陈诺死后永安城未来的日子会怎么样,没了陈诺掌盘全局,恐怕永安城顷刻化为一盘散沙。 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富足生活将彻底失去,再次回去那种穷苦不是人过的生活境地。 袭杀陈诺这件事情不可原谅,无论是谁,他必须死,众军官脑海中纷纷闪过这个念头。 回到梁寨相当于已经回到家中,陈诺放下提着的心来,吩咐安葬死者和安顿伤兵之后,陈诺当下兴起要点验兵马,检验三总最近练兵近况。 对待兵事,陈诺万事要亲力亲为,十分看重,这支武装是他在这乱世安家立命,成就大丈夫男儿基业的凭仗。 三总两百五十多战兵列阵在梁寨城郊校场云集,把总宋二牛和副把总,五个队官都摩拳擦掌,心情激昂,定要在守备大人面前好好露脸一番。 把总宋二牛原本是一猎户,粗汉一个大字不识,不过随着地位权势越高,身上的责任越重,宋二牛带兵越发感到吃力。 但他也是个奋起上进之人,不甘碌碌无为被其他老人甩在身后,他开始学习着如何带兵,操练兵马,管理军伍之事,甚至军内一些号令旗帜,将官名字他都会念会书写,力求摆脱自己文盲现状。 校场之上,喊杀声喧天,陈诺先是点将察兵,战兵列战,考察将士们列阵,摆阵,行军,号令金鼓之令是否明晰。 陈诺看着一列列将士们在他面前徒步走过,他们有刀盾手,长矛手,鸟铳手,一总之中有五队,刀盾手和长矛手做冷兵器队,称呼为锐兵队,鸟铳手单独编队,纯火器队,锐兵队三队,火器队两甲轰隆隆脚步整齐踏列而过。 他们一色轻薄柔软的青色罩甲衣,露着双臂鲜红外露的红色鸳鸯战袄,色感动人,脖颈皆围着红肩巾,捆着鞓带,头戴着轻薄红笠军帽。 乞活军衣甲鲜红,打扮上尽显大明军人威武英气,他们行军列阵,烈日之下虽个个满头大汗,衣衫湿透,但军容严整,蓬勃朝气,锐利逼人。 不过陈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军人身上特有的杀气,三总是原来老哨出来的,除去抽调去四、五总补充的老兵骨干,打过仗的老兵剩下不到一百,余下多半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 这打仗和打架差不多一样,只要见了血,红了眼,以后见啥都不怕,没过血的兵终究是稚嫩的小鸡崽子。 陈诺望着三总将士们,眼光幽幽:“军队不能长久在窝里安逸下去,是得动一动,拉出去练兵见一见血了。” 第147章 密谋 第147章密谋 “什么?叫那陈诺逃了?”夏府内,一胡须皆白,但是面皮白皙保养极好的富贵老人不敢置信问道。 一穿着齐膝短袍的汉子失魂落魄答道:“是的夏爷,我们三十多号弟兄死了大半,就逃回来八个人。” 夏一德大怒,将案桌拍的砰砰作响,斥声骂道:“废物,一群废物,那陈诺有战力的不过十几人,你等三倍于他们都打不过反被杀了大半,老爷我养你们做什么?” 汉子趴伏着,脑门紧紧贴在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默默忍受着夏一德飞来的唾沫星子。 夏一德骂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紧声问道:“你敢肯定没回来的人全都死了吗?会不会有人被俘获?” 汉子脸色煞白,瞬间没了血色,身体索索发抖着,不敢答话,看他这个样子夏一德心中已然清楚。 眉宇之间杀机毕露,夏一德狞声道:“敢暴露老爷我的身份,养你何用?来人给我将他扔到后院烹了。” 话毕,门外冲进来四个家丁,不由分说钳制住那汉子托向门外,汉子惊恐大叫,大呼饶命。 夏一德明面看着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他暗地心狠手辣,尤擅虐杀人,心态扭曲至极。在夏府后院有一个石灰池,夏一德专好用石灰水烹杀人,他特别喜欢看人在滚沸石灰水中挣扎,皮肉慢慢脱落最后成森森白骨的那种凄惨哀嚎的过程。 汉子不断哭嚎挣扎着,正巧他看见厅堂外面走进来一人,虽说年过半百,但身材粗壮,肩宽背后,脸上青惨惨的胡茬,颇有气势,。 汉子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呼道:“二爷,快给小的求求大爷啊!饶小的一命啊,小的好赖也为夏家效命多年啊……” “大哥……” 那被称呼二爷的汉子进了堂内刚说了两字就闭嘴不言,因为他看见自家大哥满脸戾气,已是起了杀心,他十分清楚自家大哥的秉性,向来说一不二,在这夏家还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夏一德看到自家胞弟来了,勉强扯出笑脸道:“是双勇啊!外出办事回来了?可还顺利?” 夏双勇兴奋道:“回大哥,咱家队伍这次外出收获不少,破了两个寨子,抢了不少钱粮,光是银钱就有五千多两。” “嗯!不错。”夏一德满意看着自家胞弟点头赞道,他们夏家是南宋就是积匪家族,世世代代为匪,这是祖传的职业世代不能丢,若是和平年代治吏清明,他们便会漂白自己的身份,收敛为匪手段,黑白两道双线发展。 明面为绅,暗里为匪乃是一条两利途径,即便有时候家族没落了,他们也能凭借暗地里匪徒的职业崛起,靠着血腥强抢的手段快速积累资本。 似夏一德这类明面良善,暗里为匪的家族不在少数,譬如当面的倭寇祸乱,真倭虽有不少,但更多都是假倭,都是这些积匪家族内外勾结养着倭寇,血腥残杀自己的同胞百姓。 现在乱世四处动乱,也正是他们夏家快速崛起,乱中取利的好时候,几十年来,夏一德为夏家家主,往白道上发展,取得了令人仰望的富绅豪强身份,还与官府搭上了关系。 而他的胞弟夏双勇则是为匪,凭借夏家钱财手下豢养了大批各色土匪,他们打劫,劫道拦路,绑票,杀人屠村屠庄这些恶事轻车熟路,乃是夏家对外依仗的强大武力。 这夏家两兄弟一文一武,一白一黑,在这徐州城混得风生水起。 夏双勇看着哭嚎着被越拖越远的手下,不解问道:“大哥刚才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夏一德脸色瞬间冷厉,他冷哼道:“还不是这厮废物,领着三十多号人对付不了十几个人,还暴露你大哥我主谋的身份。” “哦?这我倒起了兴趣,就是哪家硬点子这么厉害?”夏双勇起疑道。 想着自家胞弟外出这些天对事情来龙去脉不清楚,夏一德相信给他解释了一番,话毕,只见自家胞弟一脸凝重。 夏双勇眸间凶光闪现沉声道:“大哥,这事情有些棘手啊!这陈诺去年就名声鹊起,年初更是大败几千土寇,麾下有一批强悍兵丁,实力强劲,依弟看,这年头最好不要与手头有兵的人物交恶。” 听到胞弟这么说,夏一德冷声道:“这陈诺猖狂,断我们家的生意来路,更何况现在已经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只能硬着头皮与他打将下去了。” 夏双勇深以为然,事情败露双方已经撕破了面皮,观那陈诺起事以来种种行为,此子性格刚烈,杀伐果断,绝不是良善之辈。 他想了想道:“既然此次袭杀之事是与那王家公子一起密谋,自然不能让我们夏家单独扛这事,将王家,将整个粮行拖过来绑在我们这根绳上,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荣辱与共。” 夏一德击掌振奋道:“对!这事乃是整个粮行这事,那陈诺断的是粮行生路,明日我便再召集粮行众家,合众家之力一起扑杀那陈诺。我不信了,整个徐州城近半的富绅豪强合力还打不垮他一个小小守备。” “到时候粮行众豪绅合起伙来参那陈诺一本到知州大人刘秉案前,若是不成再往上头参到兵备何腾蛟案上,那何腾蛟功利心强,尤重治下政绩,到时候我们给徐州境治安下点眼药,再栽赃给那陈诺头上,嘿嘿……” 想到这,忽然计上心来,夏一德阴沉一笑道:“二弟,你外面的兄弟也要动起来,他陈诺不是要断我收粮来路,就先给他点颜色瞧瞧,彻底把徐州境搞混搞乱,不需要留手,杀人放火随你们怎么干,越乱越好。” “他陈诺不是守备嘛,有守土御备职责,有我粮行众豪强在内合力参奏对上官施加压力,在外加上他御下失职,看他顶上乌纱还保不保得住……” 夏双勇听到立起大拇指连声赞扬,直呼自家大哥手段高超,真乃绝户计,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哥放心,那陈诺虽强但我麾下的儿郎们也不是吃素的,在江湖道上都是个顶个的好汉,真要打杀起来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正好让我手下兄弟放开手快活快活。” 第148章 绑票 第148章绑票 古淮河水系属于外流河,即淮河水最终由陆地流向海洋,有属于自己的入海水道。金代末年,当廷腐败,官府缺乏河道管理,黄河决堤后就夺泗入淮,淤塞了下游入海水道,洪水排泄不畅,四处泛滥。 原本成形的淮河水系被破坏殆尽,淮北原本膏腴之地渐渐贫瘠,自然灾害频发,或涝或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恶劣的生存环境养成了淮北当地民众好勇斗狠的性格,尚武成风。 特别是盗匪恶贼多如牛毛,太多太多了,当土匪就像做其他普通生计一样,在一些百姓家中,土匪这个职业是世世代代相传的,生来就是当土匪。 几乎每村每寨都有职业做土匪的或者是兼职做土匪的,他们白日里看着和寻常老实巴交的乡民农户们一样,暗地里还是经常做着打劫绑票的勾当。 这些人最是狡猾,藏匿在普通百姓之内,极难寻找。 自前朝元代起,徐州宿迁这一片土匪多的数不胜数,个个都是贼窝,几百年下来,土匪们绑票勒索,抢劫过道百姓,无恶不作。 到了现在,乡下基层机构彻底瘫痪,官府对乡野几乎没有掌控力度,徐州境秩序颠倒,人性沦丧,残酷的生活环境逼迫着原本良善的百姓们化作一个个残暴无比的恶兽。 社会需要秩序,需要有效的法律法规和强大的执行力去约束,一旦恶彻底压倒了善,人的恶性就会狂泄而出,犹如高山滚石一样,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来了。 而现在的徐州境就是这般困窘田地,当地好多村庄内家家户户为匪,他们不但对外地人下手,更是对本地人痛下杀手。好多村匪做内应,专门勾结外来贼匪抢掠村民,甚至本族之人,常常因为一点恩怨小事就勾结外人,杀人全家,灭人满门,屠尽全村之事都常有发生。 …… 六月二十三日,河口山上。 此山海拔不高,山下原本有个村落,不过早已荒废好久,成了一片废墟,在山脚一颗老树根下,有两人正百无聊赖地盘腿坐着。 一带着斗笠,卷着裤腿的糙老汉子正搭着手往远处山路上眺望着,搭望了好久道上还是没见到个人影儿,只有在炽热的日光下,道上白茫茫一片,晃得人眼疼。 “龟孙儿揍得,时辰到了,看来是没人来送赎金了,撕了肉票……”汉子起身朝着山顶的龙王庙走去,气哼哼骂道。 身后一汉子拔步追了上来,他全身上下干瘦,脑袋也是干瘦,特别是两颊干瘪凹了下去,扯不出半点肉来,他不甘问道:“裴爷,不再等等吗?” “等个卵子,撕票!” 裴民安是这河口山附近的积匪老大,手底下有五十多号人,平日里就专门干拦路截货,绑票勒索的买卖,尤其是绑票,由于他是本地人,对着一片地方熟稔,哪家哪户家里有钱都知道,绑票有许多目标。 裴民安骂完又对身后跟着的干瘦汉子吩咐道:“这次撕票还是由你丁猴子来执行,他娘的,你小子杀人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拉出去单干了。” 听着裴民安略带嬉笑的口吻,干瘦汉子背后寒毛乍起,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口口声声连呼不敢。 裴民安回头给了干瘦汉子一耳光,笑骂道:“真是白搭熊一个,脑喽呱唧的,不经逗。” 汉子一个劲儿赔笑着,只是裴民安没有看见他低头眼中的暴虐和隐忍。 二人进了龙王庙,庙内或蹲或站有着几十号人,这些人个个粗布短衫,面皮黑红糙厚,将他们扔在人堆里根本不显眼,只道是一群憨厚老实的农户,哪里想得到是一群劫匪。 他们看到裴民安进来都嘴里招呼讨好叫着裴爷,看到裴民安一脸阴沉,都是知道这次又没有人来拿赎金赎人了。 众绑匪都破口大骂起来:“小鸡不日的,这年景越发不好过了,大家伙都穷的叮当响,这绑匪当得有球子意思?” “现在的人呐都没心没肺,丧了良心,连自家老子老母,婆娘孩子被绑都不要了,我呸!” 另一绑匪听到接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想拿钱也拿不出来啊!这世道,俺村好几个有钱人家都破了产,一斤粮食可比一条人命重要得多。” 又有匪高声道:“绑票这生意干不成我们就出去抢,听说道上老大哥“老夏好”他们那一伙子人最近要干一票大,不若我们搭伙干上一票。” 裴民安听到心中有些意动,光凭他这几十号人也就做些拦道绑票小生意,想要黑吃黑或者屠村灭寨根本办不到。“老夏好”他也知道,是这徐淮境响当当有名号的队伍,实力庞大,游走淮北徐州这一片,俨然是这地方的一流队伍,隐有当龙头老大的意思。 不若自己拉上自家队伍投了他们,凭着自己这五十多号人,起码也能混个小堂主当当。 没能拿到赎金,众匪纷纷将怒气撒到了肉票身上,转到庙后一角,里面有六个绑来的人质,他们被结结实实捆绑住,哆哆嗦嗦着身体相互依偎着。 这些人都被特质的膏药糊住了眼球,防的就是看见绑匪的样貌,而且他们的四肢都被木签穿过死死钉在地上或者泥墙上,任你能耐再大,四肢被废也逃脱不了。 这六人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绑匪丧心病狂小孩也不放过,人票们身下流了一淌淌乌血,好几个人脸色没了血色,无助哆嗦颤抖着身体。 众匪走了进来,一匪残忍道:“时候到了,你们的家人拿不出赎银,老子们只能送你们上路了。” 裴民安命令各匪将肉票们眼球糊住的膏药揭开,钉在四肢的木签抽去,拖到了庙前,在庙门前早就挖了好几个一人深大坑。 人票们都拼命哭喊哀求着,有两个人当即被吓得昏死了过去,各匪不理,强拉硬拽着将他们拖到坑边。 “丁猴子,上去伺候着。”裴民安一声令,众匪都嘻嘻哈哈拥挤在一块来看丁猴子行刑,他们做恶多年,早已没了良知,看到撕票都是以看戏玩乐的心态,兴奋不已。 丁猴子上前,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棒锥,眼中闪过兴奋快意之色。他入伙不久,心思越十分残忍歹毒,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也只有杀人撕票这一刻他才觉得心中快意万分,看着人票们快喊哀求,在他脚下卑躬屈膝,一个个被他结束生命,只有这会儿他感觉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他将一个穿着不赖的男子拖入了泥坑之中,拿起旁边的铁锹开始填土,男子惊恐大叫,涕泪横流,死劲哭喊哀求道:“各位大爷,我有钱,我真的有钱,我是包户,真不缺银子,再容我两天,就两天……” 围观的绑匪们脱口骂道:“原来是个包户啊!家里这么有钱也不肯叫赎金,更是该死,丁猴子,给爷们狠狠弄死他。” 坑里的泥土越填越多,男子感到越发喘不过气来,但他仍旧哭喊求道:“各位爷,饶我一命,我真的能拿出银子,我爷爷可是秀才,可是秀才……” 众匪不理,都是嬉笑饶有兴致看着男子,在他们看来,包户更是该死。包户是与官府税吏打交道的人,统称为包户,类似中间人的意思,包户是作为一村或者多村农户的税收代言人,农户老实胆小不敢与如狼似虎的税吏打交道,便由本地有些实力的小地主,富户或者读过书的名望人与税吏说和。 包户对税吏可以讨价还价,下面包办的农户们也可以和他们还价,虽说这中间少不得让包户们上下其手大捞油水,但是对胆小的农户们来说让他们不用直接面对恶如豺狼的税吏才是好的。 男子悔极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贪银子从城内跑到乡下去做包户了,银子还没捞到自己的性命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坑内泥土已经填平,只留下人票男子的头颅,由于脖颈被被埋,坑里泥土挤压下他身下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满面涨得通红,两支眼球似要爆裂而出,他嘴巴大张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眼神还在无助可怜巴巴哀求着。 丁猴子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子涨爆了的脑袋,嘿嘿笑道:“好一个大好头颅呐!” 说完他起身举起棒锥,对准男子头颅狠狠击下,好似鸡蛋壳破碎,噗的一声响,男子头顶一股血花脑浆高高腾起,冲天老高。 此乃绑匪常用的酷刑撕票方法,诨号叫“放天花。” 鲜血溅洒在丁猴子脸上,狠毒之色毕现。 众匪看到都大声叫好,好像看了一场好戏一样,平常至极。 丁猴子杀了一人,全身舒畅,心中杀气已起,拉过瘫软在地的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瘦小女孩,就要将这孩子残忍推下泥坑。 “不要啊……” 旁边的妇人看到自家孩儿就要被拖走,四肢已伤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向了丁猴子,死死哀求着:“大爷,饶了我的女儿,她才七岁啊……” 女儿看到这种可怖情形,嘴巴一瘪,也跟大喊大哭起来,眼泪似线断一样。 丁猴子满是不耐烦,他一脚将妇女踹倒喝道:“着急个球子,一会儿就轮到你。”说罢他一把将女孩儿推进泥坑内。 妇人看到几乎昏厥过去,她凄声哭叫,犹杜鹃啼血:“相公,相公……你到底在哪里啊?你真的抛弃我们母女两人吗?真的要抛弃我们吗?” “抛弃……” 疯狂填土准备活埋女孩的丁猴子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疯狂暴虐慢慢褪去,做出苦痛挣扎之色。 眼帘自己妻子温柔和顺的脸庞和女儿蹦蹦跳跳欢跳的声影闪过。 一颗豆大的泪珠流过他瘦削的脸颊,丁猴子摸着,带着几分清醒哭声儿道:“安娘,我的乖女儿,是我不好,是我抛弃了你们。” “我丁继业对不起你们……” 第149章 来临 第149章来临 丁继业至今都没能忘记妻子安娘临时之前的样子,对他的殷殷呼喊,妻子让他照顾好女儿,可他……可他最终为了逃命还是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彻底抛弃了。 这是他彻底的痛,他四处辗转流浪,最后入了这个贼窝,人变得越来越沉闷,暴戾好杀,似乎只有杀戮才减轻他心中的哀痛,让他感觉到他在这世间活着的意义。 丁继业猛然抬起头颅红着眼眶对妇人哑着声音道:“你丈夫没有抛弃你,绝没有抛弃你……” 围观的匪徒们都感到奇怪,其中一匪叫道:“丁猴子你这么磨磨唧唧干什么?这个点了他丈夫根本就不会来了,想赎金想疯了,快点干活。” “不!她丈夫不会抛弃她们母女的。”丁继业不甘反驳道。 那匪看到丁继业仿若吃人的眼神,一阵心悸,但他还是嘴硬道:“丁猴子你傻了,好话赖话怎么听不进去,你要是萎了不动手让老子来。” 说完那匪跳将出来就要抢夺丁继业手上的铁锹,不料丁继业起了好大反应,一把将他推搡了出去,接着大吼道:“谁都不许动手,我偏要等她的丈夫来赎她们母女。” 看着丁继业拼命的架势,一脸执拗疯狂之相,众匪都觉得这丁猴子莫不是疯了,平白无故地要护住两个陌生肉票。 裴民安一旁看着,眼中闪过怒气,感觉这丁猴子似乎有些不听话了,做老大的最忌讳下属挑战他的权威,违背他的命令。裴民安冷声问道:“丁猴子,看样子你是要保这对母女了?是吗?” 丁继业心中犹豫,回头看着一眼瑟瑟发抖相互拥抱成团的母女二人,不知怎的他想到了安娘和自己小女儿,方才他那么偏激无非是害怕类似的抛弃情景在他面前再一次浮现。 经他手下打死的肉票已经不下几十个,良善早已不存,但他今天要为保这对母女一条命下来,他紧紧盯着还可怜哭泣妇人絮叨:“记住,你的丈夫没有抛弃你们,没有抛弃你们……” 妇人睁大眼睛,只是一个劲的垂泪点头。 丁继业随后对裴民安道:“老大这对母女我要替她们交赎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扔给了裴民安。 裴民安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深深看了丁继业一眼道:“那就放了她们。” 绝望哭泣的妇人大喜,同自己女儿齐齐向丁继业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拖着伤残的躯体就向庙门外走去。 妇人和女孩四肢已伤,根本不能直立行走,只能用肘和膝慢慢艰难地匍匐爬行,凄惨可怜,但是求生的欲望迫使她们一步步爬向庙门,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血迹。 绑匪们冰冷无情看着,有的只是嘲弄,丁继业也只轻轻叹一口气,终于人质母女二人快逃爬过庙门,裴民安朝门口一匪使了个眼色。 那匪会意,残忍一笑,在妇人二人刚爬过庙门,突然拔刀向她们砍去,两声惨叫,妇人和小女孩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小女孩小脸上带着无比的恐惧和痛楚,而她的母亲死去的脸上,不甘、愕然,愤恨各种表情交织在一起。 不是饶乐她们母女二人了吗?为什么还要下杀手? “为什么?”事情来得太快,亲眼看到妇人母女惨死,昔日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丁继业颤抖着身体,嘶声低吼问道:“为什么?老大你说过放她们走的?我也交了赎金啊!” 裴民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松回道:“对啊!咱老子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儿,走出庙门算是守信放了她们了,至于庙门外做什么我可管不着。” “你……” 丁继业怒火滔天,恼恨裴民安无信,裴民安看到丁继业向前蹿了半步,双拳紧握身体颤抖,知他要干什么。 裴民安原本面庞戏谑之色瞬变,脸色放了下来,带着狰狞扭曲阴恻恻道:“怎么着?丁猴子你是不服老子?” 余下的匪徒们也都变了色,簇拥在裴民安身后,满是杀气。 “呼~” 丁继业牙齿几乎都要吞碎,他强忍着怒气颤着声音谄媚道:“老大你说啥就是啥?小的怎么敢不服呢?” “是吗……”裴民安拉着长音,斜眼晲着丁继业道:“那你像狗一样的姿态朝我爬过来,老子就信你。” 丁继业嬉皮笑脸,连声答应着毫不犹豫像狗一样巴巴爬到了裴民安跟前,裴民安和众匪都哈哈大笑起来,极尽嘲讽。 裴民安重重踩在丁继业干瘪胸膛上,揪起他的耳朵狞声道:“小子,老子告诉你,入了我们这一伙就不能存善心,要心狠手辣,这样才能干大事,今天这事就算了,要是下次还敢再犯糊涂,小心老子三刀六洞插了你,晓得不?” “晓得,晓得!”丁继业连声讨饶。 二人说话间,一匪突然闯了进来,他大声道:“当家的,“老夏好”来人了,说是要和我们搭伙干一番大事。” 裴民安放开了丁继业,眉头一扬,稍稍思虑一会儿便道:“既是道上的兄弟,那便请他进来。” 裴民安等人摆开了架式,迎进了“老夏好”的人,这人短衫打扮,身后背着一柄厚背宽刀,看这样子竟是个练家子儿。 裴民安一众人心中震动,看来这“老夏好”实力庞大,手下能人众多看来所言非虚啊。 那人进了龙王庙便开门见山道:“久闻裴爷道上大名,兄弟有礼了,我们“老夏好”夏双勇当家的现今广邀徐淮境内各家好汉,游侠好汉共取一桩大富贵,不知裴爷可愿搭伙。” 裴民安站起身来,惊诧问道:“不知夏当家的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见那汉子并掌如刀,往下狠狠一削,冷声道:“向北走,杀光,抢光徐州北境,金银珠宝,米面粮食,美女任我们取。” “这么大的手笔?”裴民安也是心动,接着问道:“夏当家的都邀请哪家哪路的好汉山头?” 信使汉子得意道:“裴爷放宽心,我们夏当家的拜出四方帖子,徐淮境内有八成的山头好汉们同我们搭伙,其中有射破天,一斗米,油罐子等各路好汉。” 裴民安心下骇然,射破天这些有名号的可都是响当当的人数,最少的也有五六百人,比他的家当强多了,但他隐约感到这事情有点大。 徐州积匪,盗匪多如牛毛这很正常,官府也不会费力去剿,但是现在“老夏好”牵头,将徐州境内大半的土匪汇合一起要搞事,这事就变了,闹大了说这和年初的徐州三寇没什么两样,几乎是要造反。 不过官府要对付也是对付他们这些实力庞大的山头土匪,像他这种小虾米一般不会看在眼里,这事是大好机会,徐州北境一乱,他也能乱中取利,好好大肆抢夺发财一把。 裴民安当下便答应了入伙,第二天便领着手下兄弟朝最终的汇合点胡家寨奔去。 第150章 屠杀 第150章屠杀 夹山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变了个大样。 陈诺接受商物所严顺的建议在徐州西北境内各重要村寨内建立收粮点,设立递粮铺,由商物所派遣人员在各村收粮,同时就地招募各村青壮护卫。 夹山村乃是第一个拥护永安城收粮的村落,而且这个村子本就是比较大的村子,有三百多户口人,内中青壮有两百多人,村内多是牛,杨两大姓的人家。 在夹山村为设立递粮铺,周邻五六个村子全都会挑着担子来夹山村来贩卖粮食,有人进出原本寥落,封闭的夹山村瞬间热闹起来,来来往往乡民不断。 在永安城的支持下,夹山村村民的日子比原来过得好了一些,因为设立递粮铺,即使账房书办村民们干不了,但是卖力气的苦力伙计总得要人,还有铺子的护卫也要招募一批。 徐州土匪多如牛毛,为防范土匪,淮北地区围寨林立,百姓们生活居住大多是土围子或者寨,有或者叫集,寨外围着土墙,或者圩墙。夹山村同样围了圩墙,建立了护卫队保护村子,特别是周边来来往往的乡民不断,难免会有一些作恶之徒要混杂进来,这又是增添了夹山村的防御难度。 站在土围子上,看着草场内热闹交易的场景,一农夫打扮的汉子对着旁边一穿着笔挺长衫中年男子道:“族长,夏收差不多快要过去了,用不用和递粮铺的铺长张小田知会一下,让他们把递粮铺关了。” “那怎么能成?” 中年男子一听就着急了,他斜眼晲着汉子酸溜溜挖苦道:“你牛二和聪明大胆拔了头筹,那日高价卖给了永安城粮食赚了一笔钱,可是你别忘了族内,村里的其他乡亲呐,他们可还要靠着铺子想日子过得好一点呐……” 牛二和被自家族长牛宝来一通话咽了回去,心中有话却说不出,递粮铺确实对他们夹山村十分重要,铺子招募苦力护卫给的工钱丰厚,比他们在土里抛食儿辛辛苦苦挣粮食强太多了。 可是眼看铺子开张从月初就要开到月底了,夏收已经完了,这几天来卖粮食的农夫也越来越少,牛二和觉得真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了。 说实话这段时间他怎么睡不安稳觉,心中总觉得不踏实,原本他自己,他们村里一清二白,突然变得富裕起来了,家家虽说吃不了大鱼大肉但是每天能都吃上干的填饱肚子,交完税银后家中还能有余钱。 这种生活的变化让这个老实巴交的农夫汉子打心底里有种不安全感,尤其是在这外面混乱,遍地盗匪的环境下,他时常担忧害怕外面的盗匪恶徒们会不会盯上他们夹山村。 牛二和现在是夹山村护卫队的副队长,队长便是面前这个中年男子,牛家的族长,村内的里长牛宝来。 牛二和站在土围子上,往下瞧了瞧下面开放的圩们,还是感到心里不踏实,他鼓起勇气继续劝说道:“族长,不关递粮铺那么就把圩门关了,俺听周边的乡亲们说,附近有好几股匪徒似乎盯上了我们村子了。” 牛宝来眼中闪过犹豫,但是欲望有占据了他的头脑上风,他摇头道:“关了圩门和关了铺子有啥两样,关了门让人家怎么进来做生意卖粮食?” 不过牛宝来也对外面的盗匪有所畏惧,他带着商量口吻道:“再等等,再等上五六时间……” 牛二和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只在心中默默叹气,祈祷别出什么意外就好,可惜他的担忧终成为了现实,一场针对夹山村的灾难已经悄悄来临。 又过了两日,正午时分,这两天来贩卖粮食的人越来越少,一个上午就只有几十号人来卖粮食。 今天牛二和没有在土围子上当值守备,而是村里另一大族的杨家族人在当值,他正在在和自家婆娘,两个儿子围在桌子上吃饭,突然听到村内哭喊声震天。 牛二和腾地一声跳了起来,身上汗毛乍起,眼神惊恐万分,拔步跑出院外那一瞬间他就傻了眼。 满街满村都是溃逃的乡亲们,全都是些熟悉的声影,在他们身后追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匪徒,牛二和记得清楚,这些贼匪好多都是上午装作贩卖粮食的农夫混杂进来的,只是守护圩门的村内青壮们对这些人已经搜查过了呀,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将兵器带入村内。 “这是什么情况?”牛二和疯了,但他抱有希望对着街上逃跑的村民大声呼喊道:“乡亲们不要怕,贼人们人少,只要我们攥成一股绳,一定能将这伙土匪剿灭干净。” 忽然牛二和猛一回头,不敢相信望向圩墙方向,那边哭喊声震天,圩门居然失守了。 牛二和眼神呆滞,脑中一片混乱,他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彻底懵掉了。 “怎么回事?圩墙怎么会失守了呢?” 村内可是有二百青壮啊!没理由一下子就陷落了。 他随后扯过一个哭叫逃跑的守庄青壮嘶吼问道:“怎么回事?圩墙怎么没了?” 那青壮脸上全是血,他大哭骂道:“完了,彻底完了,我们夹山要没了……” 牛二和看他神志不清,甩手一个耳光过来大声问道:“俺问你话呢?圩墙怎么没了?” 青壮哭声道:“杨家的杨小六,杨憨子和杨万宝看着老实憨厚,没想到他们全都是贼啊!是他们给混进来的土匪们偷偷藏了兵器,还是他们领着内应土匪突然袭击圩门打开了大门放村外的土匪们进来的。” 接着那青壮绝望道:“二和哥快跑,村子守不住了,我看那些土匪已经冲着牛家和杨家族长家里去了,杨小六那群畜生,连他们杨家本族人都不放过。” 村内已是大乱,土匪们冲进村子大肆杀人,专朝人群密集处四处挥砍劈人,男人的哀叫声,女人的尖叫声,跪地磕头的求饶声,婴儿娃娃啼叫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了一起,整个夹山村已成为了人间地狱。 村内的青壮原本就是农夫没什么战力,凭着险要的圩墙和土围子才能抵挡的住贼匪们,破了圩门之后夹山村防线崩溃。 匪徒们但见男子,不问是由一刀杀之,割之首级以手拎着,或者将人残忍地绑在树上柱上,零割致死,他们闯进村民家中但见女子就将其拖到院内或者街上,也不管四周人群就脱下裤子施暴,女子若敢稍加反抗,匪徒们就将她们断手断脚,下手残忍。 一些妇人不敢受辱,纷纷跳入枯井,匪徒们竟用碾石投掷,将她们活活砸死。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这些天杀的贼匪,还我的孩子啊……” 发了疯的女人冲上去对着贼匪又抓又咬,可她柔弱的身躯又如何对强壮的土匪们构成威胁。土匪哈哈大笑,在母亲面前,将她的尚在襁褓的婴孩放入碾石中活活活碾成肉泥。 夹山村里正,牛家族长更是凄惨,他被匪徒们活活吊死在他家的门梁之下,全身软绵绵的,竟是被匪徒将整个身体内的骨头全都敲得稀碎,他的身体还在滴血,汇成滩滩怵目惊心的血泊。 牛宝来死鱼般的眼睛凸出,呆呆望着身下,在地上他全家人的尸体横七竖八躺着,死形奇形怪状,各人脸上扭曲至极,生前都遭受了极大痛苦。 第151章 反顾杀人 第151章反顾杀人 “快跑啊……” 夹山村村后一片鬼哭狼嚎,有一群村民们正哭叫着奔逃,沿着村后的一条河流逃跑,在他们身后追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贼匪。 村民们都是拖家带口,哪里跑得过个个身强体壮的贼匪,不断有人落后被贼匪一刀砍死,看见有姿色的女子,好几个匪徒们狂笑着将可怜女子拖拽到路边半人高的草丛里施暴。 人群中,牛二和和他的婆娘一人背着一个儿子拔足狂奔着,逃出来的村民们本来就少,而后面的匪徒们好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肆意玩弄他们,并不全力追赶,而是在后面肆意狂笑着,享受着村民们对他们惊慌恐惧的快感。 随着村民们渐渐被杀,逃跑的人群也越来越少,牛二和放眼看去,身边只有十几个逃跑的人,其中永安城的递粮铺铺长张小田也赫然在其中。看他面色苍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牛二和与张小田也很熟稔,那日严顺来夹山村收粮,张小田便是收粮队伍中的伙计,因他聪明伶俐会来事儿,永安城便提拔他为这夹山村收粮据点的铺长。 逃跑队伍越来越少,越来越散,但牛二和这一家子只紧紧跟随着张小田,牛二和心中认定了和永安城的人在一块儿有安全感。 “逃……” 牛二和他们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字,匪徒们四散而出追赶屠杀可怜的村民们,很快一伙匪徒盯上了牛二和他们一行人。 “裴爷,快看,前面有一伙肥羊。”一匪兴奋叫道。 裴民安不顾脚下一老妇凄惨哀嚎,哈哈笑着揪住老妇头发,这老妇瘦的只有破包骨,他轻轻一提就将她拎了起来,然后恶狠狠朝地上摔去。 “扑通”一声,老妇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凄惨哀叫声,裴民安忽然瞧见老妇手腕上有银镯子,拿起斧子就朝老妇手臂砍去。 “不要!”老妇惊恐尖叫起来。 “啊……” 裴民安一斧子将妇人半个手臂砍了下来,一把将沾满鲜血的银镯子薅了下来,随后将半支残臂挑了起来,大声对旁边手下说笑着。 他领着自家兄弟那日投奔了“老夏好”后,就伙同他们攻取夹山村,没想到这夹山村这么容易攻下,一进了村他便大肆杀戮,收刮钱财,已是杀红了眼。听到手下呼喊,裴民安抬头一看果然不远处有一群人在奔跑,他狞笑一声招呼着手下弟兄拔步追了上去。 长时间的奔跑让牛二和等人早已耗尽了体力,尤其是他和婆娘两人还要背着孩子逃跑,更加耗费体力,到了此时,牛二和感觉喉咙好像冒烟似的,十分干渴。 张小田沙哑着声音颤声道:“怎么办?那伙贼人快要追上来了。”众人都是绝望,牛二和的两个小儿更是吓得大哭起来。 牛二和大急,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边跑边喘气急声道:“我来引诱贼匪,前面有个拐角路,你们一拐过那个路口就不要在路上走,钻进草丛里一直朝北走,等到安全地方再朝西走。” 看到牛二和要孤身一人诱敌,张小田站出道:“怎么能叫牛大哥你一个人去,算我张小田一个。” 不料牛二和直接拒绝,他郑重看着张小田交待道:“张铺长,你不能去,要是俺死了,俺的婆娘和孩子还要靠你照料呢。” 交待完他便一把将张小田推入了草丛中,随后喊着热泪不顾两个孩子哭喊将他们也推入了草丛中,他的婆娘也知道事情轻重,捂住两个孩子的嘴巴将他们拖远。 看着亲人们的声影埋没在了半人高的草丛里,牛二和安下心来,他是个聪明人,现在家没了,唯一的庇护只有永安城,今天张小田承了他的恩情,一定会好好善待他的家人的。 他放下心来,抽出腰后挂着的镰刀,这把镰刀平日里用它来割草收麦,现在确实用来杀人的。 牛二和带着决然回身反顾,后面一个匪徒最先追了过来,刚过了拐角路口,他的视线倏忽一暗,竟然没想到只顾逃跑的绵羊竟敢回头与他拼命。 牛二和的镰刀凶狠地剌开了他的脖子,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杀完人后牛二和便火速逃跑,后面追上来的裴民安看到大怒,也不管为何只剩下牛二和一人其他人哪去了,招呼着牛二和狂奔而去。 牛二和虽然身体瘦弱但是他平日里干农活力气十足,尤擅健步奔跑,没了亲人牵绊,已是远远将裴民安一等匪徒抛在后面。 牛二和回头看着追赶他跑在最前面的那匪,这匪已是距离第二个匪徒五六步之远,牛二和慢下奔跑步伐,那匪看到大喜泼出力气追赶。 没一会儿他便要追上牛二和,只有不足两步的距离,忽然牛二和回身反顾,挥舞起镰刀朝他身体割来。 噗通一声沉闷声响,匪徒捂着肚子惨嚎起来,身下鲜血喷涌而出,牛二和回身反顾,暴起发难,这匪猝不及防中了牛二和一镰刀。 后面的裴民安丧失了理智,他吼叫着其他人追赶牛二和,而牛二和靠着脚力,依着刚才的方法引诱贼匪,待到匪徒追赶力皆便回身反顾杀贼。 没多时,又有两个匪徒倒在血泊中,此时牛二和手上的镰刀已沾了四条人命。 终于牛二和顿住了脚步,因为在他面前是一条死路,前方是一道沟渠,渠内是遄急河水,渠宽人不可越,本来有通道木板,只是木板断裂已不能通行。 裴民安领着众匪终于追了过来,将牛二和死死围住,裴民安脸上尽是恼怒急迫,原本他追杀存着猫戏耗子的心思,竟没想到吃了大亏,叫这个农夫一人反杀了他四个兄弟。 裴民安狞声道:“恁你娘,腿脚不是挺快的吗,继续给爷跑啊……”随后他扭头对其众匪道:“别把他给爷弄死了,爷要好好折磨他。” 看着周围步步进逼上来的匪徒们,这些人脸上残忍狠毒毕现,牛二和知道一旦落在他们手里,将会遭受怎样非人的折磨。他看着匪徒们,神色平静,已是抱定了必死决心,自家婆娘,两个小儿,自己耕田劳作的样子,这段时间能吃饱饭的日子,这一幕幕掠过心头,他的心中只期盼着他的亲人能够逃出生天,逃到永安城中。 牛二和大声吼叫着,返身越进了遄急的河水之中…… 第152章 进剿 第152章进剿 六月三十日,夹山村惨案传到了永安城,整个村子只有递粮铺铺长张小田带了一个妇人和两个小孩逃了回来。 张小田将夹山村的惨案大哭着告诉了守备府,消息不久便传开,震动了整座永安城。 城内百姓都是警醒起来,想起了没加入永安城之前的日子,那日子朝不保夕,平日里都不敢出门,人身安全都不能有保障,一不小心就被野外的匪徒劫道杀了或者是被人当做肉票绑了。 这世道太混乱了,安定对于百姓们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也只有永安城凭借着强大的武力也能护佑一方百姓平安。 城内百姓群情激愤,个个愤怒,现在匪徒灭绝人性,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屠了,手段令人发指,尤其是女人和小孩子们下场更是凄惨,不忍触睹。 在这徐州西境谁都知道夹山村乃是受永安城庇佑的,匪徒屠村无疑是对永安城的无视甚至是挑衅,联想到夹山村的惨状,不少百姓更是担心永安城的安危,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无疑是向我永安城宣战!” 守备府议事大堂内,陈诺拍案而起,脸色冷厉道:“要想保我永安城和周边安定,必须将这股匪徒彻底剿灭。” 堂下陈大义,伍士豪众人神情严肃,杀机毕露。 陈大义出言道:“据商物所逃出来的铺长张小田消息所说,夹山村惨案凶手乃是“老夏好”联合众山头匪徒联合作案,实力庞大足有好几千人。” 同时伍士豪也站出凝重道:“禀大人,这几天徐州西境治安彻底大乱,各地各处各杆子的盗匪纷纷响应而起,他们杀人劫道,绑人肉票,甚至有伙同作案,合力攻破了一些小集镇,截止到现在消息,除了夹山村又有三个寨子被屠,属下看这些匪徒是有组织有预谋,定是背后有人指挥壮胆。” 二总把总吴世忠为人粗豪但也不乏有心思细腻一面,他忧心道:“可偏偏这群盗匪大都是在我永安守备治下作乱,这事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属下恐大人被上头怪罪。” 众人都是点头,隐隐约约觉得这事情不会是匪徒单纯作乱那么简单,匪徒有组织有预谋突然暴起作乱,还是在守备大人管辖的地带,首先屠灭的村子就是与永安城关系密切的夹山村,这种种的一切…… 陈诺在堂内踱步,低头思考着,他抬头看着众人道:“不管是何人阴谋作乱,都得将这些罪大恶极匪徒剿灭干净,本官决定,小鱼小虾米暂时先放过,先抓大鱼,剿灭以“老夏好”为首一众恶匪。” 众将官登时打起了精神,都是目光火热看向陈诺,众将士都憋坏了,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打仗了。 自乞活军扩军后,各总竞争激烈,老总相互比拼,新总也憋着劲儿要凭借着一仗来检验他们的战斗力,毕竟他们最新成立,新兵多,战斗力整体低下。 除了三总宋二牛在梁寨驻守,其余四总把总副把总都在堂内,期盼看着陈诺。 陈诺心下宽慰,军队好战求战乃是好事,崇尚武力才能增士气打胜仗。陈诺人选已定,他命令道:“四总蓝田,五总林光祖出列。” 蓝田、林光祖大喜,连忙出列应答,一总把总陈大义脸色平静如水,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只有二总把总吴世忠愕然,嘴里嘟囔着什么,恶狠狠看向蓝田、林光祖二人,尤其是蓝田,原本是他吴世忠副手,没成想这小子现在都能拉出去领兵独挡一面了。 陈诺向二人命令道:“现令四总、五总火速出兵剿匪,此次进军剿匪以四总把总蓝田为正,五总把总林光祖为副,你二人所领都是新军,且是第一次单独领军,要相互配合,行军作战要切切小心。” 蓝田、林光祖二人虎声答道:“标下定不负大人之命。” “好,你二人回营整顿兵士,明日起出发。” “得令!” 七月一日,永安守备陈诺分派麾下兵马进剿顽匪。 此战四总、五总两部兵马尽出,合计五百二十人,内中火器兵两百余人,锐兵三百余人,此行出发部队只携带了三天干粮,总级单位根本没有辎重队随行配备,所以此战力求速战。 部队蜿蜒东行,根据乞活军哨探和村民消息,“老夏好”一众恶匪全都盘踞在老窝胡家寨,这些人十分猖狂,屠完夹山村后又做了几桩大案,不但不逃窜反而变本加厉,荼毒残害乡民越发厉害。 天气越来越热,而且官道满是干燥的黄沙黄土,大队人马踏上去,弄得满脸衣服身上都是,真是难受。 五百多人行军展开,从头到尾望去,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浩浩荡荡,加上乞活军将士威武的精神面貌,颇有气势。 王百年便是这浩荡行军中的一员,他年纪不大,顶多时期十六七岁出头,嘴边刚长出唇须绒毛,他是徐州城本地人,原是永安城附近顺河寨的乡民。他们顺河寨乃是个大寨子,寨子是三个大家族合并而来的,寨中团结一致,乃是徐州西境颇有势力地方豪强。 他虽是寨中乡民,但生活困苦,没有土地耕种,还是靠着族内一些富人名下的土地租种过活,但是现在外面太乱了,乡民只敢耕种寨子附近的土地,土地太少偏偏贫苦要活下去的佃户多,王百年家里被挤兑的实在活不下去了。 他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王百年现在正是大半小子能吃的时候,天天忍饥挨饿实在受不了,听闻永安守备招兵他便跑去当了兵。 入了兵营起码管吃管吃,听说还给安家费,每月还有粮饷可拿,他不在是家中光吃饭的废物,还能接济家里,当兵对他来说是打着灯笼都打不着的好事,随他跑出来的同族玩伴有五六个,都分布在了各部里。 夏天来了,王百年穿着守备府新发下来的夏装,同样是鸳鸯战袄,窄袖对襟,红棉布料,颜色鲜红,非常醒目,放眼看去军中的将士们,皆是如此,一色鲜红给人以压迫感。 乞活军现在装备愈加正规化,每名士兵一年给发冬装夏装各一套,内村鞋袜,腰间扎带都给配备,若有损坏可向上面申请更换。 看王百年的打扮,红笠军帽,红色的鸳鸯战袄,外面是青色罩甲衣,脖子围着红色肩巾,腰间捆着鞓带,别着解首刀,因他是长枪兵,肩上扛着的是统一制式的四米半的长枪。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王百年原本就是一佃户小子,见人就缩手缩脚唯唯诺诺。现在进了乞活军一番操练下来,整个人的气质大变,在配上一水儿的装备,看他行军步伐铿锵有力,抬头挺胸眼神锐利,昂扬姿态显得威武精锐。 王百年旁边尽是与他相同气质之人,乞活军行军中是以伍为一排行军,王百年的伍长在最左边,两伍排头最左边便是他的甲长潘板凳,甲长潘板凳与他的装备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身后有背筒,筒内背旗,又有甲长腰牌一面。 听说甲长潘板凳作战参军早,资历老,打仗也勇猛,却不知怎么回事还是在甲长这个位置原地打秃噜。 以伍为单位后便是以甲为单位行进,再者是以队为单位,王百年他们五甲长枪兵属于四总长枪一队,五甲行军中以前面的队旗认领前进,队中认旗专有一队旗手擎着,还有护旗手一名,旗下走着的是一队队官谭千城。 伍、甲、队、总,乞活军组织严密,行军中各编制单位一环套着一环,一部接着一部前进,以旗认领,鱼贯而入,不使各队列乱哄哄找不到自家归属编制。 这是乞活军特有的“牵线”式行军之法,乃是乞活军的主将陈诺创立,以防止遭遇战或者伏击战,“牵线”式行军,军队能够首尾蟠曲钩连,快速集结战斗而不慌乱。 经过半日行军,乞活军终于到达了胡家寨附近。 第153章 陈诺的兵 第153章陈诺的兵 胡家寨原是个庞大繁荣的寨子,早在两年前就被当地土寇攻破,寨内乡民们被屠戮一空,成为了一座残破空寨。 尤其是四处流民来回扫荡,寨内早已空空如也,圩墙残破倒塌,几乎没什么防御力。这个寨子现在成为了匪窝,寨内来来往往全都是土匪,大小匪徒居于街巷之内,一时间看上去颇为热闹。 寨内全是匪徒,有的咋咋乎乎,有的骂骂咧咧,装备服饰也都杂乱不堪,不过这些人不论是老贼还是从贼,个个都满脸的凶残和戾气。在一些街巷之内因为财务争夺时不时爆发斗殴拼杀之事,也有女子哭泣哀叫,却是匪徒掳掠而来的女人用来玩乐。 胡家寨内主要有三支实力庞大的匪徒,其中是以“老夏好”最为实力强劲,人数有上千人,其中老匪就有两百多人,更有二十骑马兵,余下两支则是“射破天”和“一斗米”,两家合起来也有一千多号人,老匪两百人,其余则是各处跑过来搭伙凑热闹跟着摇旗呐喊打顺风仗的小杆子盗匪。 现在的胡家寨共有两千五百多号土匪,个个都是群凶极恶之徒,几乎半个徐州境的匪徒全都汇聚在此。 在胡家寨最大的一处垮塌宅院内,各匪领头之人都聚集在这里,坐在上首一匪虽年过半百,但他身体粗壮,宽肩厚背,满面风霜之色,看样子是个过惯了跑江湖的糙汉子。 这匪便是“老夏好”的当家头目夏双勇,此人打小就好勇斗狠,十一岁便开始杀人,尤其是他们夏家是积匪家族,他便接手下了夏家的职业土匪身份,夏双勇当匪多年,尤其是心狠手辣,兼狡诈多谋,江湖经验丰富,又有徐州城内其大哥夏一德白道上财力人脉上资助,势力越卷越大。 夏双勇在外只以“老夏好”的名头活动,大部分人都是其名号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更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徐州大豪强夏一德的亲弟弟。 堂下前列左右坐的则是其余搭伙的两位当家一个诨号“射破天”,一个叫“一斗米”,常言道相由心生,二人面相凶狠,特别是杀人甚多,身上血腥气味浓烈。其余则是各小杆子盗匪头目和匪徒堂口的军师、管账、巡查、哨探等部众。 “唏律律~” 宅院门外一声高亢的战马嘶鸣,一骑士急慌慌冲了进来,众匪瞧见,这是“老夏好”堂口的哨探,这哨探一进来焦急禀报道:“禀当家的,禀各位老大,大事不好了,小的在外巡探发现有一股官兵朝我们胡家寨来了。” “什么?” 夏双勇惊得站立起来,他急声问道:“哪里来的官兵?多少人?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那哨探道:“回当家的,小的粗算了下,官兵来了有五百多号人,看他们的旗帜写的是“陈”字,距离俺们这里还有三里多地。” 众匪一听官兵来了才五百多人,都放下心来,信心大增。 “娘了个西比的,官兵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五百多人就敢来打老子们的寨子,老子们这么多人一口一个唾沫就能将这点人淹死。”说话这人是“射破天”,此人性格粗鲁,粗鄙不堪,满嘴的污言秽语骂道。 “射破天说的对,俺们虽是匪,但也不是没正经打过仗,往日里的火并拼杀可都是家常便饭,就连一些弱小官兵俺们也不是没打过,现在俺们这么多人要是逃了,道上的兄弟们可是要从裤裆缝里看俺们了。” 又一匪跳将出来鼓劲说道,这是“一斗米”,这匪同夏双勇一样都是积匪家族出身,这里面就属他残忍好杀,夹山村惨案这人将好多女子糟蹋完后,还兴致勃勃地用草谷上的石碾子将这些可怜女子全都碾成肉泥。 也有一些小盗匪头目建议直接开溜,毕竟他们是匪,天然畏官,见了官兵哪有不跑之理,说出去也不丢人。 众匪争执不下,全都看向夏双勇,毕竟这事是他牵的头,也属他势力最强。 夏双勇心中沉吟:“定是永安守备陈诺的部署。”想到此夏双勇心中有些兴奋激动,看来当日的密谋已经成了,只要今日彻底打败这支部队,那他陈诺实力大损,兄长再在城内望官府上面运作一番,定叫这陈诺死无葬身之地。 对了,若是这陈诺亲自带领这支官兵进剿,杀了他更加省事,但他夏双勇也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大败这支进剿的官兵。永安守备的官兵勇猛精悍,年初可是斩首了上千土寇,夏双勇虽然心中打鼓,他现在有这么多人,用人数堆也能堆死这五百人。 夏双勇下定决心,洪声道:“打!一定要杀败这股官兵,只要杀败了这批官兵,徐州西境娘们钱粮任我们取。” …… 崇祯十五年七月一日,胡家寨外。 乞活军五百多人对战恶匪夏双勇等两千五百人。 此战,乞活军四总、五总把总蓝田、林光祖带领战兵五百二十余人,内有刀盾兵一百二十人人,铳兵两百人,长枪兵一百八十人。 乞活军战兵花队列战,盾兵战立一排,后面是三排火铳兵,最后面是长矛兵战立两排,列阵一百二十人长,宽六人的阵列。 咚——咚——咚—— 总内金鼓重重敲响起来,沉闷激昂但富有节奏。 “前进!”呛啷一声,阵内高坐战马之上的四总把总蓝田拔出腰间佩刀,刀尖向前一指高声喝道。 “前进!”作为指挥副手,五总把总林光祖同样重复着命令。 金鼓节奏敲动着,五百二十余人都随着鼓声整齐前进,鼓点每次落下,众将士便脚步大力踏下。 轰轰…… 乞活军徐徐而来,前方盾阵高大竖立,后面什么情况都看不到,只能隐约可见火铳和长矛上的金属寒光和将士们头顶红笠军帽上的如血红缨,起伏飘动。 王百年也同样居在阵中,他作为长矛兵乃是最后排列阵,看着四周皆是自己的袍泽兄弟,金鼓声阵阵敲击在他的心头,震人心魄。 王百年被激得心潮澎湃,脸色潮红,他的两颊甚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都还在抽动着,面皮看着一抽一抽的着实好笑。不过现在无人仔细看他的脸色,队伍内有一大半都是同他一样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 这些人因为激动、害怕、紧张都神情各异,有的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祈祷什么,有的则是无意识的狂吸鼻子,也有的同王百年一样面皮抽搐。 队伍中的伍长、甲长和队官在行进中安抚着新兵,王百年这个甲中只有他的伍长和甲长潘板凳二人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看这二人脸色入常,甚至还隐有兴奋雀跃之意。 潘板凳不同其他甲长一样好言安慰,他大声道:“等会打起来都给我好好杀贼,谁要敢畏战或者掉头逃跑看我饶不了他小子。” “听见了没有?” 王百年同甲中其他兄弟涨红了脸吼道:“听见了。” 这甲一声吼惊动了他们的队官谭千城,谭千城看到适时鼓劲道:“贼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大伙将平日里的训练战力发挥到一半就能杀败他们。” 王百年听见这话将信将疑,但是他平日里十分信服自家的队官谭千城,他觉得自家的队官是个了不起的能人。 暂时按下疑惑,王百年紧握手上长枪,努力平缓着战前思绪。 乞活军列阵整齐逼近,轰隆脚步整齐踏动,前面盾阵如墙而进,带着山岳般压迫一切的气势。匪徒们都默默咽着口水,眼神惊疑不定。 这边的匪徒乱哄哄列着,根本没有丝毫阵列可言,都是各家的头目领着自家的兄弟抱着团,相互争夺占据着有利于他们的阵势。 一处高坡上,夏双勇看着自家乱哄哄的阵势紧皱眉头,再看对面官兵如山结阵逼来,不论如何官兵们那股子气势还是惊人的。夏双勇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但是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他传令让各家挑选“有苦的”冲阵。 “杀官兵啊!” 呐喊声中,烟尘腾起,人头涌现上千匪徒闹哄哄的往前冲去,为首的是五六个“有苦的”,这些“有苦的”是匪徒中的黑话,意思的最有胆量的,冲在最前领头的土匪,职责类同攻城的“先登”,往往挑选敢死之徒来引领后面人拼杀,增添士气。 这些“有苦的”挑选出来被承诺战后有大量赏赐,掠夺来的财务和女人任由他们分配挑选。 这些“有苦的”边跑边鼓励道:“弟兄们,杀了这帮官兵,夺了他们的兵器,让他们知道我们徐州好汉的厉害。” “那帮豆腐渣的官兵,不用怕,一冲就散,根本就不敢与我们博战。” 里面“有苦的”也不乏有曾经逃窜出来的官兵或者是和官兵打过仗的老匪,他们对徐州境官军的战力十分清楚,很多时候还没冲到面前那些清兵就溃散了,根本不敢与他们贴身肉搏。 只有一个“有苦的”脸色灰白,跑起来动作缓慢迟疑,他看着对面如墙逼来的官兵,神色十分复杂异常,眼中又惧又恨:“是乞活军,是乞活军,是那天杀陈诺的兵……” 第154章 看谁先死 第154章看谁先死? 丁继业看着对面逼迫而来的乞活军,心中的怨毒如滔滔江水倾之不尽,要不是因为这些人将他一家人赶出了庄外,他的安娘他的女儿断不会死。 丁继业自始至终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从来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越来越偏执,将他的不幸遭难全部推给了乞活军,推给了陈诺。但是看到乞活军结阵逼来,丁继业更是胆怯,他原先是乞活军中的一员,他十分清楚乞活军平日的训练战力,远不是其他“有苦的”所说的是豆腐渣官兵。 他怨毒向后瞅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裴民安等人,当日庙间那事他已经让裴民安众匪所不喜,认为他丁继业与他们不是同路人。丁继业他这个“有苦的”的身份还是裴民安特意挑选的,目的很明显,是让他当最先去死的炮灰。 丁继业眼中厉芒闪过:“你们不忍就被休怪我不义,想要我去做炮灰,看谁也死……” …… “落盾!准备作战!”总内传下命令。 虎——虎——虎—— 大盾重重落下,密密结成一排盾阵,与此同时刀盾手们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火器兵上前准备!点上火绳!”说话命令之人是四总把总蓝田,与此同时火器兵各队官也都纷纷大喝,招呼着自己队内火器兵有序上前。 四总、五总各有两队火器兵,合起来有两百余人,铳兵们以总为基数列成两排,纷纷点上火绳准备作战。铳兵们早前作战之前就定装弹药装填进铳管之内,战时只需要点燃火绳,瞄准扣动扳机即可。 哗哗之声响动,铳兵们随着各级军官调动前进,看他们装扮,除了内村红色鸳鸯战袄,外间穿着的是青色齐腰罩甲,罩甲厚而沉重,却是棉甲。 火器兵乃是乞活军兵种中少有的全部披甲的战兵,棉甲重二十斤,乃是三层棉花槌平薄片晒干反复干透一层,内有棉衬,夹于袄内,外间有密密泡钉固定镶嵌。棉甲是罩甲样式,齐腰及膝长度,方便铳兵装填弹药和跪姿开铳。 铳兵装备的棉甲可放普通弓箭五十步外抛射,有着出众的防护力。 两百多名铳兵分成三排依靠进盾阵遮蔽视角之内,他们有右边背着放置纸壳定装弹的油布包,左边背着椰瓢袋,两包用腰间皮带扣着。 腰后侧屁股位置还别着一把解首小刀,还有两根火折子就塞在右侧油布包侧边的铁筒子内。第一排铳兵将蹲在大盾最前面,将黑黝黝的铳口探出了两盾之间的缝隙处,手指轻轻挨着扳机瞄准着外面的射杀目标,静静等待着命令。 静得出奇…… 乞活军阵内只有新兵们粗重的喘气声,好在他们旁边还有老兵,看着老兵气定神闲的样子,新兵们心理压力大减。 阵外的匪徒们开始发起了进攻,冲锋的脚步越来越快,匪徒后面的大鼓急促擂动起来,匪徒怪叫呼啸不绝,潮水一般涌来。 已经冲到了七十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到达了弓箭最佳抛射距离,匪徒们中的弓手张弓搭箭急射起来,上百支的箭矢凌空疾射而来,只听得乞活军大盾牌“笃笃”爆响,暴雨一般。偶尔弓箭越过盾牌射向火铳兵,中箭的铳兵们也无所谓照旧保持瞄准姿势不动。 因为有棉甲保护,箭矢射在他们身上已是无力,或是歪歪斜斜插在铳兵身上,或是铳兵轻轻一抖就将身上的箭矢抖落下来。 匪徒们越冲越近,但是乞活军依旧静悄悄,面对惊骇涛浪照旧如礁石一样兀自岿然不动。 匪徒们以为官兵胆怯,士气大增尖声怪叫着向前冲,其中尤以为前面领头的几个“有苦的”最为卖力,只有丁继业这一个“有苦的”慢腾腾在他们后面缀着。 丁继业远远观测着他与乞活军军阵的距离:“六十步了……” 到了这个距离他猛地半蹲在地上,因为他听见乞活军阵中一声嘹亮的天鹅号声,听到这个号声,曾为乞活军的丁继业身体因激习惯性的颤抖了一下,天鹅号声对乞活军的影响太大,令行禁止皆出这个小号之中。 天鹅号声刚落,随后一片震耳欲聋的爆响,滚滚白烟笼罩着乞活军的盾阵。 丁继业就听见前方一大片声嘶力竭的惨叫,血水雾潮在空气中弥漫一片,众多的匪徒翻滚在地,其中有三个“有苦的”也中了弹,他们是被铳兵优先选中的目标。 丁继业认识他左前方那个“有苦的”,他是“一斗米”手下的悍匪,他昨日还和这个好汉伙同虐杀了好几个乡民,这匪身上创伤缕缕,以硬汉自居,经常身上被劈上几刀也毫不在乎。 但是现在他被铅弹击中了肚子,发出了非人的惨叫之声,哭叫着,嘴里无意识哀求着,他伸出了沾满鲜血的双手向丁继业求助着。 丁继业脑海一片空白,他在乞活军营中也见过铳兵训练打靶,也经常看得痛快叫好,现在身份换了他成为了乞活军的靶子,在这种惨烈情景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乞活军火器真实凶猛的威力。 丁继业心中万幸,得亏他知道乞活军是进入六十步射程开火,做了心理准备。不过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对面乞活军有是一声尖利的天鹅号声。 伴随着天鹅号声,齐射的排铳再一次轻易收割着匪徒们的性命,两阵排铳后他们齐刷刷倒下大片,有近七十名匪徒扑倒进了血泊中。 匪徒们面如土色,停滞不前,甚至有好多人想要回身逃跑,排铳彻底摧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这种打击实在太可怕。 就算是贴身肉搏鏖战,虽有伤亡但是靠着时间慢慢累积起来的,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瞬间就杀伤他们这么多人。 丁继业壮着胆子抬头左右观望着,他忽然发现了一直在他身后的裴民安,这老小子居然还没死,此时的裴民安脸色煞白,两腿颤抖着,裤裆湿漉漉一片,竟然被吓得尿失禁了。 丁继业看到裴民安没死心中愤恨,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跳出来大声鼓动道:“弟兄们,官兵的铳打完了,不要怕随咱老子向前冲啊!” 丁继业这么一吼,众匪都是一个激灵,回醒了过来,是啊!官兵往常就打两排铳,他们现在铳打完了正是冲上去的好机会。 裴民安听见也胆气复振,摸下了一把胯下裤裆糙脸一红,他羞恼道:“你个表孙揍得,快快冲上去,他们没铳了。” 似乎要一雪他被吓得尿了裤子之耻,为了他的脸面,裴民安这次出奇地神勇,挥舞着斧子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 众匪看到都是大声赞喝:“裴爷真爷们啊!” “裴爷威武,弟兄们跟着裴爷杀上去砍翻狗官兵。”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拿出炕头折腾娘们的劲来。” 很快匪们重新组织着攻势嚎叫着冲锋,只有“有苦的”丁继业小心翼翼在后,他脸色微妙,狰狞快意的表情几乎隐藏不住。 第155章 威力 第155章威力 四总把总蓝田高坐战马之上,在铳兵后面坐镇指挥,这个昔日伍中一个火铳小兵已经慢慢成长到了一总长官,他面容沉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是火铳兵出身,性格很是细腻沉静。 蓝田看到匪徒继续向前冲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口中冷声道:“贼众小看我乞活军的铳兵,这次定要让他们尝尝厉害。”说罢他一摆臂,号手看到又是吹响尖利的天鹅号声。 早已定了上去的第三排铳兵听到号令,扣动扳机向阵外的匪徒开火。 匪徒们鼓足勇气冲阵越来越近已经冲到了四十步的距离。 裴民安冲在最前头,他持着双斧,看着周围同他一样黑压压的人头,他的脑仁充血,亢奋非常。 猛然,他又听到对面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天鹅声,号声嘹亮,它每一次的吹响就意味着要夺走好多人性命。 裴民安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还有一排铳? 不容他多想,电光火石那一刹那,官兵盾阵又爆出猛烈的火光,一面面盾牌缝隙间,一杆杆火铳同时鸣响,铳口爆发的硝烟瞬间连成一线,浓烟滚滚。 排铳声中,冲在最前面的匪徒又是一片声嘶力竭的惨叫,大片沉重肉体扑腾倒地的声音,尤其是距离更近,倒下的匪徒更多。 裴民安大脑空白一片,已是被吓得呆住了,但他仍旧被裹挟着往前冲,虽然匪徒们乱做一团,他们的冲锋只是因为惯性和不知所措罢了。 特别是裴民安冲在最前面,他根本没有返身往回跑的可能,哪怕前面的匪徒们害怕,但是后面的匪徒还没醒过神来,他们推动着继续往前冲。 终于快要冲到了,对面官兵大盾上面的凶猛吓人图案都依稀可见,这是距离官兵大阵仅有二十步。 此时最先开铳的第一排火铳兵已经弹药装填完毕,他们纷纷呢将铳探出阵外,伴随着天鹅号声再次开铳。 裴民安心中一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官兵怎么还有铳?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够他们开第二次铳?” 二十步,也就是三十米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加上匪徒冲锋队形密集,即使有各种因素影响,铳兵们的命中率也最好九成,无数的匪徒摔倒扑腾在地,被割麦子一样一茬倒下。 “不……”裴民安瞪大眼睛,惊恐大叫。 他冲在最前面已是避无可避,他的身上暴点血雾,他中了三颗铳弹,一颗射进了他腹内,另一颗打在他的肩胛骨上,最后一个则是射在了他的大腿上。 裴民安翻滚着,嚎叫着,腹部这颗铳弹命中了他的要害,他的小肚被破开一个拳头大的创口,肠子都被打了出来,花花绿绿流了一地。 “啊……我的肠子,我的肠子,要塞回去啊!我不想死,我要活……”裴民安大哭着,拾起了流在外面黏糊糊的物什想要用力往回塞进去。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裴民安身上痛楚难言,发出非人惨叫声,他忽然看见了隐匿在人形后面的丁继业大呼哀求道:“丁猴子,快来帮帮我,救救我啊……” 让他彻骨寒冷的是,往日里对他卑躬屈膝的丁继业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死人,鲜血大股大股的涌出,裴民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剥去,眼前留下一片的黑暗…… 这时第二排的火铳已经装填完毕,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开铳。 再看第三排的火铳兵,他们从右肩的油布包内取出弹药紧张地装填。 油布包分为两半,一半放着手掌长的火绳若干,另一半装着三十发定装纸壳弹。 铳兵们紧张打开火门盒,然后将定装纸壳弹没有铅弹那一端用嘴咬开,倒些引药在火门内,又关上火门盒,随后将铳管竖起,将定装弹纸壳弹塞进去,随后用抽出铳管下的搠杖一通到底。 最后用搠杖不轻不重地倒了三下,搠杖通弹子不能通的太死,这样没有密闭空气不流通,内中火药不易引燃。随后将搠杖塞回铳管护木下的搠杖孔,装填弹药这便完成了。 这便是乞活军火铳兵弹药的全过程,蓝田看第三排的铳兵们颇为紧张的装填弹药,看他们装填的进度都不相同,平日的训练和战场根本不一样,战场上各种因素影响下,尤为考究将士们临战强大的抗压能力。 铳兵们平日里训练,每人平均能在二十息内打出两发铳弹,一些优秀射手更是能打出三发的惊人效率射速,而今现在二十息内能打出一发的算是优异,更多人只能在二十五息甚至三十息打出一发铳弹。ps:这里的一息等于三秒。 可乞活军火器讲究的是排铳射击,这无疑拉低了整体射击的效率。把总蓝田心中暗叹,但也不恼,他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总要给人以适应的时间,他相信这些兵只要再多打上几仗,经验射击勇气培养出来,射击效率定能大大提高。 若匪徒全力奔跑冲锋,估计乞活军三排铳各打上一次就得退下去,然而匪徒一次就遭到排铳打击就彻底懵了,他们害怕,裹足不前,前后浪费了好多时间,竟被乞活军撑到了再一次装填弹药完毕。当然了,这也得益于乞活军火器精良,拥有着定装纸壳弹,装填效率够快。 “十五步了!”蓝田瞪大眼睛看着快要逼到跟前的匪徒。 “第三排填上,打完就撤!”蓝田火速命令道。 第三排铳兵们打完就火速撤退,也不顾得看自己的的战绩,这么近的距离,即使不用瞄准也能射翻人。 “长枪兵顶上!盾兵挡住!”说话的是五总把总林光祖,蓝田、林光祖二人分工明确,一人掌火器射击,一人掌冷兵器作战。 “顶上!”耳畔传来了队官谭千城的喝令声,临近的几个队内也都传出他们队官的喝令声,此起彼伏。 王百年心中一颤,战斗终于还是来了,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很慌,有那么一瞬间向逃跑的冲动,虽然看前面火器队的兄弟们打得热闹,但火器队都是远打,绝不和敌人近战接触,加上身上有甲护身,生命安全得很。 他们锐兵队则不一样了,他与敌贴面肉搏,残酷搏杀,受伤丧命的几率大大增加。 但是左右看到周围袍泽兄弟们的身影,王百年还是强行将这股逃跑的冲动遏制住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但是谁也不愿鼓足勇气做那逃跑的第一人,若是真有那人,王百年估计他也保不齐跟着这人一起跑了。 乞活军平日里的机械的训练和严酷的军法让这些新兵硬着头皮顶了上去。两排长枪兵以甲为单位,甲内一伍在第一排,二伍在一伍身后的第二排。这样列阵,甲内都是彼此熟悉的袍泽弟兄,杀敌效率更快。 很不巧王百年的一伍被排在第一排,他站立最右边,直接面临盾牌外面的敌人威胁,在他的旁边则是邻甲的兄弟,而他的身后左侧是甲长潘板凳。 甲长在右后方视野宽阔,可掌控他们这甲内战斗全局,查漏补缺,左右支援。 轰隆一声声沉闷巨响,无数的匪徒身体撞击在了大盾牌之上,让王百年安心的是好在盾兵兄弟们全都顶住了。 随着撞击声,匪徒绝望愤怒的吼叫声,刀砍斧劈的刺耳声,忽然王百年看见一只满是茧子的大手刁钻地伸进了两盾之间缝隙中,这支手臂强劲有力,反手一扣大盾边缘竟是想要将这面盾牌用蛮力掀开。 王百年着急得就出声提醒,却见拿盾牌兵冷哼一声,拔出腰间大刀狠狠劈下,盾牌外传来痛呼惨叫,那支手臂就被血淋淋砍了下来,掉落到了王百年的脚前。 王百年识得这个盾兵,是个伍长,这兵是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对面这类应急危险很有一手。 这时候总内金鼓急促敲动起来,随着把总林光祖传下命令,队官谭千城大喝道:“全队落矛!” 王百年听到平日里熟悉的喝令声,机械式地放下肩上长枪,身边的战友,身后的甲长潘板凳同是如此,一百八十杆长枪整齐划一,凌空放下。 前后二排森寒的长枪从各盾牌之间探出,仿若毒蛇一样阴冷噬人。 第156章 “袍泽” 第156章“袍泽” 王百年站在第一排,盾牌间隙外面匪徒狰狞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他口干舌燥,不由得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心脏砰砰急速跳动着。 “刺!”随着队官一声令下,身后的甲长潘板凳同样大喝一声。 王百年迈着丁字步,整个身体沉下去,腰部带动手臂,手臂稳稳地往前一送,长枪呈水平线笔直向外刺了出去。 王百年的枪术在长枪兵里属于上等,平日所练除了长枪结阵之外,还刻苦练习长枪个人,乞活军的兵不但能列阵作战还能咸鱼突刺。 长枪下限虽低但是上限超高,是个易用难精的兵器,长枪简单上手,长枪步兵中有八九成都是枪术菜兵,只能靠结阵作战,丛枪戳来,丛枪戳去。这就意味着长枪兵的单兵素质极低,往往不如刀盾手,弓箭手和标枪兵等兵种等各人造诣高,大部分的长枪兵战斗力都维系在阵型上,集体强大而个人弱小。 长枪列阵虽然重要但是乞活军平日训练也十分看重长枪的各人技艺,王百年平日刻苦训练,使用长枪可封、闭、捉、拿、上拦和下拦等出众刺杀技艺。 然而王百年平日里自诩高超的长枪技艺第一次刺杀就战果不佳,虽有盾牌遮蔽但是匪徒照旧贴面,外间匪徒凶神恶煞的喝吼声和兵戈交击之声扰乱了王百年的心神,扎枪稳当精度却差了一招。 涩然入体的沉闷声响,王百年长枪刺出那一刹那感到手上一滞,随即外间传来匪徒惨叫一声,他的一枪却是捅刺进了这匪肩胛骨上。 这匪受了伤惨嚎一声就欲退后,王百年忽然感到脸庞空气流动,一道黑影从他身体旁边冲了出去,受伤那匪还没来得及退后,一支长枪已经洞穿了他的脖子。 王百年转头一看是他的甲长潘板凳及时补漏,那匪口中吐着血沫,双手本能地死死抓住枪头,潘板凳冷哼一声,长枪又是狠狠一入,整段枪头没过匪徒的脖子,随后利落地回身抽枪,带出一大蓬鲜血。 抽枪的时候,鲜血沫子溅到了王百年的脸上,他忽然感到嘴角有点咸咸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便反应了过来,胃里翻江倒海就欲呕吐。 一只大手抚在他背上,不轻不重锤了一下,甲长潘板凳安抚道:“小年子憋住,不要吐,吐了会更难受。” 王百年听到紧闭着嘴巴,两颊如青蛙一样鼓动,往里使劲咽回。 随着乞活军长枪兵向外捅刺,只见前方血雨洒落,带着痛苦惨叫,匪徒们身上冒着鲜血,将各盾牌上面渲染一片鲜红艳丽。 随着各级军官此起彼伏的喝令声,前后两排长枪兵不断探出,捅刺,抽枪,回身,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眨眼间在盾牌外面已经杀落一片匪徒,其中潘板凳等一众老兵杀人更多,每人手上起码斩获了两条人命。 王百年心中大急,这是他的第一次实战,他可不想战后一颗人头斩获都没有,没有军功就没有丰厚赏赐,其中更为重要的是,他正是半大孩子的年纪,好胜心,自尊心极强,要是被伍内其他兄弟们耻笑这他万万接受不了。 他想起了他的队官临战前说的话,战时只需发挥出平日训练的一半战力即可,王百年凝神静气扎稳马步,眼睛瞄向盾外一个还在撒泼耍疯的凶悍匪徒,长枪枪头和持枪展臂成一条水平直线。 “杀!” 王百年大声为自己鼓气,紧紧盯着那匪,身体半躬着就将手上长枪递出。 那匪徒还在张嘴大喊大叫着,王百年锐利的枪头就从他的嘴巴直直刺了进去。 王百年感觉到这次扎枪没有上次那般费劲,上次他刺进匪徒肩胛骨上枪头被骨头卡主,而这次王百年十分轻松,枪头从这匪后脑穿了出去。 匪徒瞪大眼睛看着王百年,第一次杀人的王百年感到体内的热血沸腾燃烧着,他感觉到原来杀人原来也是会快感的,尤其是杀这些毫无人性残害百姓的匪徒,他更觉痛快,心中满足。 他轻喝一声,回身抽枪,枪头抽出那匪身体就软软趴倒在地,王百年发现枪头从这匪嘴巴里带出了一截物什,血肉模糊。 王百年定睛一看,脸色瞬间一白,低头呕吐起来,被他枪头带出来的是那匪半截舌头…… 突然短衫打扮的匪徒持着一杆长矛就盾牌斜角里刺了进来,正自低头呕吐的王百年察觉过来但是已经晚了,这贼长矛刁钻探了进来就朝他的胸膛扎来,而他的长枪因为体长根本来不及遮拦。 忽然王百年身后左侧及时探出一杆长枪将这杆长矛打歪在一旁,长矛准头不在,这贼倒也机灵,急忙退后。 王百年惊魂未定,刚才命悬一线,差点就丧了命。 而此时他的救命恩人,甲长潘板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死死盯住盾外持着长矛那贼。 潘板凳语气诧然,惊雷暴喝道:“丁继业,怎么是你,你竟然从了贼?” 盾外心中遗憾的丁继业猛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从盾牌缝隙内隐约看见一官兵正瞪大眼珠子不敢置信看着他。 这官兵长得高大,身后背旗,脑袋方方正正很有特色。 丁继业认了出来,那是他昔日的甲长潘板凳。 他日袍泽兄弟今日却成为了相互见面仇杀的敌人,特别是他丁继业的身份还是个匪,极为不光彩。 丁继业脸庞瞬间火辣辣的,随即唯一的这点羞耻心被他的凶残恶性掩盖了过去,他眼中带着刻骨的仇恨,就是这乞活军害了他一家子,他要报仇。 然而遍目望去,盾外冲来的匪徒已经是溃败下来,连滚带爬向后逃跑,丁继业心中恨恨,随后佝偻着身子也要想后逃跑。 “丁继业,你别跑……” 潘板凳大急,越过第一排的王百年就要拔步追击。 一旁指挥作战的队官谭千城斥声道:“潘板凳你在干什么?” 潘板凳心中一惊,满心不甘地退了回去。 “如墙而进!”把总林光祖就是命令,匪徒已经溃败,当结阵追击大量杀伤贼匪。 刀盾兵提起沉重盾牌有节奏路吼叫着向前推进,身后的长枪兵仍然探出,不断刺杀着匪徒。 向前逼近十步后,四总把总蓝田适时下达命令:“火铳兵上前!” 早已装弹完毕的火铳兵立刻上前,盾阵也让开口子让铳兵出去。 铳兵出了盾阵视线大开,依在盾墙并不听天鹅号,以散兵线自由射击。 一排的火铳兵们对着溃逃的匪徒扣动扳机,一线凌厉的火光爆开,好多匪徒被个个打倒在地,后背爆出团团血雾。 “结阵继续前进!” 留下第一排火铳兵在原地装弹,余下盾兵,长枪兵,火铳兵继续结阵前进。 待到追上匪徒,刀盾兵放下盾牌,两排的长枪兵紧跟其上,又成为了两排森寒夺人生命的杀戮利器。 等到盾牌匪徒被屠戮干净,空地一片,盾阵大开,第二排的火铳兵出了阵外对着不远处逃跑的匪徒又是扣动扳机,让他们手上的精良火器大显神威。 “如墙而进!” “虎——虎——虎——”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留下了待在原地装弹的铳兵,盾兵继续结阵前进。 待到到了匪徒近前,落盾、长枪探出杀戮,随后第三排的铳兵赶上开铳。 三大兵种配合有序默契,不断向前,使得这片战场成为彻彻底底的屠宰场,屠尽这些该死该杀,该千刀万剐,已经湮灭人性的畜生。 第157章 闹事 第157章闹事 惨嚎哭叫声惊天动地,冲锋的匪徒全线崩溃,他们嚎叫着丧失理智着转身回逃,冲垮了后面压阵弓手和老贼。 看到这些匪徒溃败着逃回胡家寨,也有一部分机灵的匪徒则是四散从野外溃逃,他们清楚官兵下一步就是攻占胡家寨,寨中有他们掠夺的大批金银珠宝,现在回寨就是小命不保…… 野外溃逃的匪徒中,丁继业也在里面,他转头看向乞活军大阵,他们已经大开阵门全面出击,看着架势是要一举歼灭捕尽贼匪。 丁继业恨恨看着,大骂蔡双勇等人废物,这么多的人居然被五百多官兵轻易击败了,满心的不甘吞噬着他的心,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向西逃,跑回他的老家归德府去,河南那边尽是流贼,只要投靠了流贼,不愁不灭乞活军。” 乞活军追杀贼匪就用了两个时辰,最先拿下了胡家寨,随后四散而开追杀野外逃跑的匪徒,好消息不断传来,恶贼“射破天”、“一斗米”还有其他大小贼匪头目,“老夏好”的管账巡查甚至军师这些人等都被抓住了。 不过可惜的是匪首夏双勇早在匪徒大溃败的时候就领着手下马兵逃了,乞活军都是步卒,两条腿根本赶不上四条腿跑得快,着实可惜。 此战乞活军打死打伤贼匪八百多人,俘获就有千余人,这么多的俘虏难,免会出什么事,蓝田、林光祖二人早在出发前就得了陈诺杀无赦命令。 乞活军就地分批处决这一千匪徒,除了一些头目,其余人等一概杀之。 除了杀敌,此战缴获不小,缴获了骡子驴子五十多头,又有大量的牛羊猪鸭等牲畜等,还有缴获匪贼掠夺而来的白银一万两,米面两千石。 第二日,蓝田等人率军浩浩荡荡搬师回归,得到胜利消息陈诺大喜,立即命人将押解回来的俘虏射破天等人于永安城郊校场腰斩,同时将他们的头颅传示于周边村寨乡镇,借以震慑其余宵小不法之徒。 不过没有匪首夏双勇确是很遗憾,通过俘虏的一个“老夏好”军士口中得知,那夏双勇竟是徐州城内豪强夏一德的胞弟,而最近这一切事情显然是针对陈诺而来。 这一日徐州城方向突然来了个驿卒,拿出一份公文来斥责陈诺,这公文乃是徐淮兵备何腾蛟的,夹山村惨案已经快速传到了徐州城,尤其是在陈诺守备境内发生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陈诺有失职之责。 何腾蛟本意是让陈诺好好围剿作乱匪徒即可,不料徐州城内一些富人豪联名上书,州学的一些生员也上衙门叫嚣,要求何腾蛟严惩陈诺的失职之责,看他们那口风,大有要将陈诺身上官服扒下来才肯罢休。 然而陈诺这个守备官又岂是能轻易撸下来的,陈诺是凭借战功实打实升的官,而且还得漕运总督史可法保举。 最重要的是何腾蛟还有他自己的考量,前不久徐州城守备卓圣突发大病,现在已经躺在床榻上起不来了,据医师所言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卓圣一死,那他这个徐州守备这个职位就空缺,徐州重城,遏制四周八达要道,守备防御事关重大,需要一得力干将来担任这个守备。 何腾蛟手下有道标营,自有亲将统领,不过道标营人数太少,只有五百人不堪用。徐州守备人选只有从徐州本地官将中遴选,按官衔品轶来说,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来担任徐州守备最是合适,不过他手下兵丁也不堪用,他本人长于商事,短于带兵谋略。 往下排就只有徐州西境永安城守备陈诺最是合适了,陈诺会练兵点兵,手下兵勇凶悍凶猛,若是让他来担任这徐州城的守备,徐州城防御就高枕无忧。而且在这徐州城,陈诺在他何腾蛟脸皮子底下就得听他的,日后稍加恩抚便能将这陈诺彻底收到麾下成为他得力臂助。 何腾蛟算盘打得精细,既然心中选定了陈诺当这徐州守备,自然不能与他交恶,面对徐州城内舆论逼迫,他打着马虎眼就过去,只是给陈诺批下训斥公文。 这一日何腾蛟在守备府内办公,忽然耳听得外间十分嘈杂吵闹,一幕僚急冲冲走了进来道:“兵宪,外面忽然来了一批百姓乡民在哭天喊地,他们言说是徐州西面遭匪逃出来的难民,他们大声哭泣诉说贼匪之恶,又控诉永安守备陈诺御下不严导致他们家破人亡,要求兵宪严惩那陈诺。” “啪!”何腾蛟猛地将朱笔往案桌上一扔,斥声道:“真是一群刁民,围堵本官府邸成何体统?知会徐州衙门的快班衙役将这些刁民驱散了。” “这……”那幕僚一脸为难道:“禀兵宪,外间是一群生员秀才牵头在闹事,在下恐把快班衙役调过来也无济于事,他们根本不敢动那些秀才。” 何腾蛟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隐有怒色道:“荒唐!一群生员不治学求书反而围堵官府衙弟,大搞“破靴阵”,真以为本官衙第是普通县衙一样,任他们肆意捣乱吗?” 幕僚急忙劝解道:“兵宪稍安勿躁,您也是读圣贤之人,今日若是对生员动粗强行弹压士子,恐有损您的清名啊,也受同僚朝野非议。” 何腾蛟一听强压着怒气道:“那就通知州学学正,训导,让他们将这些生员带回去。” 幕僚叹道:“现在这些学生无法无天惯了,尤其是他们有功名在身往往呼朋唤友,互结朋党壮势,学正训导哪里还管得着他们?” “特别是现在徐州西境真就闹了匪患,他们有理在身,更加肆无忌惮了。” 何腾蛟心烦意乱,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对待这些生员打也打不得驱也驱不得,难道真要由他们聚集在门外吵闹下去。 时日一久一旦形成舆论压力,事情可就大了,特别是传到巡按御史的耳朵里,恐怕对他的仕途也有所影响。 忽然一门卫闯了进来,他递过一纸公文道:“禀大人,永安守备呈上捷文。” 正在犯难之际的何腾蛟听到精神一振,急忙拿过查看,过了一会儿便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很是舒畅。 何腾蛟摆手将公文给幕僚递了过去,快意道:“你去将公文念与府门外面那些人听,本官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何理由聚众闹事?” 第158章 南下 第158章南下 幕僚来到府门外面,只听见外面喧闹纷纷,其中领头一秀才“啪”的一声将折扇一手重重打在手上,愤愤说道:“贼匪作乱连累无辜百姓,全赖那永安守备陈诺御下无能,今日我郑时新就要站出来向兵宪大人请愿,一定要严惩那陈诺。” 身后众生员纷纷应和,来看他们个个慷慨激昂的样子仿佛真的在做为百姓伸冤正义之事。看着身后簇拥的十几个生员郑时新暗自得意点头,先不说他与陈诺有私人恩怨,此事聚众闹事他可是得到王家和夏家等众多豪绅的支持,自然有恃无恐。 而他身后的诸生员,自然和那些豪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需要聚众闹事凭借着他们秀才的往街上一站鼓噪就能得到丰厚酬金,何乐而不为呢?特别是这围堵兵备府邸的荣耀之事,日后说出来也倍有面子。 一时间十几个生员喧闹着,过来围观看百姓的人是越来越多,那些“受难”百姓一哭诉,加上生员鼓唇弄舌大肆渲染,百姓们的情绪很容易被带了过去,都是跟着破口大骂永安守备,更有的人私下还在暗戳戳传扬何兵备包庇那陈诺罪行,毕竟这官官相护之事有很大噱头和渲染传播力。 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不是还有生员站出宣讲着,讲到精彩处不免引得周边热闹百姓拍手叫好。 “出来了!有人出来了……”一百姓眼尖看到兵备府大门偷偷开了缝,立刻叫了起来。 聚众的生员和百姓们瞬间围涌了过来,兵备府的这幕僚被眼前这阵仗吓了一跳。 郑时新适时跳了出来激愤道:“兵宪大人何在?要为我徐州遇难百姓主持公道,严惩陈诺。” 那幕僚听了忍不住嘴一歪,心中嘲讽,明明罪魁祸首的是匪徒偏偏要严惩陈诺,这明显是非不分,针对永安守备了。 幕僚轻咳了两下,轻蔑瞟了郑时新等人一样,展开公文朗声道:“诸位安静,刚才永安守备来报,作乱匪徒已经被他率兵剿灭干净,此事已毕,各位不可再鼓噪闹事。” 说着幕僚详细给众人讲述公文所呈报内容,斩杀匪徒多少,战斗详细经过,听罢闹事众人都是脸色难看,都是没想到那陈诺处理事情如此果断迅速,这才没几天就剿灭了匪徒,若是缴获为真,那他非但无过还有功了。 他们现在闹事的由头已经没有了,再这样聚众闹下去要是真的吃罪了何腾蛟,他们这些生员可是承受不起的。 “是该收手了……”生员们都看向郑时新,等待着他来拿定主意。 此时的郑时新也骑虎难下,今日意气风发而来却灰头土脸的回去,这样太失面子了,忽然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抬头兴奋道:“那陈守备虽然大败作乱匪徒,但是据他所说,匪首夏双勇可还没抓捕归案,这事就没算完,需得抓获匪首夏双勇才行。” 众人都是反应过来,都是叫嚣着让陈诺抓捕匪首夏双勇否则还得治他的罪过。只有“遇难”的灾民中,一衣衫褴褛的老汉神色阴冷,看着郑时新洋洋得意的嘴脸恨不得活剥了他。 这郑时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双勇可是他们夏家的二老爷,这不是火上添油帮倒忙吗?现在抓捕二爷的舆论民意又被郑时新这个猪头给拱了起来,看来得早早回报老爷,让二爷这段时间小心行事。 心中想着,这老汉慢慢退后脱离了聚众的人群,沿途换了衣服径直走向夏府。 …… “叫我将匪首夏双勇抓捕归案?”永安城内,陈诺很是有趣问道。 “是的,城内那些人闹事越闹越离谱,言说大人您没有抓住匪首,都在等着看大人您的笑话呢。”一旁的魏本源说道。 “很好,你安插的人手在城内探听消息干得不错。” 听到陈诺赞扬,魏本源心中大喜,能讨得陈诺重视对他来说很重要,毕竟他是被逼着投效过来的,曾经还是陈诺的敌人,要想得到陈诺重要他必要要拿出自己的才干来。 早在回永安城遇刺之后,陈诺便着令魏本源组织一票探听消息的人马,成立情报所,来徐州城乃至周边地区探听消息充当他的耳目。 得到这个重任之后,魏本源尽心尽力,先是在徐州城组织了一个情报地点,然后依据徐州城为据点向外延伸,上九流乃至下九流之中魏本源都找机会安插进人来。 魏本源这时禀报道:“大人,情报所探听得来消息,夏府这几天不断派人南下往宿迁方向,而在宿迁方向听说有夏府的一个山庄,庄内有庄客百十人,属下估计匪首夏双勇是逃窜那里去了。” “哦?居然跑到了宿迁?”陈诺皱起眉头,宿迁不是徐州地界,轻易带兵过境剿匪乃是大忌,需得和当地官府兵将协商剿匪,还得拿上面手令。 看到陈诺神色,魏本源小心试探道:“大人,擅自带兵越境是大忌,要不要追捕夏双勇此事就此作罢?” 陈诺不答,只是低头在屋内慢慢踱步而走,魏本源有感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陈诺停顿住脚步道:“贼匪狡诈,尤其是马贼更是飘忽不定极难剿灭干净,追究根本就是马贼有马流窜速度过快,这些人根本没有固定窝点,经常是跨境作乱,官兵要想彻底剿灭他们就要涉及一系列复杂问题。” “就譬如这夏双勇,狡诈非常,经常在徐州作乱但是官兵来剿他便跑到宿迁,这便是他这么多年得以生存并且越发坐大的原因。” 陈诺脸上冷然带着果决,语气冰寒道:“可他夏双勇偏偏碰上了我陈诺,既然惹上了我,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斩尽杀绝。” “传令下去,让中军一总、二总做准备,另外炮队、辎重队协同跟随,这次本官要亲自带兵剿匪。” 魏本源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问道:“大人是要南下宿迁?” 陈诺重重点头:“对!南下宿迁,一举歼灭贼子。” 第159章 手铳 第159章手铳 蹄声奔雷有若擂鼓,一支官兵浩浩荡荡奔行在荒原上。 地上的荒草若麦浪般被行军部队分开,越往南走道路就越是泥泞,湖泊泥塘交叉众多,一些道路也因为长时间没有行人走过渐渐被荒草淹没了。 远望四周,皆是少有人烟的田地,再往南走二十里地就到了骆马湖,沿着骆马湖西面行走就到了王官集。 王官集北面龙王庙附近,几骑往龙王庙山坡上奔驰,这里视野宽阔,四周望去皆是平原荒野,太阳炙热高照之下,遍目黄土荒草,荒凉无比。 这几骑个个头裹头巾,身着劲装,他们不但马术娴熟,还备有马上劈砍装备,有的配有马刀,有的配有马叉或者马枪。 领头之人相貌粗豪,满面虬髯,脸上刀疤密布,他是“老夏好”部下哨探堂的巡查,话说那日胡家寨大败之后,夏双勇便领着手下马队火速向南逃窜进了宿迁。 这一战他损失巨大,着实伤了元气,只有手下马队完好无损,逃回来的步卒只有两百多人,几十年的家当彻底毁于一旦,再想拉起这票人马不知得需要耗费多少心力和时间。 徐州方向夏一德传来消息,知会夏双勇躲藏在宿迁境内一定要小心行事,现在风头太紧,等过段时间再做谋划。 这伙贼匪哨探有四人,领头的是夏双勇手下得力干郝顺德郝爷。郝爷等人下山坡旋风般奔驰,越过龙王庙更快又跑了十余里。夏双勇实在是被乞活军打怕了,吩咐郝顺德出来哨探一定要远远的仔细哨探。 正过午时,太阳高照,毒辣辣的日光烘烤着这片大地,郝爷等人汗流浃背,就连胯下马儿都受不了。郝爷看到不远处有一处树木,忙招呼着手下兄弟到那边乘凉歇息,等到日落时分再回转庄子,他们跑得这么远了,连个官兵人影都没见到,自然要回去交差。 “吁~” 郝爷突然急拉缰绳勒住战马,因为他看到一颗老柳树下面静静策立一骑士,带着遮凉斗笠,系着大袖披风,看着装扮并非常人。 看到这骑孤身一人,郝爷眼中贪婪之色毕现,但他还是稳妥为先高声招呼道:“这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通个名来?” 只见对面那人静悄悄的并不答话,郝爷低声骂道:“莫不是个哑巴?”说着他对左右马贼招呼道:“冲上去杀了他,夺了他的马。” 郝爷呛啷一声都拔出马刀率先冲了上去,余者马贼都是精神振奋,纷纷抽出自己的武器呈扇面向那骑兵包围过来。 马贼们冲到了二十步的距离,郝爷眼神极好,已经看清了这骑士的面貌,这一张脸简直年轻得过分,估摸着还不到二十岁呢。 可惜这么年纪轻轻就要死了,待会儿他会用他的马刀轻松剌开这年轻人的脖子,让鲜血肆意喷溅在他的脸上。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年轻人并不惊慌,从容地从腰间取出什么,瞄向了他。 “手铳?”郝爷看清了这年轻人使用的是什么,随即他轻蔑一笑,那铳都没有火绳,这年轻人就将手铳瞄向了他,岂不是作死? 心中这么想着,郝爷已经冲了上去,眨眼间二人距离就不到十步。 郝爷亲眼看到那骑士扣动了扳机,他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那骑铳口爆发出浓烈火焰,伴随着浓重的白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郝爷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轻飘飘飞了出去,似乎没有一丝分量,半空中他的身体血如泉涌,随后重重跌落在地,从马上跌落下去的时候郝爷仍然双目圆睁,满满不甘之色。 这人火器居然不用火绳就能发射,死不瞑目啊……郝爷死得憋屈…… 战马嘶鸣,郝爷身后一马贼虽然一惊但是已经避无可避地冲了上去,只见对面那骑又从左边腰间掏出了一杆手铳,大拇指用力扣下击锤,接着扣动扳机。 又是一声铳响,白烟弥漫,这贼身上爆出血雾,重重翻落马下。 剩余两贼胆气尽丧,他们拼命勒住马匹想要回身逃跑,骑士看到冷哼一声,从容不迫地将左右两手铳灵活地塞入两侧的枪套之内。随即他从鞍具悬挂的双插弓壶内取出一张弓来,一手举弓,一手娴熟从弓囊中取出一支箭矢来。 弓胎绷绷作响,骑士瞄准一贼快速松弦,箭矢带着破空声轻灵而去,那马贼惨叫一声就栽倒在地。看到还有一贼这骑士犹豫了一下,弃了弓箭就策马追了上去。 骑士胯下战马膘肥,没多久就追赶上了最后那马贼,他手上套着套马索呼呼转着,忽的一甩,套马索鬼魅般飞了过去,套在了逃跑的马贼头上,瞬间将他拉下马。 随后骑士收马,反方向策马狂奔,那贼就被拖在马后,一路被拖滑过去惨叫不断,等到骑士停住马匹这贼身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进入了丛林之中,一大批兵丁坐在树林下遮凉,除了他们喝水和吃饭声音,再无任何声音,静悄悄一片。 那马贼看到寒毛乍起,没曾想到官兵就在他们眼跟前,即使这样他们都没能发现,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他们哨探本领太废,更加恐怖的是这群官兵严明的纪律性。 看到骑士拖曳了一贼回来,瞬间围拢了好几个人过来,这些人看装扮与寻常小兵不同,个个都是头裹青色折上巾,青色肩巾,红色罩甲衣,颇有威势。 其中一脸上有刀疤的中年人赞道:“大人的骑射本领越来越强了,碰上四个马贼就这般轻易拿下,亏我等还在为大人孤身一人前去捏了一把汗,实在汗颜。” 陈诺翻身下马,呵呵笑道:“二叔莫要夸奖我了,能轻易剿杀这四个匪徒得亏了我乞活军的手铳便利。” 陈大义深以为然道:“我乞活军的手铳确实便利,标下估计我乞活军骑兵若是全员装备了手铳,其实不会马上劈砍也无大碍,照样能和敌人骑兵斗个旗鼓相当。” 陈诺道:“好了,这事以后再说,俘虏了一马贼想必这夏双勇手下老贼,老吴这贼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细细审问,这次一定要消息准备周全,万不能叫那夏双勇再跑了。” 吴世忠一听拍着胸脯粗声叫道:“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给俺老吴了。” 第160章 攻守 第160章攻守 夏家庄,这本是夏一德家族中在宿迁境内的一个山庄,这里也是夏家重要据点,此时的夏双勇就盘踞在这庄内。 庄内原有庄客百十人,加上夏一德领回来的溃兵加起来足足有四百多人,一时间小小的庄子显得拥堵非常。 已经过了正午,夏双勇此时在庄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对旁边一管事模样人问道:“三叔,哨探堂的哨探郝顺德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夏三叔听到默默摇了摇头,他是这夏家庄的管事,也是夏一德兄弟二人的表叔,颇受器重。说话间一庄客急忙忙跑进屋内,惊恐叫道:“禀当家的,官兵来了。” “什么?” 夏双勇和夏三叔二人对视一眼,皆都是不敢相信,官兵怎么来得这么快! 两人忙慌上了庄墙,这庄子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庄内防御完备,乃是一个森严壁垒,还有好多家丁护院仆从,内中还有大批弓箭手,甚至还有几十杆鸟铳和三眼铳。 上了庄墙往远处张望,夏双勇看到官兵打着旗帜失声叫道:“永安守备陈诺?他怎么会跑到宿迁来了?” “来的官兵居然是徐州方向的陈诺?这还有天理王法吗?” 夏三叔心中一惊,口中恨恨继续大骂道:“大明明文律法规定,所部官兵不得擅自离开驻地,需要得兵部公文调遣,到了别的地方还要与那里当地官府兵将协调作战,得到朝廷批文少说也得半个月,这官兵哪能来得这么快?” 夏双勇神色阴沉:“哼!根本就没有什么批文,这陈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带兵越境,真是好大的胆子。” 夏三叔击掌兴奋道:“这下这陈诺有把柄了,应该知会徐州城里的大爷,让大爷遣人参他一本。” 夏双勇望着外面还有列阵徐徐逼近的官兵忧虑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逃出去。” 夏三叔哈哈一笑安慰道:“二爷莫要惊慌,官兵堵了大门那还有后门可逃,看这伙官兵少马,凭着我们手下战马官兵肯定追不上。” 话音刚落一护院脸色煞白冲过来颤声道:“庄主,我们后门也让官兵给堵了,兄弟们出不去了。” 夏三叔平静的脸色瞬间大变,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怎么会这样?官兵动作也太快了……” 夏双勇心智过人,他强行稳住心神镇定道:“估摸着哨探外出的郝顺德那几人被官兵俘虏了,定是他们告的密。” 夏三叔一听就破口大骂起来,他们是职业匪徒,可不是外间那些小毛贼可比,有着严格规矩约束的,其中禁止出卖兄弟和禁止私吞赃款赃物乃是两条绝对禁令,如果犯了任何一条都要遭受挖眼珠子、挑筋、三刀六洞的残酷惩罚。 没了退路彻底成了庄内之鳖,夏三叔六神无主看向夏双勇道:“二爷,这下逃不出去了怎么办?要不出庄和狗日的官兵拼了。” 夏双勇猛地摇头拒绝道:“万万不可,胡家寨一仗老子手底下有二千多少人都打不过官兵,更别提这些败兵了,出庄简直找死更是趁了他陈诺的心思。” “那怎么办?”夏三叔傻眼。 “只能守庄了,我们庄内有一百多弓手,还有几十杆火器,守这么一个小小庄子十拿九稳,只要撑住三天,官兵来得匆忙定会因为缺粮退去,到时候我们趁他们撤退阵脚一乱就出庄杀出去。” 听到夏双勇这么一说,夏三叔安下心,竖起大拇指来赞道:“二爷真不愧是打老仗的,经验丰富。” 夏双勇语气狠厉道:“三叔,叫下面做好准备,要让官兵们知道想抓我夏双勇门儿都没有。” …… 乞活军此时距离夏家庄有一里地的距离,正在匆匆安营扎寨,陈大义的一总被陈诺派去堵夏家庄的后门,大门前只有二总。 二总把总吴世忠搭手望着夏家庄,只见庄墙上人头密集,隐约看见匪徒们正在往庄墙上搬动木板石头。 “小鸡不日的,贼子学精了啊!居然不出来与我们打野仗了,大人您说该怎么办啊?” 吴世忠望着站在他前面的陈诺问询道,匪徒既然要死守,那只能强攻了,但是强攻伤亡太大了,而且兵力也不足,明眼人都不愿意吃这个闷亏。 陈诺望着庄墙神色平静,显然早已预料到了夏双勇会据庄死守,不过夏双勇在庄内死守也合了陈诺的心意,这样一来夏双勇就成了瓮中之鳖再也不用担心这狡猾老贼逃跑。 陈诺斩钉截铁道:“那便强攻,真当本官没有准备吗?让火炮队做好准备,两刻钟后就开炮强攻夏家庄。” 这一战陈诺专门将火炮带了过来,携带五门小铳狼机,大佛郎机三门,五门小铳狼机都是四号、五号的小佛郎机炮。其中四号三门,炮身长三尺,弹重三两,药重三点三两;五号炮两门,身长一尺半,弹重三钱,药五钱。 大佛郎机二号炮一门,三号炮两门,分别打十两的铅丸和五两的铅丸,这三门炮沉重非常,最远射程可打出一里半地去,十足的火炮利器。 火炮队的队官乃是原梁寨军户郭琪,他本就是火炮手出身,因为那晚随同谭千城王小海二人起事,他们三人立功当即被陈诺重用起来。 其中谭千城和王小海分配到各总当锐兵队的队官,只有郭琪因为有着一身操炮本事被陈诺留在了炮队中,还破格提拔当上了炮队队官。 郭琪这个炮队队官可比寻常队队官分量重多了,平日里相聚,谭千城和王小海二人可没少羡慕郭琪,没办法,谁叫郭琪是技术兵种呢…… 郭琪头裹青色折上巾,一声大红色罩甲衣精神抖擞,得到陈诺重用他干劲十足,这是乞活军成立炮队以来第一次作战打炮,可马虎不得。 他大声激励道:“大家伙听好了,这里俺们炮队第一次开张,平日里守备大人好喝好喝供应着我们兄弟,训练时火药弹子更是可劲儿造,是要我们炮队能打硬仗,狠仗。” “这次我们炮队第一次开张谁也不能掉链子,这丢得不是我郭琪一个人的脸,而是我们炮队全队的脸,为了我们的脸面,为了我们炮队今后能够神气地继续高其他兄弟部队一头,大家伙撸起袖子死劲干咧!” “干咧!”乞活军炮手齐声大叫,准备停当后推着火炮向前逼近。 队官郭琪意气风发,他嚣张道:“把火炮推进庄门两百步距离,让贼匪尝尝架在他们脖颈上挨炮的滋味儿。” 第161章 炮轰 第161章炮轰 夏家庄庄墙之上,夏双勇等匪已经准备停当,大批弓手和火器手全都上了庄墙,投掷的圆木和石头也全都搬上了墙,甚至庄内好多屋子的砖瓦都被拆了。 夏双勇信心大增,他自信只要不出庄依靠庄子防御就能将对面官兵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只等官兵来攻了。 然而官兵叫他失望了,他看到官兵虽然集结起来但是远远停在三百步的距离,而在前面是只有一小批官兵分批推着一些物什前进。 夏双勇认得清楚,脸色唰地一下雪白,哆嗦着嘴唇道:“是火炮,官兵居然调来了火炮……” …… 已经到了二百步的距离,炮队队官郭琪仍旧不满意,又是向前推进了五十步才开始原地卸炮,固定炮位。 五门四号、五号火炮都有炮体安置的方框木架,而二号和三号火炮较为沉重,乃是车轮式,这些火炮炮体下面连有木架,有机活动,射角可负二十到四十五度,炮口可旋转角度三百六十度,可低、可扬、可左、可右,十分灵活,守城野战攻城皆宜。 “装填准备!” 队官郭琪一声令,队各甲长也都纷纷喝着装填手装填弹药,装卸手打开旁边弹药箱取出一枚子铳,安入了母铳后部粗大的长形孔槽内,然后用凹形铁杆打下最后塞入铁栓固定子铳。 小铳狼机炮身两侧都有炮耳,安放铁木支架之上,瞄准手上前持起炮尾长长的挽柄开始对炮口进行俯仰调整射击角度。 八门火炮青铜机括清脆转动着,将黑压压的炮口纷纷瞄向了夏家庄,瞄准手们以炮体上的准星和照门,用一目眇看,远远的对准庄墙目标。 随着瞄准手们手上一定,调整完毕,郭琪两颊鼓动如青蛙一般,睁目大呼,同时手上令旗重重挥舞。 “开炮!” 每门炮的点火手们立时取出烧红的长铁钩朝各炮火门上点去。 “轰!轰!轰!” 八门佛郎机炮不约而同开炮。 凌厉炮响声起,八道夹着灼热火光的长长白烟从炮口凶猛喷射而出。 震耳欲聋的炮声让庄头匪徒和庄下匪徒都是身体一震,都看着八门佛郎机炮打出的弹丸。 好几发炮弹直接越过庄墙射中了庄内的房屋之上,稀里哗啦的木板砖石飞溅着,到处腾起碎石木板。 其中有两门火炮的弹丸却是软软地射在了庄墙前面的空地上,两颗灼烧三两重的铅丸在松软的空地上蹦跳了没两下便没了势头。 也有几门火炮直接打在了庄墙之上,夏家庄的庄墙墙壁极厚,仅仅在墙头打出了几个坑,墙体片片脱落。 只有一颗铅丸打在了庄墙的墙垛之上,垛口被打得碎石飞溅,周边匪徒们要吓得四散奔逃,不过随即惨叫声响起,铅丸打碎垛口激起石块碎片无数,杀伤了周边好几个匪徒,一小块尖锐石子直接射穿了一贼的脖颈,好几个贼子则是被飞溅的石块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看到官兵火炮就这么点能耐,一直悬着心的夏双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身旁夏三叔嘲讽道:“官兵真不顶用,就这么点能耐还想用炮轰咱老子。” 夏三叔也一旁跟着笑了起来,匪徒们更是起哄怪叫不断,不少人更是探出垛口对庄外的乞活军龇牙咧嘴,做恶心怪状,极尽嘲讽之能事。 二总把总听见庄内匪徒欢呼怪叫,心中愤懑,粗声大叫道:“吊舍,狗日的匪徒也太猖狂了,这郭琪也太不顶用了,刚才这炮怎么打的,太烂了。” 陈诺并没有庄内匪徒气到,他仍是一脸平静呵斥吴世忠道:“着急什么?相信我们的炮队就是了,为将者不因怒兴兵,你身为一总长官,要好好收敛下你这个暴躁脾气。” 吴世忠不敢反驳,只得闷声应和了陈诺一声,转头继续希冀看向炮队开炮。 看着战果,郭琪心里努力沉住气,刚才那一波不过是试射而已,炮手们有了感觉才能继续调整射角,而且目标是庄墙不能移动,一旦固定目标定叫上面嚣张匪徒们哭爹喊娘。 郭琪厉声喝道:“瞄准手继续调整射角!” “是!” 瞄准手们大声应和,操起炮尾产长的挽柄转动炮口射角,他们有了上次经验,手感也上去都是信心大增。装填手们抽出固定铁栓然后提出发射完的子铳,另一人往母铳尾部填入子铳,再塞入铁栓。 “开炮!” 点火手点燃火门,轰隆隆炮声响动,这一次火炮命中率极高,有五门火炮都命中了跺墙之上。 庄墙之上血水腾腾,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乱舞,一贼探出垛口正嚣张朝庄外的乞活军挑衅着,污言秽语在他嘴里乱蹦着,一颗十两的铅丸凶猛透过他的头颅,他整颗脑袋像一颗西瓜爆炸开来,血雾扬起中还有几颗白色牙齿,竟是被打得稀碎。 十两重的铅丸乃是二号佛郎机火炮的炮子,这炮威力强劲,打碎贼人头颅后劲道不减,直直又穿过身后一贼的胸膛。 另一门火炮更斜着角度越过墙垛直接打进了躲在跺墙后面的匪徒上,一贼惊恐大叫就要逃跑,还没转身他的身体就被炮丸命中,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周围还很干燥,却是因为铅丸瞬间带去的温度太高了,一时间血肉凝固起来。 铅丸咆哮着从这贼身体出来,又直接穿透一个弓手和一个刀盾贼,他们身体连带着武器都碎裂,铅丸最后的余力打断了一个贼匪的脖颈。 匪徒的脖内骨椎已经断裂,连着皮肉的头颅软软歪斜外一旁,死鱼般的眼睛极力凸出,脸上满满的恐惧。 余下的火炮战果也不斐,要么是直接透穿贼人身体要么就是打在跺口或者临近的墙体之上,激起墙体上的碎石四处飞溅,杀伤贼匪。 庄墙之上匪徒慌乱惊叫一片,早没了方才的肆意嚣张,夏双勇右脸血肉模糊,他刚才也被附近炮丸打在墙体上激起的碎片伤到了,一幅惊魂落魄模样。 一颗碎石子狂风一般拍打在他的右脸上,任他怎么灵活也躲避不过,而夏三叔吓的蹲在跺墙死角内,只是一个劲儿大喊大叫:“悔矣!悔矣!早知道那时就用黄土建庄了……” “好!打得漂亮!郭琪真没白叫我老吴失望。”远处吴世忠看在眼里,猛地拍着大腿兴奋大叫。乞活军的将士们也高高扬起手中武器大呼叫好,为炮队的兄弟们打气。 陈诺心中满意,口中命令道:“传令炮队继续发炮,先打上二十轮再说。” 得令的炮队开炮连绵不绝,他们每门炮配有一名瞄准手,一名点火手,两名装卸手。炮手们相互配合着,打过一炮,就一人拉出铁栓子铳,另一人填入新子铳,一人瞄准另一人点火。 炮手们越打速度越快,精度越高,佛郎机炮散热非常有优势,不比寻常前装火炮,佛郎机可连续发射一二十炮再进行散热。 乞活军炮阵上一门门火炮冒着凶猛火光,大股大股浓烟腾起,没一会儿便覆盖了整片阵地。炮声一阵接着一阵,重达十两,轻则三钱的炮丸朝着夏家庄方向肆意倾泻着,天空中尽是凄厉炮子呼啸声。 第162章 不安 第162章不安 “大人,贼匪已经彻底败了,叫我们上!”吴世忠兴奋道。 陈诺抬眼看去夏家庄,庄内防御被乞活军的火炮彻底轰了个七零八落,庄墙防御尽没。 墙上几乎没有多少人站立,没了墙垛防御,匪徒站在上面更是光秃秃地更容易被火炮击杀,墙上残臂断肢散落一片,血迹斑斑,更有好多伤者在苦痛呻吟惨嚎着。 “是时候了……” 陈诺下令道:“传令陈大义守住夏家庄后门,万不可叫一个匪徒跑了,吴世忠你带队进攻前门,半个时辰内解决战斗。” 吴世忠心下振奋,大声道:“得令!” 说完他便开始调遣兵马,总内两个火器队以甲、伍为单位,以散兵,自由射击方式开始进攻夏家庄,以压制掩护作战。旷野列阵作战和攻城破寨打法不同,排铳攻城破寨过于死板,自由射界更能发挥火器威力。 一百多门火铳不断向庄墙轰击着,与此同时火炮队的二号和三号佛郎机炮开始抵近装填霰弹开炮。一时间庄墙被打得噼里啪啦,雷鸣般轰然作响,乞活军强大的火力压制着墙头上的匪徒根本抬不起头来。 “庄门破了!” 一片的欢呼声,在火铳和火炮的掩护下,辎重兵轻松地抵近了庄门,他们抬着一根粗滚圆木撞击庄门,一阵猛烈撞击后,木质结构的庄门被撞得碎裂,露出了里面还有拼命护门惊慌失措的匪徒们。 “长枪兵,进攻!” 吴世忠一声喝令,中军急促鼓点声响起,他满是杀气道:“破了庄子,除了头目和首恶,其余匪徒一个不留!” 以甲、伍为单位,一波波长枪兵挺着自己的长枪,大声吼叫着潮水般从庄门处涌入。 庄内的匪徒和一些家丁护院仆从们哪里经过这等阵仗,早在火炮轮番轰射的时候就已经溃败下来,而庄门被破成为了压垮他们最后一刻稻草,他们四散溃逃,任凭夏双勇怎么弹压也没有用。 夏双勇见势不妙也要逃跑,庄内匪徒跑得满庄都是,实在逃不了的他们只能跪地投降,然而即使这样,官兵们也不放过他们,挺着冰冷的长枪一枪枪把他们刺翻在地。 战斗很快结束,庄内零星的抵抗根本没有多少,更有上百的匪徒被擒,不过这些人毫无意外地被乞活军全都杀了。 吴世忠很是不过瘾,大叫道:“都是些乌合之众啊!比徐州土寇差得太多了。” 最后好消息传来,抓到了匪首夏双勇了,除了他之外还有夏家庄的庄主也抓到了,夏家其余的子弟旁支好多都是匪徒中的骨干,算下来共抓捕了夏姓贼匪二十一人。 陈诺听到不由感叹,这夏家果然是积匪家族出身真是贼窝一个,出了这么多的贼匪。 此战斩获颇丰,共斩首匪徒首级二百三十颗,缴获庄内金银珠宝财物等三千粮,米面一千石。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在庄内暂时驻营一晚后第二日清早乞活军拔营回程。 不过陈诺命令回程乃是先到徐州城,这让众将都是惊诧了一番。 …… 七月七日,早上。 徐州州衙后街文兴坊,这是富人住宅之地,尤其是这里处于徐州中心地带,前街便是徐州州衙。文兴坊可不是普通人就能住的,就算你是腰缠万贯的富人没有权势,没有官府人脉那也住不得。住在这里的人家要么是独霸一方的豪强要么就是缙绅读书家族,还有就是官吏住所。 文兴坊内中一处五进五出的大宅院的一处豪华卧室内,徐州有名的富绅豪强夏一德猛的惊醒过来。 他已年近七十,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每天都要晚起快到午时才会起床,今天他偏偏早早被噩梦惊吓了起来。 夏一德抹了抹额间的白毛汗,大口喝了几口凉茶最后缓步来到书房,瘫倒在锦缎铺就的竹篾摇椅上,感受了摇椅晃动,咯吱咯吱的响动声,夏一德每每有什么烦心事只要他躺在摇椅上一切烦恼就会烟消云散。 然而现在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不知为何心神很是不安宁,应该是前几日胡家家败报传来的时候开始的…… 他万万没想到自家经营多年的庞大武装势力一天之内就烟消云散了,心中不由地畏惧乞活军的实力,然而事情已经做了没有后悔药可吃,哪怕他现在舔着老脸去求和那陈诺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双方都心中清楚,自从陈诺那天被袭杀的时候,二人已是没有回寰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夏一德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噩梦中梦到自己的胞弟夏双勇居然被那天杀的陈诺捉了去,望着弟弟绝望狰狞的眼神,夏一德被吓醒过来,困意全无家胞弟早已跑出了徐州境,按理说那陈诺应该不会违逆去越境追杀,但是躺在竹椅上夏一德却越发烦躁。 心绪不宁,夏一德扬声朝门外吩咐道:“来人呐!来人呐……” 叫了两声门外还没动静,夏一德本就心情不好,瞬间杀机顿起,站起来厉声喝道:“来人!” 这时候门外慌慌张张闯进来了他的心腹管家,还没等夏一德先发难,那心腹管家惊慌嚎道:“老爷,不好了,二爷被抓了……” “什……什么……” 夏一德脸庞失了血色,双目无神,全身抽不出来一丝力气瘫软在地。 今天天气突变,半夜起就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冲刷着,道路有些泥泞,人马踏在地面上就是哗啦啦的响。 从南关厢到北门奎光门之间的街道两旁,低矮不宽的街巷两边挤满了人,百姓乡民们都以敬畏目光看着威武进城的官兵。 众百姓们拥挤看着,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和妇人尖叫声,其中还偶尔夹杂着孩童哭叫声。因为官兵们行进中间的辎重车辆上一颗颗码放着整齐罗列的匪徒人头,这些匪徒首级脸上一个个龇牙咧嘴,或凶神恶煞或残忍暴虐或惊讶恐惧,许是人头还鲜血,被雨水冲刷着车辆下面还滴着血水,车辆走过形成一个个血水坑洼。 前方乞活军官兵是旗手和护旗手开,金鼓锣鸣开道,“陈”字将旗高高飘扬,身后跟着四个持盾护旗兵。 其后就是近百人的中军护卫兵,这些人一样装备,八瓣帽儿铁尖盔,红漆铁甲,耀眼的大红斗篷,个个膀大腰圆,彪悍至极。 这些中军护卫兵分为两部分,一部为火器兵,一部为冷兵器兵,在他们簇拥中间,一顶盔执甲的年轻将官骑着高头大马走过,看他腰间配铳,鞍前挂弓,目光凌厉,左右顾盼看着沿途围观百姓,充满逼人威势。 最后便是乞活军的步卒踏列而来,他们个个充满锐利杀气,火器兵扛着精良沉重鸟铳,腰间别着解首刀,身上背着左右油布囊带,身穿大红鸳鸯战袄,外间披着沉重鼓囊的齐腰罩甲样式棉甲,十分精神。 锐兵队则是刀盾手腰间配重刀,背后扛着重盾,这些人粗壮敦实,孔武有力;长枪兵则长枪上肩,腰间扎带,别着解首刀,整齐走过。 乞活军军容严整,个个神态昂扬,行进中一片齐整的脚步和泥水飞溅。 百姓们怔怔看着面前的军队,感觉他们与寻常的官兵不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精神,徐州可是重镇,哪怕是精悍的营兵他们也见过。 但是比较起面前的军队来,那些营兵似乎也不如…… 第163章 质问 第163章质问 乞活军整齐压迫过来,一色精壮悍勇将士,一色彪悍勇猛的威风气质,旗帜漫卷,脚步整齐踢踏。围观的百姓们好多少年郎看到都心中火热,有道是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但是他们看到面前这支军队,心中观念变了,若是能够加入到这支军队来,那该有多么荣耀。 乞活军从南门奎光门进入直接走在了通贤大街上,能够进入徐州城乃是陈诺提前通禀了徐淮兵备何腾蛟,要进城献捷。 何腾蛟听闻消息后很是高兴,他也有此意让陈诺率部进城大显威风,借以震慑城内一些不安分之人。好好扬眉吐气一番。此战陈诺率部大破作乱贼匪,还捉拿了夏双勇等一干匪首头目,永安兵备归他辖制,于他何腾蛟而言也是极为长脸之事。 通贤大街乃是徐州城主要干道,街上有徐州州衙和鼓楼,以州衙三堂相重的轴线向南延伸就是南门大街,乃是全城的一条中轴线。 乞活军来到州衙门前停顿片刻后,径直又转到了后街文兴坊,这让围观的百姓们都是不解,纷纷跟随了过去看热闹。 “老爷,不好了,那陈诺率大兵来到我们家的大门外了。”管家惊慌失措哭嚎道。 听到这个消息,本就坐立难安的夏一德天旋地转,险些晕厥了过去,他强行稳住心神喝道:“慌什么?这是在徐州城内,难不成还怕他陈诺动手吗?” “你快去遣人从后门溜出去分派出去通知徐州同知范维习范大人和州衙司房吏目吴金泉,让他们快来帮忙去游说徐州知州刘大人,谴令让陈诺退兵。这两人平日里受了老夫许多孝敬,今天是他们该帮忙的时候了。” “哦……对了,还要派人去找徐州守备卓圣,让他领一部分兵丁过来夏府守门,以防那陈诺狗急跳墙,真就干出什么事来。” 夏一德不愧是涉世多年的老狐狸,危机来临仍能保持住沉着稳静,思绪清楚高效化解危机。 管家哭丧了脸道:“州衙那两位大人好办,但是徐州守备卓大人早就卧床不起不能下了。” 夏一德气急大骂道:“养你这个废物何用?卓圣病了又不是他手下兵丁全病了,他的亲将总能调动兵马,你去告诉那亲将,只要他带兵过来撑场面,老夫愿奉上一千两白银。” 管家听了急急分派家丁护院四散而去,寻求帮手,吩咐完这些事夏一德仍旧不安,实在是这陈诺做事狠辣果决,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现在他率兵围堵住夏府门口,真不知道安着什么阴谋。 现在为今之计只能拖,拖到官家来介入来化解这场危机,只要缓过这口气来,他的夏家依然在这徐州城稳稳当当。 夏府门外,陈诺正领着部下围堵住了夏府大门,周边还有许多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时间府衙后街彻底被堵住了,整个文兴坊人满为患。 一百姓汗衫打扮的汉子偷偷跑了过来,在陈诺身边耳语了几句,陈诺听到眼中神光闪烁,带着几分果断。 “事情不能再拖了,那夏一德已经跑去搬救兵了,当尽快解决这麻烦事。” 主意已定,陈诺高声朝夏府叫道:“夏家家主夏一德可在府内,本官有事与他说话。”身后的部下也齐声大喝:“夏一德何在?我家守备大人召你!” “夏一德何在?我家守备大人召你!” 周围百姓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叫嚷着,一些机灵聪明的人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幸灾乐祸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夏府大门仍然紧闭不开,不过墙头却出现了好多家丁护院,这些人个个手持棍棒警惕看着门外官兵。几个护院扶持着一锦衣老者上了墙头,众百姓看得清楚,正是夏一德。 夏一德颤悠悠着身体,老练的眼神扫视着门下的官兵忌惮不已,最后视线定格在领头的一个年轻将官身上,神色复杂,有着惊讶、仇恨、惧怕。 他看向陈诺朗声道:“下面这位便是永安守备陈大人了?怒老夫不方便只能在墙头行礼了。”说完夏一德轻飘飘向陈诺施了一礼,敷衍至极。 陈诺没有理,而是开门见山嘴角玩味道:“本官昨日刚剿匪回来,缴获了一干贼匪头目,可偏偏这些头目大都是姓夏之人,许是夏员外本家之人,不知可认识?” 夏一德心中一突,他咽了口唾沫强笑道:“陈守备说笑了,我夏家可是清白人家,怎么认识匪徒?需要知道在这大明姓夏之人不知凡几。” 陈诺道:“认不认识拉过来让夏员外掌掌眼不就知道了?” “来人呐!给本官将一干贼匪押上来。” 随着陈诺一声喝令,甲叶蹡蹡作响,脚步杂乱,护卫甲兵们已经将众多俘虏押了过来,一干匪徒被小鸡一般捉着摔到了夏府大门面前。 这些匪徒大都身上伤痕泪泪,面容凶恶,即使被捉了当俘虏百姓们看见也都心怵不已。等到看清匪徒们的面容,夏府墙头上不时响起了惊叫怒吼之声,好多夏家子弟都失了态。 同样是夏家之人,俘虏的匪徒也都夏家之人,好多人都彼此熟悉关系要好,甚至好多彼此都有着血缘关系,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夏一德看在眼里,心中杀机顿起,不过好在俘虏里面中间没有他想见之人,许是逃脱了…… 夏一德强忍着怒气平静道:“陈守备,这些匪徒老夫也都看个真切,真没有一个认识的,老夫的夏家乃是清白之家不容他人污蔑,还请陈守备退兵!否则老夫拼着老命也要去兵备告你。” 陈诺听罢,带着笑意道:“夏员外别着急嘛!还有两个贼匪俘虏还没让你验看了,或许这二人你真认识还十分熟悉呢……” 夏一德一听,身体摇晃着险些从梯子上跌下来。 陈诺目光森寒,语气瞬间一变,冷冷道:“来啊,将重大恶极的匪首夏双勇,还有夏家庄的庄主押上来。” 一辆辎重兵所用的双轮车缓缓分开围观人群推了进来,车上竖立一个木架,架子上绑缚着一衣衫褴褛满是鲜血的汉子。 这人身形高大,虽然现在萎靡不振但依然难掩其骄狂威风和浓烈的血腥煞气,他的四肢被粗大的木楔钉在了木架之上,软趴趴无力垂落下来,好似没有骨头支撑。 陈诺龇着雪白的牙口朝墙上的夏一德人畜无害一笑,轻描淡写道:“这贼狡猾多变极擅逃跑,为防万一,本官亲手将此贼的双手双脚砸断了。” 第164章 腰斩 第164章腰斩 夏一德身体忍不住颤抖着,双手握拳,指甲紧紧抠入手心,强行让自己保持住冷静不那么失态。看到自己胞弟如此惨状,他双目几欲喷火看着陈诺,恨不得要将陈诺生吞活剥了。 门外陈诺紧盯着夏一德继续问道:“敢问夏员外,这匪首你可认识?这贼名叫夏双勇,听说你的胞弟也叫夏双勇……” 周遭百姓们听到都哗声大起,惊呼声不断,就算是再笨的人恐怕也明白了。夏家明面上只有夏一德出面活动,城内百姓虽说知道这夏家家主有个胞弟,但是他的这个胞弟并不经常露面,反而来去无踪,说是常年在外做生意走镖。 甚至百姓们都不清楚夏一德这个胞弟具体名字叫什么,只有外间称呼为夏二爷。任谁也想象不到,徐州城数一数二的豪绅夏家二爷居然是恶贯满盈,威慑徐淮各境的巨匪“老夏好”。 这实在太可怕,徐州城的夏家都是以清白商贾人家示人,而且交好官府,这样豪绅家族居然有巨匪,这谁能想的到。 面对陈诺的咄咄逼人,夏一德清楚他的目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承认,夏一德突然怒声吼道:“陈守备说笑了,我二弟在外走镖怎么可能是匪徒?这世间同名同姓的又不是没有?” “证人都拉到面前了还在嘴硬?”陈诺心头火起,厉声喝道:“夏一德,人证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你还想抵赖不成?” 夏一德眼光闪烁,仍旧嘴硬道:“陈守备,老夫已经说了,我不认识这些匪徒,他们没有与我夏家有任何关系。”夏一德现在只能“赖”,打死不认账,只要拖到了救兵,面前的僵局就会彻底打开。 “老小子想拖时间…” 陈诺心中明悟,转头吩咐道:“来人,将夏家庄的庄主给我押上来。” 护卫们听到命令将一落魄的老年人押了上来,此人便是夏一德的表叔夏三叔。 夏三叔被押了上来看着被残忍钉在木架上的夏双勇,心悸不已。陈诺一旁喝问道:“你便是夏家庄的庄主,夏一德夏双勇兄弟二人的表叔?” “回大人,小人就……”夏三叔顺嘴就要回答,说到最后猛然惊醒过来,这陈诺好阴险居然想要套自己的话。 陈诺不满道:“你现在已经成为阶下囚,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落个死,如若现在能够检举揭发,本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说!墙上这老者你是否认识?” 夏三叔顺着陈诺话音儿抬头看去,神情一呆,墙头上的老者他自然十分熟悉,但是看到夏一德阴冷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最后懦懦答道:“我不……不认识。” “很好!你们呢?你们可敢检举揭发?”陈诺向跪在地上的其余的匪徒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这些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其中一凶悍匪徒昂头大骂道:“你们这些狗官兵要杀要剐快点,爷皱一下眉头爷就不是裤裆有……” “噗呲~” 这贼叫嚣着还没说完,一柄长刀就劈了过来,头目滚滚而落,鲜血喷洒一大片,惊起了周围百姓大叫惊呼不断。 陈诺抽回还在滴血的长刀,眉宇煞气道:“这么早想死本官就成全你。” 陈诺对跪在地上的匪徒宣判死刑道:“你们这些匪徒残暴百姓,毫无人性,一个个皆都该死,现,本官要将你们全都明正典刑,告慰那些被你们残杀百姓的在天之灵。” 匪徒俘虏们尖叫不断,其中有人大叫道:“我们只是从贼,罪不至死啊!陈诺你无权杀我们,你只是一个守备官,哪来的权力明正典刑?” 这匪说的没错,他们当匪就有被抓住的觉悟,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对大明律典十分清楚。若是在野外他们被抓住当场杀了也就认了,但是现在他们进了徐州城,对待俘虏需由徐州州衙接管处置。 偏偏此时大明的现状是对待首恶很严厉,对待从犯又很宽容,哪怕是首恶那也没有网开一面的机会。就譬如献贼张献忠,此贼可是亲手刨了明王朝朱家的祖陵,到最后朝廷还不是捏着鼻子接受了他的招安。 最后张献忠降而复叛理所应当,一句话,刀子不够利不够快,大奸大恶之徒永远是奸恶之徒,他们改良从善的几率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可现在陈诺偏偏破例这么做了,完全无视朝廷这些狗屁规章制度。 陈诺道:“听闻你们这些恶贼在夹山村屠村残酷无比,用石碾碾碎人体或者用棒锥将人骨头活生生砸碎。” “对待你们这些贼人当用恶法处理,来呀,将这些人全都腰斩!” 立时从护卫中军杀手队里出来一批人,这些人个个铁甲,步伐沉重,最重要的使他们手持巨斧或者沉重宽背雁翅刀和长形朴刀。 这些重型武器劈砍人体最是锋利,可使刃口不卷。 “贼匪夏立成、夏立功、夏凤众、夏凤人、夏妙顺,处以腰铡极刑。” 一兵高声唱着名,墙头阵骚动,显然其中有他们的亲人在里面,再看夏一双面容不悲不喜,但是双手颤抖,显然在极力忍耐。 点到的五个贼匪哭嚎挣扎不断,但无一例外被高大强壮的铁甲兵们按倒在,将他们的双手双脚,旁边的一个铁甲兵行刑。 “行刑!”看到自家守备大人手势,旁边一传令兵立马喝道。 五名高大的铁甲兵将手上的斧子长刀重重挥下,立时声嘶力竭的哀嚎声响彻天际,腰斩的痛苦根本不是人能所忍受的,五个匪徒们除了叫还是叫。 他们身体的上半部位和下体彻底分离开,鲜血淋漓地上一大片,甚至混杂着一股子屎尿的味道,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在阳光的暴晒下,令人呕吐。 腰斩后,因为身体上半身器官几乎没什么伤害,所以一时半刻死不了,匪徒们哀嚎着在地上蠕动着若蛆虫,双手无意识抓着,只等着血慢慢流干净,让他们受尽痛苦而死。 周遭百姓们看到好多人都就地呕吐起来,这样的热闹他们就不该来看,看到同伴惨状,余下的匪徒筛糠如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夏三叔被吓得头脑发懵,脑海中空白一片,忽然他看见陈诺将目光转向了他,他若妇人般吓得尖叫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检举我检举,墙头上的夏一德是我的表侄,我们夏家就是一个贼窝。” 夏三叔这一牵头,余下的匪徒心理防线崩溃,都大哭大叫着要检举揭发,面前同伴被腰斩惨状让他们真的怕了…… 墙头夏一德呜咽一声,绝望闭目一头从墙梯栽落下来:“他们夏家这次彻底完了……” “好!” 陈诺心中赞喝一声,向周围百姓拱手道:“现真相大白,铁证如山,这夏府就是一个彻底贼窝,诸多乡邻可愿作证?” “那是没得说,俺们都是亲眼看到,自然愿意为陈大人作证!”百姓们纷纷叫道,起哄着,今天他们果真是看了一场好戏,竟然将夏府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扳倒了。 “既如此,那陈某便不客气了。”陈诺拔出腰间佩刀,长刀指向夏府,意气风发道:“将士们听令,攻杀进去!” “杀!” 听到号令,乞活军火铳兵,长枪各自挺着武器,大声吼着滚滚向前。 第165章 烹杀 第165章烹杀 夏府虽然是深宅高院,但论起防御自然比不上夏家庄,乞活军顺利攻入夏府,沿途护院仆从纷纷溃败。现在是在徐州城中,陈诺自然不能像在野外大肆杀戮,在乞活军将士声声“跪地不杀”中,夏府内皆是跪地投降护院仆从。 当然还有好些夏家子弟宁死不从,做顽强抵抗,刚才他们可是在梯上看得真切,那陈诺心狠手辣,门外可是被残忍虐杀了好多族人。与其跪地投降憋屈一死还不如奋起反击做最后一搏。 从大门到前院一些拼死抵抗的夏家子弟,他们一个个被冲进来的乞活军火铳射射翻在地身上腾起血雾,重重扑腾倒地。 陈大义领人赶到前院,只见前边是垂花门,好多家丁护院挤在垂花门方向,他隐约在混乱人群看见了一衣裳华贵的老者,这人就是夏家家主夏一德。 陈大义身上满是浓烈杀气,他吩咐身后众兵道:“其他人先不要管,先抓那华服老者。” “是!”众兵大喝着朝垂花门方向冲去,家丁护院们看到更加慌乱在垂花门拥堵一片,这无疑阻碍了乞活军追击的步伐。 “火铳兵上!”一队官长刀一指,厉声喝道。 一批火铳兵赶步上前,举起手上鸟铳开始了无差别屠杀,一声声凄厉惨叫声响起,这么近的距离下,好多家丁身体被打成了两截,余下满地的血肉肢体,还有一些翻滚在地哀嚎,呛人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笼罩住整扇门。 在乞活军一轮火铳射击下,垂花门瞬间空了一片,余下的家丁护院四散而逃,乞活军继续追击冲进了内院。 这时候他们一部分开始控制内院,尤其是一些夏一德卧室,书房和库房,余下一部分继续追那夏一德。 终于乞活军在后花园找到了夏一德,将这老贼团团围住在了一个水池旁边。 此时的夏一德狼狈不堪,双目发红气喘吁吁,身上满是汗水和泥水,他的一条腿还被追上来的一个火铳兵打折了,血流如注。 约莫二十几个长枪兵火铳兵将他团团围住,其中陈大义冷冷盯着他道:“夏一德,你恶贯满盈,这次怎么也逃不了了。” 夏一德聪明听了出来,他梗着喉咙道:“怎么,你们是要杀老夫吗?” 没有答应,不过乞活军将士们挺着长枪又向前几步,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不……你们不可以杀老夫,老夫可是徐州城有钱的豪绅,身份地位贵重,你们怎么能随意杀我,须得朝廷司法审讯判定才行。”夏一德状若疯狂,不甘怒吼道。 到现在为止,夏一德唯一的希望就是靠着朝廷吓唬这些大头兵,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手。哪怕他现在被那陈诺羁押,对他来说那也是好事。 古时执行死刑非常慎重,他夏一德定了罪若要执行斩立决,要先由刑部审定,都察院参核,再送大理石审允,然后三法司会奏皇帝批准。 这么繁琐的程序下来需要好长时间,哪怕他夏一德被定了死刑,只要需要这段时间那他就能起死回生。现在朝廷纲纪混乱,法纪松弛,只要有钱就能使用偷梁换柱鱼目混珠之法逃脱掉死刑。 但是夏一德面临的这群大头兵毫不遵守朝廷法纪,审讯都不审讯当场就将你砍死,给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这上哪说这个理去? 夏一德生死关头脑筋急速转动着,壮着胆气威胁道:“你们不能杀我,哪怕你们守备大人的命令,你们也不能杀我,就算我有罪那也得需要朝廷审讯宣判,要想定我死刑还得需要三司会审,你们这样擅自杀我这个有头有脸身份贵重的老爷,将来朝廷怪罪下来你们可是要被杀头的。” 乞活军好多将士都面面相觑,不敢确定地互相看着,脸上露出犹豫和害怕,他们原都是良善老实本分的百姓,天然对官府对朝廷有着敬畏之感,自然不懂这其中的歪歪绕绕,被夏一德这么一吓唬,好多人心中打起鼓来。 看到有效,夏一德求活的本能驱动着他继续鼓动道:“你们只要饶过老夫一命,老夫身上的有大把的银钱,绫罗绸缎,哪怕是美女老夫也可以给各位兄弟敬献上,怎么样?” “好你个老贼,还在这里鼓唇弄舌,你以为你夏家的产业财产到了这个地步还没保全吗?简直白日做梦。”久未说话的陈大义终于暴声喝道。 “左右听着,杀了这老贼,违令者军法从事。” 乞活军各将士神情一凛,挺步而上,夏一德吓得大呼小叫,他步步退后,猛然一个趔趄栽倒进了旁边的水池内。 水池内只有半人高的水,而且浑浊带着灰白之色,夏一德腿受了伤根本爬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在水中扑腾挣扎灌着水。 其中一兵猛然吓得惊叫一声:“你们快看,水里都是些什么?” 众兵纷纷探头往池水中看去,在夏一德扑腾的水花之下,池底铺满层层白骨,看骨架的身形有成年人的,有小孩子的,这些骨架黝黑,好像是被什么灼烧过一样,而且骨架形状姿势奇形怪状,扭曲着,可是看出这些人生前是遭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饶是一向沉稳的陈大义也失了态,他哆嗦着嘴唇道:“据情报所透露,这夏一德生性残忍,极好虐杀人,特别是喜欢将人扔进石灰水中灼烧。” 众将士哗然,怒目而视还在水中挣扎不断的夏一德,未能想到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这么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众兵都感觉到这么让夏一德灌溺而死太过便宜他了,他们看到水池旁边还放着一堆堆石灰粉,都不用人招呼个个大骂着将石灰扬进了水池内。 一旁的陈大义并没有阻止,默许了众兵的行为,这夏一德这般残忍就应该让他用这种方式死去,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生石灰遇水可以放温度达到一百度,那一瞬间的灼烧感岂是人能够所忍受的,夏一德痛苦惨叫声,发出非人的哀嚎呻吟之声。他在水里挣扎扑腾着,一块块皮肉脱落下来,露出了里面血红腥臭的血肉。 他本是老人,皮肤本就松弛,没过一会儿就整个身体皮肉都脱落下来,血肉非人相貌简直不忍触睹。 终于他没了声息,只留下沸水还在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第166章 责难 第166章责难 最近的徐州不太平,特别是西北境的匪徒作乱,扰得徐州知州刘秉不得安生。清净无为,太平无事才是为官辖境内最好的样子,这样吏部考核中也能得个优等。 刘秉这个徐州知州当了已经有三年了,初到徐州的时候他也是满腔热血,一身抱负,然而真实的徐州城又岂是那么好治理的。 徐州四通八达哦,出于运河重要支点,来往商货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富户豪门,宗室勋贵,权贵太多了,刘秉哪个能惹得起,还有徐州城内富绅豪强数不胜数,当地官吏盘根错节,这都无疑加大了他执政的难度。 特别是这几年朝廷内忧外患,遍地盗匪流寇,怎么都剿灭不干净,不过还在永安守备陈诺雷厉风行果断剿匪,这才没多久就平定了匪患,让他很是舒心。 徐州城乃是大镇,有卫所兵两大卫,一为徐州卫,一是徐州左卫,别看兵勇虽多有上万人,但都不堪用,逃亡军户和吃空饷都不知多少。 而且调兵繁琐,要解决粮饷,官兵出发之前还有和你要开拨银和安家费,打一场仗下需要花费许多银钱,而这些银钱都得他徐州知衙出。 这异军突起的永安守备陈诺却十分乘刘秉的心意,粮饷开拨银这些都没有和州衙要,反而自己去主动出击剿匪。这陈诺手段狠辣果决,追击贼匪居然追到了徐州和宿迁相邻的边界,一举荡平了残匪。 刘秉也不是不清楚盗匪习惯逃窜别境的秉性,不过眼下那陈诺战功在手,越境这等事他没有必要深究,打打马虎眼就过去了。 特别是他偶尔间从兵宪大人口中隐约探得,兵宪有意保举这陈诺为徐州守备,若是如此就更得交好陈诺,这兵荒马乱的,哪怕他看不起武人那也得依靠他们强大的兵力保护啊! 今天一大早刘秉办完公务后就在州衙后宅休息,他也知道陈诺要带兵献捷,不过他可是堂堂知州岂有出门相迎之理,不说别的就是寻常小吏也没来,陈诺现在归根到底还是外来户,与徐州城关系生疏。 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徐州同知范维习和州衙司房吏目吴金泉二人联袂而来,看他们脚步匆匆额头冒汗,很是乏累。 话说这二人一大早就受王家家主王崇训邀请到城北王家一处私人庭院赏花观雨品香茗去了,那夏家派出救援家奴好不容易找到这二人,二人又是急匆匆地往回返。 看着二人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刘秉心中微恼,他是清流派官员,而这徐州同知范维习是阉党出身,那吏目吴金泉是这范围习一党,这伙人经常与他不对付。 刘秉恼声道:“范同知,吴吏目,你二人何事这么着急?” 范维习急声道:“哎呀,我的州尊老父母大人呐!大事不好了,那陈诺率兵将夏家给围了,看他行径这是要大肆杀戮啊。” “夏家?哪个夏家?” 刘秉稍稍思考就明白过来,他疑声问道:“是文兴坊的夏一德府吗?” 范维习拍掌急促道:“对!就是夏一德的家!” 这下刘秉也急了,重重拍在案桌上,让上面的茶具咣咣响个不停,他怒声道:“这陈诺怎么回事?不好好地绕城献捷为何无故率兵围堵夏家?” 夏家家主刘秉也认识,是徐州城大豪绅,清白人家,平日克己守法,该交的赋税商税一文钱不落,碰到州衙困难了他还主动纳银,很得刘秉欢心。 吏目吴金泉这时上前答话道:“回老父母,听人说那陈诺怀疑夏一德与贼匪有勾结,所以才围堵夏府。” 刘秉听到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那夏一德怎么可能与匪徒勾结?这种传言他是万万不信的。 范维习催促道:“下官和吴吏目这次前来就是要老父母救下夏家,传闻这陈诺行事粗鲁好杀不顾及后果,若是真的无端屠了夏家满门,我等治下不力可是要受朝廷责难问罪的。” 刘秉点了点头深以赞同,他快速扯起案桌上的纸书写,随后将纸张交给范维习道:“劳范大人快速去夏府一趟,将此手札交给陈诺,让他撤兵夏家。” 随后他又对吴金泉吩咐道:“你遣人告诉兵宪大人,让他火速赶来这里,本官不是那陈诺上官,须得把兵宪大人请来才有用。” 二人答应就要拔出而去,脚步刚探出门外,就猛地听见一阵火器的爆响,还有喊杀声惨叫声不断。 刘秉三人都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忽然范维习失声叫道:“不好!是文兴坊出了事,那陈诺真的动刀兵了。”从城北王家庭院回到州衙,已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刚才又磨了一阵嘴皮,他们还是来晚了。 “哎呦!出祸事了……”刘秉心中咯噔一跳。” …… 夏府内,来来往往皆是收拾战场的兵丁,这次乞活军并未大肆杀戮,只是诛了小部分恶徒,一些俘虏的家丁,还有夏一德的家眷和仆人都没有动手。 听到陈大义禀报夏一德已死,陈诺心中痛快难言,这夏一德能量太大,就该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立即将他处死,否则的话必生变故。 至于其他俘虏的匪徒头目,其中匪首夏双勇四肢已被砸断,已成废人一人,毫无威胁,陈诺有意将他交给朝廷司法处置,他面临的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陈诺正在夏府验看缴获,一兵来报,说是兵备何腾蛟、知州刘秉、同知范维习和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等一众文武官员气势汹汹而来,看样子是来问罪的。 陈大义眼中闪过焦虑,忧心问道:“大人,怎么办?”毕竟这事情他们做的太出格,哪一条都不符合朝廷规章法制,若是这伙官吏真的有心发难…… 陈诺心中也有些怯场,但他随即鼓足勇气道:“怕什么!人证物证俱全,我们有大义在手,不需要怕,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何腾蛟和刘秉等人进了夏府,看到陈诺早已率领手下将官等候,何腾蛟等人面皮绷紧,脸上的怒气已是掩藏不住。 看到何腾蛟快步来到面前,陈诺当先拱手恭声道:“下官永安守备陈诺,参见兵宪大人,拜见知州大人,拜见各位大人……” 第167章 怎么分呢 第167章怎么分呢? 看着陈诺平静入常的面庞,没有丝毫害怕不安,何腾蛟心中怒火更甚,指着陈诺鼻子厉声喝道:“陈诺,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哦……陈诺不知,敢问兵宪大人卑职所犯何罪?” 陈诺一脸无辜可是气炸了何腾蛟身后的徐州同知范维习,满徐州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夏家是他范维习罩着的,每月有丰厚孝敬可拿,现在陈诺动了夏家显然是没有将他这个徐州同知放在眼里,抽的是他的脸。 今日不讨个说法,那他范维习还怎么在徐州官场上为官? 范维习冷笑道:“陈守备何故装傻?我等现在所站着的地方是哪里你不清楚?这院内满地鲜血和尸体皆是陈守备杰作……” 站在前面的知州刘秉也满脸怒容斥声道:“陈守备你也太大胆了,无端屠杀我徐州无辜百姓,你身为朝廷官兵有守土安民之责,让你保护百姓可不是让你屠杀百姓,今日你大肆屠杀夏家,朝廷定会追究你的罪过。” 何腾蛟痛心疾首,这陈诺太过冲动不顾后果了,今日这事一犯,恐怕谁也保不了他,要不要与他撇清关系将他弃了…… 何腾蛟心头蓦地响起了这个念头。 看着众官表情不一,有的快意,有的惋惜,有的幸灾乐祸,陈诺失声笑了起来:“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下官并无罪,这夏家乃是一个积匪家族,从他们的家主到族内子弟皆是匪徒,死有余辜都不足惜……” 何腾蛟和刘秉看着陈诺失望摇了摇头,同知范维习更是挖苦道:“陈守备你莫再狡辩,推脱罪行,平白污蔑夏家,让想我等相信你得拿出证据来。” 范维习话刚说完就眼睁睁看着陈诺从身后一将官手上接过一沓纸张交予了兵备何腾蛟,何腾蛟接过看了一会儿脸色瞬间变了。 刘秉所感也想探头去看,但是这样未免太失官体礼仪,只得一旁眼巴巴瞅着,何腾蛟越看越心惊,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精彩。 终于看完,他长吐一口心中郁结之气,眼神复杂看着陈诺温和道:“陈诺,本官方才倒是错怪你了。” 嘎…… 众官都是傻眼,怎么兵宪大人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这其中缘由定是在那一沓纸张上面。 何腾蛟交书信交给刘秉,让他分给众官看,众官接过一看全是夏家这几十年来做得不法恶逆之事。夏家这么多年劫掠的一些大型脏货都有记账和明晰记录,乞活军攻进夏家后陈诺就第一时间就将这些赃款账本记录抢救出来,为的就是拿出证据堵住这些官员之口。 一厚沓罪状众官只分得几张那也是看清触目惊心,其中一青袍官员惊呼一声道:“啊!原来两年前的王家商船被劫案居然是这夏一德亲手策划的,怪不得我侦办了两年都没有头绪,原来是有内鬼作祟啊!” 这青袍官乃是徐州通判徐大人,两年前的王家商船被劫成为悬案,若是寻常商船被劫也就罢了,但是这王家商船可是挂靠在卫辉府潞王殿下名下的产业,因为这,徐通判这两年可没吃瓜落。 现下真相大白,主犯伏诛,徐通判心中可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更加恼恨夏一德诸人,看向陈诺也颇为顺眼了几分。 而知州刘秉和同知范维习脸色阴晴不定,其中范维习更是面皮涨红,方才可是他说得最欢,可是完完全全站在夏家的立场上说话,现在铁证在手,他可真是骑虎难下。 最难搞的是众人皆知他与夏家亲密关系,而今夏家积匪身份显露,那他也会被牵扯到,不止影响声誉还有可能连累仕途。 知州刘秉手上这几张罪状更是严重,其中牵扯到了崇祯八年徐州三大寇围攻徐州城,这徐州城北关就是夏一德在城内秘密里应外合攻取的。 这夏一德当真是胆大包天罪恶难赎,就是这这条造反这罪就让足以让他全家满门抄斩。 稍微拢了下思绪,刘秉徐徐说道:“未想这夏家居然是匪窝,真是骇人听闻,本官都被隐瞒这么久,实在是失责,方才本官言辞有些激烈,还望陈守备宽宥则个。” 刘秉说话不紧不慢,很是得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陈诺心中赞叹,这混官场的果真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当然他也适时就坡下驴道:“州尊大人言重了,下官此事多有冒犯唐突,该是下官赔礼道歉才是。” “陈守备有此心最好,此事你不经上官差遣私自调兵,还有就算是有了证据,那也应该将罪犯交由我州衙司法审判,岂能擅自私刑杀人,这视我朝廷法度简直无物。” 陈诺阴冷看向说话之人,果然还是这范维习一旁煽风点火,听到范维习一番话,众官也都深以为然点头。 这陈守备做事毫无规矩,任性妄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何腾蛟抚着颌下长须,眼中也有恼怒之色,陈诺太过桀骜嚣张,擅做主张,此事没有透露一点消息给他这个上官,简直不将他放在眼里。 那夏一德有罪便好,倘若真是没罪呢…… 何腾蛟立马教训道:“陈诺,此事你虽有理,但是擅做主张,擅动刀兵,实有过错,你需要知道,本官可是你顶头上司,做什么事都要与本官商议,本官可不是给你专门擦屁股的人。” 陈诺微微垂头,一副受训模样道:“兵宪教训的是,下官受教。” 说着他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这次攻进了夏府,下官缴获了夏家好多钱财米面,房产地契,所取金钱数目较大,下官不敢擅动,还请大人处置。” 何腾蛟等官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来,眼下朝廷财政几乎瘫痪,各部官府机构朝廷只会向下索取钱财,哪里还会向下拨款。就是何腾蛟这个兵备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他提督徐淮境内的兵马钱粮,监管屯田马政,这哪一项都得花钱。 而徐州知州也眼神火热地看着陈诺,他上任徐州知州三年也是想一番作为的,但是没有钱粮他自觉有一身才干也难以施展开。 众官都知道这些豪绅大户都富得流油,但是那又如何,这些大户都互为一体背有靠山,甚至还与他们官僚互为一体,朝廷和地主士绅阶级都是既得利益的剥削者,岂能从自己身上薅羊毛? 陈诺向身后兵丁招了招手,一批兵丁提着沉重的木箱和布帛过来,众官打开木箱和布帛一看都是闪花了眼。 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止有金银还有古玩字画,奇形异宝,珍珠翡翠数不胜数。 何腾蛟和刘秉激动难言,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钱财,陈诺这时又呈上了厚厚纸契。 何腾蛟接过细细看了起来,这全是夏家的房屋地契,商铺地契和土地地契。 明时,五尺为步,步二百四十为亩,亩百为顷。夏家名下土地有五百多顷,徐州城的粮铺杂货铺,衣铺二十三间,宅院房屋七座。 “果真是富得流油啊……” 这个时候,何腾蛟不约而同地和知州刘秉对视一眼,意味深长:“这么多的钱财资产,该怎么分呢……” 第168章 最大赢家 第168章最大赢家 知州刘秉火速从州衙户房内调了好几名账房先生,忙着清点缴获脏物,而何腾蛟也不敢示弱也不知从何处调来了好几个账房帮着一块儿清点钱财数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午时,天气早已放晴,夏家的脏货已经全部清点完毕,累计共有黄金三千两,白银七万两,还有数不清的零碎铜钱,其余的一些古玩字画,珍珠翡翠无法估量,账房先生们商量了一下,若是这些物件全部统一发卖了,最便宜也能得两万两白银。 即使心中乐观估算,何腾蛟等人也没想到这夏家居然能有这么多的钱财,总共加起来可得九万两白银啊!还有黄金三千两,按这时候的黄金兑换白银比例来算,一两黄金就等于十两白银,这就意味这三千两黄金又是三万两白银。 十二万两银子啊!这可真是一个可怖的天文数字,依照明后期米价来衡量的话,一万两银子放在后世,至少也值五百万的身家,十二万两银子就是六百万。 还有夏家的豪华住宅房屋,庞大肥沃土地,城内的诸多商家店铺,这些都是无法估量的固定巨资,比流动的银钱不知昂贵几倍。 这么多的钱财,徐州城各部官员闻风而来,都是一只只饿狼都红着眼睛企图撕咬上一块肉来,毕竟这块肉实在肥得流油。 徐州知州,同知、通判分长财政、刑法治安等,哪一处都急需要钱,而徐州两大军卫也闻风过来,卫指挥使,卫指挥同知、佥事都乌泱泱过来一大片,纷纷向何腾蛟诉苦,要求何腾蛟调拨银钱以便他们操练兵马和屯田。 还有徐州城盐课司、军器司、税课司还有驻扎在徐州的工部都水分司主事也都巴巴跑了过来,这倒是让因为分赃不均吵闹一团的徐州各部衙门首次团结起来,纷纷冷眼看待工部都水分司主事。 这工部都水分司主事是朝廷工部分派下来的京官大员,上有朝廷撑腰,未曾想他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不过这次“分赃”陈诺全程没有参与进来,坐看他们吵闹,终于闹了一下午,事情终于落定。 兵备何腾蛟和知州刘秉自然拿了大头,他们二人是徐州管军和治民两大代表人物,分得他们手中银钱再由他们决定究竟给那个机构或者部门下拨。 现有现钱七万两白银,何腾蛟分了三万五千两,刘秉分了二万两,最后这徐州的工部都水分司主事居然也分得了一万两,这朝廷京官自然得罪不得。 余下这五千两,最后单独给了陈诺,毕竟此事乃是陈诺全权力断,要不是没有他的话,夏家哪里这么容易被灭?又哪能得到这么多的钱财? 不过只给五千两也实在过不去,何腾蛟和刘秉又问陈诺有何要求,陈诺自然不客气,又要了夏家在徐州城内的米店两家,宅院一座,夏家名下徐州西境的肥田五十顷。 众人听到觉得陈诺这个要求不过分,当即应允了下来,其余陈诺不经上官允许,未过司法审判擅杀犯人何腾蛟刘秉等人自然义务旁贷地帮着陈诺遮掩过去。 而余下的匪首夏双勇,夏三叔等众多从贼陈诺自然不可能再私自处理,全都交由徐州州衙。 第二日,夏家居然积年贼窝消息传遍了徐州城,整个徐州城全都轰动了,人山人海围观着那些被押解巡城的恶贼剧匪们。 贼徒们造的恶孽远的不说,就是最近的“夹山村惨案”让人听了都发指,徐州境的百姓们深受这些盗匪之苦,平日里都不敢出远门,道路闭塞人人自危,善恶不分,颠倒不存。 此时众百姓看见这些盗匪被擒,人人拍手称快,同时他们也迫切盼望着能够将这些恶贼们全都千刀万剐了。 这些恶贼的处理,徐州知州刘秉也十分乐意出面处置,如今夏家已倒,再无靠山,所有与夏家有关系的都恨不得与夏家撇清关系,就连一直与他不对付的范维习这两天也安分了不少。 恶贼需要明正典刑,公告天下,刘秉亲自处理,这样十分露面的机会可是不多,他的名声也能传颂徐淮境,为百姓们称道。 夏家之前不管多么显赫,现在已经成了一只死老虎,刘秉秉承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雷厉风行审讯宣判。 而大明现在对待盗贼十分严厉,刘秉很快便审理出来:“匪首夏双勇,积匪“射破天”蔡春枫、“一斗米”兰荣立、匪首小头目蔡凤山、蔡德兴等十一名剧贼被判以“立决”之刑,拟定凌迟处死。” 最后上报刑部,很快就核定下来,于本年秋后,蔡双勇等匪将全部被活剐于市,凡有与这些恶贼有仇的百姓可从官府购买这些恶贼零剐下来的肉片,用以嗟食报仇雪恨。 至于夏三叔等一干恶贼他们平日里都是家中出面往白道上活动的族内子弟,手上沾染人命不多或者没有,对待这些人刘秉不好从重处置。此时大明朝对待首恶严厉却对从恶很是宽容,毕竟全都从重杀了对他刘秉的官声也不好,落到了巡按御史耳中难免给你安上一个酷吏的罪名。 刘秉不敢处置陈诺便当仁不让地接手过来,陈诺决定给夏三叔等贼一个活命的机会,让他们全都迁到永安城的苦役营做苦力去,按照他们所犯罪行来估算囚禁他们的时机年限,只要好好干,未免没有提前减刑的机会。 在徐州城待了五六天后,陈诺便率队回返永安城,只是相比较来时,这返时大军行军速度很是缓慢。 辎重队中的辎重车上都是鼓鼓囊囊的,很是沉重,众将士都是喜笑颜开。 返回永安城后,陈诺便又清点起此行的缴获来,此战从夏家庄缴获了米面一千石,钱财三千两,当然这只是小头,此行收获大头而是从夏家得来的。 陈诺之所以这么大方地将夏家脏货交予何腾蛟等人处置,原因是他已是吃得十分撑了,那日攻下夏家后,陈诺便传令乞活军火速抄家,收刮夏家财物,共掠得了白银五万两,黄金就有五千两。 黄金最是昂贵,陈诺便令将士们率先将黄金装上车最后才是白银,就算是这样辎重也装得满满当当。 算上和徐州城那帮官员手中要的,陈诺才是最大的赢家。 第169章 开封城(一) 第169章开封城(一) 七月十三日,这一日陈诺带兵回转永安城。 此时在河南中原之地,在遥远的西面,千里之外的开封城。 开封城是着名古都,到了明中期更是繁华无比,即使现在,开封城也是除了洛阳之外数一数二的重镇坚城。 汴城系河南枢纽腹心,南北咽喉,汴城不守则无河南,河南不保则无中原,中原不保则河北咽喉断,天下大势危矣!开封城的重要性对朝廷和李自成等流贼来说都十分重要,倘若李自成拿下开封城,明廷千里中州易手,腹心内溃,处于半瘫痪状态。 而李自成则就占据了战略主动地位,不再做流寇四处流窜,反而能频频主动出击消灭官军有生力量。 开封经济繁荣,号称“八省通衢”“势若两京”。明朝的开封,王府遍布城中,是王府最多的城市。明人汪介在《中州杂俎》中记载:“明季,河南诸藩最横,汴梁即有七十二家王子,田产子女,尽入公室。” 明朝开封聚集了大量的消费人口,人口达三十七万,同时又是封建王族、官僚、地主聚居之地。由于封建王族过着奢侈寄生的腐朽生活,加上大量人口密集消费,城市相当繁荣。 作为明朝开封城核心的周王府,位于全城的偏北处,筑有萧墙和紫禁城两重城垣,并以萧墙南墙以外的东西大街为标志,将明朝开封城分割为南、北两大部分,以南为居民区和商业区,以北为王府区。 明朝进一步发展了国内水陆交通。明成祖建都北京以后,对大运河进行了进一步的疏浚。明朝初年,汴河尚未完全淤塞,开封城仍能依靠汴河转运物资。汴河淤塞之后,开封水运又以黄河为主。此外,开封的陆路交通和转运贸易也很发达,《松窗梦语》卷四载:“京师以南,河南当天下之中,开封其都会也。 北下卫彰,达京圻;东沿汴泗,转江汉,车马之交,达于四方,商贾乐聚”。 此时的开封,市场上百物充盈、各货皆备,其规模和繁盛程度,和北宋时期相比,也不逊色。北宋时期,开封绝大多数店铺都在城中,明代开封的商业店铺更为普遍,不仅遍布城内大小街道,连城关也很繁荣。 开封城除了繁华,城池防御设备也十分坚固,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坚城。 城池总体防御,可分为土城、砖城,外城已是“仅余基址,有门不修,以土填塞,备防河患”。昔日高大雄伟的外城已经沦为了开封城周围的一条土堤,在连年不断的黄河水患中,为扞卫开封城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守护明开封城的第二道屏障为“砖城”,它是在洪武元年朱元璋定开封为北京时,在金代汴京里城的基础上修建而成。 城墙则全部用青砖包砌而成,只是墙心仍为夯土。据《祥符县志·建置志·城池条》记载,经洪武元年修建后的开封城“周围二十里一百九十步,高三丈五尺,广一尺”。 有城门五座,东门称仁和门,俗称曹门;小东门称丽景门,俗称宋门;南门称南熏门,俗称南门;西门称大梁门,俗称西门;北门称安远门,俗称北门。五处城门,共铁裹门五十扇,城门外还有护城河,口宽五丈,底宽三丈,深二丈。 城上还有敌楼五座,俱有箭炮眼,有大城楼五座,角楼四座,星楼二十四座。还有样铺十座,窝铺五十座,炮楼十座。 这座城池是一座庞然大物,论人口密集,城池坚固,在中州之地当属前列,在整个明末历史中,开封之坚让李自成伤筋动骨连着打了三次。 崇祯十五年五月初二,李自成、罗汝才联军三围开封城,李自成至西城,屯阎李寨,罗汝才屯横地铺,两军联营纵广十五里。 除了朱仙镇之战左良玉等部官军来援与城外围困流贼对峙之时,城内守军有了十几天的“消停”时间外,截止到今天,流贼一直围攻开封城。 围而不打这绝不是流贼的性子,毕竟他们胁从者甚众,比起开封城内的百姓都要多出好几倍,豫变惊略中记载:“此时流贼有步贼十万,马贼三万,每一贼有马三匹,胁从者近百万。” 这是一个惊人庞大的数字,城内的守军耗不起,城外的流贼也拖不起,百万之众每日人吃马嚼耗费甚众,而此时的河南灾祸兵祸连天,早已没了粮食。 开封城坚城,火炮器械众多,而流贼方经过多次大捷和攻掠诸多城池,同样火炮甚多,所以双方攻守皆用火炮。 炮火呼啸连天,从围城那日起便不停,炮声响彻昼夜,彻底连天。 脚步沙沙的声响,大队人马密集踏在地上,轰隆隆有若雷鸣,夹着腾腾硝烟,还伴着尖利呼啸的炮声。 这是开封城的大西门,又叫大梁门,向通中牟,作为开封向西咽喉要道,西门城外关厢自然鳞次栉比,屋舍商铺一直绵延到外城的土堤旁,但此时关厢废墟一片,屋舍大都被摧毁,仍旧冒着青烟。 从大梁门蜿蜒到西面的城墙下,壕沟边,密密麻麻皆是死人和散落的兵刃器械,大热的天气,尸臭味道冲天,生着蛆虫,混杂着腐蚀糜烂和其他奇奇怪怪的味道,闻之令人作呕。 守军连日的血战拼死防御并没有打退城外的流贼,因为流贼人多,他们死得起,这一日他们又来了。 天刚蒙蒙亮,无数的流贼踏过废墟的关厢街道,踩着郊外百姓种植的农田菜地,越过他们同类的尸体,他们咬着牙,狰狞着脸,尽是疯狂,漫山遍野的人潮向巍峨高大的开封城涌去。 …… “流贼来了……流贼来了!快快戒备,吹号!” 一满脸灰黑,身上盔甲还有斑驳血迹的队总睁大了眼珠子,高声吼道。 裹成一团,连日血战乏累,疲惫非常的守军听到呼号声,凄厉苍凉的号声,睁着朦胧睡眼都一个个苏醒过来。在军官的喝令下,喊叫着,大骂着,守军们操起手上武器有条不紊倚在城垛后,或躲入悬楼内防守。 好似传染一般,整座寂静若死人的开封城刹那间活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流贼涌来,布满了从大西门到南门十几里的城垣地界,流贼众多不可计数,恐有数万之数,无边无际。 第170章 开封城(二) 第170章开封城(二) 走在前面的是一群群饥兵,十几岁到四十几岁的人都有,闯营收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青壮男子为饥兵,但是实际上里面四五十岁的饥兵随处可见。 黑压压的饥兵走在最前面,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容菜色,脸上尽是麻木绝望和狰狞。饥兵们大多手上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更多人手上没有武器而是持着短撅、锄头等物,还有人手上挑着担子,用来挖掘城墙,做担土之用。 开封城城高墙厚,蚁附攻城根本无用,普通的云梯探不上开封城的墙头,要想攀墙进攻,但是得用大云梯,用梯头沉重的铁钩钩住城墙。 然云梯大而沉重,建造移动不利,流贼曾以云梯攀抵城下,城头官兵放大炮击之,云梯俱毁。云梯战术不行只能用土方法剜城,用庞大的人力挖通城墙。 事实上,李自成的闯营攻打城池最常用的两种方法,一是用内应破城,这方法最是简单,二是闯营常用的“挖城”战术。 “自成每攻城,不用古梯冲法,专取瓴甋,得一砖即归营卧,退后者必斩。取砖已,即穿穴穴城。初仅容一人,渐至百十,次第傅土以出。过步,留一土柱,系以巨索。穿毕,万人曳索一呼,而柱折城崩矣。” 流贼四面围城,各处城垣挖出了大小洞口不计其数,再往洞口填入火药用来炸塌城墙。其中大梁门这段城墙被挖大小洞口二十三个,其中有一大个洞口挖得很深,往里看去只见得黑黝黝一片,阴森无比。 这个洞口是流贼破城的重要冲破口,也是城内守军誓死守护的缺口,守军在城上挖掘孔洞,往里投以砖石或者用长矛向下突刺,用来杀伤洞内剜城的流贼。 守军或者在城上凿横道,听城下有声便灌以污秽用来毒死流贼,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攻防之战,攻守双方在这场战争中拼尽了智慧。 一群群饥兵朝着城垣前进,在他们身后则是大批的步卒压阵,闯营之中纪律严明,自围城之日起,李自成便颁下命令: “窝铺内藏匿妇女者斩。” “临阵无得反顾。” “前者死,后者继进。” 每次攻城,唯有挖出规定的城砖,至少凿取三块墙砖,挑出规定的土量,至少两担,才可以回营休息,敢有犹豫后退者必斩。 为了监督他们,每队饥兵后面,也必有步卒押阵,有怯而后退者立斩之。 攻城多日来,海量的饥兵不是死在城上守军中,而是死在押阵的随队步卒内。闯营之中有五重战阵,饥民炮灰最外,次步卒,次马军,再次老营骁骑,最内是老营家口。 攻城之战时,老营最后压阵,马军监战,步卒驱使饥民炮灰填好挖洞。 对于流贼们来说,饥民最是不值钱,对他们来说只是用来攻城消耗城内守军的一个个数字而已,攻打开封连日下来,四面围城外面皆是挖洞被打死的饥民,也只有少量的步卒死伤,监战的马军和老营骁骑几乎就没怎么动过。 饥民们蹒跚而走,或数十人一群或百十人一群,在他们则跟着监战的步卒。这些步卒持着刀盾和弓箭,基本都带着毡帽或者红笠军帽,身穿短身罩甲或者长身罩甲,看他们的装扮好多都是官兵。 流贼的前几次大捷,此时的流贼之中好多都是投降的官兵,而官兵好多也都是陕西兵,入了流贼营中他们根本不用磨合就能快速融入进来,因为李自成罗汝才和他们手下一干将领和老营也全都是陕西人出身。 步卒呼吼咆哮,驱赶着饥民前行,有时候连踢带打,看向前面的饥民之时眼神冰冷无神,暴戾嗜杀。他们是步卒,自然而然地掌控着饥民的生命,战时只要他们认为饥民中谁在怯战后退就可以当场斩杀。 浩荡的饥民被驱赶前行,距离饥民一段的距离便是流贼大队的步卒阵列,形成肃杀的战阵,火器兵,长矛兵,弓箭兵密布。 大队步卒列阵而来,肃杀一片,内中旗海飘舞有若滔海,旗帜翻卷中尽是显露“闯”字和“罗”字。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扯地连天。流贼列阵而来,从西到北好似绵延到天边,人海让人望之绝望,根本升不起出城野战的念头。 在大批的步卒战阵后面,流贼的火炮也开始出动,一辆辆沉重炮车朝前推动着,车上多是大将军炮或者威远炮和大佛郎机火炮。 这些火炮都重达千斤之上,威力巨大但是精度不敢恭维,多用于正面攻城之上,除了重型火炮之外流贼还有数百门大小铳狼机。流贼在一些断壁残垣之上垫松柏为台,筑以土,设炮台多个。 每台高三丈,广五丈,长十余丈,上可容百十人,炮台之高几与城墙高度持平,流贼炮手大施手脚,每日以最猛烈的炮火向城墙轰击。 炮台对城内守军威胁最甚,因为他们使用的是大铳狼机和小铳狼机,这类小佛郎机炮灵活实用,可高低射角,调转炮口。 射程不远但是精度高,城内守军只要被炮子打中就是身体分为两半的结果。 最后在火炮车队后面,无数奔腾呼啸的马兵,何谓马兵?最简单基本的要求就是会骑马,在流贼之中,不论你是饥兵还是步卒,只要你会骑马就能升为马兵,享受着当马兵的丰厚待遇。 马兵多穿蓝衣,奔腾呼啸不断,却是监视着前面的步卒大队,这就是流贼之中残酷的法则,生命一层层地被掌控着。 若想要活命,想要做人上人那就要拼命向上爬。 潮水般的流贼涌向开封城,在五六里之外,开封城外城的土堤处,源源不断的饥兵和步卒还在向前涌入。 土堤外面又是一批批密密涌集着的骑兵,这些骑兵便是流贼之中的老营精锐,这是李自成罗汝才等人能够打天下的根基。 这些老营骑兵精锐无比,身上皆披甲,多是暗甲,或是厚厚棉甲或是镶铁棉甲,颜色为蓝,鼓囊沉重。而且这些老营精锐身边不只一匹战马,每人多是拥有三匹战马,而且战马上佩戴双插和马上作战用的马刀、马叉、偃月刀等兵器。 流贼老营是真正的骑兵,最次的都能马上熟练劈砍杀人,论起战力来可以与清兵中的步甲和马甲兵媲美,甚至内中一些核心老营精锐有着与清兵巴牙喇相当的战力。” 土堤上,对着大梁门正面方向,远远的一杆大旗飘舞,白鬃大纛银浮屠,旗高数丈,旗缨雪白,皆用马鬃而制,旗杆银白,皆用白银所制。 大旗前方,一群蓝衣剧贼簇拥着一中年汉子。 这汉子身着蓝色箭衣,头戴白色毡帽,帽上有红缨,身披大红破旧披风,腰上挂着一把宝剑。其人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然左眼瞎了,但是完好的右目,顾盼间不时闪过锐利的精光。 他目光冷漠,身形笔直端坐在马背之上,看着源源从小道踏入的饥兵人马,这座孤城,他已经围了两个月了。 良久他缓缓道:“撤出宋门围堵的一个口子,让袁兄弟的小袁营填补上去……” 第171章 袁时中 第171章袁时中 土堤上密集的马队中,往北出看,各马贼身上衣饰渐渐由蓝转红,却是罗汝才营中,马队多着红衣。 此时李自成自称“奉天倡议大将军”,罗汝才自称“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正是蜜月期的时候。 不过李自成在发展,罗汝才同样在发展,甚至到后期的时候,罗汝才兵力非常可观,“有马兵五哨,每哨三千,步兵三四万,并厮养不下四五十万。” 这么多兵马,就算罗汝才低头承认李自成的领导地位,折节下之,听其号令,依然引来杀身之祸,最后麾下辛苦积攒的兵马,尽为他人作嫁衣。 此时二人仍然亲密,相须若左右手,他们合力攻打开封。 土堤后几处极辽阔,极广大的营寨,那内中的窝铺无边无际,单单飘着闯字旗号的营寨,那营地就广达八九里,长达二十余里。 他们每夜发喊鸣更,就是火光不断,有若不夜之城。 开封城北部的一座庞大军营之中,位于最中心的一只主帐内,一粗手粗脚,脸庞粗糙,形似老农的汉子坐在首位。 在他左右手则分列坐着两票人,他们衣衫不一样,有的粗布汗衫打扮,有的则是有模有样学着地主老财装扮,却是不伦不类。 不过他们全都带着统一制式半青半红的毡帽,其中一样貌粗狂的汉子粗声叫道:“袁爷,叫兄弟来何事啊?” 做在上首老农汉子一开口就是夹着滑县当地的土话道:“刚才闯王给价们来令了,让价们去攻宋门。” 原来这汉子就是袁时中,此人是滑县人,河北、河南、山东大旱,麦无收,秋遭虫(蝗虫)害,至冬饥民载道,饿殍遍野。朝廷官吏无顾民苦,于是义旗纷起。 袁时中在家乡聚众千余,号称"小袁营"以别寿州义军领袖袁老山之"老袁营"。十一月,攻打开州城,与戍边明军周尔敬部激战数次,击杀知州闾郗之,后失利退走河南。义军所至,诛杀—污吏,开仓救济饥民,深得饥民拥护。广大农民、矿工纷纷前来从军。不久,义军发展到数万人,一时声威大振。袁时中率众挥师南下继而东走,转战于安徽、河南,当地官兵无不望风而逃。 崇祯十四年(1641年)五月,朝廷命巡抚朱太典、总兵刘良左率骑兵进剿义军。袁时中不敌,退入密林扼救险固守。官兵以大炮猛攻,义军伤亡惨重。袁时中仅率百余骑突出重围,夜走河南。 崇祯十五年(1642年)三月,袁时中与江北革里眼、左金王、老回回,义军联合攻打秦州,继而与张献忠合谋攻取六安。后又与义军首领闯王李自成合兵一处,为李自成围攻开封先锋部队。 袁时中虽出身草莽,却颇有韬略。当时的众多造反队伍,由于缺乏可靠的粮饷来源,烧杀劫掠的扰民害民之事时有发生。袁时中很注重收揽民心,《豫变纪略》记载,“开州贼袁时中,由考成渡河南来,往来梁宋之间,不杀人,不掠妇女,亦群盗中之一奇也。” 史书中还记载,小袁营“以招安为名,不杀人,掠财聚众而已”。堪称一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的仁义之师。明朝百姓甚至因此把袁时中的队伍称为“佛兵”。 袁时中自起事起来转战河南、南直隶等处,流动性非常大,兵马起伏也大,有时几万,有时十万,有时二十万。 此时他与李自成、罗汝才等合力攻打开封城,兵马约有十万,其中有一万步卒,四千马兵,手下有十五个掌家的分掌兵马。 听到闯王让他们去攻打宋门,掌家们纷纷议论起来,其中有掌家为难说道:“那宋门可是个硬骨头啊!若是打宋门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兄弟。” 又有人拍腿赞同道:“开封城高砖厚,云梯冲法不行就得剜城,还要调饥兵上去,可是我们的饥兵大都是俺们开州起事起来跟着的乡亲,这样剜城少不得要死人。” 其中一汉子更是心直嘴快道:“说的对,他闯瞎子不稀罕手下饥民的性命可我们不行,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俺们已经死伤上万人了。” 账内气氛瞬间沉闷起来,袁时中看向账内唯一的一个女将温和问道:“巧姑你怎么看?” 听到问话,左侧掌家之中站出一女子,只见此女子外披银白色锁子甲,内着暗红色战衫,腰扎牛皮带,脚蹬着牛皮铁钉靴,披着猩红色披风,远远看去一身红艳艳的。 额前扎着红色帕布,瀑布般的青丝被束在一起,月牙弯弯柳叶眉,眉间还有一颗红色砂痣增添了一抹妖艳美感,小麦色的皮肤更是添了一股野性之美。 女子名叫董君巧,是开州人,马上下下技艺非凡使得一手精妙绝伦的双刀,现忝为袁时中账下的七掌家。 董君说着话有若黄鹂之音悦耳,她站起来巧脆回道:“袁爷,既然闯王发了话我们不能不听,当攻取宋门。” 看见账内好些人不满,接着她又道:“本来闯王就对我们小袁营不满,特别是前些日子的朱仙镇之战,我们小袁营差点拖了整个大军的后腿。” 袁时中听罢愁苦道:“价也知道闯王对小袁营不满,虽然说是与李、罗二营平起平坐,但是价们的小袁营慢慢沦落为李、罗二营的附庸了,后续没过多久就会被他们吞并。” 众掌家们一听登时炸锅,那该怎么办?他们小袁营本就是一个整体,好赖也是中原之境有势力的一霸,岂能折节他闯瞎子座下,那叫什么事? 第172章 董君巧 第172章董君巧 自高闯王起,各家营头都是平起平坐的战友关系,合则留,不合则去,保持着充分的自由和独立。而今现在李自成越发跋扈傲慢,对罗汝才还好,至于对他袁时中的已经不满,当做平常部将一样呼来喝去,隐有专制之嫌。 李自成刚才河南起事时,曾有河南当地“一斗谷”和“瓦罐子”这两支实力不殊义军兵马,然而连番征战下来,这两家义军兵马越打越少不得不依附在实力愈发庞大的闯营中,最后被彻底吞并。 这围攻开封城,袁时中的小袁营可没少出力,而李自成也有消耗小袁营实力之心,这不,居然调他们小袁营去攻打最难啃的宋门。 “日他个先人的,在这开封城受苦受累不说,还要受他闯瞎子的气,处处被挟制,这叫什么事?要我说倒不如我们出去单干,落得个轻松自在。” 与袁时中容貌有几分酷似的三旬汉子粗声叫了出来,这是小袁营的三掌家袁正伦,他也是袁时中的侄儿。他在小袁营里地位高,说话也有人听,袁正伦这么一叫嚷,其他掌家的也纷纷跟着叫嚷起来,都是言说尽早离开开封这个是非之地。 袁时中不修边幅,平日打扮像个农夫粗汉,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对着众人问道:“众兄弟都有意离开闯营曹营单独出去干?” 众掌家的都是点头,只有七掌家的董君巧不说话,小脸紧紧绷着,袁时中瞧见问道:“巧姑你有什么话大胆放心的说,价们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有啥子抹不面儿的?” 董君巧长长睫毛眨了眨,清冷道:“既然袁爷放话我巧姑也不是作捏之人,我便说了,现在朝廷越发不行,而闯王的实力越滚越大,斩杀了两个朝廷总督,总兵副将等官更有十几人,将来难保闯王会打了天下坐了皇帝。” 众掌家一听都是哈哈大笑,尽是嘲讽不屑,座上的袁时中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巧姑说笑啦!别看他李自成打赢了几仗,但是这天下朝廷还是坐得稳当哩,哪是那么容易能扳倒的?” 三掌家袁正伦这时也笑言道:“他李自成原本就是个驿卒叛兵出身,就他还能做了皇帝还能了得?照这样说我们家袁爷也能做得了皇帝喽?” 不料座上的袁时中瞬间神情大变,厉声呵斥道:“日你个崽子就会乱说话,价们起事举义旗是实在吃不上饭活不下去被逼的,要是价们能吃饱饭又何必过着提心吊胆过这随时被杀头的日子。” 董君巧心中暗自一叹,他这个大掌家能力是有,在小袁营中人望自是不用说,性格也很宽厚,善待部下,就是对待寻常百姓和一些地主老财也不肆意伤害他们性命。 但是袁时中也有个众人皆知的心思,那就是有一点愚忠,对待朝廷还有感情,加上他本人功名之心热切,想求个正经官身,将来也好光宗耀祖,也好洗刷自己流贼的身份。 其实流寇从官之事并不稀罕反而是常见之事,譬如白光恩,此人流寇出身,随混天猴为盗,后投降朝廷,随曹文诏镇压流寇,屡立战功,现已积功至总兵官位。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小袁营一直摇摆不定,官兵势大他们就暂避锋芒,主动请和,若是流贼势大他们则跟着趁火打劫,发展壮大实力。 董君巧心思可同袁时中不一样,她痛恨朝廷腐败,官府暴虐,盼望着能起事掀翻朝廷重造一个清明世界。 董君巧不甘道:“大伙可莫要小看李自成,此人几起几落,曾经被朝廷打得只余下十几人逃入商洛山,到最后还不是起来了,此人性格坚忍不拔,只要不死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袁时中不以为意但他还是宽慰道:“即使他李自成将来真坐了天下那价们也与他不是一路人,价们兄弟们生性自由散漫惯了,起事造反为的是啥,为的是荣华富贵自由自在,可他闯营规矩太多了,根本不适合小袁营的兄弟们。” 众掌家也都深以为然点头,听说闯营那边奉行的是平均之法,就连食物都是平均分食,连闯王也不例外,堂堂主帅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粗粒饭食,生活清苦和寻常小兵无样。 这样的闯营他们可待不了。 见事不可为,董君巧妥协道:“既然如此,我们小袁营要走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就拔营而走……恐怕李自成、罗汝才他们对我们心生嫌隙,万一翻脸吃了我们的兵马……” 堂内立刻安静下来,众皆色变,虽然起义军内部火拼之事不常有但也不代表绝对没有,现在李、罗两家合兵十分容易就能吞并了他们小袁营兵马,这不得不防啊! 袁时中脸色难看,骂骂咧咧,心中十分后悔当时猪油蒙了心了跟闯营合兵,他的小袁营连番作战可是出了死力,可是战后缴获还是李、罗二家拿着大头,他小袁营跟在后面只能喝些油水。 更让袁时中不能忍受的,就是李闯将他当做下属的态度。虽然他起事晚但是实力不小,作为一营之主凭着自己发号施令,说一不二,岂能让他闯瞎子长久呼来喝去。 他希冀看着董君巧道:“巧姑你肯定有计谋了,快快道来?怎样才能让价们的小袁营顺利平安脱身?” 董君巧笃定道:“袁爷稍安勿躁,我们要走就悄么声地走,这段时间闯王有什么号令袁爷你就痛快依了,好麻痹大意他们。” 袁时中点了点头又急迫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营中的家小亲人安置问题,要走的话就必须将我们的后营安顿好,这样才方便我们作战部队展开手脚顺利脱离开封。” 袁时中道:“巧姑说的没错,这后营要最先安置好,这样,价老子先派一支兵将后营老小带出去。” “围攻开封城每日损耗大批钱粮,闯营曹营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分派兵马四处打粮,价们的小袁营也不能闲着,正好以打粮之名分派一支兵,至于人选嘛……” 袁时中巡弋了一圈众将,最后视线定格在七掌家董君巧身上:“这次护送后营就由巧姑你来带兵,三掌家的袁正伦为副手,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三日后就启程。” 董君巧和袁正伦听令站出,高声应答领命。 第173章 东犯 第173章东犯 崇祯十五年,七月十七日,袁时中以打粮为名分遣一支部队向东而去,只是叫袁时中没想到的是曹营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罗汝才分派自家的外甥王龙率领一支兵马与小袁营合兵,言说要两家合兵共同打粮。 在朱仙镇大捷后,闯营曹营实力再次大增,收得马兵五千,降卒数万,分得降卒之后曹营的实力也庞大起来,现有马兵五哨,每哨三千人,共计一万五千马兵,五万步卒,并厮养饥兵不下四十万人。 此番罗汝才派遣外甥王龙为正,大将李入桂为副,率领一哨马兵三千,七千步卒,而董君巧这便实力就稍弱了,小袁营有马兵四千,主要精锐还是由老掌家亲自统领,他们这十几个掌家的多则领五六百马队,少则几百,有的则干脆就领步卒。 董君巧善马战,所以麾下有七百马兵,是这十几个掌家的马兵最多的,袁正伦麾下则有三百马兵,小袁营共有一千马队东进,还有三千步卒跟随。 除了正兵之外流寇还有辅兵厮养,特别是他们马队多,马骡畜生吃的多人有三倍之多,所以一路上的辅兵厮养是必须有的。曹营这边带有五千辅兵厮养,而小袁营这边居然带了一万厮养队伍,着实有点多了。 既然曹营这边要合兵打粮,小袁营这边也推脱不过只能答应,两家在十七日早间就起兵东进。 走了三日到了睢州便停顿了下来,睢州为归德府西面名城,明初是属于开封府,嘉靖二十四年归属归德府,南有无忧寺塔,西有贤良祠,东有袁家山。这睢州早在闯营二攻开封的时候就已经陷落,并且有“铲城”的传统,城内居民百姓早被流贼裹挟一空,城,墙塌落无人防守成为了一座空城。 小袁营走到了这里便停顿下来,由袁正伦在这里领着厮养们驻扎在此,徐图北进,并且留下了所有步兵,只留了一千马队给董巧姑让她随着曹营大队东犯。 其实这一万厮养皆是老营家小,这睢州空城无人占据乃是安顿老营家小的好地方,袁正伦与商议一番便由他带着步卒驻守睢州安顿老营家属。 为了避免曹营那边怀疑就由董君巧带着马队暂时跟随曹营东进,最后再找时机脱离到睢州汇合。 …… 董君巧率领马队和曹营人马浩浩荡荡向东进犯,现破曹州,再破归德,最后向夏邑,归永城方向东进。 一路上流寇人马势如破竹,归德府早先就被破城过一次,城池防御不再,加上守备官兵根本没有多少,所以毫不费力破城。至于曹州、夏邑等更不再话下,这些都是州县城池,城内根本无官兵防御,只有一些巡检官兵和衙役民壮几百人,流寇更加容易破城。 “轰轰……” 马蹄声滚滚,百姓们惊慌逃叫,四散奔逃,隆隆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是潮水般的马队蔓延过来。 无数的马蹄踏在夯土浮尘之上,激起漫天黄沙滚滚,笼罩住着这一片大地。马蹄浪潮入铁蹄奔涌,给人一种惊心动魄,无法阻挡的感觉。 官道的路面上似乎要被尘土掩盖,在漫天黄沙尘土中,若隐若现无数的妻子,有“罗”、“袁”大旗,也有“王”、“董”、“李”等将旗,汇聚一片。 其中“罗”字大旗下皆是红衣马贼,他们或带毡帽、或裹头巾,个个杀气腾腾,马术娴熟无比,这是“曹操”罗汝才麾下兵马。而“袁”字大旗下马贼服饰杂乱不一,只有他们各人头上皆带着半青半红的毡帽,他们也都凶悍凌厉,他们跃马如飞,最次的也可以野外娴熟骑乘,这些则是小袁营的兵马。 两营马队策马奔驰,最前或是三骑又或是五骑,众骑呼啸在官道最前面,或几里、或十几里为后面的大军开路,沿路只留下了他们阵阵野兽般凄厉嚎叫。 官道黄沙烟尘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在大批马队后面则跟着大片大片的步卒,他们操着长矛打倒弓箭火器等各色武器,同马队一样精锐,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气。 他们是身经百战刀口上舔生活的职业流贼,论起战斗力比之一些盗匪毛贼甚至徐州土寇也要强上许多。 在最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饥民厮养队伍,赶着牛驴车马,挑着独轮双轮车,或肩挑人扛,潮水般带着辎重前进。 由于小袁营的厮养留在了睢州城,连着打下几个州县之后流贼又裹挟大批落难百姓当做饥民厮养,共有一万多人。 饥民们麻木前行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流贼裹挟最先需要的自然是青壮男子,但是青壮男子可是家中顶梁柱,家中男人被裹挟走家里老小被逼无奈也得跟随充做了炮灰厮养。 饥民们的态度也不尽相同,有的是不情不愿被迫裹挟,也有的则是兴高采烈,十分高兴能成为这内中一员,因为他们能吃饱饭了。而这群高兴之人大都是新近被裹挟进来的,老人饥民们看见只会嗤之以鼻一笑,冷漠看着,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天真无知。 在官道两侧后方众多马队呼啸崩腾,哨探巡徼,防止有人落草,逃者无论什么理由,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磔之。 这些马队,还负有收罗裹胁百姓的任务,将沿途逃散落难的的百姓捉拿驱赶过来,汇入后方裹胁的民众中。 当然了,也有百姓不愿从贼的,就毫不留情的被当场杀死。 流贼狡猾,特别注意己方的灵活机动性和隐蔽性,往往攻城野战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沿途东犯来到了归永城,这归永城城内有分守参将丁启光防守,有营兵两千人,实力不可小觑。流贼一来丁启光就令人紧闭城门严密防守戒备。 不曾想流贼大摇大摆地从归永城走过,径直往东而去,看这样是要奔袭东面的砀县。 城楼之上一中年将官远远望着流寇大队越走越远,看他们行进烟尘蔽天,声势着实骇人。这时身后一人上前问道:“将军,流寇向东而去定是攻打砀县去了,砀县根本无兵驻守只有几百民壮,恐怕要陷落了,我们要不要去救援?” 说话这人头戴云翅盔,一声暗甲,鼓囊沉重,是那种内镶甲叶的镶铁棉甲,双臂还有铁臂手,带着一股军伍中人的凌厉杀气。 若是乞活军的人在此定能认得出他,这兵也是老朋友了,是年初与乞活军并肩作战的夜不收殷长军。 那日殷长军王林山等人回转归永城,因为立有大功,殷长军当即被丁启光任命为为了马队把总,颇受丁启光器重。 丁启光听到要出城救援砀县,他眼光闪烁,模糊其辞道:“流寇势大观他们数量足有好几万人,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我归永城也得有所闪失,只需要静守城池即可。” 殷长军张了张嘴也说不话来,没办法,流贼势大,凭他们这点兵力怎敢出城浪战? 第174章 投靠 第174章投靠 七月二十三日,流贼半日而下砀县,杀砀县县令、县丞、主薄典史等大小官吏衙役一百三十一人。砀县早在年初时就被徐州土寇攻破过一次,城内百姓人烟稀少还没缓复过来,仅有百姓一千两百户,根本无多少油水可捞。 拿下砀县之后流寇并未继续东进反而折头急袭归永城,归永城以为流寇早已遁去,一时不备竟被攻下城池。 参将丁启光领着亲信家丁在城内巷战,且战且走,最后向北门突围时被流贼团团围住,中箭而亡。 流贼起事辗转各地几十年间,作战经验丰富,攻城拔地自有一套章程。贼欲破远城,则近城过而不攻,及远城既破,始旋兵以取近城。盖远者谓近贼之城尚未报破,必不越之而来,往往不为备近者又谓贼众已过,可不严守。所以贼每乘人不意,而两取之,计亦狡矣!” 归永城参将正是吃了流贼大意的亏,认为流贼过城不打误以为他们胆怯,故而疏忽防备,最重要的是归永城内谁人都没想得到,流贼行军速度太快,势入疾风,还没到半日就回旋城下攻城。 城池被破,城池官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防御来反而被分割在城内各处,被流贼团团围住剿杀。城内西南角,殷长军正领着手下马队不断突围着,由于流贼破城太快,他的马队根本没能和自家参将汇合起来。 猛然间他突然听见北城方向震天的欢呼声,那是流贼的呼啸声,殷长军听得清楚,自家的参将已经战死了,流贼此时在大呼让城内官兵放弃抵抗,跪地投降。 殷长军此时彻骨冰冷,顿时没了主见,围聚在他的身旁等着他拿主意,其中有兵焦急道:“殷爷,将军死了我等该怎么办?” “要不要投了流贼……凭着我等一身本事,投了流贼一样也能受重视,吃香喝辣的。”这兵一说,内中不少人都有些意动,他们是参将大人的私兵,既然将军死了他们继续卖命也不值当,倒不如投了流贼。 “表孙揍得,我等身为官兵,岂可投降流贼?”这时候,一粗壮汉子站了出来大声骂道,看他怒目须张,持着一双重锏,仿若要吃人的样子。 他看向提建议那兵口中带着浓烈杀气道:“你小子要是敢投流贼,某王林山第一个就将你这颗脑袋开了瓢,信不信?” 那兵士听到缩了缩头,躲开王林山的视线不敢再说话。 终于殷长军也开口附和道:“小山子说得对,我等身为官兵岂能从贼,既然将军已死我等再重新投奔其他官军将主即可,某倒知道个好去处,东面便是永安城守备陈大人的地界,我们去投靠他。” 既然殷爷都这么说了,众兵都无异议,都是点头附和,永安守备他们也都知道,其中还有人与永安城那边有着交道,去那里最好不过。 殷长军提缰跨马,身上带着浓烈杀气,马槊长长斜指,厉声高喝道:“某家来牵头,诸位紧紧跟随某。” “唏律律~” 战马前蹄高高扬起,随即带着殷长军狂奔而出,其他马兵紧紧跟随殷长军马后,形成紧密马队冲锋阵列。南门方向皆是步卒,殷长军等人驱马横中直撞,很快就冲出重围随后便直直向东而走。 听闻城内突围而出一队骑兵,曹营那边首领王龙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分派麾下马队追出。 …… 永安城此时还在紧锣密鼓发展产业,永安城进入蓬勃发展的阶段,特别大兴土木,沿着永安城到梁寨的路路基已经打好,估计到了九月份就可以完工,众百姓看在眼里别提多高兴了。 没有人天生喜欢走烂泥路,谁不喜欢走上坦坦荡荡通途大路,交通便利永安城对外界更容易打开大门,吸引众多商贾百姓来这里。 同样城内各项农工杂事也十分繁忙,耕田开荒,兴修水利,挖渠建圩,还有军器所这边的建造各色火器和冷兵器,纺织所的衣甲装备。 自剿匪回城之后,陈诺连轴转一天从早忙到晚,这段时间他主要是针对徐州西境内的残寇流贼做着事。大股的盗匪已被乞活军剿灭干净了,但是还有好多零星小匪,这么匪徒人少目标小,有时还混匿于普通百姓之中让你察觉不到。 毕竟这徐州境可不止夏家这一个积匪之家,一些看似寻常普通人家一家子都是盗匪,白天为民,夜是为贼,让人防不胜防。 而乞活军总不能一直对付这么零星盗贼,这么太损耗时间和精力,为此陈诺想出了一个特别之法,那就是“联防联保”治安之法。 以永安城为中心,陈诺建立起一片联防联防管治之地,计管辖范围内有大寨七个,村子圩子二十一个。每个大寨出青壮八十人,村圩内则各出青壮五十人。 这些人全都编为联防治安人员,在永安城设置治安局,这些人员全都归治安局下辖管理指挥,编制治安队。 治安局有守备府经费调拨,治安队员每月有薪酬可拿,主要职责就是掌缉捕治安之事,每村每寨则管理自己的治安,一旦发现盗匪就可缉拿,交由治安局处理,治安局有广泛权力,该杀则杀,该罚则罚。 缉拿捕盗之事本来就州县城内之内的典史或者巡检司的职责,然而明末乡下基层组织崩溃,里甲制不存反而逐渐转变为地域家族性质,乡下野外官府根本直接管辖不到,只有和家族宗族和地主打交道。 既然乡下的治安官府管不了,那陈诺自然费劲担起这个责任,有安定的环境才能聚拢人气,治下百姓不会逃亡才会安下心来专事生产,繁荣地方。 这需要强大的武力做保证和严格的规章秩序来约束,这治安局就是安定地方和约束地方的金牌利器。 一村有难则各村支援,甚至永安城的总局也可以支援,互为一体,相互依助,形成严格的治安网络,分片包干,反复地扫,每村每户地扫,高压状态下一层层的筛选剿杀,势必要将藏匿的零星盗匪剿灭杀光为止。 除此之外,各寨各村还要造册户籍,记录在案,每家每户每人要配发门牌腰牌。 来往流窜的逃荒难民百姓实在太多了,陈诺最担心的还是流贼细作会混入其中,特别是他们的剪毛贼细作。陈诺有意在永安城辖下范围内,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年满十二岁,每人要配给证明自己的身份腰牌一面。 腰牌与户籍挂钩,没有腰牌不得出行,治安队员行走街道和各出路口要塞都要检查各人腰牌,无腰牌则皆可以黑户处理,若遇战时,无腰牌皆以通敌罪论处。 这是一项很繁重且耗费人力时间的工作,这个时候大明各地田亩人丁造册十分混乱,田亩不说,就是隐户黑户非常之多,主要是为了逃避赋税和差役。 好在永安城现在辖下的寨子和村圩内地主豪绅不多,重新清算人口推动腰牌制阻力不大,若是推行到徐州城内去,恐怕广大的士绅豪强能生吞活剥了陈诺。 门牌腰牌十分重要,以后永安城的募兵征役,纳粮救助,治安管理心中就有了数,治理起来方便快捷,大大提高了运转效率和生产机能。 第175章 再见 第175章再见 门牌腰牌之事安顿完毕还得需要下面人高效执行力,此事就交给了民事堂副山长伍士豪去办,接着兵事堂那边还有一堆要务来处理。 兵事堂要务繁多,士卒招募,训练、考核,还有各类粮饷、军服、军器所的预算和打造进度。 随着时间慢慢推进,各类工人工种的学徒慢慢培养出来,现在军器所的建造武器兵甲的进度明显加快。 军器所和纺织所合力开工,一方供给锻造出来的铁甲甲片,一方则是缝制铁甲军服,现在两所合力一个月能打造出十五到二十副铁甲,从四月份开始已经生产处了五十副铁甲。 除了铁甲纺织所制作出一百副棉甲,夏装鸳鸯战衣五百套,其余军帽军鞋军裤皆有,还有配备的腰带,铳兵的油布包和椰瓢袋。 其中还有铳兵的定装纸壳弹,这也是纺织所平日的伙计,这活虽然轻省但是要细心,多是妇人制作定装纸壳弹。每枚定装弹内的发射药和引药要等量相同,需要用小秤秤之。 军器所内现阶段主要工作就是打造燧石自生铳,也就是陈诺命名的虎式自生铳。截止到了现在,军器所共打制出了五十杆虎式自生铳,不过由于原料缺乏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停止打制虎式自生铳了。 虎式自生铳所需要的的钢材要上等质量,陈诺上次从徐州购买了一批钢材后,徐州城内已然没有了这等高质量的钢材。 这类钢材质量好,远远达到了中碳钢的标准,甚至接近于高碳钢的标准,陈诺愿称之它为伪高碳钢。 大明炼钢不易,大多炼出的都是堕子钢,是一种低碳钢且质量不好,炼钢从西汉以来就有百炼钢的方法,土话说就是炒钢。这类炼钢之法过程不好控制,撞了狗屎运才能炼出钢,一般出炉的都是熟铁,小部分才会可怜巴巴出一点低碳钢。 还有一种炼钢法子就是西晋传下来的“灌钢”法,然灌钢的弊端就是含碳量不均匀,钢的品质难以保证。 好的灌钢需要多次的灌、锻、对炼成的钢材认真辛苦锻打,这才有少几率出中等以上接近高等质量的钢材。 然而这对工匠的体力和经验要求非常高,好钢难得啊!尤其是陈诺要求的高碳钢标准,不是说没有,而是这等好钢全凭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运气。 属于即使你出再高的价钱也极难买到的东西,这还是陈诺运气好才购得的一批钢材,要想还购买好钢,需要去苏杭之地,那里有改良版的灌钢法子,也是高质量钢材的重要产地。 大老远去跑苏杭之地去购买,且来回运费和高昂的价钱不说,这好钢又不能批量生产,满足不了陈诺的需求啊! 想到此,陈诺猛地想起了后世的西方英国在十八世纪发明的坩埚炼钢之法,这种炼钢法子能够炼出高碳液态钢水,虽然生产量小,成本高,但是对比现阶段的大明炼钢之法,乃是革命性的大跨步。 从炼钢质量上生产效率上,已经远远地甩出了灌钢和百炼钢之法。 然此事需要细细谋划,拿出一个详细的炼钢法子和操作章程来,急不得。 军器所装备的五十杆虎式自生铳陈诺全由准备给他的中军近卫队的火器兵,自生铳还是批量装备不了,现阶段乃是长久以来,乞活军的火器装备主流还是鸟铳。 正当陈诺忙碌之时,据永安城在西面的驻扎据点来报,沿途不断有逃荒避难的百姓过来,他们言说附近的砀县被破,乃是流贼所为,流贼似乎有大肆东犯的打算。 问起逃难百姓们流贼东犯的人数有多少,哪家的流贼,何人领兵?逃难百姓们都只是小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这些流贼大多是红衣马贼,残忍暴虐无比。 陈诺心中警铃大作,流贼还是来了,永安城是他的心血基业,不可能抛弃它,既然如此那只能正面迎战将一切来犯之地击退。 陈诺当即统领守备府,永安城全程戒严,辖下所有村寨也全都戒备,除了几个人丁密集,占据险要地势的大寨集之外,永安城周邻其余村寨百姓限令他们三天之内全部迁徙到永安城。 同时为了流贼细作混入城内,永安城四周城门全部关闭,城内出入要有腰牌明示通行,而且单人不得外出,虚的团伙出入。 又过一日,梁寨驻守的宋二牛来信说,一伙官兵骑兵匆匆来到梁寨所城,来人他也认得,乃是年初一起打过仗的归永城夜不收殷长军等人。 陈诺听翁大喜,同时心中也猜到了什么,归永城在砀县之西,既然砀县被流贼攻下了,那么归永城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毕竟归永城有一营官兵驻守,若是放着归永城不打,流贼恐再难东进,毕竟后方有一根楔子始终威胁着他们,这归永城必须要拔掉。 有过半日,殷长军等人顺利到达永安城下,他们一行人都是马队骑兵,大约有七十人,个个有马,有近半骑士还配有马刀马叉等各种马上博战兵器,显然更加精悍。 他们都是归永城参将麾下精锐家丁,平日里颇受器重,人人披甲,大部分都是暗甲,或是棉甲或是内镶甲叶的镶铁棉甲,也有小部分人只是皮甲。 不过这些骑士脸上满是风尘和憔悴,身上血迹和泥点斑斑,马上也有不少羸弱之相,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自从殷长军等人到了梁寨后,一路上所见所闻都让他们惊叹不已,别的不说,就是沿途修建的这个大道就让他们咂舌不已。 这可是铺路啊!那得花费多少银钱和人力,这永安城真的是钱多的没地儿花……各人心中腹诽不已,又是眼红又是嫉妒。 这时代修桥铺路一向惹人关注,一旦铺路而成,永安城之名将打响徐淮境内,这路就是永安城在外面的金字招牌。 除了修路最让殷长军等兵惊讶的是,越是走进永安城,人流就越是密集,沿途来来往往乡民不断,他们昂首阔步走在道路上,根本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 永安城第一印象就给人十分踏实的稳定,这种安稳感觉是来自众人心底的,众兵心中触动,这年头有这么一片安稳之地实在太不容易了。 殷长军众人来到永安城门下,只见陈诺在门口亲自迎候,这让他们瞬间受宠若惊。 快半年没见,殷长军感觉陈诺越发沉稳,意气风发了,听说自年初剿灭土寇之后他就升任了守备,位居高位,更是有一番威严气度。 再看看自己人等,宛若落水狗一般被流寇撵着跑…… 看着殷长军等人,陈诺笑着走了过去,殷长军急忙翻身下马,弯腰拱手恭敬道:“殷长军见过守备大人!” 陈诺爽朗大笑,似有不满一拳擂在殷长军肩膀上责怪道:“殷兄弟,阔别半年,没想到你和我陈诺越发生分了,这样可不好。” 殷长军心头暖洋洋的,但他还是道:“大人的心意标下心领了,只是殷某是军人,自有上下尊卑之念,这不能废。” 第176章 待遇 第176章待遇 陈诺微笑点头赞许,殷长军忠君爱国,也没有什么匪性,是大明传统的旧式军人。殷长军接着又为陈诺引见其他人,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粗壮,满面糙黑的汉子王林山,此人性格直爽,是个真性情之人,很合陈诺脾性。 王林山裂开嘴角,站出豪爽道:“标下王林山见过陈大人,陈大人真英雄呐……这才没多久就打下这么大一片基业,俺真是看呆了。” 王林山左顾右盼看着永安城,好奇中带着羡慕。 接着殷长军又为陈诺引见一骑士,这人肩宽背厚,看着模样颇为年轻,穿着镶铁棉甲,腰间别着马刀,马鞍还挂着双插,叫陈诺尤为注意的是,他手上持着一杆长枪,这长枪居然是双枪头,居然分拆两半做双兵使用。 这骑一幅冷酷表情,他面无表情走在陈诺面前,语气平静道:“某叫成韬,见过陈大人。”蹦出这几个字后他便退后不说话。 陈诺看见哑然失笑,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殷长军有些不满瞪了成韬一样,忙着替他向陈诺解释道:“大人莫要怪罪,这成韬就是这么个古板冷酷的性子,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面冷内热,是个古道热肠的侠义汉子。” 陈诺笑了笑摆手大方道:“不妨事,不妨事,各位兄弟就别在这里站着进城歇息,本官已经为你们备好了饭菜。” 殷长军众人听到双目大亮,说实话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顿饱饭了。 进入城内陈诺早已为他们摆下了宴席,现在大明各地穷的叮当响,吃饭都成问题,永安城虽然早已摆脱了饥饿困难,但也不是常常能见到荤腥,因为现在缺少肉食。 永安城附近的猪羊鸡鸭等肉食牲畜几乎都被永安城买光了,要想经常吃到肉食还得自己养殖,来者是客,陈诺自然不能怠慢了,好酒好菜招呼着。 徐州本地着名美食其中以羊肉最为出名,徐州人吃羊肉有悠久历史,最远可追溯到尧舜时期,徐州人对羊肉的吃法也五花八门,有烤、蒸、烧……各种各样的烹调方式。 为了招待殷长军众人,陈诺特别准备了三只烤羊,又准备了徐州当地特色小吃辣汤,还有大盆馒头包子供他们吃食。 众人安座完毕,陈诺举起酒碗对殷长军等人笑道:“诸位壮士能来我永安城,真是蓬荜生辉,请!” 众人举起酒碗,遥遥对着上首的陈诺,都是大口饮尽,陈诺敬了一次酒就让众人不要客气,尽情吃喝。 殷长军等人早就饿得不行,肉香的味道让他们大口吞咽着口水,当下个个大快朵颐,狼吞虎咽,顿时大堂内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真是不要太过舒坦。 他们是丁启光的马队家丁不假,但也不是顿顿能吃肉的,殷长军对着羊肉都是拼命撕咬,特别是王林山,仿佛对着羊肉有多大仇恨似的,瞪足了眼珠子狂啃着。 旁边的成韬吃相也差不到哪儿去,满面都是油脂,埋头啃咬着呜咽道:“快小半年都没识着肉味儿了……” 酒足饭饱之后,陈诺便聊起了事,正色道:“本官也听闻了归永城之事,丁将军虽然失城之责,但也战死沙场报效了国家,相信朝廷定会好好抚恤安葬他的。” 众人听罢都是默言不语,面容沉痛,毕竟他们是丁启光手下的家丁,平日对他们也很不错。 良久陈诺将目光转向殷长军道:“归永城已经失陷,诸位可有什么打算?” 殷长军道:“实不相瞒,自归永城陷落后我等就直直奔向大人这边,自然是要投效大人的。” 陈诺大喜,心头落地,殷长军众人来投当真是对乞活军有着不小的助力,乞活军现今步卒已经练出,可说在这徐淮境是一等一的强兵。可乞活军就是缺少骑兵马队,骑兵练习不易,每一个骑兵需要耗费很大精力和时间才能练出。 陈诺来自后世,喜爱骑马,这马术也算不错,特别是他还掌握了后世系统的马珂训练,知道这练出骑兵有多么不易。 寻常人从起步开始练起,要想会骑马非得两三年时间不可,这还不说要马上劈砍,舞刀搏斗,甚至马上骑射,还有最高难度的战马列阵冲锋。 骑兵练出不易,需要耗费大把的时间,偏偏陈诺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现在崇祯十五年过半了,给他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现在殷长军等马队来投,真是帮了大忙了,只不过陈诺看见殷长军面有为难之色,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而旁边的王林山和成韬却一个劲儿用眼神催促他。 陈诺宽慰道:“殷兄弟可有什么要说的?只管知无不言,堂堂汉子不必拘泥。” 殷长军终于说道:“既然我等投效永安城,那么大人怎么安置我等?待遇粮饷的问题……” 一旁王林山急得抓耳挠腮,终是忍不住大声道:“陈大人,俺王林山是个粗人,你也别怪俺说话不中听,这当兵吃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给几分粮饷就卖几分命,只要陈大人您给的粮饷够足待遇够好,俺这条命就卖与你,上刀山下火海您只管吩咐即可。” 众兵都是点头赞同,旁边的成韬也瓮声瓮气赞同道:“小山子这话说的某很中听!” 殷长军也不说话只是轻咳几声,王林山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这是现实问题,不给吃饱喝足,大把的粮饷伺候着谁愿意卖命啊?这当兵保家卫国还得是自己能填饱肚子的基础上。 陈诺露出笑容,也十分理解,他想了想当下说道:“诸位不必忧虑,加入我永安城城待遇丰厚,入我永安城每人可拿一笔安家银,然后城内还会包吃住,按军官,骑兵,步兵不同等级兵种分发不同的院落,有上中下三等房子,只要你们当兵当满三年这房子就归你们各人所有。” 殷长军众人听得眼前大亮,这包吃住的待遇真够好了,还会分发房子,进入这永安城他们可都见识到了,这永安城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之地,是十分理想的安家之地,要想安家,这房子可是必需品啊! 永安城现在军士所住的房屋大多都是砖瓦房子,若是分得一套,可是传给子孙的良好家业。 看到众人心动,陈诺继续道:“诸位都会骑马,全是了不得的兵种人才,这待遇粮饷自然比寻常步卒要高很多。现在我军的军饷普遍向上浮动,普通步卒每月七钱军饷,伍长八钱,甲长一两钱,队官则是每月一两五钱军饷,把总则是二两的军饷。” “若是诸位的话,你们普通骑卒粮饷待遇同步卒甲长一两,每月一两银,骑卒伍长一两二钱,骑卒甲长一两五钱,队官则是二两。 这骑兵在哪朝哪代都是高贵兵种,待遇自然比步卒高很多,明初卫所军士的月粮,军士是每月一石米,小旗一石二斗米,步军总旗一石五斗米;但普通的马军,月饷就有二石米,比总旗还高。 到了现在,就是普通营兵,南兵月饷也不过每月一两五钱银,北军更每月米一石止折银一两,但马兵每月就有二两三钱五分银。大明军伍之中只有骑兵的披甲率最高,步卒很少披甲,多是布甲或是那种轻薄棉质罩甲。 殷长军等人聚精会神听着,不满人对粮饷的问题有着疑问,认为给的太低了,普通人才给一两银子,对比其他营头给的二两三钱五分银可是少了一半多。 但是内中不乏有精算细算的聪明人,他们对有疑惑的人稍稍一解释,他们疑惑不满的人瞬间豁然,对啊!别光看每月的月饷,关键这永安城的隐性福利丰厚啊! 这包吃住,包分房,包看病,这其中包分房有足够打动好多人的心了…… 第177章 曹贼(一) 第177章曹贼(一) 殷长军心中也颇为满意,他沉吟问道:“敢问大人,这抚恤问题和马料的问题怎么算?” 陈诺回道:“出战若有战死,凡士兵阵亡者可给一次性给抚恤银三十两,凡士兵伤残者,一次性发放二十两银子,并且守备府会根据兵士实际情况安排营生活计,同时每月支粮三斗以供平日生计。” “至于马料供给嘛!我这边的马匹闲时三分豆料,七分干草,战时五分豆料,五分干草。” 听到抚恤和供给马料,殷长军等人都是大吃一惊,这抚恤也太优厚了,殷长军当兵也有七八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哪家的营头会给这么高的抚恤。 当兵不怕死,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但是他们怕的是伤残成为一个废人,这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没想到永安城这边居然给这么高的抚恤,不会抛弃伤残者,这让众人心头大石落地,不知不觉中对永安城产生了认同感。 至于这马料供给那也是高得离谱,此时的骑兵一年支给草豆银二十三、四两,还有的骑士不爱护马匹私下克扣草豆银供自己花销。 这永安城支给的草豆银明显高于外面的马料供给,殷长军估摸着有一年至少有三十两的草豆银供给马匹,这他娘的居然比骑兵的粮饷待遇多出好几倍。 战马就是骑兵的生命,每匹战马平日里吃的膘肥体壮,到了战时才能不脱膘跑得快。 特别是这豆料,是战马的必需品,马儿要是天天吃干草就和人天天喝稀饭一样,哪来的力气,只能吊命但是干不了重活,最后落得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豆料好比荤腥,给马供给的豆料比例越高,它们的油水就越多,体力就越足,膘肥体壮,奔腾如飞。 殷长军等人都是爱呼战马之人,对他们战马待遇高他们也是求之不得,个个喜笑颜开,他们在归永城也是穷惯了,即使是战时,马匹供给的豆料也只有三分,陡然碰见这么高的待遇,他们感觉自己一下子阔了起来。 粮饷抚恤待遇很合众人心意,在这大明各家兵马里属于顶尖的行列待遇,陈诺看到时机成熟当下站起郑重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我陈诺便正式邀请诸位入我永安城,殷兄弟为骑兵队队长,王林上和成韬两位兄弟担任骑兵队副队长,你等意下如何?” 堂内众人听到都是点头大喝赞同,陈诺的人事安排并无不妥,殷长军等三人原本就是他们老大头目,而且威望也高。 听到他是骑兵队队副,王林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成韬也颇为意动,殷长军心中感动当即推金山,倒玉柱,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雷声道:“属下殷长军参见守备大人!愿为大人效死,绝无二话。” “愿为大人效死!愿为大人效死!” 王林山等七十人也都跟随拜下,齐声大吼,声势惊人,震地堂内的碗筷抖动。 陈诺爽朗大笑,走过扶起殷长军道:“我得诸位好汉,真乃得一强力臂助也,今后你我等兄弟保家卫国,共举大业,成就男儿一番豪情壮志。” 众人听到不胜欢悦,他们相信跟着陈诺将来会有更好的前途和激荡通途。 当日陈诺便安排着殷长军等人安顿了下来,殷长军等人来投共有马兵七十三人,居殷长军详细禀报,内中会马上劈砍称得上精骑的人有四十八人,余下二十五人则是会骑马在马上奔腾飞跃。 乞活军大小战斗中共缴获了战马近三十匹,陈诺估摸着还能招募训练出一批马兵来。 陈诺决定现行组建骑兵队,会在马上劈砍捅刺的马兵统一进入骑兵队,勉强拼凑起一支整五十人的骑兵队。余下的马兵则暂时做哨探传递消息之用,而且他们虽然不会劈砍但是马术娴熟,作为家丁各人杀敌技艺精悍,可做马上步兵之用。 陈诺决定将这批人和原来乞活军的一小队哨探马兵合并,组建一支哨探队,直隶于中军,同理,殷长军的这个队长级别等同把总,他的骑兵队也隶属于中军,受陈诺直接指挥。 眼下大战来临,陈诺最先要准备的迎接来势汹汹的流贼。 举殷长军等人透露所说,此番兴兵东犯的是曹营和小袁营合兵两股人马,打下归永城和砀县后他们又裹挟了一大批饥民,现今人马在两万以上,对外号称五万大军,声势骇然。 陈诺颇为震动,心梢不由得爬过一抹恐惧,算上新进来投的殷长军他们,乞活军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千六百人,如何能够硬撼这人数庞大的流贼。 流贼的战斗力可比徐州土寇强得许多了,徐州土寇他们顶多算是半职业流寇,而曹营小袁营人马可是正儿八经的职业流寇,专业杀头造反。他们都是打老仗的剧贼了,尤其是罗汝才的曹营,他们与李自成的闯营联合此前可是斩杀明廷两名三边总督,收降朝廷官军降卒不知多少。 而且殷长军透露重要消息,他们逃出时候被流贼马贼追赶,虽然中途摆脱掉了他们,但是估计他们很快就能发现永安城的存在。 陈诺对这个消息十分重视,当即传令守备府各级将官明日议事,共同探讨退敌之策。 …… 蹄声隆隆,十列红色轨迹划开了绿油油的草地爬上高坡,露出了里面的剧贼。 奔腾而来的十骑一色红衣,戴着毡帽,罩着粗毡斗篷,个个快刀劲马,粗壮精悍。中间为首的一骑眼神凶戾,举止中有一股子暴虐无情的杀伐味道。 他们站立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在他们的脚下是一片梨树,足足有上千株,可惜的梨树光秃秃一片,就连树根都被剥了个干净,露出了干净的树杆。 砀县素有“梨都”之称,以盛产酥梨名扬天下。近百万亩连片果园年产各类水果30亿斤,堪称世界之最。所产酥梨果实硕大、黄亮美观、皮薄多汁、酥脆爽口、香浓味甜。 这里是砀县最东的郭庄村东梨园,这里有着“梨树王”的美誉,梨树多有百岁高龄,满园古树,肌肤苍黑,铁干嶙峋,乌鳞斑驳,枝桠虬劲,横空逸出。开花季节,则满树冰肌玉骨,花白如银,缠裹掩映,洒漫天寒香。 可惜连年天灾人祸,郭庄村的人流离失所,好好的梨树院也荒废了许多年了,来来往往的流民将这片仿若蝗虫一样啃噬着他们能吃的一切,这片梨树园自然没有放过。 其中一贼道:“吴爷,再往东就是徐州地界了,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嘛?要不要回去交差……” 为首的吴姓马贼摇了摇头狠厉道:“继续往东走,既然追不上归永城逃出来的那批官兵那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听说这徐州四通八达,背靠运河很是富饶,往那边探听下情况去。” 说完他策马向东狂奔而去,余下马贼紧紧跟随,留下滚滚烟尘。 第178章 曹贼(二) 第178章曹贼(二) 十骑径直向东走,越过砀县奔入徐州地界,进入一个新庄集的大集寨。 他们走进集内就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众贼都是经年老贼,他们对这股味道很熟悉,那是凝固的血腥味。 果不其然,他们进入街道后,处处可见一滩滩暗红干涸的续集,街边,墙角,门口到处都是。 还有一些沾染血痕的稀碎布片随风飘着,上面的鲜血殷红醒目,特别是一些女子衣衫,可以想象到她们生前怎样的遭遇。 整个集寨面目全非,房屋建筑基本倒塌,到处都是灰尘,死寂,荒凉,特别是集寨的圩墙和圩门早已坍塌。 没有了防御的集子根本没有人住,看整个集子颇大,寻常盗匪根本攻不进去,唯一的可能有匪徒内应或者是兵力雄厚的匪徒合力强攻。 吴爷领着麾下骑士在集内废墟中走着,兜兜转转进入了一处富室人家,目的很明显,想找寻一些遗留的财宝。 流贼收刮财宝颇有妙法,见富室取油烛之,遇有藏金,则火辄灭。又以水沃寝室,速燥者,其下有金,取无遗策。如此地主富户,他们金银财宝藏得再密,此二法下也皆尽取之。 很显然攻破庄子的匪徒并没有流贼有经验,吴爷很快找到一处窝藏财宝之地,这财宝居然被一地主老贼深埋于一米半内的卧室底下。 众贼合力挖着,挖出了不少财宝,多是足秤的银锭,估摸着有一千多两,众贼欢喜不已。此时闯营曹营等众营还没有“人不能囊一金”的规定,平日打下城池都会有金银珠宝赏赐下来,特别是马贼哨探,野外哨探风险极高,因而贼营规定,野外哨探所获皆由哨探本人可得,目的就是激发哨探的积极性。 流贼营中缴获以马骡为首重,弓矢铅铳等武器次之,最后才是币帛,但也并不代表钱财无用,这一千两白银分发他们十人每人都可得一百两白银,可是不菲身家了。 众贼又找了几家富室都无所获,临近午时找了一家有水井的宅院生火造反,然后准备继续往东看看,听说附近有个永安城,很是富饶。 众贼作为哨探,野外经验很丰富,必备的放哨也是必不可少,野外不确定的危险存在太多了,不放哨被人包了饺子都不知道。 他们一行十人,吴爷分派四人去放哨,其中两人为明哨在院子门外防守,其中两人为暗哨藏匿身形躲在院子两侧的厢房门后。 他们位置视野开阔,只要明哨一出什么情况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出来。 余下六人则分出两人喂马,从马上取下豆料,又提来水喂马喝,最后四人找了一些破旧木板和家具劈了当做柴火烧,从马褡子内取出铁锅铁壶干粮肉干等物,有快速搭了个火塘,架上铁锅装入水,待水开了将肉干扔进去。 又有肉饼在铁锅锅盖上烙烤,慢慢肉香混着面香味道传了出来,他们赶了半天的路肚子早已空空,只等着开饭了。 吴爷是曹营小掌家王龙麾下哨探队的一个哨总,此时的流贼编制大多以哨编伍,十人队总,五十人哨总,百人哨头,千人领哨,万人大领哨或者叫掌家的,最后各家的营头老大称呼各式各样,有叫老掌家的,也有叫掌盘子的。 吴爷也是打老仗的了,他是原三边总督傅宗龙麾下秦兵督标营一骑兵,项城之战三边总督被俘被杀,吴爷作为一小兵自然没有在为大明朝卖命的打算,他自然而然就投了流贼。 李自成罗汝才等人收降傅宗龙手下大批精锐降卒,这些降卒都是陕西秦兵,战力不错,事后分刮降卒吴爷便被分到了罗汝才的曹营中。 随着接连胜利,吴爷也凭着勇武一步步攀升到了哨总的位置,这可比原在官军中畅快多了,大口吃肉,只要肯卖命就能升官,上升渠道可比官军顺畅多了,流贼怎么了?也不看现在的官军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吴爷不以流贼身份为耻反以为荣,他这个小人物都能看得出朝廷不行了,将来推翻朝廷,他也能洗涮流贼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开国勋贵。 吴哨总他们还取出酒壶,里面有米酒,等会饼热肉熟,就着米酒喝着,何等畅美? 闻着屋内传来的香味,两个明哨回头看了看,肚子咕咕叫着,其中一身材矮小但十分粗壮的哨贼埋怨道:“就是饭熟了也轮不到额们,得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了才能换岗。” 另一贼笑嘻嘻回道:“没办法,谁叫额们两个运气差呢,被吴爷分派出去放哨呢。” 那矮壮哨贼走出了门檐外,将整个身体暴露在街道外面,他不满大声道:“这屁大点的地方哪来的人,就是有人谁敢袭杀额们天兵老爷们……” “嗖!” 这矮壮哨贼顾自说着,这时一根利箭呼啸而来。 矮壮哨贼脸色大变,一身的寒毛战栗起来,他猛地回头,一支一石强弓的重箭就射穿了他的脖颈,强劲的力道带动着他踉跄向后扑腾倒地。 这矮壮哨贼滚在地上就是挣扎,鲜红的血沫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紧紧握住射进脖颈的箭杆,口中想说什么却吐出的全是血液,眼中满是悔恨…… 另一在门檐下的哨贼大惊,就要大声呼喊,又是利箭轻佛空气的流动声,一杆轻箭斜角里射了进来,这箭术刁钻即使这贼躲藏在门口死角内也不行,这支利箭眨眼就射进他的心脏内。 哨贼一声不吭立即毙命。 然门外的动静院内旁侧两厢的暗哨看得清楚,一暗哨大喝道:“有敌!”他刚大呼完就见一人快速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边跑边从背后囊袋取出一杆长兵。 流贼暗哨面前的破烂门窗并没有起到任何遮蔽作用,一声轰然大响,本就破烂的厢们爆裂开来。木屑翻飞中,面前一道阴影闪过,流贼暗哨就要拔足躲避,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他的身子刚闪出一半,一杆标枪闪电般插进他的胸膛。 流贼暗哨轰然倒地,口中不断咳血,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肺叶被射穿了,口中吐的不是血,而是一块块肺块。 正在火塘前忙活的吴哨总等几人听到院内大呼,原本神情轻松的面容瞬间变得凶残狠厉,他一把抄起放在旁边的长刀和双插,厉声喝道:“有敌,杀将出去。” 第179章 曹贼(三) 第179章曹贼(三) 说罢,吴哨总弓步屈腰,从双插内取出弓箭和箭矢就朝院子内那使用标枪的敌人敌人,那人有所感举起左臂膀上的旁牌。 “笃”的一声响,吴哨总的利箭被旁牌挡住,箭羽还在上面轻颤。 余下的三个贼口寇哨骑反应也非常快,他们也抄起放在身边的武器随着吴哨总冲了出去。而在院内侧边厢房内还有一暗哨贼骑,他是个弓手,飞快向院内又冲进来的一人射出一箭。 那人没想到还有一暗哨,瞬间大意,箭矢凌厉射进他的右侧腰眼内,即使这人身上穿有棉甲,但是这十几步的距离棉甲根本不顶用。 噗呲一声,箭矢金没,这人瞬间瘫软在地,失去了任何力气和反应,一声不吭。 腰眼是肾脏部位,神经最为丰富,这次被捅伤者会立刻失去任何反应,一点不动静没有,不像伤在别的地方,伤者会因为剧痛大喊大叫。 “祥子!” 最先冲进那人悲呼一声,神情变得冷厉,他右手探入背后囊袋,又是一杆标枪入手向那暗哨贼骑方向投去。不过那暗哨贼寇早就注意到了他的标枪,有了准备后标枪擦过他的身体飞了过去。 这时吴哨总将双插捆缚身后,拾起长刀和皮盾当先冲了上去,他的皮盾极力掩着他粗壮的身躯,猫着腰,脚步矫健灵活,头脸胸膛都悄掩在盾内,只有毡帽上的红缨在盾牌掩藏下的若隐若现。 吴哨总健步如飞,在那人刚向厢房投出标枪的时候就已经冲了上来,右手大刀寒光闪闪,一个蹦跳就朝标枪手的头颅劈下。 此时的标枪手刚投出标枪,身体的动作姿势和力气根本来不及转换,只能眼睁睁看着当头一刀。 咣当一声金戈交击清脆一声,现出火花,一柄沉重古旧的铁鞭挡住了吴哨总,震地他手上长刀抖动,虎口发麻。 这铁鞭将长刀斜角打飞又随刀而进,轻飘飘地点在吴哨总的胸膛上,吴哨总眼前金星乱冒,一口腥甜的液体就涌溢到嘴边,他捂着胸口踉跄后退。 身后赶来的其他三个哨骑赶来急忙扶住吴哨总,连声惊呼,对面的敌人可不是啥善茬,一向勇武的吴哨总都受了伤。 “啊!” 侧边厢房一声惨叫,隐藏在暗处的哨贼身中好几箭,当下毙亡,原来标枪兵那边的人随即赶到,他们有感暗哨危险,好几个人拉弓攒射。 吴哨总匆匆一瞥神情越发冰冷,他发现这些敌人大都穿着棉甲或者镶铁棉甲,头戴云翅盔,竟是他原先追赶归永城的那帮子人。 双方人马在院内相遇,其中归永城的这一方有九人,而吴哨总这边处于劣势,只有六人。 距离间隔不过十步根本不给双方张弓射箭的机会,只有肉搏了,归永城九人呈半月形将四个流贼围在中间,其中铁鞭那人对使标枪那人道:“韬子,这会俺王林山可救了你的命,回去要请俺喝酒啊!” 成韬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冷酷道:“这某知道,不过某现在没钱,这顿先赊上。” “靠!” 王林山傻眼:“这个表孙揍得,这都能赊?” 随后他又道:“林子,刘哥儿你二人跟我杀了为首那贼。” 他旁边二人应喝就跟着王林上冲吴哨总冲了出去,林子一刀向吴哨总肩膀处劈来,不想吴哨总旁边一贼使着镋耙一个“金枪”式使来,大跨一步向前用着上半身的力量一个猛子向下扎去。 镋耙力道太大,林子手上长刀瞬间脱腕,吴哨总立刻紧跟而上,连人带盾冲撞了过去,林子就口喷鲜血飞了出去。 吴哨总吼叫着扑去,面前空门大开,只要再杀或者上伤一人就有逃生的机会。 他猛地转身借着腰力向王林山的腹部横向劈砍,王林山急忙退后,皮革破裂之声起,吴哨总势大力沉的一刀破开了王林山镶铁棉甲外面的棉甲露出了里面镶铁的甲叶。 既然无事王林山自然不会给吴哨总再来一刀的机会,他左手盾牌重重击来,吴哨总胸骨碎裂,口中鲜血喷出,脚步再次踉跄。 吴哨总身后的镋耙大急就要冲上去帮忙捅刺王林山,这时一个大棒击来,镋耙看到就转向要格挡住击来的大棒。 然大棒沉重,尖端包铁沉重的棒头砸进镋耙两股之间,镋耙贼手臂发麻虎口流血,镋耙脱手落地,手持大棒的刘哥儿根前一步,沉重的棒头重重敲在这贼的头上,这贼的脑壳就若敲开的西瓜,清脆又带着沉闷噗的一声,他的头颅在空中爆炸,红的白的碎裂扬起,头皮头发和血浆沾满刘哥儿的棒头。 吴哨总先是被王林山沉重的铁鞭点在胸膛上,又被他一盾牌重重瞌在胸膛上,连着两击之下,吴哨总胸骨碎裂,早已失了战斗力。 王林山狞叫一声,一鞭子抽打在吴哨总的右腿膝盖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吴哨总痛呼惨叫,叫声凄厉无比。 这一鞭子抽上,吴哨总的膝盖恐怕成了粉碎今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180章 曹贼(四) 第180章曹贼(四) 另一边成韬六人正和余下四个贼寇搏杀,此战双方原本人数均等,都是十人,不过成韬他们等人暗自偷袭的便宜,特别是最开始酝酿的两箭瞬间将门外的两个明哨贼寇狙杀。 然而就是这样,成韬六人对上贼寇四人颇为吃力,打仗人数有优势自然胜率就大但并不代表着人数的那方就是一定能够获胜。 这考验的是双方士兵的个人素质和整体的纪律,还有为将为帅者的指挥。 双方对冲而过,其中一红衣棉甲的剧贼是这一柄线枪向成韬扎来,他杀气腾腾,满脸都是凶戾之气。特别是他的线枪,枪头长二尺,柄长七尺,粗只有一寸,全长不到三米,虽是短枪但是马战和步战利器,线枪枪头枪锋两脊两刃扁平,至锋稍薄,最是适合透甲,线枪因而又被人叫做“透甲枪。” 这贼一步步逼来,行走间颇有步法,定是那个军镇降兵,猛地他一声大喝,线枪就带着风声戳来。 然成韬也是老兵,他对付长枪也颇有心得,其中重要的是眼随枪动,他死死盯着线枪枪头,这贼线枪一戳不中他就大步随枪而进。 然枪贼看见一枪不中就立刻后退,与成韬要保持着安全距离,戚继光提出了“长兵短用”之说,要求士兵刺击不中的情况下,要么用步法拉开距离,要么有手法立刻缩回枪声,以便近战。 然经验丰富的枪兵不用教都知道长枪用老这个大忌,看到这贼急忙后退,线枪枪头也缩了回去,成韬也止住脚步,仍旧紧紧盯着这贼枪头。 忽然这贼又是一声嘶吼,线枪向成韬的腹部刺击而去,成韬急忙用长刀横拦拨打,不想这贼狡猾非常,他的刺击乃是虚晃一招,右手紧握枪尾,运腰转动,竟是要利用线枪扁平锋利的枪头钩啄成韬的腰部。 避无可避,成韬一个狼狈驴打滚向侧边滚去,这贼一个猛子入恶虎下山般向成韬胸膛扎来,成韬左臂旁牌向线枪枪柄瞌向一旁,整个身体弹射而起,他的长刀带着呼呼凌厉风声重重劈在这贼的脖颈上,顿时血雨喷洒。 这贼大半个脖颈都被劈断,旋即身体翻滚一百八十度向旁摔倒出去,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滚烫的热血涌出。 着墨虽多但是两人生死搏杀只有几息就分出了胜负,命悬一线的感觉紧紧绷在成韬的心弦上,他兽血沸腾,又是嘶声吼着向真正与自己方的一贼冲去,长刀狠狠捅刺进这贼随后狠狠绞动。 贼人嘶声裂肺大喊大叫着,口吐大股的鲜血,已是活不了多久了。 成韬悍勇一人斩杀两贼,其他的兄弟压力大减,没多久就将余下几个贼寇斩杀干净,只余一个受了伤的贼寇。 另一边的王林山已将吴哨总捆绑成一团,腿已经残废,双臂还被王林山卸了反绑住,吴哨总另一个手上流贼被强按着并排跪着,王林山审问道:“贼寇,把你所知道都说了,好让爷痛快了结你的性命。” 吴哨总唾出一口血唾沫,昂着脖子硬气道:“一群归永城逃出来的残兵败将,被爷追得屁滚尿流,还有面皮在这里大言不惭,哈哈……” 王林山和其他哨探大怒,但又强忍着遏制住自己的火气,毕竟还没有从这贼首口中取得重要情报,他还不能死。 只有成韬一声不吭,走到贼人面前,脸带残忍之色,在吴哨总惊恐的目光中,就一刀划在了他的脖颈上。 立时吴哨总的血管被割断,他嘶叫着拼命去按着脖子上的伤口,却怎么也堵不住,血一直喷,全身鲜血淋漓,地上留着一滩滩的血。 吴哨总身体阵阵抽搐,痛苦至极,他不想就这么死了,他还有好多豪情壮志没有完成,然血一直往外冒,直到最后他的身体不再抽搐,慢慢僵硬…… 王林山大急道:“成韬你在干什么?” 成韬冷冷答道:“我在杀贼,刚才这些贼人杀了祥子。” 王林山无奈,旋即转头看向另一个流贼道:“怎么?你呢?说不说?” 那流贼大口吞咽着唾沫,喉结上下急速滚动,结结巴巴道:“额……额……” 王林山皱了皱眉头道:“你也不说?不说那就算了。” 说罢,旁边的成韬会意,扯起这贼发髻就要割断他的脖子,这流贼魂飞胆丧,大声哭叫哀嚎道:“额说,额说,军爷饶命啊……” 王林山满意笑道:“这才对嘛!先给这位兄弟止止血,然后慢慢说。” 最后王林山等人从这流贼口中等到一些消息,此番东进的流营人马有曹营和小袁营两营流贼,其中曹营带队掌家的是“曹操”罗汝才的外甥王龙,曹营合计马步共有一万人,并厮养辅兵五千人,小袁营人马有一千马兵。 流贼接连打下好几座州县,又裹挟了青壮百姓上万人,现在大本营已经移至到砀县,分兵四处劫掠。 流贼准备向东南方向攻取宿州、灵璧、顺汴河而下取虹县,而北面方向流贼也准备攻取,其中徐州北面的丰县和沛县也要攻取。 不过听这流贼说,他们流营并没有径直东进攻取徐州城的打算,毕竟徐州乃是重镇,有留守参将和护漕总兵等实力不弱的营兵。 运河乃是朝廷命脉,若是贸然攻打徐州城,恐怕会惹得朝廷重兵围剿。 不过徐州西境的永安城流贼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距离砀县也不远,除了他们这支哨探马队,还有好几支马队也进入了永安城,皆是听闻这永安城富饶,被当地官将居然给铺路这事吸引过来。 估计他们消息传回去砀县流营大本营中,要不了多久流营很快就会分派兵马前来攻打永安城。 听闻消息,王林山众人不敢多待,急忙收罗缴获和马匹银两等钱财。 这流贼十骑皆有马,其中有好几个剧贼还是双马,他们是流贼老营精锐,人皆披甲,一共缴获了马匹十三匹,镶铁棉甲三副,纯棉甲五副,长短冷兵器十五柄,双插五副。 这马匹兵器缴获不菲,让王林山他们最为欢喜的是缴获钱财,这些剧贼每人身上都能收罗出不少银两,特别是流贼进入新庄集的时候还搜出了一千两银子。 缴获银两堆成一座小山,估摸着有一千二百两白银,众人都是双眼冒光,他们现在入了乞活军,陈诺为了激发哨探马队的积极性,特别规定马队出外哨探,除了马匹盔甲等装备上交归公之外,所缴获的钱财三七分。三分归公,七分归哨探本人所得。 王林山他们有十人,其中战死一人,伤了四人,其中有一人伤势最重被剧贼在胸膛劈了一刀。 众人商定,给战死者和重伤者多分一点银两,余下的他们则平分。 收罗完毕,众骑携带着缴获战马,马上大小包裹放着,鼓囊囊个一堆堆,轰隆隆踏着马蹄向永安城方向归去。 第181章 饥民 第181章饥民 砀县此时的这座县城早已成为了一片废墟,四周城墙不见,没有城墙的城池根本没有丝毫防御,失去了城墙的保护,别说是灾民,就算是土匪也不愿居住,久而久之城池慢慢荒废起来。 流营之中素有“铲城”的传统,将城池城墙铲为平地,毕竟他们是流贼,以流蹿劫掠为生,倘若将来徙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座完整城池,那便宜的是朝廷官军,官兵入驻城池眨眼间就能再建造一座坚固城池来。 砀县人烟稀少,只有一千二百户人家,总共加起来不过四千多人,这其中老幼妇孺还占了一大半,青壮男子不过千把号人。 早在砀县被流贼攻破的时候,城内官吏富户皆被流贼屠戮一空,城内百姓流贼虽然没有大开杀戒,但是挨家挨户搜查,凡是百姓家中的米面粮食和其他所有吃的全都收刮而走,至于小民们的那一点点铜钱和碎银子搜屋的流贼根本没有看上。 流营之中,最重视的就是马骡,其次是粮食,最后是弓矢铅铳,至于金银珠玉乃是最次等。 砀县的青壮男子全部被流贼裹挟成为了饥兵厮养,而男子毫无疑问是家中的顶梁柱,加上粮食都被流贼抢走了,老幼妇孺们不管愿不愿意,皆是被逼裹挟了进去。 城东的城隍庙是流营驻扎的营地,庙的周围皆是众多得到营帐,窝铺,一直连接到附近的山岭,河边,无数的旗帜飘舞着,数不到边。 营帐内还有众多的车辆,上面载着的都是粮米财帛,此时的流营之中人马浩荡,算上饥民炮灰共有二万多人。 曹营小袁营的马队精锐自然居住在城隍庙中心的内营,其次是大队步卒,最后才是辅兵厮养和饥民炮灰们。不过现在流贼营中巡缴严密,马队分班休息巡逻,防止营外有人来袭,更为了防止营内有人逃跑。 月明星稀,不管是内营还是外营皆是密密麻麻的篝火,与天上的繁星相互照应,在营地外面来往巡逻老营不断。 在外营营地,一个被暂时充为营地的山坳之内,一群饥民围着堆堆篝火休息,众人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们紧裹被褥,身体蜷缩着。 他们这些都是砀县百姓,多是一个坊周围熟悉的邻居抱团取暖,其中袁大同和他的家小也在其中。他的妻子戴月娘和一儿一女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他们本是砀县城内兴德坊的一户穷苦百姓。 丈夫袁大同没什么文化,全凭苦力赚钱,乃是砀县的一名脚夫,每日给商贾挑担干卖力气的重活,而妻子戴月娘则是给人做着洗衣服,缝补衣裳的一些零碎伙计。 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平日里饱一顿饿一顿,勉强吊着命活着,前些日子流贼破城,丈夫袁大同被流贼裹挟走,带月娘没办法,只能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儿跟着孩子一起走。 丈夫袁大同是家中的顶梁柱,没了他,戴月娘和两个孩子更加活下去了。戴月娘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流贼是造反杀头的,其他一概不知,反倒是袁大同知道得多一点,照他的话说,与其在砀县内被活活饿死,倒不如投了流贼。 流贼营中实行平均主义,“所掠钱帛、米粟、珠贝等物俱上交掌家,凡支费俱出自掌家;请食不足,则均短之”。每日吃喝数目看总体的粮草数目,粮草多每人吃得多,粮草少每人吃得少。 当然,这其中也有待遇等级的,精骑待遇肯定比普通马兵好,马兵又比步兵好,步兵又比饥民好。 均短之,相同层次每人平均一样,这种配给制度相当公平,上面也没有贪污的机会,这方面众人的怨言就少,这袁大同就是其中之一。 往日在砀县里看见城内地主富户们大鱼大肉吃着,而他和他家人则是每日饿着肚子吊命,特别是这些富人还为富不仁,平日里就欺榨他们穷人,袁大同这些贫苦百姓们早就心中郁结不满了。 流贼破城后大肆杀戮官吏富人,袁大同心中快意万分,心中不觉中居然对流贼产生了认同心理。 流贼接连破了几城,粮草辎重甚多,就算是他们饥民营中每日可以喝两顿稀的,甚至还时不时吃顿干的填饱肚子,比原来在砀县的生活强得多了。 众人团聚说着话,其中一饥民低声惊恐道:“你们听说了没,我们隔壁的好德坊跑了好几个人,其中宋哥儿他们一家人也在其中。” 饥民们都被惊动过来,又一人希冀问道:“怎么?宋哥儿他们逃出去了吗?” 那饥民摇头叹息,脸上满是恐惧道:“没逃出去,营外全是来往巡查的马兵,只要发现落草逃跑的人不问缘由一概杀了。” “宋哥儿一家死得惨啊……好不容易跑出了外营还是被巡查的流贼发现了,那些天杀的贼寇将宋哥儿一家人全都用布袋装上,然后用马踩踏,宋哥儿媳妇儿怀了身子大着肚子,就算这样流贼还没放过,听说腹内的婴胎都被马蹄活生生踩了出来……” “啊……” 众饥民都失声叫了起来,面带不忍之色,他们仿佛都想象到了宋哥儿媳妇儿凄惨模样,其中好几个女人都被吓得哭了起来。 袁大同心中也惋惜,宋哥儿一家都是敦厚好人,说被杀就被杀了,他们只是不想从贼啊!有何过错?其中宋哥儿一甲想逃跑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家开了间杂货铺子,虽说铺子被抢了一空但是徐州那边还有亲戚可以投奔,不比袁大同他们这些穷人一样根本无路可走。 这时候一六旬老者颤巍巍道:“各位兴德坊的乡亲父老们,为了大家伙好,听老夫一句劝,千万不要想着逃跑,起码在这营中能活一天就一天……” 这是兴德坊的坊主老孟叔,平日里也素以他的威望最高,听到老孟叔言语间的绝望,袁大同不安道:“老孟叔别说丧气话,我们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嘛,说实在的,在这流营中可比我们在砀县生活舒服多了,每天有人供应着吃的还不用干活……” 周围不少人都深以为然,只要他们不想着逃跑,起码的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还不用为生计发愁。 袁大同眼睛闪亮,接着鼓劲道:“要我说,虽然现在吃不上干的,还是饥民的身份,但是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坊的,只要心在一块儿想,劲儿往一处使,多打上几仗成了辅兵厮养或者还能成为了步卒,就可以一日吃两顿或者三顿,还都是干的,自家的生活还有了保障,这多好啊!” “这义军的日子还是有盼头的,只要肯拼命,肯干活就能过上好生活,可不像城里的富户老爷们,龟孙揍地一毛不拔,只顾自己花天酒地快活,还时不时地欺负我们。” 经袁大同这么一鼓动,饥民想起了原来在城里的贫寒生活,更觉愤恨心酸,都是大声赞同袁大同的话。 老孟叔无奈看着,绝望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呐……” 戴月娘看着满脸亢奋熟悉的丈夫,竟生出一丝陌生的感觉来,但心中始终难安,在她的认知里,流贼不是杀人如麻的恶人吗?哪里像丈夫说得那么好? 第182章 王龙 第182章王龙 城隍庙内,这是曹营掌家的大帐之内,周围密布好多营帐,上书着“罗”字大旗和“王”字将旗。 庙内丝竹乐曲,轻歌曼舞,一群大汉正在山吃海喝,不时还夹着众人欢笑之声。大帐之内十几个精壮大汉席地而坐,当中几人举止彪悍,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其中一年约三十的干瘦悍将坐在正上首,他穿着红衣罩着粗毡斗篷,一脸阴鹫,神色满是嚣张和乖戾,形体有些消瘦,脸色青灰,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样。 此刻他的眼眸隐隐透出几分狡黠,正观望着周围大肆吃喝的众将,他叫王龙,是“曹操”罗汝才的外甥,也是曹营中的大领哨,是此次东进大军的掌家。 罗汝才别号曹操,最是狡诈多谋,其人嗜声色,所至郡邑,辄择子女之美者,后房数百,女乐数部。 作为他的外甥,王龙的不止性格,品性做事风格方面也颇像他的舅舅,就连好女色也一样,他帐内中的舞女乐妓和戏班少说也有百十来人,个个绫罗绸缎,花枝招展,就算行军打仗,王龙也要将这些女子全都随军携带过来。 坐在王龙旁边的是他的副手,曹营大将李汝桂,周围还团聚大将杨明起,朱养民等诸多将领。 诸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面前山珍美食堆积,还有莺歌燕舞,美姬可赏,酒至酣时,众人开始放浪形骸起来,对着面前的美人儿们大声调笑起来,污言秽语不断。 曹营大将朱养民正留着口水看着美人儿,就见一美女在他面前晃悠,那款款腰肢,柳腰细摆,朱养民心头火热终于按捺不住一个纵身一把将这美人抱住,他浪声大叫道:“美人儿,你可真是个小妖精,磨地咱老子心火都上来了。” 说着,在女子尖叫声中,朱养民用力在她细嫩的脖颈狂啃起来,他本就是糙汉哪里懂得怜香惜玉,他一边吻一边咬,那女子脖子上鲜血点点,密密麻麻都是牙齿印。 但女子吃疼但强行忍耐着,不敢做丝毫反抗,她清楚反抗这些贼人的下场,当场说杀就杀了,毫不犹豫。 众贼看到哈哈大笑起来,大将李汝桂拍腿大叫道:“朱养民,你小子悠着点啊!妈妈个毛的,别当场在这大帐里脱下裤子就干了起来,老子可不想看见你胯下那条鼻涕虫儿……” 朱养民听到停下了啃咬,转而两手在女子身上上下抓捏活动着,他哈哈笑道:“李爷说笑了,某可没那么饥渴,不过这女子某是真看中了,大领哨,你给个话……” 这话他却是对主位上的王龙问着,此时的王龙的身边也有四五名俏丽女子同时伺候着,有的捏腿,有的捶背,怀中还坐着一个,王龙两手也不老实,比起朱养民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王龙半张着嘴,一美人儿嗡动着樱唇迎了过来,和王龙满满来了一个皮杯儿,将口中的酒水渡进了王龙的嘴里。 王龙不以为意挥了挥手道:“一个女人而已,自家兄弟客气个啥,今天爷发话了,这帐内的女人只要大家伙儿看上的,只管抗走。” 众将一片欢呼,都是赞道:“龙爷豪气!大方!” “龙爷真不愧是曹帅的外甥,论起风姿也不遑多让啊!” 既然王龙说了话,众将也不再客气,在这帐内看中了美女一把抢了过来,开始动手动脚,酒罕正热,众人也都尽了兴,说起了正事。 东进大军的副手,曹营大将李汝桂说道:“听说归永城的那批溃兵马队跑到了徐州地界,而且听我们从徐州哨探回来的马队来报,徐州西境有一永安城,听说那里十分富饶,还有人给修路。” “修路?” 众贼都停下吃喝动作,竖起耳朵听着,这修路可不多见啊!他们走南闯北这许多年也没看见哪家的官府会花钱修路,能修路的地方必然富饶,油水十足。 这徐州乃是四省通衢之地,四通八达,还背靠运河,市集多,果然油水多啊! 王龙摸着唇上短须思忖道:“看来这永安城富饶啊!想必也是有兵将把守的,那里朝廷哪个狗官在驻守,兵力多少,是不是硬点子,这些咱们哨探都探清楚了吗?” 李汝桂答道:“永安城那边有个守备驻守,姓陈,听说这官颇有些能耐,年初还剿杀了徐州本地的土寇,斩获了不少首级,手下兵丁嘛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某估摸他一个小小守备顶多千把百人的守兵甚至更少,毕竟这些官兵吃空饷喝兵血都习惯了。” 听李汝桂说完,王龙等人不以为甚至露出轻蔑的神情来,原来是个小小的守备在驻守。他们义军起事以来,打了多少硬仗恶战,莫说是个小小的守备,就算是游击、参将、总兵官甚至明廷的督师总督他们也杀了不少。 至于剿杀徐州本地土寇王龙也是不在意,在他看来很是正常不过,地方上的土匪毛贼怎么能和他们正宗的流寇相比。 他们流贼有多少是尸山血海里爬了出来,打了多少老仗的兵卒,这一二年来,死在他们流贼的名将重臣不知有多少。 既然这永安守备有钱会给修路,想必是富饶得很,当分派一支兵马着力攻取,大不了拿下永安城的时候给那陈姓守备留下一具全尸罢了。 主意已定,王龙抬头看向众将道:“各位,某决定分派一支兵马去攻取永安城,不知哪位兄弟愿意领兵啊?” 立时众贼将都跳了出来,吵嚷着要领兵前去,这两年的连番胜利让他们越发蛮横跋扈,区区一座小城,攻下它对他们来说手到擒来。 若是营兵众贼将还要考虑三分,但是守备御下的大多是守兵,这些兵卒和卫所无两样,根本不堪一战。 王龙看着众人热切面容,心中满意点头,军心可用啊……不过他早已决定了心中人选,当即道:“杨明起杨兄弟在哪里?” 王龙话音落下,席座内站出了一魁梧汉子,他一身大红棉甲,大红斗篷,戴着毡帽,神情沉着稳定。 这汉子名叫杨明起,陕西宜君人,崇祯初年起就投了曹营,可说是罗汝才的亲信部将了,根正苗红。 王龙点兵命令道:“着令杨明起抄点兵马,明日起拔营火速攻取永安城。” 第183章 筹划 第183章筹划 崇祯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 永安城梁寨西南向,姚庄集。 这是距离梁寨城西南方向三十里的废集寨,在姚庄邻近附近有一牛聚村,附近有一牛聚山,说是山其实也不高,海拔顶多一百多米,横亘在两村和官道之间,连绵不绝。 牛聚村和姚庄地处徐州边界环境恶劣,村寨早就荒废了。 牛聚山附近有一条官道,当地人叫园新大道,官道直通东边的梁寨所城,若是快马加鞭在官道驰骋,一个时辰就能直抵梁寨城下。 只不过这时候的路况太差,道宽只有四五米,坑坑洼洼,尤其是现在夏季多雨,多日的雨水让官道坑坑洼洼,很不方便行走,官道两边时不时还出现倒地的枯骨饿殍,想是多从西边河南那边逃难过来的灾民,可怜他们死在了半道上,成为了一缕缕异地外乡的孤魂野鬼。 倒是这些沿路尸体肥沃了官道两边的杂草,长得十分茂密繁盛,半人高的杂草直接连到附近连绵的牛聚山的山坳土坡上。 此时的牛聚山上人影绰绰,大量的兵卒正在挥舞铁镐锄头挖掘泥土,还有一些军官在指挥,仔细观看发现他们正在挖掘壕沟,竟是做埋伏之用。 当日王林山等人哨探回来,陈诺就知道流贼必然会领兵来攻取永安城,然而永安城初建,屯田水利铺路等大部分基业心血都在外面,若是流贼攻到城下,这些产业难免会遭流贼祸害。 还是那句话,坐以待毙被动挨打不是陈诺的行事作风,既然流贼要来那便打,最好将战场摆在家门之外。 据哨探所说,流贼现在分兵四出劫掠,他们人马虽多但是一分兵人数优势并不比乞活军多多少。趁着流贼还没与乞活军打过仗,不清楚乞活军的实力,当主动出击设伏,好好伏击他们一把。 流贼在明,乞活军在暗,只要设伏,怎么说主动权还是在乞活军这边的。 陈诺多方查勘地势,最后选定了牛聚山。 从砀县到永安城之间有一条黄河旧道,横亘在中间,这废黄河河道宽度不大方便大队人马经过,但是废黄河底下河床深浅不一,每一条路段的河深不等,而牛聚山那一段的河道河床较浅,流贼要想方便过河就必然走牛聚山这一段河道。 过了废黄河顺利就上了官道,只要流贼不是傻子,就一定会轻取这条便捷之路。 在这片地方只要牛聚山这一片连绵小山,而且在官道附近,是最佳的伏击地点。 此战伏击陈诺十分重视,永安城除了辎重队驻守之外五个战兵总和中军部的火炮队,哨探队,骑兵队,医护队,辎重队全都出战。 在牛聚山这一侧,距离官道七十步的距离,陈诺吩咐众兵挖设三道壕沟,上下相邻且与官道平行。 每条壕沟长百步,深半人高,每条壕沟可容纳百十个铳兵射击,乞活军五总的铳兵就有五百多人,他们分列隐藏在三条壕沟内,只待一声令下,五百多杆火器陆续开火,介时定让官道上的流贼好好喝一壶。 除了铳兵,乞活军的火炮也要派上用场,在壕沟附近较为平缓的地方没有挖下,专门用来放置火炮。 乞活军带了八门佛朗机火炮,二号铳狼机炮一门,三号两门,四号三门,五号两门。其中二号炮能打十两的弹丸,三号跑能打五两的弹丸,威力凶悍惊人,最是适合野外作战。 这些火炮不重都是百十来斤,人力都能扛到山上,特别是这些火炮并不高,藏在半人高的杂草之中很容易,只要在炮身上车轮上塞满野草,修饰一番即可。 此时在山上的斜面位置,陈诺在召集众将部署军令,周围将领陈大义吴世忠端坐在马扎之上仔细听着,神情亢奋。 在一张案几小桌之上,有一张白纸在上面铺着,纸上简易画着牛聚山周围的地貌地势。陈诺指着图纸道:“流贼入瓮,第一道壕沟的铳兵先行开火,若贼不溃则二道壕沟,接着是三道壕沟依次开火,还有火炮也跟随开炮,这么近的距离下,火炮发威贼人定被轰杀为齑粉。” 陈大义盯着图纸道:“大人,标下担心的是我军挖设的壕沟是不是距离官道太近了,这只有七十步的距离,流贼若不败向我们山下反冲击该当如何?这牛聚山不高,地势平缓,流贼冲锋攻山并不困难。” 陈诺点点头道:“二叔说的没错,但是七十步的射程本官还觉得有些远了,需要知道这些可是流贼,装备精良,猜想流贼精锐不少人都披甲,这对付无甲和有甲的贼人,火铳射击的威力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此时的大明官兵中用的鸟铳威力参差不齐,寻常的鸟铳只有敌人用油浸过的藤牌抵挡,在五十外就可以有效抵挡矢镞弹丸的射击。 乞活军的火铳乃是统一制式生产的装备,与寻常官兵的鸟铳不同的是,乞活军的火铳更加注重火器的威力和精度,反而射程不远。在陈诺看来,大明官军使用火铳普遍陷入了注重射程远的死角思维里了。 火铳的射程是有了但是威力和精度大打折扣,一旦打不中敌人被敌近身,你还没来得及再发射第二轮就被冲垮了。而乞活军的火铳跟在注重效率,要求每一颗弹子尽量招呼到敌人的身上。 乞活军的火铳铳管壁厚,装药量大,在六十步的时候最具杀伤力,可破普通棉甲的防御力但是破不了铁甲和盾牌,只有在五十步的距离才可以击破敌人身上的铁甲和镶铁棉甲。 现在挖设的壕沟距离官道七十步外,面对披甲的流贼,陈诺很是担忧火铳的杀伤力打折扣。 四总把总蓝田也提出忧虑道:“大人,流贼的实力我们并不清楚,倘若受伏他们不溃败反而死命冲山,标下担心我们铳兵打不了几铳就被流贼贴到了脸前,铳兵们的正面方向流贼会不会攻破,特别是壕沟两翼方向,流贼会不会从两边包抄过去,锐兵队是否能够有效随时的支援?” 第184章 来了 第184章来了 众将听到皆都担忧铳兵的安危,陈诺道:“这个好办,三道壕沟全都环形相连,一道壕沟的兵士可以转移到二、三道壕沟之间,同时二、三壕沟的兵士也能前移到一道壕沟,尽可能地发挥火器最大威力。” “锐兵队自然要作战,正面壕沟和壕沟两翼都要锐兵队防护,流贼擅使用左右更迭,腰尾截杀战术,一但他们发现正面壕沟不易攻取定会极力攻取两翼,意图从两翼拦腰截杀破我军,所以两翼十分重要。” 陈诺用一根头部烧焦的树枝在图纸上指点着:“五个战兵总刀盾兵和枪兵加起来共有七百五十多人,壕沟左翼地势较为平坦定是流贼大力进攻方向,左翼防守就由一总、二总锐兵队把守,右翼地势较为陡峭,则由三总一个总的锐兵队防守,正面方向则由四总、五总锐兵队依在第三道壕沟边防守即可。” “得令!” 陈诺安排妥当,众将纷纷拱手领命。 随后陈诺又将目光转向骑兵队队长殷长军身上:“殷兄弟,你的骑兵队就转移到山侧埋伏,一旦这边交战,骑兵队就立刻抄了流贼的后翼,想必流贼后翼是辅兵厮养等一些步卒,尽可能地冲垮流贼步卒同时也是要切断流贼马队的后路,这一仗你们骑兵队责任重大,明白了吗?” 殷长军深感肩上重任,这又是他们骑兵队第一次来投之后的第一仗,敢不惊心,他面容严肃,郑重拱手道:“标下领命。” 发令完毕,陈诺环顾众将,目光越发坚定,他铿锵有力道:“常言流贼狡猾凶残,尤其是闯、曹两营反贼凶悍异常,打得中原官军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但是……”陈诺语气猛地激奋起来:“我陈诺偏偏就不信这个邪,流贼虽凶悍但也不是我乞活儿郎们的敌手,我意用此战一举歼灭来犯流贼,让我们踩踏着流贼的尸体和鲜血来成就乞活军的威名,诸位可敢死战?” “死战!” 甲叶铮铮,众将都是穿着粗气,红着眼睛,雷声暴吼。 …… 很快众将散去,各司其职,紧张忙碌起来。 午时过去,三道壕沟已经挖好,都是大半人高,士卒可以潜藏在里面去,壕内挖出的都是新鲜泥土,自然不能随意堆积在壕前,全都运到了山后面去了,同时为了隐蔽,士卒还在壕沟前堆了好多杂草来遮蔽。 五百多名铳兵全都隐藏在了壕沟之内,而锐兵队的将士们则没有那么麻烦,山上杂草茂密,都是半人高的杂草,士卒们只要盘坐在地上,官道上的流贼也不会发现什么,只是所有武器,旗帜全都放平在了地上。 陈诺的中军则是设立在的山后,那里挖出了一片空地供陈诺指挥和医护队方便救治,而近卫总的火器队和杀手队也在这里,他们是乞活军最后的王牌,一是护卫中军,二是做预备队,随时支援之用。 陈诺巡查完毕,自觉满意,就等着流贼来了,然而流贼的行踪捉摸不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为了不暴露,乞活军现在根本不敢生火造反,只能吃着噎人的干粮就着水。 好在乞活军备了三天的干粮和水,陈诺估摸着流贼必定在这三天内必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未时也过了近半,陈诺看了看太阳,估摸着现在快到后世的三点多钟了。看周围埋伏的将士们已是被太阳烘烤了半天,个个面皮赤红。 这牛聚山是一座秃山,除了石头和杂草根本没有什么树木可以遮凉,太阳烘烤之下,本就等待许久的乞活军士卒更加燥热难耐。 山后的陈诺正在拿起水壶喝着水,忽然感到地面一阵抖动,他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放下水壶就朝山前奔去。在山顶有一堆乱石,也是半人高的杂草,陈诺领着护卫将领陈评和一众护卫兵,金鼓金钹掌号手趴伏在乱石之上,静静望着官道南面方向。 陈诺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不可喧哗,不可高叫,不可站立,不可私自动手,凡不听号令者就地正法。” 传令兵得令弓着身体往山前传令,立时全军肃然,静地出奇,只有一片粗重的喘气声。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地面抖动欲烈,声音好像闷雷一样,陈诺心脏砰砰跳动,流贼来了,居然这么快…… 他偷偷望南向官道上眺望,只见南面远处官道上,似乎有一些武器的寒光闪动和招展的旗帜。一股股腾腾的人流在官道上奔腾涌来,烟尘蔽天,人马喧嚣,大摇大摆着丝毫不掩行迹。 看到流贼来了陈诺心中担忧放下随后又猛地提了起来,这流贼来犯数目他也要搞清楚,万一来的流贼众多,打还是不打这也是未知。 陈诺粗略估算着,慢慢眉头皱起,他发现流贼前面奔腾的马队居然不少,远远望去怎么着也有千人之数,再看后面远远吊着的步卒,这些全都是流贼厮养,厮养类似寻常军伍的辅兵辎重兵的存在,比不上流贼的步卒兵种但也比当做炮灰的饥兵强上一档。 厮养运粮、造反,杂务,修理器械,尤其是马兵的厮养最多最不容易伺候,这千人马队就要六七百的厮养伺候。除了厮养陈诺还发现了大批的步卒,这些和厮养混杂在一起居然也有千人之数。 来犯流贼居然有两千人,其中马队就占了一半,看他们声势骇人,陈诺心中也打起鼓来,小弟陈评也小声问道:“哥,流贼来了这么多人,打还不是不打?” 陈诺心中抉择,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打!怎么不打?传令前线铳兵只等号起立刻开铳。” 等到命令的铳兵们做着准备,在各队军官低声喝令中,装上了一发发定装纸壳弹,又甩亮了火折子点燃了龙头上的火绳。他们趴在壕沟上将火铳慢慢推出壕边,同时头颅低下,隐藏在红笠军帽下的双眼死死盯着官道上越来越近的流贼目标。 于此同时,壕沟边的八门火炮也做足了准备,他们将子铳填入母铳腹部,操炮手手持着炮尾挽柄转动着炮身,等着中军号令。 第185章 杨明起 第185章杨明起 “轰轰……” 尘土飞扬,潮水般的队伍在官道上涌动着。 上千只马骡踩踏在官道上,激起漫天黄沙尘土,奔雷的马蹄声响彻,还有战马嘶鸣声,马上骑士的呼号声。 在最前方,“罗”字大旗飘扬,旁边还有稍小的“杨”字将旗,一行马队旗帜众多,每五十一队,管队便有一面标旗,奔腾时管队奔在本部马队最前面然后一队的马兵尽跟着标旗走。 官道宽不过五米,只能两马并列驱驰,然后两马之间在奔腾中自然保持着一马的距离,显示着这支队伍行军井然有序,精锐。 马队奔腾,从官道南面滚滚而来,骑上骑士大多马术娴熟,个个头裹红巾或戴毡帽,基本上都穿着红衣,披着斗篷,神情骄横凶残。 特别是奔驰在最前面一半的马兵,这些人个个携带马刀,这其中少部分人还是双马,马鞍旁或者背后捆缚着双插,又穿着厚厚棉甲,看着更加精悍。 这些马兵是整支马队的精华,皆是精骑,是真真正正的骑兵,全都拥有马上劈砍博战的能力,余者马兵能力再好也只能乘坐马兵。 至于那些身披棉甲,携带双插的骑兵更是流贼老营的核心精锐,他们马术娴熟,马战更胜一筹,或多或少都有马上骑射的本领。 千人的马队奔腾,蹄声雷鸣似的作响,声势骇然。 “杨”字将旗下,曹营大将杨明起策在膘肥的战马上奔腾,身体稳稳当当显示着其精锐的马术。他走到官道上还是习惯性地左右看着,只见官道沿途皆是杂草丛生,偶尔可以在路边看到一具具倒地的尸骸。 他起兵东进永安城路途上,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象,荒凉,毫无人迹。 沿着官道继续奔腾,他忽然看到官道左侧的一座小山这山不高但是蔓延到了官道,再看山上光秃秃的,除了半人高的杂草和道路边的灌木丛,就剩下石头了。 但是杨明起猛地手一扬,勒马停住奔腾脚步,身后就是一大批马匹止步的声音,人嘶马叫,整支马队整体在一瞬间都顿住了脚步,激起道上烟尘漫天。 杨明起身边的一将领探头不解问道:“小杨领哨,怎么了?” 此时的曹营中将领姓杨的居多,罗汝才帐下有三杨,老杨是罗汝才的亲将杨绳祖,还有大将杨承祖,这杨明起论起年岁资历和战功,自然是小杨。 为了方便区分三杨,闯营曹营中都称呼杨明起为小杨将军。 杨明起三十五六,正是年富力强的的年纪,面容粗黑,穿着一身镶铁棉甲,大红的斗篷,带着红缨毡帽。他是曹营中的老人了,崇祯初年起就跟着罗汝才起事,大小战事历经无数,对着战场自然有着无比敏锐的嗅觉。 他心中感觉哪里不得劲儿,抬眼望着四周,尤其是牛聚山,用着陕西本地方言道:“驴球子,咱老子总感觉这地段不对劲儿啊。” 身旁将领暗自翻着白眼,无奈道:“小杨领哨,官道旁边就一座不高的秃山,四周全都宽阔平原,这有啥不对劲儿的?额们这一路上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地形。” 杨明起听罢皱眉道:“这一路上咱老子总感觉太过顺利,尤其是过了废黄河走到这条官道上,沿途几乎没见几个逃难的流民,特别是离永安城越来越近,这城内的官兵没道理龟缩不出啊……” 又一将领叫囔道:“小杨领哨你也太事了,就永安城这小小守备城,官兵能有多少,肯定会畏惧我义军天威缩在城里等死啊,难不成他们还真该与额们打野战不成?要是那样还真趁了额的心了,妈妈个毛的,自打额们义军朱仙镇大捷后,在也没有官兵敢于额们打野战,额都快憋闷死了。” 说完他就粗豪大笑起来,身边几个将领也跟着笑了起来,骄横跋扈之气蔓延,他们敢这么说话自然有着底气,这底气就是二年间连续不断的大胜积累的。 最先问话那将领提醒道:“小杨领哨快些赶路,只要额们加把劲儿,天黑之前就能赶到永安城,稍稍休息一番就可攻城了,兵贵神速,以我额们马队百里奔袭的速度定能打城内官兵一个手忙脚乱。” 身边一群曹营将领深以为然,战马奔驰匀速最好,现在停顿下来耽误时间不说还会消耗马匹体力,那永安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备城,他们此番前来可是有一千马队,这其中还有一半的精骑,莫说是小小的守备城了,就是寻常的州城都可以一鼓而下。 这还莫说身后还有五百的厮养,五百的步卒,共计有两千人。 将领们都是催促着杨明起赶快赶路言谈之间有着不耐烦,这杨明起虽是他们的头儿,但是现在曹营之中没定官制,上下尊卑之分并不明确,往往上下级之间就称兄道弟,毫不客气。 杨明起不答话,又是细细看着官道左侧的牛聚山,最后了理了理思绪自嘲一笑,他也感觉自己有些谨慎了,这山既不险要有很平缓,官兵不可能埋伏在这里,就算是埋伏了,以他麾下这上千马兵,轻而易举就能将敌人消灭在野外。 杨明起也不是没想过先派哨探望山上查看一番,不过念头闪过就被他掐了,还是赶路要紧。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吩咐道:“传令马队加速前进,不要爱惜马力,到了永安城再行歇息。” 号螺声吹起,马队又开始浩浩荡荡而行,只不过刚才停顿一下耽搁,马队的速度暂时提不起来,得需要跑过牛聚山的范围才可。 牛聚山上,陈诺趴伏在草丛里,死死盯着前行的马队大气都不敢出,刚才流贼马队停下来让陈诺心头紧张到了极点,不由得担心流贼会发现了什么。 只要流贼稍稍用心一点,派一支哨探到山上查看,那他的乞活军就完全暴露目标,埋伏不成失了先机反而会被流贼反手剿杀。 第186章 伏击(一) 第186章伏击(一) 终于,官道上的流贼开始继续行进,前锋部队已经进入了乞活军伏击的范围之内。 旁边的护卫百总的陈评喘着粗气,眼眶睁的大大,他焦急看向陈诺低声道:“大哥,流贼已经进入我们伏击范围了。” 陈诺心潮澎湃,但他凝神静气,双手无意识地虚压:“再等等……再等等……” 流贼马队汹涌本来,奔走在最前面的几十骑乃是最先开路的先头部队,流贼大小转战几十年,论起军伍整体素质已经不弱于正规官军甚至超过,行军打仗自有一套。 流贼行军时,掌盘子的旗纛在前,各队依次在后,行军顺序很有安排,有时候的是头两队在前,四五队催后,六七队两边迅押,其余大队人马居中,这样行军无疑提高了整支军队的安全。 然徐州地势水系颇多,水塘湖荡,烂泥沼泽,沙壤地,盐碱地,洼塘地数不胜数的大河小河,小道蜿蜒不断。 这样的路大队人马行走非常困难,就连官道也是十分狭窄,只能容得两马并列,因而自进入徐州境后,曹营人马行军并没有在两翼迅押马队护卫,只有前后两翼分派一队开路和押后。 方才过来的只是一队前哨马队,陈诺自然放过他们,他的目标是流贼旗纛引领下的大批马队,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一部分马队,这些流贼皆是骁骑,人皆披甲,备有双插,这才是这支部队的核心精锐。 听到如雷般的马蹄声在官道地面滚滚而来,尤其是前线壕沟内的铳兵们,他们的心脏似乎都要随着大批的马战踢踏声跳了出来,把总蓝田将头悄悄探出,他沉声道:“都稳住了,天鹅号声起再打,稳住了……” 悄悄看向下面官道上凶神恶煞的流贼,饶是蓝田这个自从建乞活庄就跟随陈诺的老兵也是心情紧张万分,紧咬着牙根,脸皮颤动着,看向他身边的乞活军铳兵们,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少人牙根都在上下打着颤,不过都是努力忍耐着,很多人握铳的双臂因为紧张爆出青筋,壕内静悄悄的,只有众兵粗重的呼吸声和各兵龙头上的火绳滋滋燃烧着。 众兵都在艰难等待着,瞪大眼睛目视前方,不敢左右张望或者回头看,这些行为在战时乞活军严令禁止的,尤其是回头看,不论你有什么样的原因,都会给你定上一个疑似畏战逃跑的罪名。 山顶的石堆后,陈诺看到前面流贼精锐大部进入伏击范围,一直抬起来僵立在半空中的手臂重重挥下,身旁的号手立时鼓足力气,拼命吹响了嘹亮刺耳的天鹅号。 喇叭之声嘹亮刺耳,似乎能穿透人的耳膜,尖利号声朝山下滚滚而过,在这一瞬间似乎官道上杂乱的马蹄声都被压制了过去。 一线壕沟内的蓝田猛地抬头,嘶声大吼道:“放!” 一线壕沟内的铳手立刻对着官道上侧向涌过来的马队扣动了扳机。 瞬间,各兵手上的火铳龙头拖曳着巴掌长的火绳落下,燃着的火绳落入了火门巢内,巢内瞬间引爆,火星又顺着火门孔洞点燃了铳管内的火药。 铳管兵内装填的是定装纸壳弹,纸壳塞填入铳管,强力摩擦下有很强密闭性,能够增添火铳的威力。铳管内的火药密闭环境内爆炸燃烧产生大量气体,气体在高温下膨胀,强劲的气波立刻将弹丸推了出去。 一线壕沟前面的杂草在弹丸推出那一刻,整片地向外顷倒,露出了猛烈的火光和道道腾起的白色烟龙。 杨字旗纛下的杨明起正在策马奔腾,猛然听见左侧山上一声嘹亮刺耳的号声,他浑身毛骨悚然,不由侧头去看。 “这是……” 他的瞳孔倏地一缩,半山腰间一道道猛烈的火光和烟雾汇聚成一线,照亮在他的视线,同时还有震耳欲聋的排铳声。 排铳的速度有多快?普通的鸟铳初速一秒一百五十秒,乞活军的火铳精良则拥有一秒近二百米的初速。 一线壕沟距离官道有七十步的距离,也就是一百零五米,乞活军火铳的弹丸半秒的时间就能击中流贼身体。 这样的距离下和射击速度,半秒的时间就算是超人来了也躲不过来,更别提普通人。 杨明起的周围齐刷刷倒下一一大片人和战马,铅弹击中人体,瞬间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弹丸会在人体翻滚撕裂,形成惊人的创伤面,最后内脏的血液会从伤口处迸溅出来。 原本井然有序地行军马队顷刻间大乱,不宽的官道堵塞住了,血雾腾飞,麾下的流贼骑兵惊恐嘶声大叫着,还有战马的高亢嘶鸣,乱蹦乱跳着,甚至一些中弹的战马吃痛没有方向乱撞。死去流贼和战马尸体瞬间在官道形成障碍。 后面的马兵拼命勒住战马,然事情来得太快,根本没有给战马反应的机会和停步缓冲的距离,战马只能一头撞了上去了上去,造成到了更大的混乱。 杨明起快速地滚落马下,刚才那一阵排铳有颗弹丸险而又险地从他头顶飞掠过去,将他头戴的毡帽带飞了出去,还有一道长长的头皮。 杨明起脑中一阵空白,没想到这里居然真有埋伏?到底是哪里的官军,居然有这么足的胆量? 在他的身侧一个剧贼倒霉地从马上飞了出去,滚在地上凄厉嚎叫着,杨明起认得清楚,那是刚才向他叫囔着要和官军野外对战的贼将,很是嚣张跋扈。 他哭叫着,声嘶力竭,泣不成声,脸上满是痛苦,他是头领本来有甲具,但是行军路上天气炎热,为了痛快他将甲具背负在马上,只穿着单衣骑马。 他的这次大意要了他的命,此时的他后悔万分,身体不断翻滚着,胸腔上的鲜血迸射而出,甚至内中的器脏也流了出来,惨不忍睹。 突然官道上又是一声尖利号声,杨明起心头一颤,只看山腰又一道壕沟火光接连一片,滚滚烟雾伴随着夺人心魄的铳声,流贼马队又倒下了一批人。 “排铳!” 杨明起心头闪过这个词,他第一次觉得火器原来也是这么犀利凶猛,特别是在排铳的威力发射下。他打老仗了,但是不论在官军还是自家阵营中,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整齐,统一有力的排铳。 忽然他的爱马痛苦嘶鸣起来,蹦跳了两下就轰然倒地,马尸身上的鲜血迸溅了杨明起满脸满身。 看着自己的战马,看着混乱不堪的战场,他的精锐部下和马匹被射翻在地,痛苦哀嚎着,杨明起胸腔发闷,憋闷不已,双目赤红蕴藏着灼热怒火,他嚎叫了一声就跳将了起来。 第187章 伏击(二) 第187章伏击(二) 突遭打击,特别是被攻击的还是旗纛后面的五百精骑,这些人可都是精锐,乃是这千人马队的核心,他们装备好待遇好,都有出众的马战能力,战斗力彪悍。 乞活军壕沟长百步,射击的范围最先打击的都是前面马队,截止到现在山腰间的官兵依靠三道壕沟已经向他们排射开铳了三次。 每道壕沟的铳兵有三队,一百六十多人,距离官道七十步的距离,特别是这些流贼刚刚起步马速不快,打射出去再也么样都有五六成的命中率,不论是打人还是打马,只要弹子不落空都是斩获。 这三层排铳轮番射击下,流贼猝不及防下当场中弹的人马都有许多,被铳弹射中毙亡的流贼马兵就有一百五十多人,还有许多胯下战马中弹蹦跳着将流贼甩落出去的,被混乱的马蹄人脚踩踏而亡受伤的,短短的时间内就接近二百贼丧失了战斗力。 流贼精骑兵有些核心凶悍的老贼都披甲,他们有人披棉甲,有人披镶铁棉甲。 流贼棉甲是纯棉盔甲,号称“厚百层”,但那是夸张说法,最多不过是四层棉夹,二十到三十斤左右。 七十步的距离,乞活军的火铳对付棉甲照样有着强劲威力,不少老贼身上棉甲被破开,或是倒地死亡或是受了重伤哀嚎着。 一些穿着镶铁棉甲的老贼精锐却是好多了,乞活军的火铳还完全破不了镶铁棉甲的防御,多是破开了甲具外面的棉层,却是里面镶铁的甲叶铁片抵挡住了,镶铁棉甲的老贼多是受伤,身体淤青一片,但还保有战斗力。 然而盔甲贵重稀少,五百精骑中只有一半的流贼穿着棉甲,很小部分几十个核心骁骑穿着镶铁棉甲,乞活军火铳照样发挥出了十足的威力,五百的精骑短时间内就报销掉了两成。 更惨的是,流贼之中好多基层的军官首领被当场打死,混乱中众贼嚎叫着,大部失去了建制指挥。 杨明起毕竟是打了十几年的老兵了,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官兵铳子打得很强很密,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击,杀上山去。 这几年他们流营骄狂惯了,无往不利,从来只有他们伏击别人的份,谁还敢壮起泼天胆子伏击他们,众贼惊吓恐慌之余,不少人狂怒第一反应都是同杨明起一样,攻上山去,将那些狗日的官兵杀个片甲不留。 杨明起摸了一把脸上腥臭的鲜血,不知是他的爱马的还是旁边死去的兄弟溅出的鲜血,他大步冲到一浑身浴血的贼将身边,看他身体摇摇晃晃也不知是哪里受了伤。 但杨明起不管,他一把揪住这贼将衣领咆哮道:“王哨头,你领着手下兄弟从正面冲山,官兵就在七八十步之外,他们现在三阵排铳打完了,再次打射至少要六十息,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领着弟兄们闷头往山上冲,一定要在三十息内抢先贴到官兵面前。” 说完他眼睛瞧见附近一贼将跪地大哭,却是他的胞弟被铳弹活活打死了,肺腑都流了出来,贼将哭喊着捂着他胞弟不断流血的胸口,不管周围混乱环境,神智有些不清了。 杨明起猛地揪过这贼将,啪啪痛快给他两个大耳光子,随即红着眼珠子嘶声怒吼道:“牛哨头,你弟已经死球了,要想为你报仇杀尽这些官兵就听老子的,你领着人去山上右翼包抄过去夹击他们。” 这贼将清醒过来,怒吼着跳将起来道:“咱老子手下还没死能动弹的都随老子走,杀尽官兵!” 杨明起又扯过来一贼道:“张哨总,你快去后面跟上来的步卒厮养队伍里去,告诉他们,谁敢上山奋勇杀敌的,不论是何身份,战后全都选入马军。” 不亏是老贼,猛然遇袭的慌忙瞬间被杨明起平定下来,转念间就展现出了他高超的带兵素质和丰富领兵作战经验。杨明起看得清楚,这山地势平缓光秃秃一片,无遮无拦,只要冲上山去官军的火器怎么也发挥不出威力来。 几个贼目回过神来都羞恼不已,狂性大发,憋足了一口去咆哮应答,分领兵去了。 只有左翼没有安排,却是杨明起亲自领兵带队攻杀,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目前为止最有希望的突破口就是山腰壕沟的左翼,那里地势平坦宽阔,最后希望从这里打出突破。 杨明起从死马尸体下抽出了他的偃月刀,腰间挂着双插,他咆哮道:“余下的所有兄弟随咱从左翼抄上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山上官兵,让他们知道我们曹营义军天兵的厉害。” 咻——咻——咻—— 杨明起刚叫嚣完,他听到空中呼啸声,山上阵阵巨响,抬头去看神情一呆随后大变。 好几颗炮弹在蔚蓝的天空中划出长长的白色烟雾,迅速地砸进了正面攻山的流贼人潮之中。 一颗十两重的弹丸咆哮砸去,射在流贼丛中,几乎是一路趟着流贼的尸体滚落过去,一大片的血雾喷起,残臂断肢横飞。 乞活军的小佛朗机炮都是猎鹰炮样式,射程在二三百步的距离最佳,七十步的距离更别提了,调整炮口朝山下平瞄直射即可,一打一个准儿,高速灼热飞行的弹丸打过,人马俱碎全都打透,都是一打两半的结果。 凄厉的炮子呼啸,电光火石间根本叫人反应不过来,正面带队攻山的王哨头信心十足,大声咆哮着激励麾下儿郎们,徒步冲在了最前面。 他们是骑兵不假,但是骑马上山完全不现实,倒不如徒步来的快速,众贼都是悍贼,即使没马那也勇猛,马上马下都是好手。 一颗五两重的弹丸凌厉向他射来,炮身呼啸尖利仿若死神的盛情邀请,王哨头当即被打中,从前胸到后背,骨骼内脏全都打了出来,他赖以依仗的镶铁棉甲等若纸糊一样完全不顶用。 炮弹打得太近太急太猛了,王哨头的身体支撑不住,解体爆炸成了漫天的碎肉和血水,纷纷扬扬喷射在空中。 “打,给我狠狠地打!” 山上,炮队队官郭琪兴奋大叫着,战斗正酣,他亲手操起了火炮,调转角度就瞄向了攻山的流贼。 看他们们迎炮死战不退,王哨头死了换了其中一个哨总代替指挥,又是神情疯狂地往山上冲锋。就算是这样,炮队的火炮还是迟滞了流贼冲锋的脚步,这时间第一道壕沟的铳兵已经装填弹药完毕,随着一声令下,山坡上猛烈爆出连接成线的火光和烟雾。 往山上冲锋的流贼又是齐刷刷应声扑倒一片,到处都是嘶声力竭的惨叫声。代替王哨头指挥攻山的哨总向后面大叫道:“弓手,弓手呢,给额压制住他们。” 流贼身后站出了一批人,他们腰配双插或者背缚弓壶和箭囊,纷纷弓步向壕沟方向攒射起来,攻山的大部都是马兵,他们等若龙骑兵一样,虽然是马兵但是没有马上博战的能力,平时作战都是下马作战,因而步战很有一手,战技高超。 虽然是朝山上攒射,而且乞活军有壕沟掩护,但是流贼射箭太刁太密集,仍有将士倒霉中招,立时壕沟内传来了惨叫痛呼之声。 这个时候,双方互有伤亡,战事开始惨烈起来。 第188章 伏击(三) 第188章伏击(三) 冲在最前面的是穿着厚厚棉甲流贼精骑,他们拿着盾牌大刀,悍勇势不可挡,后面跟随上来的下马步战的马兵,弓手射箭掩护,他们掩藏在后面一边行进一边抛射,弓弦阵阵,箭矢呼啸,朝着山腰间爆出烟雾的地方射箭。 还有官道上的有弓流贼,也弓步朝山上射箭。 箭矢咻咻声不断,山下利箭有若暴雨一般,哗啦啦一阵又一阵不停歇,天空都被掩盖的一阵明一阵暗。 刚刚开完铳的一线壕沟乃是流贼弓手重点打击目标,铳兵们刚刚打完铳,铳口还冒着白眼,此时的天气天空晴朗,各兵身前打完的烟雾自然成了流贼射箭目标。 壕沟内主要是一总火铳兵和二总火铳兵一队,由一总副把总全权指挥,而五总把总蓝田则是统筹这三道壕沟的指挥。 一线铳兵们打完后就立刻缩回了壕沟里,开始给火铳装填弹药,他们头顶上箭矢尖利呼啸阵阵,簌簌不停,壕沟前的泥土杂草上,密集的箭矢插得犹如刺猬。 虽说有壕沟保护,但是装填弹药还得站立装填,众铳兵手上紧张动作不停,因为壕沟挖的半人高,他们的头面虽然没有完全暴露但也十分危险。 一年轻铳兵正将一颗定装纸壳弹填入铳管内,一支流矢就朝他面门射来,他虽身上穿着棉甲但是头顶带着的还是统一制式的红笠军帽,根本防不住箭矢。 箭矢射在他头顶的红笠军帽上,这兵闷哼一声手上火铳抛落就朝前瘫倒在了壕沟边,头颅鲜血直流慢慢浸红了军帽顶上的红缨,带着点点血珠滴落更加鲜艳。 旁边铳兵急忙翻过中箭这兵身体,只见他脸色青白,已是断了气,这铳兵痛声道:“大山!” 李丰田和大山和四总长枪兵王百年都是顺河寨的同寨好友玩伴,相约着一起当兵,没想到第一次恶战就好友王大山就活活倒在了他的面前,一句话就没交待就死了。 大山可是家中独子,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和年幼妹妹,大山没了他们家可真就塌了,将来回去李丰田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山母亲张口。 李丰田虽然悲痛万分,但是仍旧装填着弹药,眼角瞥过好友大山的尸体,心中更觉悲痛,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原来死亡距离他那么近。 同时身边好友的死,残酷的战斗让战场内的李丰田快速成长起来,初临战场的那种局促不安转化为了报仇的悲愤动力。 忽然身后相隔三米的二线壕沟豆子般的爆响声响起,下面立刻传来痛苦惨叫之声,原来是二线壕沟的铳兵兄弟们装填完毕开了铳。听着山下流贼的惨叫声,李丰田心中叫好,没过多久最后的三道壕沟也开了铳。 山坡上滚满了流贼尸体,还有声嘶力竭惨叫哀嚎的伤者,他们流出的鲜血将这片山前的土地渲染得殷红。 没想到山上的铳兵装填弹药这么快速,好像才过了三十息,山上的官兵就开始了第二轮排射,速度也太快了,众贼往日遇见的敌人铳兵,他们往往过了六十息甚至更久才能继续开上一铳。 虽然出乎预料但他们还是本能地冲上,猛然间,山上巨响阵阵,尖利的炮子呼啸着朝他们砸来,对着冲上来的流贼密集轰射着。 团团的血雾从流贼的身体内狂飙射出,烧得通红的弹丸急速打射着,不少流贼被打得腾飞起来,肢体碎肉横飞。 “上铳!”一线壕沟内,副把总余木根大声吼着。 “哗哗~” 金属清脆的声音响动,铳兵们整齐地将手上火铳探出壕沟外,一声不吭瞄准着山下的流贼。 李丰田紧紧盯着山下一贼,以这贼为目标,准星和照门三点一线将这贼套入射击的目标之内,看这贼穿着棉甲,手持强弓,躲藏在了盾兵身后不断射箭,必是个凶残贼人。 尖利的天鹅号声响起,李丰田立马扣动扳机,这贼身上棉甲被破开,铅弹钻入他的体内,滚滚鲜血流出,贼人往李丰田那边望了一眼就踉跄摇晃着向后栽倒了下去。 目标得手,李丰痛快难言,成就感和报复的快感充斥他的心头,让他的鲜血沸腾着。 一线壕沟的这道铳兵已经是第三次排铳了,正面进攻的流贼艰难行进着,这时距离壕沟已经二十步的距离。 分掌三道壕沟火器兵指挥的蓝田当即下令道:“一线壕沟的所有将士全部后撤。” …… 正面战场激烈,两翼方向更是惨烈无比,右翼地势颇为陡峭,坑洼坡地和碎石最多,领兵攻打右翼的牛哨头好不容易攀爬着,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只要爬到山腰间他们就能从侧面截杀正面的乞活军铳兵。 “虎!虎!虎!” 众贼骂骂咧咧着,忽然山上一声声暴吼让众贼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右翼这边没人呢,没想到一队队官兵齐刷刷从草丛内站立起来。 一排坚固的高大盾阵竖立在前,后面是闪亮的长枪,同时丈一高的把总旗也竖立起来,鲜红沸腾,居在最中间,同时左右还有稍小三杆队旗,同样在山上猎猎飞舞。 右翼方向是乞活军三总锐兵队在防守,由乞活军三总把总宋二牛指挥。 三个锐兵呈品字形列阵,两个锐兵队在前,一个锐兵队后面,却是右翼平坦宽阔地方不广,只能容得这么点地方列阵。 防守如此,攻山的流贼更是难办,这边是轻取上山的最快捷径,右边地势更为陡峭,牛哨头被面前的盾阵吓了一跳,这盾阵看着十分厚实,乃是一人高的全身盾,重盾排列竖起,后面的官军根本看不到。 而且他们是仰攻,看着高大盾阵,这无疑更加加重众贼的心理压力。 盾阵竖立,流贼攻山气势瞬间被压制。 攻打右翼这边的是牛哨头的本部兵马,约有几十个精骑,二百多马兵,还有一些跟随上来的凶悍步卒和厮养,共计有三百多人。 突破的地方宽度就这么大,根本施展不开流贼们的人数优势,要想上山只能拿人命扛了。 胞弟被杀的仇恨吞噬着牛哨头的内心,他朝两手粗鄙吐着唾沫,随后挥舞着大刀疯狂叫道:“给老子杀山去,谁都不许后退,谁敢反顾后退一步,全部砍死。” “谁能第一个冲上山,老子自掏腰包给银二千两,小子们随老子冲啊!” 看着牛哨头当先冲锋,悍勇非常加上有财帛鼓励,极大振奋了众贼士气,他们持着刀斧盾牌狰狞着面庞狂叫扑来。 第189章 伏击(四) 第189章伏击(四) 左翼那边流贼也发现了阻拦的乞活军盾阵,左翼方向是一总、二总的锐兵队防守,由一总把总陈大义和二总把总吴世忠指挥。左翼地势平坦宽敞,流贼可选择攻取的截面较大,左翼防护乃是重中之重。 左右两翼锐兵队现在暴露,正面方向的流贼也在快速攻进着,一线壕沟已经弃守,即使这样流贼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陈诺站在山顶,紧张密切观察着战场全局,看时机成熟,他果断喝道:“扬旗!擂鼓助战!” 他身后的旗手和金鼓手也站立起来,依令应答。 丈三尺高的大旗展开,迎风猎猎作响,缨头号带,上面飘着“永安守备陈”的五个大字,中军金鼓也擂动起来,激昂雄浑的鼓声自山顶向地面滚滚而下,声音似乎在脚下颤动,激昂鼓声激发着乞活军全军将士的勇武之气,让人血气上涌。 左翼方向,把总陈大义看到山顶将旗扬起,他立即喝道:“扬起把总旗,各队队旗!”同时间,二总的锐兵队也扬起了旗帜,正面方向的锐兵队也不再隐藏,站立起来列成战阵扬起旗帜。 从左翼到右翼一线,整个牛聚山上皆是乞活军将士铸就的红色海洋,他们穿着鸳鸯战袄,外罩青色罩甲衣,双臂上,红色鸳鸯战袄之色露出,青红交替,色感动人。 他们带着红笠军帽,军容严肃,面容坚定,再看山顶之上,则是乞活军的中军部,一大批铁甲兵围绕着中军将旗,有金鼓手,号手,金钹金锣手,不论是掌旗兵,还是护卫兵皆披甲红漆铁甲,远望去若火烧团云一样。 鼓声激昂,忽然左翼一总锐兵队中有一长枪兵兵涨红着大吼道:“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先是一队一队叫喊着,接着就是一总一总吼着,渐渐汇聚了一个整体的声音,山呼海啸的声音带着惊人的气势朝山下的流贼滚滚而来。 左翼方向,带队冲锋的杨明起看到山上官军全都暴露出来都惊讶不已,感受到官军高昂的士气和威严气势,他大吃一惊,抬头去看山顶,依稀可见将旗之上的字。 杨明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口中愤恨道:“原来还真是永安城的官军伏击咱老子,妈妈个毛的,真是大意了。” 山下的流贼也被乞活军惊人气势震慑住了,看官兵军列严整,人数还不少,怪不得敢野外伏击他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看到自家气势有些萎靡,杨明起从旁边掌号手手上夺过号螺吹响起来,声音苍凉雄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众贼的蛮勇和凶残戾气又被激发起来,他们加快着脚步嚎叫冲锋。 右翼的牛哨头更是一马当先,他身后的众贼紧随而上,距离盾阵越来越近。 “盾牌挡住!” 三总把总宋二牛一声厉喝,看着狂冲而来的流贼,他既有紧张也有热切。 这次是他单独带兵独挡一翼,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战后胜利了,他的军功薄上也能分润上丰厚一笔。 此时的他一身铁甲,站在最前列两个锐兵队左侧盾牌后,在他的旁边有时隔铁甲护卫兵,专职守护把总安全。 很快流贼蜂拥而来,盾阵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中原大战的时候也有官兵摆盾阵,不敢还真少见这种高大盾阵,众贼想凭借身上蛮力冲撞开盾牌。 不过很快叫他们失望了,一片轰然大响,不知多少流贼的身体冲撞了盾牌之上,沉闷的声音不断,偶尔有几个盾牌摇晃几下但是依旧稳如泰山。 流贼不甘心,疯狂拿刀狂泼乱劈,拳打脚踢,盾牌依旧稳如泰山,各重盾身后,盾牌手们摆着架势,他们个个脚步外八,弯腰拼命顶着盾。 乞活军的刀盾手皆是粗壮孔武有力的汉子他们平日里操练连的就是挡和劈砍,其中挡是训练大头,往常训练结果,一面盾牌就算是来三四个大汉连番冲撞也撞不倒盾手。 更别谈乞活军的盾手们防御乃是居高临下,流贼而是自下而上冲撞,他们根本吃不上多少力气。 盾牌挡住,宋二牛松了一口气,他满是杀气大喝道:“放枪!” 哗哗整齐声响,重盾后面的长枪兵放下长枪,各个盾牌空隙间平放了一排长枪,密密麻麻的枪头闪着寒光指着外间的流贼。 宋二牛瞪着眼珠子咆哮:“刺!” 两排锐兵兵并列,八十多杆长枪带着破空声凌厉刺去,盾墙前泼洒着血雨,还有流贼哀嚎惨叫。 他们拥挤着一团,特别是地段狭窄,根本没有空间躲避刺来的长枪。 长枪一刺一个准儿,被刺中的流贼身上一戳就是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 冲在最前面的牛哨头也倒霉被刺中,一杆长枪刺进他的左臂,牛哨头倒也凶悍,向后一个猛子栽倒就滚落在地。 长枪被拔出,胳膊上鲜血流出,剧痛无比,若不快速治疗,牛哨头的这条胳膊恐怕就废了。 盾墙前,流贼一片哀嚎,倒地的尸体摞了一层,盾后的乞活军长枪一排排攒刺着,丛枪戳来丛枪戳去,击刺如飞,流贼根本躲避不及。 甚至还有好几个精骑老贼也被当场戳死,他们的勇武和战技在高大盾墙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同其他一样被当场戳死。 被戳中要害当场死亡算好的,就怕被长枪刺进肺腑和其他内脏器官上,被长枪刺中那种痛苦简直难以忍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血流干或者活生生疼死。 牛哨头面色毫无血色,这个地段太窄了,他们根本不能冲旁侧绕过盾阵去,要想上山就只能冲破盾阵。 就是这样,拿人命去填也不济事啊!众贼惊慌叫着往后撤退,无可奈何。 宋二牛兴奋看着,他长刀前指厉声喝道:“如墙而进!前进!” “护!护!护!” 盾手提起盾牌,他们有节奏吼着,持着的盾牌连成一线,整齐朝前逼去,后面的长枪兵仍旧将矛方才缝隙间,行走中不断吞吐着长矛,收割着流贼的性命。 众贼后退,拥挤着犹豫着,时不时惨叫着,牛哨头心疼不已,他知道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牛哨头大叫着:“撤!统统往后撤!” 众贼听到命令如蒙大赦一样向山下跑着,宋二牛遗憾看着贼人逃跑,他不能带兵冲下山去,方才能有这般战果一是靠乞活军严整阵列,二是靠着右翼险要地势,要是整队往山下走,他们的外围慢慢就暴露出来。 左翼方向,杨明起亲自带兵的流贼也碰到了这样的盾阵,看着盾墙前被屠杀的流贼他目瞪口呆。 但杨明起很快反应过来,扭头喝道:“用大棒,夹刀棍,重斧重锤兵器的全都随老子来。” 他又吼道:“所有盾牌手也都过来,你们来打头阵,听着,冲到他们大盾面前看来戳来的长枪左右来回遮蔽格挡就是。” 对于杨明起的安排,众贼快速执行起来,很快他的身后就聚拢了一批盾兵和持着大棒夹刀棍等钝器的流贼。 特别是使用钝器的这些流贼,个个凶残暴戾,杀气腾腾,好多人身上还披着棉甲,一看就是百战精锐的老贼精骑。 左翼的流贼数量和质量比右翼可强太多了,当然这边地势平坦宽阔,无遮无拦,能容得下大队人马对战。 除了这两队流贼,杨明起有组织安排了一大队长矛长枪的流贼,这些都是刚刚从后面赶过的步卒。 “给我杀!” 杨明起一声令下,众贼重组攻势再次袭来,这次他们冲在前面的是大批的盾牌手,这些盾手持着盾牌大都是圆盾和方盾,最多半人高,多是硬木或者藤条所制。 大批的流贼盾手排众冲锋,后面跟随了一批持着大棒,夹刀盾,狼牙棒等十足重量的钝器手,杀气腾腾。 大盾之内,陈大义紧张看着流贼冲锋,不愧是流贼,组织力果然很强,他当即喝令道:“长枪兵,自由刺击!” 第190章 伏击(五) 第190章伏击(五) 冲在最前面的流贼们个个手持大盾,圆盾和方盾,皆是硬木所制,外裹厚厚皮革,防护力力非同小可,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持着大刀和短斧,凶神恶煞狂冲而上。 陈大义冷声喝道:“盾牌挡住,枪兵抬枪!” “诃!” 众兵大喝一声,全部站位准备着,陈大义的一总是乞活军成军以来的老底子,老兵多,战斗力在乞活军五个战兵总内当属头列。 加上陈大义会带兵,平日里操练最狠,一总的将士平均素质也是最高的,听到陈大义喝令,一总长枪兵条件反射般快速抬起手中长枪,个个侧身站立。 乞活军长枪兵对于列阵而战,每日训练的就是一招,刺!只有两个动作,一是抬枪,二是突刺!他们列阵而战就是反复练习这两个动作,这个招数众兵平日在校场上都不知道训练了几千几万次,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下意识一样就可以做到标准之极。 “杀!” 眨眼间流贼盾手已经冲在盾墙面前,乞活军枪兵们红着眼,前排密密长枪从盾牌空隙间用力捅刺而出,笃笃的响声和刺中人的惨叫声响起。 这次流贼等到杨明起号令,并不是一味冲撞盾墙,而是左右挥舞格挡为后面的重器手开辟空间。 饶是这样,乞活军的长枪快如闪电,看中了流贼盾牌下的空档,抬枪便刺。 有的长枪兵落空,戳刺在流贼身前的盾牌后,他们便抽身撤枪,留给身后的长枪兵兄弟们蓄力一击。 一寸长一寸险,就是面前的流贼将盾牌挥舞地密不透风,照旧有好多人被刺,密密的长枪戳进他们的咽喉,眼睛,头颅部位上,或者是下半身。 流贼使用最大的盾牌也不过高一米,哪能同乞活军的重盾一样遮蔽住全身,嘶声裂肺的惨叫声不断响起,流贼们被长枪刺中就全身剧烈抽搐起来,他们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忽然消失了,身体彻骨的寒冷剧痛,哆嗦着跪倒在地。 第一排丛枪刺出,不管有没有刺中敌人,乞活军第二排的长枪已是从盾牌间如毒蛇一般闪电刺出,这次有更多的流贼倒下。 他们是后手,前排的长枪兵兄弟们创造了机会,有瞄准的机会,流贼的空档部位更多暴露出来。一贼惨叫着捂住下体,他持着盾牌将头面和胸膛护了周全,但是下半身根本遮挡不住。第二排一长枪兵看准机会将长枪戳出,鬼魅般刺进他的下体。 战场残酷,力求一击让敌人毙命或者丧失战斗力,特别是冷兵器搏杀更是惨烈,哪里要害就往哪里劈砍捅刺钩啄。 长枪猛地抽出带着一蓬飞溅的鲜血和小块皮肉,依稀可见有什么圆滚滚的零碎物件被带了出来,这贼捂着下体哆哆嗦嗦倒地,痛苦哀嚎着,声音越发凄惨尖细,鲜血从他捂住下体的指缝间汹涌流出。 周围几个流贼盾手看见都是脸色煞白,顿觉裆下发凉。 流贼死战不退,有的悍勇流贼盾手竟然拼死将盾和整个身体贴在了乞活军盾墙的空隙间,一贼将盾贴在两盾缝隙间,随后用身体死命顶住,他向后疯狂大叫着:“日嫩管管的,快来人啊!” 他喊完话刚扭过头,盾内一杆长枪带着破空声就巧妙刺进他的嘴里,锋利的枪尖穿过的他的后颅,贼人大口吐着鲜血,瞧见后面的重器手还没赶过来,临时前满满的不甘心。 战斗激烈着,前排流贼盾手伤亡虽大但是已经为了后面的重器手兄弟开辟了好几处空间,不少剧贼使着大棒或者夹刀盾就死死砸在乞活军的重盾之上。 盾内盾外相互都在拼命,盾内乞活军的长枪兵焦急万分,看中后面的大棒钝器手就刺,而盾外的流贼更是抢着时间,多在这盾外待一分一秒,他们的精锐就多战死一人。 乞活军的盾牌外面沾满了流贼的鲜血,衬托着盾面绘制的猛兽图案更加血腥可怖。 轰的一声声巨响伴随着惨叫声,好几处乞活军的盾牌被砸的剧烈摇晃,似乎盾牌还有些裂缝的样子。 钝器一击不成那就多来几下,流贼重器手拼命砸着重盾,眼看盾阵要破,陈大义急声喝道:“长枪,优先刺击贼人重器手。” 长枪兵得到号令,专门挑着流贼的重器手拼命捅刺,而盾外的流贼盾手拼死护着他们的重器手。 “给额开!” 一壮肥剧贼持着一柄重锤就横冲直撞过去,这贼矮小但是膘肥,有约莫着近三百斤的重量,在这粮食匮乏的时代见到这般肥壮的人很是难得。 体量越大的人在军中乃是大力士一般的人物,体重越重的,体量越大的人力气一般也十分大,不过他们战斗十分消耗体力,持久性根本不强,这贼是这重锤一锤砸在乞活军一面盾牌之上。 轰隆一声响,这面重盾终于坚持不住爆裂开来,身后的盾手吐着鲜血倒射而出,他的右臂不自然弯曲着,显然是被砸的骨折了。 破掉面前大盾手,这膘肥壮贼更近一步,舞着重锤砸向旁侧的一名盾手,盾手胸骨已是被锤砸地粉碎,他嘴角溢血一声不吭瘫软倒地,手上的重盾脱落。 “猛子!” 盾手身后一相熟的长枪兵痛声大叫,但他毫不迟疑将长枪刺了出去,连破两面盾牌,特别是使着重锤,膘肥壮贼体力不继,面对戳来的长枪他闪避不及。 尖锐的长枪狠狠刺进他的体内,也不知穿过多少层的厚厚脂肪,直抵他的腹部,膘肥壮贼紧紧抓着长枪,嘶声叫了起来。 这长枪兵冷哼一声就撤枪而出,枪头却挑出了一根大肠出来,看着贼人倒地他快意万分。忽地面前人影闪过,一刀盾贼猫着身扑到这长枪兵近前。 长枪兵瞪大眼睛,惊恐万分,这时他应该后退,但是他刚杀完一贼根本没不及撤身,噗呲一声,利刃刺进人体不寒而栗的声音,这刀盾贼刺穿了长枪兵的身体,一直被后背透出。 长枪兵颤抖着,大口吐着鲜血,看着面前的贼人,刀盾贼狞笑着就欲拔出长刀后退,忽然长枪手狠劲发作,临时前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这刀盾贼。 他身后的伍内兄弟反应过来,愤怒大吼,两杆长枪向刀盾贼的身体刺去,一枪直接刺进他的肋间,一枪更是直接刺穿刀盾贼的脖子。 刀盾贼已死,那个长枪更是早就气绝,但他仍旧紧紧抱住贼人尸体。 “呼!” 流贼欢呼声一片,两面盾牌被破,乞活军的盾墙已不完整,有很大的空隙,他么汹涌着从这个口子冲击,不断向左右狂劈刺杀了。 盾阵危矣! 陈大义着急上火,盾阵已经被破,战场时刻危机,后面的预备盾手根本来不及补上,而一线盾手们显然没遇见盾阵被破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慌乱和不知应变。 流贼找准机会从盾阵破空疯狂向两侧撕裂着口子,已经有五六个盾手被杀,盾手们持着大盾根本来不及调转身体。 陈大义心疼不已,这是他辛苦操练的兵啊!他大喝道:“盾手全部后撤!全都往后撤!” 盾手们听令赶紧往后撤,但都持着盾牌,陈大义看见大声道:“盾牌不要了,不要了,全都往回跑。” 同时陈大义又命令道:“长枪结阵!让开道路!” 长枪兵紧密成团,让开几条道路供盾手往回撤,同时长枪兵长枪前指不断捅杀着意图向前追赶的流贼,为后撤的盾兵掩护。 此时的流贼也已经后力不继,特别是是冲锋在前掩护的盾贼,死伤大半,面对乞活军丛枪戳来,众贼畏惧。 半山腰间,一亲信哨总心痛大叫道:“小杨领哨,我们前面的兄弟死伤惨重啊!” 杨明起几乎咬碎了牙齿要吞进肚子里,他也心痛不已,刚才的激烈搏杀已经伤亡八十多名马兵,四十多名老贼精骑。他的老贼精骑才有五百,被乞活军排铳伏击下就报销掉了近半,再死一个他都承受不了。 他狞声喝道:“叫前面的兄弟们撤下来,后面的步卒长枪兵顶上去!” 听到号令,前方的老贼撤了下来,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是不想面对官军的长枪了,实在太可怕了。他们使得大都是短兵器,最长的就使得大棒夹刀棍等武器,根本比不上长枪的长度,而且官军阵列肃杀,宛若一体,根本不给你单打独斗的机会。 老贼精锐们纵有一声高超战技也发挥不出来,就如同平常人一样被轻易戳死,憋屈死去,他们可是精锐,不想这么窝囊死去,就让步卒上去拼杀,反正他们不值钱,死得起。 相信此战过后活下来的步卒都是老手,老贼们的境遇也同这些步卒是一样,他们也是经过百战过后层层筛选历练出来的,这便是流贼的以战养战之法。 看着旁边滚滚顶上来的步卒长枪兵,杨明起挥舞大刀奋力打气道:“全都步卒必须死战不退,凡是退后的皆全部格杀,咱杨明起承诺,这场仗凡是活下来的步卒全部提选为马军。” 步贼们听到杨明起承诺全都喘着粗气,面色赤红亢奋,士气猛然高涨。 流贼之中等级森严,每个阶层的待遇完全不一样,若是能选为马军那可真就是人上人了。马军不会被作为炮灰肆意挥霍丢弃或者随意杀戮,反而能享受着超高的待遇,平时轻易不上战场,而是掌握监管步卒和饥民的命运,若是战事顺利则能享受丰厚的缴获赏赐,若是战事不利他们则会跟随着掌家们优先逃跑。 流贼步卒们咬牙切齿冲了上来,这些人都用着长枪长矛等长兵器。 长枪下限低上限高,是个人都会用长枪,只需要持着长枪向前捅刺即可,长枪兵最不值钱,而步卒中使用长枪兵的也多。 约莫二百多流贼长枪兵蜂拥向前,他们拥挤着慢慢逼来,甚至一个长枪兵站位中拥挤着好几个人,显得混乱不堪,拥作一团毫无战阵排列可言, 于此同时,乞活军的长枪兵也列阵逼来,总内金鼓敲动起来,一鼓一鼓敲动在乞活军长枪战兵的心头。 乞活军长枪兵们随着鼓点声整齐踏步向前,三排长枪兵排众而出,穿着统一的青红衣甲带着统一的红笠军帽,宛若一个整体,强大压迫的气势,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气。 这便是堂堂正正之师,没用勇者也没用怯者,战阵列出不讲究单打独斗,向来都是丛枪戳来,丛枪戳去。 双方很快逼了上去,双方都恶狠狠盯着对方,不过流贼步卒这边显然骚动不安,不少人看着乞活军的长枪兵都是心惊肉跳,大口咽着唾沫,气势不觉中被比了下去。 选为马军的奖励虽然丰厚,但是直面官军的长枪更是吓人无比,步卒中也有不少原来投降的官兵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厉害的同类官兵。 突然,总内原本平缓的金鼓急促敲动起来,双方猛然嘶声大喊着,举着彼此的长枪拼命刺过来。双方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长枪刺入人体那种令人听到牙齿都酸痛的涩然声音不断。这种列阵而战,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只有拼命将对方刺倒之外你才能活。 冷兵器的战斗最是惨烈。 如此互相捅刺非常残酷,双方拼命互刺一阵后,眨眼间,双方前排的枪兵就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倒下了一大片。 这些尸体的鲜血滋滋流出,还有伤员的凄厉哀嚎,让人听到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双方之间前排都空了,一片很明显流贼这边伤亡更多。 乞活军这边则是列阵作战,分列三排相互配合,列阵每人占地一步,留下足够的空间闪避腾挪。而且每排之间配合娴熟,哪边危机后面的枪兵会及时出手,哪边的枪兵抽身不及,后面的枪兵也会及时填补上去。 而流贼步卒一窝蜂冲来根本没有阵列可言,何谈相互配合作战,他们也起码的分排作战也没有。一步范围内聚集好几个人,往往乞活军的长枪兵一枪下去能一枪连串着戳死两三个人。 看到这样残酷情形,流贼这边许多人露出犹豫恐惧的神情,这一下伤亡这么多,比例太大了,或许下次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了,还要再打下去吗…… 第191章 结束 第191章结束 看着前方残酷肃杀的战斗场面,陈大义心头也是一紧,第一次长枪兵对战,一总的枪兵伤亡太多了。前层是一队锐兵队长枪兵总计有四十多人,这一下子就阵亡了近二十人,余下的人也有不少带伤,但是摇摇晃晃着还能坚持站立。 陈大义面庞的那道长疤抖动着,好似活了过来蠕动一样,他紧咬着牙根沉默不语,只是挥了挥手,鼓点声再次响起,前排的长枪兵退下,换下了第二排的长枪兵列队向前。 原本稀疏的第一排枪兵退了下来,他们左右看着,庆幸自己活下来的同时,心中凄然无比,短短的时间,原本身边生龙活虎,朝昔相伴的袍泽兄弟们好多都不在了。 第二排的枪兵们咬牙切齿顶了上来,即使心中有害怕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上了。乞活军平时的残酷训练此时起到了作用,听到军令鼓声,他们上前作战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时乞活军军纪严明,敢于临阵退缩者,脱逃者皆斩,不单如此,逃兵在永安城内的家人将被全部赶出永安城,在永安城的一切将不复存在。 但是如果光荣战死或战伤,则永安城会终身抚恤,家口一辈子衣食无忧,阵亡者还会年年享受香火的供奉。 每个乞活军自愿参军前想必都已经想清楚了,该怎么选择,想必他们心中十分明白。 看到乞活军持着长枪列阵前进,对面的流贼骚乱一片,他们站位更加拥挤着,没有人愿意站在最前排,毕竟前排死亡率最高。 众贼胆寒,都各自往前推搡着身边的人,而乞活军这边泾渭分明,该是哪排人就让哪排人上,执行命令不打折扣,他们轮流顶上前排,临战的心里压力也会大大减少。 “杀贼!” 乞活军涨红了脸庞嘶吼着冲杀了上去,大片的惨嚎声响起,这种对枪拼刺,比的就是彼此战士的意志力和坚韧程度。 长枪入肉的声音不绝,上次拼杀对刺流贼步卒还有一腔勇气和热血,这次他们已被吓得胆寒,好多人都拼命躲在身后,只留在最前面的倒霉蛋。 惨叫声不断响起,各自阵前又倒下了不少尸体,陈大义看得清楚,流贼已是接近崩溃边缘,当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他喝令道:“第三排上!” “杀!” 乞活军再次排众杀出,终于有流贼崩溃了,扔掉手上长枪就转身逃跑,有若瘟疫感染,带动了更多的人哭叫着溃退。 在后面督战的杨明起目瞪口呆,前面的枪兵居然败了,那可是有两百的长枪步卒啊,那边的官军枪兵有多少,不过一百多人,己方的枪兵就这么被打垮了。 他同后面督战的老贼精锐们拼命阻止向后溃逃的败兵但都无济于事,杨明起这名百战老将此时心中顿生一种无力之感,这支官军战斗力很强,比一些朝廷猛将麾下的营兵都不遑多让,更难能可贵的这伙官兵的战斗意志是如此坚韧,军纪如此之好。 他转头看向正面战场的战况,正面攻山的兄弟惨烈呐!好不容易盯着官兵犀利的铳炮爬到了第三道壕沟,在壕沟边竖立的高大盾墙让他们无计可施。 官兵狡猾,看看将盾阵抵在了壕沟边缘,流贼一个个栽近壕沟内,吃不上任何力气只得被人收割宰杀。 右翼方向的攻山流贼早已被赶了下来,双方无力僵持着。 一满脸是血的剧贼在杨明起耳边哭叫道:“小杨领哨,撤,弟兄们死球太多了,特别是我们的马兵和精骑再打下去真就没了。” 杨明起心中犹豫,很是不甘心,他正要张嘴说着什么,忽然官道南边哭天喊地的叫声传来,还有隆隆的马蹄声,在后面的流贼厮养队伍被冲垮了,乱作一团。 原来是早就埋伏一直不动的乞活军骑兵队终于出动,他们策马冲击后面流贼的厮养队伍,这些厮养哭叫着四处乱跑,特别是骑兵队有意驱赶厮养们冲击前面本就拥挤的官道,造就了更大的混乱。 山顶之上,陈诺身披铁甲站立不动,面容严肃观察着战场全局,他扫看战场,三面方面的流贼皆已势尽,该是最后决战了! 陈诺扬起手臂喝令道:“擂鼓助战,通令全军,全线出击,冲下山去一举剿灭剧贼。” “杀!” 山呼海啸的呼啸声响彻整座牛聚山,乞活军全军得到号令,展开了全军冲锋,他们自山而下冲锋,杀气腾腾,勇不可当。 正面战场上,火器兵和盾兵长枪兵互相协同作战,火器兵越出战线,以散兵线射杀着贼寇,待铳子打完后就躲进锐兵队身后再次装弹,装填完毕再次以散兵线射击。 正面战场的流贼光是攻山就死伤了不下二百的马兵和好多辅兵厮养,就连老贼精骑也死了不少,看到乞活军冲锋下山,他们最先崩溃,随后带动着右翼的流贼一起溃败。 左翼方向的有杨明起带领抵抗,但是乞活军这边一总、二总全部出击,陈诺还特别将自己护卫总的杀手队也派了上去。 左翼的流贼也仅仅抵挡了一阵就溃败下来,自此流贼全线溃败他们跑回到官道上疯狂抢夺马匹,唯恐落在他人的后头。抢到马匹的流贼狂奔逃出,他们逃跑的方向只要东面的广阔平原。 终于一直紧绷着面容的陈诺露出微笑,长长舒出一口气,这场仗他终于打赢了。 就在这时,一根箭矢尖利呼啸着朝陈诺的右侧射来,电光火石,陈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直直射在他的右侧肋骨之间。好在他披着铁甲,内衬还穿着一层锁子甲,乃是双层重甲,一小稍弓就算是近到他十几步面前也破不了甲。 除非是使用一石强弓,专用长弓破甲箭才可以破掉他的双层甲。 忽然遇袭,周边护卫都惊叫起来,紧紧将陈诺围在了一圈,紧密成了一个圈子。 陈诺定睛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右边山上杂草丛中浮现了十几个流贼,看他们带着毡帽披着甲,个个神色残忍凶戾。 特别是为首的一个剧贼恶狠狠盯着陈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这贼是牛哨头,他攻打右翼受阻后,果然领着一小部分人饶了好远的路从山侧后方攀爬上来。 由于这些贼上来的人数少,加上行踪隐匿,山顶的陈诺等人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牛哨头持着斧子指向陈诺疯狂叫道:“这就是官兵的主将,杀了他我们就能赢。” 说完,众贼就随着牛哨头向陈诺疯狂扑来,陈诺冷声道:“困兽之斗,简直找死。” “火器队,给我上!” 只见乞活军并不与这伙流贼接战,而是赶上来一批身披铁甲的铳兵,他们个个带着帽儿铁尖斗笠盔,披着一身涂着红漆的铁甲,就连身后也披着一色的红色斗篷,装备精锐无比。 一队官一声喝令,站出了一甲的长枪兵,虎的一声持铳站立,铳尾紧紧贴在脸腮上瞄准着流贼。 “开铳!” 队官一声令,“啪啪”铳声轰鸣着,流贼惨叫着,倒地哀嚎不断,牛哨头被一铳打中了肺部,铅丸在体内冲撞撕扯着他的内脏。 牛哨头哭嚎着,他看见这些铳兵古怪,持着的火铳龙头上居然没有火绳,抬铳便打,不过剧痛容不得他思考,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还是没能他弟报了仇……” 第192章 气势如虹 第192章气势如虹 “杀贼!” 策马崩腾,蹄声如奔雷。 乞活军骑兵队队长殷长军策马狂奔着冲锋,他穿着红色罩甲,甲胄挺刮,是那种内镶铁叶的棉甲。 看棉甲外面布满粗大的铜钉,闪着森森寒光,又有护心镜,头戴着云翅盔,双臂带着铁臂手,装备精良无比。 再看殷长军后面跟着的骑兵,皆是披甲,头戴云翅盔,身上鼓囊囊的厚实沉重,皆披一色大红斗篷。 他们是骑兵,原是归永城的家丁,个个都是百战精锐之卒,战技高超,若论个人勇武之力除了陈诺贴身护卫的杀手队,乞活军其余队伍皆不是对手。 骑兵队是一支真正的职业骑兵,整支骑兵队带着一股肃杀铁血的气息冲锋而过,流贼的辅兵厮养们根本不能抵挡,他们只是厮养,不是职业战兵,手上趁手武器根本就没有几把。众厮养一触即溃,四散奔逃,在骑兵队有意驱使之下,好多的厮养被颇驱赶到了官道,恰巧和山上逃下来的残贼撞到了一块儿,原本还有些编制阵势的流贼队伍大乱,没了编制乱跑。 骑兵队人人都会马上博战劈砍,他们好多拿着马刀或者马叉,沿途看见流贼冲撞砍杀,也不知撞翻了多少人,砍杀了多少流贼。 溃逃下来的流贼好多人骑上了马,他们看到后面冲上来一股官兵骑兵皆是大怒,在一些小头目的带领下向这支骑兵反冲锋。 他们清楚,若是不能将这支官军骑兵抵挡住,凭着马力冲锋,山下和官道上溃败下来的兄弟们都成为了他们屠戮的对象,骑兵在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这方面有着十分可怕的能力。 看到有些流贼稀疏排着阵列,好多人吼叫着欲上前抵抗,为首的殷长军闷雷吼道:“锋矢阵! 身后的骑兵听到立刻加快马速紧密在殷长军的身后左右,紧紧跟随在了一起,每马自然间隔一马的距离,形成了一支为殷长军牵头凸出,两翼护卫的箭头阵型冲锋而过。 骑兵队带着山崩地裂的气势,似乎不可阻挡,直直就冲撞了过去,妄图抵挡的流贼骑兵瞬间被冲垮,好像筷子捅豆腐一样轻易简单,两头穿透。 看他们蹄声如雷,以浩荡气势冲锋,凡是走过的地方,流贼或是被冲撞而死或是直接被马踏死,若是遇到欲抵抗的流贼精骑,也毫不犹豫冲上去打垮他们,短短的时间内,骑兵就从南打到北,接着翻身而回再从北打到南,连接穿透流贼溃败人潮。 陈诺看到骑兵队威势,不由赞叹,这才是真正的骑兵,仅仅五十人列阵冲锋就有这般威力,若是五百骑,五千骑甚至五万骑列阵冲锋,陈诺都可以想象那股纵横天下,扫清环宇的气势了。 万马崩腾,整座大地都在脚下颤抖,众生战栗匍匐。 这不由得加重了陈诺扩大组建骑兵队伍的决心,此战过后又可以得到一批缴获流贼的战马,缺少的只是会骑马作战的骑士。 再看整座战场,乞活军全军已经冲下山去,以伍甲为单位追杀,流贼们则是哭嚎着朝东面方向溃逃,那是是一片开阔平原,虽然有很多的沼泽地和洼塘地,但也只能从这里跑了。 他们的战马不方便,官军的骑兵也放马追杀不了不是,兵败如山倒,抢不到马匹的流贼慌不择路,不少人慌乱之间就落入了水塘沼泽之中。 “嘭!” 李丰田看了一铳,只见一个马蹄陷入烂泥,正拼命鞭打看胯下坐骑的流贼身体就射出一股鲜血,他大叫着摔入身下的烂泥里,四肢扑腾着,没过多久就不动了,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旁边的沼泽烂泥。 一旁的伍长赞道:“小田儿,好铳法啊!相信你此战战后能立不少功劳啊! 李丰田听到丝毫不掩笑容,咧嘴笑着,忽然他旁侧三四步的距离,尸体堆中有一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身上满是鲜血,想是个遗落的漏网之鱼。 这贼扫射四周就看到距离最近的李丰田,持着刀疯吼着就朝他扑来,李丰田大惊,此时刚打完铳,根本没有弹药,而他的伍长也刚打完铳。 李丰田后退着就欲拔出腰间雁翎刀,然这贼冲的太快了,一个猛子跳了过了,一个劈刀式就朝他当头劈来。 忽然视线中贼人惨叫着扑倒在地,原来是后面追击的长枪兵兄弟赶了上来,这长枪一枪刺进了贼人胸膛,手中长枪狠狠拧动着。 李丰田看着旁边救了他的长枪兵吗,看着枪兵侧脸神情专注,带着满面杀气,李丰田兴奋道:“小年子是你! 噗呲一声,该长枪兵痛快地拔出长枪,扭头看清旁边铳兵面孔,也是高兴叫道:“田哥,是你啊!” 他们两人都是来自顺河寨,相约着一起参加乞活军,一个在一总当铳兵,一个在四总当枪兵,他们都是打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看着彼此间衣甲上的鲜血,都有着一种道不清透不明的气质。 他们都不是原先土里刨食儿的农民了,逐渐成长着,成为一名合格的乞活军战士,二人对视,哈哈大笑。 第193章 赚大了 第193章赚大了 战事完毕,整座战场上充斥着浓烈血腥味,官道和牛聚山半山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死人兵器和旗帜。偶尔间战场某处黑烟腾起,一股浓烈扑鼻的血腥混杂着烧焦的肉味传出,却是某零件尸体被火炮打中,正滋滋焚烧着。 特别是正面攻山的这处战场着实惨烈无比,人马的尸体到处都是,残臂断肢乱飞,血肉尸体快随处可见,一脚踩下去黏黏糊糊的,那是血水碎肉泡就的血泽。 正面战场承受了乞活军猛烈的火力打击,算上官道上的尸体,在这一片就死伤了大片的流贼。 战场上,乞活军将士们收拾着战场,将各处零碎还能用的武器收罗起来,毡帽斗篷,特别是一些老贼尸体上的甲具全都要的。 收罗中碰到一些流贼伤员或者还在喘着气没死透的,将士们全都痛快给他们一刀,让他们早日结束痛苦上西天。 没过多久出去追击的骑兵队也赶了回来,看他们回返时声势浩荡,不少人身边簇拥着好几批战马。 驱马来到陈诺面前,殷长军利落地翻身下马,余下的骑兵皆都跟随着下马,齐声道:“见过大人。” 众兵脸上喜气洋洋,看向陈诺都带着敬佩和几分狂热之色,再看四周惨烈战场,他们心中惊叹,这一仗胜得不容易,两千多流贼居然被打败了,还是大获全胜,而乞活军的步卒作战可是出了大力,战力着实令人吃惊,众兵都觉得加入乞活军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虽说乞活军的繁杂严厉军规他们还有些不适应甚至不喜,但是乞活军赏罚分明,士卒福利待遇好,最为重要的是乞活军战力强悍,能打胜仗,这是骑兵队梦寐以求的。 陈诺微笑着让骑兵队众兵起身,殷长军兴奋禀报道:“报大人,骑兵队追杀流贼败兵三十余里,斩杀流贼不少,最重要的是缴获了不少战马。” 说着他牵过了一批战马让众兵瞧看,众将皆眉开眼笑围拢瞧着又是拍又是摸,陈大义严肃的脸上露出欢快笑容道:“这一仗我们赚大了,流贼爱护马匹,所骑的战马皆都膘肥,看来我们能缴获不少战马。” 吴世忠也跳出叫道:“有了流贼的缴获,我乞活军又能壮大了,对了,相信此战捷报呈递上去,我家大人又能升官了,就连我等,嘿嘿……” 众将听到都是咧嘴笑着,此战他们大捷,斩杀的可是流贼啊!在现今都是官军连番战败的战局下,乞活军这一战可谓是大胜了。 很快缴获收罗完毕,众人统计出来,分门别类统计,战马分作一堆,骡马驴子分作一类,粮草等辎重分作一堆,兵器盔甲又是一堆,流贼零零散散的旗帜也收罗了一堆。 旗仗很重要是报捷立功的重要证据,可遗弃不得。 最后统计结果出来,此战乞活军共缴获了四百九十八匹,快五百匹的完好战马,还有伤马五十三匹,不过这些伤马大多是重伤,也不知能救活几匹,如果救不活也能现杀现宰当做马肉来吃。 马的肉质虽然不如牛羊肥嫩但也能吃,对于现在肉类匮乏的年代来说,这也是极为珍贵的珍馐美味。 还有骡子驴子一百五十匹,流贼的马队并不是纯种战马装备的马队,除了精骑之外,余下的马兵有的无马,平日骑乘坐骡子驴子,只能够快速机动,都可以当做马兵。 据缴获的俘虏口中得知,此番东进流贼有五百精骑,内中有些老贼精锐还是双马,有六百匹战马,余下的五百战马有的骑战马,有的骑着膘马,还有少量骑着骡子,加起来共计有一千一百的机动骑乘马骡。 还有后面厮养跟随携带辎重的壮牛十五头,除去这些战马骡驴的缴获,再估算出死在战场被当场打死的马匹,估摸着约有二三百之间的战马逃脱,也就意味着溃逃出的流贼也就这么多的数。 陈诺对战果缴获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流贼惯以狡猾善走为名,他们的主要力量就是马队,人皆有马,而官兵骑卒数量配备大多是马三步七,往往追之不上,被流贼以强大的机动能力牵着鼻子走。 要想消灭流贼的马队有生力量何其艰难,此战陈诺伏击还是选了一个好地方,凭着山势,狭窄官道和坑坑洼洼水系颇多的平原,皆都对流贼的马队产生了很大的干扰。 这一仗是胜了,不过会引起流贼的十分注意,想必砀县流贼的主力不日会兴兵来复仇,得做好接下来更加惨烈的战争准备。 此战的缴获还有粮食豆料,流贼携带得我粮食少,本来他们原先的准备就是百里奔袭永安城根本不打算打持久战,所以只携带了来返的粮食,还有更多的是喂养马匹的豆料。 辎重携带了一千石粮食,有七成都是喂养马匹的豆料,还有收罗流贼身上的银子,他们是马兵剧贼,身上携带的银两不少,少的有几十两,多的百十两,共缴获有七万两银子,当真是一大笔巨款了。 兵器方面共有一百多重兵器,大棒夹刀棍和狼牙棒,斧子等武器,还有双插二百副,其余的一些乞活军还是没有看上。 再然后就是盔甲,盔甲贵重稀少,流贼有五百精骑也没有全员披甲,约莫有三百人披甲,他们大多是暗甲,颜色鲜艳为红。 不过乞活军伏击的时候主要目标瞄准的就是前面的流贼精骑,铳子的威力巨大,流贼穿着的棉甲大多破损。 从死去的剧贼尸体扒下来的一百五十副还算完整的破损棉甲,还有二十多副镶铁棉甲,镶铁棉甲还好,这些还算完整的棉甲大多上面有着铳眼。 陈诺拿起一副棉甲看,只见这副棉甲血迹斑斑,有两个铳眼,很大的洞口,洞口周边呈着棉絮状,四周棉絮翻着,不过幸运的是还没解体。 这些穿甲的流贼都是精锐,不过好在乞活军伏击第一波次打得就是流贼精锐,伏击效果显着,短时间内报销掉了接近一半的流贼精骑。 这些棉甲缝缝补补还能用,现在冷热兵器交替时代,传统意义上的盔甲已经没落,大明的官军和流寇和关外的清兵好多穿着暗甲也就是棉甲,借以抵挡火器。 然而棉甲不是万能的,譬如乞活军的精良火铳,可在七八十步的距离就能够打透棉甲,五十步的距离打透镶铁棉甲和铁甲。 但是像乞活军的精良火铳太少了,官军和流寇手上使用的多是粗制滥造的次品,加上此时的火器兵多是喜欢远距离开铳作战,根本没有强大的组织力和意识去近距离作战,在他们的思维中,远距离作战起码是安全的,近距离才开火那是找死行为。 棉甲还是有大作用的,不但能防御远距离的箭矢和一些投掷武器,近距离也可防御一些轻武器的劈砍,对于现在还没有全员披甲的乞活军来说也是珍贵的,有甲在身就多了一份人身安全保障。 特别是对于乞活军的锐兵队,现今的乞活军披甲率只有一半,陈诺的中军护卫总一百多人全都披铁甲,余下五个总,火器队也都全部披棉甲,只有锐兵队没有披甲。 锐兵队虽然有盾阵保护但这不是万能的,此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伤亡报告也统计出来的,此战共战死七十八人,重伤二十一人,已经有一百余人的伤亡了,最严重的的就是流贼攻打的左翼,那里是陈大义的一总锐兵队重点防守。 流贼凶悍,拼着大量伤亡抵命用钝器破盾阵,盾阵被破乞活军的伤亡一下子就凸显出来,特别是长枪拼刺,陈大义的一总阵亡了四十余人,其中还有一个队官两个甲长。 冷兵器对战搏杀残酷无比,战甲十分重要,士卒对它有强烈的需求。 锐兵队披甲也早及早提上日程,还有铁盔,铁臂手,护脖的铁顿项等,要全服武装装备乞活军的将士。 听到伤亡报告,众将原本兴高采烈的样子沉寂下来,打仗嘛,有伤亡是无可避免,陈诺这样安慰着众将道。 这时吴世忠站出禀报道:“大人,我们俘虏了好多流贼,约莫着五百多人,您看要不要……” 他温煦说着,脸上却浮现狰狞之色,杀气满满,乞活军大将中属他性格粗豪也最为心狠手辣,他的意思最明确不过,全都杀了。 陈诺赞成就要下命令,一旁的陈大义却皱了皱眉头道:“大人,杀降还是不妥,将来我乞活军越发壮大,将来所迎战事越来越多阵仗越大,难不成每次俘虏降兵全都杀了?” “杀降这个名声不好,特别是传扬出去,将来同我们拼杀的敌人怎么想,他们欲投降不成定会和我们拼死。” 陈诺心中瞬间警醒,陈大义老成持重,他的一番话自然有着道理,陈诺想了想道:“俘虏不能一概杀之,这其中也有好多厮养,作恶不深,这样,你们仔细甄别一番,将一些作恶多端泯灭人性的恶贼杀了,余下的贼人全都押上带回永安城,拉入苦力营做苦力看他们日后的表现。” 陈诺对待俘虏的一番安排很是妥当,众将皆称善。 第194章 奔袭 第194章奔袭 杨明起晕晕乎乎策坐在马上,看他满身狼狈,衣甲之上皆是汗水和血水,在他身后跟随着一批残兵败将,估摸着还不到三百人。 杨明起转头去看,心中更痛,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败了,这是真的是恍若梦中一样,让人不敢相信。此行东进他可是带了两千多人,有一千马兵,内中更有五百精骑,来时有多么意气风发,败时就有多少落魄不堪,胆战心惊。 他这个领哨算是折了,溃败只收拢了三百马兵,精骑就只有七十多人。 未曾想这徐州境的官军居然有这等强兵悍将,这次真是大意了,杨明起现在没法,只能领着败兵回转砀县大本营,随后再向这永安守备兴兵报复。 他们这一路上安静无声,有气无力地赶路,一直到了临近旁晚才走出了徐州境。 也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闷雷似的蹄声,官道上一片骑兵黑压压扑了过来。 败兵们惊慌失措,大呼大叫着,杨明起心中也是一突,他极目望去随后放下心,转首对手下呵斥道:“慌什么!这不是官兵,应该是咱们义军自家的队伍。” 果然这批骑兵越来越近,众败兵也看得清楚,有人惊呼道:“不是咱们的队伍,不过也是咱们义军,好像是小袁营的人马。” 这批骑兵距离败兵几十步的距离停下脚步,这回看得清楚还真是小袁营的人马,这些骑兵大约有五百骑,其中有半数精骑。他们衣甲杂乱,有的穿着短衫半衫也有的穿着长袍,不过头顶全都统一戴着半青半红的毡帽。 这半青半红的毡帽就是辨别小袁营的特有标志。 “咦!居然是曹营的兄弟,他们这是怎么了?好像吃了败仗。” “不会……这周边哪来的厉害官军居然能我们义军吃败仗……” 小袁营这边也发现了曹营人马,不过看他们满面鲜血灰尘,狼狈不堪的样子,皆都窃窃私语起来。 “吵什么吵?” 一声清冷的声音呵斥着,小袁营的马队瞬间安静下来,官道众马分掠两旁,一人一马走着,一道靓丽倩影出现在众贼面前,让人眼前一亮。 这女子帕布包头,披着银白色锁子甲,内穿暗红色战衫,系着大红披风,。 她面容冷眼,双腿修长,骑着枣红色战马,腰间挂着双插,马鞍前还放着一対双刀,腰间缠着布巾,更显身材凹凸有致,又带着英姿飒爽的味道。 这女将是小袁营的七掌家董君巧,她与曹营合兵打下砀县便分兵劫掠各地,刚才北面的丰城回来,洗劫了好几家大户,各贼马上鼓囊囊的,想必缴获不少。 董君巧一眼就瞧出了这是曹营人马,看着样子心中瞬间明白,她策马奔了过来脆声道:“敢问这是曹营哪家的将爷带队,出来说话。” 杨明起心中暗叹一声,终是驱马走了出来朗声回道:“是某杨明起。” “原来是小杨将军呐,你们这是……” 曹营大将杨明起董君巧还是认得的,她看着杨明起一幅不堪之相终是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唉……” 杨明起颓丧叹了口气,败军之将哪还有什么心气,他稳定了下心神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官军的装备精良特别是火器威力巨大,还有他们的士卒素质,作战方式和纪律战力等。 杨明起虽然败了但他对这伙官军十分上心,溃败一路上也在总结了自己败了的原因。结果发现,受了伏击后杨明起自觉他的战术安排上没什么问题,唯一的原因就是硬实力的比拼输了。 董君巧听得仔细,她也是动容道:“看来这永安守备的官军是个硬茬子,不可大意了。” 最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小杨将军,你们是一个时辰前败下来的?” 杨明起不明所以,闷声点头,董君巧眼中神光闪射,俏丽面容上带着几分狂热道:“依我看现在天色已晚,而距离永安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小杨将军你说他们今晚回不回永安城,是不是夜间行军?” “这……”杨明起心中打突,但他还是保险道:“这永安守备的官军皆是步卒,只有几十骑马兵,而今现在又缴获了大批的辎重,携带苦难,夜晚行军归返恐怕不现实,某料想他们应该会就地扎营驻守一晚上,等明天天亮再回程?” 忽然杨明起明白了,他瞪大眼睛惊叫道:“董掌家的,你该不会是想夜袭这批官军?” 随即他猛然摇头道:“此计不可行,某觉得夜袭风险太大了。” 董君巧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笑道:“小杨将军莫忧,夜袭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的意思是夜晚轻装上阵,彻夜奔驰夺取这伙官军的老窝永安城。” “这伙官兵估计是轻巢而出,永安城必然空虚,以我们的马力彻夜奔驰,明日太阳升起就能拿下永安城,到时候这伙官兵失了老窝,没有防备守御之地,广袤平原山看他们能支撑到几时?” “对呀,此计甚妙,成功机会大风险也不高。”杨明起豁然开朗,拍掌赞道,方才他脑子还真是钻入死胡同里了,一味地想与这伙官兵硬拼。 不过他一脸为难对董君巧道:“董掌家的,你看我麾下兄弟们刚刚经历一场大败,士气精神头儿不高,身体也乏力,再彻夜奔驰就算是人吃得消马也耗不起了。” 董君巧理解,她想了想道:“这样,小杨将军你先领着人回砀县去搬救兵,我亲自带着儿郎们轻取永安城,待我拿下永安城后,靠此城以据官军,待你们援兵到来,我们城内外共同夹击,定能大败官军。” 小袁营原有马兵千人,不过有一半被董君巧留在了砀县,现在身边只有五百马队。不过以五百马队取一座空城那也是轻易简单之事,董杨二人商议着,均觉得此事可为,便分做安排去了。 杨明起领着残兵向南回转砀县搬救兵,董君巧的马队将缴获全都交给杨明起他们,除了只携带武器干粮水和豆料,余下所有东西就地抛弃,连夜轻装向北直插永安城。 而此时的乞活军大队主力果然不出董君巧他们所料,由于乞活军大部分都是步卒,加上缴获辎重物资太多,因此就地扎营,只待天亮歇息够了再行出发。 第195章 危机 第195章危机 经过了彻夜奔袭,小袁营的人马终于在未时时分奔驰到了渊子湖,再往北走上一段时间就到了永安城的前沿哨所城梁寨。 现在距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充裕,董君巧下令,先在渊子湖附近歇息半个时辰再行出发。 黑压压的一片人在原地休息着,今天的夜晚一片黑云遮住了月光,只留下了月亮半张脸。小袁营众贼不敢点火照明,在月光的投射下,只能看见彼此附近的人和物。众贼只能在原地喝水,吃着干粮,除了吃食的声音,四下静谧无声。 掌家的升帐点兵,所有小管队和管队全都过来听令。 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顿时黑压压的人群翻起了浪花,在人群中不时有人快步站出,前往营地中央。 休息营地中央,一个简易的中军帐篷搭了起来,众贼将拥挤在账内,没有嘈杂的声音。 此时的小袁营的编制同闯曹营等流贼营内编制不一样,他们大多还是沿袭的原来义军的编制,五十人为管队,二三百的头领叫小管队,千人则是老管队。 在往上就是小掌家的,最后是老掌家的或者是叫掌盘子。 董君巧现在只有五百人,即便算上管队的也不过十几人,不过这些都是她的嫡系部队,自打董君巧在开州起事时,这里面好些老兄弟就跟着她了。 众将也都信服董君巧,董君巧看到人已到齐,对他们郑声道:“诸位兄弟,前面再走不远就是永安城了,而我们的面前是一座小城池,想是这永安城的前沿哨所,然这座城池是永安城的南大门,要想直达永安城就必须过这座小城池,你们说怎么办?” “这……”众贼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大老粗,打打杀杀还行,让他们筹谋却是为难到了他们。 其中一贼大大咧咧道:“掌家的说怎么打就怎么打,俺们都听掌家的,还客气个啥。” 众贼都是附和着,董君巧翻了翻白眼无奈道:“既然这样我便安排了。所有人含草,马携枚悄无声息地以最快速度奔向永安城。” “对了,我们的孩儿兵也要派上大用场,争取混进永安城内,以作内应。” 众贼都是大声应喝。 一个时辰后,小袁营人马再次起身,这次他们不再急行军,而是将手中武器凡是反光的全都用布包裹住。 就连战马也在嘴上装了马嚼子,马蹄也用厚布包裹,缓慢行军走过梁寨附近,众贼不求速度快但求不被城内的官军发现。 而此时的梁寨所城只有治安局的治安队人员把守城池,他们虽然也经过草草训练,但都是刚拿起刀枪的青壮,论起战力和军纪素质自然不能同乞活军相比。 梁寨所城原有三总战兵驻守,不过陈诺决定在牛聚山上埋伏时就将三总全部调了过来,毕竟乞活军兵力少,万一兵力可就吃了亏了。 由梁寨通向永安城的路面也因为战时官制不休了,青壮们只能在城内驻守,对于城外沿途道路并没有人把守。 小袁营的人马顺利通过梁寨,随即策马狂奔起来,终于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来到了永安城下。 永安城西南方向的一个山坳内,小袁营的五百马队全都埋伏在此处,而永安城便距离他们约莫四五里的距离。 他们不敢再进一步,却是沿途大道上有官兵在把守驻扎,天刚亮,视野开阔,小袁营七掌家董君巧正好奇看着永安城的四周,众贼也是一个样子。 这永安城周围附近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既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众贼戳破脑袋想着,终于想到了,是安定。 遍目望去,四周皆是种植的稻田,绵延不断蜿蜒到天际,还有许多还为开垦完全的荒地。在田垄之间还有沟渠水利,有防洪排泄的土圩和水塘。 看到稻田上的庄稼长势良好,有一些从贼前本是农户的马贼们看得也是眼热,嫉妒不已。 这一切的景象太富足安定了,都没有去破坏,在盗贼兵匪不断的乱世,这片地方居然没有被破坏着实稀奇。 要不是活下去了谁也不愿意从贼,他们小袁营的人马多是滑县和开州人,那里天灾人祸不断,遍地盗贼,加上当地官吏的苛政不断,地主豪绅的死劲盘剥,一点都没有把他们当人看,他们走投无路路这才跟随袁时中起事当了反贼。 一胡须有些斑白的老贼看着周边环境叹息道:“这永安城倒也是富足安定的地方,看这些庄稼长势良好,一点都没有受到旱灾和水涝的影响,看来这当地的官府也是个有为之人。” 旁边一贼嘿嘿笑道:“听老范叔这么说,这永安守备还是个好官喽,等下打败了这伙官军老子们给这永安守备留个全尸。” 老范叔听到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什么,他们小袁营不好杀不滥杀,但是对付官府和地主豪强也是心狠手辣得很。 他抚着颌下长须道:“老夫我也五十有三了,折腾了这么些年连个歇息的窝都没有,反倒跟着你们这些后辈小子们四处游荡,将来迟早有一天会死在马背上,真是不甘呐……” 一旁的董君巧听到神色动容,老范叔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这人越老激情自然没有多少,唯一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渡过余生。 董君巧双手紧握成拳:“看来势必要拿下这永安城,到时候将小袁营的家属老小们全都迁徙到这里。” 她扭头对一管队道:“孩儿兵都准备好了吗?” 那管队点头兴奋道:“掌家的放心,瞧好!” 在距离永安城二里的地方乞活军就已经设置卡哨,紧密排查来往逃荒的流民。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众兵就看到了一群饥民朝这里过来,看他们的个头全都很矮,个个以毡衣被褥罩着头脸身体,似乎很畏惧寒冷的样子。 把守哨卡的乞活军都很奇怪,这才七月份,正是酷热难耐的时候,怎么这伙子饥民这么反常? 第196章 孩儿兵 第196章孩儿兵 现在天刚蒙蒙亮,空中弥漫着不少的雾气,这夏日早间有雾不同寻常,预示着可能会下雨,哨卡的官兵们依稀能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流民。 卡哨驻守的官军乃是永安城治安局的治安队的青壮,只有三十人,由一个乞活军辎重兵带头巡查。 治安队的队员青壮们皆着黑衣,头裹黑巾,他们手上的武器也不一,有的持着弓箭有的持着刀枪。 为首的一乞活军辎重兵看到这些从大道走过来心中顿生疑惑,看他们打扮与寻常流民百姓一样,不论是毡衣和被褥都是黑乎乎布满破洞,但是这辎重兵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虽说现在天刚亮还有雾,潮气有些重但也不至于这么冷,现在整个永安城实行战时官职,严防外来流民进入永安城,只允许他们在永安城附近居住,依靠城廓作为庇护,现在太乱了,永安城根本不敢收留外来的流民,只能战事平定了再说。 等到这些流民靠近,那辎重队对他们高声喝道:“你们全都站住!” 那辎重兵对旁边哨卡的治安队青壮们使了一个眼色,治安队员都戒备起来。 流民们的脚步一顿,全都停了下来,沉默着不说话,那辎重队更感觉奇怪,这些人全都用衣裳或者布缦围住头脸,或者用带着的破烂斗笠使劲压下,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 那辎重队语气严厉,指着最前面矮个子难民道:“你‘把身上的毡布掀了,吊舍,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小心我把你当贼人抓了。” 那个难民停顿了一秒,缓缓掀开盖在头脸身上的毡衣,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这少年人双目眼眶深陷,面色蜡黄,头大身体小,显得身体十分地干瘪瘦弱。 看着一脸稚气的少年郎,辎重队和身边的治安队员都放下警惕来,原来是一个孩子啊!方才还真是他们多虑了,就这么一个半大孩子任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辎重队出言问道:“这小孩,你们是哪里人,为何来闯我们的哨卡?” 那少年一脸恐惧,瑟瑟发抖看着面前的壮汉们,嗫嚅着道:“我……我是灾民,听说这城里能吃饱饭,所以我想进……进城。” “进城?” 众兵听到并不惊讶,反而一幅理所应当与有荣焉的模样,他们永安城就是好,瞧瞧,就连永安城都来投奔我们永安城。 一青壮上前怜悯看着那小孩一眼,对旁边的辎重兵道:“大勇兄弟,看这孩子可怜,要不我们就放了他进城。” 不料那辎重兵立马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他急眼道:“若想进城只能凭借腰牌进城,没有腰牌,就连守备大人要进城我也得拦着,这是战时规定,若是不见腰牌私放一人进城,我可是要被杀头的。” 那青壮一听就立刻不说话了,只得对那小孩道:“孩子,不是叔不帮你,实在是这城内盘查得紧呐!” 那孩子显然没遇到这种情况,凭着他幼小的年轻,可怜巴巴之相,往往能激起人的同情心理,往常情况混入城内不难啊!怎么今天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他看向那青壮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道:“叔,这事不怪你们。” 青壮看着孩子稚嫩无邪的面容心中愧疚,他挥了挥手道:“你们还是走……” 他话还没说完就身体一震,低头不敢置信看着面前的少年,只见小孩身上的毡衣突然掀了,露出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刀,就一刀凌厉刺进青壮的身体。 青壮嘴角流着鲜血,不明白看着他哆哆嗦嗦道:“你……你……” 这孩子忽然变得凶残暴虐,他面容扭曲,狰狞着脸嘶声吼道:“你们这些狗官兵心肠也忒硬了,连小孩子都不让进城,可小爷今儿偏偏要进城。” 这孩儿贼一把抽出长刀,青壮体内鲜血溅得他满脸都是,更添一丝凶狠。 “杀官兵!” 他嘶吼一声,身体如鬼魅一般轻灵地向辎重队冲去。 “杀官兵!” 身后的“流民”们也纷纷吼叫,个个掀开了毡衣被褥,都露出了手中的兵器,或是长刀或是匕首,都是一些轻灵的武器,这些孩儿兵有十几人,虽大的也不过是十四五岁,最小的也是十一二岁。 这些孩儿兵们凄厉嚎叫着,持着兵器个个凶残如鬼魅,那种凶残彪悍的势头,就是成年贼人身上都没有,让人看得心惊胆寒。 兔起鹘落,事情转变得太快,谁都想不到这些身材瘦弱,年龄幼小,看似毫无威胁的小孩居然是贼人,哨卡上的青壮们都失去了警惕,一下子吃了大亏。 为首的孩儿兵嚎叫着冲来,他身材瘦小也正因为如此行走奔跑间更加轻灵,没跨两步就瞬间冲到了辎重兵面前,手上长矛高高扬起,眼中尽是疯狂。 “啊!” 辎重兵反应终究还是慢了半拍,他的头面被狠狠劈了一刀,半个脸颊都被劈了下去,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哀嚎着。 孩儿兵跳跃落地,一刀又痛快地刺进辎重兵心口,都不带瞄准的,显然是个杀了不少人的老兵。 余下的孩儿兵也冲着保安队的青壮们砍杀而去,他们个个出手无情,悍不畏死,只管当头当脑的乱劈。治安队的青壮们看到孩儿兵凶残面孔就已经怯了几分,猝不及防下,不少人身上中了好几刀,血流满身。 青壮们哭嚎着向后奔跑,但是被身后身轻快捷的孩儿兵果速追上,一刀刀劈砍着结束了性命。 这时候身后大道上早就埋伏过来的小袁营马贼们也冲了过来,快速剿杀结束了这场战斗。 一满面虬髯的汉子们吼道:“孩儿们,现在哨卡已丢,城内警铃已失,当趁着现在早间有雾,城内官兵不备火速攀爬上墙。” 这十几个孩儿兵应答着,翻身上马就朝永安城奔去。 到了永安城不远他们便下马徒步隐藏着身形走到城墙跟下,一些成年壮贼使用挥舞着手上的长绳铁钩,将一个个铁钩抛上城头。 十几个孩儿兵背负长刀或者口衔匕首,一声不吭地抓着绳索攀爬上墙。 闻贼所掠刺绣帷褥等,则以裹童子,驰马市中为乐,盖攻城夜袭每用先登也。 贼中年少童子,习杀掠,闵不畏死者也。 孩儿军者,即所云剪毛贼也。 第197章 入城 第197章入城 孩儿兵手脚轻便,登高涉险如履平地,行动十分轻快,特别是这些孩童这么小的年纪就杀人,心里早已扭曲,残暴嗜血,论起凶残程度好多成年贼寇都比之不上。 永安城城墙高十米,城墙敦厚高大,墙高十米,然这些孩儿兵死劲抓着绳索攀爬,手脚轻便很快就攀爬了上去。 一个个轻盈身影从城墙垛口蹂升而上,他们攀爬的城墙之处乃是永安城瓮城,需得夺取瓮城城关和永安城的南门城关才可入城,不然的话只是拿下瓮城那也无用。 攀爬而上的孩儿兵共有十五人,他们分出五人去夺瓮城城关,另十人从瓮城下去爬南门的城楼。 而此时的永安城防备疏漏,城内乞活军全都调了出去,只有治安队和辎重队留守,城里的治安队青壮满打满算就二百人,但他们还要分守各门,南门城楼城墙和外瓮城的防守兵力统共不过一百人。。 夜晚难熬,他们分成两拨站岗,更加分散了兵力,五个孩儿兵偷偷杀到瓮城城门,将防守城门的几个青壮尽皆杀了,最后将城门的吊桥放下,并将城门开启。 轰隆一声巨响,吊桥重重放下,在护城河之上铺就了一条宽敞大道,巨响也惊动了瓮城上防守的治安队青壮们。 一青壮探出跺墙往外看,就见吊桥不知怎的突然就落了下来,他还看到城门洞开,几个小孩子正费劲推着沉重的铁门。 这青壮刚要呼喊,耳听得城外大地震动,急忙抬头看去,城外宽阔的平原之上,大批的战马奔腾,马上的骑士尖呼怪叫不断,直直就冲向了城门口。 他脑中空白一片,随即反应过来一脸惊恐大叫道:“敌袭!是敌袭!” 说完他死劲冲到了边角的角楼之下,抱着一支粗圆木杆咣咣撞击起来大钟来。 沉闷悠远的钟声传扬四方,原本沉寂的永安城仿若一支沉睡的巨兽瞬间被惊动起来。 “嗖!” 流贼马队轰隆隆踏过吊桥,一彪悍老贼看见角楼这边有人敲钟预警,他眼中凶光一闪,取出双插就一支箭矢凌厉射来。 青壮闷哼一声就摔倒在地,不过临时前脸上带着欣慰之色,他的任务完成了,希望城内有所准备,幸运躲过这次劫难…… 董君巧牵头策马闯进了瓮城城关,冷艳的面容被头戴的红缨毡帽遮住看不清,只见深红的斗篷策马鼓动翻飞着,隐约可见其高挑较好的身形。 “吁~” 董君巧忽然急忙缰绳,停住战马,接着身后众贼停步,唏律律就是一片马匹止步嘶鸣的声音,每人马匹鼻中喷出浓浓的白起与周围环境的白雾浑然一体,各人的斗篷飞扬一片。 拿下了瓮城还不行,这是外城关,必须拿下前面的南门城关,在他们面前就是南门的城关,四周皆是城墙,前面城墙两侧还有藏兵洞,只有中间是南门城门。 然南门城门岂是那么撞破的,须得有尖垆车。 南门城楼和城墙上也是喊杀声兵器声碰撞一片,却是那批孩儿兵已经攀爬上去了,董君巧当即力断,脆声道:“老范叔,你领着本部兄弟全部下马从瓮城城墙而上火速支援南城楼,一定要以尽快的时间内拿下南门。” 城头凄厉喊叫声不绝,越来越多的流贼援兵跳入南门城头,他们上了城后就持着武器向城上的守军砍杀而去,个个出手无情,狠辣搏命。 这些贼人都是小袁营的老贼,个个有着一身技艺,凶悍无比,城头上的治安队青壮们哪里抵挡得住,有人尖叫逃跑,也有人急急抵抗慌乱一片。 忽然有人惊恐尖叫:“城破了,快逃!” 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城头慌乱一团,有的人看见流贼已至,看着凶煞面容,慌乱间就要从城头跳下去,也不管城墙有多高。 正慌乱中,一人怒吼道:“兄弟们不要慌,随我杀贼,一定要将这些流贼赶下城去。” 叫囊中就见一官披着铁甲就赶了过来,在他身后伴着不少兵丁,这些人都穿着青红相间的衣甲,是正规部队,原来是辎重队到了。 辎重队队官李玉生也是个老人了,乞活军建军起他就担任了辎重队副队官,随着原队官林光祖担任战兵总把总,他就顺理成章地接任辎重队队官一职。 没想到守备大人带主力部队出去没几天,流贼就突然袭城了,作为永安城现任防御的主官李玉生大急,听到鸣警钟声后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官军突然赶来的援兵,城头的流贼一怔,又是嘶吼着狰狞着脸庞冲了过来。 李玉生对着身后大叫道:“火铳,火铳,开火!” 在李玉生的身后站出来了一堆铳兵,他们拥挤着站在前排,举起手中的火铳就扣动了扳机。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铳声响起,城头欲冲过来的流贼惨叫不断,这么近的距离,最前面的流贼被铳子带动着栽倒出去,压住后面好几个人。 董君巧看向城头有人使铳,听着威力巨大,她面容冷厉,焦急喝道:“老三那边怎么还没成功呢?” 话刚说完,只见面前的南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不少流贼喝吼着推动着城门,将沉重的铁门慢慢打开。 “老三干得好!” 董君巧赞喝一声,原来攻上城头的流贼不止不股,她又分派一支兵从右翼攀爬而上,直接冲到城下夺取城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乞活军的火铳不亏凶猛,仅仅一波次就打退了流贼,然而李玉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城下流贼的欢呼声。 李玉生如丧考妣,彻骨冰寒,这下完了,南门一失永安城要彻底没了。 但他不甘,不欲就此放弃抵抗,这不止是守备大人的城池,也是他李玉生,整个守备府,整个乞活军袍泽兄弟的家园,若是失陷他就是死上一万次都难辞其咎。 他紧咬着牙根对着身后一群六神无主恐慌的辎重队道:“全都人随我往城内撤!” 看到城门大开,一直严肃面容的董君巧终于笑了,冷艳的面容如冰山冻开一般,美得摄人心魄。 她呼啸一声道:“兄弟们,进城!” 身后流贼欢呼怪叫着策马滚滚而入永安城。 第198章 希望 第198章希望 “伍先生,流贼破了瓮城现在正攻打南门了,该怎么办呐?”军器所主管刘铁金一脸慌张急吼吼闯进来问道。 在他身后还跟着屯田所所长杨天良,水利所田贵,商物所严顺等一众民事堂重要官员,看着众人一脸慌张,如天塌下来的模样,伍士豪也是无能无力。 这时候,情报所的魏本源也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哎呀,大家伙儿怎么还在这里,趁着东西两门还没被流贼攻占,快些逃,逃得晚了全都没命了。” 众官听魏本源一鼓动,全都慌了神,乱成一团,已经有的人转身要准备逃跑。 “全都不许动,我还谁敢逃?” 伍士豪一声暴吼吓坏了众人,看他面色赤红,气势汹汹,眼神仿若要吃了人似的,与平常温和儒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伍士豪从堂内案架上取下悬挂的宝剑,大跨步走到门前堵住,抽出宝剑指向众官,特别是魏本源,伍士豪痛心吼道:“诸位,你们大家大都是随守备大人建立乞活庄就跟随的老人,你们先逃了,对得起守备大人的器重和栽培吗?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 “你们能得到现在富足的生活,受人尊崇的高位,全部是拜守备大人赏识所赐,还有永安城,这可是我们共同心血凝聚的家园,难道就应该现在流贼打了过来,你们就要抛弃你们的家园,抛弃你们的心血,懦弱地让给流贼吗?” 众官听得惭愧不已,默默低下了头,是啊!永安城与他们现在密不可分,不荣俱荣,一辱俱辱,岂能这般轻易抛弃永安城自己逃跑。 想到这,众人将仇恨目光转向魏本源,要不是这厮鼓动,他们也不会乱了分寸。 魏本源察觉到众人目光,也是尴尬不已,刚才他也不是故意的,也只是听到流贼进城的第一次反应,本性如此。 这类的倒霉事他经历过了一次,就是上次陈诺犯难突然攻袭梁寨所城,魏本源可真被吓得不轻,有了心理后遗症。怎么这次流贼袭城和陈诺上次的做法还颇有些一样,真是倒了血霉了,每次都是他遇上,魏本源暗自腹诽着。 好在这次他身边没有像黄得彪那样的猪队友,城内众人心齐,主事的伍士豪也是能经历大阵仗的人,很快稳定局面。 魏本源本是个聪明人,看见伍士豪要死守城池的心意已决,脑筋瞬间变通过来,开始为伍士豪出谋划策起来。 这时候一兵急匆匆闯进来道:“各位大人,南门也失守了。” 众官大惊,魏本源这时急声劝谏道:“伍先生,外城既然已破不若就是直接弃守,我们直接守内城即可。” 伍士豪也只现在不是埋怨他人的时候,脑中瞬间活泛过来,赶紧吩咐人道:“快去还在外城的李队官让他带领所有能战的士卒和青壮全部入内城,以内城据守。” 魏本源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又是劝道:“还有,我们的军器所还在外城,快去派人将所有人的武器和衣甲全部搬到内城,这些东西尤其是火器可不能留给外面的流贼呐,资敌的话我们更加被动。” 魏本源痛心疾首说着,却是想到了上次梁寨所城之事,他先是率先提议守住武库,武库乃是首要之地,观看哪朝哪代的历史,搞政变之人首要夺取的目标就是武库。 有了兵器和衣甲才有装备军队的资本。 伍士豪也是个聪明之人,经魏本源这么一提醒瞬间明白过来,他急忙吩咐着刘铁金让他领着军器所的人和大批的城内百姓赶紧将所内武器都搬运到内城去。 好在现在的军器所在内城附近,搬运起来容易,加上人又多,很快将所内武器搬运一空。 …… 董君巧进入城内,看着鳞次栉比的房屋,宽敞的大街道,沿街还有琳琅满目的商家店铺,一瞬间晃了神,这么一个守备城,城内五脏俱全,居然这么繁荣。 看着沿街慌乱奔逃的百姓,他们哭喊奔走着,看向沿街崩腾的流贼马兵恐惧无比。 董君巧娥眉微蹙,对着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对待百姓不许滥杀,只需要寻找官府中人和残余官兵即可。” 流贼劫掠滥杀很是平常事,哪家的队伍都常干这事,哪怕是广大贫苦百姓十分拥戴的闯王李自成,他手下的闯营队伍也未尝没有滥杀无辜事情,杀起无辜之人也毫不手软。 闯贼之中有严令,每攻城,迎降者不杀,守一日杀十之三,二日杀十之七,守三日,鸡犬不留。 然而小袁营却不奉行滥杀无辜,哪怕他们缺粮困苦也没有劫掠百姓之事,不杀人,不掠妇女,亦群盗中一奇也,算是一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的义军。 忽然有骑来报:“禀掌家的,城内还有座内城,狗官兵残余全都躲在了内城龟缩死守。” “什么?” 董君巧心头腾地火起,这也忒不是个事儿,好不容易拿下了城池没想到还没完,居然还有个内城,让她怒火之余也是心惊,这永安城守备防御太严密了。 她不甘问道:“既然发现了内城你们为何不攻取,当趁着马快一举夺取内城。” 那马贼哭着脸道:“掌家的,那内城是个小城池,门外居然还有一道长壕沟环绕,我们的马也跃不过去啊!” “还有这事?去瞅瞅!” 董君巧领着马队驱马来到内城城下,抬头去看果然有内城防御,有城楼有城门,还有一道环绕的干涸壕沟,周长城墙也有一里半,俨然是个小堡垒。 董君巧细细观察道:“以我看,这外面城池还以依靠这内城扩建出来这内城才是永安城的核心,我们还真是大意了。” 董君巧眼神刁钻,一语中的,这内城无非就是原有的乞活庄罢了,经陈诺打造,防御设备十分齐全。 一骑来报,他恨恨道:“禀掌家,我们来迟了,靠近内城有个官府兵器库,不过那里全空了,都被官兵转移到了内城去了。” 董君巧恼恨无比,还是漏算了一招,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让手下将四散奔逃的百姓们驱赶聚拢在了一起。 乌泱泱一片人被驱赶到了一起,跪在地上半蹲着,不少胆小之人都吓得哭泣起来,小孩妇人的哭声嘈杂一片。 看这些城内居民百姓,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皆都着粗布麻衣,但是他们个个面色红润有血气,精神头比外间的灾民强多了,显然是每天能吃饱饭的。 董君巧用马鞭指着一看着颇为机灵的年轻人,趾高气扬道:“你!站出来!” 身侧流贼听到,瞬间将这年轻人扯了过来,那年轻小伙子吓得瘫软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一贼骂道:“靠恁娘,一点眼力见儿么有,没见俺掌家是女的,叫奶奶……” 年轻人一听立马改口哭饶道:“奶奶饶命,奶奶饶命。” 董君巧看见这人卑躬屈膝样子就不喜,她双眉扬起斥声道:“别嚎了,我且问你,这人群里面有多少官兵的家属,你全都指认出来。” “啊?” 年轻人抬头,一脸茫然。 第199章 人心 第199章人心 旁边众贼看到年轻人这副表情,当即喝骂道:“日嫩管管的,快说,这里面有多少是官兵的家属,全部指认出来。” 这下年轻反应过来,他扭头向身后乌泱泱的人群看去,哭着脸道:“各位义军老爷,这里面也没有官兵的家属啊!” “放屁!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官兵家属吗?你这厮说谎,定是官府狗腿子,看老子劈了你。”一贼首头目说道。 年轻人一听,差点晕死过去,凄厉的大叫着:“冤枉啊,大人,小人冤枉啊!” 突然一名贼将站出出道:“掌家的,这人骨头硬的很呐,不用刑看来他是不会招的,请求掌家将此人交给末将,定叫他老老实实的全部交代出来。”说着阴狠的瞟了眼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这个面露狰狞的将领,满脸的横肉抖动着,猩红的大嘴张着好似要吃掉人。他抖索着身躯,虽说他没受过刑,但是想也想到了自己要是交给这个贼将的后果。 他赶忙辩解道:“义军老爷们,外城根本没有官兵的家属们,他们全都住在内城,包括这城内守备府也是在内城。” 董君巧听罢心情烦躁,这折腾了一晚上仅仅是拿下了永安城外城,只有拿下内城才有作为。拿永安城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官兵的家属,一旦将官兵家属作为人质,在外的乞活军官兵将会不溃四散,向她投降。 一切算盘全都打算好了,就是没想到这城里还有个内城,董君巧不甘问道:“怎么这官兵家属全都在内城?” 那年轻人赶忙答道:“回义军奶奶,在永安城当兵自有优厚待遇,只要当兵,家属可分房屋,可入内城居住。” 董君巧失望挥了挥手,那年轻人看见急忙连滚带爬回到了人群之中。 这时老范叔走了过来,急切问道:“掌家的,官兵家属全在内城,这内城怎么着都得打下来,不然的话白跑这一趟了。” 董君巧点了点头,老范叔是她父亲生前好友,也是开州人氏,从贼前是名马户,专职养马,马上功夫娴熟,是她麾下的小管队。 一油光锃亮的光头汉子也大大咧咧问询道:“掌家的,我们只有五百马队,人数也不多,想要拿下内城就得多找人,总不能让我们马队的兄弟们下马去攻城?” 这也是个小管队,姓于,在家排行老三,所以都叫他于三,倒也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看他剃着光头,满脸横肉,鼻高口大,穿着宽敞怀短跑,一副坦胸露肚,江湖草莽模样。 董君巧沉吟,渐渐将目光转向身后看押着乌泱泱的人群百姓中,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畏惧看着这个美艳的女贼首。 董君巧露出问询笑容,笑盈盈道:“各位乡亲们,现自我介绍下,我们是义军小袁营,此行进城自是要推翻无道官府,不当差,不纳粮,吃大户,分金银,让我们贫苦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她猛地将手指向前面的内城城郭上,提高音量厉声喝道:“看看这内城里面,城内的金银财宝,米粟粮秣全都在这内城,这些朝廷鹰犬正在死守,加入我们义军,一起拿下内城,共享金银财宝,不用再受这无道官府欺压。” 董君巧鼓动完后,场下一片寂静,场内百姓们冷漠看着她,甚至带着几分嘲弄。 董君巧有些尴尬,往常他们义军进城,只要这么一鼓动,往往都是一呼百应,贫苦百姓云集,狂热地帮助他们杀官兵,打大户。 然而今天却在这永安城碰了壁,董君巧粉嫩面皮透红耳根,但她思绪很快稳定下来,看向众人道:“怎么?乡亲们你们不信我义军?” 场内百姓们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有些意动,在他们看来,现在永安城完了,不若就趁势加入义军之中。 忽然有一沧桑的声音在人群内叹息道:“贼就是贼,还说什么义军,无非是想裹挟我等当做你们的炮灰。” “谁?是谁说话?” 这声音很亮,刚好压过嘈杂的人群声,流贼听到大怒,一把将说话之人揪出扔在地上。 众人只见一胡子花白的老人颤巍巍爬了起来,贼目于三张开狰狞大口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竟敢污蔑俺们义军,看俺一刀劈了你。” 说着他就要一刀劈向老人,引得百姓们一片惊呼。 “老三放下刀,我不是说了,进城之后不得滥杀无辜。”董君巧斥道。 老三听到放下了刀,恼火道:“掌家的,这老不死的定是朝廷走狗,你且盘问他,只要他说出错漏,俺于三还是要劈了他。” 董君巧皱眉看向老人道:“老人家,我小袁营自起事以来,从不滥杀无辜,只杀官兵狗官和为富不仁的大户,你为何污蔑我们是贼,还说我们将你们当做炮灰?” 老人叹息道:“你们现在让我们入你们营伍,还要去攻打内城,这不是让我们当炮灰是什么?” “小老儿我明确告诉你们,我不会从贼,我们永安城的百姓们都不会从贼。” 董君巧奇道:“为何?我们也是穷苦百姓出身,本应互帮互助,灭官府,杀大户,不当差,不纳粮可是好事啊!” 老人倔强摇头:“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家园,有一个安稳的家,你们这些流贼一来就全完了,小老人我一把老骨头可不愿意在颠沛流浪了。” 看这老人倔强,董君巧不再理他,对场内百姓说:“谁愿入我们义军?这内城我们轻易就能打下,想象这城里的金钱和粮食,难道大家伙不想要吗?只要你们加入,这些东西全都是你们的。” 场内百姓瞬间被鼓动起来,只差这一步,只要入了义军钱粮就可得,将来的日子就能好过,有什么理由不加入呢? 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站了出来,足有几十个人,有人牵头陆陆续续又站出了好些人。不过场内大多百姓们还是不动,冷漠嫌弃看着他们。 老人看到急得直杵拐杖,他看向这些站出的百姓们痛心疾首道:“你们糊涂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入了贼营就得一直当贼。” “想一想你们曾经逃难是多么落魄,差点饿死路上,是守备大人善心收留了你们,给你们饭吃,给你们衣穿,给你们田耕地,眼看着就能安定生活下来,你们怎么就能从贼呢?哪天死在战场上都没人给你们收尸。” 场内没有站出的百姓认同,鼓噪起来:“对头,我们都是逃难百姓,是守备大人收留我们让我们活了下来,俺虽然大字不识一个,那也知道记着大人救命大恩,绝不会做背叛我们永安城的事来。” “就是,当流贼有什么好的,哪天说不定就被官兵剿了,我们有饭吃有衣穿,脑子有坑才去冒着杀头危险去当贼。” 又有人对站出的那些百姓中一人叫道:“李二愣子,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俺果然没看差你,你可真是个白眼狼,泼皮白赖一个,我呸!” 那李二愣子一听就梗着脖子反驳道:“放屁!俺也是为了俺家婆娘孩子好,你们没看见她们每天吃不饱饭吗?” “啊呸!” 城内百姓们纷纷唾骂,永安城是按劳计酬,干的多吃的多,干的少吃的少,这李二愣子打小就是个老吃懒做的人,在田地就从不好好干活,就会磨洋工,是个腰软肚硬,田间地头弯不下腰的货色。 吃不饱饭怪不得了谁? 抬眼看去,站出来的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家伙,胆小怕事,见利忘义,看见他人落难又恨不得上去踩两脚。 第200章 救援 第200章救援 人心难测,更何况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此时的永安城已经被攻下,只剩下了内城,站出的这些人心中都认定永安城已经不行了,抓紧找下家。 约莫站出了三百多人愿意从贼,而没有站出的足有好几千人,算是好的了。 董君巧对这些站出来的百姓也不喜,都是些贪图富贵之人,但她不好说什么,随即下令。 收罗城内的长木,门板床板等一些可以当做架桥的工具,要想拿下内城,壕沟必须过去,时间紧迫,董君巧快速安排起来。 而此时的内城也在紧锣密鼓准备着,城内还有治安队青壮一百人,辎重队原有一百人,现在还有八十人,内城防守的兵力足够。 不过伍士豪还是不太满意,他着急内城所有能拿得动刀枪的人全部上城防御,军器所所有武器皆转移到了内城,可以说内城是全民皆兵。 而且军器所打制的成品火铳有五百多杆,远程防御火力十分充足,光是死守也不是办法,必须出城求救,好在城内还有马队哨探,早在流贼攻破瓮城的时候伍士豪就派人快马从西门出门求救。 站在城楼上,伍士豪看到流贼正裹挟了一批原来永安城的居民攻城,看他们扛着长木板和长梯,是要搭建通道过壕沟。 辎重队兵作为守城主力据守,他们皆持着火铳,在队官李玉生的号令开铳,城外的流贼被打得哭叫哀嚎不已。 不过贼人士气高涨,仍然不退,继续顶着木板长梯冲了上来。 伍士豪心中默念:“大人,你们可要快点来啊……” …… 此时的牛聚山上,经过一夜休整,乞活军大队开始整队回城,特别是此战缴获甚多,不止有钱粮还有大批的战马,回程途中全军喜气洋洋,任谁也想不到自己的老窝被人掏了。 走出牛聚山全军开始北上,因为有随军缴获,全军行军缓慢。 中军内,将旗大纛下,陈诺正和周围将领们热切攀谈着,谈论着牛聚章伏击一战,总结战后经验,认识己方哪里不足有什么缺点,方便将来改正。 这时一塘马急急奔了过来,随行的陈大义认识这人,乞活军原本的马队哨探就是他草草组建,搭起来的班子。 “田哥儿,你不是在城内吗?怎么跑了出来了?” 众将听到都是心中一突,不解盯着这塘马,塘马呼呼喘着粗气,对着众人大声道:“大人,不好了,我们永安城被流贼偷袭了。” 众将哗然,陈诺听到脑子就是一嗡,险些栽落马下。 永安城乃是乞活军的根基保障,若是让流贼拿下永安城,这一年多打下来的基业算是全完了。众将也都六神无主,急切万分,永安城也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小和全军将士的家小全都在城内,由不得他们不焦急。 众将乱哄哄吵着,都是说着要快速回城救援,众将都将热切焦虑的目光转向陈诺,等着他来拍板。 陈诺分寸大乱,但他还是很快稳定下来,不能自乱阵脚,须得好好清楚情况。 他向塘马问道:“流贼袭城的是那波流贼,可是闯曹二贼?他们是怎么袭城的,现在城池还在不在我们手里?” 陈诺一连串问下来,塘马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起,吴世忠急吼骂道:“大人问你话呢?倒是回话啊,真是废物一个。” 陈大义不满瞅了吴世忠一眼,对那塘马温和道:“田哥儿,慢慢说,你先说袭城的是那波流贼,哪家的人马?” 那塘马终于回醒过来答道:“是小袁营的人马。” “小袁营?”众将诧然。 陈诺一听也是纳闷,怎么小袁营的人马跑过来袭击永安城,这小袁营他也知道,首领叫袁时中,起义时间不久但实力不弱,前段时间刚和闯曹两贼合并攻打开封城,没想到小袁营的人马居然来到了徐州。 “那现在城池还在不在我们手中,战况如何?”陈诺又是急切问道。 塘马哭着脸道:“回大人,小的出城救援的时候,城南瓮城已经被流贼攻下了,南城的情况也不妙,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陈诺整个心瞬间沉了下来,在看众将都是脸色灰败,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内城了。 陈诺当机立断,对众将喝令道:“现在我命令,流贼袭城这事只需在场诸位知道,切不可传扬全军,扰乱军心,若有违背,立斩。” 众将肃然,高声应答,这事事关重大,城内有全军将士的家眷,确实不可传扬,否则全军就有溃散风险。 陈诺又接着下令道:“骑兵队先随我火速支援,还有缴获来的战马要用上,二总全部战兵上马急行军,作为第二波救援部署。” “这……” 二总把总吴世忠傻眼道:“大人,我总内都是步卒不会骑马啊!” 陈诺回眼瞪着他道:“不会骑马那就将人全都绑在马匹,总之本官就给你一个要求,那就是急行军,骑上马行军一定要比步兵跑步快。” “吴大脑袋,能不能完成?”陈诺喝问道。 吴世忠咬了咬,脸色狰狞回道:“大人且放心,属下就是摔断了腿也要爬回永安城。” “好!” 陈诺满意点头,吴世忠心狠,敢打敢冲,此事交由他最为放心。 陈诺又对余下众将道:“我不在后,所有人听陈大义号令指挥,同样要快速行军,争取最快时间赶到永安城。” 众将皆道:“得令!” …… 永安城内城下方已经积了一摞尸体,有的是流贼的也有的是新附百姓青壮,刚刚他们的一波攻击又被打散了。 董君巧冷漠无比,看向城头上的防御恼火又带着几分焦躁,城头垛口上密密布着火铳兵,这些火铳威力巨大,攻城的兄弟们死伤惨重啊! 城头的火力充沛,五百杆火铳全部用上,分成好几波次,有辎重队兵开铳射击,身后的青壮们装填弹药。 辎重队开完铳后将空铳后递,顺手接上后面装填完毕的火铳,火铳传递之术早就已有,是由神机营发明的战术。 虽说乞活军火铳传递没啥配合,但是有着跺墙作掩护,众兵能从容不迫。 连续不断的火力打击让贼人死伤惨重,这才没过多久城下就撂下了近百具尸体,当然了这其中大多都是攻城的辅兵新附青壮们。 前线指挥攻城的贼将于三急冲冲走了过来,大声道:“掌家的,这鳖孙儿城头火器太犀利,连着打都不停歇,我们的兄弟都死伤了三十多人了,咋办? 董君巧暗恨,但她也无计可施,现在她已经步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第201章 分歧 第201章分歧 牛聚山距离永安城也不远,只需要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陈诺亲领骑兵队救援,还没到永安城,就远远地听见城那边方向喊杀声震天和乞活军特有火铳鸣响。 陈诺立刻放下了心,他喝令骑兵队停止步伐。 随行的骑兵队队长殷长军不解问道:“大人,怎么不走了?不是说要抓紧救援?” 陈诺此时面色沉稳,早没有一路赶路上的忧虑和焦躁,他轻松回道:“你听,城内还有喊杀声,特别是这火铳声打射地十分密集而且有序,一点也不杂乱,这说明永安城还没有完全陷落,至少内城没有陷落。” 殷长军听到也是放下心来,但他还不甚理解:“大人,就算是内城还没有失陷那我们还是要救援的,怎么在这里停下了?” 陈诺沉声道:“骑兵队不过五十人,到了永安城不觉得光凭一个骑兵队能派得上用场吗?” “这……” 殷长军反应过来,骑兵队不过五十人,城内的流贼也不知多少,但肯定的是必定比他们人多。 陈诺思忖道:“我们先等后面的二总战兵赶过来再做打算。” 殷长军点头,回头吩咐骑兵队下马,给马匹喂食和喝水,休养体力。 过了半个时辰,二总终于赶到,骑马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好在他们所骑乘的都是战马,战马通灵,没有那么大的烈性。 二总将士们是一路颠簸着骑马小跑过来的,这还没开始打仗就有人伤亡,好几个将士骑在马上不小心摔了下来,或重或轻受了伤,还有还几个人掉了队。 这几个掉队的吴世忠没有等他们,让他们原地等待,等后面的主力部队过来汇合一起走。 陈诺当即着急众将商议对策,二总有把总吴世忠,还有副把总常万禄,这是个沉稳老实的中年人,也是陈家屯出来的老人军户,骑兵队有队长殷长军,副队王林山和成韬。 首先二总把总吴世忠急吼吼道:“大人,趁着流贼不备当火速夺回城池,还在犹豫什么?” 陈诺苦笑道:“夺回城池岂是那么容易的,我们永安城城池守备森严,首先这城关前面的壕沟护城河就过不去。” 二总副把总常万禄稳重进言道:“大人,以俺看,要不要等后面的大队过来再考虑夺城,这样人多夺回城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陈诺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大队人马夺城必须填壕,耗费人力时间不说还会有伤亡,城上的流贼哪能这么容易让我们从容填壕。” 众将犯难了,都是搞不清楚守备大人要怎么做? 殷长军深深看了陈诺一眼道:“想必大人心中有计了。” 陈诺神情严肃,但他不敢肯定答道:“确实有一计,就是这城内的流贼不知道会不会中计。” …… 永安城内战事焦灼,内城的官兵防守太严密了,攻了几次皆是被内城城头强劲的火铳打了回去。那些新附过来的永安百姓们死了好多,他们也是被打怕了,无论怎么也不敢上前攻城。 于三建议道:“掌家的,新附兵们不敢上了,要不要杀几个砍头立立威,龟孙揍得,真以为我们的营伍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吗?” 董君巧犹豫了一下,正欲点头答应,就听见外面喊杀声震天,她立马抬头,神情严肃:“是官兵的援兵赶了过来吗?” “走!留下一部分人,余下人全部随我上城。” 董君巧一扬身后大红披风,迈着矫健的步伐就急急向城南走去。 来到城南城关瓮城上,董君巧看见一队官兵正在列阵前进,约莫着有一百多人,看他们富得流油,几乎人人都有马。 “是官兵援军吗?”董君巧问道。 身侧的老范叔眺望着,他虽五十多岁但是精力充沛,特别是眼神尖利,有若鹰眼一般,他在旁道:“是这城里出来的官军了,看他们扬起的将旗大纛是永安守备陈,想来就是那陈姓守备亲领的队伍。” “怎么才这么点人?有些奇怪……”董君巧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贼将光头佬于三可没想那么多,他急切道:“掌家的,看这旗帜就是永安守备亲领,应该趁这机会杀出城去杀了那永安守备,这样官军没有官长肯定会溃败,内城也能轻易打下来。” 于三和好多流贼都着急了,内城迟迟打不下来,死的都是自家的老兄弟,再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呐! 老范叔疑问道:“奇怪,听曹营的杨明起说,这永安的官军不少啊,怎么着都有千把号人,这城外的官军才一百多人,这会不会有诈?” 董君巧赞同道:“老范叔说的是,城外来援的官军就这么点人,定有埋伏无疑,不可轻举妄动。” 这下于三可真就着急了,他用手秃噜着自己的光头,猛地一拍脑门道:“掌家的,城外的官军或许还真不是伏兵呢?牛聚山有多远我们也知道,依照官军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赶过来,唯一有可能的是官军的马队,但是这官军的马队能多少?” 换个角度这么一想,董君巧和老范叔也觉得城外官军这么少也说得通了。 于三趁势鼓劲道:“掌家的,俺老三请命出城亲自给您将这永安守备的人头提回来,如何?”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董君巧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战。 老范叔这时也改变了主意,他劝说道:“掌家的,于三说的还是有些道理,不若就让他领一部分出城,败了也无事,若是胜了相信他还是有很大机会斩杀那永安守备的。” 董君巧始终觉得几分不妥,他摆手拒绝道:“两位不要再说了,不能出城就是不能出城,万一城外还真有埋伏怎么办?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守住这座城池,等待曹营人马过来,内外夹击,定可以一举荡平官军,不需要担任何风险。” 说完她就匆匆下城去往其他城关巡视去了,看着董君巧离去的背影,于三埋怨道:“掌家的现在变得也太小心了,今早袭城这么大的事都敢担着风险去干,怎么就不敢与城外的官军硬拼一场呢?” “现在的官军有多么废物我们也都知道,只要斩杀掉永安守备,这事就简单完事了,何必苦苦等着曹营的人过来抢功。” 老范叔听着也不好说什么,叹息一声就下楼去了,只留下了于三一人。 过了一刻钟,董君巧刚在西城上巡查,一贼骑马就匆匆跑到城楼下高喊道:“掌家的,于管队领着人出城追杀官兵去了。” 董君巧一听又急又怒,扬眉骂道:“这于三误我。” 第202章 败兵 第202章败兵 董君巧急冲冲领着人来到城南,登高望去,只见于三领着人已经追杀远去,只能远远看见激起的烟尘。 她素手急拍着跺墙,对旁边的守门贼人喝问道:“于三领了多少人出去?” 那贼立刻答道:“回掌家的,于管队领了本部兵马一百多马兵出城去了。” 董君巧听到神色越发阴沉,此行她麾下就带了五百马队,偷袭永安城伤亡并不大,只有攻打内城损耗了一些人。现在于三一下子就带了一百多人出去,城内的守备更加空虚了,防守各处城关的兵力犹显不足,特别是内城还有拿下来,是个十分大的隐患。 董君巧冷声叱道:“没有命令,所有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斩!” 旁边一个贼目小心翼翼道:“掌家的,那城外的于管队怎么办?我们要不要……” “哼!让他自生自灭,若是能胜我就不追究,若是中了埋伏败了,看我怎么处置他,城内不得出一兵一卒。” 贼目哑然,看着掌家满面的怒气,再也不敢说什么。 话虽如此,董君巧还是在城南城楼上焦急等待着,迫切盼望着能得到于三打赢而归,饶是如此,她也不出城帮忙。 董君巧为人十分理性冷静,带兵打仗要的就是面面俱到,偏偏她还胆大心细,作战思维天马行空,敢想他人不敢想的。 权衡利弊之下,董君巧选择了一个最为稳妥的方法那就是等,等曹营的人来,只要守住这座城池即可。 时间慢慢过去,城外的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了几个黑点,慢慢这些黑点越变越大,也越来越多。 城头一贼惊喜叫道:“是于管队,于管队他们回来了。” 城楼端坐休憩的董君巧腾地一下站立起来,探出城头向远处张望,等到于三他们骑着马更近前,她悄面瞬间冰寒,难看无比。 跑在最前面的是于三,他看神色慌张,惊魂不定,身上溅着鲜血,疯狂抽打着胯下的马匹,显而易见,他这是败了。 败兵没有建制,他们散乱着在平原上狂奔逃回,而后面的乞活军追兵们正不紧不慢追着,看他们追击时候阵列还在,徒步追击。 董君巧心中纳闷,不过现在还不是她思考于三怎么败的时候,败兵归拢的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城下叫着,让城头上的人给他们开门。 董君巧吩咐道:“速速给他们开门,放他们进来。” 城下的众贼慌不择路,都是面带惧色,显然败得不轻,都是拼命抽打着马匹进城,看着城下滚滚进来的马队,董君巧眼神忽地一凝,警铃大作。 手下的兄弟她也熟悉,刚才进城她居然发现了几个生面孔,他们虽然头戴小袁营的半红半红毡帽,但是个个将毡帽帽檐用力压下,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看见他们的面孔,至于周边的逃兵们只是顾自己跑路,哪里还顾及到其他。 看着城外四周汇聚过来的“逃兵们”,都是要进城,董君巧赶紧对城下喊道:“快关城门,有官兵混进来了。” 城下刚进城门,走在城门洞口就听见城头有女子呼喊,殷长军吃了一惊,他当机立断果断喝道:“动手!” “杀!” 混乱进城的众贼中有不少人瞬间将他头顶的毡帽扔了出去,浮现出都是流贼们一些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他们混杂在逃兵人群中暴起犯难,对着旁边的流贼大肆砍杀,更加加剧了城门口的混乱,流贼的尸体和马匹堵塞住了城门洞口。 殷长军一刀将旁侧一个流贼砍翻,任凭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他对着混乱人群中高声喝道:“成韬,你和我分领攻打左右两翼城墙,王林山你领着余下兄弟据守城门,砍断吊桥,接引大部队入城。” 城头之上,董君巧着急跺脚:“快拉上吊桥,快拉上吊桥!” 城头索塔上的流贼急忙转动吊杆,往回拉扯悬索意图将吊桥吊起。 然吊桥之上布满了人和马匹,流贼转动吊杆十分吃力,他们好几个围在一圈转动着。 “咻!” 转动吊杆一贼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他的背后中了箭,一支箭羽还在簌簌动着。众贼掉头后看,混进来的官兵已经摸上了城。 为首那官兵背负箭囊,不断张弓搭箭连珠速射,索塔下的流贼接连中箭。 董君巧杏目圆睁,对着旁人吩咐道:“你们快去拉吊桥,我来挡住这些官兵。” 说完她矫健身形一闪,就拔出腰间双刀就冲了出去,对面的殷长军还欲射箭,只见面前人影闪过,刀光已经闪电掠至。 殷长军已有所察觉,他拧身就朝前辟出一刀,刀法凌厉非常,对面的董君巧左手刀格挡住,右手刀已经快速朝他腹部刺了过来。 殷长军缩着肚子急忙后退,脸上冷汗涔涔渗出,刚才着实凶险万分,差点就被这女贼开膛破肚。 寻常人习惯用右手干活,右手能吃上力,使用武器也是,士兵往往都是用右手吃着力气杀敌,特别是刀剑,战场之上使用双手刀的很少很少。 惯用双手刀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战技高超的好手,对战杀敌往往使人防不胜防,胜率超高。 殷长军还没回醒过来,董君巧右腿后撤,弓步向前,像一只敏捷的母豹子弹跳着冲了过来,看着架势看来是要当场斩杀殷长军。 殷长军急忙躲避,二人战到一团交手几合明显殷长军落了下风,被董君巧一刀劈在了左臂之上,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入肉颇深,鲜血滋滋流出。 董君巧弯弯柳叶眉之下一双俏丽眼眸精光闪烁,冷厉无比,杀气盎然,她轻喝一声就欲提力一举斩杀殷长军。 身后破空声起,董君巧轻巧向旁侧躲过,定睛一看,是个简易标枪找她投掷了过来。 身后赶过救援的成韬一怔,果断拔出腰刀朝董君巧猛扑过来,殷长军焦急提醒道:“成兄弟小心,这贼婆娘使得一手双刀,功夫很强,小心中了招。” 成韬一听冲过来的步伐顿止,小心与董君巧对峙,忽地城下喊杀声响起,凌厉的铳声不断响起,这个时候陈诺已经领着二总战兵冲杀进城。 观看四周,两翼冲上来的官兵越来越多,自家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董君巧忽地一声娇斥,转头从腰间掏出一柄飞刀朝正面的成韬面门投掷了出去。 成韬急忙闪避,只见面对的女贼人已经趁着空档溜了,敏捷蹦跳着朝右翼的城楼阶梯跑去。 殷长军大急呼喊道:“不要让这个女贼跑了,她定是流贼头目,抓住她大功一件。” 成韬也醒悟过来,他急忙追赶出去,边跑边喊着:“抓住这个女贼,莫要让她跑了。” 然而董君巧身体轻快,奔腾如飞,她腾挪闪躲着居然跑到了城下,抢过一个无主的战马就急急狂奔起来。 城南城关已经没了,只能转头往城内走,刚走进城内就听见城内也是喊杀声震天,却是内城的官军也适时冲了出来,与外面的官兵相互配合着剿杀城内的流贼。 战马奔腾声起,一队流贼骑着快马急急奔了过来,为首牵头的是贼将老范叔,在他旁边败将于三也在,却是老范叔沿途收拢过来的。 老范叔惊慌问道:“掌家的,现在怎么办?” 董君巧这时候披头散发,浑然没有原先的俏美飒爽模样,她如刀的目光狠狠刮了于三一眼,扭头四处张望,最后看向西门方向断喝道:“西门还没有丢,我们从西门跑出去。” 说完,她抽打着胯下马匹向西门而去,回头看着身后跟随的马队,稀稀落落地比早间入城少了不知多少。 董君巧心中一痛。 第203章 奖罚 第203章奖罚 战事简单结束但是凶险万分,流贼都是马兵,他们马快乞活军的步卒根本追击不上,而殷长军受了伤,骑兵队两个副队也不敢追击太远,毕竟实力弱小,追得太急了小心流贼回身反咬一口。 陈诺策马走进城内,看着这座自己心血打造出来的城池,唏嘘不已,对这座城池竟然多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仅仅不到一天,这座城池两度易手,着实惊险万分。 而这两次夺城,陈诺与流贼不谋而合都是用的奇计,董君巧彻夜奔袭,趁着城内不备用孩儿兵攀爬登墙最终袭取城池。 陈诺原先的计划就是设伏,以诱兵来吸引城内的流贼出城,说实话,这个计谋很容易被识破,最重要的是他手下能设伏的兵力只有一总战兵和一个骑兵队,实力弱小。 若是流贼倾巢而出,设伏不成恐怕会被流贼反手包了饺子。 好在流贼只是出动小部分人马,陈诺挑选了一个好地段好好埋伏了出城流贼一把,又趁着流贼溃败,陈诺让骑兵队换上死去流贼的衣甲毡帽去偷城。 思绪纷飞中,陈诺已经踱步走到了内城,大战之后的永安城显得有些萧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特别是内城城墙下,皆是倒地的尸体,看他们的样子皆是被火铳活活打死的。 守备府的伍士豪,魏本源等众官战列整齐,看到陈诺策马过来都是惶恐跪倒在地,伍士豪哽咽道:“下官携众人向大人请罪,失城之罪我等甘愿受罚。” 余下众官都是低头齐声请罪:“失城之罪我等甘愿受罚。” “不!失城之罪主要在属下身上,属下愿领罪。”一将满身血污站了出来向陈诺请罪。 这人是辎重队队官李玉生,临行前陈诺虽然将城池交由伍士豪,但是城池的守备防御还是由李玉生他这个武人掌管的。 失城之罪,他担负主要责任。 李玉生头脸贴地,跪地涩然道:“标下守备不严导致流贼袭城,恳请大人之罪,标下愿受任何责罚。” 看着乌泱泱跪地一片的人,陈诺默然不语,其实失城这事扪心自问他也担负主要责任的,是他对永安城的守备没有安排好,兵力空虚才导致永安城失陷。 这让陈诺心中警醒万分,吃一堑长一智,今天这事着实对他来说是个沉痛教训,在奔回救援的路上,心绪不安的陈诺早已想象到了永安城失陷的种种后果哪一个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既然城池陷落,对此事主要人员都要追责,否则赏罚不明,人心难免思变。 陈诺缓缓扫视着众人,眼光所及之处,众人的头颅都自觉低下一分,气氛沉默,无形在空气中陈诺的威势对众官施加了不少的压力。 终于陈诺开口道:“此事,辎重队队官李玉生担负守御之责,消极懈怠导致城池陷落,理当问罪,还有民事堂副山长伍士豪,管理永安城没有对城池防御起来督促管理职责,也有罪。” 伍士豪、李玉生二人脸色灰败,皆道:“属下愿受责罚。” 陈诺脸色稍晴,转口又道:“但是你们二人突遇变故不乱,据内城死守,敢杀敢死之心果断坚决,内城的死守为后面的援兵到来争取了时间,理当也有功劳。” 伍、李二人神色一震都是希望看向陈诺,陈诺言道:“过是过,功就是功,理当分明看待,伍士豪罚俸半年,暂留原职听用,辎重队队官李玉生罚五十军棍,革去队官一职,降为副队,仍留任辎重队队官,以观后效。” 伍、李二人神色一松,都暗自松了口气,这个处罚比他们原先预想的要好很多了。二人也知守备大人有意留情,当即感激涕零道:“我等愿领责罚,多谢大人宽恕之恩。” 陈诺点了点头,在他的用人字典里,能力才能大小是个重要考量的方面外,手下忠诚朴实的这种品格也是他十分需要看重考量的。 伍、李忠心耿耿,危难之际没有做出背叛永安城之事,是可值得信赖的下属,没必要把他们一撸到底。 相反,似魏本源这个降官,他的忠诚度就没有那么可靠了,这种人趋炎附势,墙头草随风倒,畏威而不畏德,对待他只能靠强大的实力震慑臣服。 此战魏本源出谋划策,对据守内城想当关键的提议,陈诺也知晓,自然也有奖赏下来。 他对众官之中招呼道:“魏本源在在哪里,站出说话!” 人群内,魏本源神色一喜,大跨步站了出来,弯腰恭声道:“参见大人。” 陈诺温和道:“魏本源你才干不凡,机智过人,此战有功本官自当奖赏,特赏赐你白银五百两,内城四合院一套以做嘉奖。” 魏本源大喜,急忙谢恩,陈诺的奖赏丰厚,特别是四合院,内城的房屋都有分配定额,即使是乞活军的将士居住,他们也得当兵三年满才能拿到房契,成为房屋真正的主人。 现在平白得了一份家业,魏本源自然是高兴万分。 奖罚完毕后,伍士豪犹豫再三还是上前禀告道:“大人这城内还有一些刚刚投靠流贼过来的平民百姓,现在流贼跑了自然将他们丢弃,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陈诺一听还有这事,登时怒气上涌,咬牙切齿道:“既然这些人不知好歹,那就将他们全都驱除永安城,让他们自生自灭。” 伍士豪会意,退下去就安排起来。 重新夺回城池,陈诺匆匆安排着城池防守,到了后下午,从牛聚山而来的大部队终于携带辎重归来。 陈大义领着大部队回来让陈诺放下了心,不过陈大义归城后给陈诺带来一个坏消息。 陈大义领着大队堪堪刚要回转永安城的时候,后面的塘马哨探来报,身后有流贼的前锋马队尾随上来了。 看他们的衣甲旗号,是流贼曹营的人马无疑,这流贼的前锋哨探马队出现了,就意味着曹营大队人马也会到来。 刚刚夺回城池,流贼的大队人马就杀到了,陈诺瘫坐在椅子上,无奈叹息:“这仗打得,给人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第204章 剧贼 第204章剧贼 潮水的队伍在官道上涌动着,他们前方是马队,衣饰都是红色,基本带着毡帽或者头裹红巾,身后披着斗篷,沿途之中,不断有马兵一股股四出。 他们搜索官道两侧,在往远周边十几里地范围内都要搜索,特别是一些丘陵山包的地势,那是他们重点搜寻的地方。 马队后面是大批的步卒,头裹红巾,大都穿着裲裆、皮甲好一点的穿着齐腰罩甲和长身罩甲,持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具备,刀盾长矛、弓箭、鸟铳、三眼铳等各式装备,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在他们的队伍之中还拖着一些火炮,都是一些小佛郎机炮,但也有二十几门之多。 最后面就是庞大的厮养辅兵和裹挟的饥兵队伍,人拖马拉,人数比前面步卒和马队加起来都要多,他们人挑肩扛,推着数不胜数的车辆,有独轮车和板车,也有牛驴所拉的车,上面堆积着满满当当的粮秣辎重。这么多人的人,每天耗费的粮草都是海量,这还别提有大批的马队,马匹的需量比人大得许多。 军队在外远征,除了自身携带粮秣外还有所经地方供应或者粮仓供应,流贼则是不同,他们流窜作战,可谓是走到哪吃到哪,拖家带口,有若蝗虫过境一样。 流贼厮养携带的粮食就有六千多石,这么多人,保守估计每天就要吃上三百石,六千石粮食足够供应流贼大军半月有余。 流贼浩浩荡荡,前锋马队已经到达了永安城下,此时的大部队还在永安城二十里开外,一座不高的山包上,众贼站立,中间“曹”“罗”大旗扬起,还有几杆将旗高高飘扬,聚在旗帜下面的,皆是披着厚厚镶铁棉甲的精骑。 这些流贼神情彪悍残忍,身上蔓延着股股杀伐气息,血腥味浓烈,皆是百战杀人无数的老兵。 将旗的下方,好几个贼将并辔而立,其中为首一贼年约三十,身材干瘦,两眼圈乌青发黑,,穿着红衣,罩着灰色的粗毡斗篷,脸上神情轻浮,嚣张,狠毒。 这贼首是剧贼王龙,“曹操”罗汝才的外甥,东进大军的首领。 在他旁边几个贼将都是满面的煞气,有大将李汝桂、朱养民等贼,其中领哨杨明起赫然在其中,不过神情低落,默不作声跟在了贼将朱养民旁边。 前后张望,前不见首,后不见尾,东进队伍浩浩荡荡着实庞大,山包上的王龙心潮澎湃,豪情壮志,这才男儿梦寐以求的壮士基业。 早间杨明起败兵回到砀县,着实让曹营众贼吃了一惊,了解到情况后众贼都是大怒,未想这小小的永安守备城居然打埋伏他们义军。 这几年正是中原闯曹等流贼猖狂横行的时候,骤然吃亏王龙等人岂能不兴兵报复? 杨明起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小袁营的董君巧亲自带队袭取官军老窝去了,王龙得到消息大喜,也不顾得责罚败将杨明起,当下点兵出发。 曹贼有三千马兵,七千步卒,并有五千辅兵厮养和裹挟的上万饥民,贼人缴获的粮秣金银都在砀县,须得有人留守,还有人分兵就劫掠未归。 王龙点起了一千五百马兵,五千步卒和三千辅兵厮养和五千饥民炮灰东进,共计有近一万五千人之数,对外号称三万。 砀县还留有小袁营的五百马队,他们听闻自家掌家的在永安城,自然不做停留跟随着曹营的队伍向东走。 砀县隶虽邻近徐城,但也有不远的距离,流贼天亮出发,前锋部队截止到了半下午才勉强追上了同一时间在牛聚山出发的乞活军大队。 听闻前锋哨探回报消息,王龙心下暗自惋惜,若他早得消息就应该抛下大队步卒轻装带领马队出发,这样能在半路上袭杀官军大队。 着实可惜了…… 同样马队也回报消息说:“永安城还在官军手里,看他们紧锣密鼓在积极备战防御。” 王龙大奇,转身叫来了杨明起问话,看着面前比自己都长了几岁的老牌将领,王龙似毒蛇般的双眼刁钻盯着杨明起。 杨明起的大败对曹营来说着实损失不小,特别是马队,足足有一千多人,一千人的马兵有多么稀少?整个曹营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支千人马队,而东进大军的马队只有三千人。 虽杨明起有战败之责但王龙也没有权力处置他,毕竟他是曹帅麾下的正牌亲信老将,须得曹帅罗汝才亲自处罚。 骤闻永安城居然没有拿下,本就怀有不满的王龙怒气更甚,他斥声道:“杨明起你不说小袁营他们欲拿下永安城,现在我大军都快到了怎么城池还在官兵手里,你怎么解释?” “这……” 杨明起无话可说,袭城这事本就很难成功,拿不下城池也很正常,不过王龙拿这事责难自己他是没有想到的。不过现在他是败军之将,本就没有多少底气,心中虽有怒气却也不敢发作。 一马兵哨探这时候奔了过来,他禀告道:“报大领哨,各位领哨,小袁营的人马迎了过来了。” “哦?” 众贼向远处看去,只见一支马队朝着他们前进的人潮逆行过来,一伙骑兵奔向了山包策马停在了面前。 最前面的正是小袁营的董君巧,看她现在颇为不堪,面容仍旧冷艳,不过脸上和秀发上沾了不少泥浆,多了几分落魄,少了英姿飒爽的味道。 王龙色眯眯用眼睛扫射着董君巧的娇躯,从头到脸再到饱满的胸部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董君巧紧夹马鞍的修长紧致的大腿上。 王龙看得口干舌燥,每次见到这女子他就色心大起,这女子可不比一些大门不出二步不迈的闺阁小姐或者寻常露脸干活的妇人,董君巧马上马下功夫了得,长得美艳偏偏冷若冰霜,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这样的女子更加激起男人的征服心,特别是王龙这种占有欲极强的人,身侧的曹营众将皆都看着董君巧,多少都带点隐晦的意味,董君巧魔鬼身材,前凸后翘这样的身材哪个男人不爱。 听说权贵富绅上流人家喜爱女子偏爱瘦幼白的女子,他们称呼这些女子叫做“瘦马”,然男性本色,看到身材丰满有料的女子,哪个男人不爱,若说不爱那完全是扯犊子。 感受到曹营众将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目光,董君巧皱眉,心中不喜,这些人不是她的下属,自然肆无忌惮了。 王龙摆出一幅心疼之相道:“巧美人儿,你怎的这么落魄,让额好生心疼……” 看着王龙青灰面庞,一幅被酒色掏空的样子,董君巧嗤之以鼻,特别是那声“巧美人儿”,让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恶寒。 董君巧悄面一寒,冷声娇斥道:“王龙掌家的,请你自重,某与你和没那么亲近。” 被这么一骂,王龙半边身体都酥麻了,女人在他胯下皆是玩物,偏偏这董君巧不假以颜色给他,王龙的征服欲更起,他丝毫不恼反而笑嘻嘻道:“没那么亲近那我们可更要亲近了,这亲着亲着就“互为一体”了不是吗?” 听到王龙似有深意话语,众贼瞬间领会,哄然大笑起来。 董君巧整日在男人堆打滚,岂会不知王龙什么意思,看着面前这样猥琐,嚣张狠毒的面庞,董君巧真有一刀劈下去的冲动。 但她银牙紧咬,默不作声,等众人哄然完毕道:“王掌家,我此来可不是与你磨叽谈笑的,我是来知会你,永安城我本已拿下了,可惜半个时辰就丢了,现在坚城又入官兵之手,此城不易拿下,我的本意是就此让城别走。” 曹营众将都是惊异看着董君巧,看她说话面容不似作伪,他们都信了,没想到小袁营还有这号人物,真的袭取了永安城。 随后董君巧将今日发生事情简略诉说了一番,众贼都是惋惜,只有王龙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语气狠厉道:“这永安守备主动袭杀我义军兄弟,简直胆大包天,我等既能这般怯懦退去,这岂不是堕了我义军威风,这仇必须报。” “大领哨说的对头,这个仇必须报,这口气必须争。” “妈妈个毛的,攻进永安城,屠尽全程鸡犬不留,让他们看看敢惹额们义军的代价。” 曹营贼将们附和嚣张说着,只有杨明起默不作声附和,想来他也是和董君巧一个想法。 王龙最后看向董君巧道:“董掌家的,你我分属曹营和小袁营,两家营伍本就合并同盟,相若左右手,一起做事,现今我曹营准备攻打永安城,你们小袁营总不会弃我等而去?” 董君巧心中思忖,最后点了点头道:“也罢,就听你们曹营的,先剿了这批官兵再说。” “不过……”董君巧口风一转道:“我麾下皆是马兵,没有步卒,攻城这苦差事还得主要靠你们曹营。” 王龙心中意会,他也巴不得自己能在美人面前有多多的表现机会,连连点头道:“好说,这好说,攻城这事额最拿手了,不就是死人嘛,死得起……” 第205章 战备 第205章战备 大军从砀县出,步卒和大批厮养拖累,一路还要搜索各地,防止再次中伏,走了整整一天,才终于到达了永安城附近。 董君巧单手持着缰绳,望着源源不断的队伍,眼中现出沉思。 目前为止,永安城歪歪周边路途设伏的可能已经排除,不过他们刚刚途径过一座名叫梁寨的小城,看城内防御森严,居然驻扎了官军。 这让董君巧有些惊讶,看来这永安守备还是有点能力的,梁寨这座城池十分重要,它是永安城南向的通道,可谓是永安城南向咽喉大门。 若要攻打永安城,那么他们的后背则完全暴露在梁寨官兵面前,梁寨城内的守兵随时有可能出城撕咬你一口,让你防不胜防。 不过曹营众贼无意和这座小小城池面前磨叽,小城虽重要但驻兵能有多少?在他们义军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继续往北走,众贼行走路面瞬间变得通畅,脚下踏着的宽敞大道,还是尚未铺就好的道路,流贼们啧啧称奇,自打遇上这永安城守备,这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们好多人出身起就没有见过哪个狗官会好心自己掏钱给铺路,还是这么长这么宽敞的路。 走到永安城野外,居然还看到一处地方发生过激烈战斗,死的大多是流贼打扮,董君巧看着心中不好受,这些野外的尸体正是于三出城追击的马队兄弟。 死去的尸体上多是受铳中弹的伤口,死人脸上都密布痛苦和恐惧,显然生前遭遇到了非人的折磨。曹营的人马看到这些死去的尸体创口也都一惊,就连王龙也不意外,虽然他对此番攻城信心满满,态度嚣张,但是他多年从贼,早年间被官兵追赶流窜,打仗的培养的谨慎刻在了骨子里。 看到这些尸体的创口,王龙心里也多留了个心眼,这些尸体创口明显是被火器打的,然这些创口让人看得心惊,可以联想到火器的犀利威力。 看来杨明起原先提到的这批官军火器犀利所言非虚啊! 曹营大将朱养民这时粗豪叫道:“他官兵有火器额们营中也有火器,若他们以火器出战额们也派火器手出战不就行了?” 大将杨明起无奈摇了摇头道:“朱兄弟想当然了,官军火器犀利,不但射程远威力大,而且他们装填弹子的速度比我们的火器兵快了好几倍,咱在牛聚山可是见识到了官军的火铳,我们的火器手装填弹药要六十息到一百息的时间,官军只需要二十息的时间就能打出一铳甚至两铳。” “这么快?” 众贼惊异,照这样说,他们火器手打出一铳的时候,对面的官兵已经打出了三四次铳子,乃求滴,这也太悬乎了…… 杨明起还没完他继续说道:“火器犀利,官军的铳兵也都是一等一的强兵,不谈他们的射击水平,他们的军事素养都要高我们一筹,特别是官兵的火铳好放近了打,都是在七八十步的距离才开铳。” 朱养民骂道:“驴球子,这个永安城的官兵处处透着古怪,挨到这么近才开铳也是真够能忍的。” 此时的各营伍中的鸟铳火器一般都是在百步距离就开打,众贼也都是打老仗了,也都知道距离越近火器的命中率和威力越高。 但是放近了打是不现实的,有各种因素影响,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放远了打是火器兵的惯有思维,一时半会儿根本更变不了,火器兵的心理军事素质不允许他们挨到眼前才开铳。 众贼一时沉默,这官兵的火器着实棘手,用火器对火器恐怕不现实,流贼营中火器手确实有不少,但很多火器质量不行,连着打上了四五发铳管热得不行,随时有炸膛的风险,三眼铳虽然质量稍好鸟铳但也有炸膛风险,而且三眼铳是近射武器,敌近三四十步才开火,射程比不了鸟铳。 杨明起这时候出来解难道:“掌家的,火铳比不了但是我们有火炮啊!料想他一个小小守备城里能有多少火炮?我们此行携带的都是佛郎机类的铳炮,散热优良,能够连着打一二十发。” 王龙赞许看了杨明起一眼道:“小杨领哨说得对,我们有火炮,火力的问题勿需担忧。” 杨明起为血前耻,出谋划策很是积极他又建议道:“掌家的,官兵火器虽然威力猛但是他们五十步外还是破不了镶铁铁皮的盾牌和油浸过的藤牌,只要冲锋兄弟们身上再披甲,五十步外安全还是有可保的。” 众将听着记下心来,其实往常他们作战冲击铳兵时候也是经常前面顶着盾牌冲锋,只是不晓得这永安官兵的火器安全极限在哪里。 王龙点头赞许随即他脸色阴冷道:“不过我们营伍中的战兵还是不要轻易消耗,我们饥兵厮养这么多,攻城的时候让他们打头阵就行。” “打仗嘛,死人很是正常不过,只要能拿下永安城,咱老子这次裹挟来的五千饥兵全都死了也值当。” 众贼哄笑着,坦然接受了这个建议,五千条生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冰冷的数字罢了,他们义军走南闯北,贪官污吏杀,猛将官兵也杀,但是杀得最多的还是寻常无辜百姓。 这些年的杀戮早就把他们的心练就铁石心肠了,最开始或许还有些负罪感,但是百姓杀得越来越多,负罪感转变成为了快感,那种不受法律世俗道德约束的快感。 董君巧听着紧皱眉头,她有心说话就感觉身后有人拉扯自己衣衫,回头一看是老范叔,他正冲着自己默然摇头。 董君巧暗叹一声只得领着手下兄弟走远,下了山包她似乎生着自己的闷气道:“说实话,我们小袁营虽和闯曹二营都是义军,但是行事风格太大不同了,我们虽也裹挟百姓但都全凭自愿,这闯曹二营裹挟威逼百姓已是家常便饭,特别是战时,都是让这些无辜百姓第一个上去送死,真的看不惯。” 身后老范叔宽慰道:“各家做事都是自己的风格,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小心和他们生出间隙,只要这一仗打完,睢州那边家小安顿好了我们就脱离闯曹他们。” 董君巧看向不远处的永安城,有四周望向漫山遍野的良田耕地,恼恨惋惜道:“可惜终究没能拿下这永安城,要不然就能这片地方作为我们小袁营的根据之地。” 将小袁营死去的兄弟安葬好之后,傍晚时分,流贼大军已经全部到达了永安城下。 密密麻麻的厮养辅兵们忙活着,掌械忙着竖立搭建营寨和窝铺帐篷,司磨则领着厮养们生火做饭。 东南五里方向有一破旧庄子,曹营的老营马队精锐就驻扎在此,再外就是步卒大队,最后是厮养和饥民,时节夏日,流贼们根本懒得搭建帐篷,特别是步卒们物资稀少,他们多是用手搭建刨个地窝子草草居住。 一时间,废庄周围十几里的区域东一片西一片都是流贼挖的土坑或者石块垒建的窝铺。 晚间流贼营中点起了无数火把和篝火,袅袅炊烟,却是流贼在生活造反,整座营地喧哗一片,无数形形色色的流寇,千姿百态,或蹲或站着享受他们的晚餐,士气很是高涨。 流贼的大营好似一座不夜城,灯火点燃通明不休。 流营对岸的永安城也是执火明杖,严防戒备,陈诺披甲孤立站在永安城的城头,从城头往东南方向的流营看去,远处的流营仿若一只在暗夜里的庞大怪兽,一不留神就要将永安城城吞没下去,连个渣滓都不剩。 他眼神幽幽,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206章 贼性 第206章贼性 翌日清晨。 流贼马队哨探股股四散而出,他们奔到城池三百步的距离,绕城四散而走,特别是周围城池周围的废弃庄子村落,山坳都要仔细查探,防的就是永安城的伏兵。 牛聚山的败仗他们可不想经历,不敢大意,对城内的官兵十分伤心。 隆隆马蹄声不停歇,又有大股流贼马兵从营内奔出,他们跃马如飞,肆意奔腾,绕着城池四周奔走,尖呼怪叫不断。 看流贼马队的架势是要撤围围堵住永安城,一个口子都不给留,永安城内众人瞧看,皆是吃了一惊随即破口大骂流贼,这流贼好大的胃口,竟然笃定要一口吃掉永安城,一点活路都不留。 自古大兵围城都是围三阙一,往往都是留有活路,这样会松懈城内守军的斗志,让他们有活路可走不必做困兽死斗。 而今这流贼彻底围住永安城,看着架势是不留城内之人一条活路,仗还没正式开打就将路彻底堵死。 二总把总吴世忠大骂道:“这流贼好生猖狂,真当我们乞活军是那么好欺负的,他们若来老子一定要绷断他们的牙口。” 陈诺面无表情,不过是个人都能看出守备大人平静脸庞下隐藏的暴怒气色,这让众兵都暗自感叹守备大人好沉稳的定力,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这功力越发深了。 陈诺最后远远看去,流贼马队后面就是浩浩荡荡的人海,流贼的大部队来了,各色兵器在阳光照射下寒光闪闪,密集的人头在腾起大片烟尘中若隐若现,旗帜翻滚好似天边黑云蔓延而过欲摧城。 初时流贼就已经埋锅吃了造反,辰时中,流贼大部汇聚在了永安城南门二里外,排兵布阵。 除了部分厮养辅兵和巡营的流贼马兵外,流贼大部涌出,旌旗猎猎,铁蹄隆隆,鼓落喧闹震天,流贼们的喊杀呼号声响彻天际。 流贼声势浩大,陈诺观看城头守兵,不少人脸色苍白,呼吸粗重,有的人不安心从跺墙后面偷偷张望,显然流贼浩大阵势对乞活军将士心理冲击颇大。 乞活军将士们从城墙向城下看去,二里外皆是流贼黑压压的人头,枪矛兵器密如林,旌旗滚滚迎风猎猎。 流寇擅用人海战术,特别是古时冷兵器作战,阵列展开得也非常宽,一人占地二步,马占地四五步,一里的阵列长度顶多战列三四百人。 此时的流寇出动了上万人,还有到处纵马奔腾的马队,阵列更为绵延宽广,他们的阵列绵延之长,竟将整座城南方向和半个城西方向囊括了进去,城半圆弧状包围。 陈诺站在城头感叹,现在的流贼气候已成,这几年间招降了原来的官军降兵不知多少,都是几万几万的成批投降,可以确切地说,现在的流贼已不复往年被官兵撵着屁股跑的光景了。 他们堂堂列阵而战,对起官军来也不落下风,而且流贼实行平均主义,不存在喝兵血和吃空饷的情况,流贼小兵士气勇气比官军来更为高涨和敢拼命。 “看,流贼在践踏我们的耕田!”城头一兵惊怒喝道,众兵顺着他手指方向,只见城西南方向的那片耕田正被流贼马队肆意践踏破坏着。 五月中麦收完毕后这片田地就接着续种上了水稻,这个水稻正是冒芽长苗的时候,脆弱不堪哪里经得起流贼的踩踏。 不止这些附近的水塘和防洪土圩也都被流贼给扒了,积水灌溉蔓延了整片田地,那片田地可算是遭殃了,这是永安城的良田,足足有上百亩,就这么被祸害了。 城上众人看得咬牙切齿,大饥大灾之年粮食是有多么地宝贵,中华大地上有多少人在饥饿而死,甚至易子相食。百亩的良田产出的粮食可以救活多少人命,这些流贼当真是该死,他们不事生产,却不允许别人安定生产,所到之处除了破坏就是裹挟。 他们是一群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破坏着一切安定和生产劳动力和社会结构,因为只有这样活下去的穷人才会越来越多,逼不得已被他们裹挟进去,这就是流贼的队伍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的原因。 诚然,陈诺作为后世,对待明末的农民起义有着不同的看法,明末流民不断起义,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逼得活下去才造反。 似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都是没有活路才造反的,如果能够有口吃的,谁愿意去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社会矛盾尖锐,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差距拉大,朝廷腐败不堪,贪官污吏横行,外有鞑子东虏为祸,辽响的不断加派,这一切的种种,没有活路的百姓们哪个不反? 扪心自问,陈诺当初率着走投无路的陈家屯军户去攻打刘家庄那也是造反,那也是被逼得没有活路,只不过他还有一张官皮遮掩傍身。 陈诺理解流贼的造反初衷,甚至不反对他们造反求活,但是不认同厌恶他们的造反方式,简而言之,你可以造反,但你们也不能这么拉胯,造反废物,毫无政治目标可言,甚至只知道杀人屠城为乐。 流民变成了流贼,只是流窜,破坏地方和裹挟百姓,基层的社会生产结构彻底崩塌,几十年间把整个华夏大地打烂折腾废了。 现在到了崇祯十五年,流贼还不知悔改,只是进行以前的方法套路,破坏生产,陈诺知道,现在流贼上层人物已经有意识到他们的弊端问题。 甚至到了今天冬季,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开始守土归流,建立政权恢复生产,但那是后话了,现在大敌在永安城面前的是曹营,他们还是一群吸血的流贼。 明末万恶的旧秩序是该毁灭,但是仅仅毁灭旧秩序而不重建新秩序,这就是贼,一辈子都是贼。 这些贼人正在城外破坏着永安城全城百姓的心血,陈诺可以想象到,让流贼破了城,城内什么也不会留下,将会被夷为平地。 陈诺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暗坚定:“这片基业他一定能守护住,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艰难风险,但他不怕,他这颗磐石会一直坚定沉稳,不可摧毁。” 第207章 安排 第207章安排 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罗”、“罗”等帅旗大纛飘扬,旁边还有好几杆“王”、“董”等将旗附随着,一众精骑马贼环绕簇拥着,旗帜下面王龙、董君巧、杨明起等流贼大将正登高眺望永安城,谋划着该如何攻打! 王龙目光扫射眺望着远处的永安城,前方原野平坦宽阔,南向是一处大平原,城池东面是一片湖荡苇丛,地面坑坑洼洼不平,水系密布,人都不适合在这边行走,根本施展不开大队人马。 再看城池西面,这边稍好,虽然也坑坑洼洼,但是有几处平坦地方,都是一些荒地,上面长着半人高的杂草。 城西虽然能展开些兵力但还是不多,特别是有好几道水系环绕,这个方向还是不适合主攻。 王龙心思敲定,主打城南和城西。 他又望向城池的防御,视线在城池下面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抬头望向城墙的防御,目光越发阴沉。 城南城墙往前八十步是一道新挖的壕沟,环绕城南和城西方向,看上面新挖堆积的泥土,定是城南守军昨夜新挖的。 壕沟往后五十步的距离,那是一道连绵的防御线,城内的官兵用布袋或者麻袋装土,加上一些土筐和新挖的泥土修建夯筑而成的土墙。 土墙一人高,远远地看,那土墙看样子很厚,毕竟是草草修建的,自然要拼命加厚来确保土墙的防御,土墙中上方向有一排半臂长的方形口子,想必是给城内守军的铳兵对外射击所用。 这还不算完,最让王龙感到棘手的是土墙外的那道新建壕沟,这段壕沟并不完整一线,而是分段壕沟,每段壕沟之间都会留有一处十几步到二十步的平地空位。 流贼众将看到官兵在城下这么防御都是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外面壕沟,端地是心狠手辣。 他们都是打老仗的剧贼,如何不清楚这分段壕沟的用处,每段壕沟间就这么点的平地空位,正好方便大队人马拥挤冲锋,这么狭窄的空间内,壕沟后面五十步外的土墙铳兵可以尽情射杀,以有限的兵力给外面的壕沟敌人造成最大的火力杀伤。 这么窄的平地空位,他们优势兵力发挥不出来,而城内的官兵一旦发现壕沟外的敌人攻势受挫就会立刻转为攻击,利用狭窄的平地空位反向冲锋,尽可能地杀伤敌人。 土墙和壕沟是双道防线两道防线相互利用依存,还有城关下面还有一道护城河,那也一道防线,城头的守军也可以登高对壕沟外的敌人杀伤,特别是城门口两侧各五十步的距离有两座马面,可以侧面杀伤敌人,真是防不胜防。 隐约可以瞧见土墙后面和城墙上的守军人头攒动,衣甲和武器的寒光在阳光反射下发亮,城内的守军显然已经严阵以待了。 王龙狠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永安城,面容阴沉地似乎要滴水,他咬牙切齿道:“这城不好打,特别是城下的土墙和壕沟,大伙儿说该怎么办?” 他说着看向他的副手大将李汝桂,只见李汝桂神情凝重道:“这永安守备陈果然是个劲敌,竟然不依托城墙防御反而在城外挖壕设垒防御。” 他又道:“这壕沟挖的阴险,恐怕我们的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还有那土墙,里面有射孔,而且那墙有些厚,估计箭矢铳炮也打穿不易。” “以某的意见,只能拿人命往上堆了,壕沟要填,那些平地空位就算是有陷阱那也要试着冲一冲。” 王龙点了点又看向杨明起道:“杨兄弟呢?你可有什么建议?” 杨明起做沉思之状,听到大领哨问话,他急忙抬头,组织了下语言就道:“某和李大哥的想法一样,土墙前面的壕沟必须填补上,不然兄弟们的兵力施展不开,还有壕沟之间的口子必须冲,我们这么多人总得去试一试,冲不上去也不用着急,等壕沟填上再说。” “冲过壕沟之后,至于后面的土墙就好办多了,让兄弟们多带长木板和长梯,搭在土墙上面就能很快攀爬上去。” 最后杨明起语气兴奋道:“官兵修建土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大麻烦,但是别忘了,我们只要拼尽全力拿下土墙防线,这道土墙防线转手就能成为我们的防御,城下有这么一道坚固防线,攻打接下来的城关也方便得多。” 杨明起详细说着,将敌我利弊瞬间分析出来,众贼将们听着心中都好受了一些。 “好!就这么办!” 王龙心头振奋,将手上马鞭信手往掌心一拍就已决定了,他忽然瞧见一旁的盟友小袁营众人,转脸笑眯眯对董君巧道:“巧姐儿,你可有什么补充的?” 董君巧一阵恶寒,这王龙也忒没皮没脸了,一幅色中饿鬼之相,她翻着白眼,没好气道:“曹帅手下都是能人,点兵布阵我董君巧自愧不如。” 不管董君巧说话语气怎样,听到美人奉承,王龙心中还是欢喜,他有心在美人面前抖威风,他鼓足中气对身后众将命令道:“听令!” “大领哨吩咐!”身后众贼将雷声暴吼。 王龙点兵安排道:“杨兄弟,你来指挥攻打正面,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这样战后曹帅那边也不会怪罪你。” 杨明起心情激荡,出列感激道:“多谢大领哨,某定不辱命。” “朱养民,朱兄弟何在?”王龙又道。 杨明起旁边一贼将大汉策马站出道:“老朱在呢,大领哨只管安排。” 王龙下令道:“令你攻打城西,” 朱养民嘿嘿一笑,拱手大声道:“得令!” 王龙又瞅了小袁营人马一眼,看他们没有丝毫动作,王龙也没必要自找没趣给他们安排战事,这富饶的永安城他是吃定了,将来打下城池战后的缴获全归属他曹营,小袁营不参战自然没有脸面来分润缴获。既然他们不准备参战,王龙还是求之不得的。 很快,王龙安排完毕,旗下擂起大鼓,阵阵响彻,在流贼各级军官的调动下,人数庞大的流贼被调动起来,一股股一批批站出向前永安城逼近。 还有大批的饥民从后面被监战的步卒驱赶了上来,有老有少,有男友有女,被流贼裹挟进去,入了流贼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逃跑者称落草,剐之。 第208章 裹挟 第208章裹挟 太阳初升,还没有高照,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偶有几缕微风拂过。 天气虽不错,然空气中充满肃杀的气氛,血腥味浓烈,流贼废庄大营外围众多的马兵崩腾呼啸,巡查四周,凡是发现逃跑者一概杀之。 大营的外围难民团团拥挤在一块儿,饥民们每天只吃两顿稀的,偶尔才有顿干的,自然没有什么精神,都是面黄肌瘦,萎靡不振。 砀县难民袁大同和戴月娘他们一家子也在其中,流贼东进徐州他们一家子作为饥民也被裹挟了进来行军。 多日来的行军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比得过常年跋涉作战的流贼,不少饥民疲累不堪,袁大同和戴月娘抱着一儿一女依偎紧靠在一起,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似乞丐一般。 看着怀中小儿瘦削的面庞,身体干瘦地都能摸得着骨头,袁大同心中酸楚难过,忽然外间大军山呼海啸,难民营瞬间骚动起来,不少人面露惊恐,有的人胆小都哭泣起来,这是要打仗了。 难民们祈祷着千万不要让他们上战场,他们本就是砀县贫苦百姓,个个良善,平日里忍受了豪强欺压官府盘剥都不敢怨言一声,骨子里就是一群善民。 哗哗~ 兵器的撞击声和轰隆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批的流贼持着刀枪等武器闯进了难民营,眼神冷漠盯着面前的蝼蚁们,眼神巡弋间冰冷无情,残忍嗜杀。 一股股马兵也闯进了进来,为首一大将闲庭信步策马进来,冷漠看着面前的难民道:“战事已开,凡我营中兄弟姐妹们都要参战,讨伐无道官府。” 说着他用马鞭环指着周围一圈难民道:“就先从他们开始……” 说完杨明起就策马奔了出去,留下一流贼哨总,这哨总嘿嘿笑着,向后挥了挥手,一群厮养抬着好多张大饼和好多桶白面汤和野菜汤摆在了难民们前面。 萎靡不堪的难民们瞬间被惊动起来,个个站立起来,死劲张望着面前摆放的食物,袁大同和戴月娘也站了起来,就连旁边的儿女也抬着黑乎乎的小脸望着食物,不断吞咽着口水。 望着白面和黑面混着荞麦皮的实做的大饼,扑鼻的麦香味和野菜汤香,难民们默默拥挤往前,但没有一人敢去抢,因为直觉告诉他们,想吃到这些食物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果然,那哨总扬起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脸对着饥民道:“兄弟姐妹们,乡梓父老们,朝廷腐败,官府无道,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奉天讨伐,这是我们穷苦百姓们的福音啊,让我们大家免受狗日的官府盘剥,过上好日子,不当差不纳粮。” “要想这么好的日子就必须靠我们大家伙争取,大伙一起当义军就得一起打官府,谁都逃不了,十五岁以上的人,不论男女这次都要参战填壕。” 他大声交待:“等会儿到达阵前,等鼓声一起大伙就拼命往前冲,只要把土或者石块扔进壕沟里,大伙就能回营安卧,看到面前的大饼和菜汤了吗?只要谁能往壕沟里扔进一担土或者石块就能回营到这里领两张大饼和一碗汤。” 麻木的饥民们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活泛的光芒,内中的袁大同也是一样,饥饿的感觉真的是难以忍受。 不过那哨总脸色一变,语气凶狠警告道:“不过俺丑话说在前头,上了战场可不是儿戏,谁敢后退,后面监战的步营兄弟们可是会当场砍了你们脑袋的,乡亲们可都要牢记,万一被砍了脑袋到了阎王爷那儿可别告俺的黑状。” 同这个哨总一样,十几个口舌伶俐的流贼都在各处大声鼓动着饥民们,半威胁半恐吓着饥民,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这战场饥民们是上定了。 一队队流贼驱赶着饥民们出营,好似驱赶羊群一般,五千的饥民分成几十队,每队的饥民都是相互熟悉一个坊内百姓。 很快轮到了袁大同的好德坊,一队流贼步卒将他们一个坊的人驱赶出去,妻子戴月娘哭腔道:“大同哥,该怎么办啊?” 看着神色凄楚的妻子和两个已经大声哭喊的孩子,袁大同叹口气,他惶然道:“还能怎么办?只能上战场了,月娘你跟紧我,到时候我们赶快将土扔进壕沟里,运气好的话还能回营分得大饼吃。” 说着他将自己两个孩子紧紧拥抱进怀里,哽咽着:“大娃,二娃,你们在营里乖乖地不要乱跑,等爹爹回来给你们带大饼吃。” 二个孩子虽年幼但知晓一些事情,害怕地抓住自己父亲母亲的衣角不让他们走,眼见后面的流贼监战步卒越催越急,袁大同和戴月娘挥泪狠心将孩子分离开,蹒跚着脚步出了营,留下了身后兀自哭泣的一双儿女。 一批批饥民被驱赶着出了营,四处张望四周,皆是人的浪潮,战马的喧嚣奔腾的声音,一片人海,兵戈林立,他们感觉天旋地转,自己等人是多么的渺小,恐怕死了旁人都不会多看一眼,最后化作一抷黄土。 一队队饥民被驱赶到阵前,个个扛着袋,挑着土和石,面黄肌瘦,步履蹒跚,神情满是绝望。 他们畏惧站着,很快流贼步贼一些刀盾手出列,成群站在饥民身后,督战步贼们眼神幽幽若饿狼,目光冰冷无情,看向前面饥民的目光好似猪羊。 上了这个战场上,前面受他们督战的饥民生命由他们掌控,他们就是饥民们的天。 督战步卒后面就是大批的流贼步卒列队,流贼步卒兵种层次分明,分为几大部分,最前面的刀盾手有两成左右,这些流贼是步营中的精锐,身上带着浓烈杀气,擅使刀盾的都擅长肉搏,短兵相接,都是到了老仗的老兵。 在后就是弓箭手,比例也有两成,个个腰间或者背负双插,他们左弓右箭,普遍都使用小稍弓,小稍弓弓力不高但是射速快,适合远射抛射,对付无甲或者轻甲目标有很大威胁。 流贼弓手中也有极少部分使用重弓兵种的,这些贼人双臂粗壮有力,下盘极稳,使用的都是八力到一石之间的强弓,箭囊都装的是重箭。 在有就是流贼众的火器兵了,有人用三眼铳有人有鸟铳,也有人用火箭,流贼火器手手上持有的火器都是些较为精良的火器,也因此火器手数量较少。 他们身上挂满物件,如弹子铅丸袋,装在牛角内或者壶内的的引药袋,不少人身上还背着火腰带,如同后世旧式步兵斜背的子弹带一样,火药带上面有一根根竹管,每一管装着定量等同的火药,刚才足够一铳。 戚继光的火药定装思维在大明各军中还是流行适用的,不过这种定装还是比不上乞活军的定装,这种定装只是火药定装,而乞活军的定装是火药、引药和弹丸一起定装。 最后就是步贼长兵手,大多使用长枪长矛,也有部分人使用大棒、镋耙、夹刀棍等兵器,这些也算是步贼中的精锐了。 摆在南向正面战场上的就足有两千步贼,共计有四百刀盾手,四百弓手,两百火器手,一千长兵手。 其中刀盾、弓手和火器手都是技术兵种,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兵,他们之中的成分也不尽相同,好多都是以前当过官兵的。 一些精锐的步贼更是大明九边以前的边军,是谓“边贼”。 投降的官兵越来越多,流贼也逐渐鸟枪换炮,基层战力越来越强,越来越正规化。 在步卒大队后面则是一批批奔腾的马兵,马兵作为老营,战时主要的职责还是监战前方的步卒,他们马术娴熟,在马上挪转奔腾,不过马兵算不上精骑,他们不能马上搏杀。 马兵作战平常在马上用标枪长矛等一些投掷类的武器射杀敌人,等到近前还是得下马作战,现在战场上马兵除了督战还要巡查四方,来回哨探军情,作用很大。 待到阵列安排妥,王龙意气风发道:“传令下去,火炮开始轰射,先杀一杀官军的威风,涨一张我们义军的士气。” 轰!轰! 前后两声炮响,流贼炮手开始试射起来,停顿了一刻钟后,流贼炮手调整炮口射角后,开始大规模的群炮轰射。 二十多门火炮一门门打射着弹丸,天空中尖利呼啸不断,化出一道道白色烟迹。 第209章 炮击 第209章炮击 尖利的呼啸声不断,流贼大小炮子好似暴雨向永安城的城墙和阵前的土墙阵地倾泻着,炮声一阵接着一阵,流贼的火炮都是小佛郎机炮,乃是随军可以野战的火炮,轻灵方便,多是一、二、三号佛郎机铳炮,这些火炮威力巨大,一号小铳狼机炮打一斤的弹子,射程最远可打一里半,中者人马俱碎。 余下的二号、三号小铳狼机炮打十两或五两的弹子,这些火炮在三百步的距离内有相当大的准头,射角灵活,可上下转动炮口三百六十度。 流贼火炮手都是原先投降的官兵,他们从贼后还是当着炮手,享受老营的待遇,这些炮手都有过职业训练操炮手法娴熟。 每门火炮配备四名炮手,一人操炮瞄准,一人点火,余下两人装填拆卸弹药,分工明确,他们打炮的速度非常快,炮身连接不断。 佛郎机火炮散热有优势,不比红夷大炮打上几炮就得被迫停下散热,佛郎机炮可以连续发射一二十炮再散热。 永安城的城墙城头和城下阵地瞬间被流贼火炮覆盖,炮子打过来激起烟尘一片,好在永安城的城墙是夯土所制,炮子打在墙上激起的碎片飞屑虽有伤害但不致命。饶是如此流贼的火炮也让城内乞活军心惊不已,打得永安城厚实的墙面都震颤不已,簌簌不断抖落泥土。 蹲坐在墙下的乞活军将士们灰头土脸,身上都是泥土,“啊呸”的一声,陈诺张嘴不巧吃了一嘴泥,旁边的亲将陈评憋屈大叫:“大哥,我们的火炮呢?怎么不拉出来,不能叫流贼的火炮这么猖狂下去了。” 陈诺摇头道:“我们这几门炮拉出去也不顶事,还是先等等,流贼火炮打得虽密但是威力不足,破不了我们城池的防御。” 而城下土墙后面,一排的铳兵靠坐在地上,很多身上都是厚厚的泥土,不少人流出恐惧心惊神色,虽然有土墙挡着,但是土墙尤其草草建造,很明显没有城池防御牢固。 忽然一颗一斤重的炮丸呼啸而来,重重砸在了乞活军土墙空地上,尤其这片地面较为坚硬,炮弹用力弹起向土墙直冲而去,将土墙上方边缘砸出来一个豁口。 流贼炮手刁毒,他们看见土墙这边打出了豁口,纷纷调转炮口朝豁口处发炮,乞活军的土墙是用泥袋和土筐堆积而成,虽然能很好防御跳弹,但是架不住流贼火炮朝一个目标轰砸。 经了好几炮,这边的豁口越来越大,猛然间一个炮丸射进了土墙后方,将躲在墙后一个躲闪不及的火铳兵拦腰截断,高速灼热的弹丸将他半个身子都打得没了,躺在地上一时不死哀嚎不断。 紧接着又几颗炮丸呼啸着斜斜射进了土墙后,铁球跳跃翻滚着,又有好几个乞活军的将士被滚中带倒,一个灼烧的铁球擦中一兵的肩膀,那兵点头看到自己的断臂才反应过来,捂住喷血的手臂栽倒在地。 这铁球余势未尽,滚跳着又将一火铳兵的小腿齐齐滚断。 看到这般战果,流贼这边欢呼起来,嚎叫呼啸不断,士气大涨,山包上,坐镇指挥的王龙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火炮果然威力大,我义军士气高涨,定能顺利攻取永安城。” 身后众贼也都喜笑颜开,纷纷奉承着王龙。 火炮威力巨大,土墙后的乞活军军士惊叫不断,脸色煞白,土墙后的指挥陈大义也是心魂未定,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喊道:“快修筑豁口!豁口周围的将士们全都远远让开。” 众兵动作起来,好在墙后还有些富裕的泥袋土筐,扛起来就朝豁口冲去,很快就填补了上去。 土墙后的乞活军军士心惊看着墙上上方炮弹呼啸而过,炮弹或者砸在地面上在土墙面弹跳着,每每有跳弹弹射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前,众兵都是心惊胆战不已,生怕土墙扛不住。 终于,流贼的开炮速度越来越慢,躲在墙后的陈大义长舒一口气:“流贼火炮打了十几阵了,他们的火炮需要散然,等会要大举进攻。” 他对身边同样灰头土脸的号手命令道:“吹号!全总戒备!” …… “嘭!” 一声号炮声起,一声苍凉号角声吹响永安城南向平原大地。 “擂鼓!进攻!”王龙下令道。 “咚!” 一声激昂的战鼓声响起,就让人心头一颤。 “咚!咚!咚!” 战鼓声声,传扬四方,惊心动魄,山包下,除了密密的精骑环绕着,还有一排中军大鼓敲动着,鼓手们个个粗壮,赤裸着上身,露出黑熊一般的茂盛胸口。 “进攻!进攻!” 流贼阵中各部领头军官不断咆哮着,第一波填壕的饥民潮水般往前涌去。 他们个个背着泥袋和土筐,神情无比恐惧,麻木朝着走着,在他们每队身后都跟着督战的步卒压阵。 五千的饥民被分为了五波,首次出战流贼就出动了千余人的饥民填壕,一队一队一片片分着堆朝前走着,汇聚了一片人潮。 饥民们蹒跚而走,突然间就听到身后大鼓鼓点急促转急,好像要把人的心脏迫出来,震的饥民更加心慌胆颤。 督战的步卒们催促着饥民呐喊着朝前快步冲锋,饥民袁大同和戴月娘也都在其中,袁大同还好,戴月娘一个弱女子瘦弱的肩上扛着沉重的泥袋,费劲小跑着。 健壮者能跑,一些老弱饥民可是遭了殃,忽然惨叫声传来,却是后方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流贼刀盾手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劈倒在地。 这老妪差不多六十多岁,根本扛不动沉重的土筐,慢慢落在了最后,那流贼刀盾手眼中凶光一闪就一刀劈了下来。 老妪惨叫着,鲜血淋漓,背上扛着的土筐内的泥土洒落一地,那刀盾手毫不留情,对着她又劈有刺,老妪叫声越发凄惨。 “娘!” 一瘦削男子悲呼大叫,抛下肩上泥袋就朝那刀盾手扑了过来。 “狗日的刁民还敢反抗?” 刀盾手旁边瞬间赶上了几个流贼步卒将这男子团团围住,一刀刀劈下,直到男子被劈得血肉模糊,活活劈死为止。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草地上鲜血流淌,恐怖非常,饥民看见吓得身子直颤抖。 流贼刀盾手狰狞着脸恐吓道:“都给老子听好了,全都铆足了劲儿跑,谁敢偷赖下场就和这对母子一样。” 说完,刀盾手犹不解恨地踢了踢身边的尸体,心头爽快难言,两条人命就这么被他轻松结果了,好似杀猪宰羊一般容易。 这就是当贼的自由,无法无天,不受约束,什么道德法律约束都是狗屁。 第210章 心软 第210章心软 除了这一队的督战流贼步卒举起屠刀之外,还有好几队的饥民队伍身后步贼举起了屠刀杀戮,饥民惊叫一片,屠刀悬在头顶,他们纷纷呢加快了步伐。 袁大同看见身边的妻子戴月娘步伐越来越沉重,他急忙搀扶着妻子快跑向前。 城头之上,乞活军将士们皆有不忍看着面前冲击壕沟的饥民们,他们只是良善百姓,都是被逼流贼裹挟进来的,何其无辜? 亲将陈评也不忍对陈诺道:“大哥,前面的饥民无辜啊!我们要不要想法子搭救他们?” 陈诺心中踌躇着,若是开铳仅仅射杀少量饥民借此吓退大批的饥民还好,但是身后的流贼明显是要将这些饥民当做炮灰,毫不怜惜他们的生命。 这就让陈诺有些难办了,这些多饥民啊,难不成全都将他们射杀了?陈诺良心难安呐…… 很快他决定道:“传令陈大义,让他向前方填壕的饥民喊话,只要他们放下手中的土担,就允许接纳他们。” 很快成陈大义接到命令,当即派口齿伶俐的兵士向墙外的饥民们喊话:“外间的父老乡亲们千万不要给流贼卖命,俺们知道你们被裹挟填壕是逼不得已的,我家大人仁义,他说了,只要你们抛掉手中的泥袋土担,高举双手中间的空位跑,自有我们伍中兄弟接应你们,实在不成你们跳进壕沟里也可以,壕沟虽然有水但还是淹不死人的。” 墙厚的官兵们继续鼓动说道:“兄弟姐妹们千万不要从贼,什么入了义军都是一家人那全都是屁话,真是一家人他们会让你们当炮灰吗?看看他们什么德行,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偏偏鬼鬼祟祟躲在老人女人身后。” “父老乡们一定要记住,过来时候就把土袋扔了就闷头朝前炮,只要入了墙就安全了,俺们永安城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地方,我家大人会好好安顿你们让大家伙过上好日子的。” 原本向前奔跑的饥民们听到墙后的喊话,不少人犹豫起来,很是意动,他们骨子里的思想还是认为官府可靠一些。 只听墙后不少人还在高喊着:“把土扔了,高举双手往前跑,入墙后趴在地上……” 很快饥民们跑到了距离壕沟五十步的距离内,这样的距离下,土墙后面的乞活军铳兵们已经可以开铳了,但他们并没有,仍旧苦苦喊着。 饥民们不少人都心动,彼此间视线交汇,约定着什么,听到喊话袁大同眼神也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这次虽是次好的求活机会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的两个孩子还在流贼营内。 他背着土对旁边的妻子戴月娘悄声道:“月娘,你一会儿抛掉土向前跑,兴许前面的官兵真能救你一命。” 戴月娘惶恐摇头:“不!我哪儿也不去,我离不了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人要死就死一块儿。” 袁大同还要再说,但是看到妻子惨白而又坚定的面容,这张嘴怎么也张不开,一股子闷气堵在喉咙里了。 这时他的左侧身后响起流贼夺命的吼叫声,袁大同扭头一看,是他们坊内的邻居,一对夫妻,这二人刚成亲不久家中父母早已不在,无牵无挂自然更加好逃跑。 二人窃窃私语交谈着竟被后面督战的流贼步卒看到,这步贼眼中凶光闪现道:“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在密谋逃跑?” 那对夫妻连忙叫屈,步贼不理,一刀就刺进女子身体内,狞笑着转动长刀,随即一把抽出带出一蓬鲜血。男子看见惊叫着逃跑,步贼快步赶上踹在他的膝关节上,男子扑通栽倒在地,步卒赶过揪过男子的发髻,在他惊恐尖叫声中一刀抹过他的脖颈。 滋滋的鲜血好似喷泉一样喷射出,渗人无比,步贼又是一刀将男子的头颅看了下来,扯过发髻一把将头颅轻松提了起来,嘶声大吼道:“谁再受官兵蛊惑,下场就和他一样,给老子继续往前冲。” 饥民们被震慑住,惊叫着继续朝前跑,眼瞧着距离壕沟越发得近了。 城头之上,陈诺看到前面的饥民还没有动作,终是下定决心道:“开火!”身侧金号手急促吹了三声号笛。 土墙后的陈大义听到三声号笛,立即大声吼道:“全体上铳!” “虎!” 土墙后半蹲着的铳兵们纷纷呢站立起来,将早已装填完毕的火铳探出射孔之内,一排黑黝黝的铳口正对着前方,闪着幽冷的寒光。 待到饥民们步入距离壕沟二十步的距离内,陈大义面带不忍之色大声道:“放!” 号手抬动手臂吹响号笛,天鹅号尖利悠远,在这一刻将远处流贼的擂鼓声都压制了下去。 远处步贼阵内,居中指挥的杨明起急拉缰绳,顿住马匹,就是这个熟悉的号声,就是这么个感觉,他又是回想是当初他在牛聚山遇伏的场景。 狂风暴雨一般的铳子劈头盖脸向他的马队发射着,在他的身边大批的老营兄弟们一排排倒下,惨不忍睹啊! 果然,铳声巨响不停,前方的饥民队伍大批的惨嚎声和尸体扑通沉重栽地的声音。 山包之上,众贼一听见土墙后的发射的排铳都是吃了一惊,随即脸色变得难看,他们都是经验战将,仅凭着刚刚官兵那一阵铳就能判断出火器的威力和官兵的基本素质。 王龙高兴的面容也沉了下来,他恨声道:“驴球子,这铳打得这么响这么整齐,看来官兵火器精良,研习的排铳也很强。” 他极目远看,果然壕沟前面倒下了一批尸体,大多是饥民的,也有少部分步贼的。 饥民们或在原地呆若木鸡,或四处奔逃的,前方的土地上,倒下了几十个倒霉的饥民,他们扔掉了土袋和担子,滚在地上痛苦不欲生惨嚎着。 铅子打进人体的痛苦就是精锐健壮老兵都难以忍受,更可况这些寻常没有训练过的百姓们。 袁大同和戴月娘幸运地没有被打中,但是他们都被眼前遍地的鲜血和尸体吓懵了,在袁大同几步旁边,他们坊的坊主老孟叔正佝偻着瘦弱的躯体尖声叫着。 这个平时温厚的老人正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着实可怜,袁大同又瞧见他身后右侧几步的距离,一个督战的步贼也中了铳,看他的面容就是刚才残杀那对夫妻的人。 这步贼盾牌被打出一个大洞,哭叫着在草地翻滚着,他捂着小腹,那里的肠子混着鲜血正流了出来。 亲眼看见这恶贼惨死,袁大同心中一阵痛快。 看着身边同类惨死之状,督战的步贼们面露恐惧,不再大摇大摆,纷纷后退躲在了饥民身后,靠着饥民的躯体掩护着自己,同时他们还在强迫恐吓着饥民继续向前。 乞活军的火铳仅打了一阵,目的就是逼迫震慑犹豫不定的饥民做出选择。 好在被强迫着向前饥民们终于忍受不了了,一机灵饥民扔掉了背上泥袋,大叫着高举双手朝壕沟间的空位奔去。 这下子好像传染了一般,最前面的饥民们都扔掉了泥袋和土担,举起双手高叫着往前跑,有的跑向壕沟的空位,有的则是慌不择路一跃而进壕沟里,激起水花扑腾一片。 第211章 不该有的希望 第211章不该有的希望 也有好多饥民不敢泼出胆子来扔掉土袋往前冲,他们恐惧大叫,想要回头逃跑,然而遭遇的是押阵步贼无情砍杀。 一时间好多饥民进退维谷,袁大同机敏,他感觉到土墙后的官兵不打铳了,急忙招呼着妻子戴月娘快步朝壕沟方向冲去,他们顺利地跑到壕沟边将土袋扔了进去。 袁大同心中振奋:“有大饼吃了!” 他连忙拉起妻子戴月娘的手就急忙转身向后跑,刚向后跑出两步,神情就惊恐万分,因为他看见一大片箭雨朝他们前方的饥民抛射了过来。 饥民后面步贼一个哨头凶残大叫道:“一群刁民,还妄想跑到官兵那里,弓手给老子上前,前方所有刁民一律射杀。” 大队的流贼弓手上弓,张弓搭箭朝壕沟方向速射着,一片一片的箭矢好像暴雨一般泼洒过来,前方正欲向土墙放逃去的饥民们一个个被射倒在地。 壕沟每段之间的空位处只有乞活军的盾牌手在那里防御其他地方无遮无拦,饥民们只得任凭流贼弓手屠杀。 袁大同领着戴月娘向后狂奔,冒着箭雨边跑边大叫辩解道:“我没有落草,我没有落草,我们刚刚扔完土袋回来啊……” 然而流贼箭雨覆盖之下,哪里能有存活下来的人,前方的饥民被无差别射杀了一大片,不少跳进壕沟的饥民被射杀,鲜血染浸了壕沟内的污水,赤红一片。 奔逃中的戴月娘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她的腹部和腿上都中了箭,袁大同悲呼一声就要去救他的妻子。 不想戴月娘拼尽力气一把将他推搡了出去,几支箭矢又抛射过来,她的头脸和胸膛插着箭矢,戴月娘滚在地上,极力看向丈夫,口中吐着鲜血希冀看向丈夫,嘴里嗡动着似乎在说着“孩子”二字,随后身体一阵抽搐不再动弹。 袁大同哭声大叫:“月娘……” 他哭嚎一声还来不及多想就连滚带爬朝后跑去。 很快,流贼弓手不再射箭,因为前面的饥民被射杀了个干净,壕沟内和壕沟前方皆是饥民的尸体,草地上的血珠滴落,一具具圆睁着眼,神情惊恐非常的饥民尸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起码被射杀了好几百人。 “这……” 城上陈诺看着城下遍地可怜的饥民尸体,眼眶瞬地红了,他重重一拳捶在跺墙上,嘶声吼道:“流贼都是一群畜生,该杀!该杀!该杀啊……” 陈诺身体颤抖着,咬牙切齿说着,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同时他心中满是悔恨愧疚,他刚刚的一念之慈间接害了这些百姓们。 因为他给了他们不该有的求活希望。 陈诺恨声道:“都是一群畜生,一个不留。”突然他提声道:“吴世忠!” 旁边的吴世忠打了激灵,他连忙站出道:“大人!” 陈诺面带杀气,语气森冷道:“本官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 山包之上,众贼将肆意大笑着,曹营大将李汝桂高声讥笑道:“咱老子竟没想到这永安守备还是个菩萨心肠,可惜他的菩萨心肠救不了那些刁民。” 主帅王龙闻言冷厉道:“哼!都是一群刁民,入我义军打天下推官府有什么不好?这些刁民居然还敢有心投效官府,这些人死了活该!” 众贼将点头赞同,身上戾气满满,王龙又下令道:“再调一批饥民上去,咱老子倒要看看还有多少刁民敢作祟逃跑?” 山包下鼓点声又是转急,急促敲动着,前方指挥的杨明起来时喝令道:“将后方填壕的饥民押过来继续冲!” 而那些侥幸逃回来的饥民压阵的步贼们都看在眼里,谁填没填壕都清楚,立时举起屠杀大肆杀戮那些未填壕的饥民,立时阵地上又留下了一批尸体。 一哨总对余下瑟瑟发抖的饥民道:“你等全都填壕,可以回营安卧领取食物。” 袁大同神色惶然跟在饥民大队往回营走着,他的破衣烂衫上皆是血迹,却是妻子戴月娘的,他猛地想起什么跑到那哨总面前苦苦哀求道:“义军老爷,我娘子她也填了壕,她也应该分得食物,求义军老爷行行好,将她的那一份赏下来。” 那哨总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出声骂道:“真能罗嗦,老子可不占死人的便宜,给你就是了。” 踉踉跄跄回到营中袁大同分了食物找到了自家的两个孩子,孩子们看到食物快叫起来,一个捧起一个大饼狼吞虎咽起来。 吃了两口,小儿才想起了娘亲,嘴里的大饼还完全咽下去,稚着音呜咽道:“爹,娘亲呢?我的大饼要给分给娘亲一半。” 旁边五岁的小妹挥起手臂,紧紧抓着大饼也跟着道:“我也要,我也要分饼给阿娘吃,阿娘呢?爹爹……” “啊……额……” 袁大同不答,泪珠滚滚而落,大力撕咬了一口饼子呜咽一声,以头挨地,久久不起啜泣着。 他的妻子戴月娘,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呐,就值两张饼子。 …… 流贼继续组织饥民进攻,他们刚刚起步,杨明起眼神一凝,举手喝道:“停下!” 原来他发现对面土墙后的官兵有了动作,从土墙通道处涌出了一批官兵,这些个个持着重盾遮挡,不知是想干什么。 杨明起猜想官兵是要出去与他们野战?他神色刚刚转喜,又瞬间变得愕然,最后脸色越发暴怒狠厉。 这批官兵身后押了一批俘虏出来,这些俘虏都是成年壮汉,此时他们双手都被反绑着很是狼狈,但他们身上的杀气是遮掩不住的,皆是些凶残老贼。 贼寇俘虏们被押了出来神色惶然,有的人已经猜想到了他们高呼喊叫着向乞活军的将士求饶饶命,乞活军将士们不理,不好怀意盯着他们。 杨明起身体轻微颤抖着,因为这些俘虏都是他麾下熟悉的弟兄,差不多有一百多人,都是马队的老营兄弟们。 远处山包上观察战况的曹营贼将们原本嘈杂喧闹着,得意洋洋,看到乞活军将一群俘虏拉了出来顿时安静,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稍想就明白了,这是牛聚山战败的俘虏,还都是老营精锐,这么多的老营精锐被俘虏还当着两军的面拉了出来,这对他们的军心士气可是沉重的打击。 城头之上,陈诺看到远处流贼大军骚动起来,心中痛快仍不解恨,这些老贼原本就是要杀的,可惜还没得及杀,正好今天当着流贼的面立威。 他喝令道:“传令吴世忠,将那些流贼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依靠着土墙结成盾阵的乞活军将流贼分批驱赶出去,又分出一队人砍杀,任凭流贼们哭叫挣扎无济于事,其中动手军士中二总把总吴世忠赫然在列,他一刀将一个剧贼的首级砍下,把贼人发髻绕在一根长枪之上,将头颅高高举了起来,任凭鲜血滴落在他面庞上。 阵前的饥民和流贼全都惊呆了,未想这官兵,之中竟有如此凶猛嗜血的悍将。 “威武!威武!威武!” 城下城下的乞活军将士们高高举起手上的刀枪火铳,大声呐喊着,士气高涨到了极点,而流贼阵中鸦雀无声。 远处山包之上,王龙被气得哇哇乱叫,他当真被官兵的当面挑衅激怒了,狂性大发,他尖利大叫道:“传令前方的杨明起,让他不顾一切代价攻杀进城内。” 第212章 据守(一) 第212章据守(一) 吴世忠领着人杀掉俘虏后又快速撤回到土墙内,不然等流贼反应过来的话,肯定会有伤亡,刚才流贼不敢远远射箭或者打铳就是他们手上还有俘虏,投鼠忌器,现在俘虏全都被杀了,自然毫无顾忌。 永安城的外围土墙虽说草草建造的,但也勉强算是羊马墙,乃是守御护城河的内壕墙。 “冲啊!” 饥民人潮继续向前涌动着,各人脸上尽是疯狂绝望,决绝敢死之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就是流贼砧板上的鱼肉,特别是刚才流贼的大肆杀戮起了很强的震慑作用,再也没有人敢想着逃跑。 饥民们背着泥袋和土担闷头向前冲着,很快又冲进了壕沟五十步的距离内,这里遍地皆是尸体,血流一片,草地之上黏糊糊的,踩在上面脚下都打着滑。 身后的步贼大队中一擅射流贼弓手站了出来,他张弓搭箭,冲着土墙比较了一阵,然后脚步外八,后退绷紧,慢慢将弓拉满。 他猛地松开弓弦。 “嗖!” 箭矢飞入高空,以优美的抛物线射向乞活军的土墙阵地落去。 土墙后,陈大义和吴世忠两人并列站着,正躲在土墙后的射孔向外看着,吴世忠看到一支轻箭向他这边方向射来,轻飘飘扎在离他身后四五步距离的草地上,箭羽还不断轻颤着。 吴世忠转头莫名其妙道:“流贼这是干啥呢?” 陈大义看见双目一凝,他郑重道:“小心,流贼这是在校射。”他当过大明营兵,对军伍战事熟稔,一下子认了出来。 他高声喝道:“所有人紧靠墙后,不要将身体暴露出去,流贼准备射箭进攻了。” 流贼果然厉害,校射作用很大,可以清楚射击目标位置,大概方向,这样弓手张弓射箭很快掌握拉弓力度,很多时候光凭犀利的箭雨就能轻易射跨敌人大阵。 流贼弓手们蹬步朝着土墙方向抛射,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就算是小稍弓抛射也颇有威力,特别是抛射箭矢从高空落下,动能高,刺进人体内往往一穿一个洞。 弓胎被流贼弓手们拉得嘎嘣嘎嘣吱吱作响,密密闪着寒光的箭簇高举,对着乞活军土墙这边。 一流贼队头叫道:“放箭!” 一阵弓弦振动声响,有若微风拂过大片白桦林,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向天空,哗啦啦的一片声响,朝着土墙阵地射去。 在流贼弓手抛射出箭矢那一刻,乞活军土墙阵地的天空在那一瞬间被遮蔽住了,倏忽一暗最后才见光明。 箭矢当头落下啪啦啪啦好像下着暴雨一样,,落在了乞活军的土墙前方后方和上方,周围的草地上瞬间插满了箭矢,密密麻麻,有的箭矢扎在坚硬处只是无力掉落。 “放箭!” 天空又是一暗,空中皆是箭矢尖利呼啸的咻咻破空之声,听之心惊。 “再放!” 流贼之中伴随着嘶声吼叫,又是一片箭雨若蝗虫嗡叫着冲出,啪啪地朝着乞活军阵地落下,土墙后不时有闷声惨叫传出。 流贼的箭矢射得太急太密了,需要知道摆在正面战场上的可是有四百流贼弓手,小稍弓射速快,作为一名合格的弓手一分钟急促连射十四五支箭都是等闲。 短短一分钟之内,流贼的弓手就等射出近六千支箭矢。 土墙后的乞活军被暂时压制住根本抬不起头来,天空一阵明一阵暗,暴雨般的箭矢泼洒在了乞活军的阵地上,吴世忠埋头嘟囔骂着:“小鸡不日的,这流贼的箭还真是能射。” 他抬头从射孔向外看去,在射箭的掩护下,流贼已经冲锋过来,不止是填壕的饥民,还有大队的流贼正朝着壕沟间个通道空位冲锋。 吴世忠惊呼道:“打不打?流贼快要冲上来了。” 陈大义沉稳道:“听城上大人的总号令。” 永安城,城墙和城楼之上战满了人,马面内也有人进驻防守四周,陈诺高声道:“备箭!备铳!” 城上的军士们得到号令纷纷张弓搭箭,举起手上的火铳,乞活军的骑兵队都是擅射战士,既然要坚守城池只能将他们依城当做弓手使用了,还有治安队内一些青壮也会使用弓箭,永安城共有一百弓手,光是防御南城这边就有五十张弓。 还有乞活军的中军火器队和四总火器队一半,城上火力充足。 陈诺眼睛幽冷,杀气满满,静静望着城下向前涌动进攻的流贼人潮,特别在前方填壕的饥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刚才他的仁慈已是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教训,这次断不能再手软了。 自古道,墙贵低,门贵多,若无反击,势难坚守。 守城内中的门道可是多了去了,可不是光凭借单薄的一道城墙防守而已,后世那种攻方傻乎乎扛着梯子冲向光秃秃的城墙,这类攻城场景太过低端了,恐怕让古时军人看见能笑死。 对于守方而言,城墙不是一道墙,而是一个拥有纵深机动的防御体系,城门内外必须有瓮城遮护,瓮城可说是守护城门的重要凭仗。还有城墙的马面,城楼、敌楼、箭楼、角楼,城下的护城河,拒马和羊马墙,城下和城上相互配合依仗,形成纵横防御体系。 永安城城池下原本只有一道护城河,流贼到来时陈诺出动全程青壮劳力,彻夜新挖壕沟,修筑羊马墙,为的就是加深永安城的纵深防御。 看到流贼冲的差不多了,特别是流贼步贼他们大步嚎叫着冲锋向前,冲着壕沟间的空位拥挤冲去。潮水般的流贼步卒涌动着,形成了一个向永安城方向外凸的宽广弧线,几千人攻打三百多步的羊马墙,横排冲锋的人根本排不了多少,所以流贼攻击间纵深拉得很长。 永安城正面壕沟有五段空位,每个空位有十几步到二十步的距离,此时的流贼步贼们正拥挤着朝空位通道涌入。因为有壕沟的阻挡,流贼的步卒们只能从这五个通道冲过去,陈诺登高望的真切,流贼宽大的攻击弧度人潮又分出五个小弧度朝着五个通道涌入。 看见最先冲进通道的开头流贼就要冲了出去,陈诺立即喝令道:“吹号!” 旁边鼓手吹起了号笛,尖利刺耳,城上城下皆有准备的铳兵和弓手纷纷朝五个通道处的流贼开火或者射箭。 “杀啊……” 一个头戴毡帽,穿着长身罩帽的流贼任姓哨总长刀前指,豪情奋发叫道,神情骄横自信,在他面前三十步的距离就是一道长长的土墙,他自信只要他身后的兄弟们跟随上来,将踏板短梯搭在土墙上,他就能轻易越过跳入土墙后,凭着他的勇武奋力砍杀着墙后那群缩头乌龟的官兵。 他还没喊将完,城头上突然一声尖利的天鹅号笛声就将他的喊杀声盖了下去,甚至将他身后兄弟们的喊杀声也盖了下去。 任哨总身经百战,听到天鹅号声就浑身的寒毛站立起来,因为伴随着天鹅号声还有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 那声势让任哨总来不及多想,自然反应就将左手盾牌举起,同时整个身体猫着腰蜷缩在盾后。对战场经验丰富且有着敏锐嗅觉的他第一时间做了保命的姿势,这种老兵,鬼精鬼精的,能在战场上次次活下来都是有着本领。 然而这次他失算了,不是他防御的不够快,而是乞活军的火铳打得太猛太强了。 对面土墙的射孔内探出一根根铳管,接着爆出接连的火光,随后是大股的浓密硝烟爆出,在墙外瞬间汇成一片烟龙。 任哨总瞬间感觉双臂剧震都麻了,随后胸肺一阵剧痛传来,整个整体轻呼呼朝后飞了出去。 第213章 据守(二) 第213章据守(二) 他赖以依仗浸着油的厚实藤牌被打穿一个大洞,一颗铅弹射进他的胸膛内,碎裂冲撞搅乱他的肺叶,流贼哨总口中咳着血,胸口火辣辣灼烧样的剧烈疼痛。 意识飘忽间他耳边听到了一大片肉体扑向地面的沉重声音和嘶声裂肺的惨叫声。任哨总死前脑海中思维飞快,生前的一幕幕画面翻过,无数往事回想,最后定格他的娘亲满脸沟壑的苍老面容上。 娘亲叹声叹气,颤悠悠道:“你想好了吗?真要去从贼?这一大家人都不管了吗?” 最后他还是决然不回头的走了,当贼这么多年,流转各地这么多年可就是没能打回陕西老家去,好好光宗耀祖一番让他娘亲看看,他从贼没错。 任哨总长长吐出最后一口气,随即视线陷入一片黑暗,脑中只有一个遗憾念头:“他的娘亲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啊!” “救命……快来救救我……” 大片的流贼步被射翻在地,他们有的一时不死躺在地上哭泣哀嚎求饶着,只等着血慢慢流干最后痛苦而死。 通道处的前排流贼被打翻一批,有的流贼被射中还压翻了后面的流贼,然后面的流贼依然照着冲锋的惯性继续向前走。 刚刚走了几步,城头上又是一阵尖利的号声,土墙后和城上的火铳齐齐排射,流贼不但要受正面的排铳攻击还有遭受城墙垛口的斜上方的火铳射击,甚至还有城上弓手的射箭也在射箭。 他们是以曲射射箭,用来射击通道外的前来支援的流贼步卒。 通道前方滚满了流贼的尸体和鲜血,道上都是流出的鲜血,在阳光下发出冲天的腥臭味道,后方的流贼开始停步不前,神情满是恐惧不断后退,因为冲在最前面的步卒兄弟们全都死光了,无一幸免。 对着在有限的空间内的目标射击,乞活军的铳手们射击精度明显大大提高,只要冲进通道的流贼一个个被射翻在地。后面的流贼反应过来,他们疯狂大叫着向后不断后退,这不是有几率的死亡,而是几乎全部死亡,原来上了战场的侥幸心理要不得。 …… “他妈妈个毛!”王龙看见前方步卒死伤惨重,脸色阴沉不定,脱口大骂起来。 他嚎叫道:“传令前方的杨明起,让他领着马队压阵,给老子继续冲!老子就不信官兵的铳能一直轮番不停地打!” 正当前方冲锋流贼停滞不前时,身后流贼的大鼓鼓点转急,急促不停敲动着催促他们前进,步贼大队后面的老营马队也赶了上来,他们环绕着步贼大阵策马崩腾游走,却不向前冲,他们是老营,性命宝贵,是不会冒险进入官军百步之内的。 杨明起策马赶上,厉声咆哮道:“大领哨有令,继续冲!谁敢怯战不前杀无赦。”说着他张弓搭箭瞄准了一个畏惧不前的流贼射出一箭。 杨明起身后的老营精骑也纷纷张弓搭箭,看见怯战不前地就毫不留情当场射杀,步卒掌控饥民生命,而他们老营马队掌控着步卒的生命。 眼瞧着后路被堵回不去了,步贼们神情转为疯狂,而且他们也敏锐发现了对面的火铳似乎停了,截止到现在土墙后和城垛上的火铳已经打了三阵了。 众贼们都是想到了官军们没铳了,趁着官兵还在装填弹药的空档当快速攻杀上去。 “杀啊!” 更多的流贼察觉到了这个情况,士气复振,神色狂狂狰狞着又冲通道内涌入。 城上陈诺露出笑容,冷声道:“流贼不知死活,让他们尝尝我们火炮的厉害!” “开炮!” 城墙各处炮台间的小铳狼机炮早已瞄准通道口,子铳也早已装填完毕,一个操炮手操炮,旁边的点火手持着铁钩蓄势待发,只等着下令点火。 “点火!”炮队队官将令旗一挥,疯狂吼叫道。 炮丸从城头打射了过来,在天空划出道道浓烟轨迹,最后笔直地向通道内的流贼砸了进去。 登时一片惨叫,残肢断臂的流贼尸体不断乱飞,城头到壕沟也不过百步的距离内,小铳狼机炮打射出去是何等的威力。 一个炮弹就能洞穿两到三人的尸体,这还别说通道内狭窄,流贼每人的站位距离才是半步到一步。高温灼烧的炮丸在坚硬的地面上肆意弹跳着,所过之处,流贼的身体零碎件乱飞着。 一颗炮弹打进去,往往能趟出好几步的血肉通道,沿途皆是流贼的碎肉尸体。 城上的乞活军火炮轮番开火打射,五个通道处的流贼皆都遭殃,不少流贼恐惧求活朝着通道两边的壕沟跳下,这里的水深,不少流贼猝不及防下又被淹死了十几人。 面前的血雨腾飞着,将一个贼人溅得满头满脸都是,忽然间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落在他的脚下,那是一颗头颅,原主人的尸身被炮弹打成了碎片,头颅上的眼睛睁着死鱼眼,恐惧看着他。 “啊!” 这流贼终于承受不住,扔下了手中的刀盾就嚎叫着往回逃,与他往回逃的是周边好大一片的攻城流贼们。 实在是太可怕,太憋屈了。 他们实在是惨啊!这五处通道简直就是对面官兵安放在这里的五个活靶子,只管铳炮皆上将他们尽情得屠戮。 流贼的人数优势根本没有发挥出来,而是添油战术一样一波波去送死。 流贼全线溃败,后面的马队也弹压不住,山包上的王龙大怒,他神情疯狂,策马就欲跃出。 不料一只芊芊素手将他的缰绳拉住,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董君巧。 董君巧悄面寒霜,冷声道:“王掌家的,你着了相了,切莫被愤怒冲昏了脑,这是为将者大忌。” “该下令撤兵了,不然继续攻打只会将更多的义军兄弟埋入官军的陷阱内。” 曹营大将李汝桂也适时出来提醒道:“是啊!大领哨,这壕沟通道我们原本商议就着打一打,能打下来最好,打不下来也不强求,没必要和它死磕,这不是正中了官兵的下怀,估计城里的官兵等着看您的笑话呢。” 王龙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也是心神极深之人,刚刚却是心急着了相,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叹气颓丧道:“叫步卒们都撤下来,就派饥民一波波上去填壕,先把面前的壕沟填平了再说。” 第214章 据守(三) 第214章据守(三) 大批的饥民在后面步卒的押阵下再次冲锋填壕,他们好几千人分成好几十波,扛着泥袋土担和柴草就填壕。 与此同时流贼的厮养们开始打造壕桥,厮养都是从饥民中遴选出来的,当中身有技艺的可以直接成为厮养,譬如工匠,医士,牛倌,会养马等都可以直接成为厮养。 剩下没有技艺的饥民,普通百姓必须经过生死淘汰,填过几次壕,凿过几块城砖才算纳了投名状,被流贼接纳成为自己人。 饥民中青壮者打过几次仗后可以直接选为步卒,剩下的老弱则成为厮养,做些缝缝补补,埋锅造饭等生活琐事。 当然了,厮养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一旦裹挟来的饥民稀少吃紧,厮养们也得上去当做炮灰,而工匠医士等有技艺的厮养则地位高了许多,在什么年代任何时候,身有一身技艺在哪里都吃香。 厮养中有大批工匠,他们开始砍伐树木打造壕桥,打造的壕桥主要是为了过永安城的内壕,也就是最里面的护城河。护城河自建城挖设,壕宽沟深,外间新挖的壕沟与之远不能相比。 这边的流贼厮养在加紧打造壕桥,而这面的填壕的饥民正泼出了性命填壕,乞活军这次得了陈诺死令,凡有饥民填壕者,一概视之为贼,杀之。 不管饥民们是怎样被逼迫的,但是他们填壕已经对乞活军对永安城造成了危险,那他们就是贼,不能留手。 喊杀声铺天盖地,饥民们疯狂填壕,在西门方向,朱养民带领的流贼却在死命攻城,西门这边外间没有阵地防御,只有一道护城,他们也在逼着饥民们填壕,不过西门野外水系杂乱繁多,好多水洼泥坑,根本展不开流贼的兵力。 不但填壕效率多,反而被城头的乞活军射杀了好多人,最后战场的主动权还是落在了南门方向。 饥民们的填壕从上午一直截止到了午时,终于将壕沟填完,自然没有整段填补完,而是填补了长段壕沟,供流贼能够摆开战场施展开兵力即可。 填壕的饥民实在太多了,而且他们是分批次来填壕,十几波饥民轮上一二次也就将乞活军外围的壕沟填完。 午时炎热,流贼开始撤兵回营埋锅造饭,吃午饭歇息,待到捱过午时再行攻城。 午间曹营众贼将将归来的人马匆匆清点了一番,,填壕的饥民居然死了不下千人,当然了这其中想到有一部分人是被监战的步贼杀的。 其中曹营中的步贼也是死了不少,正面攻打有两千步贼,伤亡了就有四分之一,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刀盾手,死了就有两百多人。 不过这点伤亡曹营还是能接受的,打仗嘛,吃亏有伤亡是在所难免的,这次攻取永安城曹营可是有步卒五千人,死上这么点人算什么,只是皮毛而已,只要老营马队骨干不失就好。 虽然填了外间壕沟,但是众贼将还是信心不足,特别是官兵土墙后的火铳,还有城头上的火器弓箭,火力实在密集。 众贼商议着,大将杨明起最先开口道:“大领哨还有诸位哨爷,官兵土墙厚实组足有一米,铳箭不能入,要想攻破土墙唯有硬打,某这次还是建议,先当饥民在前面当做肉盾消耗官兵的铳子,我们的刀盾手,大棒手,镋钯手,还有铳马兵中选取部分凶悍勇士做第二波突击手,最后选厮养上前作为最后一波的辅兵抬着踏板短梯子以供应上墙。” “最后我们的弓手和火器手主打城头上的官兵,借以掩护突击大队,后面长矛兵做支援,一旦前方的突击手入墙,长矛兵就立刻支援上去,彻底攻占土墙。” 杨明起是打过多少仗的老人,排兵布阵安排起来妥妥有条,就连王龙也在一旁侧耳听着,就这般众贼商定,最后还是由杨明起上阵指挥,力图一举破掉官兵城下的羊马墙。 未时中,后世的两点中左右,这时候太阳虽然没有午时那样炙热,但仍旧毒辣。 战场上遍地的尸体没有人收拾,偶有人还不是不死躺在地上绝望呻吟哭叫着,却是没人来搭救他,生命就是如此的卑贱。鲜血尸块铺洒了一地,恶臭难闻,倒是招引了一大批苍蝇乱嗡嗡叫着。 正当夏时,气温热,尸体极易腐烂,若是不赶快处理恐怕会招致疾病瘟疫,不过现在战时哪会有人收拾,只能等到战后了。 流贼酝酿着第二波攻势,这次面前壕沟填平,大队的兵力能够展开,他们士气复振,声嘶力竭吼叫着冲锋。 “杀官兵!” 流贼们亢奋嚎叫着,大步流星闷头向前冲,黑压压的成片人群和旗帜仿佛能摧毁着一切,声势震动四野。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刚刚被选上来的厮养,上午时候他们还是炮灰饥民的存在,砀县被裹挟来的饥民百姓袁大同也在冲锋最前列。 这个时候的他不在手无寸铁,作为冲在最前面的厮养,他们自然被发下了刀枪等武器,有的悍勇者则是被发下了防遮蔽箭铳的藤牌,这类藤牌厚实沉重,还浸了油脂,听说可以对付五十步外的官兵铳子也无事。 袁大同上午又拼着命填了两次壕,因为流贼一个队总看他胆子就将他选为了厮养,同刚选上来的一批饥民厮养当做冲锋的炮灰主力。 袁大同和其他一群刚被选为厮养的饥民向前奔跑着,神情狰狞扭曲,极尽疯狂,他们虽心不甘情不愿,但是现在从贼,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向前冲,只要打垮了对面的官兵他们才能活命。 流贼们加快了脚步,还没到壕沟面前,距离土墙还有不到一百步的时候,这时土墙后的乞活军就开铳了。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号笛声,一阵阵排铳凌厉打了过来,前方的厮养们就倒下了一大片,袁大同被官军的排铳的声音震地耳间嗡嗡乱鸣,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眼中憋见后面一个厮养被监战的步卒狂劈乱砍着,他打了一个激灵又壮足了勇气嚎叫着冲锋,他想活,他要为两个孩子活下去,也要为死去的妻子戴月娘而活。 他要拼命往上爬,只有入了老营自己的生命才不受他人的掌控。 刚刚迈出几步,土墙后又是一阵尖利的天鹅号声,土墙后,城头上烟雾弥漫中,汹涌的火光再次连成一片,迎接他们的是两阵排铳,土墙后一阵还有城头上一阵,真可谓是立体打击。 不是所有的厮养同袁大同又这般胆量的,不少人向回头逃跑被后方各部的刀盾手们大肆杀戮,拼命驱赶着向前。 很快厮养们踉踉跄跄跑过了填平的壕沟,距离土墙已有六十步了, 官军的火铳装填完毕再次开铳,面前好似阵阵暖风拂过,高速飞行的弹丸撕裂空气带出了阵阵的热度,袁大同的身边倒下了更多的人,甚至身后的不少步贼也有不少人中了铳倒地哀嚎着。 六十步的距离,城头上的官军专挑着后面的步贼去打,而后面的流贼弓手和火器手也赶了上来向城头的乞活军还击着。 城池八十外,一群流贼弓手张弓向城头密集射箭,其中有一贼精瘦老贼一手将手中的镋钯插在地上,一手从背后的箭囊取出一根火箭搭在了镋钯头的股间。 这贼用眼瞧着城头上的目标,一边一手将火箭身慢慢向后拉调整着射击方向,随即点燃了火箭身上喷筒的引线。 一股烟雾腾起,喷火孔又喷出浓浓的火花和烟雾,箭矢在喷筒火药的推动下似鸟鸣叫尖啸一声射了出去。 这根火箭喷射而出,城头上的一火铳兵看见一奇怪物件尾端喷着白烟就朝他面门而去,似乎都没见过,就在他犹豫一当口,带着三棱箭簇撕裂着空气向他穿胸而过。 鲜血喷溅而出,火箭巨大的力道带动他飞滚了出去,手上的火铳抛落一旁,火铳手口吐着鲜血,眼中不甘。 陈诺定睛一看,这铳手中箭已死,胸口插着的火箭喷筒的火药还没燃尽,滋滋发着声音和白烟。 陈诺当即大呼提醒道:“所有人戒备,避箭,避火器。” 他还没说完,城墙垛口一个拉弓射箭的青壮一声不响滚落在了地上,精铁打制的火箭穿他头颅而过,带出了白红之色脑浆和血液。 陈诺大怒,顺着火箭空中还没消散的烟雾轨迹向城下探头一看,就见一流贼从背后箭囊取出一火箭正欲瞄准发射。 第215章 据守(四) 第215章据守(四) 流贼火箭手的训练其实和弓箭一样,没有火铳的照门和准星来定位瞄准,靠的是手感和眼力。 只见这贼眯了迷眼睛,眼睛毒辣看向城头,又瞄准了一目标。这贼擅使火箭,乃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只需要瞄准点火即可,完全不像寻常的弓手耗费臂力拉弓,毕竟那样总有力竭的时候。 军神戚继光对火箭极为推崇,认为火箭的杀敌效果不再鸟铳之下,对火箭的使用发展很是重视。 精良火箭配上好的操作手,百步内射出的箭矢有着重箭的强劲威力,然而现在火箭在大明军中未能广大流行下去,这还是火箭质量问题,不能普遍列装。 这流贼火箭手瞄着,将箭身慢慢向后拉,引线越来越靠近燃烧着的火绳头,同时他还注意到周边有没有风,一旦遇到风就立刻做出修正误差。 正欲点火的时候,他的胸口爆出一团血雾,闷哼一声就直直飞了出去,这贼的胸口被打出了一个大血洞。 贼人整个胸口都被打烂了,透体而出,内中翻搅的肺腑血块都依稀看得见,端的就是凶残可怕。他临时前最后一眼望向城头,极目望去要想找寻杀他的官兵,只见城头出爆出一团浓重的烟雾,隐约可见一个顶盔执甲开铳之人。 一击得手,陈诺眼神冰冷蹲了下去,手上的火铳却是更长更重,是一杆鲁密铳。 这流贼火箭手远在八十步外,乞活军的火铳虽然能打到这么远但是精度不足,远不如鲁密铳的火力和精度。 鲁密铳射程远威力大精度足,可以当做猎兵使用,也就是后世所谓的狙击手,专杀敌人将官和凶悍兵士,做一些特殊行动。不过很可惜乞活军现在并没有量产鲁密铳,陈诺手上的这杆鲁密铳也还是当日回徐州城被那夏一德伏击时候缴获所得的。 左右张望,只见城墙城楼之上已经有了伤亡,流贼的远程火力还是很密集充足的,不但弓箭多,火器也不少,虽然威力不如乞活军的火器但是中上一铳也是极难活命。 火铳的歹毒就在他的弹子使用的是圆形铅弹,铅弹比较软,击中人体会将所有动能释放出来,在强力挤压下铅弹会破裂变形,形成碎片,碎裂的铅弹碎片在人体内可是很难取出来的,哪怕是现代的技术也不容易办到。 特别是铅含有剧毒,医治的完了照样毙命。 陈诺喝令道:“辅兵将悬户抬上来,架悬户!” 立时一队队青壮辅兵冒着箭雨上了城头将一架架悬户推到城墙垛口处,立时各处垛口被遮得严严实实,城头的视线略略一暗。 悬户乃是城头防御利器,上有覆格,有厚厚木板和旧絮被褥覆盖,用水打湿后可以有效防止城外射来的利箭。 果然,悬户摆上之后,只听见外间啵啵的响声,不少的利箭射在了悬户覆格上面,插在浸湿了的被褥上面或者无力掉落。 城头上的将士们皆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纷纷推开了身前悬户的一块挡板,随着推动,挡板下的两根支架将挡板慢慢推出。 这类原理就如同后世以前北方农村的雕花镂空窗户一样,用木枝或者钩绳拉开窗户,随意开合,空间可大可小。 悬户支开的挡板就同这类窗户一样,因为角度和抛物线的原因,流贼若是抛射,只能射在挡板上面,哪怕是直射,远远看去,挡板下面好似一条细缝,根本射不进去,除非贴脸射箭。 由于战事残酷,排铳打射不再现实,这样给了众兵身体自由的限制,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安全,陈诺下令铳兵和弓手开始自由射击。 回头向下望羊马墙望去,那里的战事更加残酷。 流贼汹涌着冲锋,羊马墙外唯间流贼密密麻麻,尸层摞摞的尸体,鲜血道道若股股溪流。很显然,流贼这种驱赶饥民当做炮灰的战术屡试不爽还是很有效的,他们能够有效弹压住炮灰们向前。 冲在最前面的厮养炮灰们死得都差不多了,这时后面蹑随的刀盾手们也上来了,距离羊马墙三四十步。 “铳手自由射击!”羊马墙后面传来了陈大义喝令的声音。 铳手们时不时探出孔洞向外打射着,这个时候扛着踏板短梯的厮养们也跟随上来了,他们疯狂大叫着就要抵近羊马墙。 而墙后的乞活军自然不能让他们抵墙,频繁向外射击着,有的时候来不及装填,还探出了早就预备好的三眼铳对外间的流贼轰射。 土墙后面也有几处出入的通道,不过这些通道更加狭窄,只有五六步宽,由乞活军的盾手们防护。一些流贼机灵想要攻取这几处通道。 他们吼叫着就向这几处密集冲锋,不想这几处墙段让开,相继探出了粗大的炮管,炮体有护板,将后面的炮手遮蔽住。 “开炮!”一炮兵甲长瞪大眼珠子暴吼。 “轰!” 黑洞洞的炮口转动向密集冲过来的流贼开炮,轰然大响,炮口出喷出大股的浓密白烟,还有长长凌厉的火焰,火光四射。 火炮打出的炮子居然不是单个,而是密集群射的霰弹一大片点点猛烈的红光喷射而出,几十发霰弹咆哮着,声势骇人。 几十步的距离,霰弹劈头盖脸朝着流贼贴脸砸去,一片的的流贼被掀翻在地,他们好多人头脸身体上被打得皆是血洞,比铳子打射出的创口都要可怕。 血雨就是一片的喷洒,伴随着纷飞的碎肉肢块。 山包上的王龙众贼惊动看着,看见土墙各处墙段间还摆着火炮,都是心惊于官兵的战术狠毒。官兵的铳炮结合有序,一切都是为了大量杀伤他们。 战事越发的惨烈,指挥攻打的杨明起也不顾安危驱马向前来,他大声咆哮着喝令后面的厮养们扛着踏板短梯冲上。 眼瞧着厮养们已经冲到了二十步的距离内,只听见墙后一人大声喝令什么,墙后向外间扔东出了一群圆滚滚的东西。 杨明起看得真切,惊恐叫道:“不好,狗日的官兵扔出来的是万人敌。” 冲在最前面的厮养们更看得清楚,这些黑乎乎圆滚滚的万人敌,个个沉重,特别是上面连着引线,滋滋冒着让人心惊肉跳的火光。 厮养们惊恐大叫,扔下了手中的辎重就转身逃跑,他们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爆炸的火光气浪冲倒,好多倒霉者被炸得尸体乱飞。 一个个耀眼的火光腾起,巨大的轰隆爆炸声,万人敌此刻绽放着它独特的光芒。 第216章 据守(五) 第216章据守(五) 众多的厮养和流贼围在土墙根下乱转着,捱着万人敌的轰炸却无可奈何。明明靠近了土墙却怎么也冲不上去,反而死得人是越来越多,杨明起发狠道:“我们的万人敌呢?也冲上去炸官兵狗日的。” 后方的火器手们反应过来,他们冲出了寥寥十几个人赶了上去,说实话,万人敌这玩意儿沉重,重达五六斤,非臂力强悍者不可用,所以万人敌多用于守城,城上往城下扔省力,野战流贼还真没用过这玩意儿。 经杨明起大吼喝令,这才分出十几个碰巧背负万人敌的流贼火器手赶了上去,此时的土墙后乞活军的万人敌扔的不在多但仍有零零散散的还在扔, 一贼从背篓中取出万人敌,他一手持着万人敌的手柄,一手用火绳点燃了上边的引线,引线快速燃烧起来,这贼看见心慌赶忙将手中烫手的山芋扔了出去。 土墙外的流贼们慌忙奔走着,忽然一颗万人敌从他们背后扔了过来,堪堪没有扔过墙内被墙体反弹了回来落在地上。 就见那万人敌落地后引线还没燃尽,几秒钟之后才爆炸开来,猛烈爆炸中,一大团火光腾起,周边的流贼厮养们遭了殃,好多人惨叫着滚落在地。 扔万人敌这贼瞬间傻眼,他从来没在野外扔过万人敌,更何况还是扔进墙内,一时吃力不足竟然毁了自家兄弟。 他还没得及多想,背后一根利箭痛快地将他射翻在地,却是身后监战的流贼游骑动了手。 似这倒霉流贼的事情还在发生着,又有好几颗稀里糊涂地扔在了自家人的头顶上。扔万敌人是个技术活,其中主要原因是流贼的万人敌重量有大有小,引线有长有短,这样的万人敌种类繁杂不统一,流贼手上扔万敌人根本没有个衡量标尺,扔出来自然没轻没重。 不过十几颗流贼中自然幸运者偏差,再怎么差劲也有几颗万人敌扔进了墙内,一处射孔处,后面的几个铳手正在快速地装填弹子,一颗万人敌凑巧落在了他们的脚下。 “轰”的一声,万敌人爆炸开来,这几个铳手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有的兵一时不死躺在地上凄厉哀嚎着。 左侧土墙后,二总把总吴世忠在指挥大叫,一颗圆滚滚的万人敌就在他的脚边滚落,吴世忠当即寒毛乍起,看这万敌人引线还没燃尽,他快速蹲下,抱起,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墙外扔出,动作一气呵成快速无比。 万人敌刚刚扔出墙外空中就爆炸,好几个流贼被空中爆射的铁片铅子打中滚在地上惨嚎着。 吴世忠摸了摸脑门虚汗,心中暗自庆幸,这万人敌真不是个好东西,引线忽快忽慢的,连使用者都能炸,危险性太高了。 土墙内惨叫连连,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吴世忠那样的好运气和反应速度,一时间墙后的乞活军伤亡也颇重。 特别是这些被炸的位置没了人守护,流贼们敏锐也很快发现,跪在地上的厮养袁大同被一个流贼队总一手揪起来,这贼暴吼道:“快给老子搭踏板,不然老子劈了你。” 袁大同满脸的鲜血和猩红肉块,全都身边同类的,他嚎叫一声就抱起身边遗落踏板搭在了土墙上,用身体拼命地抵住。 流贼队总满面疯狂兴奋之色,今日这个先登首功他拿定了,只要他战后不死,大批的钱财美人和官位应有尽有。 “恁妈了批,爷来了!” 他大骂了声给自己壮胆,持着武器手脚并用快速爬上踏板。 紧随着这队总身后,黑压压的流贼涌到,大量的踏板和短梯朝着土墙搭下,木板落下大片的尘土和周围弥漫的硝烟白雾混合着,呛鼻难闻。 流贼队总刚刚要探出头,就见旁边一刀盾贼已经快速爬了上来,这贼刚上墙头还没来得及欢呼,“砰”的一声响,这贼手中盾牌爆裂,他整个身体喷血向墙下栽倒了下去。 “活该,叫你孬货抢老子头功。” 流贼队总看到大骂着,同时整个身体蓄力,他一手撑着墙头,一手持着长斧身体灵活地就翻墙而入,身体好似灵猿一般轻巧,想必从贼前也是惯偷儿小盗了。 这队总跳入墙内还没准备大杀四方就凄厉惨叫一声,他这一跳就跳进了乞活军的拒马之上,拒马上的尖木贯穿他的两股间,仿佛要将他的下体撕裂两半,鲜血滋滋流出。 流贼队总大声惨叫着,拼命扭动着沉重的身体,眼中满是恐惧,他看见墙内的墙根下全是拒马鹿角,密密排开着,上面尖刺闪着冷冽寒光等待着跳入墙内的鱼儿们。 拒马后站了一排乞活军长枪兵,他们平端着长枪早就蓄势待发,看到这贼好死不死得跳在拒马之上,为首的伍长大喝一声,他向前弓步就是一个突刺,手上的长枪稳稳刺进这队总的心口。 这队总身体被拒马刺入拼命挣扎不开,眼睁睁看着长枪刺入,活生生结果了他的性命,眼中不甘。 而除了伍长之外其他四名长枪兵并不出手,持着长枪神情凝重看向城头,左右望去,拒马鹿角都是一排排挺枪而立的长枪兵。 没过一会儿又一贼探头探脑出现在了墙头,不过他还没跳入墙内就被墙内远远退后外面的铳兵射杀了。 又一持着夹刀棍,头戴毡帽裹着披风的悍贼上了墙,刚登上墙头就被城头的一支重箭射中。这箭箭头是柳叶箭头,破甲入肉极深,悍贼无力瘫软倒下墙头,好多只大脚从他的身体上踩过,皆是大叫疯狂汹涌上来的登墙剧贼。 一个接着一个流贼冒出了头,有的被铳兵打中,有的则是被城头的弓箭射杀,然更多的流贼冲上了墙头,神情尽皆亢奋疯狂。 羊马墙内外皆被硝烟浓雾笼罩着,看不清情况,众贼只知道他们上了墙头赢定了,一个个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向墙内跳入。 “攻破了!” 流贼们欢呼怪叫着,前方的欢呼声传到了后方,整座流贼大阵都被惊动。 远处,看着源源不断的刀盾贼和悍贼登上踏板短梯,鱼贯而入跳入墙下,密切观看战场情况的曹营众将都是松了口气:“终于攻破土墙了,这仗打得真是惨… 第217章 反击(一) 第217章反击(一) “杀进去!” 大批的流贼狂吼大叫着,跳入了墙内,随之就是大片的惨叫声,不少流贼直接跳在了拒马鹿角之上,尖锐的拒马活生生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好多都是从下而上穿刺过去,他们惨叫着在拒马之上蠕动挣扎着身体,越是挣扎身体越是剧痛,血流得越多,让人痛不欲生,凄惨难言。 羊马墙内皆是惨叫,不少流贼登上墙头已经看清了墙下的陷阱,一个身着红衣头裹红巾的老贼探头向下看,墙下摆放着一架架拒马鹿角,为了加强阻滞力和杀伤力,拒马都是正方相摆,密密麻麻皆是一排排尖锐的倒刺,闪着寒光。 在拒马鹿角后面则是一排排严整以待的乞活军长枪兵,个个挺持着长枪对着跳将进来的流贼。 这老贼睁大眼睛,惊恐大叫:“别跳下去,下面有拒马陷阱,别跳啊!停住停住……” 然而他的喊叫在众贼暴吼大叫声中是那么微弱无助,越来越多的流贼爬墙进来,神情亢奋非常,众贼冲锋的力量推搡着前面的流贼往墙下跳去。 前面的老贼反应过来都是惊恐大叫着,有的凶残之人则是返身朝着自己的同类劈砍着,意图让后面的人清醒,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冲锋的惯性巨大力量推动着前面的流贼们一个个跳入墙内,人挤着人,人挨着人,一个个流贼好像下饺子半扑通扑通跳入,噗嗤噗嗤的刺耳渗人接连响起,那是肉体被刺的声音。 流贼们被串在拒马之上,尖锐的倒刺滴着一滴滴鲜血,周围皆是惨叫连连,不断有人被推入墙下,有的拒马上刺串了一个不够,好些都是串了二个甚至三个,流贼串在拒马之上扭动着身体,鲜血格外的鲜艳。 墙内的惨状终于让越来越多的流贼清醒过来,他们疯狂大叫提醒着,有的上了墙头则是灵活转身向墙外跳,有的在踏板上正攀爬,也是从旁侧快速跳了下来,也有的悍勇之士硬着头皮朝墙内跳。 墙内下面的拒马横向宽度也不过三四步,贼人有了准备登高从墙头朝墙内极力远跳,还是有可能躲过拒马鹿角的。 一时间登墙的流贼乱做一团,一流贼持着刀嚎叫一声上了墙头,他弓步就朝下面跃去。 “砰”的一声正当口一颗铳弹打在了他的身上,半空中跳跃的贼人无力跌落下来,整具身体贯穿在了拒马尖刺之上,他挣扎哀嚎不断,在拒马之上无力哆嗦着。 这时又有两个贼人出现在墙头之上,他们面容颇为相似,可能是兄弟两个,二人用力向远处跳了下去,幸运落了地。 二贼落地之后瞬间向前翻滚着,一贼同时手上长刀横劈过来。 “退后!”长枪兵有人急忙喊道。 周围乞活军长枪兵急忙后退,另一个枪兵慢了一步,右脚直接被劈了下来。 两贼得手身体瞬间弹跳起来朝着前面的长枪兵劈砍过来,神情凶残狰狞,杀气腾腾,这种气势让人望见就生怯。 “杀!” 一长枪兵伍长一声喝令,这伍四个长枪兵冲杀过来,他们分为两拨迎战这两个剧贼,两人迎战那名刀盾贼,二人迎战另一个使用夹刀棍的剧贼。 四杆长枪向二贼此去,他们枪势整齐犀利,几乎是同时刺击,对着敌人的胸口咽喉和眼睛等要害部位。 二贼讶然,看这些长枪兵一往无前的气势还当真不能小瞧了他们,电光火石间长枪已经刺来,那刀盾贼左手盾牌急速格挡,如击中败革声音响起,一个长枪就刺中了他的盾牌牌面上去。 另一杆长枪没有挡住朝他的眼珠子刺来,刀盾贼快速将盾牌的长枪格开,又是拼命向盾牌向上撩起将刺他眼珠的那杆长枪瞌开。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借势欺近刺在他盾面的长枪兵身前,狠狠将长刀劈下,长枪兵惨叫一声,他的左臂被劈了下来,鲜血喷洒而出。 同时刀盾贼急速转身快速朝着旁边另一个刺他眼珠的长枪兵扑来,这贼动作太快,长枪兵根本来不及后退,他的长枪此时用老,毫无攻击力。 这刀盾贼手上盾牌狠狠一击,这枪兵一口鲜血就喷出,立时踉跄着后退,空门大开。 这贼猛扑冲上,就欲一刀结果了这长枪兵的性命,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又瞬间凝固下来,贼双眼不敢置信,身体倒飞了出去,他摔在地上,大口的鲜血吐出,左侧肋骨处鲜血喷出。 这长枪兵心有余悸,扭头感激看了一眼城楼左侧马面,却是马面内的铳兵兄弟给了这贼一铳及时将他搭救了下来。 长枪兵来不及多想,挺着长枪呐喊着向旁边那个使用夹刀棍的贼子冲去。 这贼子更加凶悍,使用的武器沉重尖锐,挥舞起来大开大合,眨眼间就将一枪兵的头颅敲的稀碎,赶来的这长枪兵来不及多想,手上长枪瞅准时机稳稳一送,刺进了这夹刀棍贼寇的腹部。 这贼嘶吼大叫一声,血性大发,拼着性命将手上的夹刀棍投掷了出去。 呼呼风声从耳边吹过,长枪兵急忙侧头躲避,只觉得右脸微凉。 他将长枪刺进这贼腹部后,旁边的伍长也立刻随枪而上,一枪刺进贼寇的胸口结果了他的性命。 长枪兵收枪之后,随手一摸右侧脸庞险些昏厥过去,他的手上满是鲜血,他右侧的脸庞被夹刀棍中间的短刀划过,绽开了好大的一个血口,血水都流进了脖颈衣甲里。 脸上火辣的疼痛也不及他心里悲凉,枪兵心里这样想着:“完蛋,我这般毁了容,隔壁的盼儿会不会看不上我了。” 战斗开始激烈起来,不少的凶悍流贼远跳了墙内,也有的流贼饶着墙头而走,找着墙下一处空位跳入,是这蛮力破坏着身前的拒马鹿角,意图为后面的兄弟们开路。 更有甚者,有些流贼踩着拒马上刺串的流贼尸体开路,墙外的流贼们开始恢复理智,不再密集上墙,三三两两跳入破坏着拒马鹿角。 陈诺在墙头观望着神情凝重,没想到流贼这般了还是死战不退,拒马后的长枪兵是一二总的枪兵,人数还是太少,抵挡不住流贼。 陈诺心思转动,当即喝令道:“让前面的枪兵退下去,后面的铳兵赶上去先给贼寇们吃上一排铳。” 同时他又下令道:“传令四总、五总的锐兵队出城迎战,结成盾阵包围贼寇。” 得到命令陈大义大吼着:“所有枪兵后退,给后面的铳兵让开位置。” 枪兵们听到以伍甲为基本单位有序后退着,一些正贴身搏杀的流贼看见大急,立时蹑脚追上过来。 第218章 反击(二) 第218章反击(二) 流贼们没赶几步,他们皆都脸露恐惧,官军该死的铳兵又赶了过来,他们或蹲或站着冲着他们开着铳。 火铳声声爆响,跳入墙内的流贼一片片飞滚出去,胸口腾着冒着热气儿的鲜血,打完铳后火器手又快速退后将战场位置给锐兵队让开。 忽地城头中军大鼓快速敲动着,瓮城两侧小门大开,一批批盾兵和枪兵滚滚而出,快速结阵。瓮城内有藏兵洞,而且留有小门可以出击。 四、五总的乞活军锐兵们在藏兵洞听着外间的喊杀声震天早就心痒难耐了,没办法,守城之战近战兵士上场的机会终归少。 猛然间听到守备大人将令,将士们心中都憋着气儿,在各自总内一个副把总的带领下滚滚向城外杀出。 看着援兵到来,陈大义和吴世忠精神一振,陈大义对吴世忠叫道:“吴大脑袋,你领着你的兵去右侧,我领着兵去左侧,正面大阵方向让给冲出来的援兵弟兄们。” “我们以羊马墙墙体为基,三面盾阵为面,形成半圆大阵将冲进来的流贼尽皆剿杀!” “好!” 吴世忠不容由他,匆匆喊叫着二总的冷兵往右侧闪去,而陈大义领着一总冷兵往左侧涌去结阵,正面的方向让给了冲出来的援兵,方便他们快速结阵。 陈诺在城头看着战场情况,对自家二叔陈大义十分赞许,二叔陈大义颇有大将之风,懂得各部之间配合,战场权变能力很是不俗。 四总副把总谭千城,五总副把总是王小海,这兄弟两个自入了乞活军就直接被陈诺提拔为四五总的锐兵队队长,前不久就升任了各总的副把总,可堪前程远大。 “结阵!” 三面方向的锐兵队快速结阵,前面的高大的盾阵,后面的是密集跟随上来的枪阵,最后面则是铳兵。 乞活军结阵,入墙的流贼也源源不断跳入墙内,大力破坏或者推动着拒马鹿角,这些物件堆放在墙下后面的义军兄弟们根本上下不去脚。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流贼跳入了墙内,密密麻麻好似下饺子似的。 一个流贼哨头跳入了墙内,他带着红缨毡帽,穿着一身镶铁棉甲,在他身后都是几十个披甲的流贼,皆着红色棉甲,或裹红色头巾或者红缨毡帽,身上凶残戾气慢慢,眼神幽幽好像吃人。 这是一批流贼老营精锐之士,那哨头举着厚实藤牌,佝偻着身体举目四扫,墙内硝烟弥漫,还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和肉体被烤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只见前方几十步外烟雾中若隐若现有一个官兵大阵,却是官兵的一个盾阵,盾阵怪异盾牌居然有一人高,比普通官兵的长牌和挨牌大了许多。 这些盾高大而且厚实,盾牌上是一幅幅狰狞猛兽图案,那哨头傻眼,梗着脖子用浓重的河南话骂道:“靠嫩娘,这官兵鳖性啊,扛着的大盾好像门板似的,不好弄咧。” 话说着他高举着武器疯狂咆哮道:“弟兄们,随俺冲哩,冲破官兵的龟孙儿大阵,让他们晓得晓得俺们义军贴脸干架的厉害。” “杀官兵啊!” 流贼哨头一声喊,身后几十个老营剧贼也是狂暴呼喊着,个个赤红着面庞,眼睛绿油油的好似吃人,他们当真是憋屈不已,被狗日的官兵铳箭招呼够惨了。 这些狗日官兵不就是仰仗火器之利,贴脸干架哪里是他们义军的对手?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战技高超,肉搏凶悍,都是尸山血海人堆里爬出来的,众贼都决定待会儿好好教训这些官兵,痛快发泄他们的怒火。 众贼排众冲着,此时跳入墙内的流贼已有上百个,都是凶残的剧贼,除了正面冲击的流贼,也有好些流贼从两侧分开攻打两翼方向。 流贼冲着,不少流寇从背后抽出标枪或者从背囊内中取出短斧阔刀和铁骨朵等一批近距离投掷武器,挥舞着臂膀这些武器呼呼向乞活军的盾阵内扔了进去。 四总副把总谭千城大声疾呼道:“注意闪避!” 呼呼的一片黑影从乞活军的盾阵头顶闪过,有的投掷武器打在了盾牌之上,也有的投掷武器往后面落去。 好几声凄厉的惨叫声,盾阵后面的长枪兵还好,偶有几个伤者,重要的是后面蹑手蹑脚跟随的火器兵,他们没有高大盾牌遮蔽,好些人被流贼的武器打中。 标枪透体而出,一些铁骨朵和阔刀砸在头脸之上更是凄惨,血肉模糊一片,中者铳兵躺在地上哀嚎。 前面的锐兵队兄弟们来不及多想,流贼狂冲着眨眼来到,特别是前面带头冲锋的几十个老营剧贼更是威猛不可挡,群体蔓延一股嗜血暴虐气息。 “盾阵挡住!”谭千城和王小海皆是高呼提醒道。 盾手们身体下沉,脚步外八紧紧抓住重盾,之听得外面轰隆隆一片大响,还有流贼无能狂怒大喊声,甚至还有好些刀斧劈砍的声音。 偶有一些大盾摇晃着,外面轰隆隆作响,竟是一些凶悍流贼使着重器砸着重盾。 情势紧迫,不能再容流贼再这样砸下去。 谭千城和王小海皆是冰冷喝道:“放枪!” 金属落下整齐“哗”的一声,个重盾排之间的缝隙间平放了一排长枪,森寒的长枪枪头对准着外面的流贼,闪着冰寒的光。 “刺!” 噗嗤噗嗤一声声肉体被捅刺进的声音,涩然无比,伴随着外间流贼的惨嚎哭叫之声,就算是流贼老营披着甲,那也抗不住乞活军的长枪刺击。 乞活军原来使用的长兵是鸭嘴状的长矛,经过军器所改制,最后改成专门破甲的锐利长枪,乞活军的长枪长度有四米半,乃是十足的长兵器。 随着长枪的抽回,外间喷洒出一片血雨,鲜血点点染红了盾牌表面,中枪的流贼们佝偻弯曲着身体瘫倒在地,痛不欲生在地上打滚哀嚎着。 “第二排,刺!”将官们再次喝令。 “哗”的一声,又是一排长枪跨步探了出来,血雾再次喷射,流贼哭嚎着在盾阵前倒下,有的中枪流贼痛苦难忍,绝望死劲扣着面前的盾牌,在盾面上划出道道血手痕迹。 “第三排!刺!” 这一排长枪刺了下去,盾牌外面躺下了一圈流贼的尸体,血迹滩涂一片,伤者满地打滚,就连最先冲上来的那哨头也不能幸免。 一杆长枪破开他的镶铁棉甲外间棉层,里面的镶铁甲叶,最后凌厉刺进他的肺腑,流贼哨头都不能哭嚎,他躺在地上嘴里无声吐着血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要想呼吸外面的空气却也怎么也呼吸不上来,最后被活活憋死。 ps:书籍推荐期,求各位新老朋友们狠狠来一波订阅,不要因为奴家是娇花就怜惜奴…… 第219章 反击(三) 第219章反击(三) “如墙而进!” 三面盾阵整齐踏步,吼喝着前进,三面盾阵的缝隙间则是一众铳兵簇拥在里面,他们或蹲或站着,有前有后,分层开铳。 想从相隔缝隙间冲进来的流贼们一个个被打倒在地,倒在地上痛苦惨叫。 三面盾阵渐渐合围,与其说是半圆形大阵,从城头高处看,则是一个颇为不规则的长方阵大阵在合围墙体内的流贼。 “吼!吼!吼!” 三面盾阵的重盾手们提起盾牌,有节奏吼着,整齐向前逼去,后面的三排长枪兵也是整齐踏步前进,森寒的长矛密如林,探出盾外不断吞吐着收割人的性命。 三面的盾兵们整齐向前踏步十步后就落下大盾,此时的三面盾阵已经彻底合围,左翼、右翼和正面盾阵缝合住,没有一处口子。 流贼们面如死灰,看着盾阵逼来都是尖叫着往后逃着随着官军军的合围盾阵越逼越近,他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可偏偏后面还有不知情的流贼源源不断地从墙头跳下来,更加加剧了墙内空间的狭窄,兵士作战,每人起码得要占地一步才能挥舞起来刀斧等武器,左右皆是人,不少流贼都不敢挥舞武器。 有的凶悍流贼不信邪,嚎叫着先前冲锋意图破了官兵盾阵,但都失败了,空间的狭窄让他们冲锋的势头都提不起来,没跑几步就贴到盾牌跟前了,哪能蓄上力? 看着前面倒地同类的尸体,他们的身上皆是长枪扎出的血洞,有的甚至更严重,腹部的大肠都长枪挑了出来,鲜血腾腾冒着热气。 众贼面色惨白,都是拥挤着往后退着,他们想要逃,但是拥挤着全是人根本无处可逃,一些贴在墙根下机灵的流贼拼命爬墙向外爬着,但是前方的流贼却怎么也逃不了。 流贼人潮越来越挤着,一些流贼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啊!”一贼惨叫着,他被拥挤着人潮挤到了一处推到的拒马跟上,尖锐的倒刺刺穿了他的后背,这贼惨叫哀嚎,泼足力气向前面还在拥挤后面的人疯狂劈砍。 不这样的话,他迟早被后退的人潮挤死,这类的情况陆续发生了,一些流贼为了活命对着身侧同伴下手。 “官军老爷饶命啊!小的愿降,饶我一命。” 最前面的流贼却是避无可避,眼瞧着官军的盾阵逼到了跟前,后面森寒的长枪还在向外突刺,终于有贼承受不住,他扔在手上武器跪哭求着。 “饶命!饶……” 满脸泪痕的流贼还欲求饶,他大哭大叫着,后面的乞活军将士却不理,一枪刺进了他张大的嘴巴里,凶劲的枪头透过后脑颅而出。 旁边一贼看见用双臂死劲钳制住这杆长枪,要想用蛮力将长枪夺过来。 盾阵后面一声冷哼,第二排的一杆长枪戳来,一枪就直接点在了这流贼的心口,流贼不声不吭就瘫软在地,临时死还在死死抱住长枪,怎么也不放手。 一排排的长枪向外吞吐着,肆意收割着人命,三面盾阵下皆是流贼倒地的尸体,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地上倒地流贼的尸体越来越多。 城头观看战局的陈诺冷声道:“墙内的所有流贼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被逼到墙根的流贼愈加害怕疯狂,他们手脚并用朝着墙外爬着,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人还敢返身反抗。 他们爬上墙头连踏板都不顾地踩,一个个跳了下去,随后连滚带爬向外跑着。 山包上曹营众贼给凝神看着,本以为他们的人跳入墙内就能轻易拿下官兵的外围阵地,但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出了这么多变故。 官兵结阵大阵包围剿杀着他们的步贼精锐,最先跳进墙的可都是步贼精锐啊!有好些有有着不弱于老营的实力,是流贼步卒的核心骨干。 看着跳入墙内的流贼失魂落魄从墙头一个个跳下,还有墙内哭天喊地的惨叫哭嚎声,曹营众贼将心头发寒。 大将李汝桂喃喃道:“驴球子,官兵火器犀利,战力凶悍,城坚不得入,这仗不能再打了。” 他猛然提高声音对王龙喊道:“大领哨,这仗不能再打了,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连官兵的外围阵地都拿不下来,这仗真的没法打了。” 余下贼将也叫嚷着附和,前方的士卒已经溃败下来了,逃出来的流贼带动着后面更多的流贼向后逃跑,而杨明起此时也没了阻拦心思,虽然没有擅自撤退,但也不敢再主动进攻。 王龙满脸阴翳,眉宇间郁结着浓烈的煞气,他握着缰绳的手在微微颤抖,抬头远处看向官军,只见他们从土墙冲了出去。 冲出了五六十步外就不在追击,王龙恨得牙痒痒,暗恨官军的狡诈奸猾,若是官军散开阵线追击,他定会率麾下马队一股出击,快速冲上去剿杀,消灭官兵的有限力量。 不过很可惜陈诺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虽然斩敌甚多,但是围城的流贼的实力还是太庞大了,主要是以守为主。 而另一边陈诺也在打着同样的心思,他期待看着南向大批溃散逃跑的流贼们,希望他们能带动更多的溃散,最好能冲击流贼的中军大队,这样陈诺不介意出动全军的兵力杀出城去,一鼓作气大败流贼。 不过很可惜,流贼的中军大队并没有骚乱,他们分出股股骑兵有序收拢着败兵,喝令着败兵们从两翼绕去,不得冲击中军大阵,若是碰到一些不开眼的,流贼老营会张弓搭箭,凡是敢冲击大阵的都被射杀在地。 对付起同类来毫不留手。 “曹贼!” 看到流贼大阵升起来的高大旗纛,上书着“曹”字,陈诺眼神饶有趣味,因为他知道曹营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别看现在闯曹两家亲密无间,再过几个月,曹营这个流贼众颇有势力的营伍会彻底被李自成吞并,还有小袁营,他们最终的归路也是被李自成派兵剿杀。 但是现在曹营的实力还是庞大的,陈诺现在只能期盼流贼知难退去,不然他不介意让曹营贼寇在他永安城下碰个头破血流。 第220章 再打 第220章再打 早间的残酷攻城战斗截止到了傍晚,最后流贼落了个铩羽而归。 流贼大部队缓缓退去,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乞活军的将士们开始出城出墙打扫战场,陈诺率着守备府一众将官下了城。 出了城池到羊马墙,众人几乎是一路上踩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而过,羊马墙的战场惨烈无比,墙内和墙外皆是层层叠叠的尸体,脚下踩着鲜血和碎肉沫滑腻腻的,一不小心就能栽倒血尸堆里。 流贼的鲜血汇成一股股血水滩涂或者溪流,沿着各小道流入护城河中,浸染了护城河,甚至外间填平的壕沟被染得通红。 放眼望去,皆是人的尸体和一些伤者痛苦哀嚎,破损的衣甲,残裂报废的兵器和旗帜,特别是羊马墙内的墙根之下,那里的尸体更多,不少流贼串刺在拒马之上,姿态千奇百怪,脸上形容扭曲,好似凄厉恶鬼般,让人看见触目心惊,偶有人在拒马上哆嗦着身体,一时竟还不死,只等血水慢慢流干。 陈诺望之,饶是他心肠再硬也是长长叹息,实在是太惨了,不过他的一丝怜悯之心很快消无,他们是贼,都是千刀万剐的贼寇。 陈诺站在羊马墙内,看着各色残肢断臂,血沫肉泥,甚至内中一些大肠小肠等一些零件,浓烈的血腥味扑鼻,其中混杂着还没消散的硝烟味道。 “等等……” 陈诺又使劲抽了抽鼻子,他似乎闻道一股股烤肉的味道,怎么说呢,一股子烤羊肉串的味道。 似乎想到什么,陈诺脸色白了一份,胃里翻江倒海就欲呕吐,外间的壕沟原来通道处,好几堆尸体燃烧着,这些都是被乞活军的火炮击中的流贼。 乞活军将士们打扫着战场,碰到流贼伤者也不废话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碰见流贼完好首级会都割下来,堆叠在城墙下面,还有流贼的兵器衣甲和旗帜都要收拢。 等吃完晚饭,战后的结果也统计了下来,今日上午就斩杀了四五百流贼步卒,下午的战况惨烈但是缴获也很丰厚,斩杀了一千步卒,其中的流贼步卒精锐就有五百多人,其中大多都是流贼步卒的刀盾手。 不过流贼的首级自然割不了这么多,好多流贼尸体被铳炮打得稀碎,割了一千二百首级。 流贼步营的核心骨干就这么多,可以说流贼的步营彻底被打残了,算上原先在牛聚山伏击的缴获首级,两次战斗共计斩杀流贼首级一千七百颗。 今天的战斗流贼的老营精锐没出多少,杀敌数量多,然战绩还是比不了牛聚山的战斗,牛聚山打的是流贼老营马队,那场战斗真正让流贼伤筋动骨。 陈诺心中猜想,恐怕流贼再也不敢去攻城了,他们再攻上几天,恐怕手下的步营也支撑不住了。 不过这一切说不好,陈诺通令全军城池严防防备,防止流贼暗夜偷袭。 …… 与永安城的喜气洋洋相比,流贼大营哭嚎声一片,皆是伤者的苦痛呻吟,整座大营的流贼早没了原先攻城时的嚣张跋扈气息,有的只是恐惧心惊和胆寒。 废庄之内,流贼众将在聚会吃饭,作为盟友的小袁营董君巧一干人等也在,面前摆着丰盛的食物,但是众贼皆下不了口,个个垂头丧气,气氛沉闷。 只有董君巧等小袁营的人在大快朵颐吃着,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徐州本地特色菜地锅鸡,王龙生活奢靡,凡过每个地方都要掳掠当地的美人和厨子。 美人和美食他都要享受,而这徐州本地特色最出名的就是地锅鸡了,地锅鸡用料鸡、油、面、盐、花椒、葱姜大蒜、辣椒、酱油即可。用地锅炖的,鸡选用容易烂的黑腿鸡或三黄鸡,等炖到味道都渗到骨头里去了,再在锅的周围贴上小饼。 地锅鸡汤汁较少但是口味鲜醇,饼借菜味,菜皆饼香,具有软滑和干香并存的美味,小袁营皆是粗人,就连董君巧这个女儿家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行事作风很是粗鲁。 他们吃到兴起都是丢了筷子,直接上手去抓,吃的满嘴满脸都是油脂。 今日惨败小袁营对此也只有惋惜而已,毕竟损失的是曹营人马。 气氛继续沉闷只有小袁营大口咀嚼吞咽和吃到兴起吸鼻子的声音,终于坐在上首的王龙身子半倾斜着,以手扶额说话了。 “各位兄弟,今日我们曹营损失不小哇,步营损失了就有一千五百多人,厮养五百多人,饥民不下一千人。” 众贼皆是吃惊,他们心中虽然对伤亡有数,但是经王龙口中说出仍然感觉肉疼不已,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他们的步营要彻底完了。 同时他们有心惊于城内官军的战力,他们不但铳炮犀利,威力十足,列阵肉搏也是不俗,而且防守严密,他们每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看见手下将领有的人现出畏惧之色,王龙怒气更甚,他冷声道:“大家伙说说看,这永安城我们打不打了?” 曹营众将有人有心说不打,但是看到王龙阴冷的目光不敢言语,彼此视线交汇着,鼓动旁边的人说话。 东进大军副手,大将李汝桂只得硬着头皮道:“大领哨,这永安城虽然富饶,但是坚城不得入,再打下去只能徒添我军的伤亡,不若暂且退兵。” 王龙环视众将平静问道:“诸位兄弟都是这样想的?” 座中的杨明起沉稳站出道:“大领哨,李爷的建议也是稳妥之计,可行。” 王龙在堂哥踱步走了数十几个来回,接着恨声道:“区区一个守备城,城内不过千人之兵,我等上万大军来攻,损兵折将,若是这样轻易退去,我们义军的脸面何在?我曹营的脸面何在?” “要知道,这丢得不是我王龙的脸,而是整个曹帅的脸,整个曹营的脸?我们曹营众兄弟自起事以来被官兵撵着屁股跑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能连战连捷,纵横四方,难道现在碰到一座坚城就退缩,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王龙的怒吼声在堂内回荡,杨明起面上惭然,不过李汝桂、朱养民等部分贼将脸上却不以为然。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们是流贼,流蹿才是主要目的,碰到硬点子直接让开就是了,谈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但是看王龙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王龙年轻气盛,性格睚眦必报,这次他罕见地单独领军,原本意气风发想着建功立业好好在曹营中露脸,现在吃了亏心中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众将只能依了王龙,伤亡虽大好在老营马队不失,还能再打。 第221章 引诱 第221章引诱 不过该怎么打,这得好好商榷一下,要是还像今日白日里这么打,就算他们肯,恐怕手下的步营也不肯了。 一时间众贼将一筹莫展,都在苦苦思索,王龙抬头看到小袁营还在那胡吃海喝,一点都不将战事放在心上,他心中郁结之气更盛。 他瓮声道:“小袁营的兄弟们不知道有什么计策献上啊?我王龙洗耳恭听。” 小袁营的人都怔住,嘴里还塞着食物很是滑稽,董君巧手下管队于三嘴里嘟囔,含糊不清小声道:“你们曹营这么多人都想不出办法来,我们就能想出来了?” 不过他说话很小声,也仅限身边人听到,董君巧嘴角带着笑意,她放下食物从怀中取出手帕,慢条斯理擦着手。 她抬头一看,就见曹营一众大老爷们瞪着眼珠子看她动作,特别是那王龙,毫不掩饰他色眯眯的目光。 董君巧小酌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兄弟,攻城的目的就是杀伤掉城内的守军力量才可拿下城池,既然如此我们想着办法将城内的官兵引诱出野外作战就行。” 曹营众将想了想随后皆是摇头,除非城里的官兵傻了才会出城。 这时有人建议道:“不如额们佯装退兵,在大营和沿路之上留下金银财宝等大批辎重,这么多的财物只要城内官兵出城去追,到时候额们伏击在两旁,嘿嘿……” 众贼眼睛都是一亮,佯败之法他们可是经常用的,而且屡试不爽,官兵包管上当。 官军的军纪很差,打家劫舍残害百姓的手段比他们义军还在狠辣,特别是官军很穷,往往足饷发不下来,财帛在眼前他们肯定会忍不住上当。 流贼作战经常佯败,然后遗落一地的金钱,官军看见必然按奈不住去追,等到官兵抢夺金钱而阵脚大乱的时候,流贼左右更迭,反顾大杀,往往能轻易取得胜利。 众贼均是觉得此计可行,当即安排下来,只有董君巧眼神闪烁,神情莫名, …… 第二日一早,陈诺便被亲将陈评叫了起来,小弟陈评在床前大呼小叫兴奋喊道:“大哥,流贼溃败了,他们正在拔营呢。” 陈诺唰的一下起身,连忙穿衣,急匆匆地披甲上了城头,到了城头就见守城军士们欢声叫着,神情兴奋。 陈诺极目向南向平原东南角的流贼大营眺望着,就见流贼大营号角声吹起,大队的人马一股股腾腾从营外走出,他们随身携带着大批的辎重粮草。 旗帜有气无力扛着,众贼皆垂头丧气,他们一路而走,光是在大营内就洒落了好些金银,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刺眼无比。 看到流贼退却,陈诺心头落地,但他看见流贼退走时大队人马行军杂而不乱,很明显有问题。 陈诺当即叫来了骑兵队的殷长军吩咐道:“殷兄弟,等流贼退却,你领着骑兵队一部分人马去流贼的大营去看看,若有任何异动不要恋战,及时回来禀告。” 殷长军得令,领了十几骑就策马出城,奔腾着朝东南方向的流贼大营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殷长军等人回城,他上了城头向陈诺禀报道:“启禀大人,流贼是真撤了,而大营内空无一人,而且撤去流贼走得匆忙,在大营中遗留了好些辎重,有几百石的粮食和锅碗瓢盆等一些杂物。” 我等出了营又寻着流贼的退却道路走了一里地,道上沿途散落了好些金钱,有的银子还是足秤的大锭,白花花的特别耀眼,看着有很多。 乞活军众将听了很是心动,不说大营内遗留的辎重粮草,道上散落的金钱就有许多,陈诺默然不语,他看向陈大义问询道:“二叔你的意思呢?该不该出城?” 陈大义沉吟道:“回大人,标下估计这是流贼的佯败之计,特别是散落的金银辎重目的就是要引诱我们大军出城,这样他们在某处设下伏兵专等我们来。” 陈诺赞许点头道:“二叔说的没错,这恐是流贼之诡计,那我们就不追了。” 众将听了都是遗憾叹气,陈诺微微笑着不说话,其实佯败散落金银之策并不稀奇,一些经历战阵的将领们都能识破。 然而识破是一回事,能够经受住诱惑不去追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官军生活贫瘠,将领贪得无厌,他们看见遗落的辎重金钱明知有计也会忍不住去争夺哄抢。 这就是人性,只有纪律严明的军队才不会受这种计策影响。 财帛虽能动人心,但是相比较麾下将士儿郎的性命,陈诺还是分得清楚的,有强兵在手,再多的金银都会有的。 陈诺下令骑兵队出城去捡拾城外的辎重和金银,只要在几里的范围内即可,再远的话就算金银再多那也不要了。 …… 这方优哉游哉在城池内安座歇息,另一方的流贼满怀希望着城内的官军出城,流贼们佯败十几里,却见大道上久久没有动静,显然城内的官军识破了他们的阴谋。 流贼又是沮丧又是愤怒,为了诱敌,他们沿途散落的金钱就有好几千两,就算是这样城内的官兵还能坚守不出,众贼皆是大骂,狗日的官兵真能忍得住啊! 王龙羞恼无比,他就欲返身带领大军去攻打永安城,以报官军羞辱之仇。 这时候的董君巧又将他拦了下来,城内的官军不好对付,昨夜曹营的人相出这个计策董君巧就觉得不可行。 她计谋多变,其实心中早就酝酿了一个计划,待到曹营现在吃瘪她才将心中计谋托出。 董君巧出列言道:“诸位,城内的守将心思沉稳,颇有勇略,这等计谋他是不会上当的,我心中倒是有个主意,各位可听?” 杨明起出声奉承道:“董掌家的机智多变前番永安就是你给拿下的,我等自然愿听。” 董君巧得意一笑,策马越出走在众人面前,手上马鞭展臂一指,却是指着南边。 她豪言道:“南面有座名叫梁寨的小城,那里也是永安城的附属地方,我等就攻取那里,看这城内的官兵还出不出来?” 第222章 绝户仗 第222章绝户仗 “对呀,南向还有个小城池,那里也有永安城的兵丁驻守。” 不过也有人泼冷水道:“要是永安城的官兵还不出来呢?” 王龙狞声道:“我们先佯攻梁寨,逼永安城的官军出城野战救援,若是他们龟缩不出,我们就将梁寨打下来,将城内的军民尽数杀了,也好报仇雪恨。” 众贼听到都连声赞同,里外这都是一条好计谋,怎么打都不吃亏。 王龙下令道:“全军开拔,一定要在午时到达梁寨,到达后即刻攻城。” …… “咣咣!” 此时的梁寨城内一片肃杀,城墙上兵丁轰隆隆跑动着,在北门楼上,一个军士对旁边的两个将官惊呼道:“把总快看,有流贼的马兵过来了。” 城上站着的是三总把总宋二牛和副把总钟成,宋二牛极目望去,北面方面滚滚烟尘,一队流贼的马兵策马过来,他们很快到了城下围着城池跑动着,欢呼怪叫不断。 宋二牛瞳孔一缩,急声喝道:“全程戒备,所有火器兵和青壮上墙。” 副把总钟成忧虑道:“也不知守备大人那边怎么样了?现在流贼过来,会不会大人那边遭遇不测了……” 宋二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怒喝道:“休要胡说,永安城有我军大部兵力驻守,才仅仅一天流贼怎么可能打下来,你要再敢胡说小心我参你怯战之罪。” 宋二牛作为一总之长,带队和指挥作战有绝对的权威,钟成比他只低了半阶,他也照旧毫不客气痛骂。 钟成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脸色惨白了几分,他知道刚才宋二牛只是喝骂他,还真没有参他的打算,幸亏总内的镇抚官没在场,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吃瓜落,最好的结果就是官职一撸到底。 嘴里这样说着,即使对永安城的守军有信心,宋二牛心中也有些打鼓,不由得担忧永安城的安危。 流贼北上永安城时也经过了梁寨,宋二牛和钟成登上城墙去看,都有些心惧,流贼人马浩浩荡荡,无边无际,这么多的人可不是他一个小小梁寨城能够守住的,也只有他们的大本营永安城可堪守住。 然而宋二牛不知道更大的危险向他驻守的梁寨冲来。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流贼的大队人马浩荡抵达梁寨城下,密密麻麻无边无沿,很快就将梁寨团团包围,只有城东方向没有方向没有包围留出缺口。 看着城下人马喧嚣震天,刀枪密如林,宋二牛和钟成等一干守城将士都面如土色,梁寨城池有一总计两百六十人,还有城内两百青壮,都不到五百人,如何抵挡的住流贼的大举进攻。 梁寨的城池防御也根本比不上永安城,城外光秃秃一片,城内也只有仅存的两门大将军火炮。 城下精骑环绕,王龙策马抬头看向梁寨,不屑道:“区区一个小城,半日就能拿下,告诉攻城部队,只需要佯攻,给城内的官兵施加压力。” 看着城上的乞活军儿郎们,宋二牛脸色惨然,恐怕今日这一战是他和三总将士们的最后一战了。 还有城池内的居民百姓,虽然不多但足足有上千口子人,宋二牛知道他不能退,看向左右将士们,一个个年轻的脸庞,他鼓足勇气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大声咆哮道:“我乞活军,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副把总钟成举起臂膀涨红了脸庞大叫。 “死战不退!”三总的乞活军军士们皆都举起刀枪火铳,大声疾呼着,呐喊声一浪接着一浪。 城外攻城的流贼听到都是怒喝大骂,王龙听到又怒又急,同时心头隐有一丝恐惧,这批官军太不寻常了,若是仍由这支军队继续发展下去,那可怕了。 王龙恨声道:“这伙官兵当真是可恨,必须消灭他们,先容他们存活上几天,只要永安城的官兵被引诱出来,咱老子将他们一并消灭。” “攻城!” 一声号炮声响,流贼蚁附攻城,人头攒动着向梁寨城扑去。 …… “哪里打炮?哪里打炮?” 陈诺急急登上城头急切询问着,城墙上的守城军士皆是不知摇头,其中一甲长壮着胆气道:“大人好像是南边在打炮,听着音儿是梁寨方向。” “什么?” 陈诺脸色瞬间变了,这事还未确定,陈诺急忙叫殷长军唤了过来。 陈诺对殷长军郑重道:“殷兄弟这事还得劳烦你,你领着出城哨探,一定要探查清楚流贼的动向,看他们是不是在梁寨。” 殷长军毫不犹豫领命而去,陈诺在永安城内坐立不安等待着。 到了下午申时,殷长军终于回来,他们出哨十几骑中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甚至还战死了一人,同时他们还带回来了一人。 这人陈诺看得清楚,他是三总的一个队官,也是原来陈家屯的老人,他身上也是伤痕屡屡,他看见陈诺立刻摆脱了搀扶拜倒在陈诺面前,哽咽大哭道:“守备大人,梁寨危急,我三总将士危急,全城军民危急,流贼正在攻打梁寨,盼求大人快快发兵……” 这队官话刚说话,堂内众人皆失色,陈诺脸色也瞬变,狠狠捶桌:“早知道我就将梁寨所有人迁到永安城里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本来陈诺按照他的构想,梁寨必须守,这样与永安城呈犄角对应之势,而且是永安城的南大门,流贼一旦受挫就可以切断流贼后路,给他们背刺一击。 现在的局面是流贼确实被永安城的守军击败了,而且是惨败,但是流贼还没有真正的伤筋动骨,乞活军现在还没有与贼野战硬拼的实力。 梁寨现在反倒成为了一个引诱他大军出城野战的棋子,若是出城野战救援,毫无疑问乞活军会惨败,永安城内的军士除去原先战死者和伤病者,满打满算能出战也就是一千一百人。 而城外的流贼还有三千步卒,四五千的厮养,最重要的是还有两千多马兵,这仗怎么打都是绝户仗。 第223章 战吧! 第223章战! 陈诺最终还是决定亲自领军救援梁寨,不为别的,就因为梁寨城内有他的部署,有他的袍泽兄弟就够了。 若是他不救援,他这个队伍还如何带得下去,闹不好人心就散了,再也聚拢不起来。 然而要出城救援就避免不了和流贼大军正面野战,众将都表示忧虑和担心,陈大义表示忧虑:“大人,贼众不下万人,十倍于我,出城与贼野战恐怕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接着陈大义又道:“大人个人事关永安城全程军民安危,这次大人出战不必涉险,标下愿率一总将士出城救援,无论成功与否标下也绝不退缩。” 身后的二总把总吴世忠听见也急声道:“大人,俺老吴也愿意请战,出城救援。” 余下各部也都抢着出战,却唯独建议陈诺留守城内,他们知道陈诺是整个永安城和乞活军的主心骨,若是陈诺亲临战场有什么不测,那他们的天恐怕真就塌了。 不料陈诺摇头,坚决道:“此一战关系到我乞活军的安危,关系到梁寨城内的军民安危,以一部出城救援只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去做无谓的牺牲。” 陈诺环顾四周,眼中迸光,对着众将铿锵道:“本官心意已决,除了留守城池必要兵力之外,乞活军余下大部都要出城决战,一举荡平流寇。” 接着陈诺走出议事大厅来到院外,今天的夜晚清风习习很是凉爽,一扫白日里的闷热,他抬头观测天空,夜晚天空漆黑一片,星星月亮消匿不见踪影。 陈诺眼中神光一闪,转身大步回到大厅,对着众将兴奋道:“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他朗声道:“正面迎战流贼明显难胜,不若我们巧出奇计,今晚全军偷袭流贼大营,如何?” 陈诺一说出来,众将都炸了,感觉不可思议,有人站出来反驳陈诺。 下列站出一将领来,他面容敦厚,神情平静。 “大人,标下蓝田觉得偷营此举不妥。” “哦?怎么个不妥法?”陈诺疑问道。 蓝田看向陈诺,谏言道:“大人,偷营太过凶险,若是小部分去偷营方便组织队伍,这么多人去袭营难免引发我军混乱,更何况我军好多人夜晚都有眼疾,暗夜视物困难。” 陈诺一想蓝田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他还是道:“本官相信我军的基层组织能力,即使在暗夜也能紧密组织队伍,但是流贼就不同了,他们组织松散而且人数更多更杂,人心难免浮动,袭营优势明显在我们这方。” “我军现今只有这一个法子,而且今天夜晚漆黑,正是袭营的好时机,袭营成功的把握总比白日与贼正面硬战的机会大。” 众将皆不语,都是认同了陈诺的话,只不过他们心中还隐隐揣揣不安,这次堵得太大了稍有不慎,乞活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啊! 既然议定,陈诺雷厉风行发布命令。 “众将听令!” 唰!堂下众多乞活军将领全部站了起来,肃听陈诺将令。 “一总和炮队留下来严守城池,统兵防御将领为陈大义,守备府诸人等都要配合陈大义严密防守城池,若有闪失拿你们试问。” “遵命!” 陈大义和守备府的伍士豪神情凛然,站出领命。 看着二人,陈诺还是城池的防御坚守笃定的,二叔陈大义行事沉稳,小心谨慎,又知兵,由他守城是最好人选。 有了城池丧失的前车之鉴,陈诺再也不敢对永安城的防御掉以轻心了。 陈诺又下令道:“中军护卫总,骑兵队,辎重队和二、四、五总所有军士,除去伤员皆都随军出城作战。” “全军好好歇息,待到子时埋锅造饭,全军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务求大破流贼大营,好了,大且都退下!” 众将一身应喝,很快的,整个永安城都会动员起来。 这次出城夜袭,全军皆要动员上战场,哪怕是辎重队也不例外,没有携带任何粮草辎重和扎营器械,每个军士身上只带够一日的干粮即可,防止接下里的作战会有什么不测。 在装备上,将永安城的所有盔甲拿了出来,还有缴获流贼的一百五十副棉甲,二十副镶铁棉甲,这些棉甲上面都有破损,大多数都有铳眼。 军器所的刘铁金联合纺织所的工人们连夜修补盔甲,只是匆匆在这些铳眼上重新填补打上补丁,重新镶铁上甲叶或者厚实棉片。 虽然匆匆修补后有些难看但是也能用,总比没有好,盔甲很重要,特别是冷兵器时代,有了盔甲兵士的战斗力能提高一个台阶。 算上军器所原有的库存几十套棉甲,乞活军现在勉强能装备两百人的甲具,陈诺决定优先给二总的锐兵队装备盔甲。 三更天了,子时来临,急促的鼓声和锣声敲个不停,一队队战兵披挂整齐,在军官的带领下尽数集合。 永安城南城的瓮城内站满了乞活军,夜色静谧,上千号人站在一起没有一点声响,偶有马儿在不耐打着响鼻,似乎要打破这肃杀的气氛。 陈诺策在马上,全副武装,铁盔铁甲,头上八瓣帽儿铁尖盔,有着护喉顿项,身上是叠压着的细密甲叶,一片片都涂了红漆。 鞓带上挂着双插和长刀,腰间左右两侧还挂着手铳,显得彪悍凌厉。 火光照应下,陈诺缓缓注视着与他面前的儿郎们,似乎要都要记住他们的面庞,他知道此战凶险,恐怕战后会有许多人回不来了,包括他。 但是陈诺不惧,他自来到这个世上,哪次不是面临着凶险恶境,大丈夫当有不畏艰难,敢于进取的磐石之心。 陈诺也不做什么战前动员讲话,他的心思乞活军将士们都明白,无需多言,他大手一挥豪迈道:“开城门,全军出城!” “吱~” 永安城的吊桥慢慢放下,城门开启,乞活军一列列鱼贯而出,在各级军官的军器引领下,有条不紊地前进,全军一过吊桥,直奔梁寨方向而去。 走出两里地,陈诺骑着高头大马策立在路边,望着前面的乞活军将士们一个个隐没在暗夜里,再掉头看着越来越模糊的永安城,城上偶有灯火在闪烁,宛若星光点缀,一时间,陈诺感触颇深。 “人的一生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自我重生后我就是变了,我是那个敢于战天斗地的勇士,区区流寇不再话下,战……陈诺。” 心中的声音仿佛萦绕在耳边,陈诺豪强万丈,马鞭一策,就纵横在这军伍中,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第224章 袭营(一) 第224章袭营(一) 流贼扎营很有章法,扎营以火为号,晚宿床前各置一大火,营中各处都要设置灯火,总寨门前亦置一大火,这样做就是为了防范官兵夜袭。一旦要长时间扎营,流贼会预先设立警戒哨,哨探每队选一人,登高而望,一旦看到动静就立刻通知塘马,告诉营中主力做准备。 而且流贼狡诈多变,还擅用假营地来误导迷惑官兵,很多时候真的营地在假营地十多里外,官军往往袭营扑空反被流贼绞杀。 流贼营寨设在梁寨西北方向六里外的西陈村,那是一处大的村落,这里地势平坦根本无险可守很快就荒废了。 不过这里方便取水,往南方向十几里外就是渊子湖,汇出的溪流不少,水量充足,基本可以满足流贼大军的饮水需求。 一般的安营扎寨不是简单的事,需要设立木墙栅栏,还要上下两层,设哨塔箭楼,大营里面的营帐分布安排也有井然有序,必须两两相对,还有排水和大军公厕的一系列问题。 然而流贼今天下午刚到达梁寨城下哪里来得及搭建营寨,而且也不会在这里长久扎营,若是他们想,今天日落之前就能攻下梁寨城在城内安歇了。 是以流贼扎营简单,根本没那么多的讲究,就地扎营,只在营地外面扎了一圈木桩,正面设立一个出入的营寨大门。营内则有帐篷的住帐篷,没帐篷的打地窝子窝铺,流贼扎营都是以老营居中,外间步卒厮养,再外则是裹挟来的饥民炮灰,最外就是流贼的马队分班休息巡逻,巡徼严密,防止营外有人来袭,更防止营内有人逃跑。 距离西陈村西北放附近一里外有一片竹林,据说这是徐州城有名的缙绅大家派人种植的,这片竹林多年没人打理光秃秃一片,但也能隐藏人,刚好隐匿乞活军大队的踪迹。 抬头望天,没有了星光点缀漆黑一片,空气中湿气颇重,不少竹杆上沾染了了水珠。四下静谧无声,只有人的呼吸声阵阵传来。 陈诺抬头看了看天,又抓了把泥土感觉十分湿润,眉头紧紧皱起,忧心叹气道:“看这天气貌似要下雨了。” 湿冷之气仿若要透过衣服传入了肺腑,不少乞活军紧了紧身上的衣甲,裤腿鞋子早已被水汽潮湿了,搞得人身上十分难受。就算是这样,环境这般恶劣,乞活军许多将士蹲在原地,拄着武器小憩,有更多的乞活军是在半闭着眼,身体是休息的,但是精神是紧绷的。 将士们太疲累了。 自流贼东犯也是在牛聚山打了一仗,接着流贼袭取城池又是急忙返回急行军,接着在城外据守城池又和流贼打了一仗恶战,将士们都没有好好休息上一天。 寅时,凌晨三点多,这个时候正是人酣睡入梦的时候,人的精力和体力都在这个点降到了最低。 此时的流贼大营聚集的点点篝火都已燃烧差不多,整个营地寂静无声,除了篝火火柴燃烧的啪啪声就是营地之内流贼酣睡打呼的声音。 就连在营外巡徼的马兵们也懈怠下来,分班巡逻不再密集。 看见时候差不多了,陈诺揉了揉已经发麻的面庞,站起来抻了抻身体,随后下令道:“传令全军,准备袭营。” 一列列乞活军从竹林里冒了出来,暗夜中双眼很难视物,一甲的乞活军将士只能跟随着自家甲长身后的背旗行军,五甲为一队,由队官统领,执一队旗,五甲甲长带领各甲则是跟随着队旗行进,最后是把总总旗手执总旗,五队队官执队旗跟随总旗行军。 一批批乞活军将士脸色冷峻地从竹林里走出,天色黑暗,人人只能跟随自己所部的旗帜前进,尽量不发出声响。 只有沓沓的脚步声和武器的哗哗声,伴随着乞活军众军士们的心脏律动。 乞活军横向拉直战线,距离流贼大营堪堪三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而此时流贼巡查的马兵还没有发现,只能怪这夜晚太过黑暗,连众多武器的反光都看不到。 陈诺策马驻足在前,眼中精光流动看着面前的流贼大营,无言地一挥手,身后的亲将兼任中军官陈评猛地点了下头。 中军将旗旗帜上高招双灯,然后竖动。 乞活军严令,行军作战,所有军士凡耳只听金鼓,凡眼只看旗帜。特别是现在乞活军夜袭,陈诺特别严令叮嘱,乞活军将士皆看旗帜,听金鼓行动,不许听人口说言语擅自行动,若是旗帜金鼓不动,就算是他陈诺口说如何也不许依从。 夜袭很可怕,能否明确传达军令十分重要,口语传令在这暗夜根本不成,所以现在只能依靠金鼓旗帜了。 兵看甲长,甲长看队官队旗,队官则看所属把总总旗,把总则是看中军的,全军共作一个眼,共作一个耳,共作一个心。 嘶律律~ 一声马鸣嘶叫打破了这寂寥暗夜,骑兵队队官殷长军翻身上了一匹黄红相间的骏马身上,马儿似乎不满刚才给它戴的马嚼子,饶有脾气嘶叫了一声。 殷长军同他五十名的骑兵将士策马而立,他们皆乘上马,个个披甲,头戴铁盔,臂带铁臂手,众骑举止若一,一股凌厉的铁血气息蔓延。 在殷长军的左右两侧,两个副队王林山和成韬骑马在左右,二人神情颇有些紧张又带着激动,王林山左顾右盼,有些焦躁,而成韬虽然平视前方但是时不时吸了鼻子,显然他的内心很不平静。 自打加入乞活军后军伍生涯真的过得又紧张又刺激,未曾想自家大人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夜袭流贼大营,这是他们从军多年来想不敢想的。 一时间众兵都有些紧张激动,同时血气上涌,全身都憋着一股劲儿。 前面的殷长军显然心理素质比其余人强多了,他一直坐在马上闭眼假寐,忽然耳畔传来成韬低呼:“队长,中军大旗高招双灯,竖动了。” 殷长军猛地睁开双眼,脸上肃杀之气瞬间布在脸上,他嘶声低吼:“将士们,随某冲破流贼大营!” 说罢他当先策马奔出,速度极快,只留下一抹红色残影。 第225章 袭营(二) 第225章袭营(二) 身后的王林山成韬等众骑齐齐举起武器吼道:“杀贼!” 他们策马随着殷长军冲去,排成了楔形阵,也叫猪嘴阵,乃是以最精锐,装备最精良的骑兵打头阵,依列人数递增结阵。 殷长军冲在最前面,他的两侧则是两个副队,余下的骑兵以着排列依次递增,形成了楔形冲击阵型,排成整齐的攻击阵势,有若奔雷的铁流向前冲过。 经过一处山包下,殷长军眼中寒光一闪,快速张弓搭箭,侧着身子瞄向山包射出一箭。 山包上的流贼警戒哨探摇摇晃晃着栽落马下,都没来得及报信。 很快乞活军骑兵冲到了流贼大营百步距离了内,周边环绕巡弋的流贼马兵们也发现了他们了,他们个个惊恐狂叫,一股股马兵最先迎了上去。 冲过来的是一队流贼马兵,约莫着有二十几骑,他们当中近半是马兵,有一半则是精骑,可以马上博战。 双方距离了越来越近,很快到了二三十步,双方彼此间可以看到各人狰狞面孔。 “举铳!” 殷长军一声吼,他和身后左右两侧的王林山和成韬等前排十几人都举起了挂在马鞍上的三眼铳 “轰轰!” 火折子点燃火药引线滋滋燃烧的声音,三眼门的铳口爆发出浓烈的烟雾,火光四射着,铳声轰鸣声响巨大,好似燃放炮仗似的。 火光四射中,迎面冲过来的流贼纷纷中弹,胸口爆出腾腾血雾,惨叫着摔落马下。 殷长军铳兵夹在右腋下,左手举着铳身,右手持着点燃的火绳,纯以双腿控马,虽然在马背上颠簸着,但他持铳的手臂却是稳如泰山。 一击得手,殷长军左手一扭,另一个三眼铳的火眼冒了上来,手臂缠绕着火绳的右手往火门一点,轰的一声巨响,浓密的火焰冒出,铳口数个铅弹射出,立时又有流贼马兵惨叫哀嚎着甩落,或者有马匹中弹乱蹦跳着。 身后的王林山等人同样持着三眼铳策马开铳,他们冲击的时候不时转动着铳管,点燃火门上的引药对着拦路的流贼射击,将拦路的流贼马兵打得惨叫不已。 而且他们的楔形阵排列紧密,但是冲击的时候是错马冲击,左右前后都会策出一个马的身为供旁边的骑兵杀敌。 很快迎战过来的流贼马兵被剿灭个干净,他们都不能骑射,还没有来得及投掷冷兵器就被对面的乞活军骑兵打得人仰马翻,毫无抵抗之力。 很快左右两边有策马迎过来了两股流贼巡弋马兵,足足有四十多人。 他们惊恐吼叫着,呼呼风声顿起,寥寥几根长矛或者标枪投射了过来,但都被乞活军骑兵们闪避了过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荡,威势骇然,殷长军领着骑兵一排排冲过,他们点燃手上的三眼铳,一个个流贼被打倒在地却无还手之力。 三眼铳乃是大明北地骑兵的普遍装备,一根三眼铳管每铳可填入铅子四五颗,策马射击时按照战场情况而定,或是每管轮流打射,灵活射击,或是三条引线并在一起三眼齐发,射击面广威力大,但只能做一次性使用。 接触作战往往都是在二三十步开铳,这样的距离下,就算是马上射击准头不高总有命中的,再不济命中马也可以,骑兵没马自然丧失了战斗力。 而且三眼铳哑火率不高,打完之后可以持铳当做闷棍或者大棒这类的钝器使用,打起来也十分简单痛快。 马上持三眼铳作战在边地十分流行,内地自然也能流通,不过持铳作战对骑士的骑术要求颇高,双手空悬,纯以双腿控马这项马术就能刷下来大批人。 殷长军的骑兵们也就十几人会使三眼铳,他们一个个持着三眼铳翻转着铳管灵活轮番打射着,流贼的马兵乱做一团,毫无反击能力, 流贼马兵虽有马匹,但是只有老营核心精锐才会骑射,在刀矛范围外,二十步内的三眼铳简直就是神器,流贼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挨打却还不了手。 除了殷长军等人在前面开铳,后面的骑兵们也没闲着,他们持着马刀马枪马叉等武器两翼屠戮着战场,一些侥幸逃过三眼铳轰射的流贼被收割着,他们冲击阵型已乱,已然没了威势。 流贼的两波冲击抵抗不了骑兵们,骑兵策马冲到流贼寨门之下。 殷长军大声喝道:“钩!” 立时分出二十骑来,每人拎着粗大的绳索,连着粗重的铁钩铁爪在手中转圈呼啸着。 “抛!” 骑兵们齐齐大喝,手上的大绳朝流贼寨门飞掠而来,笃笃声作响,铁钩铁爪或多或少都钩在了流贼寨门之上。 “拉!” 听到号令的乞活军骑兵们齐声吼着,他们勒马转身,将绳索捆在马鞍上,开始鞭打胯下的马匹,开始拖拽。 二十匹膘肥的战马一起用力,那力量太强了,直扯的寨门吱吱作响。 流贼们也发现了乞活军的意图,有的拼命护着寨门,有的向拉着寨门的乞活军骑兵射箭。而其余的乞活军骑兵也在尽力掩护着,他们策马游走,不断向寨门方向射箭或者投掷标枪。 外间游荡的流贼马兵被冲垮,没了牵制,寨门方向的流贼们成了乞活军骑兵的活靶子,登时死伤一片。 “嘿吼!” 拉着们的乞活军骑兵们一声齐吼,简易的寨门终于撑不住,啪的一声巨响,寨门被巨力拉开,营内流贼的不少帐篷和窝铺都能看见,露出一具具流贼惊恐的面容。 于此对比的是乞活军的欢呼声,殷长军心下振奋,率着骑兵们就冲了进去,血肉之躯谁敢阻挡彪悍的骑兵,流贼人人避开,乞活军骑兵如入无人之境,直往流贼大营中央而去。 那里才是流贼的核心所在。 后面的乞活军步卒大队也冲了上来,呐喊着向前杀去,他们大声吼叫着,拼命鼓噪声势,仿佛要喊出上万人的气势。 从殷长军率骑兵突击到破开流贼寨门根本没花费多少时间,但观测战局的陈诺脸庞仍然紧绷,他开口喝令道:“号炮鸣声!” “轰隆隆!” 号炮炮身轰轰,响彻在这暗夜天地间,整个流贼大营都能听到,登时骚动起来。 第226章 袭营(三) 第226章袭营(三) 在流贼大营西面一个山包下,同样埋伏着一批乞活军,这里是乞活军二总的战兵,吴世忠听到号炮声响,持刀跳将了出来:“东面我们的大队已经冲进流贼大营了,儿郎们随我冲啊!” 说着他旁边的旗手挥舞起来总旗,旁边的金鼓也急促敲动,他们排成横阵喝吼着流贼大营冲过。 自此,乞活军在两翼的战端顿开。 陈诺袭营也是安排了妥善战法,以骑兵队强大的机动能力趁着流贼不备突击进去,随后大队步卒为主力,冲击流贼大营,同时还要分出了二总战兵策应。 以号炮为信,两翼同时突入,造成让流贼以为四周皆是乞活军的假象,动摇流贼的军心,越是混乱越好。 同时陈诺的亲卫总仍在同陈诺在大营外不动,并不冲营,而是充作预备队。 梁寨城内的守军也没闲着,陈诺已经遣人进城通知了他早做准备。 “发生了什么?” 听到外间炮声响起,喊杀声震天,流贼大营中军大帐内,王龙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脸惊魂未定。 这是一个流贼急忙冲进了账内,他惊恐叫道:“大领哨,官军来袭营了。” 王龙脑袋懵了一下,他快速跳起披了件外衣鞋都没穿就跑出了账外,只见外营那边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喊声和铳声夹杂着。 王龙全身气得发抖,他嘶声吼叫道:“外营都是一群废物,怎么能叫官兵冲破营寨,还有外面巡查哨探的马队都是一群废物,官兵都摸到眼皮子底下都不懂得报信。” 不过现在他还顾不得追究谁的责任,当务之急是稳住营盘,千万不能叫官兵把大营冲垮,他喝令道:“快吹号螺,快敲大鼓,让我们老营的兄弟全都来我这里集合。” 照这个架势,外营的步卒厮养和大批饥民已经靠不住了,外营本来组织度就低,缺乏职业素质,白天打仗都有人跑散,更别提这能见度差的暗夜了。 往常作战都是靠后面老营的刀枪监督压阵打仗的,特别是那些卑贱饥民们,经过昨日让他们当炮灰送死填壕,这些人早已不和流营一条心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集合老营马队,老营乃是核心精锐,平日里待遇好忠诚度高,有较强的组织力,只要第一时间组织起马队,面对可恨的官兵袭营,他还是有力挽狂澜的。 …… 乞活军冲进大营后并不是四散而开以散兵阵列冲击,他们人少很容易在暗夜列湮没在流贼浩大的人群里,失了编制。 而是以一队基本单位,有队官牵引队旗,跟随队旗走动,一总三个锐兵队,两个火器队,两锐兵前押冲击,中间两个火器队火器四侧射击支援,最后面则是一个锐兵队押后。 每队之间相隔五十大步,一切号令看中间的把总总旗和金鼓。 “准备!” 乞活军五总冲进大营内冲击着,左前方锐兵中,副把总王小海大声吼道,此时的刀盾手暂时充作了投掷手,他们个个身后背着担子大筐,从担子内取出圆滚滚的万人敌,一人投掷,一人点火,分工明确。 约莫十几个粗壮盾兵一人一手抓着一个万人敌的木柄,旁边的引线露出,另一人点燃火绳向引线点去。 滋滋的声响,引线快速燃烧起来,冒着让人心寒的火光。 永安城军器所的万人敌其实同普通万人敌没什么两样,但是万人敌胜在量产,质量没有任何问题,万人敌体内的火药等量,引线长度相同。 饶是这样,众兵看着手上的万人敌总觉得心中不稳,仿佛随时能爆炸的感觉,一阵心惊肉跳。 “一、二、三、扔!”副把总王小海咆哮大叫。 一个个万人敌拖曳着燃烧的火光,在暗夜中向左侧四散奔逃的流贼人群之中扔了出去。 这是流贼东大营外营,大批的流贼步卒扎营在这里,乞活军的骑兵冲进来的时候他们就乱做一团,有一些意识的流贼头目着急着旁边的流贼意图抵抗,但毫无意外被骑兵队冲垮。 流贼们慌乱奔走,他们没头没脑乱撞着,兵不识将,将不能领兵,组织编队松散的流贼神经都高度紧张,特别是在暗夜里,他们只能认清周围的人,对外间的情况根本不知道,只能盲目跟随着旁边的人害怕奔走着。 就这样造成了连锁性的灾难反应,好像快速传染了人一般,流贼快速失去了对大批的掌控,任凭内中有些头目狂怒嘶吼也没用。 一头裹红巾的流贼哨总一刀将旁边一个大喊大叫满脸慌张的流贼劈死,他狰狞着脸大吼道:“想活命的都到老子这里来,我们一起抱团总能求活。” 瞬间他的旁边就聚拢了几十人,流贼哨总正要张嘴吐出一句话,就见黑漆漆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好多星星火点,黑压压圆滚滚的落在地面,其中一个还落在了他的脚下。 黑夜里,流贼哨总看不清,他低头弯腰一看,就见一根火药滋滋燃着就快要燃尽。 “这是……” 他猛然惊醒过来,脸色苍白无比,尖声叫道:“万人敌,是万人敌,快跑!” 流贼哨总刚跨出半步万人敌的引线燃到尽头,轰然爆炸。 一股热浪火气在他身下腾起爆炸,流贼哨总感觉整个身体飞了起来,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意识飘忽了一会儿就是火辣辣的疼痛,是那种肉体活生生撕裂的痛。 他的身体高高飞出又重重落在地面,猩红的血水和肉团乱飞着,流贼哨总的头颅先着地,他死鱼般的眼睛扭头一看,他的下半身已经没了,就连左肩臂膀也没了。 身下血肉模糊,这是一具不规则的躯体,遍身都坑洼和爆炸撕裂的痕迹,流贼哨总的半大个屁股远远被扔在了他几步外的躯体旁。 十几颗万人敌轰隆隆扔在了大批流贼的头顶上,猛烈的爆炸声中,万人敌的躯壳被巨大爆开,里面的铅子、铁钉,碎石伴随着浓烈的火光和烟雾四散喷射,大量杀伤着敌人。 好多流贼被炸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还有许多流贼被万人敌爆炸所产生的气浪冲倒,一个个以各种难看的姿势栽倒,接着伴随着他们而来的无数的大脚踩踏在他们的身体脸庞上。 流贼们嘶声大叫着哭饶着,直到最后被活生生踩踏而死成为一堆烂泥,暗夜中人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相互践踏而死的流贼不在少数。 王小海咧嘴一笑,看到万人敌效果良好,且不说杀伤力大,范围广,就是造成的恐惧对流贼的心理也是冲击十分大。 “换个方向再扔!”他大叫着。 第227章 袭营(四) 第227章袭营(四) “快跑啊!官军袭营了。” “败了,败了,听说官军已经冲到了老营了。” “老营已经不管我们了,快些逃命去……” 流贼大营西面,也是混乱一片,这边方向都是饥民和厮养所在地盘,乞活军刚一冲营他们就炸了营,四散溃逃着,大呼小叫不断。 一个地窝子内,厮养袁大同紧紧抱住他的两个孩儿,眼神惊恐看着混乱的场面,众人皆奔逃着,不少人在暗夜中摔倒在地,被无数踩踏在身上,最后活活踩死成为一堆肉泥。 “阿爹……” 小儿在怀中大哭着,看向他的父亲,袁大同惊恐看着周围混乱的人群,耳听见外间官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他终于按捺不住对他的孩子道:“你们跟紧阿爹,我们一起逃出去。” 他找到一个随地丢弃的背篓将他小儿放进背篓背在身上,将小女紧紧抱入怀中闷头跟随着溃散的人群往东面逃着。 他不能掉头或者转身,一旦转身就被汹涌冲过人流冲倒在地被活活踩死,这时候冲过来的一群流贼,他们将袁大同一干人等截住不让他们逃跑。 遇到往前涌着的人就一概举起了手上刀枪将饥民厮养杀死,这样更加造就了逃跑人群的混乱和拥挤,惨叫声,哭泣声,惊恐大叫声此起彼伏。 一剧贼举着滴血的长刀,面孔凶戾大叫道:“通通不许跑,凡是落草者全都杀了,大领哨已经领着老营马队向官兵反击了,现在官兵就要撑不住了,所有人都给老子掉头,向官军冲杀,凡是不从的全都杀了。” 人群拥挤着,人人面色惊恐,犹豫不定,他们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剧贼看到眼中凶光闪现,他瞧见前面一饥民手中怀中抱着一小女儿,狞笑一声一把就将小女儿抢夺了过来。 这贼将小女孩的小辫子揪住提到半空中,任凭小女孩在空中挥舞着小胳膊小腿挣扎大哭着,小脸上满是恐惧。 贼人看向男子大喝道:“你给老子掉头冲,要不然别怪老子砍了你女儿。” “不……” 看着贼人缓缓举起了长刀,袁大同撕心裂肺大叫着,他的月娘已经被这群该杀的贼子们杀死了,现在又将屠刀举向他的孩子。 这群天杀的畜生,亏他当初被裹挟进来的时候还信这些贼子,以为能够过上好日子,这一切都是骗人的,什么狗屁义军,只会残杀老人小孩无辜百姓。 看到这贼还在逼着,刀锋贴在了小女的脖颈上,点点鲜血流出,袁大同缓缓掉过身去,只听那贼又喝道:“把你的背篓也放下。” 袁大同默然,将背篓也放了下来,任凭小儿哭泣。 那贼又大骂道:“还不去快去,不然老子将你一对儿女也杀了。” 正当他大骂时,脸上洋洋得意,面前一个黑影嘶声大吼着扑了过来,袁大同转身扑得太快,这贼一时不备就被扑倒在地,手中的小女孩也摔落一旁。 看到该死的绵羊居然敢反扑,流贼正欲反抗却身体一震,一脸愕然,他的胸口处插了一柄匕首,鲜血不断流着。 旁边的流贼反应过来就要举刀看向袁大同,袁大同轻巧躲过一把抓起弃在地上的长刀,大吼一声斜角里就劈在那贼的脖颈上。 这贼轰然倒地,脖颈上的血花儿滋滋冒出,身体不断抽搐着。 袁大同挥舞着大刀,嘶声大吼道:“乡亲们,这些天杀的贼人不叫我们活,大家伙跟着我冲啊,趁着天黑冲出大营。” 看到有人牵头,饥民壮起了胆子,都是疯狂大叫着朝前涌去,不少流贼被人潮冲击着向后而去。 袁大同重新将将自己的孩子带到身边,想着前方狂冲。 听到前方呼喊声震天,后面冲营的乞活军也都纳闷不已,把总吴世忠哈哈大笑道:“流贼内讧炸营更乱了,儿郎们随老子冲啊!” 二总战兵们士气高昂,纷纷加快了脚步向前冲,意图与东面冲营的其他兄弟部队汇合。 二总战兵们正往前冲着,忽然间前方惨叫声震天,随之而来的就是轰隆隆密集的马蹄声,声势骇人,他们纵马前驱着,朝着密集逃跑的人群踩踏,不管是贼是厮养还是饥民,只要前方有不知趣的人挡住,他们一概纵马踩踏,大批的饥民被活活踩死。 他们好不容易集聚的勇气荡然无存,向着二总方向的掉头狂奔而逃。 吴世忠脸色铁青,口中大骂道:“吊舍,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冲垮流贼老营。” 看着前面流贼马队纵马狂奔,,他们个个持着火把明火执仗,人数还在不在少数,约莫着二三百人。 这已经比吴世忠的二总战兵人数多了,看着四散而来的战兵们,吴世忠大喝道:“擂鼓!挥旗,全总结阵!” 很快在中军大旗挥舞下,五队战兵快速团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小方阵,四面是锐兵队,中间则是火器队。 吴世忠大喝道:“长枪兵蹲下,拒枪!” “哗哗!” 乞活军长枪兵半蹲着,将枪蹲插在地上,密密的长枪斜指着阵外,对准了正跃马冲来的流贼骑兵。 骑兵乃是贵重兵种,面对步兵密集组成的长枪大阵一般是不会硬冲的,不过现在战况危机,流贼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首的将领的乃是曹营大将朱养民,他性格粗蛮打起仗来很是勇猛,但是谋略欠缺。 他看到前面的官兵快速结阵也不多想,策马对身后的马兵大叫道:“小子们随我们冲啊!” 吴世忠大吼道:“一队上前,据铳!” 二总一队火器兵上前,他们分成两排,一排有二十五名火器兵,黑黝黝的铳口对准前面的流贼马兵,龙头上的火绳忽明忽暗闪着。 已经六十步了看到流贼马兵还在策马向前冲着,吴世忠大吼道:“放!” 前排的铳兵纷纷呢扣动扳机,汹涌着火焰喷射而出,在暗夜中特别明亮。 猛烈的齐射打得奔腾而来的曹营骑兵惨叫一片,不少流贼和马匹中弹,流贼纵马冲锋的攻势瞬间一止。 但他们并不停留还是策马冲击着。 “第二排上前,放!” 第一排的铳兵退下,第二排的铳兵紧接着又发动一次齐射,巨大的轰鸣声连珠爆响,火焰再次连成一片…… 这个时候流贼马队已经纵马冲到了四十步的距离,吴世忠一脸讶然,嘴里喃喃道:“流贼还不止步……” 不过他观测左右两翼和后方,并没有出现流贼马队的声影,想必流贼只是一个劲儿的从正面冲锋。 吴世忠放下心来,大笑道:“这流贼的将领比我老吴还要蛮。”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吴世忠连将左右两侧防护的铳兵调到了正面,开始了连番的轰射。 骑兵冲阵,冲得越近伤亡越大,在二总火器兵六次的排射之下,流贼马兵冲锋的阵势已垮了,冲锋的阵列稀疏一片,一些侥幸还生的马兵们更如无头苍蝇乱蹿,更多的人惊叫奔逃,任凭朱养民怎么喝止都没用。 前面阻路的流贼已溃,吴世忠长刀前指大声道:“二总,继续前进!” 第228章 袭营(五) 第228章袭营(五) 马蹄声密集点动,流贼东大营内,王龙已经召集了大批马队开始反击。 虽然流贼的步卒大队已经溃散聚拢不成,但是流贼的老营马兵损失并不大,在被袭营后王龙的第一反应就是召集老营马队。 老营流贼居于大营中心,四周皆是流贼步卒厮养环绕,外围大营很好地阻滞了乞活军破营的步伐速度,短短的时间内流贼老营已经快速反应过来,只有少部分马兵被殷长军的马队打散。 看着四散而逃的流贼步卒们,王龙又急又怒,就算是战后胜利了还能聚拢起来这么多步卒吗?夜袭太可怕了,毫无疑问他们正经历着一场轻而易举的溃败。 这时候部下有人喊道:“大领哨,要不我们撤,步卒全溃了,大黑天里聚拢不起来,我们领着老营兄弟抛掉他们先走,我们的老营万不能有损失啊!” 余下几个部将也都劝说着,乞活军的袭营已经打垮了他们的士气,他们是流贼,拼死决战的坚韧勇气不能说没有,但远没有乞活军坚决,现在受到大挫,第一反应就是跑,保存实力为上。 不料王龙狂声尖叫道:“不许退,谁都不许退,这个仇咱老子非报不可,集合老营给老子反击。” 随后他想到什么又道:“小袁营的人马呢,叫他们也随老子一起冲,妈妈个毛的,都火烧眉毛了叫他们也都上。” 一将叫道:“大领哨,我集合人马的时候看到小袁营的人马已经拔营,朝着北面走了。” 王龙登时傻眼,他嚎叫大骂着:“董君巧这个臭娘们,这样抛弃咱曹营,等日后回到开封,咱老子一定要在曹帅和闯王面前好好告她一状。” 哒哒~ 大将杨明起这时候也赶了过来,他策马奔到王龙面前就道:“大领哨,东西方向都有官兵,朱兄弟已经领着麾下马兵往西营方向去了,现在东营方向的官军还在往里冲,看他们冲营行走间散而不乱,仍然保有阵型,很是不好对付。” 王龙阴:“不过是一群步卒,只要我们马队发力,照样把狗日的官兵给办了,随老子来。” 王龙策马向东奔走,他身后紧紧跟随了大批流贼马兵,足足有上千人之数。 上千匹马骡奔腾呼啸,声势浩荡,很快冲到了乞活军的阵前,他们策在马上点燃了不少火把,登时将整个军阵照得暄亮如白昼。 王龙细细观察着乞活军的军阵,心中也是凛然,这伙官军正不可小觑,往常军队袭营都是四散而开极力造成大营的混乱,可偏偏这伙官军结阵冲营。 王龙心中原本打算就是利用骑兵的高速机动性将冲营的官兵驱散分开,群群抱团包围剿杀,没有了阵列的步卒就是一群绵羊而已,只管举起屠刀杀戮即可。 可现在官兵结了阵,只能冲阵了。 官兵列阵不怕,只要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共同攻打,就算是密不透风严密的防守大阵总有疏漏的时候,到那时骑兵迅疾而上将这个口子扯开,越撕越大,到时候官兵大阵自会溃散。 王龙当下道:“出三百精骑,五百马兵冲阵!” 曹营贼将们都有些慌张,实在是大领哨下了重本了,他们总兵力的马队就只有三千,有一半精骑,牛聚山一战杨明起就报销掉了近七百马兵,其中有大半都是精骑。 现在曹营只有一千八百马兵,精骑只有六百,现在一下子就出动了三百精骑,这也太疯狂了。 一声苍凉号角吹起,在曹将李汝桂,杨明起等率领下冲阵,他们策马越跑越快,最后如决堤般洪水奔涌狂泄而出。 乞活军的大阵是有两个战兵总组成的分别是四总和五总,这两个总都是新兵总,战力远没有前三个总强。 不到五百人的乞活军对付八百狂冲而来的流贼马兵,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在四、五总战阵的一百步外,陈诺率领近卫总兜底,他面色严峻看向流贼汹涌冲过来的马队高呼喝令道:“擂鼓!” 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敲动着,此时流贼马队越冲越快,很快进入百步,蹄声如雷响彻,似乎这八百马兵就要直直撞进正面的乞活军阵地。 猛然间流贼队伍两声高呼大喊,由两将牵头,潮水般的流贼马兵分出两股向乞活军两边阵营掠去。 他们手持的火把呼应着,暗夜里犹如两条火龙分开,堪堪形成一个“八字”。 正面冲阵指挥的是大将李汝桂,有一百五十精骑,三百马兵,实力强劲,而右翼方向是领哨杨明起带队,有一百精骑,一百马兵,另一边则是由一个流贼马步哨头带队,有五十精骑,一百马兵。 两侧奔出的流贼马兵们成群结队奔驰着,口中内中一些马术高超的骑士纷纷朝乞活军的阵内投掷武器,大批的标枪或者短斧阔刀朝着乞活军的军阵中飞舞着。 不过由于距离太远,很明显的杀伤力不大,也有其中一些核心老贼会马上射箭,他们不时射来箭矢,呼啸着一阵阵而过。 不料乞活军的阵中仍然岿然不动,右翼的杨明起吃惊,既然官兵大阵不动只能硬着头皮冲阵了,只要官兵有伤亡,看他们的大阵还破不破。 而其他两个方向的流贼也抱着同样想法,他们精骑在前,在马上挥舞着马刀马叉和马枪,狂吼怪叫不断,他们是冲阵的主力。后面则跟着流贼的马兵,他们不断抛射着标枪等投掷武器,只等着前面的精骑冲破官兵大阵他们就能跟着纵马冲击将官兵的阵型口子越撕越大。 曹营大将李汝桂狂抽着胯下战马,手里持着一柄长柄马刀,端的是勇武。 等他冲到了官兵阵前愣了一下,暗夜里他们并没有看清官兵的阵势,等到冲到面前他发现前排的官兵都是半蹲着不知道干啥。 忽然李汝桂看见官兵后面有一将官他将手中旗帜高高挥舞同时大喝道:“据枪!” 乞活军枪兵们将原本平放在地上的长枪突然斜斜竖起,尖利闪着寒光的枪头如刺猬一般密密对准着流贼。 “什么东西?” 冲在最前面的流贼精骑先是一脸愕然,但他们很快明白了,那是官兵的枪阵,然而他们已经明白的太晚了。 流贼们都是急勒战马,骑士狂吁一片,战马嘶鸣不断好多人纷纷打马想要避让。然而他们冲的太前,此时此刻的他们根本没有迂回的空间,要怪只能怪官兵狡诈,长枪突然竖起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退!退!退!” 流贼脸色惨白,他们疯狂大叫,拼命勒住马缰,然而一切徒劳,其中一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坐骑一头扎在一根闪着寒光的尖锐枪头上,然后他整个人抛物线般摔进了乞活军的枪阵里。 人畏惧生死,动物畜生也是一样,马儿对明晃晃的尖锐东西本能畏惧,除了那种专门训练的烈马。 有一匹战马止步太急直接前腿跪倒一头栽倒在地,马上的流贼哇哇乱叫着被甩了出去,重重撞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第229章 两翼 第229章两翼 陡然突遭变故,冲锋的流贼马兵们慌乱无比,在付出十几人的伤亡下,流贼马队冲锋的脚步终于止住。 这时有贼高呼道:“官兵大阵有疏漏,快快冲进去。” 流贼近到官兵阵前也看清了他们所列阵形,官兵前方所列的是并不是他们常见的方阵或者圆阵等紧密阵形。 而是前方有好几个小型长枪方阵,每个长枪小方阵之间间隔五十步,长也约有五十步。 前排摆了三个小型枪阵,留有两个通道缝隙。 既然官兵不街大阵反而分阵留有空隙,流贼们自然不会客气,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和伤亡之后。他们很快在各队总哨总等头目带领下源源不断地从各枪阵空隙间涌入。 只不过他们冲入的阵列越来越窄小,因为两侧都是官兵的枪林,他们密密向着不断涌入的流贼戳着,一时间好多流贼不备被长枪戳下马,惨叫声不断。 而流贼也不断还击着,他们使用向着身边两侧的枪林使用投掷着武器,乞活军的长枪小方阵也有将士中招,被打得头破血流,胸骨碎裂。 好不容易就要冲出了官兵的枪阵,就要冲出通道口,不少流贼已是浴血,他们纵马冲着却见前方暗夜里可见密密的星火点点,那是…… “官兵火铳?” 不少流贼已经反应过来,原来久而不发的官兵火铳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铳阵之中,四总把总蓝田和五总林光祖对视一眼随后狠狠点头,时机已经到了。 蓝田抽出腰间佩刀,长刀前指对着前方冲阵的流贼大吼道:“火铳预备!” “放!” 四总五总各有两个火器队百十人,各总一人在通道口五十步处堵住,每排有二十五个铳兵,共有四排。 一排的火铳兵率先开铳,向外尽情喷射大股浓密的火光,照亮了各铳兵严肃杀气的面孔。 各铳口爆出的火光中,前方多有流贼马兵人马中弹扑倒,便宜的铅弹轻松撕裂他们的衣甲,让他们血液从身体内喷射,痛苦摔落马下凄厉哀嚎着。 他们距离铳阵就只有五十步的距离,但是每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特别是他们个个涌出通道还没来得及散开阵列,众马兵全都拥挤在了一块儿。 每排依次放铳,每从通道冲出一批马兵就被火铳排射射翻,就算是如此,流贼的马兵依着惯性还是源源不断冲出。 只不过他们冲出的条件是前排的兄弟们被打得凄惨,好多人都死光了。 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是最有战力敢战的老营精骑,眨眼间李汝桂领着的一百五十精骑报销掉了六十多人,几乎近半。 两处通道口的流贼被打得混乱一片,他们像无头苍蝇乱转着,哪里还能提得起战力继续冲锋。 李汝桂心疼大呼道:“全都散开,往两翼走!”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冲阵,而是保存实力,向旁边掠阵在伺机寻找机会。 向旁边侧走,李汝桂心中大喜,官兵的铳阵两翼虽然有枪兵防护但是都在五十步外抵挡两侧冲击的杨明起他们。 而铳兵此时大阵贴身根本没有冷兵器手防护,这批官兵的铳远打确实厉害,但他们能够远远开铳还是得依仗冷兵器手近战给他们掩护。 现在趁着左右两翼的官军枪兵被杨明起他们牵制住,应该立刻攻打官军铳阵。 李汝桂大呼道:“拿下官军铳阵给老子冲啊!” 火光之中人影绰绰,四总蓝田在左翼通道口居中指挥铳兵,他忽地看见大批的影子晃动,定睛一看就就见数十骑流贼骑兵朝他的铳阵奔来了。 而外围护翼他四总铳兵旁侧的一队枪兵正被外面的流贼牵制着,根本分不身来,只要他们一退后或者转身,那么枪阵阵形必乱,外面的流贼定会跟进甚至有可能将枪阵也破了造成更坏的局面。 流贼策马冲过速度很快,前面的枪兵也根本回援不及,而且他们也不没有中军命令也不敢动,因为外间还有流贼的部分最后兵力没有动弹。 一旦前面的枪阵动了,流贼肯定会将全部留守的兵力压上,一鼓而定。 “杀!” 李汝桂策马狂奔,同时手上拿出马弓连珠爆射着,马弓同步弓不同,只有一米多长,弓弦只能拉到眼前而步弓却可以从容拉到嘴角耳边,长度也有一米六七左右。 马弓弓力小但是速度快,抛射距离长,李汝桂使着马弓快速射着,他驱马边跑边射,忽跑到侧翼,忽又跑到了铳兵的后方去,每每射出一件就有将士中箭,让人防不胜防,压力巨大。 不过似他会马上骑射的只有寥寥几人,会马上骑射的战力更加彪悍,比精骑还要高一档,称之为骁骑。 一些马兵要么静立在马上使着弓,要么嫌麻烦直接下马取出步弓在手搭着利箭,若风暴雷鸣般爆射。 利箭呼啸,特别暗夜里视线不好,根本辨别不清,这些箭矢死神一般夺着乞活军铳兵们的性命。 流贼在侧翼二三十步的距离外,铳兵们身上只穿着纯棉甲,只能那个防御五十步外的箭矢,这么近的距离下就算披着铁甲也架不住重箭凶狠一击。 登时惨叫一声一片,侧翼方向大量的铳兵们中箭倒下,不少人被利箭射穿身体,好似刺猬一般,好多人都是面门,咽喉中箭。 暗夜里,流贼的弓手使弓在暗,而铳兵们在明,因为他们使用着的是火铳,龙头上的火绳还在阴燃着,有了光亮这无疑给流贼提供了明显目标。 伴随着弓弦的震颤,更多的铳兵倒下,扑倒在草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而且由于着伤亡的增大,铳兵们不可能再排列阵势打排铳,生命危险的来临铳兵们只要装填好了弹药就迫不及待开了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马兵下马,持着盾牌,大刀长枪大棒等兵器,嚎叫着向铳兵猛冲而去,意图短兵相接。 也有一些少量的精骑并不下马,他们会马上劈砍,有的持着马枪马叉借着马势咆哮向着乞活军的铳阵冲锋过去,践踏冲撞,将可恶的官兵狠狠踩在他们的马下,或者使用着他们的马刀马枪收割着官兵性命。 第230章 杀手队 第230章杀手队 林光祖的五总方向情况也极为不妙,这边方向的流贼精骑虽少但是他们的马兵战力彪悍不可小觑。 流贼马兵下马射箭,也有好些人持着刀盾大棒等武器就嚎叫着冲了上去。 在乞活军铳阵外围还有各总的六十多名刀盾手,平常他们都是使用大盾结阵盾墙来抵挡敌人。但是现在袭营,作战速度要快,沉重缓慢的大盾已经不适合在袭营这个纷乱战斗。 刀盾手们都是持着半人高的方盾或者圆盾在铳兵外围护卫着铳兵们。 看见流贼已经快步冲了上来,刀盾兵们呼吼着朝流贼扑去,外围的防线不能破,一旦破了铳兵被流贼近身,一切都完了。 此时一个流贼马兵已经冲到近前,他左手持着沉重的盾牌,右手持着雁翎刀,他盾牌一个横扫就面前乞活军一个刀盾兵劈来的长刀格开,同时这贼长刀猛然劈下。 刀盾兵惊恐看着,立刻将盾牌举起遮住自己的头面,不料这贼只是虚晃一招,他手上长刀瞬间变化自下而上撩起。 刀盾兵只觉得胸口剧痛,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他的胸腹滋滋冒着鲜血,竟然被贼人长刀开膛破肚。 雁翎刀乃是传统意义上的腰刀,雁翎刀长直身,刀尖弧度小,刀尖窄而略上翘,有反刃,作战功能多样化可劈可砍可刺可撩等。 这贼一记撩刀式就将一乞活军刀盾兵杀死,信心大增,又是大步向前冲,又一个直斩,一个乞活军刀盾兵嘶声惨叫着,他握着武器的右手臂血淋淋掉落。 后面的流贼马兵此时也冲了上来,他们个个搏杀都有一手,而且他们人数占优,乞活军刀盾兵抵抗不了,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这时候的流贼已经冲到了乞活军铳兵面前,狞笑着举起手中兵器肆意屠杀着,铳兵们猝不及防之下根本都来不及抽出腰间的腰刀就被杀死。 就算是拔出腰刀与贼对战也处于绝对的下风,他们只是火器兵,平日里训练的就是打射火铳,近战能力薄弱,可说是经验十分稀少,哪里比不过这些百战流贼老兵。 一个个铳兵接连倒下,五总的铳阵已经岌岌可危。 五总林光祖双目通红,就在刚才他看见他手下火器队的队官马顺染血战场,不知何处投来了一杆标枪,就算马顺披甲也无济于事,标枪透甲而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和斗篷。 他临死前摇摇晃晃着死劲抓住透体的标枪,看了林光祖一眼,眼中满是焦急迫切。 他的兵,他的兄弟不能再死了…… 林光祖心中剧痛,但他现在还没有听到中军鸣金撤退的命令,他不能退,看着军阵混乱,眼前的袍泽兄弟一个个倒下,浓烈的血腥味传到鼻中,那是他五总将士们的血。 林光祖赤红着面庞,鼓足力气咆哮着:“护卫,随我杀贼。” “杀!” 林光祖身侧的四个总内护卫兵跟随着他朝前冲了上去,此时得了林光祖抱定了决死之心,他就算是死也要倒在兄弟们的面前。 拔步刚冲出两步就听见后面咚咚激昂的鸣鼓之声,林光祖楞了一下,接着就是狂喜,是中军的援兵到了。 他抢夺旗手的总旗挥舞着,口中疯狂大呼道:“弟兄们,中军援兵到了,一定要挺住,杀贼啊!” 铳兵们和残余的刀盾兵们听见,都士气大增,很快中军的援兵赶步上来。 流贼们听见后面的官兵阵阵咆哮大吼,一群战兵轰然冲了过来,他们跑动间甲叶还在锵锵作响,暗夜里中的铁甲甲叶在火光照映下散发着幽幽寒光。 五总的将士们看见大呼欢叫着,这是中军的杀手队到了。 流贼定睛一看只见这群官兵都披着厚实铁甲,札甲样式层层紧密叠压着,胸口前后左右都有护心镜,有铁臂手,头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围着护脖护喉的顿项。 他们身形粗壮高大,手上持着重器武器,冲过来的时候杀气腾腾,一股子彪悍凶猛的味道。 一披着镶铁棉甲的老贼瞳孔一缩,但他毫不畏惧,口中呼号着:“披甲的兄弟们随老子来,杀败这批官兵,夺了他们的铁甲。” 登时闪出了几十个披甲的老贼们,他们大多是流贼精骑,多是披着厚实棉甲,少部分人披了镶铁棉甲。 这些流贼骄狂毫无畏惧,反而对杀手队身上的铁甲虎视眈眈,双方对冲而过。 一披着棉甲的老贼持着雁翎刀拼命朝着一杀手队兵劈砍着,手上招式花样百出,但是劈砍下来只在杀手队铁甲上面激起火花儿,划出道道白痕。 雁翎刀虽然杀敌功能多,而且威力也不俗但它属于轻型刀具,对付厚实的铁甲还是吃力不上,暂时破不了铁甲的防御。 要想破掉铁甲的防御,就必须使军用的厚背雁翅步战砍刀,这类厚背雁翅刀对付披甲战兵有着不俗的破防能力。 硬捱了对面流贼好几刀,这杀手队兵虎吼一声,将手上的长柄朴刀狠狠朝前一送,噗呲一声,流贼身上的棉甲被洞穿,长长的刀尖滴着血透背而出。 流贼呃呃叫着,双目圆睁,满是不甘之色。 身侧人影闪过,一贼轻巧奔到了这队兵身后,队兵身体一震,金铁被砍破的声音,然后感觉背后剧痛,却是这贼一柄厚重的短斧砍在了他背后的铁甲上。 短斧入体处,周边的甲叶被巨力砍得翻起,殷红血迹流出,已是入了肉,幸亏有铁甲有防护一二,入肉不深,不然寻常人受这一斧子恐再也爬不起来了。 偷袭这贼轻咦一声,似是对他的战果有些惊讶和不满意,他用力拔着短斧,而这时杀手队的队兵已是回过身来。 他怒吼一声手上朴刀就猛烈劈下,流贼满面的惊恐,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他的头面浮现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随着轻巧“噗”的一声,流贼的头颅爆裂开来,红白的脑浆物什纷洒一片。 解决掉偷袭贼子之后,这队兵低吼一声又朝前扑去丝毫不管后背上的伤口,任凭短斧挂在身后。 第231章 刺激 第231章刺激 杀手队的支援很快帮助铳兵们稳住了战线,而且打得流贼节节败退,四总五总的铳兵得以有机会退下去整队。 陈诺细细观察着周围战场,现在战事焦灼,是拼各自底牌的时候。 流贼那方暂时聚拢了一千五百多人,其中有两百是由朱养民带领着去支援西大营,这边派出了八百马队,此时王龙身边只有五百多人,其中有三百精骑,实力还是不俗。 这五百马队王龙迟迟没有派出去,显然是在找个绝妙的机会,意图一举击败乞活军。 乞活军这边也是伤亡巨大,特别是铳兵的伤亡,而此时陈诺已经将近卫总的杀手队派了上去支援,只余下一支火器队。 战况焦灼着,流贼自打冲阵以来一直就伤亡不断,八百多马兵居然没能破了乞活军的步阵,这说出来着实丢人。 随着陈诺一声命令,乞活军开始合围,乞活军前排三个长枪阵小队开始合并,向后正面压迫阵中的流贼李汝桂所部。 与此同时,两翼阻挡的乞活军也分开口子放两翼攻打的流贼进去。 陈诺竟然下了超级大的野心,他要靠着五百战兵和一百多中军部共计六百多人,合围八百流贼。 陈诺看着四总、五总火器队急迫整着队,阵列稀疏,两百铳兵伤亡惨重,不少人身上都伤痕累累。 陈诺收回他沉痛目光,心神随即稳定,打仗总是有伤亡,一切都是为了胜利,只要能赢下这场仗,相信他的乞活军会是一支精锐的百战之师。 只要在血水里摔打出来的军队才能打胜仗,这也是乞活军现有人数规模才一千六百多人的原因。 陈诺又巡视着战场各方,出声命令道:“传令四总、五总火器队分向两翼,配合锐兵队,两翼逼压杀伤贼寇。” 亲将陈评有些犹豫,他担心道:“若是将四五两总的铳兵调派两翼,我们的中军可是不设防了,流贼逼迫下定会全力杀向我中军,大哥你是我们乞活军的主心骨,可万万不能有闪失啊!” 陈诺面色坚毅,摇了摇头杀伐果断道:“我中军还有火器队,传命队官郝三水,让他给我带领火器队死死挡住。” 他双手握拳,狠狠说道:“我倒要看看流贼能拼掉多少人命攻杀我中军。” 不过陈诺始终隐有忧虑,流贼的最后家底还没动,而他现在已经将手中的家底全都调派了出去。 …… 流贼大将杨明起领着马队从右翼方向攻杀了进去,杨明起进去阵内就策马狂奔着,他扫视着战场各方,此时李汝桂部已经与官兵缠斗在了一起,虽然可以救援但是没有必要。 因为他发现了官兵的中军部没有多少人护卫,外围防护的铳兵向两翼运动而去,现在只要他率着麾下的马队直冲过去,斩杀夺旗,这样就能力挽狂澜,将功补过。 杨明起手中偃月刀高高举起,他策马提缰大呼道:“儿郎们,随我冲啊!” 余者的马队随着杨明起一样策马狂奔,他们铁蹄轰隆,特别是前面的精骑,手中挥舞着马刀,或者将马枪马叉提到腰间,人马合一,势不可挡向着陈诺的中军奔去。 杨明起所率马队排成紧密阵列冲锋,速度越跑越快,马蹄声奔彻如雷,针对光秃秃的乞活军中军部而言,他们确实势不可挡。 “列队!” 中军部的火器队在队官郝三水的喝令下也在快速列队,火器队算是队官和护卫总计有五十四人,每人皆持火铳。 作为陈诺的中军,他们同样装备精良,身披涂着大红漆的铁甲,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脚下踏着铁网靴。 他们作为铳兵,射击技艺高超,都是从各总选调出来的老兵,很快便列成了三排。 郝三水扶了扶他有些歪斜的铁盔,宽大帽檐下的双眼炽烈,明亮有若火焰狂热看着对面冲锋过来的流贼马兵,跃跃欲试。 他丝毫不惧,因为他的火器是乞活军中装备最精良,射击水平最高超的火器队。 流贼越冲越近,已经步入了七十步的距离了。 郝三水咆哮道:“据枪!三段射击!” “虎!” 铳兵们大声呼吼,哗啦的一声,第一排的铳兵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双臂平稳有力,密密的铳口正对着流贼。 铳兵作战姿势标准半跪在地,雕刻精美的天鹅颈式铳托紧紧贴在脸腮,他们持握的鸟铳不同于乞活军其他铳兵的鸟铳,该铳原来的火绳龙头更换为了燧发狗头样式,上面的螺杆拧紧,狗嘴里夹上了火石。 再看火门口,原来的铳管口和火门巢是平行的,现在改为了略微倾斜,这样填入铳管内的定装纸壳弹被咬破后,引药可以很快流入火门巢内。 这就是定装弹的优势了,少了开火门巢倒入引药的步骤,节约的时间在残酷紧迫的战场上十分重要。 咔咔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众兵将铳尾的击锤都是大力扳下,扳到了待击发的位置上。 这是乞活军的自生虎式铳,被陈诺美誉之为乞活军最利火器,不敢说大明境内没有同虎式铳的精利火器,就算是有,那也不可能同陈诺这般财大气粗装备军队。 众兵都是屏气凝神,平静吞吐着气息,目标,准星,照门,三点一线将敌人牢牢套入他们的射杀范围内,只等着下令了。 终于……六十步了,伴随着自家队官的嘶声大吼,一声天鹅号嘹亮刺耳吹起。 正在冲锋的杨明起猛然听到一声刺耳号声,他心神一颤,不由自主地就要急拉缰绳,同时他眼神望向前面的战场。 他满脑袋的疑惑,官兵在前面怎么还有铳兵?可是他们怎么打得铳?居然没有火绳点燃的光亮,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思维刚起,他的对面六十步方向猛然爆发出一阵阵的火光,猛烈的火眼光亮照耀着,浮现出各兵充满杀气脸上,他们头顶的圆笠铁盔闪烁着幽幽寒光。 火光连成一片又很快湮灭下去,只留下了流贼冲锋阵中的凄惨哀嚎和马儿的痛苦嘶鸣之声。 流贼在明,明火执仗点着火把冲锋前行,而且阵列很紧密,冲锋最前的流贼精骑被打下十几人,还有好几匹战马被打中,战马顿止,坐上的流贼依着惯性尖叫着一头朝前栽落在地,随即被后面赶上的马兵们踩成了齑粉。 此时的杨明起已经被激发出了凶性,虽然他实在不清楚为什么官兵的铳不用点火绳就能打,但现在不是他考虑的。 现在他们已经步入了官兵火铳最佳的射杀距离内,不能停,只有一个劲儿闷头向前冲,他们马快,六十步的距离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凶残咆哮道:“继续冲!不要停,战马莫要止步,他们的铳打不了几……” 杨明起的咆哮声还没完全落下,他就眼神惊恐看着又是一阵猛烈的火光连接一片,形成一道瞬燃又瞬灭的火龙。 又是一批冲在最前面的流贼精骑被射落马下,他们痛苦惨叫着,身上披着的棉甲根本无济于事。 杨明起和余下的流贼已被激发出凶残戾性,他们都是打老仗的人了,往常官兵的铳最多打三阵,只要再捱过这一阵铳,官兵的火铳就成烧火棍了。 果然,官兵的第三阵排铳很快打了出来,巨大的爆响声起,同样伴随着身边同伴的惨叫声,前面存活下来的老贼们又是侥幸又是胆寒,同样心中憋闷的怒气无限,杀气腾腾。 有贼疯狂大叫:“他们没铳了,快冲啊!” 流贼们疯狂抽打着胯下战马,急速冲锋,他们信心满满,不少人已露出得意狰狞的面孔,只要他们近到这些可恨官兵面前,他们的战马铁蹄能轻易踩碎官兵的胸膛,他们的马刀能利落割掉官兵的喉咙。 不结阵的步卒对面骑兵的冲锋,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嘭!嘭!嘭!” 一道猛烈的火龙瞬间燃起,爆点般熟悉的巨大铳响声冲击着流贼们的双耳。 “不!” 流贼们惨烈大吼着,狂热的面孔中,双眼却是绝望。 齐刷刷的一片流贼胸膛爆出团团血雾,余下的流贼惊恐乱叫着,有的人已经急拉缰绳想要停住冲锋的战马。 这一刻,他们原本预设的心理防线被官兵的第四阵排铳彻底射轰塌了。 他们决死的信心,勇气荡然全无。 第232章 崩溃 第232章崩溃 话说乞活军中军火器队的战兵们射完第四阵的排铳后,他们利落地用左手将空铳后递,然后右手迅速接过第二排铳兵用力塞过来的装填完毕的虎式铳。 这便是着名的三段射击中的传递射击之法,第一排射击后将火铳交给后两排装填,然后再传递给第一排射击,此战术专做需要持续火力的战场使用。 火器队各兵素质高超,他们每排相互配合间十分默契,火器传递也有条不紊,空铳传到最后,最后排的战士快速装填起来。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快速装填弹药的时间也几乎等同,火铳传到前排不会有没兵没有接到火铳的事情发生。 三段射击之法,明初三大营中的神机营就擅使用,传递战术优点有很多,当然也有弊端,前后配合不好或者前排的铳兵有伤亡就会造成混乱。 而且这战术对火铳和弹药要求颇高,必须都是统一制式,统一等量铅弹和药子,不然的话铳药混乱不能普遍装备,各配各的怎么装填? 然而这一切问题对乞活军都能轻易解决,虎式铳和鸟铳都是军器所批量定制,统一火铳,定装等量纸壳弹。最重要的是各兵军事素质高超,艰苦训练下来乞活军铳兵们对三段传递之法早已熟稔,配合熟练默契。 沉甸甸的实铳一到手,第一排的铳兵们又快速瞄准前方的流贼,继续等待着命令。 此时的流贼冲锋势头戛然而止,有些流贼甚至因为恐惧害怕犯了大忌,强行急拉缰绳想要停顿住冲锋的战马,这样的结果是流贼一个个被战马冲锋强大惯性甩飞了出去。 后面的流贼惊恐看着前面的战马停住,有的流贼来不及拉缰只能眼睁睁惊恐看着他们连人带马冲撞在了前面堵塞战马之上。 立时战马嘶鸣声和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好些流贼马兵摔落马下被马蹄活活踏死,骨骼碎裂,心肺肠子都流了出来。 现在正是好时机,队官郝三水兴奋看着,他立刻嚎叫道:“准备开铳!” “威武!” 第一排的铳兵都是大喝一声,为自己提声壮胆,特别是在这暗夜里,听到左右袍泽兄弟齐齐喝吼声,强烈的归属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士气更加高涨稳定。 “叭” 一声尖利的天鹅号声起。 乞活军铳兵们听好号声,几乎是神经快速反应着快速扣动扳机,啪的声响,待击发位置上的击锤快速落下,强劲的力道带动狗头上的火绳大力砸向火镰,火镰被砸开的瞬间露出了火门巢,强烈击打摩擦下掉出通红灼烧的铁屑落入火门巢内。 砰地一声,引药瞬间被点燃腾起火光,铳兵们接着就感觉他们顶着铳托的肩膀一震,火铳口喷出一道道浓烈的火焰和烟雾。 一震猛烈的齐射,对面冲锋的流贼马兵惨叫不绝,中弹的流贼们跌落马下,凄厉哭叫声密集入耳。 截止到现在流贼策马冲锋已经步入了乞活军火铳兵四十步的距离,从乞活军开始打铳,他们前进了仅仅二十步的距离就被打了五阵排铳了。 这着实太可拍了,流贼们虽然都是凶悍百战之士,坚韧程度也非寻常官兵或者流贼可比,但是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害怕,特别是短时间就付出这么巨大的伤亡。 流贼们都懵了,他们不明白官兵的铳怎么打的连绵不绝,丝毫不停歇。 乞活军的自生虎式铳比寻常的鸟铳装填射击更为快捷迅速,精锐鸟铳手能在二十息内打出两发铳弹,而虎式铳手可以在二十息内打出三发铳弹,也有极个别的精锐之士可以在二十息内打出四发铳弹的惊人战绩。 一息是三秒,二十息是一分钟,这就相当于这些精锐之士平均每射击一次就需要十五秒。 现在有了传递射击战术,后两排的铳兵装填弹药更加迅速快捷,几乎可以形成第一排铳兵们每打完一次也只要等待短短五息的时间就能快速接手装填好的实铳再次排铳发射。 每次的排铳连续不断射击,间隔时间几乎没有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这样持续不断的火力射击下,流贼岂能不惧,岂能不为之胆寒? 流贼们往日碰到的火铳战斗,对面的官兵都是打两到三次铳就完了,要想再打就只能等到六十息到一百息之后,到那时他们早已经冲上短兵相接了。 流贼此时冲锋的惯性太大了,即使有人恐惧向停步,但是后面的流贼冲锋的惯性不止,他们只能缓下马速继续硬着头皮冲,一时间狂呼尖叫不断,他们紧密冲锋的阵列已乱,前面的流贼被打得稀疏一片。 “放!”伴随着队官郝三水兴奋的咆哮大声中。 又一声尖利的天鹅号声。 火器队第一排的铳兵快速接手实铳再次扣动扳机,发动了他们连绵不绝的第六次齐射,烟雾和火光笼罩,仿佛要将铳兵们吞下。 惨叫声顿时响起,同样还有流贼崩溃尖叫大叫声,他们神情疯狂,有的人双手无助挥舞大叫着,口中不断大呼着:“对面的官兵不是人,是鬼啊!我们惨呐,连着捱了六阵铳,六阵呐……” 流贼们鸟兽群散,本来就被打得稀疏松垮的冲锋阵列眨眼间就崩塌了,有的流贼失了理智茫然继续往前策马冲着,但有更多逃生经验丰富的流贼则是拨马向两旁掠去。 看着四周惊慌溃走的老营兄弟们,曹营大将杨明起绝望叹息一声,却也不去阻止,被打射了六阵排铳他们老营的兄弟已是尽力了。 不说别的,就是最前排极力冲锋的精骑伤亡就极其惨重,短时间内就死伤了三十多人。这样的仗是个人都为之胆寒,等真要冲到官兵阵前还不知要死多少人,或许下一颗铳弹打射在了他们某个人身上。 即使这样,杨明起这个百战老兵也不准备撤退,此时的他心志已决,就算是逃回去了那又如何?被人耻笑吗?他本来就有罪,已是无颜面再面对曹帅老掌家了。 他从贼十几年,逃了十几年,但他也是个堂堂正正有血性的汉子,他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这一次他杨明起要为自己做下这个决定。 杨明起狰狞着面孔,将自己的五官挣到极致,他一手提缰一手提刀,声嘶力竭大呼着:“杀官兵啊!” 杨明起一马当先,跟随在他身后的只有十几个心腹部下,这些流贼到了现在是唯一敢于继续冲阵的队伍,与周围惊慌溃散的流贼形成鲜明对比。 中军内,陈诺静静端坐在马上,饶有兴趣看着这支十几人的流贼决死冲阵。 陈诺马鞭信手一指冲在最前面的那流贼,向旁边问道:“这贼将是谁?好生勇猛。” 看这贼披着大红斗篷,头戴着红缨毡帽,身材魁梧壮实,冲锋气势颇为不凡,亲将陈评仔细瞅着,有些不敢确定道:“会不会是曹营大将杨明起?” “杨明起?” 陈诺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即猛地抬头喝令道:“传令前方的将士们,让他们只射马不打人,给本官活捉杨明起。” 第233章 厮杀 第233章厮杀 在杨明起冲击乞活军中军的时候,阵内流贼李汝桂部的战斗也进行激烈的厮杀战斗,正面冲阵的有四百五十多流贼老营精锐,就算是冲阵死上不少,那也远远没有达到溃败的地步。 他们还在顽强缠斗着,厮杀惨叫声不断。 李汝桂刚刚费劲将一个乞活军杀手队的战兵砍死,这兵披着铁甲防护严密,李汝桂还是靠着蛮力,抢过一个大棒暴力地砸在这铁甲兵头上,铁甲兵头上的圆笠盔被砸的凹陷,头骨碎裂,闷哼一声就倒地,鲜血从盔下殷出。 李汝桂气喘吁吁,浑身浴血,他看向四周战场,这伙冲过来的铁甲兵此时慢慢退后,意图脱离战场,而他们正面和两翼的官兵已经渐渐逼压过来,渐渐形成了包围圈。 李汝桂看见大怒,除却杨明起策马冲击官兵中军阵外,他们左翼的部队也成功突进阵外,左翼有一百精锐,那可是生力军,现在与他李汝桂所部汇合起来可以有接近四百多人。 而三面包围的官兵才有多少,两个总和兵合兵有五百二十人,但是打到了现在他们也有伤亡,尤其是铳兵,现在两总还剩下不到四百人。 四百对四百,官兵好大的胃口,居然想靠同等兵力吃掉他这批人,在李汝桂看到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看官兵围阵就好像看一个撑满馅的饺子皮,只要下了水,它就总会有涨破的时候。 李汝桂一把夺过旁边执旗手的哨旗,亲自挥舞哨旗大呼道:“义军的兄弟们,跟着咱老子冲啊!” 他身边几十个流贼精骑都是疯狂跟随徒步李汝桂朝着右翼冲去,官兵的包围越来越小,他们的战马跑动不起来,只能下马步战。 而在右翼和正面也都有分拨次冲锋,仗打到这个份上,只能看双方的厮杀的能力和承受伤亡能力了。 随着冲锋的还有一些下马步战的马兵,他们内中好些弓手操弓取箭在手,腰间下蹲,脚步呈八字阔步分开,瞬间拉弓攒射。 双方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乞活军火铳的齐射声中,又有好些流贼被打翻在地,而流贼的弓箭也十分犀利,他们向着冒着火光的地方一射一个准儿,又准又狠,三面方面的乞活军将士均有伤亡, 右翼方向是四总蓝田亲自指挥,蓝田见状大叫道:“铳兵后退,盾兵上前挡住!” 立时盾兵上前遮挡,前方开铳的火铳兵们纷纷退后,掩在盾兵后面紧张地装填弹药。 接着又是几波流贼的利箭飞来,射在乞活军盾兵的方盾或者圆盾上面,笃笃作响,也有一些将士倒霉被利箭射中,他们中箭处多是下半身,发出痛楚的闷哼声。 半人盾比不上大盾,遮蔽不了全身,流贼箭矢射的太密,护得住上半身却护不住下半身,上下半身哪个重要?盾兵会选择遮蔽上半身,起码能保住性命。 很快第二排的火铳兵们纷纷来到盾兵身后,从缺口处向外射击,他们放完一排就很快涌上一排。 但是时间紧迫,流贼此时已经贴面冲了上来,再也没有给乞活军铳兵们打射第二铳的机会了。 蓝田紧张看着,他立时大吼道:“刀盾兵,枪兵出战,杀!” 四总锐兵队一队队官潘板凳紧紧握住自己的长刀,他狰狞着脸大呼道:“将士们,随我杀贼啊!” 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身旁的旗手挥舞着队旗,还有两个队官护卫贴身跟随着冲上。 四总锐兵队一队的三甲长枪兵和两甲刀盾兵,队内除了伤亡,加上甲长伍长在内连同队官潘板凳几人在内,共有战兵四十四人,他们大声呐喊着,持着兵刃就朝着疯狂扑来的流贼冲去。 队官潘板凳在乞活军中资历老,早就当上了甲长,不过因为丁继业逃兵的问题,一直得不到升迁,直到原属队官谭千城升职上调为副把总,潘板凳才终于将屁股下的位置往上挪一挪。 然而一步落后,就步步落后,想当初与他同时当上甲长的常万禄,这小子都已经当上了二总副把总了。 因此潘板凳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气,每每的操练和打仗全都奋勇向前,力争头茅。 现在这场战斗正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只要他们乞活军胜利了,按照往常的惯例,乞活军必定扩军,他的目标是副把总谭千城的位置,再大胆一点想,把总蓝田的位置他要也要瞄一瞄。 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奋发向上的进取心,特别是在这竞争激烈残酷的乞活军,就他这个队官,底下都不知有多少小鬼拼命盯着。 队官潘板凳冲在最前面,在他旁边有旗手挥舞着队旗引领着后面的锐兵们,长枪兵都是以伍为基本单位冲着。 每伍枪兵前面都有刀盾兵,刀盾兵每伍分出两人和三人,依次保护遮蔽着后面的长枪兵。 每伍枪兵的冲锋都是保持一条直线,任何人冲锋的速度不可过快或者过快,这样能保证阵列完整,随后可以突进或者支援。 “杀!”嘶吼大呼声中。 很快,双方冲撞在了一起,进行残酷的冷兵器厮杀。 战斗一开始就是无比的残酷,不断有惨叫声传出,还有尸体沉重倒地的声音,特别是肉体被冷兵器刺穿的声音,渗人无比。 流贼这方可没有什么阵列一窝蜂冲着,有的悍勇跑在有的则是跑在最后,其中一个头裹红巾身披镶铁棉甲赶步而上。 他眼神嗜血暴戾,神情冷酷残忍,他看到一伙子官兵迎面却是不惧,举着一面重盾顶步而上,同时右手的沉重的雁翅刀狂舞,挥地滴水不漏,刺出的三根长枪都被格挡住, 轰隆一声响,这贼的重盾和乞活军一个盾兵的盾牌轰然撞在了一起,二人皆是感到血气上涌,脚步一个趔趄。 这悍贼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的持盾冲锋很有威力,一般的人和他撞在一起往往都是面前的敌人不敌退后或者脚步不稳跌倒。 未想到这个看着矮壮的官兵下半身这么沉稳,不过他很快脸上浮出凶光就欲劈砍。 对面的乞活军刀盾兵却是快了他一步,沉闷噗的一声响,刀盾兵刺进了他对面流贼的胸口,不过他感觉手上一滞,似是被卡在了什么地方。 而这贼狞笑一声,几乎是紧随其后一刀就劈向了刀盾兵的胸口,沉重兵刃砍入骨骼的渗人声音,这乞活军刀盾兵发出一声惨叫,抛掉手上的盾牌就摔倒在地。 倒地的刀盾兵不甘看向这贼胸口,就见他的一刀没能刺穿流贼身上的甲具,就差了一招,他死了而这贼活了,恨呐…… 第234章 坚韧 第234章坚韧 斩杀掉一个官兵,这悍贼露出自得的神情,不过此时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盾兵身后的枪兵们在盾兵倒下的同一时间他们就凶猛出手。 “杀!” 两个锐利的长枪带着破空声就朝他刺来,悍贼眼中瞳孔一缩,快速举起重盾抵挡,笃笃的两声响,这两杆长枪皆被挡住。 然而又一杆长枪精准戳来,从他腰间处刺入,带着强大冲击力尖锐的枪头破开这贼身上的镶铁棉甲,直接命中他的腰眼处。 冷兵器刺入人体哪个部位最疼,那就是肾脏部位了,也就是俗称腰眼的地方,那里神经丰富,一旦被击就会瞬间瘫软在地,甚至没有力气去大呼喊救。 刺在人的其他部位,人会因为剧痛下意识地挣扎,但是腰眼这里就不会,果然这贼腰眼被刺他闷哼一声就瘫软倒地,整个身躯蜷缩成一只软脚虾的样子。 得手的这乞活军长枪兵顺势抽枪,噗的一声一股鲜血从这贼肾脏部位飞溅出来,这贼满面惊怖之色,嘴里要叫喊着什么,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紧随这刀盾贼其后的又是一个挥舞着沉重大斧的剧贼狂冲了过来,他挥舞着重斧遮蔽着全身,眨眼间就瞌飞了两侧刺来的两根长枪。 随着他又是大跨一步,重斧斜斜一劈,一个来不及后退的乞活军长枪兵被当场劈飞了头颅,重斧力大居然将这兵的整颗头颅削了下去,顺带着半个肩骨胛的臂膀。 “杀!” 两杆长枪一前一后地冲了过来,一个冲他的喉咙,一个冲他的胸膛,没想到这贼凶悍居然不躲避,他持着重斧就朝冲他喉咙的一枪兵劈去,看这架势是泼出性命了。 他打斗经验丰富,毫无疑问刺向他咽喉的这一枪最是毙命,危急时刻他瞬间做了优先选择。 然而他的算盘打空了,他紧防着这两杆长枪,眼前一道黑影凶猛闪过,接着他的右眼就一片黑暗。 火辣辣的剧痛传来,这贼从他仅能视目的左眼看到这杆长枪从他右眼框抽了出来,他的右眼球就这么丝连被带了出来,喷洒的血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个时候,那两个长枪已经到了,两杆长枪一前一后戳进他的喉咙和胸口处,枪头快速一绞之后就抽回,余下了这贼哆嗦倒地。 这两个枪兵都有些悻悻然,特别是点刺流贼喉咙的这枪兵感激看向他的伍长王百年,若是他快速抢先出手刺穿流寇的眼球,恐怕最坏的结果就是与这贼寇同归于尽了。 而此时的伍长王百年左右支援,他又一枪将一贼刺翻在地,贼人体内溅出的鲜血有些还射在了王百年的脸上,唇上。这个才十七岁出头的新兵已经累功当上了伍长,连番的战斗部队都有伤亡,军官也不例外。 原伍长战死之后王百年因为作战勇敢,搏斗凶悍,被火线提拔上当了伍长。 王百年下意识舔了舔唇上的鲜血,一股浓烈的腥味和咸味令人作呕,但是眼前的杀戮让他热血沸腾,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杀气。 他挺持着长枪,衣甲上皆是敌人的鲜血,大吼一声又是冲了上去,身边的余下枪兵们紧紧跟随着他,前进中始终成一条直线。 乞活军枪兵作战,特别是群战,讲就是各兵之间的相互配合,每对上一个敌人最少有两到三个兵迎面对战,因为他们冲锋保持在一条直线上,相互配合只见十分娴熟。 杀败了面前的敌人,右侧方向传来自家甲长的大呼声,王百年立马呼吼道:“随我上。” 迎战过来的流贼散乱,他们有的单兵作战,有的则是团聚一团,各处对战的流贼人数分布不同,根本不像乞活军阵列如一,兵力分布均匀。 王百年的甲长带着一伍枪兵在他的右侧接战,那里的流贼更多,杀败掉面前敌人后王百年火速做出判断,从侧旁协助向流贼发起进攻支援。 有了生力军的支援,甲长这边的流贼也很快溃败下来,不过甲长被一贼用斧子切开了胸膛受了伤。 以照乞活军的战时军规规定,战斗中如果甲长阵亡或者丧失指挥权,伍长便接过甲内指挥权,如果伍长也阵亡了那就由甲内技艺最深的兵接过指挥权,总之要甲内的基层作战结构不会散。 王百年接过甲内指挥权后,就见甲内十人已两人阵亡,两人重伤,已是没有分伍作战的必要了,他领着余下五个甲内战兵呐喊着冲杀了过去。 战场的厮杀残酷血腥,眨眼间双方短兵相接,又是有好多人死伤,很多时候双方一接触就分出了胜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花里胡哨,冷兵器打斗要使得玩命的招式,要求最快使对面的敌人丧失战斗力。 乞活军的枪兵们虽好多都是新兵但是他们阵列配合默契娴熟,特别是支援相当之快,对面一窝蜂的流贼,兵力分布均匀的枪兵们有好几处的地方都能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 而流贼仗着经验丰富的战场搏杀技艺与乞活军厮杀缠斗着,但是他们越打越是心寒,因为他们没有顷刻杀败这些官兵,这些官兵的坚韧程度简直叹为观止。 他们发现只要官兵的基层结构还在,只要有军官还在牵头指挥,官兵们还能嘶吼着与他们厮杀,这简直太可怕了。 随着伤亡越来越大,对面的流贼却是害怕了,眼中都是露出畏惧的神情,一些冲锋的流贼看见也都缓住了脚步,力求拒绝和这群官兵短兵接战。 而这时乞活军中军部的杀手队也出动,冲进流贼队伍中间大砍大杀,冲击右翼的流贼终于支撑不住,就要崩溃。 任凭阵内的李汝桂怎么大声嘶喊也无济于事,仗打到现在他也心疼的滴血,就算能消灭官兵那有如何,他的部下死伤了许多,正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血亏。 轰隆隆的马蹄声密集点动,李汝桂呆了一瞬随后狂喜,他大呼道:“兄弟们,大领哨的支援到了,撑住啊!” 与此同时,密集观察流贼动向的陈诺也发现了,他看见一队流贼马队正轰然出动,狂泄而出。 第235章 一线 第235章一线 战斗到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人的视野顿开,火把的光亮似乎变得那么可有可无。 这种情况对于乞活军是极为不利的,乞活军袭营,营寨内好多流贼都不知道这股官兵从哪来的,来了有究竟多少人,只要有一人恐慌他们都能一传十,十传百带动着更多的人惊慌奔走逃跑。 但是现在人们的视线因为天亮的原因渐渐宽广清晰,有的流贼就会发现乞活军的存在,虽然他们大多跑乱了编制,但是只要有人能组织聚拢,这些庞大的流贼很快就能聚拢起来形成战斗力。 原本陈诺预定的是分派两队从流贼东西两翼大营共同杀入,约定合并一线,但是西面杀入的二总到现在还没有约定到达。 现在陈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乞活军的情况: “孤军深入!” 似乎是快要下雨的原因,平日里这个时辰天空早已泛起了鱼肚白,将光亮带给人间,但是现在的天气灰蒙蒙的,眼睛不能很好视物。 袭营的战斗一开始出于意料的顺利,遗憾的是没能攻破流贼老营,这些老营有着不俗的凝聚力,很快便能组织兵力反击。 陈诺感到可惜,说白了他乞活军实力还是弱小,若是他有原来一倍的兵力,袭营之战从始自终就十分顺利。 孰不见,他陈诺仅靠着中军部和两总战兵就能将来犯的八百精锐马队打得节节败退,以弱胜强形成包围聚歼之势。 陈诺心中紧迫万分,随着时间的越多越长,天气越来越亮,趁着四周溃散的流贼大队还没反应过来应当趁早结束战斗。 轰隆隆~ 远处如惊雷一般,滚滚而来,流贼的本队兵马终于动了。一股股流贼马兵呼啸惊号中策马奔驰,这些流贼约有一百多人,不过看他们策马都挥舞着武器,衣甲鲜明,都是身披红色斗篷呢,披着红色甲具,头裹着红巾或者红缨毡帽,都是流贼精骑。 陈诺惊得从马上站立起来,他一眼就估算出来犯的流贼的实力,陈诺面色凝重,握缰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显示着他内心极不平静。 因为这股流贼生力军的加入很轻易就能扭转战局,甚至将他乞活军覆灭,此时乞活军也是强弩之末,战到现在,伤亡巨大,特别是体力的耗尽。 这批流贼狂泻而出,冲击着乞活军正面的阵列,而阵内的流贼也发现了他们的援兵,个个士气高涨,打了鸡血似的,特别是他们放弃了两翼的突破,转身向乞活军的正面阵列冲击。 流贼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与外面冲阵的流贼里应外合,一句突破乞活军的阵线,正面阵列一旦崩溃,没有了支点,整个大阵顷刻就会崩溃,反而流贼会凭借优势兵力反向包围。 中军杀手队早就调派了上去,而中军火器队正在进行收尾的战斗,一时半会儿赶不上去。 流贼马队越冲越快,陈诺紧紧盯着战场,突然他发现了又一支骑兵从这支流贼精骑的侧翼突入。 战场上突起变化,搅乱了所有人的思维,陈诺定睛一看,这支骑兵有近五十骑,他们结阵紧密,气势惊人。 陈诺狂喜,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殷长军的骑兵队赶到了。 殷长军的骑兵队是陈诺原来谋划指定突袭流贼大营的第一先手,虽然轻易冲垮了流贼的外营大营,但是冲击流贼老营却是遇到了强大阻力,付出几人的伤亡后殷长军眼瞧着啃不动,没法,他只能带着骑兵想着外围四处冲击营寨,力求造成更大的混乱。 在乞活军步卒大队与流贼接战的时候,殷长军就巡弋在战场四周随时观察着,骑兵队弱小,不能同步卒那样堂堂正正列阵而战,殷长军深谙骑兵的“奇、快”的战术特点,他决定隐匿下来,找寻着机会等待一击。 殷长军牵头结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狂冲而出,而正面冲阵的流贼也发现了这支骑兵,他们装备精良,马速奔腾到了极限,势不可挡而来,整支冲锋的骑兵散发着彪悍嗜血的气息,让人望之生畏。 流贼们睁大眼睛,惊恐叫着,因为这支骑兵向他们侧击而来,他们的冲锋的战马速度已经提到了极限,要想停顿缓住战马还要再跑一些距离。 特别是纵马奔驰中调转战马正面冲击方向,突然间调配战马的难度就很大,还别说他们是结成紧密阵列,一时半会儿根本调转不出战马方向迎战。 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官兵骑兵太快了,出手的时机,冲锋的方向角度秒到分毫,就好比是一个成年人举起双臂朝前平推双拳,正面击打的力度有了,但是出拳那一刻,漏洞也随之暴露出来。 平推双臂出去那一刻,你的肋间暴露出来,流贼就好比平推出去的一双重拳,正面攻势达到了极致,然而他们的肋间也最虚弱,最容易破防。 殷长军杀气腾腾带着骑兵队纵马奔驰,他们人马合一,他们眼神杀伐,神情坚定,虽才不到五十骑但是气势如虹。 骑兵队放开马速奔来,蹄声沉闷又富有节奏,形成一片非常那个有律动感的节奏马踏轰隆声。 很快乞活军骑兵队以极快的速度驱使到了距离流贼二十步的距离,不少流贼都是扭头惊恐侧望着从侧翼杀来的官兵骑兵。 他们要想驱马转身迎战,但是提着马速又在冲阵阵列中,现实情况中完全不允许,只有前面的兄弟们缓下马速然后牵头朝外围方向奔驰,这样才能将他们攻击方向带转过来。 殷长军面上带着腾腾杀气,同时有些许得意,他高声喝道:“三眼铳,放!” 他左手举起铳身,右腋下紧紧夹着铳杆,同时右手上的火绳朝着三眼铳上方的一个火门孔点燃上去。 砰地一声巨响,一个流贼肋间破开一个血洞,血水滋滋乱冒,最后轰然倒地。 紧随着殷长军的开铳,身后使用三眼铳的骑兵们纷纷开铳,而后面的骑兵们也不敢=甘示弱,他们挥舞着兵器冲入流贼阵内肆意劈砍,捅刺,直杀的流贼人仰马翻。 骑兵队的雷霆一击将冲锋的流贼队伍拦腰切断,整个势头荡然无存。 侧击冲出流贼队伍殷长军定睛一看,挥舞着队伍果断大喝道:“随某继续冲阵。” 第236章 围歼 第236章围歼 流贼前锋马队正在调转方向,殷长军一声喝令拨马就朝那边冲去。 骑兵队一色高大的健马,皆是一身火红棉甲,甲胄挺刮,甲面上布满了粗大的铜钉,闪烁着渗人的金属光芒。 “快快迎敌!” 这时有贼头目高声叫着,他们最前面的骑兵开始缓下马速调转战马冲锋方向,但是这批官兵骑兵太精锐了。 乞活军骑兵轻易将流贼冲锋队伍拦腰截断,现在更是冲击流贼前首部位,先拦腰,后斩首,骑兵队行动有序果断,刁钻狠辣。 人叫马嘶,一片惨嚎声,一些流贼骑兵被撞得人仰马翻。 乞活军骑兵兵沉重的马枪马叉刺穿了他们的胸腔,手上的马刀,长柄挑刀劈砍着流贼的头颅,流贼骑兵仅仅抵挡一阵就败了下来。 “这股官兵骑兵哪里来的?怎么回事?” 此时的王龙暴跳如雷,怒吼问道,他的心拔凉拔凉的,他酝酿许久的攻势啊!他这一击可是隐忍了许久,就等着双方均已势尽,只要他这一百生力军精骑雷霆出手,定能顺利打穿官兵正面大阵,一举歼灭官兵。 现在从侧翼突出来的官兵骑兵彻底坏了他的好事,一百精骑阵列已经被官兵骑兵冲垮,余下的流贼皆是打马惊慌奔走。 王龙不甘,好似有一条毒蛇吞噬着他的心头,他咬牙切齿道:“老子还有四百多人,再选派人马上去,咱老子倒要看看那,官军这几十个骑兵如何抵挡住老子们这么多人。” 王龙挥了挥马鞭就欲选点身后一贼将再带马队出战,忽地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众贼皆都听到,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西面。 王龙定睛一看,瞬间失神,随即脸色大变。 一支乞活军步卒战兵正大跨步从西面冲来,看他们中间打得旗号正是乞活军二总吴世忠所部。 而在他们前面,一众流贼溃兵正在奔跑着,其中曹营大将朱养民赫然在其列。 “将士们,随我杀呀!”二总把总吴世忠亲自执总旗,站在一辆丢弃的辎重车辆上大声呐喊着。 一股股二总将士们呐喊着向东面战场齐齐跑动着,他们不少人衣甲都浴血了,身上也有带着伤,但是士气仍旧高昂。 吴世忠奋力摇旗,他的心里也十分着急恐慌,时间拖的太久了,他二总攻击的进度确实慢了,本来趁着暗夜二总战事进展顺利,就算是流贼的马队冲了过来,二总照样也杀败了他们。 但是令吴世忠没想到的是这支马队被他杀败之后没有立刻溃散,然而四处游走环绕着二总部队,一旦二总将士们行走过快或者阵列有所疏漏,他们就是凭借着马快急速冲杀过去,叫二总的将士们防不胜防。 等到二总将士们反应过来开始反击,他们便凭着马快远远的逃离,丝毫不与乞活军纠缠,这让吴世忠心急攻心却又无可奈何。 流贼的马队好像苍蝇似的烦人,赶都赶不走,杀又杀不尽,为了安全二总只能拖慢了行军的速度,一路上严加防备着。 终于赶到吴世忠看到自家大人领的大部队还没战败,心中鼓舞,挥舞起总旗指挥二总火速支援。 中军内,陈诺看到他最后一支部队终于赶到心头大石落地,现在是决战的时候。 陈诺平缓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双眼迸光扫射着整个战场,立马做出战斗判断。 他喝令道:“传令,让二总分出锐兵队火速支援右翼,杀手队支援左翼,二总分出的火器队和中军火器队开始兜底,扎紧口袋彻底围歼贼寇。” …… 曹营众贼的心此刻拔凉拔凉的,不少人已经心有退意,士气跌入谷底。 与之对比强烈的是乞活军将士们士气高涨,众兵欢呼,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枪,二总将士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 二总把总吴世忠拥挤在阵中疯狂大叫道:“万人敌,我们总内的万人敌,还剩下几颗?全都给老子往贼寇头上招呼着。” 立时出现了二人一组的万人敌投掷组,共有五组,正在朝前冲锋的乞活军将士们全都纷纷退后给万人敌投掷手们空出位置,这玩意儿杀伤范围大,可别波及到自己人。 “点火!” “”扔!” 火光滋滋声响,五个滚圆的万人敌朝着面前拥挤的流贼人群中劈头盖脸砸去,轰隆隆巨大的声响不断,人的哭嚎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有空气中纷飞的血肉和肢体。 右翼抵挡的流贼顷刻间溃败下来,他们如无头苍蝇乱转着想逃逃跑,四处乱蹿着。 乞活军正面的枪兵和右翼的生力军配合着,将阵内所有的流贼往后驱赶包围过去。 那里是乞活军的中军部,那里有陈诺特意安排的中军杀手队和二总火器队严整以待,排铳发射。 李汝桂状若疯狂,他满脸都是鲜血,他不甘心大吼道:“援兵呢?我们的援兵呢?王龙小儿怎么不再派援兵了?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老子们被围?” 李汝桂被拥挤着人潮裹挟着往后跑,忽地一阵凌厉的排铳声打起,耳畔皆是兄弟们哭泣哀嚎声,他脑海空白,彻骨寒冷,他已是明白了官兵将他们向后驱赶的目的,为的就是他们兄弟活活挨铳子儿啊! 李汝桂肝胆具丧,也来不及多想,他急忙抢过旁边一匹战马翻身上了马,匆匆看了周围战场一眼,官兵的兵力少并不能彻底合围,左翼方向就许多空漏。 “快从左翼跑!” 李汝桂招呼一声,他的心腹部下们听到个个疯狂策动马匹,紧随在李汝桂身后逃跑。 左翼方向是五总的将士们抵挡作战,这里确实兵力薄弱之处,虽然陈诺将中军杀手队调派过左翼但是空漏仍旧很多。 林光祖眼尖他瞧见一伙流贼骑兵疯狂策马朝他这边冲来。 他立时大叫道:“铳兵!铳兵上去,先打马,万不能叫这群流贼跑喽!” 枪兵们身后立时冲出来一批铳兵,他们纷纷举铳陆陆续开了铳。 砰砰声响,策马疯狂驱使的李汝桂一惊,接着他的战马中弹嘶鸣惨叫着将他整个身体抛了出去。 李汝桂重重摔在地上,口鼻鲜血直流,他挣扎着站起,身体摇摇晃晃已是受了重伤,但他不敢停留,蹒跚跑动着,因为后面轰隆隆的脚步踏动,官兵已经追赶了上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汝桂心都到了嗓子眼跟前,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忽地他听到一声大吼声:“杀贼!” 命悬一线,李汝桂多年积匪的凶残之气激发出来,就欲决死搏斗,刚转过身就听得“噗呲”一声响。 长枪锐利枪头刺入躯体的声音,李汝桂瞪大眼珠子,一脸的不敢置信,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年轻小兵的面孔,唇边还长着稚嫩的绒毛,但是这兵的眼神犀利杀伐无比 “杀!” 这兵弓步直身利落地抽枪回身,李汝桂口吐着血沫踉踉跄跄倒地,接着又是几道金属寒光闪动,几根长枪对他拼命捅刺着,李汝桂大声惨叫,双手拼命挥舞挣扎着,直到身体慢慢僵硬不动。 崇祯十五年七月三十日,曹营大将李汝桂被斩杀当场。 第237章 射杀 第237章射杀 王龙看着四周一片混乱的战场,喊杀声和哭喊声震破天际,王龙眼前天旋地转,差一点就栽落马下。 他紧紧抓着马缰,脸色煞白无比,他刚刚亲眼看见李汝桂部的将旗倒下,李汝桂部完了。 杨明起部也完了,杨明起打的最是坚决惨烈,但是他的决死冲锋并没有给战局起到丝毫作用,他的身躯淹没在乞活军中军火器队一阵阵排铳的浓密硝烟之中,生死不明。 唯一仅存的大将朱养民这时候拨马急吼吼来到王龙面前,惊魂未定问道:“大领哨,咋个办?阵内我们好多兄弟被围了,要不要去救?” “救?拿什么去救?靠他们” 王龙惨笑反问道,他指着身后的老营精锐们,这些老营精锐早没了原先的嚣张骄狂之气,皆都胆寒,面露惧色,他们都躲躲闪闪不敢出列。 这场仗他们败了已经无力回天,他王龙都没了再战的心思,更别说底下人了。 只是阵内还有许多老营精锐,若是白白放弃他们可真的损失惨重了,王龙神情变幻着,终是咬了咬牙道:“朱兄弟,你领人从……” 王龙正要派朱养民上去,忽然身后有人高呼叫道:“有人逃跑了。” 王龙一惊,猛地回头一看,驴球子,他的本队兵马还真有人逃跑了,几骑正疯狂策马逃跑。 众贼本就胆寒,现在见到有人逃跑,立时带动了众贼,不断有人策马三三两两脱离大队逃跑,最后越来越多,发展到了几十人拨马成群逃跑。 王龙大怒,遍体冰冷,现在势不可为,这些人已经被官兵打得胆寒了,再叫他们上战场恐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而这边,巡弋在外围的殷长军敏锐发现流贼留守的老本流贼开始混乱,不断有人溃逃。他当即力断,雷声吼道:“骑兵队,结阵,再随某冲阵!” “杀贼!” 奔腾整齐的马蹄声再度轰隆隆响起,踏响整个大地,王龙定睛一看,该死的官军骑兵居然朝他这边冲来了。 官兵挥舞着三眼铳和各色兵刃滚滚而来,排成了紧密战阵急速冲锋着,王龙心头没底,眼见大势已去,旁边的朱养民焦急喊道:“大领哨,快些走,千万不要让这批官军骑兵黏住我们,不然的话我们所有兄弟都要折在这里了。” 王龙狰狞着脸大呼道:“快走!” 说完他疯狂策动马匹逃跑,本队的老贼们和一些散乱的流贼马兵看到王龙将旗挪动,全都纷纷跟随了上去。 “万胜!万胜!万胜!” 忽然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他身后炸响,让王龙整个身体寒毛都战栗起来,他策马逃跑的同时扭头看向战场。 映入王龙眼中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乞活军四面围堵聚歼着阵内的流贼,流贼在阵内狼奔豕突,四处乱蹿着,他们一个个被铳打中身体,或者被乞活军的长枪长刀刺穿身体,兵败如山倒,整个战场血流漂杵,尸横遍野,没有了组织力和战心的流贼一片片被分割在每处战场上,随后迎接他们的是乞活军将士们无情的屠杀。 王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东进大军彻底完了,特别是他的老营精锐马队,正在被官兵包围聚歼着,这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惨败。” 因为在往常的战斗中,老营马队可是从来没有收到如此重创,他们作为老营往往都是压阵的存在,遇到战事不利拨马就跑,所以被杀伤有限力量的机会很少。 “万胜!万胜!万胜!” 乞活军一波波的欢呼声呼啸着庆祝胜利,他们胜了,他们以弱胜强赢了,他们是微弱的兵力大败了看似庞大的流贼。 乞活军每一个将士都是胜利者,他们血水沾染的面庞激动万分,热泪盈眶,高举着刀枪尽情蹦跳欢呼着,享受着胜利带来的荣耀。 这一刻,他们的热血是无比的滚烫,豪情是这般的万丈。 太阳初升,晨曦的阳光照射在这片大地上居然呈现的是血色,大地上皆是残败不堪的旗帜和无数兵器,奇形怪状无数倒地层叠的尸体和伤者的躯体抽动挣扎,种种的血腥景象造就了一片残酷的血泽战场, 乞活军将士们毫不在意踩在血水里欢呼着胜利,彰显着他们作为男儿的血性。 亲将陈评小脸也是因为激动面脸通红,他哽咽着:“大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终于赢了!” 陈诺满足叹息,脸上也洋溢着十足的笑意,哒哒马蹄声响起,骑兵队队长龙卷风一般驱马跑到陈诺面前。 殷长军的衣甲上皆是鲜血,他高呼问道:“大人,有部分流贼逃跑了,要不要去追击?” 陈诺双眸寒光闪动,他自信回道:“不用去追击,本官还有一份大礼正欲送给他们呢。” …… 王龙领着余下马队逃跑,逃跑的时候他也不忘了将曹营的大纛和自己的将旗扛起,有了旗帜招引,沿路上的败兵们看见了也会顺利找到目标归队。 一路上又收拢了一些人,王龙不敢停留,直直向南奔走,看向自家的队伍,个个好似丧家之犬,惶惶不安,只知道惊慌逃窜,浑然没了先前的浩荡气势。 王龙阴沉着脸,看了看左右,他发现自家的老营马队已经不到五百人了,余者不是溃散就怕是被官军剿杀了。 他抬头看向前方道路,已经跑出了好几里地,现在已经走上了大道,说是大道其实是附近新铺还未完成就的路。 路面坑坑洼洼还有好多碎石子,若不是路面宽敞方便他们大队人马行进也不会着急忙慌走这条路。 前方不远处就是官兵驻守的梁寨城,众贼为防官兵埋伏快马加鞭跑动着,终于过了梁寨,大道左面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右边则是一片坡地和树林。 王龙沉着脸,正欲喝令众贼停下来喘口气,忽听右边坡地上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天鹅号声。 王龙讶然看去,就见坡地上一连串的火光混着浓密硝烟迸发,接着大道上人叫马嘶,一个个流贼从马上摔了下来。 “官兵有埋伏?” 王龙拼命策马,他赤红着面庞大吼道:“冲过去!冲过去!” “要想我王龙的命?没那么容易!”他的马刚刚跑出两步,山坡上又是一阵排铳,弥漫着大股大股的硝烟。 众贼都被打得懵了,他们本就是败兵,有的只有害怕,陡然遇伏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他们拥挤着拼命策马前跑,但是中弹的战马尸体和流贼尸体堵塞住了道路,更加剧了道路上的混乱。 “叭!” 山坡上又一阵排铳打射,啪的一声响,在马上疯狂吼叫的王龙胸口激射出一股长长的血雾,他干瘪的胸膛被前后打了个通透,留下一个血窟窿。 “大领哨!大领哨!” 旁边众贼惊叫着,他们正欲下马救助就见王龙脸色青灰一片,已经气绝身亡。 有贼立刻大叫道:“大领哨死了,大领哨死了,快些逃……” 首领已死,众贼再无拼命心思,他们一哄而散四散奔逃,贼将朱养民无助狂呼着,他想要收敛王龙的尸体一起走,但是山坡上的官兵已经呼啸着冲了下去。 没法,他只能含恨策马向旁边的田地奔逃。 第238章 心软 第238章心软 “冲啊!” 山坡之上,三总把总宋二牛顶盔执甲奋力呐喊着,坡上的乞活军们以散兵线居高临下冲击,惊得流贼四散惊逃。 追击的战果并不显着,三总皆是步卒,而流贼有马,等到三总将士们冲到了山坡下众贼已经驱马溃逃,只留下了遗弃的尸体和躺地痛苦哀嚎的伤者。 众军走下山坡打扫战场,身后的副把总钟成欢声叫道:“守备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居然早先料到贼寇会从这里走,叫我们三总预先埋伏在这里,果真是狠狠捞了一票。” 三总把总宋二牛比钟成想的深远,他脸上洋溢着笑意道:“看流贼这副逃命丧家犬的样子,定是大人袭营大胜,不然的话我们这场伏击战怎会打的这么顺利容易。” 钟成听到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大人袭营真的胜了吗?流贼那边可是有上万人呐,这也太……” 宋二牛斜眼笑晲着他,接着话茬道:“也太神了是吗?呵呵,老钟啊,你也是跟随守备大人的老人了,大小战事也打了不少,我们乞活军惯打硬战恶仗,你想想我们哪回打的不是以少胜多的战斗。” 钟成仔细回想,嘿!还真是,只不过这次的战斗太过凶险了,他们的面对的是造反的流贼,而且实力庞大。 二人顾自说着话,将士们也都在打扫着战场,忽然一兵叫道:“这不是流贼头目掌的大旗吗?” 众兵听到都围拢了过来,虽然他们好多都不认识字,但是王字这类平常的姓氏他们当中还是有人认得的。 宋二牛和钟成二人也挤了过来,宋二牛一把抢过旗帜仔细看着,神情变得越发激动。 钟成不理解道:“把总,你这么激动干啥?” 宋二牛颤着声音看向钟成道:“吊舍,老天爷保佑啊,我们三总恐怕要立大功了,流贼掌旗不可能随意丢弃,除非这贼已经身死。” 宋二牛立刻吼叫道:“全总搜索战场,发现衣裳穿着华贵的尸体立刻来报。” 没过一会儿有兵叫道:“找到了!” 众兵瞬间围拢过来,宋二牛来到这具尸体面前仔细观看着,看这贼身材干瘪精瘦,脸色青灰一片,胸口上的创口还在源源不断留着鲜血,这贼临时前双目圆睁,一幅不敢置信的神色。 再看这贼衣甲外穿着厚实的镶铁棉甲,内着的衣衫华贵无比,定是流贼众了不得的人物。 为免认错,宋二牛将刚才战场缴获的几个俘虏带到这具尸体面前让他们辨认。 几个俘虏一看见这具尸体都是大声哭嚎着,口呼大领哨或者掌家的称呼,宋二牛放声大笑:确是流贼头领无疑了,还是个巨贼! 流贼之中只有领军万人的才能称呼为大领哨,大领哨之贼都是流营之中排的上号的大人物。 周围将士一片欢呼,宋二牛喜不自胜,他连忙吩咐总内将士打扫战场匆匆回转,想要迫不及待的报捷。 …… 此时的流贼大营中一片狼藉,乞活军打扫着战场,这里遍地都是尸体,残破的兵器和旗帜,善后工作需要做一大堆。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营内四散作乱的流贼溃兵,除却流贼老营主力,还有好几千的步卒和好几千的厮养和饥民,乞活军袭营中他们最先溃散奔逃,造成了整座大营的混乱,夜晚中组织力松散的他们毫无战斗力。 流贼溃逃不少,也有好多在营内乱撞的,陈诺吩咐乞活军将这些溃兵收拢起来,凡是敢于反抗的就地格杀。 除了收拢败兵之外,这流贼大营内的辎重可是陈诺心心念念的东西,结果战斗后陈诺第一时间带兵去收拢缴获营内的流贼辎重。 流贼此次携带了六千多石粮食,足够他们吃上半月有余,没想到他们才过几天就垮了,还余下了五千石的粮食便宜了陈诺。 除却粮食还有骡马这些缴获,其中骡马的缴获流贼最为看重,钱财粮食这些什么都不比上缴获一匹马重要,贼之狡猾就是他们机动性强,因而分重视骡马的缴获。 战斗过后,除去打死,受伤和一些逃跑的,乞活军此战共缴获了五百二十三匹战马,还有三十余匹受了轻伤的战马,余下还有骡子驴子等八十多头。 陈诺听到大喜随即感到事情的棘手,算上上次牛聚山上的缴获马骡,乞活军共计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 这么多的战马好归好,但是依照乞活军现在的军力着实负担不起,现在的乞活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上千号人,难不成乞活军每名将士们都要配备一匹战马。 乖乖,这也太奢侈了,真这样的话陈诺觉得可以将他的乞活军打造成一支“龙骑兵”兵种,上马行军迅如疾风,若遇战事即可下马作战,何等美哉! 不过战马的喂养所以需军资十分庞大,毫不客气地说养一匹战马比养一精锐步卒费钱费时费劲多了。 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陈诺又将心思打在了缴获的流贼火炮身上,这些火炮都是小佛郎机炮,最大的一号炮可打一斤弹子,射程可达一里半,威力不俗。 现在有了这批火炮,乞活军的炮队又可以扩建了,小佛郎机炮便于野战正是乞活军现阶段所需要的。 当然了,陈诺现在还不满足于拥有仅仅小佛郎机炮这一门炮的种类,大明精良的火炮有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就属于红夷炮,陈诺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他的炮队规模会更大庞大,完备。 陈诺正在打量这些火炮的时候,亲将陈评押了一个俘虏过来,看这俘虏被五花大绑但他仍旧挣扎不断,很是硬气。 陈评来到众将面前恭声道:“大人,这人便是曹营大将领哨杨明起,该如何处理请大人定夺。” 陈诺视线慢慢汇聚,将目光停顿在了这俘虏面前,看这贼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的横肉,一股子悍勇之气。 与此同时,这贼也不再挣扎,注视着面前这个朝廷将官,就是这官将他们东进上万大军打败的,这也未免也太年轻了。 不过看这官面容泰然自若,气度不凡,联想到此前战事种种,他心中一凛,这么小年纪就有这般胆识和气魄,太可怕了。 陈诺终于缓缓开口问道:“你可是杨明起?” 这贼听到梗着脖子昂然道:“不错,某就是杨明起,狗官要杀要剐就放马来……” 陈诺摇头笑道:“你也知道你死路一条了?不过本官不欲杀你反而想留一条活命,只要你拜在本官营下为本官效力,怎么样?答不答应? 杨明起脸上浮现惊讶之色,似乎陈诺的话出乎他意料之外,不单是杨明起,就连乞活军众将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大人心中所想。 要知道这可不是自家大人的行事风格啊!自家大人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可不是面慈心软好相与人之辈。往常遇到俘虏尤其是俘虏头目,没有一人能在自家大人手底下逃生,怎么今天大人这是吃错啥药了?居然会饶俘虏一命,而且这俘虏还是流贼巨贼。 看见杨明起有些犹豫,陈诺又道:“这贼从良招安可是好事,也是屡见不鲜,更何况当兵嘛,改换门庭更是常见之事,今天能为贼明天就能为官。” 杨明起听罢垂下头来叹气道:“某受我家曹帅大恩大恩,不可能背弃我家曹营,你杀了我……” 陈诺有些失望,他很想告诉杨明起,你心心念念的曹营在未来几个月后就会灰飞烟灭了,又何必苦苦效死呢,你最后的结果不还是投奔朝廷吗? 陈诺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一些历史结果,包括他杨明起,若非知晓了他在历史中的作为作为,陈诺也不会心软欲留他一条性命。 杨明起,延安府宜君县人,原为曹操罗汝才部将,后罗汝才被李自成所杀,杨明起率部归附孙传庭,后孙传庭战死又归附明将王光恩。 甲申之变王光恩投降清军,杨明起为了民族大义不肯与他同流合污,一直躲在竹山光锋寨坚守不出,后王光恩的弟弟王光兴、王光泰起兵反清,杨明起这才与他们联合,同时抛弃与闯营的旧怨,与刘体纯、郝摇旗等闯军将领共同抗清,最后战死沙场。 纵观杨明起的前半生一塌糊涂,但是他的的后半生可圈可点,不论是拒绝跟随王光恩投降清军又或是摒弃旧怨与闯营联合抗清,杨明起的每一步都走对了。 晚明之中像杨明起这类知轻重,晓大义,懂得抛弃私立为了民族大义抗清的人很少很少了,多的是那种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 就比如与杨明起原来同属曹营之中的杨承祖王龙等人,他们在清兵兵戈来临的时候就高举双手投降了,何其可悲可笑,可偏偏这类人占了一大半。 正因为杨明起这种有骨气晓大义的汉子很少,陈诺所以才决定留他一条性命,不管他是贼是匪,只要他是抗清义士,陈诺打心底里还是有着一份敬重的。 第239章 内涵 第239章内涵 眼见杨明起不降,陈诺有些犯难了,现在杨明起的身份是流贼,无端肆虐乡里,祸害百姓,是决不能放他回去的,这样又会有更多无辜百姓遭殃。 “既然不降,那便杀了……” 陈诺心中这样想着,他从来不是犹豫寡断之人,既然给了机会,而是他杨明起不识时务,陈诺自然没有留他的必要。 陈诺眼中厉芒闪过,语气森然道:“本官敬重你是条汉子才决意收降你,既然你宁死不降本官便成全你……” “来人呐!” 陈诺话毕,哗哗的来了个两个铁甲卫士,左右夹住杨明起,只等着陈诺一声令下。 陈诺刚要施令就见一塘马急匆匆奔了过来,这塘马满脸喜色,他飞奔下马跪着大声道:“大人,三总来报,他们在梁寨城外设伏,毙贼多员,其中还有贼寇首领王龙。” 轰的一声,听到消息众人都沸腾起来。 陈诺先是愕然接着大喜,他在袭营之前就通知梁寨城内的守军在流贼退却必要之路设伏,自他这边战事胜利之后陈诺就知道梁寨那边设伏就能成功,没想到三总居然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居然斩杀了贼首。 陈诺放声大笑,斩杀贼首,他的功劳簿又是大大丰厚了一笔。 一旁等待处置的杨明起也满脸愕然:“大领哨居然死了,他们东进大军可真就完了。”由此杨明起不由想到了自身处境一时间心里戚戚然,王龙死了就算他有幸逃回曹营之中,曹帅罗汝才也断不会饶了自己,恐怕自己性命还是难保。 就算他现在舍生取义,恐怕曹帅那边也不会铭记他的恩情,对他有的只是满满的怨恨。 陈诺高兴之下看什么也顺眼了许多,包括刚才杨明起惹自己发怒起了杀心,陈诺对杨明起道:“本官暂时先不杀,先罚你入苦役营做苦力,等你日后醒悟再说。” “来呀,带下去。” 左右甲士听到依令行事,被带下去的杨明起听到陈诺并不杀他,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愿意想死,特别是现在他知道王龙身死的情况下。 陈诺看向周围众将喜气洋洋道:“打扫战场,收点缴获,向徐州城报捷!” “是!” 甲叶蹡蹡,众将皆是高声领命,报捷他们可是最喜欢了,男人嘛,最喜欢彰显武功,显示着自己的强大,享受着旁人震撼敬畏自己的目光。 …… 平地一声惊雷,永安守备陈诺自年初后再次报捷。 这次报捷不同寻常,破敌并非徐州本地土寇相比,大破的可是流贼。 永安守备陈诺捷报,大破来犯徐州流贼上万,斩首三千级,内中贼寇大小头目哨总部总数不胜数,更是阵斩杀曹营部将领哨李汝桂,击毙曹营大将,罗汝才外甥王龙。 其中又缴获颇多,如各类兵器旗仗,火炮鸟铳等等,又解救被裹挟饥民百姓三千人。 捷报传达当日,徐州城内也是井然肃杀,早在流贼进入徐州城被陈诺哨探得知的时候,陈诺就早早将军情传达给了徐州城。 徐州城内也在严防死守,各地的营兵也都调动起来,除了守御运河各个防段,徐州城也调派了营兵驻扎,唯独西面的永安城这边除了陈诺的兵丁之外没有任何兵勇。 很明显,陈诺的永安城被当做弃子给抛弃了,这也是陈诺的永安守备职责,防御徐州西大门,扼守中原流贼东进的脚步。 但是仅凭陈诺一个守备的兵力完全不够的,陈诺也早早派出了救援但是徐州城这边杳无音信,只给出了固守的命令。 这让陈诺不由得骂娘,这也是促成他主动出击,在牛聚山设伏的其中原因之一。 徐州城此时也惶惶然,流贼之厉害他们也早有听闻,在中原几破官军主力,更是斩杀总督督师总兵等大员好几人,剩下的游击参将等官将更是数不胜数。 特别是流贼擅于攻城,而且常用城内百姓内应开城,越是大的城池人心复杂,越是容易从内部攻破。 现在徐州城已经调了营兵好几千驻防,但是城内官将还是心有不安,苦熬等着消息,至于陈诺,他们恐怕早已经认定永安城被攻破覆灭了。 当日,徐州城内兵备宪司,徐州官将都在商议军事,特别是徐淮游击将军刘世昌,此人乃是徐淮境有实力的兵头,平时还好,现在流贼来犯少不得要依仗他手下的大兵,因此刘世昌这些日子行情上涨,跋扈无比。 这不,今天这刘世昌又讨要起军饷来了,言说他手下营兵的发不出足饷,饿着肚子怎么能打仗,流贼来了怎么能守御好徐州城。 这让徐淮兵备何腾蛟十分恼火,大骂这些军头越发跋扈无法无天了,先前他调令刘世昌手下的游兵营入城,没想到这刘世昌迟迟不动,推脱着说要开拨银,何腾蛟给了他大笔的开拨银下现在又要起了军饷来了。 除了刘世昌,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和徐州左卫的官将也有来凑热闹起哄,这让何腾蛟很是恼火。无非是这些武人前些日子听闻自己意外从永安守备陈诺那里得了一笔钱财,趁着现在有战事,使着劲想着法从他身上吸血呗。 听着下面的官将吵着,何腾蛟看向旁首的徐州知州刘秉,只见这老狐狸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似的。何腾蛟心头暗骂,这就是徐州本地官府的态度啊!这流贼都要打上门来了,这徐州本地的官府居然都能沉得住气,抠索的一毛不拔,偏偏让他这个管兵事的兵备夹在中间受气。 见越闹越乱,何腾蛟愠怒不已,正欲甩手出了堂厅,迎面赶上了兵宪司的一名司吏。 这司吏持着一卷文书,一幅急匆匆的神色,他碰见兵宪大人后就急忙高呼称喜道:“兵宪大喜,大喜啊!流贼大败,流贼大败了。” “什么,流贼败了?” 何腾蛟震惊不已,这司吏声音之大,堂内的众官将也都听到,纷纷站立起来,一幅半信半疑的神色。 “流贼真的败了?是何人所败?”何腾蛟急切问道,众官将也都侧耳听着。 感受到众官目光,那司吏倍感面子,这报捷果真是好差事啊,不但能在诸位大人面前露脸,而且喜讯之下,诸位大人心情大好之下也会多看重留意他几分。 这几分可了不得,只要能在大人们心中留下印象名字,日后的腾达也不远了。 这司吏喜气洋洋,故意拔高了几分音度朗声道:“回诸位大人,流贼真的败了,而且是大败,领兵大败流贼之将乃是永安守备陈诺和他手下的兵将。” 说着他恭恭敬敬呈上捷文,何腾蛟一把抢了过来急忙展开观看,他先是匆匆一扫文中捷文,脸上的笑意越绽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他又详细细读捷文,细读完后不由得动容,长长叹息一声。 众官将此刻已经围拢了过来,知州刘秉舔着老脸急急迫问道:“兵宪大人,此事当真属实,流贼真败了?” 说到底,就算看见了捷文他们心中也不愿相信,这事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时的何腾蛟当真是意气风发,一扫早前阴霾,他顺手将捷文交给刘秉,接着挥臂振声道:“流贼当真大败,永安守备陈诺大破流贼伤亡,斩首三千余级,更是力斩剧贼王龙,李汝桂。” 听到兵宪如此肯定振奋的语气,这下众官不信也得信了,哗然声大起。 何腾蛟又道:“永安守备陈诺兢兢业业,没有怨言,在四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能敢出城迎敌,力克剧贼,真乃我朝之栋梁,国之基石,比朝中那些只知因事要挟中饱私囊的酒囊饭袋官将强多了。” “本官定会为陈诺向朝廷请功,断不会埋没他和他麾下兵丁的功劳。” 众官将听罢一幅古怪之色,其中游击将军刘世昌更明显,特别是何腾蛟有意无意的目光扫射到他,他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难看之极。 第240章 怎么赏 第240章怎么赏? 刘世昌咬着牙反驳道:“他陈诺一个小小守备怎么可能大破上万流贼还斩首三千余级,依本将看,顶多打了个小胜仗吹嘘而已,这其中水分虚的很呐!” 听着刘世昌酸溜溜的语气,众官将表情莫名,有的点头赞同,有的则是幸灾乐祸偷偷看向何腾蛟,刚才何腾蛟可是言之凿凿给陈诺的大功定了性,现在这刘世昌居然当面反驳质疑他,这不是挑战何腾蛟的权威嘛,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果然,何腾蛟脑门青筋暴起,压抑着许久的怒气爆发出来,他指着刘世昌鼻子大喝道:“刘世昌,你莫要太过分了,陈诺呈上的捷文可是白纸黑字写着,怎么可能弄虚作假,你这样说莫非是怀疑本官体察御下不明了?” 刘世昌听到顿时心中一慌,他是徐淮游击将军,而何腾蛟可是徐淮兵备,何腾蛟可是能直接管到他的头上,战时他一样受何腾蛟的监督指挥。 更别说他游兵营的粮饷物资,人事升迁也和何腾蛟有莫大的关系,彻底得罪何腾蛟可是孰为不智。现在他们武人地位却是提高不少,特别是战时文官势弱须得仰仗他们这些当兵的,但也不意味他刘世昌可以为所欲为可是顶撞上司,要知道这大明的天还没变呢。 方才他说出那话也不过心里妒忌顺嘴说出,刘世昌强行压制住怒气,脸上露出惭然之色抱拳道:“末将刚才失言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兵宪大人海涵。” 看见刘世昌已经道歉,给足了他面子,何腾蛟也无意再追究,就坡下驴道:‘刘游击知道失言知错就好。 不过军功首级核实这不可做,何腾蛟当即飞马知会巡按御史,让他分派属官前去永安城勘验核实首级战功。 何腾蛟吩咐完有拿起捷文细看起来,特别是报功名单之上,仍然有他何腾蛟运筹帷幄的功劳,就连徐州知州刘秉等重要官员也都分润了赞画之功,当然了,身前士卒,亲自指挥作战的还是陈诺和其麾下官兵。 何腾蛟不由得微笑起来,虽说前番他对陈诺擅自屠杀夏家满门有所不满,有感这人有些跋扈专断,但是这陈诺还是有蛮多优点,手下官兵强悍,能练兵也擅打硬仗胜仗,特别是会做人做事,前者屠灭夏家能主动拿出金银,现在又能跟着这年轻人沾光。 徐州一众官将,真是人在家中坐,功劳主动送上门,这让何腾蛟颇有些汗颜,毕竟流贼来临时,他们的心思可是将永安城当做弃子炮灰抛弃的。 想到这里,何腾蛟心中火热,他功名心热切,可不仅仅满足于在这徐淮之地当一个兵备,他将来的志向可是当封疆大吏,甚至步入京廷入阁。 事实上,何腾蛟在南明历史上确实是极其闪耀的人物,留下了浓重抹彩一页,只不过…… 很快,巡按御史方面核实功劳完毕,陈诺所呈捷文为真,没有丝毫谎报,何腾蛟当即在派红旗报捷马驿出发。 报捷马驿从徐州南门奎光门而出,马蹄踢踏,马驿身插背旗,乃是一杆红旗,上面书写大大四个字体:“捷报传闻!” 这便是红旗报捷,非是大功,寻常情况下还不能用红旗报捷。 报捷马驿便驱马奔驰便大声呐喊,恨不得周边所有人知道。 “大捷!大捷!徐州永安大捷,大破流贼伤亡,斩首流贼三千级,缴获无算。” “大捷!大捷!徐州永安守备大捷!大捷……” 马驿喜气洋洋呐喊传说着,特别是他背插的红旗鲜红如血引人注目,马驿踏起烟尘滚滚,一路上留下了引得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惊叹喧哗阵阵。 这样的大捷,徐淮的百姓们可是很久没有见到了。 八月二日上午,马驿很快飞奔入了淮安府城,越是走进淮安府城越是繁华无比,沿路上江淮之地的语音和一些外地的吴侬软玉交杂着,那些都是南方而来的商客特别是苏扬地方的人众多。 淮安城乃是运河沿线特别重要的交通枢纽,以淮安城为中心,河流四通八达,这是运河来往商物很重要的转运之地。 淮安府城无疑是淮扬地方的政治中心,城内有总督漕运公署衙门,淮安府衙,山阳县衙,按擦分司等诸多官衙,内中大小官员数不胜数。 进入了繁华的淮安府城,报捷马驿更是铆足了劲头呐喊宣扬着,身后的背旗迎风猎猎招展着引人注目。 总督漕运公署衙门位于老城,马驿快马向那里奔驰着,捷报和公文传递都是一级一级往上传递,陈诺捷文传递给了兵备府后,兵备勘验盖印完后才可以继续上交到更高一级的巡抚衙门或者总督衙门去。 马驿上呈的捷文由一经历官接手,那经历官一看是红头捷报也不敢怠慢,急忙跑入总督署衙后堂官邸。 那里是总督署衙的机要之处,往常督臣大人不出外视察河讯就在这里办公。 他走到后堂门口就将捷文交给督臣的心腹幕僚,后堂官邸乃是机要之处,非是督臣心腹之人,寻常不得允许可是万万进入不得的。 接手的这心腹幕僚人长得清瘦,有些孤傲清冷之色,此人名叫姚康,与阎尔梅一样乃是漕运总督史可法的左膀右臂。 此人颇有经世才干,特别是长于见识,能洞察世事,在明末历史上也是颇有争议之人。 姚康展开捷报一看也是心头震动,急忙步入官邸内,看见督臣史可法还是伏案办公,姚康喜气洋洋道:“史公,大喜啊,徐州那边传来捷报,大破流贼上万,斩首三千级,真真是一场大捷呐。” 史可法抬首先是迷瞪了一会儿,接着神色一喜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姚康递过的捷文细看起来。 良久,史可法手指轻弹着捷文连声惊异道:“又是这个陈诺,没想到这小小的守备官居然能以千人之数大破上万流贼,真的是……” 虽然捷文上颇多描绘兵备何腾蛟和其他官员的内容,但是史可法一眼就瞧出,这次大捷之功定是这个叫陈诺的年轻人立下的,余下人等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 姚康也是最近才入幕参赞军机的,根本不认识陈诺,他听到史公语气惊异,有感问道:“史公可是怀疑这陈诺杀良冒功,弄虚作假?” 史可法沉吟道:“这捷文十有八九属实,上面可是有何腾蛟署名,本督了解何生,断不会为了功劳做出有损他清誉之事来。” 这下姚康有些上心了,他震撼道:“这叫陈诺的守备官居然是何人?居然能建立如此奇功?” 史可法呵呵笑道:“这陈诺本督也是知晓的,年初他就立下战功,他这个守备官还是本督举荐的,没想到才不过半年此人就又立下赫赫战功。” “本督倒是对这陈诺很感兴趣了,也不知他是怎样练兵带兵打仗的,现下的大明有这样擅带兵打仗的年轻将官可是不多了。” 说到这里,史可法语气中对陈诺的评价满满的赞赏和欣慰之意,史可法喜爱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特别是有才干的年轻人,现在陈诺又立下战功,陈诺这个名字可算是真正入了史可法的眼中。 史可法想了想,似乎有些拿捏不定主意,他看向姚康问道:“姚先生,现今这陈诺立下大功,不知该如何升赏,保举他何职?” 姚康闻言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大声道:“史公,现在朝廷对流贼的赏级越来越高了,依学生看,当保举他为徐州副总兵之职!” 第241章 缴获和赏赐 第241章缴获和赏赐 “副总兵?” 史可法听到连连摇头,连声说不可,朝廷升赏赐自有一套规章法律,陈诺只是一个小小守备官,官阶从三品。 若是升任副总兵,最起码也要实授都指挥使职衔,那可是正二品官阶,相当于陈诺连跳三级,虽说现在卫所官员不值钱,但是仅靠这一场战功就连升三级这也太火速了。 若是陈诺官职是游击或者参将,靠这笔战功可以胜任副总兵,但是一个守备官连跳这么多级就不够的,这其中需要资历。 姚康看见史公坚决摇头也知道自己有些孟浪了,他折中道:“既然如此,不若保举这陈诺为徐州分守参将。” 史可法还是有些犹豫,他对陈诺这个能打硬仗的战将十分喜爱,但是提拔他为参将还是有些高了,最重要的是陈诺现年才整二十岁,这么年轻就得高位,会不会因此骤得高位而得意忘形,招周围人妒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试想辽东的吴三桂,背靠吴祖两家也不过是二十岁才任游击,陈诺能以同样年岁升任游击已是他祖上蒙荫了。 史可法叹声道:“还是太高了。” “这还高?”姚康一愣。 史可法回言道:“本督决意保举陈诺为徐州游击将军。” 姚康听罢默默摇头:“以陈诺的战功升任游击将军理所应当,决然是稳的,现在最主要的是能不能拼力在往上冲一冲,这其中需要的是朝中有人保举推荐。” 史公只是保举推荐陈诺为游击将军,那这抬举的恩义就大大减少了,游击将军一职就是徐淮兵备何腾蛟也能为陈诺轻松推举下来。 到那时,这陈诺只会认为他的顶头上司何腾蛟抬举的恩义,史公那边又能得陈诺多少感激涕零之心呢? 史公还是缺乏决断魄力,怕什么呢?在这乱世有强兵在手也是王道,若能引这陈诺为心腹,收其强兵在这淮扬之地做事会没有掣肘更加方便。 史可法这时道:“本督对这陈诺十分感兴趣,倒是想见他一面,本督也是许久没有到徐州视察河讯漕运了。” 姚康一愣,回醒过来道:“确是很久没有到徐州,史公是想到徐州走一遭?” “不错!等到给陈诺的分赏下来本督便走徐州一趟,特别是这陈诺的永安城,本督十分好奇他是究竟怎么练兵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永安大捷很快呈报了上去,特别是在报捷奏折中,漕运总督和何腾蛟联名为陈诺保举游击将军一职。 永安报捷奏折传递到了京师,闹出了一番波澜,特别是保举陈诺为游击将军在兵部引起了不少争议,有官认为陈诺虽有大功但是年初刚刚升迁守备,这才过年中又要升授实职,一年内就连升两职,有些太频繁了,一个才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升得这么快,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你有贪天之功,升职也得有为官资历为辅,升任每一级都得苦熬年纪资历,资历在这其中也是十分重要的。 最后这事又闹到了内阁,事情迟迟没有定下来。 …… 不论外间纷飞传扬如何,永安城这边的陈诺正在舔舐剧烈战争后的伤口。 自流贼东进,乞活军先后经历了好几次战斗,其中牛聚山伏击战和城下据守战和袭营之战打得最为艰苦,乞活军的伤亡巨大。 乞活军连番的战斗重创流贼远非斩首流贼三千余级之数,毕竟这是砍下的头颅,还是一些杀死的流贼身躯不完整未能收获首级,起码斩杀流贼四千人,内中他们的马队就近半。 当然了其中流贼驱使的饥民炮灰乞活军没有作为斩杀数量,他们都是可怜人,陈诺不耻拿他们的头颅当做战功升官发财。 除了斩杀流贼之数,陈诺还缴获了流贼辎重众多,有白银十八万两,粮米五千石,战马上千匹,牛骡驴等牲畜二百头。 兵器火器缴获之类有小佛郎机火炮二十门,鸟铳三眼铳等缴获三百杆,筒装类火箭二百多杆,还有众多的刀枪弓箭。 甲具方面有三百多副较完好的棉甲,还有一百副镶铁棉甲,共得甲具四百副,棉甲和镶铁棉甲都是流贼老营核心精锐才能披的,很是稀少。 流贼退去后乞活军接管流贼大营,共收拢俘虏了流贼二千人,还有裹挟而来的残存饥民三千人。 这些人陈诺都是带往了永安城和梁寨分别安排,流贼甄别出来,凡是恶贼皆就地斩杀,余者充入苦役营,三千的饥民陈诺也对他们做出安排,凡是愿意留在永安城的都会好好安置他们,各自安排营生,不愿留的则发放口粮路费任他们离去。 最后三千饥民只有二百人离去,余下大多数全都留在了永安城。 归列完缴获后便是分赏了,乞活军全军上下全都期盼的事。 八月七日,永安城外校场内,乞活军全军排列整齐,高台之上,陈诺正在犒赏将士,论功行赏。 “战兵一总火器一队三甲将士李丰田出列!” 一总阵列之中,李丰田听到他的名字身体一震,面皮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周边袍泽兄弟们都向他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李丰田出列!”高台之上的典官再次呼他名字。 李丰田终于回醒过来,悄悄整了整自己的衣甲,长长呼出一口气就激动走向高台,全军将士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李丰田心脏不争气激烈跳动着,甚至双腿都在突突打着颤。 打他出生起就没经历过这个阵仗,这个感觉太爽了,那是荣耀带来的快感,血气忽忽地直往李丰田脑仁冒,全身轻飘飘的。 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这一刻,荣耀的快感是会上瘾的。 高台之上陈诺身披铁甲,腰间挂着佩剑,含笑看着上前受赏的将士们。 他微笑着来到李丰田面前,从陈评手上接过一托盘,盘内有赏银,还有乞活军特制的武勋牌和军职腰牌。 旁边典官唱喝道:“李丰田,毙敌四人,特赏银二十两,” 看着守备大人亲眼站在他这个小人物面前,微笑赏识看着他,李丰田脑子晕晕乎乎的,都不直视守备大人的双眼,他从守备大人手中接过托盘,看着盘上整齐码放的白花花的雪花银,武勋牌和腰牌,全身颤抖着。 乞活军军功规定,杀敌一人给赏五两,以五十两为上限。而武勋牌则是陈诺特意激励乞活军设立的,杀敌一人可获武勋值十点,满够五十点后可以在守备府申请兑换土地和房屋实产,武勋值没有上限,越多越好。 土地和房屋都是不动产,守备府批发下来就归你个人所有,生生世世可以传及子孙。武勋值兑换有两个条件,一是满够五十点才可以兑换,二是当兵年限满够三年,三年之后才能拿到土地和房屋。 五十点就可以兑换五十亩良田,房屋则是比较困难,够一百点才可以申请换取一套砖瓦四合院房屋。 李丰田心潮澎湃,他从军的本意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但是得到了这么多的赏银和武勋值,他的心态已经发生彻底转变,他要杀敌,他要战功,他要武勋值,他要土地和房屋,他要在永安城这个桃源之地安家落户。 李丰田此刻对乞活军的归属感是无比的强烈,他眼眶一红,高举托盘声嘶力竭大吼道:“愿为大人效死,愿为乞活军效死,乞活军万胜!” 陈诺听到心中暖洋洋的,他爽朗大笑,在李丰田肩上擂了一拳大声激励道:“本官的好儿郎,好好杀敌,功名荣耀都属于你。” 第242章 游击将军 第242章游击将军 对于乞活军战后有功人员的赏赐陈诺就花费出两万多,同时提拔了一批将士们为基层军官,小兵李丰田被提拔为了甲长,他的同乡玩伴,在四总的长枪兵将士王百年因为阵斩流贼大将李汝桂立有大功,当即被守备大人从伍长提拔为了副队官,军职当真是火箭般飞升。 乞活军一众提拔基层军官就属王百年得此殊遇,乃是头一份,同时王百年还获得了赏银五十两,武勋值一百点。 这让一众将士更是羡慕,乞活军的武勋值初创,就连一些中高级军官都没有攒够五十点武勋值,没想到这一个大头兵就得到了一百点武勋值,这就意味着他王百年能得到永安城一套房产。 战阵是军队战斗力的磨合器,以战养战才能造就出一支铁血之师,乞活军此战伤亡也是颇为巨大。 乞活军五个战兵总之中一总、四总、五总伤亡最大,一总是锐兵伤亡大,而四、五总是火器兵伤亡大,当然了,多次战斗中各部都有损耗。 等到伤亡结果统计出来时,陈诺接过一看也是心头一颤,心疼不已。 全军共计伤亡三百二十三人,内中战死阵亡者二百六十一人,重伤者二十六人,余下则是轻伤的将士。 牛聚山一战就战死七十八人,永安城据守一战阵亡四十四人,袭营之战战死者最多,有一百三十九人。 这二十六个重伤者好多都是生命垂危,即使医士全力救助,这二十六人中能有一半人存活已是十分幸运。 乞活军原满员编制算上辎重队共计有一千五百五十余人,而今伤亡就有三百二十三人,战损比已是高达到了五分之一。 好多中基层军官也都战死或者重伤,这也是陈诺战后火速提拔一批基层军官的原因。 针对这些战死阵亡者和重伤者,陈诺也是极力妥善安排着他们,阵亡将士们一次性发放抚恤银二十两,阵亡将士的家人由守备府赡养,每月支粮二斗。 兵士重伤一次性发放十两银子,若是因战伤残逼迫退出乞活军,守备府还会根据兵士伤残情况每月酌情支粮,同时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伤残兵士安排生活的营生活计。 乞活军的战后抚恤待遇极其优厚,抚恤发了下来,阵亡伤残将士家属都是感激涕零,而乞活军内的将士听闻也都心头暖洋洋的,守备大人能够给他们这么这么丰厚的抚恤,他们再无后顾之忧,日后敢不刻苦训练,奋勇杀敌。 八月十三日,陈诺亲自在永安城外组织了祭奠英灵仪式,同时建造英灵生祠,取名为“忠义祠”,竖阵亡将士们的英灵牌位,让永安城乃是周边的百姓们供奉,香火不绝。 让百姓们都铭记这些将士们,他们形体虽尽,但是灵魂不朽。 …… 时间很快带了八月份中旬,这一日,徐州那边传来了消息,朝廷的恩赏下来了。 陈诺急忙领着手下一众将官赶往徐州城,听说这一次不止他陈诺有赏,手下的一众弟兄也得到了恩赏,因而全都去徐州城去领赏。 徐州城陈诺可算是熟门熟路,陈诺骑马过去,与他随行的有五总把总、骑兵队的殷长军和亲将陈评。 到徐州兵宪司,兵部下来的选官当即宣布赏赐,升任永安城守备陈诺为徐州永安州游击将军。 朝廷兵部对陈诺的升赏虽有争议,但是争议捅到了兵部又上达了天听,最后崇祯皇帝发话:“永安守备大败贼寇立有大功,更是力战曹贼外甥王龙,与国有功,知兵擅战,又闻漕运总督和徐淮兵备联名推荐,朕意陈诺可为徐州游击将军。“ 陈诺大败上万流贼,斩首流贼三千余级的捷报给崇祯帝留下了印象,他闻听捷报也是欣喜了一番,中原官军刚经历了朱仙镇大败,正云集开封城攻打,而周围官军各将皆是畏惧不敢出,更别提杀贼立功。 在一片败报之中,永安捷报着实让崇祯帝眼前一亮,这个叫陈诺的年轻将官也被崇祯帝记在了心里。 徐州乃是漕运重镇,万不可失,现有陈诺这名强将,岂有不擢升的道理,莫说是游击,就是史可法和何腾蛟举荐陈诺为镇守参将,崇祯帝也会考虑一二。 既然皇帝金口依准,兵部争议立止,很快调派选官下来恩赏。 兵部公文下来,先是到了总督府接着是兵宪司,最后又到了陈诺手中,公文一路下来,淮扬各地方官员皆是知道,一颗政坛新星正在快速,耀眼四方。 二十岁的游击将军呐,还是皇帝钦定,这将来可是了不得的。 兵部选官宣布任命,任命陈诺为徐淮永安州游击将军,署都指挥佥事,正三品官身。 同时陈诺手下兵将的升官任命也出来了,一总把总陈大义由以副千户升任卫指挥佥事。 二总把总吴世忠原是五品正千户,他同样升任正四品的卫指挥佥事。 三总把总宋二牛由正百户擢升为五品正千户,四总把总蓝田原是试百户,现升任从五品副千户,五总把总林光祖由正百户擢升为副千户。 骑兵队的殷长军他原本就有百户的官阶,现擢升为副千户,亲将陈评由试百户升为正百户。 余者各总副把总和中军杀手队的陈一皋,火器队的郝三水,辎重队的李玉生等人皆有升赏,依军功大小评定,同时还有斩杀流贼首级拨下来的赏银,计有一万两。 现今朝廷财政吃紧,要是能打胜仗还则罢了,关键是处处都在打败仗,钱全都打了水漂,兵部也是穷得叮当作响。 兵部明面上说是拨下了一万两赏银,实际上是不到六千两,转运过来,这层层盘剥下来到了陈诺手中竟然只有三千两。 无非是这些人看见陈诺年幼资历尚浅,朝中无人,因而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 虽然得了只有三千赏银,陈诺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这点银子对他的缴获所得确实是微不足道,陈诺自掏腰包赏赐就花费了两万两银子,但是蚊子在小也是肉,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第243章 营兵 第243章营兵 明朝营兵制,有正奇援游四级,依次类推下来就是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 总兵直领的营兵叫做正兵营,副总兵的营兵叫做奇兵营,参将营兵叫做援兵营,而游击则是游兵营。 陈诺原先是守备官,虽说是武官但是手下的兵丁怎么也撑不起营兵的名号,只能叫做守兵。现在陈诺升任游击将军,麾下自然而然可以拥有一营战兵,叫做游兵营。 而陈诺也可以被人真正称呼为将军,也只有到了游击这个层次才能被叫做将军。 而游击将军的职责同他的字面意思类同,往来游击支援防御,可以分领营兵,也可以充任各镇总兵,巡抚,总督等营内的中军官。 这各级营兵兵额全都有数,游兵营的兵额少则一千,多则两千,朝廷给的兵额至多也只有两千兵额,至于两千之外的兵额,朝廷的粮饷器械是不会多给一分的。 既然升任了游击将军,营兵自然要有营兵的待遇享受,这粮饷是必不可少的。 既然何腾蛟在这,陈诺自然毫不客气,厚着脸皮问道:“敢问兵宪大人,末将升任游击将军,末将营中的粮饷器械,马步分配……” 何腾蛟原本看见陈诺升任游击将军很是高兴,陈诺归他管,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自然高兴,没想到这陈诺正当口居然问起他粮饷军械来了。 何腾蛟脸瞬间沉了下来,一听要钱他真是一个脑袋十个大,头痛不已。 是的了,麾下又多了一营兵,这粮饷支应问题有压在了他身上。 大明各营战兵,家丁的粮饷高,每月有银二两三钱五分,其次是南兵,每月有饷一两五钱,再加本色米五斗。次是普通北军,每月止有米一石折银一两。 当然了,还有骑兵的待遇,骑兵会高些,除了每月一两五钱银饷外,一年还有战马的草豆银二十四两。 眼下大明各营之中,也只有总兵的正兵营骑兵比例最高,寻常可达一半,一些实力雄厚强劲的总兵正兵营内骑兵比例更高甚至可以达到满员皆是骑兵,战力彪悍。 至于参将游击等营中,马步比例大都是马三步七, 徐淮境属于内地,营兵待遇自然是按照南兵的待遇,各兵每月有银一两五钱,虽说按照朝廷朝政这德行派发不了多少粮饷,但是该争取还是得争取的,不然的话,会让人看清他陈诺麾下的将士。 何腾蛟沉吟道:“不知陈游击营兵的定额是多少?” 陈诺利落答道:“回兵宪,末将的营兵兵额定在两千。” 何腾蛟听到面皮一抽,叹气道:“按照其他营中的惯例,你麾下兵丁马步比例是马三步七,本官给你五百骑兵兵额,一千五百步兵兵额,兵士粮饷支应的话,骑兵每月一两二钱,战马草豆银一年二十两,步兵支饷每月一两。” “嗯?” 陈诺疑惑抬头,吊舍,这不对劲儿,怎么粮饷支应少了许多啊。 何腾蛟有感陈诺困惑目光,他也丝毫不避,反而理直气壮解释道:“陈游击,本宪知你所想,但是本宪也是颇为困难呐,现在朝廷财政拮据实在拿不出钱来,给的粮饷数额少了足足一半,若是足额发放粮饷要不了多久恐怕就发不出粮饷,现在只能这样办。” 陈诺了解,暗自翻着白眼,他继续追问道:“那兵宪大人,那末将营中骑兵的盔甲和兵器器械呢?” 粮饷拿不出那就拿器械,陈诺心中不甘这样想着。 “这个嘛,本宪可以给你五百套盔甲。”何腾蛟这回没有扭捏,痛快说道,大明军士盔甲装备率并不高,也只有边镇盔甲装备率较高,内地军士几乎无甲可穿,除了骑兵。 依着惯例,骑兵是珍贵兵种,不管内地还是边地,朝廷对于骑兵都会拨发盔甲。 看见何腾蛟这么痛快给了,陈诺心中一动,试着探询道:“末将这里盔甲稀缺,不知道大人还能否再多拨发一些下来?” 何腾蛟眉头一拧,不悦看着陈诺道:“盔甲拨发可是有定额的,本宪给你五百套盔甲已是对你游兵是不俗的优待了。” 陈诺心中腹诽,无非是抠门罢了,不过他心生一计打着商量道:“兵宪,末将的营兵粮饷可以少要甚至不要,不知道能否换取一些盔甲?” “这个……”何腾蛟抚着下颌美髯思考着,他这里其实还是有不少盔甲存活的,徐州乃是漕运重镇,各地物资,军资器械全都经过他手,这其中的油水可大着呢。 听到这陈诺居居然想要营兵的粮饷换取盔甲,何腾蛟颇为心动,这盔甲乃是朝廷军用禁品,乃是非卖品,只有调拨给军队,里面的油水很少。 既然这陈诺这般想法,是双方你情我愿之事,而且盔甲禁品调拨给了军队,旁人也说不出话来,这样也能减轻他粮饷的压力,截取陈诺的这批粮饷也能做其他事来。 何腾蛟眼珠转了转,松口问道:“这也是个办法,不知道陈游击要想用多少粮饷换取一套盔甲呀?” 陈诺闻言一喜,心中盘算起来,一套札甲样式的明甲预算应该在十五两到二十两银子,那这样的话一百名营兵一个月的粮饷起码可以换取五套明甲。 五百名就是二十五套,一年的话就是三百套明甲了。 陈诺当即回答道:“禀兵宪,我愿出五百名营兵一年的粮饷换取盔甲三百套。” 何腾蛟眼神一凝,低头细细思忖计算着,他问道:“你换取的盔甲是哪种样式,明甲还是暗甲?” 陈诺答道:“自然是明甲。” “得是起码甲重三十斤的精甲。”陈诺最后还特别提醒,提出了标准,现在明廷各局制作的不论是火器还是盔甲好多都是残次品,质量不敢恭维,陈诺可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何腾蛟摇头拒绝:“三百套明甲太贵了,而且本官暂时拿不出这么多。”原先陈诺定的三百套明甲价钱着实贵了,朝廷拨发的粮饷也不是足额发放,中间有许多损耗,哪有那么正正好好就够三百套的价钱。 他接着道:“这样,本宪给你一百套明甲,一百五十套棉甲如何?” 陈诺听到在心里承受范围之内,当即应允了下来,他对朝廷拨发的那点粮饷着实看不上眼,扣扣索索不说还经常缺额不发。 现在的乞活军是陈诺自掏腰包发放粮饷,实际点来说养的是自己的私兵。 盔甲对现在的乞活军来说还是缺少的,用那些不存在不报希望的粮饷换取盔甲,对陈诺来说是赚了,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 而对于何腾蛟而言,用换不了钱的死物就换了一批粮饷,也挣大发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是满意这场交易。 第244章 拜谒 第244章拜谒 陈诺升任游击将军,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不已嫉妒,毕竟他们好多人在陈诺这个年纪还是默默无闻。 不管怎样,该恭贺的,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一个年纪轻轻的游击将军,这意味着他将来官运亨通,更别提陈诺现在手握强兵在手,任谁也得畏惧他。 陈诺的部下们,陈大义等诸人将官也都欢喜不已,随着接连的大捷,陈诺火速高升,他们的地位官职也水涨船高。 这一年间的变化真是太快了,遥想去年八月份,陈大义,吴世忠等人还在为填饱肚皮的问题发愁,昔日忍饥挨饿的苦难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一阵唏嘘,心悸不已。 而现在他们不但能填饱肚子,这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名利地位也在提高着,昔日的军户白丁现在变成了五六品的官员。 升任游击将军,陈诺得去上京接职,领取告身印信官服等物。其实在陈诺在升任守备之职的时候就得上京叙职,不过朝廷现在章程混乱,有些事情兵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然现在任了游击将军,职权非常,这必须去进京城去报到,通过兵部武选清吏司的考核才能确认职务,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皇帝的召见。 当然了,除了这进京考核,陈诺好像似乎再也没有进京的机会,除了继续加官进职才能进京。对于大明朝的武官来说,每五年一次考察,称之为军政。 除了总兵和副总兵要进京陈述,由皇帝亲自裁决外,余下参将游击等各将官由当地的总督、巡抚和巡按御史一体考核,按年终开据武臣贤否揭帖,造册上缴,咨兵部考举题奏,后呈请皇帝裁决。 军阵考核掌握在文官手上,武将是升是降,官运前途全都凭文官,还有人事权,监督权,粮饷支应权利皆由文官掌管,这就是为什么大明朝文贵武轻,武将地位低下的原因。 当然了,文官领兵成为传统,自成一套完整的指挥体系,明朝的文官好多涉猎武备军事,且十分精通。 这些文官不但能提笔书写文章,还能披甲执坚,冲锋杀敌,可万不能小瞧了,特别是文官出身转而带兵的名将很多,譬如袁熊廷弼、孙承宗、卢象升等人。 即使到了现在,武将的实力越大越大,渐渐形成军阀之势,但是在陈诺眼中仍旧对这些军阀不屑一顾。 现在的朝廷对军队仍旧有很强的掌控力,无他,人事权和财政权还在掌握在文官手里,武人们再怎么折腾也形成不了气候。 要想拥有自己的军队,拥有自己的地盘,就必须稳扎稳打,一步步来,培养自己的嫡系部队。 这一次上京,陈诺走的是水路,由徐州走通京大运河,跟随着北运的漕船走,速度也是很快,往返走了整整半个月。 去京城叙职中间也没出什么差错,陈诺顺利去兵部武选清吏司办了相关手续领取了官服告身印信等物。 不过很可惜,陈诺并没有见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崇祯皇帝,他一个外来武官须得有朝中京官引荐或者皇帝亲自召见才可。 然而陈诺首次入京城,哪来认识什么人?就这样他的第一次京城之行潦草结束,等回到徐州永安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月底。 刚刚回到永安城,民事堂的伍士豪就来报,说是史督来到永安城了。 “史督?” 陈诺刚翻身下马,一脸疲惫,特别是连日走的水路,坐船坐的脑袋晕晕乎乎,脑子一下子没回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诺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伍士豪道:“是漕运总督史督?” “是的,今日上午史督的仪架就来到我们永安城现在守备府……哦,不对,是在游击将军府歇息呢!” 伍士豪回答着,看他面色发怵,有些局促不安。 史可法竟然来到了小小永安城,城内官将当真是又惊又乱,毕竟这可是二品高官,虽然自家游击将军是正三品高官,但是武将地位低,根本没法和文官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史可法此时为户部侍郎,右副都御史,官阶在正三品,但是他兼任了巡抚和总督职,高升一级成为二品高官大员。 史可法在这淮扬之地有着巡抚职责,还兼任漕运重权,同时他挂的右副都御史有着监察职责,手上权柄之重,大的令人咂舌。 可以说在这淮扬地方,对当地百姓和官将来说,史可法就是最大的官,永安城的官将原都是白丁百姓,都是偶然乍富的暴发户,毫无底蕴,现在这么大的高官来到永安城,他们心里下意识地害怕和不安。 听到史可法居然来到了永安城,陈诺心中也是惊讶,同时隐约有些激动,这可是史可法呐,明末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陈诺都没有做好见史可法的心理准备,一时间心绪有些难安,毕竟那是史书上的人物活生生站立在你的面前。 看见自家将军还呆立在原地,伍士豪不安道:“将军,史督就在将军府内,您现在回来了理应当第一时间去面见,不可失了礼仪惹了史督。” “好!好!我这就去面见。”陈诺连声回答。 走到将军府门口,抬头一看,门匾上的守备府此时换成了游击将军字样,不过此时的游击府有些不同,府门前有一架简易的车马,还有出行的旗牌仪仗,还有一杆高高的总督坐纛大旗在府门前高高飘扬着。 特别是门口站了一众顶盔披甲的铁甲兵,个个明盔明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陈诺看见心中知晓,想来这些铁甲兵就是史可法的督标营营兵,督标营乃是总督直属的营兵,直接受总督指挥。 看这些甲兵个个魁梧,按刀拄枪而立,双目锐利,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都是百战的精兵。 特别是他们看到陈诺一行人走了过来,都是戒备看了过来,眼中充满警惕。 陈诺感受到,心中登时不喜,明明自己才是这游击将军府的主人,怎么现在变成了外人,这叫什么事儿。 伍士豪这时上前言说游击将军回城,要上前拜谒史督。 一为首的甲兵目光稍微变得柔和,洪声道:“史督有令,陈游击回来的话就立刻召他相见,请!” 他手臂一摆,甲兵们两边散开,陈诺左右看了一眼,昂首大步而进。 第245章 面见 第245章面见 对自己的家陈诺当然熟门熟路,走过外院进入内院,目标直奔将军府的议事大堂。 进入堂内就看堂内一众官员,多是穿着青袍文官,有穿着白鹇补子的青袍官服从五品徐州知州刘秉,和他的左右手,徐州同知和判官。 还有一些身穿青衫儒巾的文人,这些人多是年轻面孔,个个脸上神采飞扬,充满了勃勃活力,论起观感来,比徐州本地官僚暮暮沉沉之气强多了。 陈诺知道,这些文人定是史可法座下的幕僚,传言史可法爱才,特别喜欢年轻有才干之人。堂内一众人青色官服中,有两个穿着绯色官袍的官员尤其惹人注目,其中一个补子上是孔雀之官陈诺认识,正是他的顶头上司,从四品右参议,徐淮兵备何腾蛟。 只不过此时的他毕恭毕敬端坐在下座首位,听候坐在主位之上的那官垂询。 一众官员环绕着这人,这人穿着一身绯色袍花犀带官服,胸前缀着二品锦鸡补子。 看见锦鸡补子,陈诺心中知晓这就是史可法,观他容貌,年纪在四旬左右,面色黝黑,三绺胡须修整地一丝不苟,端坐在首座上身形笔直,神情严肃威严,姿态威仪无可挑剔。 陈诺上前拜见:“末将新任永安游击陈诺,见过史督臣。” 史可法有个为人所熟悉的称呼就是史阁部,不过那是后话了,现在他还不是尚书,历史上他为南京兵部尚书,后总督江北军务,那时才被称为督师或者阁部。 史可法含笑回道:“这里不是公堂,陈游击就不必多礼,快些起来。” “谢督臣!”陈诺恭声答谢,挺拔站立起来。 史可法炯炯目光上下打量着陈诺,眼前的这名战将当真是年轻的过分,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家中埋头苦学知道二十六才中了进士为官。 这个年轻将官举止沉稳有力,目光,即使面对他的扫视目光也丝毫不避,他身体站立笔直,腰躯不曾佝偻一分,静立在那里仿佛一把利剑,锋芒内敛,却仍旧炙热夺目。 史可法看向陈诺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同时他还有一种恍惚之感,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刚强太烈了,是他从未见过的。 史可法点头赞扬道:“好一个少年英雄,怪不得能大败流贼,陈游击你能为国分忧,主动击败流贼,本督很是欣赏,不知你是如何对战流贼,战法怎样?本督很是感兴趣。” 听到史可法询问陈诺对战流贼之事,旁边众人也都将目光看向陈诺,满满的好奇之心,他们一样也十分感兴趣。 陈诺稍稍措辞一会儿便回答道:“回督臣,回各位大人,兵法有云,反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若有强大兵力则以堂堂正正列阵而战,以强大实力击溃敌人,但是实力远不及敌人,则要出奇兵。” “末将原守兵也就千余人,以堂堂正正实力对战流贼无异于以卵击石,流贼初徐州不熟悉地势,特别是他们在中原侥幸胜了几仗很是张狂,末将利用他们骄兵心理在牛聚山设伏,果不其然流贼中伏,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大败,击溃流贼上千马兵。” 史可法这时奇道:“流贼马兵乃是流贼精锐核心,他们丧失了这么多马兵居然没溃走,还在兴兵来犯? 史可法在未丁忧前经年带兵平叛,剿灭流贼,依他原来的思维里,流贼惯逃蹿,特别是核心马兵被有效损失的情况,他们一定会溃散。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流贼已经成了气候。 陈诺摇头道:“流贼并没有退却反而引大兵兴兵报复,末将便在这永安城据守,狠狠痛击了流贼,斩获也颇多。” 守城据守之战陈诺并没有细说,众人心中也了然,他们一路上走进永安城都感到新奇万分,永安城的防御他们都亲眼看见,守备防御严密,宛若铁桶一般,流贼来攻还真能碰个头破血流。 陈诺又接着道:“这袭营之战乃是最为凶险的一次,末将也是抱了必大的决心才敢出城袭营。”陈诺详细说着战斗的详情,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陈诺措辞清晰,娓娓道来,战事讲解十分清楚,众人听得有滋有味,仿若身临其境,特别陈诺讲到凶险处,有的人听到也跟着揪心起来。 待到陈诺讲解完,众人皆叹服,史可法赞扬叹息道:“陈游击不易啊!胆大心细,敢抱决心之心赴身疆场,朝廷有此栋梁之才乃我大明之福。” 这时史可法旁边一幕僚站了出来,他敬佩道:“陈游击不但敢战,还擅统兵谋划,巧用奇计破敌,只是我有一疑,袭营战流贼马队并未溃散,反而能做出有效反击,陈游击能以步卒与流贼凶残马队野地浪战还能大胜,真是匪夷所思,不知是何缘由?” 陈诺定睛看去,见这提问之人是个文人,带着大帽,穿着青衫,这人面相还奇异,方面大耳,耳朵很长很白,比脸还要白,印象深刻。 陈诺拱手问道:“这位先生是……” 看到陈诺颇有礼貌,没有一般武人粗俗之气,这人对陈诺好感倍增,他爽朗大笑道:“在下不才,名叫阎尔梅,亲朋好友给我取名叫白耷山人。” “耳白于面,名满天下,原来这人就是白耷山人阎尔梅。” 陈诺心中讶然,不过他很快回道:“原来是阎先生,有礼了。”陈诺又接着回答阎尔梅的问题:“其实流贼并不好打,特别是他们的马队更加精悍,但是他们遇到的是本将的将士们。” “我永安的将士们都抱定忠义之心,决死之志,敢打敢拼,而流贼是贼,他们总归逃脱不过掠夺的本性,他们色厉内荏,只会欺凌弱小畏惧强大,敢死之心远非我永安将士们可比。” 阎尔梅微微拱手赞声道:“陈游击当真练的一手好兵,这样敢战的兵士可不多见。” 史可法听闻越发好奇陈诺麾下练的兵究竟是怎样的,他沉吟道:“陈游击,你可否召集你部将士,本督欲观你带兵演武。” 陈诺忙道:“末将荣幸之至。 第246章 侧目 第246章侧目 永安城校场之上,陈诺召集军士演武。 除了守御城池的必要军士之外,乞活军余下大部军士全都到齐,集合在校场上。陈诺有意在史可法诸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这年头有兵才是草头王,有兵任谁都能高看自己几分,并不会轻易找自己的麻烦, 陈诺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立威,立乞活军之威。 来到演武厅高台之上,众官依官阶品轶大小分列两边站好,史可法的左边站的是何腾蛟,而在他右边站的是陈诺。 这让众人都不由高看了陈诺几分,任谁都能看出史可法对陈诺的欣赏。 陈诺站了出来,身披一身铁甲,甲叶密密厚实,头戴八瓣帽儿铁尖盔,盔盆较高,这是将官特有的帽儿盔,为的是与普通士卒戴盔盆较低的帽儿盔作区分。 陈诺按剑站出,旁边中军旗手高高扬旗,中军鼓手擂起金鼓,鼓声激昂,震人心魄。 一通鼓后,演武厅内众人忽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声音,这么整齐? 阎尔梅忽然道:“是士卒整齐跑动的声音,看,他们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校场外整齐地跑进一队队的军士,他们个个全副武装,跑动时。队列竟丝毫不乱,只听一片整齐的轰隆踏步声。 一队队长枪兵和刀盾兵,一队队火器兵,他们整齐踏步而来,跑动之间一大片耀眼的红色和兵器的寒光闪动,令人不敢逼视。 乞活军众兵衣甲内村红色鸳鸯战袄,外披青色罩甲衣或者青色齐腰棉甲,露出鲜红双臂,头戴红笠军帽,围着青色肩巾,打着绑腿,脚下踏着革翁鞋。 一色统一的衣甲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令人赏心悦目。 一队队,接着就是一总总军士跑到校场上列阵,三通鼓后所有军士都列战完毕,众军士便静静不动。 他们跑动和排兵队列丝毫不乱,井然有序,演武厅众官从高处往下望去,军阵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条直线,竟不需要任何临阵整顿。 台上众官看得啧啧称奇,都是探头探脑看着,眼中有着好奇敬畏,今儿个他们可算开了眼界了。台下的士卒皆是成年青壮,个个魁梧有力,他们腰板挺直,目不斜视,神情从容,一看就是百战老兵,精锐之士。 众官往常见到的官兵好多都是一些老弱病残,青壮很少,就算是其他营内的营兵青壮虽多,但是军容举止也差了一大截。 众官看见的平常官兵脸上麻木不仁,或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军纪散漫不堪。而他们面前的这支军队,各兵身上带着一股英武之气,让人眼前一亮,他们脸上浮现的是自信,骄傲,蓬勃朝气。 台上的史可法看得眼前一亮,原本稳稳端坐着,这时候已经站立起来了,幕僚阎尔梅也惊奇看着台下的军队,颇有深意看了陈诺一眼,原来这陈诺没有说谎,这样的强兵怪不得能打胜仗。 史可法吃惊看着台下军队,心中震撼莫名,他也经常带兵,他知道调教出这么一批强兵多么困难。 古时观军队是否精锐,第一要点就是望气,队列整齐划一,严整肃立,便是精锐之师,最重要的是士卒身上那股气质,说不清道不明的百战杀气。 而史可法看得真切这支军队就有,显而易见这是一支百战常胜军队,看来这陈诺呈现大捷没有掺杂一丝水分。 史可法满脸欣赏对陈诺赞扬道:“陈游击当真练得一手好兵啊!这样的兵好多都能当家丁,比一些总兵麾下的正兵营将士都不遑多让。” 众官都是一惊,这还没正式演武,仅仅观看军容就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还说比总兵的正兵营都不差,众官都揣摩起了心思,难道…… 史可法兴趣盎然,他大声道:“陈游击,这便演兵!” “是!” 陈诺拱手完毕大步来到高台前,眼中精光静静扫射着台下的军队,接着呛啷一声拔出腰间宝剑,斜斜前指,大喝道:“演兵开始!” 台下军队各军官喝吼声不断,密密的旗帜点动,陈诺高喝道:“全军战备,火铳长枪上肩!” 整齐哗地一声,一片整齐的寒光闪过,校场中所有乞活军手中的武器全都上肩,他们腰板站得笔直,神态昂扬。 这么多的高官来检阅他们乞活军,众兵心中即是激动又是自豪,他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给游击将军长脸,给乞活军壮大神威。 陈诺接着道:“以总为基,以鼓声为步,结阵前进!” “咚!” 中军大鼓敲动一声,一总开始前进,最前面走的是一总把总陈大义,在他旁边是把总旗飘扬,指引着众兵。 而众兵跟随着中军大鼓有节奏地大踏步前进,步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踏下,激起尘土飞扬一片,真可谓是“沙场秋点兵”。 一个接一个方阵从演武厅走过,整齐轰然的踏步声,密密的火铳和长枪竖起一片,畏之生寒,充斥着强大的震撼力量美感。 台上众人看得目眩神迷,激起热血翻滚,兵备何腾蛟看着,也是与有荣焉,这是麾下将领的兵,虽然他不直领,但是作为上官,这份荣耀当有他的一份。 何腾蛟看着台下整齐踏过的强大军阵,心头火热,双眼微微眯起:“真是一支强兵,若是能归我所有的话……” 各大方阵在校场上饶了一圈,又在台前聚集,排成紧密军阵。 台上指挥的陈诺感受身后一双双蕴藏着的惊叹,畏惧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着,他心潮澎湃,骄傲万分。 陈诺突然大声呐喊道:“我乞活军!” “万胜!”台下众将士们齐声咆哮着,气血上涌。 “我乞活军!” “威武!” “我大明!” “万胜!万胜!万胜!” 一声声“万胜”声中,声浪朝着台上滚滚而去。 良久,台下终于安静下来,史可法满足叹道:“真是一支强兵呐,哦,对了,方才你称呼你的部属为乞活军,可有什么缘由?本督很是好奇。” 第247章 乞活 第247章乞活 虽然对外统称都是明军,但是给军队冠以私号也很是常见,按照派系可以分为好多种,比如辽东方面的辽军,陕西的秦军,以地方划分命名,再私人一点比如卢象升的天雄军,左良玉的左军等。 而陈诺居然称呼他的部署为“乞活军”,史可法有些不理解,所实话这名字有些忌讳,毕竟乞活军历史上有原型。 乱世中求活,乞活这名字起得是有多么悲愤,历史上的乞活军是活跃在五胡十六国时期的一支军队,它的前身是一支流民武装。 古时农民只能以种地为生,然而土地里若收不到粮食他们就变成了流民。在古代中国非常常见。一是天灾频发,不管是洪涝还是干旱,亦或是蝗灾、地震都会造成百姓的流离失所。没办法,活着的人总得要找东西填饱肚子,所以大范围的流民团体就出现了。 而到了五胡十六国时期,由于北方战乱再加上匈奴、羯族、鲜卑、氐族、羌族等五胡乱华,北方的汉族百姓就遭了大灾。光熙元年,匈奴和羯族起兵叛乱,大肆对汉人聚集区进行烧杀抢掠,导致并州一带发生大饥荒。不仅百姓没饭吃成了流民,就连士兵官吏也无法自保。于是这批人就在他们的父母官并州刺史司马腾的带领下,集体乞讨。 由于这批并州流民人数众多,再加上还有了组织首领,于是就形成了独特的流民集团,号“乞活军”。不仅如此,这批人不管到哪里都不可避免地和当地的原住民产生冲突,道理很简单,因为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缺粮食。再加上活跃在中原地区的胡人根本不事生产,只能靠抢掠汉人的粮食为生。于是乞活军就变成了一股军队武装,不仅武装起来抢粮食,最重要的是还要防御胡人来抢掠。 乞活军不是正规军,但是强似正规军,着名的“杀胡令”的发起者冉闵就是着名乞活军将领冉良的儿子。而冉闵的“杀胡令”也是倚仗当时的乞活军来执行的。 为了求生而迁徙乞讨,谓之“乞活”,这不过是汉人们想给自己留一条生路而已,其中悲壮艰辛可想而知。 不过很可惜,冉闵死后乞活军也随之渐渐没落,并没有驱逐胡人出中原,落了一个悲壮落幕。 陈诺给军队起名叫做乞活军是有深意,他这支军队当初建立的本意也是在为了在乱世中求活,再往深了说,他的军队要继承原乞活军的遗志,驱逐胡虏,保汉家江山。 当然了,这其中意思陈诺并不会轻易对外人道说,他来自后世,他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历史,现在对他人说,他人恐怕也不会信,只会将你当做一个异类。 只见陈诺这样回答史可法道:“禀督臣,末将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深意,只是俚语常说,贱名好养活,所以才叫乞活这个名字。” 史可法听罢也没有继续深问,转头兴致勃勃看起乞活军操演军阵,进行着各种军阵变换。 最后史可法有问起陈诺:“陈游击,你麾下现在有多少军士?” 陈诺老老实实答道:“禀督臣,末将现有一千两百军士,皆是战兵。” 众官听到心中震动,陈诺这个游击将军才刚当上,根本没得及扩充兵力,那就意味着他当守备的时候就有这么多兵。 养兵可是耗费大量钱粮,可别提平日的操练和战时打仗了,也不知道这陈诺究竟是怎么样这么多兵的。 同样的问题史可法也有疑问,营兵的粮饷有时候都发不足额,更别提守兵了,这就意味着陈诺从始至终都是在自掏腰包养活军队。 这样想着,史可法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支军队恐怕成了陈诺的私兵了。 观演完军阵史可法又问起了陈诺一个问题,这叫旁边幕僚阎尔梅大感奇异,史公平日里沉稳内敛,今日这是怎么了,孜孜不倦地处处求问,好似一个渴求学问的学子。 史可法发现这支军队火器的比例有些高了,内中有一小半都是火铳兵,虽说现在火器早就在军中普及,但是火器质量参差不齐,精良火器较少,因此军中的火器手比例都在一二成左右。 陈诺道:“督臣好眼力,末将麾下火铳手的比例在四成左右。” 史可法听罢皱起眉头忧虑道:“火器手居然这么多,营中战斗力不会下降吗?” 陈诺一愣,失笑回道:“督臣多虑了,末将营中火器犀利无比,对战之中发挥至关作用,毙敌颇多。” 史可法听到感了兴趣,他吩咐道:“既然如此,本督便看看你营中的火器究竟有何等威力,操练一番,也叫众人开开眼界。” 陈诺应答一声便安排了下去。 很快校场之上竖立一排排木靶,很快震耳欲聋的火铳齐射声响起,一片浓密的白烟随之腾起,弥漫整个校场。 史可法等人吃了一惊,靶场前方,竖在六十步外的厚实木靶皆被打得碎裂,木屑飞扬, 一队火铳兵正分三层射击,一排打过退后,又一排赶上打射,接着第三排在赶过打射,他们打射完毕后都会从身上背的油包弹药袋中取出一根定装纸筒弹药,再次快装填弹药。 在军官大声喝吼声中,齐射声一阵响过一阵,三排火铳兵前进退后打射,装填,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 很快靶场上一排排厚实的木耙全都不见,留下了一地的碎木,呛人的硝烟味到处弥漫,前方难以视目。 火铳兵表演完毕,史可法诸人都久久没有回过神,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不少人脸色煞白,这火铳的威力实在太强了,如果方才的目标是人体的话,恐怕任谁都不能幸免,顷刻间就毙命。 而且这火铳兵打射的效率太快太快了,有的人估算出,短短的六十息时间内,这批火铳兵就开了三次铳,这样的射击速度着实太可怕了。 史可法惊讶看着,今天他可真是开了眼界了,饶有意味看了陈诺一眼,这个年轻人身上究竟有多少东西还没有挖掘出来的呢? 第248章 讨要 第248章讨要 乞活军的精良火器都让众人起了很大兴趣,史可法饶有兴致地还和陈诺讨要了一根过来,他持着火铳仔细端看着。 火铳铳身长约三尺,有火星照门和寻常鸟铳没什么两样,但史可法发现这杆火铳铳管十分精致,包裹紧密,眇一目往铳膛内看去,发现铳膛光滑平整,没有丝毫气泡。 史可法赞叹道:“真是一杆好铳啊!”火铳威力大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质量安全方面,而他手上这杆火铳铳管包裹紧密,铳膛光滑,可以说几乎没有炸膛的风险。 这样这杆安全系数高的火铳兵士拿在手里安全感十足,射击效率也高了许多,铳膛光滑平整气密性也高,射出铳弹的威力也大了许多。 火器的威力众所周知,但是大明军中多用火炮,火铳较少,无非是火铳的安全系数太低了,说炸膛就炸膛,哪个军士还敢使用。怪不得这陈诺营中火器比例高,有这么精良的火铳,加上严密阵列配合,火器的威力能发挥到最大。 史可法把玩着手上火铳,抬头问道:“这样的火铳你营中还有多少?” 陈诺心中一动,立时回答道:“禀督臣,末将营中还有这样的火铳三百杆。” “三百杆?” 史可法手上摩挲着火铳,脸上浮现出意动神色,他又问道:“本督冒昧地问一句,陈游击你的火铳是从何处得来的?” 陈诺听到暗叫一声,果然来了,幸亏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只说出了三百之数。 若是他报的数多了还怎么圆谎,陈诺脸上故作一副肉疼神色道:“督臣,末将手上的火铳都是专人从各地有名的军器所定制出的,加上人工费和成本费一杆火铳足有十两银子。” “这么贵?”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照这么说三百杆就是花费了三千两银子了,有官看着陈诺,一幅看冤大头的样子,满满的不理解。 三千两银子做啥不好?够人逍遥富贵多少日子,居然为这些大头兵定制火器,真是够蠢的。 不过也有人钦佩看着陈诺,心道陈诺的大方,他们见识广,知道精良火器对于军队意味着什么。 史可法这时说道:“精良的火铳定制打造,恐怕花费时间颇多?” 陈诺肯定点头道:“督臣高见,火铳打制不易,尤其是精良火铳打制更加困难,时间花费更多,末将的这三百杆火铳还是在一年时间内陆陆续续交货的。” “可惜了……”史可法惋惜叹气。 不过他又抬头希冀看向陈诺道:“陈诺,本督着实喜爱这火铳,不知你可否挪让给本督一批呢?” 接着他又补充道:“本督自然不会白拿,你需要什么,粮饷军械等尽管开口。”这个时候史可法已经不叫陈诺为陈游击这种客套称呼了,反而直呼陈诺名字,以示他的亲近之意。 兵备何腾蛟上前言道:“史公既然喜爱,陈游击岂有不割舍的道理,哪还敢提什么条件呢,你说是陈游击?” 面对何腾蛟那副笑意盈盈的面庞,语气却是那么生硬带着命令的口吻,陈诺有着一拳抡过去的冲动。 何腾蛟的一句话就将他的口堵死了,现在陈诺哪还敢提什么条件,这何腾蛟也忒不要脸皮了,为了讨好史可法想着法去坑他。 陈诺正欲答话,史可法却皱着眉头道:“云从的好意心领了,但本督乃是上官,岂能做出恣意欺凌下属的事情来。” 何腾蛟尴尬一笑,拱手道:“是,是下官莽撞了。” 史可法扭头看向陈诺询问道:“陈诺,本督督标营新建,火器确实缺少,不知你可否割让一批火器?”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陈诺哪有不应的道理,他道:“督臣既然喜爱,末将愿拿出二百杆火铳。” 众官听到都玩味看着陈诺,尤其是何腾蛟,没想到这陈诺为了讨好史可法居然这么下血本,一出手就是两百杆火铳。 此时史可法黝黑的面庞也是一动,他激动道:“这么多?” 不过他转念又忧虑道:“你拿出大半的火器,恐你营中战力大降啊!” 陈诺宽慰道:“督臣的督标营比末将更需要这批火铳,相信在他们手中能发挥出更大的效用来。” 听到陈诺这么说,史可法心中又多了一份愧疚,他叹道:“陈诺你为国能如此,真是我朝之栋梁大才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诺一喜,终于等到是史可法这句话了,乞活军的火铳除了装备军内的还有存余五百多杆,哪有陈诺所有的三百杆那么稀少。 陈诺这么说的这么稀少珍贵,无非是想抬价罢了,这只是做生意的基本套路。最重要的是永安城的军器所万万不能暴露,私造军器尤其是大批军器那可是造反大罪,放在哪朝哪代都不能容忍的。 陈诺说道:“末将刚才演兵督臣也看在眼里,末将麾下披甲兵卒较少,所以末将希望督臣能拨下一批甲具。” 何腾蛟听见心中暗道,这陈诺对盔甲可真是过分痴迷啊! 听到陈诺要求是盔甲,史可法心中满意,暗道陈诺是个知趣人,也不敢提什么过分要求,诸如钱粮等。 史可法豪爽道:“好,既如此,本督就着人拨给你营中三百套甲。” 陈诺惊喜抬头,口中连呼道:“这也太多了,末将受之有愧。” 史可法呵然道:“陈诺你这次大捷与国有功,加上你练兵有方,本督早有意赏赐,这三百套甲你就收下,本督希望你能为国效力,为圣上分忧,保徐淮之地一方平安。” 陈诺心中一暖,史可法不论怎么说,个人品德和一番为国为民之心是不容怀疑的,他真情实切大声道:“末将定不负督臣之恩。” 演武完毕后,史可法又心血来潮,由陈诺带领着在永安城内外看了看转了转,众人一起随行着,虽然身体乏累,但一路上兴致勃勃,永安城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新颖。 城内居住条件比不上淮安府城甚至连徐州城都比不上,但是城内的基础建设完善,有宽敞大道行走,尤其是城内百姓的精神年貌让众人耳目一新。 城内的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安定的笑脸,整座城池充满着勃勃生机,不过也有人看出了永安城的弊端,虽然这城池富足安定,但皆是城内人活动,外人几乎没有。 没有来往商客和行人,庞大的资金和人群流通,这座城池永远发展不起来。 除了城内,史可法特有兴趣地跑到城外屯田之地视察了一趟,他来到永安城时对城外的田地上了心。 远望去一垄垄种植作物的农田,田地上大批的百姓辛苦劳作着,一幅忙碌景象,与他一路上看见的田地荒芜,乡野残破形成强烈对比。 站在田梗地头,史可法道:“陈诺,这么多田地都是你城内百姓耕作的?” 这军器所可以藏但这田地可是藏不了,陈诺老老实实答道:“回督臣,这是末将带领官兵和城内百姓一起开荒的屯田,专门用来自给自足。” 史可法点头赞道:“你这般做法很好,昔日太祖皇帝设卫所屯戍驻兵,就是为了减轻朝廷财政负担,达到养兵自足的目的,只可惜到屯戍卫所制早已经糜烂,形同虚设。” 史可法扭头看向广袤田地,他心中一动,这么多的田地恐陈诺名下根本没有,估计好多都是开垦的荒地和一些战乱灾祸废弃人家的田地,虽然这有些不合规矩,但史可法也不愿多说什么,专门去戳破。 史可法好好勉励了陈诺一番,又在永安城住了一晚,第二日便返程,巡视各地漕运河段去了。 第249章 扩编 第249章扩编 史可法走的时候,还由水路将那两百杆精良火铳运往淮安府,等到史可法回转淮安时候,他又通过水路将承诺过的三百套盔甲送往永安城,而另一边,兵备何腾蛟也如约将他的两百五十套盔甲送到。 其中总督府拨下的盔甲装备精良,质量没什么问题,皆是镶铁棉甲,鲜红长身罩甲型,上面镶铁的铜钉又大又重,看着厚实沉重无比,士卒穿上很是心安。 除了镶铁棉甲,总督督还拨下来铁臂手,还有三百套铁盔,这类铁盔都是钵胄样式,多是明边军穿戴。 由缨枪、盔顶、盔体、眉庇、顿项五大部分组成,明边军盔样式同清军头盔都属于钵胄盔,样貌外观大体相同,只有盔缨不一样。 清军盔体缨枪又长又高,好似一根“避雷针”插在盔顶一样。 总督府和兵备拨下来的盔甲装备,加上先前缴获流贼的四百副盔甲,加起来就有九百五十套甲,这样的话乞活军现有披甲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有了甲具,陈诺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再次扩军,他现在是游击,理应上有一营兵,有着充足的兵额。 朝廷给了陈诺两千兵额,然陈诺觉得完全不够,乞活军全军刚刚经历了一场场血战,士卒们飞快成长,好多士卒不论心理上还是杀敌战技上都蜕变成为了一名老兵。 有着大批的老兵打底,组织基本结构完整,陈诺自然敢放开手脚大扩军。 乞活军建一营兵,营中主将陈诺,营号对外宣称徐州永安游兵营,对内自然称呼乞活营。 陈诺计划乞活营中下辖三哨,每哨主官为千总,一千总辖三总,计有九总,这就意味着要再扩建四总兵。 同时陈诺决定给每总再进行扩编,原定一总编制近二百六十人,辖有五队战兵,陈诺决定每总再扩建一队战兵。 这样的话一千总内除了战兵,再算上将官,护卫兵,旗手、号手、鼓手等,人数计有千人之上,三千总就有三千多人。 除了下辖的三千总战兵之外,陈诺的中军营部也要扩编,增号手,添赞画。 原有一百人现扩编为三百人,还有骑兵队、哨探队、辎重队、医士队、 各千总,各把总的军官人选,陈诺也早有安排,下辖的三哨千总以甲乙丙命名区分。 甲哨千总官为陈大义,副千总蓝田,一总把总为余木根,二总把总为邱兴高,,三总把总为杨世年。 乙哨千总官为吴世忠,副千总陈评,下辖四总把总为常万禄,五总把总为潘板凳,六总把总为蔡大祥。 丙哨千总官为宋二牛,副千总林光祖,下辖七总把总为钟成,八总把总为丁四方,九总把总为王小海。 三个千总都是跟随陈诺起事的老人,忠诚可靠,其他的把总有的是从副手上扶正提拔上来的,其中原一把副把总余木根就是典型,他早就是陈大义的副手,现在陈大义升任千总官他也多年媳妇熬成婆,由副手自然转为一总主官,也有的是战事立有功劳,从各队队官挑选能力突出的人担任。 每哨同时设千总部,有主官千总,副千总各一员,各有贴身护卫十人,还有镇抚官一人,军纪士十人,金鼓手二人,旗手四人,号手二人。 每总扩编为五队,每队五十三人,有两队火器队,刀盾兵和长枪兵不再编成一队,刀盾兵单独编成一队,有三队长枪兵和刀盾兵一队。 每总设把总一人,副把总一人,总内镇抚官一人,军纪士五人,总旗手一人,护旗手两人,把总护卫四人,总内鼓手一人,一把总,一总共计有三百一十八人。 一哨兵总计士卒则有千人之数。 同时基层编制内旗帜做精简,队旗精简,甲长的背旗由队官背负,甲长则是持旗枪。 中军营部中,亲卫队的一百人扩编三百人,杀手队扩编一百人,队长陈一皋,火器队两百人,队长郝三水,另外选调原四总副把总谭千城为营部中军官。 仍以殷长军任骑兵队队长,享受千总级别待遇,原骑兵队五十人扩编为三百人。 辎重队升编为辎重总,李玉生任把总,辎重兵由原一百人扩编为五百人。 火炮队五十人扩编为一百五十人,火炮三十门,队长郭琪享受总级待遇,。 同时增设夜不收队,选调原骑兵队副队长成韬为夜不收队队长,享受总级待遇,兵力五十人。 这样的话,全营共计有四千三百多人。 此时的将军府议事堂内,各级军官两边端坐,他们皆军官服标志的红色轻柔罩甲衣,围着红色肩巾,头裹折上巾,踏着军靴,腰间别着佩刀,个个意气飞扬,带着一股子残酷的杀气和锐利。 随着乞活军的越发正规化,各人的官位越升越高,气质也变得越大不同,原有农户难民荡然无存,他们已是渐渐转化为职业军官了。 陈诺端坐正首大椅上,面前的一张大案,身侧的中军官谭千城拿着文书大声宣讲着,还有亲卫队的陈一皋随身侧立一旁护卫。 人选已经定了下来,此时不过再做最后一道程序,正式当众宣布任命,听到名字的军官都是大声应答,上前接受军职腰牌。 乞活军的框架越来越大,陈诺的心力也越发跟不上,军内的甲长,队官,副把总等职位陈诺不可能还一个个亲自考察再任命,是应该适当放权了。 等到中军官谭千城宣讲完毕,陈诺看向堂内人才济济的军官们道:“军内主官安排便是如此,余下还未定的副把总,各队队官队副和甲长伍长等职务,由各哨的千总、副千总和镇抚官考察后联名推荐,最后再由兵事堂决定。” 甲哨千总陈大义端坐在左上首,论军中资历又或是与游击将军的关系,他无疑是这乞活军内最具分量的军官,他听到这样安排,站了起来忧虑道:“军中的人事权乃是重权,是我乞活军的重中之重,特别是副把总和队官这些中基层骨干,每个人选都要慎重安排,属下建议,这人事权还是别放下来为好。” 第250章 监察 第250章监察 陈诺又看向其他两哨的千总吴世忠和宋二牛两人,二人也都是赞同神情,人事权乃是重大职权,还是由将军亲手把关最好。 拥有权力自然是好的,谁都想多揽一点权力,但是人事权他们还是不敢沾手的,心有惴惴不安。 陈诺温言笑道:“我们乞活军实力越来越强壮,人数越来越多,军队在发展,我的事也越来越多,我不可能对队伍内基层的事情了如指掌,从而做出最妥帖的人事安排。” 陈诺又道:“职位越大,所承担的职责权利也越大,这一点你们今后要有心理准备,将来放给你们的权力也会越来越重。” 堂内众军官都是精神一振,可以看出自家将军是个肚量大不揽权的人,开头反对的陈大义也不再说话,他清楚知道这个侄子性格,相信陈诺有他自己的考量。 陈诺微笑着,心中笃定无比,这基层的人事权将官们只是拥有一半,有着联名推荐权,而另一半的权力是在兵事堂,经过兵事堂的考核,最后经过陈诺签字才能任命下来。 现在的乞活军陈诺相信他拥有着一批忠心耿耿,向心力强的部下们,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随着乞活军实力快速发展,军中将来会不会出现某些宵小作恶谋逆之徒,这事,陈诺也不敢打包票说绝对没有。 对此,军队有效的监管机制也得建立起来,这镇抚官的职权便是如此,在千总和把总级别中设镇抚官一名,单独设镇抚司。 镇抚司不隶属于民事堂和兵事堂,而是直接受陈诺调拨指挥负责,镇抚司属于军队,专管军队风纪刑罚之事。 军队之内大小事务,只要犯了军规皆有镇抚司按照有关军规法例处罚,甚至千总级别的高官镇抚司也可以调查,最后处罚之事由陈诺亲自定夺。 战时,军内的镇抚官发表自己言论和建议的权力,然一部军务的指挥还是由一部主长官做主。 如果主官指挥上有什么错漏失误,镇抚官可以记下来战后逐级呈报,但是在战时,镇抚官不能干扰主官,越权指挥。 要想牢牢掌握一支军队或者机构,关键是号令统一,要想号令统一,这其中两大职权就必要抓在手上。 一是人事权,二是财务权。 明时的文官为什么能指挥武将,呼来喝去,那是因为钱粮皆掌握在他们手上。 乞活军的钱粮调度权力陈诺还是要紧紧抓在手里,特别是给士卒们发饷之事,明末武将们吃空饷喝兵血之事已经糜烂无比,陈诺可不想重蹈覆辙,步他们后尘。军队的发饷不经军官之手,不论是将官还是普通士卒,所发之饷皆由兵事堂拨出。 将官们只管掌兵权,军队的财权,人事权和监察权能有形成一套完整体系,可以说有了这三权,哪怕将来有位高权重的武将想要做叛逆之事,手下的军官和兵丁们也不会听随于他。 除了在军队之内扩编整顿外,永安城的官府机构陈诺也在进行大整顿。 民事堂和兵事堂现在已经满足不了永安城和乞活军的发展运转,而且一些机构繁杂重复,毫无头绪,有的甚至职权不明,造成了机构的臃肿效率低下。 陈诺决定,永安城政务机构进行一个大整顿。 规划了两日,陈诺又一次在将军府议事大堂内召开会议。 此时的将军府议事大堂气派了不少,陈诺端坐上首,民事堂和兵事堂各员济济一堂,各按身份坐在两旁,黑压压一片人,还有许多人是两堂之外的生面孔,多是军伍中人。 其中端坐左上首的自然是陈大义,他作为陈诺的二叔,是他最为亲信之人,权责自然最大,他不但是乞活军甲哨千总官,千人之长官,还是兵事堂副山长,兼任操备所所长。 他陈大义身后都是军伍之人,有他的儿子陈评,他现任乙哨内一把总,还是操备所的军法所所长,然现在陈诺单独成立了镇抚官,全面代替军法所的职权,陈评这个军法所所长自然成了空衔,少不得了要裁撤。 隶属于兵事堂的还有吴世忠宋二牛二人,他们都是挂着兵事堂副山长的虚衔,并不管事,除此之外还有军器所的刘铁金,情报所的魏本源。在他们后面还有蓝田、林光祖、谭千城等乞活军将官,他们入伙晚,因此并没有在兵事堂担任任何职位。 他们皆都好奇看着四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能进入兵事堂,这就意味着他们真正进入了永安城的高层,被将军当做心腹。 右上首则是民事堂的副山长伍士豪,他为首的民事堂诸部官还有屯田所的杨天良,水利所所长天贵,商物所严顺和纺织所等主管。 陈诺坐在大椅子上,面前摆着大案,上面还有纸笔,还有一叠叠文件,其中他的笔着实惹人注目,是一根铅笔。 说来惭愧,他这个后世之人并不擅长使用毛笔写字,写起字来歪七扭八,为了方便写作陈诺特别令人制作了一批铅笔供他书案办公。 铅笔作用很大,行军打仗时用铅笔图画,更为方便快捷,陈诺特意命令把总及把总以上军官都要学会用铅笔。 环顾下方,左右两排的部属们座前都有一张小案,各人手上都拿着纸笔,不过内中所有人持着纸笔都是愁眉苦脸的,看着纸张发愣。 陈诺看到暗叹,兵事堂这边的人除了魏本源之外并不会写字包括自家二叔陈大义,而民事堂这边就好多了,最差的人也能写几百个大字,但是文化水平不高,最高的也只是童生伍士豪。 陈诺心中略感凄凉,虽说他现在家大业大,兵强马壮,仍旧是一暴发户的路子,毫无底蕴可言。 陈诺现在缺少的就是文化人,那些能够打理政务军务,督促谏言,拥有经世治学的才干之人。然哪个读书人会跑到一个粗鲁武夫手下效力,陈诺现在声名不显,也只是在徐淮地方有些名气,要想招揽人才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 理了理思绪,转换了下念头,陈诺看着济济满堂正在交头接耳的部下们还是满意的,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拥有这么雄厚的班底,该知足了。 陈诺笑道:“好了,大伙都安静,现在开始议事。” 陈诺话毕,原本嘈杂的议事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是精神一振,挺直着腰杆期盼看着陈诺。 他们都知道,两大堂要人事大变动了,甚至机构也要变化,这关系他们各人的官位和前途,他们必须得上心。 第251章 第251章 陈诺铺开纸张,上面书写着这几天来他对永安城的行政机构规划和人事变动。 陈诺扬声道:“民事堂和兵事堂现已经满足不了我永安城机构运转,所以我决定,设民政部和军政部两大部门。” 众人都是惊讶,以“部”命名的机构可是不简单呐,未想自家将军野心这么大,居然都设“部”了。 只见陈诺又接着说道:“先说民政部,民政部专管永安城极周边的民政民务,处理城内大小民事,主管为总长,我为总长,原民事堂副山长伍士豪为副总长。” 伍士豪听到陈诺设民政部,倒是很镇定,微笑端坐右上首,一直侧耳倾听者着,听到陈诺任命他为副总长,他悄悄松了口气,他果然还是将军身边处理民政的得力臂助。 伍士豪这时又听见陈诺款款谈道:“民政部下设吏务、户务、工务、农务、刑务、礼务六堂。” 陈诺话毕,不单是民事堂这边的人,就连兵事堂的武官们也都骚动起来,不少人面带骇然之色,情报所所长魏本源惊得差点把自己的一绺胡须都给揪了下来。 他双手颤抖,牙齿都在打着战,心中掀起了惊天骇浪:“这陈诺究竟想干什么,这六堂和朝廷六部除了农务堂不一样,其他根本就没差,这永安城的六堂一旦搭建起来,俨然就是个翻版的小朝廷,这也太可怕了。” “这就是一套完整班子的行政机构,而他陈诺俨然就是这个班子的首脑,整个永安城将来全都以他仰首是瞻。” 魏本源深深吸了口气,内心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深深看了陈诺一眼,心道:“看来自家将军图谋甚大,并不满足于兵事,单纯当个武人。” 这时候他听见说起来各堂的人选,魏本源也支楞起耳朵听着,他私底下也曾有意无意给陈诺透露着自己的想法,他原是梁寨千户所典吏官,管着千户所内的民事,即使情报所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魏本源的真实想法还是回归老本行。 陈诺看着右侧民事堂众人道:“以伍士豪兼任户务堂总管,魏本源不再担任情报所所长,转任礼务堂总管。” 户务堂掌永安户籍,钱粮收支等,这是永安城的钱袋子,必须得是靠的住的老人掌管,伍士豪忠恳朴实,有他管着钱袋子,陈诺也放心,而礼务堂按照陈诺的想法是掌教化和祭祀,这类方面也只有魏本源有丰富经验。 原屯田所所长杨天良为农务堂总管,原水利所所长田贵为工务堂主官,工匠雁十九为副总管。” “至于刑务堂由副总长伍士豪兼任,吏务堂则是由本将暂管。”陈诺这样说道, 刑务堂掌管永安城的司法刑狱事务,职权重大,现在永安城百姓越来越多,人一多难免有纷争,百姓间的争执,斗殴,伤人甚至杀人等刑事案件,为了永安城的稳定和谐,只有公正才能人信服,因此刑罚永安城必须全权接管起来。 至于司法刑狱事务,对犯案人员如何判定,还是依照大明律判罚,现在伍士豪作为副总长,管着户务和刑务两堂事务,职权重大,但是没办法,永安城现在缺少行政人才,这一切还得慢慢培养起来。 其实陈诺心中对刑务堂总管早有人选,那就是他的老友,徐州城内的经历官张守正,他为官多年,行政公务能力很有一手,然一直官运不济,多年在这经历官位置上打转。 想法是好的,只是要请动张守正恐怕难上加难,他再怎么不济也是个享受朝廷俸禄的八品命官,谁会轻易抛弃拼搏多年的官位去跑到一个小小城池内当个什么劳什子主管。 吏务堂掌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等事务,人事大权现在陈诺还得亲自把关,现在吏务堂还是个空架子,缺人缺有关的行政法律,只能暂时将吏务堂这个架子搭起来再说。 工务堂这边就简单方便多了,永安城招募这么多流民百姓,内中能人巧匠不少,加上陈诺从徐州城挖过来一批工匠,不缺干活的工匠。 工务堂职责明确,管永安城的水利、交通,住房等工程建设,田贵会水利,雁十九会建造,二人搭配起来,工务堂不用陈诺劳心。 农务堂职责则是开荒,屯田,耕种。 陈诺嘱咐道:“六堂之下可细分划所,根据情况而定,所长人选各堂主管可向民政部推荐,六堂各司其职,归民政部统一规划调度,尔等可清楚了?” “我等谨遵将军之名。” 得到任命的众官都喜气洋洋,出列大声应答。 在末首的商物所所长严顺有些坐立难安,他的商物所是最迟搭建的,地位和重要性也最小,因为现在永安城还没有真正地与外界接通,特别是夹山村惨案的发生,导致了他商物所收粮一事受到重挫,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现在将军大人迟迟没有谈及他的商物所,难不成要将商物所裁撤了,想到这,严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忽然感到将军大人的视线朝他这边投来,严顺的心情更为给紧张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永安城现在正在蓬勃向上,奋力发展着,内中巨大潜力不可限量。 在这永安城要想更为滋润活下去,获得超擢的地位和权势就得努力向上爬,好不容易得到机遇,严顺可不想失去了。 陈诺看向严顺说道:“除了六堂之外,商务所改为商务司,商物司职事地位低于六堂,高于各所,单独隶属于民政部,商务司全权处理永安城的商事,总管为严顺,副总管为唐天辰。” 严顺听到一喜,连忙站出来答谢。 接着陈诺缓缓看向堂下众人,面容渐渐变的严肃,有感陈诺威势,众人都感觉有事发生。 果然陈诺说道:“庞大的机构设计,其中监察机构也要成立起来,有效督促监察各部,以防止贪污,怠工诸事发生,所以特别成立检举司。” “检举司不隶属民政部,而是与民政部平级,检举司人员选拔和经费由将军府直接调拨,拥有的监察之权就是对民政部各部人员负责。” 众人听到陈诺这么一说,神情都是一凛,但都觉得陈诺所设立的检举司没什么问题,没有效的监察机制,民政部经年累月下来迟早出乱子。 民政部这边安排完毕,陈诺又着手建立军政部,总长之职陈诺担任,副总长是陈大义。 陈诺安排道:“军政部首脑为赞画堂,我为总赞画,千总级别的高官则为赞画,凡有关战时军队部署一切事项和大部队的统帅调度,都在赞画堂的职责范围之内。” 堂下的副千总蓝田和林光祖喜笑颜开,中军官谭千城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千总级别高官,自然能够成为赞画,这就意味着他们真正进入了乞活军的核心高层,参与高层决策事务。 这边陈诺说道:“军政部下设各局,操练局、军需局、军械局、军装局、医务局、抚恤局、马政局。” “操练局主管为陈大义,全权管理乞活军全军平日操练考核事宜,军需局主管由本将亲自主管,负责全军钱粮辎重供应支出。” “军械局由刘铁金主管,全军武器供应,打造维修;军装局管军队军装盔甲供应调度。” “医务局则是培养医务兵,战时战后伤残军人救治和照管;抚恤局则是主管阵亡和伤残士卒的抚恤和后续安排,最后的马政局负责战马的购买,训练养殖等事宜。” “同时军队的监察机构也要成立,设镇抚司,同样地监察军政部。” 陈诺的这场机构大整顿,永安城和乞活军的行政机构条理清晰,各部门有效运转起来。 第252章 小冰河 第252章小冰河 机构整顿完毕,陈诺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发展建设永安城和扩军备战乞活军。 正值堂内各部人都在这里,陈诺着重为堂内众人讲解现今天下大势,扩宽他们的眼界,不要拘泥于永安城甚至徐淮这一片。 陈诺手持一杆讲棍,在堂前悬挂一张明时地图,对众人沉声道:诸位,是十几年间天灾不断,夏天大旱和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是奇寒无比,不管是北方,甚至于南方广东等地都狂降暴雪,这几十年间气候都是如此,是处于小冰河时期的气候。” 虽然众人不理解将军大人所说的小冰河是什么,但是对这些年的气候变化深有体会的,这十几年来气候太过恶劣了,夏天酷热,到了冬天又是特别的冷,经常下暴雪,春日冰雪解冻开始时间比平常起早了十天,而秋天霜冻开始时间却晚了十天。 莫要看这短短十天,已是破坏了气温生态环境。 陈诺来自后世,对这小冰河气温有着十足了解,历史上的小冰河时期殷商末期有一段,接着就是东汉开国到西晋末年那段历史,整个世界温度平均大约降了一点五摄氏度。 而这段时间中华大地刚好出现了第一次异族大入侵和民族大融合。 随后的北宋末年和南宋末年都有一段平均气温下降约一度的小冰河时期,然后这两段历史非常凑巧出现了对应历史上的女真灭宋和蒙古入住花花中原。 再然后就是这段非常知名的明末小冰河时期了,明末这段时期,满清异族入住中原,虽然这是人为造成的,但是小冰河期恶劣的气候条件对农业社会经济有着重大影响,造成了粮食大减产,灾害频发,社会动荡不安。 你说凑巧不凑巧,每每有小冰河期就发生了异族南下,铁蹄肆虐中原大地,实在是因为小冰河期对游牧民族的影响更大,虽然世界下降了一度到两度左右看似不起眼,但是放在内陆和北方草原却有着降低原本温度十几度的恐怖般地狱严冬。 北方持续低温干旱,草场退化,牛羊牲畜大批饿死,更为依赖气候的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生存环境残酷,除了活活等死之外唯有南下一途才能改善生存环境,让他们的族人存活下去。 比较经典的就是西晋时期,因为小冰河严寒环境,北方各族胡人大批量得南迁内地。 若是中原王朝稳定还好,些许异族根本不在话下,就算是东汉末年三国超级大乱世,魏蜀吴三国只要政权稳定,仍有实力碾压各种蛮族。 然一旦中原王朝政权动荡,发生严重内斗耗尽实力,迁入内地的异族们就会张开他们温驯表皮下的野兽獠牙。 “五胡乱华”就是惨烈的教训。 虽然主观上每每有异族大入侵是人为行为,但是客观来讲,是小冰河严酷的气温促使这些异族不得已南下与中原争夺资源。 陈诺的思绪浮想联翩,想到西晋末年那段历史就心痛不已,司马家真是害人不浅呐! 这时候堂内较众人最为年长的农务堂主管杨天良感慨道:“是啊,这十几年的气候太不寻常了,我们老百姓辛辛苦苦每年劳作的庄稼全被这狗日的气候糟蹋了,记得小老儿我小的时候,那还是万历爷当朝时候,那过的可真是美满富足的日子啊!” 杨天良眼神痴楞回忆着,眼中浮现神光色彩:“万历爷当朝那会儿,百姓们生活富足,幸福可快乐,那时候田地粮食丰收,物价低廉,就是寻常普通人家也能偶尔吃上一顿荤腥,哪里像现在,人饿的都要啃树皮,吃观音土求活命。” 听到杨天良说的话,众人都是不信,他们打小起就过的苦日子,也只有到了永安城才能顿顿吃饱饭,万历当朝的时候哪有那么夸张。 对于杨天良的话,陈诺还是认为可信的,杨天良现年五十多岁,这样推算的话他儿时的时候,张居正已经为明廷续了命,百姓们的生活自然不同之后可比。 陈诺将话题扯回正轨上来:“生存环境恶劣并不可怕,只要我们永安城所有军民团结,心往一处拧,劲往一处使,在这乱世就能抱团求活。” 众人听到这里来信心十足,现在永安城发展越发强大,其中最重要的是依仗他们的武力快速积累成本,连番大战下来米面钱粮不计其数。 这使得永安城相当一部分人,尤其是武官们变得心浮气躁,好高骛远起来,在他们心中渴战求战的欲望十分强烈。 因为这样来钱,攫取战功名利地位的速度太快了。 武人们好武风气是陈诺认可而且促成的,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过了头,为了使部下们狂热的头脑清醒过来,陈诺这才特意为他们讲解现今天下大局,要让他们知道,永安城只不过是这巍巍华夏大地的沧海一粟。 陈诺先讲到内地流贼的势力,此时的李自成、罗汝才两家联军精锐本贼十几万,马军近五万,胁从者上百万,实力最为庞大。 陈诺看向乞活军军官们问道:“这次流贼来犯我军获得大胜,你们觉得流贼战力如何?” 乙哨千总吴世忠站出粗声叫道:“流贼战力确实不错,但是他们遇到我们乞活军,照样还不是土鸡瓦狗,上万人被我们打溃散了。” 前面的陈大义立马回头呵斥道:“吴大脑袋你莫要骄狂,忘了我们死伤了多少兄弟了吗?这场是我们乞活军立伍起来打的最难一仗了,可不能小瞧了流贼。” 吴世忠也知他有些失态了,气势弱了几分回道:“流贼厉害,但是有我们将军指挥列战,定能无往不胜。” 陈诺听到失笑起来,没想到这吴世忠性格蛮横粗鲁,居然也能拍起他的马屁,陈诺向他问道:“我且问你,不说李自成,就是罗汝才就有好几万的步卒,上万的马军,胁从者十几万,若是现在罗汝才倾尽全部兵力兴兵报复永安城,我们该如何御敌?” “这……” 吴世忠哑然不语,堂内众人都是低头不答话,经陈诺这么一问,各人盘算着永安城的实力,与敌人做着比较,最后得出了一个无力的结果。 第253章 目标方略 第253章目标方略 除了李罗联军之外,还有辗转豫皖之地的流贼张献忠部和革左五营,这两营流贼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历史上,这个时候张献忠和革左五营已经开始生出嫌隙,过不了多久革左五营就会北上河南与李自成、罗汝才联营,到那时中原大地更是流贼天下。 在重新夺回永安城之战时就俘虏了小袁营的人马,据俘虏所说,这次流贼东犯是流贼罗汝才部和他们小袁营两部联军,得到这个消息,陈诺就对小袁营这伙流贼上了心。 毕竟这伙流贼可是抄了他的老窝子,尤其是那贼首董君巧,狡猾多变,是个劲敌。 不过那夜袭营的时候从始至终就没见过小袁营的人马,让陈诺疑惑只余又感到庆幸,小袁营那方可是有千人马队,就算袭城损失了一些那也难动其筋骨。 若是当夜袭营之时,有小袁营这批生力军加入的话,那陈诺的乞活军可真就惨败收场,很可能全军覆没。 据袭营当夜守城的陈大义来报,曾有大批骑兵出现永安城外,是小袁营的人马,不过他们看到永安城防御严密,打消了念头转向西走。 听小袁营的俘虏所说,他们小袁营准备脱离李罗联军单走,意图立睢州为大本营根据之地,图谋向山东南直隶发展。 这个消息十分重要,陈诺上了心,睢州距离徐州并不远,若是小袁营向东方面,难免再次与永安城碰撞争夺发生大战。 这是个卧榻之敌。 内地之敌势大,关外鞑子军队实力更为可怕,加之黑山白水恶劣的环境下培养的渔猎民族更为凶蛮勇武,而且他们经年打仗,形成了一套完整高效作战的军队体系。 论军队作战经验,兵员素质,清军经过了和明军多年大小战争垂炼,老兵众多,大战经验丰富,战斗意志上也超过明军和流贼,因为他们有着稳固的利益集团,知道共同的敌人是谁。 此时的清军乃是清国是新兴军队和国家,整体处在上升期,清军的战斗力毫不夸张的说,在此时东亚是处于巅峰顶尖的存在。 或许现在的乞活军还没有资格和满清为敌,然而陈诺自始至终都是将清军作为最大的假想敌。 陈诺为众人粗粗讲解了一番满清的行政制度和军队编制,虽然对关外鞑子凶名有所耳闻,但是众人都觉得远不及陈诺讲解来的生动可怕。 千总宋二牛听到清军披甲率时插嘴惊叹道:“这鞑子的披甲兵真有这么多吗?” 陈诺肯定回答道:“这时的鞑子刚经历完锦州大战,缴获多,他们满汉蒙二十四旗披甲兵加起来恐怕有五万多,这还是个保底数字,只多不少。” 听到自家将军这么笃定一说,乞活军众将官此时的脑袋真是清醒的不能清醒了,他们乞活军虽然战力强大,但是远不能和内地流贼相比,更别提关外凶残的鞑子。 看见目的已经达到,陈诺又是大声激励着众人道:“诸位兄弟不要灰心,我乞活军创立才一年就能以少胜多大败流贼,这侧面证明了我们是支一等一的强军,现在所差的只是时间和大战经验积累磨炼而已,只要我等勤勤恳恳练兵强军,要不了几年我乞活军就能逐鹿九州,马踏河山。” 众将流露出向往神情,想象着跟随自家将军纵横天下,攻城略地,经历着一场场血战,以鲜血和胜利铸就属于乞活军的辉煌威名。 经过陈诺这么讲解天下大势,实力分布,堂内不管是文人武人眼界都拓宽了,外部恶劣的兵危险境,连绵战祸迟早要波及燃烧到他们永安城,这使的城内一些人的美好向往打破了。 眼界决定了看事情的高度,众人文化水平不高,有的人单纯向往着认为,只要好好经营他们的永安城,打造出一处桃源安宁之地,与世隔绝不管外间纷扰,安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这是小民的基本希望要求,能吃饱穿暖,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十分满足了。 现在残酷的事实被陈诺血淋淋撕裂摆在他们面前,众人面色一肃,不论是武人们的骄狂心理还是一些人的小民满足心理都及时得到调整。 他们心中清楚,要想保住自己的家园,要想成就功名大业,就要努力拼搏进取,让自己变得不断强大。 陈诺看着众人严肃面孔心中满意,看来他的这次思想大整顿还是有效果的,相信永安城的归属感和目标感更为强烈,这是一桩大好事。 陈诺趁热打铁说道:“自吾建立乞活庄那日就说过,无规矩不成方圆,现在永安城的发展进入了关键期,就算是我们老本够厚那也不能坐吃山空,永安城的发展建设不但要做到自给自足还能更上一层楼。” “为了督促激励,不使各部生出懈怠懒政之心,本将特别定好了目标方略,各部依着方略完成任务目标,完成良好有效率的有赏,反之则有罚。” 下方众人面容严肃,竖起耳朵静静听着,都是不绝赞叹自己将军太有想法了,做事行政条理清晰,休说还是个永安城,就是给了更多地盘掌管他们也相信自家将军。 同时他们听到陈诺的奖惩都提了上心,仔细听着,永安城现在竞争激烈,没人愿意甘为平庸。现在堂内大家大都是处于相同的起跑线上,这是新的,依照各人做事能力大小,各人跑的又快有慢,那些能力差劲的人会慢慢在最后面掉队淘汰下去。 优胜劣汰,由不得永安城的管理者们拼起十二分的努力做事。 上首的陈诺笑容一收,生冷道:“现,本将开始颁令!” 唰的一声,众人目标都齐齐看向陈诺,一动不动。 “军政部副总长,操练局主管陈大义上前听令!” 陈大义抬头,面容沉稳镇定,他大步站出走在堂中央,双手抱拳,以军人之力单膝跪地铿锵道:“陈大义听令!” 陈诺道:“你为操练局主管,掌全军操练,着令你在十一月底之前将所有新兵操练完毕,到那时要确保新兵们能拉上战场战斗。” 第254章 安排 第254章安排 现在八月底,截止到十一月也只有短短三个月得到时间,时间不可不紧张。 但是这时游击将军亲自下达的军令,虽知有难,但是陈大义仍毫不犹豫应声接令。 陈诺又对吴世忠,宋二牛,谭千城三人嘱咐道,要他们三人务必好好配合陈大义操练新兵,不可有任何拖拉不配合。 医务局方面最初是陈诺从梁寨所城半请半抢拉过来得了两个医士,以他们二人为主编成了一个医疗队,现在这两个医士年纪越来越大,已经不太适合随军在战场上救治。 好在他们有徒弟,由一个名叫汪正中的三旬医士接任医务局主管,陈诺当即对他点名道:“医务局主管出列!” 堂下一个脸色古板的三旬医士听到急忙走了出来,汪正中痴迷医学,特别擅长外伤救治,不过为人不擅交际,性格有些许冷僻。 陈诺吩咐道:“汪正中,本将准备扩大医务局人手,多招学徒,现医务局医士和学徒共有多少?” 汪正中愣了一下,思忖回道:“禀将军,现医务局有医士十人,四人主治伤寒等内敷,救治军士们平时之病,另外六人主治外伤,主治军士们战时受的外伤,另外还有学徒三十人。” 陈诺皱眉不满意道:“太少了,有丰富救治经验的医士不可多求,那就在学徒上面下功夫,一定要多招学徒,本将着令你医务局再招八十个学徒。” “这么多?” 汪正中吓了一跳,他固执摇头道:“回将军,猛地招募这么多学徒,恐怕他们的医术医务局也一下子也教授不过来啊!” 陈诺道:“并不需要你们给学徒们教授多少高深的医术,只需要教授他们战场上的救治包扎止血医术就可。” “这些学徒都入军籍,作为战时的医务兵是要随军上战场的,战场上的受伤的将士们多耽搁一刻就有丧命的危险,必须为我们将士们的性命着想。” 汪正中犹豫问道:“那这些医务兵待遇如何?”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毕竟亲上战场风险大,若是没有足够待遇恐怕他拿什么招揽学徒。 陈诺回道:“医务兵的地位和军饷待遇和甲长等同。” 既如此,汪正中也不再有疑问,信心满满应答领命。 医务局安排完毕陈诺看向了军械局的刘铁金,这个老汉人情世故老练,察觉他陈诺的目光,他当下半个身子顷出,只等着陈诺命令安排。 “军械局刘铁金!” 刘铁金立刻蹿了出去,恭声应答:“小老儿在!” 陈诺看着他道:“你的军械局职责重大,现在我乞活军大规模扩军,军械武器等装备更是要足量供应,军械局现有军械武器存余多少你且报个数目出来。” 刘铁金似是早有腹稿,他胸有成竹回道:“回将军,现军械局精良鸟铳有五百杆,新式虎式铳有二十杆,大盾一百面,破甲长枪头两千枚,雁翎刀五百把,另有打制的铁甲五十套。” 陈诺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若是以我军原来规模这些武器倒是足够装备,现在现在大扩军武器远远不够。” 陈诺吩咐道:“军械局方面要多多招募培育工匠,给新兵操练队伍时间才三个月,你们军械局务必要在十月底再拿出新造的鸟铳五百杆,虎式铳一百杆。” 刘铁金听闻本就满是沟壑的老脸更是紧皱在一起,好似一朵菊花,他为难道:“将军,鸟铳我们能按时打制出,但这虎式铳却是不能。” 陈诺疑问道:“怎么?是本将给的时限太紧了吗?” 刘铁金老老实实回道:“回将军,不是时限的问题,实在是这虎式铳的打制缺少原料啊,尤其是高等钢材。” 陈诺听到也是犯了难,原来是钢材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他也拿不出章程来。 陈诺思虑再三道:“那就优先打制鸟铳,至于虎式铳钢材的问题,本将会着人外出购买,倒是钢材到了再打制。” “冷兵器方面同样在多打制一批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我军现有盔甲多少可曾清点算出?”陈诺又问道,军械局掌管兵器火器制造,同样盔甲的制造也要接管,而民政部那边有纺织所,多是缝制军装军裤军帽等织布类。 刘铁金道:“算上我营中士卒现在装备的盔甲,共有铁甲两百五十套,俱是甲重三十斤以上的精锐铁甲,又有镶铁棉甲四百套,纯棉甲八百套,共计甲胄一千四百五十套。” 陈诺满意点头,甲胄的数量还算不错,这其中有近千的甲具都是陈诺从流贼那里和史可法何腾蛟那里讨要过来的。 现在各地军武士卒身上披甲多是暗甲,明甲很少,因为火器的发扬,棉甲对付火器的有一定的防御力,加上明甲更加贵重,且甲叶风吹日晒容易生锈,远不及暗甲方便养护,所以在军伍中多装备性价比较高的棉甲。 然明甲的防护能力最高,好的一副铁甲甲叶片片都用精铁,最后层层叠压在一起,前后有护心镜,有护喉顿项,护裆甲胫甲等。 陈诺现在还是最中意的是铁甲,皮甲有一定的防护能力而且便宜,但是对弓箭和刀斧劈砍的防御能力还是太弱。 锁子甲同样也有防护能力,但它还是多容易内衬防护最高,最重要的是它的造价成本太高了,性价比实在不划算。 最后就是镶铁棉甲了,其防御里虽然较铁甲较差,但是防劈砍和火器打射方面上也有不俗的防御力。 就比如史可法送来的那三百副镶铁棉甲都很精良,长身罩甲型,遮蔽全身,对襟样式,前后有护心镜,棉层布面里镶铁着叠压厚实的甲叶,光是内衬和外罩的棉层布面就有三层。 陈诺决定优先装备铁甲和镶铁棉甲,棉甲则是装备给火铳兵就足够,现有阶段下火铳兵的作战之法还是远程打射,很少近触交战,伤亡风险较低,装备棉甲防护远程攻击就可。 铁甲和镶铁棉甲陈诺着重给锐兵士卒们装备,他们短兵相接,伤亡的风险太大了。 现在披甲率还远远不到一半,陈诺吩咐刘铁金铁甲方面要加工赶造,要在年底再找出两百套铁甲。 第255章 户籍 第255章户籍 陈诺给刘铁金的二百铁甲规制是,包括胸甲、裙甲、胫甲等重量全甲甲身要在五十斤以上,算上铁臂膊,铁盔,铁顿项和铁面具等物,全甲重量要在六十斤以上。 要求全甲甲片要精铁打制,重叠厚实如鳞,刀枪击之不能破,火器远打不能穿。 刘铁金抬头惊呼道:“将军,这样的铁甲可是贵重,全身甲重六十斤以上的话,都快赶上宋时的步人甲了。” 陈诺定定看着刘铁金肯定回答道:“没错,本将就是要你督造出一批重甲,甲胄样式倒也不用同宋甲一样,这批重型甲胄要为本将的亲卫队装备。”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有旁边的杀手队队官陈一皋咧着嘴,若不是有将军在旁边不敢放肆,他早就大笑起来了。 原本杀手队装备三十斤以上的明甲就让众将羡慕不已,没想到现在更是要换代装备一批六十斤以上的重甲。 杀手队的战兵们个个魁梧高大,蛮力十足,加上陈一皋的调教下早就磨炼成为了一批杀人机器,而今装备上这批重型甲的话。 众将可以想象到在战场之上,一批重甲战士有若一座座小山似的轰隆隆踏过,面前任何敌人都将被他们踏为齑粉。 还没等刘铁金从要重甲的震惊中回复过来,陈诺这时又安排到:“除了虎式铳和鸟铳外,本将还欲给军中装备几样火器。” 刘铁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准备打制什么火器?” “三样火器,鲁密铳、火箭和万人敌。” 刘铁金这张老脸瞬间垮了下来,除了万人敌之外,其他两样可真是给他的军械局出了大难题,鲁密铳可比鸟铳打制困难多了,还有火箭,这玩意儿也不容易打造,有这两样武器分摊下来,他军械局的匠人连轴转也忙不过来了。 但是陈诺可不是对他打着商量,而是以坚决命令下达的。 好在陈诺给刘铁金下达的打制目标人道,军械局只需要打制鲁密铳五十杆即可,火箭和万人敌有空闲人手和时间再研制。 猛然得到这么多任务,刘铁金的身体又佝偻弯曲了几分,众人都是可怜看着他,军械局这个家真是不好当,最重要的是,顶头上司精通各类火器,对火器的痴迷和推崇到达了一个狂热地步。 要想在他的手下偷奸耍滑,给刘铁金一百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 陈诺给军械局安排完任务后,没想到刘铁金居然又给他出了个难题,原因是没火药了。 乞活军的火药一直是从徐州城购买的,加上流贼的一些缴获,然而这些火药渐渐入不敷出,刘铁金言说仅仅是从徐州城军器局购买火药是远远不够的,特别是现在乞活军要大规模扩编的情况下。 总是依靠外来购买和缴获是不够的,必须同火器一样,火药要求自给自足,自行生产,陈诺心中思忖道。 这事同钢材的事情一起搁置了,陈诺这边继续给马政局等局安排着任务。 陈诺对骑兵这个兵种很是看重,骑兵的招募也要考虑到,乞活军现在越大强大,以前招募的标准是优先招募有家口者青壮男子这条已经不现实了。 对外封闭不是好事,不论文武,应当广纳人才,特别是有骑术会骑马的青壮,不能和士卒相比,训练一个骑兵从基础练起,这其中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很显然,这个时间成本他承担不起。 对外扩军一事,步卒就从永安城和周边村寨,乃至于逃荒过来的流民中招募,骑兵的招募则是多多扩大范围,甚至挖别人家的墙角也在所不惜。 当然了,这一切的招募前提条件是,需是存有良知本性的人,恶匪这类人陈诺是绝不会招募进乞活军军中的。 听到陈诺放宽了招募条件,站在身侧的陈一皋不由地摸了摸下巴,眼睛闪烁,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将兵事任务下发吩咐妥当,陈诺脑筋着实乏累,永安城的大大小小事情太多了,每件事他还要亲力亲为,当家难呐! 陈诺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将所有杂念抛之脑后,从案桌上拿出另一份文件当众宣讲起来这是一份关于民事的任务安排。 他向户部主管,民政部副总长伍士豪安排道:“户部现在要紧之事就是将永安城以及周边归附我永安城的村集寨圩的多少户人,人口多少,家中田地多少,这些都要查询整理出来,早日定册,编发户籍。” “同时我永安城周边平原空地不少,可以新建附属村寨,迁各地逃荒的饥民流民收容,待考核完毕后再行编入户籍。” 陈诺话毕,伍士豪犹豫道:“城内人口清查自然容易,但是周边乡野的人口田册清查恐怕会有不少阻力,特别是那些地主富户们,他们这些人肯定不愿意。” 听伍士豪这么说,陈诺自然清楚人口清查的阻力在哪里,这人口田册的查点自古就十分混乱,田亩不说,这隐户就非常多,主要是为了逃避丁银和差役。 不过好在永安城周遭这一片贫瘠,士绅也少,所以隐户也少,就算是有士绅人家在这动乱年代也早早搬迁进入城里。 现在的情况陈诺不用担忧,他交待伍士豪要大胆放心去干,就算是本地的宗族阻扰,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就是了,既然想要依附永安城强大武力之下存活,那就必须遵守永安城的规则。 现在永安城百废待兴,首要目的就是发展生产,这生产可是需要庞大的劳动力,若是底下有多少人口都不知道,这如何调配劳力,又如何做有目标的规划安排。 户籍的编入,同时腰牌和门牌制都要势必推行下去,陈诺随时随刻都要清楚他永安城下辖有多少丁,多少口,多少田亩,多少居住处所。 这关系到永安城以后征兵服役,纳粮救助等事,永安城下辖人口每人都要有户帖,每家配发门牌,上书门牌编号,十二岁以上人都要配发腰牌。 腰牌和户帖就是永安城辖下的办事和通行证。 第256章 农事 第256章农事 安排完户籍之事后,陈诺又将目光投向了农务堂。他问道:“现永安城有多少田地,肥沃良田和开坑的荒田各有多少?” 他这话是问向农务堂主管杨天良。 杨天良连忙站出回答:“回将军,现永安城肥沃上等良田有一千亩,开垦的荒田有五千亩,共计田地六千亩。” 陈诺继续问道:“农物收成如何?农务堂有什么规划目标你且道来。” 杨天良埋首思虑了一会儿道:“禀将军,我们种植的农物都是粮食,以小麦和水稻为主,现在这个季节时候种植的是水稻,等到九月底收成时候再翻新土地种植上冬小麦。” 陈诺点头,冬小麦和水稻轮番种植最好,小麦分春冬小麦,以长城为界,以北种植春小麦,以南种植冬小麦。 可以说在大明大部分地区种植的都是冬小麦,冬小麦种植时间为九月底和十月份上旬。陈诺忽然想起来了杨天良的豆子增肥之法,为此特别嘱咐他,冬小麦的秋播可以往后推迟,在寒露前后播种也不迟。 讲真说,永安城的耕田作物太少了,徐州的土地,大豆、高粱、棉花都可以种植,不过现在正值灾年,这些经济作物种植变得不到种植目标内。 “还是太少了,耕地的田亩太少了,远没有达到吾的目标。” 听将军大人不满意的口吻,杨天良心头一紧,他小心翼翼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准备多少耕田?” 陈诺说道:“我的意思是今天底要再开荒出一万亩地来,明天开春更是要大兴人力开荒,到明年底要有田地十万亩。” 堂下众人都被自家将军胃口吓懵了,杨天良瞠目结舌,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十万亩,这也太……” 明朝,“五尺为步,步二百四十为亩,亩百为顷。” 明尺普遍约三十二厘米。那么这样计算的话,一亩地有近六百一十五平方米左右。 十万亩这个数目可真的太多了,以永安城现在的人力想都不敢想。 杨天良硬着头皮道:“将军,开垦十万亩荒田困难呐,小的最担心的一点是恐会侵占其他地主豪强老爷们的田地。” 陈诺不屑撇嘴道:“怕什么?看见那块地荒了开垦就是,这些富人没能力种植我们来帮他们种,农务堂执行命令就是,一切有将军府担着。” 有了将军这番话,杨天良这个老实巴交的农夫胆气十足,高声领命。 陈诺现在十分迫切要发展生产,缴获的辎重物资总有用完的时候,建立一支完善源源不断生产的根据之地才是陈诺敢逐鹿天下的底气。 拥有强大的兵力却没有一块牢固的根据之地终究会失败,因为军事上的胜利无论赢了多少次,但有一次大败就彻底完了。 而有一块牢固稳定生产输出的的根据地情况又不同了。 定下了开垦荒地目标后,杨天良呈报上来的粮食产量让陈诺又皱起了眉头。 依杨天良所说,小麦平均亩产七斗,水稻平均亩产也才是一石。这样的产量真是太寒碜了,其实明时小麦和水稻产量不差,北方小麦亩产在一石以上,而江南肥沃之地最高时候可亩产三石稻,麦一石。 据明末清初桐乡的经营地主张履祥在《补农书》中所说:“田极熟,米三石,春花一石半,然间有之。大允共三石为常耳。” 张氏所说上熟之田,是稻谷“三石”,“春花一石半”。那么,常田的稻谷产量就应当是亩产两石,春花亩产一石,合起来是亩产三石。亩产稻谷四石,折合今市制亩产五百七十七斤。 所以明代南方一季晚稻的亩产是二点七石,稻麦或稻豆复种是稻两石、麦(豆)1石。 然而这个时候是小冰河时期,气候的骤变使得粮食大量减产,特别是这徐淮之地,自从黄河夺淮以来,淮水两岸田地变得盐碱化,土地肥力越发贫瘠。 排水不畅,内涝严重,盐碱地又被人叫做斥卤地,农夫们苦笑打趣道:“有田不斥卤,无处不蓬篙”。 徐州土地的贫瘠完全出乎了陈诺的预料,好在永安城现在有强大的组织生产力,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增加土地地肥力。 对此杨天良给出了方法也只有是以粪便增添土地的肥力。 陈诺听罢失望摇了摇头,现在主要解决的问题是盐碱地,这些地大多内涝,肥力太差。 对此陈诺给出的安排是给田地施家石灰以中和土地的酸性。 至于如何增加土地肥力,那只有施肥了,磷肥、钾肥、氮肥这些肥可以确保土地的农作物良好增长。 科学制作肥料就算是给陈诺将制作清单摆在他的面前他也制作不出来,好在陈诺知道这些肥料的天然肥料。 天然的磷肥有兽骨、海鸟粪、鱼骨等,还有磷矿石可以制作工业磷粉。但是想一想这些东西也是很难办到的,要想获取这些磷肥唯一的办法只有从沿海渔民那里获取,沿海地区海鸟粪便和腐烂的渔货随处可见,是被视作垃圾般的东西,任谁都想不到这堆垃圾会是增添土地肥力的宝贝。 陈诺决定派遣商务局支人去沿海地区的渔民们那里收购腐烂鱼骨和海鸟粪,沿途之上走水路也十分方便通畅,虽说沿途的运输费要花费不少,但是主要有益于农物产量增长,陈诺也觉得大赚。 至于钾肥制作简单多了,草木灰充分燃烧的灰就可以当作钾肥肥料,氮肥的话还不在陈诺准备之列。 天然的氮肥需要大批量的黄豆,黄豆也被人称为天然的氮肥,这花费的时间成本太大了。 陈诺将天然的磷肥和钾肥如何制作托盘而出,杨天良听到还有这种肥料半信半疑,不过想到自家将军大人神通广大,好似神人一般什么都精通,这让他不敢不相信,只能规规矩矩依照方法去办事。 会排兵布阵,练兵打仗,精通火器制作使用,行政管理方面也是卓越,对农事精通也不稀奇了。 什么都会,这让众人对于陈诺的印象都是披了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第257章 忙碌 第257章忙碌 农务堂的任务很重,规划今明两年的种植开垦和收割,人手劳力的安排诸多事情,还有陈年刚刚安排下来的建一所肥料厂。 除了农作物种植之外,陈诺还特意安排农务堂在建立了一所畜牧场,专门养殖猪样鸡鸭之类的家养牲畜。在解决掉起码的温饱之后,如何提高城内百姓们的生活质量问题就要提上日程了,这首先要在吃食上下功夫。 特别是军队方面,只有提供足够的肉食,才可以让将士们身子强壮,让他们有体力忍受高强度的军事训练,训练出一支能够承受高强度且战斗耐力持久的军队。 同样的,这个时代人们的夜盲症普遍存在,一到了夜晚就算点了火把也不敢出外行走,好似瞎子一般,原因就是穷苦人们长期营养不良。 吃肉可以降低军队将士们夜盲症,这样将来行军或者作战也多了几分把握。 眼下大明的肉食较为单调,除了猪羊,就是鸡鸭鱼等。而且眼下大明灾害越来越严重,物价飞涨,粮食高的离谱,更别提牲畜肉类了,这些东西都是寻常的地主富人也不常吃,只有城内的达官士绅们才有资财胡吃海喝。 陈诺原来打下刘家庄庄内就有一批牲畜,可惜的是早就吃光了,永安城现在面临缺少肉类的困窘地步。 虽说缴获的壮牛驴子和骡子有很多,但这些大型牲畜在这古时可是了不得的劳动力,农务堂和工务堂两堂可都在虎视眈眈盯着。 这样的话只能养猪羊了,还有鸡鸭鹅和鱼类也都要养殖,猪仔、羊崽、鸡仔和鱼苗等要从城内高价购买,买齐这些畜种数量。 猪样这些牲畜当然不能养在城内,陈诺准备农务堂在城外开辟了一草场,专门养殖牲畜,养殖这些行当一些老弱和孩童也能干,不需要多少劳动力。 礼务堂这边掌管文教和对外接待事宜,主要职责就是接待外来客人贵宾,筹划永安城和乞活军的各大典礼,例如祭祀大会,军队誓师大会等。 还有文教方面特别重要,陈诺决定由民政部出钱建立学堂,凡是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孩童都可以接收教学。 同时十六岁以上陈诺决定还要建立一座学文堂,专职教授将军府内的各大文武官职的官员,不论是民政部还是军政部,只要是官员,都要去学文堂接收文化教学,不要求文化水平多高,起码要能识文断字,看得懂公文和军报。 礼务堂诸多事情就交给主管魏本源去办,不管魏本源本人品行如何,起码他的行政办事能力在这众人之中是拔尖的存在。 魏本源本人见识多,擅出谋划策,临变应急能力十分强,陈诺有意将他调拨到会下做参谋赞画,现在让他任礼务堂主管就是要磨砺考验他。 刑部方面司法典狱自有大明律法规为参本,缺少的只是要搭起了一个架子。 最后是工务堂,作为新兴根据之地,种田和建设最为重要两大方面,工务堂身上的担子并不比农务堂要轻。 陈诺对工务堂主管吩咐道:“永安城的建设规划就交给你们工务堂去办了,早日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城垣的养护和完善,城内各大居民住宅区都区块划分好,未来永安城与外界通商,还要划分商业地带,商区交易之地也要选好。” “水利方面,要兴修各样的水利河渠,挖建洼塘和圩墙,以做防洪内涝,放旱蓄水的准备。” “交通方面,通往梁寨城的那条道路进度完成大半,工务堂要加紧速度,要在下月中旬就能通行走路。” 堂下的田贵凝神听着,一遍还铺在纸张做着笔记,田贵原来作为副千户,为了摆脱粗鄙武夫的身份,他可没少好好念书,算是文化水平较高的一人了。 农务堂和工务堂需要大批量的劳力,永安城不止要对外疯狂招收难民,周边依附的村寨乡民也要动员起来,以丰厚薪酬招募他们。 工务堂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如此,至于将来组建开矿队陈诺还没有准备,底子还是太薄了,缺少专业人员,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不过必要的采石队陈诺还是要准备组建一支的,修建道路和建造房屋都是需要大批量的石料,优质的石料还是需要专人去上山开采。 民事和兵事的任务陈诺都一一事无巨细安排了下去,同时两大机构的变化,人员的调动,使得永安城整个行政机构快速运转起来,各司其职,永安城顷刻间一片繁忙景象,一派生机。 第258章 熬硝 第258章熬硝 永安城忙碌运转着,虽说机构重组完毕,然而陈诺身上的担子还不少,现阶段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整日泡在军械句内。 军械局现在困难重重,特别是火药的缺少,火药的制造是军械局现今首要必须攻克的难关,火药可以买,但是买不如造,一旦局势崩坏,从外购买不了火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乞活军有近一半的战力可全凭着火器的威力,没了火药,乞活军的精良火器可全都成了烧火棍。 中国有四大发明,其中就有火药,中国的黑火药在军事上的广泛运用可是有着悠久历史,特别是黑火药。 明代宋应星所着《天工开物》对火药的制造有详细介绍:“凡火药以硝石、硫磺为主,草木灰为辅。硝性至阴,硫性至阳,阴阳两神物相遇于无隙可容之中。” 硝与硫按九比一配方制出的火药称为“顺药”,用于枪炮、火铳,燃爆时不会炸膛;硝与硫按七比三配方制出的火药称为“横药”,主要用于爆破。 当然了,黑火药只有爆燃的效果,若要说威力更大的火药那当属黄火药,有着暴轰效果,这才可被称作为炸药。 黑火药由硫磺、硝石和木炭混合而成,到了明时,经过戚继光对黑火药制作的完善,火药配方为“硝一两,硫磺一钱四分,木炭一钱八分”,这样的配方混合比例已经和现代的黑火药配率完全一致。 虽然火药制作的分配比例一致,但是现在的火药威力和现代黑火药威力还是存在巨大的差距,终其原因那只有火药配方原料的问题。 这个时候的硝和硫磺纯度都比较差,自然与现代不可比。 而且这木炭的选料不同也会对火药的威力产生影响,明时的火药有麻秸灰火药和柳木灰火药,两种火药仅仅是木炭的原料不同,威力那也是天差地别。 制作火药,配方都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原料的问题可是难住了军械局一干人等。 硫磺和硝石原料的获取就特别困难,火药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宝贝的战略物资,而明朝有着丰富的硝矿和完备的火药提炼技术。 就算拥有了火药的配方,但是火药原料的熬制就是个大难题,熬制火药的方法是被明廷严格封锁的,就连亲密的属国,自称自己为“小中华的朝鲜”也不例外。 明人居然欺骗朝鲜人,他们的火药是从海里提炼出来,你说这够不够损? 硫磺的制作提炼在南北朝以前是天然获取的,但在宋代之后硫磺以硫铁矿冶炼而出,硫磺的原料陈诺决定还是四处购买,好在硫磺原料不同火药有着购买限制,可以大批量的购买,毕竟这是天然原料,如何阻止。 这最后就是硝石了,熬硝提取高纯度的硝晶,这样才可以确保火药的威力。 对于硝石的熬制提纯方面,乃是火药制作过程中最重要的一道工序了,这提纯硝的技术来源毫无疑问来自中国。 十三世纪阿拉伯人着作《火攻书》中记载了硝石提纯方法,其法将天然矿物硝石用沸水溶解划开,使其杂质沉淀,然后取出透明结晶硝片。 这样的提硝技术与宋元时期记载的一致,显然传自于中国,截止到明时,这样的水煮方法还在欧洲流行,已经落后于中国。 明时的提硝技术比起宋元的水煎之法明时的提纯技术更为进步,硝的纯度更高,就是到了民国时期这样的提纯技术还在民间广泛流行。 明有各种提硝方法,用鸡蛋清、草木灰、萝卜、皂角、水胶等就可以使杂质悬浮,方便从母液中除去有色杂质,然后反复煎熬再结晶过滤,最后形成硝酸钾针状结晶。 这样的提纯率在百分之九十八到九十九之间,纯度不亚于现代提纯,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虽说明廷刻意封锁硝石提纯技术,但这又如何难的倒来自后世的陈诺? 硝石的提纯方法最为廉价的就是草木灰提纯,至于用鸡蛋清提纯陈诺想都不敢想,败家也不是这么败家的。 提硝需要最基础的原料硝石,不过永安城没有硝石只能用硝土代替了。 硝土随处可见,老房子和厕所等地方墙根下,因经年累月加上地面潮湿会生成似盐非盐的白色晶体,那就是硝土。 同样的在一些盐碱土地上面也有一层白色晶体,那也是硝土,陈诺发动全程百姓和周边依附乡民收刮硝土。 收集硝土之后就是熬制提纯硝了,最先的步骤是淋硝水然后是熬硝,这其中步骤与宋元时的水煎法异曲同工,需要的是仔细和耐心即可。 熬硝出来的是“荒硝”,同时熬制出来的淋水也可以保存,那是“卤水”。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说的就是这个,卤水除了点豆腐之外还可以当做肥料用,在浇地时候在地头口倒上少量卤水,增加地力非常有效。 荒硝最后一步就是用草木灰提纯,用布兜着荒硝,拿凉水反复冲洗之后,沥去水分,最后把硝包好放到一个盛满草木灰的小池子里,让草木灰彻底吸干里面的水分。 然后上锅添水再熬,并加入少量的水胶,等到火候差不多停火,将液体淘到底小口大的瓦盆里,晾凉之后,扣出来,成为一个晶莹透亮的硝坨,这就是成硝了。 熬硝出来的还有盐,这些都是工业盐不可以食用,但是经过加工隔着布反复冲洗沥干水分,最后放入盛有草木灰的小池里吸干水分,这样的盐加工完毕就可以食用了。 熬硝一本万利,卤水和盐都是生财的门路。 这些天陈诺整日里就泡在军械局内鼓捣着熬硝步骤,熬硝可是私密活当,陈诺挑选了军械局衷心可靠的十人教授他们,同时命令这十人万不可将熬硝之法传扬出去,违令者军法处死。 陈诺的熬制硝石技术比同时期的熬硝技术都要进步,这样的技术万不可流传出去,否则的话陈诺凭借来自后世知识的代拉出的优势荡然无存,徒为他人做嫁衣了。 第259章 颗粒状火药 第259章颗粒状火药 陈诺的集硝令下达了下去,永安城和周边村寨都在家积极收集硝土,这些硝土自然不会白收的,为了激发乡民的热情,陈诺还给予一定的报酬,虽然很少。 饶是如此,百姓们的积极性被彻底调动起来,硝土各家的房屋墙根下厕所和牲畜栏内随处可见,就是一些人家的田间地头上也有。 天微亮的时候,刮硝的人就纷纷走出家门,背着一个筐头,拿着一个簸箕就找好地方干活了。一般一个早晨就能刮满一筐头,硝土背回家后还要掺进一些草木灰,否则硝会蒸发掉。 还有一部分人刮硝土可是好把式,只要用手沾一点硝土放在舌头上咂摸咂摸,就能知道这筐硝土是出盐多还是出硝土,往往出硝率高的硝土卖到永安城内能得个好价钱。 从此,永安城周边新兴一个新职业,刮硝人,专门刮硝卖硝为生以养家糊口。 用了短短不到七天的时间内就永安城收集了好几千斤硝土,于此同时军械局开始了熬制硝土,用了四五天的时间熬制硝土,最后得到六百斤的硝晶,提纯的硝晶纯度都很高,可达到百分之九十八。 同时熬制过程中得到了八百斤工业盐。 当然了现在掀起了刮硝的热潮,等过一段时间这收集的硝土慢慢变少,最后这产品会趋为稳定。 就算是这样,按照现在熬制的进度来算,军械局开足马力熬制硝土,一个月怎么着也能得到两千斤硝晶。 两千斤的硝晶一个内至少可以制成黑火药三千斤,草木灰方面陈诺还用麻秸秆,柳木这样的原料并非是你现在燃烧就可以能得到质量高的柳木灰,这得需要一定季节的柳木才好。 同时黑火药制作完成也要精进,原来乞活军使用的都是粉末状的黑火药,这些火药容易受潮。 陈诺决定将火药形状制作成颗粒状火药,如绿豆一般大小。 关于颗粒火药的记载,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曾记载:“先将硝黄炭各研为末,照数兑合一处,用水二碗下在木桕,木杵舂之。不用石鬣者,恐有火也。每一桕,舂可万杵。若舂干,加水一碗又舂,以细为度。舂之半干,取日晒,打碎成豆粒大块,此药之妙,只多舂数万杵也。大端如制合好墨法相类。 若添水舂至十数次者,则将一撮堆於纸上,用火燃之,药去而纸不伤,如此者不敢入铳矣。只将人手心擎药二钱,燃之而手心不热,即可入铳。但燃过有黑星白点,与手心中烧热者即不佳,又当再加水舂之,如式而止。” 粉末状的火药在膛内装填太紧可能会因为缺乏氧气而无法成功燃烧或者燃烧不尽减少爆燃威力。 而颗粒状的火药比粉末状火药流动性更好,有适当和确定的装填密度,火药燃烧更冲锋,铳管堵塞的可能性降低,爆燃的威力也因此增大。 火药的制作流程军械局内几个老师傅已经熟络,由他们带队按部就班制造火药即可,军械局制造的颗粒状火药威力不俗。 由陈诺亲自试射,装填上颗粒状黑火药后,乞活军鸟铳的射程和精度比原来高出了不少,原来乞活军鸟铳可在八十步外到一百步之内有效射杀无披甲之敌。 就是披着棉甲敌人在七十五步内,鸟铳也能够破甲,在五十步内可以破掉镶铁棉甲和铁甲的防御。 这就是乞活军得劲的精良火器,鸟铳铳口较其他寻常鸟铳粗了上一圈,这是陈诺特意嘱咐军械打造火器安排的。 乞活军火器射击之法求稳求准,要求能够有效射杀敌人,若是同普通鸟铳一样追求射程,那么火器的威和精度就差得远了。 碰上了披甲之敌岂不是束手无策,破不了敌人甲具的那就是无用功。 现在装备上了颗粒状黑火药,乞活军火器的威力有高上了一层,可在八十步内破掉棉甲防御,五十五步内破掉镶贴棉甲和铁甲的防御。 比起买来的那些火药,火器的威力差不多提升了五六步的距离。 别小瞧这五步的距离,配上乞活军快速的装填弹药速度和三段有序射击之法,五步的距离足够乞活军让对面冲锋的敌人再吃一段排枪射击。 解决掉火药制造这一大难关之后,陈诺又将目光瞄向了他安排军械局制造新式三样火器,万人敌、火箭和鲁密铳。 乞活军有一直有万人敌装备但是不普遍,原因就是万人敌太过笨重,而且有一定的安全隐患。然而万人敌卓越的爆炸杀伤威力不可小觑,不论是守城还是野外浪战都有大用。 万人敌重量在七八斤之重,原因就是黑火药的威力较小,所以要做的足够大才有足够威力,这七八斤重的万人敌扔不到很远,炸不到敌人反而也有可能误伤到自己人。 对此陈诺也没有好的办法,一是削减万人敌的重量,由原来的七八斤重量全部统一改成五斤重,形成统一制造标准。 每个万人敌重五斤,内装火药三斤,一斤的锈铁钉铁片等。 这第二个就是改制引线,引线专人制作,等长等粗,差不多的燃烧速率,能够达到匀速燃烧不会出现忽快忽慢的情况。 这扔万人敌陈诺有意组建一支掷弹队,队内士卒专人选拔,要力气大胆气壮,统一重量的万人敌安排下去要经常训练培养手感和准头,起码不会发现把万人敌扔到自家的队伍里。 再然后就是火箭的制造,夫火箭亦水陆利器,其功不在鸟铳下,但造者无法,放者无法,人鲜知此器之利也。大端造法有二,或造成用钻钻线眼,或用铁杆打成自然线眼。但钻者不如打成者妙,钻易而打成费手,故匠人多不肯用打成之法。 其肯綮全系於线眼,眼正则出之直,不正则出必斜;眼太深则后门泄火,眼太浅则出而无力,定要落地。每个以五寸长言之,眼须四寸深。杆要直,而去颈二寸,称平;瓴要劲羽,长而高;褙筒用矾纸,间以油纸,则不走硝,可留二年,此物最不耐久收也。 第260章 火箭 第260章火箭 兵书上已有记载,火箭制作其实不难,和制作普通弓箭没什么两样,但是困难就在这绑在火箭箭秆上喷筒了。 火箭的制作可分为几个部分,箭杆、箭头、尾羽和喷筒。 箭杆尾部的尾羽也是有讲究的,为了保持火箭飞行中首尾重量平衡,使得发射后不会东倒西歪才会在尾端套上铁端来维持重量。 最重要的就是喷火筒的钻孔,这钻孔的喷火孔一定要直,这样次啊能够给火箭带来稳定的动力。 喷筒制作先要用褙纸卷成筒,然后填入火药用力夯实,达到坚硬如铁的实度。 接着就是钻孔了,钻孔非常难的,钻多了钻头就热,热了喷筒内的火药就燃烧,极易发生伤人的事故。 一般喷火筒给钻孔钻到三分之二就停止,这钻孔要钻直,钻斜了火箭发射就斜,而且箭出软而无力。 陈诺不知道如何制作喷筒,这还是旁边刘铁金在为他细心讲解着,陈诺听到钻孔猛地感觉好熟悉,仔细一想就乐了。 这钻孔之法和钻铳膛之法很类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既然这钻铳膛可以用人工钻床代替,那这喷筒钻孔也可以用钻床代替。 火箭的威力很强大,方才的兵书戚继光就曾说道,火箭乃是水陆之战利器,作战功用不在鸟铳之下,任何地点任何气候都可以使用火箭作战。 当日在永安城据守抵抗流贼的时候陈诺就亲眼看见过火箭的威力,那城下使用火箭的流贼短短的时间内就在极远的目标下精准射杀了己方两人,这给陈诺给下了深刻印象,也促使了他要生产制作火箭的想法。 火箭类别弓箭而言省力多了,而且培养成本低,培养一个合格的弓箭手需要大量的花费和功夫,更何况现在乞活军并不大批量装备弓箭这个兵种。 陈诺对这火箭着实喜爱,虽说对外间来说火箭制造不易,但是对于军械局,有着人工钻床的存在,只要加足马力生产制作,可以成批量产出火箭。 火箭的威力和效用明显,缺点也很显着,不耐潮,保存不易,需要经常养护,而且这玩意儿是消耗品,射一箭就少一箭没有循环利用的可能性。 军械局现在主要任务是生产制作火器冷兵器和火药,火箭的制作可能会往后延期,将现阶段的军需任务完成后再安心制作火箭。 一旦火箭制作完成后,如何在军中装备也是一大难题,是要“一窝蜂”装备作战还是单人装备作战,陈诺心里还没有想好。 至于鲁密铳鲁密铳以高精度远射程威力强着称,,陈诺准备给一队射击技艺高超的铳兵装备,将他们训练成为“游猎兵”。 何谓“游猎兵”?通俗来说就是后世的狙击手。 军械局现在任务重,这三样火器陈诺只是给他们提出了安排,倒也没有明确时间,万人敌容易批量制造,这火箭和鲁密铳可是有着难度的,尤其是鲁密铳,得是刘铁金这种至少有着十几年功夫的技师才能打制出来。 现在军械军首要任务是打制乞活军现有的火器和冷兵器,乞活军扩编在即,必须尽快确保各部各兵种能够装备上武器。 …… 时间匆匆而过,眨眼间已经到了八月底,永安城乃是徐州周遭一片倒也平静,陈诺一直担心流贼会不会兴兵报复,毕竟这流贼上万人兴兵而来,大败而归,特别是主将王龙和副手李如桂都曹营麾下的大将,而且王龙还是罗汝才的外甥,有着血缘关系。 不过很显然,这么长时间过去,流贼还没有动静,想必是不会来了。 闯曹二营现在首要目的是攻下开封重镇,开封乃是流贼的心头刺,拿不下开封他们就永远占据不了中原咽喉,处于被动地位。 这个时候正是开封城内外明军和流贼激烈角逐的时候,双方都在拼着一口气,城内军民显然要撑不住了,这个紧要关头自然不可能再兴兵动犯。 保定总督杨文岳部虽然战败但是实力不可小觑,正在汝宁积蓄兵马虎视眈眈,陕西潼关内的新任总督孙传庭此时早已斩杀贺人龙,收其兵马分治,正在关内大肆整饬军纪,编练新军,准备钱粮。 开封危在旦夕,崇祯帝催促甚急,孙传庭这边备受压力,连番上疏新军新练,钱粮不足不宜出关,但是崇祯帝拒绝他的上疏,只是催促他尽快出关。 孙传庭这边已经顶不住压力,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出关事宜,对于围攻开封的流贼来说,战事紧迫必须早一日攻下开封,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后才能腾过身子来对付各路来援明军。 所以说,从当局大局来说,流贼兴兵报复永安城只能往后捎一捎,有孙传庭、杨文岳和左良玉等明军各部在跟前顶着,再怎么也轮不到陈诺。 就算是曹营罗汝才私心报复,他们的盟友闯营那帮子人也不会答应。 这段时间,乞活军正在大规模招募士卒,乞活军的招兵令一下,城内和周边村寨都是趋之若鹜。 这日,正好乞活军放营休假的日子,乞活军军士平日里就在军营之内训练,就算是军营在永安城离家很近,不得上官命令平日里不得出营出家。 这样为的是营内军伍中时刻保持着充沛的战斗氛围,让军士们时刻明白自己是个军人的身份,不松懈自己的战斗意志。 当然了,作为职业军人,回家探亲合乎常理,更别提军营离家就很近,乞活军营中规定,除了平日战备留守人员,营中军人可在每月的农历初一,十五各放两天假回家探亲,节假日和每次战斗胜利过后也会放长假。 乞活军营内西大营,这里是乙哨营部,五总锐兵一队的一座营房内,锐兵一队队官王百年正在整理衣物,穿衣打扮着,他穿着一身鸳鸯战袄,是夏季布料,轻薄透气,头戴折上巾,脚下踏着铁网靴。 鸳鸯袄里表各异,里面都可以翻着穿,王百年穿着外露鲜红一面的鸳鸯袄,裁剪合宜的战袄穿在身上各显王百年这个小伙子威武健壮,英气逼人。 王百年忙碌收拾着,战斗胜利后他因为阵斩贼将李如桂当即就被提拔为副队官,接着就是军队大扩编,各部中基层军官紧缺。 他原在四总麾下,但是原把总蓝田高升副千总,原有五个战兵总分出一部分老兵和军官填充到其他新编新总,王百年就是其中之一。 他被调拨到了五总,副队官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被火速扶正,当上了一锐兵队队官,好在五把把总是潘板凳,是他的老上司,彼此间熟络,倒也不用费时间费心思磨合关系。 就是到现在,王百年静下心来想一想自觉都有一种恍惚之感,两个月前他还是大头兵一个,第一次在胡家寨出战剿匪,心里紧张害怕。 而现在呢,他都已经当了队官,手里管着五十多号人,在战场浴血多次,杀敌九人,其中还有了流贼大将,不比首次上战场的害怕,他现在全身充满着热血和激情,对战争的渴望。 王百年身上的境遇变得太快了,有时候想想,是战争改变了他呢,还是乞活军的变革发展太迅速了。 第261章 要当乞活军的兵 第261章要当乞活军的兵 拖着大包小包,王百年出现在大营门口,而他的同乡伙伴李丰田早早在那里等着。 二人相视一笑,王百年豪情奋发道:“走,回家!” 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们二人在军中都立下军功,更得游击将军接见,这事在他们顺河寨早就传扬开来,可真是光耀门楣。 昔日,他们参军入乞活军可没少挨寨内族人白眼,毕竟寻常百姓眼中当兵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专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王百年和李丰田二人扛着背包徒步回家,一路上看到田间地头上不少农民们背着筐子刮硝,这个时候收硝令刚发布没多久,整个永安城刮起了刮硝热潮。 一路走一路看,二人兴致勃勃交谈着,全是关于军中之事。 李丰田兴奋道:“百年,你听说了没,别瞧我们现在还在徒步回家,我听上头说,我们将军有意向为我们步卒配备马匹。” 王百年吃了一惊道:“还有这等好事?”随后他又摇头不信道:“这我不信,马匹可是多么贵重啊,养一匹马的钱粮都顶的上养活好几个士卒了。” 李丰田嘿嘿笑道:“这我刚开始听到我也不信,但是上面都这么说,你知道我们乞活军现在有多少马匹吗?” 王百年奇道:“这我哪里知道?” 李丰田道:“我们从流贼手里缴获了有一千多匹战马,除去给骑兵队,夜不收队拨发的马匹,马政局那边可还是剩余了六七百的战马,这么多战马总不能一直养着不用,那样不是太浪费了。” 王百年一听也有道理,但他叹道:“就算是这样那也轮不到我们装备马匹,别忘了我们可都不会骑马,而且马匹就这么多,连一哨都装备不满额,哪里能轮的到我们。” 李丰田摸了摸后脑勺憨声笑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可真想拥有一匹马匹,等回乡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巡街,嘿,别提多美了。” 王百年听到脸上也浮现出向往之色,他们都是年轻人,这炫耀露脸的心思无比强烈,自然能想象到骑马回乡是何等威风。 顺河寨距离永安城并不远,很快他们回到了寨子,到了寨子门前二人都吃了一惊,寨内的王、李两位族长居然亲自候迎他们,这着实让他们受宠若惊。 特别是王百年他是佃农的儿子,平日里没少受这族内欺压,现在族长都能客客气气对他说话,这让他心里很是痛快。 他忽然看到族长身后,父母和他弟他妹正关切激动看着他,王百年眼眶瞬地湿润了,他赶前两步轰然跪倒在地,哽咽道:爹,娘,孩儿探亲回来了。” 王父一把将他扶起,仔细端详了王百年一会儿叫道:“好你一个臭小子,这么长时间没见真是大变样了,这走在路上保不准你这个亲爹都认不出你了。” 周围乡民们听到都是哄笑着,确实这王家的小子大变样了,啧啧!瞅瞅,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色鸳鸯袄,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最重要的是那精气神变了,腰杆挺得笔直,眼睛锐利有神,与周围的乡民们形成了天壤之别。 王父脸上焕发着喜悦骄傲神情,嘴巴咧着大笑,自从乞活军大胜,自家儿子立下大功的消息传回了寨中,一向老实巴交任人欺负的王父可算是扬眉吐气,真正抬起了头过日子。 而王母则是哭了起来,在王百年身上摸索瞧着,生怕自家孩子受到一丁点伤害。 旁边围观瞧热闹的也有顺河寨好多年轻人,他们他探头探脑好奇打量着王百年李丰田二人,看到这二人被众心捧月拱卫着,颇有羡嫉神情。 不少人心头火热,萌发着也要参加乞活军的想法。 今天探亲回来王百年还带着任务回来,那就是宣扬乞活军,将在乞活军当兵的种种福利传扬出去,以吸引更多的年轻壮小伙子当兵。 不止是顺河寨,只要在各村各寨集探亲回来的乞活军士卒都带着招兵宣讲的任务。 虽说乞活军招兵令早已传发四周乡野,仍有不少人将信将疑观望着,而现在王百年和李丰田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宣传,众人对乞活军招募条件标准和福利都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乞活军招兵条件是:“不招城市油滑之人,波皮无赖,只找乡野老实的青壮,除此之外还对家属有着考核,凡是家中有作奸犯科,杀人越货的凶徒,这家的招募条件同样不合格。” 除此之外招募的年龄条件是十六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成年男子,不缺手缺脚,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接着就是乡民们最重要的当兵福利待遇了,乞活军当兵乃是营兵,原本就是有军饷待遇,原来普通军士每月有五前军饷,伍长六钱,甲长八钱。 现在乞活军的军饷待遇陈诺又提高了不少,乞活军军饷待遇如下:普通军士每月七钱,伍长九钱,甲长一两。 队官则是每月二两饷银,队副一两五钱,把总每月五两饷银,副把总四两饷银,最后就是千总级别的高官,千总每月饷银十两饷银,副千总八两。 每月的军饷都是实打实的发放,由军需局对标发放,不经将官之手,根本不用担心被克扣一分一厘。 而且乞活军当兵福利待遇不止如此,入了军营包吃包住,军服军械供应,入伍之前还给每位军士一次性发放五两的安家费。 若是战死会有大笔的抚恤费,每月还给军属供应一定的钱粮,若是受伤落下残疾,将军府同样也给抚恤费,还会给退伍残疾军士安排活计,不让他们坐吃山空活活饿死。 最后王百年言明,现在乞活军招募的兵额在三千之数,三千新兵名额看起来确实挺多,但是别忘了永安城乃是附属村寨庞大的百姓数目。 要参军就要趁早报名,不然的话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个店,现在乞活军兵额趋于饱和,想下次再扩编招兵要不知何时。 听王百年这么一说,顺河寨各家的年轻人们都是着了急,不再犹豫纷纷赶往永安城报名参军,沿路之上他们看到各村各寨都有年轻人往永安城方向汇聚,他们年轻的胸膛内都藏有一颗火热参军的心。 好男儿不当兵,但是当兵就要当乞活军的兵。 第262章 马户 第262章马户 乞活军的步卒招募容易,但是骑卒就不行了,这段时间以来,骑兵队的殷长军四周奔走,拉拢招揽各地各兵营的骑兵,只要是会骑马的,品性上没什么大问题的陈诺全都招收不误。 对此,陈诺特别开出赏格,凡是骑士入乞活军营的可得安家费三十两。 三十两的赏格已是极高了,这还不说每月有足额的饷银,盔甲和骏马,骑兵的待遇最是丰厚。然而你骑兵的招募一时半会儿如何能足额,这段时间殷长军也只是四处收拢招募了一百人。 距离陈诺给他骑兵队扩编的三百兵额还差一半,这可是愁坏了殷长军,也要陈诺有些头疼。 恰巧这时,亲卫队的陈一皋,他说他有可能招募一批骑兵,陈诺闻言不信,盘问之下陈一稿回答道,他原是山东青州人,而山东那片养马的马户众多。 听到山东马户,陈诺一下子激灵起来了,这民间俗话说:山东出响马,河南出淌将。这山东响马可是出了名,而这响马主要人员构成就是这山东的马户。 明朝建立之初,为了抵御北元贵族的侵扰,明成祖朱棣规定在京畿周围地区计丁养马。后来的明朝皇帝又逐渐把这项制度推行到河北,河南等地。 当时,明朝按百姓丁田授给种马,叫马户,然后每年征驹(即小马),若种马死或者小马数量不足的,百姓都得自己赔补。 这种全国养马的制度,不仅没能解决明朝对马匹的需要,还增加了天下百姓的负担。如后期马市的开辟,以及军队马匹的缺少,就是最好的历史证明。 “养马之家,不免佥充,役占数多,丁力日耗”。所谓最残酷的现实,便是没有钱。因为要保障马匹的养殖,必定有多余的消费。家庭富裕,只是小事一桩;家庭条件一般,经济上的压力便成为了官府带给百姓的噩梦。 全国的马户中,大部分都是条件一般的家庭。因为稍微有条件的家庭,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解决这项难题。而绝大部分马户,只能在可怜的口粮中,挤出一些粮食交给马匹。 甚至还有歌谣,在述说着马户的痛苦。“领马易,养马难,妻子冻馁具尫孱”。为了保障马匹的养殖,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因此瘦骨嶙峋。养肥了马匹,家人却遭受了磨难,这怎么不是人间疾苦呢? 到明朝中叶时,由于宦官擅权,政治日益腐败,土地兼并十分激烈。庄田日增而导致草场日少,饲料短缺,马户无力饲养,军马死亡不少。官吏又催督苛刻,农民因赔偿往往弄得家破人亡,加之连年灾荒,致使“民困已极,庐舍几空”。当时有人形容为“江南之患粮为最,山东河北之患马为最”。 马户们活不下去只能铤而走险打家劫舍,而他们终身养马与马为伴,这骑术自然高超,有着一身马上功夫。 其中明中期正德时期爆发了一场以响马为主声势浩大的起义,其首领是杨虎、刘刘和刘七两兄弟为主,这场起义历时两天,纵横八省,着实浩大。 这场响马起义被镇压了下去,但是响马的势力并未消减,山东乃是养马重地,马户众多,这个时候寻常百姓都吃不上饭去更别提有着沉重枷锁的马户们了,是以山东各地响马聚啸山林,林立众多。 陈一皋作为山东青州人,原是一游侠,人脉交际广阔,和本地的响马盗匪也十分熟稔。 当日陈诺在将军府议事,陈一皋在旁边听到陈诺开口放宽了招募条件,他便上了心,眼下骑兵队的招募并不顺利,陈一皋便按奈不住向陈诺建议。 陈诺听到要招募山东马户有些忧心,现在这个世道,哪里还有什么正经人家的马户,恐怕多是响马盗匪。 陈一皋听到急了,他要招募的确实是山东响马,这无法隐瞒,真正的良善马户在这动乱年代恐怕早就成一堆枯骨了。 马户们有马,身有技艺完全可以结寨自保,这年头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心狠手辣怎么在这乱世存活立足下去。 但是陈一皋向陈诺打着包票,言说他要招募的马户们都是存有良知百姓的人,他们确实也经常打家劫舍但是对付的都是地主老财,不滥杀无辜百姓。 陈诺听到松了口,吩咐陈一皋即刻出发去山东竟招募骑兵,言说他只要能够招募,回来后必定为他表功。 乞活军的步卒招募如火如荼,这一日陈诺还专门去招募地点看了看,只见招兵地点拥挤着一堆百姓,个个都是精壮的小伙子,人人争破头皮报名,导致招兵点一时间都有些混乱。 没法子,负责守卫秩序的乞活军将士们连喝带骂才将场面秩序安顿好了,报名的青壮们规规矩矩排着队,就算是这样不少人都在探头探脑看着,生怕轮不到自己。 陈诺看到这一场景不由得感叹:“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只要当兵给足饷银,能够吃饱穿暖,自然有大把子的人给你卖命。” 正在思绪箭,前面报名点忽然起了争吵,看着吵闹的样子似乎是报名之人和招募的书办起了争执。 陈诺身后的陈大义皱起了眉头,招兵和新兵操练之事是他主管的,现在招兵出了事情还是在将军眼皮子底下,这由不得他不恼。 陈大义站出呵斥道:“前面在干什么?何人敢闹事,谁敢闹事就将闹事之人拖下去。” 左右士卒听到连忙将那闹事之人架走拉出了人群,众人只听见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还在不屈喊道:“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不让我参军,我明明就是够十六岁了,凭什么不叫参军?” 众人听得有趣,就见一个少年被两个高大士卒架起胳膊,这少年因为个子矮小,居然被是悬空架起往外拖着,加上他那悲愤面孔,颇有些滑稽之感。 陈诺看着这少年面孔,有些熟悉之感,终于想了起来叫道:“杨小五,你怎么在这里?” 第263章 杨骥伍 第263章杨骥伍 杨小五是当日陈诺在徐州城王记米点门口搭救的一个少年人,这少年性格坚毅,人又颇为机灵,陈诺便收拢他在永安城内居住。 杨小五也看见了陈诺,他挣扎着大呼道:“大人,我是杨小五啊,您还记得我?” 陈诺呵呵笑道:“你这小子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回到永安城太忙了一直没有好好安顿你,怎么样?这段时间在永安城内过得可好?” 说着陈诺向士卒使了个眼色,士卒们看见这小子居然和将军熟识哪来敢怠慢,急忙将杨小五放了下来。 杨小五揉了揉被抓的有些酸疼的小胳膊兴奋回答道:“多谢大人关心,这段时间我在城内过得很好,每日都在屯田队里开垦荒地,拿着薪酬每顿都能吃饱饭。” 看到杨小五瘦小的身躯,陈诺赞道:“好小子,倒是有一把子硬骨头,这么小的身板就敢去屯田队开荒。” 陈诺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奇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要当兵吗?” 杨小五眼中焕出神采,他急忙回答:“是的,我要当兵。” 陈诺意味深长道:“我曾记得你说过你才十四岁,还达不到招兵的年纪,听刚才你对书办说你十六了,这不是说谎吗?” 被陈诺当场戳穿,杨小五面庞涨红,他哼哧嗫嚅道:“我这不是想当兵嘛,可是这年纪上过不了关。” 陈诺好笑摇头,杨小五这个小身板是个明眼人就知道他在说谎,陈诺安慰道:“当兵不急在这一时,你可以再等上两年再参军入伍,如何?” “这……”杨小五急了,吭声道:“大人,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我就要现在当兵,我要当乞活军,我要上战场杀敌。” “哦?那你为何杀敌,当兵的目的又是什么?”陈诺问道。 “我要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那一日我就立下誓言,我愿为大人豁出这条性命。” 看着杨小五真挚的面庞,眼神坚定对他说着,陈诺心头一暖,他那日救杨小五一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本心上来说不图什么,也不图他能够如何报答自己。 毕竟他这个小孩子能报答自己什么? 但是现在感受杨小五心中坚定,陈诺的想法变了,语气温和道:“你这孩子心存恩义,本将领你这份情了,不过我且继续问你,除了报答本将恩情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如此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将来干什么?” “成为什么样的人?”杨小五挠头,陈诺这个问题对他这个年纪来说着实是个难题,良久杨小五答道:“我想成为大人您这样的人,成为一名将军上战场杀敌。” 陈诺听罢长笑,扭头对身后的陈大义吩咐道:“二叔,你招兵就将这孩子安排进去。” 陈大义有些迟疑,但他还是道:“将军,这孩子的招兵标准明显不符合,就是把他招进了队伍以他的身体恐怕也吃不消大量的训练。” 陈诺看向杨小五再一次问道:“本将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当兵吗?这当兵日子苦,而且随时丢掉性命。” 杨小五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坚定道:“大人,我想好了,我要当兵。” 陈诺对陈大义道:“二叔,那就将他收入伍中。” 陈大义没法,只能点头答应。 知道自己当上了乞活军,杨小五欢呼起来,这时候陈诺心血来潮,他心思一动对杨小五道:“你的大名就叫杨小五吗?” 杨小五不解其意,只能点头回答:“是的,我记事起就叫这个名了。” 陈诺道:“这个名字太单了,我意给你取个名字,你可愿意?” 周围众人都是艳羡看着杨小五,没想到这个小小少年居然如此受将军赏识,居然亲赐名字。 这将军亲赐名字,这孩子的关系就与将军不一般了。 杨小五也同样知道这赐名的重要性,他整个身体因为激动颤抖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陈诺思忖道:“你既然在我乞活军当了兵,那这五就改为“伍”,就将杨骥伍,希望你能似一匹骏马在这军伍通途大道上坦荡驱驰。” “杨骥伍!” 这名字既威风又好听,杨小五喜不自胜,连忙大声拜谢。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只是在场中的人任谁都没能想到,陈诺亲赐名字的这个杨骥伍将来会有怎样的一番境遇。 乞活军的招兵很快顺利完成,开始了全面的整顿新兵训练。 新兵集中在一起训练,先在新兵营内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新兵训练,等新兵期一过,再更加新兵个人的单兵素质和能力在进行分兵安排。 同时陈诺又细化了军制,包括编制,等级,后勤等方面,结合大明军中现有的军事条例和后世军队一些条例编成一本军册。 里面包含着军队训练大纲,平日的训练科目,军纪条例和作战条例。 陈诺将这些军册抄成若干本,下发到每一个军官手上,就连甲长这样的基层兵头将尾也不例外。 军队要贯彻严明的纪律和训练,以前陈诺带兵较少,他下达的命令可以有效容易贯彻下去,现在乞活军部队越发庞大,光凭他一人传达命令已经捉襟见肘了。 这必须上下基层密切配合,上下心意相通,熟记各式各样的条例是必须的,譬如如何扎营的条例,行军条例,详细作战条例。 军册军官们要熟背于心,到时候镇抚官会抽查,一旦背错,不管是多大的军官都要军棍伺候。 同时陈诺对乞活军的等级做了规划区分。 现在扩编招入了这么多新兵,新兵一旦入伍之后难不成平日的待遇就要和老兵们一样?这样对于老兵岂非是对老兵的不公平。 军中之内强者为尊,除了军官和普通士卒有上下之分,这普通士卒内部也要做强弱区分。 陈诺虽然来自后世但是不搞人人平等那一套,这里是封建社会,以上压小,以强凌弱是天经地义,人皆习以为常的事情。 特别是在这军队这种强者为尊的世界中,要形成良好有效的竞争体制,等级区分就必不可少。 第264章 军规(一) 第264章军规(一) 人与人之间是始终不平等的,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有自己的私信,这是个残酷赤裸裸的现实。 在军中只要铺平完整的上升通道,陈诺相信多的是有人想要往上爬,毕竟谁都想要高人一等,享受着他人的尊重和礼遇。 陈诺决定在军中士卒中实行等级制度,士兵分为上中下三等士兵,下等士卒贯以“勇敢”名号,中等士卒则是“雄猛”,上等士卒则是“果毅”。 这是乞活军军士的等级制度,以士卒们个人技艺较量评判为主。 上等“果毅”三则,中等“雄猛”三则,下等“勇敢”三则。 每个等级的士卒都有着不同的待遇,一月一考,三月一大考,每次大考根据是士卒们的技艺表现,进行等级活动升降奖惩。 每个等级的士卒饷银不一一样,平时生活吃饭穿衣装备等待遇也不尽相同,其中“果毅卒”待遇最优,在军中可以见到甲长和队官可以抱拳施礼免除下跪军礼,同时以后的升迁,“果毅”等级也是升迁考量的重要标准。 因为是上等兵,“果毅卒”装备上可领盔甲一套,吃食上肉食也会多一点。 同样的中等“雄猛兵”可以挑战上等兵,只要在大考挑战成功就可以成为上等兵,领取上等兵的盔甲装备和享受上等生活待遇。 当然了三个等级的士卒,总共九则等级考核有人原地踏步或者退步就被加以处罚,以免军士生出懈怠不思进取的心思。 关于上中等九则技艺等级如何考核,陈诺自然列出了一套标准。 先是远程射击考核,射程八十步,立靶,高五尺,宽二尺,总共射击十二次,中靶九次为上等下则,中靶十次为上等中则,中靶十一次和满中者则是上等最优者。 中等兵评判标准则是六到八次中靶,下等标准则是三到五次,下等评判标准极其突破下限了,尤其是下等下则,十二发中三。 这样的成绩放在哪里都说不过去,陈诺为此特别规定,凡是下等下则有累计三次者开出军籍,下等中则五次者开出除军籍,下等上则累计有七次者开除军籍。 陈诺不希望有下等兵,即使有那也希望是很少,毕竟下等兵评判标准陈诺放的最低了,长时间列居下等而不求进步,陈诺要这样吃白食的废物兵何用? 镇抚官对于火铳兵要严密监管,特别是战时,为了防止有的铳兵滥竽充数,镇抚官先要看各兵铳口是否喷出火光和烟雾,再是看火铳喷出的烟圈,烟圈向上则是向天放者,烟圈冲地烟土腾起,就是向下放者,凡有犯者重治。 陈诺选兵不要城市油滑之人,而是乡野老实之人,看重选兵的伶俐,力大等品质。 用富有胆气之人,加上力大,伶俐,魁梧,再学习武艺辅佐,自然练就一支精兵。 对于各兵种的装备安排也不能马虎,要根据各兵的性格特点选出他们适合的兵种职位。 铳兵自然要视力好,双臂有力稳健,长时间举起不颤的兵,刀盾兵要健大雄伟,富有胆气,长枪短兵则适用那些精敏有杀气之人。 关于近战武器的训练考核规则,长枪兵先是团战考核,二十步外设一人形木耙,人形木耙眼、喉、嘴、心脏、胸部、腹部、腰眼等各处部位安木球多只。 枪兵考核时,先是要瞠目大虎呐喊,先声夺人,然后向木耙冲锋刺击,刺击拔出将木球挑于枪尖上才为合格。 刺击九次,九次全中为上上等,八次为上中等,七次为上下等,依次往下类推,下等兵的处罚安排和下等铳兵,累计达到一定次数就开除军籍。 这是枪兵团战刺击考核,同时还有个人技艺考核,陈诺看不起那些花架子武艺,毕竟这在战场上毫无用处反而会耽误士卒们的性命。 乞活军的一些训练都要简单实效,以击杀敌人为首要目标。 长枪兵单人训练,要讲究单兵个人素质,战场上有时候需要枪兵团战也有的需要乱战,特别是在追杀敌人和己方溃逃时候,单兵个人技艺就显得重要了。 长枪单人用之,如圈串,则是学手法,进退则是身法,步法,除了这些其它单舞者都不学。 “长兵短用说”要贯彻到每个枪兵的心里,切忌长枪用老,在一击不中情况下要么用步法拉开距离,要么用手法缩回枪身。 枪兵单人考核时,二兵为一班,二人持枪相对拼杀,分枪即进中者为上等,若枪分不知进,歇枪等他人入者为下等。 刀盾兵的考核则是简单多了,一是要抗压防御能力,最次等要遮蔽住自身,中等则是要遮蔽自身和身后袍泽,最优等则是不但能防御还能顺势拔刀反击。 刀盾兵可不是普通兵种,优选魁梧力大者,多是老兵充用,要有丰富的搏杀经验。 还有掷弹队和火炮队的考核,骑兵队和夜不收队伍的考核也要安排上,全军除了中军队,都要考核。 陈诺的中军亲卫队待遇最优,这选拔的兵卒都是从各部遴选出来的上等兵,装备,饷银的待遇最好。 对士卒有着严密的安排外,各级军官也要有着严格要求,陈诺要立下军官负责制作为军内升迁贬罚的考核标准。 为官为将者优先一点要身先士卒,与麾下兵士共同进退,要对手下兵丁生命负责。自家队伍伤亡过多要罚,看见友邻队伍有难不救也要罚,担任任务完成不了要罚,种种这些都要首先问责军官再然后是士卒。 战场之上对军官士卒严格规定,谁敢临阵退缩,当场割耳,退兵之后检查没有耳朵的人,谁没有耳朵就砍谁的头,长官若是敢包庇就连带着砍长官的头。 当逃兵乃是大忌,逃兵若逃要连坐之法,一甲之内连同甲长都要严惩不怠,责打军棍,扣除军饷,甚至直属的队官和把总都要接收惩罚。 陈诺定下了赏罚分明的严格规则来约束自己的军队,确保每个人都能够奋战杀敌,每个队伍间可以相互照应,不生异心。 第265章 军规(二) 第265章军规(二) 在东亚战场之上,军功首级制度是一直普遍流行的,首功很简单,就是按首级,也就是人头数作为奖赏标准,这是从大秦帝国开始延续下来的血腥传统,几千年来不知多少无辜平民因其枉死,虽屡经诟病,却因难以替代一直延续下来。 明代的首功,一般按照立功地区擒斩对象不同,大致从成化年间,划分为北边蒙古、东北边女真、西番苗蛮内地反贼四等,给予不同的奖赏,奖赏简单说就是升官、发财两类。 当然了,首级制度有很大弊端,杀良冒功是一,还有更重要的后果就是战场之上抢夺首级。 拿到首级就可以领赏升官,军队之中经常发生的一种情况就是,每次有小胜斩杀少部分的敌人时,众兵都以为敌人败走放下警惕去哄抢首级,这样导致全军秩序大乱,被敌人反杀。,从而导致大溃败。 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说白了就是军队纪律松散,素质低下,但是首级在面前任谁都按捺不住心中的诱惑,你不去抢还能管得着别人不去抢?只要有人牵头,人的从众心理带动出来,哪里还管什么狗屁军规。 乞活军现在常有大胜,现在隶属于明军序列,这首级军功制自然存在,同样以斩杀敌人首级叙功。 战场之上千变万化,有遭遇战,防御战,野地浪战,溃逃战等,各种战斗战场上的情况也不尽相同,凶险万分,战事焦灼情况下很多时候士卒们根本不可能有闲暇机会去砍敌人首级,拿不到首级这首级数又如何计算? 近战如此,那远程射击又该如何叙功? 这战功的核算该怎么统计,这是一门大学问,须得陈诺好好思量。 战场之上为了防止抢夺首级的事情发生,对此陈诺规定,凡战斗的士卒不可收割人头,只管战斗,等到战后清缴。 那么这战后怎么才能计算你的战功,陈诺规定,一是镇抚官,战场上镇抚官自然不可能计算每个人杀敌多少,他只是大概统计杀敌人数和各级军官们的表现。 比如自己总内这个队这个时间段大约杀敌多少,心中有个大概数目,将来战后战功核算的时候与部下们相互核算对照,这样一个大概数目有底。 二是战场之上,你杀敌时候只要旁边有两人看见可以证明就可,同理铳兵也一样,射杀了敌人时候有两人佐证就可。 如果单人射杀旁边无人证明也无需担心,因为有镇抚官核算查验,战后杀敌数量镇抚官心中自然有底,使用排除法,去除已杀敌首级数量,剩余的就可以证明士卒们是否说谎。 火铳射杀敌人不用担心敌人到底死没死的情况,毕竟铅弹的威力大得很,只要打中人体躯干基本可以确定敌人已经丧失了生命。 同时为了完善战功奖励制度,根据甲内队内杀敌数量多少,战时安排的任务完成如何都会给予整体奖励。 说白了就是以团队为单位进行绩效考核验证,按照战时任务难度分配战功红利,任务安排难易可以领取不同的战功奖励,杜绝一刀切的奖励。 特别是火炮和掷弹队,他们杀伤的敌人躯干往往被达成了一堆碎泥,还要靠首级核算战功这根本不现实,这样整体制的奖励就体现出它的优越性了。 而火器兵和锐兵们同样适用于整体性奖励,他们是以首级制为主,整体制奖励为辅。 乞活军的军功制度虽然有些许复杂,但是陈诺相信一旦实行下去,现有其他军队因为军功发生的弊端不会在乞活军中国出现。 反而因为乞活军的特有军功制,队伍团队间作战会更加和谐配合严密,作战的积极性和杀敌效率大大提高。 陈诺又对战时一些事宜说了补充,比如在战场上的伤员,在战时不要去管伤员,先打赢战斗再说,不然的话分心分力照顾伤员,不用说这自身都会跟着倒霉。 战场上的伤员陈诺自然有安排,新增的医务兵就是干这个活计的,那也只能是战斗阶段性结束有机会才能收拢救治伤员。 这虽然很残酷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于投降的敌人陈诺同样做了规定,即使将来面对的敌人有很多凶恶之徒死不足惜,恨不得当场就将他们正法,那也得按照军规来办事。 对于以前乞活军经常发生的全部杀降和拒绝接受投降这种事情特事特办,在陈诺提前下了命令才可执行,在寻常战斗中,允许接受敌人投降。 对于投降之敌,乞活军士卒们要远远高呼丢了刀枪武器不杀,若敌丢了刀枪等武器乖乖依附走到白旗下面则不杀留有降者性命,若敌不照办,乞活军将士们自然按照负隅顽抗格杀勿论处理。 对待投降的俘虏士卒们不可以泄愤杀之,若擅杀俘虏严办,俘虏命运的安排要等到现有战场上的最高上官处理。 同时陈诺制定的军册条例有颇多规定,军内等级森严,上下尊卑要分得清楚,普通士卒看见队官极队官以上军官要行跪拜之礼。 还有将士们的生活安排,娱乐生活,生病看病,心理辅导方面做了详细规定。 兵是要经过严格规范训练的,他们参军前也是普通人,要想成为一个严格的将士,首先要深入人心的纪律性和执行命令的坚决。 再则当兵要胆大不怕死,作战灵活机敏,乞活军平日的作战训练陈诺已经完善,可说团战和单兵战都安排上了,但是这还不够,战场之上千变万化,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自己的作战方式。 陈诺不喜欢呆板的兵,尤其不喜欢那些只记死板教条的木头脑袋士兵。 选兵练兵有很大的学问,要想成就造就一支精兵,这基础的制度就要打扎实,军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陈诺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才制定出这一套完整严密的军规来,选兵开始讲起,根据人的体魄分配兵种,战时如何训练和考核。 平日里为士兵登记身份,让他们习武、保养身体,制定详细的军规、礼仪,并用简单易懂的旌旗金鼓训练士兵。出征时如何住宿、如何野营等等方面都有万全的准备。作战时也明确安排各个兵种的分工,不至于紊乱。战后如何分配功赏也有清晰的标准。 实乃“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第266章 开市 第266章开市 商务局的开市地皮已经批了下来,就在永安城城郊东面,那里是交通要道,往南可通梁寨,徐州甚至宿迁等地,往北可通沛县丰县,往东地理位置更为优越,那里水路发达,水路上与主干运河相连,往东最远可走海州等地。 永安城现在有强大的武力和安稳的生活秩序,在这乱世之中是可遇不可求的,永安城安定之名已经在徐淮之境彻底打响,自然吸引了庞大的人流趋之若鹜,汇聚在永安城来。 现在永安城城内大部分都是军民,实行的是薪酬制,尤其永安城与世隔绝,城内百姓的消费都是在城内消费的,但是城池底蕴太薄,各行各业的产业缺少或者不完善。 这对百姓们的平日起居生活造成很大不便,百姓们手里有钱缺花不出去这叫什么事。现在永安城的硬通货就是房屋和田地,偏偏这两样都是公家财产,不可交易转卖。 要想拥有房屋和田地,百姓们现在只知道当兵才能够获取,当兵家属可以分配城内较好的房屋,但这也只是暂时居住,要想真正拥有房屋产权那就得当兵满三年,凭借战功的武勋点获取,同理房屋也是一样。 永安城现有的房屋和田地就这么一定的数额,自然优先分配给军中将士们,等到将来开垦的田地和房屋多了陈诺自然会将城内居住的百姓考虑在内。 现在城内的生活百姓们还是知足的,比起以前逃难忍饥挨饿的苦日子,这里无疑是天堂,在这城内只能踏实干活,就管吃管住,吃饱穿暖不成问题,而且每月还会分配薪酬。 一些身有技艺的人自然薪酬多,比如医师匠人车夫等,女人们的刺绣女工缝制也是一门技艺,可进入纺织所缝制军内用品、 没有技艺也可以凭借苦力赚钱,永安城各行各部都有良好的奖惩制度,只要肯吃力气,勤劳干活就能赚取更多的钱财。 时间过得越久但是百姓们渐渐发现,起码的吃饭和住宿满足了,但也仅限于此,手里有余钱的百姓们发现他们手里即使有钱也改变提高不了自己的生活。 尤其是军属家庭之中,军属在城内当真是属于富得流油的那一批人了,自家孩子的饷银和战功丰厚奖励,探亲回家还能给家里带回新鲜的蔬菜和肉类等吃食。 军人的地位和生活待遇大大提高,这让其他人都红了眼眶,都要抢破头皮让自己丈夫孩子去当兵。 永安城生活富了,百姓们有余钱了,想要提高便捷自己的生活,这其中蕴藏着庞大的消费能力,这是无法想象的。 有人就要十分庞大的消费力和劳动力,所以永安城的开市势在必得。 陈诺打听到,尤其乞活军在外大败流贼的消息疯传,永安城驻有强兵,当地太平安定,这吸引了周边许多富户百姓疯狂涌入。 这让陈诺心中十分高兴,大批富户们的涌入,这就带动了他永安城的身价高涨了。陈诺决定以永安城为核心,向外扩散占据地盘,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要占领,反正朝廷乡野基层的机构已经瘫痪,外面大把的荒地,使劲扩张就是。 乡野中的一些结寨自保的村同样也纳入永安城的范围,背靠永安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们自然求之不得,该交税就交税,该服劳役就服,相信他们也明白永安城庞大的发展潜力。 永安城在东郊开市,占地宽广,建有围墙开南北两大门户。来往的货郎商贩都可以在东市设置摊点进行贩卖货物,所贩物品不限,柴油酱醋等,成衣布匹,瓦罐家具等各种生活杂货物品都可以贩卖。 也有一些不允许贩卖的,比如私自贩卖的,米盐、铁铜等矿物,要想卖这些东西可与商务局单独对接交易,毕竟这些东西陈诺看重的战略物资,都得收归将军府。 开市就意味着永安城的资金流传出来了,也有了一笔真正意义上的财政收入。 陈诺在商务局下设税务所,专门收来往商贩的税银,税银中有商贩摊位租赁费,可短租可长租,还有商物交易的抽成税,少比例的清洁税,安保税。 税务交易要统一度量衡,凡槲、斗、秤、尺要统一制式,不可造假偷奸耍滑偷瞒欺骗交易对象,如有违反,直接罚款,若是再三不改则驱逐商市,并且以扰乱市场罪名罚没做苦役。 税务交易定价方面,这个就得需要牙行了,先前陈诺在徐州城就知晓这牙行的厉害,牙行原本就是中介的意思,但是发展到了现在牙们背靠官府豪强,已经可以垄断商务交易经营,可以随意评定物价的权限。 多的是空手套白狼,赤手获取商品的作恶之徒,导致伤害的只有买卖两家。买家和卖家交易都能面对面交易,全凭牙人定价,他们当中吃了不知多少利润回扣,而买卖商家们敢怒不敢言,谁敢私下交易,牙人们多的是整治他们的手段。 陈诺当初在徐州城购粮同样受到了这牙行的欺压,官牙和私牙相勾结,陈诺根本收购不到百姓们要卖的粮食。 陈诺有心取缔牙人,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就是到了后世,中介同样火爆得很,这个职业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 比如说,这牙人们摸清市场规律,对于市商品的定价,质量好坏有独到心得和经验,只是官府制度的糜烂和放纵让这些牙人们走上了歪路。 陈诺允许牙人在永安东市内存在,但是牙人制度严格规范,牙人挑选不选地痞无赖,豪绅走狗,选那些品行端正的牙人。 牙人不允许空手套白狼,不可以随意评定物价,不可以私瞒买卖两家相互勾结议价,牙人只有中介和部分商品代理的功能。 商品上交易三方都要在场,牙人不得干预买卖双方的价格,但是可以提供商品的大致价格,评定商品优劣,不至于吃了闷亏而不知。 而牙人们从中间收取一定的佣金,陈诺相信凭借着永安城庞大的消费能力,东市交易会越发红火,即使不走那些歪门邪道,牙人们同样也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第267章 贩卖 第267章贩卖 东市很快开集,第一天一大早拥挤在集市门口的就有好多商贩,可以看出都是一些小商贩,稍有一些资财的商人们则是观望着。 一个刚开的集市,他们当中好多人都不相信能有多热闹,能存活多久。 但是小商贩们可管不了这么多,听说这个集市刚开,他们全要过去碰碰运气,起码行走在这永安城境内不会发生拦路抢劫杀人的事情。 像他们这些小商贩往常都是去州县城池的集市去贩卖货物,一路上凶险万分,稍有个不小心就丢掉了性命。就算是外面危险,商贩们也会硬着头皮去集市,因为集市客流量集中,买卖便利,乡野之下饭都吃不饱哪来的什么购买力,只能去集市卖货。 一大早集市门口就站满了人都在焦急等待着开市,商贩之中一个憨厚老实相的年轻人盼头盼脑看着。 他诨名叫做楞娃子,这是他来到永安集市可是托着村里好几家人的希望,在他的背篓里装着一篓子的瓦罐瓦碟瓦碗。 楞娃子这是他第二次做商贩出外贩卖东西,实在是活下去了被逼着走了这条路。记得六月份他们村收成的麦子,他跟着三叔和村里一帮人去徐州城贩卖小麦,没想到刚走到关厢门口就被那些自称牙人经纪的泼皮无赖拦住了去路。 他们是牙人,楞娃子他们想要贩卖粮食得让他们过手去卖,农户们不肯这就起了冲突,不单是粮食被他们抢走了,楞娃子的三叔更是被打了个半死。 每每想到那个场景楞娃子就感到彻骨的寒冷恐惧,那群经纪牙人根本不是人,经他们过手的卖的粮食价钱低的可怜,连交税都不够。 三叔死了,死的时候死相凄惨,他是活活忍受了两天的折磨就疼死的,那些人当真是下的狠手,明明就用棒锥点了三叔胸膛一下就能将他打死了。 那是楞娃子的第一次闯荡,那些如狼似虎的牙人给他留下深刻不可磨灭的恐惧印象。 这是他的第二次闯荡,他到现在心里都在打着鼓,害怕那些波皮无赖的牙人们。 虽然害怕,但是现实已经把他逼到了这个份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原本卖了粮食得的那点银子也缴纳了税银。 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楞娃子饥火难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临出门的时候只吃了一碗麦麸混杂着野菜的汤,至于主粮? 这野菜汤就是他们家的主粮,已经有段时日了。 “开门了!开门了!” 人群一阵骚动,内中有人叫唤着,人群往里面拥挤着,楞娃子也不例外,抻长了脖子向里瞧着。 忽然间他听到集市大门口有人喝骂着:“全都散开散开,谁敢上前拥挤一律乱棍打将出去。” 经这么一喝,人潮稍稍往后退了退,楞娃子就看见一队青壮兵丁站出门外维持着秩序,看他们持着长刀铁尺,或者弓箭,颇为凶神恶煞。 商贩们看到心里害怕,楞娃子也一样,只敢瞧瞧那眼看这些青壮,这些青壮一身黑色劲衣,头裹着黑巾,唯有腰间的缠布和胳膊捆着的臂巾是红色的,颇为显眼。 看这些人楞娃子还以为是大名鼎鼎的乞活军官兵,不料他侧耳听旁边人说着,这些人都只是治安局的治安队员,并不是官兵。 治安局专门维持城内和乡野生活安全秩序,做缉捕盗贼的工作。 治安队的队员维持好秩序后,集市门口又走出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人一副商贾打扮,一脸的精明之色。 他脸上笑意满满,对这商贩们高呼道:“我是永安城商务局的主管,姓严名顺,今后大家伙商务有什么纠纷可以尽管找我们商务局,由我们商务局来居中调停。” “当然了,相信大家对我们集市的收费规则不太清楚,那我来再为大家分说一二。” “商务局收费定价有商务交易收成税务,营业税还有租赁场地费用,清洁费,安保费,这些都是税收。” “同时你们的交易由商务局监督指导,对市场商品价格行情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雇佣牙人问询,但是丑化要说在前头,交易买卖不可胡乱加价减价,若有违反被发现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款,第三次罚没做劳役。” 商贩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清楚个大概意思,听到集市要收交易税时候都愁眉苦脸,他们都是小本买卖,虽说这管事的没仔细说怎么抽税,商贩想都不用知道,自然是狠加比例抽税。 看到气氛有些沉闷,严顺提高声音大声道:“我家将军大人体恤我们穷苦百姓,同时为了鼓励中小商人,我家将军特别严明,凡是农产品杂货等,半年内在集市交易总价不超过二十两的,免除交易税,营业税,只需要缴纳少量的场地租赁费,安保费和清洁费就可。” 百姓们听到瞬间轰动起来了,他们都是小商贩,一年能赚够几两银子就算是烧高香了,那这么说他们就不用缴纳大头的交易税和营业税了? “将军大人仁义呐!恩人呐!” “多谢将军大人!” 商贩们纷纷高声答谢,人群中楞娃子也十分高兴,听到这条政策时,他感觉到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长时间头顶的阴霾终于透出了那么一丝光亮。 至于杂货品的租赁费和清洁费等等根据商品不同各有定价,这里严顺没有细说,若是全说一遍恐怕这天这个集市开不了了。 在集市门口有告示,上面书写着各类商品的价目。旁边还有书办在高声说着让商贩们都清楚知道。 抬头看了看太阳,此时的太阳已经升起,时候差不多了。 严顺一挥手,对旁边商务局手下吩咐道:“开市!” 手下听到抬起撞杆对这门口的铜钟狠狠撞了下去,同时他敞开了嗓子大声喊道:“开市喽!” 伴随着钟鸣之声,这人的声音洪亮透彻,声贯四方。 接着他又撞击铜钟喊道:“开市喽!” “开市喽!” 连着撞了三次钟,喊了三次,集市的大门缓缓大开。 商贩们呐喊着拥挤向门口跑去,楞娃子也不敢落入,他的眼睛第一次是那么的明亮炙热。 第268章 牙人 第268章牙人 走进集市大门,真正进入集市楞娃子顿感一阵扑面的人潮热潮过来,他的视线豁然开朗,整个集市太大了,他赶集的时候就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的集市。 不比其他集市的脏乱差,永安东市井井有条,整洁干净,在这里分区块明显,分为高中档三个交易区,每个区会根据货品种类进行分块管理。 楞娃子卖的瓦具是杂货商品,在下等交易区贩卖,涌入的商贩们大多都卖的杂货,他们拥挤着走向低档交易区。 交易区围有栅栏,有两门,一个是供普通百姓出入,另一则是供商客出入,门口旁边有收税人员和治安队青壮们维持秩序。 进集的商贩们按照先来后代的规矩排队,谁敢上前插队一旁巡弋的治安队青壮们就将此人拉出去痛扁一顿。 楞娃子规规矩矩排着队,终于要轮到他了,他的心里此时忐忑不安,在他前面是个卖鸡蛋的大婶,这大婶宝贵提着篮子上面还用布幔盖着,毕竟这物价飞涨的时代,有营养的鸡蛋可是金贵的不得了。 那大婶走到门口,旁边收税书办喊道:“掀起来让我瞧瞧!” “啊……这……”穿着满是补丁的大婶怀疑谨慎看着书办一眼,有些犹豫,书办瞬间恼了,喝道:“掀起来让我瞧瞧你贩卖的什么东西,这样我才能为你定下收税价格,要是你不想卖大可出去。” 大婶听到慌了,小心用身体堵住篮子,小心飞快掀起布幔让那书办瞧一眼,这一幕碰巧让身后楞娃子也瞧见了。 看大婶小心翼翼的模样,书办即好气又好笑道:“低档肉类商货,需要缴纳市场费、清洁费、安保费共计八文钱。 卖鸡蛋大婶惊讶了一下,随后欢喜,没想到要缴纳的税收这么低,她忙不迭从怀中取出八文大钱交给书办手上,书办数了一下就抛向身后的税银箱里。 接着书办将一个竹签,上面书写着货品档次,对大婶吩咐道:“拿着竹签进里面贩卖,卖完凭着竹签出去,切记竹签不能丢弃,中间会有人抽查,竹签丢弃需要你花钱补办。” 卖鸡蛋的大婶连忙接过竹签宝贝揣进怀里,欢天喜地进集。 接着轮到了楞娃子,书办抬头看了楞娃子一眼,就见这人一副农户老实模样,打着短褐粗衫,腰间捆着草绳,面皮晒的红黑红黑,畏惧看着他。 书办道:“货物让我看看!” 楞娃子连忙放下背篓,书办瞧了一眼轻描淡写道:“低档杂货,需要缴纳市场费、清洁费、安保费共计五文钱。” 楞娃子大喜,他原本准备了八文钱,没想到少了三文钱,许是鸡蛋比他的瓦具贵重。 他连忙从怀中摸出五个大子儿交给书办,铜钱上满是浸了汗水的油脂还是那种粗劣的小平钱,书办摇了摇头,颇为怜悯看了楞娃子一眼同样将竹签递了出去。 楞娃子接过竹签快步走进了集区,他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身体一阵轻松,原来这么容易就进入了集区,真的很简单省事。 楞娃子环顾市集,市集区地面平整过,铺了细沙,还挖有排水沟,这样平整的地面让人一眼瞧见就十分舒适。 集区里面熙熙攘攘,很多摊位立着,卖什么都有,吃的用的,百货商品琳琅满目,因有尽有。从集区另一个门口处进入赶集的百姓们也是络绎不绝,这些人全都是城内的百姓,虽穿着粗布麻衣,但是脸色红润,神情焕发,论起精神面貌与这些叫卖的商贩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拖家带口赶着集市,其中还有好多不同寻常的人,他们身材魁梧,穿着大红色的鸳鸯战袄,一副军人打扮,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永安城第一次开市不同寻常,陈诺特别命令全城全军大休一天,好好带动新开市集的消费能力和人气,让周围那些还在观望的商贾好好瞧瞧永安城的实力。 这些军人出手阔绰,商人们哪个不是人精,看见军人过来就死劲上前吆喝叫卖着,军人有女眷孩子在旁商人们则是侧面进攻,吹捧起女眷来。 男人嘛,最好的就是个面子,经商人们这一拱,不买也得为了面子去买。 集市摊位在主干道两侧排列有序,有若一条条长龙,笑声与买卖声,真是充满了生气与活力。 楞娃子进了集市第一反应就是开了眼界,接着就是不适,他从未单独卖过货物,他也拉不下脸皮去吆喝叫卖,显得是那么手足无措。 两侧的摊位倒是有许多,但是这些摊位需要缴纳租赁费用,楞娃子可不敢想,光是这租赁摊位一天的费用就比他这一筐子瓦具值钱多了。 虽然有些羡慕有摊位可是占着好位置,楞娃子也行动了起来,幸亏他进来的早,左转右转找到了一个较为偏僻但是客流量还不错的位置。 将背篓中的瓦罐、瓦碟、瓦碗整齐摆放整齐,接着就没了动静,一直干坐着瞪眼看着旁边的商贩们卖的红火,他也只有眼酸的份子。 过了好久都没卖出一件商品,楞娃子有些泄气,这个时候走过来了一人,这人长得干瘦,腰间还挂着一个牌子,不知道写着什么。 这人蹲了下来摆弄看着瓦具,在楞娃子殷切的目光下开口说道:“小兄弟,我刚开看你好一阵了,你这生意不行啊,这么久了都没开过张。” 原来这人不买是来拿自己开涮的,楞娃子脸色一黑就要赶他走。 不料这人扯起腰间的牌子道:“我是牙行小纪,怎么样,小弟兄你有兴趣把你的货物交给我去发卖吗?我保你大赚怎么样?” “牙人?” 楞娃子一听面前这人是牙人,他面带恐惧连忙退了好几步,搞得对面的年轻牙人摸不着头脑。 随后这年轻牙人回醒过来,牙人对于商贩们可真是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肆意欺凌商贩,只是这永安城的牙人和外间的牙人自然有很大区别。 没法子,年轻牙人摆起了笑脸耐着性子对楞娃子道:“小兄弟,你不要害怕,我是这永安东市的牙人,可是守法的良民,不会欺压他人,遵守的是这永安城的规矩,可不是外间那些天杀的私牙。” “小兄弟,只要你把你的这批货物让我去卖,保管你卖的一手好价钱,到时候要从卖的银钱里面抽取一定佣金付给我就好。” 第269章 繁荣 第269章繁荣 不想楞娃子还是不肯,充满警惕看着他,年轻牙人顿感无力,一瞬间真有撂挑子走的冲动,但是现在牙人生意不好做。因为现在只开放了低档商品交易区,来这里做生意的都是小商贩,本小利微,而且常常混迹做生意,生意经门儿清,哪里会给牙人生意做。 牙人做生意还得等到中高档商品区开启,那时候可选商品货物种类多,数目也多,这自然需要牙人在其中帮衬,等到永安东市真正打出了名气,吸引外地商人过来做生意,这牙人的重要性更加凸显了出来。 但是现在永安东市的牙人境地就很困窘,根本没生意可做,这年轻的牙人小纪迄今为止也是一单没接成,自然而然瞄准了同样一单没有卖出的楞娃子。 看到楞娃子还是不信,年轻小纪咬牙问道:“你这货怎么卖,价钱几何?” 楞娃子小心看了他一眼回道:“瓦罐五文钱,瓦碟三文钱,瓦碗两钱。” 牙人小纪二话不说,扔出了十文钱抱起了两个瓦罐就走,好奇困惑看着牙人离去的背影,楞娃子美滋滋将十文钱揣入了怀中。 约莫过了两刻钟,那牙人小纪又回转回来,摆出了二十文大钱在楞娃子面前,取出了十文归自己,剩余的十文给了楞娃子。 楞娃子惊讶道:“你这是干什么?” 牙人小纪道:“刚才我用买你的两个罐子卖了二十文钱,一个就卖了十文钱。” “这么多?”楞娃子惊得站立起来,接着他又担心道:“我进集市前听管事的说,哄抬物价会受到惩罚的。” 牙人小纪失笑道:“小兄弟你不要担心,我正规买卖不坑蒙拐骗,实在是你不明白你的货物价钱,也没人给你判定,你的货物很不错,瓦罐一个卖五文钱着实卖的太低了,可是吃了大亏了。” 楞娃子也懵了,他定的价钱还是家里长辈给定的,没想到这货物远不止这个价钱啊! 怀揣着方才牙人小纪递过来的十文钱楞娃子感到烫手,他刚才就是十文钱卖的罐子,这可不带反悔的,货物到了别人手里任凭怎么发卖处置,怎么还能要这十文钱呢,更何况这个牙人小纪给把自己货物的真实价值告诉自己。 楞娃子将那十文钱又返还了小纪,牙人小纪接过真诚笑了起来:“小弟兄你也是个实诚人,俺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怎么样这回总该相信俺这个牙人正经身份了?” 楞娃子重重点头:“相信了,俺相信了。” “那你这批货让我给你介绍买家去买,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等卖了钱,按照“成三破二的规矩,给我份佣金就可以。” 楞娃子依言照做了,这个牙人小纪给他找了两个主顾,都是当兵之家,他们家里正好缺少瓦罐家具,俱以厚道的价格买下了他的货物。 除去了牙人小纪的佣金,楞娃子居然卖得了五钱的银子,看着怀里的铜钱碎银,楞娃子乐呵呵笑了起来这真的是一笔巨款啊,还是一天卖得的。 他们村里有十几家都是会制瓦,手艺精湛,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卖过瓦具,但是经过牙人剥削,一天辛苦所卖银钱还不到一钱。 辛苦劳力制作的瓦具才卖这么点价钱,谁还去干,这次还是楞娃子被逼无奈去永安城碰了碰运气。 楞娃子这样想着,一家人若是幸苦干活,能以这个价格长期卖下去的话,他们全家人每天能够吃饱饭,这日子还能过得更好。 抬头一看已经快要晌午,他的肚子又咕叽咕叽叫了起来,看到旁边摊位上有卖吃食,粗粮饼子和黑面馒头。 楞娃子罕见大方地买了两个两张粗粮饼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闻着久违的麦香味,他鼻子忽地一酸,喃喃道:“有好日子过了,不用饿死人了。” 而这一切,憨厚老实有些迟钝的他都明白了,是这个叫做永安城的地方给的。 …… 开了第一天的永安集市客流量和交易额庞大数目蔚然客观,这让一些观望的商人们都上了心,商人唯利是图,这永安集市的商机敏锐察觉到了。 在接下来几天时候,商人都把永安东市里面的规矩和情况摸索清楚了,永安东市的规矩很多,条条例例就有许多,即便如此,商人对于这些规矩基本都是赞同甚至支持的。 小货商品不论,就是中高档的商货,永安东市抽成的税额虽说也多但是比外间税课局抽的少。 税课局那帮子人都是吸血鬼,除了要抽官府的那一份,上面官家和他们自己都要抽税,而永安城偏偏就没有这个规矩,少了官家私人抽取的那一份,抽税的税额自然大大减少。 不过叫商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永安城还要收营业税,安保和清洁费,这营业税他们经人问询也能一下子理解,这营业税说白了就是他们口中常说的“门摊税”,不知在这东市称呼怎么变了。 而这安保费和清洁费经商务局的人,说是为了维护东市的安全秩序和集市整洁额外开征的税收,只收很少量的银钱。 永安东市的市集内可以批地给商人们建造店面,不过这需要花费租赁费,而不是整个店面的地皮归商人所有,地皮的归属权在商务局,只是暂时向外租借,商务局随时有权利收回地皮。 同时永安东市也有商务局建造的店面,商人们需要装修一番即可拎货开店。 很快的东市的中高档商区也热闹了起来,有人开起了店面,有吃食店面,成衣店面,百货店面等诸多店面。 当然了,这些都是大宗商品交易,资本雄厚的商人一个月赚的银钱就不知道有多少,酒、醋、牲畜、棉花、粮食、药材……这些东西买家需缴交易税,卖方需缴营业税。 同样的,外间的人可以做生意,这永安城的人也可以做生意,永安城现在实行的是公有薪酬制,民政部各部门安排工作,领取薪水,同时还有考勤制度,以示奖惩。 第270章 开封之殇 第270章开封之殇 东市吸引了庞大的客流量,陈诺相信将来不止是永安城居民们会来这东市赶集,周围的乡民甚至附近州县的百姓们也会来集市赶集。 人口就是一切,人口一多,永安城这块地方就慢慢变得寸土寸金起来,特别是在这世道混乱的乱世,有一块安定地方是多么的不容易。 同时也会为永安城提供诸多的就业岗位,大大减轻永安城公摊薪酬的压力,除了公有的薪酬制,陈诺也开了口子允许城内百姓拥有私人职业。 当然了,这些职业不包括医师,匠人,这些职业都是将军府统一管制的,现在东市刚起步,主要是对外购物消费,等到吸引人哭越来越多,陈诺会组织公家营商,开铺店面,相信有雄厚资金做支撑,定能大赚特赚。 人口的繁荣和社会的安定会吸引更多的富户涌入,他们进入永安城境内要想安定下来自然要买房买地,这其中是一笔可观的大收入。 然而永安城对田地和房屋看得很重,说到底所有的资源为战争军队服务,永安城的福利军队是第一享受对象,其次是城内百姓,再则是外间的百姓。 还是那句话,田地和房屋缺少,现在是租不卖,等到资源丰厚的时候才会考虑做出改变。 时间匆匆而过,永安城这边发展得如火如荼,忙碌而具有生活气息。 陈诺那日做出规划之后,各部各堂都有了具体目标,乞活军这边陈大义主抓新兵和老兵们的训练,军械局抓紧生产兵器火药等武器,民政部更加忙碌,首先是清查人口户籍,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将永安城的户籍修订成册。 当陈诺看到户籍册是吓了一跳,厚厚的一摞,经伍士豪禀告,永安城不断收揽逃难的灾民截止到八月底,城内百姓总有二万一千户,加上周边归附的乡民们加起来就有二万七千户,其中百姓丁口就有十一万八千人,近乎十二万人。 这让陈诺着实吃了一惊,不知不觉中他的基业已经这么大了,小十二万的人口全都在他治下,身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 好在永安城新兴,有陈诺制定的严正制度和高效运转的管理机构,这么多人治理起来有着十足的把握。 时间渐渐到了九月中旬,永安城这边忙碌充实生活着,而西面中原的开封城确是一座人间地狱。 经过长时间的围城,开封城粮食所剩无多,城内的居民百姓们大批大批饿死,市面上粮价飞涨,“米粟百金一斗,青菜千钱一斤”,直到后面粮食完全没有,有钱也买不到。 城内人开始吃牛皮、皮袄、水草、瓦松、马粪胶泥等物,直到最后这些东西也吃完了,出现了人吃人的局面。 城内的官兵丧心病狂,公然以人为粮,“将军密计抚军颌,肥脊皆堪充军食。” 到了九月十五日,外间久无援兵,正值黄河大秋汛,开封城失陷迫在眉睫,为了逃避失陷城藩的罪责,城内的官吏居然把黄河决开,企图淹没开封城和围城的流贼大军。 十五日夜,官军决堤,大水如山崩而至,水势扩大崩腾汹涌而来,首先四门皆被冲开,开封城被淹之后洪水与城墙齐高,城内一片汪洋,水面只能看见钟鼓两楼及延庆观,还有周王府、大相国寺的殿脊。周王及宫眷数百人,在一些官兵护送下,乘早已准备好的船只逃出开封。城内数十万居民,除少数人爬上高地、高房获救外,其余绝大部分淹死水中,其状惨不忍睹。 历史上究竟是谁决堤水淹开封城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流贼作为,一种是官府所为,陈诺自然倾向于是城内官府所为。 毕竟流贼围堵开封城这么久,加上外无官兵救援对他们你造成威胁,流贼大可以安安心心围堵开封,只要再围上一段时间开封必不攻自破。 何必费力不讨好背着骂名水淹开封,水淹开封的动机完全不成立,而城内官军恰恰相反,他们已经穷途末路自然有很大几率干这种事。 至于后世为何流传是流贼水淹开封,无非成王败寇,流贼终究失败,这个黑锅自然要由他们来背,上层统治者哪里会这么好心给流贼洗刷骂名呢。 水淹开封是一场浩劫,历史名城就此没落,数十万的无辜百姓葬身鱼腹无人为他们伸冤。 让人好笑好气的是,明廷对于水淹开封的善后处理。 水淹开封之后,给事中陈燕翼在朝廷上说,决河是黄澍的主意,淹城损失巨大,应该予以惩治。能言善辩的开封推官黄澍承认了决河之议,但却把责任推到了执行掘河计划的严云京身上,并说“严云京尝疏请决河”,即严云京掘河前曾经给朝廷上疏请示过,这样就令崇祯皇帝对此事不好表态了。 崇祯帝最后说“孤城死守,降水天灾,堤决事不复较”,把责任推给天降洪水,不再追究掘河之事。他不但不追究责任,还给河南巡抚高名衡高、推官黄澍二人升了官,升任河南巡抚高名衡为兵部右侍郎,升任黄澍为御史。高名衡心灰意冷,称病辞职未赴任,黄澍欣然赴任。 数十万无辜的性命在明廷眼里恐怕不值一提。 九月十五日,这一日,陈诺正赤脚站在大沙河的河堤上疏通河沙,挖设沟渠,工务堂下水利所的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赶着活。 大沙河临近永安城,说是永安城的母亲河也不为过,大沙河的修缮和维护自然重中之重,前段时间黄河秋汛水位高涨,从而导致了大沙河河道里灌了好多黄河的河沙淤泥。 感受到周围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陈诺瞬间失神,举目向西面眺望良久,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今天之后开封城将有一场浩劫,数十万的无辜百姓丧命。 一股无力之感充斥陈诺心头,明明知道开封的惨剧他却什么也干不了,实力还弱小了啊,历史上的一些重大事件还是改变不了。 这就是身为一个穿越者的悲哀。 “将军您怎么了?” 工务堂主管田贵看到还道陈诺对工务堂疏浚进度不满意,为此小心翼翼问道。 陈诺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本将只不过想起一些事情。” 说着陈诺就欲回永安城,刚走出两步掉头对田贵吩咐道:“工务堂这段时间要多备生石灰,我有大用。” 田贵也不敢多问,忙不迭答应下来。 陈诺暗叹:“自古大灾之后就有大疫,河南本是大疫之地,现在开封城水淹毕竟连同黄河,有了水作为传播媒介,黄河部分河段也将受到波及,这防疫一事不得不防,要早做准备。” 第271章 铎县 第271章铎县 这一日,铎县地界,再往西走就是邹坞镇,走到那里就是官道。 沿着官道走就是微山湖,过了微山湖就到了永安城的地界。此时的道路上马蹄声杂乱,拥挤走着一大群人马,狭窄的官道被塞得满满的。 看着样貌,这群人有男有有女,有有老有少,都是普通百姓打扮,虽然身体瘦弱面色饥黄,但是这群人透露着一股子生蛮好斗的气息,不好与人相处。 道路上嘈杂一片,怒骂和吵骂声不断,有个穿着马面裙的妇人叉着腰指着道路另一面的人鼻子尖声大骂道:“高家寨的杂碎们听好了,让俺们先走,恁们就不能先等等嘛,怎么着上赶子投娘胎去啊和俺们抢路啊。” 被骂的那边人登时恼了,也尖酸刻薄反驳起来:“恁们韩家寨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在山东老家的时候就与俺们不对付,现在逃荒还不忘和我们争架,还道俺们好欺负的时候,老少爷们抄家伙。” 这么一喊,高家寨的人全都操起来家伙,有的拿着刀枪,甚至一些妇人和老人都操起了扁担棍子和菜刀,虎视眈眈瞅着对面。 对面的韩家寨也不遑多让,持着各类武器对峙着,没有丝毫退避的想法,大有一言不合就干一架的气势。 双方僵持着,一人策马闯了进来,对着两边的人打圈作揖道:“哎呦,各位兄弟姐妹,大爷大娘们莫要使着犟劲头了,俺们大伙儿离乡背井地是为了投奔永安城的,可不是在荒野田地里头斗殴的。” 他话说完,两方人根本不听,仍旧持着武器僵持着,陈一皋无奈翻着白眼,他这一路上可真是见到了这两方人的凶悍,时不时地吵起来,搞得他不胜其烦。 陈一皋扭头没好气道:“两位当家的,你们可好管好你们寨子里的人,这里离我们永安城不远了,要是闹出什么动静来可别怪我没早提醒你们。” “呵呵!这好说。”一中年汉子策马走了过来,方脸盘,粗眉阔额,颌下留着短须,一副彪悍凶猛的样子。 就见这中年汉子大声呵斥道:“滚驴熊的又给老子惹事,都把家伙收起来,等到了永安城规矩点,别让人小瞧了俺们韩家寨。” 汉子说话声势震人,韩家寨的人都乖乖收起了武器,陈一皋拱手赞道:“还是文虎老哥你说话管用啊!” “咳咳!” 一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在二人身后传来,一个近六十岁的老汉驱马上前,他满头的白发,穿着一身黑色短袍,老汉扫视了一圈高家寨的人用并不大的音量道:“高家寨的也收起武器,快到永安城了,这里不比我们寨子,要随时收敛着脾气,现在起一皋兄弟说的话就是老夫我说的话,不可违逆知道吗?” 高家寨的人听到自家寨不可置疑的语气,都是大声答应着。 听过老汉的话语,陈一皋心情舒畅,一路上的可把他憋屈坏了,为了请动这两个寨子的人他可没费劲口舌和心力。 方才说话的是高家寨的寨主高满堂,而韩家寨的寨主则叫韩文虎。 道上乌泱泱的一群人虽然拥挤但是泾渭分明分成两个阵营,这便是两寨的寨民们,这两寨寨民民风彪悍,他们大都是马户出身,男女老少都有,两寨各有一百多个成年男子,他们皆都骑着健马,粗布麻衣打扮,腿上帮着行缠,粗粝的面孔一股子跑江湖的气味。 这些成年男子装备着马刀马叉弓箭等武器,特别其中他们有的人持着的弓箭,显然都是小稍弓。而是北方的漕稍,槽灞等硬弓,都达到了中力弓的程度,最小的弓力都在八力。 他们的马刀马叉武器上都一色缠着红绸,一色的颜色鲜艳明亮,尤为注意的是他们的马术,策在马上稳稳当当,单手控弦只是等闲,仅是双腿控马那也是跃马如飞,都是在马背上的汉子。 除了这些成年男子,身后的家眷们推着车,牵着骡子驴子,上面装满了大量的被褥锅碗瓢盆,金银细软等物什。 高韩两个寨子都与陈一皋颇有渊源,这高家寨的寨主高满堂与他还有点亲戚血缘关系,算是他的远房大爷,至于韩家寨陈一皋那时候做游侠的时候好打抱不平,也没仗义出手救人,这救人的人选中就有韩文虎。 高韩两寨都是山东青州府的马户,在这乱世中无法存活只能结寨自保占山为王,当起了响马,时不时的下山劫掠,不过他们只为求钱粮倒也不随意杀人性命。 陈一皋接到陈诺招募骑兵的命令后就马不停蹄朝山东进发,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说动这两寨与他到永安城安定。 这些人虽然桀骜不驯性子蛮狠,但是都有着一身的本事,且不说两家各有一百的青壮男子,这些人弓马娴熟,打小起就会骑马,两百的青壮里陈一皋统计了下共有精骑一百三十人,俱能马上劈砍刺击,有着马战搏杀的能力。 除了青壮们,他们的家眷也都会养马照料马匹,甚至还有给马看病,他们世世代代都是马户,对马熟悉的不得了,家眷们也都是永安城马政局稀缺的人才。 陈一皋清楚,只要他将这两寨人带回永安城,将军定会欣喜万分。 陈一皋走出官道,对着两边行进的寨民们高声喊道:“乡亲们加快步伐走啊,只要到了永安城俺包管你吃香喝辣,一天三顿都吃干的。” 一个半大小子笑嘻嘻问道:“皋哥你可别吹牛,俺在寨子里平常都是吃两顿饭,还都是稀的,进了这什么永安城就能吃上三顿干的了,俺不信。” 陈一皋一看是韩家寨的小子,他以前在韩家寨住上过一段时间,对韩家寨也当亲人一般,他立马回道:“你这小子还信不过你皋高了,你皋哥啥时候打牛逼鼓子了?” “我这是富贵发达了,才不忘拉扯上大家伙,等到了永安城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人间天堂。” 第272章 刘泽清 第272章刘泽清 寨民们听得心热,说实话这年头响马的日子也不好过,天灾人祸的四周都是穷鬼,捞不到一点油水,劫掠富户豪强偏偏还打不过。两个寨子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差劲,生活勉强能温饱饿不死而已。 要想活下去只能投靠强的一方,要么当土寇流贼,要么当官兵。 正巧陈一皋上门来说和,一方面是打人情牌,一方面将永安城招募骑兵的丰厚福利说与两寨听。但是故土难舍,这背井离乡去徐州让两寨都打起了鼓,为了让他们放心,陈一皋拿出了一大笔陈诺之前给他的活动银钱,这才稳住了两寨乡民,让他们跟着自己往永安城迁徙。 到了邹坞镇,陈一皋领着两寨寨民们终于走上了宽敞大道,一路上上的坑坑洼洼的道路他们着实走够了。 也只有官道上的路面状况稍好点。 午时众人正在休息的时候,突然前方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叫嚷着什么,声音非常惊恐。 陈一皋听到有人叫道:“官兵,是官兵,有官兵来了。” 陈一皋闻言大喜,冲在最前面眺望去看,脸上喜悦的神情却愕然止住。 “养汉婆娘的,这不是我们乞活军的兵。” 看着衣甲确实是官兵,但是打扮和气质上和乞活军大有不同。 官道上烟尘冲天,马蹄声越近,寨民们惶惶惊叫着,不管是官兵还是流贼土寇,他们全都惹不起。 两寨的寨主韩文虎和高满堂也走上前来,二人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官兵队伍面色凝重。 韩文虎沉声道:“陈兄弟,是不是你们自家的队伍?” 陈一皋摇头苦涩道:“不是我们家的队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官兵。” 高满堂高爷年纪虽大但是视力极好,他提声喝道:“对面招扬的旗帜俺看到了,有着“马”字。“ “马?” 陈一皋使劲想着还是摇了摇头道:“徐州地界上没有姓马的官兵队伍!”随即他粗声道:“管哪家的队伍,先看看他们是敌是友,能让开道路最好。” 马蹄声越来越近,可以使看清楚官道上有骏马奔腾,估计有好几百骑之多。 烟尘滚滚,重重的马蹄声中隐约可见这些官军骑兵装备精良,穿着长身罩甲,鼓囊沉重,还带着兜鍪,一看就是精锐之兵。 只是这些官兵没有着正经官兵的样子,放声怪叫着,他们马上大包小包放着东西,都是金银丝软,有的包裹还沾有血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除此之外,马上居然还有掳掠过来的妇人,这些官兵骑士在马上肆意淫着,有的妇人稍有反抗他们拔刀就杀。 陈一皋亲眼看见一个官兵怀中的少女仅仅吃痛叫了一声,那官兵就将少女推落下马。 少女跌落下马,一声惨叫就喷出一口鲜血,柔弱的身躯恐怕骨裂,那官兵还不放过,狂笑一声扬起马蹄就踏了上去。 骨骼碎裂的渗人声音,伴随着少女声声惨叫,那官兵纵马来回践踏,肆意狂叫着在,周围的官兵也都起哄大叫。 “再踏,再踏!” 这么纵马踏了好几回,少女不再惨叫,只有微弱的呻吟声,身体血肉模糊一片,已是活不成了。 对面两寨的寨民们看到都是惊叫起来,韩文虎眼中寒芒闪过,他恨声道:“这哪里来的官兵,居然这么狠毒,比一些贼寇都狠多了。” 高满堂也是满面怒容哼道:“这样的官兵老夫见得多了,都是一些溃兵,保境卫民,欺负百姓可是比谁都狠,真不知道朝廷养这些狗东西有什么用?” 说话间,对面官兵越出一骑兵驱到寨民们百步距离,他扯起嗓门大喊道:“对面的人听着,俺们是山东刘总镇辖下的援兵营官兵,我家将军怀疑你们这些人贼匪,但是只要留下马匹、钱粮和女人,我家将军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山东刘总镇!”高满堂和韩文虎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棘手之色。 二人同声喝道:“是刘泽清那厮。” “是刘泽清?”陈一皋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是山东人如何不知道刘泽清这厮,刘泽清这厮生在曹县,是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但他作为山东总兵不想着保境乡里反而经常纵兵为祸山东百姓,山东境的百姓对他当真是恨之入骨。 传闻去年他因为剿匪不力被降职,没想到年底巴结上了新任的首辅周延儒,很快又起复为山东总兵。 刘泽清性格阴狠惨毒,睚眦必报,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这样的人渣居然是山东总兵无疑是个大祸害,而他手下的部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高满堂和韩文虎虽然是山东人,但他们对官兵的调动一无所知,至今他不清楚刘泽清的兵马怎么出现在了徐州地区附近。 看着对面的官兵除了好几百的骑兵,还有千人的步卒,而两寨的寨民算上老弱才不过五百人。即使算上妇女和老人这些有战力的也只有三百人,三百人对这么多人官兵,无疑于以卵击石。 众人惶惶然,都感到末日来到,他们的家底都在这里了,狗日的官兵提的要求太过分了,女人自然不可能交给官兵。 方才那少女的惨状他们可都看到眼里,男人可不愿自己的婆娘女儿交给这群畜生,那和杀了她们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是响当当的山东大汉,顶天立地,岂可靠女儿求活命。 除了女人战马他们也不肯割让,他们两寨这么多人能在这乱世存活下去,马匹是赖以依存的根本,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 大难来临,两寨也不管之间有什么隔阂,只是焦急问询着答案,究竟该怎么办? 韩文虎这时悔恨声道:“嗨!早知道不去这劳什子的永安城了,好好的在寨里待着多好,自己性命没了不说还连累了一家老小。” 高满堂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的不满后悔的神情已经摆明了态度。 传话那官兵又叫唤了几声,就见对面还未给出答案,恨恨大骂:“娘里个歇比的,一群刁民还敢顽抗。”说着他拨马回转阵中回报。 第273章 夯货 第273章夯货 “报将军,这群刁民不肯答应,想要顽抗。” “呕吼?这群刁民好大的胆子,看来他们定是贼寇无疑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过来,说话之人头戴兜鍪,穿着一身大襟摆锡甲,满脸的横肉凶相毕露,杀气腾腾。 他叫马化豹,乃是山东镇刘泽清辖下的援兵营参将,说起来他不过是一支溃兵,一支从开封溃逃回来的败兵。 八月份,刘泽清奉调援被李自成流贼长期围困的开封。 刘泽清开始很想在援汴之役中有所表现,因此率部五千人渡河作战,立营于开封城北黄河南岸。 其原先的想法是:“以五千人渡河,依河为营,引水环之,以次列营,直达大堤,筑甬道以转饷,则汴可持久。贼兵已老,可一战走也”。 沿河边在那里扎下营寨,又开挖沟渠引黄河水环绕在军营四周,想依次扎下八个兵营直抵大堤,然后修建一条两侧垒砌墙壁的通道,向城里运送粮食,只要开封城能够持久坚守,流贼必退。 但是,刘泽清的战术犯了两个明显的重大错误:一是流贼拥有火炮,使官军军无法坚守营地以待对方师老;二是官军背水为营,先失地利。 果然,流贼精骑突出,三面大炮环绕轰击之,刘泽清部死伤甚众,溃败奔逃。 马化豹部作为刘部援军中的一部分早早就溃逃下来,沿途之中马化豹不断收拢散兵溃兵,同时他们是溃兵加上辎重全丢,所以在回转山东之路上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今天马部刚走上这条大道就碰到了这么一伙肥羊,看对面的刁民们居然有马,而且还不少,这让马化豹起了贪婪之心。 这年头有兵才是草头王,只要他的实力多雄厚一分,别人就高看他一分,即使战败了朝廷也不敢过分追究他的罪责。 现在马化豹手下有骑兵三百,收拢的步卒一千,这样的实力还吃不下区区几百个刁民? 马化豹策马站出对着部署们鼓动道:“儿郎们,现在本将已经查明,官道对面的是一群贼匪,随老子杀上去剿灭他们,他们的钱粮女人任由你们享用。” 官兵们当即赤红了眼睛,疯狂大吼大叫起来,他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兵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搞钱搞娘们。 现在参将大人放了话,众兵毫无顾忌能够大肆抢掠了。 马化豹正要下令进攻,这时对面出来了一个人,对他们言明说他们是永安游击将军的人,希望马化豹给予个方便。 “永安游击将军?”马化豹向旁边的一个亲信千总问道:“这徐州何时又出了个游击将军老子怎么不知道?” 亲信千总回道:“俺们属于山东镇,自然不知道这徐州地界的官将,不过对面那伙人是徐州游击将军的人,将军你看要不要放了他们?” 马化豹双眼一瞪,阴沉笑道:“游击将军又怎么样?老子一个堂堂参将还怕了他不成?再说了这荒郊野地的,只要我们做的干净不留一个活口,谁知道是我们干的,他永安游击还不是吃了这个哑巴亏。” 说完马化豹高呼道:“儿郎们,随老子冲啊!剿灭贼寇。” 马化豹一声令下,马部官兵们开始了疯狂冲锋,全都是些步卒官兵打头冲锋,这些人的装备也都很简陋,少部分人穿着短身罩甲和长身罩甲,大部分都穿着红色鸳鸯战袄,外间穿着青衣战裙或者披着裲裆。 当然了,他们好歹也是营兵,排兵布阵自然不同一片流寇可比,官兵们嚎叫着一波波攻击冲锋,各类兵种齐全,安排有序。 看到官兵居然真的要冲过来,高满堂和韩文虎脸色煞白,他们说到底只是一群马户响马,平日里干的是打家劫舍的买卖,根本没什么经验列阵而战。 即使他们中的青壮都是骑马搏杀的好手,但是没有强大的组织力和临战强大的心理,面对官兵的冲锋也会畏惧害怕。 “怎么办?官兵就要冲上来了!”韩文虎焦急问道。 陈一皋心中悔恨,本来可以圆满完成任务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现在他首先要做的是护卫这些寨民的安全。 他们是信任自己才会背土离乡跟着他来这永安城,若是连他们的安全都护卫不了,那他还有何脸面? 陈一皋当机立断,现在他这里有两百骑兵,必须搏一把打退官兵的进攻。 陈一皋对高满堂说道:“高爷,韩爷,麻烦你们二人带着各寨的好手杀出去,只要杀溃冲上来的官兵步卒就行,然后回兵护卫我们的家眷。” 高韩二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这是关乎到他们两寨寨民的生死,马虎不得,二人都是一点头招呼着各寨的好手们。 “兄弟们,这群狗官兵要抢我们的婆娘,抢我们的战马,我们答不答应?”韩文虎策在马上给咆哮喝问。 “不答应!” 韩家寨的青壮们都赤红着脸庞高吼回答。 另一边的高满堂也不废话,他鼓起力气大喝:“高家寨的乡亲们,随老夫剁碎了这群狗日的官兵,杀啊!” 很快的,高韩两寨集结了共计一百五十人的骑兵,在他们的二人带领下策马狂冲了出去。 二人各自牵头领着自家寨的青壮们冲锋,冲锋时两家根本没有密切配合,只知道一窝蜂冲着,饶是这样,骑兵冲锋的威力不可小觑。 迎头冲锋而来的马部官兵们抵挡不了,没多久就溃败了下来。 驱马赶上,韩文虎一刀就轻巧地划在了一个逃跑官兵的脖颈上,抹出了一股完美弧度的血花儿来。 看到官兵居然这么不堪一击,韩文虎信心大涨,浑然忘了自己,他高声叫道:“韩家寨的小子们随我来,彻底杀败这群婊养的官兵。” 在韩文虎的牵头带领下,不止韩家寨,就连高家寨的部分人都迷失了自己,狂热地追了出去,没办法高满堂也急切驱马深入出去。 眼见高韩二人杀败进攻的官兵后没有立刻回来,反而一头又撞进了官兵的大阵中,留守的陈一皋登时傻眼,破口大骂道:“两个夯货,全寨的人都要被你们害死了。” 第274章 惨剧 第274章惨剧 “败了,真的败了!” 高韩二人的轻敌大意吃了大亏,在他们深入阵的时候,马部的骑兵开始出动了,这些骑兵都是马化豹的嫡系,马队家丁三百余人。 三百人分作两翼攻击高韩二人的寨民,这些骑兵跑动列阵攻击,阵势严密,两寨的寨民们只知道一窝蜂冲击着,马部骑兵一出手他们就顷刻间溃散了。 韩文虎不屈怒吼着,想要收拢人马,可他的呼吼只是徒劳,面对官兵排列严整的冲锋阵势,两寨的寨民稍微组织起来一点攻势就被冲垮了。 阵内的马化豹一旁掠阵,他阴冷的目光扫射着战场,场上的这些刁民已经翻不起来什么浪花了,就等着慢慢消耗他们。 随机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对面官道上的寨民们身上,嘿嘿笑道:“一部马队牵制出场上的刁民马兵,余下的一部分马队冲击官道上的刁民家眷,除了女人,其他人一概不留都杀了。” “得令!” 马部官兵们狞笑着,随着军官的喝令鼓动,溃败下来的步卒重新组织起了攻势,同时分出一队骑兵向着寨民冲锋而来。 陈一皋心中紧张,但他喝令道:“所有人全都围起来,把独轮着板车都推在外面,男人女人全都拿起武器抵抗,将老人和孩子围在中间。” 场内的高韩二人已经溃败,他们被官兵的骑兵团团围在中间慢慢绞杀着,里面不时传来惨叫之声和官兵的狂笑声。 而这边的官兵与已经快速逼近了上来,陈一皋高声道:“弓手,弓手全都随老子上前。” 草草围成的车阵里面还有五十多名青壮男子,他们当中有二十多人都会射箭,赶忙上来对准着外面的流贼射箭。 冲在最前面的马部骑兵一时不察好几人中了箭,他们惊叫着朝两旁掠去,留下了正面冲锋的官兵步卒。 陈一皋也持着一张重弓拉满弓弦对准迎面冲过来的官兵步卒,他看到最前面是一个身穿短身罩甲,持着夹刀棍的一官兵,松开拇指箭就射了出去。 凌厉的一箭直接穿胸而过,他身上的短身罩甲根本没起丝毫的防御力。罩甲是由罩衣样式演变而来的,罩衣明公卿大夫也都常穿,而罩甲乃是明中后期常见的戎装样式,十分流行,比甲稍长,比袄稍短,对襟衣制式。 罩甲只是一类戎装的制式,通常有布帛罩甲和轻棉罩甲,此时棉甲和镶铁棉甲也多罩甲衣制式,有短身罩甲和长身罩甲两类。 陈一皋射中的这官兵穿着普通的轻棉罩甲,内中棉花不多估计才二三斤,虽然外面也钉了许多钉泡,但也只能算薄棉号衣,算不上棉甲。 真正的纯棉甲也起码要在二十斤重以上才有一定的防御力,大明的步兵中一般很少装备盔甲,好一点装备薄棉罩甲,破烂的话只能穿裲裆和战袄战裙了。 高韩两寨的寨民们对外拼死射箭,而对面的官兵中也是开始射箭反击,双方之间都有伤亡,但是两寨的弓手太少了,他们开始慢慢逼近了上来。 寨民们全都脸色发白,仿若末日一般,忽然密集的马蹄声响起,陈一皋侧头一看,两旁的骑兵开始跑动围绕着车阵射箭,箭雨嗖嗖不断。 忽地身后一声惨叫之声,陈一皋听见一个妇人凄厉大叫道:“女儿,我的女儿啊……” 妇人嚎哭着,一根箭矢射在小女儿的胸口顷刻间就毙了命,妇人疯狂堵着女儿不断流血的胸口,无助嚎哭着。 这时又一支凌厉的箭矢射来。陈一皋大呼:“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妇人瞪大眼球趴倒在了他女儿的尸身上,身体上一滩滩血迹流了出来。 陈一皋即是无助又是愤怒,嘶吼大叫道:“大家伙注意避箭呐!” 围绕在两侧的官兵骑兵慢条斯理缓缓跑动着,他们不断抛射,箭矢不断嗖嗖过来,每射中他们都要怪叫一声,心中很是得意。 车阵内的寨民不断中间,外间围绕的都是一些独轮车和板车等,这些根本遮蔽不了抛射飞来的箭矢,寨民们在里面东躲西藏哭叫着,混乱一片。 不少人顷刻间就被射死射伤,弓箭威力大,但是只要不是射在头部咽喉,心脏,脾胃肺脏等要害部分,其他部位都可以救护的。 但这拖延的时间久了,失血过多,不重要的创口也会有夺人性命的危险。 外间的官兵骑兵不慌不忙着,对待毫无抵抗的猎物,他们这时候多了玩弄的心思,并不着急于立刻杀死他们,而是看着这些刁民崩溃害怕讨饶的模样甚感有趣。 而寨民此时已经崩溃,头顶的箭雨刷刷的飘过,时不时就夺走人的性命,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持着拐杖对着外面的官兵大骂:“你们这些畜生,老天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者正欲再骂,好几支箭射进他的身体,血流如注,他呀呀了两声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正面攻击的官兵已经冲了上来,他们推开了车辆和阵内仅有的几十个青壮们缠斗在了一起。两侧游走的官兵骑兵也知时候到了,纷纷驱动马匹朝着阵内横冲直撞了过来。 寨民们看到尖叫回避,面对庞然大物的冲击,人会本能地害怕逃避,就好比后世的人看见汽车冲撞了过来,除非不要命了否则人人都会回避。 官军骑兵们冲进阵内大肆的践踏砍杀,一个逃避不及的小男孩当场被踩踏而死,内脏都蹋了出来,他的小脸扭曲着,残留着无比的恐惧和痛楚。 陈一皋挥舞着他特有的重剑奋力搏杀着,狂声怒吼不断,可惜他总归是人,始终挽救不了这个败局。 草草列阵的阵已经被攻破了,寨民们沿着官道四散奔逃,而官兵狞笑狂叫着追杀着,碰到钱物和稍有姿色的女人就疯狂抢夺施暴,整个官道上一片狼藉,血腥遍地。 陈一皋双目赤红,他的身体也多处受伤,拼杀到了此时他的力气已经竭尽,他的周围已经围上了十几个官兵。 第275章 来援 第275章来援 陶庄,蹄声杂沓,一行人马顺着官道上行走着。 这群人人皆有马,都头戴着统一半青半红的毡帽,个个披着披风,各色的武器也都具备,马上也有马褡子,里面装的背囊食物和水,还有马豆料。 走到官道上,遍目榛荒,几乎没有人烟,周边的良田很多,只是没人敢种已经成为了荒地,草深数尺都能淹没了马蹄 所经村寨,或大或小,都流露出一种枯败毫无生机的味道 特别百姓如惊弓之鸟,仅耕种近寨边的一些田地。 马队前面为首的是一女将,她披着大红色披风,一身红衣,外披着一挂银白锁子甲,帕布包头,白皙的面容上沾着一些泥水,风尘仆仆。 在她身后有一老者,身体有些佝偻,花白的胡子和须发加上满脸皱纹的苍老面容,更显得憔悴。 老者叹声道:“巧姑,我们现在向东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打多少粮食,乡野之间要么没有人烟,就算是有人烟的地方都是一些结寨自保的豪强大,不好打啊!” 董君巧蹙起黛眉,心头愁绪万千,话说前段时间她和曹营王龙部东进永安,那夜乞活军袭营的时候董君巧就知道机会到了。 她不知道官军能否打败曹营,也不知道曹营能否有力反击,她此时跟随曹营东进本就不情不愿,她主要的任务携带小袁营的后营家眷们找到个稳定地方安顿起来。 和曹营这帮子纠缠在一起属实不智,曹营就算攻破了永安城她小袁营又能拿多少好处?不如趁着官兵袭营趁着夜色早早脱身才最妥。 只是令董君巧未想到的是曹营居然惨败,老营马队损失殆尽,主将王龙都被斩杀,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毕竟曹营诸贼都是老贼,袭营反击不了大可拉着马队逃跑。 正是这个想法,这也是董君巧毫无压力脱离曹营的原因。 好在败报传回开封曹营的时候,袁时中也早早带领大队脱离闯曹二营,不然的话,难保罗汝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毕竟这次惨败董君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袁营在睢州安顿好之后首先要解决的是粮食辎重问题,睢州虽大但也只是个空城,而其他州县也破废不堪,没有多少资源。 为此袁时中命令各掌家的带兵打粮,董君巧带队还是在东面打粮,可以绕开了永安城而是从丰城方向走。 永安城富饶那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只是在这周边打粮除了调动大队攻打州县,否则收刮不出多少粮食,实在太穷了。 官道前面忽然腾起一股烟龙,几骑快马奔了过来,董君巧看见这是她派出的前锋哨探。 几个哨探马兵驱马来到董君巧面前,其中一人道:“掌家的,我们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情况,有大队官兵在前方官道。” 众袁贼立刻都惊动了起来,董君巧丝毫不慌继续问道:“可查探清楚了,是哪部的官兵,主将是谁?” 那哨探回答道:“我们抓住了一个掉队的舌头,说这支官兵是山东刘泽清的部属。” “刘泽清?不就是那个逃跑将军吗?”董君巧不屑道。 哨探道:“这支官兵大约有千人,还有三百多人的骑兵,他们堵住了官道好像是在打劫百姓。,看着情形快要打起来了。” 董君巧闻言冷声道:“官兵的一贯做派了,那伙乡亲恐怕要完了。” 身后的老范叔驱马上前道:“那伙子乡亲可怜呐,掌家的你看是不是要救下他们。” 董君巧回道:“这自然是救的,我们有千人马队,拿下这伙散兵溃勇还是有相当把握的。” 说罢,董君巧策马扬鞭对着身后的小袁营马队高呼道:“兄弟们前方有口肥肉吃,加快马速,准备作战。” 小袁营众人听到有仗可打,士气大增,紧紧随着各部的队旗,有序快速前进。 邹坞庄官道上上演着血腥的屠杀,陈一皋身体耗尽力气,他双手拄着重剑浑身浴血,上面多是他身体的创伤,这时十几个官兵已经狞笑着围住了他。 他方才拼死杀了六人,陈一皋虽有一身武艺但也不是百人敌,若是在战场上身旁有袍泽兄弟护卫,加上他身披铁甲,他相信他的战绩远不及此。 但是现在,他尽力了。 正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在马部官兵后面的官道上腾起了一股股烟龙,接着就是官兵们的惊呼大叫之声。 陈一皋抬头看去,瞬间狂喜,虽然不知道来援的人到底是谁,但是很明显这伙人是对着马化豹的官兵大阵冲击着。 滚滚而来的骑兵势如破竹,轻易破开了马化豹的后阵,朝着战场中央冲击。 马化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等他看到这伙骑兵的装扮时更是吃了一惊,这是小袁营的兵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开封城已经失陷了?流寇大举东进? 虽说这时候开封城已经被水淹,但是此时消息闭塞,马化豹根本不能及时知道开封城的情况,毕竟他随刘泽清大队溃败的时候开封城还在官府手里。 此时看到小袁营的人马,马化豹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封城失陷了,流寇大举东进攻城掠地。这个念头起来马化豹惊起一身冷汗,肝胆俱丧,此时根本生不起什么对战的勇气,唯一的心思就是逃跑。 但是他手下的家丁马队必须带上,这是他的身家性命,没了马队家丁恐怕他这个参将坐不稳当了。 他招扬着将旗,不断鸣金,散落在四周的官兵骑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看到自家将军要逃跑,他们纷纷驱马跟了上去,动作十分娴熟。 战斗跟快结束,被抛弃的马部官兵步卒们岂是大批骑兵的对手,除了少量被杀之外大部分都跪地投降。 对于这些人渣,董君巧自然没什么好商量,下令将这些人就地斩杀当场。 这边高韩两寨的寨民们损失惨重,地上皆是腥红的鲜血和尸体,家人们在旁伏在自己亲属们的尸体上大声痛哭着。 第276章 渔利 第276章渔利 高韩两寨寨民死伤惨重,其中成年青壮就是战死了二十多人,伤三十人,家眷老妇孺们就死了四十多人,轻伤更有几十人。谁家失去了双亲,失去自己的孩子,失去了老父老母,官道全都悲痛哀嚎的哭泣声。 高满堂和韩文虎强忍着悲痛心情来到董君巧面前跪地答谢:“高家寨,韩家寨多谢义军老爷们救命之恩。”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救援他们的是哪家的队伍,经此这事,高韩两寨对待官兵又多了痛恨,对义军多了一份亲近之心。 特别是二人对待陈一皋的态度,瞬间变得生疏而又冷漠,而对于董君巧来说,当真是个意外之喜,她发现这群百姓好多青壮,而且人人都有马,这些人可都是了不得的战力,若是能收拢到她的麾下稍加调练,她的实力定然大增。 为此董君巧透露出口风,高韩二人都有些犹豫,他们原先是准备投奔永安城的,还收了陈一皋不少的定金,不过眼下是小袁营救了他们,这救命之恩担在身上,他们也张不开这个口子拒绝。 二人私下商议一番决定还是投奔小袁营,至于永安城那边任陈一皋说得怎么天花乱转也不去了,大不了将定金退给他。 说干就干,二人来到陈一皋面前,高满堂率先开口道:“一皋,这永安城俺们恐怕不能去了。” “什么?你们怎么不去了?”陈一皋不顾浑身是伤赶忙站了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韩文虎站出回答:“陈兄弟你也不看看我们寨里是啥情况?死伤了这么乡亲,可全都是拜那群天杀的畜生官兵所赐,这再让我们去投奔官府我们心里膈应得慌。” 高满堂也埋怨道:“一皋啊,别怪老叔俺说话不中听,俺们寨里死伤这么多人,还不都是怪怂你恿俺们背井离乡去这永安城,若不是不出寨子俺们哪能死伤这么多人。” 陈一皋听罢心情沉重,他苦笑道:“两位寨主,这事是怪我,可是出了这档子事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当时定的去永安城可是我们共同商量好的,希望两位寨主能够信守承诺和我去永安城。” “我保证只要你们到了永安城,我家将军会加倍补偿你们的,你们的死者和伤城里这都会好好安排的。” 然而陈一皋的劝说高韩二人始终没有听进去,固执摇头,扔下了定金就走,与此同时陈一皋感到两寨寨民的目光,带着生冷和仇视。 这事情被他搞得一地鸡毛,心情别提多郁闷了,特别是眼下死伤了这么多人,他心里多了一份愧疚感。 哗哗!轻巧的脚步声响起,郁闷埋头的陈一皋抬头一看,眼中瞳孔瞬地一缩,不由得紧紧抓住自己的重剑。 在他面前站了一个美艳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十分危险,她狭长的双眸直视着陈一皋,缓缓开口,声音悦耳带有磁性。 “听两位寨主说你是永安城的人?” 瞒是不瞒不过去了,陈一皋干脆利落粗声回道:“没错,某是永安城的。” 董君巧双眼一凝,冷声问道:“那永安城的主将你可认得?” 陈一皋昂头骄傲道:“某是我家将军的贴身护卫,怎会不认得我家将军?” 话音刚落陈一皋就感到脖子一凉,一柄长刀就贴在他的脖子上,随时能割下去了解他的性命。 陈一皋喉咙快速咽着,虽然害怕但他原本身为游侠混不吝的凶性被激发了出来,对着董君巧骂道:“你这女贼某也知道你,当初就是你暗自偷袭我永安城,端的是卑鄙无耻。” 董君巧咯咯笑道:“没想到我巧姐儿的大名也你们永安城有不小的名头啊!不过你这话说错了,这偷袭也算是一种本事,你们家将军当时也在暗夜里袭营,怎么?你是说你们将军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了?” “你!” 陈一皋登时被董君巧的话语噎住了,只得心里大骂这女贼将油嘴滑舌。 董君巧将长刀收起,还漂亮地耍了个刀花儿插回了鞘中,董君巧对陈一皋道:“我今天不杀你,杀你这个喽罗没什意思,另外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小袁营才能收了这高韩两寨的人马,平白坐收了渔利。” 听到了董君巧话语里满满的嘲讽和得意,陈一皋几欲气炸,他拼死拼活还落得一身伤,没想到被小袁营摘了桃子。 但是思虑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结果还能接受,陈一皋心里还是庆幸的,若不是小袁营及时赶到,恐怕两寨的人都要死绝,甚至连他也性命不保。 说起来,小袁营又何尝不是陈一皋的救命恩人,只是现在双方的身份立场不同。 董君巧仰起头趾高气扬对陈一皋道:“回去告诉你家将军,这两寨的人小袁营收下了,替我向他道声谢!” 第277章 刘泽清,也配 第277章刘泽清,也配? 永安城校场上,陈诺站在演武厅上观看着新兵操练。 乞活军练兵自有一张章程,,循序渐进,慢慢发展。 新兵们入伍首先要练的是队列,严整的队列和严格的纪律十分重要,能保持战阵队列就是虎狼之师。 这需要每个兵单兵个人做起,要学会站姿,跑姿,行姿,坐姿,作为一名军人要有军人的形体模样。 再则就是要锻炼新兵们的耐力和抗压程度,这是十分重要的训练一环,在这古时,士兵们素质低下,当兵只为吃饱饭,士气低落不知为谁卖命,军队的组织力极其脆皮,所以军队承受的伤亡率特别低。 有人说古时军队承受的伤亡率只有一二成就会崩溃,不过这样的观点太过片面笼统,虽然小部分溃败导致全军溃败的战争往往发生,但也不是没有能够承受高伤亡的部队而不溃败的军队。 那陈诺所处这个时代,捡最近的来说,浑河之战的白杆兵和浙兵就是最为显着鲜明的例子。 陈诺现在练兵就要练兵的纪律和坚韧性和组织程度,要早就一支敢打硬战,敢啃硬骨头的军队,就要从每个将士身上练起。 军队严格的纪律和组织度操练起来之后就是练习各单兵的伍法、胆气、耳目、手足、让各兵都明辨金鼓、旌旗、号令。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传达命令只靠吼的时代,没有对讲机和扩音器,要想高效指挥军队作战,这金鼓旌旗就是百试不爽的指挥利器,还要什么扩音器自行车呢? 这些东西各兵各官都要熟悉掌握,然再熟练掌握各兵种的武器,再列阵,单个兵种如何列阵,各个兵种又是如何配合,有效杀敌。 这其中门道大的多着呢! 陈诺在演武厅上兴致勃勃看着新兵们演武操练,新兵基本的培训已经完成了,起码现在各兵站有站姿,坐有坐姿,起码的列队行进没什么问题。 是时候将新兵们下放到各连队进行补充了,这段时间乞活军的各级军官可没少嚷嚷着要补充新兵,这次乞活军扩军的兵额着实太大。 各甲各队都有极大的缺口,一些军官都只能当着空头的上司。 步卒操练陈诺不用担心,骑兵队倒是让他着实头疼,乞活军的骑兵队原定的兵额是三百人,现在才不到二百人。 而外派的陈一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信,照这个时间,陈诺心中估算着即使没有成功也该有消息了。 心中想什么来什么,陈诺刚刚想起,来人禀报陈一皋回来了,只不过是带着伤回来。 陈一皋被带到了陈诺面前,就见他浑身是伤,伤口虽然大都不致命但也着实可怕,陈一皋顾不得包扎伤口就急急向陈诺禀报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其中谈及了他如何顺利招募到高韩两寨人,又是碰到兵匪,又是怎样被小袁营这帮子人截胡。 看着陈一皋身上满是伤,陈诺叹息抚慰道:“一皋兄弟受苦了,这件事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不管怎样,本将都不会责罚你还会给你记功。” 连日来受到的委屈,只有回到永安城,也只有这里才会让他心里感到暖洋洋的,陈一皋当众就崩不住流出泪来,他哽咽拜谢。 演武厅内,陈诺环伺众将,沉声问道:“诸位,这件事你们看该怎么处理?” 乙哨千总吴世忠当先站出,他振臂挥拳大声道:“自然是打了,这小袁营的一个娘们居然胆敢这么羞辱将军,这不是打我们乞活军全营的脸吗?标下建议,立刻发兵攻打小袁营。” 厅内不少将领都是点头赞同,实在是这小袁营欺人太甚了,前番的旧账来没算,今日又添了一笔新账。 陈诺不可置否,并没有表示态度,他又问了二叔陈大义:“二叔你的看法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陈大义说道:“整件事情就是一笔烂账,要说最大的罪责那就是马化豹的部属,这些人作为官军不懂得保境安民居然还滥杀无辜,真的是一群兵匪人渣,标下认为马化豹部就是最大恶极。” 陈诺点头赞道:“二叔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此事罪魁祸首就是马化豹部,而小袁营本将觉得此事并无什么不妥,能出手救助一群百姓这事做的就很地道。于情,小袁营救了高韩两寨,对两寨有大恩;于理,两寨并不是受胁迫才加入小袁营的,而是自愿,这怪不到小袁营头上,只能说小袁营这群人运气好捡了个大便宜罢了。” 众将默然,也有人面上流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来,没想到将军居然会为一群贼寇说好话,虽然陈诺说的有理有据无法辩驳,但是众人还是有一口闷气憋在心里。 一旁的陈一皋急切问道:“那将军的意思是这事该怎么处理?”现在他回到了永安城,有着底气撑着,自然要想迫切解决这件事。 陈诺语气生冷道:“先打马化豹,一群兵匪不知死活敢惹我乞活军,就先拿他们开刀。” 陈大义担忧道:“将军,这马化豹好歹也是一参将,正经的大明武将,有品轶,有品级,而且他是山东镇的人,山东镇总兵可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恐怕不好他直接交恶。” 陈诺听罢,长声大笑,语气满满的嘲弄和不屑:“刘泽清,他也配?” 第278章 黑吃黑 第278章黑吃黑 “那将军该如何对付马化豹?”这是众人忧虑的问题总不可能明目张胆打过去,好歹双方都是官军身份,这一开打就有作乱的嫌疑。 陈诺这时说话了:“夜不收队何在?” 堂下一年轻军官,他那张冷酷的面容放在哪里都很扎眼,成韬站出笔挺道:“夜不收在!” 陈诺令声道:“成韬你领着夜不收即刻出发,务必巡查到马部踪迹,发现之后立马谴人回报不得有误。” 陈诺说话语气森然无比,众人瞬间明白将军这是要动真格了。 陈诺组建夜不收队,专职哨探侦查,队内兵额五十人,这五十人要马术娴熟,拥有丰富的野外哨探经验,会隐蔽、伪装、审讯、捕俘等各项技能,个人还要有一身的的搏杀高超本领。 夜不收作战之法史书多有记载:“夜选乖觉有胆之人,各藏牛角短弓、猪杆小箭,待虏熟睡,将马拴住,攒簇以药淬箭,临到跟前,或十步,或五步,暗行刺射,战马一中,无不死者,亦古人夜解贼鞍马之类也”。 这是破坏敌人的战略资源马匹,削弱其机动能力。 现在马化豹部踪迹难寻,主要任务就是找到马部,到时候这些人是生是死任陈诺拿捏了。 …… 经过几日探查,夜不收终于传回了消息,说是找到马化豹的溃兵,就在铎县峨山附近的一个废弃庄子修整。 成韬正带领着余下的夜不收随时密切监视着。 听到消息陈诺丝毫不犹豫,立刻点兵,传令中军护卫队和骑兵队火速骑兵出发,这是一次秘密行动,行军隐秘而且所有将士都穿官军衣甲换上了便装,还带着半青半红的毡帽和袁字大旗,陈诺的目的很明显。 既然小袁营近日游弋在这铎县附近,而且刚刚还战败了马部一场,首要的黑锅人选就是小袁营了。 连续奔驰了一天,乞活军在荒野上奔驰着,沿途寂静荒凉,很少见人烟。 铎县虽然临近徐州但属于山东地界,陈诺这次带兵属于跨境作战,而对付剿杀的目标还是官军,哪条都上不了台面。 偶尔看到村寨,都是破败凄凉,百姓耕种近寨边田地,个个警惕,有如惊弓之鸟,特别是乞活军大摇大摆走着,袁字大旗死劲招展,乡民们起码都知道这伙人是流寇,打的是袁字旗号。 傍晚,乞活军终于到了铎县地当晚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大早他们继续赶路。 蹄声轰隆,数百只马蹄踏在黄土地面上,激起的尘土飞扬,尘土弥漫过来,让各人灰头土脸。 此行陈诺带了五百人,骑兵队的两百人,还有护卫队三百人,全都是马匹行军,永安城的马匹缴获很多,虽然不能装备全军那也可以装备一部分。 陈诺优先给自己的中军护卫队装备马匹,当做龙骑兵使用,上马行军,下马步战,这段时间里护卫队的将士们都在练习如何骑马,如何在马上静止,奔走。 到了现在虽然护卫队兵不能纵马快速奔驰,但也能在马上快跑,前面行军大队中是骑兵队开路,这些人个个马术娴熟,毕竟只要在马术高的基础上才能练习马上的搏杀骑射等技艺。 要是单独靠骑兵队一队单独行军,他们不到一日就能到达目标地方,但是听闻马部骑兵众多,骑兵队人数较少还是新扩编,为了保险起见陈诺还是带上了中军护卫队。 身后远远吊着的就是中军护卫队的行军大队,陈诺看着护卫队兵行军颇有些滑稽,护卫队兵们这段时间可没少受骑乘之苦,短时间起骑马还好,长时间骑马行军众人不懂技巧就十分磨损铲屁股。 所以陈诺看到护卫队好多人为了不铲屁股都是虚坐在马鞍上跑动,马背上的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跑一颠一颠着,众人龇牙咧嘴的样子着实好笑。 不过陈诺觉得这样的马上行军很有效,可以很快提高众兵的骑乘之术,只要多奔袭上几次,众兵摔打惯了这骑术会更加精湛。 大道之上烟尘中密密的马匹人头,武器寒光若隐若现,乞活军行军军队列按两列展开,马匹前后行军都要有一马的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太近了前方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后面的人根本来不及勒马,依着惯性有很大概率发生连环“马祸”;也不能太远了,太远了行军阵列稀疏很可能发生掉队,一旦遇敌也不能有效组织起战斗来。 忽然前方的骑兵队奔腾更急了,他们娴熟的在山道上奔驰,跃马如飞,来来去去的勘探与禀报情报。 前方的引路的夜不收回报,马化豹部就在前面二里外的一个寨子内,这些人刚刚新败一场,士气低糜,最重要的是携带的辎重粮草全都丢了。 他们前日刚刚攻破了这个小寨子才得到了一些给养,这两天正在寨内修整。 这个寨子四周都是山岭,山边多杨树松树,正好方便隐匿行军大队。 陈诺偎靠在一颗大树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往寨内望去,就见这个寨子不大确是一片残破,残垣断壁连个寨墙防御都没有,正值中午升起了袅袅炊烟,定是寨内的马部官兵在做饭。 陈诺微笑起来,这样的地势他攻打便利,正好马部官兵吃饭趁着他们懈怠一举攻杀进去。 陈诺传令道:“全军做好准备,一刻钟后发动攻击!” 陈诺盘坐在地上闭目休息等待着,突然间他感到大地一阵震动,那是密集马蹄踩踏特有的震动声,陈诺忽地站立起来,众兵也都惊动,四处张望。 陈诺喝道:“是谁不听命令擅自提早出战?” 众兵茫然,中军军谭千城惊呼道:“将军,不是我们,快看西面。” 陈诺一呆往西看去,只见西面一处山岭拐角处忽然出现了大批骑兵,向着寨子狂泄冲来。 陈诺第一反应就是马化豹来援兵了,但他定睛一看,就见这批骑兵明显摆开了攻击阵势。 “这什么情况?”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陈诺一个措手不及,他登时傻眼:“这年头官军之间都这么流行黑吃黑了吗? 第279章 脏水 第279章脏水 乞活军将士们也都面面相觑,看着陈诺这个主将等待他发号施令。 这支官军骑兵冲的很快,而寨内的马化豹部显然没有防备,被冲的七零八落。这些官兵冲进寨内看见马部官兵就大肆砍杀,丝毫不留留手。 陈诺越看越奇怪,这时候夜不收队的人赶了回来,他们潜伏在寨子附近更能清楚寨内的战斗情况。 成韬赶步上前,等他看到林中隐藏的乞活军官兵,原本古板不变的死人脸瞬间不变,错愕道:“将军,你们不是发动攻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陈诺不理解:“这是什么话?我大军根本未动一人。” “什么?”成韬一惊,他奇道:“那这西面攻进来的不是我们的乞活军?可是他们为什么打的是将军的旗号,他们冲进寨内口中就狂呼大叫,说是永安游击部下,前来剿杀乱匪。“ “打的我的旗号?” 陈诺脸瞬间绿了,很明显这伙人是想冒充乞活军将这脏水泼到陈诺身上,他娘的,这叫什么事?这冒充别人的名义一直以来就是他的强项,比如打刘家庄,打梁寨所城杀那黄得彪,陈诺都是冒充贼寇或者对外说是贼寇所为,利用官面身份掩护自己。 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冒充他的名义干脏事,当真是玩了一辈子鹰,让家雀子啄了眼。 虽然这伙人和他的目的一样,同样是那寨内的马化豹,但是陈诺起码还得顾忌官家身份,所以这才假扮小袁营的人马做事。 乞活军众将也发应过来,是有人冒充他们乞活军做事,这下子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当然了,扪心自问,众人本来也不干净,抱着不怀好意的目的,可是还没动手这么一口大黑锅就盖了下来,你说这冤枉不冤枉。 中军官谭千城急切问道:“将军,这事该怎么办?” 陈诺此时也犯难,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去救援马部,这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惜现在众兵一副贼寇打扮,出去岂不更加坐实了他的罪名。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陈诺咬牙了下决断:“远计划目的不变,杀了马化豹,包括他的部下一个不留活口,不能让一个人有机会逃出去告发。” 因势利导,这是唯一的补救方法。 “全军按兵不动,休整马力,先观看寨内情况,骑兵队做好准备,一旦溃兵外逃就出去截杀。” 骑兵队队长殷长军这时建议道:“将军截杀溃兵何不将兵分散在各个路口,这样才能万全省事。” 陈诺摇头道:“这样做确实万全省事,但我总感觉有危险,你们想一想这一支假扮我们的官兵到底什么身份,从哪里来的,居然能在我们毫不察觉的情况下从西面杀出,我猜想我们是不是早已经暴露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我们的阴谋。” 众将心头发毛,后背瞬间生出一背冷汗。 陈诺又继续道:“敌人情况我们不清楚,有多少兵力不知道,分兵截杀很容易被他们以优势兵力包围分割,为了全军安危,现在只能按兵不动,看看这支队伍是什么来头。” …… “杀!” 一名官兵打扮的骑兵驱马奔驰,他口中大吼着,一杆马枪直接戳进了前方马部官兵的后背,那骑兵不理,借助着马力。长枪将这马部官兵的身体推出去好远,接着他驱马前驰,借助马的冲劲,马枪向后一甩,那马部官兵的尸体脱离马枪被甩出去好远。 这骑兵龇牙狞笑一声,将头顶的红笠军帽抛了出去,露出了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在阳光的夺目下是那么显眼。 于三驱马来到一兵面前大声道:“掌家的,这伙官兵真是不顶用,抵抗没多久就溃败了,是不是要收一收口子将他们全部杀了?” 于三面前那人听到抬头,红缨毡帽宽大帽檐下是一双狡黠又颇为灵动的狭长凤眼,这是女子的双眸。 双眸之中有若寒星带着冷冽,明亮透彻。 这人抬头露出俏面,果然是一个女子,若是陈一皋自会认得,就是前日放过他的小袁营那个女贼将。 董君巧脆声道:“让兄弟们不用追杀太紧,特别是那参将马化豹,任他逃去。” 于三急声道:“掌家的凭什么放过那狗官,趁势杀了他不是最好。” 董君巧没好气翻着白眼道:“听老娘吩咐就是,只要放了马化豹,他才能为我所用,不然我们穿上这身官兵皮干什么?” 另一边董君巧另一个部下老范叔也驱马赶到,他说道:“掌家的,外面兄弟来报,林内的永安官兵一直没动。” “哦?他们没有分兵截杀马化豹的溃兵?” “并没有!”老范叔老实回答。 董君巧皱眉,冷声道:“看来这永安游击十有八九察觉到情况了,哼,不过我倒要看看他能否一直沉得住。” 接着董君巧高声道:“传令下去,将官兵溃兵驱赶到南面方面。” 南面就是永安官兵的藏匿方向,眼见溃兵就要跑,董君巧就不相信这永安的官兵还能憋住气忍着不动手。 若是让马化豹的部下逃脱了,经他们宣扬告状,这残杀官兵,火拼同僚的罪名永安城不背也得背,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董君巧嘴角的笑意越放越大最后自得笑了起来,对自己的计谋得意无比。 “将军,四周都是敌人,他们好像要围拢过来了。” 寨内都是喊杀哭叫声,敌人突杀进寨内的时候,马部官兵措不及防大乱,他们都是骑兵,但是吃午饭的时候自然要离开马匹,而且零星分散在寨内四周,敌人杀进来的时候他们瞬间被包围分割起来,毫无战力。 马化豹满脸的恐惧,他失声道:“这是哪来的官兵?不知道攻击同僚乃是死罪吗?” 亲信千总吼叫道:“将军,是永安游击的部属。” 马化豹神情扭曲,他狂怒大叫:”这永安游击视同谋反,老子一定要向朝廷参奏。” 那亲信千总着急道:“将军先赶紧着逃命!” 第280章 一锅粥 第280章一锅粥 马化豹张望四周发现只有南向的敌人最少,他当机立断道:“小子们,随我往南走。” 溃兵们在小袁营人马有意的驱赶下,全都往寨子南边逃跑,而林间的乞活军也察觉到了。 谭千城低呼道:“将军,马化豹他们逃出来了,该不该截杀?”众人都看向陈诺,等待着陈诺做最后的决定。 陈诺咬牙道:“吊舍,干了,殷长军你领一队兵去,余下所有人在原地候命,随时准备战斗。” 同时陈诺吩咐殷长军道:“注意多打小袁营的旗号,不要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殷长军点头,随后跨鞍上马,他对身后的一队乞活军骑兵嘶吼道:“准备冲锋!” “杀!” 殷长军牵头,一百乞活军骑兵浩浩荡荡冲了出来,他们原本阵列稀疏,随着殷长军的旗帜挥舞,很快变阵成为了一道排列整齐的横阵,向冲出来的马部溃兵们截杀。 “吁~” 马化豹快速打马止步脚步,他脸色煞白看向前面,原本以为能逃出生天,只是没想到这林子里面又钻出来了一伙子人马。 马化豹认得清楚,这些人头戴半青半红的毡帽,是小袁营兵马的明显标志,马化豹欲哭无泪,前方逃路有流寇就不说了,毕竟他是兵,流寇是贼,双方天生对立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后面紧追不舍的“官兵”着实可恨,无端攻击他的部下,损失惨重,这些官兵已经和叛逆没什么区别。 现在马化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向朝廷参奏,一定要彻底碾平这些叛逆。 整个战场都乱了套,前方的“小袁营”堵截杀戮着想要逃跑的溃兵,这些骑兵军容严整,列阵有序,列出的横阵将败兵的逃路彻底堵住,手段也颇为心狠手辣。 任凭马部溃兵们怎么求饶,这些“小袁营”的贼寇不为所动,直接举起屠刀杀戮。 忽地身后大批的马蹄踢踏声密集响起,激起烟尘滚滚,亲信千总颤着音儿大叫:“将军,后面的追兵赶上来了怎么办?” 没想到马化豹直接一个耳光抽了过来,他状若疯狂嘶吼道:“嚎什么?老子这不是还没死吗?” 好歹马化豹也是一参将,绝境之下并不是没有血战拼杀的勇气,历史上的马化豹也并非默默无闻没有名气。 事实上,这类贪财好命,见风使舵,卑躬屈膝,毫无国家大义廉耻的武人败类们能活的最久最好。 顺治二年,清军南下征明,时任江北四镇之一的东平伯刘泽清驻守淮安,接着刘泽清很快投降清廷,时任刘泽清麾下总兵的马化豹也跟随降清。 在那之后刘泽清因为作战不力被清廷卸掉兵权,圈养京城,而他的部将马化豹,柏永馥等部将活跃在南方前线为满清效力,甘当铁杆汉奸,为建奴立下了汗马功劳。 顺治四年,马化豹已经任清廷四川叙州总兵,柏永馥任永宁总兵。 若是马化豹没点本事又岂能受清廷信任担任总兵,他现在狠劲发作,眼见逃跑不掉反而欲拼死力战。 马化豹收拢了不断溃散的部属,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身边就团聚了五十多个铁杆家丁,也不准备突围而是拼死。 董君巧眼神有趣看着战场情形,现在战场之上有三股人马,气氛有些微妙,马部实力最弱小,已是砧板的鱼肉,任人碎剁,任何一方都能吃下他。 而场上马部的身份也是最明显的,至于其余两方嘛,都是各怀鬼胎,小袁营这边明明是流寇偏偏扮做了乞活军官兵,而乞活军这边明明是大明官军,不思救援同僚而是假扮成小袁营流寇大肆砍杀都是明军身份的官军。 这个战场之上当真是混乱无比,只有马化豹被蒙在鼓里,信了双方的伪装身份。 马化豹不准备突然反而准备就地顽抗,乞活军骑兵队队长殷长军有些为难了,他此时的截杀已经没有效果,要想消灭马部只有纵马冲过去。 只是马部身后那伙伪装自己的可耻贼人距离马部也太近了,这些人毫无疑问是敌人,若是驱马冲杀过去,这伙贼人会不会出手攻击己方。 这批贼人实力庞大,看着样子估计有好几百的骑兵,冲锋上去殷长军可没十足的把握。 场上事态变得混沌焦灼起来,三方僵持着,小袁营这边贼将于三看到殷长军的骑兵们都是一副自己人小袁营的打扮,当即梗着脖子大骂道:“靠恁娘咧,这些官兵真是奸诈的很,不敢明着对他们自己人下手还要假扮我们小袁营去做事,好一招祸水东引。” 身边的老范叔这时扶着白须道:“对头,不能因为我们小袁营是义军就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幸亏我们哨探发现得早,否则真就吃了这个闷亏让这伙永安官兵奸计得逞。” 于三嘿嘿笑道,朝着前面的董君巧竖起大拇哥儿道:“还是俺们掌家的诡计多……啊呸,那个是叫啥来着?” 粗汉于三本想拍董君巧马匹,想起的词儿只有诡计多端,一时词穷,老范叔呵呵笑道:“我们掌家的是水浒里的吴用智多星转世,应该叫多谋善断。” 于三一拍油光闪亮的脑壳叫道:“对,幸亏俺们掌家的多谋善断,先下手为强抢先装扮成官兵,反着给这伙永安官兵泼脏水,这计谋真是高啊!哈哈老子都能猜到现在对面永安官兵是什么臭脸色了,这仗打得真是解气!” 董君巧微笑听着于三奉承,这次她确实好好将了那永安官兵一计,赢了一筹,叫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变得处处被动。 观望着现在战场形势,董君巧脑海灵光乍现,又想出一计来。 马化豹等残兵围拢在一起,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时间缓了口气,只是让马化豹奇怪的是,他前后的两部人马都不对他动手,这真是奇也怪哉。 很快他反应过来,应该是这两方人不是一伙的,相互忌惮所以不敢动手。 马化豹的念头刚起,就听见身后的那伙子“永安官兵”叫了起来:“狗官兵们听着,我们永安官兵已经和小袁营义军们搭伙作战,你们跑不了了。” 马化豹脸色瞬地煞白,他明白了,怪不得这永安官军平白无故攻杀自己,原来是早早和袁贼勾结在一起了。 林内一直观察着战场情况的陈诺忽然听见对面装扮自己的贼人们狂呼大叫,等听清楚之后,他脚下一个趔趄滑倒在地。 第281章 骑战 第281章骑战 当真是一条毒辣计策,陈诺心头暗恨,他下令道:“吹号,让殷长军即刻进攻!” 身后号角吹起,殷长军不再犹豫,高举马槊提声道:“列阵,随某冲。” 马蹄声猛地踏起,乞活军骑兵开始列阵冲锋,他们阵势严谨,声势看着颇为浩大,引得其余两方人骚动起来了。 于三惊叫道:“掌家的,官兵冲上来了,要不要迎战,看他们人数只有百人,我们还占着优势。” 董君巧回道:“先等等,我们先退避,让出东面口子,让马化豹逃出去。” 众人一愣,不解其意,但是依言拨马往回退。 前面堵截的“流寇”已经冲过来了,越冲越近,正当马化豹绝望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东面开了个口子。 他狂喜道:“快快上马我们从东面突出去。” 身后众兵听到都急忙上马跟随着马化豹疯狂驱打马匹向东面逃跑,一边密切观察的董君巧吩咐道:“让东面的兄弟装一装样子就行了,不要追杀太急。” 小袁营这边开的口子很大,马化豹率着残兵顺利逃脱了出去,林中的陈诺看到大急,骑兵队还剩一百人按兵不动,他率着这一百骑兵火速出动准备截杀马化豹。 现在的情势下马化豹必须死,他不死对于永安城后患无穷。 陈诺催动马匹,风驰电掣往前奔走,他身后的百名乞活军骑兵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马化豹看到那些流寇紧追不舍,后面烟尘滚滚不知来了多少人,他心中恐惧,拼命地催动马匹,马刺将胯下的马儿刺的鲜血淋漓。 而另一边看到马化豹已经逃远,这时原先的那百名官军骑兵已经冲了过来,他们看到目标逃跑也不追击,直接正面冲击将怒气撒在了小袁营的身上。 董君巧对于三道:“于三,我给你两百人,一定要将这批官兵杀败。” 于三信心十足,他狞笑道:“掌家的你就瞧好,看我取对面官兵的狗头。” 他出阵呼叫道:“兄弟们,随我冲啊!” 紧随着,二百多小袁营的马队随着于三冲了出去,他们大呼小叫不断,阵势倒是唬人。 …… 马化豹疯狂逃着,忽地眼前一亮,前面是官道,视野瞬间宽阔,四周都是荒地,马化豹知道不能再一起跑了,这样目标太大很容易被追上。 他和他的一些残兵们四散而开逃命,这时的陈诺也已经追了上来,他快马追上了一个溃兵,举起马刀借着马力在这兵身上拖化而过,溃兵惨叫着摔落在地,他的身上出现了长长的血口。 陈诺胯下战马神骏,脚力足,他一直冲在最前面,忽地看见前方十几个兵在疯狂逃跑着,这些人全都披甲,其中一人最为显眼,他披着大红披风,穿着一身摆襟大锡甲,陈诺心下振奋,这人定是马化豹了。 陈诺张弓搭箭,平稳着身体,双腿紧紧抓着马肚,张弓将弓弦拉得满满的,目标直指马化豹的后背。 “中!” 陈诺轻喝一声,箭矢若闪电般爆射而出,那穿着大摆锡甲那人惨叫一声就伏在了马背上。 还没等陈诺高兴,马化豹又爬了起来,任凭哪支箭插在他的背上,疯狂纵马驱驰着。 陈诺暗叹一声,他距离这人还是有点远,五十步的距离,他还拿的是轻弓,弓力不够根本破不了这人铁甲防御。 陈诺不甘心,正欲再追,忽地听见身后箭矢声阵阵,还有几声惨叫之声,他掉头一看那伙假扮自己的贼寇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这些人不再遮蔽,将自家的旗号大摇大摆展了起来。 “袁?” 陈诺眼中寒光一闪,他已是明白了究竟敌人是谁,原来是小袁营的人马。 陈诺高声喝道:“所有人随我准备集合!” 身后的乞活军骑兵们不再四散,以陈诺为中心跑动着,紧紧团结在一起。 陈诺咆哮道:“儿郎们,准备杀贼!” “杀!杀!杀!” 乞活军骑兵们摆开了阵势,驻地高举着武器,大声咆哮着。 “吁~” 董君巧勒马止步,她身后的小袁营骑兵们都止马停住,对乞活军骑兵对峙着。 董君巧一身戎装稳坐在马上,颇为英姿飒爽,她细细看着对面官兵,毫无疑问对面的官兵这是一群精锐骑兵。 他们装备精良,皆都头带云翅盔,深红色的暗甲,鼓囊沉重,里面暗镶铁甲叶,双臂还绑缚着铁臂手。 统一的铁盔铁甲,带着逼人的压迫气势。 董君巧还特别注意了为首那将官,这官同样铁盔铁甲,披着酱紫色披风,看着面容颇为年轻。 而己方人马就显得颇为寒碜了,虽是老营马队,但是披甲的人很少,好一点的也只能披轻薄棉甲和皮甲。 对比起来,己方好似乞丐一般。 另一边陈诺也在细细观察着对面小袁营的人马,小袁营他是知道的,名气虽比不上李闯,曹罗,但也是实力颇为不殊的一支流贼人马了。 面前的这支小袁营骑兵装备和组织度比不上乞活军,但是他们人数众多,居然有三百多人,而己方只有一百人。 虽说人数相悬甚大,但陈诺丝毫不惧,他纵马提缰手上马刀高高扬起,放声大吼道:“儿郎们,杀贼啊!” “杀贼!”乞活军骑兵随着陈诺狂泄而出。 对面的董君巧也厉声喝道:“小袁营的兄弟们随我杀官兵!” 双方隔着数十步冲掠,互相冲锋咆哮中间各射出了一波箭雨。 双方阵营中都传出惨声大叫之声,陈诺纵马冲锋,迎面好几支箭矢朝他射来,对面的流贼不傻,他们也知道擒贼也擒王的道理,首要目标就是陈诺。 当当的声响中,这几支箭矢要么被陈诺左臂上的旁牌挡了去,要么射在了他的铁甲之上。 陈诺的穿着双重甲,内披锁子甲,外披铁札甲,对面流贼射来的弓箭都破不开他的铁甲防御,除非持着重弓在十几步内才可以破开他铁甲的防御。 而且流贼的骑弓箭身短小,箭头细窄,根本不是破甲箭,射在铁甲之上只会让人在马上有些摇晃。 第282章 实力 第282章实力 耳畔传来一声惨叫,陈诺看到他旁边一个乞活军骑兵面门中间。 陈诺暗恨,将冷厉目光投向对面小袁营为首的那个女贼将身上,就见她马术娴熟,竟然踩在马蹬上张弓射箭,而且她箭术高超,每每射箭必射人面门咽喉。 互冲过程中,双方先是用弓箭射箭,然后就是使用近战武器贴面搏杀,陈诺单手提着马缰,身体斜弓。速度越来也快,很快双方骑兵从又贴面冲撞在了一起。 大片的惨叫声和兵戈交击声和血水喷溅噗呲声和肉体被刺入沉闷涩耳的声音,各种声音交杂着。 骑兵之战十分残酷,生死只在一瞬间。 陈诺带着彪悍气息冲过,余下的乞活军紧紧跟随着,陈诺眼睛匆匆一扫,刚才那么对冲己方已经死伤了十多人,乞活军一些骑兵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他们都装备着长身镶铁棉甲,还有铁臂手,铁盔,防护力出众,此刻甲具的重要性体现了出来,对面流寇虽然人多他们却死伤了二十多人。 陈诺手持的马刀在滴血,刚刚他亲手手刃了一个流寇,骑兵对冲劈砍十分凶险。 双方骑兵全速车冲刺,马匹一秒钟就可以至少跑过八米,也就是说双方马匹想通交战的时间很少很少,只有二到三秒的时间。 在这三秒的时间内,从举刀到劈刀,直到杀掉敌人,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要在三秒内完成。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砍住人难度很大,危险性很大,对于初学者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内,武器能不能刺中目标还是两说,更别提使用蛮力和巧劲杀敌了。骑兵劈砍是个技术活,也只有拥有会马上劈砍搏杀能力,这才可以被称呼为骑兵,马上没有搏杀能力只能被叫做马兵而已。 双方骑兵错马冲出了一段距离,都可以看到双方的马尾,陈诺纵马提缰,双腿控马调转马头,他大声咆哮道:“再绕回去,继续杀贼!” “杀贼!” 乞活军骑兵们大声吼着,豪情万丈,他们人数虽然劣势,但是丝毫不惧。 另一边董君巧看着自家的伤亡,咬了咬发狠道:“继续冲!” 又是一轮惨烈的骑战,互冲而过,双方都是浴血,大伤小伤不断,场地中央的尸体已经摞了一层,还有一时不死的伤者在苦痛呻吟,无主的马儿原地舔着主人的尸体或者远远地跑开。 陈诺脸上满是鲜血,不过都是敌人的,他的左臂被劈了一刀,虽然有铁臂手防护但也生疼难忍,估计已经淤青了。 陈诺不管不顾,此刻他的肾上腺素在升腾,他本质就是个不安分者,此时的他又已经杀红了眼,他喜欢在战场上搏命的感觉。 特别是骑战,往往能在瞬间决定生死,他喜欢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既生猛又刺激。 “继续冲!” 陈诺吼叫着,乞活军的骑兵们再次发起了冲锋,疯狂催动马匹,向着前方的流寇杀去。 很快又拼杀了两轮骑战,战场上的尸体越摞越多,小袁营这般的人已经接近崩溃,他们已经死伤了五十多人,而对面的官兵才不到他们的一半。 这样的伤亡交换比渐渐摧垮流寇的防线,首领董君巧也有些崩溃,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官兵的强悍和坚韧,双方骑兵的搏杀水平其实大致相当,但是官兵精良装备和严整的组织力占了上风。 一头目终于忍不住道:“掌家的,官兵是个硬茬子,俺们不能在拼杀下去,在这样打下去我们有的兄弟撑不住了,到时候必然溃败。” 没法,董君巧几乎咬碎银牙,她叱道:“我们走,和大部队汇合。” 看到流寇终于要走,陈诺冷声哼道:“终于撑不住了嘛,我们追!” 双方人一钱一后,一逃一追又回到最初的,废弃的寨子。 这方的战场上刚刚也经历过一场大战,小袁营的于三和殷长军双方骑战,交战没多久于三就溃败了下来。 殷长军亲领的这部分骑兵乃是骑兵队的精锐,轮作战能力和磨合程度可比陈诺带的那部分骑兵强多了。 刚一交战殷长军组成严整的攻击阵列打垮了于三的冲锋阵势,紧接着分割范围,流寇虽然人多但被打得松散,凝聚不了战斗力。 看到于三部彻底溃败,董军巧惊惧,她发现这永安官兵实在强的过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由得有些气馁,任她如何机智无双,但是在这伙官兵强大的实力也无用。 这永安官兵太强了,摧枯拉朽一般作战,风格鲜明凌厉。 老范叔急急奔到董君巧面前,看她全身都是鲜血,焦急道:“掌家的你怎么了?受伤了?” 董君巧苦笑道:“没受伤,都是官兵的鲜血。” 她继续道:“收拢败兵,我们准备逃!” 这时候老范叔道:“掌家的,三掌家的听说我们这边有战事,已经从台庄赶了过来,我们要不要再等等?” “有援兵?” 董君巧精神瞬间一振。 第283章 野心 第283章野心 这段时间小袁营四处打量分掠各地,而小袁营的三掌家袁正伦也在微山湖这一带打粮。 听到袁正伦要来援,董君巧一阵激动,从始至终她费尽心思要搞垮永安官兵,图谋的就是永安城的富饶。 现在小袁营急需要一个墙高城深,固若金汤的安定之地,除此之外永安城周边还有大片的良田可以种植,还有丰富的劳动人口。 这样的自给自足的安定之地很难找,睢州长久下来根本不是小袁营的安居之所。 不怕贼头就怕贼惦记,更别提董君巧这个聪明有野心的贼了,永安城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根据之地。 袁正伦的到来让她很是提气,他知道永安城的主将就在这里,只要斩杀掉永安主将,永安城必然成为他们小袁营的囊中之物。 战场上的混乱局面开始明朗,小袁营这边收拢了败兵们,虽然于三的部属被打败了,但是他们死伤并不多。 远不及董君巧这边真刀真枪的有伤亡,收拢这残兵清点查验,原有的七百马队现在只剩下了六百二十人。 这让董君巧心疼不已,每一个马兵都宝贵不已,他们小袁营现在才四千马兵,死上一个都是了不得损失。 乞活军这方也在整顿休息兵马,救治伤员,陈诺远远张望着寨内的流寇,牙根恨得牙痒痒。 中军官谭千城这时上前禀告道:“将军,伤亡统计好了,我们阵亡骑兵二十九人,重伤八人,马匹损失了十三匹。” 陈诺看向殷长军,只见他愁眉苦脸的,骑兵队的兵本来的就不多,给他定的三百兵额远远不够,到了现在还损失了这么多人。 殷长军上前问道:“将军,流寇虽暂时小败,但他们根本没伤筋动骨,还有一战之力,我军是否要撤兵?” “撤兵?” 陈诺冷笑着,脸上杀意满满:“这小袁营属实可恨,前番袭我永安,现在又栽赃陷害,那马化豹恐怕已经逃脱了出去,诸位你们可知道这其中的后果是什么?” 谭千城和殷长军对视,眼中惊骇莫名,这后果他们当然清楚了,马化豹只要上报,永安城一个谋逆之罪可是板上钉钉了。” 陈诺恨声道:“今天不许退兵,必须除了小袁营才许班师。” “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两刻钟后发起进攻,一举歼灭贼寇。” 谭千城殷长军心神一凛,都高声领命。 然而两刻钟没彻底过去,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陈诺的节奏。 …… 轰轰……” 尘土飞扬。 潮水般的队伍在山道上涌动。 前方是马队,衣饰杂乱,大约有三百多人,这些人基本都带着毡帽帽,披着斗篷,一些擅骑兵者更是一股股四出。 他们不断去前方搜索,探路,为后方大部队开路。 马队后面则是步卒,最前方走着的是一大批的小袁营步卒,打着绑腿,足瞪草鞋,拿着各色的武器,有刀枪也有拿着粪叉镰刀和铁镐的。 部分步卒面容凶戾气,身体健壮,精神饱满,行军颇有纪律,内中好多也有好多老弱士卒,他们歪七歪八的在山道上走着,乱哄哄的一片,有的人因为行走太慢,更是被大队拉出了好远。 这些人步卒羸弱,形容枯槁,活脱脱向个农民,脸上没有一丝凶悍之气,有的只是麻木,畏怯。 陈诺仔细瞧着,周围乞活军士卒们也一脸惊容,没想到这流寇居然来援兵了,现在局势大大不妙啊! 而与乞活军沉闷的气氛不同,寨内的流寇们欢呼大叫着,陈诺还看到了一支从寨内奔出了一支接应的流寇马兵。 约莫过了一刻钟,人喊马嘶声传来,距离三百步外,流寇们正在列阵,在各级头目呼喝下,一个简单的矩形军阵正在慢慢成形。 陈诺可以看到,流寇乱哄哄的一片,后方居然还有掉队的流贼陆陆续续地赶来,更加加剧了混乱,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么一个简单的矩形军阵居然还没列成。 两军对垒,有“望气”一说,经验丰富的战将可凭对面敌军的精气神,战阵是否严整,军纪是否严明,判断出敌军是不是强敌。 陈诺眼神轻蔑看着面前的流寇大阵,这批流寇不足为虑。 他高声喝道:“陈一皋,郝三水。” “标下在!” 乞活军中军亲卫队中,杀手队陈一皋和火器队郝三水皆高声站出应答。 陈诺命令道:“你们都是步卒,即刻列阵与敌对垒,骑兵队互有两翼和后方支应。” “标下领命。” 很快地,一批批乞活军将士们从林中走出,他们在旷野之中开始列阵,有条不紊,看样子久经战阵,熟练得很。 很快乞活军也列了一个小阵,与对面贼寇的大阵比起来倒是显得弱小。 陈诺居于阵中指挥,旁边是中军官谭千城,乞活军的阵列简单,前面是火器队一百名铳兵,分作三列列阵。 铳兵之后就是杀手队的两百名悍勇士卒,在步卒两翼则是骑兵队护卫,对面流寇马多,若是没有骑兵护住两翼和后方,流寇的马队迟早要耗死步卒。 现在有骑兵护卫,这场战斗就很明了,这就是步卒对步卒的战斗。 寨内,小袁营众贼都在观看着乞活军列阵,董君巧皱眉道:“小袁掌家,这支官兵十分不简单,依我之见,当立刻命令前方列阵好的兄弟们冲杀,冲破他们的战阵。“ 来援的袁正伦听到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对面还没站稳脚跟,我们就这么冲杀上去,这不是趁人之危吗?我这次带了可有三千的步卒,十倍于官兵怕什么?” 董君巧无奈摇了摇头,心道不听老娘的话,待会儿定会让你这小子有好果子吃。 这袁正伦作为老掌家的侄儿,往日在营中也是骄狂无比,他没有和乞活军交过战,根本不知道乞活军的厉害,而董君巧和她的部属老范叔于三等人当日可是在永安城下真真切切看到过乞活军是如何作战的。 乞活军的步卒的凶悍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284章 十个队全残了 第284章十个队全残了 袁正伦仔细看着对面官兵的阵,这次他带了三百马兵,三千的步卒,现在马兵不出,他和董君巧的马兵合计有快千人。 现在马兵的主要任务是监视对面官兵的马兵,就要步卒上场,三千的步卒还吃不下三百的官兵? 袁正伦信心满满,而即使对有些忧心的董君巧,她心底也认为这场战斗他们必胜。 两方大阵对峙,对面的官兵列阵迟迟没有动静,估摸着是要守了。 袁正伦决定正面攻击官兵大阵,他决定一口气投出十个步队,每个步队一百人,以车轮战的战法源源不断进攻官兵。 即便官兵再怎么精锐,那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疲倦,也会流血,这一波波的人海绵延攻势不断,他们能撑的了几时。 对于战法安排,袁正伦还特别问询了董君巧,毕竟这七掌家的虽是女流之辈,那也颇有手段。 袁正伦的安排董君巧没有异议,依靠人数压垮官兵,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了。 “进攻!”袁正伦一声令下,三千小袁营流寇呼应,大地之上皆是流寇此起彼伏的怪叫呼号声。 “咚咚咚!”鼓声擂起。 “杀官兵啊!” 流寇们呐喊着举着长枪就朝着乞活军冲锋而去,他们皆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神情狂热无比。 小袁营倒是没有同闯贼那样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步卒就是步卒,饥民们只要入了小袁营就是步卒,对待穷苦百姓一视同仁,大家伙吃着一样的饭食,打仗冲锋也不分什么先后。 其实从别的角度来看,这小袁营还算仁慈,他们都只是一穷被逼无奈活下去的农民和矿工,起事起来也很少滥杀无辜。 因此,小袁营的流寇穷,羸弱,但是他们的士气都很高涨。 听着流寇潮水般的欢呼声,他们的武器在日光下闪烁着寒光,陈诺轻呼一口气,传令道:”准备作战!” “准备作战!” 中军官谭千城接过陈诺将令,挥舞着将旗大声喝令,作为中军官这职位十分重要,乃是主将的副手,是主将的耳目手足,帮着传达军令,统筹调度全局。 随着中军官将旗麾下,此起彼伏的大声响起,火器队队官郝三水虽然名义上还只是个队官,但他的职衔等级同把总。 事实上不是谁都能进入中军亲卫队的,这里个个都是精锐之士,而且贴身护卫将军前程远大,进步的机会多。 在这中军内历练一番,将来外放到各战兵总那可是了不得的履历。 “铳兵,准备射击!一排据铳!” 哗哗声响起,一排三十三名铳兵都平举着火铳眇一目对准着前面的流寇们。 “杀官兵啊!” 流寇的呐喊声越来越近,他们疯狂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等流寇进入百步距离的时候,铳兵左边指挥的郝三水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斜斜一指,口中恶狠狠道:“放!” 紧接着他的声音就被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彻底掩盖了下去,猛烈的火光和硝烟喷射而出,前面密集拥挤上前的流寇身上激射起一道道血雾,一个个栽倒或者踉跄滚落在地上,手上的武器遗落一地,接着就是鬼哭狼嚎的惨烈哭叫。 火铳的威力同时也震动了寨内观战的董君巧和袁正伦,袁正伦吃惊道:“官兵的铳好犀利啊!” 他话刚说完,又是一阵排巨响声,伴随着自己兄弟们的惨烈叫声。 董君巧默默暗叹:“看来这回自家的兄弟要死上不少了。” “嘭!嘭!嘭!” 剧烈的轰鸣声不断响起,都打了五轮了,官兵的铳兵打的又急又齐,几乎没有间隔的。 袁正伦忍不住跳脚大声道:“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官兵的铳怎么都不停歇,打个没完?” 董君巧也被惊动了,她细细看着,发现官兵制列了三层铳,但是他们一次层开铳,后两排替换铳,他们配合熟练,速度十分快。 这种射击之法她也在别处官兵见过,只是这永安官兵的铳装填速度太快了。 “这铳有古怪!”董君巧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除了官兵素质高超配合好之外,他们的铳更是有大作用,装填的速度太快了。 前面冲锋一队和二队的流寇已经被打残了,他们挨了几阵铳就立刻溃败了下去,紧接着流寇的三队冲了上去,凭着人命填着。 “放!”郝三水大吼着,连着大吼他的喉咙都有些嘶哑了,脸上神情却是愈发癫狂。 第一排的铳兵狠狠扣动扳机,对面冲锋的流寇又倒下了一大片,这个时候的流寇才到了七十步的距离。 乞活军铳兵虽有六十步开火的惯例,但对中军铳兵队来说又不一样了,他们持着乞活军现在最为先进的虎式铳,加上乞活军现有的颗粒状黑火药,射程和精度大大提高。 对付这些未披甲的流寇,百步就可开火射杀,这样能多射杀几轮流寇到时候流寇伤亡更会惨重。 一层铳兵们扣动扳机完毕,也有的铳兵手上的火铳未能开火,虎式铳乃是燧法滑膛铳,虽说乞活军的弹簧钢片力道十足,那也不能保证有百分之百的点火率。 燧石火铳就是这个弊端,只能保证有高点火率,但不能保证每次每铳都能成功点火,总有点不着火的时候。 而在排铳的时候,在点火不着的情况下铳兵不能私自再单独开铳,为了保证齐射的效果,点没点着火,只要铳兵扣动了扳机之后就应该立刻将铳往后传递。 唰唰的金属声响,前排的铳兵放完铳后,立刻从右手接过装填完毕的火铳再次发射。 排铳不断响起,乞活军的铳弹威力强劲,有的新上来的流寇百人,挨了两阵铳就溃败了下来。 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次…… 排铳声阵阵响起,似乎不断绝,流寇的冲锋始终冲不上,最后停留在了五十步的距离处。 截止到此时,因为他们组织的十个百人队都上去挨了铳,十个队被彻底被打残,流寇三千的步卒被打得军心动荡,胆气居丧,撒开了脚丫子开始了全线溃败。 第285章 不认朝廷 第285章不认朝廷 三千步卒的溃败袁正伦根本弹压不住,这些人除了少部分是精锐步卒之外,大多数都是弱兵,都是一群饥民,没受过什么训练。 群战的时候,他们人数众多给了他们冲锋的勇气,所以悍不畏死,但也这是一时的,一旦遇挫,他们的勇气将不复存在,恐惧害怕,本能的逃跑念头升起了。 有人牵头逃跑,三千的步卒好似炸锅一般,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纷纷逃跑,他们乱了编制潮水般溃退。 观战的董君巧合袁正伦脸色非常难看,官兵的难啃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短短的时间内,他们的步卒大队就这么溃败了。 而对面的官兵居然没有这个阵亡者,除了少数一些被弓手射中受的轻伤,这样的伤亡比实在太惨烈,任谁都要崩不住溃败。 寨内流寇之中,有两人也惊骇看着战场全局,其中一个胡须发白,一个虎背熊腰,二人是高韩两寨的寨主。 高满堂使劲揪着白须喃喃道:“这就是永安城的官兵,这样的实力太可怕了,看来陈一皋说言非虚啊……” 韩文虎不满瞅了高满堂一眼,冷嘲热讽道:“怎么?高寨主,现在后悔了,可惜我等入了小袁营回不了头了。” 眼瞧着永安城武力这么强悍,韩文虎心里也不痛快,暗自懊悔,若是能加入永安城那他寨中的寨民安全起码有了保障。 小袁营虽好实力也强,但他们是流寇,终日里东躲西藏也不是个事儿,谁不想有个安定生活,有个安乐的小窝。 但人生际遇便是如此,只能怪他们当初没能随着陈一皋的话坚持下去。 袁正伦扭头看向董君巧问道:“小七,你说这该咋个办?步卒算是完了,还剩两千的步卒某估计他们也不敢上了,要不要我们派马队上去,去攻破他们的两翼。” 董君巧沉着脸道:“不可,官兵的骑兵也很骁勇,特别是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序,结阵严密,若是我们攻两翼且不说能不能攻下,就是我们马队的伤亡恐怕我们营中也承受不起。” 袁正伦不甘心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就啃不下这个硬骨头吗?” 董君巧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渐渐落山,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心道不能再打下去了,晚上最怕野战,不说步卒就是马队也多有夜盲症,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夜战的。 他们人多,但是部队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夜战一旦发生一场小溃败很可能带动全营溃败。 看着官兵下阵,她终是下定决心道:“走,我们撤兵,北走沛县到那里看看。” 袁正伦急道:“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真是冤枉得慌,某真不甘心。” 董君巧眼中闪过奇异色彩,她冷声故作轻松道:“袁大哥不要急,今日我们交战虽然败走,但是我们还是赢了,这永安城谋逆罪名恐怕坐定了,我猜朝廷那边也不会放过他。” 栽赃之事袁正伦也听说了,哈哈大笑道:“说的对,我们打不过他也要狠狠恶心他们一下,听说这永安城主将是个游击叫陈诺,某倒要瞅瞅这陈诺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忠臣良将,这朝廷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看他会怎么做?” 董君巧也跟着轻笑起来,口中轻声道:“陈诺……这次我看你还有甚招?” …… “将军,贼寇要撤走了?要不要去追击?” 寨内的流寇收拢败兵,他们开始慢慢撤走,谭千城跃跃欲试,想要追击。 陈诺凝目看着寨内的袁贼,发现他们撤走很有章法,前面是步卒大队先走,两翼和后方都是大批马队,流寇实力庞大不可追击。 近两百的骑兵去硬碰近千的流寇马队这不现实,中军亲卫队更别说了,他们步战厉害但是人腿哪里能跑过马腿,根本帮不上忙。 权衡利弊下,陈诺即使心有不甘但他还是命令道:“收拢阵亡将士的尸体和伤者,全军开始班师回城。” 回到了永安城,陈诺当即着急永安城众将官商讨应对之策,除了千总级别的将军还有民政部的伍士豪和魏本源。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最好,不可张扬。 假扮冒充流寇做事终归是栽了一次,堂内乞活军众将领气氛都有些沉闷,他们是永安城乞活军的一员,与陈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经过陈诺精简机构和人员调整,现在的永安城齐心协力,打造成为了一个铁板整体。 “诸位,现在小袁营栽赃我等,等那马化豹上报朝廷后,我永安恐有祸患,现在该如何应对?” 堂内众人思虑,伍士豪站出道:“将军,现在最好之计就是抓捕小袁营那伙贼寇,这样方可澄清。” 吴世忠这时候没好气道:“伍先生,你大意了啊,可别忘了我们也是准备杀那马化豹的,要是抓住流寇那伙流寇反咬我们一口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底子本来就不干净。” 堂内众人都不满看着吴世忠,这个憨货虽然说得有理,但是这说的话真是不中听,不入耳。 魏本源这时候出来打圆场;“伍副总和吴千总说的都有道理,现在的情况有些纠缠不清,不如我们就快刀斩乱麻,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赖’。” “赖?” 陈诺一听提起了精神急忙问道:“怎么赖?可有什么说法?” 魏本源抚须一副智珠在握的姿态,他回道:“将军这次行军出动是秘密行动,不说是别人,就是我们永安城很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兵马调动一事,将军这事做的十分妥当,没人清楚我们乞活军兵马调动,只要对内出兵的部队下至每个兵卒把好口风就可。” “我乞活军没有任何兵马调动的证据,他马化豹怎么告我们,到时候我们就死赖到底,拒不承认就可。” “哦,对了,除此之外,下关建议将军您多在徐州的兵宪司和淮安府的总督多走动走动。” 陈诺点头赞赏,魏本源的计谋目前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其次往后退一步讲,若是这朝廷还不识时务咄咄逼人,那也别怪他陈诺翻脸不认朝廷了。 第286章 河堤 第286章河堤 崇祯十五年九月十九日,山东镇参将马化豹向朝廷参奏永安游击陈诺,言陈部擅杀朝廷官军同僚,有悖逆谋反之举,奏请朝廷治罪。 明廷对此事十分重视,崇祯帝下令兵部职方清吏司一名员外郎出京前往永安城调查,同时会同漕运总督史可法,会同当地巡按御史三部调查。 然而事情调查到了月底没有任何结果,其中陈诺言明他部一直在永安城驻守,并无任何兵马调动。 出京的那名兵部员外郎一直在永安城住到了月底,这期间陈诺可没好好给这员外郎好处,前前后后共给了三千两。 另一边的巡按御史陈诺也给了两千两白银,史可法光明正大地行贿是自然不行的,陈诺又特别好心的送了史可法三百杆火铳。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眼下朝纲崩坏,秩序颠倒,虽然马部遭到袭击是事实,但是这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不是乞活军这没法确认。 陈诺这方只是一口咬定是小袁营贼寇故意栽赃污蔑,而马化豹又拿不出证明袭击他们是乞活军的可靠证据。 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这唯一的突破点就是小袁营,而是这小袁营是股不小的流寇实力,现在他们虽然与李闯等流贼脱离,本身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调兵剿寇要花费大批的钱粮和人力,这一提到钱朝廷就不吱声了,破不了小袁营就没法知道这袭击马部的到底是不是陈诺,所以这个案件就僵持着,一直悬而未决。 这样本质上对陈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看来他的打点并没有白花,而史可法这边始终相信陈诺的,从始至终为陈诺辩解着。 九月间发生的大事太多了,陈诺的那点事在朝廷眼里似乎都不叫事情,九月二十三日,兵部尚书陈新甲被斩于市。 这件事在朝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其中牵涉的朝廷与东虏私下议和之事。 松锦之战朝廷九边精锐损失殆尽,明廷再无一力与清军抗衡,为此崇祯帝密令陈新甲和清兵图谋和议。 一日兵部职方从边关发回了议和条件的密函,陈新甲放于案桌,其家童误以为是塘报,交给了各省驻京办事处传抄,议和之事泄露。 对此崇祯帝恼火至极,偏偏他又不肯担当议和之事,只能将罪责全都推给了陈新甲,于七月下拿大狱,九月二十三日斩于菜市。 陈诺得到消息默然不语,说实话陈新甲死的冤枉,要怪只能怪他摊上了这么一个皇帝,刻薄寡恩,毫无担当之责,出了事就喜欢甩锅他人。 仔细数一数,给崇祯帝背黑锅被杀的有多少了? 这对明廷本是一次极好的议和喘息机会,就这么草草结束,这导致最直接的结果那就是清廷恼羞成怒,即将发动第五次的入关之战。 历史上,这是清军第五次扣关作战,以为明军野战精锐丧失,这次清军入关更加肆无忌惮,入关半年如入无人之境,放马中原,一直打到了南直隶,最后打了崇祯十六年四月底才北上回返。 既然这清军打到了南直隶,那永安城自然避无可避地要与这些凶神恶煞的野外蛮夷对上了。 陈诺对此心里警醒着,这段时间内不断操练整合兵马,打造军械兵器,以备将来的大战。 九月时节多秋雨,秋雨绵绵,冰寒彻骨,这时候的天气已经颇凉,特别是早晚温度差特别大。 这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陈诺骑马都在永安城的官道之上,永安城新建的官道是碎石子铺路,路面干硬,宽敞干净,交通十分便捷。 在他身后的陈一皋等众多亲卫兵也都个个骑马,同陈诺一样头戴斗笠和蓑衣。 即使是下雨天,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马人流不断,这其中有永安城的车马,现在是永安城开垦田地种植水稻收割的时候,特别是这几天连着不断下雨,农务堂当前的任务就是收割水稻。 大道的车马上都是永安城的往粮库运送的车马,多是牛车和驴车,上面满载着水稻,农务堂的百姓们个个喜笑颜开。 丰收的时候士他们这些劳苦人民最喜悦的时候了。 大道上还有众多的商贩们,他们也都大车小车推着,明天就是开市的日子,现在永安城的集市十分火爆,他们每到开市日头一天就要当永安城,以方便明日开市的时候早早占到一个好位置。 还有一些大车,上面满载着货物,有鸡鸭鹅等牲畜,也有成衣布匹,胭脂俗粉等生活货品。这些东西都是一些有资财的商人才能卖的。 永安城强大的购买力让众多商人们趋之若鹜,他们甚至向将军府申请,要开设客栈,酒楼饭馆等。 乞活军的集市交易越来越繁荣,商务局也日进斗金,成为了永安城一笔不菲的财政收入。 陈诺走到大道之上看着道路两侧,这里同样有大片的田地,在这两侧永安城的百姓们忙碌着,有抢收稻谷的,也有秋播的,他们深耕田地,有施加肥料。 阴沉的雨天也阻挡不了永安城务农百姓们的热情,他们大声呐喊加油着,一番忙碌生机的勃勃景象。 陈诺心满意足看着,自给自足,自我发展,陈诺相信这耕田在耕作上两年,加上有肥料厂制作的磷肥和钾肥,大片的荒田都会变成良田,粮食得产量也能翻着翻上去。 陈诺此行是要去徐州城,从永安城出发,越是远离永安城,这周边的人迹就越来越荒芜,即使到了徐州城这附近,也远不及永安城周边繁荣。 陈诺来到南支码头,那里有大批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浅夫,堤夫青壮们在沿河河堤上忙碌着,他们不断填补修筑河堤,将大量的麻包和碎石往河堤上怼,即使这样河水不断堤岸涌出。 他们还从河水里不断捞着尸体,捞出来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浮肿发胀,皮肉发白,都被水淹泡透了。 陈诺心头一紧张,他策马急奔大堤上,望着下面浩荡汹涌的黄河水,一阵眩晕,沉痛道:“真是人间惨剧呐!” 第287章 子嗣问题 第287章子嗣问题 河面上浊浪滚滚翻腾,汹涌澎湃,不断冲击着高大的河堤,然而此时的河水席卷着,江面上的惨状真是不忍触睹。 江面上的尸体密密麻麻,似乎都要将河道堵住了,这些尸体全都生前被活活淹死的,个个身体浮肿发白,身体各种姿态扭曲着,除了尸体还有泥沙,树木,各类的家具,这些东西随着尸体在江面上半浮半沉着,随着激荡的河水流动着。 陈诺长长呼出口气,面前的景象实在是太骇人了,这么多的尸体,宛若人间地狱一般。 身后的陈一皋也赶了上来,众亲兵也都呆呆看着河面,神情悚栗,陈一皋咽着口水吃惊道:“将军这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看他们样子还只是普通百姓。” 陈诺木然回道:“是开封河决了,整座开封城都被淹了。” 众人瞪大眼睛都吃惊,偌大的开封城说被淹就淹了,定是有人决堤扒河。 现在秋雨连绵河水水位上涨,水流遄急,开封城的淹死百姓的尸体随着河流一直飘荡,没想到都能漂浮到徐州境内。 看着一具具被抬上来的尸体,这些百姓的面容被浸泡惨白惨白的,好多的面孔已经被浸泡烂了,脸孔模糊只有发白的尸体肉块。 陈诺看得毛骨悚然,阵阵心悸,浅夫们除了打捞尸体,河面的家具器物他们也都打捞,虽说死人财不好,但是他们穷惯了。 不过说起这发死人财,当今的朝廷的可是有着莫大的资格,崇祯十七年正月,明廷走向穷途末路之际,兵部尚书张缙彦等人居然异想天开,提出了派人去开封城捞取水中沉银。 而崇祯帝也认为可行,经过商讨认为捞银的名义不雅,便以重新修筑开封城的名义私下捞银。 可是这捞银的计划还没实行,这大明朝就玩完了,要不然这后世史书又要徒添一笔笑料。 人常说入土为安,看着这么多的尸体在河面飘着,陈诺心里也不好受,他向陈一皋吩咐道:“让伍士豪带领城内的百姓都去河道打捞尸体,就地安葬,一些所需费用都由将军府拨款。” “还有河南有大疫,安葬尸体的同时要做好消毒,原先城内囤积的石灰都拿出来,全城和军营之中都要消毒,确保防疫安全。” 陈诺说完,看向河堤,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大堤下面还有无穷无尽的尸体在河面漂浮着,随着河水的崩腾咆哮朝前涌动。 陈诺眼中蓦地一酸:“兴亡,还是百姓最苦啊……” 安顿好了之后陈诺又继续行走来到了徐州城,进入城内之后兜兜转转来到了白记米店。 说起来他与白芷柔已经好久没见了,怎么说呢,也是颇为想念她的,趁着这几天时候有空陈诺便来看望。 其实陈诺越发忧心自己的个人之事了,他今年二十岁,放在后世也就是刚上大学的年纪,但是放在这时已经是大龄青年了。 要知道在这古时,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的比比皆是,现在他有了这么大的基业,这子嗣的问题日渐迫切起来。 有了子嗣永安城也能够越发安稳,将来陈诺哪天意外身死了,还有子嗣可以继承这偌大的基业,永安城的基业也能保存下去。 永安城全城和乞活军不客气地说是依存陈诺个人身上,众人的名利基业也都依靠着永安城。有了子嗣他们将来就有了继续侍奉效忠的目标,若是没了子嗣没了效忠听令的目标,永安城恐怕顷刻间就分崩离析。 二叔陈大义和伍士豪也多次向陈诺提及到这个事,让他早日成家,不过陈诺心中自有想法。 他的父母早就没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存在,自然要找自己喜欢的人成家,陈诺心中中意的是白芷柔,人长的漂亮不说,性格温婉大方知书达理。 是陈诺首选的媳妇目标。 这次陈诺来徐州就是本着提亲的心思来,先来探一探白芷柔的口风,如果她答应了就即刻上门提亲。 来到白记米店,只见店内生意冷冷清清,伙计们在柜堂上百无聊赖坐着,陈诺一帮子大汉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伙计神色一喜就要招呼,等看清陈诺的面容时候面容瞬变,立刻变得恐惧讨好起来。陈诺在徐州城可是有着莫大的凶名,豪强夏一德那么势大还不是被陈诺灭了满门,夏家男丁几乎绝了种,端的是心狠手辣。 他佝偻着身体讨好问道:“大人,您来店内是……” 陈诺回道:“我来这里是要找白姑娘的,劳烦小哥告诉白姑娘一下,就说陈诺来找她。” 陈诺说完那伙计神色就是一变,很古怪的样子,虽然他很好掩藏但被陈诺细心发现了。 伙计支吾为难道:“大人,我家掌柜的说了,您来的话不让我们小姐去见您。” “什么?那白景贵一个贫贱商贾居然还敢为难我家将军,他是活腻歪了吗?”陈一皋上前一把就将伙子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 伙计瑟瑟发抖,大声哭饶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第288章 媳妇被抢跑了 第288章媳妇被抢跑了? “这位兄弟,有什么尽管朝着老夫,为难我店内的伙计做甚?” 一头戴四方巾罩着圆领长衫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陈一皋看到白景贵出来了,冷哼一声将伙计放下来。 白景贵看着陈诺,眼神复杂带着些许恐惧,陈诺前短时间大破流贼的事迹在这徐州城内传得沸沸扬扬,这还不最重要的,而是夏家被灭门的事对他冲击十分大。 夏一德是他们粮行的副会长,权利颇大,乃是徐州城头列的豪强,竟没想到将夏家满门给端了。 那段时间粮行的众多商家都提心吊胆,毕竟他们都是粮行中人,当初可是由夏一德白景贵牵头与陈诺为难,破坏唐记米店的收粮计划,最后将唐天辰的米店挤兑的开不下去最后搬离了徐州城。 在夏家被灭门后,白景贵那段时间提心吊胆,生怕陈诺像疯狗一样将他白家也杀个干净。现在陈诺大破流贼,升任游击将军,位高权重,白景贵更得小心应对。 看着陈诺,白景贵忍着害怕的心情平静拱手道:“小人白景贵拜见陈游击,陈游击安好?” 陈诺定定看着白景贵回道:“劳白掌柜的挂念,陈某安好,不知道白姑娘可在店内,陈某想要见她。” 白景贵摇头道:“劳烦陈游击挂念小女,小女不在店内,而且今后还望陈游击不要与小女相见。” 陈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开口问道:“为什么?” 陈诺态度一变,逼人的气势蔓延出来,带着杀伐果决的血腥之气,白景贵头颅冒汗,他壮起胆子咬着牙道:“小女已经许配给人,还望陈游击今后不要与她相见,这样对于您的官声也不好。” 陈诺心中咯噔一跳,满满的失落,喃喃道:“柔娘居然许人了,许配给谁了?什么时候婚配的?” “这个……” “快说!” 白景贵犹豫当口,陈诺一声大喝吓了他一跳,终是道:“柔娘许配给了王府公子为妾,再过三日就要王府那边就来迎娶。” “为妾?”陈诺当即大怒,狠狠一脚将白景贵暴踢了出去,口中大骂道:“你这个狗东西,竟是这般对待的你的侄女的?居然将她许配给他人为妾,你的良心呢?你对得起柔娘的父母吗?” 看到自己认定的女人居然被自家的叔父这么轻贱,陈诺真是怒不可遏,一边疯狂拳打脚踢着,一边大骂着。 白景贵不敢还手,只能捂住头被动挨着,他哀嚎讨饶不断,等到陈诺打得乏了,白景贵原本的衣冠楚楚顿时不成了样子。 他的四方巾也被扯落了下去,披头散发,满脸的青肿,衣衫歪斜上面满是陈诺的脚印。 陈一皋也在旁看得气愤不已,他一把揪起了白景贵,拔出腰间佩刀贴在白景贵脖子上,狞声道:“将军,你给个话儿,只要你首肯,我立刻抹了他的脖子。” 白景贵真的吓坏了,他膝盖一软瞬间瘫倒在地,哭叫道:“陈游击饶命饶命啊!” 此刻陈诺心头的狂怒渐渐平定下来,他虽有心杀了白景贵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白景再怎么样都是白芷柔的亲二叔,若是杀了白景贵,那他和白芷柔就真的彻底没指望了。 陈诺深深呼出一口气,大喝道:“放了他,我们走!” 陈一皋暗自咬牙,犹不解恨地用刀片给白景贵那张老脸上来了一记重击,白景贵被打得摔落在地。 他的脸颊被打的高高肿起,口中吐着血沫,嘴里一吐竟然吐出了好几颗老蛀牙来,白景贵当即凄厉哀嚎起来。 走出店外,陈诺昂头看着绵延的细雨,心情更添郁闷,一口郁结之气堵在心头难受得慌,这叫什么事?认定的媳妇居然被人抢跑了。 陈诺现在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主要是他现在不知道白芷柔的心思,她到底怎么想的。 “是陈大人吗?” 听到一声问询,发愣的陈诺回过神来,只见街的拐角处站着一人,他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相貌看不清但是身形陈诺感到十分熟悉。 “是白慕诚。” 陈诺心头一跳,急忙赶步上去,只见这人抬起斗笠帽檐显露面容,果然是白慕诚。 只见白慕诚急切道:“陈大人,我有要事与你商量,你能行个方便嘛。” 陈诺道:“距这里隔条街,我有一个成衣铺子,那里是个落脚的好地方,我们就去那里。” “好!”白慕诚急忙跟随着陈诺。 隔街这个成衣铺子是夏一德的家业,当日灭门后清点其家产,这城内的固定产业也分得了一份。 进入成衣铺,里面有人,这些都是情报所的人,以这个铺子为据点四处查探军情和官府消息,十分便利。 二人刚刚落座还没上来热茶,陈诺就迫不及待问道:“白兄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妹子怎么就突然嫁人了,还是嫁人为妾。” 面对陈诺责问,白景贵面容满是愤懑,他叹气道:“其实这婚约之事,早在陈大人您上次在徐州城的那段时间内,我叔父就给我妹子定下了。” “你怎么没有和我说?”陈诺问道。 白慕诚苦笑道:“那时候我叔父也只是口头答应了婚事,没想到他们前几日就草草签了婚约书。” 陈诺责问道:“柔娘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子,你怎么忍心她嫁于他人为妾?” 白慕诚满脸涩然,不敢直视陈诺眼神,只低头道:“我和柔娘双亲已不在,叔父就是我们的唯一的亲人长辈,他指定的婚约我不敢违背。” 陈诺不满倪了他一眼,这白慕诚真是典型的乖宝宝大孝子,长辈的威严都不敢违逆,真是没点血性。 这事关自家妹子的幸福,该反抗就得反抗。 陈诺心里很不舒服,他直言道:“明说了,任谁都能看出我对柔娘有爱慕之情,相信你家叔父也知道,我陈诺就想问问,我陈诺堂堂一个游击将军,正三品的官身,他白景贵哪里瞧不上我了?” 第289章 铜马铁矿 第289章铜马铁矿 说实话陈诺和白景贵的恩怨到现在还是一笔烂账。 当初陈诺送白家兄妹到白记米店,没想到白景贵势利,看到陈诺与白芷柔关系亲密就如临大敌,还对陈诺极尽挖苦之事。 可偏偏碰上了陈诺,陈诺性子刚烈,加上年轻气盛,这一下子就暴发了冲突,假使当初白景贵态度稍微好点,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局面。 白慕诚回答道:“这叔父与陈大人你有嫌隙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加上当初与王家口头定下婚约的时候,大人你还是个守备官,虽然位高权重,但是王家开出的条件,给的太多了。” 陈诺提神道:“王家?是这徐州城的王崇训吗?” 白慕诚点头肯定道:“是的,就是这王家,而来提亲的就是王崇训唯一的独子王明远。” “是他?”陈诺终于想了起来,当初他和柔娘同游蟠桃山就碰见过王明远一行人,当初还发生了冲突。现在陈诺想想难怪这王明远那时候刻意刁难自己,原来是因为这啊! 白慕诚继续道:“我叔父虽有颇多家产但是没有权势,说到底还是个卑贱商人,而王家是有名的士绅大家族,有权又势有财,叔父做梦都想抱上这王家的大腿飞黄腾达。” “而且当初王明远给叔父开出了不菲的条件,所以他才答应柔娘给这王明远做妾?” 陈诺好奇问道:“什么条件?” 白慕诚回答道:“那王明远给我叔父铜马山铁矿五成的干股,还给他铜马山的经营权。” 陈诺一惊,这王明远居然这么大的手笔,半个铁矿都给了出去。 这徐州地界矿山众多,盛产铁铜和煤,这些可都是了不得的战略资源,三样哪个不是军国重器需要的宝贵物资。陈诺现阶段还是从外地购买铁铜这些物资,想要开设铁矿他还没暂时拿定主意。 开矿麻烦这是次要,主要是会和当地官府和士族豪强发生剧烈冲突。 明时冶炼铁矿需得有布政司才有资格批审,商人承包矿山,不论是定税执照还是招商承办,首先要确认炉首总甲,然后每十人是小甲,填写完大名地址才肯给执照。 这冶炼开矿可不是普通商人能够申请的,需得是豪强和皇亲国戚,勋贵大族有密切关系的商户才有资格申请。 采矿规模有限制,不许私自增加矿井冶炉,还有时间限制,时间到了需要照时关闭。各地官府都会有人巡查,如果违反会抓捕为首的总甲,从严治重罪。 但是到了明末,朝纲溃坏,人心思乱,官府对于开矿冶炼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为平安无事最好。 这时采矿业环境恶劣,矿山聚集的都是穷苦百姓,环境的驱使下都变成了逞凶斗狠之徒,杀人越货都是等闲,矿徒们还动不动作乱,各地官府都深以畏惧。 还有一种是未经官府的私人矿产,这类更是可怕,都是一些豪强士族,他们麾下聚集着大批的矿徒,背靠豪强权势,朝廷的开矿规矩在他们眼中连个响屁都不是。 这些人私自开矿,垄断瓜分着这些战略资源,哪里有钱就往哪里发卖,特别是塞北蛮族那里,塞外开的价钱高,这些唯利是图的豪强才不管敌我国家,从而赚的盆满钵满。 而这王家乃是徐淮地界的一霸,垄断着各种资源,不但与民争利,更是与国争利,吸血国家。 官府禁制的盐铁铜煤,王家哪一项都染指了,大赚特赚,其权势钱财在徐淮境无人出其左右。 对于徐州境的铁矿煤矿陈诺早就上心调查着,这些战略资源陈诺现在不要但不代表他将来不要。 铜马山距离永安城也不远,那里是王家产业,冶炼出产有成套设备,颇有规模。据情报所传递的消息说,光是铜马山铁矿月产生铁就能达到五万斤。 五斤生铁才锻打出一斤精铁,这样说的话铜马山铁矿一月可产一万斤精铁。 若是永安城有这一万斤精铁,可打造多少杆火铳,多少套铁甲,陈诺想一想就流口水,心动不已。 怪不得这白景贵会答应王明远的条件,有了铜马山铁矿,大笔的钱财滚滚而进,而且摆脱贫贱商人的地位,与王家搭上线权势大涨。 而想一想陈诺又能给白景贵什么呢?即使现在陈诺贵为游击将军握有一票强兵,在这王家面前仍不够看,相传每届的徐州知州上任之前都会私下拜访王家,否则他这个知州位置坐不稳当。 陈诺陷入思绪,一旁的白慕诚继续说道:“陈大人,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拿出个章程,怎么才能搭救我妹子。” “你位高权重,手段又多,这事还真的期望你了。” 陈诺没好气看着他,心道,当初签婚书的时候你不去阻止,现在让我怎么办? 而今最让陈诺为难的是这婚书,它已经具备了法理道理的双重效应了,如果这白景贵不肯悔约,白芷柔是无论如何是要嫁的。 作为白芷柔的长辈,白景贵有绝对权力安排白芷柔的婚姻大事,官府都无从指责。三从四德中的未嫁从父明确规定,白景贵现在就是白芷柔的“父”。 这女儿孝顺,除了日常生活要照顾周到,还要在父亲为难时挺身而出,像西汉文帝时淳于缇萦说服文帝废除肉刑,使父亲免于罪。 在婚姻大事上也要听从父母之命,这是和孝的表现。 若是她违逆“父”,恐怕会被世人戳断脊梁骨,世间的伦理道德都不会容她。封建时代对于女儿从来都是悲苦的,现在悲苦的事情就发生在了白芷柔的身上。 而陈诺这么一个后世人连带着难道也要守这破烂糟粕的封建规矩约束?他才不会受这种规矩约束,他是个自由人,向往的是婚恋自由,追求的是双方男女平等,婚姻和睦。 现在的难题出在了白芷柔身上,看她如何抉择。 陈诺在堂内不断地踱步,低头紧紧思虑着方法。 终于,他昂头带着无比的决断和自信,双手握拳振声道:“吊舍,就当拼一把了。” 第290章 抢亲 第290章抢亲 不论在哪朝哪代,妾的地位始终都不高,妾的地位和奴婢相似,可随意买卖赠送,家庭和社会地位都不高。 明时富贵人家生活奢靡,多人人家蓄妾,由于纳妾普遍,为了防止妻妾地位失衡,大明律中对妻妾失序有明文规定:“凡以妻为妾者,杖一百。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并改正。若有妻更娶妻者,亦杖九十,离异。其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许娶妾。违者,笞四十。” 而且妻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而妾大多是通过金钱购买而来,纳妾订立的这个文书不叫书而是叫做契约,就是一种买卖契约。 白景贵和王明远签订的实质上也叫做契约,只不过为了顾全白景贵的面子才冠冕堂皇的叫婚约文书。 说白了,白景贵就是将他的亲侄女当作奴婢卖了出去,当真自私卑劣至极。 三日后,是王明远迎娶白芷柔的日子。 妾的地位低下,这迎娶过门也是简单,王明远只是派了一队家奴抬着一顶小轿接亲,从侧门进入,虽然也是喜事但是步骤十分简单,冷冷清清。 白家宅院内,白芷柔坐在梳妆台前,旁边的两个丫鬟给他梳妆打扮,只是白芷柔神情凄苦,泪水涟涟,丫鬟们刚给她化的妆没一会儿就被弄脏了。 没法子一个丫鬟去请老爷,白景贵看到自家侄女这个样子,心中也颇有愧疚,这是他大哥唯一的女儿,他们白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从来没有将白家女儿嫁于他人为妾的事情。 这是给他白家脸上抹黑,自从与王明远签了"婚书"后,白景贵平日里见人也自感无光,现在看见侄女这个模样他心里亏欠更甚,也不知道将来作古之后在下面怎么去见自己的大哥。 说实话,在白景贵心里,陈诺也不失为自己侄女的良配,特别是在白景贵知道陈诺省任游击将军的时候,心里也何尝没有后悔。 只是他与王明远早就口头约定好了,他不敢反悔,王家的能量难以想象,他白家的家业都在徐州城怎么敢得罪王明远,陈诺虽贵为游击将军但是根基在徐州城外。 这里面孰轻孰重白景贵还是分得清楚的,不过想到王明远许诺给他的铜马山铁矿他就一阵心动,就在昨日他去王府已经签订了契书,拿下了铜马山铁矿一半的干股和经营权。 白景贵不由得宝贵摸了摸胸口,衣衫内衬里他贴身带着那份契书,白景贵心头一阵火热,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白景贵走到白芷柔身边轻声道:“柔娘,叔父也知道委屈你了,叔父给你备了丰厚的嫁妆,到了王家你也能好过一些。” 白芷柔背过身子不理,仍勿自缀泣着。 一家奴轻快走了进来,禀声道:“老爷,王府来人接亲了。” 白景贵和白芷柔听到身体都是一震。 …… 王家来了一队家奴来接亲,只有一个小轿,白景贵没有出去,显然他也丢不起这个人,白家无一人相送,就连白慕诚也不知哪里去了。 白芷柔孤零零上了轿子。 轿内白芷柔低声呜咽着,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王明远那人是什么德行这徐州城里谁人不知晓,叔父将他推入王府无疑是将她推入了火坑。 期间白芷柔也想着反抗可是他一个女儿家怎么反抗,自己的亲哥哥也执拗不过叔父,让她怎么办? 白芷柔眼泪婆娑,思绪间不由地脑海中浮起了陈诺的脸庞,思念着陈诺,也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自己的近况。 要想从此要与心上人天各一方不能相见,白芷柔心里更是凄楚难言,忽然她听到了陈诺的声音,白芷柔还道是幻觉,但她立马就察觉到了行走的轿子停顿住了。 “柔娘,是我,我是陈诺。” 正疑惑间,白芷柔又听到了声音,这次她终于听清楚这不是幻觉,外面真的是陈诺。 白芷柔不敢置信地捧住心口,心儿砰砰直跳,腿儿发颤,那这么一瞬间她有掀开娇帘的冲动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相见。 白芷柔凝神侧耳听着,就听见外面吵闹声不断,却是王府的家奴在呵斥。 “哪里来的杂碎敢拦住我们王家的轿子活腻歪了吗?快些滚开。” 陈诺冷声道:“该滚开的是你们,动手!” “哎!哎……你们这些杂碎想干什么?” “你们居然还敢动手,兄弟们给我还手狠狠得打。” 紧接着。 “哎呦,哎呦,诸位好汉,大爷们饶了小的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就听见外面呼喝打骂,拳脚相击的声音不断,原本王府家奴嚣张的声音瞬间变得慌乱恐惧。 他们尖声大叫着:“抢亲啦!有人抢亲啦!快些回去告诉公子……“ 过了一会儿吵闹混乱的声音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白芷柔听见外面有个脚步声距离她的轿子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跟着紧张提了起来。 忽然轿子昏暗的视线一亮,白芷柔的大红盖头被掀开,抬头就见陈诺站立在她的面前,阳光刺眼,逆光下的陈诺含笑静静注视着她,眼中充满了温润柔情。 多日来的恐慌、无助、害怕,白芷柔在看到陈诺那一刻,终是找到主心骨,抑制不住万般种情绪乳燕般投进陈诺怀里,放肆大哭起来。 陈诺也是万般心疼,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了柔娘,轻抚着白芷柔,静静地由她发泄,慢慢地白芷柔的情绪平复起来,不再哭泣,两人依偎在一起,好似一座连体雕塑,正如戏曲中那样作词唱道: “尔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 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轿外躺着遍地哀嚎打滚的王家家奴,一旁陈诺的亲兵们虎视眈眈盯着,陈一皋撞着白慕诚肩膀,挤眉弄眼朝着陈诺那边指着,白慕诚会意微笑了起来。 第291章 认定的人 第291章认定的人 王家大院九进九出,越往内越豪华,门子、仆役、长工、短工、下人、内院执役、外院执役,三六九流,分得清清楚楚。 王家内宅内,王明远宽了衣,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喝着上好的参汤,舒舒服服泡着澡。 这几天他的心情不错,特别是今日就要正式纳白家的白芷柔过门,想起白芷柔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和婀娜多姿的身材,王明远就口干舌燥。 他洗完澡起身后也未着小衣,穿着一件宽大薄袍子赤足在室内走着,室内温暖如春一点也不觉寒冷,尽显奢靡。 等了许久这接亲的队伍怎么还没来,王明远心有不耐,不由大骂那群接亲的狗奴才们办事不牢,心道要是扫了他兴致,定要好好惩处那群狗奴才。 这时一家奴急急进来禀报道:“公子不好啊,我们接亲的队伍被人打了,连亲也被抢了。” 王明远一听就急了,他问道:“那新娘子呢?” 家奴连道:“那白家女子也心甘情愿跟着跑了。” 这到手的新娘子就这么被人抢跑了,究竟是哪个泼天的担子居然敢抢他的王明远的亲?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惨狠毒,他恨声问道:“是谁敢搅扰爷的好事?查清楚了吗?” 那家奴看到自家公子面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小心回道:“好像是那永安城游击将军陈诺。” “是他?”王明远一愣,接着回想起了与陈诺的冲突受辱,眸间凶狠狰狞之色愈加暴戾,他咬牙切齿道:“好,很好,又是这个陈诺,当真欺我王家无人是吗?” 他尖声道:“来人呐,给我纠结家奴打手们跟本公子去把亲抢回来。” 听到要与那游击将军正面冲突,家奴期期艾艾道:“公子,那可是当朝大员,与他明着交恶,这……” 话还没说话,王明远拔足给了他一巴掌,王明远恨声道:“一个小小游击算什么?我家大爷在朝中吏部贵为侍郎,门生故吏遍天下,王家子弟多有人在朝为官,这其中能量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游击能抗衡,正当我王家是那种毫无底蕴的一般豪绅吗?” 他王明远能在这徐州城横行霸道,不是王家多有钱,而是王家的权势滔天。 召集人的同时,王明远又不忘把白景贵叫上,白景贵听到那陈诺居然敢抢亲,当真是魂飞魄散,尤其是看到王明远那张隐怒的面庞,他心里恐惧更甚。 王府门下奴仆杂役众多,还豢养了众多打手,很快地王明远纠集了一干人出去,王家在徐州城人脉广,没多久就清楚陈诺的动向。 …… 徐州城北街之上,陈诺策马奔走着,他身后的白芷柔则是抱着他宽厚的后背,紧紧贴着,生怕一不小心分开。 旁边也在骑马的陈一皋驱马上前道:“将军,前面就是北门武宁门了。” 陈诺点头道:“好,我们加快马力走。” 但是众人来到城关前就被守城的兵丁拦住了去路,说是要查验他们的身份,只不过这些人磨磨蹭蹭的,查验速度很慢。 陈诺心中不耐烦,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喝道:”还没查验完吗?本将是永安游击,你们这些混账不认得我吗?” 看守的把总被陈诺一骂他也不敢还嘴,只得硬着头皮满脸堆笑道:“陈将军,这是守城法令规矩,下官也是照规矩办事。” 陈诺冷笑道:“什么狗屁倒灶的规矩,往常见你们看见达官贵人进出城可是拦都不敢拦,今天怎么偏偏查验起本将来,看来是有人对你有暗自指使。” 那把总脸色一变,他正要反驳忽然看见一大批人执着棍棒过来,为首那人正是王家的公子爷,把总终于松了口气,他早早得到了上官的命令说是要截住永安游击陈诺。 而是这陈诺也偏偏不是个善茬,刚才他真是难为坏他这个小人物,被夹在里面担心受怕。 看到王家公子赶了过来,把总赶紧就坡下驴道:“陈将军你的身份自然不需要查验,下官这就开门放行。” 就在他下令放行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将陈诺等人围住了,那把总看见急忙退走,十分明智当了一个透明人。 这群人都是王明远召集过来了,居然有近二百人,有的是王家的家奴仆役,还有依附在王家门下的地痞无赖打手。 他们个个持着棍棒围住了陈诺一行人,始终不敢动手,眼中有着畏惧害怕。 围堵人群被分开,王明远和白景贵二人站了出来,王明远阴冷的视线照着中央陈诺等人一扫,就看到了偷偷躲藏在陈诺身后的白芷柔。 王明远怒气大增,指着她厉声喝道:“白芷柔,你是我王明远的妾室,大婚之日居然敢跟着他人私逃,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过?” 白芷柔身子颤抖着,死死抓住陈诺的衣衫不放手。 王明远又斜眼睨着白景贵阴阳怪气道:“白景贵你瞅瞅你白家养的好女子,居然跟人跑了,只要你能将柔娘劝说回来,今天这事儿本公子也不追究了。” 白景贵连着点头听着,豆大的汗珠在额间冒着,听到王明远口风他身体一送,对着白芷柔用哭腔儿喊道:“柔娘你怎么能干这糊涂事儿,王公子大人大量可以饶恕你,你就跟他回去,就当叔父求你了。” 看到白芷柔还是不为所动,白景贵真的急了,他今天要是不能把白芷柔带回去恐怕王明远会生吞活剥了他。 白景贵猛一咬牙,头颅低下,扑通一声就双腿跪倒在地,他哭求道:“柔娘,叔父真的真的求你了,跟王公子回去……” 白芷柔眼神变得那有些慌乱和迷茫,她自小接受的“三从四德”教育和那琅琅上口倒背如流的《女诫》本质上就不允许她去做那种私逃悖逆之事。 可是当她看到陈诺,一时情不知所起忘了形,现在叔父劝说着,居然给她跪了下来,以亲情孝道相逼迫,白芷柔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白芷柔鼻翅翕动了几下,两行清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站立在原地柔弱的身躯瑟瑟发抖着,颇为无助可依。 她哭道:“叔父你何苦这样逼我呢?” “柔娘……” 似乎看到白芷柔有些犹豫,陈诺轻声唤她,拉过她的素手捧在心口,轻声道:“柔娘,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在我陈诺看来,这世俗古板陈旧的封建伦理道德规范简直就是荒谬,你要清楚,你的幸福就由你自己争取来的。” “现在,你来决定。” 陈诺慢慢放开了她的手,充满希冀看着白芷柔,喜欢一个人就打心底里爱护尊重她,陈诺不想给白芷柔太多的心里负担,只是要让她明白,她的命,她的未来是自己的。 死一般的安静,众人都期待着白芷柔的抉择。 终于,白芷柔抬眼看看正定定地看着她的陈诺,安详地一笑,生出了她有生以来从来没有的反抗勇气挺起胸脯儿。 她的目光从一直紧张的王明远和白景贵身上掠过,从周围众人带着好奇、鄙夷、赞叹的种种意味一双双眼睛上掠过,最后落在陈诺身上,嘴角露出一丝甜笑。 白芷柔用清晰的语调,毅然决然地说道:“我选陈诺,他是我命中认定的人。” 第292章 当街冲突 第292章当街冲突 白芷柔的话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惊诧敬佩者有之,不解讥笑者也有,也有愤怒绝望者,王明远和白景贵就是如此。 白景贵瘫软在地上,遍体生凉,他舍了老脸都当众给他侄女跪上了,可是白芷柔还不肯回心转意。白景贵越想越恨,越想越恼,一张脸先红继白,最后变得铁青,鼻息也粗重了起来。 他猛地跳了起来,狰狞脸大吼道:“白芷柔,你的婚事还由不得你来做主,今天必须得跟我回去。” 说着他看到了白慕诚也在陈诺这波人里,白景贵当即吼道:“诚儿,快将你阿妹带回去,还干等着干什么?” 不料白慕诚听到迟迟不动手,没有丝毫反应,白景贵心头更怒,没想到一向孝顺长辈的白慕诚也不听话了。 他大吼道:“诚儿没听到你叔父的话吗?将你阿妹带回去。” 白慕诚脸上闪过迟疑之色,但随即坚定起来,小声反驳道:“叔父,柔娘已经做了选择您就别逼她了。” “你说什么?”白景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慕诚长呼一口气,大声回答道:“叔父,侄儿是说柔娘的幸福要她自己来选择,我们旁人干涉不了,您就成全她。” 白景贵涨红了面皮,他大声斥道:“连你也不听叔父的话了吗?今天这亲她必须得结,要知道她可是签了婚书的。” “婚书?什么婚书?不过是一张卖身契约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好听吗?” 陈诺听到闻言冷笑道:“白景贵,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为了利益就将自己亲侄儿当做货物卖与他人,何曾尽过当叔父的长辈之责?” 陈诺又对一旁的白慕诚提醒道:“白大哥别忘了,你是柔娘的亲哥哥,更是她最亲的长辈。” 看到白景贵如此执拗,又听到陈诺这么一提醒,白慕诚终是下定决心咬牙道:“我是柔娘的亲哥哥,我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柔娘既然不想下嫁王家,那他今天这亲就不结了,谁爱下嫁王明远就嫁,我白慕诚的亲妹子坚决不嫁,还是给人为妾。” “你……反了反了。”白景贵气得浑身发抖,他也就会凭借着长辈的辈分压人现在白家兄妹都反了,白景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明远脸色阴沉看着这一切,狠毒的目光看向了陈诺,又接着看向白家兄妹,最后看向了白景贵,终于他遏制不住怒气终于暴发了。 他一脚就将旁边的白景贵踹倒在地,口里大骂道:“老东西,你今天算把爷的脸都丢尽了。” 若不是这个白景贵夸夸其谈,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怎么会签下婚书,原本高兴的兴致全都给败坏了,反倒是颜面尽丧。 他一个王家公子居然被人给涮了,当众被人抢亲和悔婚,将来传扬出去,王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王明远是个要脸面的人,现在这陈诺和白家人让他在众人在徐州城里丢尽了颜面,他那张白皙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如鸡血,恨不得杀了这些人。 他狰狞着脸道:“来人,给我把新娘子抢回去。” 他话刚说完,只见周围的家奴和打手们都没有动手,呆愣在原地。 王明远疯狂大叫:“你们都聋了吗?给我上啊!” 一家奴小心道:“公子,那可是游击将军啊,朝廷高官,我们这些小人怎么敢……” 王明远怒气增生,他狞声吼道:“你们这些废物,王家平日里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全都给我上,谁要是敢上,本公子每人赏十两银子,谁要不敢上,别怪本公子以后卸掉他的腿。” 威逼利诱下,家奴和打手们终于动了,他们持着棍棒开始颤巍巍地上前。 陈诺不屑看着围拢上来的这群人,都是一群狗仗人势的废物罢了,平日里欺男霸女还就罢了,今天还敢与他对阵上了,真是不知死活。 陈诺猛地拔出腰间宝剑抛插在了不远的地面上,力道之大,剑柄还在轻轻颤抖着,众家奴打手们都被吓了一跳。 只听见陈诺提高声音警告道:“谁敢过来,谁要越过这宝剑半步,可怪我陈某人杀人了。” 陈诺累功当上了游击将军,这杀过的贼寇不知多少,杀伐之气铮铮,众人感到一股威严逼人的气势蔓延着,倍感压力。 王明远看到陈诺如此威势,既感到心惊,同时又妒又恨,他尖声叫道:“不要怕他,在这徐州城谁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人,那样视朝廷法令何在,他只是吓唬你们的,给我上,本公子每人赏你们二十两银子。” 看来这王明远为了赌气可下了血本了,二十两银子可够普通人逍遥快活好一阵了,奴仆打手们不乏贪财搏命之徒,听着王明远鼓动,有人终于动了。 一敞着半怀胸膛,穿着短衫的干瘦汉子向旁边两个打手们使了眼色,三人持着棒锥就冲了上去,目标直接扑向了白芷柔。 他们算盘打的精细,不比与那些当兵的硬拼,只要抢回新娘子即可。 白芷柔掩住檀口惊呼一声,还没来的及反应,只见面前人影一闪,宽厚的背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挡在了白芷柔身前,看到居然还真有不怕死的人冲了上来,陈诺眼中露出森寒神情,当真他不敢当街杀人嘛?他喝声道:“陈一皋。” “得嘞!” 陈一皋应答一声,拔出腰刀就冲了上去,就见寒光一闪,为首那个干瘦打手的头颅就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溅了一地。 众人都被吓坏了,这还没完,陈一皋又顺手一刀刺进了另一打手的胸膛,他狞笑着转动刀把,这打手满脸的可怖痛苦之色,慢慢瘫软在地,鲜血流淌一片。 最后一个打手满脸的骇然,连连后退,他们只是街头地皮无赖,虽然也杀过人但杀的都是良善百姓,他们对待百姓可以如狼似虎,作威作福,但是面对陈一皋这种充满血腥杀伐的沙场甲兵,确是小鸡仔一般弱小无助,生不出丝毫反抗来。 他尖叫着,讨饶着退入了围堵的人群内,陈一皋拔足追了进去,周围的家奴打手们看到滴血的长刀都吓得纷纷躲避无一人敢拦。 “滚驴熊的,还敢跑?” 陈一皋赶步上前一拳砸在这打手的脸上,这人立马翻滚在地,脸上的血水和泥土混杂在了一起狼狈不堪。 他口中吐着血沫,鼻涕直流,睁着乌青的眼睛可怜苦苦哀求着,陈一皋不理,一把揪住他的网巾发髻提了起来。 陈一皋血腥的眼神扫视了一周,冷冷道:“我家将军有令,跨过宝剑一步者,死!” 接着他的长刀贴在打手的脖子上巧妙划开了一刀小口子,血水噗呲噗呲地喷射了出来,喷地很高很远,飞溅周围人满身满脸都是。 陈一皋随手将这打手抛在了地上,打手捂着喷血的脖子狰狞扭曲着脸,求生的欲望让他剧烈挣扎蠕动着,他的眼球睁到了最大,临死之前满是恐惧神情。 地上活生生躺了三具尸体,刚才王家的家奴和打手们看了一场完美的杀人表演,他们脸色煞白很是不好看,皆是畏惧看着陈诺。 但是这还没完,只听见陈诺冷声继续道:“把王明远给本将带过来。” 第293章 暴打 第293章暴打 兔起鹘落,这个变故实在太快,王明远还在被这陈诺手下当街杀人惊吓到时,陈诺又猛地将矛头指向了他。 王明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陈诺勃然大怒道:“陈诺你这个丘八武夫,你动我一个指头试试?” 陈诺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好一个大胆刁民,率众围堵朝廷命官,现在还竟敢直呼本将名讳,当真这大明的天是你王家的了吗?” “你……” 王明远脸上青白交替,语气顿时一塞,这陈诺给他扣了一个好大的帽子。 陈诺又喝道:“左右,还不动手?” 登时两个高大的亲兵扑了过去,似小鸡一样将他架了起来。 王明远在空中扑腾挣扎着,惊恐哇哇大叫了起来:“陈诺,我是王家的公子,我爹是王崇训,我王氏族人在朝中多有人当官,你想干什么?” 陈诺冷哼道:“率众持棍棒围堵朝廷命官,威胁本将安全,本将倒要问问你王明远想干什么?当街杀官吗?” “还真当你王家在这徐州城无法无天了不成,欺负人居然欺负我陈诺头上,来人给我狠狠扇他。” 陈一皋听到嘿嘿笑着,慢条斯理活动着手臂上前。 被两个亲兵挟制着,王明远根本动弹不了,眼睁睁这个大汉向他走来,此时的他惊恐万分扭头对身后呆呆站着的家奴们大叫道:“一群杀才愣着干什么?你们快来搭救本公子啊!” 几个亲信家奴看到公子被挟持就欲搭救,但是他们看到陈一皋的眼神全都退缩了,三具尸体还在地上血淋淋摆着,他们即使护主心切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 陈一皋这时上前重重一个耳光向王明远抽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大响,震地众人心都一颤,王明远口鼻流血,只觉得脑袋嗡嗡想着,脑袋金星乱冒、 他真的被打懵了,瞬间他的脸高高肿起,五个血红青肿的手印在白皙脸庞山印着,立时剧痛传来,王明远刚要嚎叫一声,陈一皋的另一只耳光就来了。 又是啪的一声大响,王明远的另一只脸庞也高肿了起来,终于两只脸显地对称起来。 从小到大还没有当众受到如此屈辱,王明远神情疯狂,啊的一声尖叫起来:“陈诺,你这个狗东西竟然敢打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这厮还在嘴硬,陈一皋更加毫不客气,泼足力气左右开弓打着王明远的耳光,啪啪啪的清脆之声不断响起。 众人都看得呆住了,白景贵惶恐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时候他都不敢去看陈诺,生怕陈诺一怒之下也把他当街给杀了或者肆意殴打。 王明远终归是从小娇生惯养没迟一点苦头,陈一皋连抽了四五个耳光之后,他终于熬不住了,哭饶道:“停手,停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他的脸颊高肿似猪头,隐有血丝可见,就连求饶说的话都模糊不清楚,火辣辣的疼痛让王明远终于熬不住了。 陈诺摆了摆手,陈一皋看到退了下去。 亲兵们放开了王明远,王明远双手都不敢去碰脸颊,他惨烈地哭嚎着,一个大男人当街哭着,哭声惊天动地比之女人哭声都要大。 陈诺鄙视看了他一眼,对白家兄妹和亲兵们道:“我们走。” 白景贵大急向向前追出两颤声喊道:“诚儿,柔娘,你们……” 虽然白景贵纵有万般的不适,但是他终究是白家兄妹二人的亲叔父,白慕诚和白芷柔来到白景贵面前跪倒在地,无言磕着头最后跟随陈诺离去。 …… 第二天,徐州城北街陈诺与王明远发生冲突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不论是酒馆茶肆还是大街小巷都传扬着,上到达官贵族深闺妇人下到黎明穷苦百姓都津津乐道着这个话题。 听说那永安游击居然当众抢亲,王明远领着人去阻拦还当街发生了冲突,那永安游击当街杀了三个王家家奴,还将王明远当众暴打了一顿,王家的脸面属实丢尽了。 那王家家主王崇训听到儿子被打,家奴被杀登时暴跳如雷,当即前去徐州州衙去找徐州知州刘秉主持公道。 不料刘秉推脱不接,说是陈诺是军人,民与军的冲突之事要去找兵宪大人,王崇训又找到了何腾蛟,何腾蛟没法子派人去责问陈诺。 远在永安城的陈诺只答,王明远率众持武器围堵朝廷高官,意图刺杀他,陈诺被逼无奈下才当街杀人和惩治王明远。 听到这个缘由何腾蛟也无意刁难陈诺,在他看来死了几个泼皮无赖的刁民根本不是事儿,难不成还因为这个事儿将陈诺抓起来? 这陈诺强兵在手,还得总督大人赏识,何腾蛟身为徐淮兵备,将来还要依仗陈诺的事情很多。 只是这陈诺在他治下颇为不安分了,前些时候那山东镇的参将居然参奏他,好在给按了下去,现在这陈诺又当街杀人,属实太嚣张跋扈了。 这让何腾蛟心有不喜,特别是抢王家的亲,还暴打王家公子,现在王崇训讨上兵宪司大门,就是何腾蛟也有些头疼。 这王家能量很大,财大势大,王家大爷在京为官,官拜吏部侍郎,掌官吏的升迁,考课升降调动等,握有人事权,权柄着实不小。 何腾蛟犯难思来想去只能选个折中的办法,让陈诺交罚银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 这个结果王家自然不满意,王崇训在徐州城扬言要让陈诺好看。 这件事情热度居高不下,在这古时娱乐设施匮乏,这么新鲜刺激新颖的事在徐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花边风月新闻最容易激起人的八卦心理,堂堂的游击将军居然和王家公子为了一女争风吃醋起来,事件的女主人公白芷柔也成陷入了舆论风暴中心。 王家能量颇大,三教九流也有人脉,特别是在士族读书人中间,在这文盲遍地,信息匮乏的时代,读书人往往能引领着舆论的方向。在他们刻意宣扬下,王家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而陈诺和白芷柔成为了一对勾搭成奸的奸夫荡妇。 事件冲突还飞快的向外界传去,传往周边的宿迁,淮安等地。 第294章 大婚 第294章大婚 对于外间的污言秽语,肆意污蔑陈诺并不放在心上,别人的看法都是狗屁,只有活出自我才是痛快。他唯一担心的是白芷柔,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名节十分重要。 陈诺不可能要求她与自己一样不将此事搁置淡化处理,当日北街上白芷柔能当众选择他,还能反抗自己的叔父已是难能可贵的。 她十分清楚自己选择的后果是什么,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做了,对陈诺的这番坚决情意陈诺自然铭记于心,同时心里有所亏欠。 所以陈诺决定不日就迎娶白芷柔,他要办一场热热闹闹响动徐淮的盛大婚礼,他要用这场婚礼堵住外间谣传的悠悠之口。 崇祯十月初,陈诺就着急永安城诸人商议他与白芷柔的婚事。 对于白芷柔这个主母永安城众人都是满意的,虽说陈诺现在贵为游击将军,位高权重,但他不考虑什么门当户对和利益豪族联姻。 永安城众人童颜也没有这个心思,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同陈诺一起打拼出来的家业,对于白芷柔的接受度显然更高。 婚礼事宜由礼务堂总管魏本源全权操办,就算是陈诺不特别授意,永安城众人也不敢大意,这婚事不是陈诺一个人的事。 陈诺是永安城的主人,他的婚事是永安城的大事,如果他的婚事草率,那这丢的不是陈诺一个人的脸面,而是永安城十几万军民的脸。 所谓的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就是这么个大概的意思。 此时的婚礼过程分为六礼。 六礼指的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就是求婚,问名为请教女子的姓名,纳吉为占卜生辰八字是否合适,纳征为交纳彩礼,请期为确定迎亲日期,亲迎为迎接新娘。 婚礼过程繁杂而又冗长,陈诺是明媒正娶,这三书六礼自然要周全,若是不全或者怠慢就会遭人非议。 六礼之中最后的迎亲要挑选个好日子,照常来说急不得,但是陈诺有心显摆,特别是外间对他和白芷柔二人非议汹汹的时候。 所以特别吩咐在礼数周全的情况下,尽早安排成婚。 在纳征方面,陈诺除了给白芷柔白慕诚兄妹两常规的聘礼之外,陈诺还分出了将军内库两成的干股给了白芷柔,这算是陈诺给白芷柔的私房钱,也叫月例钱。 不说豪门大大户,就是达官贵族甚至宫廷内的皇后也是每月领月例钱,当然了这财产的支配权在皇帝手中, 在民间也是如此,男人当家做主掌支配权,但是陈诺直接了给了白芷柔将军府内库两成干股这就不一样了。 这意味着白芷柔拥有了一定的经济自主权,能够当家做主,掌握家中的一部分财政。 陈诺希望妻子白芷柔能活的舒心安适,夫妻间平等和睦相处。 将军府的婚房后宅伍士豪也特别命人修缮了一番,房内装饰要舒适,不求多么华贵但要有家室温馨的样子。 原先陈诺家里只有几个支使的仆人,现在有了女主人,伍士豪还招募了一队丫鬟伺候白芷柔和陈诺。 同时冬天要到了,房内取暖设施也要改造好,这古人取暖有烧火取暖,火塘火炉取暖,有钱人家则是地暖和墙暖。 地暖和墙暖早已有之,早在魏晋时期就有了地暖,而墙暖现在的京城宫廷里就使用的是墙暖,宫殿墙壁中砌有空心的夹墙,也就是火墙,墙下挖有火道,添火的炭口设在外面。 墙暖太费周张,在陈诺的安排下设置地暖,不单是陈诺的将军府,就连城池中心众将官官吏的住宅处也要铺设地暖。 至于整座城池,冬天来了,这取暖的薪柴和煤炭都要早做囤积准备。 陈诺不可能给整座城池铺地暖,这根本不现实,就算是有能力也办不到。这里是上下尊卑的封建社会,不可能搞天下大同人人平等。 只有上下尊卑,优劣明显才能激发永安城的竞争力,人们只要努力往上爬才能享受到城池的优等待遇。 十月初三日,这一日陈诺大婚。 陈诺的“六礼”定的很快,这一日整座永安城乃至周边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一天全城军民休假,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来忙活陈诺的婚礼。 这天宾客众多,永安城的官吏都在场,陈大义这日也罕见一身崭新打扮,他与自己的妻子和小儿陈评为陈诺这个陈家的长子忙活着。 其余永安城官吏们也都携妻带子一大家子都来了,说起来这一众人中大都结了婚,早早生儿育女。 像陈诺二十岁才结婚的,着实稀少了。 除了永安城的宾客,永安城辖下的各村寨寨主族长也都来人,陈诺一个个将人迎进了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道喜声。 看清来人,原来是陈诺好友经历官张守正也来了,还有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也来了,再次看见陈诺李全忠也是唏嘘不已。 他这么年纪还在原地职位打转,而今他原来的下属已是高居游击将军。 张守正除了带了礼金之外,他还带上了他的好友凌玄房,凌玄房早就听闻陈诺和永安城的大名,除了给陈诺道喜之外他此行还要看看这永安城有何特别之处。 张守正还带来了徐州知州刘秉的礼帖贺仪,并向陈诺转达,言说他州衙内事务繁忙,抽不开空子来参加陈诺的婚事,深感歉意。 陈诺听到微微一笑,刘秉的心意他知道就好,起码这刘秉还知道与他交好。 至于徐州同知范维习和吏目吴金泉二人连个表示都没有,差点就快与陈诺撕破脸面,传闻这二人与王家相交甚厚,自然不肯与陈诺再有什么瓜葛,只是没想到连表面的关系都不维系了。 陈诺与张守正和凌玄房交谈甚欢,这时候宾仪铆足了力气大声喊道:“兵宪何大人到!” 立时大厅内一阵骚动,都是惊呼道:“兵宪大人到了。” “没想到我家将军居然有这么足的面子,就连兵宪大人都到了。” “哼哼这就意味着兵宪大人都支持我家将军婚事,这回我老吴倒要看看外间的杂碎们还有什么话说。”吴世忠摇晃着大脑袋得意洋洋道。 众人听到这都很是高兴,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陈诺这时候已经迎了出去,看到何腾蛟忙道:“末将参见兵宪大人,多谢兵宪能来参加末将的大婚。” 陈诺发自内心诚恳说着,对于何腾蛟能来既有惊讶同时也有感激,这次婚事是他对外面纷乱舆论的有力回击。 而今这何腾蛟这么个重量级人亲临,分量对陈诺当真不一般。 何腾蛟未着官官服而是着大袖衫带着大帽,便装打扮,他呵呵笑道:“这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陈将军,本宪向你道喜了。” “望你小登科之后,还能再及大登科,为朝廷在建功勋。” 陈诺忙回道:“兵宪放心,末将定不负兵宪栽培和朝廷大恩。” 何腾蛟满意点头,随后在陈诺招呼下引入厅内。 陈诺刚将何腾蛟安排妥当,这凳下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宾仪大呼,声音之大比方才何腾蛟刚才来时了数倍,恨不得全城人都听到。 “漕运总督史督谴人贺上礼帖贺仪,恭祝将军新婚之喜。” 宾仪说完,一白面大耳的文人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史可法的亲信幕从阎尔梅,陈诺又是赶紧迎接。 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一刻随后炸了锅,喧闹声不断,兵备能来已是让他们惊讶万分,没想到就连史可法史督也谴人来贺。 外来人都看向陈诺,眼中惊讶,钦佩嫉妒都有,这永安游击的能量着实不小啊,能得史督青睐,居然派来了亲信之人恭贺。 厅内早已安坐的兵备何腾蛟慢条斯理喝着茶,听到消息时并不惊讶,他的嘴角带着智珠在握的深长笑容。 其实何腾蛟本意同刘秉一样不想淌这趟浑水,谴人送来贺仪就可,但是当他探得史可法谴阎尔梅恭贺的消息时候就立马改变了主意。 何腾蛟宦海浮沉这么多年,人精似鬼,怎么不知道史可法此举是什么意思,显然是大力支持陈诺的婚事。 现在他亲自来陈诺大婚现场,既交好揣摩到了史可法的心思,又能得到陈诺的效力感激之情,何乐而为不为呢? …… 大婚之日未免十分热闹,陈诺喝了许多酒,但他有意克制,毕竟今天是他的大婚,洞房花烛夜,若是醉得神志不清,这良辰美景可不就耽搁了。 带着醉步走进了内宅卧室,上好的大红绸布点缀着整个房间,一对粗有幼儿手臂的龙凤烛点着淡淡红光荡漾在房间内,平添多了些许旖旎暧昧气息。 看着端坐在床头,带着红盖头的自己妻子柔娘,陈诺心里感到巨大满足,他呢喃道:“我陈诺结婚了呢,又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陈诺上前一步揭开了白芷柔的凤冠霞帔,露出了柔娘那张宜喜宜嗔的俏丽面庞,烛光的蕴照下,感受到陈诺灼灼火热的目光,她的颊上嫣红艳若桃李,羞得垂下双眸。 陈诺倒了两杯酒,递给了柔娘一杯。 交杯酒。 手臂相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陈诺满怀情意道:“柔娘,夜深了,我们……安歇。” 白芷柔咬了咬薄红如杏脯的嘴唇,声呐如蚊道:“好!”一个“好”字吐出口,好似一勺蜂蜜灌进了她的嘴里,甜蜜的滋味儿浸润了她的心脾。 陈诺信手将龙凤烛吹灭,房间灰暗了下来,随着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后,只余下了不可描述的声音在卧室内轻轻回荡着。 第295章 清军入寇 第295章清军入寇 自崇祯十三年松锦之战,明廷惨败,精锐尽丧,满清这边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损失不小。 所以,明清之间的议和提到了日程上来,满清的黄台吉提出了四个议和条件。 一是两国有吉凶大事,须当互相遣使庆吊;二是每岁明朝馈清国金万两,银百万两,清国馈明人参千斤、貂皮千张;三是清朝一方的满洲人、蒙古人、汉人,朝鲜人进入明境者须捕送于清;明之叛人进入清境者亦须捕送于明;四是各君其国,以宁远双树铺中间土岭为明国界,以塔山为清国界,以连山为适中之地,进行互市贸易。 上四个条件来看,其中的第二个条件对明廷苛求太高。 金万两,白银百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特别是对于现在财政拮据匮乏的明廷来说,但是换个思维想想,若是两方能议和成功,辽东方向能省下巨额军费和大批人力。 现在大明内地流寇已成最大祸患,双线作战的大明王朝摇摇欲坠早已支撑不住,眼下若是能和清廷议和成功,崇祯帝可以暂时低头,先处理好内部问题,然后养精蓄锐重新夺回领土。 很可惜议和之事泄露,兵部尚书陈新甲被杀,崇祯帝虽有心愿意议和但他不愿意承担议和责任和天下悠悠众口的指责。 崇祯十五年九月末,黄台吉因与明讲和不成,便任命贝勒阿巴泰为大将军,与图格尔格等率兵沿大凌河西进,攻占明境。 崇祯十五年十月九日,明抚宁城北,界邻口。 界岭口在抚宁县城北近七十里处,为喜峰口东明初三十二关之一。 界邻口在东、西两个就近的制高点上,各修了一座形体巨大、结构独特、平面呈扇面形的墩台,当地称为“金台”、“银台”。 敌台以下长城分为两支,至山下河边与南北向城墙连接,构成两个三角形的围城,称东、西月城。两月城之间设关。 关边有关城,高三丈五尺,周三百七十五丈四尺,西门有楼,外有瓮城。界岭口关在喜峰口以东各关中规模最大。 界邻口为蓟镇长城重要隘口,具有“外控辽左、内护京陵”的战略地位。 界邻口曾多次受北边胡虏侵扰,明王朝为加强这里的长城防御功能,不断加固、增修,到了明后期天启崇祯年间,界邻口墙台多有倒塌即使这样,巍峨的界邻口雄关,古老陈旧,带着岁月的积淀和磨砺,一直屹立在此护佑着它身后的大明腹地。 界邻口墩台金台,这日夜晚快要四更了,北地多苦寒,现在过了立冬,夜晚寒风呼啸不断,生冷的寒风好似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一如北边人的粗粝豪迈。 墩台上守关的军士们依偎在墙垛之下,缩手缩脚,不时跺着脚,双手哈着气为自己取暖,墩台上点燃了密密的火把和灯笼,还有一堆堆篝火点燃着,旁边围拢了一众守关军士。 自九月议和事泄之后,各地边关就已经加强了守备,前几日关内夜不收探报,在西面旱水关附近曾发现了鞑子踪迹,界邻口将官得知立刻加强了城关守备,就是夜间也加强了戒备。 这个时辰四更天了,人的精力在这个时候慢慢消磨,困意上涌,不知不觉中守关的军士们懈怠下来,或是依偎在墙垛下拄着武器歇息,或是围在篝火边取暖打着瞌睡。 寒风吹着,城关上的火把倒影被拉得长长的,除了墩台上守夜军士走动的声音就是寒风凄厉呼号声,仔细听,还有墩台上一些军士的酣睡声。 忽然一依偎在墙垛下军士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虽小但他耳朵灵敏也听到了,那是甲叶锵锵的摩擦声音,忽地他又听见了墙头的各处动静,好像是铁钩击打砖石的清脆声音。 这军士警铃大作,他小心探出墙垛外,执起一个火把就朝墙根扔了下去,火把拖曳着火苗快速向下坠落。 军士急忙扒在垛口看,火把落在了距离墙根下五六步的距离,嘭的一声,火光照亮了几步的范围,军士定睛一看,眼中充满了恐怖惊骇,嘴巴微张,呆愣在墙头。 火光照耀中他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就见这群人披挂整齐,刀入鞘,枪裹布,躬着魁梧的身躯向城墙漫去。 与此同时,军士还看见了城墙上不断有人借着铁钩绳索蹂身攀爬城墙,他们身材粗壮还披着甲,但是身形轻灵若猿猴,行动十分矫健。 这时间第一个先登者已经出现了,这人快速跳入墙头,身披钉着密实铜钉的对襟棉甲,胸前大大护心镜,两边巨大的护肩披膊,甲胄红色外镶白边,看上去沉重非常。 他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了这军士,军士只看到这人没戴头盔,露出了青惨惨的头皮,周边光溜溜的,只有脑后留有一撮头发,结成发辫,非常非常的细小,垂在他脑后,就尤如一根长长的老鼠尾巴。 他的眼神暴戾凶残,露出了森森满口的黄牙,浑身散发着让人全身发冷的野蛮气息。 守关军士全身寒毛乍起,心中只有一个恐惧念头:“是鞑子,这人还是鞑子马甲,鞑子又入寇了。” 军士转身凄厉大叫着:“鞑子,有鞑子,鞑子袭关了……” 忽地身后一身尖利呼啸声,一支重箭势如闪电射进了这军士后脑上,噗的一声,血水和脑浆四溅而起,在这寒夜里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军士瞬息扑倒在地,临死时的双目依旧恐惧万分。 松下弓弦的这鞑子马甲抽出背插的重斧,叽里咕噜怪叫一声就朝四周惊醒的守关军士狂扑而去,在他的身后,是十几名蹂身已爬墙而上的鞑子重甲兵。 刹那间,整座“金台”如沸水滚开一般骚乱喧闹起来,墩台上皆是守关军士的哭嚎惨叫之声,与此同时,西面的“银台”也是这般场景。 片刻,界邻口的关门大开,关外猛然间升起了一片片的火把亮光,照耀着整座关城,在暗夜空中望下看,这是一条极长的火龙组成的军队。 他们执着火把,策着战马,大呼怪叫着滚滚入关,行进的队伍奔腾不止,蔓延不绝。 崇祯十五年十月初,清兵第五次入寇,分作两翼入关,十月九日夜,清兵左翼破抚宁北面之界岭口。 满清入寇,这对大明将是一场浩劫,各地又将处处狼烟,生灵涂炭,史称“壬午之难。” 第296章 剿寇 第296章剿寇 清兵分两翼入关,左翼破抚宁北面之界岭口,右翼破蓟州北面之黄崖口。十日,右翼兵偷袭黄崖口得手后,两翼合围蓟州,并击败明总兵白腾蛟、白广恩部。 为了防止清兵再次入边,明廷在关内外并建两总督,又在昌平、保定设两总督,在宁远、永平、顺天、保定、密云、天津设六巡抚,在宁远、山海关、蓟镇中协西协、昌平、通州、天津、保定设八总兵,真是星罗棋布,无地不防。 但这时的明军由于屡次失败,土气低落,已无任何防御能力。清军进入长城以后,如入无人之境,烽火寂然,一昼夜行百余里,因行军过于疲劳,“有牵马而鼾者”。 清军大举入塞,连克蓟州、迁安、三河,分趋通州、津城等地。京师戒严,崇祯帝急召各地兵来援,又以勋臣分守九门,以太监王承恩提督城守。 十一月,清兵深入腹地,连克霸州、文安等处,往山东侵掠。 这已经是清军第五次入寇了,历数这五次清军入寇,明廷对于清军入寇的情报基本没有,往往清兵破口之后就被打个措手不及,直到清兵长驱直入华北腹地后,情报一样也有很大问题。 指挥权混乱,事权不统,兵力分散,不能相互救援形成统一战斗力,没有整体的战略安排或者是后来的安排根本赶不上清兵的行动变化,明军处于处处被动的劣势。 这次清兵入寇同样如此,明廷对于十日清兵破边而入的消息居然不相信,直到清兵攻破蓟州,城内大批难民南下清兵入寇的消息才彻底传扬。 邮牒无闻,塘报不发,消息不通,此乃兵家大忌也。 …… 十月底,这段时间陈诺红光满面,毫无疑问是新婚之喜的缘故,与妻子白芷柔这段时间琴瑟和鸣,夫妻间生活如胶似漆十分愉快。 大婚之日兵备何腾蛟亲自到场,巡抚淮扬,漕运总督史可法更是谴亲信恭贺,消息很快传遍四周,很快地围绕在陈诺夫妻二人的流言蜚语烟消云散。 陈诺这日在永安城举行了乞活军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军演,虽说现在清兵入寇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徐淮各地,但是这里百姓们的忧患意识并不高,因为前四次清兵入寇最远打到了山东境就回返了。 也只有陈诺颇为忧心,他十分清楚这次清军的动向,松锦之战后明军精锐尽丧,这次清兵入寇不同以往,进入大明腹地如入无人之境,清兵最远跨过了黄河打到了南直隶。 清军攻掠速度极快,能日行将一二百里,一日陷数座城池,照清军的速度恐怕十一月或者闰十一月就能攻入山东境内。 而徐州毗邻山东,到时候清军兵锋所指,难免要和永安城对上,须得早做准备。 十月底,历时两个月的新兵训练也已完成,此时的军械局生产装备已经足额装备全军。 甲乙丙三个千总哨,九个战兵总,陈诺决定给这九个总设为甲乙两个战兵总类,甲类战兵总补充新兵十分之三,乙类总补充新兵一半。 以乞活军现有的新兵资源来看,陈诺决定给陈大义的甲哨三个战兵总都是甲类战兵总配额,乙、丙两哨则是各有一个甲类总和两个乙类总配额。 甲类总内战兵全部披甲,锐兵卒披铁甲和镶铁棉甲,乙类总内战兵则披普通棉甲。 现在乞活军的披甲率很高,军械所除了日常生产火器兵器之外,盔甲的打制进度也在抓紧完成,截止到了现在已经生产了二百套铁甲,镶铁棉甲三百套,普通棉甲八百套。 陈诺给刘铁金当初定的二百套六十斤以上的铁甲可算把他难坏了,他的军械局连同纺织所加足了人力物力生产打制。 至于镶铁棉甲的制作也十分不易,乞活军制作的镶铁棉分为内外两衬,内衬镶嵌厚实甲叶,层层甲叶叠压缝制在内衬之上,外间则是钉上密密铜钉加以固定。 这其中的甲叶的磨制就需要费功夫,要求甲叶厚度大体相同,有较好的防护力,还有叠压缝制也需要耗费人力。 至于普通的棉甲就较为简易省事多了,武备志记载棉甲制作方法:取棉花七斤,用布盛于夹袄内,粗线缝紧,入水浸透,取出铺地,用脚踏实,以不膨胀为度,晒干。 棉甲用料简单方便,加上外间固定的铜钉再把人力算上,一副棉甲的总体成本可控制在三两之内。 乞活军的棉甲号称厚三层,乃是每七斤的棉甲为一层,以三层缝制成夹袄棉甲,整体甲重在二十五斤以内。二十斤以上的厚实棉甲防御力可观,可防五十步外弓箭的抛射或者直射。 现在新兵练成就是要见血了,只有见了血才能快速蜕变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永安城周边自然没有匪徒,在徐州之地顽聚盘亘着只有徐州三寇了,这三寇在徐州为祸多年,乃是徐州安定的一大顽疾。 陈诺作为徐州游击将军自然有安定一方剿匪之责,为此特别向何腾蛟请命,愿带兵剿灭徐州本地土寇。 何腾蛟闻言大喜,他作为兵备,这贼寇的首级他功劳薄最大的功勋,只是他苦于手下兵将不堪用,要想剿灭徐州土寇须得多地官将协调作战。 历史上,何腾蛟为了剿灭徐州三寇可谓花费了心思,何腾蛟派当时的徐州副总兵金声桓,游击刘世昌,归永参将丁启胤会师围剿,漕运总督淮扬巡抚路振飞命标将文怀忠等配合。 七月十三日,数路大军攻破三寇之一张方造盘踞的吴家集,斩首千余人,俘方造弟张方誉等人,张方造趁乱逃脱。九月,徐州副总兵金声桓又攻破数寨,贼首程继孔闻此大惊失色,向何腾蛟投降。 直到十月间何腾蛟升任湖广巡抚时,三寇还未彻底剿灭干净。 但是现在,陈诺的异军突起毫无疑问加速了三寇的灭亡,剿灭三寇陈诺一是为了平定徐州地方,还徐州百姓一个太平,二是操练新兵,整合磨炼大军,以备将来和鞑子血战,这三嘛,垂涎这三寇钱财辎重了,三寇盘踞徐州多年,打家劫舍掠夺的财物不知多少,与其将来便宜了其他人,还不如陈诺收之。 第297章 夜不收 第297章夜不收 十一月初,经徐淮道兵备何腾蛟调令,陈诺奉命出征剿匪,这次剿匪乞活军光明正大,得到了上司认可,而且还得到何腾蛟拨下来的开拨费一千两。 对于如何剿灭徐州三寇陈诺早有安排,这次他并不亲自领军,而是分派各部让他们带兵剿灭。一是磨炼新军让他们见血,二是磨炼将官们的单独领军能力,战场之上如何机智应变,这是为将者必须拥有的能力。 盘踞在吴家集的张方造土寇实力最弱小,所部只有数千人,马兵也不过数百,不足为虑,陈诺命丙哨宋二牛部前去剿匪。 还有一部土寇是王道善部,他们盘踞在高岳集,那里距离萧县并不远,而占据萧县的是三寇中实力最为庞大的程继孔贼寇,二贼相互支应,颇为不好对付。 陈诺令甲哨、乙哨前往剿匪,随行的还有乞活军的骑兵队,辎重队一部,由甲哨千总陈大义为主将,乙哨千总吴世忠和骑兵队队长殷长军为副。 十一月八日,丙哨宋二牛部率先传来捷报,于七日大破张方造部,阵斩贼首张方造之弟张方誉,斩贼首级七百颗,缴获马匹一百二十匹,不过贼首张方造领着小部分贼寇逃脱,投奔萧县的程继孔去了。 宋二牛部没有骑兵策应只有千总部的塘马一队,不能扩大战果。 陈诺听闻欣然,宋二牛能够如此斩获已经很不错了,当即下令为丙部表功,哨内各总有功军官和将士待班师后再一一叙功。 十二日,远征萧县剿灭二寇的陈大义也传来捷报,陈大义这支剿灭贼寇战事颇有曲折。 听闻官军来剿,二贼坚守不出,对此主将陈大义审时度势,他认为二贼相互依存,唇亡齿寒,攻击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会救援。 陈大义谴一部佯攻实力稍弱的王道善部,而谴大队和骑兵队埋伏在高岳集外围,等待程贼救援。 十日,程贼果然率领大队救援,计有马兵八百,步卒三千,实力浩大,埋伏在高岳集外围的乞活军大队暴起伏击,贼寇大乱,经过鏖战顺利击败程贼大队。 程继孔带领残余人马仓皇逃回萧县,伏击得胜后陈大义又回师全力攻打王道善,历经半日,王道善贼寇不支,想要投降。 不过乞活军没有接受投降,原因很简单,贼寇现在已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被乞活军歼灭,他们的投降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和价值,如果说贼寇刚开战就投降,为了己方伤亡考虑可以接受投降,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而且这三寇都是多年顽匪,早已湮灭良善本性,他们的投降只是暂时,一旦时局有变又会返身为贼。 乞活军于十日夜攻入高岳集,斩杀贼首王道善和李凤梧,李凤梧年初被陈诺所败侥幸逃回,今朝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得了乞活军之手。 十一日,乞活军挥师攻打萧县,只留残兵败寇的程继孔和张方造抵抗一阵就被乞活军攻入,二人逃脱城外被骑兵队截击,程、张二贼首被生擒活捉。 乞活军剿灭大军于月初出发,月中旬而返,历经半月,顺利剿灭三寇,斩贼首级四千,缴获马匹一千三百匹。 另,缴获贼寇钱财白银三十万两之多,黄金五万两,还有粮食米面豆料等合计七千石,牛驴等牲畜数百头。 捷报传闻,兵备何腾蛟大喜,立刻为陈诺和他麾下各部表功,同时呈捷于朝廷。 不过此时的朝廷忙的焦头烂额,并没有给陈诺表功,只能容后再议。 此时的清军急攻河间府,京畿附近云集来援明军,八镇总兵,号称三十九万五千人,然“援师无一失相加,俱不敢与鞑交战,坐璧上观。 河间府很快陷落,城内百姓被屠戮一空,参议赵珽,知府颜胤等大小官吏也都被杀。 同时大明王朝内部形势也不乐观,十月二十四日,三边总督孙传庭出关剿贼,兵败郏县,史称柿园战役。 李罗联军大败孙传庭,名震中原,已经在河南站稳了脚跟,另一实力庞大的流贼势力革左五营因与张献忠不合,从而北上引精兵数万投奔李、罗联军,流贼威势更震。 大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内部中原地带有流寇肆虐,京畿山东等地有清军入寇大肆杀戮掠夺,亡国之兆已显。 时间很快进入了闰十一月,这月十四日,李自成陷汝宁,总兵虎大威、前总督侍郎杨文岳等死。 闰十一月中,又有骇人坏消息传来,清兵已攻入山东,并攻占漕运重镇临清,驻防临清的山东镇总兵刘泽清不战而逃, 临清乃是漕运咽喉,临城周边方圆三十余里,百姓近百万人,全都被鞑子杀戮殆尽,尸骸如山堆叠,官衙民房尽被焚毁,好好一座商业要道德繁华城市顷刻间成为人间地狱。 清兵攻占临清后传闻他们会兵分五路攻城掠地,其中会向南攻打兖州府,而从兖州西南方向沿着大道向南走就是沛县丰县接着就是永安城了。 战况兵危,等陈诺听到清兵攻打临清后就心头一紧,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照清兵攻掠速度,十二月初或许就到了丰县。 …… 十二月三日,下邳城西南二里处,羊山。 这时节正是寒冬腊月,鹅毛大雪连日里飘着,寒冷彻骨。 羊山海拔并不高,山上树木倒是繁盛,有松柏、银杏等树木,山上有一座宗善禅寺,此寺庙前身名叫浮屠寺,唐后叫做宗善禅寺,当地人唤做羊山寺,羊山这个名字也是因为这座寺庙而起。 羊山寺香火鼎盛,位于下邳众寺之首,其佛阁百十余间,富丽堂皇,殿宇恢弘、气势磅礴,每月农历四月初八还有声名远播的羊山庙会,邳、睢、铜、宿、淮安等十多县民众云集羊山庙前,十分繁荣热闹。 可惜到天启年间时盗贼蜂拥而起,羊山寺众僧人曾被贼人灭寺庙满门,羊山寺就破败了下来。 羊山寺虽然没了生气和人烟,但是寺庙建筑很好保留了下来,往来的行人和难民经常会在此歇脚留宿。 羊山寺脚下,静静潜伏着几个人,土包掩藏下一个中年人正凝神往山下的旷野望去。 这人穿了一身厚实外翻的羊毛大袄,白色与周边大雪很好融合在一起,若非靠近,寻常人根本没法发觉。 这个满脸沟壑,粗黑朴实的面孔的中年人任谁看到他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普通老实巴交的农夫,但此时的他眼珠子左右转动着,闪露着精明的神光,寒风不时如刀子般刮进他的面庞,他的脖子一动不动僵立了许久。 良久,他揉了揉被冻的僵硬生疼脸庞,低声嘟囔道:“吊舍,这鞑子还来不来了。” 中年人活动间,露出了他羊毛袄下掩藏的贴身铁甲,甲叶细密还闪着寒光,腰间还别着一杆手铳。 他名孟全,是乞活军夜不收队中一名夜不收伍长,奉命在山下潜伏侦探鞑子动向。 第298章 遭遇 第298章遭遇 忽地他眼神一凝,紧紧盯着大道远处,天地萧索白雪皑皑,风雪之中一堆黑点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这堆黑点速度很快,孟全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群骑兵,有十几人,双马甚至三马骑乘,他看地清楚这群人就是鞑子骑兵。 看着样子估摸着也是鞑子哨探捉生军,孟全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这群鞑子奔走越来越慢,似乎有意在羊山脚下停顿。 孟全当即低声喝道:“快退回寺庙里,禀告队长。” 几人匍匐着慢慢后退,借助着山上的树木快速跑回了寺庙内。 羊山寺是个很大的寺院,院内建筑齐全,有山门、天王殿、大雄宝、四堂、禅房院等等。 孟全一伍人进了山门直奔山门往里四十步内的天雄殿,山门和院内的天雄殿加上两边的长廊组成了羊山寺第一重院落,再往后走就是第二重院落也就是整个寺院的中心大雄宝殿。 天王殿内有韦陀和四大天王像,不过年久失修,这些塑像早就破废和倒塌,殿内生着火塘,塘火烧得正旺。 火塘周边围了一群人,正烤着塘火取暖,大殿早就废旧,四处漏风,不过起码有些遮蔽,加上有塘火烤着,比在外面强太多了。 嘭~ 孟全开门急冲冲闯了进来,带着一片的风雪进来,他进来急吼吼道:“队长,鞑子来了,快要到山脚下了。” “什么?鞑子来了?” 甲叶铮铮作响,围坐火塘众人中有一人瞬间站立起来,他脸色冷厉,一副呆板不苟言笑的生冷模样,他正是乞活军夜不收队长成韬。 成韬扭头厉声喝道:“快熄灭火塘。” 众人听到赶紧动手,用着干硬的泥土将火压灭,他们野外经验丰富,熄火是绝对不用水或者雪。 成韬这才向孟全问道:“鞑子来了多少人?现在到哪儿了?” 奔跑太急,这时候孟全还在喘着粗气,他道:“鞑子有十几人,估摸也是哨探,他们正往我们山脚下奔走,想是看到山上有寺庙也要过来歇脚。 风雪太大了,在这荒野外能找到有建筑遮蔽风雪的地方很少。 成韬转动着眼珠子又问道:“你估摸着鞑子什么时候能到山门前?” 作为夜不收,这基本的技能就有识数,不管是百人还是千人,要估算个大概,还要判断敌人脚力路程。孟全思忖道:“俺估摸着鞑子两刻钟就能到山门前。” 似乎还有准备时间,成韬一听不由心动了,他对众人喝声道:“兄弟们,鞑子只有十几人,你们说干不干?” 众夜不收们犹豫了一下,神情都隐隐有兴奋雀跃之意,都回答道“干了”。 鞑子凶名赫赫,夜不收将士们心里自然很紧张,但是他们一行人有三甲三十名夜不收,三倍于鞑子,若是这样不干他一票那样着实说不过去。 队长成韬他也紧张无比,同时神情狂热,他的夜不收队是乞活军扩军扩编而来的,这是他夜不收队第一次出外哨探侦查,这次若是能斩几颗鞑子头颅回去,可就立了大功。 这是夜不收的首战,一定要打得漂漂亮亮的,不然会让军中其他兄弟看了笑话。 说干就干,成韬当下命令道:“所有人披好战甲,将马匹戴上嚼子全都藏在后院内,我们就在这天雄殿狠狠埋伏鞑子一波。” 他又一夜不收道:“老包,你领着你甲内兄弟就藏在天雄殿内,以弓箭,强弩手弩正面击杀鞑子。” 老包大名叫包永年,人长的颇为干瘦,未入乞活军前是山中的猎户,别看他干瘦,人颇有勇力,能在山中徒手杀掉一头饿狼。 包永年点头,低喝应令。 成韬又道:“林子,你就领着你甲内兄弟埋伏在左侧长廊,我领着余下兄弟埋伏在右侧长廊,众人以我手铳为令,铳声一响就铳弩弓箭齐发。” 很快,乞活军夜不收们都安排了下去,静静埋伏在羊山寺一重院落四周。 …… 两刻钟后,四周寂静无声,突然脚步声传来,那是人踏在雪地上的沙沙声音,躲藏在右侧长廊门楣下的成韬看到一清兵走进了山门。 这清兵头戴高高盔枪的头盔,穿着厚实的镶铁棉甲,两边巨大的护肩披膊,他的甲胄颜色是蓝色镶白边,是清军镶蓝的人马。 让成韬奇怪的是,这清兵驻足了一会儿就下了山,并未多停留。 众夜不收们都感到奇怪,成韬也感到奇怪,他隐约感觉到不妙,心里打鼓是不是他的埋伏被清兵察觉到了,不然没理由不进去啊。 而且这清兵只身一人,显然是个先行探路的。 旁边伍长孟全贴了过来,他悄声道:“队长,这骚鞑子不进来,啷个办?” 成韬犹豫,他不清楚这清兵是否发现了他们伏击败露,要么继续静心等着,要么干脆杀将出去。 成韬思虑一会儿果断喝道:“先退出去和大殿内的兄弟汇合。” 他举手示意众兵退出去,半伏着身子的众兵刚起身,忽地身后弓弦震颤的声音响起,黑影掠过,嗖的一声,一根箭矢从他们的背后爆射而来。 一个刚起身的夜不收就被射中,他的身体一颤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一个长长的重箭轻松射穿了他身上厚实的镶铁棉甲,月牙状的箭镞透胸而过,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众人一惊,成韬瞠目大呼提醒道:“小心身后,有鞑子。” 他刚返身只见几根箭矢凌厉射来,一阵箭矢穿着甲胄血肉的声音,片刻间又有两个夜不收中箭。嘭的一声巨响,木屑飞溅,其中一个贴在门前的夜不收被清兵的重箭射飞了出去,他飞滚着沉重摔在了雪地上,淋漓腥红的鲜血在雪地上洒落是那么刺眼。 成韬早已看清身后的清兵,长廊前面是门窗,而后面是矮墙,这些矮墙破损多有豁口,好几个清兵就躲在矮墙后面趁着豁口向他们射箭。 成韬全身发冷,这些鞑子太凶狠了,箭术高超,重箭又稳又狠,重要的是破甲出众,他们夜不收披着的厚实镶铁棉甲都能被轻松射穿。 他当机立断,果断喝道:“冲出去。” 后背空门大开,在继续待在长廊里无疑是这些清兵的活靶子,刚冲了出去,左侧长廊的夜不收们也冲了出去,显然他那方也受了袭击。 “嗖嗖!” 正面山门方向摸上来了几个清兵,他们弓步射箭,就听惨叫声传来,又有三个夜不收倒下,两人被射中咽喉和面门,另一人被射中腋下,当真是刁钻无比。 成韬领着一众人狼狈冲进了殿内,他同时暴喝道:“老包!” 殿内的包永年那甲夜不收将士们持着弓箭硬弩朝着山门射箭,冲进殿内的众人缓过神来,当即密集射箭还击。 箭矢呼啸往来,如死神一般的黑线在空中往来飞跃,这时候两侧袭击的清兵们汇聚到了山门前,他们掩藏在山门各处与乞活军夜不收将士们对射着。 成韬左右看了看众人,心头暗狠,当真是吃了大亏,眨眼间他夜不收一行三十一人战死了八人。 而他们己方迄今为止竟没射杀鞑子一人,这些鞑子狡猾无比,掩藏在山门后面不但箭术高超而且避箭能力出众。 大殿距离山门四十步的距离,乞活军夜不收们的弓箭硬弩似乎对鞑子无用,这些鞑子都披着重甲,内着一层铁制罩甲,外披一层厚实沉重的镶铁棉甲。往来对射中,乞活军这边不是没有人射中鞑子,但是射在清军的身体上只能伤人,除非射在要害处。 成韬咬牙喝道:“用手铳。” 伍长孟全颤声回道:“队长,鞑子距离太远,手铳威力不够啊。” 他就是持着手铳作战,是乞活军专为乞活军夜不收打制的燧发手铳,举铳便能射十分便利,但是手铳由于短小的铳管问题,二十步内才有精度和威力。 成韬暗恨:“为今之计只能贴身肉搏了,他已经看清楚,鞑子那边有十三人,而他这边还有勇士二十三人,还是有一拼把握的。” 第299章 拼杀 第299章拼杀 山门,一身形粗壮的清兵掩藏在后面,他穿着甲胄鼓囊沉重,高高盔顶上飘着黑缨,身后插着一杆方二尺的本色小旗,看着装扮是清军中基层军官拔什库。 他阔额大脸,留着两撇鼠须,神情间充满暴虐嗜血的味道,这清军拔什库弓步拉弓,持着的一杆大稍弓,名副其实的重弓,弓胎大,弓稍长,搭着的一杆一米的粗长重箭。 他闪出身体,残忍的双目一凝,手瞬间松弦,一声重箭疾射而出,嘭的一声,本就破烂大殿小门上的木窗纷碎,露出了门下一个乞活军夜不收惊恐的面容。 还没等这夜不收闪避,另一个方向一支月牙披箭接踵而至,从他的咽喉而入,重箭强大的力道带动着他倒飞了出去,口中吐着血沫抽搐着。 成韬大喝:“避箭,小心鞑子的重箭!” 同时他对鞑子心惊不已,传闻这鞑子射箭有好几种箭矢,大体分为披箭、刺箭和哨箭三种。 这披箭就是重箭,箭身粗,重量大而且箭镞宽,适合用于近战,眼下又是一个活生生的兄弟倒在了面前,射杀他的这月牙状的箭镞箭矢就是披箭中的一种。 被这披箭射中,其威力丝毫不亚于一杆简易标枪投出,往往能使人快速流血,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性命不保。 听到成韬提醒,众夜不收们全都更加伏低了身体,畏手畏脚起来,一时间竟被对面的清兵弓箭压制住了。 山门这边一个凶神恶煞,披着重甲的清兵对背插方旗的拔什库用满语喊道:“勒弼拔什库,这群南蛮子被勇士们的利箭压得都抬不起来,是不是要攻进大殿内一举斩杀掉这群南蛮。” 听到喊话的这清军拔什库探头快速朝着大殿看了一眼,眼神阴冷噬毒无比,他叫勒弼,是镶蓝旗下一名马甲拔什库。 而对他喊话的这清兵名叫朱查哈,是一名壮达,用汉化官职来说就是个什长,分领十人。 历史上二人皆是镶蓝旗下的勇士,满清入关后二人因战功不断累升至牛录章京,后平定大同姜镶叛乱中被战败,俱被革职,眼下这二人都是基层军官,还在外哨探。 勒弼心中计算着,他此行除了壮达朱查哈,还有十一名身经百战的马甲勇士,战到此时他们竟未死伤一人。 勒弼此时也不免露出轻蔑之色,这种战况实在太平常,他们大清勇士经常以一敌百,这些卑贱的尼堪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听着殿内明军射出的箭矢数量,勒弼已经估算出这些明军的数量至多不超过二十五人,这仗可以打,虽然他这方人少还是进攻方也丝毫不惧。 勒弼对壮大朱查哈喊道:“朱查哈,你领着四人持盾牌冷兵向前,我再后领着勇士们射箭掩护,加快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杀进殿内,砍了这群南蛮的狗头就酒喝。” 朱查哈森森狞笑一声:“拔什库瞧好了,跟我上。” 说着他和四个清军马甲兵盾牌冷兵在前,一手皮盾,一手持着各色武器,短斧、铁鞭、重型雁翅刀等兵器,他们腰间或者背后还携带着标枪、飞斧、阔刀等投掷武器,端的是全副武装。 他们是马甲,是整个牛录中最精锐的战士。 在他五人冷兵后面是拔什库勒弼等八人,他们掩在盾牌后面张弓搭箭,极力压制着殿内明军。 殿内,伍长孟全惊呼道:“队长,鞑子要攻进来了,怎么办?” 成韬看着众兵,看见他们不少人居然面如土色,十分害怕,他心头生出一股怒火,鞑子欺人太甚,但是众兵的表现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自他投奔乞活军起来可曾看到过将士们这般怯战,还是说只有他夜不收队的将士怯战? 他知道刚才的小败已经极大摧毁了众兵的士气,这时候恐惧害怕畏战的各种负面情绪都上来了。 成韬拔高声音冷喝道:“所有人听着,死战鞑子,谁敢怯战定斩不饶。” 甲长包永年赤着脸咆哮道:“小鸡不日的,这群狗鞑子欺我乞活无男儿,那就让他们瞅瞅,我们乞活军的男儿们有没有种。” “杀鞑!”避无可避,众兵都咆哮振臂高呼。 这时间清兵已经迫得更近了,他们虽身披重甲但是冲锋很快,已经到了二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夜不收们的手铳可以打到清兵,但成韬没把握破了清兵的二重甲,起码要进十五步。 成韬心下发狠嘶吼道:“有盾的随我上,孟全领着几个铳兵兄弟藏我身后,我说开铳你们就开铳。” 众兵不再犹豫,当即站出了五个盾兵持着盾牌冲了出去,而孟全等七个兵持着手铳也狂吼而出,余下包永年等众兵也都呐喊冲出。 藏在朱查哈身后清兵拔什库勒弼一惊,没想到这群明国军士这么血勇,同时他快速松下弓弦从腰间取下一柄飞斧, 余下马甲都作战经验丰富,不用勒弼提醒不约而同取下投掷的重兵器在手,呼呼厉啸声和破空声尖利响起,接着就是惨叫声。 持盾顶在最前面的几个乞活军夜不收遭了殃,有一人盾牌碎裂,胸骨被砸的凹陷进去,更有一飞斧忽忽旋转着怯到一夜不收的脸上,他捂着脸登时惨嚎起来。 成韬也被一铁骨朵砸碎了盾牌,余势未尽砸在了他的臂膀上,好在有铁臂甲护着,不至于骨裂残废。 成韬用尽所有力气嘶吼道:“开铳。” 说着他和余下几个盾牌手闪开,露出了铳手,孟全平端着手铳对准前面一顶盾而上的粗壮鞑子大叫:“死,骚鞑子。” 清兵壮达朱查哈突然看见出现了一群铳兵出现,更有一个面似老农的中年明兵持着铳对他疯狂大叫。 朱查哈很好奇这明兵的火铳为什么没有火绳,但是在这一瞬间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瞬间做出了求命姿势,盾牌下的头颅和胸部遮挡的严严实实。 但这只是徒劳,一团血雾从他的胸前绽放,他的盾牌碎裂,甲上护心镜被打出了一大洞,即使这样铅弹的威力仍未尽,破开甲上的棉层再次击穿了他最后一道防护铁短罩甲,顺利射进他的胸膛。 朱查哈全身好像遭到重击一般,巨大的无力和麻痹感充斥身体,接着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向身后的勒弼栽去。 同朱查哈一样,其余四个清兵也都中了铳,这么近的距离下,乞活军的铳兵们只要不眼瞎,都能个个精准命中目标。 他们惨叫着跌倒在地,沉重的躯体上爆出血雾,其中一清兵被打穿腹部,他一时不死,倒在地上发出嘶声裂肺的哀嚎。 看着好友朱查哈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在这一瞬,他麾下的马甲勇士眨眼间就战死了五人,拔什库勒弼眼眶睁到大大的,不敢置信,接着狂怒冲出。 他持着厚背雁翅刀恶狠狠扑来,身躯沉重势如野猪,他的目标是面前一神色冷酷的南蛮子。 看到一背插方旗的鞑子凶狠扑来,即使右臂受伤,成韬也丝毫不避,他左手向背后囊袋探手一入,一杆标枪已然入手。 他的身体扭成了麻花状,借着腰力旋转,手中标枪凶猛投出,口中大喝:“着!” 第300章 俘获 第300章俘获 勒弼身子一斜堪堪躲过了这杆标枪,标枪轰的一声刺进了他身后的泥土里,深深扎出一个洞。这杆标枪铁锋重大,前粗后细,重心在前,即使他披着重甲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要被洞穿个透心凉,幸运的是这明兵右臂受伤,仅是左手投掷这准头还差了点。 勒弼狞笑着狂冲而上,成韬看到急忙退后,忽地他听到身后一声大喝:“队长,这鞑子军官交给俺老包了。” 只见甲长包永年持着一杆大棒,越过他身体冲出,身体轻灵地朝这鞑子头顶砸去。他身后旁边赶上来的其余夜不收都持着短兵与这些鞑子惨烈搏杀起来。 “嘿!” 铁戈交击之声顿起,鞑子拔什库勒弼把刀举到头顶格挡,他只觉双臂一振,险些支撑不住,接着脚尖一挑,遗落在地面上的一杆盾牌挑起被他顺手接了过来,他右步重重向前一跨,整个身体连人带盾的重量朝着包永年撞击而来。 嘭的一声,包永年整个人被撞击得踉跄后退,血气翻滚,一股腥甜之气就要喉中涌出,包永年使劲咽了回去。 包永年正欲继续上前,就见这鞑子似野兽般狂吼一声,他手中的雁翅重刀斜斜投掷了出去,包永年斜角处,森寒的刀光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还有鲜血喷洒而出,却是一个夜不收铳手右臂被重刀横切而过。 巨响一声,激起地上雪花飞溅,掉落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断臂手上的手铳打了一铳,是这夜不收铳手准备举铳射杀勒弼,竟被想到被这勒弼抢先下手。 “死鞑子,我打死你个龟孙揍的。”趁着这鞑子手上没有武器,包永年也顾不得其他,身体再次轻灵地高高跃起。 勒弼丝毫不惧,他持着盾牌就朝包永年当胸磕下,生死较量只在一刹,看谁速度快,砸的方位精准,能够一击毙敌。 包永年并不是正面跳跃,而是斜斜跳跃起来,大棒先勒弼一步,斜着精准砸在了勒弼的右腋下。 骨裂的声音传出,清兵拔什库勒弼身体一颤,痛声嘶吼叫着,仅仅是这一棒,他的右肋骨也不知被砸碎了几根。 勒弼吼叫着,头顶黑影再次掠过,沉重的棒头又是迅速朝他头顶砸来,这次他没能闪避过去,他髹漆铁盔瞬间凹陷了下去,头骨碎裂,头颅内的物什被挤压而出,红的鲜血和白的脑浆飞溅而出,脖子扭曲骨折,烂西瓜一般的碎裂头颅无力垂落,勒弼临死前恶狼般的眼珠子还死死盯着地面。 包永年喘着粗气,他的耳畔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乞活军夜不收腰刀狠狠劈在了一个鞑子马甲的胸口处,但是没能披甲只破开了外间的棉层,刀片在内层甲叶上滑出一溜火星。 这鞑子冷哼一声,他手上的短斧朝着夜不收的胸口劈来,夜不收虽然也披着镶铁棉甲,但是这鞑子短斧的威力可比他的腰刀强太多了。 他惨叫一声踉跄着倒地,胸口处鲜血喷洒而出浸染了甲胄,他虽叫的惨烈还能动弹,想来有甲胄的防护这鞑子的一斧没能瞬间要他的命而是受了伤。 这鞑子马甲嚎叫就要一斧子结果了他的性命,伍长孟全看见急忙喊道:“鞑子受死。” 这鞑子扭头一看,就看面前的明军扣动了扳机,咔的一声,他的身子一颤,却是没有铳响。 这鞑子被吓了一跳,面皮抽动着,狰狞大吼朝孟全扑来。 “吊舍!” 孟全脸色大变骂着,乞活军的手铳钢力十足,那也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打火率,也有很少的几率才会哑火,可这很少哑火的几率偏偏被孟全倒霉碰上了。 在这肉搏战场上更是要命,他已经没有时间扳下击锤再打第二铳了。 忽地破空声而来,一夜不收持着一杆线枪快速扎向这鞑子的肋间,甲胄血肉被切开的声音,扁平锋利的枪头穿透他的二重重甲。 鞑子痛声大叫起来,但他悍勇无比仍旧硬挺着要砍死面前这个持铳的南蛮才罢休。 趁着这鞑子被刺那一下的空挡,孟全丢下手铳拔住了腰间的匕首整个身躯压在了这鞑子身上。 压在鞑子身上孟全劈头盖脸朝着鞑子的面门上狠狠刺着,一边疯狂刺着他一边大叫:“死鞑子,让你杀俺,让你杀俺。” 孟全疯狂捅刺着,伴随着鞑子马甲的惨叫,四肢疯狂挣扎,良久鞑子的身体不再动弹,偶尔抽动着,只有大蓬的鲜血飞溅在孟全的脸上,甲上,他的脸上仍旧凶蛮疯狂,狠厉无比。 终于孟全停手了,就见他身下的鞑子没了声息,特别是脸面已不成人形,可怖无比,整张脸竟被孟全的匕首疯狂捅倒了一堆肉沫。 羊山寺天雄殿前的搏杀着实激烈,不时有肉体沉重扑腾倒地声,惨叫厮杀声,兵器交戈声混杂在一起。 洁白的雪地被鲜血晕染一片一片的,颇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总的来说乞活军这边占着绝对优势,特别是鞑子的头目那个拔什库被甲长包永年快速击杀,鞑子没了指挥只凭着蛮勇与人数占优的众夜不收们搏杀。 战到最后,场地上只余下了两个鞑子,这两个鞑子全身是伤,背靠背持着武器凶残看着围着他们一圈的南蛮人。 看着这群南蛮的眼神,他们不由得感到心悸,这群南蛮实在太可怕了,这些人的武艺或许不如他们,但是这些人的血勇搏命之坚韧丝毫不弱于他们。 孟全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恶狠狠道:“队长,还剩下两个鞑子活口,怎么办?” 成韬冷声道:“自然是活捉他们,等到探得军情再杀了他们不迟。” 成韬对着这两个清兵大喝道:“鞑子,跪下!” 不过他说的汉语,这两个鞑子对视一眼都不解其意,振着武器无能大吼着,暴虐无比。 己方这次伤亡惨重,成韬本就心情不好,他抢过孟全手上的火铳装填弹药,对准一鞑子的脑袋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浓浓的硝烟喷出,这鞑子胸口就迸出一道血雾,鲜血喷溅着惨嚎倒地。 余下一个鞑子悲痛大吼:“额尔布。” 忽然这鞑子看见这明军军官又将铳口对准了他,口中同样大喝重复着刚才他说过的话。 这回这鞑子已是猜想了几分,想必是让他投降的意思,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只听见这明军军官又是一声大吼,已经扣下了击锤。 他的心里升起了无边的恐惧,他不想死,他咬牙扔下了武器,扑通一声跪下了。 夜不收众兵看到都哈哈大笑,其中一兵笑骂道:“俺还以为这鞑子是啥三头六臂呢,原来他们也会贪生怕死举手投降啊!” 众人登时哄笑起来,这鞑子虽然凶残但也没那么可怕。 立刻冲出两人将这鞑子五花大绑起来,甲长包永年饶有兴趣地将这鞑子头盔掀起露出了头颅。 包永年看清这鞑子面容,留着两撇鼠须,大饼子脸,满口腥臭的黄牙,着实难看,尤其是这鞑子头上,头皮青惨惨的,脑后留着一撮发辫,细细长长的。 包永年一把揪起这鞑子的发辫,鞑子痛的大叫起来,口中大骂着,包永年丝毫不理,仍饶有兴趣端看着,他啧啧叹道:“这鞑子还真是野外蛮族,不生教化,留着这么一个不阴不阳的头型,瞅瞅这辫子好像一个猪尾巴挂在脑后,真是难看。” 成韬笑着骂道:“什么猪尾巴,,某听我们游击将军说起过,鞑子留的这叫金钱鼠尾辫,这辫子细长得能穿过铜钱方孔。” 包永年听到从怀中掏出一铜钱来,提溜起鞑子辫子一试,果然顺利穿过铜钱方孔内。 受俘的鞑子凄声吼叫着,用满语咆哮大骂个不停,他的心里满是屈辱,早知道受到这般屈辱刚才他就应该死战才是。 第301章 军情 第301章军情 羊山寺一战,夜不收队损失也颇为巨大,共计阵亡十二人,重伤两人,其中一个夜不收被飞斧切开了面门血流如注,在这寒冬腊月也不知能否存活下去,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他的牙齿牙龈眼眶鼻子都受到了损害,平日的生活起居和吃食都成了问题。 成韬派包永年领人到山下带回了鞑子的战马等缴获,清军的战马共计有二十一匹,个个膘肥体壮。 马上缴获的辎重也有很多,马上也很多褡裢,内有喂食马匹的豆料外还有鞑子行军起居的帐篷衣物铁锅等,还有他们掳掠的金钱,粗粗估计一下居然有不下一千两银子。 寺内也在打扫战场,遇上没死透的鞑子全都补上一刀,他们身上的重甲也全都给剥了,还有鞑子的兵器旗号也收拢,鞑子的人头全都砍下,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军功。 很快众夜不收满载而归,马鞍上各人挂的都是鞑子的首级,还有兄弟们的遗体和伤者全都驮伏在马背上。 这日傍晚,夜不收回转,回城之后立刻引起城内轰动一片,城内忙着备战的百姓们全都围观过来,对着马鞍上挂着的鞑子首级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他们都是大明腹地小老百姓,不似边地哪来见过鞑子,平日只听别人说这关外的鞑子是如何如何的凶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些鞑子的首级面孔千姿百态,龇牙咧嘴,即便是死了也透着一股生蛮气息。 同时百姓们也都对成韬一行人竖起大拇哥,大声叫好,出哨的兄弟们都是好汉,太不容易了。 夜不收众兵此战颇为惨烈,原本出哨三十多人现在活蹦乱跳回来的才一半多,可想而知此战的惨烈。 阵亡夜不收兄弟们的家属闻听消息急忙赶了过来,看到自家男人或者儿子的尸身登时哭天抢地哀嚎起来,更有甚者当场昏厥了过去。 一些家属们看到活捉了一个鞑子,好几个妇人尖叫大骂着对着鞑子的面门抓去,那鞑子被五花大绑只能徒劳大吼,很快他的面门上道道血痕,看这些妇人的架势还不肯罢休,大有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忽然围观的众人惊叫道:“将军来了!” 众人分开道路,陈诺领着一众将官急冲冲赶到,看到夜不收众兵的模样陈诺就知道此战的惨烈,陈诺动容道:“出哨的夜不收众位兄弟都是好样的,着镇抚司表功,出哨战死的兄弟和伤者都好好抚恤和救治,万不可怠慢。” 身后众将都连声称是。 看到还俘获了一个鞑子,不过夜不收队中没有人通晓满语,陈诺还特意在城中找寻了一个常年跑塞外的一个商人,这商人通晓满语便让他审讯这鞑子。 此战出哨的结果陈诺还是满意的,这是乞活军于鞑子的第一次接触之战,陈诺特备听取了成韬养山寺的作战情形细节。 这群鞑子出哨经验丰富,而且个个战斗经验丰富,特别是这群鞑子还是清军的马甲兵,每人都至少有五六年以上的战斗经历。经过成韬叙说,这群清兵马甲单兵能力十分出众,身披双重重甲,防护力出众,而且他们箭矢高超,近射射箭威力十分可怕。 此时的八旗兵刚刚经历过松锦之战这种举国之力的大战,清军对战争的调动筹备能力十分之强,大小规模作战经验丰富,耐苦战力战,全军军力正处于上升巅峰的时候。 能有一比一交换伤亡比例已是很好的理想效果了,清兵的成军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他们养兵育兵的续航能力不行,死伤一个精锐之士就很难补充,这就造就了他们承受重大伤亡的能力不高。 所以说,若是若是与清兵交战能有一比一的伤亡比例,吃亏的永远是清兵这一方。 很快的,俘虏的清兵那边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之后终于得到了清军活动的情报。 这清兵是个出哨马甲,所知情报还是很多的,据他说此次入寇的清军主将是清国饶余贝勒阿巴泰,副手是内大臣图尔格。 清军继攻占河间府之后,又攻入山东拿下漕运重镇临清,接着清军在临清兵分五路,其中两路西走攻掠大名府方向,有三路则在山东周围活动,一路是攻掠济南府,一路东去青州府、登州府,最后则是他们这一路的兖州府。 兖州府有鲁王朱以派驻藩,所以这一路是清军主要攻掠地方,兖州路的主将是清廷内大臣图尔格和固山额真准塔,兵力约有两万,有战兵一万五千,包衣杂役五千。 二万多清军可不全都团聚攻打兖州府,周围州县城池都要攻取,所以大批清兵分散,每州每县都安排了攻掠的兵力,多以牛录或者甲喇为基本单位。 听这清兵马甲说,上头的意思是一直沿着官道往南打,兵锋顺利情况下要一直打到南直隶境内。 此时盘踞肆虐兖州附近的有清军三旗人马,分别是清镶白旗,正白旗和镶蓝旗一部人马,这清兵马甲属于镶蓝旗众一个牛录,他们这个牛录刚刚奉命攻掠下了丰城,此时便在丰城作恶,烧杀掳掠,荼毒百姓。 而他们这批出哨马甲在一个拔什库带领下继续往南哨探,待探清道路和城池以及防守明军的实力军情后再引兵来攻。 听丰城有鞑子镶蓝旗一部牛录,陈诺当真是又气又怒,这鞑子太过猖狂了,视大明腹地如后花园一般闲庭信步逛着,大摇大摆丝毫不遮掩。 不过情势就是如此,往来的明军不是一触即溃就是远远遁走不敢与鞑交战,明军各镇各营官兵无一人是男儿,敢于鞑血战到底,不让鞑子看清才怪。 那些有家国情怀,敢于保家卫国的忠臣良将大都死绝了,现在留下来的都不过是一群残渣罢了。 丰城距离永安城不远,相信这部鞑子还要继续南下,如果他们胆敢侵犯,陈诺不介意狠狠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让这群嚣张的鞑子看看,这大明内地,还有一支军队还硬挺挺站着,没有倒下。 第302章 牛录章京 第302章牛录章京 没过多久,羊山寺的战斗被驻扎在丰城的清军哨探得知,这日天雄殿前,一众清军正在院内清扫着战场,他们搬运收敛着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无头,身上的衣甲也都被剥个干净,赤身裸体曝露在院内,他们的无头的尸体早已经冻得干硬。 一清军忽然道:“找到拔什库勒弼的尸身了。” 众清军快速围拢了过来,就见一具冻得干硬的尸体,他的首级虽然还在但已经不成形状,被重器砸了个稀烂,血水和脑浆被寒冷冻结了一块,只余下一双眼睛。 一清军分得拔什库捶胸怒吼道:“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袭杀我大清勇士?逊塔大人,一定为勇士们报仇啊!” 他是分领马甲的分得拔什库,现在出哨马甲战死十三人由不得他不心痛,愤恨,需要知道他们整个牛录的马甲才三十一名啊! 这个分得拔什库向对面这清军军官痛声叫喊着,这军官身材粗壮,阔额方面,眼神残忍凶残,此时也蕴藏了无尽的怒火。 他叫逊塔,年岁大约三十多,满洲镶蓝旗人,乃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安费扬古之孙,因父硕尔辉暴毙便承袭了牛录章京一职。 逊塔骁勇善战,历史上他入关破李自成,随大将军豪格西征张献忠,以功累积为梅勒额真,顺治十三年任工部尚书,后授镶蓝旗本旗固山额真。 今年九月底逊塔好不容易才为自己的牛录争取到了入关出征的名额,此番入关劫掠他信心满满,事实上他们大清兵自入关以来各地明军望风而逃,而他也刚领本部牛录攻掠下丰城。 逊塔去年在锦州之战就已经累功,曾同甲喇章京蓝拜连破明军三座壁垒,此次入关劫掠只要再立功勋,距离本就半步之遥的甲喇章京大位就可轻易拿下。 可偏偏出了这档子事,他一个牛录三百人,两百战兵中只有一百披甲兵,三十马甲,七十步甲,马甲这一下子就损失小半,逊塔的心头在滴血。 他冷冷道:“把我们掳掠过来的那个汉人通事叫过来,本章京有事要问他。” 没多久一个汉人哆哆嗦嗦走了过来,感到这个鞑子军官如狼般的眼神的盯着他,此人在这大冷天气竟被吓得大汗淋漓。 逊塔语气森寒问道:“卑贱的尼堪,本章京问你,这丰城周围可有什么明军?” 这汉人通事精通满语,但他本是兖州人,对丰城周围根本不熟悉,想了半天也答不出话来。 逊塔冷声骂道:“真是废物一个,给我砍了他。” 说着他身后的一戈什哈就拔出刀来向这汉人走去,那汉人通事吓得尖声大叫,生死关头他想起了什么,好像溺水中抓到一根稻草就用满疯狂大叫:“我知道,我知道,这丰城周围确实有一支明军,实力不殊,定是他们所为。” 逊塔精神一振接着问道:“是哪部明军?实力如何?在哪里驻兵?” 看到那戈什哈亲兵退下,汉人通事逃出生天,舒缓了下心情赶紧道:“回大人,这部明军现驻扎在永安城,由一个游击将军统领,几个月前曾以千人之军大败流寇万人,乃是劲敌,在这野外敢伏杀大人部下的定是这永安城所为。” “哦?” 逊塔顿时起了兴趣,没想到除了明国除了边军,这内地也有如此悍将,看来这明国也并非无人。 只不过他对这支明军能大败万人流寇的战果还是将信将疑的,只道这汉人通事为了保命夸大战果罢了,在逊塔包括大部清兵乃是上层都对明国内地的流寇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只以为流寇是一群比明军更不堪的乌合之众。 然清廷黄台吉等一些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了流寇土寇的重要性,黄台吉认为明已有灭亡之兆,而明国内部的流寇是决定性的关键力量,为此他在此次清军入关前特别嘱咐主将阿巴泰,让他碰到流寇不要攻伐,而是使书交好,以达到和流寇内外夹击共同攻明的目的。 虽说逊塔对这支明军大败流寇的战果将信将疑,对他们的战力却是上了心,有很大几率是这支明军在这寺庙内伏杀他牛录马甲勇士,这仇不能不报。 只是他有心南下去这永安城但是目下兵力不足,他一个牛录去攻打一个有千人防守的城池还是非常吃力的。 现在牛录中的马甲损失不小,万不能再有损失了,要寻求其他别路援兵约定共同攻打这永安城。 他牛录大部兵马还在丰城修整,而在丰县西面有一部正白旗兵马,正好与他们约定共同攻掠永安城。 逊塔当即谴人去曹县送信,又过一日,就见一只清军浩浩荡荡从西而来,这一支清兵都披着纯白色镶铁棉甲,确实是正白旗人马,有一牛录。 这支牛录章京名叫苏拜,四十岁左右,他年岁稍长逊塔,从军作战的资历也比逊塔强,十五岁的时候就跟随努尔哈赤讨伐蒙古,授侍卫。此前他跟随正白旗大队攻占临清,领兵攻掠了昌邑、乐安两城。 后分兵跟大队到了兖州城一路,奉准塔命二日便攻下曹县,应镶蓝旗牛录章京逊塔之约前往丰城。 苏拜掳掠曹县而来的人口牛羊钱财尽皆迁到丰城,分出一百包衣跟奴役看守,自领所部牛录两百战兵与逊塔牛录合并,两牛录合并共有五百人,浩浩荡荡南下。 清军急行军,他们奔驰不到半日就快到达大沙河,只要过了大沙河永安城已经近在咫尺,行到一处,清军前方哨探来报,发现明军夜不收哨探踪迹。 逊塔、苏拜二人心知,恐明军已在周遭附近。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哨探来报,言前方有一明军军寨,建在官道附近,意在阻挠大军南下。 明清双方哨探来往刺探不断,纵马碟报,巡查不止,甚至双方哨探有小规模的拼斗,一时间战斗将起的气氛烘焙着。 宋家楼,这是一座豪强百姓聚集的集寨,地势险要,扼制南下官道,倘有大队欲从官道行军必须拔除掉宋家楼,否则有被侧击的风险。 此集内百姓早前就被陈诺迁移到了永安城中,宋家楼经乞活军一月有余的加固防御已成为了一座军寨堡垒。 一兵急冲冲闯入寨内议事堂内,高声禀告:“禀将军,前方夜不收来报,发现鞑子五百余人,半个时辰就可到达宋家楼。” 大堂内上首端坐的陈诺神情一凛,果不出所料,这鞑子真的来了? 他猛地战立起来,高声喝道:“传令金鼓手,立时鸣锣戒备!准备作战!” 第303章 杀鞑(一) 第303章杀鞑(一) 陈诺带领众将官来到寨墙北门,眺望远处官道,大道上依然白雪皑皑,约莫等了一刻钟,北面所向大道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个黑点越来越扩大,可以看清楚是一堆黑点,隐约可见人马出现, 这批兵马越来越近,马蹄声如奔雷促急,大地都在抖动。 马蹄声听得越来越清楚,而这些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大,风雪呼号声中可以听到他们的嚎叫怪啸,嚣张无比。 远远的都可以感受到这群人身上野蛮凶残的气息,终于他们奔到了宋家楼,他们的盔甲大体分为蓝、白两色,是清军正白旗和镶蓝旗的人马,他们步骑交加人数约有五百人。 铁蹄滚滚,这些正白旗和镶蓝旗的鞑子奔到了宋家楼寨门前面,又绕着寨子周围跑动,侦查窥探寨内和寨外的情况,最后又汇聚到了寨民北面。 这群鞑子距离寨们二百步的距离,寨内的乞活军众将士们都可以看清楚鞑子的样貌装备,这些清兵好多都披甲,皆着钉着密实铜钉的蓝色外镶红边和纯白色镶铁棉甲,胸前有大大的护心镜,髹漆铁盔连着护脖顿项,将他们的头面脖颈都严实包裹,盔上高高的盔枪,上有红缨,护肩披膊巨大,掩藏在马蹄袖下的双手皆稳稳抓着缰绳。 这些人都是鞑子的披甲兵了,陈诺眼神幽冷看着,这些披甲兵约有二百人,其中有少部分的披甲更为沉重,都是披着双重重甲,除了镶铁棉甲外还内着一层铁制罩甲。 这些披双重甲的鞑子个个骑术精湛,策马崩腾如飞,身上充满了嗜血杀伐的气息,皆是百战之兵,这些人就是清军牛录的精华,马甲兵。 而其余披甲兵则是清军的步甲兵,都披厚实沉重的镶铁棉甲,他们虽称步甲但是人皆有马,还不止一马好多都是双马,这些步甲兵马术也堪称精妙,但是严格来说也能是骑马步兵,论起马战还不如马甲精锐。 当然了,满清征战多年,老兵众多,步甲和马甲的差距已经不大,差的只是征战的年龄经验和披甲装备和待遇。 老奴时期就有规定,一牛录甲士百人,每牛录各养马四十匹,四十匹马专供马甲四十人乘之,盔甲马匹都要优先供给马甲兵。” 八旗制度就是三丁披一甲,一丁旗中分发盔甲装备,其余两丁则需要自备。 满清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女真男子,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拨什库上为代子,又称分得拨什库,就是后世满清的骁骑校。分得拨什库上是牛录章京,便是后金一牛录三百兵之首。 陈诺看得清楚,来犯的这五百人清兵之中就有两百披甲兵,披甲率着实很高了。除去这些披甲兵大约还有两百人未披甲旗丁,这些未披甲兵都需要自备盔甲。 虽说满清经年对明军征战胜利不断,缴获了大量的盔甲器械那也不能保证军中旗丁人人披甲,盔甲一旦磨损毁坏自然要优先供给披甲兵。这些未披甲兵的旗兵自备装备,穿着各式盔甲胄,有棉甲、皮甲不等,不过都皆着马蹄袖的箭袖袍褂,头戴统一的暖帽。 这类暖帽又叫碗帽,帽子形状如碗,后世电视中清兵冬日里经常戴的就是这种碗帽,不过寒冬腊月,这些清兵戴的碗帽都有连接到脖颈的厚厚保暖顿项,只将面孔露出。 未披甲的旗丁也是清军战兵,也是各牛录作战的主力,这些人都用大稍鞑弓,一石的强弓在他们之中普遍装备,最次者也是用八力以上的强弓,个个勇武箭术出众。 这五百清兵之中还有百余人的余丁和包衣跟役,八旗训练严格,旗中男子满十三岁就可以登记成为余丁,也就是预备兵,然后每三年就可以参加训练考核,达标者就可以成为战兵也就是旗丁守兵。 这些余丁大多数不够年岁或者考核未过又或是家中人口太多轮不过他们成为旗丁,然清军每次入关每次大胜而归,缴获掠夺累累,丰厚的战利品自然让这些余丁趋之若鹜,抢破了头都要入关。 余丁也有戴碗帽,少部分人有马,他们押送着牛录中包衣跟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包衣跟役们推着辎重粮食豆料和盾车,他们都是被清兵掳掠到关外的汉人,然而在关外待了几年见识到了清兵的强大,心态早已被同化,以当汉人为耻,以服侍讨得他们旗人主子欢心为主。 两百镶蓝旗清兵和两百正白旗清兵泾渭分成两部,披甲兵、未披甲兵和包衣跟役层次分明,井然有序。他们五百多人肃立在白雪旷野之上,静静望着面前的军寨,居然有没有一丝喧哗,偶尔战马嘶鸣,人马集体呼出的白起笼罩在整个军阵。 陈诺在高处都能感到清军军阵的严整和肃列,弥漫着铁血杀伐的气息,心中暗自叹道,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清军正处于最巅峰时候,不谈战力,就是这组织度和严格军纪让人赞叹。 身侧二叔陈大义也动容叹道:“这鞑子真是越来越强了,我看这鞑子官纛,有两个牛录的兵力,不过怎么没见鞑子的白甲兵?” 二叔陈大义早年在边镇当兵杀过鞑子,对鞑子的军情十分了解,这鞑子每个牛录有官纛两杆,而外面清军竖起官纛四杆,自是有两个牛录之兵,不过他此时在疑问,这鞑子的白甲兵哪里去了? “白甲兵?”陈诺疑惑随后便了然,想必是二叔不知清军早已改革了军制。 陈诺解释道:“二叔你远离边镇多年不知,奴酋黄台吉上位后就改革了军制,建立了“葛布什贤超哈营”、“巴牙喇营”、“阿礼哈超哈营”这三大营。 原本每牛录中的巴牙喇兵也就是白甲兵皆被抽到各旗建立的巴牙喇营去,原本牛录的四十名马甲也都抽出二十人到了阿礼哈超哈营去。” 陈大义醒悟道:“原来如此,那就是说这鞑子牛录中没有白甲兵了,这奴酋这么一改,鞑子各牛录的战力比原来下降不少,早年我当边兵的时候,鞑子一个牛录就有四十名马甲,白甲兵都十五六人,战力着实可怕。” 陈诺摇头道:“不过这奴酋极大完善了军制,摆脱了他们部落兵制,建立三营常备军队,有了一支国家正规划的模样,对于军队的指挥和战力提升更为有利。” 陈大义听到有些不理解,他想了想道:“将军,这城下有鞑子五百人,而我寨中有我甲哨千人,还有骑兵队,这仗该怎么打?” 他建言道:“是否闭门不出打一场守城战,借助军寨地势防御之利杀伤鞑子?” 陈诺凝目望着城下的清军,沉声道:“鞑子若是攻寨自是最好,但是就怕他们不去攻寨。” …… 军寨之下,官纛大旗下方,站立了两个清军军官,其中一人便是镶蓝旗牛录章京逊塔,而另一人年纪四十岁,脸上伤疤纵横交错不知几道,狰狞无比,披着纯白色镶铁棉甲,身上鼓鼓囊囊,居然披了三层重甲。 这军官就是正白旗牛录章京苏拜,他抬头细细察望着面前的军寨,语气冰寒道:“逊塔兄弟,这明军的军寨不好打啊!” 逊塔恨声道:“是啊,这军寨多面环水,坑洼很多,虽然水面结冰但是冰面厚度不一,不能让勇士们轻易冒这个险。” 其实他们越往南淮水边上走,这地势就越恶心,这里水系支流颇多,泥塘坑洼不断,沿路见到好多这类寨子建立在险要环水居山险要之处。 苏拜说道:“这个寨子险要勇士们展不来手脚攻打不易,想必这寨内的明军专等着我们徒劳兵力攻打他们,我们不能上这个当,应该让城别走。” 逊塔虽有不甘心但他同意了,他和苏拜都是牛录章京,但分属不同旗,隶属不同而且平级,此番合并南下二人都是约定商量着作战。 不过逊塔疑虑道:“这军寨遏制官道,若是这股明军背侧攻击我们……” 苏拜听到哈哈大笑:“逊塔兄弟,那不是正好趁了我等的心思了,他们要敢出寨,那就让这群南蛮见识见识我们满洲勇士的利箭。” 逊塔闻言也会心笑了起来,很快他们越过宋家楼继续朝着官道南面走,不过行军速度慢了下来,整体戒备着。 寨上陈大义叫道:“将军,这群鞑子退却了,我们怎么办?” 陈诺面沉似水,果然不能把敌人当做傻子看待,这鞑子不吃攻寨这一套,看他们这般姿态显然是专等着己方出来野战。 清军最后断后的十几个马甲兵绕着军寨奔逃,他们肆意大笑,口里叽里咕噜朝着寨子大吼着什么,虽说听不懂看他们的讥笑嚣张挑衅的姿态,已是清楚什么意思了。 这算是赤裸裸的邀战吗? 陈诺面容不喜不悲,只是眼神杀气盎然,他猛然将手臂一拜,手指向寨外行军的清军,提声喝令道:“除去必要留守之兵,余者所有乞活军将士随我出城与鞑奋战,一举灭此朝食。” 众将精神一振,皆抱拳高声答道:“我等愿追随将军杀鞑。” 第304章 杀鞑(二) 第304章杀鞑(二) 轰轰,大地剧烈抖动,震得寨墙上的积雪都唰唰落了下来。 只见宋家楼寨东大门洞开,乞活军的骑兵戴着边军盔,斗篷精甲,或持三眼铳和手铳或持弓箭滚滚而出,他们看到前方叫嚣的鞑子不由分说就将几个靠得近前的鞑子马甲打得人仰马翻,其余的鞑子看到急忙远远跑开。 乞活军的骑兵越出越多,他们驱散着四周的鞑子找寻了一处官道开阔地,为后面出来步卒大队射出阵脚,以防清兵趁机冲阵。 那些跑开的清兵马甲迅速奔回了本阵,清军牛录章京逊塔和苏拜脸色很不好看,平白折了几个马甲勇士,真是大意了,未想到这寨中明军居然还真敢出寨与他们野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当即他们怒不可遏。 “万胜!万胜!万胜!” 忽地清兵们听到了寨中山呼海啸之声,确是跟随在明军骑兵身后的是大队的步卒,他们从寨中鱼贯而出,井然有序。 最先出来的是乞活军的锐士,盾兵和枪兵,盾兵和枪兵都头戴铁笠盔,皆是八瓣帽儿铁尖盔,有内衬暖和的厚羊毛顿项,身披内镶铁叶的镶铁棉甲,对襟长身罩甲型,腰间捆有鞓带,个个威武不凡。 更有少部分精锐战兵披着铁甲,札甲型制,甲片厚实层层叠压,衬有坚固牛皮,这些战兵都是上等战兵,曰为“果毅锐士”。 前方都是大盾手或者方盾手,皆手持着重盾和雁翅,盾兵们的雁翅刀和清兵所持的刀具并无两样,刀尖圆弧上翘,刀刃锋利,刀身加厚加重,披甲出众。 但是重型雁翅刀重量超过二斤,乞活军的众盾兵还是单手持刀,非是腕力强大者不可用。 盾兵后面跟随的是乞活军长枪兵,皆持长枪,枪头扁平带有血槽,也是专破甲的铁锥长枪,一些身披铁甲的精锐枪兵锐士们身后还有背囊,里面的铁锋重大的标枪等投掷武器。 最后就是乞活军的铳兵们,铳兵们皆披齐腰甲,厚实棉甲制,头戴铁笠盔,脚踏军靴,肩背弹药带,带上是一发发早已装药的定妆纸壳弹。 乞活军所有战兵披甲皆上红漆,内着青色的鸳鸯战袄,外露的青色双臂与外披红色盔甲颜色相衬,色感动人。 众兵还统一配发棉制青色围巾,身后披深红色翻领羊毛斗篷,普通士兵斗篷长度到小腿处,军官斗篷长处则到跟脚,以此区分。 一列列的乞活军将士跟随着甲长,队旗、把总旗、千总旗行军,各部严整而出,随着密集鼓点整齐轰然踏出。 众兵依东而出,沿着宋家楼东寨绵延至官道出,直接将清兵南下的道路断绝,看着架势是要堂堂正正和清兵大战。 此战陈诺虽有很大兵力优势,但这是第一次与清兵交战,为求稳,陈诺特选叠阵与丑虏作战。 官道这一片地势开阔,正好大摆叠阵,凭借优势兵力持久作战,各兵种之间相互配合给予丑虏最大杀伤。 鞑子不是自诩攻坚能力强悍吗?那就让他们瞧瞧乞活军大阵的厉害。 鼓点声中各总快速列阵,正面大阵与中军前后相隔三十步步,与左右两翼阵相去三十步,结了一个“品”字型大阵。 正面大阵兵力最多,有甲哨余木根的一总战兵在前,后有中军大阵,陈诺的一百亲兵,还有火炮队,夜不收队,医务队等,正面有千总陈大义亲自指挥,加起来有兵五百余人。 左翼陈诺安排的是二总将士迎敌,把总为邱兴高,右翼是三总,把总为杨世年。 骑出两翼以蔽于前,阵成而骑兵退,是谓之叠阵,所以骑兵的重要性很大,主要任务是遮蔽掩护士卒。 骑兵队此番出来有两百人,陈诺各分一百人护住中军两翼,等待时机再行出击。 一声摔钹声大响,列阵停止,各总队安静无声,只有各种林立的刀枪火铳,密密的武器因为雪地原因,在阳光照耀折射一大片银光,和众将士们红色战甲相互辉映,肃杀一片。 陈诺策马居于中军大阵,他身披密集厚实的山文甲,头戴帽儿盔,外穿短身黑色大氅,身后披着酱紫色华丽斗篷,惹眼无比。 他举臂振声道:“扬旗!” “扬旗!”中军官谭千城对中军旗手大声道。 呼~ 乞活军陈字的将旗高高扬起,缨头雉尾,高丈五,在风雪交加中死劲展开,猎猎作响。 看到将旗展开,各总总旗纷纷点动应旗,一声炸雷般咆哮声起,乞活军众兵看着将旗,面带狂热纷纷高呼万胜。 声浪一重接着一重,海啸般直扑对面的清军阵中,引得一阵骚动。 清牛录章京一边安抚着受惊的马儿,一边眼带惊异看着二百步外这批士气高涨的明军,他凝重道:“苏拜兄弟,这支明军不简单呐!” 苏拜语气狠厉道:“这伙南蛮确实有可取之处,就凭他们如此严整有序的排兵列阵就甩开其余明军一大截了,而且此军兵士士气高涨,且装备精良,我观这批明军居然全部披甲,真是富得流油。” 逊塔也贪婪看着,这支明军好多都披着镶铁棉甲,甚至还有铁甲,若是能战败他们缴获铁甲,那他的牛录披甲兵将将大大增多,在镶蓝旗中一举而跃成为最强牛录。 现在这支南蛮明军将他们南下大道堵住,必须只有一战了,让路而走怎么可能?他们大清兵此番入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是他们灰溜溜不战而走,定会遭到上面责罚。 牛录章京逊塔细细看着,发现这支明军人数还真多,他老于军伍行军打仗,对面明军多少人,光看他们的军阵就能估算出大体数字,约有千二三百人。 逊塔问道:“苏拜兄弟,你作战经验丰富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苏拜细看一阵,安下心来,语气轻松回道:“别看这支明军人数庞大,依我看也不堪一战,他们的火器众多,定然不擅近战。” 他又接着道:“对面这明军将领很清楚他们的兵力优势,摆了叠阵与我军相持,对付叠阵要步兵如砧,骑兵如锤,所以此战还要靠我们两牛录中的步卒勇士们攻坚。” 第305章 杀鞑(三) 第305章杀鞑(三) 逊塔接话笑道:“那便好办了,我大清攻坚能力无可匹敌,可别忘了,此番南下我们两个牛录中携带了八辆盾车的。” 听到盾车苏拜也露出了笑容来,盾车乃是他们清军作战的利器,对盾车的推崇使用到了狂热的地步,不论是野战还是攻城,此番入关他们靠着盾车遮蔽不知攻下了多少明国城池。 现在野战,盾车的作用更能显现出来,休说明军的火器不堪用,多是粗制滥造品,就是精良火器来了,在他们盾车面前也成了烧火棍。 逊塔和苏拜都很有信心,这八辆盾车护板有六寸之厚,上覆层层的牛皮和铁皮,转石击之不动,火铳打射不透,每辆盾车可容纳二十多人作战。 二人商议了一番终于定下了作战之法,此战步兵如砧,骑兵如锤,以步卒用强大攻坚力攻打明军大阵。他们两牛录的骑兵虽多但是对面明军也有骑兵,骑兵优越的机动性发挥不出来,硬撼不了明军步卒大阵。 只有步卒队对步卒,一旦己方步卒打破明军阵型,使其阵型松动,那时精骑就可以冲过去,一举大破明军大阵。 逊塔和苏拜二人商定,逊塔领四面盾车主攻正面,苏拜则领余下四辆盾车分攻左右两翼,两牛录的马甲不动,主要监视明军的骑兵和后备突袭之用。 正面这边逊塔从容安排,四面盾车下各有五个推车的包衣跟役,还有十个未披甲旗丁战兵,他们主要负责射箭掩护,还有十名步甲,步甲也射箭,最主要的职责则是盾车推近明军阵前,做死兵冲锋破阵。 而左右两翼苏拜的兵力安排同样如此,这般算来,正面逊塔部出兵甲兵八十人,披甲兵四十人,苏拜左右两翼各出战兵四十人,内甲兵二十人。 两部合起来出兵一百十六人攻打,在盾车后二十步还远远缀着一部分步卒,他们做支援后备突击之用。 每辆盾车后都有一个清军壮达指挥,逊塔这边派出一个步甲拔什库指挥四辆盾车后的战兵攻坚。 一切准备完毕,逊塔和苏拜二人对视一眼重重点头,皆同声下令:“吹号,进攻!” 两个的牛录的号手各取出了一个海螺,这海螺精雕细琢,便是这清军的军号,自老奴起就使用海螺吹号指挥战斗,金鼓铜锣这等物什倒是用得少。 呜…… 雄厚的海螺音响彻,悠长浑厚,好似闷雷般在大地滚滚而过,别的军令都是在头上响,而清军海螺却是在大地上滚动。 清兵都是野外蛮族,对海螺音有特殊的感觉,他们不论多少人,只要脚下大地的海螺音滚过,这类声音当下重击他们的心魄,他们的蛮勇凶残之气被激发出来。 当下清兵们纷纷变得面红耳赤,呼声怪叫起来,叫声凶残狠厉,似狼又似野猪一般。 “杀明狗,杀南蛮,冲啊!” 清兵怪叫着,各盾车后的包衣们拼命推动着盾车往前推进,他们的身后藏匿着大批清军战兵。 …… “将军,鞑子进攻了。”中军官谭千城提醒道。 陈诺面色一沉,提声下令道:“擂鼓!准备作战!” “擂鼓!” 身侧中军部金鼓手是个壮汉,持着鼓槌重重一下敲击在中军大鼓上,声音清脆响彻四方。 咚—— 鼓声刚落,乞活军全军狠狠顿足,宛若一个整体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高呼: 虎—— 咚的一声接着是第二鼓。 诃——乞活军全军将士再次齐声应呼。 第三鼓落下。 杀!杀!杀! 全军齐声咆哮嘶吼,似乎要将心中的怯懦不安全部驱赶走,身侧皆是自己战友同袍,这一刻乞活军众将士不再害怕,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鞑虏又如何?在他们乞活军面前都将被踏为齑粉。 正面军阵和左右两翼军阵各把总接着下达命令,陈大义亲自居正面军阵之中指挥,他面色不再沉稳,看向前面冲过来的鞑子眼中带着刻骨的仇恨和隐约的惧怕。 他低声喃喃道:“二斗、巍子、大林诸位兄弟,今天我陈大义要为你们杀鞑子报仇,你们可要瞧好了。” 说完他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各总铳兵上前准备战斗,哨内天鹅号不吹,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铳,违令者斩。”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千总镇抚官黄庆伟,黄庆伟面孔严肃,他默然一挥手,身后众多镇抚军纪士四散而开到达各处巡弋。 他们是战时督战监察执法者,有生杀权利。 清兵越冲越近,一批清兵骑兵越过了盾车奔驰到了前方,他们蹄声轰隆,踏得地面雪泥飞溅,面对乞活军大阵他们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好似要硬挺挺冲击大阵。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很快就要冲入百步距离,而乞活军这边各级军官此起彼伏叫喊着,两排长枪如林般竖起,还有一排铳兵皆跪姿蹲立在各大盾后,黑压压的铳口对向清兵。 清兵骑兵叫喊着很快冲入百步的距离,突然间他们变阵,原本潮水般涌向正面的骑兵分开,以非常娴熟的马术动作拨马往两边掠去,摆开了一道八字长龙。 这是清兵常见的战术引诱动作,到了百步内距离明军的火器可以开铳,他们往常与其他明军对阵的时候,往往拨马两旁掠去的那一刻,阵内的明兵们就有人按捺不住开铳射击,接着带动了更多的铳兵射击,噼里啪啦乱响一通。 然而百步的距离,火器面对有重甲的清兵无异于挠痒痒一般,在耗费掉明兵的铳弹之后,他们就可以从容冲阵。 但是现在面对乞活军,鞑子们屡试不爽的战术失败了,整个乞活军阵鸦雀无声,只有人粗重的喘气声,呼出的白气在这寒冷冬日里将整个军阵笼罩一片白雾。 领兵引诱的一清兵把什库恼羞成怒,他大声吼叫:“全都散开射箭,给这些尼堪再施加压力。” 很快的这些清军骑兵若烟云一般四散而开,三三两两,时分时合,对着乞活军军阵不断逼近又不断退后,还绕道了两翼最侧方引诱射箭。 这群清兵从前阵奔到了左阵,又从左阵奔到了右阵,时不时射来一些箭矢,扰得人烦不胜烦。 这般如此,乞活军军阵仍岿然不动。 中军阵内陈诺看着这些扰人的苍蝇眼中闪现寒光,冷声道:“中军猎奇兵出动,给这些鞑子点厉害瞧瞧。” 很快中军十几个猎奇兵奔到各阵,他们持着粗长的鲁密铳,对着清兵就是瞄准,很快阵内巨响铳声响起。 嘭!嘭!嘭! 听到铳声响起,清军牛录章京逊塔登时一喜:“是明兵开铳了吗?” 他张脖一看,面容瞬间沉了下去,恨声大骂:“狡猾的南蛮子,着实可恶。” 因为逊塔看到了自己牛录中好几个冲近的勇士被明军的冷铳射杀,他们的火铳威力巨大,这些勇士惨叫着摔落马下,身体迸出吓人的血洞。 逊塔知道,这是明军中威力巨大,也是他们颇为忌惮的火器鲁密铳。 再看明军阵,他们的火铳还没有大批排射,真是能忍啊…… 第306章 杀鞑(四) 第306章杀鞑(四) 看到明兵有冷铳手,其他清兵再不敢肆意嚣张,急急奔回阵中,留出旷野空位供给盾车冲阵! 很快盾车步入百步的距离,后面的包衣费劲推着盾车,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着,一辆盾车后面,一个披着重甲,盔上黑缨,背插方尺本色小旗的清兵军官闪出半个身子探头看向明军大阵,就见他们还没有动静。 他是指挥这四辆盾车的步甲拔什库,此刻他已经不耐烦起来,往常的战况对面的明军早已开铳了,噼里啪啦打个不停,他们盾车都近百布距离了明军怎么还没动。 心中烦躁想着,这步甲拔什库面孔猛然狰狞,他高喝道:“备刺箭!” 四辆盾车后面的旗丁和步甲兵全都是弓手,颇为擅射,后金崛起后不久就自称“满洲”,汉语译为“强大的箭”,满洲清兵以高超的箭术称雄,每个成为战兵的一员起码的考核标准就是拥有出众的箭术,更别提披甲兵了。 未披甲旗丁和披甲步兵他们的箭囊或捆在背后或佩在身体右侧,里面满满的都是箭矢,大体分为两类,刺箭和披箭。 他们得到拔什库命令,不论是旗丁还是步甲兵纷纷抽出一根刺箭搭上,缓缓地拉弓。 这刺箭箭身细长,箭镞细窄,重量略轻,最是适合远射和抛射。很快盾车后面的清兵们纷纷向两侧闪出身体,快速瞄准乞活军大阵射箭。 咻咻刺耳的箭矢破空声和弓弦紧绷之声响成一片,八十多根刺箭疾速射来,箭矢飞掠到天空顶端后有以弧形快速落下,发出尖利的呼啸声。 刺箭射来威势也不小,清兵虽说射箭的速度远不及明军中常用的小稍弓,然由于重弓强力的问题,杀伤力也很大。 乞活军阵中,陈大义高呼道:“各部各兵注意避箭!” 立时乞活军盾兵们纷纷举出盾牌遮蔽,乞活军众兵就看见鞑子盾车后突然一批箭矢腾空而起向己方军阵而去,大片的箭身细长得箭矢呼啸过来,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又一批箭矢抛射而来,天空忽一阵明,一阵亮。 暴雨般的箭矢当头落下,乞活军大阵前好似长了杂草般,全是抛落而下的箭矢,还有大量的刺箭落在了各战兵的头上。 尤其是后面的长枪兵,他们没有盾牌遮蔽只能结阵硬生生挺着,各兵微微低下头颅,刺箭落在甲胄和帽儿盔,咣咣响个不停。 锐兵们都披着镶铁棉甲和铁甲,即使敌人使用十力弓也就是一石强弓那也得步入二十五步距离方可破甲,即使八力以上的强弓更需得到二十步距离,方可穿透甲胄和棉衬伤及到皮肉。 鞑子抛射来的箭矢插在各兵身上或是掉落,或是斜斜无力插在甲胄上,毫无威胁,而各兵的铁盔皆戴宽大帽檐的大帽铁笠盔,只需要微微低下头颅就可遮蔽抛射来的箭矢。 八瓣帽儿铁尖盔在明中后期十分流行,这便是主要的原因。 箭矢一波一波射着,清兵不知射几轮箭知道双臂乏累才缓了下来,而这时的盾车已经逼近到了八十步的距离。 盾车车身很重,还要遮蔽后面的战兵们,行进不快,一息勉强推进一步。 中军阵内,陈诺凝神看着慢慢逼近的盾车,眼中带着棘手之色,鞑子的盾车虽然行进慢,但是防护力实在竟然强,五六寸的护板之厚,覆有厚厚的牛皮和铁皮,这样的防御力,陈诺自感乞活军的火铳强大也没有破开他们防御的把握。 或许到了十几步的距离可以破开鞑子的盾车,但是那时已经晚了,鞑子已经贴到面前,他们的重箭和投掷武器就可以使劲招呼过来,前排的铳兵定然死伤惨重。 好在此战还携带了火炮队一部到了宋家楼,前方正面和左右两翼各有小佛郎机炮,装填便利可轮番瞄准鞑子的盾车狠狠打射。 此番携带了十门小佛朗机炮,猎鹰炮样式,可灵活转动调整炮口打射,其中有四门打十两炮丸的二号佛朗机,余下是三号和四号佛郎机炮,各打五两和三两的炮丸。 十门火炮慢慢推到了阵前,其中分布在正面军阵的就有二号炮两门,三号炮两门,各炮有瞄准、点火、装卸等炮手五人。 前方盾阵早已给各火炮腾开了跑位,留给火炮足够的射击空间。 火炮队队长郭琪亲居阵前,此刻他正仔细观察着前方还在拼命推进鞑子的盾车,还时不时眇一目探出大拇指来回比划着。 千总官陈大义过来询问道:“郭队长,鞑子的盾车还在逼近,你们的火炮可以打到吗?” 郭琪沉吟道:“回千总,这鞑子的盾车实在太厚了,俺队火炮虽然射程距离早已够到了,但是能不能将这狗日的盾车破开就难说了。” “往常俺们炮队也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盾车,拿捏不住尺寸呐。” 陈大义理解点头,他建议道:“那不如先试着打上一炮,看看鞑子盾车的防御极限在哪里。” “好……”郭琪点头刚答话忽然听见稀稀疏疏的几阵铳声,他和陈大义的身体紧绷,再看周围众兵,听到铳声好几人都下意识地闪避着身体。 陈大义急忙看去,就见冲阵的鞑子那边呼啸怪叫着,盾车后面人影闪动,时不时有鞑子闪了出来朝着己方军阵开铳,砰砰响个不停。 乞活军阵中登时有些骚动,陈大义脸色一沉当即提醒:“不要上当,这是鞑子的虚铳引诱,没有天鹅号令任何人不得开铳。” 镇抚官黄庆伟更是脸色一冷大声呵斥:“全部肃静。” 很快在镇抚军纪士的呵斥下,军阵趋于平静,如临大敌等待着。 陈大义恨恨看着鞑子还在不断开铳引诱,双目欲喷怒火,恼声大骂道:“都这么多年了,这群野猪鞑子的战法还是没变。” 鞑子自后金崛起这几十年来,大小战经验不断,对付明军的火器自然累计出必胜战术,各种引诱开火的方式,如方才的骑射引诱,抛射引诱和虚铳引诱。 第307章 杀鞑(五) 第307章杀鞑(五) 而今鞑子的各种引诱开火战术使了个干净,乞活军军阵仍自不动。 这边时候,郭琪已经站立在一门火炮身后,这是一门二号小佛郎机火炮,瞄准手持着挽柄调转着炮口,他的炮口压得死低,却是要平瞄直射。 毕竟双方所处地势一样平坦,己方炮手也是野战,远没有在城上守城那般方便,平瞄直射对瞄准手的技艺是个十分严格的考量要求,旁边的点火手持着绑有火绳的点火杆严阵以待。 七十步。 郭琪恶狠狠下令:“开火!” 嘭的一声,二号炮口喷出一道凌厉的火光和硝烟,十两重被灼烧通红的炮丸带着一道烟轨直直砸向清军的盾车。 轰然一声巨响,一辆厚有六寸,上钉牛皮和铁皮的盾车护板直接被打透,碎木和铁皮横飞,形成了一个四周塌陷的不规则形状的大洞口。 在这洞口处的一个推车包衣和两个旗丁遭了殃,弹跳的炮丸直接将靠得最近的一个推车包衣头颅带走,而周边的两个旗丁被飞射的碎片杀伤了头脸,尤其是残碎的铁片更是杀伤力最大。 一旗丁被弹射的碎片割破了喉咙,他睁大眼睛捂着喷血的脖子,慢慢瘫软在地。 旁侧的一个盾车后面,指挥的步甲拔什库看到眼皮直跳,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明军的火器不能说没有威力,只是明兵们的纪律,历战能力太差,若是硬憋着把盾车放近了打,确实能给他们盾车造成不小的伤害。 这步甲拔什库暴雷吼叫,大声鼓劲道:“勇士们加快脚步往前推,明军的火炮打不了几铳的,只要推进五十步那就是我们的大清勇士利箭的天下了。” 感到威胁,推着包衣们大叫着拼命,泼住了力气往前推,依照他们随军的经验,只要将盾车推进四五十步的距离,后面压阵的清兵主人们就能靠着利箭轻易射垮明军军阵。 …… 看到火炮的试射威力,郭琪已经大体横量出鞑子盾车的防御力,二号炮在七十步可破掉盾车防御力,但也只是勉强。 余下的三、四号火炮的话,装药更少,炮丸更轻,须得进入六十步距离才有把握破掉鞑子的盾车,但是鞑子们已经加快速度朝前冲,郭琪也不顾不得其他,当即下令,所有人火炮全都开火。 佛郎机炮装填便利,一口气打上二十轮都不成问题,可劲地造就可。 而另一边盾车的清兵闪出身体拼命射箭,意图压制住乞活军的火炮,甚至后续的其他步卒大队也都赶上,拼命朝着乞活军军阵射箭。 “开炮!” “开炮!” 郭琪涨红了脸嘶声裂肺大叫着,他每下令一次,十门火炮炮口浓密的白烟和炽烈的火光迸发,在乞活军阵列前连成一道火龙。 咻—— 盾车后面的清兵步甲拔什库听到尖利炮声全身寒毛乍起,他大吼道:”南蛮的火炮来了,小心!“ 他话音刚落一颗炮丸果然直接命中了他所在的盾车,嘭的一声巨响,当即推着的两个包衣扑倒在地,一个包衣倒地捂着胸咳着血块,另一个双臂颤抖着哭叫,他的双手已经变形,虎口流着鲜血。 清兵们看到盾车并未被明军火炮破开,只不过火炮冲击强大的力道震碎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盾车已然变形,就连贴的最近两个包衣奴才也被震的受伤。 拔什库咬了咬牙,向后挥了挥手,又有两个包衣上来推着盾车继续前进。 清兵们拼命推近,不时有惨叫声响起,一个未披甲的旗丁刚刚闪出盾车外射出一箭,他还没来得及缩进盾车后,只余一半的身子在外,一颗炮子咆哮冲了过来。 炮子堪堪擦过盾车的边缘打在了他的身体上,这旗丁瞬间被打透了身体,半个身子成为一堆碎肉,夹着纷飞的血雨。 这清军站立不住栽倒在地,半边身子血淋淋的,里面的内脏器官看得清清楚楚,结团的大肠耷拉而出,除了浓重的血腥味还隐约有恶臭的屎尿味道。 这鞑子生命力倒也强悍,他半滩血肉模糊的身体在雪地里拼命蠕动,左手努力伸出,向着自己的同伴凄厉高呼救命。 呼~ 乞活军众将士们高声欢呼起来,在乞活军火炮轮番开炮下,一个盾车终于废了,是最先试射被洞穿的那辆盾车。 这盾车虽被打出一个大洞,但是整齐的支架还没散,吱呀吱呀继续努力往前推着,在郭琪的命令下,好几门火炮优先招呼这辆盾车。 方才有一炮命中这盾车,就在破碎的洞口附近处,两处碎裂连成一片,护板中间有一半破碎,已经没了掩护功能。 乞活军的火炮看准机会,都是将炮口瞄准这两盾车,尽量杀伤鞑子,盾车后的清兵们纷纷四散逃开。 一个凶悍的步甲兵持着重斧闪出破碎的盾车外,他野兽般大吼大叫,大步朝前跨出,竟是要徒步直接硬冲乞活军的大阵。 这步甲刚冲出两步,一颗炮子呼啸洞穿他的身体,这清兵艰难低头,他的胸膛被打出一个血洞。 可能是炮子打得太快太急缘故,他的甲胄,皮肉和内脏瞬间被带了出去,胸膛的血洞干燥一片,却是炮子瞬间的高温将伤口瞬间凝住了。 忽地哗啦一声,血洞崩不住,大股鲜血喷射飞溅,滋滋响个不停,这清兵扭动着身体摔倒在地,眼中满是惊恐。 左翼方向这时也响起了欢呼声,那边也有一个盾车被打残。 火炮队队长郭琪匝了匝嘴巴,有些许不满意,这时候火炮的发射频率已经缓慢,连续打射下来火炮必须散热。 然而战果也只是杀破了两辆盾车和杀伤了些许的清兵,没办法,平瞄直打本就困难,而小佛郎机火炮还是滑膛炮,精度不足,虽能调整炮口射击角度,然炮子射出的角度也有一定的偏差。 这还是依靠小佛郎机快速机动的打射速度和备弹能力,依靠数量多的炮子硬生生斩获的战果。 清军后阵,听到明军火炮发炮频率慢了,逊塔和苏拜对视一眼,不由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方才明军的火炮给他们牛录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两牛录合起来伤亡了约有二十人,内中还有不少的战兵,这明军火炮的用法着实让他们二人意外,居然把他们的盾车放近了打。 好在盾车已经越逼越近,已经到了五十步的距离。 第308章 杀鞑(六) 第308章杀鞑(六) 逊塔目光森寒,他厉喝道:“再吹螺,让勇士们加快脚步继续冲阵!” 呜…… 浑厚的海螺音在地上滚滚而过,哪怕对面乞活军的炮声和叫喊声再怎么响也掩盖不了,闷雷似的海螺音在脚下颤动,敲击着清兵们的心脏。 盾车后的清兵们一扫颓废,再次赤红着眼球冲阵,后面的步卒大队也赶了上来,他们拼命向着乞活军的众多炮位射箭。 大片大片的箭雨抛洒过来,看到各炮还有大约四五发的子铳,郭琪高呼道:“没有多少炮子了,让兄弟们缓着打,最好鞑子的盾车进入四十步再发炮。” 旁边一炮手甲长有些惊慌疑虑问道:“队长,这么近恐怕我们炮手有危险啊!” 郭琪闻言眼神一冷当即喝骂:“怕什么?真是个白搭熊货一个,其他步卒骑卒兄弟都敢言战,我们炮队的人平日里躲在后面打炮现在都不敢流血拼命了吗?只要我们火炮能多命中几辆盾车,鞑子的攻势就容易被瓦解,也好给我军大阵减轻压力。” “听着,没我号令,我们炮队任何一名将士都不许后退,与鞑子死战到底,一定要把鞑子乌龟壳敲碎。” 郭琪抽出腰间佩刀恶狠狠说着,目光在周围炮手们身上巡弋着,众炮手神情一凛,都高呼敢战。 此刻清军呐喊着加快脚步冲锋,很快步入了五十步的距离,盾车的清兵各军官领头都是高呼着什么,盾车后闪出大批的清兵疯狂射箭。 他们弓步射箭,弓弦震动之声巨大,所射出的箭矢划过一道道死神般的黑线朝着乞活军军阵而来。 啊的一声惨叫,一个炮手正在给母铳腹口内装入子铳,他刚将子铳在腹内卡紧,一抬头一根重箭就直接穿胸而过,他全身无力瘫软在了炮身上,嘴里大口吐着鲜血。 千总陈大义一惊扭头看去,穿透这名炮手胸口的这杆重箭箭镞纺锤形状,箭矢体粗长,他眼中瞳孔一缩,当即大呼道:“是鞑子的掏档子箭,鞑子的重箭射来了,注意避箭。” 忽地又是一声惨叫,一名炮队点火手栽倒在地,他被一根月牙披箭射中,其形如凿的披箭从他的面门射过,从脑后厚实的羊毛顿项贯出,血水和脑花儿一起飞溅。 众兵看到凛然,陈大义高呼提醒:“这是鞑子近射用的披箭,千万被射到,否则立刻毙命。” “盾牌守护!” 不想炮队的队长咬牙大喝道:“陈千总不要管我们炮队,盾牌挡住我们的火炮根本不能开炮瞄准。” 野战开炮跑位必须宽敞,一旦盾牌掩护,虽能保护炮手,但是炮手怎么瞄准,就算炮手开完炮盾牌也不能上前,因为在狭窄的空间会聚拢起白雾,遮挡炮手的视线。 郭琪面皮抽动着,他狠劲大发咆哮道:“兄弟们装填子铳,一定让鞑子瞧瞧我们乞活军火炮的厉害,给我砸烂他们的乌龟壳。” “快装弹!” 众炮手紧张忙碌着,不时有粗长的鞑子箭矢从头顶飞掠而来,这鞑子的重箭似黑线一般,射出的箭又稳又准,流水一般顺畅射来。 瞄准手和点火手半蹲着尽量低着头,笃笃声不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地,尤其是装填手,左翼一处跑位上,一装卸手将母铳腹内的子铳提了出来,身体刚抬高了一点,就感觉后背一阵酸湿酥麻,瞬觉身上无力就扑倒在地,后背慢慢殷出大片的鲜血。 “大庆!” 炮位上的瞄准手看到要好的同伴惨死,悲声大呼,他疯狂大叫:“快装子铳。” 一装卸赶忙将子铳填入,瞄准手持着挽柄转动沉重的炮身,旋即沉稳大喝道:“老邓点火!”只不过他神态很是疯狂,显然是要自己的兄弟报仇雪恨。 旁侧的点火手听到招呼立马持着点火杆,杆头绑着的火绳对准火门点燃,这时变故突发,随着一声无力的炮响,炮腹朝后泄出长长的一道火气,炮后的瞄准手遭了殃,他捂着面跪地嘶声惨叫起来。 众炮手一楞,随即反应过来:“装填的原因,是子铳母铳对合不严密,火气泄了出来。” 泄出的火气温度极高,瞄准手的头脸被波及,他头脸身上烫出来了无数个血泡,看着血肉模糊狰狞无比,尤其是双眼恐怕没了,这可是队中数一数二的瞄准好手啊! 而射出的那发炮弹精准打中了一辆盾车,可惜由于气体泄漏,无力射在盾车护板上后被弹开了。 炮位上的甲长对刚才装填手怒吼大骂:“混账东西,看你干的好事。”乞活军炮手训练时,其中很重要一条就是装填子铳时,子母两铳口对合严密,要求丝毫不差,这事关乎其他炮手的生命安全。 没想到还真出了这档子事。 看到瞄准手还在因为剧痛无意识地剧痛挣扎,甲长痛心大喝道:“快把他拉下去救治。” 左右两个炮手刚欲救治,好几根清兵重箭射来,一根重箭正中瞄准手的身体,血水喷洒而出,就倒在了他好友大庆的尸身旁边。 装填失误的那名炮手看到甲内的瞄准手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送命,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惧怕清兵的重箭,他疯狂大叫着转身向后逃跑。 刚跑出炮位,两个镇抚司军士拦住了他,其中一人果断劈下了他的头颅。 战况愈发惨烈起来,此时的清军盾车已经推进到了四十步的距离,他们的重箭发挥出了更加可怕的威力,专射人头面,防不胜防。 耳听得来往呼啸的箭声,夺人心魄,当真是一不小心就能夺走人的生命,扑通一声一名瞄准手就向后栽倒在了队长郭琪面前,又是清兵射来的一杆掏档子箭。 重箭稳稳射在这兵的胸口处,箭镞从后背透出,纺锤状的箭镞闪烁着阴冷的镔铁寒光,上面滴着血迹。 “日恁娘的狗鞑子。” 队长郭琪悲愤大骂,他大步抢了上去,抓住了挽柄,鹰鹫般的狠厉目光死死盯着一辆清军盾车,不断调整着炮口,他神情扭曲,嘶声怒吼:“点火!” 第309章 杀鞑(七) 第309章杀鞑(七) 点火手抢上前去朝火门点燃,轰地一声巨响,炮身一震,炮口迸发出一道猛烈火光带着浓密的烟雾直直喷射。 就见那清军的盾车被火炮打出了一个大洞,已是散了架,盾车后的清兵惨叫不断,四十步的距离,小佛郎机炮发挥出足够的威力。 郭琪打出的这颗炮子不但轻易穿透清军的盾车,炮子笔直一条直线滚出,盾车后面掩藏的那条直线鞑子更是被炮子打得血肉纷飞。 整个乞活军军阵烟雾腾腾,硝烟夹着血腥味,呛人无比,乞活军的炮队拼死下,除了正面郭琪亲手操炮打穿一辆盾车,右翼火炮也打穿一辆。 二十轮打射下,打穿清兵四辆盾车,鞑子数十人,也算斩获颇丰,而炮队也有伤亡,特别是清兵盾车进入五十步的距离后。 郭琪看到撤退令旗,当即下令各处炮位的炮手们火速撤退,炮子已经打完已经没有在阵前的必要,而且清兵越冲越近,他们的重箭更准杀伤力更强,只会被清兵当做活靶子。 …… 中军阵内,陈诺已经想出了应对鞑子盾车之法,鞑子盾车已经损失了一半,那些残破盾车后的鞑子没了遮蔽都朝着完好的盾车后躲藏,一时间各盾车后人满为患。 乞活军兵力多,正面和左右两翼列阵宽阔,留出了富裕的活动空间,或许可以采用交互侧射之法。 陈诺当即传令:“命令,左翼二总火器兵和右翼三总火器兵活动全部运动向里压,侧击正面冲锋的清兵,而正面一总火器分作两队向外侧射左右两翼的清兵,记住,专打盾车后面的清兵。” 中军官谭千城听到陈诺此战法眼前一亮,鞑子盾车正面防御力确实强,但运动到两侧,无论如何也防不住盾车两翼的射击,三个军阵铳兵交叉射击,可以充分发挥乞活军优渥的兵力火器优势,大肆杀伤敌人。 虽说侧射的距离稍远,然现在乞活军火铳在颗粒状黑火药的加持下,五十五步就可破掉鞑子的镶铁棉甲,射程和破甲威力已然足够。 乞活军火炮的停歇毫无疑问助长了清军的士气和冲锋气焰,他们拼命死劲推动着余下的四辆盾车,其中正面两辆,左右两翼还各有一辆,各盾车后满满当当都是人,本来掩藏二十人就已勉强,现在又凭空多出了十几个甚至二十人。 已经快到三十步了,清兵们还在推着盾车,在其遮蔽下推进,盾车掩护,近距离射箭,这是清军无往而不利的战术,老奴努尔哈赤当年就对军队晓谕:“遇敌若无盾车不得出战。” 清兵往往依靠盾车推到敌人眼皮子底下,十几步甚至五六步,此等距离下清兵射箭专射人面肋,无往而不利。 清兵镶蓝旗步甲兵莫尔根射出一箭后拼命将身体掩藏在盾车后面,在他旁边是步甲拔什库托津,在托津的喝令下,盾车后的勇士们包括莫尔根都在拼命对着明军军阵射箭。 只是自从明军火炮歇火之后,明军这边再无动静,即使他们的重箭威力无比,面对有高大重盾防御的明军大阵也无可奈何。 难道说明军被他们的利箭压制得根本不敢反抗?莫尔根想着只有这个理由?可是他心中隐有忧虑,明军阵中的大批火铳还未动,也不知为何? 不过想到有盾车遮蔽他就一阵安心,他从军五年了,当步甲也有两年,往常在盾车掩护下,只要进入四五十步的距离,对面的明军早已被他们大清甲兵的利箭射垮。 这批明军硬憋着火铳不放那又如何,只要盾车推进十步距离内,他们这些做死兵冲锋的甲兵奋力冲锋搏杀,顷刻间就能冲入阵内打垮明军。 忽然,莫尔根听到了对面明军阵中传来猛烈尖锐的号声,声音嘹亮但又刺耳无比,接着就是凌厉整齐的铳声爆响。 莫尔根朝着铳声方向扭头向右侧看,只见明军侧翼这个军阵重盾闪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蔓延不断的火光和硝烟,面庞忽然吹过一阵热风,带着一股浓浓硝烟味道。 他的身侧血雾纷飞,惨叫连连,沉重躯体扑通声倒地,莫尔根看到最侧边好几个甲兵都被打翻在地,他们的护心镜被洞穿,遍布裂纹,镶铁棉甲上被打出渗人的血洞,喷洒鲜血。 甲兵更是如此,更别说那些未披甲的旗丁和包衣了,血箭在他们身上喷出,铅弹在他们体内挤压碎裂变成,形成一个个喇叭状的创伤口。 中弹的清兵们姿势各异翻滚着,扑在雪地里凄厉哀嚎,十几个清兵中弹倒下,盾车后其他清兵茫然大睁着眼,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是哪来打得铳。 同时他们都心悸于明军火铳的威力,排铳打得太整齐太有力了,威力还巨大, 莫尔根还看到了他的壮达也中弹了,他披着双重甲,里面还穿了一身铁制短罩甲,但强劲的弹子轻易破开这清军壮达的镶铁棉甲和铁罩甲,侧射进胸膛击穿他的肺叶。 这壮达口喷着鲜血,眼中不甘和不理解,他披着双重甲曾经也中过明军的鸟铳,可是毫发无损,今日这明军火器究竟怎么回事? 猛然间的排铳打懵了盾车后的清兵,盾车左右两侧都受到了火铳打射,指挥盾车的步甲拔什库紧紧缩进盾车最里,左右一看就见两翼的盾车清兵也遭到了袭击,好多战士倒地惨叫,血流遍地。 嘭!嘭!嘭! 又是一阵凌厉的排铳声,乞活军左右两翼的铳兵对着清军排列了一个内八字形阵列,为的就是方便侧射清兵。 两排铳兵对着盾车后的清兵有力射击着,清兵掩藏在盾车下的人太多了,又是一片肉体扑倒在地声音,血雾腾飞,伴随着清兵们的惨叫。 而两翼盾车后的清兵则是正面一总分为两队,各能打击两翼清兵的一侧,论起受损惨烈程度还远不及正面的清兵。 正面的清兵遭受的是二三总铳兵左右两侧的双重打击,哪方都闪避不了。 莫尔根惊恐看着面前的惨状,头脑空白,明军刚才的两轮射击下,他这辆盾车后的清兵伤亡惨重,原有的三十五六人现在只到了一半。 遍体的身体和鲜血让他心头发毛,正痴楞间他听到了拔什库托津的怒吼声:“不要躲在盾车后了,南蛮子的大阵就在不远,徒步杀上去。” 莫尔根也是清醒过来,蛮勇凶性复起,现在待在盾车后面无异于找死,好在现在距离明军大阵三十步,距离很近了。 他狂吼着冲出盾车外,从背后背囊探出一堆沉重铁骨朵投掷了出去,就见明军阵中一声惨叫,鸟铳被扔在了地上,他的铁骨朵砸碎了一个南蛮火器兵的头面。 第310章 杀鞑(八) 第310章杀鞑(八) 清军后阵之中,镶蓝旗牛录章京逊塔用力握紧手中的缰绳,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咬牙狞声骂道:“可恶的南蛮子。” 对面明军的火铳如此威力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更可怕的是这支明军利用优势的兵力侧射他们盾车后面的战兵。 盾车后的甲兵们损失惨重啊,原本八十名战兵现在已经死伤了一半,内中步甲也死伤了二十人,逊塔心头滴血,他整个牛录才两百战兵,现在一下就损失了五分之一。 对面的明军太顽强了,铳炮打射有序,而且悍不畏死,他前番跟随大队攻城,城上明军也用小铳炮,但明军往往在一百步甚至二百步开外就迫不及待开铳,这样的准头根本打不中盾车即使打中了也破不开盾车的坚固防御。 而面前的这支明军,火炮居然硬挺到七十步才开炮,甚至到了四十步在他们弓手的强大重箭威胁下,明军炮手拼着伤亡依然死战不退。 真是拿火炮当做火器来使用了,这样的血拼战法逊塔还真没见过,坚忍程度和他们大清兵又得一拼。 他主攻正面,若是正面那两辆盾车没有被明军火炮摧毁的话,他牛录中的勇士们也不会都拥挤到余下两辆盾车后,即使明兵侧射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伤亡。 哒哒马蹄声,在左翼指挥的苏拜奔到了逊塔面前,他当下劈头盖脸,带着怒气问道:“逊塔章京,这仗还怎么打?我左右两翼的部下损失惨重,已经死伤三十多人了。” 苏拜应逊塔相邀南下永安城,为的是建立军功,掳掠人口财物,可不是打败仗折损部下的,这自然而然将怒火冲向了邀请他的逊塔身上。 逊塔心头微恼,但苏拜是他邀请来的,他也不便发作,勉强支起笑脸回道:“苏拜章京别生气,现在我们已经费力挺到了明军阵前,眼看就要破掉明军大阵,现在撤兵可就是前功尽弃,先前的折损的勇士们可都白死了。” 苏拜脸色阴晴不定。已是认同了逊塔的说法,强烈的不甘吞噬着他的内心,他们大清军骄狂惯了,折损这多就此退兵任谁也不甘心,战后必定会受到旗内严惩。 逊塔看到苏拜脸色趁势鼓劲道:“必须消灭这支精锐明军,将来我们大清若是想入主这花花中原,为子孙后辈计,当尽可能剿灭这关内潜在的敌人。” 苏拜听到不以为意,逊塔的心思他知道,连番对明作战的大胜利,已是让清国诸人升起了窥伺中原,占据汉人江山的心思和筹划。 逊塔就是其中一个,但是苏拜心不志此,他年纪稍长心力不足,一直秉承着强盗的心理,每次入关多抢掠一些财帛女子就满足了。 但是想到就这么灰溜溜退却苏拜也心有不甘,他狰狞着脸道:“那就打,必须消灭这支明军。” “好!”逊塔精神一振当即道:“那我们再派人手上去,一定要攻破明军阵列。” 他对苏拜嘱咐道:“这次我的牛录主攻明军中阵,只要苏拜你的牛录牵制住左右两翼的明军即可,等我破掉明军中阵再回兵左右攻击左右两翼明兵。” 苏拜神色稍缓,逊塔部主攻,定然出死力,而他的牛录只需牵制住左右两翼,这可以接受。苏拜郑重点头又拨马往左翼而去。 逊塔下定了决心,扭头森然喝令:“纳布绰,你领着剩余的步甲再填补上去,一定要汇合托津将明军中阵攻下。” 名叫纳布绰的清军官也是名步甲拔什库,他听到逊塔命令犹豫了一下,牛录内步甲也就七十人,前面托津带走了四十人,可是结果已经看到了,步甲伤亡过半,余下了二十人,若是再把这剩余的三十名步甲拉上去,万一有什么不测,那整个牛录的步甲算是全完了。 不过感受到逊塔阴冷的目光,纳布绰也不敢说话,只能依令领着剩下的三十名步甲冲上,他先汇合盾车后面压阵的旗丁战兵,在接应前面拼死的托津等人,计有八十名未披甲旗丁,五十名布甲,一百三十名清军全力攻击。 到了此时,逊塔身边除了十七个马甲,由一个分得拔什库统领外,剩余的就是部分余丁和包衣跟役,他的战兵全都押了上去。 …… “杀!” 此刻清军拔什库托津嘶吼着率领众清兵拼命冲击,他们边冲锋边疯狂射箭,皆是近射的披箭,掏档子箭、月牙箭、大礼披箭,各种奇奇怪怪的重箭呼啸射出,死神一般的黑线飞掠在乞活军阵中。 这些重箭蓄能大,动力足,射出的重箭又稳又准又狠,三十步的距离,即使乞活军中铳兵在大盾掩护下也有中招者。 此时的乞活军正面军阵的铳兵不再打排铳,毕竟清兵冲得太近,威胁更大若是再次打排铳战术太死板,铳兵们的射击准头和闪避能力将大大下降,是以全部自由射击。 众铳兵自由射击也有章法,甲哨一总两队火器兵,一百多人,以伍为单位,五人中有一人射击,余下四人火铳专供给射击之兵用,提供连绵不断的火力。 两盾中一人肩宽的缝隙间,一兵半蹲着,他探出火铳就将一个冲锋在前的鞑子打翻在地,他扭头正欲去后面伍内兄弟传递而来的火铳,就听见身后大呼提醒。 “小心!” 他忽地感到头顶风声顿起,头刚刚一侧,一柄沉重的铁骨朵就砸在他的头顶之上,他的铁笠盔被砸的凹陷,手上的火铳抛出,口喷着鲜血就是踉跄摔倒。 “伍长……”身后众兵大叫。 另一个射击位上的甲长没来得及悲痛,看到大呼:“袁大同,你顶上。” “是!” 一面容朴实的火器兵听到一愣,旋即大声应答,紧握着火铳填补上去,看着自己还在呕血的伍长被抬了下去,任谁都看出活不了了。 袁大同紧咬牙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是他入乞活军几个月以来最大的一场恶战,敌人就是凶名赫赫的鞑子,但他浑然不怕,因为他是一总火器队最精锐的火器“果毅锐士”。 看到自己的铁骨朵砸死了一个可恨的南蛮铳兵,清兵莫尔根信心复振,他正欲从右侧箭囊取出重箭射箭,就听见脚下的海螺音再次滚滚而过。 莫尔根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身上的凶蛮、勇武、残暴戾气被激发出来,这已经是第三次吹螺了,这意味着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决战时刻。 第311章 杀鞑(九) 第311章杀鞑(九) 众清兵随着海螺音狂热冲锋,多少次了,三螺三呼,三呼三进,他们大清兵伴随着海螺音往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拿下每一次的胜利。特别是第三次吹螺,每次拿不下的战斗,只要第三次螺声响起,他们的士气将达到顶峰,扫平一切敌人。 可是说第三次螺声吹起是吹响他们的胜利的号角,在清兵莫尔根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听过第四次吹螺,第三次已是他们的心理极限。 在前锋步甲死兵之后,还有支援而来的大批清兵,带领冲锋的正是另一个步甲拔什库,整个牛录的大部分战兵都已出动,胜利就在眼前。 冲在前方的清军死兵和乞活军的铳兵进行着惨烈地远程互射,箭矢飞蝗如雨,弓弦崩断声和破空声不断,乞活军这边距鸣铳响声也不断,团团的硝烟白雾在盾后爆出,然后又被寒风吹散。 双方皆有死伤,鞑子越冲越近,已经冲到了二十步内,射来的箭矢也越来越狠,越来越密,铳兵很多人传来闷哼惨叫声,他们披着齐腰棉甲虽然厚实但鞑子的重箭在五十步就可以轻松破甲,遑论二十步内。 前面的铳兵即使有盾牌掩护也时不时有人倒下,接着后面的铳兵接替而上,这个铳兵不幸倒下又换下一个铳兵顶上。 很幸运的是袁大同还没有被替换下,他刚将一个凶悍的鞑子披甲兵射中,这时一支月牙披箭就刁钻向他面门而来,箭术来的太快,生死时刻袁大同猛地低头,月牙披箭从他帽儿盔宽大的的帽檐上滑走,尖利的摩擦声中带出一朵火花飞出。 袁大同快速躲进盾后,转身而过对着身后的铳兵道:“拿铳!” 身后的铳兵也知鞑子重箭厉害,他低着头将铳举了过来,唰的一支箭矢射来,这铳兵惨叫着奇怪扭曲着身体倒地,这支重箭趁着铳兵举铳那一刻歹毒射在了这兵腋下,直接洞穿到了肩胛骨上。 袁大同脸色白了一分,耳畔又传出惨叫,他左侧的射击位又倒下了一名铳兵,这兵脑门上被射穿一箭,这个射击位上已经是第三个铳兵战死了,惨烈无比。 张望四周,好多铳兵都被射在了面门咽喉上,他们滚在雪地上挣扎抽搐。 袁大同大吼着拾起了遗落在地上火铳,侧着身体对准外面的鞑子,一愣声的功夫这鞑子已经冲进了十五步内。 他瞄准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清兵,这兵背插方尺,盔上黑缨是个鞑子军官,袁大同果断扣动扳机。 步甲拔什库托津胸膛当即迸射出一道血雾,他摇摇晃晃,仍以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没有栽倒在地,但是痛苦让他惨叫嘶吼起来,他披了三重重甲也没用,铅弹射进了他的胸膛将他的肺腑尽皆搅烂。 “冲锋!” 托津大吼一声仰面摔倒,胸口的鲜血喷射流出,作为死兵冲锋的余下二十名马甲倒下了十几人,距离乞活军还差那么几步,乞活军阵前滩滩的鲜血大片大片浸染雪地,冒着腾腾热气和作呕的血腥味。 清兵莫尔根看到连拔什库也死了,他狂怒无比,抛下重箭,抽出背囊的标枪和铁骨朵疯狂投掷起来,残余的清兵步甲同样如此,后面的清兵大队也赶了上来,霎时间大把大把的飞斧阔刀标枪铁骨头投来,还伴着呼啸的重箭。 笃笃声响彻不断,乞活军大盾上插着密密的重箭和大片的投掷武器,砸的重盾摇晃不断,即使有了防备,也有好多铳兵伤亡。 有兵中箭,也有铁骨朵砸在各兵身上,飞斧阔刀切开他们的头颅脸面脖子,沉重的标枪刺透他们的身体。 …… 中军阵内,中军官谭千城沉痛道:“将军,火器队伤亡不小啊!” 陈诺冷声道:“丑虏也好不到哪里。” 陈诺又看向左右两翼,发现左右两翼正白旗的清兵远没有这些镶蓝旗清兵疯狂死战,他们依靠盾车步步推进,只是用重箭疯狂压制两翼的乞活军将士。 心念一动,陈诺已是知晓清军的作战部属,清军兵少,只能着重兵力攻打一处,其余作为牵制,他们只要攻破乞活军的中阵,其余两翼没有支应必然溃败。 陈诺当即下令:“传令二总邱兴高,三总杨世年,让他们不要与鞑子僵持,主动与敌接战,告诉他们,本将不求他们两总能全歼鞑子,但求击溃。” “若是他们几倍兵力也打不退鞑子,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陈诺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血腥杀伐,已是给二总、三总下达了死命令。 谭千城神情一凛,连忙让传令兵传话。 陈诺又接着下令:“一总火器兵退下来,同时令一总军阵后撤十步,令锐兵队接战。” …… 镶蓝旗的清兵们在拔什库的纳布绰带领下疯狂冲锋,眼瞧着就要冲进明军阵中,就看见明军阵列开始后退,每面重盾开始合起不再留开铳射击位。 随着重盾掩护后退,一批批刀盾和长枪兵涌了上前。 千总陈大义接到陈诺命令指挥左右两翼,作战指挥的担子落在了一总把总余木根的肩上,余木根原先就是一总副把总,长期担任陈大义副手,指挥经验自然不用说。 余木根居于长枪兵阵后,他长刀向前一指,奋力咆哮:”长枪盾车,结阵!” 虎—— 前方的方盾手持着半人高的方盾齐声大吼,他们个个手持雁翅刀,后面的长枪兵也是上前,哗的一声整齐长枪整齐下放声响,各长枪从盾牌缝隙间探出,森寒的枪密密对着前方的鞑子兵。 清兵此刻也拥挤着冲了上来,他们前面多是披甲兵,一手持着厚实盾牌,一手上持着各种短斧、铁锤、铁鞭等重型武器,都是些蛮用力大之士。 还有一些握着长兵,虎枪、挑刀、八旗枪等长兵器清兵躲在后面,余者的清兵旗丁也都持着雁翅刀等各色武器拥挤在侧。 双方十几步的距离,俱都结阵恶狠狠看着,长枪大刀等武器密集如林互相对着,闪着渗人的寒光。 “杀鞑子!” “杀明兵!” 双方军官各自一声呐喊,两股人流以极其简单粗暴的方式对撞。 第312章 杀鞑(十) 第312章杀鞑(十) 夫长兵用长,然也有短兵器长用之说,近距离接战,最高效的方法就是向敌投掷兵器。乞活军的刀盾兵和一些精锐枪兵就是如此。 乞活军刀盾手每人都要配给好几支标枪,然后把单刀夹在盾牌里面,待敌人接近,就用右手把标枪投掷过去。 碰巧对面的清兵也极擅近战投掷钝器,双方呐喊着冲锋,头上刹那间一片黑影掠过,标枪和其他钝器呼啸破空声呼呼而起,令人心头生寒,这些武器顷刻间就能要人性命。 即使就要贴面肉搏,清兵们也不放弃射箭的机会,在前面冲锋步甲死兵后面,在几个壮达呐喊下,数十个戴着碗帽未披甲的旗丁从步甲们后面两旁闪出,他们操弓箭在手,腰间下蹲,脚步呈八字阔步而开,箭矢齐发。 乞活军锐兵尽皆披甲,清兵弓箭刁钻无比,专射乞活军将士的面门、咽喉和肋间。 各种武器鬼魅般砸在了双方战兵之中,忽忽盘旋,黑影时不时掠过,凌厉非常,大片的惨叫声和骨骼碎裂声响起。 冲在最前方的乞活军一刀盾兵举盾将鞑子投掷过来的一铁骨朵遮挡住,右侧忽然风声顿起,一柄飞斧忽忽飞旋而过,直直切在他的脖子上,飞斧柄端还连着绳索,绳索绷紧的时刻对面鞑子又是一拉而回,噗呲一大蓬鲜血从这刀盾兵脖子喷射而出,露出了好大的渗人伤口,内中的喉管都被横切为了两半。 不说刀盾兵,后面的长枪兵也多有伤亡,好几个枪兵面容都被铁骨朵砸中,铁笠盔碎裂脸骨塌陷,鲜血横流,一个持着旗枪的长枪兵甲长更是被一杆沉重标枪透甲而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和斗篷。 清兵这边也面对着乞活军投掷来的标枪,乞活军的标枪同样沉重前端铁锋重大,十几步的距离,任敌人穿再怎么厚的甲也都无济于事。 中了标枪的清兵闷哼惨叫不断,沉重的躯体姿势各异扑腾着栽倒在地。 互投完一波武器双方正式接战,彼此间狰狞扭曲的面孔清晰可见,乞活军将士们终于看清了鞑子的面容,这些鞑子面孔粗鄙丑陋,身上散发着凶蛮残忍的气息,冲锋上来的清兵们也看清了他们对敌这批明军,这些明军装备精良,大都披厚实长身镶铁棉甲,少数人还披着精甲,这些明兵即使与他们近身搏杀也毫不畏惧。 个个犹如饿狼扑去,神色狂热无比,酣战求战之强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双方一接触就是轰隆沉闷响声不断,双方的盾兵最先冲撞在了一起,彼此间时有被撞得脚步不稳的兵卒趔趄退后,只要一退步下盘就不稳,对面的兵卒就趁势而今结果性命。 好几个清兵持盾都被撞得退后,他们都大惊失色,未想到这支明军中的盾兵也如此力大。一面沉重厚实的盾牌就有八九斤之重,还要单手持之,盾兵兵种使用者皆是用粗壮雄伟,富有勇力者。 清军盾兵往常只有他们撞得敌人血气翻滚,不断退后甚至吐血倒地的现象发生,而这只明军的盾兵能与他们硬撼不落下风。 谁说的南人孱弱? 刀盾兵他们一边遮挡清兵狂劈乱击的武器,一边挥舞着势大的雁翅刀劈砍,即使杀掉了面前的鞑子,刀盾兵个人也不擅自跨步而出追击。 刀盾兵,顾名思义,一是用盾防御,二是用刀杀敌,杀敌在其次,主要是防御,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身后的长枪兵,遮蔽住敌人的攻击,为后面的枪兵掩护寻求刺击的机会。 盾兵后面的长枪兵探出长枪,密密的枪林戳出,疯狂捅刺戳杀鞑子。 清兵莫尔根嘶吼咆哮着冲来,眼中信心满满,虽然这明军铳炮厉害,但这一切是该结束了,他们大清兵勇武无比,冲锋搏杀都是百战之士,南蛮子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双方盾兵相撞就让他错愕了一下,莫尔根扫清思绪,戾气的双目看着前面的明兵,他的第一想法就是杀掉面前的明刀盾兵。 莫尔根大步跨出,侧着身体就冲撞而来,同时挥舞着右手的铁鞭就狠狠向这刀盾兵头顶砸去,对面的乞活军盾兵一时不备就被莫尔根野猪似的躯体撞得一趔趄空门大开,头顶上的铁鞭就直接砸下。 莫尔根狞笑着,他可以想象得到他铁鞭砸在这明兵头颅的场景,定是血浆迸裂而出,舔了舔嘴角他更加兴奋。 “杀!” 一声低喝,一杆长枪呼呼向莫尔根扎来,目标直接就是他的咽喉,生死关头莫尔根身体轻灵,急忙弹跳向后。 身影闪动,而那乞活军刀盾兵身体已经回应过来,他随即持盾紧跟而上,手上沉重的雁翅刀又劈又砍,眨眼间就在莫尔根胸膛劈了好几刀。 莫尔根厚实的镶铁棉甲被劈开,棉层外翻,胸口处被劈血肉模糊,留下好几道深深的伤口。 “可恨,到嘴的肥肉居然跑了。”莫尔更心有不甘,若不是后面的枪兵逼得他退后,这明军盾兵的头颅早已被他砸个稀烂,更不会被那盾兵顺势砍了几刀。 胸口火辣辣的疼痛,鲜血不断从甲胄处殷出,正巧旁边一挺着虎枪的清军甲兵过来,莫尔根狂性大发,他拼着受伤躯体同虎枪甲兵二人狂吼冲出。 持这虎枪的甲兵悍勇无比,他自持手握长兵越过莫尔根抢先将虎枪刺出,对面的乞活军枪兵也不甘示弱,嘶声大喊中,两根长枪互掠而过。 噗呲,涩然刺入甲胄肉体的声音,那清兵眼光毒辣,用枪老到,他的虎枪抢先刺入乞活军枪兵的胸口。 蛮横的力道带动着圭形带有血槽的枪头直接贯穿枪兵的甲胄,直没到枪头的两根鹿角处为止。 这清兵脸上的狞笑还没彻底绽放就瞬间凝固住了,因为在他虎枪刺入乞活军枪兵的后一秒,一杆长枪就随即刺入他的小腹。 “长枪用老了,好机会!” 看到这名枪兵还没来得及抽枪回身,清兵莫尔根狡诈目光一闪,他猛地跨步冲出,就欲贴身而上。 嘭的一声,一面方盾忽地狠狠磕在他的胸口,是那阻挡前面的乞活军刀盾兵出手,这盾兵雁翅刀狠狠一撩。 莫尔根就感觉他的视线天旋地转,扑腾一声,他视线的最后看到了脚下的雪地和皑皑白雪上的鲜血和尸体,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莫尔根被乞活军刀盾兵劈开了头颅,他虽悍勇然而面对乞活军的枪兵和盾兵还是死了。 乞活军的枪兵盾兵配合有道,短兵抽身不及身后长枪救之,长兵用老短兵则救之,这便是长短相合作战之法。 双方惨烈厮杀着,清兵们越打越心寒,越打越吃力,渐渐地发现他们冲在最前面的甲兵死伤惨重。 清军甲兵虽勇武,个人搏杀技艺也高超,然对面乞活军的锐卒攻击下节节败退,乞活军的锐卒们同样披甲,防护力出众,一样的悍不畏死,更重要的是他们兵种配合合理,一个个清兵被盾兵砍翻,一个个清兵被长枪狠狠贯穿身体,在他们的身体内绞动着血肉。 清兵前方甲兵的受挫直接影响了后面的旗丁,不少清兵眼中浮现出恐惧,再无冲锋而来的骄狂之气。 他们原以为贴身搏杀就能顷刻间杀败明军破掉他们的军阵,然事实反差太大了,心理巨大落差下,他们的锐气全无士气跌到了极点。 …… 此刻左右两翼战场也在激烈战斗,二总和三总的战兵冲出主动与正白旗的鞑子交战,两总先是用火铳近距离轰击清兵,接着锐兵们直接依靠一人高的大盾逼迫清兵交战。 左右两翼双方都各有四十名清兵,而二、三总总人数几倍于他们,清兵被打得节节败退。 “苏拜大人,怎么办?勇士们要撑不住了。”正白旗一个拔什库焦急喊道。 苏拜此刻脸上也十分焦虑,也不知逊塔那边究竟破了明军中阵没有,他刚刚在两翼又派了各三十名旗丁上去,务求拖着两翼的明军。 然而照明军攻击的力度也撑不到几时,苏拜忧虑的目光投向正面战场,神情却是一呆,脸色变得精彩起来:“逊塔怎么回事?他的部属怎么在退?” 正面清军后阵中,逊塔失魂落魄看着战场,一脸不敢置信重复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纳布绰在干什么?怎么退了。” 他心里实在不敢相信他的悍勇的部下失败,而且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他身后的清兵马甲们也都骚动起来,此时他们早已做好了冲锋准备,只等着前面战场突破开明军军阵口子,将己方优势胜利扩大化,然现在事情变化太大了。 “逊塔章京看,苏拜的部属在退走。”一马甲手指左翼方向喊道。 逊塔将迟钝的目光看向左右两翼,发现正白旗的兵马确实在后退,他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惊声道:“不好!快吹螺让勇士们全部撤出战场。” 第313章 包饺子 第313章包饺子 乞活军中军,前方喊杀声震天,硝烟弥漫,正面一总的锐兵们正在浴血与鞑拼杀,可以看到鞑子越打越少,特别是他们披甲兵损失惨重的情况下。 左右两翼也颇有斩获,二、三总两总对付正白旗的鞑子毫无压力,忽然间陈诺看到左右两翼正白旗的鞑子正在全速撤退。 中军官谭千城欣喜道:“将军,左右两翼的鞑子退了。” 陈诺仰头哈哈笑了起来,朗声道:“看来鞑子锐气尽丧,已生退却之心,当抓住机会火速反击,一举歼灭他们。” 陈诺面容厉然,右手五指紧握成拳狠狠向左手掌心一击,斩钉截铁道:“传令二总、三总,让他们火速向中阵靠拢,左右两翼包抄鞑子,封住口子把中军镶蓝旗的鞑子全部包了饺子。” 同时又命令道:“传令骑兵队的殷长军、王林山二人,骑兵队火速出击,追杀鞑子正白旗和镶蓝旗残余人马。” …… “万胜!万胜!万胜!” 炸雷般的欢呼大叫从清兵左右两翼响彻,清兵军官拔什库纳布绰惊恐看向两侧,清军已经围拢了过来,而牵制他们的正白旗苏拜人马早已没了人影。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听到了身后急促撤退的号螺声,不消他说话,所有的鞑子残兵惊慌一片,哗的一声,嚎叫着争先恐后转身逃跑。 一总把总余木根看到大急,这时候中军总号急吹三声,那是发动总攻的号令,可以不必在意阵型,尽情追杀。余木根大喜,长刀狠狠指向前方疯狂道:“一总所有战兵投入战场,儿郎们,军功就在眼前,杀鞑啊!” “杀鞑!” 一总所有战兵狂飙突进,撒开了脚丫子追杀,士气无比高涨,左右两翼两个二个总战兵也在加快脚步合围。 轰隆隆马蹄声奔腾,声势震人,乞活军步卒们只见骑兵轰然出动,他们分出一部分人马越马奔到最前堵住了清兵向后溃逃的口子,更是绕着战场奔腾巡弋,发现逃出来的鞑子果断砍杀。 而大部分的骑兵排着整齐的阵列向着清军后阵杀去,乞活军骑兵皆戴边军盔,盔顶红缨飘扬,披涂有红漆的镶铁棉甲,双臂一体式铁臂手,身后黑色斗篷飞扬,奔腾中迎风鼓动到了极点。 清军后阵,镶蓝旗牛录章京逊塔嘴唇哆嗦,全身从头凉道底,对面的明军将领战阵经验丰富,看到左右两翼的清兵已是敏锐快速抓住了时机反击。 明军行动太快了,明军已经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残余的镶蓝旗败兵包围住,他麾下的勇士们根本没机会逃出。 逊塔亲眼看到了亲眼看到战场的实况,可恨的南蛮子们四周都是,他们挺着密密的长枪向中央的清兵疯狂戳刺,他牛录中的勇士战兵们一个个被刺死。 更有一些猥琐鬼祟的南蛮铳兵偷偷躲在枪兵盾兵身后,时不时闪出对他的勇士施放冷铳,清军绝望哭嚎着,一些悍勇之士不认命向外疯狂冲击,毫无意外地被长枪戳刺而死,身体上留下数个血窟窿。 清兵一个一个被刺死砍死射死,明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彻底消灭内中的清兵只是时间问题。 完了,他的牛录彻底完了,逊塔脸色灰白,满眼绝望,他身边除了马甲就剩下百余人余丁包衣,战兵几乎全投了进去。 他的疯狂,孤注一掷将他的牛录挥霍个干净,。 或许,他南下永安城复仇就是个错误,更不应该托大以少数兵力与这支明军野战。 他以为明军自松锦之战后再无可堪战力的想法就是个错误,南人并未无人,这支军队就是个可怕的威胁。 “大人,南蛮的骑兵冲过来了,怎么办?”身侧一个戈什哈焦急喊道。 逊塔转动着迟钝呆滞的眼睛,对身后的众兵嘶哑着声音惨声道:“各位,我大清军令严格残酷,今天的惨败,罪责恐怕不是我逊塔一人能承担的,整个牛录恐怕都要受到严惩。” 众马甲和几个戈什哈亲兵脸色上都闪过心悸绝望之色,逊塔说得对,他们整个牛录完了,已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这十几人逃回去迎接他们的也只有一死。“ 逊塔望向前方想他急冲而来的乞活军的骑兵,脸容变得凶残野蛮,眼中刻骨仇恨,他持着挑刀大呼:“牛录中的勇士们,随我逊塔杀南蛮,只有我们战死,我们的家人才不会受到责难,杀啊!”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神情疯狂决绝。 身后的众多甲兵也都策马紧紧跟随,他们都是逊塔牛录中的马甲精锐,虽然只有十几骑却是杀气腾腾,气势逼人, 清兵的铁蹄重重踏在雪地上,激起地上雪水弥漫成一片雪雾。 乞活军骑兵之中,骑兵队队长殷长军看到十几个清兵骑兵好死不死向他们冲来,其中还有清兵的牛录官纛,他脸上瞬间密布杀气,冷声喝道:“王林山,给你五十人务必将这批鞑子全数斩杀,夺下他们的牛录官纛。” 副队长王林山闻言大喜,还是自家队长义气,这里面可是有一个牛录章京大官,他应答一声,领着五十人向这十几个鞑子包围而去。 分兵后殷长军扭头对身后众兵大声道:“所有骑兵加快马速,全力追杀鞑子正白旗的人马。” 他的目标正是鞑子正白旗的的人马,这支鞑子跑得太快,并没有同镶蓝旗一样陷入乞活军的包围圈,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损失惨重。 正白旗苏拜部正在仓皇逃跑,他们看到明军骑兵已经追过来,纷纷用力抽打马匹加速战马逃跑。 殷长军催动马匹,风驰电掣,身后上百乞活军骑兵队滚滚跟随在他身后,他快马追上了前方一个拼命抽动马匹的鞑子兵,这鞑子是个旗丁,身上只披着单薄的棉甲。 那鞑子看到恐惧目光向后看过,正好对上了殷长军饿狼般的眼神,身体打了个寒蝉,更是疯狂驱马。 殷长军从鞍上取下自己的角弓,稍一瞄准就拉弓松弦对这鞑子后背射去,前面那鞑子旗丁惨叫一声就滚落马下。 身后的众骑兵看到纷纷叫好,他们当中擅射之人也都纷纷拉弓射箭,登时好几个清兵惨叫落马,也有清兵回头射箭。 他们在马上也都是使用大稍鞑弓,虽然威力大却远不如在步射得劲,射速也没有乞活军骑兵快,看到清兵射来箭矢,乞活军骑兵也不敢大意,纷纷举起旁牌遮蔽。 就这样,乞活军骑兵队对正白旗的清兵疯狂追杀,一些掉队的清兵尽被乞活军追杀杀个干净,斩获了几十人之后,殷长军看到最前面拿下披甲的清兵跑得远远,自己难以追上,就停住收兵。 在分出一些人收拢战场上的清兵马匹,殷长军又领兵想着镶蓝旗那边的百余人余丁包衣狂冲而去。 除了余丁稍加抵抗外,那些包衣跟役鸟作群散,疯狂逃窜,对付这些二五仔,乞活军骑兵们毫不客气举起刀枪大肆杀戮。 逊塔牛录已是彻底完了,真正的斩草除根,寸草不生,从此这个牛录将会在清军编制中除名。 各放战场都在风卷残云尽快结束着战斗,胜报一个一个传来。 “报将军千总陈大义传来消息,包围圈内的镶蓝旗的鞑子残兵已被禁书剿杀干净,我军大胜。” “报将军,骑兵队队副传来消息,骑兵队阵斩鞑子牛录章京一人,鞑子马甲和亲兵护卫十数人,缴获旗纛两面。” “好!哈哈” 喜报一个个传来,陈诺咧嘴大笑起来,直抒胸中畅快之意,豪情奋发道:“壮志饥餐胡虏肉,这一仗真是痛快呐!” 第314章 首级 第314章首级 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八日,徐州永安游击将军陈诺,率部属一千三百人,与贼虏逊塔部、苏拜部鏖战于宋家楼,大破之。 战场之上遍地是鲜血尸体和伤者呻吟声,医务兵们正抬着担架快速抢救伤员,众兵正在风卷残云打扫着战场。陈诺领着中军官谭千城和众亲兵涉足战场,战场之上一片狼藉,满地残破的旗号和盔甲,残肢碎肉一地,腥臭的鲜血和雪水混杂在了一起,人踩在地面湿漉漉的都打滑。 陈诺看着暗自叹道,自乞活军成军起,无论是对付盗贼土寇还是流贼,均是以少胜多,而今面对清兵竟翻个倒个,打了一场富裕仗。 若是清兵此番南下有上千人,恐怕这仗打得更为艰难,胜负或许未可知。 马蹄声奔雷,人马呼啸,骑兵队也陆陆续续回来,各兵喜气洋洋,想必是斩获不少,队副王林山走到陈诺面前下马,抑制不住满脸的喜意高声道:“禀将军骑兵队斩杀鞑子镶蓝旗一牛录军官,还有一个分得拔什库,其他甲兵十五人。” 陈诺眉毛一挑,大赞道:“骑兵队每人皆有功,镇抚司记录叙功。” 身后的一镇抚军官急忙答应下来,王林山同骑兵队将士高声答谢,说完就将鞑子的牛录军官抬了上来,陈诺上前一看,只见这死去的鞑子军官还怒睁着双眼,厚厚的盔甲上好几个血洞。 这具尸体便是清军镶蓝旗牛录章京,历史上他此次入关后便被擢升为甲喇章京,满清顺治元年从入关,破李自成,征张献忠,八年授镶蓝旗满洲梅勒额真,十三年授工部尚书,十七年授镶蓝旗固山额真,康熙四年卒。 然而,现在的他还是默默无闻,更是成为了一具败军尸体。 王林山上前心有余悸道:“这个鞑子可真是悍勇,身体多处受创一时不死,硬是杀了我们两个兄弟。” 陈诺神色一沉道:“任他怎么悍勇现在也不过成为一具尸体,砍了他的头颅,剥了他的衣甲,连同他的牛录旗纛一起收拢好,将来献捷用。” 此战的战后结果也统计了出来,此战清军镶蓝旗牛录几乎整个全灭,百余人的余丁包衣除了斩杀了一部分,殷长军还俘虏了一批,对待这些人陈诺自然没有留他们的必选,全部就地斩杀。 清正白旗这边也斩杀了甲兵三十余人,未披甲兵五十人,八十余人,合计共有三百六十余人。 当然,以首级做实数论功,战斗中鞑子多有首级残缺者,共计斩获清兵首级三百三十七颗,内中真奴首级二百五十一颗,同时俘虏清兵一十二人。 乞活军这边也有近二百人的伤亡,战死阵亡者有一百一十八人,重伤近三十人,轻伤五十多人。 陈诺听取了伤亡报告心中沉痛,他方才也去看望那些重伤者,这些重伤将士们的情况都很不客观,这三十人中有十人幸运活下来就是极好的了。 很快,陈诺派送塘报向徐州城呈递捷报,消息传到徐州城,州城瞬间震动沸扬。 事关重大,战事核实情况马虎不得,也不消下派御史,徐淮兵备何腾蛟、徐州知州刘秉,同知,巡按御史等官联袂前往永安城,同时派人前往淮安城向总督府报捷。 捷报传出,虽说史可法坐镇淮安府抽不开身,但他特别派军机幕僚阎尔梅前往永安城会同核实。 这一日,永安城的宽阔校场之上,总督府的阎尔梅,兵备何腾蛟,知州刘秉、御史等众官都等着核实乞活军所斩获首级。事情重大,这核实首级须得多方人在场证实以防作假,只有真正核实了,史可法才能向朝廷报捷。 校场外面除了乞活军将士们还有永安城的百姓们拥挤着,神色飞扬,带着些许的荣耀和傲气。 陈诺披挂整齐站立在一旁,身后众将皆站立其后,铁血杀伐气息蔓延,看着陈诺乞活军众人,何腾蛟、阎尔梅等人都面带惊异。 陈诺默默一挥手,一队兵士拉了几辆大车过来,上面摆着密密的神色狰狞扭曲的人头和一些旗帜。 兵备何腾蛟也顾不得恶心,扑上前去查看各车上的人头,即使寒冬腊月里,还是有一股股强烈腥臭的味道扑而来,直弄得满手都是血。 周围众官围着大车也都惊异看着,啧啧称奇。 旁边早有几个大桶,桶内装着水,何腾蛟将一个鞑子人头扔进了水里,就见这鞑子人头面容翻上。 清兵自小就脑后梳辫,是以后脑极重,扔进桶里面容朝上,若想再次核对还有观看清兵面容,与中原之人不同,还有牙口,清兵的牙口粗黄而且粗粝,参差不齐。 何腾蛟又急忙翻开这鞑子人头的牙口,越看他嘴唇哆嗦越烈,双手都不由得颤抖起来,惊喜不断叠声道:“是真奴首级,是真奴首级,无疑了。” …… 十一日,经由徐淮兵备何腾蛟、徐州知州刘秉、巡按御史联名盖印的捷报和阎尔梅的手札书信飞马送抵淮安城,战功核实完毕确认大捷,消息传出,整个淮安府震动。 消息很快传扬徐淮各境,甚至南直隶都有所耳闻,永安游击陈诺率兵大破贼虏五百,斩获贼虏首级数百颗,其中有贼虏头目牛录章京,分得拔什库,拔什库等官,尤其是全歼贼虏一个牛录的战绩更是亮眼。 事实上,明军沿袭前面无数朝代下来的军功首级制自有其存在必要的道理,以首级论功,因为只有完全胜利者的一方才能在战后从容收割清点首级。 但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以首级论功,常常导致士卒战斗还没结束就哄抢首级甚至内讧大打出手,从而被敌人趁势反击导致战斗失败。 边军之中常有禁止下马割首级的命令。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清兵有明文规定的抢尸传统,抢回战死者尸体可得其一半的家产,抢回战死者尸体清军之中都会明文嘉奖。 若非真正的大胜,清兵的首级极难抢到。 就如正白旗的苏拜部,乞活军虽然斩其部八十人,但是正白旗的清兵撤退时候就带走了不少尸体,乞活军取得正白旗的首级数大大减少。 战斗的胜利评判,斩敌多少不是唯一的标准,还要看战斗的结果,是否达到了战斗的目的,完成了战斗的任务。 战斗的双方对各自战斗的胜利,心里都有一个衡量的尺度,甚至战后战斗双方都认为己方是胜者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全歼一个牛录,这样的战绩可煞惹人眼,这样战斗结果成绩和其代表意义,可比击溃击败清军的战绩分量不知重了多少。 陈诺又有明晃晃的数百贼虏真首级,可谓是大捷。 第315章 再犯 第315章再犯 乞活军这方得胜欢喜,清军正白旗苏拜部则领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北返丰城,旗帜蔫搭,一路上有气无力败走。 此战打得很惨,他们南下五百人,镶蓝旗的逊塔全牛录几乎覆没,而苏拜这个牛录也损失惨重,损失了八十多战兵,内有三十名披甲兵。 苏拜这个牛录也算是折了,牛录之中本来就两百战兵,这一下就折了将近一半,这么多兵士岂是那么好补充的。 回到丰城,清兵们为了泄愤,将掳掠而来的百姓们全都屠杀,丰城内外尸骨遍野,血流漂杵。 虽说心不甘情不愿,苏拜还是将败报往兖州方向的清兵大队传递了过去,就这般战战兢兢在丰城盘亘了几日。 这天有兵来报,说是兖州方向来人。 苏拜急忙领兵在官道口出迎,就见前方官道黑压压的大片骑兵而来,闷雷似的马蹄声轰然踏动,给人予沉闷威压之感。 光是听着这闷雷声,苏拜牛录众军官脸色都凝重起来,听着密集的马蹄声也有千人之军以上才有的威势。 这支人马距离丰城越奔越近,他们的旗号和衣甲显现出来,这些清兵衣甲蓝色镶红边,还是镶蓝旗的人马,不过队伍中簇拥着一杆甲喇大旗。 果不其然,苏拜牛录众军官暗道,镶蓝旗清军在兖州路的只有一甲喇之兵,暂归内务大臣图尔格节制指挥。 而逊塔就是隶属于这支镶蓝旗甲喇。 “咦……”忽地一牛录军官惊讶道:“好像还不止镶蓝旗的人马,你们快看。” 策马在最前面,一直沉着脸的牛录章京苏拜询声望去,就见这支蓝色衣甲的队伍中,还有一批白色衣甲。 “是我们正白旗或者是镶白旗的人马?” “不对!”苏拜眼神一闪果断摇头否决,因为他发现这些兵丁披着的铁甲银光粼粼,在远远地在阳光照耀下都刺眼无比。 众牛录军官也都发现了,都是惊喜呼叫道:“是巴牙喇勇士,也不知图尔格大人将是哪个旗中的巴牙喇勇士们派了出来好大的阵仗啊!” “有了巴牙喇勇士们助阵,我们这回一定要再次南下给那支可恨的南蛮军队好看,要把他们全都装入麻袋用马踏死。” 众军官都恶狠狠说着,巴牙喇队伍的到来一扫他们战败低迷的士气。 他们却没发现,自家的牛录章京苏拜神色变化,先是错愕随即变得狂喜,因为他在这支巴牙喇队伍中领头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兄长,吴拜。 这支清军浩浩荡荡奔到丰城城垣下,整支队伍骄狂凶蛮之气蔓延,各清兵脸上的戾气慢慢,骄横自信,一如苏拜、逊塔等人南下时的嚣张模样。 这支队伍大多数都是镶蓝旗的清兵,高高的盔枪红缨,髹漆铁盔连着护脖顿项,巨大的护肩披膊和马蹄袖。 镶蓝旗清军之外,另有一支队伍煞惹人注目,这些清兵皆有三马,身披水银色铁甲,个个盔上长尾红缨,背后是如火的斜尖火炎旗,一身外露的甲胄寒光闪闪。 他们个个都是壮汉,人人带着强大的压迫气势,特别是披着那铁甲,明甲样式,银光粼粼,甲片都是镔铁打制,重叠如鳞,沉重厚实。 还内着一层锁子甲,总重量几乎达到了七十近重量,全身护甲严密厚实,好似铁人一般,这些清兵骑马奔驰,虽然人少,奔驰间的威势却不比那人多的镶蓝旗人马差。 这些人就是清军八旗之中以精锐称雄的巴牙喇兵,也因为这些兵披着厚实明甲的颜色不上漆,以本身颜色示人,所以也称呼叫做白甲兵。 这些巴牙喇兵原来各牛录之马甲之中挑选的精兵,个个勇武出众,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兵。按比例每牛录出十几人,组建各旗中的巴牙喇营,以巴牙喇纛章京统领。 各旗之中牛录数目不等,所以各旗的巴牙喇营众的巴牙喇兵人数也不等。 这支清兵为首的两人是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吴拜和镶蓝旗甲喇章京蓝拜。 吴拜面容和苏拜有些相似,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身体粗壮有力,满面风霜,他策马一顿看到苏拜就大声呵斥:“苏拜,你同逊塔私自领兵南下,非但胜还被没能取胜还被明军打败,损失惨重,图尔格大人震怒,你可知罪?” 苏拜神色变幻,看着自家的大哥,咬牙垂头道:“苏拜知罪,甘受责罚。” 吴拜脸色稍霁,一改语气严厉缓声道:“不过图尔格大人念你入关后多次累功,命你戴罪立功,先坐罚锾以示惩罚,若你再次失职领罪,你这条命必然不保。” 低头的苏拜脸色一喜,但又很好掩藏下去,立刻恭恭敬敬道:“苏拜甘受责罚,此后必尽心戮力,不敢懈怠。” 说罢他抬头带着感激之情看向自己的兄长吴拜,后者则是怒其不争严厉扫了他一眼,对这个亲弟弟战败想必也是恼火得很。 苏拜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以他之罪原本最好的心里估计就是剥去官职降为白身,但他看到此次是他的兄长吴拜带兵前来,就知道事情有转机。 定是兄长吴拜在其中斡旋让他戴罪立功,仅交罚金惩罚。 说完公事,吴拜下马更是上前用马鞭狠狠抽了苏拜好几下,怒声斥道:“苏拜,你真是丢尽了我们瓜尔佳氏的脸面,一支小小的明军就让你损兵折将,要不是我从中奔走,你这条命早就丢了。” 苏拜只能硬生生捱着,不敢说话。 发泄完怒火吴拜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连忙介绍,对苏拜呵斥道:“这是镶蓝旗的甲喇章京蓝拜,还不见过?” 苏拜心神一凛,急忙施礼见过。 蓝拜人精干消瘦,下颌留着短髭,他的神情阴冷,刁毒的眼神在苏拜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苏拜感到心中顿感不自在,这蓝拜也是镶蓝旗中的猛将,最重要的是他和逊塔虽是上下级关系,但也是多年战场上搏杀的生死兄弟,交情匪浅。 而刚才那眼神,苏拜知道想必是和逊塔有关,毕竟蓝拜的生死兄弟战死,而他苏拜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苏拜又瞧了瞧二人身后的大军,眼中惊异,仅是镶蓝旗的人马就有千人之上,想必是整个甲喇之兵,还有自家兄长的巴牙喇兵,有一百多人。 虽说没将巴牙喇营兵全数带了过来,也也着实不少了,要知道巴牙喇兵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个都金贵无比,各旗中的巴牙喇兵最多也不过六七百人,最少的才二三百人。 许是看到苏拜疑惑,蓝拜嘶哑着声音道:“你等兵败图尔格大人大怒不已,对这永安明军恨极,特遣我和吴拜大人率清兵南下讨伐。” 苏拜听闻大喜,而旁边他的兄长吴拜也对他叮嘱道:“此番南下你要好好杀敌立功,要是不能建功,先前兵败之责还是逃脱不了的。” 苏拜连连点头,只是他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前几日战败的场面,不由地心里一悸,脱口说道:“只是我们南下这些兵马似乎有点少了……” “什么” 吴拜和蓝拜面容一滞,神情瞬间阴沉下来,他们带了这么多精兵,苏拜居然还嫌少,这永安城的南蛮子当真有这么可怕吗? 第316章 一个不留 第316章一个不留 感受到吴拜两人目光,苏拜压力颇大,上次战败就是吃了兵力不足的闷亏,所以这次南下兴兵他考虑到人数还是太少了。 清军攻掠作战多以甲喇为基本作战单位,甲喇行则一路,止则一处,战则攻一处。入关后前期在京畿河北附近确实还仍以甲喇为多路兴兵攻掠,不过自攻入山东后再无多少明军抵抗,是以清军更加骄狂,大胆分兵,各牛录都可以分兵掠地。 这次,苏拜和逊塔还真是大意了。 蓝拜沉声道:“本甲喇中丧失了一个牛录确实损失重大,但这次我已将整个甲喇的兵力全都带了过来,足有四个牛录,一千二百余人,更别说还有吴拜大人亲领的巴牙喇一百多人。 “再加上你牛录剩余兵力,有近一千四百之兵,这样的兵力在这南蛮境内已是相当不俗,就算是几千明兵来了也可一战。” 蓝拜神色骄横,言语之间颇有嚣张傲气,这份信心这是他们清军多年胜利带来的。 吴拜更是恼声大骂道:“一座小小城池,一个游击将军撑破天了也就是两千多人甚至还不如,打了一场败仗苏拜你就畏惧如此,你还是我们满洲攻必克战无惧的勇士吗?” “而且现在兖州那边战事吃紧,抵抗激烈,急需兵力,附近泗水、邹县、藤县多地攻掠的部队都在回援,能给我们分这么多兵马去攻掠已经很不错了,知足。” 苏拜不敢说话,他也知道刚才说话孟浪了,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只感到这支明军与其他明军不同,万不可大意了。 他正欲说话,啪的一声吴拜一马鞭就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兄长?”苏拜愕然,不解看着吴拜。 吴拜眼里流露出杀机,森然道:“苏拜,你虽是我亲兄弟,但你若再畏战动摇军心,可别怪兄长我了。” 苏拜瞳孔一缩,当即缩着头不敢说话。 自家兄长他自然十分了解的,为人心性薄凉,而且手段狠辣。最重要的是自家兄长现在还是个戴罪之身。 吴拜十六岁的时候就随努尔哈赤起兵伐明,累功自牛录额真,后黄台吉继位,吴拜名列十六大臣之一,满清崇德二年,更是授噶布什贤噶喇昂邦,列议政大臣。 不过去年春领兵攻打锦州没能攻克获罪,大战胜利之后吴拜更是未能追击斩获,被逮系下拿大狱。 今年春开始起复,统领正白旗内的巴牙喇营,任巴牙喇纛章京。 因为吴拜求功之心甚切,入关后作战每每当先,曾败敌于丰润、三河、静海和青州,已是积累不小功劳。 此行之前,入关副将军,内大臣图尔格已对吴拜承诺,只要此战能够兴兵成功讨伐永安明军报仇,他将来必然为吴拜表功,保举他为正白旗的梅勒额真。 所以此番南下兴兵向永安城复仇,吴拜求战之心最烈。 事情议定就准备南下,此行之军吴拜带兵虽少但他级别最高,他是世职二等甲喇章京,对应明军将领级别勉强够得上参将。 而蓝拜则是世职三等甲喇章京,明军对应游击级别,双方虽不隶属一个旗,吴拜的级别还是高一等,而且他曾经还是议政大臣,位高权重。 临行前图尔格也特别吩咐了,此战要以吴拜马首是瞻,大小战事听他吩咐,蓝拜对此也没有异议。 清军人马在丰城逗留了一日便兴兵南犯,此行清军镶蓝旗一千二百人,内战兵八百,正白旗巴牙喇兵一百,还有苏拜牛录残兵一百二十人,三方合兵计有千四百余人。 …… 清兵步骑交加人数浩荡,一路之上大摇大摆,来势汹汹,他们行军很有目标,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很快就要到永安城的前哨军寨宋家楼。 在外哨探的夜不收很快将消息传递给了宋家楼,宋家楼内此时是甲哨千总陈大义领兵,他闻听消息不敢犹豫,火速派塘马将消息递往永安城。 然塘马派出还没过半日,清军就已经到达了宋家楼下,他们行军之快很是罕见。 宋家楼西北方面的一个小山包,数十骑奔了过来,这些清兵马术精湛,而且个个重甲,有几人更是披着外露甲片的明甲,层叠如鳞,十分厚实。 数十骑围绕中,此行清军主将和众军官都稳稳策在战马上,朔风似刀子般刮来,众人不以为意,主将吴拜单手抓着缰绳,凝神看着前方的宋家楼军寨。 就见这座明军军寨已经戒备,寨墙之上皆是人头和刀枪闪烁的寒光,看来他们早有准备,寨墙上的“陈”字将旗随着寒风猎猎飘扬。 吴拜马鞭指着前方的军寨向身后的苏拜问询道:“这便是与你交战的明军?” 苏拜眼中闪出刻骨仇恨,森然答道:“没错,这就是与我部交战的明军,没想到这支明军还没撤走,真是可恨。” 他将视线收回,希冀看向吴拜道:“兄长,当攻下这座军寨,将这寨内明军尽数屠戮了干净。” 吴拜继续盯着军寨,淡然道:“这军寨险要,多面环水且地面多坑洼,坚城不可入,绕过去。” 突然他饶有兴趣对苏拜道:“听说你和逊塔原本也是这样想着,不攻军寨而是引诱他们野战?” 苏拜听闻脸色阴翳,默默点头,他抬头看向军寨上的明军,眼中掠过狂热期盼:“南蛮子,快出城野战,就同上次一样。” 然而终归让他失望了,苏拜等了许久也不见军寨内明军的动静,吴拜轻笑道:“走,这寨内明军也不是傻子,这次我大军来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我野战。” 他脸色突变得冷冽嗜血,命令道:“全军行军继续沿着官道走,直插这支明军的据守城池。” 城池可不同这类据守险要的军寨,城池地势宽阔更易攻打。 宋家楼军寨之上,众兵看到清军已经南下,他们踏着残雪,骑步交加沿着官道继续南下,衣甲旗号渐渐脱离了乞活军的视线内。 寨墙之上,一向沉闷的陈大义罕见扯出一张笑脸,语气却十分冰冷问道:“给狗鞑子招待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身侧的副千总蓝田点头回道:“回千总,东西早已准备好了。” 陈大义默默点头,双目似乎蕴藏着跳动的火焰,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刺喉的凉气,语气森然道:“这鞑子真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还敢来犯,这回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那么……一个不留,一个都得交待在这。” 第323章 壮烈 第323章壮烈 现天色已黑,清军决定就地扎营,打扫战场,等到天亮再出发行军。 墙内墙外尽是湿漉漉的鲜血,这才没多久双方战死的躯体已经干硬,甚至地上和墙面上的鲜血凝固成了血块和一层层血水凝固组成的冰层。 特别是墙内,里面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血腥味扑鼻难闻,尸体歪七扭八的各种奇异姿势,还有一滩一滩的东西血肉模糊,尽是人体身上的零碎件。 吴拜和蓝拜二人踩踏满地的血水和尸体进入墙内查看,都不由感叹此战的惨烈,因为防线并不宽阔的问题,双方投入的兵力有限也就是百十人。 但是这战斗着实惨烈,过来一个戈什哈来到二人面前小心问道:“二位大人,这些明军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吴拜闻言面容森然道:“这支明兵着实可恨,杀伤了我们不少勇士,将他们的首级全部砍下,等得胜回去的时候拿这些首级表功。” 戈什哈身体稍微一顿,还是依言领命而去,清军入关主要是重劫掠,人口钱财牲畜等,对于斩杀多少明军才是次要的。 毕竟内地的明军都不足为虑,他们的人头根本不值几个赏钱,而今要砍这批战死明军的头颅,看来吴拜大人对这支明军恨极了。 虽说得胜,吴拜心里却始终不痛快,他派上去的二十个巴牙喇精兵几乎全死光了,侥幸有三个勇士存活但也伤势严重,寒冷冬日里估计也活不成了。 吴拜冷厉看着尸堆,突然间尸堆内一个身体动了动,一个明兵慢慢爬了起来,他披着精甲,甲上多有破损,身上大小创伤口好几处,他硬挺着僵直的身体,满脸的鲜血,眼珠子转动间都是血丝密布。 周围打扫战场的清兵们数十人将这明兵围拢了过来,刀枪各种武器对准他,但谁也没有抢先动手。 这明兵左右看了几眼,忽然视线一凝,他看到一个清兵挂着一颗头颅,这颗头颅的面容青灰,唯有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睁大着,藏着刻骨的仇恨和决绝。 这明兵看到这颗头颅大声哀嚎着,声音凄厉难忍,口中悲呼着:“把总,把总……” 旋即他看向周围的清兵,手里紧紧握着长枪,无比仇恨大骂:“恁死你娘的狗鞑子,来,爷还要拉上你们几个垫背。” 围拢的清军分开一个口子,两个披着重甲的清军军官走了进来,正是吴拜和蓝拜二人,吴拜慢条斯理打量面前这个明兵,如同看一只猎物一般。 他扫视的眼神凶残狡诈,视线在这个明兵背插的小旗上一顿,看这明兵的样子也是类似他们拔什库的军官。 吴拜轻蔑笑了笑,对这明兵用生硬汉语喊道:“你,南蛮子跪下,只要跪下,就饶你一命。” 周围的清兵全都戏谑看着他,就等着这个明兵跪下,在他们看来只要跪下就能换回一条命,何乐而不为? 不料这个明兵虎吼一声,赤红着双目暴烈道:“老子堂堂华夏贵胄,中华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师,就是不跪你这野外蛮夷,忘了你们这群蛮夷曾经给我大明当狗那摇尾乞怜的卑贱模样了吗?” 吴拜面容瞬间变得铁青,这明兵的话语无疑刺痛他的内心深处,他年纪最长,如何不清楚昔年女真人的境况,几百多年里由于女真人涣散分裂,被逼向明廷俯首称臣,明廷皇帝和文武官将贱视女真,蔑称他们为“东夷”。 黄台吉上位后刻意满化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拥有他们满洲的文化,强大自信,与明人彻底脱离甚至对立,似乎这样才能抹除他们女真人曾在明人手下为奴为卑的屈辱历史。 虽说清国愈发强大,但吴拜骨子里的卑贱也怎么也抹除不掉,作为蛮夷他最听不得胡、夷等字眼,这类字眼深深刺痛他的内心,仿佛让他年少时的屈辱再现。 他咬牙切齿道:“活捉这个南蛮子,本甲喇要把他五马分尸。” 左右清兵们听到纷纷狞着脸冲上,被围在中间的乞活军队官丝毫不惧,他低吼一声,仿佛要将全身气血蛮勇全都聚集起来,身上散发决死的无畏气息。 “杀鞑!” 他不管不顾朝着前面一个清兵步甲冲去,这清兵步甲看到这个明兵一副搏命姿态,心中畏惧不由退后几步。 几乎同时,几根虎枪和挑刀或刺或砍,深深刺入乞活军队官的血肉里,队官吼叫着,不管不顾,仍旧挺着长枪冲杀,手握的长枪拼尽了力气刺进这清兵步甲体内。 乞活军队官狂吐着血沫,松开了长枪奋力向旁边一跳,一个虎扑将一个清军旗丁扑倒在地,双手用力扣着他的眼睛,张开了血口死劲咬着这清兵的脖子。 那清军旗丁在身下疯狂惨叫挣扎着。 周围的清兵们大怒,刀枪斧锤齐上,乞活军队官被活活砸成了一堆肉泥,等清兵们压在身后的那旗丁拉出时,那旗丁早已气绝身亡,脖子的喉咙被咬断,鲜血喷射,两个眼珠子被活活掏了出来。 吴拜在一旁静静看着,双目中的杀气越发浓烈,一个明军小小军官居然这般血勇壮烈,这支明军绝非普通一般的军队。 吴拜有十分强烈的预感,若是他这次不彻底消灭这支明军的话,日后等这支明军越发坐大,将来对他们大清国必燃是个大祸害。 吴拜似有所感,偏头一看蓝拜神色,和他一样带着果决狠辣,他们都萌生一个绝对想法: “这支明军绝对不能留!” …… 山坡之上,旷野之上火把繁星一样点起,坡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乞活军兵卒,一杆将旗下,陈诺定定看着下方密集来往劳动的人群。 坡下一兵喊道:“将军,陈副千总他们回来了。” 陈诺抬头,一批浴血的将士们正在大道策马奔腾而来,他们神情萎靡,不少人都带着伤,看着惨烈无比。 陈评在几个将士搀扶下上了山坡,看到陈诺就扑倒在地,热泪滚滚而下,放声大哭道:“大哥,我对不起我们乞活军,对不起乙哨,更对不起四总的兄弟们。” 第356章 抢钱粮 第356章抢钱粮 兖州知府衙门,厅堂之中站满了一众官员,大多都是青袍官,有兖州同知谭丝,通判阎鼎、推官李昌期等官,其中只有一官身着大红袍官服,是兖州知府邓藩锡。 他们神色慌张,外间动乱他们已经清楚,是城内官兵发动叛乱,不过一切事情还没有探查清楚,到底是谁发动叛乱。 一皂隶脸色煞白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他颤着声儿喊道:“各位大人,是那永安游击兵变作乱,现在他们正在攻打鲁王府,小人回来的时候正有一支乱兵朝府衙冲来。” 众官嗡地一声乱做一团,他们都是文官,陡闻兵变瞬间没了主意,只能依凭着口舌大骂陈诺奸臣贼子。 只有同知谭丝与他人不同,他此刻恼声埋怨的人是鲁王:“都怪鲁王吝啬贪财,现在好了,逼急了这些乱兵闹出了大乱子,搞不好我等都要丧命。” 知府邓藩锡听到皱了皱眉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也能多次向鲁王求救碰了壁,心中不恼恨鲁王那假的,只是他万万不敢升起忤逆鲁王的念头,更别提作乱攻打鲁王府了。 邓藩锡沉了沉,仔细思虑着,虽说他与陈诺相处时间不长,但以邓藩锡观察,陈诺此人行为正派,特别是能冒着兵危战险主动去救援兖州。 邓藩锡心里始终存了感激,陈诺此番作乱,想来是鲁王把他逼急了。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陈诺为何作乱而是如何平乱,他招呼道:“来人呐,快去兵宪府求救,兵宪那里还有几百道标营的营兵,也不是不小的战力。” “对了,还有快去请丁文明将军和黄得功两位将军,让他们火速带兵救援,丁文明虽卸兵权但起码余威仍在,兖州好多官将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想来也能聚拢一些人马。” 当下好几个衙役听了安排就出府衙而去,四散而开去搬救兵,只是让邓藩锡意想不到是,没过半刻出门救援的几个衙役连滚带爬返回来。 邓藩锡正欲开口呵斥身体猛地一震,眼皮狠跳,因为轰然整齐的脚步声在府衙外面传来。 上百名乞活军战兵堵着府衙大门和仪门各个出口,他们火铳长枪,刀盾,持着各色武器虎视眈眈,对准着衙内众多官员。 这时候站出一副把总,他定睛一看就见一群官员围拢在一块,皆怒视着他,副把总笑道:“原来各位大人都在衙内,也省得标下挨个找寻了。” 兖州众官心头一颤,邓藩锡却夷然不惧,他昂胸跨步而出,拧眉斥责道:“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你等乱兵想干什么?” 乞活军副把总恭敬拱手道:“我家将军有令,现在起接管兖州府衙,诸位大人停下放下手中公务暂时关押,等待将军以后处置。” 众官气笑了,一个小小游击将军居然还敢接管兖州府衙,要知道府衙乃是整个兖州行政管理中枢所在,接管了府衙也就意味着接管了整座兖州城。 乞活军副把总却不管,他一声令下,乞活军将士们如狼似虎而上,一个又一个将兖州众官捉拿,分别关押在府衙各屋内。 一时间鸡飞狗跳,众官都是清高文人,被乱兵绳锁加身好似犯人一般看管着,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们大叫反抗着。 同知谭丝边骂边挣扎着,官帽丢落在地,官服也被撕扯成一条条,其行为更是不堪,好似妇人一样,对着乞活军将士又挠又抓又咬。 乞活军副把总看到大怒,走了过来用刀背狠狠看了同知谭丝后脑勺一刀,谭丝惨叫一声就晕了过去,脑后鲜血殷了出来。 副把总环视众官大声警告道:“吊舍,好话听不进去是不?将士们听着,谁敢反抗就地痛殴,打得他们服为止。” 将士们听到兴奋大喝,对着一些不老实的官员拳打脚踢起来,一时间整个府衙内哀嚎惨叫阵阵。 兖州兵备宪司,这里爆发着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不过很快结束,一个个溃兵被看管俘虏,少时,监军参议,济宁兵备王维新更是被俘虏,起初王维新大骂不休到了最后更是欲自尽全节,最后还是被乞活军救了下来,将王维新五花大绑,甚至口中也塞了布幔,防得就是他咬舌自尽。 兖州副总兵丁文明的府邸也被乞活军团团围住,丁文明有心救援只是凭借他这十几个亲将家丁怎么不济事,被乞活军俘虏也是眨眼间的事。 …… 兖州城中心鲁王府,外面密密麻麻的乱兵蚂蚁附攀爬王府高墙,更有大批乱兵抬着撞木向王府正门撞击,喊杀声喧天。 攻打王府有近半兖州本地兵马,此时他们甘当前锋,战斗猛增,将多日来的怨气倾洒攻打之上。 陈诺看着巍峨鲁王府,不由感叹王府防守严密,鲁王府也可叫做王城,在兖州城内俨然是座小城池,城墙高二丈九尺,城墙都有垛口,设东南西北四城门和城楼。 原本以为能顷刻间攻打下鲁王府,让陈诺意外的是连着攻打了半个时辰还未能攻下来,这让他有些心烦气躁。 丙哨千总宋二牛跃跃欲试,他主动请缨:“将军,这些兖州兵马实在不顶事,派我乞活军上,只要半个时辰,标下定能拿下王府。” 陈诺摆了摆手冷声道:“不可,攻打一个鲁王府可不能白白损失将士们的性命,传令给炮队,让郭琪牵炮过来,轰他狗娘的。” 很快火炮掉了过来,足足有五门一号小佛郎机炮,稍作调试后便开始发炮,炮声轰隆作响。 鲁王府的城楼都是青琉璃瓦,也只有亲王居住建筑才能饰朱红大绿,炮声轰轰中,打得青绿红之色的瓦片装饰飞洒,富丽堂皇的鲁王府就这般被糟蹋了。 鲁王府城墙之上,王府护卫亲兵们被炮打得抱头鼠窜,没想到这些乱兵真是狠呐,居然调炮过来攻打王府。 城墙上唯有一人到处走动,他大声咆哮,还时不时揪起抱头蹲地害怕的王府护卫,让他们坚守本位防御作战。 咻的一声凌厉炮声,一颗炮子又快又急,这人愕然间就被炮子拦腰打成两截,血水和肢体纷纷洒落。 城墙上坚守的王府护卫慌乱大叫:“俞长史死了,俞长史死了。” 王府护卫们慌乱叫着四散而逃,原本严密的鲁王府防御顷刻间崩溃。 被炮子打穿那人是鲁王府主官长俞起蛟,其人颇有才干,历史上清军攻入兖州城,俞起蛟坚守王城格斗力竭战死。 兖州兵变,王府内虽然只有三百校尉,五百护卫,虽然八百人,但是因为俞起蛟的得力指挥,王府才能坚持这么久。 城外陈诺看到城墙上的王府护卫们突然间四散奔逃顷刻崩溃也不知缘由,他也没来得及多想,振奋高吼:“进王府,抢钱粮。” 乱兵们兴奋狂热大叫,跟随着陈诺浩浩荡荡进入鲁王府。 第358章 藏宝 第358章藏宝 鲁王府,存心殿内,鲁王朱以派及其家眷老小都在殿内,朱以派更是被五花大绑,堂堂一个大明亲王被人绳索加身,真是受尽了屈辱。 “将军到!” 殿外有人高喊,引得殿内鲁王众家眷骚动,朱以派被大绑在地上,他也是抻大眼珠子去看,只见黑暗阴影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是一张带着年轻人特有盛气凌人的面孔。 鲁王府众家眷团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唯有鲁王朱以派涨红了面庞,声嘶力竭大吼:“陈诺,你这个奸贼,居然敢兵变造反,待得日后朝廷大军来到,定要将你们这伙贼子剿灭,株连九族。” 陈诺颇为无语摇了摇头,这朱以派不止是昏聩,简直就是个低能智障之人,朝廷大军现在还自顾不暇,潼关内明军仅存的主力刚经历大败,孙传庭还在整顿兵马,其余明军根本形成不了多大气候。 而且现在清兵入寇,大明腹地遍地烽火狼烟,兖州更是被大批清军围困日久,何来的朝廷大军去救他这个空有名分地位却无一点实权的鲁王。 这个世道,唯有乱,也只有乱才给了陈诺起事攻打鲁王府的勇气。 陈诺冷声道:“鲁王殿下,这兖州城已在我掌控之中,城外更是有大批鞑子围城,你已是我掌中之物,可识清形势否?” 朱以派不甘问道:“王维新呢?邓藩锡,兖州众官吏呢?他们在哪里,难道就坐视本王落入贼子之手不管不顾吗?” 陈诺提声喝道:“王维新、邓藩锡和丁文明等兖州文武众官都已被我俘获,鲁王殿下莫要再动什么心思了。” 朱以派顿感天旋地转,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之前存的种种希望都一一破灭了,此刻陈诺正不怀好意盯着他,朱以派心头一凉,还道陈诺起了杀心。 他额头冒汗,颤着声音干涩道:“你要干什么?是要杀了本王吗?” 陈诺回道:“我等此番兵变只为求财求粮,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子上,我陈诺也断不会做出此举。” 朱以派听到陈诺并不杀他,立刻将惴惴不安的心按了下来,他咕噜咕噜转动着眼珠子道:“也罢,既然如此,只要不伤本王及家眷性命,陈将军你就尽取我王城中财物。” “哦?” 陈诺意味深长看了朱以派一眼,身侧宋二牛哼哼道:“这鲁王真是个贱骨头,前番让他拿饷死活不肯,现在刀剑加身才知道服软,我呸!” 宋二牛说话声音很大,朱以派真切听到,没想到一个无名小卒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他,朱以派脸色青红交替,正欲开口喝骂,却见宋二牛拔出长刀阴冷看着他。 朱以派心下一寒,临到嘴的喝骂被强行咽了回去,缩着头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鲁王城搜刮的各项财物大致清点完毕。 一镇抚官详细禀报着:“禀将军,王城各堂客现在查验清点完毕,共计有粮食五万石,白银十八万两,黄金一万两,各项珠宝翡翠名家书画等奇珍异品,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有近十万两。” 听到粮食有五万石,这让殿内众将都欣喜异常,这么多的粮食,不说守城将士们,就是算上全城百姓,也能足够饱食半月有余。 就是银钱也颇多,将这些财宝统一换算城白银的话,足足有近四十万两白银,真是十分可观呐。 这鲁王府真是富得流油。 镇抚官一旁禀报着,并不忌讳鲁王朱以派在场,镇抚官每每报出一个数字,朱以派的身体就哆嗦一下,脸色青白一分。 到得最后,朱以派如丧考妣,整个面庞没有了一丝血色,这些可都是世代鲁王积攒的家当啊,全都便宜了这些贼人,这让他差点吐血。 众将都欣喜万分,唯有陈诺一人还在沉思,面容没有一丝笑容,副千总林光祖看到小心问道:“缴获如此多的钱粮,将军为何还不高兴?” 陈诺坐在椅子上,手指节一轻一重敲击着案桌,沉吟道:“各位,你们觉得这缴获钱粮多吗?” “多,自然多啊!” 众将忙不迭点头,对于缴获的钱粮之巨别提多满意了。 陈诺猛一拍桌子,安抚了吵嚷众人,缓缓开口道:“王城之中定然不止这些钱粮,再好好搜刮一番。” 众将不解,这王城前前后后都被他们搜刮完了,哪里来的钱粮了,而一旁的朱以派听到陈诺说话时,眼泛起了一丝焦虑的波动,他当即凄惨大叫:“陈诺,你莫要太过分了,本王府内钱粮都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可供你收刮的?你要是还不满意你就把本王这身皮肉给刮了去。” 陈诺不理,对众将笑问道:“说起这刮肉,你们可知道这朱以派如何当上的这鲁王之位。” 众将不解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陈诺微微一笑,为众将讲述起来,其实这朱以派并不是嫡长子,这鲁王之位还轮不到他来承袭。 朱以派平庸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孝道,先鲁王生病之时,朱以派为救其父硬是生生从身上割下一块肉喂父救病。 如此孝道行为当真是感天动地,鲁王之位顺理成章由他来承袭。 听到陈诺这般详细讲述,朱以派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割肉救父之事也仅限于王府内少数人才知道,这陈诺是如何得知的,当真是可怕。 陈诺眼睛一撇,看见朱以派失态神情,当即站起身来到朱以派面前道:“这旧日王府内情我知道,而且我陈诺还知道,这王城内钱粮远不止这么多,想来是有一藏宝地窖。” 朱以派眼中瞳孔猛地缩起,一脸惊恐,嘶哑着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话刚说出口朱以派就后悔了,这是不打自招了呀…… 众将震动,这鲁王居然还有一藏宝地窖,这也太可怕了,光是明面上的钱粮就这么多,这藏宝地窖恐怕更多,想到这里他们都心头火热起来。 陈诺指示众兵,就在王城以北,御花园的地方狠狠地挖,那里定然有地窖,掘地三尺也要将藏宝地窖挖出来。 虽然不知道自家将军如何武断判定地窖就在这里,但是众兵不敢不信服,因为自家将军种种行为着实有些神秘莫测,偏偏全都料准了。 过了许久,好消息终于传来,在御花园一处地方挖掘出藏宝地窖,内中金银财宝,奇珍文物无数。 “我的财宝……我的命根子啊……” 鲁王朱以派啼血般哀叫,噗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果断昏厥了过去。 第359章 清军攻城 第359章清军攻城 “将军,您神机妙算,这御花园内果然有地下窖藏。”千总宋二牛满是敬佩道。 周围众人眼都喜笑颜开,与之强烈对比的是,鲁王府中人一脸哭丧之相,众多妃嫔围拢着倒地昏厥的朱以派哭丧着,声音凄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这鲁王薨了呢。 陈诺厌恶摆了摆手道:“将这鲁王扶下去救治,现在还不能叫他死了。”很快地过来两军士扶到内殿,召来王府御医为其救治。 陈诺虽然憎恨这些庸碌吸血的宗室们,但他现在还有着朝廷正经身份,披着朝廷的皮,做事不能像流贼那般无所顾忌,若是堂而皇之将这鲁王杀了,那么本就恶劣的局势再也没有回圜的余地了。 安顿好鲁王及其家眷,陈诺带领众人来到藏宝地窖处,这地窖就在御花园一株石榴树下,藏宝地窖乃是历代鲁王积攒的财宝,也只有历代鲁王和极少数人知道这地窖的存在。 进入这地窖,陈诺和众人当真是傻了眼,琳琅满目的金银财宝,地窖宽敞无比,里面又分为好几个种窖。 有存放金银的钱窖,存放布匹的衣窖,存放珠宝宝石珍珠翡翠的宝窖,还有存放名贵字画,器皿的文窖,甚至还有粮窖。 依序查看这些地窖,陈诺和众人都迈不开步子,被里面富贵迷乱了双眼。验看完陈诺带着人快速出窖,里面的财货之巨令人咂舌,饶是他心智坚定也有动摇时刻,更别说其他人了,等走出地窖好些人眼球都是红的。 这么多的财宝,是个人都会起贪婪之心,将之据为己有,为防止他人起心思,陈诺特别派亲卫看管地窖,又派镇抚官带领众多帐房清点财物。 清点藏宝地窖速度很快,地窖内的财宝进出有详细账目,不似王府内的财物杂乱不堪,最后清点而出,地窖内共有黄金三万两,白银八十万两,宝窖和文窖内的东西暂时还估量不出,除了这些,粮窖内居然还有五万石粮食。 这五万石粮食,有小麦、精米、高粱等诸多粮食,算上王城内的五万石粮食,共计有十万石粮食。 这么多么庞大的粮食数字,这些粮食鲁王府这些人吃上百十代都吃不完,就算是粮食很多,吝啬自私的鲁王仍旧不肯施舍城外的军民们一粒米,一勺汤。 他们这些权贵在王府内食尽山珍海味,遍地珍馐的时候,王城外多少兖州军民百姓冻饿而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刺骨地照应在这兖州城,被百十倍放大…… 想到这里,陈诺更是憎恨这朱以派,要不是想到将他财宝全都搜刮干净解气了一番,陈诺还真想把这朱以派给活剐了。 先前这朱以派还想和自己玩心眼,说是让陈诺尽取王城的钱财,原来打着保存藏宝地窖的心思。 王城收刮的钱财也很多,若是寻常人收刮这么多钱财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曾想到这真正的财宝就在这地下。 事实上,历史上的清兵们还真就这么想的,清军攻入兖州城内大肆收刮鲁王府,鲁王系宗室数千人被屠戮殆尽,唯独遗漏了这藏宝地窖内的财宝。 在二十世纪初,清朝末年时候,英国人强占了鲁王遗址,要在这里建立耶稣教堂,英国人雇佣的中国民工在深挖基础地槽时才发现了地窖,时隔二百五十七年,鲁王珍藏的藏宝才重现天日。 得到了藏宝地窖英国人就在鲁王遗址盖了近一千五百间楼房的耶稣教堂,盖完教堂还剩下许多奇珍异宝被运到了英国,教堂这些人还受到了英女王的嘉奖。 鲁王藏宝为人做嫁衣裳,便宜了洋鬼子,真是一个绝妙讽刺,留下来了十足的骂名。 后世时候,陈诺对在桩骂名轶事早有耳闻,是以没被这朱以派蒙骗过去。 …… 陈诺带兵攻打鲁王府时候,城外的清军也有了动静。 兖州城东,马家桥清军大营主帐内,清军围城主将图尔格还趴在舆图上细细思虑着,前几日的内应失败着实给清军不小的打击。 图尔格寄很大希望的内应破城一事居然失败了,这给打击了清军士气,原本兖州抵抗就很激烈,加上明廷援军入城,城池更加难打。 现在内应之事失败,清军内部对攻下兖州更是不抱什么希望,这也是清军这几天毫无动静的原因,不过图尔格迟迟没有下令退兵。 图尔格老谋深算,他知道兖州城防御兵力大增,但是长久围困下,兖州城内物资缺少下必然生乱,他在等一个时机,宛如一只受了伤恶狼,假意舔舐伤口,松懈敌人的防备,暗地里却蓄势等待,找准机会给敌致命一击。 “图尔格大人,兖州城传来了消息!” 一清军将领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兴奋大吼道:“图尔格大人,我们在兖州城的内应突然传来消息,明廷来援的客军陈诺率部兵变,正在攻打兖州城。” 图尔格身体一僵,显然还没消化掉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萨满之神,终于让我图尔格等到了这个机会。” 图尔格心满意足祈祷着,接着他面容突然狠厉,满是嗜血杀伐道:“传令下去,即刻攻打兖州,主攻兖州东西两门。” “让准塔亲自带兵攻打兖州西门,让他务必以最快时间拿下兖州西城。” 图尔格军令下达,除了满洲旗,还有蒙古八旗和汉八旗,整支清军全都动员起来。 图尔格决心很大,集中所有兵力,要毕一役于全功。 沉寂许久的围城清军开始露出狰狞獠牙,若一只凶兽般要一口吞下兖州城。 “嘭!嘭!嘭!” 城外清军巨炮开始朝着兖州城池轰击着,炮声巨响震响兖州城上空,在这刹那,整座兖州城的军民都抬头望向天空,面容恐惧万分。 “鞑子要攻城了!”这么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在他们脑中响起,又是这种熟悉末日感觉。 兖州府衙,被看押的兖州众官吏骚动起来,他们守城日久,如何对清军的炮声不熟悉,知府邓藩锡更是神色凝重站了起来。 宗鲁门,黄得功守卫的兖州东城更是清军主要攻打之处,他这里首当其冲,只是他麾下将士大半被乞活军缴了械。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黄得功急得直踱步蹦脚。 兵宪司,丁文明将军府,王维新和丁文明同样神色凝重,颇感压力巨大。 鲁王府,陈诺这时候刚走出地窖回到存心殿,轰隆隆的炮鸣声撕裂天空,他同众将都脚步一滞。 陈诺心头一沉,暗骂道:“这鞑子真是属狗的,可真会嗅时机。” 第372章 鏖战(五) 第372章鏖战(五) 清军本阵,镶白旗满洲精兵攻打明军战况一清二楚,内大臣图尔格同诸多清军将领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战况,他们到现在犹不相信希尔根居然就这么轻易败了。 足足一个甲喇的精锐全力冲阵明军中阵,都没有突入到明军阵前就溃败了,这让他们很不能接受。 明军仅依靠铳炮就就将上千精锐镶白旗战兵击溃,镶白旗清军已经乱了编制,他们狼奔豕突,不断拨马向后逃跑。 在后压阵的镶白旗巴牙喇纛章京哈宁阿带着众多巴牙喇精兵拼命弹压着,但这都无济于事,众多溃败清军将巴牙喇兵裹挟着向后走,这让乱兵之中的哈宁阿暴怒大吼,砍杀了好几个溃兵。 清军之中一片安静,他们原本骄狂气焰瞬间被打压下去,不少人心惊胆战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在明军阵前遍地都是自家勇士们残缺的躯体,破损的盔甲旗帜,他们都在血水里泡着,未死者还在痛苦呻吟,临死前的战马还在做垂死挣扎。 清军士气大跌,扪心自问,即使换他们上前结果和希尔根这甲喇一样,同样死伤惨重,明军的铳炮实在太犀利了。 特别是明军的火铳,他们排成一排排紧密的军阵,挨个轮番打射,又密又急,最可怕的是这支明军强大的组织力和敢打硬战的决心。 清兵们就没见过哪支明军铳兵敢光秃秃站在前阵,硬是捱着伤亡等他们进入三四十步才开铳,这实在太可怕了。 他们满洲人自诩战斗坚韧,但这支明军丝毫不逊色于他们。 图尔格脸上阴云密布,持握缰绳的双臂不起眼地微微颤抖,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怨毒阴冷目光的紧紧盯着远处明军的那杆陈字将旗,狞声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好一个大明游击将军陈诺,此人不除必将成为我大清国心头之患。” 周围清军将领俱是点头,若是战前他们听到这话他们都不以为意,眼下见识到了这位名叫陈诺的游击将军麾下强悍战力,他们敢不惊心。 一清军将领突然惊叫道:“快看,明军要发起进攻了。” 众将都骚动起来,他们看到明军发起了全线进攻,中左右全面推进,近万兵马进攻,他们士气大涨,声势不小。 图尔格也是神情阴翳,他呵斥道:“都慌什么?明军还打不垮我们呢。”话虽是这样说,但图尔格心里也升起不小压力来。 现在他们败了一阵,士气大跌,甚至有不少人产生了怯战心理。 清军主营之中有七千人,但是这其中成分复杂,有满洲镶白旗三甲喇精锐战兵,还有蒙古正白旗甲喇一部,还有一千汉军镶蓝旗兵。 现在最具战力的满洲镶白旗一个甲喇已经废了,他们战兵折损近半已经不复战力,只余下两个完整甲喇三千多人。而蒙古正白旗明安达礼那一甲喇此刻被被两翼的明军疯狂攻击下节节败退,损失也不小。 图尔格作战经验老到,他仔细分析了己方还有多少战力,他顷刻间就做出决断下达命令:“杨文魁,领着你的本部兵马出战明军中军。” “啊?”一身材矮壮,宽脑门尖下颏的汉人将领听到惊声叫了起来,眼中流露慌乱恐惧之色。 杨文魁是汉人,土生土长的辽东清河堡人,他是汉军镶蓝旗固山额真李国翰麾下一将领,此行入寇便被分拨到了图尔格麾下作战。 被图尔格点名出战,杨文魁心乱如麻,连凶神恶煞的满洲主子们都败了,他们这些汉军旗军士上去不是送死做炮灰嘛。 看到杨文魁犹豫,图尔格鹰鹫般的目光死盯着他,冷声道:“杨文魁,你敢怯战就地正法。” 杨文魁冷汗涔涔而下,噗通一声跪地,他大声领命。 图尔格脸色稍缓,他宽慰道:“正面明军无非是仰仗铳炮火器之利,而你汉军旗将士也多擅用铳炮,此战可多用铳炮与明军相持。” “本将军还会派镶白旗一甲喇兵与你同往,只要你能带兵与正面明军相持住,本将军战后必定为你表功,保举你为汉军镶蓝旗梅勒额真。” 杨文魁大喜跪地磕着头道谢,但他转过身体背过去却是一张哭丧的脸,高官厚禄那得有命来拿呀。 安排完正面战事,图尔格又下令,调拨另一甲喇会同蒙古明安达礼一部出战明军左翼。而他本人带领希尔根那一甲喇残余败兵和巴牙喇营精锐之士攻击明军右翼。 此战的重点还是要依靠中军,一甲喇满洲精锐加上汉军旗一千人,两千五百人对战明军中军。 图尔格要的是他大军中军不溃,不求突破明军中军,只为求稳即可,只要稳住了明军中军,那么明军两翼就任他施为。 很快清军一波波兵马出征,他们共同尽起全部兵力与明军对冲厮杀起来,两翼最先接战,攻打左翼的清军骑兵率先与黄得功部交战。 左翼只剩下不到五百蒙古残兵节节抵抗着,满洲镶白旗一甲喇清兵增援而上立刻扭转了局势,他们都是生力军面对刚刚战过一场的黄得功部自有优势。 黄得功不支,不得已将后面的一千步卒调派而上作为支援,他的两千骑兵背靠步卒掩护逐渐稳住阵脚,一波波出阵与清军厮杀。 右翼战场,丁文明同样领着营中千人骑兵与蒙古骑兵缠斗着,丁文明率部刚刚冲杀完一轮,突然间他脸色一变,喝令一声,骑兵急转回归本阵与大队步卒汇合。 远处清军大批骑兵轰隆隆奔腾着马蹄过来,右翼军阵之中明军众多将士脸色顿变,增援上来的这支清军不简单。 他们有两百人,个个都身披重叠如鳞的重甲,一片片甲叶都是镔铁打制,骑在马上好似一个个铁人,身后皆有斜尖如火的火炎旗,旗帜在背后舞动,猎猎作响, 这是两百清军镶白旗巴牙喇精兵,他们纵马冲锋,手提着虎枪或八旗长枪,个个彪悍魁梧,充满着浓烈的血腥煞气,都是百战余生的战士。 二百巴牙喇精兵蹄声奔彻如雷,沉重的铁人若小山般声势惊人,二百的骑兵冲锋起来居然有着千骑冲锋之势。 特别是清兵这股子坚不可摧,一往无前的骄横气势,右翼明军将士都升起莫大压力来。 丁文明眉头紧皱,紧握双拳,心道这鞑子白甲兵怎么冲他右翼来了。 忧虑间他忽然又听到了大批人马呼号尖啸之声,密集的马蹄声在大地踩动着,丁文明全身若坠冰窖,他艰难向右扭动头颅。 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右翼大军的外翼奔来了大批清兵,他们人数庞大,摆起了冲锋之势向他右翼军阵强势进攻。 右翼明军骚乱起来,不少将士们变色,他们右翼有覆灭之危。 第385章 白甲兵 第385章白甲兵 “追击!” 看到清兵溃败,乞活军自然要趁胜追击扩大战果,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正面重盾大阵打开,一批批乞活军枪兵挺着长枪呐喊着冲杀出来。 正面清军的溃败联动了两侧的战局,两侧双方都是散兵拼杀肉搏,乞活军人数占优,而对面清军的披甲兵远没有正面的多,有好多都是轻甲兵和一些弓手,正面精锐的溃败让他们心气一泄,想都没想也都跟着向后逃跑。 乞活军拔足奋力前追,只要追杀落单的清兵,他们就持着长枪狠狠刺穿他们的身体,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清军盾车后面紧张观看战局的甲啦章京巴尔海看到自家队伍溃败先是一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难看无比,没想到与明军近战就还是落了个溃败的下场。 看着麾下勇士们一个个仓皇惊恐的脸,巴尔海首次有种陌生之感,他征战十数年,何曾看见满洲勇士们如何畏战惊惧。 他心凉继续向后看着,只见一批批披着精锐战甲的明兵追击着,他们杀气腾腾,鲜红的衣甲上滴落着鲜血,平添着勇武杀伐之气。 他们追击也颇有战法,即使追上单个清兵也会多人围杀,将败兵当场格杀之后才会继续追击。 巴尔海恼恨看着旁侧的巴牙剌纛章京哈宁阿,要不是着蛮货一直主张鼓动他出阵野战,岂会吃这么大的亏,现在野战队伍的溃败很有可能连累整个战局。 这时哈宁阿咬牙大骂着:“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近战居然都能被南蛮子杀败。” “哈宁阿,你说什么?”听到骂自己部下,巴尔海大怒,他刁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哈宁阿,蕴藏着满腔的怒气。 哈宁阿扬着粗大的头颅,他不屑道:“巴尔海,你快去收拢败兵,我自率兵出去杀敌,你看看我是怎么杀败明兵的,你小子好好学着点。” 说着,不给巴尔海反驳的机会,嚎叫着就冲了出去,巴尔海恨恨看着哈宁阿的背影,心里憋屈难言,但他也知现在不是互相攻讦的时候,只要哈宁阿能抵挡住明军追兵,那他就能缓口气重整兵马。 …… 乞活军趁胜追杀着,逼向清军盾车防线越来越近,他们能更随着清军败兵轻易击垮清军的防线。 “杀!” 好几个乞活军枪兵追上了一个清军旗丁,他头上的碗帽掉落在地,露出了光秃秃的头皮和脑后的小猪尾巴。 这旗丁在雪地上扭动着身体,呼声怪叫着,脸上尽显哀求之色,围住他的几个枪兵脸色冰冷,他们低吼着将长枪狠狠送入这旗丁的身体。 一枪兵拔出长枪,仍有旗丁的鲜血喷溅,他抬头正欲追击,就听见箭矢呼啸声,他脸色刚变就被射中,一股血花从他脖颈侧边喷出。 长长的箭矢侧面射穿了这枪兵盔下厚实的顿项,贯穿过脖子强劲的力道将顿项从另一边都顶了起来。 枪兵轰然倒地,死劲在地上抽搐着,看着地上淋漓的鲜血,其余几个乞活军枪兵一惊,他们向射箭方向看去,却是呆住了。 一大批清兵从盾车后面闪了出来,个个都是壮汉魁梧有力,俱都披着银光粼粼的铁甲,甲叶重叠如林,血迹斑驳,前后还有护心镜。 盔顶长尾红缨,背后是如火的斜尖火炎旗,他们行走踏步间甲叶锵锵,好似一个个铁人般,每一步都沉重至极,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一乞活军枪兵伍长心中一突,他喉咙快速滚动着紧声道:“是鞑子的白甲兵,狗日的还来得不少。” 这批清军巴牙剌兵足足有百余人,他们带着彪悍凶蛮的气息,眼神残忍暴戾,正值当午,他们的白甲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晃人刺眼。 他们向着败退的清兵们潮流逆流而上,距离乞活军越来越近,快到三十步的距离。 这些鞑子白甲兵都是快步冲锋,行走之间还时不时拉起重弓射箭,给乞活军造成伤亡。 “集合,结阵接战!” 鞑子白甲兵来得太快,四散追击的乞活军各队队官他们抽出各自背后背筒内的鲜红如火的背旗挥舞起来,快速召集着各自队内的战兵们集结。 “接战!接战!接战!” 百名巴牙剌已经冲了过来,快速集合的乞活军众锐兵们也来不及整队,在军官们的喝吼声中狰狞着脸迎了上去。 又是一轮惨烈厮杀,这次乞活军重盾被落下后头,双方都是捉对厮杀,鲜血肆意喷洒着。 鞑子的巴牙剌兵一个个好似蛮荒野人般,加上身披重甲,光是给人就有极大的压力,而且他们都是从各牛录中精挑细选的百战之士,论起勇武比马甲兵都要更胜一筹。 巴牙剌兵是各旗中精锐之中的精锐,每旗的巴牙剌兵也只有几百人,最多的也远没有超过千人。 乞活军锐兵刚一和他们交手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沉重的踏地声中,一清兵巴牙剌当先冲上,他一手持着宽大的方盾,盾面都包裹着厚厚的铁皮,右手持着一杆铁鞭,铁鞭上斑痕锈迹。 在他落后的各一步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巴牙剌,一兵持着狼牙棒,一兵拿着长长的虎枪,三兵迎面冲来,他们嚎叫咆哮着,露出黄黄细碎牙口,远远的,一股子令人腥臭的口气令人作呕。 迎面的乞活军锐兵一甲甲长他挺步持枪大叫道:“雄猛策应,果毅击杀!杀啊!”一甲的枪兵八名枪兵对着三名鞑子白甲兵迎了上去。 乞活军这方人数占据绝对优势自然是要以多打少,讲究战斗配合,快速格杀清兵。 咻——咻—— 随着乞活军枪兵挺着长枪刺了过来,足足有四杆长枪向当先冲来的那鞑子白甲兵上,只见那巴牙剌不惧,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乞活军枪兵们不容疑他,长枪稳稳一送,长枪都是朝着着鞑子面门刺去。 堪堪这鞑子身前的时候变故发生了,两侧落后一步的两名鞑子巴牙剌突然出手,他们出手格挡的时机秒到巅峰,精准将四杆长枪尽数格挡住。 右侧那鞑子白甲兵使着虎枪,利用枪头的鹿角直接格挡住了三杆长枪,显然这三人战斗配合娴熟,中间的那清兵没有丝毫停顿沉重的躯体野猪一般撞进了乞活军的枪阵里,横冲直撞,势不可挡。 迎面的一枪兵直接被近身,这鞑子白甲重盾狠狠上撩,骨骼碎裂声中,枪兵的整个下巴被磕碎,鲜血混杂着牙齿从嘴里飞了出来。 第387章 胆战 第387章胆战 迎接另一名清兵巴牙喇的一持着沉重斩马刀的乞活军铁人兵,这铁人卫双脚并立,右腿膝盖稍弯曲,摆着“雌雄脚”姿势,他进左脚向右,再向左转,进右步,右臂持握足有四尺长的刀柄凶狠劈砍。 一招斩马刀最基本的“带刀势”被这铁人卫使得雄猛如虎,流畅自然,三尺长的刀刃闪着锋利的寒光,带出匹练般的银光向使着虎枪的巴牙喇面门而去。 对面清兵巴牙喇惊恐看着,他虎枪用老根本抽身不及,迎面而来的斩马刀凶狠劈在他的脖颈处,顿项的防御是他全身甲胄最为薄弱的地方,如何抵挡得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顿项处的甲叶碎片翻飞着,这巴牙喇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他半个脖子砍了下来,里面喉管喷洒着鲜血,将他的面门脖顿浸染得血红。 这巴牙喇生命力顽强,他躺在血地里挣扎着,这乞活军铁人卫赶步而上,掀开这清兵的头盔,徒手将这巴牙喇半拉的头颅硬生生连带着皮肉扯了下来,鲜血和碎肉溅在了这铁人卫的面甲和甲胄上。 抓着鼠尾提溜着这颗清军巴牙喇的首级,重甲铁人卫猛然踏前一步,朝着他面前不远处赶步过来的清军巴牙喇扔了过去。 那巴牙喇被吓了一跳,看着脚下翻滚的自己营中勇士的头颅,这颗头颅龇牙咧嘴,眼中满是恐惧,砰砰脚步声响起,就见那铁人向他而来,全身甲胄之上满是碎肉鲜血,发出震人心魄的咆哮之声,仿若蛮荒野人在世。 这巴牙喇没来由心慌了一下,对面的明兵太吓人了,他面孔暴虐,嘶吼一声给自己壮着胆子持着半月重斧虎扑而上。 不过迎接他的是三人一组的乞活军铁人卫,一人刀盾兵,持重盾掩护两名战友,另一兵持沉重大棒,另一兵持二十斤重的斩马刀。 三人一组的铁人卫主攻主防主击杀,各司其职,战斗配合十分娴熟,而且每组与每组之间叶配合巧妙,能够相互支应,配合击杀。 百名的铁人卫如猛虎下山,横冲直撞陷阵而入,一大片惨叫声和身躯扑倒地面声音,兵戈交击的铮鸣声。 清军的百战之士,最为精锐的巴牙兵居然被打的得节节败退,他们先期与乞活军锐兵交战本来就有伤亡,人数处于劣势,重甲战斗力气耗费很大。 加上明军的铁甲兵实在可怕,他们的铁甲委实厚实,刀斧劈砍不入同他们一样坚不可入,更重要的是他们个个彪悍凶残,战阵击杀经验丰富。 清军巴牙喇一靠他们高超的战力和勇武,二靠他们的坚甲方敢死战,而今这两样他们都不占优势,加上人数劣势,自然被乞活军铁人卫打得败退。 清军镶巴旗巴牙喇营纛章京哈宁阿硬承受着击来的重盾,他拼死之下向着一持着斩马刀的铁人卫砍了一刀,这铁人卫身体一晃,他肩胛处的铁甲被砍翻了起来。 他感到肩膀剧痛,虎吼一声就握着斩马向哈宁阿狠劈过来,岂料哈宁阿经验丰富,他向后狂跳着躲避。在他的旁边两名巴牙喇及时支援过来,一名巴牙喇蹦跳着他持着狼牙棒就朝着这名铁人卫的右臂砸去。 而另一名巴牙喇持着沉重铁鞭朝着迎面持盾的铁人卫砸去,没了盾牌防护,这名使斩马的铁人卫危急,那使狼牙棒的清兵一击之下,恐怕他的右臂就废了。 这时候右侧一个身影闪来,确是右侧一组的铁人卫解决掉面前战斗及时支援过来,一铁人卫屈膝弯腰一刀痛快利落地砍在那巴牙喇的右小腿上。 这鞑子扑腾一声倒在地上,狼牙棒甩落一旁,正面那铁人卫已经顺利抽身很快挥出一刀,三尺沉重的刀锋劈砍在这鞑子面上,他的整个头颅和头盔整个被竖着劈开两半个,白花花的脑花儿和鲜血染遍整个刀身。 在后面缓气的哈宁阿眼皮直跳看着,仗打到这个份上他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无先前的骄狂锐气,眼前自己麾下勇士血淋淋的尸体就是教训。 疯狂呐喊声在战阵后响起,退下去的乞活军锐兵快速重整着攻势,他们加入战团,以多打少用力绞杀着清兵。 哈宁阿忍着恐惧艰难回头,希冀看着后阵的清军,他们大清勇士军纪律森严,兵员素质高,战斗极为坚忍,有着败则复聚而不散的传统铁律。 有这么长的缓冲时间,巴尔海早就足够整顿溃兵再战,哈宁阿回头却是傻眼,巴尔海确实整顿好了兵马,但是清兵们皆龟缩盾车之后不出,做坚守之势。 “巴尔海,你个混账东西!”哈宁阿愤懑大骂着,没有后续援兵接力,他的面容上首次出现惊恐之色,继续打下去他麾下勇士恐怕都要折损殆尽了。 哈宁阿抽出腰间的海螺急促吹着,听到海螺声的清军巴牙喇阵势大乱,个个面带惊惧,他们边打边疯狂向后退却。 迎面的乞活军则是奋力向前冲杀,杀手队队长陈一皋顺手将一清军巴牙喇劈砍在地,穿着铁足靴的右脚奋力踏在了这清兵的脑袋上。 这清兵大声惨叫着,他的五官瞬间被踏撵成模糊血肉一片。 陈一皋狞声道:“狗鞑子的头还挺硬啊!”说着他脚下不停,又是一脚狠狠踩在这清兵的头颅上,这清兵头骨早已碎裂。 陈一皋继续踏着,继续踏了好几脚,早已气绝的清兵头颅噗的一声碎裂开来。 承受着伤亡不断后退着,在距离清军盾阵六十步距离时候,清军巴牙喇终于鸟兽群散,不做丝毫抵抗撒开了脚丫子向后退逃跑。 盾阵后的清兵也终于出来接应,清军甲喇章京巴尔海心慌看着在后面追杀的明兵,这位战功赫赫的甲喇章京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在哈宁阿率巴牙喇出阵后他就极力收拢溃兵整顿兵马,按他的本意是整顿好兵马就继续出战支援哈宁阿,相信在巴牙喇精锐带领下定能大破明兵。 然而巴尔海的心思在明军重甲兵出现的时候就瞬间变了。 第388章 胜利在望 第388章胜利在望 在盾阵后清兵的接应下,残余的巴牙喇兵陆陆续续撤回,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哈宁阿都来不及喘口气,他左右紧张清点着人马。 粗粗清点下,哈宁阿心痛大叫起来,他百名巴牙喇精锐勇士居然跑回来了不到三十人,真正的伤筋动骨,这和覆灭还有什么差别? 哈宁阿不管不顾,怀着对巴尔海满腔的怨恨提着挑刀就找巴尔海算账去了,他没几步就听到阵外明军呐喊冲杀声。 他身体一滞,紧咬着牙根放弃了打算,招呼着剩余巴牙喇就地依靠盾车防御抵抗,他们实力大损再也不敢托大出野战。 乞活军中军陈诺一直紧绷的面容终于松卸,露出了笑容,杀手队真不枉他费尽心血栽培,可惜的是中军火器队还留在兖州城由谭千城带领着把手着鲁王府。 此战乞活军多出战兵,辎重兵和一众民夫皆留在了兖州城防御,兖州城防御力不弱,甚至可以出城骚乱清军各处大营,迫使清兵分守部分兵力防御大营。 陈诺凝神听着,发现右翼喊杀声尚未停止,这代表着右翼还在苦苦坚持着,陈诺长舒一口气,果断下令:“掷弹队上前,将躲在盾车后的丑奴全都炸出来。” 清兵依据防线不断向外射箭或者投掷武器杀伤着阵外的乞活军,而这个时候乞活军大批刀盾兵上前,在盾兵身后一大批掷弹队兵赶了上来。 掷弹队在野外浪战的效用并不明显,万人敌因为重量问题并不能扔的很远,近距离下清兵的重箭对掷弹队能造成极大的危险和伤害。 更重要的是万人敌点燃的时候,投弹兵一个不小心被清兵毙命,到时候其手中的万人敌就是烫手山芋,伤亡的恐是自己人。 这个风险没有人敢冒,即便乞活军的万人敌制作精良,统一规格和燃烧速度。 但是战场情况千变万化,现在形势下,乞活军处于绝对的攻势方,掷弹队能够放开手脚派上用场。 乞活军大批铳兵分作两翼,连续火力不停对着清军的盾阵打射,乞活军火器凶猛犀利,清兵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做寥寥无几的零星抵抗。 在大批盾兵遮掩下,掷弹队很快迫近,掷弹队队长农万兴对麾下掷弹兵们郑重嘱咐道:“都听俺的,俺说扔的时候你们再扔。” 数十名粗壮憨厚的掷弹队兵都是点头,他们个个都富有一身臂力,不需要锐兵们要富有精敏杀气,他们掷弹最重要的是踏实忠厚,能够一丝不苟执行着命令。 点火手将万人敌都点燃,引线滋滋燃烧起来,冒着令人心惊的火光,乞活军万人敌质量没问题,都用着相同的燃烧速度。 掷弹手们都死死盯着手中冒着火光的万人敌,面容紧绷着。 “一二三……扔!” 农万兴有节奏喊着,他的话音刚落,乞活军中一个个黑压压的万人敌从他们阵中飞出,向着清军盾阵后面投去。 一辆轿厢大盾车后,甲喇章京巴尔海躲藏在后面,在这盾车后面藏了十几人,俱是披甲精兵,不过他们都个个蒙着头,满脸的憋屈。 明兵的火铳噼里啪啦打个不停,打得盾车护板响个不停好像下了冰雹,在这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暴露身迹。 巴尔海脸色阴晴不定,此刻他考虑的未来战后的责罚,也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落在了他的身下。 “这是什么?” 一瞬间巴尔海懵了,居然连十分熟悉的万人敌都没认出来,实在是在他惯性思维里,万人敌都是来守城的,根本无人用万人敌的野战,是以他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等到看清圆滚滚的东西身上引线冒着火光快燃尽时他才明白过来,在其余盾车后面也传来清兵的惊慌大叫声:“万人敌,是南蛮子的万人敌,快跑啊……” 巴尔脸色苍白,他猛地向外扑出,一边嘶声大叫:“是万人……” 嘭!嘭!嘭! 巴尔海反应逃跑的速度很快,在他身体扑出腾空的那一刻,万人敌纷纷爆炸,巨大的爆炸声中,火光夹杂着无数的铁钉铅弹四射杀伤着清兵。 巴尔海首当其中被万人敌淹没,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旋即身体遍体无处的疼痛,那种疼很清晰,他能够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着。 巴尔海随后就没了意识,陷入无边永久的黑暗,他的躯体啪嗒一声仿若一堆烂肉摔落在地,冒着黑烟在那里等着发烂发臭。 同巴尔海一样,好多躲藏盾车后面的清兵根本反应不及,他们密集躲藏在盾车后面都成了万人敌密集杀伤的活靶子。 进攻的乞活军将士们都能看到盾车后面火光爆炸和黑烟冲突,还有猩红的鲜血和碎肉和衣物盔甲碎片,不少鞑子的尸体歪七扭八摔出盾车外。 鞑子被炸的血肉横飞,鬼哭狼嚎一片,万人敌爆炸的强劲冲击力让他们以各种难看的姿势翻滚着,他们慌乱向后奔逃。 他们赖以依仗的盾车现在根本就是死地,只有死路一条。 乞活军将士们振臂高呼,纷纷大呼痛快。 看到万人敌效果甚佳,农万兴咧嘴大笑着,他振奋吼道:“兄弟们加把劲,再扔,给鞑子们好好喝上一壶。” 掷弹队大声应和着,很快又是一批黑压压的万人敌投掷而出,浓浓的烟雾中夹着血雾股股腾起,清军大阵惨叫一片。 又扔了一轮不过这次效果不佳,清兵们纷纷丢弃盾车向后而逃,他们没了建制纷纷上马向后面的清军主营奔逃。 他们的主将巴尔海已死,仅凭几个牛录章京根本收拢不了溃败的兵马,至于剩下唯一能主事的哈宁阿,他听到巴尔海时候就果断领着残余巴牙喇败兵策马向后奔去。 中军已经彻底大败,这意味着大营已失,继续死守着只能徒添伤亡。 “杀啊!” 乞活军滚滚冲杀,他们拔足狂追一直冲杀进了清军主军大营,在抓到几个汉人包衣问询后,乞活军将士们分作两批而去。 一部是冲向清军的火炮火药储存之地,另一部则直接往清军的粮草而去。 第401章 归程 第401章归程 散阶就是官员品级称号,授予官职时同时授予的虚衔,类似于后世的军衔。每一品阶都有初授、升授和加授三个级别。 朝廷升赏,除了实职之外,还特赐陈诺这个奉国将军散阶,以示荣宠。 台上天使宣旨完毕,各人都皆大欢喜,有兖州大胜的功劳下,众人都得封赏,自然喜不自禁。 天使走到陈诺身前微笑道:“陈将军,咱家恭喜了,能以二十出头的年纪任副总兵之职,真是羡煞旁人,乃我朝亘古未有之奇事。” 陈诺也是面带笑意,客气抱拳道:“多谢公公,公公尊姓大名?” 这天使脖子一仰,面带倨傲道:“咱家乃是尚膳监掌印太监杜勋,此番特奉皇上之命为天使,来兖州宣赏。” “杜勋?”陈诺神情一呆。 杜勋察觉到陈诺神色,当下问道:“将军可认得咱家?” 陈诺回醒过来,忙道:“天使大名如雷贯耳,陈诺岂能不知?” 杜勋听到微微一笑,却不在意,只道陈诺是在恭维于他,他一直在宫中任事,你并不像其他太监一样出任领军监军享有实权,一个朝外将领怎会认识他? 这时陈诺道:“天使一路上鞍马劳顿着实辛苦了,诺另有丰厚仪金送上,还望天使莫要推辞。” 杜勋闻言露出会心笑容,看陈诺瞬间顺眼起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万分,还要担惊受怕,担心奴贼和匪寇,他图个啥,不就是为了出外大捞一笔油水嘛。 没想到这陈诺倒也是个知趣人儿,一旁邓藩锡和黄得功看到也连忙奉上仪金就连新任鲁王朱以海也不例外。 得到了一大笔丰厚仪金,杜勋对待众人的态度瞬间大变起来,他对陈诺含笑道:“陈将军,咱家来之前得了兵部尚书张国维嘱托,他让咱家对你叮嘱,让你好好镇守徐州,遏制奴贼南下攻掠。” 陈诺点头道:“这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陈诺有一事不解若是这徐州设镇,那么只有我这一营兵马驻守徐州吗?在徐淮境内还有各营兵马,他们该如何调度?” 陈诺问出心中所惑,他现在位居副总兵,但是副总兵同总兵可不一样,总兵位高权重,战时可节制其军镇范围内各营兵马。 副总兵则不一样了,只能统率本营兵马,无节制其他营兵之权,徐淮境内还有诸营,就譬如在徐州的游击将军刘世昌。 杜勋叹息摇头,他将陈诺拉过一边悄声道:“陈将军,此事本不应与你知晓,但是看你十分对咱家性子,咱家索性就透露一点消息于你,这徐州设军镇必然是要有总兵官镇守的,其实圣上和朝廷诸公对总兵官人选早有定夺。” 陈诺心中一突,徐州镇有总兵了,小鸡不日的这不是对他颇有掣肘吗?他急声问道:“敢问公公,您可知这徐州镇总兵是哪位将军?” 杜勋一脸为难道:“这属朝廷机密,咱家真不好告予外人知晓。” 听杜勋这话头看来是知道,陈诺暗暗一笑颇为上道说着:“方才那份仪金是给使团的,杜公公为国操劳,陈诺会另备一千两白银,望公公笑纳。” 杜勋眼前一亮,轻咳一声道:“既然陈将军如此厚待咱家,咱家也不能不识抬举,其实这徐州镇总兵圣上和诸臣都认定了原左良玉部将金声恒,过些日子朝廷的任命就到了,金声恒上任徐州总兵之职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 陈诺心头一沉,对杜勋拱手道:“多谢公公告知。” 杜勋看到陈诺面色有些不好看,心里暗道这陈诺真是好大的胃口,小小年纪任副总兵都还不满足,居然想染指总兵高位。 不过受人钱财,杜勋颇为好心宽慰道:“陈将军战功有了只是资历欠缺,咱家相信只再多熬上几年,这总兵高位定然属陈将军。” 陈诺暗自翻着白眼儿,嘴里仍是恭谢,杜勋看到满意离去。 待杜勋走后,陈诺思虑起来,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历史,反倒是帮了这金声恒一忙。历史上金声恒到任徐州后只任副总兵,随后才升迁为总兵,现今因为陈诺的原因,朝廷竟然直接擢拔金声恒为总兵。 没想到朝廷居然安排了这么一号人物和他共同镇守徐州,陈诺心中很是不痛快,升官的喜悦瞬间没了。 …… 杜勋等人来兖州三天,三天之中都是由知府邓藩锡和黄得功作陪,同时他们是在等徐州方面的使团,徐州那里同样有大功,使团之中分作两拨,由杜勋为主来兖州,另一边由吏部一郎中到徐州宣赏。 三天后,徐州方面使团来人汇合,京师宣赏使团人人皆是面带笑容,满载而归回京师复命。 打发完京师来人后,陈诺回转徐州之事也提上了日程,出征在外一个多月了,老家永安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未知,陈诺也是担心得很,出征将士们也归乡心切。 接下来几日,陈诺着重归程事宜,打点行囊,收拾辎重,对将士们的犒赏和抚恤也都俱额发放下来。 陈诺还再入鲁王府,好心探望了原鲁王朱以派,与现鲁王朱以海进行了一番长谈,至于长谈内容也只有陈诺和朱以海知道。 一月底,乞活军踏了上归程。 这日清晨,天气酷寒,但是兖州宗鲁门外,兖州百姓倾城相送,又有兖州众官,知府邓藩锡等官,新任兖州府守备吴良根,还有庐州总兵黄得功和其麾下亲将邓林雄和几个将领。 众人一直送到兖州城外几里外才停了下来,不管如何,兖州阖城军民能够保住身价性命,陈诺和他的乞活军居功至伟,兖州城上下一片感激之情。 “陈将军,保重!” “陈将军,一路珍重,归程平安。” 在众人一声声送别道重声中,知府邓藩锡看着陈诺神色复杂,他蔚然一叹道:“陈将军,再别珍重,本府希望你日后能时刻恪守为臣子者本分,戮心戮力忠心朝廷,报效国家。” 邓藩锡对他劫掠鲁王府之事仍心有隔阂,敲打于他,陈诺诺诺称是,满口答应着。 黄得功等人迎了上来,黄得功紧紧同陈诺拥抱,还用力擂着他的后背,黄得功这个至情至性的汉子此刻显得颇为感性,他粗声道:“陈兄弟,虽然某有时不认同你一些胆大妄为的行为,但是与你部一起并肩作战,是我黄得功这几年从军作战来最痛快最过瘾的时日。” 陈诺道:“黄帅,同你一起携手作战也是我陈诺的荣幸。” 黄得功退后几步,神色郑重抱拳振声道:“陈老弟路上保重,希望日后再会,能同你再一次在战场上痛快杀敌。” 陈诺也郑重回礼:“黄帅你也是,此行北上路上小心,希望再会。” 黄得功是勤王兵马,救援兖州后他还要北上通州同勤王大队汇合,是以陈诺才这么说。 与众人送别完,陈诺纵马跃在乞活军行军队伍最前列,看着眼前一列列严整强壮的精兵,心中自豪万分。 陈诺回头,就见一道霞光自地平线上猛然跃起,兖州城外广阔天地铺满金光,他提缰扬鞭,奋力前指高声道:“将士们,回家!” “回家!” 一片片欢呼声起,乞活军踏上归程。 第402章 入城 第402章入城 乞活军归程还是由原路返回,自兖州南下从济宁方向走,最后直往西南方向归城,过微山湖,经鱼台、丰城最后回永安城。 围困兖州的这一路清军退走之后,听夜不收侦查来报,那路清军同兖州西南的那一路清军汇合,在滕县和峄县附近劫掠。 看清军的进攻方向,似乎是要径直入南直隶境内,那样的沐阳、赣榆、宿迁和海州等地危矣。历史上清军攻来的步伐更快,在十二月中就陷沐阳和赣榆二地,来年正月初就破海州。 不过因为陈诺这一变数,他们现在徐州惨败一阵,又在兖州折损元气大伤,特别是粮草辎重尽数被毁,清军攻掠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现在这两路清军盘亘在滕县和峄县附近无非是四处筹粮和修整生息。 至于清军会不会再犯永安城这一点陈诺倒是不担心,徐州右翼有邳州护卫,而清军入邳州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峄县和邳州二地没有官道相连,往常靠的都是水运。此时河流结冰,行走不便,小队人马也就罢了,决然不可能大军行进。 就是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清军刻意绕道兴兵报复,那陈诺也丝毫不惧,与清军野战他得掂量三分,守城防御之战永安城全城军民上下皆是信心十足。 经过多日行军乞活军踏入永安城的地界,先期到达了宋家楼,此刻的宋家楼是由乙哨五总据守,宋家楼是永安城北面的先头堡,不得不防。 在宋家楼歇息一晚后大军再度启程,越往永安城境内就越发现永安城的繁华,特别是永安城的官道,官道平坦笔直,以永安城为中心贯穿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道路宽阔可容数辆马车并驾齐驱。 此时大明各地的官道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已是常见,道上还有厚厚是泥沙,雨雪天淤泥满道无处下脚,晴朗天也是灰尘扑面,沙土埋足,很是不好走。 一走上永安城的官道行军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大军众将士顿觉清爽舒服,看着熟悉家园,众兵脸上笑容欢快洋溢着。 越靠近永安城就越发现官道上四处逃难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他们个个衣衫褴褛,穿着草鞋,全身黑乎乎的,寒冷冬日穿着破旧棉袄,好似麻袋,手足生疮冻得哆哆嗦嗦。 他们看到官军过来纷纷惊叫着四处躲避着,这些难民各处都有的,有的从山东逃避兵灾过来,有的则是从河南方向躲避匪患和天灾,这一路上逃难进入永安城的难民真是如过江之鲫,多得数不胜数。 对于这么多得难民永安城也暂时安置不了,只得在多个祭寨或官道处设赈灾点,施以热粥和些许薪柴,希望他们能捱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来到永安城,前方哨骑早就来报,徐淮兵备何腾蛟、徐州知州刘秉、以及徐州众官员,还有永安城民政部总长伍士豪和乙哨千总吴世忠等永安众人,还有永安城大批百姓在路口相迎。 回到家园陈诺也心情激动,不由驱马加快了步伐,很快看到远处路口黑压压的人群,路口张灯挂彩,锣鼓喧天,好生一番热闹。 看到陈诺大旗,百姓们都高举着双臂热情欢呼起来:“是是陈将军,是我们陈将军回来啦!” 无数的双臂举着,无数张脸庞期盼着,百姓们一片赤诚热情,驱散着这一片天地间的寒冷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感受到身后众百姓饱满的热情活力,以及对陈诺狂热的拥护和爱戴,知州刘秉不由叹道:“本官为官一任,若能治理这一方百姓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徐州众官吏都跟着点头,满是羡慕,只有永安城众人听到不屑撇了撇嘴,百姓们能如此幸福全是依赖全城军民的齐心建设,好日子是靠双手拼来的。 欢呼声中,陈诺策马来到众人面前,永安城众人皆神色激动,齐齐跪倒在地高声道:“拜见将军!拜见将军!拜见将军!” 陈诺爽朗哈哈大笑,,忙扶起了前面的伍士豪和吴世忠,对着众人道:“大家都起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永安城能有如此稳定众人都辛苦,皆有赏赐。” 另一旁徐州众官员包括知州刘秉甚至连何腾蛟都弯腰鞠躬向陈诺行礼,陈诺讶然连忙扶起何腾蛟道:“兵宪,你这干什么?可是折煞末将了。” 陈诺现为正二品武官大员,更为徐州副总兵,而何腾蛟因为徐州大捷累立战功升任从三品右参政,虽然官阶差了陈诺好几阶,但大明官职重事权不重品级,更别提重文轻武。 何腾蛟兵备事权之重,是可以直接凌驾于参游二将的大员。按常理无法节制总兵和副总兵,但总兵和副总兵却比之矮一头,平时督理防务,战时监军,甚至总领军队。 而今何腾蛟能够屈尊给陈诺作揖大拜,在文官们看来已是了不得的事情。 何腾蛟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但他淡定温和道:“陈将军为国立巨功,当得起我等一拜。” 陈诺听到也不作捏,坦然受之随后高声道:“兖州之战大胜,为我大明贺。” 何腾蛟等人也都齐齐高声道:“为我大明贺!” 在众人云集浪潮声中,丙哨千总宋二牛精明神色一动,他高振手臂粗声道:“将军万胜!乞活军万胜!” 宋二牛的高叫瞬间引爆整个乞活军,他们高声大叫着,声势震人,乞活军随后带动无数永安城百姓高呼万胜,一片沸腾。 浪潮一阵高过一阵,原本微笑的何腾蛟等人神色有些僵直。 伍士豪忙道:“将军在外征战,凶险万分,我等蜗居永安城内岂敢妄言辛苦。” 陈诺满意点头,一旁吴世忠则是不满大声道:“将军,这段时日可把俺老吴憋死了,听闻你们在兖州杀鞑,兄弟们可都羡慕坏了,恨不得亲上战场同将军您一起杀敌。” “将军,下次征战可一定不能落下我乙哨。”吴世忠牛眼珠子大睁着,身后乙哨众将士纷纷跟着叫嚷。 陈诺笑骂道:“放心,少不了你们征战的机会,快些滚开,迎我大军入城。” 第403章 出事了 第403章出事了 大军进城后自然是要大宴一番,犒赏三军和全城军民,在城外再设百个施粥棚,赈灾半个月。 永安城宴会之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众人都红光满面,喜笑颜开。永安城的主人连受封赏,麾下的三军众将士们也都得到丰厚封赏。 其中千总陈大义升署卫指挥使,充任守备官实职,千总吴世忠和宋二牛升任卫指挥同知,余下几个副千总大多是卫指挥佥事,乞活军高阶武将中最差的也是正四品武官。 就见宴会席上乞活军众武将皆着绯色武官服,威风凛凛,遍目望去好大一群“衣冠禽兽。”这倒是让徐州本地众官看得酸楚不已,心里又嫉又妒。 就连徐州知州刘秉原本也只是正五品文官,因为此番大捷,刘秉得了个协力赞画之功,升为从四品。刘秉对此很是心满意足,有此等大功资历,他在吏部考核早已评为优等,日后告老还乡时候四品有望。 至于兵备何腾蛟,宴席之上眉宇间的喜意和自得早就掩藏不住,封赏下来后朝廷方面同样有消息传来,何腾蛟镇守治理徐淮道有功,圣上属意让何腾蛟暂代湖广巡抚。 对于何腾蛟能够代理湖广巡抚,陈诺心中并不意外,不谈建功,何腾蛟历史上升任湖广巡抚就是在十月底,只不过现在沾了陈诺大捷的光这升官一事提前了些许时日。 一番欢宴第二日打发完何腾蛟等众官离去后,陈诺召集永安城众人议事。 将军府议事厅内济济一堂,陈诺端坐上首,双目锐利环视着众人,堂下是镇抚官黄庆伟详情呈述兖州之战战况。 堂下众高级武将都坐椅上,身前摆着小案,铺着笔墨纸砚,众人一边听着一边书写着,陈诺美名其曰“做笔记。” 不过众人大都拿着笔抓耳挠腮,一脸苦色,乞活军军中虽培养他们认字写字学习,但是他们皆是大老粗,好多人到现在也写不出千字来。 最后黄庆伟又谈及阵亡和伤残将士们抚恤和安顿问题,以及有功将士们的奖赏问题,这些在乞活军制自有规章,不过听过乞活军拨发下来丰厚抚恤和赏赐,堂内众人还是窃窃私语起来。 乞活军的抚恤和激赏委实太丰厚了,乞活军现今能屡败奴贼,保持充沛强大的战力,正是因为这钱粮乃是根基之本。 最后说到了缴获,黄庆伟问询看向陈诺,陈诺点了点头,黄庆伟会意展开册子,平静的目光陡然炙热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道:“此番我军缴获粮食五万石,黄金三万两,白银六十万两。” “这么多?” 众人都吃了一惊,听闻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也只有随军出征的诸多将领们能够保持平静,他们可是知道这些都是从鲁王府内藏宝出搜刮来的。 这还是只是一部分,自家将军好心给兖州城留下了五万石粮食,还有给兖州众将士们的赏赐和抚恤,给鲁王朱以海、兖州官府和黄得功这些人的银两,杂七杂八加起来就有六十万两。 没办法,必须钱财才能将这些人的嘴牢牢堵住,就算是这样留给陈诺自己的还有近半粮草和财宝。 众人都很兴奋,永安城靠什么起家他们这些老人都知道,虽然永安城现在重发展,不论是商业还是农业,但是根基实在太浅了,自陈诺建立乞活庄到现在的永安城,时间都不到一年半,能有这等庞大的家业,靠的是什么? 靠的都是打仗,靠缴获,以粗鲁血腥但又很爽快的方式积累资本从而快速崛起。一年半的时间能干成什么?陈诺不得不得承认他到现在还只是个粗鄙的暴发户。 五万石粮食和三万两黄金和六十万两白银,这是乞活军迄今以来最为丰厚庞大的缴获。 待众人情绪稍微安定之后,陈诺问询起来永安城的近况,开了话头,陈诺细心发现永安城民政部各堂总管脸色有些不自然,有着愤懑憋屈。 陈诺见此心中一沉,清军并没有来犯,军略上暂时不担心,看民政部众堂这个样子,想必是永安城的发展出了事情。 就见农务堂总管杨天良最先站出,他哭丧道:“将军,我们农务堂这些日子可是出了事情,真是受尽了欺凌。” 陈诺眼中寒光闪现,正了正身体沉声问道:“你们农务堂究竟出了何事?细细禀来。” 杨天良好似得了主心骨,他本是农户出身,禀事不明絮絮叨叨说着,一旁伍士豪则是查漏补缺,说了好一番陈诺终于才弄明白了。 农务堂遇上了问题,有人想要侵占永安城的耕田,事情从半个月说起,有地主富户言说永安城侵占了他们的田地,说是要收回去。 这边永安城岂能答应,那片田地本是荒地,农务堂众人辛辛苦苦将它开垦成为一片田地,这岂能容他人平白侵占了去。 没想到这伙地主富户居然派出家奴仆人想要强占,当下和农务堂的人起了流血冲突,坐镇永安城的伍士豪听到消息当下点拨起治安队,成功将那伙贼人打跑。 没想到这伙人居然告起了官府,要和永安城打官司,最为棘手的是这些人居然有这些荒地的地契,在州衙司房吏目吴世忠的判决下,这片田地最后划给那伙人。 对于此事,伍士豪本着息事宁人之心捏着鼻子认了,没想到有了这一出,好像捅了篓子一样,徐州各地的众多地主富绅乃至豪强们都拿着地契和永安城索回他们的田地。 如此事情棘手严重起来,这些人索回的不止有刚开垦完的荒田,还有诸多肥沃的良田,这些田地加起来总计有上千亩。 这么多田地都是农务堂的耕作农夫们辛辛苦苦耕作的良田,怎能他人平白摘了桃子,伍士豪是断然不能交出去的,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这些人不知由什么牵头汇聚在了一起拧成了一股势力,他们不但在徐州城四处宣扬永安城强占他们的田地,还向州衙告状。除此之外,这些人拼凑起一大群恶奴青皮,意图强占永安城田地。 虽然永安城势力庞大,但这些人来来回回骚扰不断,扰得永安城军民不厌其烦。 说到这儿,镇守永安城的吴世忠不满跳了起来,他大声道:“伍先生还是太仁慈了,对付这些恶奴青皮只是让治安队拘捕和殴打驱赶他们,如此手段怎能不让那些人看轻?俺老吴曾多次要求出动大兵镇压这些人,必须砍下一批人的狗头高挂在我永安城城门楼上才能震慑住他们,无奈伍先生硬是不允,真不知怎么想的。” 伍士豪大急回声呛道:“你这吴蛮子楞说胡话,这些来闹事可都是地主富绅牵头,都是在徐州地界上有名有望之人,出动官军杀人必须要有由头,可这些人都是朝廷治下的良民,如何能大行杀戮之事,这罪名可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你……” 吴世忠正欲反驳,军械局主管刘铁金这时站了出来,有事要禀。 军械局也出了事,铜铁等包括煤炭等矿料急缺。 第415章 清屯 第415章清屯 “小小的兵备?” 何腾蛟呆立在原地,脑子被轰的一声撞击了一下,没想到陈诺当面侮辱于他,虽说陈诺现在官位高于他,但是何腾蛟的心态还未及时转变。 在他看来,陈诺骤起高位,根基尚浅,即使当了副总兵又如何?还不得依存于他?何腾蛟认为陈诺还是以前被他耳提面命的下属,只不过对待陈诺态度不如以前明目张胆罢了。 没想到昔日里他的属下居然当面喝吼威胁于他,巨大的心理落差下,何腾蛟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手指着陈诺恨声道:“竖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陈诺,你作何居心?居然以作乱为由当面威胁朝廷命官,你想干什么?你想犯上作乱吗?“ 陈诺眉弓浮起煞气,冷笑道:“兵宪,陈诺并无任何作乱之心,只不过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我永安城十数万的百姓作乱,兵宪扪心自问,这个罪责你能承担地起吗?” “你……你……” 何腾蛟慌得失态,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等回醒过来羞恼万分,但他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时的永安城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真要作乱整个淮扬地界乃至于南直隶都危矣。 陈诺继续道:“自兵宪上任以来,我陈诺不过是个副千户,每遇战事无不当先,方才保得徐州一境安靖。兵宪现今官运亨通,何尝没有我陈诺的一份功劳,我自认对兵宪恭敬有加,摆着好脸色,可兵宪现在是如何对待我陈诺的?” “兵宪所为令人心寒呐,居然帮着外人欺凌自己昔日的部署。今日需让兵宪知道,我陈诺可是任人搓扁拿捏之辈,欺凌我陈诺个人可以,但是谁要敢侵占我永安城之利益,那便是我陈诺,我乞活军数千强兵之敌,我等必与他不死不休。” 陈诺声色俱厉,门外众多乞活军官将也都面带煞气,不怀好意看着何腾蛟,何腾蛟神色僵硬,脊背发凉。 何腾蛟此时才明白,他一直想当然了,这陈诺已成气候,已经游离在朝廷控制之外,他着实低估了这陈诺的狼子野心。 好在陈诺此时还没有反意,何腾蛟已经心生惧意,他神色不断变幻着,口气不知觉软了几分道:“本宪这事做得确实有些孟浪了,既然你不承认杀害郑时新等人的刁民在永安城,本宪就暂且信你这一次,但是徐州官府还会广发通缉,缉拿那些刁民,望你莫要阻拦。” 陈诺面带笑意,就坡下驴道:“兵宪英明,末将依令就是。” 见此,何腾蛟长舒一口气,拔足就走,他实在是一刻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兵宪,慢着,末将还有一事。” 何腾蛟脚步一顿,快速扭过身来,气急败坏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陈诺深深看了何腾蛟一眼,直看得他浑身发毛,陈诺这时开口说话:“兵宪,我徐州境军备废弛,武备糜烂已久,士卒羸弱不堪一战,如何保我徐州地方安靖?因此末将有一事恳请兵宪。” 何腾蛟顿觉有不好的预感,特别是他可以看到眼中的狂热雀跃之意,这是个疯子,又在憋坏水了。 陈诺振声道:“末将恳请徐州各大卫所地方实行清屯之策,详查屯田被占情况,让那些地主豪强们把强占朝廷的军田全部吐出来,以做资兵练兵之用。” “清屯?” 何腾蛟眼中瞳孔因为惊骇快速缩小着,他着实被陈诺这个想法吓到了,陈诺简直就是疯了,这是要把徐州整个翻天呐。 何腾蛟对清屯一事并不陌生,现今朝廷财政极度紧张,粮饷支配不足,各地兵马需要足兵足食。有的督抚大员为了粮饷想尽法子,有的建议朝廷继续民间增税,有的则是屯田,也有极个别人走着极端路子。 那个人就是孙传庭,此人刚强肃烈,任陕西巡抚时为了筹集军饷,满足自足自食从而走上了一条孤路,那就是打土豪,清军屯。 孙传庭现在是三边总督,督师天下兵马,国家重器权柄在握,在陕西实行军屯仍旧艰难无比。听说陕西地方士绅发动他们的人脉势力,雪花一样纷纷往京师递诉状折子。 特别是柿园之役孙传庭大败,这些人更是疯狂攻击,希望孙传庭尽快出兵剿贼,他们谣言孙传庭按兵不动是养寇自重,朝廷这边已经渐起疑心,崇祯帝更是催发出战。 历史上,在今年八月份,在朝廷催促下孙传庭不得已出关与流贼决战最后败亡,这其中何尝没有陕西时绅在这其中推波助澜的作用。 何腾蛟像疯子一样看向陈诺道:“陈诺,你疯了不成?休说本宪,就是史督都不敢清屯之事,陕西的孙督是何等厉害,他现在照样不是被那些士绅搞得焦头烂额?” “凭你一个副总兵居然敢行清屯,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劝你早早打消这个年头。” 说完何腾蛟突然醒悟道:“你行清屯该不是为了报复那些地主豪绅?” 陈诺听到冷声道:“没错,许这些人做得了初一,我就做不了十五吗?敢惹我永安城,那就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我欲行清屯,狠狠敲碎这些人的骨头,让他们时刻后悔招惹我永安城。” 何腾蛟轻蔑道:“我朝军屯之制早已糜烂,沉疴不救,想要清屯这里面牵扯着多少利益?陈将军你能居此高位不容易,劝你还是和光同尘,与人和气为好。”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对何腾蛟的态度陈诺难免有怒气,陈诺瓮声道:“看来兵宪是不允清屯一事了?” 何腾蛟态度坚决,果断拒绝。 陈诺摇头唾弃道:“大明如此疲敝积弱,皆有你这等昏官庸官,同贪官一样可恨,事事想着委曲求全,遇事不敢伸张,朝廷法度都学到了狗肚子去了。正是因为你这等懦弱庸官纵容才会让这些蛀虫更加肆无忌惮吸我大明的骨髓。” 又是被一番当面折辱,何腾蛟当真是气煞了,他气道:“好!很好,你陈诺是有种的大丈夫,既然你想清屯那就随你,本宪倒要看看无兵宪司书文命令,你怎么越权清屯。” 说完何腾蛟一甩官袍,气冲冲而走。 第418章 清屯(四) 第418章清屯(四) 事情重大,宋春来对清屯一事十分着急上火,为今之计只有找钱家帮忙,他们宋家能有今天这等家业全是依附于钱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等到宋春来忙慌赶到徐州城钱家的时候,就见钱家庭院内门庭若市,全是前来造访钱家家主钱柏林的人。 他们大都是地主富户,还有部分商贾,甚至都可以看到官府中的一些官员和小吏们也在其中。这些人都在宅院内等着,都面带焦灼,言谈中都是提及了永安城的清屯文告。 宋春来见此反倒心中焦躁减却了几分,这么多人可都是徐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他们抱成团,就算那陈诺是副总兵又如何? 吱丫一声正厅门开,走出一个神色倨傲的钱家奴仆,奴仆高声道:“各位老爷久等了,我家老爷在厅内候着各位,快请进。” 众人也都不客套,乌泱泱走进了正厅,看着架势足足有几十号人,他们一进正厅就是一呆,就见正厅上首并排坐着四人。 有熟识的人惊喜叫了起来:“是钱、郑、蔡、李四大家家主。”在座下末首还坐着王家的管事王福,此人瘸着一条腿,脸色阴翳。 看到五大家都来了,宋春来心头振奋,这事十拿九稳了,他当下高呼道:“各位,我等还不快拜见各位家主?” 众人都闹哄哄拜着,钱家家主钱伯林呵呵笑道:“各位都是徐州名流,我等可当不起这一拜。” 宋春来听到立刻高声拍着马屁道:“烛火怎比繁星,我等微末,岂敢与各位老爷们相提并论,钱老爷这话晚辈可当真是诚惶诚恐。” 钱伯林含笑点头,赞赏看了宋春来一眼,这时众人中有人按捺不住开口道:“各位老爷,快救救我等,那陈诺要清屯这时要彻底断我等生路啊!” “对啊,还请各位家主们能定个章程,拿个主意,一定要阻止那陈诺清屯无耻行径。” “这些都是我祖辈挣来的土地,要是交出去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各位家主快快救我。” 众人都是嘈杂叫了起来,土地之重对他们来说就是命根子一样,重要的他们当中大多数侵占的军屯着实不少,多少年过去了,他们早已将军屯当做自家的土地,怎么能轻易再交出去。 郑家家主郑仁站出,双臂一举道:“各位静一静,我今早得一消息,事关重大,各位静听郑某一句。” 见在场众人慢慢静了下来,郑仁脸色阴沉下来,他恨声道:“据消息,昨日陈诺宴请徐州卫指挥使,同知佥事和众千户,宴席中那陈诺威逼利诱,许以大批金银,徐州卫众官都被收买过去了,那李全忠更是将徐州军屯田地册卷尽数交给那陈诺。” “什么,李全忠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人,平日里我们白孝敬他这么多东西了。” “李全忠蛇鼠两端,居然这么轻易投靠了陈诺,真是小人一个,我呸!” “徐州卫的军屯册卷都在陈诺手里,那他是也要收徐州卫的军屯吗?”想到此,在场不少人如丧考妣,徐州卫的在册的军屯可是有三千五百顷,一旦清屯将会波及更多的人。 就连座上的徐州五家都脸色不好看,徐州卫和徐州左卫加起来足足有五千七百顷田地啊!他们五家合起来就侵占了一半,一旦清屯伤筋动骨的是他们。 当然了,对于下面这些地主富绅们,他们的底子根本无法与五大家相比,清屯可不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真是要了他们的命。 郑仁扬声道:“各位,事情重大,我等相聚于此就是商讨切实可行的办法,定要阻止那陈诺清屯。” 李家家主李纯站出道:“诸位,这陈诺虽高居副总兵,但无去权署理军屯之事,也只有何兵备才职权管理淮扬地方的军政,陈诺越权逾制我等必须告上兵宪府去,让何兵宪立刻阻止陈诺清屯。” 众人咬牙切齿听着,恨恨大骂着,这陈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要与他们作对。想到此,不少人开始后悔,当初也不知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还是贪心作祟,企图侵占永安城的良田。 现在倒好,永安城的田地没抢到手反倒处处受辱,现在更是被这陈诺狠狠反击将了一军,陈诺这一击当真毒辣,直接打在他们的命门上。 在场的宋春来心有忧虑,他不由开口道:“可是宋某也看了那永安城的清屯文告,文告他们大肆张扬言明清屯乃是依照朝廷祖制办事,文风言辞间理直气壮,大有将兵宪司和其他官府撇开一旁之势。万一陈诺横下心来不停兵宪司劝阻执意推行清屯,我等又该当如何?” 宋春来话毕,原本振奋的众地主富绅心里又蒙上一层阴影,是啊!这陈诺依仗武力越发跋扈,前番永安城下活活打死五个生员惨案可是历历在目啊! 座首四大家主互相对视着,重重点头,已经是拿定了决心,钱伯林扬声道:“各位,我等先告官府,倘若官府管不了那陈诺,我等就必须自救。” “自救?” “怎么自救?” 下面地主富绅们一头雾水,只有一些资格老人面带狂热,跃跃欲试,其中宋春来就是其中之一。宋春来想起了崇祯七年,昔年他们徐州的商人联合罢市,逼得当时的官府步步退让,最后低头认输。 果然,钱伯林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振声道:“既然永安城要与我徐州上下争利,我等必须联合起来,众志成城联合罢市。” “各位名下田地颇丰,存粮也甚多,粮店也有,从今以后囤积粮食,不往市面上卖出一粒粮食。同时我徐州粮会也会出面,统筹调度,封锁徐州各粮道,陆路,水路,运河码头,积极发动人脉,不使一粒粮食流进徐州。” “到时候粮价飞涨,百姓更加困苦,徐州民情汹涌,矛头定然直指永安城,到时万夫所指我看他陈诺还敢不敢再推行清屯之策。” 一旁的郑仁补充道:“还有,别忘了,我徐州那也重要的漕粮产运之地,粮食不单是对民间不卖,就是对朝廷也不卖。朝廷现在各地用兵,用粮吃紧,只要我徐州罢市断粮事情闹大了,朝廷关注自会降罪于陈诺。” 钱伯林的罢市之策得到了众人一致称赞,虽然罢市短时间内对他们有些损失,但长久来看只要能打倒这陈诺,阻止清屯,保住他们的田地,一切都是值得的。 明朝的工商业到了此时已经到了骄横无比的地步,地方经济完全不受中央和地方官府控制。他们自信,只要他们联合起来瘫痪徐州民生,赢家注定是他们。 第423章 复市 第423章复市 在徐州众家密谋商议的同时,徐州城守备府,此时成为了陈诺暂时的官邸。 大堂之内分作两排坐满了人,其中一人坐在末首有些坐立难安,两眼珠子四处瞧着,透露着狡猾和精明。 白景贵这些日子在徐州城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自陈诺抢亲之后,他可真是鸡飞蛋打,不但没能傍上王家还与侄子侄女关系破裂。 随着陈诺官位越升越高,白景贵也是懊悔不已,特别是王家对他的粮铺着力打压,他的白记粮铺关了好几家,眼看着入不敷出就要破产。 这些时日白景贵实在被逼得在这徐州城呆不下去了,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放弃徐州城的产业独自投奔永安城。他的侄女现在可是永安城主母,虽说现在他与白芷柔关系破裂,但白景贵相信他拉下为尊长者的老脸好好打感情牌,侄女定会收容自己。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永安城的大兵说进城就进城了,现在陈诺居然还请到了坐席间,白景贵忧心忡忡。他与陈诺的关系自始至终就很恶劣,现在陈诺得势把他邀来,会不会借机报复他。 白景贵小心瞧着坐在上首的陈诺,只见他威风凛然,气度威严,有条不紊地布置安排着徐州城的防务。白景贵有些恍惚,记得这陈诺一年多以前带着白家兄妹来到徐州城的时候还是个破落军户,现在居然成为了朝廷大员,手握重兵,在这徐州只手遮天。 思绪间,他忽然听到了上首陈诺的声音,似乎在叫他。白景贵似乎有些不确定,只听见陈诺再一次喊他的名字。 白景贵腾的一声从座椅上弹跳起来,他慌张小跑到大堂中央佝偻着身子谄媚道:“将军,您唤小的?” 陈诺有些好笑看着堂下的白景贵,虽有些不喜白景贵品性,但随着他如今权势地位和眼界的拔高,双方早已不在一个层次,对待白景贵这等人的态度也随之变化,不可能如曾经那般为难他。更何况还是妻子白芷柔的亲二叔,这血缘关系是怎么断不了的。 陈诺温言道:“二叔不必拘谨,你我往日恩怨就当烟消云散了不必记在心上,柔娘可是在永安城念叨过你,等此间事了你可要到永安城好好看望她。” 白景贵听到喜不自禁,特别是陈诺称呼他的一声二叔听得他飘飘然,他忙不迭道:“多谢将军宽宏大量不记小人之嫌,小人有时间定会看望夫人的。” 陈诺敛住笑容,对白景贵道:“本将军此次驻防徐州城主要是保护徐州安定,让徐州城恢复秩序,首先要紧一事就是开市,这事还得靠二叔你的帮忙。” 白景贵激动地全身战栗,他表现的机会到了,他当下扬声道:“将军有何吩咐,小人定万死不辞。” 陈诺道:“二叔你在这徐州城耕耘多年,徐州城地面的人脉关系熟络,我需要你助我开市,把徐州高涨的物价打压下去。” 白景贵兴奋不已,虽说徐州城各行各业联合罢市,但是也有不少商人不过受徐州五大家胁迫不得已罢市,五大家家大业大他们损失得起但是他们这些个体商人可是伤不起,但是他们也不敢违逆开市,否则将会受到行业联合抵制。 眼下有了副总兵撑腰,只要他稍加游说,这些商人定能和他一起联合反抗徐州五大家顺利开市。但是这些商人联合起来也只是少部分,论拼资金财货实力根本无法与五大家对抗。 白景贵将这个忧虑告诉了陈诺,陈诺回道:“这你不必忧虑,严顺你出来把我永安城的安排讲一下。” 商务局主管严顺站了出来恭敬道:“将军,各位大人,在我乞活军驻防徐州时候我永安城商务局也行动起来,现已筹备一万石粮食在徐州兵营之中,还有民政部专款专项支出的十万两活动资金。” “此一役,我永安城坚决,必要大挫劣绅奸商之气焰。” 堂内众人信心大振,陈诺环顾众人道:“明日起以我徐州副总兵之命起草文告,徐州城各行各众联合罢市,扰乱徐州安定秩序,虐害无辜百姓,纠众辱官,蔑视朝廷王法实属罪大恶极。限令他们三日内名下各行各铺开市,过时不候逾期者严惩不贷,以王法论处。” “严顺、白景贵二人听令。” 严顺、白景贵急忙站出高声应答。 陈诺道:“徐州一日不复市城内百姓就煎熬一分,令你二人明日起选定商铺地点多处,于城内贩卖粮食狠压粮价,以解市井之缺。军政部会将调遣部分兵马维护商铺安全,凡有敢冲击商铺者皆是通贼之名立斩。” “同时联合城内各家存有良知的商家,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开市他们之前罢市之罪既往不咎,同时为了鼓励他们开市永安城将出专款给予他们开市补贴。” 严顺、白景贵聚精会神听着一一记下高声领命。 陈诺冷声道:“我乞活军这几日也要做好准备,文告下来敌人定会顽抗到底,到时就是见血的时候,我倒要看看这徐州城到底有多少人头够我乞活军砍的。” 中军官谭千城道:“徐州城城内这么多官府机构和官员,我乞活军要动刀戈,雷霆杀戮,需要师出有名。” 陈诺挥手淡然道:“凡拒市者皆与城内匪寇勾结,图谋徐州城,以通贼之名格杀论处。各将可曾听清楚了?敢不敢动手?” 乙哨千总吴世忠粗豪大笑道:“我乞活军连丑奴都不惧,都何怕这徐州城的肮脏小丑?” “我吴世忠谨遵将军之令。” “我等谨遵将军之令。”众将皆拜,一股子昂扬杀气弥漫开来。 第二日徐州城贴满了文告,陈诺雷霆之举着实震动徐州城,文告措辞严厉,明令各行各业三日内复市,否则严惩。 想到永安城在城外各处大行清屯,杀得各地人头滚滚,所有参与罢市者心头打鼓惶惶不安。文告一出,徐州各罢市联盟就有土崩瓦解之势,特别是一些中立商家,但是没人敢当先出这个头。 微妙的是,在这一天徐州城内突然出现了好几家粮铺开业,这些粮铺都是白记粮铺,最令他们恼恨的白记粮铺所售卖的粮食价格还十分低廉。 这白记粮铺挑起了头子率先复市,一些商家蠢蠢欲动起来,在白景贵秘密撺掇鼓动下,第二日徐州城各行各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数十家开业的店铺。 特别是粮铺,这些粮铺都统一打起了永安城的名号售卖原地域徐州现价十几倍的粮食,百姓们疯抢云集。 仅仅过了一天,永安城的风评就大好。 第424章 通贼 第424章通贼 徐州城,北街,一处街巷茶馆。 这里名义上是茶馆实际上是一处赌场,里面喧闹声震天,里面塘火烧的火旺,加上赌场内人流众多,不少人竟热得汗流浃背,有的人甚至赤膊着身子。 前堂一片喧哗,后堂内一处屋子里一群赤膊大汉叼着烟斗打着马吊,屋内烟雾腾腾,呛人无比。 这些人毫不在意,他们吸着烟斗,吞云吐雾一般,十分享受。这烟草自万历年间起就传入明朝,闽广吴楚之地种植,到了现在烟草广泛流传于民间,有的地方甚至弄到了三尺孩童,无不吸烟的地步。 这些面容粗豪,眉宇间透着浓烈的煞气,他们是这徐州打行之人,打行的头目是周家三兄弟,人称徐州三虎。 打行大头目周文虎喝了一口昂贵的茶水,呵忒的一声就将嘴里的茶叶渣子吐在了地上,他随手打出一张马吊漫不经心问道:“三弟,二弟出去收草鞋钱还没回来吗?” 打行三头目嘟囔道:“许是二哥捞着大鱼兴头起了,迟点回来。” 他们口中的收草鞋钱从徐州罢市起就变了味道,这些时日里他们打行在这徐州城打家劫舍,四处盘剥敲诈百姓,看着百姓家中妻女稍有姿色的他们就强行掳掠到打行来,这些日子来受害的女子已经有百人。 至于官府?官府现在个个都成为了缩头乌龟,躲在衙门里面不出来,他们一旦出来就会被上街游行的人抓住暴打一顿。 街面上越来越乱,他们打行也能在这徐州城浑水摸鱼大捞一笔,不止是打行,徐州城里的脚行、骗行、丐行、牙行等凡是三教九流的都在这徐州城里作乱。 掳掠人口的、残害百姓的、抢劫百姓的比比皆是。 三头目周小虎对大哥说道:“大哥,昨儿个我可是手下人说了,城南的丐行的蔡瞎子这几日可没少掳掠人,听人说他们可是掳来了上百个孩童,说是要采生折割,瓮罐栽培,把这些孩童培养成乞儿。 老大周文虎一听唾了一口浓痰骂道:“这蔡瞎子真是黑了心,又干这生孩子没屁眼儿的事,不像我们打行好汉们凭着手上本事真刀真枪的吃饭。” 打行众人纷纷叫嚷着点头,虽说他们也是恶人,但他们手脚可比丐行、骗行这些人光明磊落多了,自然有着鄙视链。 一打行小头这时插话担忧道:“头儿,昨儿个那徐州副总兵率大兵进城驻防,小的这左眼皮直跳,这几日我们要不要收一收手,等风头过了再说。” 周文虎眼珠子一瞪骂道:“收什么手?他们上头人打架还不容许我们喝口汤一成?再说了那徐州副总兵何等人物,怎么会为难我们这些三教九流的下流人物?” 这话说在了众头目心坎上了,他们都是地痞流氓哪个当官的会将目光投向他们这些人,他们往常与官府打交道的都是官府的衙役吏员们,把这些人打点好了只要做得不出格官府是绝对不会搭理他们的。 被臭骂了一顿,这打行小头哭丧着个脸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听说那副总兵是以平乱匪寇的名头出兵的。可是这徐州哪还有匪啊?要说这匪,他们打行众兄弟这些日子行动变了味,越来越像匪了。 众人吵嚷说话间,一打行站街领着一领事模样的人了进了屋子,那人进了屋子闻到满屋子呛人的烟味,他捂着鼻子丝毫不掩鄙视。 打行老大周文虎看见来人眼前一亮,扔下马吊急忙站着迎起,口中热络道:“哎呦,贵客光临呐,钱管事你怎么屈尊来我打行来了?” 钱管事生硬道:“到你这打行自然是要有一桩与你打行做,要不然谁来这晦气肮脏的地方?” 被人骂着周文虎嘻嘻一笑毫不在意他问道:“钱管事,你们钱家要和俺做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钱管事抽出一张名单甩给周文虎道:“这是名单,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我们老爷说了,都要让他们成为废人。” 周文虎打开名单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名单上面都是富人商贾,他笑道:“钱管事,俺打行规矩,一只手、一只脚、一条人命这些可都是明码标价的,这些人身家可都不菲,您看这价格?” 钱管事道:“就按往日价格五倍来算。” 周文虎嘴角咧着,竖起大拇哥儿道:“钱家豪气,这生意俺接了。” 钱管事最后叮嘱道:“记住了,要他们的双手双脚,可不能伤他们性命,要不然会吃官司的。” 周文虎拍着胸脯道:“钱管事放心,我们打行好汉们的本事您还不清楚?手上都有分寸,这生意包您满意。” 待钱管事走后,周文虎手中唾着唾沫高吼道:“召集打行内大头、小头、车把、小把,就说来了单大生意。” …… 徐州城白记粮铺,此时这里可谓是人山人海,白记粮铺低廉粮价一出,购买百姓们云集,一直排到了街头也不止。 周文虎领着上百打行好手率先奔往白记粮铺,等他看到粮处一大群人也是傻了眼,面对如此场面他也不惧,手中锥棒朝前一直,手下打行好手们如狼似虎冲来,看见人就往打。 购粮的百姓们被打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百姓们对打行的淫威简直畏惧到了骨子里,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没过多时粮铺门前就空无一人。 周文虎率领打手们闯入粮铺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珍贵的粮食被洒落一地,但是打手们找寻了半天都没找到白记粮铺的掌柜白景贵。 周文虎大刀阔斧坐在柜台之上,听着手下人来报,他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来之前已经率先打听了消息,白景贵就在店内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忽然震耳欲聋的铳声在店外响起,接着就是惊呼声,一群打手们从店外奔了回来,他们惊恐大叫着:“官兵,有官兵,官兵包围我们了。” 周文虎心中一突,但他强自镇定道:“慌什么?都跟我来。” 等他奔出店外一顿头晕眼花,只见一大批官兵将他们包围住了,官兵们全副武装,持枪持铳,整齐而行,肃杀气势震得众打行打手们一片片失去声音。 面对这支军队,饶是自诩见惯大风大浪的周文虎也吓得尿了裤子,他猛然惊觉,如烫手山芋一般扔掉了手中锥棒,手下人见到纷纷扔掉手中武器。 哗啦啦一片响,打手们都扔掉武器,在官兵们面前他们根本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周文虎高举双手大叫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我们都是良善百姓呐,各位军爷行行好饶了我们。” 对面官兵阵中一个声音响起:“奉将军之令,我乞活军入城平乱,尔等聚众作乱,残害百姓,现人赃俱获,你等皆是匪寇,格杀勿论。” “开火!” 一排黑压压的铳口逼了上来,噼里啪啦响彻着,中铳的打手们栽倒一片,一排排火铳打射,放下武器的打手们被一片倒屠杀着。 “不……” 周文虎迎面被好几铳打中了身体,他身上血肉模糊,体内铳弹撕裂着他的身体,他满是冤枉,他只是一个下九流啊!为什么官兵会这样对付他,他只是一个打手,要当匪徒还远远不够格。 他临死之前意识模糊见听到了一个声音:“钱家与匪寇勾结,“通贼”之名已经坐实,立刻通报将军,派兵剿灭钱家……” 第427章 公门 第427章公门 事情发展得太可怕了,自从这陈诺陈杀星自兖州大败奴贼回徐州后,徐州就从此没有太平过。 永安城和徐州五大家的冲突矛盾公开化,斗争越演越烈,他们徐州地方官府都出动了,结果呢,在永安城下铩羽而归,碰了个头破血流。 接着就是永安城强行清屯,在徐州各地杀得是人头滚滚而落,紧接着战场又摆在了徐州城,自徐州罢市之后乱象不断,作为徐州城秩序者官府各大机构几乎瘫痪,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 州衙门口,众多公差衙役们心惊肉跳看着,这永安城大兵驻防徐州城第二天大开杀戒,纵兵四处捕杀青皮恶棍甚至不惜动用了火器。 这些官兵行事肆无忌惮,打着通贼的帽子,审问都布袋审问,当场就将人劈死,这徐州城只要是做了亏心事的,那真是人人自危,包括所在州衙内的这些公差老爷们。 州衙仪门这边聚拢了一大片衙役,这些公差衙役黑衣青衣箭袖,头戴插着羽毛的圆顶巾,腰间系着红丝巾。 这些人正在无聊聊着天,他们的脸上浮现淡淡的戾气,身上带着公门独有的残忍、猥琐、唯我的气质。 这群人中壮班、快班和皂班三大班的班头们,这些人脸上有着横肉和肃杀,这是久在公门浸染的威严和气质。他们是班头,权柄更大,代表着官府,代表着法律,等闲百姓在他们跟前都是颤抖, 听着外面的铳声响个不停,一快班捕头咒骂道:“小鸡不日的,外面的那些官兵疯了不成,看见地痞流氓就杀,照这样个杀法恐怕泼皮无赖都被杀光了,那这日后谁替我们在下面办事收钱?” 不怪这快班捕头着急,他们快班与社会九流打交道最深,平日里汲拿的好处最多,相比壮班和皂班两班,快班的油水最是丰厚。 另一年长的快班捕头出声劝道:“外面官兵们正要大肆捕杀地痞恶棍,现在我们千万不要和那些人再扯上关系,保不准官兵们杀红了眼拿我们开刀。” 最开始发牢骚的快班捕头登时被吓住了,他结巴道:“这…这不会,我们可都是公门差人呐。” 年长的铺头嗤笑道:“我等虽是公门差人,但世世代代都是贱役,连个吏员都算不上,你敢保证他们不会向我们动手?” 经这一吓,发牢骚的捕头瞬间闭嘴,心中只是揣摩着要赶紧与外面那些青皮恶棍断了联系,小心这些人攀扯到他身上。 这时旁侧一皂班班头说话,皂班班头年纪最长,德高望重,人称范爷,范爷的皂班主要职责就是站班执堂,用刑拷问,上官出巡喝道警戒,充当护卫。 皂班差人捞钱的方法就在这用刑之上,尤其是班头范爷,一手刑杖功夫炉火纯青,只要给足了钱财,重打轻犯,轻打重犯保管叫人认不出。 要是给不足银钱,范爷几杖下来就能让犯人脱层皮。 范爷出声道:“这些时日风声紧,我们还是小心为好,外面那些地痞无赖杀光就杀光了,只要我们的位子在,差事在,有的是小喽罗攀附我们,根本不愁没有人给咱们办事。” 范爷脸皮耷拉下来阴冷道:“外间那些泼皮们死光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攀扯上我们,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一旦我们其中有人被咬上了一定能拖累其他人。” “要是哪位兄弟不幸倒了大霉,我们这些兄弟约定照顾他的家人。” 众人心中一惊,都是连声附和着,同时他们憋屈难言,这他娘的什么乱世道了,他们这些在徐州城作威作福的公差老爷们居然也有担惊受怕的一天。 好巧不巧范爷刚嘱咐完州衙外面脚步声大作,有人激烈敲着门。 嘭的一声州衙大门居然被硬生生给撞开了,哗啦啦闯进来一群官兵,这些官兵似乎早有准备,封堵住了各个门口,将衙役们驱赶到了前院中央。 看着指着他们的黑黝黝的火铳和闪着寒光的刀枪,这些衙役们瑟瑟发抖,惶惶不安张望着。 出来了几个穿着便装的人员,他们捧着册子就开始点名,一个一个差役的名字被点出,驱赶到了另一处,过了多时就有一大半的衙役被圈拢在了一块。 老资格的范爷腿肚子都打着颤,他敏锐发现被点名的衙役们平日里荼毒百姓,每个人手上都很不干净。看这些官兵居然有册子,清楚他们的个人情况,直觉告诉他,这些官兵要对他们不利,显然是有备而来。 范爷壮着胆子站起身来对一兵头讨好问道:“这位军爷,你们点我们公差的名不知要干什么?” “少废话,快蹲下!” 不料那官兵毫不废话,直接一铳托敲在了范班头额头上,范班头惨叫着跌倒在地。周围差役们本就惶惶不安,看到范班头居然被打他们顿时骚动起来。 其中一个快班捕头更是站起来威严喝问道:“你们这些丘八要干什么?” 他方才是被吓到了,现在回醒过来自信满满,他可是官差,代表着官府,公门的威严和优越早已浸淫他的身体。 现在这批官兵来者不善,决不能被他们肆意摆布,那必须拿出当差的威严出来。 仪门下面,杜禀才静静看着这捕头还在耍着官威,眼中尽是嘲弄,一情报所人员呈上册子道:“大人,作恶公差都已圈好,一个都未遗漏,请大人查验。” 杜禀才随后接过,看也不看,对旁边与他并列而站的一乞活军队官客气道:“这位军爷,人已查验,您可以动手了。” 那队官微微点头,粗粝的面庞满是杀气,他对着院内乌泱泱蹲着的公差们喊道:“将军府已查明,你等身为大明公差居然勾结匪寇流贼,奉将军将令,凡通贼者一律格杀,将士们给我杀!” 早已围拢一圈的官兵们挺着密密的刀枪对着中央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差们大兴屠杀,惨叫尖叫声不断,一股股血雾喷溅而出,哭喊饶命的衙役们一个个连滚乱爬想要逃命。 一小部分的差役幸运地没被圈拢,他们看得双股战栗,个个惊慌磕头讨饶,但奇怪的是没有官兵对他们动手。一些个聪明的衙役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虽然该拿的钱拿,但他们没有肆意欺凌荼毒百姓。 想通了这其中道理,这些衙役们呜咽大哭着,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做人。 被屠杀人群中范爷范班头惊恐尖叫着,正在这时来了几个官兵将他单独拖走,一个长相平凡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范班头哆嗦发抖,老练人情世故的他如何看不出这个人望向他的眼神是有多么的刻骨仇恨。 第429章 三个要求 第429章三个要求 徐州守备府,此时作为陈诺的临时官邸。 听闻蔡、李两家家主要来拜访他,陈诺着实一奇,仔细一想心中了然。乞活军灭钱家陈诺的本意就是杀鸡儆猴,有了钱家前车之鉴,蔡、李两家定然是被吓破了胆子,此时来访无非是来投靠纳投名状罢了。 对于这二人来投,陈诺是绝对欢迎的,五大家在徐州耕耘多年,其掌握的人脉资源势力能量很是雄厚,终归是有用处的。 进入守备府大堂,蔡文选和李芬看着两旁站立的甲士,这些个甲士人人持刀而立,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还未等见到陈诺,这二人的腿就软得跟面条一样了。 进入大堂中央,就见一鹰钩鼻的铁甲军官上前厉喝道:“看见将军还不上前跪拜?” 扑通~ 蔡文选和李芬听到喝声就是全身一颤,顺势跪倒在地,等他们醒过味儿来心里羞恼无比。二人都是徐州最有名望权势的几人之一,往日里就是碰见州尊大人也没如此落魄丢人。 二人跪倒在地,皆恭声道:“蔡文选、李芬、拜见将军。” 陈诺看着二人沉声道:“你二人就是蔡文选和李芬?来我这里做何事啊?” 李芬抢着回答:“将军,将军,我们二人此来是求将军饶恕我等,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们二人之前犯下的过错。” 瞧见李芬一脸卑躬屈膝的模样,蔡文选无声叹息,这李芬太怯懦了,先声之势以弱于人,他们二人现在真真切切的是投降,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只能任这陈诺肆意宰割了。 陈诺满意点头道:“二位家主快起来,你们是识时务的人物,只要能及时规正,我陈诺是决然是不会为难你们两家的。” 蔡文选和李芬连声感谢站了起来,心头松了一口气,看这陈诺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他们清楚,他们这一关算是过了。 陈诺道:“徐州现在大部分商铺还在罢市,本将军希望你们两家即日行动,名下所有店铺全部开市,并且店铺售卖的粮食和货品都以平日价格的一半对外售卖。” 听到陈诺要求,蔡、李两人稍微犹豫了下就满口答应了,他们两家家大业大,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陈诺又接着提要求道:“清屯正在如火如荼推行,推行过程中不少劣绅负隅顽抗,强行清屯之中少不得血腥暴力,本将军希望你二人能过做表率,联名对外表态拥护将军府清屯,并将你们两家名下侵占的所有屯田如数缴纳。” 蔡文选和李芬脸色一苦,他们五家中他们两家侵占的军屯最少,但也仅对其他三家来说,其实他们两家侵占的军屯也是数额巨大,缴纳军屯就算是以他们两家的底蕴实力来说那也是伤筋动骨。 最让他们忧虑的是,陈诺居然让他们公然做表率拥护清屯,这不是将他们两家架上火炉上烤吗?试想一下,原本属于同一阵营的两大势力突然叛变,必会遭致其他地主劣绅忌恨打击。 但是他们二人迎着陈诺的目光看去,看到陈诺的眼神中只要坚定、肃杀,蔡文选和李芬相信,若是他们不答应下来,陈诺一声令下,两旁的甲士定会将他们剁成两堆碎泥。 蔡文选和李芬咬牙答应下来,接下来陈诺再度开口,二人心头又是一颤,没完没了了? 只听见陈诺道:“听说你们两家在徐州除了良田和店铺之外还有些矿业?” 蔡文选和李芬整颗心跌落在极点,没想到陈诺如此贪心,蔡文选硬着脸不答话,一旁的李芬生恐惹怒这位陈杀星,忙回道:“回将军,我们两家却是有些矿业,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恐入不了将军您的法眼。” 陈诺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永安城有利国驿,本将军还没有抢夺你们矿产的心思。” 虽然心中嘲笑陈诺不知好歹,一个小小的利国驿狂吹特吹,但蔡文选和李芬连声称是,唯恐陈诺再打他们矿产的主意。 陈诺说道:“永安城利国驿矿业初创,一切都要重头干起,人力不缺但就是缺管理矿业的管事和开矿的炉工和老师傅们。” “你们两家矿业完备,可否暂借你们的人手出来,永安城会许给丰厚报酬,等到利国驿矿业一切步入正轨人手再归还。” 蔡文选和李芬心中踌躇,借了人手出去他们自家的矿产恐要停业了,这笔损失不小哇。只是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陈诺口气他已是让步不侵夺他们的矿产,仅仅只是借人。 蔡文选和李芬最后还是点了头,陈诺看着心中暗笑:“这两家借出去的人才来了永安城就别想走了,凭借永安城先进的工作和绩效机制,只要有本事有上进心的人才定会心甘情愿留在永安城。” 一切商议完毕,这时带兵剿灭钱家的陈大义带着诸多将官走进了堂内,看他们行走间甲叶锵锵,战袍上沾着鲜血,带着杀伐嗜血的气息。 陈大义将手中还在滴血的人头扔在地上,半跪下来洪声道:“禀将军,钱家已灭,斩杀钱氏族人男女老少六百三十一人,钱氏族长钱伯林的人头在此。” 感受着这些人的浓烈血腥之气,人头圆滚滚地滚在了地上,殷血的布幔被扯开开露出一颗大好头颅,这颗头颅的主人正怒睁着双目,眼中满满的不甘心。 蔡文选和李芬同时惊叫起来,这颗头颅的主人正是钱伯林,前几日还在与他们谈笑风生,没想到现在头颅被人随意扔在地上。 二人顿感脖颈发凉,不由自主摸了摸,心中万分庆辛。 …… 这一日只是开始,钱家被官兵以通贼之名抄灭满门,官兵上街大肆搜捕青皮恶棍,被杀者遍及三教九流,甚至公门中人。陈诺的手段残酷至极,徐州城内杀得血流成河,事后有好事之人统计,光是这一天,徐州城内人头落地者就有不下三千人。 转瞬间,徐州城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被欺压的大众劳苦百姓们自然拍手叫好,其余其他人对陈诺的评价不一。有叫好大赞者,也有疯狂抨击,恶毒咒骂者,大骂陈诺手段残暴,无视朝廷法度肆意屠杀欺虐百姓,军阀跋扈之恶性暴露无遗,比左良玉之流更为可恨。 这些人恨不得生吞陈诺之肉,活剥陈诺之皮以雪大恨。 到了第二日,官兵仍然上街搜捕杀人,但是烈度比昨日降了许多,想来第一日杀得人太多了。 这一日徐州市面上出现了大地震,徐州蔡家和李家联名宣布,对外宣布受徐州副总兵陈诺辛苦劝说和感召,他们两家深刻认识到祸市罪行。两家宣布开市,名下和附属所有店铺开业,并且为了赎罪两家所售货物价格十分低廉。 蔡、李两家开市在徐州市面上影响力何其之大,一些稍有资财和实力的商户看到蔡、李两家都开市了,他们不再坐墙头观望,顺势而倒跟随开市。 就这样,徐州罢市之乱接近尾声,随着蔡、李两家的倒戈不攻自破。 这还没完,到了第三日,蔡、李两家再度联名对外宣布,告晓徐州全境,两家热烈拥护徐州副总兵清屯之策,愿献缴所占全部军屯田地。 这下子所有人明白了,娘个鸡卜的,蔡、李两家投靠陈诺了。 第431章 当断则断 第431章当断则断 谭千城有些迟疑,他抬头看了看陈诺最后还是道:“将军,城内的王、郑两大家也已知晓史督带兵前来,这两家欢欣鼓舞,正在城门口附近搭建彩棚,敲锣打鼓准备迎接史督入城呢。” “哦?”陈诺神情一敛,挺直了腰背,他凝目看向谭千城道:“看来这两家的消息远比我等灵通啊,这史督点兵来到徐州城恐怕是这两家向淮安府求的援。” 谭千城恳切道:“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依标下来看现在不该洞开徐州城迎接史督入城。” “迎史督入城,王、郑两家必然有了依仗,标下唯恐将来他们遗祸无穷呐。” 陈诺沉吟不语,其实谭千城想到他又何尝想不到,但是他作为永安城之主,思虑得要远要深。史可法兵临城下,带兵的目的是什么?很明显就是为了震慑陈诺在城内的兵祸。现在继续在城内大开杀戒,这和在史可法眼皮子底下杀人有什么区别?史可法一旦动怒,难保事情走上不可逆转的轨道上来。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史可法并不敢与他乞活军刀兵相见,这种可能也是有的。纵观历史,史可法的所作所为,其才能平庸,并无多少的决断魄力。 正踌躇间,大堂内又闯进来二人,陈诺抬眼一瞧,原来是蔡文选和李芬二人联袂而来,二人步履匆匆,神色更是焦急。 蔡文选当先道:“将军,听说史督臣带朝廷大兵来到徐州城下,他们是要干什么?” 陈诺摇头道:“本将军并没有面见史督,自然不知史督此番徐州之行意欲何为?” 李芬拍手焦急道:“哎呦,我的将军大人哎,您在这徐州城闹翻了天,杀了多少士绅豪强,史督带兵来此这不是明摆着的事要向将军您兴师问罪来了。” 陈诺故作惊慌道:“那该怎么办?两位家主可有什么主意?” 蔡文选神色冷厉道:“史督臣带兵全是那王崇训派人向淮安府求援所致,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先把这王、郑家都给灭了解恨。” 旁边的李芬也是猛点头道:“反正钱家都叫将军您给灭了,老话说,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既然做了那就做得干脆点。” 陈诺心中一动,他明白这蔡文选和李芬为什么鼓动他出兵屠灭王、郑两家,叛徒自古让人痛恨。他自己是副总兵,又握有重兵,现在罢手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但是蔡、李两家就不一样了,一旦陈诺退出徐州城,他们没了依仗,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虽然他们五家并列五大家,但是王家的势力远非是其他四家可比,在加上一个郑家,屈居末首的蔡、李两家根本招架不住,定会被生吞活剥了。 已经上了陈诺的贼船,为了维护他们两家自身的利益,他们自然要一个劲儿鼓动陈诺对王、郑两家动手。 蔡文选和李芬心里打着小九九,陈诺洞察,同时二人的话也提醒了他,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绝不能因为一个史可法的到来而打了退堂鼓。 陈诺猛然站起语气杀伐道:“谭千城,传令下去,紧闭徐州城各处城门,派兵防守,不得号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通令全军,即刻做好战斗准备,城外若有官兵强攻入城,即刻还击。” 谭千城激动得全身战栗,高声应答,他十分清楚自家将军下达这些命令意味着什么?意味局势一旦恶化,他们这些人随时成为乱兵叛兵。 而蔡文选和李芬脸色变得煞白,他们只是希望陈诺灭了王、郑两家,可不代表着他们要跟着陈诺和朝廷对着干。 只听得上首陈诺的声音再度传来:“传令吴世忠,给他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徐州城内再无王、郑这两个家族。” …… 徐州城东南,竹林寺。 寺外一杆高高的坐纛大旗飘扬,寺门口站立着一群顶盔披甲的铁甲兵,这些人个个威武彪悍,带着肃杀之气。 寺庙之内,一方案桌之上,淮扬巡抚,漕运总督史可法端坐在案桌之前,就见他面目黝黑,身材短小,但精悍有力。 在他的侧首也是一袭绯红官袍,正是徐淮兵备道何腾蛟,再次之就是徐州游击将军刘世昌。 案首的史可法面色不愉,隐隐带着怒气,他看着自家亲将史德威问道:“你是说你到徐州城下叫喊开门,那陈诺拒不开门?” 史可法面前站着一将,这将三十多岁相貌有些儒雅,带着沉稳和杀气,此人名叫史德威,大同左卫人,从小擅骑射,知兵法,崇祯十四年归史可法麾下,为史可法颇多器重。 此时的史德威面带怒容,他带着些大同口音愤愤回道:“禀督臣,末将亲往徐州东门叫门,让城内官兵开门迎接史督入城,岂料那城上拒不理会,他们只说得他们将军之令才可开门。” “末将随后又走几门,发现其余几处城门也尽数关闭,现下整个徐州城全城封闭,城池有兵防守,已然是一副相拒之势。” “相拒?” “督臣来此,他陈诺摆出重兵相拒之势,想干什么?要造反吗?”何腾蛟第一个恨恨说道。这几日因为陈诺他可没受史可法苛待责骂。说是就因为他擅离徐州城,方才引得徐州之日之祸。 这时史可法呵声道:“何大人慎言,这造反之名可不是谁人能担得起的,现在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不可胡言乱语。” 史可法此时心里心烦意燥,徐州副总兵陈诺与当地士绅豪强冲突他也有略有耳闻,不过淮扬各地公务繁忙特别是东奴兵祸之乱,他只能暂且放下不管。 不料事情愈演愈烈,先是兵备何腾蛟前往淮安府,然后就是陈诺强行推行清屯令,大肆杀戮,接着徐州罢市,整个徐州境秩序混乱一片。 直到前几日,徐州城王家的求援告到了他的总督府衙上,听闻陈诺在徐州城纵兵祸害百姓,史可法当下坐不住了,立刻抄点兵马奔往徐州城。 一路上史可法情绪烦躁,这陈诺颇受他器重,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在史可法看来,陈诺是大明官将中为数不多的忠臣良将,不说别的,就拿最近的兖州大捷来说,陈诺受他之请可是二话不说带兵救援鲁王的。 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陈诺自升任徐州副总兵以来行事越发跋扈,军伍之风愈烈,一个军伍之人频频与当地百姓频发冲突。 这让史可法一时接受了。 史可法看向身侧站着的一清瘦幕客问道:“姚先生,你说这陈诺紧闭徐州城,不让本督进城,现在该如何?” 这清瘦幕客就是姚康,面带孤傲,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世情,史可法问话,姚康斟酌再三道:“督臣,既然他陈诺摆明拒守,那我等也不要客气,徐州城内有兵不过两千,还要分守多出兵力定然空虚,只要派兵攻其一点强攻,定然能入徐州城。” 第432章 魄力 第432章魄力 史可法听到一愣,随后就是摇头。 事情还有回寰的余地,不到万不得已史可法是不愿意动刀兵的,他此次带着众多官兵前来也没想真的和陈诺开战。 毕竟这陈诺名义上还是朝廷大将,且刚立下巨功,得圣上钦点恩赐。最重要的是陈诺部是一支极为强悍的部队,东奴都能在这支部队面前折戟沉沙,即使他带领了五千人马,底气还远远不足。 虽说陈诺在徐州干得有违朝廷法制,隐有悖逆之象,但说到底还在朝廷控制下,一旦动了刀兵,这陈诺被逼得不反也得反。况且史可法个人是十分欣赏陈诺的,毕竟陈诺也算是他提拔上来的,在徐州屡立战功,是个于国于民的良将。 私心来说,史可法认为陈诺只是一时糊涂或者受人逼迫才做下错事,只要陈诺现在就此罢手认错,史可法愿意在朝廷中保他。 史可法沉吟道:“贸动兵戈实为不智,这不是在逼着陈诺造反嘛?轻启战端后果可是我等都承受不起的。” 姚康向前一步焦急道:“史公,我知你爱才心切,但现在可不是惜才的时候,他陈诺在徐州城驻兵拒守与我大军相抗,已是起了反心。” “趁着徐州兵力空虚,我们要果断行动,一举擒拿陈诺,平定乱兵。到时候陈诺该如何处置,还不是史公您的决定嘛。” “这……” 史可法有些犹豫,其实姚康方才的那番话也不无道理,只要迅速平乱擒拿陈诺,那么这场徐州之乱可以很快平定下来。 但他心中仍有担忧,陈诺好歹也是朝廷副总兵,如此莽撞行事,会不会引来朝廷诸公非议? 看到史公还在犹豫,姚康知道史公向来就有优柔寡断的毛病,他又是向前一步,几乎快到史可法面前,姚康大声道:“当断则断呐,抓不住这次机会日后惩治陈诺难上加难,只会让他更加跋扈。” 史可法没法,看向兵备道何腾蛟问道:“云从呐,你说这仗该不该打?” 何腾蛟心中一突,他作为徐淮兵备道,对陈诺所部战力有着更清楚的认识,别看陈诺现在在徐州的兵少,但要打起来,他自认为不抱有赢得希望。 何腾蛟斟酌了一会儿道:“回督臣,下官同样也认为不易轻启战端,徐州城内现在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应当先遣使进入徐州。对他陈诺晓以利害,朝廷大义,同时也要稍加安抚于他。” 史可法满意点头:“云从之计甚好。” 说着他又看向亲将史德威道:“本督会写一封手信,到时德威你就再走一遭,一定要进入徐州城见到陈诺,见到他要好生安抚,只要他肯认错,本督会念及他的功劳对他从轻发落。” …… 徐州城,守备府。 中军官谭千城走了进来禀报道:“将军,史督臣遣使来到城下,您看要不要见?” 陈诺回道:“怕什么?见!当然要见。” 过了许久一个将官被带到了守备府大厅,他走入厅内抬眼一看,只见一年轻人端坐上首,史德威暗道,想必此人就是徐州副总兵陈诺了。 史德威拱手洪声道:“末将史督臣麾下督标营亲将史德威,拜见将军。” 陈诺好奇看了史德威两眼,回道:“原来是史将军,幸会。” 对史德威陈诺也算了解,历史上史德威被史可法收为义子,扬州之战史可法殉国身死,史德威收敛史可法衣冠葬于扬州外梅花岭,最后避世不出,饮诗酒自娱。 陈诺问道:“将军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听到陈诺装作不知的问话史德威就一肚子气,史德威瓮声质问道:“敢问将军,督臣以及兵备何腾蛟等众大人要来徐州城,为何将军紧闭四门不去相迎,反令城上官兵严加防守,视我等为大敌,这是何故?” 面对质问,陈诺心中早有说辞,当下懊悔道:“将军有所不知呐,徐州城内有匪患,本将军近日在城内剿匪,为了防止城内匪患逃出城外以致遗祸四方,所以陈某下令紧闭徐州城,所有人不得进出。” 史德威心头怒火更甚,什么匪患不过是作乱的借口罢了,但他现在也不好当场戳穿陈诺,只得抑制怒火道:“徐州城内是否有匪患,这由史督查明决定,陈将军怎么能轻易出兵?现在徐州城内乱翻了天,史督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徐州之乱而来,还望陈将军打开徐州城,放迎史督进城。“ 说着,史德威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呈上道:“这是史督亲笔所写手信,让末将亲手交给陈将军。” 陈诺结果手信看完,心中不屑一笑,信中内容史可法先是措辞严厉斥责了陈诺擅动兵戈,不经朝廷法制就肆意屠杀百姓之罪,借着又是好言安抚于他,让他陈诺早早悔过认罪,只要他悔过史可法会从轻发落。 史可法已经给足了陈诺面子,这陈诺自然知道,不过他下令对王、郑两家动手的命令已经下了,断然没有收手的道理了。 陈诺看着史德威道:“史将军,徐州城内匪患确实严重,陈某带兵平乱此举虽然过激但无任何悖逆谋逆之意,只有一片忠君报国之心,还望史将军能将此话带给督臣。” 史德威心头一喜,看来这陈诺是要悔过,不过他猛然反应过来:“这陈诺为什么要托他给督臣带话?” 只听见陈诺继续道:“徐州城内现在还在平乱,为防止匪患走脱,这徐州城内暂时还是关闭,还望督臣能宽恕,稍等上一段时间,只要匪患清除,陈诺定会大开徐州城亲迎督臣进城。” 还未等史德威反应,陈诺挥手一摆大声道:“送客,送史将军出城。” 说完,来个两个铁甲兵架起史德威往外走,沿途之中只能听见史德威的大声怒吼之声。 而在此时,徐州城两处方向响起了隆隆炮响之声,乞活军已经对王、郑两大家发起了总攻。 徐州城的动静史德威也知晓,他一出城就急急面见史可法,将陈诺的话语带到,并将徐州城动静禀明。 陈诺拒不开城,还摆明对王、郑两大家动手,陈诺此举已经在明显不过了。幕客姚康大声劝谏道:“史公,这陈诺摆明了作乱,与您作对,现在和谈不成就只能武力强攻了。 “趁着徐州城空虚,派重兵压上一举突破徐州城火速平乱,不能坐视王、郑两大家覆灭啊!” 王、郑两大家可不是寻常豪强富绅,这两家可是士绅大家,家族中人在朝廷为官者不少,而且这两家拥有的财力势力和人脉在徐州数一数二,这两家覆灭整个淮扬境都要震动。 但是姚康的这番话史可法没有听进去,史可法迟疑道:“姚先生,陈诺可是让史德威给本督捎话来,言说他并无谋逆作乱之意。动兵一事还要在细细商讨一番,动了兵可真就要逼反陈诺。” 姚康的提议再度被否,他长叹一声作了一揖再不言语。 他入史可法幕中不久,却清楚发现史公的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缺乏魄力,在许多重大事情上缺乏决断的能力,总想着事事妥帖,八方应对。 一个出兵的事宜一拖再拖,一议再议。 这次正是一个逼服震慑陈诺的好机会,史公却这么硬生生错过了,将来陈诺定会看轻朝廷,不服朝廷管制,只会成为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再也收不回来了。 第433章 底气 第433章底气 “将军,吴世忠来报,郑家已被攻下,郑家族人皆死,其家主自缢而死。”大厅内,中军官谭千城向陈诺禀报着最新战况。 事实上,王、郑两大家实力很是强大,抵抗很是坚决,因为他们知道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何不拼死抵抗或许还能换取一线生机。 对吴世忠现在才攻下郑家有些不满,陈诺说道:“传令吴世忠,让他在日落之前给我拿下王家。” 城外的史可法驻军在外,这始终是一个隐患,保不齐史可法什么时候就下令攻城。当下只要尽快结束战斗,只有拿下最后的王家,造成既成事实,这场徐州之乱他就赢取了最终的胜利。 至于城外的史可法到时候根本对他陈诺造不成任何危险,他已经没了救援的对象,一个是已经覆灭的豪强大家,而另一个是如日中天,手握强兵的徐州副总兵。 史可法只要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覆灭的王家去捋陈诺的虎须。 徐州城王家。此时的王家已经是一片硝烟弥漫,喊杀声和哭叫声震天。 王家家主王崇训脸色灰败瘫坐在桌椅上,他双目呆滞,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原以为史督率兵前来这陈诺能够收敛,给他王家喘息的时间,万万没料到这陈诺狗急跳墙居然对他王家动兵。 听着外间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一向自诩稳重和心计的王崇训也是满心惶然,在乞活军锋利的刀刃之下,这个徐州的土皇帝首次蜕下躯壳露出他那怯懦的一面。 王明远这时连滚带爬闯了进来,这个公子哥儿一进来就抱住王崇训大腿哭叫道:“爹,该怎么办呐?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想活啊!” 王崇训呆滞的眼神终于泛起一丝光亮,他抬手抚摸着爱子的头道:“明远放心,爹爹已经派了十几波人去城外向史督求援,只要史督出兵我王家就有救了。” 现在他唯一存活的希望就是依靠着城外的是史可法。 王明选先是一喜,可他很快担忧道:“可是爹,万一这城外史督不出兵救援我们呢?” 王崇训心头陡然一沉,爱子的一句话把他美好的希望击破了,他心里十分明白,城外史督若是要出兵救援早就救了,何苦等到现在。 可他不甘心,史可法是他王家的最后希望。 …… 城外竹林寺。 史可法面前跪着一人,这人哭天喊地说着,向史可法求援,此人正是王家派出来的求援之人。 徐州城乞活军调拨了过半兵力攻打王家,城防四周的兵力更加空虚,王家的十几波信使从四方八方出城,总有逃出城外的漏网之鱼。 这求援信使口齿伶俐,不仅求援还将徐州城内乞活军实力和城防空虚都详细说了出来。 对城内情况更加清楚,寺内有些人心动了,不只是史可法的幕客姚康,就连带兵前来的游击将军刘世昌蠢蠢欲动。 刘世昌上前道:“督臣,徐州城防兵力实在空虚,末将请命,率所部攻打城南,定能攻破徐州城活捉那陈诺。” 看见史可法久久沉思不回应,刘世昌焦急看着自家的上官何腾蛟,给他使着眼色。 何腾蛟立马会意,既然这刘世昌太阳打西边儿愿意出动请缨,他自然乐意做了顺水人情。能拿下徐州城活捉陈诺,这自然是最好的,也解了自己对陈诺之恨,拿不下也是他刘世昌损兵折将,是他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何腾蛟对史可法劝说道:“督臣,刘将军愿意主动请战,忠勇可嘉啊!何不给他个立功的机会?” 史可法黝黑的面孔满是为难之色,长声叹息道:“再稍等一些时间,出兵一事兹事体大,还得在细细商榷。” 何腾蛟见此也不再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史可法作为淮扬巡抚,统筹全局远考虑和周到的地方要比他多。 就出兵一事,史可法可是要担主要责任的。 然而就这样一直拖延到了傍晚时分,史可法还是在城外罢兵不动。 城内的战斗已经结束,王家覆灭,王家家主王崇训自焚而死,其子王明远被斩首,王家一干家眷族人等皆杀。 听到消息的陈诺很是高兴,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王家已灭,城外的史可法已经没有筹码。 这场浩浩荡荡的徐州之乱终于要结束,进入到了收拾残局的阶段。 特别是王家的产业,王家产业遍及徐州各行各业,其中最主要的有三块,粮、矿、盐。 王家牢牢把握这三支产业,这才有资本成为徐州的第一豪强。随着王家的覆灭,陈诺已经实质上成为了这徐州的主人。 王家覆灭的消息直到第二日拂晓才传到了城外。徐州城也不再紧闭城门,严加防守,而是大开徐州城仍人出入,昨日之事俨然全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闻消息的史可法久久沉默不语,只是遣幕客姚康入徐州城,当面声色俱厉斥责了陈诺一番。 随后史可法也没有带兵入城,分散了各部兵马,带着本部督标营兵马回转淮安府。 一场平乱闹剧随着史可法的撤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对于这个结果陈诺早已预料到了,乞活军虚弱的时候史可法都不敢动手,更别提现在。史可法回转淮安府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向朝廷参奏他这个徐州副总兵率部祸乱徐州之罪。 对于朝廷方面有什么处罚,陈诺全然不放在心上,各地军阀祸乱地方也是常见屡见不鲜的事情,朝廷诸公已经默认,睁一只闭一只眼。 似那平贼将军左良玉,率着手下乱兵沿途烧杀抢掠,甚至能做出攻掠地方州县之事,其军所作所为连流贼都比之不及。朝廷呢,还不是捏着鼻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又比如那刘泽清,清兵入寇擅自抛下临清重镇,逃跑途中也是大掠四方,朝廷不也是没做出实质性的处罚。 这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陈诺麾下的强兵就是他的底气。 第434章 宴会 第434章宴会 史可法走了,徐淮兵备何腾蛟却怎么也走不了,他擅离职守去淮安府本就失职,这次他是怎么也不能逃避了。 史督现在满肚子的怒气,何腾蛟可不敢再去触他的眉头,但是叫他再回转徐州他的心里多少有点发怵。 徐州之乱落幕好几日,这一日清晨何腾蛟走下车驾,抬头看徐州城奎光门的门楼,多少有些唏嘘。这才多久没见这徐州城已经到了物是人非的地步,他名义上还是这徐州城最官府主事者,但是实际上随着他私自奔往淮安府,他的权威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掌握这座徐州城,反而是这陈诺,经过强硬武力和强大的财力清扫了这徐州城一切阻挡他的牛鬼蛇神,他已是这徐州城的主人。 经过这徐州之乱,何腾蛟对陈诺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陈诺可不是普通蛮横武夫,其在徐州城所耕耘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同样可怕,以他为中心,有一帮子忠心耿耿的人追随他。 陈诺不是单枪匹马,不是仅扳倒他一个人就这么容易。 想到此,何腾蛟更是深深地绝望,生不起和陈诺对抗之心,这更加坚定了他尽快从徐淮之地逃出去,哪怕湖广那边有流贼他也要去。 经过这么一场动乱,徐州城元气大伤,民生凋敝,原本繁华热闹的码头和城垣关厢都没有多少人。 这时候城门口走出了一辆辆车,有牛驴车,也有人力推着的轮车,车上推着的不是东西而是一具具人的尸体,有好多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甚至尸首分离。 何腾蛟和他的随从惊悚看着,随手拉过一个推车的民夫才得知,这些尸体都是副总兵在城内平叛的乱贼尸体。 据民夫说,城内的尸体有好几千具,堆放在城内也不是个事儿,将军府出资在城中招募民夫处理尸体,这些尸体都是要推到城外挖坑埋葬。 何腾蛟清楚看到,这推出来的尸体各色各样,五花八门的人都有,有贫贱者,也有富贵者,更有权贵者,甚至都可以看到公门中的差人。 亲信幕僚担忧道:“兵宪,这城我们还要不要进?” 何腾蛟一愣,旋即羞恼道:“进!怎么不进?这徐州城乃是本宪的辖地,他陈诺还能把本宪赶出去不成?” 说完何腾蛟气吼吼徒步进城,连车驾也不坐了,在他身后一众幕僚,差人和护卫官兵也都跟着进城。 他们进了城感觉又很大不同,城内四处都是奔走的百姓,特别是妇人扛着篮子大包小包,跑着冲去了各街各拥挤店铺到处采购。 街上百姓们个个露着笑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走路都轻快了起来,整个徐州城一扫之前的暮气和浑浊,充满着清朗和生机活力。 永安城的丰厚财货和资金流入徐州城,加上陈诺铁血强硬的开市政策和徐州蔡、李两大家的牵头,整个徐州的所有货物物价跌到了徐州近十年来历史最低点。 财资丰厚的商贾们虽然心疼但是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一些本小利微的商贾却倒了霉。对于这个现状,陈诺还特别拨发一批资金给予这些商人补贴。 徐州城市场的低价陈诺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升,因为价格低廉的前提是当前社会拥有空前的生产力。 徐州现在的物价低廉只是一时的,当然了随着陈诺将来平易市场价格的推行,徐州物价只会维持合理,不会像之前那样过分虚高。 徐州城现在各商会已经取缔,商贾不再能够抱团,不能联合统一物价,从而撼动控制整个市面的物价。 徐州城内现在污秽荡清,寰宇青天,除了低廉的物价能给百姓们改善生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整个徐州城的治安环境为之一肃。 陈将军带兵将城内的青皮恶棍都杀了个干净,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庆祝,甚至放弃了鞭炮。 官府权势贵人是压在他们头顶的一座大山,更大的一座大山就是这些青皮恶棍,这些人直接欺凌压迫在他们身上。 这些恶棍泼皮公差被杀了个干净,百姓们只觉得头顶乌云散去,心情都无比喜悦轻松。他们再也不用向公差和恶棍们交各种各样的钱财,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凌殴打,使用私刑,他们再也不用害怕自家的孩子妻子被人拐卖,无影无踪。 至于动静最大的徐州城王家、郑家和钱家覆灭,百姓们只是感到惊恐,小民只关心他们的生活,这些权贵富人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何腾蛟刚回到兵宪司没多久就得到消息,说是陈诺邀请于徐州州衙一聚。 傍晚时候,徐州州衙后堂设宴。 这一宴的主人公自然是陈诺,其次就是兵备何腾蛟和知州刘秉,同知范维习和吏目吴金泉没来,而通判凌玄房不满陈诺所为也没有赴宴。 除此之外还有徐州卫指挥使李全忠和卫所各官,还有城内各杂官,税课大使、军器局大使、递运所大使。 这陈诺按理说如此作乱众官都对他躲避不及,怎会赴宴,原因很简单,一是这陈诺凶神恶名,他们唯恐得罪了这杀神,二是他们也有过观望,得知兵备和知州来赴宴,他们也都放下负担跟着赴宴,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 也有聪明人大胆揣测,就算陈诺如此作乱,朝廷方面恐怕也有不会过分责难他,这陈诺的位置可稳当得很呐! 整个宴会的气氛并不热烈,反而死气沉沉,众官对着这陈杀星都心里胆怵,唯独场内的何腾蛟、刘秉等几个品阶高的官员表现稍好,好歹也是经历大风大浪的。 酒过三巡后,陈诺举着酒杯环视众官道:“各位大人,本将军承蒙圣上圣恩,得任徐州副总兵,自上任后本将军日日躬醒,不敢懈怠唯恐有负圣上之恩。” “此番进驻徐州城大动兵戈,亦是为了平乱,过程中虽血腥杀伐过甚但斩获更丰,现在徐州城内一切蝇营狗苟到处殆尽,百姓们终于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众官都跟着附和,纷纷赞扬陈诺,宴席上尤以卫指挥使李全忠叫嚷最烈,吹捧得连陈诺自己都感到面皮微红。 宴席上首兵备何腾蛟脸上丝毫不掩饰汹涌怒气,在坐席上坐立难安,用理智强行压抑着,他知道陈诺现在风头正盛,连史督都奈何不了他,他骤然发难只会在众官面前丢尽脸面,自取其辱。 而知州刘秉脸上笑呵呵,一句话也不说。 吹捧浪潮渐落,陈诺又道:“徐州平乱多少有些影响到徐州城,特别是徐州城各官府机构的运转,因此本将军愿拿出一批钱财来为徐州城尽一份绵薄之力。” 刷的一下,众人炙热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陈诺身上,一直端坐不动的知州刘秉也是身体前倾,看着陈诺。 屠了徐州三大家,这陈诺可是富得流油啊! 第437章 苦役营 第437章苦役营 乞活军讲究的是以战养战,虽然距离上次扩编才刚过去半年,但是陈诺认为扩军的条件成熟了。 自清兵入寇以来,乞活军与丑奴大小血战数次,将士们在历次血战之中淬火磨炼,好多人不论从技战上还是心理上已经蜕变成为老兵。 现在丑奴未退,在黄河流域附近肆虐,不止外敌,内部也是危急重重,在这乱世之中唯有强兵才能生存继而发展壮大。 乞活军现有中军部,下辖三个千总,骑兵队、火炮队、夜不收队、辎重队。全军满编满额有四千三百人,但是经过连番血战,乞活军阵亡者,重伤伤残者,损失了近千战力,着实伤筋动骨。 尤其是甲哨和乙哨两个千总,这两个千总部伤亡最是惨重。 陈诺之意,先补充各部空缺兵额,随后再新编两个千总部。 操练局主管是陈大义,陈大义自去年九月起开始操练新兵还在操练屯兵,这些屯兵都是预备役兵,平时为民,战时则根据战况需要随时应征入伍。 考虑到兵贵精不贵多的情况,加上当时主要任务是操练新兵,所有操练的这些屯兵也只有两千人。 军队扩编议事堂上,众将都为兵员缺少的问题发愁,这两千屯兵算上刚整编出来徐州守备营的那几百兵马,除了补充各部缺少兵额外,余下的兵力也不过新编一个千总。 众将商议着,有的人建议再新操练屯兵,也有说建议就地招募民间青壮入伍。 但是这些都被陈诺否决了,陈诺需要的是这新编两个千总现在能拉出去打仗。操练屯兵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而招募民间青壮更别说了,入了伍能有什么战斗力。 在场众将甲哨副千总蓝田苦心思考着,这可事关他的升迁,这新编两个千总,依他的资历和战功,一个千总之位是决然跑不了的,他可不想到时候自己所部是个空壳子。 忽然蓝田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将军,苦役营啊,这些人都是现成的兵源啊!” “苦役营?” 经蓝田这么一提醒,陈诺倒是想起了,这苦役营营中劳力都是俘虏的流贼和各地匪寇,这些人被发配在苦役营做苦力改造。” 有一说一,这苦役营中的劳力确实是现成的兵源,特别是去年夏天俘虏的大批曹营流贼人马,这些人可都是职业战兵,杀人打仗拼杀的经验丰富。 陈诺心思活泛起来,将这些人重组分进各部也是可行,至于流贼的匪性习气,只要他们身处乞活军这个大环境,其习气也会慢慢改变过来。 …… 永安城西南方向,渊子湖苦役营。 这里关押着众多的俘虏苦役,这些苦役都要每日劳作,没有一天休息,永安城对待这些作恶多端的苦役可不会留手,平日打骂已是常事,若是这些苦役有不听话的,直接拉出去就砍了。 这些苦役在这里做着辛苦的劳作,以偿还他们做下的罪孽。 这一日,苦役们被聚集在了一起,管事的告诉他们,乞活军要从他们这里招募兵丁。苦役们是以戴罪身份应召入伍,要想摆脱苦役身份,成为民籍,乃至更高的军籍,唯有靠战功争取。 听到了这个消息,苦役们找到希望,都是大叫着要当兵入伍,募兵的地点瞬间拥满了人。 苦役人群中,一个粗黑的苦役对一身材魁梧,蓬头垢面的苦役说道:“小杨领哨,这是我们活命的好机会啊,当官兵去。” 那身材魁梧的身体一动,抬头露出了一张瘦削蜡黄的面庞,此人正是原曹营大将杨明起。自他被俘后就被征入这渊子湖苦役营做苦役,已经有大半年之久了。 一天天无休的劳作,这位曹营大将身上的凶残戾气被消磨殆尽,反倒是比以前更加沉稳。 杨明起轻声提醒道:“李兄弟,某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你我早就不在曹营,而是在苦役营,我们都是苦役,哪还有什么领哨小兵,上下级之分。” “你可别忘了,上次你当着看守的面叫我领哨,那看守可没少把他毒打,这次你就莫要害我了。” 李姓汉子听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额……是额刚才着急说错了话。” 杨明起看向拥挤着人群的招募处,双眸越发明亮,迸发着强烈的求生渴望,他坚定道:“不过你说得对,与其在这苦役营被活活累死折磨死,不如去当官兵拼一把。” “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也没必要为曹营卖命,这么长时间我们也看得真切,这永安城实力着实强劲,很有奔头。男子汉大丈夫,相信我们兄弟手上的本事,当了官兵也在闯出一片前途来。” 说完杨明起横冲直撞闯进了招募处,被推开的苦役不满,等看清楚是杨明起都自觉让开道路。 招兵的书办抬头看了杨明起一眼便低下头,一幅公事公办的口气生硬问道:“姓名?” 杨明起一愣,随后答道:“某叫杨明起。” 书办听到好奇抬头:“原来你就是杨明起?” 杨明头应答,心里有些忐忑,招兵可不是只要是个苦役报名就收的,罪大恶极者,苦役不服管教者,屡教不改者都是不会收的。 杨明起是曹营大将,有着这层身份在很有可能不会招他入伍。 正担心间只听见书办道:“你入伍了,明日起就去报到。” 杨明起心中一喜,连声答谢。 书办微笑道:“你也不谢我什么,都是上头吩咐过的,说是杨明起愿意改过自新,应召入伍,让我好好关照。” 杨明起问道:“上头?那是谁?” 书办手指指了指天,神秘道:“将军府,你说呢?” 杨明起一呆,将军府不就是说的是这永安城的主人陈诺嘛,心思所动间,杨明起想起了当时他被俘的场景,当日陈诺苦口婆心劝说归降于他。 杨明起苦笑起来,当时他不降是因为心里存着对曹营一份恩义,现在的他要为自己而活。 第438章 海州 第438章海州 苦役营的招兵很是顺利,从中遴选出了一百骑兵,五百步卒,这些苦役都要打散重组编练进各部队之中。 杨明起在曹营之中本就是马军领哨,他被分配到了乞活军骑兵队。 再加入乞活军第二天,杨明起随军整军出发,径直跟着大军往西南方向走,过徐州,目标直指邳州。 一到邳州,乞活军就四处剿匪,邳州官府看到徐州之兵越境剿匪,他们屁也不敢放一个,反而乐见其成。 三月七日,邳州沂河西岸。 陈诺率领乞活军众将驻马西岸,一行人奔上河堤一路顺河而上,一路之上可见繁华无比,码头集市数不胜数。 运河之上每年有四百石漕粮运输,加上各类大小船只,估计有上万艘船只在这运河段行驶,端的是繁华无比。 运河最繁华的时间段就是二到五月,然而眼下东奴还在肆虐,特别是临清这个运河重镇被攻破,导致运河之路并不通畅。 即便如此,仍旧可以看见许多船只在满是浮冰的运河上行驶,大小船只林林总总,不知多少。 特别是往徐州方向的运河段上,那里通行的船只更多,这些船只不是漕船,而都是商船。徐州永安城的富饶已经在徐淮境打开了名气,邳州、宿迁这些在运河段行驶的商人消息最是精通,加上听闻徐州境匪患尽去,更是吸引了大批商人涌入徐州。 小冰河时期天气骤冷,北方就不说了,就是江南气温也极寒无比,十一月份各大江面封冻,运河也不例外,运河冰厚三尺之厚。 到了二月份中旬,运河和各大河流湖泊才开始解冻,现在可以看到运河水面还有一些冰面,河工纤夫在奋力凿着冰。 看着运河之上的繁华,最起码充满了人气儿,不似其他地方荒芜人烟。 身侧中军官谭千城道:“将军,这运河如此繁华,我们要想壮大,运河必须参与甚至掌握在我们手中。” 陈诺深深看了谭千城一眼赞道:“你说得没错,这大运河贯通南北,是整个大明朝的经济命脉,我们就守在这运河边上,怎么着也有一番作为。” 陈大义这时也驱马上前来:“将军,我新编两个千总在邳州境内剿匪,那我军下一步的方向是?” 陈诺道:“邳州剿完匪就再往南走,到宿迁,到睢宁去。” 陈大义犹豫道:“将军,继续往南的话恐怕有麻烦,在我们出兵救援兖州之时,流贼小袁营的大队人马就东进劫掠睢宁,在宿迁与官军大战一场,护漕总兵戴国柱身死。” 陈诺恍然道:“这事我知道,倒是给忙忘了,可知现在小袁营的动向?” 陈大义答道:“夜不收已经探查清楚,小袁营本营人马在宿迁,另一部人马而是往沐阳方向东去劫掠。” 陈诺神色一动道:“那东奴呢?现在东奴有什么动静?可有进兵来犯的迹象?” 这次陈大义不作答,而是夜不收队长成韬上前回答,他冷酷道:“禀将军,自我军自兖州回军后,夜不收队日夜侦查鞑子的动静。” “鞑子的兖州路人马受损不小,他们和其他几路清军汇合后,一部分去登州、莱州方向劫掠,另一部分渡黄河。现在鞑子的好多兵马在沂州,莒州,好像赖在那里不走了。” 陈诺沉思一会儿问道:“那海州和沐阳等地可有东奴出没?” 成韬回道:“这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鞑子的小股劫掠兵马。” 陈大义问道:“将军,沐阳距离宿迁可不远呐,这鞑子会不会兴兵来犯?” 陈诺望着滔滔水面,上面无数的浮冰漂浮着,他笃定答道:“不会的,现在河流开始解冻,东奴大军要想过河不可像之前那样直接涉河那么容易了,他们想要过河就得靠船只强渡。” “只要我们守住河防线,东奴要敢强渡,定把他们全部扔进河水喂鱼。” 听罢众将也有放心大笑起来,这鞑子虽然起于黑山白水间,但是他们哪来的什么水战经验,这淮河水系繁杂密集,他们拿什么和乞活军斗? …… 南直隶海州。 二月初,清军分兵入寇,一路之上势如破竹,破郯城,陷赣榆,再攻海州。 海州作为临海之州,当地渔产富饶,兼有临海得天独厚条件,海盐场众多,当地驻兵也多,有海州中前守御千户所和东海守御中千户所。 然而清兵一入海州,当地官兵望风而逃,中前守御千户所不战自溃,东海守御中千户所仅仅抵挡一阵就被攻破。 二月底,清军顺利攻破海州,在城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富饶的海州成为一座地狱。 海州,新坝镇。 这里是个人口繁多的集镇,靠近善后河,距离海州东南有六十里地。 然新坝镇此时人心惶惶,镇内的乡民拖家带口开始出逃,更有四面八方而来的难民们拥挤在这个小镇子歇脚。 一问这些难民们从哪里来的,十有八九都是从海州城和海州境各地逃难来的。鞑子来得太快,官兵们败得更快,此时的海州城已被鞑子攻占,凡是看到百姓不论贵贱一概杀之。 百姓们纷纷扶携老幼逃难,新坝镇的乡民也是如此,纷纷含泪锁上自己的家门,财物,挑着锅碗铺盖,一些箩筐里装着幼孩逃难。 他们满怀恐惧和希望,只知道往南逃或者往东南方向逃跑,希望能跑到州城甚至府城,只有这些大城池才能给他们安全感。 新坝镇的官道上布满了人流,正值午时,难民们埋锅造饭,寻个地方歇脚吃饭喝水。 这个时候,有人感觉到地面在轻轻颤动,各人面面相觑,很快有机灵的难民反应过来,他惨白着面容高叫道:“鞑子,鞑子来了,快跑啊……” 地面的抖动越发剧烈,隐约中可以听到疾风暴雨的马蹄声,还有一些尖声怪叫声传来。 这个声音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 整条官道炸了锅一样,百姓们惊慌哭叫,锅碗瓢盆也不顾,拖儿带女四散奔逃,妇孺和孩童声响彻一片。 轰轰…… 清军骑兵已经逼近,他们汹涌而来,策马狂奔,时不时怪声大叫或者狂笑。他们看到官道上的大明百姓们直接横冲直撞过去,多少百姓们被撞翻践踏在地上,后面的骑兵跟着上前继续踩踏。 那些被撞翻的可怜百姓们,不论男女老幼在官道上被马蹄踩成一滩滩血肉模糊的碎泥,心肺肠子甚至脑浆子都看得到。 第440章 桃花涧 第440章桃花涧 此番小袁营这两个掌家的合兵打粮,计有马兵一千,步卒两千,厮养一千,计有四千人。除了携带粮草辎重外,小袁营还携带了几架抛石机和十几门铜炮。 据那老汉消息,海州的鞑子不过六七百人,他们小袁营几倍之兵于敌,这要是还打不过鞑子,他们小袁营将来还怎么在和河南、南直隶境内造反起事拉队伍。 小袁营就地驻扎在新坝镇,将被屠杀的百姓们挖坑埋葬了,第二天一早小袁营人马就启程出发,直接沿着善后河奔向海州城方向。 海州城外,桃花涧。 桃花涧是海州有名的景色胜地,桃花涧自然是以桃花为名,这里是漫山遍野都是桃花,一年四季都美,处处是可以定格的水墨山水画。 正值开春,春天的桃花涧,草儿破土而出、花儿争奇斗艳。雪白的梨花、金黄的迎春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粉嘟嘟的桃花。那一片片妖娆的粉色,漫山遍野,灼灼芳华,或浓或淡,宛若世外桃源。 可惜了这桃花美景现在根本无人观赏,在这海州境内处处狼烟,处处流血,哪里来的游人? 一清早一支队伍闯进了桃花涧,这队伍有几十人,他们打着袁字大旗,身穿黑灰杂色棉袄,头上都统一带着半青半红的毡帽。 这支小袁营的人马个个举止精干,马术精湛,长刀劲弓,显然是小袁营中的精锐的老营兵。 领头之人是小袁营七仗家董君巧麾下的管队光头佬于三,距离海州城越来越近,前锋哨探是必不可少的。 听说北边鞑子凶神恶煞,彪悍得很,为了防止万一,董君巧特派于三领着三十几人的精锐老营兵哨探。 于三策马走着,身侧一彪悍老贼说道:“三哥儿,都是这鞑子三头六臂,厉害得很,你说是不是真的?” 于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老子在滑县跟随袁当家的起事也有几年了,匪寇火并过,官兵也打过,就是不知道这鞑子长得什么样。” 于三接着谨慎道:“大伙都小心着点,这鞑子能把官兵打得哭爹喊娘,肯定不是善茬子。” “知道了,于爷。” “于爷说啥就是啥,俺听于爷的。” 众人纷纷叫嚷着,自从这于三擅自行动丢了原本拿下的永安城,今后的日子可没少被董君巧整治,性子也变得沉稳起来。 此番派于三哨探,董君巧也是有意历练他。 众贼在桃花涧策马奔驰着,作为老营兵,他们常年在马上奔驰作战,马术的娴熟,就是很多塞外蒙古人都比不过他们。 当然了,这种精锐的老营兵以他们小袁营的底蕴自然不可能多,整个小袁营满打满算老营兵也超不过千人。 于三他们正策马奔驰着,也无心观赏沿途的桃花景色,忽然他们看见前方烟尘滚滚,似乎有一队人马朝他们迎面过来。 于三他们立刻戒备起来,迎面这股人马不过十几人,但他们大摇大摆行走,很是嚣张。 等这些骑兵走得近了,小袁营众贼才看到这些人的装扮,这些人个个都披着红色棉甲,上面满是亮闪粗大的泡钉,厚实髹漆的铁盔,盔顶有高高的盔枪,上面红缨飘扬,充斥着彪悍凶蛮的气息。 这支队伍也看到了迎面的小袁营,远远地顿住,也在观看他们。 “这些人是谁?会不会是鞑子啊?” 小袁营众贼面前相觑,他们都是大都是河南人,哪里见过鞑子,猛然一看清兵的装扮也分不清是不是鞑子? 于三身侧一贼扯着嗓子对对面高喊:“嗨!对面的,你们是不是鞑子啊?” 对面的清兵一听对面喊话就知道,一清兵高吼道:“是南蛮子,杀了他们。”说着他猛地马弓在手,一支重箭抽出搭上,他弓弦一松,这箭就呼啸着射穿了那喊话小袁营老贼的咽喉。 那小袁营老贼被箭矢巨大的力量带着从马上摔落下来,粗大的箭杆还在颤动不止,透脖而过的箭簇闪着阴沉锐利的光芒。 一滴鲜血从纺锤状的箭头上滴下。 这凶蛮势沉的一箭看得于三脸皮直跳,但他们小袁营也不是吃素的,早有戒备的小袁营立刻张弓还击。 于三持着一张八力强弓射箭,高吼叫道:“娘里歇比的,给俺干死这群狗鞑子。” 立刻双方开始疯狂射箭,小袁营一方马上大都使用小稍弓,弓窄面短,射速十分惊人,而清兵一方都是使用着大稍鞑弓,弓力虽然强劲但是弓身大,射速慢,特别是在马上拉弓射箭。 往往小袁营一方射出三四支箭,清兵才能射出一箭,虽然如此,但是战果也大大出乎小袁营众贼的预料。 虽然他们射箭密集,又快,而且他们都是老营,马上射箭的精准也有,但是对对面鞑子造成的杀伤力寥寥无几。 对面鞑子的甲胄实在太厚了,这些鞑子都披着厚实的镶铁棉甲,内着一层铁罩甲,小袁营的弓箭根本破不了这些鞑子甲胄的防御。有的清兵身上插了好几支箭矢,但是安然无恙,继续生龙活虎地战斗。 对面清兵发现了对面南蛮弓箭虽快但无力,他们驱马前冲不断射箭,越是逼近,他们重箭威力就越大。 小袁营的人马纷纷中箭,中箭后他们都感到浑身一麻,然后迅速流血失去力气。 清兵的披箭近射下矢大力沉,开有血槽,杀伤力实在惊人,更别提清兵惊人的射箭命中率,小袁营的人马不是面门中箭就是咽喉中箭。清兵每发一箭,必有一名小袁营老营兵倒地。 小袁营现在为止已经损失了十几人,但是对面的鞑子却无人损失,只有一鞑子战马被密集弓箭射死,将马上的一鞑子甩落下来,受了轻伤。 这仗打到这个份上还怎么打?就是管队于三也慌乱起来,一股无力感充斥心头。无奈间于三只得高吼道:“撤!都给老子撤!” 得了号令,早有退心的小袁营众贼纷纷打马向后狂奔。 第441章 熟悉的打法 第441章熟悉的打法 这一下子小袁营众贼轻甲和无甲的优势凸显出来,加之他们马术娴熟,特别是逃跑早有心得,一溜烟儿的烟尘滚滚,早就蹿出去了好远。 那十几名清兵看到南蛮如此不堪一击,不免生出了轻蔑之心,领头一军官一声呐喊,清兵们策马追了上去。 但是清兵们越追就发现,逃跑的这伙南蛮实在狡猾无比,好像逃跑对这伙南蛮来说是家常便饭,熟稔得很,这让他们的追击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这支清兵依旧死咬着不放,他们追击速度不及,但是人皆双马,可以换乘,这伙南蛮的战马迟早有乏力的时候,到时候他们追上去一定要砍下这伙狡猾南蛮的人头。 “于爷,狗日的鞑子还在追我们?怎么办?”逃跑中一贼紧张向后看,只见身后的清兵大呼怪叫着追击,他惊慌对于三喊道。 于三头也不回,只是蒙头策马狂奔,他叫道:“还能怎么办?打都打不过,跑就对了。” 就这样双方一逃一追,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袁营众贼的战马渐渐开始乏力,身后的清兵显然追出了真火,依旧死咬着不放。 小袁营众贼正无奈慌乱间,只见前方出现了一支队伍,他们看到狂喜,那是他们自家的大队伍。 迎面的小袁营大队人马也发现了于三等人哨探的存在,同时也发现了在于三他们身后追击的清兵。 小袁营七掌家董君巧脸色铁青,看于三他们逃回来不到二十人,面带惊慌之色,很显然,他们三十人被十几人的鞑子打败了。 现在不是责难于三等人的时候,董君巧脆声下令道:“马队分两翼出击,别叫这支鞑子给跑了。” 很快一支精锐骑兵从队伍中策马狂奔而出,直朝着于三等人身后追击的清兵两翼包抄过来。 对面的清兵看到小袁营的庞大的队伍,他们自然不傻早早停止追击向后撤退,但是他们追击太猛,加上小袁营的骑兵行动更快,顺利包抄这支清兵的两翼,将他们的后路断了。 这支清兵临危不乱,趁着小袁营骑兵没有彻底合围,集中全力打通后路,他们抵近小袁营骑兵疯狂射箭。 小袁营众贼显然没有料到这鞑子的弓箭又凶又狠,好不容易围堵的后路居然硬生生被清兵的利箭射垮了,被清兵们顺利逃出。 看到鞑子跑了,袁正伦焦急道:“鞑子要跑了,我们快追!”说着他就要催动战马,却被董君巧拉住了缰绳。 董君巧脸色凝重道:“袁大哥,这伙鞑子不简单,为免伤亡我们不要再追了,让他们逃就逃了。” 袁正伦恨声道:“窝囊啊!我们这么多人居然都留不下这十几个鞑子。” 董君巧将逃回来狼狈的于三叫到跟前来,仔细询问他之前碰到清兵发生的战况,于三也不敢马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小袁营众贼都陷入了沉默,这鞑子果然难缠,于三他们都没能与鞑子近身搏杀,仅仅是一轮互射就败下阵来。 董君巧沉凝道:“现在为止,可以看出鞑子的战力不俗,一是他们装备精良,甲胄极厚,二是他们弓强箭利,这鞑子的弓箭杀伤力实在厉害。” 袁正伦担忧出声道:“鞑子要都是这样的,那我们还怎么打这个仗?” 董君巧摇首道:“看这支鞑子身披双甲,行军作战举止不俗,显然是鞑子军中最为精锐的人马,这样的精兵估计很少,大家伙倒也不用担心。” 董君巧神色坚定道:“整顿兵马,继续前进,这海州城我董君巧要定了,鞑子的首级我也收定了。” …… 小袁营的人马顺利近抵到海州城下,而此时的海州城早已被清兵祸害得一塌糊涂,城垣塌陷,房屋损毁,街道民宅内四处可见被杀害的百姓尸体。 攻破海州城是满洲正红旗一牛录和蒙古镶红一牛录,两牛录合兵六百多人。而清早与小袁营接战的正是满洲正红旗马甲精锐。 这支马甲哨探回转海州城后就将小袁营的情况告知牛录章京,但是满洲和蒙古两个牛录章京都是满不在意的态度。 听马甲哨探描述,依他们想法认为,这不过是一支明国境内的土匪流寇。 当他们听说这支土匪流寇居然到了海州城下,这支清兵当下怒不可遏,满洲清兵留驻城池,由蒙古镶红旗清兵出战,击溃城外的这支土匪流寇。 城外的小袁营早已列阵,小袁营虽是流贼,但是也比寻常官兵强得多了,他们列阵而战,于海州城正面迎击清兵。 “鞑子出来了!”三掌家袁正伦出声道,只见一支清兵从海州城而出。 袁正伦看向董君巧道:“小七,这仗该怎么打?” 他是三掌家,论资历和地位都比七掌家董君巧高,可董君巧是小袁营中数一数二的头号战将,不仅会操练兵马,还有精习战阵迎敌,对敌谋略高超。所以袁正伦平日里最信服董君巧,现在强敌在前,他也愿意听从董君巧的安排。 董君巧很快做出决断:“鞑子兵少,袁大哥,你和我分领两部轮番迎战。” 经过清早试探之战,董君巧对清兵的战力提上了心,若是将他们小袁营千人马队尽数压上,以优势兵力打垮鞑子最好,打不垮则后果严重。 整个马队一溃,后面的步卒大队没有骑兵支应,全军溃败显而易见。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将马队分作两部,哪怕一部败了另一部也能很快接应而上,给前面的马队留下喘息和整顿的时间。 清军镶红旗蒙古骑兵很是嚣张,他们率先发出进攻。 小袁营率先迎敌的是袁正伦的本部马队,虽然他的马队有五百人,但有近半是马兵,这些马兵可以在马上骑乘但不会劈砍。 真正的骑兵标准是能骑马,也能在马上劈砍,进行搏杀,称之为精骑;而在马术娴熟,能在马上劈砍和骑射的,这种骑兵称呼为骁骑。 袁正伦的五百马队有近半是骑兵会马上劈砍,内中马上骑射的骁骑也有百人。 对面迎战的镶红旗蒙古骑兵有战兵两百都是骑兵,这些蒙古人天生都在马背上长大,俱会马上骑射。 镶红旗蒙古骑兵人数虽少,但论起实质战力可比小袁营强多了,小袁营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 袁正伦身先士卒率领麾下骑兵迎敌,他张着他的十二力开元强弓,身后上百骁骑也都纷纷张弓搭箭,大多数人都使用小稍弓,只有少部分精悍骁骑使着八到十力强弓。 对面如雷的马蹄声,蒙古鞑子咆哮冲来,个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这些身披镶红色棉甲的蒙古鞑子马术十分精湛,他们纯以双腿控马,踩在马镫上身体左折右旋,张弓射箭。 双方隔数十步冲掠,互相咆哮射出一波箭雨,立时双方惨叫声响起,不少人被射落下马,也有些人的马匹中箭,疼痛起来将马上骑事甩落下来,一个不注意就被自己或者友军的马匹踩踏成一滩肉泥。 蒙古鞑子有甲且骑湛,然而他们的马弓也都是轻弓,箭矢短轻,箭簇细窄,抛射距离长但杀伤力太弱。 小袁营众贼气势大振,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骑战打法,像清早那批鞑子的重弓大箭实在可怕得紧,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 很快双方互相冲掠而过,使用马刀马叉等武器近战搏杀。 “继续杀!”袁正伦持着挑刀豪强奋发,身后众贼也都士气大涨,吼叫着继续跟着调转战马冲杀。 刚才那波冲掠交战,他们斩获颇丰,传闻中一个个鞑子被他们射杀打落下马,他们的士气得到极大提升。 第442章 城下 第442章城下 客观来说,这些镶红旗蒙古骑兵整体战斗力比小袁营还高上一层,加上身上装备比小袁营要好。一场场冲掠战斗下来,小袁营伤亡更大,小袁营马队的阵型也渐渐凌乱下来。 在后方掠阵的董君巧也看得出来,小袁营现在能和这股鞑子斗得有来有往,是人数占优,长久下来决然不是这股鞑子的对手。若是一旦溃败,以他们小袁营的尿性,恐怕很难组织起来战斗力。 董君巧下令道:“鸣金!让三掌家撤下来整顿兵马,我们冲!” 说完董君巧从弓壶里取出弓箭,双腿控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留下一道矫健鲜红的声影。 在她的身后本部精锐五百马队紧紧跟随,这五百马队有三百精骑,战力比袁正伦部人马显然高上一层。而且董君巧练兵有素,这五百马队随她奔腾间自然而然形成锋矢阵,他们刀枪如林,气势如虹。 袁正伦听到鸣金也不纠缠,但这本部马队从侧翼火速撤离战场。 对面的清兵打得正酣,正欲追击袁正伦部没想到另一支明国匪寇又冲了上来。 冲入一百步,董君巧喝道:“放箭!” 小袁营奔腾的马队中不少人双腿控马,抽弓搭箭,哗哗一片箭雨朝清军射了过来。迎面的清兵也同样如此,使着轻灵的弓箭不断向小袁营射箭。 几轮箭雨下来,很显然小袁营这方受创更大,这支骑兵不但有甲,而且他们骑术更精,使着五花八门的姿势,有的马上灵活腾挪闪躲,更有的镫里藏身躲在了马肚子下面。 董君巧银牙紧咬,又道:“所有人听我号令,投枪准备。” 等双方冲掠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时候,迎面的镶红旗蒙古骑兵还在射箭,董君巧扬声喝道:“投枪!” 瞬间上百杆沉重标枪带着呼呼风声从小袁营马队中飞掠了出去,却是后面的马兵在投掷。马兵虽然不会马上劈砍搏杀,更不会骑射,但他们在马上投掷武器还是会的。 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此密集的投掷标枪,迎面的清军猝不及防之下显然吃了大亏,他们轻灵的弓箭明显没有近距离下投掷标枪的威力大。 好多清兵被标枪扎出了前后两个透明窟窿,惨叫着滚落下马,也有的战马被标枪投中,将马上的清兵甩落下马。 “冲阵!” 看到鞑子阵势已乱,董君巧呛啷一声从背后利落抽出双刀,在她的对面一个披着红色棉甲的鞑子张牙舞爪朝她冲了过来。 二人对冲,对面鞑子单手持缰,一手拿刀,董君巧则是双手持刀,很快二人带着彪悍杀气冲过。 叮的一声,兵戈交击之音,接着噗的马刀割破肉体的沉闷声音,随着大片的鲜血飞溅。 董君巧策马冲过,洁白的脸蛋上染着一抹艳红的鲜血,听着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她都没有回头看,而是朝着下一个鞑子目标杀去。 董君巧部于清军战斗,很明显清兵们感到压迫颇大,随着战斗的持续,只见这明国匪寇领头这女匪呼哨一声,就领着马队从侧翼退却。 紧接着一支明国马队生龙活虎从正面压了上来,都不给他们喘息整顿的时间。 就这样打了一轮,董君巧领着本部马队又冲了上来,多轮打战下来清军终于支撑不住了。 这支明国匪寇实在狡猾,一番退了,一番又上,凭借优势兵力和他们耗,他们已经精疲力尽,再打下去迟早要败。 清兵溃败,小袁营气势大振,奋力追杀,直杀到城关之下。清兵慌不择路之下,原本囤积在城郊关厢附近的帐房辎重和看管的大批难民皆被遗弃。 小袁营骑兵奔驰到城下就绕着城池奔跑,嚣张舞着刀枪弓箭,对着营寨大声嘲笑,肆意指点。 城头之上,一面孔丑狞的清军军官咬牙切齿看着,脸色十分难看,他是满洲正红旗牛录章京,名叫苏敏泰。在他旁侧则是一大饼脸,脸带高原红的军官是蒙古镶红旗的牛录章京,他方才惨败回城,脸色阴沉无比。 苏敏泰恨声道:“巴彦鲁,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能保证将这伙明国匪寇击败吗?” 这位名叫巴彦鲁的蒙古镶红旗牛录章京吭哧吭哧几声,憋屈答道:“苏敏泰大人,南蛮子人数实在太多,我麾下儿郎们已经尽力了。” 苏敏泰脸色一沉,劈头盖脸大骂道:“废物,明明你们蒙古人废物无能,你且看着,看我们满洲勇士们如何冲锋陷阵,大败这伙南蛮子的。” 说着他就欲下城召集兵马,这时候听见城下剧烈动静,探头一看只见一波波南蛮子骑兵汇聚城下,大地剧烈抖动,一片马蹄声作响。 在南蛮子骑兵之后,跟着一股股大批的步卒,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只见一片旗帜飞扬。 这支南蛮子队伍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各杂色衣服号衣都有,不过都统一带着半青半红的毡帽,倒也有股子军队令行禁止的味道。 苏敏泰粗粗一看,好家伙,南蛮子匪寇骑兵加上步卒就有好几千人,苏敏泰犹豫了,他牛录勇士再怎么勇猛那也只有三百人,怎么能击败十几倍的敌人。 看到苏敏泰神色,巴彦鲁讽刺挖苦道:“苏敏泰大人,你怎么还不下去整顿兵马?” 苏敏泰恨恨道:“南蛮子来得太多了,加上因为你们蒙古人新败折了我军的锐气,南蛮子士气正盛,现在不可出战。” “驻守城池,严加防守就可。” 听到守城,巴彦鲁神情为难起来道:“苏敏泰大人,我麾下勇士擅野战攻掠,不擅守城啊!” 闻言,苏敏泰脸色也阴晴不定起来,他麾下满洲勇士也不擅守城啊!而且他们人数太少了,两个牛录这几百号人守这么大的城池,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苏敏泰重重一拳捶在城垛上,愤恨大骂道:“哪里跑来的这股南蛮子?” 明国境内正规的官兵看到他们大清兵纷纷溃散逃跑,没想到这明国的匪寇居然主动攻打他们大清兵,真是离了大谱了。 二人苦恼间,城下小袁营队伍中奔出几骑,这几个小袁营骑兵马后还拖着几个半死不活俘虏的清军骑兵。 这几个小袁营骑兵策马狂奔,那几个被绳索拖住没死的清兵大声哭叫着,小袁营队伍中爆发出阵阵的狂呼狂叫声。 城头之上的清兵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443章 小袁营北上 第443章小袁营北上 城下袁正伦策马奔了过来喜滋滋道:“小七,此战俺们小袁营大胜啊!杀鞑上百,缴获战马八十九匹,盔甲五十三副,各类兵器不计。” “还有,我们还俘获了四个鞑子伤兵。” 董君巧侧耳听着,她顺口问道:“那我们的伤亡呢?” 袁正伦回道:“我部马队伤亡了六十三人,你部伤亡了五十一人。” 董君巧满意点了点头,骑兵虽然金贵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更何况他们这场赢了,缴获战马装备不说还折了鞑子人马,挫了他们骄狂的锐气。 董君巧环视城关,整个海州城因为鞑子破城城垣破损不堪,有的城墙甚至只需要搭上个长梯就能攀爬上去。 再看城郊和关厢,这里有清兵他们掳掠来的大批百姓难民们。 袁正伦说道:“小七,这城池破破烂烂的,没甚防御,照俺说,俺们应该趁势攻打海州城,灭这股鞑子。” 董君巧想了想还是否决了,鞑子虽败但元气未伤,而且他们都是骑兵战力彪悍,就算是打不过也可以逃跑。这海州城很大光靠他小袁营的人数和战力还远远封堵不了四门困死鞑子。 一旦攻打海州城,逼急了这城中鞑子,徒增他们小袁营兄弟的伤亡,恐怕还要连累了这城中的难民百姓们也跟着遭殃。 董君巧道:“先缓上一缓,这样,我们在东、南两个方向掘坑挖壕固守,收拢城郊附近难民和城中逃出的难民。” 很快小袁营出动,他们绕城奔跑,凡是看到鞑子遗弃的辎重能拉就拉回来,拉不来的就焚烧。城郊关厢被掳掠的百姓们原本有一些包衣跟役看管,清兵一败避进了城内,这些看管的清兵也跟着跑回了城。 百姓们被圈拢一座座房屋和院子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他们也听到了欢呼怪叫声,听得真切,是大明话。 “是官兵来了吗?” “王师终于来了,乡亲们,俺们有救了。 “看守我们的二鞑子都跑了,肯定是官军来了。” 难民们激动起来,流出了欣喜的泪水。 一间被看管的房屋内这里关押了几十号人,他们正激动互相拥抱着,忽然听见奔腾的马蹄声,随着外面一人劈砍了房屋门锁,光亮带着阳光投射进了屋内。 百姓们欢呼起来,其中更有机灵的人欢呼起来王师威武,王师万胜,等看他们看清来人时都呆住了。 这些人都不是官军的打扮,而是和他们百姓一样的装扮,只有头上带着半青半红的毡帽。 “不是官兵那这些人是什么?” 被救助的难民们惴惴不安,好在这些骑兵都没有过分为难他们,都大呼着让他们来都来挖好的壕坑里。 一波波的难民百姓们被救助,一波波涌入到了小袁营挖好的战壕,短短半天的时间小袁营就救助了数千的难民百姓们。 有胆大的百姓们询问救助他们的是哪支队伍,众兵俱是答道:“我们是小袁营。” 小袁营从后方拉出了辎重粮草熬了米粥,给了这些饥寒的难民们一顿温饱的饭食,小袁营还对百姓们说:“你们都是被鞑子掳掠而来,家中父母亲人定然想望,每人发放五十文,快些回家去。 百姓们纷纷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皆呼小袁营是义军,是上天派来的佛兵。 难民们来到袁正伦和董君巧面前磕头感谢,袁正伦大大咧咧道:“乡亲们,俺们小袁营救助你们不是为了别的,就因为俺们小袁营也是穷苦百姓泥腿子出身,懂你们这些穷苦人的苦哇。官府地主老财欺负我们,我们这些满天下的穷苦人可不得抱成一团互帮互助啊,对不?” 闻言百姓们都深有同感,又是一番磕头大声感谢。 看着这些百姓们蹒跚逃难离去的背影,袁正伦有些唏嘘道:“哎……你说俺们救助的这些个乡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俺们小袁营也是穷的叮当响,根本养不起这些人,也只能给他们一些钱财各自求生去了。” 董君巧脸色凝重,沉默着不说话,这些难民都是海州本地人,现在他们的家没了,只能背井离乡去逃荒,十成有八成的人恐怕都得冻饿在这逃荒路上。 董君巧长长的眼睑垂下,眼眸陷入了迷惘,这天下这么多穷苦百姓?他们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到了夜晚,由于小袁营在城外大挖壕坑一幅坚守围堵的架势,这引起城内清兵的恐慌和担忧。城内清军主将苏敏泰和巴彦鲁商议一番,都觉得他们兵少断然不能与南蛮子久持,二人议定当夜就北上出城。 掳掠的人口牲畜全都不要了,只携带金银财帛出发,全军轻装简行。 清军一撤小袁营就进驻了海州城,这城内还有大批被掳掠的百姓,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批粮食,这倒是是个意外之喜。 他们纵兵四处不就是为了打粮,没想到和鞑子打了一仗就得了粮食,真是得来不全费工夫。 听说鞑子撤退的时候还带了好多金钱财帛,小袁营众贼摩拳擦掌,个个眼红不已,都是叫嚷着追击这支鞑子,必须让他们把金钱财帛都留下。 小袁营众贼稍稍整顿了一段时间后,三掌家袁正伦带领步卒大队驻守海州城,由董君巧带领整个马队追击清军。 董君巧追击清军并不是死追硬赶,而是与清军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掩藏她大队马队的行迹。 她的目的很明确,让清军放松警惕,让他们误以为追兵没有跟过来。这样在他们懈怠之际,她就可以给予这支鞑子致命一击。 早先清军果然派出哨骑四处侦探,过了两天之后他们果然懈怠下来,时夜,小袁营挑选精锐骑兵,夜袭清军营帐。 这一仗,清军被打得人马惊起相绊,营帐被烧,战马骆驼被掳、伤甚多,最后清军狼狈败退。 董君巧夜袭清军得胜而归,消息传到了宿迁的小袁营大本营,众贼欢腾无比,老掌家的袁时中也是喜不自禁,他的心思活泛起来。 他主意定下,清点整顿小袁营兵马,引兵数万并携后营大批家眷老小一起北上。 第444章 阿巴泰 第444章阿巴泰 沂州,位于山东境东南,隶属于兖州府。沂州此时早已被入寇清兵攻下,清军入寇,攻打临清重镇后便兵分两翼,共分五路。 其中左翼清军西去顺德府和大名府,与山东战事无关,而右翼诸路则是攻掠山东各地,攻打兖州的一路便是这右翼诸路中的一路。 莒州和沂州早在去年十二月份就被拿下,因为这两州的地理位置,各路入寇清军都经过于此,因为这两州渐渐成为了入寇清军盘踞在大明境内的后方大本营。 来往清军都将缴获财务牲畜和人口都迁移到莒州和沂州,以便将来回军时转运。 除去兖州一路清军被挫败,其余各路清军都进展顺利,攻城掠地,缴获无算。随着时节开春,清军入寇已经五月有余,清军攻掠兵锋渐止。 三月起,各路清军纷纷回军到莒州和沂州进行修整,正值开春,春草青青,清兵就地解鞍放牧。十万清军在两州放马休牧,在这大明境内好似国中一般,休闲自哉。大明周遭各地守军和勤王兵马远远遁去,不敢动弹,放任清军肆虐。 沂州城州衙,清军主帅营帐。 州衙门前竖立一杆巨大的织金龙纛,周边众多旗号,有两黄旗、两蓝旗、两红旗的,这杆织金龙纛在众多各色旗帜中鹤立鸡群般显眼。 州衙之内怒吼和咆哮声阵阵,还有凄惨呼痛的讨饶哀叫声,大厅中上首正座坐着一相貌粗豪的将领,这将领五十多岁,胡子黑白,披着一身鎏金盔甲,彰显这将身份尊贵,非同一般。 大厅中分列两侧站立着众多将领,这些清军将领有披两黄旗衣甲,也有两蓝旗和两红旗的衣甲,满洲八旗中的六旗将领皆汇聚于此,除了满洲六旗还有众多蒙古旗和汉军旗将领,还有一些外藩蒙古将领。 可以说,此番入寇清军绝大多数的清军将领都汇聚在此。 厅内躺着两个犹如死尸一般的清军将领,这二人被剥了衣甲,旁侧两个戈什哈狠狠用皮鞭鞭打着他们。 “给本将军打,狠狠打,打死这两个废物奴才。” 上首身披鎏金甲的清军将领说了话,两个戈什哈打得更加卖力,打得这两人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大厅内众多清将都大气不敢出,唯恐触了大将军的眉头。 上首那鎏金甲清军将领乃是此次入寇清军主帅,被清国皇帝黄台吉钦点的奉命大将军,饶余贝勒阿巴泰。 阿巴泰刚从青州携带众多财货人口和牲畜来到沂州城不久,他就听闻败报,往海州方向攻掠的满洲正红旗牛录章京苏敏泰和蒙古镶红旗牛录章京巴彦鲁大败而回。 其中蒙古镶红旗这一牛录损失过半,最为严重,满洲正红旗损失也不小,战马粮草辎重等丢失众多。 即使鞭打这二将,阿巴泰也余怒未消,阿巴泰洪声道:“巴彦鲁,你折损牛录这么多勇士,我大清国军纪严明,律法难容,来人呀,把他给我推出去斩了,以儆效尤。” 说着两个清兵就架起巴彦鲁就出去,巴彦鲁惊恐大叫讨饶,厅内清军将领都不说话,蒙古旗中有一将领想为巴彦鲁说话,也怎么也不敢踏出去。 饶余贝勒阿巴泰脾气火爆,这次可是他好不容易单独率领大军出征,更被钦点为奉命大将军,在入寇大军之众权柄最重,说一不二。巴彦鲁本就犯了死罪,再为他求情恐怕会连累自身。 处置完巴彦鲁,阿巴泰又看向牛录章境苏敏泰,就吩咐人将他也推出去斩了。 苏敏泰吓得魂飞魄散,不断讨饶,紧要关口清军将领中有一将终于站了出来,为他求情。 这将身材干瘦,留有两撇鼠须,神色精明,披着一身纯红色盔甲,此人是满洲正红旗固山额真叶克书,苏敏泰正是隶属于他的麾下。 叶克书道:“大将军息怒,念在苏敏泰这奴才为我大清国屡立战功的份上就饶他一条性命,让他戴罪立功可好?” 阿巴泰脸上怒色稍减,但嘴上也不饶道:“叶克书,别忘了你也是有罪之人,何苦为这狗奴才求情呢?” 叶克书闻言一脸苦色,他之前冒冒失失谴兵攻打孟家台,攻打不克从而获罪,现在苏敏泰这个不争气的狗奴才更是损失兵马,他正红旗当真是雪上加霜。 叶克书可以想到回军之后将来会受到朝廷何种重罚。 但是苏敏泰是他正红旗麾下的猛将,让阿巴泰斩了他可损失的是他正红旗,没法,叶克书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大将军饶了这奴才一命。” 阿巴泰眼睛一瞪,对苏敏泰吼道:“你这奴才听着,本将军今日就给叶克书一个面子,暂且饶你不死,倘若再获罪,罪加一等,定要斩了你。” 逃得生天的苏敏泰瘫软在地,连声感谢。 这时阿巴泰森然道:“你这奴才将你战败的经过详细说来,本将军倒要看看,这明国境内究竟是哪支明兵敢攻袭我大清兵,这仇必须得报。” 厅内众清将也都叫嚷起来,他们大军入边以来,一路上攻城掠地,顺风顺水,每攻必克,每战必胜。至于两白旗在兖州城下的战败,他们又没有经历过,对其他各旗有所影响,但也打击不了他们骄狂的士气。这陡然间传来了战败的消息,由不得他们不兴兵报复。 第445章 调兵 第445章调兵 听说是明国流寇,阿巴泰上了心,因为他想起了他临出征时,皇上对他的殷殷嘱托:“如遇流寇,宜云尔等见明政紊乱,激而成变。我国来征,亦正为此。以善言抚谕之。申戒士卒,勿误杀彼一二人,致与交恶。如彼欲遣使见朕,即携其使来,或有奏朕之书,尔等即许转达,赍书来奏。” 皇上对他的嘱托意思很简单直白,吩咐他入边之后如果遇到明国流寇,不可与他们交战,而是要与他们谴使修好,结为盟友,共同攻打明廷。 事实上,清国内早已有人对这明国的流寇关注上了,崇祯六年,黄台吉长子豪格就曾提出联络明国流贼,内外夹击明军的策略。 松锦大战后明朝野战精锐尽丧,清国之中不少人泛起了南下入关,夺取汉人花花江山的心思。尤其是二鞑子,对在夺取中原这件事上,二鞑子比真鞑子更着急。 李国翰、佟图赖、祖泽润、祖可法、张存仁在松锦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就上书皇太极,辽东明军主力已被大清歼灭,中原明军主力已被流贼歼灭,夺取天下的时机要到了。 但是此时的条件还称不上成熟,有许多对清军不利的因素。松锦大战清军也受创不轻,急需要修整补充兵员,加上明国朝廷仍在,山海关有吴三桂等明军死守,显然入住中原的时机未到。 所以黄台吉对李国翰等人的回复是:“尔等建议,直取燕京,朕意以为不可。取燕京如伐大树,须先从两边削斫,则大树自扑。朕今不取关外四城,岂能即克山海?今明国精兵已尽,我兵四围纵略,彼国势日衰,我兵力日强,从此燕京可得矣。” 黄台吉主要的战略规划是掠夺人畜,增强自身实力,继续削弱明朝,蚕食明军在关外的据点,为最后的致命一击做准备。 最后一点就是联络流贼,内外夹攻明朝。 此时的黄台吉已经意识到:“以朕度之,明有必亡之兆。何以言之?彼流寇内讧,土贼蜂起,或百万,或三四十万,攻城掠地,莫可止遏。明所恃者惟祖大寿之兵,并锦州、松山之兵,及洪承畴所领各省援兵耳,今皆败亡已尽,即有召募新兵,亦仅可充数,安能拒战?明之将卒,岂但不能敌我,反自行剽掠,自残人民,行赂朝臣,诈为己功;朝臣专尚奸谗,蔽主耳目,私纳贿赂,罚及无罪,赏及无功。以此观之,明之必亡昭然矣。” 黄台吉判断,流寇是明朝国内的一支重要力量,对于明朝的灭亡会起到关键的作用。 阿巴泰有些为难起来,依他的性格不就是明国个把流寇,剿灭了干净就是,但是临行前皇上有对他很是嘱咐,他不得不听呐。 阿巴泰本身就不是莽夫,若是没有谋略和勇力,黄台吉怎么会放心将十万大军的指挥权交予他,历史上的阿巴泰具有不俗的谋略和眼光。 阿巴泰主意已定,暂且也不要与这支明国流寇交战,派人接触下最好。 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扬武大将军图尔格和准塔人呢,他们二人现在何处?” 话音刚落,一清将站出回道:“禀大将军,图尔格大人现率军在莒州修整。” 阿巴泰大手一挥道:“传令给图尔格,让他率军到沂州与我主力大军汇合。” 众将都吃了一惊,镶红旗固山额真叶臣忍不住问道:“大将军,紧急调动两败旗兵马非同小可,我十万大军汇聚沂州,不知要作何动向?” 阿巴泰环视众将,面孔陡然阴冷,眼神刁毒,缓缓吐气开声道:“我大清徐州、兖州之败绝不能这么算,汇集大军只有一事,那就是歼灭明将陈诺之兵,陈诺此人不除,将来必为我大清南下入关之祸害。” 叶臣一听瞬间急了,他连忙劝谏道:“大将军三思啊,眼下我大军回军在即,顺利将缴获的财物人口和牲畜运往关外才是最主要的,这个关头不可图生变故。” “我大军入边日久,已近半年,现在气候渐暖,继续在明国腹地拖延,恐怕会对我大军影响我大军战力。” “更何况……” 叶臣欲言又止,阿巴泰察觉到了,喝问道道:“更何况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叶臣咬牙道:“更何况,调遣两白旗人马作战,就算是图尔格大人答应,奴才也怕这两白旗的将领和勇士们有意见,不欲前往沂州。” 阿巴泰哼声道:“哦?这帮子奴才打了场败仗就胆怯了,就敢不听本大将军的号令了?” 叶臣走到阿巴泰身前,附耳小声提醒道:“倘若再折损两白旗人马,大将军,奴才是怕睿亲王和豫亲王两位王爷有意见呐,将来大将军您不好交待啊!” 第446章 南下、北上谋划 第446章南下、北上谋划 阿巴泰眼神陡然一凝,叶臣所说的睿亲王和豫亲王他如何不知,正是这两白旗的旗主多尔衮和多铎。 他这两个兄弟,一个为人阴毒狡诈,一个跋扈暴虐,他们两白旗实力也颇为强大,在这大清国权柄甚重。这二人一直隐隐于黄台吉对抗的苗头,就算是这样黄台吉也只能暗地里削弱打压他们两白旗,不敢真正的下杀手。 他阿巴泰虽然备受器重,为奉命大将军征讨明国,但是在这两人面前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阿巴泰本为努尔哈赤第七子,平日里战功卓着,但由于是侧妃所生,一直收到轻视和侮辱,得不到公平的封赏和待遇。 黄台吉称帝后,多尔衮和多铎这些人年岁少的人都晋封为亲王,只有他阿巴泰还只是个贝勒,连个郡王都捞不到。只在他的贝勒封号上加了一个饶余的美号,以示差异。 这一次入边,满洲各部都争破了头要抢着入关的名额,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人口和财货,增强自己的实力。眼下两白旗受损不小,他们本就有了怨言,再去征调他们打仗,恐怕这些人会闹出动静来。 他们是强盗,此次入关为了抢钱抢粮,再度折损兵力自然不值当。 听说兖州之战镶白旗损失最大,阿巴泰犯了难,这镶白旗旗主是多铎,这位爷可不是不好惹,再折损他的兵马丁口,将来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思前想后,阿巴泰最后决定了:“由扬武大将军图尔格带领的两白旗这一路不动,就地在莒州休整,看守掳获的人口和钱粮。” 而由他调遣各旗各部兵马,清点粮草兵器军械,由沂州出发伺机南下,进军徐州。 …… 清军在海州败退,小袁营在董君巧和袁正伦的带领下大获全胜,缴获一批不菲的粮草和钱货。远在宿迁的小袁营掌家袁时中大为振奋,立刻携带小袁营主力和后营家眷老小北上。 小袁营浩浩荡荡沿着沐河边北上,引得各地的震动和注意。 小袁营在中原就是一股不小的流寇势力,曾于李罗联军合围攻打开封城。小袁营实力飘忽不定,有时人马十几万,有时人马几万,人马的多少全靠平日的打粮多少决定,打粮多了这收拢的人马自然就多。 自去年入冬起小袁营实力不断消减,现在计有一万步卒,五千马兵,算上其他饥民和后营家眷,小袁营共计有五万余人。 五万人北上,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 小袁营大队人马经过几日珊珊北上前行,这一日终于来到了沐河边附近的望海楼。在这里与董君巧和袁正伦的打粮兵马汇合。 小袁营主营大帐之内,袁时中正为董君巧和袁正伦大摆庆功宴。 主帐上首坐着小袁营老掌家袁时中,这个河南滑县出身造反的汉子,虽然此时坐拥数万部署,但没有丝毫的枭雄豪杰风范。 袁时中满脸的不修边幅,头发胡子乱糟糟的,面容干枯黑黝,身材倒是魁梧,大手大脚。身上穿着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而是披了一件羊毛袄。袁时中的样貌穿着气质,放在人堆里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唯唯诺诺,抠手抠脚脚的老汉农夫。 营帐内气氛热烈,各个掌家不断敬酒恭贺董君巧和袁正伦,吹捧得连董君巧俏脸红晕,有些飘飘然起来,更别提袁正伦了。 袁时中粗声叫道:“小七,正伦呐,恁们二人可立下大功劳呐,这北边鞑子入寇各地的官军吓得裤子都尿了,恁们偏偏能打下硬仗,打败了鞑子,可真是给俺们小袁营长脸呐,以后看还有谁敢小瞧俺们小袁营?” “袁爷说得中着咧,以这回俺们小袁营真是长了脸嘞。” “这一仗传扬出去,俺们小袁营肯定能招揽更多的人马,实力大涨,将来说不定还和那李瞎子和罗曹操扳一扳手腕呢。” 说到这账内众掌家门都憧憬着大笑起来,说起来他们小袁营对李罗联军可是憋着不少怨气。当时他们和李罗联军合营,作为攻打开封的前锋,罪没少受,好处没捞到多少,反而被李罗联军呼来喝去,受尽了憋屈。 他们小袁营突然分兵拔营,传闻听说李罗流贼那边已对他们不满,好在但是李罗联军主要攻打开封城,没时间精力搭理他们小袁营。 因此他们小袁营迫切需要增强实力,以求自保,不单是要对付官军,将来还要防备与他们起事造反的义军。 董君巧突然插话,向袁时中问道:“掌盘子,我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宿迁不待,你要带着大家伙北上?说实话,这越往北走遇到的鞑子越来越多,听说沂州那边可是有着鞑子的主力,依我小袁营的实力,和鞑子打些小仗可以,这打起大仗,我们小袁营绝对要输。” 袁时中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小七说得有道理,不过俺北上也有自己的打算,一个是这鞑子富得流油,在俺们大明境内烧杀掳掠,抢了俺们多少东西。趁着鞑子骄狂,我们自然要时不时咬他一口,抢回俺们自己的东西。” “这二嘛,就是将来为我们小袁营做打算。俺当初起事是实在被逼得活下去了,现在俺管着数万的人,得为这些兄弟,这些兄弟的父母妻儿们做打算。” 董君巧心头一晃,不由站起身来,凝目紧盯着袁时中问道:“掌盘子,你是不是又打着归顺朝廷的打算了?” 袁时中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神色出现尴尬随后恢复自然道:“俺们小袁营自然是要归顺朝廷的,也是为了俺们小袁营谋个前程,光宗耀祖不是?” 董君巧愤愤坐了回去,自家掌家的她自然知道袁时中的心思,袁时中有一些愚忠,特别是功名心很热切,平日里一直嚷嚷就是当流贼不长久,将来被人戳脊梁骨,所以一直盘算着归顺朝廷。 董君巧不一样了,她看不惯这昏聩无能的朝廷,归顺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前途可言?这朝廷已经不行了,就应该扯旗造反另换一个朝廷,就应当像李闯王那样。 但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是小袁营的人,小袁营就是她的家,袁时中更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怎么可能轻易抛弃小袁营? 第447章 运河 第447章运河 看到董君巧生气,袁正伦一旁缓解尴尬气氛道:“怎么这话头又扯远了,叔父,你还没说你北上的第二个原因呢?” 袁时中一拍宽大的脑门,醒悟道:“这第二个北上原因嘛,就是图谋这运河段了和周围的州县地盘了。” “别看这鞑子还在境内,料俺看呐,这鞑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他们老家去,鞑子这一走,他们占领的州县地盘可不就没人了,官府肯定接管不了,到时候不都是俺们小袁营的。” “特别是这运河,眼下开春冰面解冻,漕运势必要通行起来,只要俺们小袁营钳制住运河一段,不但拥有大把的漕粮,还能堵塞运河,叫北方的人得不到粮食吃。” “控制住了运河,俺们就有了和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格,方便俺小袁营归顺朝廷,谋个更好的前程。” 众人都纷纷点头,赞道掌盘子不愧是掌盘子,这目光看得就是更深更远。 听到要打运河的主意,董君巧活泛起了她那颗玲珑心思,运河漕运可是这北方经济命脉,堵截漕运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正因为运河漕运的重要性,朝廷方面可是十分看重,设淮、徐、临、通四镇兵护漕运,更是有淮扬巡抚,漕运总督史可法坐镇。 之前就有人打过漕运的主意,崇祯十四年,山东巨寇李青山拥众数万,据梁山泊,谴其党分据韩庄等运河八闸,堵塞运道。 而且这李青山也是和这袁时中一样的心思,他堵塞运河的主要目的也是想奇货可居,想被朝廷招安,封侯拜相。可惜李青山相对实力还是太弱小,后被山东总兵刘泽清剿灭,其本人也被押往京师处死。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别看连两年都没有过去,可是这大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明王朝大厦将顷,岌岌可危。官军兵力空虚,他们小袁营打运河的主意,却是可行一事。 小袁营自望海楼汇合后,便兵分两路,一路往郯城攻掠,收刮钱粮,一路则是向西北方向,往沂河方向而去。 刹那间,沂河段的邳州如临大敌起来,邳州也是一座坚城,且在运河段上,重兵驻守。小袁营并没有贸然攻打,而是继续沿着沂河方向北上。 小袁营在银杏湖向西渡过沂河,径直奔往运河方向。直到这时邳州地方官府才明白小袁营的目的,这些贼寇是要堵截运河啊! 邳州驻守邳州一卫,有护漕的旗军和卫所军,然而这些官军守城尤显不足,怎么可能与小袁营这等庞大实力的贼寇野战。 邳州知州急了,他一方面向淮安府求救,请求漕运总督火速调派援兵,一方面向徐州副总合兵陈诺报信。这徐州副总兵陈诺擅自带兵越境剿匪,现在正在他邳州境内活动,这等强兵怎么不能善加利用起来。 虽然他邳州知州没有调兵的权利,更不可能指使这陈诺,但是只要将信送出去,陈诺是绝对不会不管的。 运河一旦被截,不止是邳州受影响,徐州收到影响更大。 邳州知州送出去的求援信息没多久,有备而来的小袁营速度更快,他们以骑兵为前锋,火速占领了大王庙闸门。大王庙河段的运河是运河主干道和韩庄运河的汇合支点,占据大王庙,运河向西不能直通徐州方向,向北不能通往山东之境。 这还不止,小袁营在大王庙招揽了大批漕运河工,有闸夫、溜夫、坝夫、浅夫等漕河夫役,不下数千人。 这漕运河工卑贱困苦,已经不堪官府压迫重负,有了小袁营招募他们立时响应,不但投奔,小袁营更得大小漕船百十只。 很快消息陈诺耳中,陈诺也是吃了一惊,此时的他在骆马湖附近一个叫做王官集的地方。小袁营全营从宿迁拔营北上的动向他自然知道,不过他没揣摩出小袁营北上的意图是什么。 大王庙运河段被小袁营占据,这局势一下子就被动了,邳州官兵实在废物,他们龟缩城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小袁营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遛过占据运河。哪怕他们出兵抵挡一阵,那他就可以有时间从容调动乞活军护卫运河。 眼下局势太过棘手,小袁营占据运河两岸,他们更兼有大批河工船只,若是小袁营与乞活军上岸野战还好,若是他们龟缩不出,这收复运河也不是十分容易的。 邳州境内只有乞活军一部新兵在,仅凭这点人马还是打不了硬仗的,还得去徐州永安城方向那里调兵。 这来回折返,至少得需要一些时间。 陈诺决定,先率兵往邳州城开进,密切监视小袁营动静,等到主力兵马再行处置。 邳州这边战云密布,而邳州东北方的郯城也有了不小的动静。 郯城原为清军攻掠占据,而后小袁营带兵攻打,郯城清军人数本来就少,清军与小袁营战在一起逐渐不渐,最后败退,抛弃了掳掠的大批钱粮。 这支清军从郯城一路北上,安静无声,有气无力赶着路,他们都没想到这明国境内不知哪冒出的一股明兵,居然敢主动攻打他们。 就在这时,忽然前方传来闷雷似的蹄声,官道上大批的骑兵黑压压而来,看他们旗号衣甲都是黄色外镶红边,显然是清军镶黄旗的人马。 这支人马还簇拥着一干甲喇大纛,居然是一甲喇清军,人数着实不少,这些清军个个杀气腾腾,凶悍骄狂,无疑是一支百战精锐之军。 郯城败退的清军等看清楚这支清军时,都纷纷叫道:“是满洲镶黄旗的兵马。” “快看,大纛那人是不是陈泰甲喇章京?” “确实是陈泰大人,我认得他。” 这些清军议论纷纷,他们一扫低糜的士气,振奋起来,有了陈泰甲喇的加入,定要找那支南蛮子报仇。 不过也有人不理解,他们从郯城败退没多久,消息还没传出就来了陈泰甲喇,难不成陈泰本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第448章 陈泰 第448章陈泰 领兵而来的正是满洲镶黄旗陈泰甲喇,他单独领一甲喇之兵,有五个牛录,内中一千战兵,披甲战兵和未披甲兵各占一半。 特别是镶黄旗乃是清国皇帝黄台吉直领的,两黄旗论起战力自然比其他各旗要强得许多。其他各旗每牛录有三十马甲已经是最好的,有的实力弱小牛录只有二十名马甲。 而陈泰这一甲喇,每牛录的精锐马甲就有四十人,整个甲喇合计马甲兵就有二百人,实力非同小可。 除了一千战兵外还有五百余丁包衣跟役,除却粮食之外,陈泰甲喇还携带了二十辆精良盾车,其中有五辆大型的轿厢盾车。 等到陈泰甲喇奔到跟前,这支从郯城败退的清军都感到陈泰部强大的压迫气息。 陈泰甲喇看到官道上的清军都吃了一惊,看这支清军像是吃了败仗的样子,不知是怎么回事? 甲喇大纛上走出一将,这将年近四十岁,身披厚实鼓囊沉重的黄色镶红边衣甲,身形高瘦,这将正是陈泰。 陈泰乃是这次入寇清军的副手扬武大将军图尔格的兄长彻尔格的儿子,历史上陈泰屡立战功,入关后破李自成,后任清朝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等高官。 陈泰眼睛一扫面前的这支清军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脸色沉了一下喝道:“你们是外藩蒙古哪一部属?从何而来?” 原来这支从郯城败退下来的清军不是满、蒙、喊三旗,而是清军被征调入寇的外藩蒙古兵,这支清兵看起来人数也不少,有近五百人。 只见外藩蒙古清军中急匆匆跑出来一将,他慌忙答道:“回禀陈泰大人,我们是土默特右翼部,从郯城败……败退下来的。” 这将也知战败有罪,战战兢兢跪了下来请罪。 陈泰如蛇刁毒般的眼睛紧盯着这外藩蒙古将领问道:“郯城不是早被大清攻下了,你们据城而守,怎么会战败,究竟怎么一回事,详细道来?” 被陈泰阴森的目光盯着,这外藩蒙古将领大冷天里冒着腾腾冷汗,他强行稳定住心神,将战事整个过程详细述说。 话毕,只见陈泰脸色凝重问道:“你是说攻打你们的这支南蛮子皆头戴半青半红毡帽?” 那外藩蒙古将领答道:“是的,这支南蛮子看衣甲旗号也不像是明军,但他们战力不弱,好多都是骑兵,遇到我大清兵非但不惧怕,反而主动攻打。” 陈泰冷哼道:“又是这小袁营,这支明国匪寇简直胆大包天,屡屡攻袭我大清天兵,抢夺我大清的钱粮辎重,真当我大清天兵怕了他们不成?” 陈泰身侧一清将当下狞声道:“大人,要不要顺道将郯城这支小袁营匪寇尽数剿灭了。” 不料陈泰摆手否决了额他的建议:“与这支匪寇交战一事不可莽撞,要小心行事。临行前大将军已经详细吩咐过我了,遇到明国流贼不要轻易与他们交恶,而是要修好。” 陈泰饶有兴趣道:“看来这明国并非无人,本大人倒是想见识见识明国的流贼,看看他们的战力究竟如何?凭什么能把这明国中原腹地搅得天翻地覆。” “走,去郯城。” 陈泰一声令下,陈泰甲喇汇合这支外藩蒙古清军浩浩荡荡奔往郯城。 清军沿着通京大道一直南走,终于来到了郯城之下,陈泰更是领着数十精骑隔着郯城二百步的距离眺望,意图窥测城内南蛮子的实力。 陈泰披着三层重甲,稳稳策在马上,窥测许久,陈泰隐藏在马蹄袖的左手紧握着缰绳,右手指着前面的郯城对身后清军诸军官道:“这支南蛮子流寇实力也不过如此,看他们的武器装备,军容士气甚至连明国边军都不如。” 清军一将讥笑道:“看来这明国确实羸弱不堪,到了一推就倒的地步,就明国这群土包子流寇都能动摇这明国的根基,看来我大清国入主中原有很大希望啊!” 一将又问:“陈泰大人,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陈泰沉吟一阵道:“把汉人通事叫来,让他对城内南蛮子喊话,言明我大清是和他们朋友,一起帮助他们对抗明廷,让他们把抢掠我们的钱粮辎重主动交出来,这事就此揭过,我大清天兵对他们既往不咎。” 清军诸将皆面露不满,什么时候他们大清兵这么好声好气与人说话了,这还是他们清军凶悍勇猛的战斗风格吗? 很快一汉人通事颤巍巍地跑到了城下,对着城头的小袁营喊起话来。 “城上的小袁营听着,我大清与你等皆是为了反抗中朝暴政,算是共同盟友,所以不欲与你等交战,只要你等主动交还我大清的钱粮和人口牲畜,我大清对你等之前攻袭我军一事既往不咎。” 城头上,站满了小袁营人马,管队于三听着外面通事喊话,听得一顿云山雾里,十分不解。他瞪大迷茫的眼睛对董君巧问道:“掌家的,城下那信球货在说啥嘞?中朝是啥?” 董君巧无奈翻着眼皮,没好气道:“中朝自然是朝廷了,鞑子来自北边异族,所以才称呼朝廷为中朝。” 于三猛然醒悟过来,大呼小叫道:“这鞑子好没脸皮,居然想和我们小袁营穿一条裤子,恁他娘的,谁想和他们成为盟友啊?” 小袁营三掌家听不下去了,呵斥道:“什么和鞑子穿一条裤子?于三你不会说话就快点闭嘴。” 于三被骂悻悻退了下来,袁正伦对董君巧疑惑道:“小七,你说这鞑子怎么回事啊?怎么居然想起来与俺们小袁营结为盟友了?” 董君巧狭长美眸闪过睿智神光,她哼声道:“这鞑子凶蛮残忍,狡诈多端,从他们蹦出来的话,我可一个字都不会信。” 说着她张弓搭箭,对准下方还在扯着嗓子喊话的那汉人通事。 “叫你再聒噪。” 董君巧挽弓如满月,一声轻喝,一支轻灵箭矢射出,那汉人被直接一箭射穿咽喉,扑倒在地抽搐挣扎着。 通事被杀,引得清军一阵骚动,甲喇章京陈泰整张脸阴云密布,吓人无比。 第449章 遣使小袁营 第449章遣使小袁营 陈泰紧紧握着缰绳,身侧的诸将嗜血暴虐的目光的紧盯着他,只等着陈泰下令,他们大清兵一举攻下这郯城,将城内这些可恨的卑贱的尼堪尽数杀了。 但是陈泰胸膛剧烈起伏了一阵,神色不断变幻后终归为平静,他轻蔑瞟了郯城城头一眼,恨声道:“勿许理会他们,不要横生枝节,忘了我们此行来的目的吗?” “全军听令,继续往南走。” 清军诸将不甘,但是大清军纪严明,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生了一肚子闷气。 清军撤退郯城上的小袁营众贼自然看到,他们士气大增,欢呼声不断,更有许多人朝着城下的清军大呼怪叫着,不断用语言辱骂挑衅。 城下清军脸色更是铁青一片,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小七,快看,鞑子撤退了,哈哈!” “俺道这鞑子是有多厉害,被我小袁营三番五次打败,现在更是看了俺们小袁营的名号更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真是痛快呐。” 袁正伦一脸的嚣张得意,再看其他小袁营众贼,都是一样神情,连续对鞑的胜利已经让他们滋生了骄狂之气。也不怪他们骄狂,关外清军的名头多么凶悍响亮,就说清军这次入寇,各地官军不是被清军打得溃败就是望风而逃,偏偏他们小袁营这伙子反贼居然能连败清军,他们自然有吹嘘嚣张的底气。 在这片狂热骄狂的气氛之中,唯有小袁营七掌家董君巧还稍微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如鹰隼的目光望着渐渐远去的清军大队。只见这支清军军容严整,行军井然有序,兵士魁梧健壮,杀伐气息满满,俨然是一支彪悍强军。 这和上次海州城和这次郯城碰到的清军截然不同,不知为何,董君巧心里的底气隐约有些不足。自家队伍的实力董君巧知道,他们小袁营远远谈不上是一支一流的队伍,不说别的,就是和李闯之流的农民军都比不上。 董君巧脆生道:“这支清军南下似乎有什么目的,当派出哨探远远尾随他们探查一番,看他们究竟要去往哪里。” 很快小袁营的哨探派了出去,过了半天哨探回转禀报了一条消息,这支清军居然直奔着运河而去,而他们的目的居然是也是小王庙的运河段。 照清军急行军的速度,天黑之前就能到达小王庙,碰上老掌家率率的小袁营主力。 董君巧得到消息瞬间明白过来,这鞑子狡猾原来也是想抢占运河,不过他们现在抢占运河的目的是什么?此时的运河并不通运,没有油水可捞,他们即使占了运河也不长久,毕竟他们迟早要退回关外去。 想来想去,这鞑子抢占的运河目的只有继续攻掠侵占州县了。 …… 而另一方的清军陈泰部等到达大王亩时,看到运河河段早已被小袁营占据,更为可恨是这些南蛮子把运河东岸附近周遭的所有船只收拢了。 现在陈泰望着涛涛运河只能干瞪眼,眼下运河冰面解冻,他们大清兵已不能涉冰过河,只能靠船只渡河,眼下没有一只船只可用,怎么渡河? 没法,陈泰只能快马向清军主力汇报情况,请大将军定夺。 陈泰部屯兵于运河东岸附近,而运河的小袁营也已发现了清军,双方都按兵不动,都是互派哨探来往巡查。 过了两天后,一队清兵来到了陈泰部驻扎的大营内,是阿巴泰派来的信使。 陈泰出了大帐看,来人明盔明甲,甲胄森寒,特别是他头盔盔尾有雕翎獭尾,背后有二尺飞虎狐尾旗,竟是一个葛布什贤营的战士。 葛布什贤营,这可是他们大清国最精锐的部队,是黄台吉的亲军,营中战士都是从各旗巴牙喇兵中遴选而出,全营兵额不过一千七百多人。 可以说葛布什贤营内每一个勇士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精贵无比。 陈泰定睛一看这葛布什贤营的战士,此人他也认的,名叫科尔昆,在军中享有盛名。 科尔昆未冠时便从伐察哈尔、朝鲜,立有大功,被选入噶布什贤营。崇德五年,从伐明,围锦州,与牛录章京索浑陷阵,力斩祖大寿麾下骁骑数十。崇德六年,索浑陷重围,科尔昆单骑救之出。 此番十万大军伐明,他又与巴牙喇甲喇章京鄂硕率数十骑侦敌,在河西生擒一明将而归。科尔昆有勇有谋,素被赏识。 科尔昆身材健壮,年纪只在二十多岁,他看到陈泰下马纳头就拜。 陈泰定定看着科尔昆问道:“大将军可有什么军令?” 科尔昆回道:“禀陈泰大人,大将军说了,先遣使与那明国小袁营交好言和,与他们结盟共同夹击那明将陈诺,只要攻下徐州,所掠财货可与那小袁营对半开分。” 陈泰听罢面带不愉,这明国流寇小袁营明显与大清军为敌,大将军还要握手言和,没办法,陈泰知道与明国流贼结盟这是皇上给他们入关之前就定下的策略。 陈泰瓮声问道:“若是那小袁营不答应呢?占据运河,拒不相让我大军该怎么办?” 科尔昆面浮狰狞戾气,他回答道:“大将军说了,渡过运河攻破徐州,剿灭那明将陈诺势在必行,若是小袁营不识好歹,只能将他们屠灭个干净了。” 陈泰满意点头,他又道:“大将军遣你来,是想让你做这结盟使者?”这科尔昆原是阿巴泰贴身戈什哈,兼之有勇有谋,自然是出使小袁营的不二人选。 当夜,小王庄,小袁营大营军寨。 营中主寨灯火通明,小袁营主帅袁时中端坐帅椅,他放下了一封信,信中开头书信内容是,呈启大明袁将军…… 袁时中糟汉子出身,根本不认识几个字,看见这鞑子头领给他的信写的字密密麻麻他就头疼。他侧着身子,右腿大摇大摆搭载案桌上,一边搓着脚上的泥垢,一边漫不经心听着堂下这鞑子来使说着话。 这鞑子居然能顺利说汉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袁时中也能听出个大概意思。 袁时中睨了一眼科尔昆问道:“你是说你们要和俺们小袁营结盟,共同攻打徐州?” 科尔昆看着袁时中一幅农夫打扮,他掩饰好流露出的轻蔑之色,郑重道:“正是,好叫袁将军知晓,这徐州乃是运河重镇之地,金帛子女无数,特别那永安城。现下我大清天兵正在运河之东云集,只要贵军让开河道,派出船只接应我军过河,过了河我大清天兵攻下徐州易如反掌,到时掳获可与贵军均分。” 第450章 鳌拜 第450章鳌拜 “打下徐州和俺们小袁营均分财货?”袁时中不知不觉中坐直了身体,问道。 科尔昆眼中掠过喜色,看来事情可成,他趁势说道:“是的,只要贵军接应我军过河,不需出一兵一卒作战,只要我大清攻下徐州,所得掳获可与贵军均分。这等好事,袁将军可莫要犹豫啊!” 不料科尔昆刚说完,袁时中就突然翻脸,粗糙脸上浮现戾气,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冷笑道:“你们鞑子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居然想让俺这个汉人给你们做活卖命?” 科尔昆热忱的脸色渐冷,他忍住怒气好声道:“袁将军说得哪里话?这有什么为难的?现在为我大清效命,位列高官的汉人的比比皆是,就比如……” “俺呸!少拿那些胯下没卵蛋的信球货和俺们相比?”袁时中喝断科尔昆话语,他拍案而起大骂道:“俺袁时中是汉人的种,吃的是五谷杂粮,打小听的是岳爷爷的故事,平生最敬佩的就是岳爷爷杀鞑的事迹。” “你们狗鞑子寇我大明,杀汉人百姓,抢我财货,淫我妻女,每一个汉家男儿对你们这些鞑子都恨不得生吞活剥喽。狗鞑子居然还想渡过运河,继续侵犯我大明州县?简直做梦,告诉你,有俺小袁营在这运河一天,你们就甭想渡过运河一步。” 袁时中话语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让人听得热血激荡。 被袁时中一顿劈头盖脸,科尔昆面孔陡然森寒,他沉声道:“袁将军,别忘了,中朝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帮了我大清就等于帮了你们小袁营啊,你可莫要不识抬举。” 袁时中闻言大怒:“老子杀官造反就为了给自己兄弟,穷苦百姓们一条活路,你们这些狗鞑子也配和爷爷相提并论。” “来人呀,给老子把这个鞑子拿下,斩首示众后将他的首级送回给清军大营。” 科尔昆顿时色变,他惊声道:“袁时中,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要坏规矩?” 袁时中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讥讽:“和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还要讲规矩了?别忘了,老子可是反贼,规矩就是个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生死关头,科尔昆不愧是葛布什贤营勇士,他赤红着眼球,如猛虎出笼一样恶狠狠扑向袁时中。就算是早被卸掉武器,科尔昆自信,凭借他的勇力定然能生擒了袁时中。 然而他美好的想法落空了,作为小袁营大掌家,袁时中本身就颇有武力,随着匹练般银光闪过,科尔昆右腿被砍断,硬挺挺扑倒在地。 接着大帐外冲进来一群小袁营兵卒,挥舞着兵器疯狂碎剁着科尔昆。 “袁时中,今日你敢杀我,我大清绝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放过你的……”科尔昆的嘶吼和大叫渐渐没了声息,除了头颅完好之外,身体被无数的刀枪碎剁成了一滩烂泥。 科尔昆的首级第二天被送回清军大营,清军大怒,特别是传到了清军主帅阿巴泰的耳中。 没想到这支南蛮流寇这么嚣张,竟然不顾规矩杀害科尔昆,科尔昆可是他最亲信的勇士啊!最重要的是这支南蛮流寇居然作为是公开地向他们大清宣战。 阿巴泰气得七窍生烟,自他入关后,还是第二次如此生气,第一次是听闻兖州之败,现在一支小小的明国流寇居然在他大清天兵头顶上作威作福,阿巴泰盛怒之下,当下点起了兵马兴兵报复。 就这般,驻军在运河东岸的清军陈泰部等了一天,迎来了又一支清军兵马。 这日清晨,大王庄运河东岸远方的地平线腾起滚滚烟尘,伴随着一片闷雷似的马蹄声,一大片清军骑兵黑压压向陈泰部大营奔来。 这些骑兵大都身披黄色外镶红边棉甲,居然也是镶黄旗的清军兵马,除了镶黄旗兵马还有数百人身披水银色的铁甲,赫然是清军之中最精锐的巴牙喇精兵。 在大营之外迎接的满洲镶黄旗甲喇章京陈泰看到巴牙喇精兵,神色顿时凝重,口中郑重道:“大将军莫不是把他给派来了?” 旁侧清军将领疑问道:“大人,大将军派来了何人?” 陈泰深吸一口气道:“我大清国第一勇士。” 那将领面孔瞬间失色,惊呼道:“巴图鲁鳌拜?” 陈泰点头道:“正是巴图鲁鳌拜,看来大将军对这小袁营恨极,不然不会派鳌拜前来,我们这位巴图鲁脾气可不好,估计此战我等要受他节制指挥,我们可要小心用命了。” 身侧众清军将领神色凛然,诺诺称是。 迎面这支清军很快奔到陈泰部大营,随着骑军中传出一声粗豪的声音,滚滚行进的清军骑兵大队很快停下,保持着严整的阵列,一派强军风范。 陈泰率领众清军将领来到一杆大纛旗下相迎恭声道:“陈泰拜见巴图鲁大人。” 话音刚落,陈泰面前策马走出一将,这将披着重甲,四十多岁,两颊浓密的络腮胡须,脸上可怖的刀剑横,鼓起了大块大块的油光横肉。 这将身材魁梧粗壮,眼神顾盼间都是浓浓的血腥煞气,被他盯上一眼都有不寒而栗之感,俨然是从一只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蛮荒野兽。 这清将正是鳌拜,鳌拜本人是后金开国元勋费英东之侄,青年时就随黄台吉征讨各地,战功赫赫,是其深为倚重的心腹重臣。特别是满清崇德二年,鳌拜前锋渡海搏战,顺利攻克了明将毛文龙退守的皮岛,黄台吉大喜,赐其号巴图鲁,誉为满洲国第一勇士。 其后鳌拜战功频频,升迁很快,曾在松锦大战五战连续击溃明军,升为一等梅勒章京,不久后更是升为镶黄旗护军统领,也就是镶黄旗巴牙喇纛章京,直领镶黄旗最精锐的巴牙喇营。 鳌拜如蛇般目光扫了陈泰一眼,语气森寒道:“大将军有令,你部暂归我节制指挥,十天之内务必要歼灭明国流寇小袁营,顺利夺取运河控制权,为我大军进掠徐州渡河开道。” 第451章 渡河 第451章渡河 清军主营大帐内,鳌拜大刀金马地端坐上首,在他左右两侧则是镶黄旗甲喇章京陈泰,此次鳌拜带兵有两百巴牙喇精兵,还有镶黄旗甲喇一部,由甲喇章京巴山统领。 巴山和陈泰都属于满洲镶黄旗,二人同职,且关系密切。即使是鳌拜也隶属镶黄旗,在坐的清军大都是镶黄旗人马。 除了陈泰和巴山外,鳌拜部下,镶黄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达素此战也随军前往。达素身材魁梧粗壮,浑身散发着浓烈血腥煞气,说起来达素也颇为了不得,能担任巴牙喇甲喇章京,俨然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将。 历史上达素也颇有名气,当时满清顺治年间,达素时为满清安南将军,镇守福建统领清军水师主力。厦门海一战,达素为南明郑成功所败,满清水师全军覆灭,自此满清东南海防形同虚设,可以说鞑素是国姓爷扬名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除了满洲镶黄旗兵马,鳌拜还带了外藩蒙古清军一千人,汇合在郯城败走的五百外藩蒙古清军,这支清军也有一千五百余人。 这次清军兵力庞大,凭借着近乎五千的兵马,毫不夸张地说可以在这淮水两岸横着走。特别是这次的清军是满洲八旗中最为精锐的两黄旗,还有满清号称第一勇士的巴图鲁鳌拜带队。 营帐之内,鳌拜等人正在商讨如何迎战对岸的小袁营流寇,现在面临一个主要问题是,小袁营全都龟缩在运河西岸,而他们在东岸。 运河四下的大部分船只都被小袁营收刮而去,除了一些小型船只,这些船只根本运不了多少兵力,加上他们大清不擅水战,而对面小袁营在西岸以逸待劳,渡河作战无异于找死。 要想聚歼小袁营,拿下运河,鳌拜等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只能引诱小袁营主动出战。 陈泰出列言道:“鳌拜大人,小袁营近期连番挑衅我大军,在海州和郯城连连得手,杀伤我军,夺我辎重财货,此时此刻他们气焰正盛,未必会害怕我军,只要我军稍加引诱佯败,小袁营轻视之下定会尽出,只要他们到了东岸,我大军定能将他们踏为齑粉。” 鳌拜满意点头,赞道:“陈泰兄弟你真不愧是我镶黄旗豪杰英雄,足智多谋,这确实是个可行之计。” 鳌拜话锋一转道:“只是,该由何人领兵前去引诱小袁营?”话虽这么说,鳌拜的目光却是看向了外藩蒙古清军那几个将领身上。 被鳌拜如狼般眼神盯着,那几个外藩蒙古清军将领都冷汗直流,他们心头暗暗叫苦。叫他们当炮灰打仗,他们这些外藩蒙古平日里被这些满洲大爷指使惯了,倒也没什么,但眼下要攻打小袁营必须是渡河作战。 他们蒙古人都是打小在马背上长大,怎么会水战? 看到无人站出,镶黄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达素站出对这几个外藩蒙古将领大声呵斥道:“我大清天兵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战我大军必胜,只是叫你们佯败,有什么为难的?若是你们不敢前去,定要参你们怯战之罪,斩了你们。” 被达素一恐吓,这几个外藩蒙古将领都打了一个激灵,都叫嚷着请战。 看到军心可用,鳌拜信心满满,派这些外藩蒙古清兵前去佯攻小袁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些人都不是精锐,虽然有些战力,但毕竟有限,损失了人马也不心疼,而且外藩蒙古清兵几次与小袁营交战。 可以说小袁营自始至终都没和真正的清兵交过手,并未窥测到他们大清兵真正的实力,派外藩蒙古清兵去正好蒙蔽小袁营。 …… 第二日清晨,还在酣睡的小袁营主帅袁时中被喊杀声惊醒了,他急忙奔出大营去看,只见沿河对岸,有大批清军正在乘坐船只欲渡河。 西岸的小袁营早有了准备,他们沿江而列,大批的弓箭和火铳手对准着对岸,还有好些个铜炮火炮。小袁营众人看到渡河的清军都是咧嘴大笑起来,渡河清军乘坐的船只不过几十只船,还都是些小船破破烂烂的,每船至多也不过乘坐五六人。 清军晃晃悠悠地行驶,不少清军在船上呕吐起来,甚至好几个清兵脚下不稳栽落进了水里,被活活溺死。 袁时中拍掌大笑道:“狗鞑子真是孬哩,不习水战居然还敢渡河攻打我小袁营,简直就是找死。开炮,放箭,给俺把这些鞑子都扔进河水喂鱼。” 随着袁时中一声令下,霎时间,运河西岸的小袁营炮矢齐发,密集和箭矢和火铳射向还在渡河的清军身上。一颗颗烧得火红滚烫的炮弹在天际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砸进了水里,激起了水花一柱柱。 在河面上的清军船只本就晕头转向,被西岸对面的小袁营密集火力攻打,他们更加懵了,好多船只居然在河面上打转,进退不得,活生生成为了河面上活靶子,等着被小袁营的火炮一一报销。 船只被打散了,船上的清兵扑通扑通一声声下饺子般跳进了水里,他们根本不会游水,在水里无助挣扎着,被活活灌溺而死。 运河东岸,鳌拜等人也在观战,河面上战况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眼睁睁看着这些清兵一个个被一片倒地屠杀,他们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计划的佯败彻彻底底成为了大败,水上的惨况东岸的清兵看到眼里,心里也发怵不已,就算是他们满洲大兵渡河,恐怕沦落的下场和这些外藩蒙古兵一模一样。 这使得鳌拜等人更加坚信聚歼小袁营之心,小袁营只要在西岸据守,他们大军就根本无法过河。 陈泰沉声道:“鳌拜大人前期渡河的两百人差不多都完了。”因为不习水的原因,河面上的清兵几乎没有多少人活着退回到东岸。 鳌拜深吸一口气,狞声道:“差不多了,全军拔营撤退。” 而在对岸的小袁营看到了这么一番景象,东岸本来在集结的清军似乎因为渡河惨败的缘故,好多清兵崩溃而逃,冲乱了阵营,清军似乎不战自乱了。 第452章 中计 第452章中计 “掌盘子,鞑子好像溃败了!”有眼尖的小袁营将领出声提醒道。 袁时中定睛一看,鞑子好像真的在溃败,袁时中迟疑道:“这鞑子会不会有诈?” 小袁营二掌家宋大金出来讲话了,宋大金四十多岁,肩宽背阔,满面虬髯,披着一领深红色斗篷,两眼顾盼间神光四射,气势不凡。 宋大金是袁时中的结义兄弟,自袁时中起事起就跟着了,乃是小袁营二号人物,位高权重,平日里有什么事情袁时中也多和宋大金商议。 这时宋大金说道:“袁大哥,这有什么难的,派一哨兵马过河前去打探就好了,鞑子是不是真的溃败,俺们探一探就知道了。” 袁时中扭头对身后众头领喝问道:“哪位兄弟敢领兵渡河前去?” “掌盘子,俺愿去。” “俺也愿去。” 只见小袁营众头领士气高涨,纷纷请命,他们小袁营屡败清军,现在更是在这渡河之战一举击杀数百鞑子,自然不怵清军。 袁时中心中满意,他环视众人最后视线停顿在宋大金身上道:“这事事关重大,需要找个稳妥之人,宋老弟你就辛苦一趟,若有什么不对劲你就立刻回返,俺们在河对岸接应你。” 宋大金拱手抱拳,大声领命而去。 宋大金领着本部一千人马先期过河,渡河中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宋大金到岸之后就立刻对清军发起攻击,只见清军溃败更厉害。 小袁营人马士气高昂,宋大金更是趁势进攻清军大营,顺利攻进了清军大营,缴获了大批金银钱财。 消息传到了西岸,宋大金派人来说,清军据内营而守,清军人数众多,凭他这一票人马完全吃不掉整支清军,求情袁时中派大队人马来援,一举剿灭东岸清军。 特别注意的是,宋大金派人言说,清军溃败时还携带了无数的钱财辎重和大批战马,这使得小袁营众人眼更红了。 就是袁时中也怦然心动,他小袁营现在发展不继,急缺钱粮,更别说战马了,战马何其宝贝,有了大批战马他小袁营的实力将会更加大增。 未想东岸的清军如此不堪一击,袁时中已生了轻视之心,他环顾众头领大声下令道:“四头领、五头领和十头领率领本部兵马留在西岸据守我大营,其余各掌家都随俺袁时中出战,渡过河去一举将东岸的鞑子都消灭个干净。” “得令!”小袁营众头领气势如虹,高声应答。 很快小袁营行动起来,出步卒五千,马兵两千,并大中型船只上百只,浩浩荡荡向西岸驶去。 …… 清军大营北侧两里地的一处山坳里,这里聚集了大批顶盔执甲的清兵,他们鸦雀无声,战马都上了嚼子,静静等待着。 鳌拜在马扎上沉稳端坐着,身侧站着众多将领,这时一兵急匆匆来报,小袁营大队兵马渡河出击了。 鳌拜紧绷脸色缓和下来,他轻松道:“各位,兔子已然出洞了,该是我等雄鹰展翅翱翔,捕杀猎物的时候了。” 清军众将都放肆大笑起来,别看大营方向喊杀声震天,清军大营内围不过是外藩蒙古清兵在抵抗作战,即使是这样,外面的明国流寇打了这么也攻不进去,只在外围打转。 由此可见,这支明国流寇的实力更别不足为虑。 鳌拜拔高声音,森然喝道:“各部依计划行事,记住,概不接受小袁营一贼投降,全力剿杀这群该死的南蛮子。” …… 小袁营主力七千兵马全都安然渡河,渡过河后小袁营就从容列阵,大举向清军大营推进。 小袁营作战之法和寻常流贼无二,平日作战外面大都是饥民,次之就是步卒,其次是马队,最后便是老营精锐。 小袁营步卒有五千,自然攻打清军大营的主力兵马,而先期攻营的宋大金一千兵马大都是马兵,他们早早撤了下来,在后押阵。 五千步卒一举压上,在外围的千余外藩蒙古清兵陡然压力大增,好在他们的诱敌任务已经完成,开始一步步后退。 战线越逼越近,小袁营兵马士气大增,全然不知道面前有一只深渊巨口在等待着他们。 山坳里,在旗纛指引下,一个又一个牛录汇聚,组成了适合骑兵作战的楔形战阵,所有的清兵全体跳上身侧的战马从容不迫整顿起来。 这里足足有五个牛录,一个甲喇之兵,由镶黄旗甲喇章京巴山统领,一千战兵俱都上马,看这架势,所有清兵都要做骑兵突击之用。 清军兵种繁多,有重骑兵,重步兵,轻甲兵,但毫无疑问,清军只是一支马匹装备率极高的军队,一个牛录三百人中两百战兵大都马骡乘坐。 清军行动作战能力之快,是和极高的马匹装备分不开的。 随着巴山一声令下,清骑先是慢跑,随后全速加快马速,上千骑兵皆是一片红黄盔甲颜色,铁蹄翻腾中,他们如飓风席卷过来,声势实在骇人。 北面居然出现了一支清兵,正在奋力攻营的小袁营都是吃了一惊,看清军马头攒动,蹄声如雷,袁时中心头打鼓。 这支北面突然冲来的鞑子有些不寻常,他们奔腾而来的气势有些吓人,和面前清军大营的鞑子截然不同。 当然,现在可不是他犹豫的时候,看这支清军的架势很明显的目标是他小袁营的步卒,步卒一旦被骑兵击溃,这后果不堪设想。 袁时中厉喝道:“宋老弟,给你马队两千,前去迎击这支鞑子。” 宋大金神色一怔,洪声领命。 很快宋大金整顿了两千马队前往迎击北面而来的清军,双方骑兵越冲越近,那些镶黄旗清骑的样子,小袁营众马兵都看个真切。 这支清兵以楔形战阵排布,一个个弧形阵中,中间是凹处是重甲骑兵,他们手持长兵武器,人人披着镶铁棉甲,内中还有铁制短罩甲,头盔连接顿项,止露出半张脸,盔顶高高盔枪上红缨飘扬。在这重甲骑兵两侧都是手持弓矢的轻甲弓手,说是轻甲弓手,也只是相对中间的重甲骑兵而言,这些轻甲弓手好多装备都比他们小袁营要强。 这些清骑一声不响策马冲来,脸上尽带着残忍嗜血的味道,让人看了害怕。 策马冲锋的小袁营马兵人人脸色煞白,光是看到这些鞑子重甲装备他们就心生绝望,加上这些鞑子骇人的气势。 这仗还没真正开打,输赢就已经注定了。 第453章 小袁营惨败 第453章 小袁营惨败 两千小袁营马队对一千清骑,照袁时中想来,即使大败不了清军骑兵,那也能起码拦住清军一时半刻钟。 有这时间,他就可以从容整顿大队步卒,此刻的大队步卒正在四面围攻清军大营,已然不成阵型。若是让这支突然冒出的清军骑兵拦腰侧击步卒,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组织的大队步卒面对骑兵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但是,现实的差距结结实实给了袁时中一巴掌,仅仅一轮冲锋,他的两千马队就溃败了。 特别是清军之中的重甲骑兵,他们冲锋在前,以极其强悍凶猛态势击穿了小袁营马队冲锋阵列。 双方骑兵的组织力,马匹装备和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即使小袁营人数占优也不能抹平这个巨大的差距。 袁时中全身坠入冰窖,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鞑子怎么会这么强?这么强?” 连续对清军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给他造成了清军也不过如此的假象,现在这个战果他着实接受不了。 其他小袁营众将都一片慌乱,全然不见了之前嚣张轻狂的气焰,一将焦急对袁时中大喊道:“掌盘子,鞑子骑兵正冲俺步卒而来,快领着老营兄弟迎上去,不然的话俺们步卒就要完啦。” 袁时中猛地打了个激灵回醒过来,他手下还有最为精锐的一千老营兵,这些老营兵自他起事就跟着,全都是骁骑,精通骑射,战力不凡。 可以说这一千骑兵就是他小袁营的根基。 袁时中看着汹涌冲来的清军骑兵,他们气势如虹,势不可挡,他满脸的苦涩,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还在权衡利弊,究竟把小袁营老营骑兵调派上去值不值得,诚然,把老营兵调派上去有很大几率能暂时拦住清军骑兵,但是己方伤亡是决然不会小的。 为了这几千步卒就把他损失他的老营精锐,这值当吗? “掌盘子,快下命令。” “快让老营兄弟上去拦住鞑子,不然俺们小袁营就完了。” 小袁营众将焦急催促了,然袁时中还是下不了决心。在小袁营众将殷切期盼的目光下,袁时中咬紧牙根狠声道:“恁你妈了个匹,老营兄弟都跟老子来,把龟孙儿鞑子给打退。” “得令!” “听掌盘子。” 小袁营众人齐哄哄叫嚷着,看到掌盘子要亲自上阵,原本低糜的士气瞬间一振。 袁时中还在整顿着队伍,忽然间大地在剧烈震动着,那是无数马蹄奔腾在大地上造成的响动,但是这骇然阵势不是刚刚大败宋大金两千马队的那一千清骑。 袁时中猛然回头,赫然入目的是另一支清军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背后,他被骇得肝胆丧失,脸色煞白道:“靠恁娘,大事不好!” 这支清军骑兵同样是镶黄旗骑兵,同样也是千人骑兵,但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正在围营攻打的小袁营主力,而是靠在运河东岸的大批小袁营船只。 袁时中面孔狰狞,厉声喝吼:“老营所有兄弟都随老子来。”说着他策马当先奔向东岸。 袁时中十分清楚,鞑子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头啊,若是让鞑子占据运河沿岸和船只,那么他们小袁营没有任何退路,在在运河岸边仍由鞑子蚕食消灭。 守住运河河岸十分重要,那事关小袁营全军的安危。 …… 庞大的战场一处,两百名满清镶黄旗巴牙喇精锐森然肃立在马上,弥漫着一片血腥之气,一杆织金旗纛下,两将稳稳策立在马上。 站位稍后这将正是巴牙喇甲喇章京达素,他对前面观测战场全局的鳌拜恭敬道:“巴图鲁大人,明寇正分出一支精锐骑兵奔向陈泰部,需不需要我率勇士们支援一二?” 只见鳌拜摇头轻笑道:“不需要,陈泰那方自能应付过来。” 说着鳌拜似要考察达素,问道:“此番战场局势?若你是小袁营寇首?你该如何决断?” “这……” 达素沉吟回道:“两军战力相差实在悬殊,若我是那小袁营寇首,自然也会全力营救运河河岸,以确保生路畅通。” 鳌拜狞笑道:“若是如此,断然没有生路了。” 达素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鳌拜道:“别看我大军战力虽强,但是我军人数占据劣势,方才能巴山能轻易大败两倍之敌,除了战力相差之外也是打了一个出其不意。除了击溃明寇马队的战果之外,斩敌数量的战果却忽略不计,这些明寇马队狡猾,人人有马,极难剿灭,只要稍加组织起来又是威胁。” 再者,明寇大队步卒足足有五千多人,只要能把大队步卒组织起来列阵而战,加上骑兵护住两翼策应灵活作战。凭借着庞大的人数优势,我大军要想完全吃掉他们也是颇为困难的。” 达素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步卒的安危远比着运河河岸要重要多了。” 鳌拜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战场局势变化多端,后路被截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去救援。这支明国流寇已被我大清天兵吓破了胆子,生了胆寒退却之心,把退路看得无比重要,却不思掉头过来与我血战。” 最后鳌拜轻蔑道:“明国流寇也不过如此,流匪逃窜之性可见一般。” “达素,待明寇攻击陈泰部受挫后,你率一百巴牙喇勇士出战,一战决定战场全局输赢。” 战场局势果如鳌拜所料,袁时中亲率上千老营兵与陈泰部,虽然没有一触即溃,但被陈泰部清军死死抵挡住,随着达素率一百精锐巴牙喇兵加入战场,袁时中老营骑兵溃败。 另一侧战场,没有小袁营马队阻拦的清军巴山部凶狠杀进了小袁营步卒之中,没有组织的小袁营大队步卒面对骑兵冲击不堪一击,迎来了一面倒的屠杀。 整个大王闸运河东岸岸边,遍地都是溃散逃跑的小袁营人马,他们弱小犹如羔羊,被清兵狰狞举起屠刀杀戮。 第454章 营救 第454章 营救 清军镶黄旗陈泰率本甲喇兵马直插运河东岸,小袁营袁时中亲率精锐之兵攻打,力保东岸防线不失。 然而陈泰部清兵乃是镶黄旗精锐,即使袁时中率部奋力攻打依旧进不得寸毫,待小袁兵势尽之际,达素率巴牙喇精兵给予最后一击,袁时中精锐被击溃,至此,战局天平彻底倾斜。 运河东岸边靠着大批船只,清军得到这批船只就得到了整个河面的控制权,到时大批清兵乘坐船只源源不断向西运兵。 运河向西就可以直插徐州地界。 靠在东岸的船只只有几百步卒留守兵力,这样人不堪一击被清军剿杀殆尽,除此之外船上还有大批的河工。 这些人除了一部分抵抗被杀之外,大部分皆跪地投降,对于这些人清军并没有痛下杀手。船只运兵需要大批的河工人手,这些河工还留有用处。 陈泰登上了一艘船只,旁边一河工战战兢兢介绍着,这是一艘浅船,吃水较浅,专用来黄河和运河上行驶。 陈泰登上的这艘浅船是四百料大船,一船可载五六十人,还有运载货物三百多石。此船行驶在河面上极稳当,而且行驶速度较快,从东岸到西岸用不了多少时间。 陈泰满意点头,若是先前有这等船只,那些外藩蒙古清兵佯攻过河也不至于落个全军覆没的凄惨下场。 身侧一清将出声道:“大人,趁着东岸明国匪寇主力大败,西岸防守兵力定然空虚,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乘船渡河,将西岸也一并占了去。” 又一将道:“拜萨穆说得对,西岸是明国流寇大本营,他们的家眷和钱粮都在那里,当对这支可恨的南蛮子斩尽杀绝。” 陈泰抬眼望向东岸庞大的战场,只见遍野都是哭嚎逃跑的明国流寇,他们不成气候,被他们大清兵屠戮着,一批批倒在血泊里。 如此,分兵也未尝不可。 陈泰喝令道:“拜萨穆,阿桑翰,你二人率本部人马渡河,一举夺取西岸明国流寇大本营。” 方才那两将神色一喜,都是高声抱拳领命,很快一批船只徐徐向西岸驶去。 …… “巴图鲁大人,看那明寇贼首率溃兵向东遁去了。”达素看着远远逃去的明寇袁时中一干人等,恨得牙根痒痒。 袁时中在被他击溃之后果断撒开了丫子撤离战场,逃跑的经验十分丰富。 达素率领的巴牙喇兵虽然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但是他们人人披重甲,搏杀无敌但是跑动不起来,更别提追击了。 这些明寇人人轻甲,一些精锐之兵甚至是双马或是三马换乘,追击起来着实吃力。 鳌拜冷声道:“不用管他,只管将这部明国骑兵消灭了。”说着手指一处清军大营外围一角,差不多有五六百名小袁营马队被围在那里。 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他们抱团在一起,很有组织力,即使清军现在挟大胜之势,也难以啃下它。 袁时中当真是被清军吓破了胆子,在被清军击溃之后,以他多年敏锐的战场经验,他知道他的小袁营完了。 危急时刻,他顾不得多想,以本能的逃跑经验亲率精锐骁骑逃离战场。他自信,只要他的精锐骑兵还有,他的老本兵还在,要不了几年,他又能席卷一票子人马重整小袁营。 一连蹿出十几里地,感受到身后没有追兵,袁时中长长喘出一口气,他下令歇息清点兵马。 粗粗清点一番,他的一千老本骁骑只剩下了七百余人。 正在他心痛之际,只见前方烟尘滚滚,马蹄声奔雷响动,溃败的小袁营人马一片骚动,只道是鞑子追来了。 等看清前方人马旗号他们都放松下来,原来是三掌家和七掌家的。 袁正伦和董君巧率领马队千人,二人看到袁时中都吃了一惊,急忙问清缘由。 了解事情原委后,董君巧狠狠顿足,叹声道:“唉,可恨我们来晚了一步啊!” 自清军陈泰部往运河方向行军,董君巧就日夜派哨骑往运河方向打探消息。在得知又有一大队清军又往运河方向而去的时候,董君巧就知道大事不好。 她和袁正伦商议一番,立刻点起手头的马兵往运河而来,未曾想还是来迟了一步。 袁正伦赤红着脸,不解大声嚷道:“叔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俺们这边七千人,比鞑子的兵马多了两倍,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袁时中糙脸一红,骂道:“恁他娘的狗鞑子实在凶残,一个冲锋就把宋大金兄弟的马队打穿了,这仗没法打呀?” 似是猛然想起,袁时中惊呼道:“糟了,宋老弟还没撤出去?怎么办?” “宋叔还没撤走?” 董君巧和袁正伦脸色一沉,袁时中更是焦急万分,宋大金是他过了命的兄弟,是万万不能抛弃的。 董君巧银牙一咬,下定决心道:“我们重整兵马,相信凭借我们的兵力,救下宋叔不是难事。” 袁时中希冀看向董君巧,小袁营里小七最具谋略,她敢说大话定然有了主意。袁时中不疑有它,果断下令重返东岸战场。 到了东岸战场,只见战场遍地都是小袁营步卒的尸体,没有组织力的步卒面对骑兵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清兵分出几百骑,十人为一队,驱马四散屠杀溃败的步卒。 袁时中等人看到此景都气得全身发抖,而董君巧稳定心神,看向战场一处,就见近千的骑兵围住一处不断团团攻打。 看那里有他们小袁营的旗帜招展着,显然是宋大金还在拼死抵抗。 粗略扫了眼战场,董君巧心里有了定计,她眼中闪出狡黠的眸光,提声喝道:“鞑子兵力不足,我们应当抓住此点,这次我们分兵两部,并不与鞑子硬碰硬,打不过就跑,一部去救宋叔,一部去夺东岸,牵扯鞑子的兵力。” “好主意!”袁时中眼睛一亮。 袁时中自率他的七百骁骑营救宋大金,而董君巧和袁正伦率一千马队疯狂攻向东岸陈泰部。碰巧的是,陈泰刚派遣的两个牛录已经抵达了西岸,只剩下了三个牛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