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悍妃:病娇王爷来吃药》 第1章 第一丑女 和风送暖,柳絮纷飞,正直阳春三月,春花烂漫,燕语莺飞的好时节。 景阳帝第四子的齐王府外丈余处,却堆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人群。 只见人群前方的青石板地上静静的躺着一位红衣少女,红衣似火,脖颈处稍露出的肌肤白似雪。 远远望去,纵使那红衣女子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却安静的好似一副丹青,那遮面的红纱伴着清风似一团火焰在跳动着。 就连那额头上殷红的血迹,都仿似是这画上精心雕琢的一笔,如果不是红纱跟风缠绵的久了,忘了归去而露出了那遮掩不住的狰狞的面孔。 这一幕,多么像那林中曼妙的熟睡中的女妖,从天而降。 可惜,那满是疙瘩红斑的脸破坏了一切的遐想。 面前的红衣女子,好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而那额上的鲜血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汩汩的流淌着。 “去,看看那个贱人死了没?”冷冷的声音,透着薄情。 说话的男子正是皇四子齐王南宫煜,眉如墨画,面如冠玉,一双眸子黑的似要滴出水来。 用美人如画来形容他似乎也不为过,只可惜那张薄唇里吐出来的话,却不带一丝温度与怜惜。 “要是死了,就送她一张席子,卷了送回相府,也算是本王念在旧日的情了,若是没死,就拿水将她泼醒,让她赶紧滚回相府,免得脏了本王的府邸。” “启禀王爷,她没呼吸了。”一名侍卫走过去查看了她的鼻息,之后似是像沾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把手在裤腿上擦了几下。 “死了?死了好!”南宫煜冷哼一声,“那就赏她一副棺材吧!” “遵命!” 围观的众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虽然为这个可怜的女子惋惜,可也只敢小声的愤愤不平,要知道那逼死人的可是皇帝的儿子,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那也只是说说。 “这苏大小姐真真是可怜啊,眼看着就要成为齐王妃了,竟然这么就被推了婚。” “谁说不是呢?可怜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的撞那石狮子呢?唉!” “是啊,是啊,好好的一副花容月貌,怎么就变得如此的丑陋了,昔日的碧波仙子如今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 “天妒红颜啊!天妒红颜!” “嘘,你们快看,苏小姐好像……好像动了,她活过来了,快看啊!” 哎呀,我去,这床真硬。 头怎么还这么疼呢? 沐暖阳慢慢的恢复了些意识,只觉得自己身下的大床又冷又硬,极其的不舒服。 她皱着眉,努力睁开眼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蓝天,白云悠然飘过,多久没见到这么纯净的天了! 深处雾霾影响严重的帝都,许久未见到蓝天白云的沐暖阳有种恍如隔世的赶脚。 只可惜周围太吵了,素质,注意素质! 她缓缓转头看过去,见是一群身着古装的老百姓围在她周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沐暖阳一阵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随后,一个荒唐的想法涌上心头…… 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命要紧。 口唇发干,手脚无力,这是失血过多濒临晕迷前的症状! 她抬手一摸疼痛的额角,发现伤处正在不停的涌出热血。 右手食中两指并拢,飞快搭上左手脉搏,脉象虚而无力,身为中医世家的第十九代传人,毕业于著名医学院校的临床医学系,沐暖阳可谓是精通中西医学。 她深知现在自己有再度昏迷的危险,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止血!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行医箱,没有消毒水,也没有纱布,光滑平整的青石板路面上,干干净净,连张碎纸片也没发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神医也惆怅没有医学器械啊! 生死关头,能找到什么就用什么吧! 她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条大红色的绣帕,毫不犹豫的“唰”一下撕成了两片,就拿这个将就一下吧! 布帛撕裂的刹那,有一个画面突然闪现进她的脑海。 绝色的少女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千丝万缕的绣着这手中的锦帕。 好熟悉的画面!就连那不小心刺破手指的痛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印在记忆里。 来不及多想,她飞快的把撕裂的绣帕打个结,紧紧的系在额头,止住了汩汩外流的鲜血。 脱离了生命危险,她轻轻松口气。 蓦地,头顶那残忍冷酷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冰冰的刺入她的耳膜。 “苏纤漾,你居然没死?算你命大,没死就赶快滚回你的丞相府,别继续赖在本王爷的大门口,免得污了本王的眼睛!” 苏纤漾?他是在说自己? 她是沐暖阳啊,不是苏纤漾。 她蹙眉循声看去,一双鹰隼般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厌弃。 他是齐王南宫煜,她的未婚夫婿,不确切的说是半个时辰前苏纤漾的未婚夫婿,现在已经不是了,从这一刻起就不是了! 大段大段陌生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她不由自主的合上了眼睛,默默的接受。 片刻后,双眼一睁,眸光闪闪,清亮如水,既来之则安之,穿越了就穿越了吧! 飞快的整理出关于自己,哦不,是穿越后的自己,苏纤漾的资料。 苏纤漾,是苏丞相,苏汉卿的嫡长女,一年前在宫中百花宴上艳冠群芳,被誉为帝都第一美人,只可惜,一年后容颜尽毁,被称作帝都第一丑女。 不过一年时间,从云端到地狱,最后化作一缕芳魂。 视线下垂,落在地上一张染血的大红庚帖上。 退婚庚帖,字迹潇酒飘逸,龙飞凤舞,正是她的未婚夫婿南宫煜亲手所书。 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罢,苏姑娘你未走完的人生就由我来替你吧! 此刻起,我便是你苏纤漾。 苏纤漾捡起庚帖,慢慢站起身来,目光再次看向南宫煜,眉目流转,若有所思。 想这南宫煜好看是的确好看,只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也是个无情无义,寡情凉薄的渣男。 第2章 智力问答 “苏纤漾,你个丑八怪,还不快滚?王爷已经跟你退婚了,你们再无瓜葛。你还这么死皮赖脸的纠缠王爷,连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都使了出来,真是下贱!” 一个刁蛮傲慢的少女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苏纤漾目光一瞥,这才南宫煜身侧正紧紧傍着一个个粉衣美貌少女,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满眼不屑的看着自己。 美目里的鄙夷似一把把迎面扑来的飞刀,直插心脏,痛到不能呼吸。 纤漾,是你在痛吗?记住,从此以后,这痛不要有,早些看清这种人的面目是件好事。 眼前的女人,名叫柳依依,名字倒也风雅,取自杨柳依依之意。 苏纤漾的脑海中迅速闪现出记忆里关于这个女人的画面。 吏部侍郎柳长风的嫡女,苏仟漾当年的闺中好友,嘴巴甜甜的一直跟在她身后叫纤漾姐姐,比她的妹妹叫的都亲。 自打纤漾和南宫煜订了亲,就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南宫煜的各种喜好。 原来……竟是如此!心机婊说的就是这种人!前世无缘一见,今生有幸她倒要好好的会一会了! “我下贱?”苏纤漾唇角一勾,淡淡的嘲讽一笑。“不知柳大小姐又是以何种身份在说这种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个男人拉拉扯扯,也不知是谁下贱。” “你,你休要胡说,我和煜哥哥两情相悦,现在煜哥哥已经和你退了婚,他现在喜欢的是我,不是你这个丑八怪!”柳依依得意的昂了昂下巴。 “是么?看来以前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了,拦在你们中间,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那你就嫁给他好了,姐姐我就卖你个人情,也不枉你这些年身前身后的伺候了。” 苏纤漾轻笑出声,眼里却不含一丝温度。 “卖我个人情?苏纤漾你是脑子撞坏了不成?现在说的这么大度,刚才也不知是谁跪在地上拉着煜哥哥的袍子苦苦哀求?煜哥哥不要你,你就以死来相挟!”柳依依扁扁嘴,又往南宫煜的身边靠了靠,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苏纤漾眨眨眼,抿唇一笑道:“也许就这么一撞就开窍了呢!其实吧,妹妹有所不知!” “不知什么?”柳依依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看得出她并不想跟这个丑女人多费唇舌,此刻还能再多说几句,主要是她这些年她自认为的委曲求全今时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了。 “妹妹可知这天花长在哪儿不仅不担心反而还很开心?”纤漾神情轻松,语调轻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天花?长天花了不担心还开心?要知道这天花可是要人命的东西,一旦得了十有八九会去阎王爷那报到,侥幸不死,也会在身上留下疤痕,丑陋的样子比眼前的这个女人还可怖。 所以,这天花长在脸上就毁了一张花容月貌的容颜,长在身上,就毁了滑嫩似雪的肌肤,无论是长在哪儿都担心死了! “长在哪儿都担心死了,”柳依依一想自己的脸要是坑坑洼洼的就像对面的苏纤漾就浑身恶寒,“不过依你现在的这般容貌,也无所谓长什么天花麻疹了吧!” 柳依依的恶语相加不仅没有让苏纤漾生气,反而她却会心一笑。 “想不到妹妹如此蕙质兰心,长在我的脸上妹妹自是不用担心了,同样,天花长在妹妹脸上我也不用担心了。” “你……”柳依依气的说不出话来,不过转而就莞尔一笑,“现在毁容的是你,不是我,休要拿这些有的没的来吓我,你这个丑八怪还是赶紧回你的相府吧!” “哎,念在我们多年姐妹,我还是要奉劝妹妹一句。”苏纤漾语重心长的道,“妹妹啊,想我曾经也是美貌无双,这个妹妹是知道的,可自那日游园齐王以手为我擦汗之后,就这般样子了,妹妹,好自为之啊!” “啊——” “什么?齐王是不是有什么怪病啊?” 纤漾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己的身后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她身后围观的百姓们听懂了的,莫非这苏大小姐好好的容貌真的是被这齐王碰了一下就容颜尽毁,还是说跟齐王订亲有什么关联,还真是怪事啊! 不然怎么好端端的一张脸说毁就毁了呢? 仅仅一街之隔的一座茶楼的二楼雅间,有一个白衣少年“噗”地一声,喷出了满口的茶水,笑得前仰后合。 “哥,你说他真的有什么怪病不成?只要手指一碰就能毁了人家姑娘的容貌?以后啊,可要留心了!” 白衣少年边笑边佯装一本正经的琢磨。 “你的耳力有长进,不需多日便可赶上阿斗了!”切记,阿斗是一头雪狼。 白衣少年的对面的穿黑衣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开口,他伸指弹了弹被白衣少年喷了一身茶水的衣襟。 白衣少年手中握了一把骨扇,唰地一下打开,故作潇洒的扇了扇,斜睨着黑衣男子:“阿斗听了也不懂!” 稍儿,又觉得自己跟一头狼争风吃醋有失风度,又心有不甘被打趣,随口说道,“怎么,你听不见又不许别人听吗?” 黑衣男子神色木然,目中闪过痛意,抬眼望向窗外。 白衣少年心中一悔,收了扇子,低声关切的问道:“哥,你体内的毒……” “嘘!”黑衣男子蓦然收回视线,声音冰冷,“当心隔墙有耳!” “哥放心,我一直运功听着呢,这周围没有闲杂人等。”白衣少年一脸轻松,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一听,竟然听到了苏大小姐爆出了这个惊天秘密。哈哈,精彩,有趣!” 黑衣男子眉头一皱,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白衣少年笑容微敛,一撩袍角,坐回椅上,轻笑道:“哥可知,这天花长在什么地方不担心?” 白衣男子见黑衣男子兴致缺缺,没有作答的意思,虽然有些扫兴,不过一想到答案就忍俊不禁起来。 第3章 判若两人 “哈哈,我跟你说,哥,这天花长在别人的脸上不用担心,这苏大小姐骂人都不带脏字的,也不知道她是把齐王比作这人人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的恶心天花呢,还是暗示他有怪病呢?” “哥,要说这苏大小姐也可以说是帝都的风云人物,一年前的群芳宴上,艳惊四座,拔得头筹,这一年后就容颜尽毁,落得被齐王退婚的下场,比不得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啊!” “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黑衣男子淡淡道。 “是么?”白衣少年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忽地起身:“糟糕,齐王要炸毛了,苏大小姐怕是要吃亏,这等慧质兰心的好女子,万万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我要英雄救美了,我就喜欢跟齐王对着干的姑娘。” 说完,也不待黑衣男子答话,手臂一伸,推开窗户,身形一闪便跳了下去。 “多管闲事。”黑衣男子冷哼一声,举起手中茶杯,一饮而尽。而此时的齐王府门前,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议论之声也不再甚嚣尘上,大有偃旗息鼓之势,毕竟都是平头百姓,无谓强权的人毕竟还是少之又少的。 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围观的众百姓们不由自主的齐齐后退了一大截,人人屏着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脸的恐惧。 苏纤漾无论是把南宫煜比作天花也好,还是说他有怪病也好,百姓们理解其一或者其二的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议论纷纷。 这让堂堂四皇子的颜面何存? 只见南宫煜俊美白皙的脸涨红得像个紫茄子,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盯住苏纤漾,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全身散发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意。 就连他身旁的柳依依都感受到这股寒意,冷的不禁打了个哆嗦,往旁边移了一步,以免伤及无辜。 反观苏纤漾却一派淡然,丝毫无惧,唇角勾着浅笑,似是嫌面前的红纱碍事,大刺刺的扯了下来,让那张丑陋的脸毫无遮挡的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这一举动看在南宫煜眼里,似是在证实她有今日,皆因他碰了她的脸一下,种种迹象都在暗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病! 可无奈,她说的隐晦,纵他有滔天大怒,偏又无处可发。 “苏纤漾,你……你大胆子,居然信口雌黄!”南宫煜几乎咬碎了钢牙,气炸了心肺,却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苏纤漾轻飘飘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没有片刻停留,视线落在手中的退婚庚帖上,慢慢打了开来。 南宫煜的怒火噌噌噌的往上冒!她、她那是拿什么眼神在看他? 让他有种自己像是一块被人丢弃到街边的破抹布——她不屑一顾! 已经快要发狂的南宫煜,被她的眼神这么一扫,就像火上烧了一泼热油,马上要爆炸了。 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被羞辱感油然而生,他堂堂四皇子居然被一个丑八怪如此戏弄侮辱。 南宫煜咬牙切齿,眼光如刀,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丑女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可他不能,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众目睽睽之下,他绝不能做此傻事,以免影响了大计。 他忍!继续忍! 只是他忍,苏纤漾却不肯罢休。 耳边突然响起了她的声音,如果闭上眼不去看她的容貌,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只可惜入目的却是煞风景的丑女。 “今有苏氏长女苏纤漾,秉承天命,与皇四子南宫煜结百年之好,互换庚帖,然纤漾,仪容有损,有碍天家威严,庚帖退还,此系自愿,决无反悔。” 苏纤漾抬眼环视一周,一字一句继续念道: “自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为欲有凭,特立此书。” 苏纤漾念罢,“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庚帖,傲然说道:“在场的诸位为证,从今日起,我苏纤漾与齐王爷,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永无瓜葛!” 南宫煜听完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屈得难受! 这退婚书明明是他写的,是他要退了这门亲,如今她这么念来,不就成了是她苏纤漾不要的他吗? 好一个颠倒是非黑白啊! 可恶!可恨!气死他了。 南宫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手握成拳,修长的手因为力气过大而直接分明,甚至咯吱咯吱作响,胸膛因为气结也起伏不定,他真想纵身一跃,飞到那个丑恶的女人面前,掐住她的喉咙,就此送她去西天得了。 苏纤漾知道南宫煜被气的不轻,不过这朗朗乾坤的他还敢杀了她不成? 她料定了南宫煜只有吃哑巴亏的份,所以她抬眸,那张被毁了脸也无惧被人观望,就那么远远的淡淡一笑。 继而,苏纤漾转身,面朝着看热闹的人群,不发一语。 只是抬起纤纤素手,那手细腻白嫩,与满是疮疤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纤漾抬手拔下了绾发的白玉长簪,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流而下,在风中四散,翩然舞动。 “又要寻死不成?”柳依依满是不屑,好似看腻了她的这点小手段。 南宫煜原本看着她曼妙的背影又一刻的愣神,好像又回到了去年的群芳宴惊艳,她也是这般一席红衣。 纤纤佳人,碧波荡漾。名如其人,人更胜名。 耳畔柳依依的嗤笑声将他拉回了现实,眼前的人分明是那个丑陋的女人,哪有什么碧波仙子,红衣美人啊? 寻死? 死了也好,免得毁了那碧波仙子的美名,更省得在他面前碍眼。 今日不知道抽什么疯,倒是硬气了几分,谁知一觉醒来,她会不会反悔了,继续在他这苦闹。 他怀着隐隐期待,希望纤漾的手就那么用力的刺下去,结束这一切麻烦。 只可惜,纤漾没如了他和身后的柳依依的意。 只见纤漾将玉簪拿在手里,看也不看,随随便便的往外一丢,“叮”的一声脆响,白玉兰花簪跌在了青石板上,断成两截。 第4章 她要退婚 南宫煜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碎玉,心里五味陈杂,这只簪子是她央求了自己很久,自己一时兴起,亲手为她雕刻的。 曾经她视簪子如命,从送给她的那一刻,她从未离身,如今她却如弃如弃敝履,她丢的哪是什么簪子啊,明明是他的心,她的命啊! 她怎么舍得? 南宫煜迷茫的抬起眼看着不远处的苏纤漾,神色复杂,内心波澜起伏。 她今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像变了一个人。 若不是阳光下她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映在地面上,他几乎要怀疑她是被鬼魂附了体,上了身。 眼前的苏纤漾,高傲的昂着那张丑陋的脸孔,一如她未曾毁容前那绝色的容颜,不,比之那时更甚。 明明看起来还是那弱质纤纤的女子,一张被毁的陋颜。 可那宛若青松般挺立的脊背,难掩她一身铮铮的傲骨,衣袂飘飘,仿似坠入凡间的仙女,好像一不留神,她又乘风而去,回到那天宫里。 背影如顾人依旧,脸也还是那张毁了容的脸,可南宫煜的心里莫名其妙一动。 这个衣袂翩然、孤傲绝俗的红衣少女,怎么跟刚刚那孱弱无助,苦苦哀求的女子判若两人了呢?柳依依眼见着刚才还对苏纤漾怒目而视的男人此刻竟然鬼使神差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心里这个又气又恨啊,一瞬间,醋意大起。 “苏纤漾,你这个贱人,明明是煜哥哥写的退婚书,是他不要的你,你竟敢以下犯上,把你毁容的污水泼到煜哥哥身上,看我不教训你!”她边说边走下台阶,准备狠狠甩苏纤漾一个耳光。 纤漾身子一动,脑中一阵晕眩,心知自己失血过多,如果动手,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但是,聪明人动口不动手,一样能制得住她。 “他写的退婚书又怎样,本小姐不接受,你且去问问你家煜哥哥,本小姐的退婚书他是接受不接受?” 就算柳依依再笨她也不会去问,这叫南宫煜如何回答,回答接受,那就说明是她苏纤漾不要的南宫煜,若回答不接受,难不成还真的叫南宫煜娶她不成? 那怎么行呢?煜哥哥是她的。 相处这么久,柳依依从未见过苏纤漾这般巧燕善变,牙尖嘴利,更加快了伸手打人的动作。 苏纤漾不但不退不躲,反而踏前一步,把一张满是红斑疙瘩的丑脸直伸到柳依依面前。“依依妹妹,你打呀,用力点,姐姐我脸上的这些疙瘩正痒得难受,妹妹你这一掌下来,正好帮姐姐我止止痒。” 柳依依瞪大了双眼,抬起来的手却顿在了在了半空中,不停的颤抖,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苏纤漾容颜被毁,世人皆知,可以往苏纤漾都是足不出户,在家也要轻纱掩面,如今大太阳底下一见。 她的脸竟然毁到了如此可怖的地步。 那一块块大片大片的红斑中,密密麻麻的生着一层层的红疙瘩,有的疙瘩破了皮,正往外渗着黄色的脓水…… 她、她宁可剁了手,也绝不想让自己的手指沾上一星半点她脸上的肌肤。 苏纤漾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一字一字慢慢地道: “依依妹妹怎么不打了,我还等着你为我解痒呢?没事,你小心点别往流水的地方打,不然你要是沾到了一星半点,你的手就会跟我的脸一样流脓,要是你的手不小心碰到你的脸,那么恭喜你,我们姐妹就可以作伴了,当初帝都第一美女,妹妹就没争过姐姐,这次姐姐大方些,这帝都第一丑女的名号就让给你做,我只做第二就好了。” 柳依依被她这么一说,还有眼前那放大的流脓的狰狞的脸,吓的她惨叫着转身奔上台阶,躲在了南宫煜的身后,再也不敢看苏纤漾一眼。 好像被刚才自己被打被欺负了一般。 苏纤漾轻蔑的瞥了一眼柳依依,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心里暗道,也不过如此,背地里耍些手段,明面上也不过是个无脑的娇小姐。 这种级别,跟她斗,她还真有些大材小用了。纤漾清冷如寒冰的目光冻结在了南宫煜的脸上。这个一脸冷酷的俊逸男子,无情也残忍,就生生的把爱慕他的痴情女子逼的赴了黄泉。 想来当初也只不过是纤漾的一厢情愿吧,这个男子的眼里清冷异常,哪里有半分怜惜与爱意,想必当初答应娶仟漾,也是有所图。 美貌固然是一部分,如今看来应该是很大的一部分,此外看中的可能就是自己父亲的丞相之位。 仟漾不怪她利用她,只恨他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痴情的女子,容貌被毁本已经是弥天大祸,如今又被心爱的男人丢弃,也许这就是本尊生无可恋的致命原因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现在身体虚弱,全身乏力,实在是没精力,也没有力气跟算账。 她不是圣母白莲花,人家犯她一尺,她还拱手相让,这笔账,她迟早是要跟他说道说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纤漾不想再过多说些什么,转身走入茫茫的人群,只留一个孤傲冷寂的背影给那再度失神的男人。 围观的众百姓们自动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路来,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从可怜同情变为充钦佩和赞许。 她再也不是先前那个跪伏在齐王,只知道哭泣哀求的可悲可怜的少女了。 南宫煜的视线竟然再次落在她的身上,追随着她的背影在人群里穿梭,无法移开。 直到那抹亮红在人群的尽头消失,南宫煜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可笑啊当真的可笑! 她明明是他不要了的,为何他心生恼怒,难道只是因为她撕了自己的退婚书,当着众百姓的面,大言不惭的说是她不要了他的? 南宫煜打起精神,揽过柳依依的纤腰,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美人儿,咱们回府继续饮酒赏花去。” 还在暗笑煜哥哥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精的柳依依还陷在自己的美梦中,不察觉之际,被南宫煜捏了一下脸方才回神。 第5章 黑衣白衣 转而想到苏纤漾似真似假的话,自己被南宫煜碰了脸,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毁容,不过又一想,怎么会呢,苏纤漾一定是骗自己的,煜哥哥怎么会有那种怪病呢! 一霎的慌乱,虽然没有躲闪那揽在腰际的大手,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多疑如南宫煜,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真是个蠢女人,什么胡编乱造的话都相信,竟然敢嫌弃本王,对柳依依的不满又暗暗的加了一分。 “好啊,煜哥哥,终于甩掉了这个麻烦精了。”柳依依娇笑着贴了上来。 南宫煜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却收了手,敛了笑意,薄唇里冷冷的说道,“靠这么近,难道不怕被本王碰到后就皮肤溃烂毁容吗?” “怎么会呢?这么荒唐的话依依怎么会相信呢?”柳依依不知心里之前的盘算早已被看穿,尴尬的笑了笑,只当南宫煜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这么荒唐的话就有人信了!”南宫煜夹杂着从苏纤漾哪里受的气,一股脑的发了出来。 柳依依被他的冷言冷语吓得得退后两步,好半晌才小声问道:“煜哥哥,我没有,我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 “没有?”南宫煜从齿缝里冷冷的迸出两个字,鄙夷的瞥了柳依依一眼,袍袖用力一拂,“滚!” 扯住他衣袖的柳依依措不及防,被猛地甩了个跟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南宫煜看也不看,毫不留情的大步离开。 柳依依狼狈的爬起身来,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蛋,又气又急又委屈。不远处还有未曾散去的百姓,居然让他们看到了自己被这么落面子的一幕。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那个丑八怪,要不是她来滋事她还好好的跟煜哥哥在饮酒赏花呢。 苏纤漾,你这贱人,被退了亲,就来这里寻死觅活,搅了本小姐的好事,要不然此时此刻,相信以自己的魅力,早就让南宫煜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了。 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饭,自己就是名正言顺,高高在上的齐王妃了。他日,若是齐王登机,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了。 此仇不报,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去。 柳依依想起身为当朝皇贵妃的姑姑,眼神中掠过一抹狠厉之色。 苏纤漾,你等着,本小姐这就进宫,让姑姑给你好好指配一门亲事,让你这丑八怪永世不得翻身! 苏纤漾缓缓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她的腰板挺得直,左拐右拐,只想尽快的脱离南宫煜的视线范围。 终于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她眼前金星乱冒,额头上不停地沁出虚汗,若不是她一直用拇指按压梁丘穴给自己止血,恐怕她这会儿早就失血过多,横尸在齐王府了。 为了不晕倒,自己也是下了狠手啊,估计穴位都被自己按青了。 她本以为凭自己剩余的体力足以支撑她回到丞相府,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一个古代的千金之躯,自小养在深闺,柔软易推倒的孱弱体质。 此时她整个人都呈现出虚脱状态,脚下像踩在棉花,两腿软得像面条儿,眼前一阵阵发黑。 糟糕!要晕倒了! 这是她脑海中闪过最后的意识。 在她身子软软的倒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 耳边依稀响起了一个略带嘲弄的声音: “哈,我来得还真是及时啊!” 之后眼前一白,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茶楼二楼的雅间,房门被蓦然撞开。 黑衣男子眼神一凛,握住茶杯的手指关节倏的突起,目光锐利的看向房门…… 却见是方才的白衣少年,怀中抱着个红衣少女,被他抱的姿势着实有些不怜香惜玉,丑陋的面容配上披头散发的头发,活活像心有不甘冤死后回来复仇的女鬼。 纵然景象诡异,黑衣男子依旧岿然不动,优雅的端起桌上的茶盏,吹开了些漂浮的沫子之后,饮了口,淡淡的道:“十三,你这是做什么?” 雅间里摆放着一张供茶客小憩的花梨木雕花罗汉榻,白衣少年走过去,将怀中的红衣少女小心翼翼的安放在榻上,这才转过头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 “嗯,是这样,我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昏倒在我面前,这个……这个,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救你的人,可为什么把人救到这里来?我这里是饭庄,不是医馆,而我是个厨子,不是大夫。”黑衣男子冷冷的道,看都没看床上的苏纤漾一眼。 “这不是事情紧急嘛,医馆离这有些远。”白衣少年走到桌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看来她伤势不轻,你为何不送她去医馆?或是直接送她回府?”黑衣男子终于抬起眼,目光淡淡的从若水的脸上飘过,随后又飘了回来。 “我不敢呀!”白衣少年苦着脸,打了个哈哈,道:“九哥,这苏大小姐现在可是咱们帝都的名人,走在街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的这张脸,就在刚刚,她还霸气的甩了咱当朝四皇子,我这会儿要是抱着她走在大街上被人看到了,那我就是有四张嘴也说不清了!” “说不清了就不说便是!”黑衣男子继续悠然的饮茶。 “不说?我倒是无所谓,可这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不是?”白衣少年转头看了床上苏纤漾的一眼,看到那张红肿流脓的脸,突的打了个冷颤,摇摇头,说道:“还是要说清才是啊,免得误了人家终身!” “你是怕误了你的终身才是吧?”白衣男子嘲讽道。 白衣少年嘻皮笑脸的说道,“九哥你是知道的,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不管谁误了谁都不好,您说是吧?这姑娘九哥您就替我照料一下吧!” 说完展开轻功,只见白影一晃,白衣少年的身形己消失在房中,还顺势带上了房门。 黑衣男子目中怒色聚集,还来不及发火,却已找不到人,他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茶水四溅而出,含着怒意的目光冷冷的扫向榻上晕迷不醒的苏纤漾。 第6章 不招待见 纤漾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穿越前的自己,正在实验室中研制一种解毒试剂,这是国际上恐怖分子新研发的一种毒,已经有很多人感染了,她记得自己正在试图以毒攻毒的方法来研制解药。 为了寻找云南一种叫做影蛇的蛇毒的时候,她不小心在悬崖边失足…… 她猛地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她揉揉眼睛,用手肘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房中摆设着极简单的家俱,右侧的墙壁上开了一扇窗,窗户紧闭,窗棂上糊着半透明的白纸。 天色应该是傍晚时分,橘色的晚霞染红了窗纸,给这个简单的房间平添了一抹温暖的气息,空气中还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这是哪里?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敢肯定,这地方绝不是丞相府,因为这与附加而来的记忆中的闺房不符。 她轻轻地蹙着眉,努力回想自己昏倒前的那一幕。 好像有一个白影在自己耳边说话。 看来,自己是被人救了? 只是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纤漾遍寻不到第二个人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体力稍有回缓,纤漾下了床,东摸摸西看看,找不到人让纤漾很失望,但更让她失望的是,小圆桌上除了茶盏就没有别的东西,这让身为骨灰级吃货的她情何以堪啊? 混了个水饱之后,纤漾继续在房间里转悠,直到视线定格在一面模糊的铜镜前。 前世的她不丑也不漂亮,但胜在清新自然,更有一股子英气。 可这穿过来了,她不求倾国倾城,不求风华绝代,可她也没做好当一个丑八怪的准备啊。 就算她再怎么心大,可也没豁达到这个地步啊! 她脑海中对自己现在的容貌印象一片模糊,想是这苏纤漾本尊容貌被毁后,再也不曾照过镜子。 算了,看看吧,再怎么着也是自己的脸了,不怕啊不怕,纤漾抚着胸脯,自我安慰。 再丑能丑到哪去啊?怎么也曾经是个大美人,要是有点小伤小疤的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她走到桌前,慢慢的把脸移到了铜镜前面。饶是她己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镜中的那张脸吓了一跳,浑身起了一层小疙瘩。 当真是……可怕! 不过,纤漾没有按常理的砸了镜子,然后趴在桌子上大哭,这不是她的个性,她反而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还有救! 她原以为是什么硬伤,诸如被刀子划了啊,或者被火烧了啊,这个她就没办法了,只能认命了,不过刚刚这么一瞧,这分明是中了毒的缘故。 外加上中毒后本尊吃不好睡不好,弄得有些内分泌失调,额头上都冒痘痘了,这对她来说还不是小意思么。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把个脉,查查具体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身后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纤漾迅速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手中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站在房间门口。 黑衣男人一眼看去,见床上无人,锐利的目光一扫,发现坐在窗前的纤漾,也不觉得诧异,走过去,将手中的碗放在纤漾面前,简短的说道:“药。” 纤漾凝目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说呢,不丑可也不帅,即使这样,就算把他扔到人群里,她还是一眼能把他找到,“特别”,对,就算这个词。 纤漾搜肠刮腹只能想到这么个没创意的词来形容,可具体特别在哪儿,纤漾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男人,明明不是什么俊秀公子却透着不可一世的高傲,明明可以做个暖男却偏要高冷。 沉默寡言,冷漠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请问,是您救了我吗?”纤漾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问。 黑衣男人神色木然,不回话,也不动,只是手里还端着那冒着热气的药碗,似是在等纤漾亲手接过。 “请问,这是哪里?”纤漾也学着他一样,不动声色,只是心中的疑惑尚在,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饭馆。”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冷硬,毫无暖意。 有一就有二,纤漾对于他冷冰冰的回答已经习惯了,不过心里对他的木然还是有些不舒服。 纤漾接过药碗后一饮而尽,早知道还要喝这么一大碗的话,刚才就不喝那么多茶水了。 黑衣男人目光一闪,心中掠过一抹异样。 “要是再加一味蒲黄就更好了。”纤漾砸吧着嘴,自言自语道。 黑衣男子听罢眼前一亮,不可置信的将目光移到苏纤漾的脸上,他原还以为这苏家小姐没有防人之心,原来是她居然懂医术。 不过这都是一些简单的止血方子,她能懂也不足为奇,黑衣男子便也没有过多去想,便转身欲离开。 “哎,你等等。”纤漾料不到这人说走就走,下意识的叫住他。 “还有何事?”男人停步,却不回头,声音中透出一丝淡淡的不耐。 他生平最烦的就是女子,这个老六向来如此,做事虎头蛇尾,救人也不救到底,把个病号抱回来之后自己倒跑了,害的他还要给她抓药,熬药。 要不是看在这女人昏迷不醒的份上,他早就把她扔到大街上去了。 这黑衣男人不喜欢自己。 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的话,纤漾前世二十六年的人生就白混了。 不过以她现在这副尊容,自己都不愿意多瞧,不讨喜也是常事。 但是从男子的目光中,她看到的只是淡然,他看她的时候,并没有像看到怪物一样,充满了害怕、恐惧,厌恶和鄙夷。 看来这个人不是不喜欢她这张脸,而是不喜欢她这个人,纤漾自认与眼前的人没什么交集过,更没怎么仗着丞相之女的身份苛待过谁。 这头一遭见面就遭人嫌弃,也真是够了。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救命之恩,纤漾必有重谢。” 虽然男人不怎么待见她,她也不见得多喜欢这个男人,不过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知恩图报苏纤漾还是知道的。 第7章 一事相求 只不过,男子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一抹不屑之色,脸上仍然木然毫无表情。 “不必。”男人的声音越发不耐,冷冷道:“救你的人不是我,苏小姐既已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不就丑点吗?至于这么对她吗? “苏纤漾挑了挑眉,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拽什么拽,她也想回去,不是她不肯是她的肚子不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还在,她现在脚步虚浮,现在她就是想回也回不去! 谁知道半路再晕倒了,会被谁捡了去。 “那个,恩公,纤漾还有一事相求!”她站起身来,施了一礼,不料俯身之后再起身顿觉得四周的墙壁在转,该死的,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看来现代的军事化教育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动不动就晕倒。 黑衣男子飞速回身,身法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摔倒在地。 “多谢恩公,又救了纤漾一次。”纤漾扶着男人的手腕,直起身来,若有似无的笑道。 这个麻烦的女人,还有完没完啊!臭十三你这个臭小子,一个人给他添乱还不够,这又弄来一个麻烦精! 黑衣男人浓眉紧皱,心中的不耐烦己达到顶点。 纤漾看着男人那张臭到极致的脸,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心里多么希望就这么一撒手,把她摔在地上,于是稳住了身形后,还是飞速的站了起来,扶着桌子坐在了圆椅上。 纤漾做好后再次打量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就在刚才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如此利落的接住了自己,可见武功非同一般。 而且为人虽然冷淡,但是这恰恰是他的高贵所在,若不是自己刚才险些摔倒,他与自己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过以她现在这副尊荣,估计没几个男人会跟她亲密接触,这个暂且不论。 自己说要重谢他,他丝毫不为所动,可见他不贪财,施恩莫忘报,再加上他一身的武功,眼下,她马上要回到相府,这个人如果为她所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相府虽然是自己的家,母亲亡故,父亲尚在,可本尊之前无事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闺中的小姐,怎么就平白无故的中了毒,想必那家中也是危机重重。 那暗中毒害自己的人,说不定会再次出手,也许毁容并不是那个人要的结果,这也许只是刚刚开始,如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有人对自己出招,自己毫无招架之力,若是动武,她只有乖乖任人宰割的份了。 所以,他她需要这个男人的帮助。 黑衣男人被纤漾的目光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两声之后,开了口,“在下,不过是个厨子,想必苏小姐是求错了人,您的忙,在下帮不上。” 被拒绝了,纤漾也不怒,反而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说道:“恩公,这忙就还真得你这个厨子来帮,要是换个王侯将相,或者是个达官贵人还真得帮不上……” 男人身体站得笔直,双臂环胸,对于苏纤漾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行为甚为反感,一副有话快说,说了也不帮的架势。 “那个,恩公,可否劳驾您给我弄点吃的。”纤漾虽然打定了注意誓将不要脸的精神发扬到底,可此情此景她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粗茶淡饭怕是不合苏小姐的金口。”男人再次出言拒绝。 我勒个去,这是有多讨厌自己啊!不是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吗?怎么就连吃点东西这么小的要求都不满足自己呢?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冷啊!好吧,纤漾决定拿出杀手锏了,切,她就非要让他亲自下厨给她做吃的,坐做一大桌。 纤漾把椅子搬到男人的跟前,之后又做了下来,“恩公,你体内的毒……” 话未说完,猛觉喉头一痛,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顶在了自己的喉间。 “你究竟是谁?是谁派你来的?”黑衣男人骤然逼近,刀锋般的眼神就在纤漾眼前,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脸在男人瞳孔中的影子。 完蛋了,她这是玩大了吗? “我是苏丞相之女,苏纤漾啊,恩公不认识我,也该听说过我这张脸,帝都第一丑女,只此一人,绝无假冒。”纤漾淡然一笑,伸出兰花般的手指,捏住匕首的平面之处,从自己的喉间挪开,“我不会武功,你不用这般凶巴巴的吓我,我更没有阴谋,我就真的是只想吃点东西而已。”才怪! 黑衣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他自然看出纤漾没有武功,手腕一翻,匕首立马消失不见,不知被他藏在身上何处。 身中剧毒,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当世所知之人寥寥无几,如今竟然被一个小丫头一语道破,由不得他又惊又怒,这才出手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失了身份。 他垂下眼睑,退后几步,低低地咳了两声,掩饰内心的不安。 纤漾抿唇一笑,又抛出了第二颗重磅炸弹。 “那个,恩公,友情提示一下,面具带久了,对你的脸不好,小心跟我一样哦?”纤漾眨了眨眼睛,调皮的指了指自己的脸。 黑衣男人浑身一震,如遭电击,猛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盯着苏纤漾,那凌厉的目光似是非要从苏纤漾身上看出什么来一样。 可惜,什么都看不到,眼前的是个毁了容貌的丑女,再无其他。 让他吃惊的是她不仅能看出自己身中剧毒更看出了他的这层伪装。 要知道,他脸上的这副人皮面具,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百变天君的独门绝技,跟真人皮肤无异。 等闲之人就算是面对面的细看,也绝对发现不了半分破绽,她是怎么一眼就看穿他身上最大的两个秘密?! 他目光惊疑不定,纤漾却气定神闲,对他淡淡一笑。 “那个,恩公,我真的很饿,能给我做点东西吃吗?吃完了我就走。” 纤漾说完,男人沉思着踱步出了房门,没说一句话。 第8章 相信我吗 不过纤漾知道,这下子就是她想走,估计这个男人都不会轻易的让自己走了。 起初她也觉得这个男人不过是相貌平平的普通人罢了,毕竟她没有武功,自然不像武林中人一样光凭一个人的动作,走路的声音就可以辨别他是否习武。 可后来阴差阳错的他接住了差点摔倒的自己,近距离观察之下,她才发现,这个人说话时脸上的肌肉跟常人有些不同。 如果不是她大学的时候在解剖课上迟到,被老师要求讲解面部肌肉的相关知识,她也不会这么观察入微的发现,他说话时脸上的肌肉不动,就像现代的打了玻尿酸一样,木木的。 没有手表手机,纤漾也不知道自己坐在屋子里干等了多久,直到香气扑鼻,鸡汤面的香味由远及近的飘过来,她知道,她的肚子有救了。 纤漾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丝毫伪装,大口的边吹着气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面,这个面真好吃啊,不像现代社会饲料催熟的鸡肉吃起来淡淡无味。 真是好吃,索性纤漾断起碗,豪爽的把面汤一饮而下,最后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那个空碗,心里不得不感叹,这没有污染纯天然的鸡汤真好喝啊,不过料想这鸡肉应该也是美味,可惜某人太小气了,只给汤不给肉吃。 黑衣男人见纤漾吃也吃完了,却没了后话,不免内心有些焦急,于是按捺不住好奇破天荒的率先开了口:“你懂医术?” 纤漾诚心的气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回答道:“略懂,略懂。” 这叫略懂?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中剧毒,如果这叫略懂,那想必这世上的大夫都可以摘了牌匾,回家种地去了。 只是他知道,眼下形式发生了改变,求人的人是自己。 纤漾看着他那纠结的样子,心里痛快了,她向来都不是记仇的人,况且还是对自己有恩的人,于是也就不打算再捉弄他了。 “真的只是略懂而已,可惜就是这么巧,方才我跌倒的时候,你伸手相助,我扶住你的手腕,顺便帮你把了下脉,察觉你脉相有异,应该是身中剧毒之兆,也就凑巧了,你身上的这个毒,我能解。” 纤漾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只是她如今毕竟身份不同,所以说话还是谨慎了一些,这虚虚假假的想必黑衣男人也不在乎这些。 于他而言,自己是真懂也好,略懂也罢,如果真的能治好他这个长久以来的顽疾才是最重要的。 黑衣男子对她时而低眉顺眼,时而机灵活泼,时而又娇憨扮傻的样子弄得有些混乱。 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了,不过长久以来都无药可医的毒就真的被个小丫头给解了,他着实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暗中走遍天下寻医问药,都不得解,他似乎都已经放弃了。 纤漾把男人的那一丝疑虑尽收眼底,不禁莞尔。 “你相信我吗?”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一双清清亮亮的明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黑衣男人藏在人皮面具下的脸孔微微一热,转过头去,避开了她清亮如水的眼睛。 他从未被人如此用清亮的眸子盯着,嘴上笑嘻嘻的坦然的问他相信他吗? 他的出声就注定了尔虞我诈,相信对于他来说不是没有而是不敢表露,这世上他完全相信的人少之又少。 失血过多的女孩毫无血色的脸在吃了一碗鸡汤面后有了些血色,微微的泛红,她就那么眼巴巴的盯着自己,问他相信她吗? “你大可不必信我,毕竟我们这是初次谋面,那我就先告辞了,一面之恩,纤漾自然不会忘的。” 纤漾见男人还尚有疑虑,就来了招以退为进,她已经知晓他身中剧毒已经有些年头了,那么以他的武功又怎么会不去找人解毒。 既然他现在的毒还没有解,那么原因只有一个,这毒无人能解,或者能解的人太少,他还没有找到。 “等等!”他眉心一皱,他不过是有些考虑而已,怎么这个女人的性子比老十三还急,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看着苏纤漾真的抬脚就走,他出声制止,“我信你又如何?不信你又如何” “你若信我,那就坐下来,让我安心的帮你把把脉,你若不信我,那我就回家睡觉了,神医也救不了该死之人。”纤漾身形一顿,背对着男人放出了狠话,不过嘴角却附上了笑意。 男人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却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桌子旁,并且伸出了右手。 见好就收,纤漾也不再拿娇,回身坐了下来,闭上眼,用心细辨,切过右手,又换左手,共诊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 黑衣男子的双眼紧盯着纤漾的脸,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一根绳子紧紧的吊着,而面前的丑脸少女,就是拽住绳子的人。 她面色舒缓,他的心就缓缓放松,她面色一紧,他的心就狠狠一抽。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女竟然身怀绝艺,她随手一摸,便能觉出自己身中剧毒,这是何等高明至极的医术! 或许,这医术如神的少女,当真有法子能解了这整整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的剧毒?他心中不由暗暗藏着一丝期翼。 诊完了脉,纤漾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来。 黑衣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惴惴不安,嘴唇微动,似要开口询问,又紧紧闭上。 她的答案,他想听,又怕听。 “这毒,能治。”纤漾对他展颜一笑,说道。 男子眼中并未露出她想像中的狂喜之色,他乌黑的眼眸中波澜不惊,反而越发怀疑起来。 连当世第一神医都束手无策的奇毒,这个年纪极轻的少女竟然轻描淡写的说——能治?这叫他如何能够相信。 “你这毒在你体内已经长达……有二十年了吧,恐怕是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人下毒了。”纤漾不理会男人怀疑的眼神,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奇怪,二十年前,你应该还在襁褓之中,怎么会有人会这么狠心,对一个婴儿下这种毒手?” 她说的——当真一点不差! 第9章 名唤阿九 男人的嘴角一阵抽搐,这毒,让他日日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这毒在你身体里的时间太久,毒性已经完全散入了你的五脏六腑,如果仅仅在肺腑之中,倒也不难驱除,不妙的是毒质已经深入你的骨髓里,要想从骨髓中将毒性彻底拔除,却是有点棘手。”纤漾秀眉微蹙。 “你可知……是何毒?” “一种蛊毒。”纤漾想也不想的道:“苗人最善于用蛊,这蛊毒应该是从苗疆传过来的。” 所谓蛊毒不过就是一种细菌,可惜纤漾不能这么跟这个男人说,说了也白说,这个年代的他怎么会听得懂呢,弄不好再以为自己在这里瞎说,可就得不偿失了,既然穿越过来了,自己就得活得像个古人,言行举止更是要谨慎,不能被人当做了异类。 男人中的这种蛊毒,是一大群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在他的血液里,在他的骨髓里,到处都有。 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小虫子一个个找出来,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古代的中医可能没办法解决,不过她这个名牌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可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虽然没有对症的西药,可是她平时就爱鼓捣些实验,她可以自己制作啊! 对于她来说,这是个新的挑战,够刺激。 “这些苗人所养的蛊,就是你体内的小虫子们,它们的发作时间是有规律的,你体内的这个蛊,刚进入你的身体时,发作得并不快,大约是一年发作一次,五年之后,变成了半年一次,当你十岁时,会一月一次,你满十五岁那年开始,它就变成了一日一次,我说得可对?” 男人的目光中露出痛苦之色,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纤漾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但更多的是钦佩。 “这毒于每夜的子时发作,每当发作的时候,你的全身像被万针攒刺,直痛入骨,那种疼到骨子里的痛,会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我中了这毒,恐怕早就熬不住折磨,自杀死掉了。可是这五年来,你夜夜过的都是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一想到这个,我就不得不对你由衷的佩服。你究竟是用了多大的毅力,竟然熬了这么多年,嗯?” 纤漾的目光中露出探求之色。 男人垂下眼,藏在桌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那种非人类能够忍受的痛楚,只有他知道! “唉——”纤漾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你……可能解?”男人忽然抬头,声音清冷,却掩饰不住一丝颤抖。 纤漾一个没忍住,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这男人的耳朵有毛病么,她方才明明说了,她要把他体内的小虫子们,全部杀死! “不错,我可以帮你解毒。”纤漾点点头,乌黑的眼珠直视着他。 黑衣男人一阵沉默。 苏纤漾闭上了嘴巴,也不再说话。 两人一坐一站,你看我,我看你,像是一对锯嘴的葫芦。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沉默良久,男人终于开口。 不错嘛!这男人挺上道,够聪明!不枉她刚才口沫横飞的说了那么多,等的就是男人的这句话。 “恩公,你当我是趁火打劫,持恩要挟的小人么?”纤漾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虽然心里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这种行为,并嗤之以鼻,面上却是大义凛然。 难道你不是?男人心里嘟哝了一声,你前面说了那么一大截话,等的不就是我这句话么?我又不是笨蛋。 怕被纤漾看穿自己心里的想法,男人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把眼光转了开去。 “我若非要恩公答应纤漾的什么条件才肯帮恩公解毒,那可真成了恩公心里想的小人了。”若水淡淡一笑。 又被看穿了!男人已经有点习惯,他转过眼来,怀疑的看向若水。 “没有条件?” “不错,恩公请放心,纤漾没有任何条件,一定会帮助恩公驱除蛊毒,让恩公不必再夜夜受痛苦的折磨。” “咱们走吧。” “去哪里?”男人一愣。 “回家。” “回谁的家?”男人完全迷糊了。 “当然是我家,丞相府呀。”纤漾眨眨眼,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跟你,回你的家,去丞相府?”男人终于听明白了,不可思议的瞪着若水。 “是啊,你不跟我回家,我怎么帮你解毒?”纤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在这里就不可以解毒?”男人终于忍无可忍的质问。 “这里?当然不行,这里是饭馆,是你的地盘,又不是我家,难不成你要我夜不归宿?那我的丞相老爹可非把我这个逆女赶出家门不可。”纤漾笑眯眯的道。 “你的意思是,解这毒,需要等到夜里不成?” “不错,你的毒于每晚子时发作,我自然是要在你身体里的小虫子爬出来咬你的时候,才能发现它们的行踪,然后找到它们,杀死它们。” “……”男人沉默了。 纤漾也不着急,好整以瑕的站在旁边,静静的等着他做出决定。 “苏姑娘,你看这样可好?”一段长时间的静默之后,男人终于开口说道:“你先回府,今夜子时,我会、会准时出现在姑娘……姑娘的房门外,等候姑娘为在下解毒。” 纤漾想了想也罢,只能一步步来,不能一口吃个胖子,索性就答应了。 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赖在人家这里不走,于是纤漾就告辞。 临别时,黑衣男子把纤漾送出了门外,纤漾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回来了。 “对了,恩公虽然做的饭很好吃,可我想你远不止于如此吧?能否告知你究竟是做什么的?还有你的姓名?”纤漾问道。 “……”黑衣男人一顿,想了想。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个厨子就好了。”他简短的道。 厨子?想必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吧,纤漾狐疑的打量了黑衣男人一眼,可人家不想说她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那我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一直叫你恩公啊。” “我行九。”黑衣男人一阵烦燥,这女人能不能闭上嘴啊,他都快被她烦死了。 “你排行第九啊,那我就叫你阿九吧,你说好不好?阿九?” 第10章 回府开战 ……阿……九…… 黑衣男人默默的磨了磨牙,藏在面具下的嘴角一阵抽抽。 “喂,阿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承认喽!阿九,你做的面真好吃,以后我会常来光顾你的生意的,咯咯……” 终于来到苏府的时候,天色己将近全黑,府的屋檐下,一排大红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暖红色的光晕将苏府的大门口照得十分温暖。 刚刚走到大门口,敞开的门里面突然窜了一个身影,一头扎进了纤漾的怀里,吓了纤漾一大跳。 “小姐,你、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担心死你了。”怀里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来。 铃铛…… 纤漾迅速的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出来铃铛的资料。 ——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贴身丫环,也是苏柳府里,除了她那个丞相老爹,唯一对她真心相待的人。 看到她担心忧急的小脸,纤漾的心里流过一抹暖意,笑着伸出手,像个大姐姐似的揉了揉铃铛的头发。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 铃铛愣住了,张着嘴傻乎乎的看着纤漾,不对,太不对了,小姐……小姐居然笑了! 自打小姐的容貌毁了后,就再也没照过镜子,整日以泪洗面,愁眉不展,整整有一年的时间她没在小姐的脸看到过笑容了。 可是现在,小姐她居然笑了! “小姐……你,你没事吧?”她扯着纤漾的衣袖,拉到灯笼的光晕下仔细的看,突然惊呼起来。 “小姐,你的白玉发簪呢?你的头……你的头流血了,小姐,快进府,我、我马上告诉相爷去请大夫……” 铃铛惊惶失措的就往府里跑,被纤漾一把拉住。 “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血已经不流了。铃铛,你在门口做什么,等我吗?” “真的不流了?”铃铛抬起手,在纤漾的额头上拭了拭,发现真的不流血了,这才稍稍放心,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小姐,以后你要出门,一定要带铃铛一起啊,千万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一个人溜出去了,” “好,一定带上你。”纤漾安抚的拍拍她的肩。 “对了,小姐,相爷在前厅里等你,吩咐只要你一回府,就马上去见他。” “我爹?什么事啊?” “相爷听说了你今天的事,回府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小姐你可千万要小心,还有,二夫人和二小姐也在,小姐你……”铃铛拉着若水,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 一直走到前厅门口,纤漾停下脚步,对铃铛道:“你不必进去了,你先回去吧。” “是,小姐。”铃铛三步一回头的万分不舍的离开了。 纤漾站在前厅门口,望着灯火通明的屋里,抬手揉揉眉心,颇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 想想自己穿越过来,才不过短短的半天功夫,先是骂渣男,斗小三,晕倒遇救,然后绞尽脑汁收阿九,一步步走过来,连口气都没喘,而现在回到府里,即将面对的,又将是一场疾风暴雨。 自己可得好好打起精神,继续斗,不能输。 纤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放电影似的把家里的人挨个回想了一遍,以防漏出什么破绽。 前脚刚一进门,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就急急的奔了过来,同时袭来了一阵香气,里面夹杂着浓重的玫瑰花香,让自小就不喜欢浓香的纤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啾!”纤漾以手掩面,没有失了仪态。 “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夜里着了凉啊?”出声关切询问的不是她眼前的这抹倩影,而是屋内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眼前的人,一身鹅蛋黄的纱裙,身形娇小,芙蓉秀脸白嫩光洁,这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苏纤纤是谁? 纤漾还没来得及回话,手就已经被她这个妹妹给握住了,看那神态分明是十分焦急,“姐姐,你跑哪去了?可急死我们了!” 本该是一句温暖的话,可纤漾在她眼里看不出丝毫的诚意,而隐隐的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在里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回来的路上,纤漾早就告诫了自己,这古代的深宅大院可不比自己生活的现代,一定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既然她要来一出姐妹情深,那么她就陪着她演好了。 “都是姐姐不好,让姨娘和妹妹担心了。”虚伪,真够虚伪的了,纤漾一边客套的应付着一边拉着苏纤纤的手往里走。 正好迎上刚刚问她是否着凉了的秦美娥,他父亲的二房,她的姨娘。 秦美娥年纪不大,三十二岁,保养得当,面容明艳,一身紫衣更是显得神采奕奕,妩媚风情,走动间偏又让人觉得娇柔如柳,引人怜惜,苏纤纤的柔美外貌便遗传自她。 纤漾望着面前这张如花的面孔,心里直发怵。记忆中这个人明面上对自己也还算客气,可就是让人觉得她不舒服,同那个虚伪的妹妹一样,都让人觉得讨厌。 也许这份讨厌是因为母亲在世,父亲就纳了她为妾,平白的分走了父亲对母亲的爱吧,纤漾如是的想着,但愿只是自己的错觉,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秦美娥拉住纤漾的手,责怪的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嗔怒道,“没看你姐姐的头都受伤了吗?” 看似关心,却成功的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纤漾的头上,刚刚纤漾还觉得自己多疑了,如今想来防人之心不可无果然说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这个秦美娥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杀人于无形,害人于不查,以前的本尊一定被她这招阳奉阴违害的吃了不少苦头。 “让姨娘担心了,是纤漾的不是。”纤漾一边腹诽着一边跟这个秦美娥虚以为蛇。 不过下一秒,秦美娥的话就得到了很好的回应。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过来给我跪下!” 说话的正是她的丞相老爹苏汉卿,此刻正一脸怒意的坐在太师椅上,可见气得不轻。 第11章 初次过招 秦美娥也在苏汉卿一声怒吼之后松开了纤漾的手,回到了苏丞相身旁的梨木椅子上,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而刚刚还嘘寒问暖的妹妹苏纤纤也推开了两步,显然是想置身事外,当个看客。 纤漾果真听话的向着苏丞相的方向走去,却是一副弱不禁风,娇娇弱弱的模样。 突听她轻呼一声,眉尖紧蹙,一手扶着额头,身子打颤,摇摇欲坠,像是马上就要晕倒在地似的。 “怎么了?”满脸怒容的苏丞相登时脸色一变,站起来,抢上两步,一把扶住了纤漾,“头昏吗?到椅子上坐着吧。” 纤漾闭着眼,扶着父亲的手,摸着椅子坐了下来。果然一试便知,苏汉卿这个当爹的,对自己还是很有父女之情的,这也是秦氏在府里一直不敢当着苏丞相的面,欺压虐待自己的原因。 此外这个父亲还是爱娘亲的,不然也不会娘亲临终时说过此生绝不会有第二个妻子,所以这秦美娥说破了天她还是个姨娘,小妾,就算她是这丞相府的女主人,却不是丞相的妻子,所以这也是那些官家太太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纤漾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知道今天等待着自己的这场暴风骤雨,已经是暴雨转小雨,小雨转多云,马上就要雨过天晴了。 这位苏丞相,分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爹,心里明明很疼纤漾,嘴上偏偏说得难听,可恨本尊也是个木讷的主,连这个都分不出来。 见到苏丞相就像耗子见猫,让她跪,她就跪,常常把柳丞相气得直跳脚。对付这样的老爹,示之以弱才是最好的方法。 果然,她一装晕,她的丞相爹马上就心疼了,所以秦美娥和苏纤纤旁敲侧击,在她爹面前搬弄唇舌吹了半天的耳边风,就变成了干打雷,不下雨。 纤漾睁开眼来,对苏丞相虚弱的一笑,道:“让爹担心了,是女儿的错,女儿无事。” 苏丞相面沉似水,重重哼了一声。 纤漾没回府之前,苏汉卿确实是火冒三丈,他听闻了今天齐王府门前发生的事,对纤漾真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再加上秦美娥和苏纤纤两人添油加醋的一番挑拔,他只恨不得待女儿回府,狠狠的教训她一番。 不料,女儿一进门,竟然险些晕倒,再看到她额头上的伤,显然是流了不少的血,倒弄得苏丞相满腹的怒火,都憋回了肚子里,不忍对娇弱的女儿发作。 纤漾眼角一扫,见旁边几案上放着一杯香茶,正袅袅冒着热气,伸手拿了过来,闻了闻,发现没有添加特别的“佐料”,也不理这茶原是谁的,送到口边一饮而尽。 又见几案上还放着一盘精致的糕点,一伸手拿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她穿过来大半天,就吃了一碗面,根本就不够嘛,不然怎么会连汤都喝了呢,况且这糕点做得又香又甜,软酥香腻,入口即化,不多一会儿,一盘点心就全进了她的肚子。 苏丞相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女儿从小到大,几时这样吃过东西,就算是饿了四五天的江湖汉子,也比她的吃相斯文。可是看着看着,他的眼眶不由得红了,女儿这是饿的啊,女儿……在外面受苦了哇! 纤漾吃饱喝足,精神也回复了不少,脑子更加灵活了,她看了看周围。 丞相老爹不眨眼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疼惜,秦美娥面带微笑,却是皮笑肉不笑。苏纤纤的道行明显比她娘要差上许多,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敌意和一丝失落。 失落? 纤纤眨眨眼,心里有些明白了。 她款款站起身来,对着苏丞相盈盈下拜,轻声细语的说道:“爹,女儿今天确实做错了,不该去齐王府哭闹,丢了爹的脸,更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不过女儿知错了,爹看在女儿已经受到教训的份上,不要生女儿的气了。 女儿保证,从今往后,再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了。” 她这番话,是站在本尊的角度上说的,原身就这样匆匆离世,竟不及跟疼她的老父有一言片语的交待,想来心中定是有憾,故而代替苏纤漾,向老父道歉,同时这一拜,就算是自己认了苏丞相这个爹。 先前纤漾险些晕倒,让苏丞相的心已经软了七分,不忍心再对女儿多加惩罚。而纤漾这软言软语的一拜一道歉,登时让苏丞相心中残存的三分怒意,瞬间烟消云散了。 “罢了罢了,你也累了,快点回房歇息去吧。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你头上的伤势可还要紧?爹这就派人给你请大夫去。”苏丞相摆了摆手,不理会一旁的秦美娥对自己使眼色。 “多谢爹爹,女儿的伤势不要紧,方才回府之前,女儿已经去医馆瞧过,也已经服了药了。” “纤漾啊,你的伤势不轻,还是让相爷从宫里请位太医来给你瞧瞧吧,这城中医馆里的大夫哪有宫中的太医医术高明,相爷,你说是不是?”秦美娥脸上带着关切慈爱的笑容,走到纤漾身边,拉着她的手。 好一招笑里藏刀!秦氏表面上说得好听,为她请太医诊治,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纤漾可算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分明是觉得纤漾的名声毁得不够,想借着太医之口,将她的糗事传遍整个皇宫! “好,还是你想得周全,纤漾,你先下去休息,爹明天就进宫为你请太医来瞧你。”苏丞相看着秦氏,赞许的点点头。 “是。”纤漾乖顺的福了福身,心中不屑一笑,名声这种东西,她还真不稀罕。 “纤漾,你的白玉簪呢?”苏丞相突然发现女儿披散着长发,那枚从不离身的白玉簪却不见了。 “那簪子是齐王送给女儿的,他既然和女儿退了婚,女儿自然不会要他的东西,已经还给他了。” 纤漾轻描淡写的说,并没有提自己“还”簪的方式,一想到簪断玉碎时,南宫煜那副失落的样子,她就觉得暗爽。 第12章 无故失约 “好,有骨气,这才是我苏汉卿的好女儿,纤漾,你不必难过,日后爹一定给你许个好人家,挑一个比这他好千倍百倍的好女婿。” 纤漾眼角一扫,就看到秦美娥难看的表情,和苏纤纤又嫉又恨的模样,她心里轻笑,果然,她的丞相老爹对她越好,这两个女人就越是难受。 “女儿多谢爹爹。”纤漾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向苏丞相拜了拜,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门口,纤漾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补了一句,“爹爹,有没有人告诉你,今天最后,是您的女儿不要的齐王爷?” 在一片错愕中,纤漾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纤漾没有看到,在她身后,苏丞相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他的女儿……变了! 知女莫若父。自从一年前纤漾的脸毁容后,她就再也不敢抬头看人,总是低缩着脖子,畏畏缩缩得像个鹌鹑。 而眼前的纤漾,自信,淡然,从容,娇柔但不软弱,和原来怯懦的她完全叛若两人! 莫不是那一撞-- 还有?是她不要的齐王? 苏丞相捋着颌下长须,陷入了沉思。 纤漾回到了自己的星云居,靠在西域的羊绒软榻上,看到熟悉的一景一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喝了几口铃铛送来的热茶,纤漾抬眼。 “还有吃的吗?” 铃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不是不喜欢夜宵的吗?” “这才刚天黑,这哪是夜宵,这是晚饭。”纤漾心虚的朝着铃铛笑了笑,如果让铃铛知道自己刚刚在丞相老爹那吃了一大盘的糕点,然后自己又觉得有些饿了,会不会吓到她啊? 按常理,看本尊这副弱质纤纤的模样,一阵风就能刮倒了,应该吃的很少才是,她其实吃的也不多,不过她总觉得这古代的食物都是纯天然的不加任何防腐剂的,她还想多吃点,反正漫漫长夜,她待会儿还有大事要做,怎么也得备些吃食吧!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她真的只是想备些零食而已,不然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也不能看电视要怎么打发这漫漫长夜啊。 铃铛呆呆的看着纤漾,突然冲上前抓住纤漾的手,喜得大叫一声。 “小姐,你会笑了,你当真笑了,刚才在府门外,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咱们家小姐又会笑了!” “好了好了,会笑算什么,你家小姐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疯丫头,去帮我准备些吃点,顺便拿包绣花针过来。”纤漾笑着抿抿唇。 “绣花针?这天都黑了您别绣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快去吧,记得吃的还有绣花针哦。”纤漾朝着铃铛眨了眨眼睛,又重新躺会了软榻上。 铃铛不一会就拿来了一大包绣花针,还有一些简单的吃食,又打来了些热水,原是想侍候纤漾洗漱了,纤漾想想一会儿还要吃东西就先打发她下去了,等吃完了再洗。 屋内静悄再无旁人,纤漾取过烛台,将一根根细如牛毛的绣针在火上消了毒,重新包好,放在怀里。 这些绣针并不就手,只能将就用用,她很是怀念在现代自己那一套专门打造的金针,决定在这个时代给自己也弄一套。 想着,她顺手抄起一只鸡爪,嚼着花生米,啃了几口,便将鸡爪顺手扔了出去—— 侧耳听了好久,都听见鸡爪落地的声音,诶,大概扔得太远了。 啃完了第三个鸡爪,苏纤漾是真的再也吃不下了,她怕再吃下去把胃给撑破,终于停止了向第四只鸡爪伸出去的魔爪。 累了一天,她又困又乏,只想一头睡去。只是晚上子时还要帮阿九解毒,她生怕自己一旦睡下,便再也醒不过来。 唉,如果有现代的闹钟就好了。 她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脑子里昏沉沉的,眼皮儿直打架。 只是左等右等,屋里屋外都静的可怕,想必那个人今晚是不会来了,莫不是蛊毒发作了,还是有事耽搁了? 苏纤漾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才洗漱上床,临睡前还有些担心阿九,想着明天一定要去醉乡楼去看看他,是不是因为毒发作了,走不了了,才失约。 她最讨厌别人爽约了,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答应,一旦答应了就决不可反悔,她是如此的相信他,可他…… 所谓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 第二天,纤漾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醉乡楼,却被告知阿九老家有事回去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原来真的是有事啊,可什么事比他的命还重要呢? “姐姐,你这只新的白玉凤钗真好看,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的籽料打造的吧?雕工一流,玉质上乘,戴在你头上真的是美极了。” 这一日,一家人正在用午膳,苏纤纤盯着纤漾头上这只新的白玉凤钗笑着道。 她的脸上写满了赞叹和艳羡,像是垂涎糖果的孩子,显得可怜兮兮,却又娇憨又可爱。 若是以前的纤漾,怕是当即便摘下来赠给她了吧。可是今非昔比,莫说这个凤钗是她丞相老爹送给她的,意义重大,就算是地摊上随便买来的,她苏纤漾也不会送给她。 因为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和嫉妒,到底年龄小,还没有她那恶毒的母亲能伪装。 纤漾心中发冷,面上只淡淡的一笑:“是吗,妹妹长相好,戴什么都比姐姐好看呢。” 苏纤纤只比纤漾小一岁,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纱裙,头上刚好配了翡翠的玉兰簪子。衬得那张小小尖尖的脸蛋儿越发娇若花蕊,柔美可人。 如今她脸上挂着艳羡,水汪汪的大眼睛说着便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汉卿,无端便显得有些委屈,让人怜惜。 “瞧你,你姐姐刚好喜欢白玉的钗,恰巧又没了之前的那只,我刚好得了块和田的羊脂玉就顺便命人给她打了一只,还惹的你这般羡慕,改天爹爹再让人给你做一只总行了吧?” 第13章 梨落归来 苏汉卿笑着说,面上尽是慈爱,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最惹他心疼的还是这个自幼丧母,命苦的大女儿。 不然怎么会一有好东西就往大女儿那倒腾呢,可惜她好像什么都不喜欢似的,只要是小女儿看上了,她就送给她,让他这个当爹的再没了送女儿礼物的念头。 苏纤纤这一听立马笑了起来,脆生道。 “谢谢爹爹,爹爹最疼纤纤……哦,还有姐姐!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给纤纤,等下我们去花园里转转吧,好久都没有跟姐姐一起散步了。” 苏纤纤说着又朝纤漾看去。 纤漾暗道,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么会装,也不嫌累,怪不得一个赛一个的弱不禁风样儿,只怕吃的东西都用来斗心眼子了。 哼,让你们装,她倒要看看等下她们还装不装的下去,还有没有心情缠着她逛园子。 什么叫做她把好东西给她,分明是她看上了就仗着自己年纪小非要拿走,之前的纤漾又不会玩心计,要是不给吧,总会给丞相老爹一种不懂事的感觉,这没了妈的孩子要是再让爹看不顺眼,这日子可就过得不舒坦了。 “行了行了,你没看你姐姐头上的伤还没好吗?”秦美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多谢姨娘关心。”纤漾客气的说道,转而对丞相老爹说,“爹爹,女儿有一事想求。” “什么求不求的,都是自家人。”苏丞相还是喜欢那个小时候每天黏在自家身上非要骑大马的小纤漾,越长大女儿越跟自己疏远,前几天刚刚有些好转,让他高兴的不得了,可怎么一转眼又回去了,所以隐隐的透着一股子失落。 “那女儿就只说了,爹爹可还记得母亲的贴身丫鬟梨落?” 这梨落是她母亲的贴身丫鬟,自她母亲嫁给了父亲之后就成了苏丞相的通房,这在古代的大户人家见怪不怪,似是有那么一条不成为的规定似的。 她娘在世时虽说没有抬了梨落当姨娘,但是也没薄待她。还专门给她拨了一个院子,还配了五个丫鬟,并几个粗使婆子专门伺候着。 可就在她娘过世后,梨落说她一辈子就只有那么一个主子,既然主子没了,她也没有为丞相省下一儿半女,也就没了待下去的必要了,索性就自请离去了。 梨落的离去也就造就了秦美娥一方独大的局面,虽然明面上不是这丞相府的女主人,可无论是衣食住行哪一方面都是按照女主人的样子来的。 纤漾看了看秦美娥听到梨落后的脸,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的样子就想笑,记忆中,父亲一直很敬重母亲,可无奈这秦美娥是她祖母的一个远方亲戚,纳她为妾也是祖母以死相逼的才得来的。 而梨落就如她所说,一生只有她娘一个主子,母亲待她亲如姐妹,她也对母亲一心一意,父亲也不讨厌梨落。 三个女人比下来,唯有这个秦美娥是最不招父亲待见的。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她来了?”苏丞相一脸雾水,虽然曾经也派人让梨落回来,一个女人家在外面也不容易,可梨落心意已决,说什么都不肯回来。 “女儿想落姨了,这再过几日就是母亲的忌日了,就派人把她请回府陪女儿呆些日子。” 此话一出,就想个闷雷,炸的一桌子人瞠目结舌。 说话间,一袭素色衣衫的梨落跟在铃铛的身后进来了,穿戴朴素风雅,面色红润,身姿妖娆,风情不减当年,见到屋内的众人,福了福身,请了安。 纤漾见秦美娥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绿,再由绿变得黑的彻底,就开心的不得了,也不管还在愣神的丞相爹爹,径直的朝着梨落走过去,双手扶起她,亲切的喊了声“落姨。” 之后也不顾梨落的拒绝,直接把她拉倒了餐桌前落座,自己向旁边移了个位置,正好让梨落坐在了她和爹爹中间。 “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我看您面色不是很好。”纤漾明知故问,转眸无辜地看向苏汉卿似是在询问她秦姨娘为什么看上去不开心。 苏汉卿自然不疑有他,这个女儿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毫无心机的,单纯的如一张白纸,所以她说是想梨落了,自然就是真的想梨落了,毕竟从小梨落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不过梨落既然能回来,真是好事啊,早知道女儿的话这么好用,早就让纤漾去请不就成了吗? 秦美娥,你不是很厉害吗?看我们谁玩的过谁? 你最好现在爆发了,那样我便让爹爹看清你的真面目。 显然,纤漾低估了秦美娥。只一刻功夫,秦美娥已生生忍住了心头万千情绪,扯开了一个笑来:“没事,我这是在为梨落回来开心呢,梨落,我们好久不见啊!” “是啊,真的好久了呢!”梨落礼貌而生疏的回答道。 当晚,纤漾的星云居里。 “小姐,你的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梨落难以置信的望着丑陋的纤漾,她离开时,纤漾还是一个粉雕玉作的小奶娃,怎么如今就成了这副模样。 纤漾忙是安抚一笑,拉着她坐在椅子上,道:“落姨不要见外,还是叫我纤漾就好。” “这……使不得。”梨落有些为难,她一直是把纤漾当做是小主子一样的敬重的。 “落姨是看着纤漾长大的,对我也视如己出,如何使不得?眼下母亲已经不再,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落姨难道都不肯陪纤漾说说话吗?” 纤漾故意这么说的,她不知道梨落有什么苦衷就是不肯回来,不过她相信梨落一旦被自己说服回丞相府那么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最好的克制秦美娥的利器。 “落姨看到纤漾如今这般难道你就忍心吗?我没了娘亲照拂,难道落姨也不要纤漾了吗?” 杀手锏,眼泪攻势,果然有效。 “纤漾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娘。” 纤漾听她如此说,只当是她自责没有照顾好自己,也没有多加思量。 第14章 曲意讨好 “落姨,我想你回来帮我,帮我娘讨一个公道。”纤漾盯着她的眼睛,很是真诚的说。 梨落万没想到生性软弱的纤漾会说出这一样的话来,怔怔地看着她,半响眼圈一红紧了紧纤漾的手,一阵心疼。 “小纤漾长大了,小姐要是看着了不定多高兴呢。” 望着梨落欣慰的目光,纤漾扬唇一笑,得意的道:“落姨看着吧,有一****会让母亲以我为傲的!我也不会再让身边的人担心,我让您回来,一是帮我,而是让您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我要守护所有关心我和我关心的人,再不让任何人欺负,我是这丞相府的嫡出的大小姐,就要活出个大小姐的样子来,哪怕容貌有损,我一样要活的光彩照人。” 小纤漾真是长大了……梨落心情激荡的握紧了纤漾的手,也许一切真的到了要讨个说法的时候了。只是看着纤漾那张丑陋的脸,心里还是自责的很,如果不是当初自己自私的选择离开,是不是小纤漾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这一日是农历的八月初二,也就是纤漾母亲乔荷的忌日。一连着忌日,纤漾都是和刚刚回来的梨落在一起,或是叙旧,或是一起喝茶赏景。 秦美娥去见了几次都被晾在了一旁,纤漾和梨落两个人有说有效的,把她撇在了一旁,甚是尴尬,待了一盏茶的功夫,这秦美娥又灰头土脸的悻悻然的回去了。 今天是府内的大日子,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的跟这个苏纤漾好好的聊一聊,让她早日的把这个狐狸精梨落给送走,就算不送走,她也要把梨落争取到自己这边来,绝不能让梨落借着苏纤漾的手爬到她头上。 果然如纤漾所料,梨落一回来,秦美娥就再也不能高枕无忧了。 厅内正位上摆着两张金丝楠木的太师椅,换做是以往,秦美娥早就自在的落座了,可今天毕竟不是普通的日子,纤漾不急着坐下,反而是观察起秦美娥来,她倒要看看,秦美娥这个妾室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逾了规矩,在当家主母的忌日上,敢跟丞相爹爹并肩坐在正位上。 如果她想要自取其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秦美娥原是想坐到苏汉卿的身旁去,平时不是没坐过,而且习以为常,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要是想争取到苏纤漾就要先得了她的心。 于是,她心有不甘的笑着坐在了下手边的第一个椅子上,余光却飘到了苏汉卿身侧的那个空位子上,死女人,死了还不安生,不能让她堂堂正正的坐在主位上,不能光明正大的以丞相夫人的身份示人,总有一天,她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咱们走着瞧。 纤漾见秦美娥坐下,心里不免有些失望,看来这个秦美娥还真不是白给的,转身坐在她对面的那张椅子上,此时人也到齐了,丫鬟们奉了一盏茶后,苏汉卿便说了几句话,之后带着一行人去了纤漾母亲乔荷生前所住的房间。 乔河的牌位如今就在那里,那间叫做雅筑的房间平时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去的,就连打扫的工作也都是纤漾和她的丞相爹爹亲自做的,所以这间房子能够进去的人也就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一年之中也只有八月初二这一天不同,秦美娥和苏纤纤也要去跪拜吊祭,而今年又多了个梨落。 在去雅筑的路上,秦美娥按捺不住了,这几天苏汉卿也总去纤漾哪里,要是平时她也不以为意,可如今多了个狐狸精梨落,这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谁知道这苏汉卿是看女儿的还是看女人的?其实这秦美娥还真的是误会了,苏丞相见女儿低落了一年又重新展露笑颜,而且跟自己还变得亲昵起来,开心的就常去看看,希望多陪陪女儿,恰巧又快到了夫人的忌日,想必女儿也很伤心。 不过看纤漾难免就见到了梨落,怎么说也曾经是自己的女人,所以这交谈也是免不了的。 且说着秦美娥,瞅准了时机,便拉着纤漾说话。 “纤漾啊,姨娘知道你一向喜欢白玉的饰物,前几****在翠鸣轩特意为你定制了一个物件,你看了一定喜欢。”说话间,就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锦缎的红布盒子来,十分的精巧,连个包装的盒子都如此,想必这里面的东西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一旁的苏纤纤听到了母亲要送东西给纤漾,心里就不开心了,怎么一个二个的都给苏纤漾东西,父亲如此,母亲也是如此,母亲不是最讨厌苏纤漾的吗? 怎么也给她送东西了? “什么宝贝啊?娘,我怎么没有,你跟爹爹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给姐姐。” “你这个孩子啊,怎么什么都想要,你能跟你姐姐比吗?”秦美娥嗔怪的用手指点了苏纤纤的额头一下,之后接着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还不知道你姐姐能不能看得上眼呢!” 秦美娥嘴上说着,面上却露出自信的微笑来,借着也不等纤漾拒绝就直接把红布的盒子塞进了她手里。 纤漾盯着那个盒子有些恍惚,本尊的记忆里好像母亲临死前也给了她一个红布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白玉的蝉,可那时候苏纤纤看到了,非说要喜欢,不给就哭闹,她怕父亲说她不懂事不让着妹妹,就把那个玉蝉给苏纤纤把玩,也不知道是苏纤纤真的不小心还是故意的刚到她手里就摔倒了地上,碎了。 而秦美娥在苏汉卿面前佯装着骂了苏纤纤几句也就罢了,可当初既然知道这物件对纤漾来说多重要为什么不去阻止哭闹的苏纤纤呢? 纤漾想到此,对这对母女的厌恶就更增加了一分,当初他们欺负本尊的,她要替她讨回来。 纤漾不客气的笑着结了,缓缓的打开那盒子。 如她所料,盒子里放的就是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蝉,她早就看出了近日来,秦美娥额有意讨好。 第15章 为父纳妾 精美的玉蝉安静的放在盒子里,纤漾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阳光下,周身如水如脂,更难能可贵的是,玉蝉的眼睛是红色的,不是后来镶嵌而成的,恰恰是雕刻的师傅根据玉的形态材质而精心雕刻的,可谓巧夺天工。 这一只玉蝉相比较她的之前的那个,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在她心里,这只却远远比不上之前的那个。 自从盒子中取出玉蝉之后,纤漾摩挲着,秦美娥只当她是爱不释手,却不只纤漾内心无味陈杂,为自己屈辱的过往心酸。 连母亲的遗物都尚不能好好保存,她们母女简直是欺人太甚。 抬头间,纤漾已经换上了笑容,满脸惊喜的道:“好漂亮的玉蝉啊,谢谢姨娘哦!让姨娘费心了。” “你喜欢就好,纤纤小时后不懂事弄坏了你娘留给你的那一只……” “姨娘都说了那是纤纤小不懂事了,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姨娘送的这只我很喜欢呢!”纤漾眨眨眼道。 过了这个小插曲,一行人已然来到了纤漾母亲生前所居的雅筑。 率先进去的是苏汉卿和苏纤漾父女,其他人都在外候着,进了房间纤漾如常的给母亲跪下叩头,之后又默默的在心里对着这个牌位母亲说话,叫她放心,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丞相只是默默不语。 过了很久,房门从里打开,才让外面的人进去。 不知这父女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只见纤漾的眼圈红红的,而苏丞相的脸色也有异样。 “铃铛,现下人已经到齐了,去请母亲牌位吧!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宣布。” “是,小姐。”铃铛福了福身,便进了内室。再出来手里赫然托着一个黑漆的灵牌。 铃铛把牌位交到纤漾手中,之后又去内室拿了锦垫过来,铺到了地上。 一切就绪,纤漾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秦美娥母女,最后落在梨落的身上,“母亲临终前曾经跟纤漾交代过,不能再让落姨没了名分,落姨从小跟在母亲身前,忠心耿耿,照顾爹爹和纤漾也是尽心尽力,当初落姨说要为母亲守灵,如今十年已满,纤漾想完成母亲的遗愿,让爹爹纳了落姨,刚才也跟爹爹商量过了,爹爹也同意。” 纤漾说到这,不动声色的又往秦美娥脸上看去,果真黑成了锅底,她爹爹原本就打算接了梨落回来,所以她借着母亲临终前曾把她叫到床前交代,就说这是母亲的遗愿,爹爹有了台阶自然欣然接受。 古代,大男人三妻四妾的实属正常,更何况还是丞相爹爹这般位高权重之人,再说母亲已故,落姨和爹爹又有情,何不成人之美,不过这事放到别人身上她能接受,但是要是让自己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她可就受不了了,所以一想到跟那个七王爷退了婚,她还是很高兴的。 不然以后可就没舒心的日子可过了。 纤漾这些天来早就跟梨落商量过了,原本梨落是拒绝的,她说只是回来照顾纤漾的,其他的不想再想,不过经不过纤漾的苦口婆心,又再加上对苏丞相有情,只是纤漾不知道这情是真心的爱还是,他是她的男人,古代的女人身子给了谁,心也就给了谁吧,传统的思想而已,不管了吧,她愿意就好。 纤漾抬出了母亲,又说苏丞相也同意了,就算秦美娥想拒绝都找不到借口,只能恨恨的看向梨落,只当这都是她的圈套,所以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拉拢纤漾。 “既然落姨的名分已定,就把该尽的礼数尽了吧,落姨,我娘等您这么杯茶等了十年了。” 纤漾把母亲的灵位交到父亲手中,转而走到梨落身旁,用帕子替她擦眼泪,梨落在听到苏丞相终于答应给自己一个名分的时候,是激动也是感动的落泪了。 没有哪个女人想没名没分的跟着男人,只是之前她不能想也不敢想,她不能对不起小姐,如今既然这是小姐的意思,她心里的愧疚感也就减少了几分。 梨落毕恭毕敬的跪在锦垫上,声泪聚下的喊了声小姐,之后又重重的扣了一个响头。 礼成之后,纤漾屈身扶起了还在流泪的梨落,再次为她拭干眼泪,梨落小声的啜泣着,满脑子都是小姐曾经的好,只叹天妒红颜,早早的就撒手人寰了。 一旁看戏许久的秦美娥,纤漾又怎能让她闲着呢。 “姨娘,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你是不是也要给母亲下跪敬茶啊?” 说话间铃铛又端了一碗茶上来,秦美娥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碗茶,双目猩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以往这十年间,乔荷的忌日,她也就是走个过场,那是他们父女两个特别看重的日子,与她而言不仅不是悲伤的日子反而是个大喜的日子,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终于死了,她能不开心吗? 可今天怎么还让她跟她磕头敬茶?要知道就算她活着的时候,仗着有老夫人撑腰,她在乔荷这个正室面前都没有矮她三分,死了还要她朝着一块灵牌下跪? 以前她混过去是没人跟她计较,一旦有人计较,她一个妾室不向当家主母下跪是万万说不过去的,如今老夫人也已经不再了,没人撑腰了,纤漾让她跪下敬茶,她还真的不能说个“不”字。 铃铛接到纤漾的眼神示意之后,又把锦垫往秦美娥身前踢了踢,说道,“秦姨娘,快跪下给夫人磕头敬茶吧,夫人等您这杯茶可等了快二十年了。” 此时秦美娥只觉得,自己被苏纤漾这个小丫头给耍了,以前她装的唯唯诺诺那么好欺负,原来不过是等着梨落回来,两个人联手对付自己啊,真是太小看她了,早知道当初下手就应该再狠点。 好好好,真没想到,她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耍的团团转。 秦美娥望着眼前的茶盏和地上的锦垫紧咬着牙,面色发青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铃铛又不动声响的往她跟前挪了挪垫子,无形的催促着她,秦美娥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了下来,她步履款款的缓步走上前,跪在了锦垫上。 第16章 重立规矩 铃铛见秦美娥服了软是开心的,直到秦美娥看了她一眼,她才把茶盏递给了她,可纤漾心里去发怵,这个女人还真当不简单啊! “等等,”纤漾出声忙制止,秦美娥以为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只可惜纤漾又怎么会如了她的意呢?“落姨,父亲拿着母亲的灵位有些累了,您帮他拿一下吧。” “这……”梨落虽然有些犹豫,不过纤漾眼神示意她无妨,她便轻移莲步的过去了,接过牌位就做在了苏汉卿身旁的椅子上。 秦美娥腹诽,她怎么没见相爷手抖呢,那一个牌位也没多重啊,才拿这么一会儿怎么会手抖呢,这小丫头又出幺蛾子! 若是苏汉卿拿着牌位她跪了还能说得过去,可梨落这么一个下人,就算刚刚抬了做姨娘,跟她平起平坐,她还是看不上她的出身,怎么能比得上她呢,此刻梨落捧着灵位在那接受她的跪拜,自然更加让人生气。 “请夫人喝茶!”秦美娥接过茶,双手捧至头顶,极为恭敬。 梨落正欲去接那盏茶,手刚碰上杯沿儿,秦美娥低垂的眸中闪过冷意,却突然送了手,那青花瓷的茶盏便向梨落倒去,远远地看着正起兴的铃铛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但见梨落伸出的手不知怎么的躲了一下,那只装着热水的茶盏就径直的朝着跪着的秦美娥倒了下去。 秦美娥惊呼一声,只来得及用袖子挡着脸,茶水便飞出茶盏尽数泼在了她的袖口和身上,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即刻便将秦美娥的脖子手腕上漏出的肌肤烫红了一片。 “呀,姐姐,你没事吧?”梨落面色惶惶的说着,抱着灵位又往太师椅上缩了缩,她曾经也跟在小姐身边,对于秦美娥的为人十分了解,一见她这般温顺就知道她肯能不快好意,她便多加了个心眼,果真被她猜到了。 纤漾有些好笑,落姨是会些功夫的,秦美娥这点小手段用在她身上简直是自寻死路,所以这也是她怕落姨的原因了,本来她想着让阿九过来保护自己,不过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带着个男人也实在说不过去,偏巧阿九又拒绝了自己,所以她就想到了这个落姨。 说到阿九,她又恨又气,过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回来了,她抽空还是要去醉乡居看看去。 苏汉卿一看到这变故忙问,“没事吧?” 只是这话并非对着被烫到的秦美娥,而是对着安然无恙的梨落,好好的敬个茶都出意外,看来夫人还是不肯接受秦氏啊,罢了,就不让她在爱妻之前碍眼了吧! “我没事,多谢相爷关心,倒是姐姐,可否有事?”梨落回道。 “你这个贱婢,你故意弄伤我娘。” 梨落面露无辜,“二小姐说的哪里话,刚才是秦姐姐一时手滑,不过幸亏这茶是倒向了姐姐,要是污了小姐的灵位,我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苏纤纤被气得当即落泪,看向苏汉卿,想让他说句公道话,“爹爹……” 苏汉卿本就为这件事心烦,满脑子都是当年和乔荷二人心意相通,无端端的插进来一个秦美娥,现在又发生了这档子事儿,也没心思管那么多。 “你也说你娘受了伤,还不快扶他下去敷药。” 苏纤纤从未被苏汉卿这么吼过,哪怕之前她知道其实苏汉卿对苏纤漾比自己好,可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也不能说他对自己多不好,可今天他竟然第一次这么凶自己。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脸委屈和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汉卿和苏纤漾。 “还不快去!”苏汉卿见她迟迟不动,忙又喊了一声,既然爱情不愿意看到这些人,那以后便不让她们再过来打搅了吧! 苏纤纤这才泪眼欲滴的扶着秦美娥转身,却被纤漾抢先一步的拦了下来。 “爹爹,且不说纤纤的娘亲该是我娘才对,这么多年了不改口也就罢了,我娘不是那么刻薄的人,可这落姨如今也是被您和我娘认可的姨娘了,纤纤怎么能叫她贱婢呢,不知纤纤是无视爹爹和娘亲的话呢还是这么就是这么的目无尊长呢?” 秦美娥望着纤漾的眼中简直都快要喷出火来了,苏纤纤更是咬牙切齿满脸愤怒的盯着纤漾,紧紧的拽着秦美娥的胳膊不松手。 纤漾冷眼和两人对视毫不相让,秦美娥却忽而冷冷一笑,一巴掌朝着苏纤纤的嫩脸打了过去。 “混账,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说此混话,还不给你落姨娘认错。” 刚刚爹爹骂,如今又被娘亲打的苏纤纤真是委屈到了极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只是这哭声还没怎么拉长呢就被心烦意乱的苏汉卿吼了一句“闭嘴”,苏纤纤眼见爹爹是真的生气了,吓得她眼泪在眼圈打转,憋着不敢出声。 “秦姨娘,你好大的胆子!”纤纤冷声质问。 秦美娥被问的有片刻愣神,随即就知道不好,自己又让她抓住了把柄,她刚才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真是太过急躁了。 姨娘就是小妾,小妾算不得主子,虽然纤纤是她所生,却是她的主子,按照规矩是不能被她养着的,今天苏纤漾这个小贱人是要立规矩,她怎么就自己往套里钻呢? “秦姨娘,纤纤虽然是你生的,可她是这府中的二小姐,是这府中的主子,做的不对了自会有爹爹和娘亲教导,娘亲不在了,还有我这个姐姐在呢,你是把我们都当不存在吗?” “我……知……道……错……了!是我逾归了!”秦美娥一字一句的说着,咬字几位清楚,字字透着恨意。 “行了,赶紧出去吧!”苏汉卿显然是为打扰了爱妻的清净而不快。 秦美娥被苏纤纤扶着向外走,走到和苏纤漾擦身而过之际,小声的对她说。 “今天我才真正认识到大小姐。” 纤漾也盯着秦美娥,微笑着道:“这还是对亏了姨娘多年来对纤漾的照顾!” 第17章 皇子凯旋 星云居。 纤漾靠在软榻上,神情慵懒的饮一口茶,之后再往嘴里塞一颗花生米。 “纤漾你今天做得很好,不像你娘那般太过单纯,如今看你这样,我真是开心。”梨落坐在软榻边儿的脚蹬上满脸欣慰的笑着说。 “是啊,小姐今天真是威风,那秦姨娘被您气得脸都歪了,自打夫人去世后就整天琢磨这欺负您,现在好了,以后只有我们欺负她的份了。”铃铛得意的昂着头,扬眉吐气的说道。 “看把你高兴的,”想必以前的纤漾懦弱,连着她手下的丫鬟们也跟着受气,“今天以后,我们这是明着跟那边对着干起来了,你们做人处事还是要谨慎些,今天她吃了亏受了气,保不齐哪天她就要找回来,她能有今天,可见她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光看今天,她能屈能忍,心计又更胜常人,还是小心些为妙。” “落姨,如今我已经这般模样,想来她也没什么好对付我的,不过您刚回来,又跟她分享爹爹,这往后她肯定会对您下手,您可要小心些!” 梨落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原以为回来是照顾小小姐的,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从今天她替自己做主给了名分,又在众人面前不让自己难堪,可谓是事事都在替自己着想,一时让她有些羞愧。 纤漾见梨落一身的素色纱裙,头山无半点朱钗饰品,就想着替她置办些,一是不能失了丞相爹爹的门面,丞相爹爹贵人事忙估计想不到这些,二是多些克制秦美娥的砝码,这梨落本就是上等的容貌,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要是装扮上应该也是个绝色的美女。 纤漾让铃铛去拿,可铃铛蘑菇了半天就是不动。 “铃铛,你快去拿些我的首饰给落姨啊!”纤漾又催了一遍,只见铃铛还是站在那不动。 纤漾当着梨落的面有些尴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一主一仆的唱双簧呢,一个要给一个站着不去拿。 “哎呀,小姐,你忘了啊,你容貌毁了之后就把那些首饰都给了二小姐了。”铃铛一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么多的首饰啊,有夫人的遗物,还有相爷送的,全都给了二小姐了。 什么?苏纤漾你这个大笨蛋,怎么想的啊?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也只能尴尬的朝着梨落笑了笑,说改天买给她新的。 这也不怪纤漾,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是利落的短发,穿越过来后,脸又成了这样,更是无心打扮,所以头上只戴着她的丞相老爹送的那只白玉凤钗,其他的也没管过。 今天偶然兴起想要送人了,才知道已经全都没有了。 “小姐,你忘了,你说你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用不上什么钱,所以就叫秦姨娘停了您的月例,所以您就是想买给落姨娘,也没钱买。” “什么?”我去,这个苏纤漾本尊是有多么的圣母啊,让她说她什么好呢! 好吧,没钱没东西,她只好先欠着落姨的了,希望落姨别见怪。 看来,她要想想怎么谋生了,对了,阿九不是欠她一个要求呢吗?让他入府保护自己,他不干,那就让她给自己一大笔诊金吧! 怎么无端端的又想起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了,好奇怪啊! 既然抬了梨落做姨娘,那梨落自然不好再住在纤漾的房间里了,苏汉卿安排她住在里星云居隔壁的听雨阁,之后又亲自为梨落改为落雨阁。 忙活了半天,斗智斗勇的,送走了梨落之后,纤漾便躺在软榻上休息。 正睡得香的时候,听到院子里铃铛和其他的丫鬟的笑语声,铃铛之所以叫铃铛就在这了,她的声音闲时听着悦耳,可就像睡觉时听着就是刺耳了。 “什么事儿啊?看把你高兴地。”不得不跟周公分手说再见的纤漾问正往屋里走的铃铛。 “小姐,我刚才去给一品居买您爱吃的卤鸡爪,回来的路上听说远征大军就要凯旋了,睿王南宫朗和景王南宫墨亲自出征,并一举拿下叛军,明日皇上就派齐王在午门亲自迎接呢。” 兴高采烈的铃铛说到最后知道自己失言了,于是就小了声。这齐王刚跟小姐退了婚,小姐一定恨死他了,还是不提他了吧。 纤漾知道她的用意,不过那个南宫煜对自己来说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便开口让铃铛继续说下去。 “这次二位皇子所向披靡,人人都说睿王身体不好,可没想到也这么能打仗呢,还打胜仗。”铃铛越说越兴奋,满面含春。 外面洒扫的樱桃听见了也附和着,“是啊,睿王长得还很好看呢,是不是啊铃铛姐姐?” 铃铛被她说的臊红了脸,拿眼睛直瞟纤漾。 “小姐,铃铛姐姐是想跟您说,明日她想去大街上看凯旋的二位皇子,哈哈……” “你个死丫头。”铃铛羞答答的跺脚说道。 “行了,你想去看便去看吧,又没说不让你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纤漾虽然不知道这二位皇子长得如何,不过依照南宫煜的模样来看,纵然不是一母所生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小姐,您明日不是要去醉乡楼吗?咱们可以一起去。” “怎么要是那二位皇子其中的一位看上了我家铃铛,还要我当场应允了把你给了他们不成?真是的想看就去看吧,非拉着我干嘛?” “小姐就会拿我打趣,我不是想着您整日的在家里闷着,出去透透气吗?”铃铛忙讨好的道。 “行了,行了,我家铃铛是为了我好,不是为了看美男行了吧!” 说完几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用过早膳,纤漾就准备带着铃铛先去醉乡楼打听一下阿九是不是回来了,她说过要给他医好的,他可以不当做一回事,她却不行。 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偏巧赶上苏纤纤也要出去,料想应该也是被这英俊皇子回城所吸引了吧。 一辆马车她又不想带着苏纤纤去醉乡楼,索性就让给了她,领着铃铛她们二人步行过去,反正她还没逛过古代的街,也正想瞧瞧呢。 第18章 打抱不平 虽说是盛夏的早晨,可太阳依旧很毒,晒得主仆二人面颊红扑扑的,纤漾有轻纱遮面倒还好些,铃铛被大太阳晒得十分的闷热。 “小姐也真是的,不是都说已经对着干了吗?那干嘛还要让着二小姐,哪有人放着马车不坐,在这里晒大太阳的啊!”铃铛望着纤漾不停在面前扇风,不免唠叨了起来,虽说这有面纱不会被太阳直接晒着,可这大热天的,面前捂着层纱,该有多闷啊。 “谁说我是让着她来着,我就是想出去走走,散散步,你不是也说我好久都没有身心愉悦的散步了吗?”纤漾扬唇一笑,拉着气鼓鼓的铃铛继续往前走。 二人是走着所以便抄了近路,穿过这条小巷就快到醉乡楼了,不仅近而且还凉快,小巷子两旁都是高墙,挡了一些太阳。 刚入巷子不深,便听前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今天是二位王子凯旋的大日子,可以说是万人空巷,所以这已经不算是大清早了,小街里还是很安静。 那声尖叫在无人的巷子里显得异常的凄厉可怜,纤漾下了一跳,随即拉着铃铛上前去看。 巷子深处,但见几个男子正在纠缠一个月白衣裙的小姑娘,那正抱着女孩纤腰的男子似是听到了响声,一张白净的脸朝着纤漾看来。 纤漾与他目光相接,不免一愣。这个人在她的记忆中有印象,好像叫马如龙,他爹也是个当官的,具体是什么职位她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和这个男子见过面,且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纤漾蒙着面,可这马如龙还是认出了她,这帝都虽大可出门蒙面的女子却实在少数,再说纤漾身边的铃铛他是识得的。 马如龙眼看着美人儿就要到手了,哪知道大家都去看二位皇子了,这个丑八怪却偏偏来了这里。 美人在怀,曼妙的小腰正被他揉在怀里,馨香扑鼻,再者也知道这个毁了容的丑八怪平日里是个怂货,没什么本事,所以刚被人撞见时的那一丝心虚也就烟消云散了。 “姑娘救命啊,姑娘救我啊!”被马如龙抱着的女孩儿朝着纤漾大喊,挣扎的也更加厉害了。 出乎马如龙意料的是,不是都说这个丑八怪如今怕人的很吗?又被齐王休了,今天怎么还不退反进,一步步的往他们这靠了过来呢? 女孩一张小巧的脸上满是惊恐的泪痕,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兔子一般可怜兮兮的望着纤漾。 纤漾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开口道,“马公子好兴致啊,这美人都去看二位皇子了,马公子却在这里欣赏美人,只是不知令尊知道吗?” 大家都知道苏家长女苏纤漾之前空有美貌却不善言辞,性格懦弱,可今天怎么奇了怪了,虽染刚刚的话不甚讥讽,可还是叫马如龙愣住了。 马如龙这一愣之下,困着女孩儿的手臂就松了,那个小姑娘见有机会就挣脱了他的钳制,从他怀里跑了出来。 马如龙倒也不急着把她抓回来,只是看着纤漾勾唇一笑,附和道,“是啊,这美女都去看二位皇子了,所以才剩下你这丑八怪多管闲事。” 知道这个马如龙不是什么好人,不学无术,纤漾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给铃铛使了个颜色,让她带着这个女孩先行离开,自己在后一做周旋。 见她们想走,马如龙可就不让了,吩咐手下过来抢人,苏纤漾他动不得,如今这般丑陋,他也不想动。 “苏小姐,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被人推了婚就见不得别人成双入对了是吗?”说着就想抓着纤漾的胳膊理论,却不成想被什么东西渣了一下,他也没在意,可再想进一步动作,却是万万不能了。 马如龙想动又动不了,只能望着纤漾三人的背影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手下怒喊,“还不给我追,笨死了!” “马公子还是不要追的好,日后见着马大人,我要是跟他说你今天是如何成双成对的话,你说他是会关你几个月呢还是抽你几十鞭子呢?还是直接剥了你的皮呢?” 纤漾说着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之后还气死人不偿命的回头望着移动不能动的马如龙说,“马公子,恐怕得要劳驾您在这站一会儿了,不然要是让您手下这个样子把您抬回去,这事不用我说,马大人可就知道了。” 马如龙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官大一级压死人,该死的丑八怪偏偏有个城乡老爹,谁叫自己的爹不是皇帝呢,不然他想干嘛就干嘛,不过话说,这个丑八怪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碰了一下就全身不能动了呢? 马如龙暗骂自己倒霉,不过这个小美人跑得了今日跑不了明天,她早晚是自己的人,何必急于一时呢? 几个手下眼见主子站在那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的不动了,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所措,而另一头纤漾带着铃铛和那个姑娘已经走远了。 “少爷,我们还追吗?” “追个屁,快去找点什么给我挡住太阳,晒死我了!”马如龙一腔怒火无处可发,动也不能动,气个半死,心里还在捉摸着丑八怪是用什么方法让自己不能动的呢。 原来纤漾那日让铃铛找了一套针来,想施针为阿九去毒,可坐等阿九不来,右等阿九还不来,百无聊赖的她就做了这些麻醉针放在身上给自己防身,这药还是她自己配的,就在马如龙想要抓自己胳膊的那一刹那,纤漾把早就拿在手里的麻醉针朝着他的手心扎了过去。 这原本就是在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保命用的,所以那针上的麻醉散的剂量很大,纤漾用火淬炼了一遍又一遍的,基本上可以麻倒一头大象,所以让马如龙不能动还不是小事一桩。 今天是第一次实验,竟然成功了。纤漾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更因为自己捉弄了马如龙,他碍于她丞相爹爹位高权重而不得发作,想想心里就痛快,不过转念一想,怎么有种“我爸是李刚”的即视感——“我爹是丞相。” 不过她做的都是好事啦!性质不同。 第19章 那人是谁 “马公子,您就在这慢慢的乘凉赏景吧!日后见了令尊我自会替你美言几句的。” 纤漾说完继续前行,心里美滋滋的。 “下堂弃妇,丑八怪一个,我看你嚣张到几时,果真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 纤漾带着人在前面走着,谁知道马如龙这么嘟囔了一句,说她丑可以,她现在本来就丑,可前世她的妈妈就死的早,小时候跟小伙伴们吵了架,没少被人骂有娘生没娘养这句话。 所以她最受不了别人这么骂她了,心里的小火苗顿时变成了扑天大火,马如龙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这么撞上了枪口,一句话,让原本还笑嘻嘻的纤漾瞬间变脸,心头的怒火暴起。 “真是个短命的东西。”她松开铃铛的手,扭头又向马如龙转了回去,嘴里还怒喝着。 马如龙听着声音由远及近,不想之前那么辱骂她都不见她有什么不悦,哪成想自己一句随随便便的气话,竟然痛了蜂子窝了。 他自己不能动,那些下人们又知道这是丞相家的千金哪个敢去阻拦,只能任由纤漾的巴掌与马如龙的脸相撞。 脸颊已然感到了巴掌带过来的风,他心慌之下只想着由她打吧,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纤漾的手却偏了方向,只有指尖擦过他的马如龙的面颊, 这一变故众让马如龙的下人们倍感欣慰,这要是真的打下去,他们也不敢把这苏大小姐怎么样,少爷这口闷气出不去只能往他们身上撒了,所以啊,这受罪的还是他们几个。 只是不明白这苏大千金怎么就改了主意看那架势不像是怕少爷的主啊,要是真的怕了,能让少爷在这大太阳底下晒这么半天吗? 马如龙只感觉脸颊被她的指尖刮到了一下,想必已经红了,,一个小指尖尚且这么用力,要是这巴掌真的打下来,可想而知,他的脸还不得留下清晰的巴掌印啊,还算这个丑八怪有点分寸,不仗势欺人,现在的马如龙却忘了,最先仗势欺人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铃铛远远的一边看着也送了口气,不过心里也在犯嘀咕,什么事时候自家小姐有了这等功夫,能让一个人站在那不能懂了呢? 只有纤漾自己清楚,那巴掌根本不是她不想打下去,而是有个东西远远的飞过来打在了自己的手上,迫使她改变了方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红色痕迹,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块小石子在滚动,想必就是这个东西吧! 还真疼,这手上这块红痕,得个三五天才能下去。 出手的人是谁?纤漾环顾四周,越过两侧的高墙视线向远处望去,而醉乡楼那扇敞开的窗户尤为的突兀。 刚刚她哪是想扇马如龙一巴掌,分明是想毁了马如龙的那张脸,让他跟自己一样,所以指缝间夹了一根毒针,她之前也没想真的伤了马如龙,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他而已,可后来他不知死活的非要激怒她。 她也是一时气恼才下了狠手,虽然那人阻止了她,不过也伤了她,心里还是闷闷的,不过幸好那人出手,不然也许自己一个冲动真的会惹出什么是非,让丞相爹爹难做,更给秦美娥两母女抓住了把柄。 纤漾内心隐隐的有些期待,心里暗暗猜想这出手的人就是最近扰得自己心烦的人。 纤漾不再管铃铛和刚救下的姑娘,直奔着天香楼跑去,飞快的跑上了二楼。 更不理会身后马如龙的叫嚣声,“丑八怪,今天的事,我跟你没完。” 等纤漾上了二楼找到了刚才临近街角的那间开着窗户的房间,推门进入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伸手摸了摸茶盏,凉的,难道那个人真的不是阿九? 她是怎么了,怎么草木皆为阿九了呢,她这个做医生的怎么比病人还急,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她吧! 可刚刚那个人又是谁? 纤漾失望的下楼,铃铛知道小姐要找的那个厨子还没有回来,她就纳闷了,什么厨子做的什么好吃的能让小姐这么的念念不忘。 而不远处的房顶上,两个男子使用轻功纵越到隔壁的一条街,那里正拴着两匹马,他们飞身落坐在马背上,一前一后的向城外飞奔。 “这苏小姐人虽然是丑了点,不过还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女子,公子,您刚才为什么不让她好好教训那个臭小子。”说话的这人长得五大三粗,长着一脸大胡子,倒也看不出年龄,只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黑亮黑亮闪着锐利的光,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天太热挽起了袖子漏出两条黝黑的大胳膊,咋一看倒像是专干杀人抢货的贼匪。 “救人是好,惹火烧身就不好了,石头,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男子黑眸安然,身形修长,一身白色的长袍,腰间追着块红似血的玉佩,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着,那簪子玉质极好,鬓角整齐,只是被疾驰而过的风吹乱了些。 他的面部五官棱角分明,犹如刀刻,飞扬的剑眉,如星般闪耀的墨色眸子,还有因紧抿而显得过分锐利的唇形,面上每一寸阴冷的线条无不在说明着,这是一个惯常发号施令且又严肃冷漠的人! 可偏他那线条过分优美的下巴,和那过分好看的桃花眼又轻易地抵消了五官上的凛冽感,让人第二眼望之又觉得这是一个温和明朗的人。 可当你再对上那双静淡的眸,对着那澄明的如玉似水的目光时,方才那冷峻和温和的感觉便都又消失了,你只会觉得这人仿若能洞察人心般的高深莫测,给人以神秘的感觉。 无疑,这是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 被唤作石头的粗狂男人不再多话,驱马跟上,继续朝着城外飞奔。 纤漾一路无话,原本以为是阿九回来了,可下楼的时候被小伙计告知还要三五天,所以有些闷闷不乐。 由于她一路上救了人又怕送佛送到西把那个姑娘送回了家,再赶到午门的长街等着观看凯旋的大军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第20章 冷血无情 纤漾的确是来晚了,原本宽阔的街道,如今道路两盘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多数都是像铃铛这样的花痴少女,纤漾内心无比的鄙视。 然后见自己无论如何也挤不到人群见面了,就远远的观望, “快看,是睿王的军旗。”人群中不知是谁激动的喊了一句。 此刻二位皇子的骑着枣红的汗血宝马,金盔金甲的正在午门之下。 只见一人高抬手似乎是发了什么号令,整个大军瞬间停止了步步伐。 动作整齐利落的让人惊叹,果真是精锐,纤漾想越过人群去看看,无奈面前的女人就像疯了一样,又跳又叫吵死了。 只可惜这里离午门实在是太远,她只知道是二位皇子中的以一位,她虽然去过宫中却从未跟这睿王和景王见过面,所以也不知道这发号施令的是哪一位。 远远的只见两位皇子翻身下马,飞快的登上了午门的城楼,在明黄的圣驾前跪下。 纤漾看到景阳帝走出伞,亲自将二人扶起,接着很开怀的拍了拍其中一位的肩膀,此刻那人的脸正好对着纤漾这边,纤漾想将他的面貌看清,余光却撇到了一抹还算熟悉的身影,齐王南宫煜, 纤漾只觉得煞风景,便扭头不再远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纤漾的心神被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喝声惊醒,转眼间万众将士同时跪地高呼万岁。 呐喊声后,从大军中呀出一辆囚车来,不用多想,那人定是这次叛军的头子,叫什么纤漾记不住了,她也不关心,反正都被抓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远处近处,百姓们一声声的唾骂这个卖国贼,骂声此起彼伏。 皇上起驾,御林军开道,皇帝的龙撵先入城,跟着的是押送叛军首领的囚车,再之后才是凯旋的大军。 皇家仪仗一过来,街道两边的人们便纷纷跪地,纤漾也跟着跪了下去,距离两个皇子还很远,但是模糊中也可辨识二人之貌,果然是英俊非凡。 难怪迷倒了这万千少女,还包括她身边这个差点流口水的小花痴铃铛。 “杀了狗皇帝,替将军报仇!” 不远处传出了一声高喊,那势头,那姿态,就像是要反清复明的天地会一样,不过意思也差不多,每个朝代总有那么些个前朝的余党兴风作浪。 只见人群中一群扮作百姓的叛军们高喊着拔出刀,逢人便砍,直奔圣驾。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惨叫声很快便被冲天的尖叫声压下,百姓们开始骚乱,大叫着四处逃穿,铃铛也拉着纤漾躲了起来。 街头顿时如同炸了锅一样,混乱了起来,就算是御林军训练有素,此刻也显得有些慌乱。 “快护驾!”李景阳帝最近的南宫煜大喊着策马冲到了御林军的前面,指挥着御林军死死的保护着景阳帝。 御林军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军情大镇,围在了景阳帝周围,护了个严严实实。 景阳帝面色阴沉,却没有任何慌乱,站在龙撵上大手一挥,指挥着御林军将士,“给朕杀,一个都不留。” 就在此时一枝利箭呼啸着射向景阳帝,景阳帝一偏头,箭插在了龙撵上,这一幕可吓坏了随侍左右的大臣们,“陛下,您还是暂且避一避吧!” 景阳帝侧头拔出箭,用力一撅,一分为二。 龙颜大怒的景阳帝下令到,“立刻将叛军头子给朕斩了!“ “父皇,请您暂且移驾。儿臣会同四哥妥善处置。”从后面催马赶来的一位皇子跪地请求道,纤漾也不知这位是睿王还是景王,反正总之是皇帝的儿子。 “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将这些贼人尽数斩杀,龙体为重啊!”南宫煜也忙着俯身,一脸焦虑的看着景阳帝。 景阳帝看了看几个儿子,这才挥了挥手由着御林军们护着龙撵缓缓退走。 然而那群死士见景阳帝要走,岂能不理,愈加的疯狂了起来,他们不要命的冲出了一条血路来,瞬间就向圣驾推进了些距离。 只见那位凯旋回来的皇子稳稳的抬起手,冷喝一声,“弓箭手准备,射!” 一旁的南宫煜闻言却大声制止,“不可以,那边还有百姓呢!” 那人却道,“四哥,父皇要紧,要是让那些叛军逃脱,后果不堪设想,如若那样我们就愧对父皇,更愧对千千万万个黎民百姓了。射!” 说罢,那人也不再理会南宫煜,手臂落下,发出了命令。 一时间,飞箭如雨,前方混乱的人群便倒下了一片,惨叫声凄厉的响起。 只一轮箭雨,便有十数个叛军和无数的百姓倒在血泊之中,空气里的血腥味又浓重了几分。 纤漾就躲在不远处,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她也深知那位皇子说的没错,那些叛贼们扮作百姓,如今混论的局面之下,根本无法分得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万一百姓里再混有叛军死士,趁机靠近了龙撵,后果不堪设想,她知道以大局为重,可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无辜百姓,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迎接凯旋的大军的百姓如今尸横遍野,心里怎么也不舒服。 两拨剑雨过后,叛军死士所剩无几,剩下的皆在几位皇子的指挥中尽数被拿下。 方才还一排欢腾的街头,此时血流成河,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让人不得不感叹,死亡如此的近,只在转瞬之间。 倒下的百姓呻吟着,呼喊着,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令人作呕,也许是身为医者的责任,竟然让纤漾移不开眼。 她只看到一个胸前染着血的女人,哭喊着在尸体上乱翻,嘴里还喊着“小宝,小宝啊,你在哪儿?快到娘这里来,娘这安全……” 纤漾心如刀绞,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刀刀的凌迟,想起方才那冰封般没有任何温度的命令放箭的声音,纤漾愤怒的抬起头瞪向前方端坐着的皇子。 这一看不要紧,正巧看到那个刚才还镇定自若威风凛凛的皇子满脸苍白,像是受了什么伤一样吐了口血,向后倒去。 ——谢谢书友的打赏,我会努力的,还有大家的票票,催更的我也看到了,可能回复的不及时,你们要不要来粉丝群转转,新群刚建,等你来玩。QQ群:141820731 第21章 将计就计 而此时他身旁的南宫煜正和另一位皇子也看到了这一幕,紧张的就去扶,对身后的事好像无所察觉,下一瞬来的太过突然,竟然没有人注意,恐怕就算是看到也反应不及。 “小心。” 纤漾本就内心激动,对那群死士滥杀无辜而气愤,在看到那一幕想也没想的把那根防身的毒针射了出去。 她不会武功,也没想到这根毒针会射的这么准,刚好射在死士的双目之间,鼻骨之上,那是人体毒素散发的最快的点,一针下去,不消片刻,那个死士就猝然倒地,弃绝而亡,手里还握着来不及朝南宫煜砍下的刀。 南宫煜听到纤漾那声尖锐的喊叫才扭头去看,只见到纤漾惊慌的愣怔的站在那里,像是被吓到了,虽然依旧蒙着面纱,不过不难猜出她的脸应该是惨白的,此刻她露出的双眼血红,召显着她刚经历多么恐怖的一幕。 再看那倒在地上激起无数尘土的死士,极为凄惨,双目圆睁,眼角出正汩汩的留着黑血,鼻子,嘴巴,耳朵,七孔流血,而眉宇间的那枚毒针甚为扎眼。 “哎呀,太恐怖了,怎么这么残忍啊!” 南宫煜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向那个曾经被自己退婚的女子走过去,此刻她如惊弓之鸟般身体摇曳,纤细的玉手颤抖不已,他很想走上前去,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只是想过去,靠近她些。 然而他还没走到纤漾跟前,便有一个女子娇弱的惊呼响起,像是受惊吓般身子一软向他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巧不巧的就倒在了他的眼前,南宫煜出于本能的接住那女子,低头间只看到一个小脸惨白,五官精致美艳,身形娇柔的小姑娘,贴在自己手臂上的娇躯玲珑有致。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纤漾的妹妹苏纤纤,南宫煜是识得的。 苏纤纤刚才被乱军吓的丢了魂,跟丫鬟也被逃命的人群冲散了,躲在一个角落里死死的不敢出声,好不容易挨到叛党被剿灭了,她远远的看到几位皇子,索性就过来了,一来这里相对安全,二来,二来还有机会接近这帝都里最有前途的男子。 可是,她磕磕绊绊的刚走到这里正好看到,纤漾玉手一甩,对面的男子就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死去,她浑身就一软,倒下了。 早在之前纤漾和南宫煜定亲之时她就喜欢上了南宫煜,明明她比苏纤漾那个小贱人先认识的四王爷,却没想到被她给截了胡,她这个不甘心啊,如今四王爷和苏纤漾的婚约解除了,她正好有机会,这一次她可要抓紧,绝不能让四王妃落入别的女人的手里。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苏纤漾和南宫煜再有什么接触,她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索性既然要倒,那就倒在南宫煜的怀里吧! 对于三步外男女纠缠的身影,回过神来的纤漾是不介意的,只是某人好死不死的说了一句“真残忍”,触了纤漾的逆鳞,那是人的第一反应好不好,她也觉得有点过了,可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有用毒针救人,她也没想到会那么准,也许这就是人的潜能吧! 就像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就自己的孩子,用弱小的身躯抬起一辆汽车,她也一样,不管对面那个人是谁,她见到了都会救,这就是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职吧! 眼见着苏纤纤的眼皮眨了一下,纤漾判定她在装晕扮柔弱,不过你想泡男人别扯上她啊,居然还说她残忍,就你善良,你跟你那个恶毒是母亲背地里做过多少害我和我娘的勾当,臭丫头,你纯真善良,我就心狠手辣,怎么害人的心思,你随时随地都有呢? 纤漾灵机一动,几步上前从南宫煜怀里把苏纤纤扯了过来,看着是她体力不支没有抱住苏纤纤而实际上她就是故意的把她狠狠的从南宫煜的怀里扯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之后,就传来了纤漾的哭喊声。 “妹妹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让我怎么跟爹爹交代,怎么跟姨娘交代啊,你快点醒过来。” 纤漾一边抽泣的哭着,一边很急切的用右手去给苏纤纤施救,而袖子下的左手,却按上了人体中最疼的合谷穴,让你丫的装,看你能忍多久。 只见苏纤纤疼的眼皮直抖,手握成拳,苏纤漾就觉得浑身的毛都顺了,心情舒畅的不得了。 让你说我残忍,我就残忍给你看,让你装晕,让你诋毁我。 纤漾左手上移,反正他背对着南宫煜一行人,而且古代的袖子比较宽,没人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在干嘛。 使劲儿的按住了苏纤纤的气海穴,苏纤纤顿觉得浑身发麻,然后又疼,最后就是麻和疼交替着进行。 纤漾一边整治着苏纤纤,一边不忘伤心的哭,“妹妹啊,你快醒醒啊,别吓我啊,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外人看来,苏纤漾那断了线般滚落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流下来,只当她是个弱女子惊慌无助,伤心至极,可没人知道,她哭的越凶越悲痛,按着穴位的手下的力道就越大。 别说她狠心,记忆中本尊十二岁那年,天寒地冻的,就是这个亲妹妹非拉着她去游湖,结果就那么“不小心的”把她绊倒了摔进了湖里,害得本尊在湖里面挣扎了很久喝了好多带着冰碴子的湖水,最主要的是差点就把小命搭在里面,幸好有人路过救了她,之后高烧不断,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她也想过去了就过去了,可这苏纤纤显然的屡屡害人,要是不教训教训她,只会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苏纤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本来是装晕的倒在南宫煜的怀里,怎么就被苏纤漾给弄了过来,怎么又会一下子又疼又麻呢,她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那个蠢顿的苏纤漾如今已经脱胎换骨,熟知医理了。 她窝了一肚子火,却又不得发作,只能拼命的忍着疼痛不适,躺在地上继续装。 第22章 阿九道歉 刚才一时气虚的睿王南宫朗也被南宫墨救了过来,刚一睁开眼,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苏纤漾的那些小动作,只道这个丫头真有趣。 站在一边的南宫煜此刻已经从苏纤纤的身上转移回来了注意了,看了看那个死相凄惨的叛军死士,心情复杂的盯着蹲在地上哭的悲痛欲绝的苏纤漾。 他莫名她的毒针是从何而来,再者明明不会武功的她能把毒针射的这么准也是需要惊人的爆发力的,的确是很残忍,可这残忍的背后,这一切的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救自己。 看到自己即将被刺杀,她好像很害怕,很急切又很惶恐,那么强烈的情感,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好像很在乎自己,很害怕自己出什么意外一样,那么如此深爱自己的一个女人,当初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呢? 容貌和心,哪个重要? 现在苏纤漾跪在地上哭的痛彻心扉,他欲上前跟他说话,询问一下她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玩意,又或者问她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受伤,可是御林军的将领过来有事禀报,一念之下,他错过了机会。 而之后,也许错过的就是一生挚爱也说不定。 临走时他用袖子掩手拔下了那个死士面上的毒针,顺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帕子包的紧紧的放在怀里,心道这帕子是谁送给自己的来了,上面垂柳依依,燕子双飞。 大军已走远,躺在地上的苏纤纤也不装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只不过这腿还是麻的没有知觉了走不了路,只能一跳一跳的坐在附近的一张桌子旁,可惜这椅子也在刚才的那场血战中受了伤,不堪重负的椅子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堪堪的散了架。 苏纤纤刚从地上起来没多久,又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一旁的铃铛忍不住打趣道,“二小姐,以后可要少吃些了。” 苏纤纤原本心中就堆着怒气,现在又成了笑话,便把这火都转移到了纤漾的身上,恶狠狠的瞪着纤漾,纤漾得了便宜,便也不再跟她计较。 苏纤纤是三个人加一辆马车出来的,可回去的时候只能一个人靠着一双腿跟在纤漾和铃铛的身后,那两个婢女命不好,被乱军杀了,就横尸在街头,回来的路上她们正好路过,不过苏纤纤对于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婢女看都没看一眼,就那么拖着一条还有些酸麻的腿,揉着屁股回去了。 一路无话,终于回到了丞相府,秦美娥和梨落早已等在了府门处,待三个人走的近些,她便扑到了苏纤纤的身上,一个劲儿的问有没有伤着,苏纤纤也是头一次见着场面,今天也是吓的魂儿都没了,被她一抱,便哇哇的大哭。 那一边,梨落也赶紧走过来问纤漾怎样,纤漾摇了摇头说没事,转而想到今天迎接的队伍未见丞相爹爹,这一问才知原来丞相爹爹在宫门口等着迎接圣驾和班师回朝的二位皇子,而幸好躲过这一劫。 眼见着纤漾直往那对母女身上瞄,梨落猜想她这是想娘了,也许小姐回来,可能早就在知道大乱的第一时间赶过去了,也怪自己,怎么就被这秦美娥拖住了而没能去救纤漾呢,也幸好这纤漾没事,不然自己怎么有脸去九泉之下见小姐啊! 想到这不免又觉得愧疚,便拉着纤漾从头到脚的问了一个遍,纤漾被她问的也觉得心里暖和了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个命苦的没娘的孩子,梨落这般嘘寒问暖,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有娘了一样。 回到了星云居,梨落早早的吩咐了丫鬟婆子们备好了热水,让纤漾好好的泡泡澡。 浑身被热水包围,驱散了一身的寒气,却驱不走内心的恐惧,前世她是个医生,各种流血的场面都见过,可今天那七孔流血的死士却让她挥之不去。 她的手术台上从来没有死过人,今天作为一名医生的自己第一次杀了人,而她救的还是一个不要了自己的男人,一切都好像是老天再跟自己开玩笑。 洗了好久,确切的说是泡了好久,纤漾才从水里出来,那原本高于体温的水如今有些凉了,由于她不习惯洗澡时还叫人伺候着,所以就叫铃铛和画眉她们早些歇了。 可外面不知谁家的猫叫了半天了,烦死人了。 纤漾随意的批了条外衫,头发还湿湿的,就去院子里了,今天本来心情就很烦闷,也无心陪这流浪的猫儿玩耍,让它去别的人家玩吧。 满院的木槿花开的正好,粉的,白的花瓣被一阵夏风吹过,纷纷扬扬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像一只只飞舞的彩蝶。 说也奇怪,纤漾自打从屋子里出来这猫儿就不叫了,赏了会儿花觉得夜深了还是早些睡了吧,可刚一扭头,这猫儿又叫了,难道这猫儿还成精了不成。 回头循声望去,纤漾笑了,哪里有什么猫儿嘛,却原来是她的阿九回来了。 只见对面的屋顶上,男子身着黑衣,衣衫飘若刘云,一时之间竟是无边的雅致,就连那碍事的白玉面具,看起来都别有一番神秘感,无法知道那掩去的面容到底是俊是丑,只依稀的看到哪漏出的墨色的瞳眸灿如星辉,比那天际的星光还要耀眼。 不知怎的,纤漾刚一见到那人就断定是她的阿九,不过之后却突然来了脾气,扭头就走。 回到屋子里把门紧紧的关上了,却没反锁。 背对着门口,耳听着门很轻的被打开又被合上的声音,纤漾的气还没消,气不知所起,只是难消,捡起桌上的花生米,糕点,还有啃了一半的鸡爪子,随手拿到什么就朝门口扔什么。 直到那道黑影儿立在自己的对面,手里还拿这半个鸡爪子,在银色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对不起,我来晚了。”阿九很聪明,直到苏大小姐为何生气,再者今日刚回醉乡楼就知道了这苏大小姐找了自己很多次了,自己这个病人反倒还没人家大夫上心,所以他开口说了生平的第一个对不起,却觉得理所应当。 第23章 吃货本色 纤漾正想着一会人怎么开口骂骂这个木头呢,却没想到人家开口道歉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气也就没了。 “那个,算了吧,下次你有事,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让我等你到那么晚。”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就像是小妻子为了给丈夫留门而等着不睡之后的抱怨呢,哎呀,不管了,木头阿九应该听不出来才是。 纤漾说完不自觉的脸,红了。 继而转身去里屋拿那一套金针,没错,她趁着他不在的这几天,当了他爹书房的瓷器弄来了这么一套金针,也不知道哪天她的丞相老爹知道了会怎么大发雷霆呢,可谁叫她没钱呢,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将金针泡在特殊的药液中,一切都准备好了,时间尚早,离子时阿九发作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无话可说,十分尴尬。 阿九看着那一根根细细的长长的金针觉得还像那么一回事,索性伸手就想从药里取出来拿在手里看看。 “别动,有细菌。”纤漾慌忙之下,口不择言。 “细菌为何物?”阿九表示不知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啊,那是一种毒,一种毒啦!”纤漾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金针又放在了烛火中烧了烧,古代没有酒精也只好用这个方式杀菌消毒了。 纤漾怕他再追问下去自己没办法解释,便拉着他转移话题,“阿九,你看外面的木棉花多美啊!” 阿九默不作声,盯着金针还在想这细菌是何毒,也是出自苗疆的吗? “那个阿九,我今天去找你,醉乡楼的伙计说你还有三五天才能回来呢,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啊?” 这一次纤漾成功了。 “事情办完了。” “什么事情比命还重要啊?” “比命还重要的事情。” “额……” 他是在跟自己说绕口令还是脑筋急转弯啊?不好笑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用命开玩笑。 “阿九,你戴着面具热不热?”他不是易容吗?怎么今天还戴上面具了呢,不过这面具挺好看的,能不能借她戴戴啊,她不想戴面纱了,很热的。 “不热,你热了?” 纤漾刚想说还行,这“行”字还没发出声来就变成了“啊……”。 原来阿九是拉着,用掌风推开了门,然后飞身到了对面的屋顶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真的好厉害啊,刚刚她的脚下是木槿花树的顶端,这会儿她的脚下踩着的是屋顶的瓦片。 浑身轻飘飘的,却没有失重的感觉,原来这就是飞啊! “那个阿九,能不能求你件事儿啊,你能不能下去把我的鸡爪子拿上来,良辰美景,怎么能没有鸡爪子呢?”刚一坐下来,纤漾心虚的开口询问。 “那么难吃的东西你还吃。”阿九嘴角抽搐,不冷不淡的回道。 “难吃,很好吃的好不好,这可是帝都最好吃的一家了。切,你不拿我自己去拿,这年头求人不如求己,哎!” 高高的屋顶之上,纤漾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步步的向前挪去,不过走了两步就后悔了,没有梯子啊,她要怎么下午啊。 “没有我做的好吃。”阿九的声音很轻,不过还是被纤漾听到了。 “真的?那不吃了,下次吃你做的。” 阿九斜着眼睛看了看这个女人,去了她房间才知道她刚刚沐浴完,那一大桶的水还没来得及倒呢,所以她的脸上并没有面纱,露出了那布满红包脓疮的脸蛋。 心说,都这样了还吃,兴许这脸就是被自己吃的,这句话还真的被阿九说中了,病从口入,苏纤漾这张脸还真的是自己吃成丑八怪的,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阿九腹诽这个女人真是不客气,自己又没说要做,她就等着吃了,他虽然是个厨子,不过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颐指气使的让他做东西。 她苏纤漾,先是让他做了一碗面,今天又让他给她做鸡爪子吃,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阿九没说话,虽然没同意,可也没拒绝啊,纤漾见好就收,也当给自己个台阶下,反正她也下不去,就算再想吃也吃不到。 重新坐回阿九身边的纤漾彻底的露出了吃货本色,问阿九会不会做这个,会不会做那个,俨然是把阿九这个厨子私有化了。 “阿九,你们醉乡楼想不想推出新的菜色啊,你看刚才我问你的什么千变万化啊,飞龙在天啊,你都不会做,不如我教你做吧?”说了半天,纤漾终于说出了她的那点小心思。 “你会做菜?”阿九反问。 “我不会做菜啊,可是我可以提供我的想法啊,我会医术啊,自然知晓药理,什么药强身健体,什么药美容养颜,这药与菜结合,既能吃饱又能强身,何乐而不为呢?”纤漾说的头头是道,主要是一定要说服阿九让自己去醉乡楼帮忙,目的嘛,当然是为了银子喽。 “有点道理,不过醉乡楼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又不靠着这个赚钱,这里他另有用途。 “有银子不赚王八蛋,你说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纤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怎么可以这样呢,她其实很想说的是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你知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药膳营养餐有多火爆啊,落后就要挨打,怎么可以这么满足现状呢。 “说你的目的吧?”阿九实在是不想听她口若悬河拐弯抹角的了,还是直说吧。 “其实吧……”纤漾想了想,这也没什么丢人呢,不好意思什么啊,说就说,谁怕谁啊,“你们醉乡楼还招不招人啊,我虽然不会做菜,可我懂医理药性,可以帮你们做出药膳来,你也知道我爹是丞相,我这张脸辨识度又那么高,去别的地方我怕影响不好,可我又很想给落姨买点什么礼物……” “所以……”纤漾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都快成蚊子叫了,幸好阿九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 “你要……银子?”还是那么清清冷冷的,波澜不惊的声音。 “是啊,很需要。”纤漾点头。 第24章 谪仙男子 “你为我医病,我自然是需要付诊金的,需要……” “哎呀,你误会了,”纤漾见他理解有误,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自己赚钱买点东西给落姨,不然就算我没钱我也可以跟爹爹要,可是,你有没有过用自己辛苦赚来的钱给亲爱的人买礼物的感受,那样会很有意义的,对了洛姨现在是我姨娘……” 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纤漾也不管阿九是不是愿意听,生怕他听不明白,从头跟他说起。 “落姨啊,原来是我娘的好姐妹,现在是我姨娘,好的姨娘呢就像娘,而我呢,正好就缺个娘……”坏的自不必说了。 两世的记忆加在一起,纤漾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自顾自的说着,没看到一旁阿九在听完她那句“用自己赚来的钱给最亲爱的人买礼物,会特别有意义,”还有那句“而我呢,正好缺个娘……”后也跟着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他也没娘,他也想跟她一样给娘亲一个特别有意义的礼物,只可惜……再无机会…… “你该不会是嫌弃我丑,怕我吓坏了那些客人吧?” 说话间,粉色的木槿花瓣正好被风吹了起来,落在了纤漾半干的长发上,纵然夜色昏暗,可那明媚的笑却深深地落在了阿九的眼里,或者更深处的心上。 他本就说过容貌不过是皮囊,红粉骷髅,又怎会真的在意呢,更别说此刻他真的没觉得她有多丑,一年前她风光正盛时,远远地他也曾惊鸿一瞥,不过昔日拥有绝色容貌的苏纤漾却远没有眼下的这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儿可爱,有点憨,有点刁蛮,还有点迷人。 对,就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大不了我不出去就好了,哎呀,其实啊大家只管菜好不好吃,又哪会管做饭的是个哑巴还是聋子或者丑八怪呢,其实啊,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不用嫁给什么皇子,自由自在的多好。” “你不介意你的容貌?”阿九的心一震,从未有女子像她这般淡然,早知她深藏不漏,难道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不过是为了不嫁给齐王亦或是她因为受了打击而自暴自弃,不过看样子,更像是前者。 “怎么会不介意呢,谁不喜欢漂亮啊!”纤漾不好意思的憨憨的笑了笑,“不过就像那个什么狗屁齐王爷,我一变丑就要跟我退婚,这种以貌取人的渣男,嫁了岂不是更可怜,人早晚会老,美人迟暮恩宠不在,还不如找个老老实实的男人,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江山龙椅,怎么敌得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的可贵啊!所以啊,虽然毁容了却挽救了我悲惨的一生,还是很划算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阿九重复了一遍,心里却在思量这句话的深意,面具下,墨色的瞳眸泛起波浪,碧波荡漾。 离子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坐在房顶上,吹着风,欣赏着院中的落英缤纷,衣袂飘飘,二人风中的长发在身后飞舞缠绵,不分彼此,有些缠着缠着,绕着绕着就出了感情,不忍再分开,于是就打了结。 这么久,多数都是纤漾在说,她说十句阿九也就应承两三句,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他的震撼太大,现在脑子里还在盘旋着这句话,如此乐观不在意容貌的女子,坦然的面对退婚,甚至可以说是庆幸,今晚的她没有轻纱遮面,就拿着这张丑脸示人,如此真实洒脱,快意恩仇的女子实在是难得。 “也不知道,我家爹爹知道了我把他的青花瓷瓶当了买了套金针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纤漾好像习惯了阿九的沉默,自己一个人心中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完全当他不存在或者只是个单纯的聆听者,而阿九好像就是个聆听者,听她说就好。 “阿九,我猜你这面具下的脸应该很好看,不过你放心,我不是花痴,你看齐王好看吧,我还是不喜欢,你就算比他还好看,我也不会迷上你,所以你还是摘了那面具吧……大热天的悟出痱子可就不好了……就不好看了……” 越说声音越小,这次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真的太累了,今天她也受了惊吓,心情起伏过大,如果不是听到那猫儿的叫声一直不停,她早就已经睡下了,这会儿,困意来袭,她的头竟然歪倒在阿九的肩上,酣然入梦。 只可惜,她没看到,阿九摘下面具的脸竟真如她所说的那般,谪仙一样的人儿,分明就是今日醉仙楼开着的窗户中的人,只可惜,两次,她都没有看到。 纤漾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太阳升的老高了,外面铃铛那大嗓门正跟画眉在说笑,抬起手捶了捶有些昏沉的头,片刻后才发现不对劲儿。 昨晚她明明是在屋顶上跟阿九说话的啊,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不是说好了给他治毒的吗?他怎么不叫醒自己啊! 真是的,他以为他这样做很伟大吗?他以为他怜香惜玉她就会感激吗? 真是没见过一个比他还把命当儿戏的人,也不知道昨天他毒发的时候是怎么过的,纤漾在心里数落阿九的时候不免也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有责任心。 且说,阿九昨天忙完了事情后,就有下属来报说苏家小姐近日来隔三差五的就来询问他是否回来了,他一听也等不及两三个时辰的易容了,索性就带着白玉面具去见了苏纤漾。 明明可以临近子时去了便可,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急匆匆的就赶了过去,一向不喜欢等人的他,又觉得擅闯女子闺房有违君子之道,所以看一众丫鬟退出后就在外面边学猫叫变等人。 更倒霉的是最后的最后,她这个糊涂大夫睡得太香,也没给他医治,他吧她从屋顶抱下来,她没醒,他不知道两个人的头发打了结,临走时扯了一下,她没醒,可见睡的有多熟。 第25章 秦氏反击 原本松散只是缠在一起的发结被他一拉,就彻底的解不开了,没办法,他只好用随身的匕首,斩断了她的发,又斩断了自己的发。 如今那个发结被他握在的手里,呆呆的看着。 桃园街,烟云巷,礼部侍郎秦安府上。 秦夫人珠翠钗环,金光闪闪,虽然年过五十可依旧乌发云鬓,虽然眼角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保养得宜的脸上透着年轻时的风韵,眉眼精致,可见秦美娥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就是遗传自她。 秦美娥站在太师椅后轻轻的给她揉捏着肩膀,笑着道,“母亲这般年轻,看起来就像是女儿的姐姐一样。” 秦夫人闻言一笑,抬眸佯嗔了女儿一眼,“救你惯会哄母亲开心,老了啊,真是老了。” “哪有,女儿说的是真的,您一点儿都不老,您要是老了,那一众官家太太们哪还有个年轻的啊。” “就你嘴甜,不过倒是你,怎么看起来有些疲惫呢,是不是丞相府的事儿太操劳了啊?”秦夫人见女儿都长了黑眼圈了,不免有些心疼。 “还是母亲心疼女儿,这都看出来了,”秦美娥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方说道,“也不知道那个丑八怪是怎么了,平时柔柔弱弱的,任我揉圆搓扁,这段时间却突然转了性,把梨落那个小狐狸精给弄了回来,这还不要紧,我看那架势,她是要跟我对着干了。” 秦夫人望着她,那厚厚的脂粉也未能覆盖住女儿的眼袋,眸中的心疼更盛,于是敛了笑容,原本靠在太师椅上的身子如今也坐的直直的,“这能怪谁,当年放着那么多的世家公子的正室你不做,非要给那个苏汉卿当个小妾,虽说是他如今贵为丞相,对你也还不错,可你比我更清楚,他的心里没有你,你说你,为什么非要死要活的嫁给他呢?” 秦美娥忙解释道,“娘,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况那个女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他们再彼此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天人永隔,最终陪在汉卿身边的还不是我,娘,现在紧要的是我要怎么名正言顺的成为丞相夫人,现在这个身份处处受限制,那个死丫头总那身份说事,娘您要帮帮女儿才是啊!” 秦夫人见多说无益,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再说还有什么用,嫁都嫁了,女儿都生了,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叹了斗气,拍了拍她的手说:“扶正的事儿也不在一时,那个丫头彩泥多大,十几岁的孩子,现在没了容貌,又遭齐王爷退了亲,估计是豁出去了想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你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啊,如今你爹爹的官职没有苏汉卿高,苏老夫人也已不在人世,扶正这事着实有些棘手啊,要我说啊,你还是早日给苏汉卿生个儿子才是正经的,没有儿子你费尽心机也是给别人做嫁衣啊!” 秦美娥闻言面容一垮,申请难看,这么多年她只得了苏纤纤一个女儿便再没了动静,有了儿子,苏汉卿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是个庶出,所以扶正的事儿就好说了,这么多年都没成的事儿,如今又来了个梨落跟她抢男人,岂不是更难上加难了吗? 秦美娥越想越气,越想越怨,以前苏汉卿就总去乔荷那,一个月就来自己这一两次,好不容易熬到了乔荷死了,可苏汉卿还是不常来,不过的确是比之前好多了,结果现在梨落一回来,她又被冷落了起来。 秦夫人没留意她,只见她半天不吭声,以为她悠哉伤心,便叹了一口气,宽慰着道:“你也别急,我找人给你的那个方子,你继续喝着,你们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你在好好调理调理,指不定哪天就有了,只不过以前可以慢慢来,现在你万不可叫别的女人占了先机,这事儿可是一等一的重要,你别不知道轻重缓急,吃了大亏。” 秦美娥这才回神,眸光阴历了一下,接着便会意的一笑,“娘您放心吧,这个女儿还是知道的。” 她随即又想到什么,收了笑容,正色问道:“女儿听说,紫霞长公主最近回京了,可是真的?” 秦夫人没想到秦美娥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微微愣了一下才答道:“好像听你父亲前几天说了那么一嘴,你问这事做什么?” 秦美娥闻言眸光一亮,美丽的大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最后心里盘算了一下便笑着道,“娘,您能不能帮女儿打探一下这紫霞长公主的行程,女儿有用。” 秦夫人见她不说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心下也猜到了女儿的心思,摆手道:“罢了罢了,别捏了,我这把老骨头再被你捏下去就快散架了,我会帮你问问的,等打探到了消息就派人给你送个信,你送给你父亲的那套紫砂壶和碧螺春,我会亲自泡了给你父亲喝的,也让他知道你的孝顺。” 秦美娥闻言一笑,道:“那女儿就不打扰娘您休息了,我这就回去了。” 且说睡到大天亮的纤漾闲来无聊,离天黑还远着呢,更别说子时了,百无聊赖的在木槿树下转了半天,满脑子都是昨天和阿九在屋顶上吹着夜风的场景。 看来阿九成了她的心结,不治好他的病,想必她是放不下他了,反正他还欠她鸡爪呢,正好家里的吃完了,去醉乡楼尝尝他的手艺。 出了星云居不巧的是又在大门口遇到了苏纤纤,不想跟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面对她的假脸,听着她假话连篇的说辞,想想都扫兴。 纤漾还在天人交战中,这让了马车吧显得怯场,不让吧,跟她同坐又别扭。 谁知道还没等她想出个解决方案呢,苏纤纤却先萧这说话了,“解决,你也要出去吗?昨天抢了姐姐的马车,害的你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妹妹我实在是不忍,所以啊我今天自在外面找了一辆马车来。” 什么叫做抛头露面,她明明戴着面纱好不好啊,再说她都不在乎,她瞎操个什么心啊? 第26章 连遇碰瓷 “真是多谢妹妹关心了。”纤漾也不多说,管她呢,反正不用跟她同坐就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纤纤快走吧,我们要来不及了。”马车的帘子撩起,一个女孩儿的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纤漾这才发现,原来这车里面还有个人,这人正是苏纤纤的好友闺中姐妹,殷柔柔。 “你以前没有马车吗?” “你也知道我爹爹是个节俭惯的人,平时家中就两辆马车,他用一辆,另一辆最近姐姐用的比较多。” 抬步走向自己的马车,便听闻后面的马车上传来殷柔柔和苏纤纤的说话声,苏纤纤的语气充满了胆怯和彷徨,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便是不回头看,苏纤漾也能想到此刻她定是一脸娇怯的瞄着自己,暗示着殷柔柔往歪处想。 “那你就要走路了吗?真是的,那样一张脸还四处走……” “柔柔姐,别这么说,姐姐是有事,而且我也不能跟姐姐抢啊……” 纤漾对着一幕倒也是一点儿都不例外,今天她故意在门口等自己,不就是为了这一出吗? “小姐,他们太可恶了,明明是你把马车让给她,自己走路,却被她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么跋扈呢,还有那个殷小姐,怎么可以这么说你。” 铃铛气呼呼的瞪着后面对着殷柔装委屈的苏纤纤,说着便要冲过去理论。 最近铃铛的胆子也越发的大了,主要是她的主子不再做缩头乌龟。 纤漾见铃铛说话间便要往上冲,纤漾忙拉住她,冷声道:“你跟她计较什么,你现在要是过去可就真的坐实了我们欺负她的事儿,岂不是让她得了逞,她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铃铛闻言虽然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却又有些怒意难平。 “那也不能由着她这么败坏小姐的名声吧?” 这个殷柔柔在帝都的官家公子小姐的圈子里也算是号人物,交际也挺广的,要是她误解了小姐的为人,那恐怕不出几日,整个帝都的官家子弟就都知道了小姐是个嚣张跋扈,欺负庶妹的恶毒姐姐。 甚至会被添油加醋,有的没的,什么不知道哪儿来的脏水都泼到小姐身上,小姐已经够可怜的了。 “算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嘴长在别人身上,光用眼睛看人,不用心,我们也管不了,她越相信,等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就越失望。” 纤漾说完,抬步上了马车,朝着醉乡楼驶去。 两辆马车原是并行了一段路,在街口处分开,各行其道。 然而纤漾所乘的马车刚绕过街巷便颠簸了下,没有防备的纤漾身子一歪,重重地撞在了车壁上,榆次同时车外想起了铃铛的叫声以及车夫的惊呼声:“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长眼睛吗?怎么好端端的往车前撞。” 纤漾蹙了蹙眉,手肘处剧痛,应该是撞伤了,不过勉强撑起身体,撩开帘子便见马车便躺了一个衣衫破烂的老汉,正抱着爽腿痛哭的呻吟着,而铃铛却是满脸怒气的盯着她,车夫则一脸无措的站在老汉变上询问着老汉的伤势。 纤漾心下明了,这车子刚刚是因为老汉才突然停下的,纤漾扫了一眼闭眼呻吟的样子,初步诊断为没什么大碍,估计也就是擦破皮,而此时铃铛又在一旁发话了。 “车子刚转过弯,这老头便从那边冲了过来,故意的往我们的马车上撞的,李叔都是几十年的老车夫了,见有人过来就已经勒住缰绳了,所以我们的扯根本就没碰到他,小姐,这个人分明是想讹诈。” 铃铛在府门口就憋着气,如今出门没看黄历又遇到了这么件倒霉的事儿,怎么能不大发雷霆呢! 纤漾静静的下了马车,瞪了一眼铃铛,不是责怪,只是她这脾气真的说说了,回去再收拾。 缓步走到老头身前蹲下,柔声询问道:“老伯可是伤到哪儿了?这里痛不痛?” 说着,纤漾便伸手想轻碰下他的胸膛,她刚才只是粗略的判断,万一有什么内伤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可还没等她靠近,那老汉便痛叫一声避了开来,身形利落,应该没伤到脏腑,这内伤一说也就不存在了,那么就真的如铃铛所说,她还真的遇到个古代的碰瓷的。 她虽然同情弱者,可最讨厌那坑蒙拐骗的人,一想到现在社会的那些碰瓷的老人们,让多少善良的年轻人失去了行善的勇气,让多少真正需要帮助的老人失去了被救助的机会。 那老汉眼见着纤漾的眼里闪过厌恶,却突然大声的嚷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坏人,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撞了人还不承认,如今又想伤我,还有没有天理了,乡亲们呐,快给小老儿做主啊!” 他这一嗓子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大街上都是些平民百姓,最受不得的就是官家的有钱有势的公子小姐们仗势欺人,眼下就对着纤漾指指点点。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小姐好心好意的给你看看伤,你怎么能诬赖她呢,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铃铛见小姐再一次被人诬陷,气的直跺脚,浑身发抖,还有那些个路人,显然都在指责着小姐。 她一吼完,却不料那个老头儿比她的嗓门还大的喊叫着,声泪俱下,哀声连连,“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撞了人的不仅不承认,还这么大声的责骂老头子我,各位乡亲父老们啊,快替老头子我评评理吧,我没钱没势的,真是没地方说理啊!” 这仇富的心里不是现在社会严重,这古代也是有的,被他这么一诉苦,路人们就都认定了是纤漾撞人在先,推卸责任在后。 “真是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真是无法无天啊!” “这是谁家的小姐啊,这么没教养。” “没看人家蒙着脸吗?我看是打定了注意不准备负责人了。” …… 由于纤漾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那老头子也眼尖的见纤漾蒙着面,黝黑的大手一把抓着轻纱的一角就给扯落了。 第27章 十年之约 没了掩面的轻纱,纤漾一张丑脸就被路人看了个透彻,如果蒙着面的纤漾尚且不能被人认出,这一张如此有辨识度的脸就不可能不被人认得了。 “原来是丞相的千金啊,怪不得呢!” “是啊,前几日在齐王府门口还觉得她可怜,这下子还真的印证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难怪好好的一张脸毁了呢,估计是缺德的事儿做的多了,老天惩罚她。”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她苛待庶妹,为难姨娘,人品很差。” …… 路人的指指点点还在继续,在看到是丑八怪苏纤漾之后,骂得更加的难听了。 铃铛听着越来越多的指责和咒骂,气的红了眼,一时之间百口莫辩,站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 纤漾摇了摇头,唉,真是小偷偷到了警察身上,自找死路。 她看了看还躺在地上呻吟的老汉,抬头对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的铃铛说:“把钱袋拿来给这位老伯。” “小姐。”铃铛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不过纤漾的眼神很坚定,她只得从怀里掏出钱袋,这是她的私房钱好不好,小姐说了去醉乡楼吃饭不要钱的,所以她就没带钱。 铃铛不情不愿的把钱袋丢在老头的身上,老头刚想拿,却被纤漾眼疾手快的抢先了一步,老头子被这一举动也弄得有些发傻,不是都叫下人给他钱了吗? 怎么又拿回去了? 只见纤漾一脸歉疚的把钱袋一转手放在他的手里,老头子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嘴角浮上一抹不被察觉的微笑,不过在他准备从纤漾手里接过钱袋,紧紧握在手里的时候,只听见“嗷”的一声。 接着,小老头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越了起来,接着又笨又跳,龇牙咧嘴的犹如耍猴。 那里还是刚才那个躺在地上重伤的可怜的老人,手脚灵活,蹦蹦跳跳,比年轻人还要矫健。 “老伯,怎么骗人的银子扎手了?不拿了吗?”纤漾满意地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角的灰尘,既然面纱被扯落了,那就不带了吧,反正都知道她是个丑八怪,藏着掖着也不能改变事实。 老头子的疼痛随着时间稍有减缓,还真的如这丫头说所的,这骗人的银子怎么还扎手了呢,扎了一下之后他浑身疼痛难忍,一不小心就漏了馅。 围观的人权见老汉露相便知道没啥热闹可看了,瞬间就散了一半,那些方才骂的畅快淋漓,义愤填膺的人也灰溜溜的离开了。 纤漾摇了摇头,永远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他们随便那么一说,如果你真的上心就惨了,还是做自己最重要。 正在准备上车之际,却有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儿拉住了纤漾的衣角,喊了声“姐姐,你赔我东西。” 铃铛一听火气“腾”的就起来了,心说刚送走了个老的又来了个小的,怎么今天碰瓷的怎么多,刚要出声责骂,就被纤漾一眼给瞪的憋了回去。 只见纤漾再次蹲了下来,笑着问那个小男儿,“小弟弟,姐姐有弄坏了你什么东西吗?” 小男孩依旧噙着一口奶声,也不怕她的那张可怕的脸,吐字清晰的说道:“刚刚那个老头跑出去的时候撞了我一下,然后就把我的烤鸡撞在了地上。” “谁撞的你找谁去,怎么一个人二个的都找我家小姐,没完没了了是吧?”铃铛冷声冷气的说。 纤漾不理,依旧笑着说,“是别人撞的你为什么来找我啊?” “是你刚才用针扎了那个老头一下,他才会失常的,而且他跑的太快,我只能来找你了。”小娃儿小大人似的,噘着嘴,不高兴的说。 “好吧,看来还真是姐姐的错了,姐姐一会儿正要去吃好吃的,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过去,姐姐请你吃好吃的向你赔罪可好?”纤漾没想到这么大丁点儿的小孩子居然看出了她的小把戏,她可不就是如他所说扎了那个老汉一下嘛! “不好吃的我可不吃。”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纤漾见着个孩子身上穿着十分普通,五六岁的年纪,衣服料子不是多华美,但胜在干净整洁,一张小脸倒是酷酷的,透着超脱年龄的成熟。 “他说他做的很好吃,小弟弟,你不怕姐姐吗?”纤漾很好奇,一般这么大的孩子要是看到她的脸估计早就吓哭了,这个孩子不仅不哭,还有勇气过来找自己赔偿,着实有趣。 “我娘比你吓人多了,我都不怕。”小男孩儿依仰头,不屑一顾。 一旁街角处的妇人听到儿子这么说气的咬牙切齿,老娘我美艳动人,怎么就吓人了,臭小子,这么诋毁你老娘,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既然你不怕姐姐的话,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吃好吃的,之后我再把你送回家,对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娘呢?”纤漾觉得这么大的孩子一个人上街有点不可能,大人应该不会放心才是。 没想到小男孩儿想都不想的就说,“我一个人来的啊,我娘在家等我买烤鸡回去呢,没想到被你给搅合了。” “额,好吧,那你要不要回去跟她说一声啊,你一个人跟我走了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吗?再说你娘在家等你呢,你不回去,她会着急的。”纤漾发誓她绝对是出于好心。 她好心好意,可小男孩儿却不准备领情,“姐姐,你这是准备不负责吗?我娘说了天黑之前买回去就行。” “好吧,那我带你去。”纤漾彻底的无话可说了,遇到个碰瓷的老头她还有招,可遇到这么可爱的人小鬼大的奶娃碰瓷她也无法了。 墙角的妇人却气的不轻,臭小子,有好吃的不带老娘去吃,我跟你没完。 坐上了马车在去醉乡楼的路上,纤漾搂着小男孩肉呼呼的小身子,主要是怕马车颠簸伤着他,同时对这个小娃娃也好奇的很,索性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些问题。 小男孩儿起先还很配合,最后可能是不想回答了,一脸不耐的对纤漾说,“姐姐,虽然我不害怕你,可我也没说我喜欢你,你问这么多是想嫁给我吗?那你还得等我十年呢!” 第28章 出乎意料 虾米?纤漾被小男孩儿一句话赌的彻底无语了。 剩下的路上基本上纤漾很识趣的闭嘴不说话,到了醉乡楼,再见到阿九,今天的他又易容成了很普通的样子,她第一次见他时那般。 阿九见纤漾不仅带了铃铛过来还带了个小娃娃,只觉得头都快要炸了,他真的是要当厨子了啊。 “你想吃什么?”纤漾出于礼貌,问了小轩儿,刚刚在车上她已经知道了这位小爷的大名。 “先来一个碧螺虾仁,碧螺春要几年刚采摘下来的,别想拿陈年的糊弄我,还有虾仁,至少要三寸长的,不过每个要切成三段,太长了吃不下……” 铃铛翻了个白眼,那你直接要一寸长的不就完了吗?非要三寸长的切三段,是不是有病,小屁孩事情倒不少。 好像是知道有人在说他,那眼睛在纤漾,阿九,铃铛身上来回的扫,然后一口气不停的继续说道。 “我还要水晶蹄髈,蹄髈要炖的烂一些,我最近在换牙,不好咬。还要蟹黄酥,记得要河蟹的蟹黄,汤嘛,就来个银耳雪莲汤吧,我喝的不多,一碗就够。姐姐,你要不要喝?” 纤漾眼珠子都快吐出来了,枉她自称吃货,可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都比自己有档次,她只要是吃的,基本不挑,可看看人家吃的那才叫品味呢,霸气啊! “喝,我也喝!”最后,纤漾傻呼呼的应和着。 纤漾只顾着盯着小小男神看,没看到铃铛和阿九默契的嘴角抽搐,恨不得撕了眼前的小吃货。 阿九跟着店里的伙计交代了一声准备去后面做菜了,却听到小男孩淡淡的道:“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小爷,你还准备要什么?”阿九恶狠狠的盯着小男孩,那意思是你要是再点些东西,我就把你丢出去。 小男孩儿也不害怕,甜甜的笑了笑,像是在撒娇,“先给我们来一壶好茶,几样点心,这茶嘛,铁观音就行,不过给我来点冰糖,怎么没有吗?没有的话就算了,真是的。什么破店啊!” 小男孩儿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失落,哀伤的表情配上他可爱的小肉脸,真是好玩极了。 “有,怎么会没有呢,你就算想吃猴子肉,我都给你弄来。”阿九也不冷不淡的回答他。 小男孩一听猴子肉,忙说不要不要,至于原因嘛!他娘总说他是小泼猴,所以这猴子肉还是免了吧! “轩儿,这里你来过?你怎么知道他们这里有这些菜啊?”纤漾忍不住问道。 “没啊,我就是听人说的,从来没吃过,今天有机会就像尝尝。” 好吧,她这是被宰了吗?不过被这么可爱的孩子宰,她也只能认了。 香茶糕点很快送上来了,小轩儿拿着冰糖放在泡好的茶里,借着又很贴心的给纤漾放了一块,还说道,“姐姐,你尝尝,很好喝的,甜甜的。” 纤漾尝了一口,的确,这也太像冰红茶了,不对是冰绿茶才是,这个小屁孩还真会享受。 “轩儿,你正在换牙,还是少吃点甜的吧!”纤漾伸手拦住了小轩儿那只肥嘟嘟的伸向冰糖的手。 “好吧,看在十年后你是我娘子的份上,我就听你的吧,牙要是坏到了,我就不能多吃东西,早日长大,那样你会等的着急了。”小轩儿一本正经的说的煞有其事。 此时,阿九端来了第一盘菜,正听到小轩儿大言不惭的在那说着话,也不害臊。 别的孩子可以当做是童言无忌,不过这个小轩儿嘛,可就要另当别论了,不过这是后话。 “阿九,快来喝杯茶,这茶可真香,还甜甜的。”纤漾倒了杯茶递给阿九。 阿九默默的端起茶杯,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小轩儿,小轩儿做贼心虚低下头,继续优哉游哉的喝着自制的甜茶,然后偷偷的笑了笑。 “吃,吃,大家都别客气,阿九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纤漾盯着做之上一道道菜,光闻着味道都让她垂涎三尺了,狠狠的咽了口水。 不再迟疑,对着蟹黄酥就下了筷子,还别说,阿九果然是个大厨,没想到冷峻的外表下,竟然能有颗这么细腻的心,做的些菜,每个都堪称是极品。 这是在外面,纤漾吩咐铃铛也坐下来一起吃,可吃着吃着,铃铛就停下了筷子,不是她吃饱了,而是这场面太吓人人。 一桌子三大一小,唯有她家小姐吃的像个爷们,不管是小娃儿还是阿九,吃相斯文儒雅,可她家小姐这是风卷残云吗? 其实吧,纤漾的吃相还好,不过铃铛见惯了纤漾小口小口的数米粒的吃饭方式,一下子被震撼住了。 阿九早就见过了她吃面时的狼吞虎咽,所以反倒觉得今天的纤漾已经算是斯文很多了。 小轩儿也是个吃货,大口小口的吃着哪有心思管别人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纤漾已经放下了筷子,短期茶来漱漱口,她吃的快,吃的也多,哪个盘子都被她吃的差不多只剩一半了。 “傻铃铛,发什么呆呢,快吃!”她抿着茶白了铃铛一眼。 “啊,吃!”铃铛这才回过神来,再看看桌上的菜,吐了吐舌头,小姐真能吃啊! 纤漾吃的心满意足,刚刚她偷偷溜进厨房,发现有一大盘子的鸡爪,刚刚卤好,不觉得心里甜甜的笑了, 捧着香茶,怯意的探出头去欣赏风景,只见江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偶然想起,也不知道那日这扇窗子里的人是谁? 为何要帮她,以免她铸成大错。 回头望着儒雅吃着饭的阿九,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食物送进去,他都细细的咀嚼了再咽下去,作为医生,她显然很欣赏他这一点。 只是也不知道那一张皮下面隐藏的是怎样的面孔,又有着怎样的秘密,不能被人知晓。 铃铛吃的满面红光,小轩儿肉呼呼的小手倒把筷子使得很是灵活,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显然也在大快朵颐。 纤漾正望的出神,突然听到脚步声响,嗨哟店小二的招呼声,好像是有客人上楼来了。 第29章 霸气侧漏 新来的客人就在纤漾的隔壁,客人们谈天说地的说话的声音她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的。 只听得几句,纤漾就猜出了隔壁几个人的身份,定是这帝都城中的权贵。 纤漾皱着眉,继续听,因为他们的话题,她很感兴趣。 “锦瑜兄,伯父的病可好些了?”男子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借着那名唤锦瑜的男子叹了声气,“城里最好的回春堂的大夫说了,他也瞧不出这是什么怪病,八成是治不好了。” 这是方听得店小二说了声,程少爷您的菜来了。接着那名叫做锦瑜的男人答了话。 纤漾听到此,不再附耳倾听,转身坐回桌子上,小声的问,“你们可听过叫程锦瑜的男人?” 铃铛吃的也差不多了,一听这个名字觉得很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那听过。 这时只听阿九清冷的声音响起,“程锦瑜,城中首付程兆贤之子。” “那这程家可有做什么伤天害理,欺压百姓之事。”纤漾见阿九好像知道这个人,便接着追问。 “还不错,没做什么坑蒙拐骗之事,而且前年南方水灾,还自掏腰包赈灾来着。” 纤漾一拍大腿,那就好啊,有钱,人又不错,她喜欢。 “那就好,我喜欢。”纤漾想到,嘴里就说了出来。 阿九初一听到她说喜欢,面色一僵,接着便听到纤漾继续说。 “阿九,昨天的面具借我一用可好?” 阿九很想不借,不过看着她那张脸还是没忍心,不是他嫌弃她,主要是怕她出去被人非议,今日来她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她如此的抛头露面也的确不好。 铃铛不明所以,这阿九长的普普通通,也没有毁容要什么面具嘛,不过这事儿也不该她操心。 阿九给纤漾找出了面具,又把鸡爪放在了食盒里,转身准备回去,却听到纤漾再次叫自己。 “阿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小轩儿送回去啊,我有要事去办,不能送他回去了。” “姐姐,天还没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小轩儿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 “臭小子,你这是赖上我家小姐了吗?吃饱了喝足了赶紧回家。”铃铛说着便去拉小轩儿,谁知小轩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箍住了纤漾的大腿,就是不肯撒手。 阿九长叹了一口气,寒着一张脸瞪着小轩儿,小轩儿被吓得直往纤漾身后缩,纤漾无奈,只好劝说阿九,让他对轩儿好点儿,别吓着他。 阿九不理,抓着轩儿的两条肉胳膊就给拎了起来,抱在怀里朝着街里走去。 “你放我下来,我告诉我娘你欺负我。”小轩儿被阿九抱的紧紧的,挣扎不开,想逃也逃不掉。 “她来了,你去告诉吧!” 此时,之前缩在墙角处的妇人正铁青这一张脸,叉着腰站在路中间。 “司徒轩,你个臭小子,撇下你娘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你个小没良心的。” 阿九把轩儿放在地上,与妇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开了。 “娘,我想您肯定不是凡夫俗子,所以不会以貌取人。”小轩儿肉呼呼的小手被妇人握在手里,一大一小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前走。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娘,您好粗俗。” “你刚才还说我不俗来着。” “额,娘,你不俗,所以十年后我给您找个大一点儿,丑一点儿但人很好的儿媳妇你不会介意的哦?” …… 妇人回头望了望那早已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叹息道,儿子,只怕有些人等不及你长大就抢了你媳妇了。 这城中首富的府邸果然气派非凡,高墙碧瓦,占地宽广,黑漆填朱砂的横匾镌刻着“程府”儿子。 只是这大门紧闭,旁边一扇角门也管着,门口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纤漾让铃铛去叫门,狮子嘴里衔着的铜环撞在朱红的大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远远的传进了幽深的院中。 不一会儿,听到院内有脚步声,然后门从里被打开了,不过只微微露出了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来。 “你们是什么人?”看装束,应该是个家丁仆人。 “我们是大夫,来给你家老爷看病。”纤漾清亮的声音从那白玉的面具后面传来。 铃铛郁闷一路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家小姐是要给人看病,这能行吗?小姐什么时候会医术的,她怎么不知道啊? “就你?怪里怪气的,还戴着个面具,开什么玩笑。,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家丁丢下一句话,脑袋就准备往里面一缩。 纤漾见着是要吃闭门羹的节奏啊,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异想天开了。 “走吧,回去吧,我们再看看还有谁家需要医治的吧?”纤漾说着就准备带着铃铛离开。 “来了怎么能回去呢?”沉默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接着一脚朝着紧闭的大门踹了过去。 “当——”的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大门竟然被阿九一脚生生的踹了个大洞。 纤漾很是吃惊,不是吃惊门被阿九踹了个大洞,而是好奇他什么时候来的? 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到阿九又冷又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没有出喘气的,赶紧滚出来一个。” 一股强烈的气势扑面而来,纤漾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崇拜的看着小七。 原来,门是可以这么叫的。 被踹了个洞的大门很快就彻底的敞开了,同时涌出了十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气势汹汹,目光狠狠。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厉声喝道:“那个不要命的敢来程府闹事,活的腻歪了吗?” 待看到纤漾三人,微微一愣,随后大手一挥,十几个人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你们三个,是谁打破了门?给老子站出来!”他的目定在阿九的脸上,肯定是个男人,不然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明知故问。”那意思也可以翻译成,“你瞎啊,不说我还有谁?” “去叫你们家主事的出来说话,我不跟畜生说话。” 这话说的,太霸气了,纤漾再次崇拜的看着阿九,真男人,铁血真汉子。 第30章 玉面仙子 管家被骂的脸都绿了,大声吩咐道:“都看什么,给我打,赶来程府闹事,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众家丁听令,举着棍棒向三人冲来。 铃铛拿见过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抖个不停,忙说道:“小姐,小姐,咱们快跑吧,这下惹大祸了。” “没出息的家伙,逃什么逃,去把那个上车的小凳子给小姐我搬来,我小姐我要看戏。”纤漾淡定的拍了拍铃铛,嘴角含笑,从容不迫。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脆响,铃铛不过是回马车上搬了个凳子,她是错过了什么好戏了吗? 怎么刚才那些个张牙舞爪的家丁此刻一个个的都躺在地上呻吟呢,而刚才扬言要教训他们的管家此刻抖的像风中的残烛。 一股难闻的臭气飘了过来,铃铛嫌恶的捂住了鼻子,这才发现,那个管家被吓得尿了裤子。 他的两边的老脸高高的肿起,整张脸像个圆圆的紫茄子,眼睛肿的像桃儿。 “叫主事的人出来,需要我说第二遍吗?”阿九的声音不大,却吓得那些人浑身一震。 “少爷……呜呜……”只见管家呜咽着望向门口,原来醉乡楼隔壁吃饭的那位程锦瑜少爷回来了。 管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程锦瑜看着坐在大门口,老神在在的戴着面具的少女。 “这位姑娘,家奴多有得罪,在下跟您道歉了,只是不知,您来府上所为何事啊?” 说话间纤漾也打量着面前的男子,锦衣玉带,面目清秀,手中拿着折扇,可见是个文人雅士,说话谦卑有礼,却也不卑不亢,又孝心可佳,可见人品也还不错。 纤漾站了起来,福了福身,道:“偶听得程老爷身染恶疾,小女不才,略懂些医术,特此来看望程老爷,刚才不过是误会一场,得罪之处,还望程公子海涵。” 知道是误会一场还把人打的屁滚尿流,程锦瑜听完心中是憋着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这人是来为爹治病的,不管能不能治得好,也算是好心。 可好心办的这个事儿跟强盗有何区别? 程锦瑜盯着纤漾看,虽然无法看见面具下的容貌,可这女子弱质纤纤,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 “怎么不信吗?我跟你说我家小姐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面仙子,要不是看在程老爷为人善良,救济穷苦百姓,就是你请我们都请不来呢!”铃铛见程锦瑜有所怀疑,不高兴的说道,虽然她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会的医术,不过小姐既然赶来肯定就能医,她就信口胡诌了起来。 纤漾心道:铃铛啊,你信我是好,可这般盲目崇拜可就不好了,万一治不好,可就丢大人了,不过应该不会治不好的,这点儿把握她还是有的。 玉面仙子?他一介书生从不过问江湖之事,不过看这小丫头说的煞有其事,怎么也应该试试啊,看来多做善事,好人的确有好报啊!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仙子大驾光临,得罪了仙子,还望仙子见谅。”程锦瑜恭敬的施了一礼。 程锦瑜请三人入了大堂,并吩咐下人送上茶水点心。 “不必麻烦了,直接带我去看老爷子吧!”纤漾一摆手道。 “请随我来。” 纤漾三人跟在程锦瑜身后,进了内室,掀开门帘,一进门便觉得一股子凉气,夹杂着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纤漾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见这房间不至的富丽堂皇,虽然门窗紧闭,屋内却非常凉爽,原来中间的地上正放着一大盆的冰块。 果真是帝都首富啊,这冰块在现在常见,这可是古代啊,没有冰箱,没有制冷器,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居然这么奢侈的在房间里放这么多的冰块。 她这个丞相千金每天的分量都是有限的,时常热的难受呢。 再一看,床上躺着一个年过半百的旁老者,一双浑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严重不停的有泪流下来,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甚是可怜。 程锦瑜含着泪道:“家父数日前不慎在雨中摔了一跤,之后身子便不能动,这眼睛也一只不能闭合。”说到这里,程锦瑜懊悔自己的疏忽,眼泪就有些止不住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铃铛听得感动不已,心里酸酸的,在看到床上老爷子那可怜的模样,拉着纤漾悄悄地问。 “小姐,你真的会治病吗?可千万别坑人啊,这程公子也算是个小子,如果不行我们就别祸害人家了。咱们走吧!” 纤漾伸手一戳她的脑门,笑骂道:“刚才不是你说我是江湖上什么玉面仙子的吗?吹得那么厉害,那会儿想什么了,怎么就不怕我不行啊?” 纤漾走到病床前,翻了翻程老爷另一只好着的眼皮,又替他把了把脉。 转而对程锦瑜道:“老爷子摔倒之前,可是饮过酒,吃过什么海物?” “家父那日是跟朋友聚会,酒是饮了的,这海物吃没吃,我还真不知道。” 这事儿只能问当事人,“老爷子,那日您可是吃了什么海物?螃蟹,虾或者是扇贝?您要是吃了呢,就动动您的眼珠,没吃呢就不动。” 只见程老爷子嘴角抽搐似是要说话,可无奈言语不出来,只好听从纤漾的吩咐,转了转眼珠。 喝了酒又吃了海鲜,很多人都会以为这是中风啊,可实际并不是这样子的,这屋内的冰块看着是让老爷子舒坦的,可实际上却恰恰害了老人。 “撤掉所有的冰块,开窗通气。”纤漾吩咐道。 “这……”程锦瑜面露难色,“大夫说,家父乃是中风之兆,不可见风,屋内如此闷热,不放冰块,家父躺在床上如何使得啊?” 她伸手拿过床前的一块帕子,在老爷子的眼角沾了沾,送到程锦瑜面前。 “这就是老爷子眼里流出来的东西,这是肝火郁结,风门不通所致。” “你若信我,十日之内我便可令老爷子完好如初,若是不信,我就先告辞了。”纤漾冷笑一声,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qq群141820731,不来别后悔哦! 第31章 以退为进 程锦瑜眼见着纤漾要走,急忙开口挽留,“仙子,且慢。”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照仙子吩咐,开窗撤冰。”程锦瑜不再迟疑,忙喊着下人们忙活。 “是,是。”屋里的小厮丫鬟们听了,就像活过来似的,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折腾着。 窗户打了开来,明媚的阳光穿窗棂照进了房间,新鲜的空气也随着进了过来,屋内的浊气也慢慢散了出去。 “仙子,敢问接下来要如何救治家父?”程锦瑜见窗户一打开,渐渐的躺在床上的父亲也不像之前那么憋气,眼角的泪水也有了干掉的趋势 若水不答,重新坐回床前,闭着眼,再次为程老爷子诊脉,程锦瑜站在一旁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她,随着她眼睛的松弛心也跟着收缩。 待纤漾双眼睁开,已经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只听纤漾淡淡的道:“十日之内,我便可保老爷子无恙,只是这诊金么,五百两即可。” 纤漾伸出手,无根指头动了动。 这程锦瑜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酒囊饭袋,虽然眼下是照着纤漾的话做了,可心里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三个来路不明的人,看这戴着面具的姑娘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连回春堂的老大夫都素手无策的是,她又何德何能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医术能够治好呢? 心里正捉摸着,怎么把这三个江湖骗子弄走,主要是那个男人武功高强,他也不能硬来,骗子无非是要钱,那他只好破财消灾了,可方听得那女孩子说五百两,真是心里一阵抽痛,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啊? 五百两可在这帝都天子脚下买个很不错的宅子了,可买良田百亩,仆人百余人了。 虽然心有不甘,可眼角正好瞥见一脸肃穆的阿九,方才刚一回府的景象让他再次不寒而栗。 “管家,吩咐账房准备五百两银子,送给仙子。” “程公子,你为何不问我如何医治令尊?”纤漾的一双明眸斜睨着他,笑着说:“你内心打定了注意认为我是骗子,又碍于阿九的武功,这银子你是想破财消灾,让我们早点走人吧?” 程锦瑜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姑娘当面拆穿,面颊不由得臊的通红,连声说,“不敢,不敢。” “令尊的症状看起来的确像是酒后中风,可若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五脏燥热,四肢干热,虽然口不能言,却内心清明,我不知道你请来的是什么回春堂的神医也好,不过在我看来,他就是庸医一个,治病如此浮躁,中医本将就观察入微,望闻问切,他只做了一个望,就算是为令尊诊过了脉象,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内心早已有定论,如此骄傲自负的人实则不配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纤漾凌厉的目光从程老爷子身上移开,转而紧紧的盯着程锦瑜,幽幽一叹道:“枉你读这么多的圣贤书,枉你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几载,虽然心中有孝义,却是迂腐之人,不懂变通。” “六岁小二尚且不以貌取人,你这个读了圣贤书,深谙孔孟之道的文人却仅凭年纪断定我是个骗子,不能医治令尊,我一片好心前来救人,却遭人怀疑,你既不信我,我多说无益,我从不救该死之人,程公子,请为令尊准备后事吧,明日午时,就是令尊的大限。” 说完,纤漾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铃铛也白了一眼程锦瑜,叹了声气,走了出去。 阿九的嘴角却勾出了一抹笑意,这个刁钻古怪的丫头,又玩起了以退为进的把戏,连自己这般聪明的人都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那句不救该死之人,她好像也跟自己说过,看来她还是很有原则的嘛! 纤漾说完那一番话,程锦瑜整个人就呆呆的站在原地,脸纤漾三个人出去都没有任何动作,还是站在他身旁的管家心思灵活,扯了扯程锦瑜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公子,我看那姑娘也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若真是想要钱,何不在刚才直接问你要,干嘛还弄了这么一出啊,再说老爷如今的状况,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最后一句话虽然话糙理却不糙,程锦瑜也听得明白,抬起头来,双掌一拍,毅然道:“你说的对啊,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绝不能放弃啊。” 纤漾三人将将走到大门口,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程锦瑜的呼唤声。 “仙子,仙子,请留步。” 程锦瑜散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还不及跑到小纤漾身前就,就忙着躬身施礼。“仙子莫怪,是我愚钝了,还望仙子见谅,见谅啊!” 纤漾眉头一皱,道:“程公子想明白了?你若是信我,我自然会救,你若不信我,那我自然不救,这救与不救原就在你,不在我。”纤漾淡淡的道。 “自然是信的,有道是信任不宜疑人不用,请仙子入内为家父医治吧!” 纤漾也不再多言,看到一个老人遭受痛苦,她也于心不忍,进了内室,提笔在宣纸上写了药方,递给了程锦瑜。 “速派人去抓药,煎药时用黄酒代水,大火熬制,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带针,不知程公子可否为我准备一套金针,我需要为令尊施针。” 程锦瑜接过药方,粗略一看,见纸上写的不过是一些寻常药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疑虑,这几味药性他也知道一些,这张方子平平无奇,没有一味贵重的药材,真的能够治好父亲的病吗? “药不在贵,重在对症,程公子不知,这萝卜有的时候比人参还要管用呢!” 经纤漾一言,程锦瑜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再不迟疑,把药方递给管家,让他派人去抓药,并去准备金针。 待药材和金针准备妥当,纤漾吩咐无关紧要的人都出去,程锦瑜手一挥,管家边呆着仆人们一个个都退了出去,自己也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第32章 当之无愧 程锦瑜却留在了屋内,他实在不放心,要不亲眼看到个玉面仙子为父亲施针,他实在心难安。 纤漾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说,走到床前掀开盖在程老爷子身上的薄被,立即就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铃铛被熏得“噔噔噔”倒退散步,忙捂住了鼻子,再看纤漾,却见她没有丝毫的慌乱与不耐,面具下的眼睛清澈明镜,毫无嫌弃之意。 程锦瑜都被自己父亲被窝里发出来的味道熏的直瞪眼,生怕纤漾嫌弃,面露尴尬的解释道:“先前大夫说不能让家父见风,也不能沾水,故而,故而多日未曾净身,还望仙子见谅。” “无妨。” 纤漾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老爷子身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程老爷子手腕上的凸起的青筋,心中默数,忽的双眼一亮,手中细针金光一闪,不偏不倚的正扎在成老爷子的回冲穴上,然后飞快的一路施针,檀中穴,汇海穴,再经劳宫,内关,到达天泉,一直针到胸口的天池穴。 之后又取出了几根针,从老爷子足尖的隐白穴开始落针,沿足太阴经穴一路针到冥空穴,这次她的落针缓慢而小心,渐渐的她的额上也沁楚了细细的汗珠来。 这是阿九第一次见到纤漾施针,近距离观察下,对她下针的手法看的清清楚楚,她针天泉的时候,用的是阳手,落针奇速,针足太阴经的时候,却换成了阴手,落针极慢,每一针入肉的时候,都屏气凝神,不错分毫。 她带着自己的白玉面具,看不见表情,一双露在外面的秋水瞳眸一眨不眨的,全神贯注,额头上沁出的细小汗珠,汇成小溪划过她的脸,顺着面具滴落。 忽而,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阿九的手微微一动,马上又垂落在身旁,动也不动。他转开脸,不再看纤漾,目光落在窗外的柳枝上,盯着上面的黄鹂鸟,默默出神。 铃铛在线漾身边看着她施针,不由得张大了口,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瞬间高兴起来,看着纤漾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崇拜。 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学的怎么一手?难道是无师自通,就知道小姐是个厉害的人物。 不一会儿,有人轻敲房门,程锦瑜不敢惊动纤漾,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打开门却见管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站在房门口,程锦瑜断了进来,走到纤漾身边,小声询问:“仙子,药熬好了,是否现在服用?” 纤漾目不转睛的观看程老爷子的气色,轻轻点了下头。 “等这药稍凉后,你就喂令尊服下吧!” “恕我冒昧,不知这药,何时见效?”程锦瑜将药碗放在嘴边,轻轻吹凉,边看着床上的父亲。 “待服药之后,我再为令尊施针,以便令尊能尽快吸收药性,大约半盏茶时分,令尊打扰便可恢复知觉。”纤漾胸有成竹的说道。 程锦瑜瞪着碗里的药,满脸的不可置信,纤漾如果说三五日之后见效,他还不至于此,可纤漾却说,只要半盏茶的功夫,像活死人一样的父亲就能够恢复知觉,如何不让他震惊, 纤漾也不理他,等药稍微凉了一些,便让程锦瑜扶起老爷子,在老爷子面部和喉间的几个穴道上各施了一针,然后站起身来。 “好了,喂老爷子喝药吧,他现在可以下咽了。” 程锦瑜半信半疑的将药碗放在父亲嘴边,拿药匙舀了一勺,慢慢送人父亲口中,果然老爷子喉头一动,已将口中的药汁咽了下去。 程锦瑜大喜过望,父亲已有几日滴水未进,喉头僵硬,无法下咽,却不料这小姑娘几针下去,父亲竟然可以咽下汤汁,看来这少女果然是位神医,说不定当真如她所言,这一碗药服下去,父亲就有了知觉。 他脸上喜笑颜开,手心冒汗,一勺勺把一碗药全部喂完,站起身来,把空碗往桌子上一放,就准备拜倒在地,却被纤漾拦住了。 “公子不必如此大礼,我之前说了,我救令尊是需要诊金的,你付我诊金,我救人是应该的。”纤漾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程锦瑜面色一僵,尴尬的道:“是是,在下马上派人去为仙子准备。” “不急,等令尊清醒之后,你再付钱也不迟,这种事情,总要人心甘情愿才好。”她的眼光有意无意的向阿九轻轻一瞟。 阿九听在耳中,心中忽地一动,眼光有飘向了窗外,继续盯着那枝已经没有黄鹂的柳梢。 纤漾轻轻一笑,坐了下来,方才她施针国语损耗心神,这是只觉得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房中一时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果然,半盏茶功夫一道,屋内突然响起程锦瑜喜悦的呼声。 “动了,动了,我爹爹的手指动了,仙子仙子,你快看,我爹爹的手指动了,他是不是醒了,爹,你醒了对不对?” 他激动的扑到了床头,又笑又叫。 铃铛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小姐真的把程老爷子的病治好了? 她也一下子扑到了床前,不可置信的看着。 果然,床上一动不动的程老爷子,闭上了一直合不拢的眼睛,眼皮不停的跳动,像是马上就要睁开一样。 不过片刻功夫,程老爷子合拢的眼皮缓缓张开,看到床边的儿子,喉头动了动,喊了声“锦儿”,虽然声音模糊,可见神智已经恢复。 程锦瑜喜不自胜,拉着父亲的手不停的说着话,铃铛的严重已经已满激动的泪水,感动的不得了。 纤漾却一直没动,像是现在惊人的一幕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她提笔又写了一张方子,站起身,对铃铛招了招手,又示意阿九,三人退出了房间,只留下那父子二人。 管家正候在门口,听到里面少爷喜极而泣的声音,摘掉老爷没事了。 “这是一张食疗方子,你家老爷已无大碍,照着这张方子帮他准备饮食,三日之内手脚就可以动了,五天之后便可下床,十日之内就恢复如常,但切记不可过于操劳,人已经治好了,我的银子呢?” 第33章 冤家路窄 管家对纤漾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纤漾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直到问到最后,他才知道原来仙子这是在跟他要钱,自己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是,仙子,您要的诊金早已备好,来,抬过来。” 旁边早有几个家丁,抬过来一个漆木盒子,打开来,里面一排排程光增量的银锭子,像一个个乖宝宝,安然的躺在里面。 “没有银票吗?”纤漾皱着眉头扫了一眼,便合上了盖子,对盒子里的银子丝毫提不起兴趣。 “有,自然是有的,仙子请稍等,我这就给您去拿。”管家听话的亲自奔去了账房,数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纤漾。 纤漾接过来,数了五张,交给铃铛,铃铛两眼放光,捧着银票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先放到胸前又觉得不稳妥,逃了出来,思来想去,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只可惜,纤漾提前一步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没塞进鞋子里。 “仙子,这剩下的是我们公子交代给您的?”管家见纤漾拿了五百两之后便在没有拿他手里余下的五百两的意思了,不免轻声提醒道。 “我只拿我该拿的。” 三个人走出了程宅,铃铛开心的娃娃乱叫,吵的纤漾直翻白眼,可此刻的铃铛开心过头了,愣是没看到。 “小姐,我真的不敢相信,您居然赚了这么多钱,还有,那剩下的五百两您为什么不拿啊?又不是偷的抢的,是他们主动给的啊!” 纤漾无奈的摇摇头,这铃铛还真不负她的名字,说话声音叮叮当当的,没个安静时候。 “他给我就一定要拿吗?”纤漾懒洋洋的回答。 “那可是钱啊?”铃铛再次提醒纤漾,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银子啊。 “我也没说它是石头,总之,跟着你家小姐以后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别这么没出息,见钱眼开,有失了你家小姐我的身份,再说我们是缺钱的人吗?”纤漾笑眯眯的反问铃铛。 铃铛瞪大了眼睛,她很想问,小姐,难道我们不缺钱吗?好吧,不说了不说了,你是小姐,你眼睛大好了吧,比惹不起你,我闭嘴。 铃铛也不再说话,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她也是摸过五百两银票的人了,如今这五百两银票就揣在自己的怀里,有钱的感觉真好,她家小姐真了不起。 “恩,就算以前缺钱,以后也不会缺了,你家小姐有双神奇的手,保你衣食无忧,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闭嘴,你再说话,我让阿九给你点了哑穴,三五日之后再给你解开。” 纤漾见阿九回来的路上很是安静,铃铛都吵成这样了,他还能如此安然的像是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故意把话往他身上带。 铃铛听完立刻乖乖的闭上嘴,再也不敢张开,就是偶尔忍不住把怀里的银票拿出来一遍遍的数,边数还边傻乎乎的笑个不停。 纤漾看着她的样子也觉得好笑,竟也跟着浮上了笑意。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晕打在白玉的面具上,却掩不住那种开怀自得的嫣然笑靥,阿九不经意的侧头,正好看到纤漾此刻的模样,一瞬间,他好似也被传染了一样,心情舒畅。 三个人转过街角,纤漾见还在低头数钱的铃铛,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共就五张银票,再数就给数坏了。 “铃铛,快去打听打听,这附近最好的首饰铺子在哪?” “嗯嗯,好!”铃铛一边数钱,一边应答着,之后继续活在金钱的世界里,不动身,纤漾气的不轻,用手一拍她的后脑勺,“再数我就把你卖了,换成银票,让你帮着数。” “哎呀,小姐,我错了,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铃铛一边儿走,一边咧着嘴继续傻笑,那模样,甚是可爱。 翠暖阁,帝都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 “小姐,你看这个飞蝶钗,好美啊,您戴上肯定好看。”铃铛在一旁指指点点,不管看到什么都往纤漾的头上插,最后弄得她的头上插了好几只钗,真是富丽堂皇,真是沉死她了。 “不是给我,是给落姨的。”纤漾转头对着上下其手在她头上捣乱的铃铛,之后转而对店家说:“老板,把这个金步摇给我看看。” “老板,我要那个金步摇。”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人跟纤漾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声音好耳熟,纤漾没有转头,努力回想,哦,原来是她。 柳依依…… 由于看完了诊,纤漾觉得带着面具不舒服,就摘了下去,没了面纱,所以她此刻就顶着一张丑脸招摇过市。 那柳依依也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里会看到苏纤漾,这个丑八怪知不知羞啊,这么丑还四处晃荡,刚被退了婚难道都不知道在家里面好好的呆着吗? “呦,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前齐王妃吗?”柳依依一想到那天因为这个丑女人搅了她和南宫煜的好事就生气,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的羞辱她一番。 “呦,这不是柳大小姐吗?”纤漾前一句话不见丝毫攻击性,不过若以为就到此为止,就太小瞧我们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纤漾姑娘了,大老远的穿越过来,不能就这么被人欺负去了吧。 “我是前齐王妃不假,不过也不知道柳大小姐能不能跟齐王沾到边儿,呵呵。” “你……哼,煜哥哥的王妃之位是我的。”柳依依被她激恼,大放阙词。 “那就拭目以待喽。”今天心情好,纤漾也不欲与她过多纠缠,回去休息一下,晚上还要全力为阿九施针呢。便吩咐店家把那只金步摇包好,她要把它送给落姨当礼物。 “慢着,”柳依依扭头,但看到了纤漾那张满是红疙瘩让人作呕的脸还是吓了一跳,真不知道,柳依依暗道,真不知道是谁给了苏纤漾这么大的勇气,让她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门来的。 第34章 重要的人 “掌柜的,这只金步摇我也要了。”柳依依不依不饶,显然是想跟纤漾争。 “二位小姐,这只钗就剩这一只了,您二位……”翠暖阁能做到今天,帝都里的贵妇小姐们都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这位老板还是知道面前的二位的身份的。 一位是丞相的千金,一位是皇后的侄女,这下可就难办了。 “这钗她出多少,我加倍。”柳依依阔气的说,丢下了一张千两的银票给掌柜的。 “苏小姐,要不您……”店家本来还想着公平,先来后到之说,可一只五十两银子的钗卖到了一百两,他开店是为了什么啊,再说这苏小姐如今这副模样,就是给她天底下最美的钗插满头也还是改变不了她是帝都第一丑女的事实。 “你,你怎么这样啊,明明是我家小姐先来的。”铃铛不服,受不得她家小姐遭受什么不公的对待,先发声要替小姐讨回公道。 “苏小姐,您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养好您的脸,不如……” “你,你,你……”铃铛气的你了半天竟然无言以对,虽然店家说的对,可丑就没有喜欢美好事物的权利了啊?再说这是小姐要给落姨娘的,就算是小姐买来茅房里,关他何事?他只管卖就是了。 “一万两。”一直不吭气的阿九发话了,易容的面皮下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如墨的黑眸中已经出现了杀机。 “啊?”店家一听到一万两,别管是干嘛的,惊的大张着嘴巴,直直的盯着出声说话的普通男子。 只见阿九薄唇上下翕动,惜字如金,却不容人拒绝。 “一万两,买你店里的所有首饰。” “怎么,你要送我?”纤漾不看柳依依吃瘪的样子,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这下子,也惊住了她。 “……”阿九又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纤漾翻了翻眼皮,朝着柳依依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眨了眨眼,“柳小姐,还有更高的价要出吗?” “……”柳依依“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丝毫不顾及大家闺秀的仪态,“丑人多作怪。” 纤漾也不理,跟这种人永远说不明白,因为你不能指望一只疯狗能理解一个人说的话。 “店家,我只要这只金步摇,价格嘛,一百两。”店家一听脸立刻就垮了下去。店家虽然不情愿,可没办法,刚刚柳打小姐出了一百两,可如今哪儿还有柳打小姐的身影啊? 都说了这苏小姐得罪不得,毕竟人家老爹是当朝宰相,只可惜啊,刚才他还真的以为这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是个土财主呢,不过看他一身穿戴也不像是,只能自认倒霉吧 “我真的有一万两。”出门后,阿九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我真的只是想要这只钗而已。”言外之意,其他的她不喜欢。 一行三人,在街上兜兜转转。 “怎么了?刚才还性高彩烈的?现在怎么像吃了苦瓜一样?”纤漾故意逗铃铛。 “小姐你买这么多的药材干嘛?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贵,整整四百两,四百两啊!”铃铛嘟着嘴,不满的看着纤漾。 “我知道啊,有什么不对的吗?”纤漾知道铃铛的那点小心思,可故意的装傻道。 “四百两啊,咱们今天的钱就这么花完了!” “赚了银子不就是花的吗?银子没了再赚就好了,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了好了,开心点。”纤漾不在意的道。 “可是,小姐,你有了银子也不能乱花啊,你应该给自己打点首饰,缝几套新衣服,你花了这么多银子买这个破萝卜干干什么,这不是拿银子往水里扔吗?” 纤漾无语,百年的野山参就被铃铛这个小白痴当成了萝卜干,子曰孺子不可教也,不教也罢,教也教不会。 “阿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一顿饭跟一万两银子比,是不是一顿饭便宜?”纤漾转而一脸谄媚的看向阿九。 阿九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吃货打的什么主意,其实他很想说,如果这顿饭是他做的话,价值绝对超过一万两,不过说了她也不信,就算信了,该吃她还是照吃不误。 这里离醉乡楼还有段距离,纤漾折腾一下午了,饿的不想走了,就随便就近找了家酒楼,阿九一听这个打算顿时如释重负。 三人进了雅间,落座,小二候在一旁等三人点菜。 铃铛把菜单往阿九面前一推,杏眼一瞪。 “阿九,这顿饭只能你付钱了,小姐没钱啊了,我就更没钱了,所以你点什么我吃什么,不过我家小姐不好的不吃。” 纤漾白了眼正生气的铃铛,她有那么挑食吗?什么叫做我家小姐不好的不吃? “阿九,别听她的,我们随便吃些就好了。”纤漾恬淡的一笑。 “哼,有钱乱花,不然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铃铛鼓着腮帮子说着风凉话。 “没事,随便点吧!”阿九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啊好啊,阿九你自己说的,可不许赖账,那你赶快点吧,越贵越好,什么好吃来什么。”铃铛一听阿九这么说也不生气了,兴奋的咋呼道。 “铃铛,你又胡闹了。”纤漾轻声呵斥。 阿九默默垂下眼睑,握着菜单的手指不自觉得用力捏紧,他忽然想起,她不用他的银子,是不是刚才那一万两,她压根就没相信自己有,不然翠暖阁那里那么多的钗她怎么就只拿那一只,而这顿饭,她让他请,是不是也是为了顾及到他的自尊心才让他请的。 想到此,阿九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喜该忧。 “行了,今天这账,还是我来付吧,阿九,你随便点,想吃什么吃什么,铃铛不许瞎胡闹,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阿九的身子忽然一震,墨玉一般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原来在她的心里,铃铛和自己都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很亲近的人,是这样吗? 第35章 无事生非 纤漾丝毫没有发现,她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不仅暴露了她内心的感情,同时还搅乱了阿九的一池春水。 “小姐,您哪儿还有银子啊?”铃铛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赚了五百两,花了五百两,难道她的算术有问题,不对啊,关于银子方面的事儿,她都是很仔细的啊。 “这个你就甭管了,”纤漾狡黠的一笑,前些日子,她卖了老爹的古董花瓶打造了一套金针,还剩下一些,应该足够吃顿好的了。 “小二哥,你店里有什么好酒?”纤漾笑着问店小二。 “有,三十年的女儿红,正适合小姐喝。”店小二说的很简略,可这酒的特点已经说的很详细了,三十年的女儿红。 这女儿红又名花雕,晋代有稽含著的《南方草木状》一书,书中记载:“南人有女数岁,即大酿酒……女将嫁,乃发陂取酒以供宾客,谓之女酒,其味绝美。” 只不过这谁家的女儿三十好几了还没嫁出去呢?纤漾想了想,只觉得好笑,也没有纠结在这个噱头上。 “好,就要这三十年的女儿红,小二哥,给我们来五斤!”纤漾豪气的纤手一挥,吓得铃铛一大跳。 “五斤?小姐,你确定你没开玩笑?”这还没喝酒呢,怎么就说是上醉话了呢? 店小二忍不住笑了,对铃铛说:“小姑娘有所不知,小店的女儿红可以说是这帝都里最纯正的了,甘甜芳冽,多少王孙公子,管家的夫人小姐们,都爱喝这个呢,你一试便知,五斤也许还不够呢!” 点好了酒菜,店小二下去准备了,纤漾闲着无事站起身来。欣赏墙上挂着的山水字画,忽然耳朵一动,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什么好呢,今天两次听墙根,两次都有收获,难怪大家都那么爱听墙根呢,纤漾自嘲道。 “沐姐姐,你在翠暖阁打造的首饰好了吗?手工怎么样啊?我也想去订上一套呢,等到群芳宴的那日戴,不知能否来的及呢?”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声音甜美清脆。 “翠暖阁有什么好的,手艺粗糙,上不得台面,要去就去,五华阁,我娘亲跟我的首饰都是在那定做的,精巧无比,一点儿都不比宫里皇后娘娘赏赐的物件差,只不过这价钱可就贵多了,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就能付得起的。” 一个少女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傲慢。 纤漾听了,讥讽的笑了笑,收益粗糙大小姐你还甩下一千两银子,上不得台面你还死乞白赖的要买,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在翠暖阁遇到的柳依依。 “人家问的是沐姐姐,又没问你,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你姑姑,有必要黑天白天的挂在嘴边时时刻刻提醒吗?你姑姑是皇后娘娘,又不是你,有什么可显摆的。”先前那少女嘀咕着,有力的还击道。 “没钱就承认自己是穷鬼得了,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到底是谁打肿脸充胖子,臭显摆。”柳依依内心里又补了一句,她早晚有一天会是齐王妃,而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同姑姑一样,是后宫最高贵的女人,母仪天下。 “你……”那少女气结。 “思嫣妹妹,听说你最近新得了块料子,做成了裙子,很是精美,不知道思嫣妹妹什么时候穿出来给姐姐开开眼呢。”另一个少女说道,嗓音柔和温婉。 “恩是红衣坊的绣娘亲手缝制的,用的最好的金丝绣线,做的最新款的样子,等群芳宴那天,我穿给你看,好不好?”那少女被如此恭维,显然很开心,声音中都带着笑意。 “切,到底是穿给沐姐姐看,还是穿给煜哥哥看的?”柳依依又嫉妒又恨。 “我爱穿给谁看就给谁看,有本事你也穿啊!”被唤作思嫣的女孩忍不住反唇相讥。 “好了好了,我们姐妹难得出来聚聚,有什么好吵的。”姓沐的少女出声做和事老,“依依,你手上这个只玉镯真漂亮,玉色上乘,没有任何杂质,极是难得,可是齐王送与的?” “当然了,这么美的镯子只有皇家才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戴的。”柳依依转动着手上的玉镯,好不忘刺激思嫣一句。 “真是的,送个镯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群芳宴上你夺得花魁,让齐王爷选你做正妃。” “今年的花魁舍我其谁,煜哥哥的王妃非我莫属。”柳依依昂起下巴,傲然道。 “啧啧,好大的口气,既然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去年还被苏纤漾那丑八怪夺得了魁首?”思嫣不屑的讥讽道。 “你居然拿苏纤漾那个丑八怪跟我比?”柳依依大怒,今天白天就已经受了她的气,晚上吃个饭,好死不死的,霍思嫣这个死丫头还拿那个丑女人恶心她。 纤漾闻声忍不住按着眉心,无奈的叹气,她都这样了,还被人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看来自己的魅力果然不小啊,哈哈。 她不想惹是生非,可这是非偏要惹到她身上来。 只听得柳依依继续说道,“苏纤漾那丑八怪,今年的群芳宴上她若是还敢来,我一定要叫她好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她那恶心的样子,也配来参加群芳宴。”一个刻薄的声音想起,极为陌生。 “就是,就算她想来,丞相大人也不会让她继续丢脸的,前几****居然不知廉耻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苦苦哀求三殿下收回退婚书,真是丢进了她老爹的脸面。” “依依妹妹,这般背后说人是非总归是不好的。”沐姓少女开口欲停止这无聊的谈话。 “她做得出,怎么就不能说了呢,听说大脑齐王府的第二天七王爷就亲自在朝堂之上参了苏丞相一本,说她教女无方,有失体统……”依旧是那个不知名姓的陌生少女说。 “煜哥哥真棒,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把她拉出去游街示众……”柳依依又开始古董唇舌,诋毁纤漾。 第36章 阿九出手 这些人爱怎么说她,她都无所谓,不过这事儿好像是牵扯到了她的丞相老爹,让他为难,受折辱,这事儿就有些过不去了。 她眉头紧皱作一团,沉思对策。 铃铛离得远,只听到了隔壁几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听不大清说些什么,但偶尔能听到苏丞相,苏纤漾的名字,她睁大眼睛不明白为何小姐如此怒气冲冲? 阿九乃习武之人,她们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他本不想听的,背后说人坏话的行为遭人鄙视,但这听墙根的举动也不是君子所为。 可实在是她们说的有些过火了,她们居然说纤漾当街下跪,苦苦哀求四王爷收回退婚更贴? 开什么玩笑?他的目光听在苏纤漾那张因愤怒而有些发红的脸上。 这个鬼丫头会当街下跪求人?求的还是那个以貌取人丢弃她的凉薄之人?打死铃铛,他都不信。 几个无知女子,听来也是官家的小姐,居然说苏丞相教女无方,依他看,这些人的父亲才真的是教女无方,他虽然跟纤漾接触的时间不长,可看到的都是她的好,她的高贵品质,行医救人,不贪财,什么时候像他们这么八婆来着? 且看他如何整治这些毁人清誉的臭丫头们! “铃铛,去吩咐店小二跟我弄些灶台的灰来!”他冷冷的目光射向铃铛,把正在低头吃东西的铃铛吓了一跳,差点没噎住。 “干嘛?”铃铛不解?这阿九怎么这么奇怪,好端端的让她去拿灰干嘛? “让你去你就去,快点!”阿九厉声轻呵,他现在只觉得心头的怒火越燃越旺,原本只是星星点点,如今已经燎原,看谁都不顺眼,何况这个铃铛还这么慢。 就知道吃,没看她家小姐都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吗? 铃铛被他那眼神彻底吓住了,不敢多说,放下筷子,小跑着去了后厨,又互斥带喘的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个盘子里面放着灶台的灰。 小七低头,把一旁冷掉的茶水混合着盘子里的灶台灰,揉成了几个龙眼核大的小的丸子,铃铛还是不知道阿九这是抽什么疯呢,不过看小七那寒着的一张脸,也不敢说话,不敢发问。 纤漾眼眸低垂,已知阿九用意,暗暗好笑,心中霎时间,得意,温暖,畅快油然而生。 阿九伸指轻轻一弹,一枚锅底灰的丸子就无声无息的穿过隔断上的窗户纸落入了柳依依的嘴里,柳依依正唾沫横飞的说着纤漾的坏话,突然觉得嘴里多了一样东西,自然而然的神蛇以偿,只觉得满嘴苦涩,还带着怪味,几欲作呕,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依依,你这是怎么了?”那不知名姓的冷漠少女话才出口,也觉得嘴里多了一物,色头一卷,竟也如柳依依一样“哇”的吐了起来。 “呀,桑姐姐,你怎么也吐了,可是花说的多了,嗓子干了,还是吃坏了肚子,再不就是有喜了?”名唤思嫣的少女幸灾乐祸的揶揄道。 阿九略一犹豫,想起她方才是第一个叫纤漾丑八怪的,当下也是一枚灰丸送进了这思嫣的嘴里,引得她也呕吐不止。 三个少女吐了好一会人,才觉得嘴里的味道渐淡,取过茶水,拼命的漱口。 四名少女只有温婉的沐姐姐无恙,她眉目流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手足无措。 “几位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都吐了起来?” “培培,什么鬼东西,这么恶心,肯定是老鼠屎!”柳依依抬起头来,看看房梁。 “什么?老鼠屎?呕……”姓桑的少女听完脸色更加惨白,忍不住又要吐。 “这家酒楼真是脏死了,居然有老鼠屎,咱们快走,以后再也不来了!”霍思嫣站起身来说道。 “好,再也不赖了!”三名少女跟在霍思嫣身后,一起准备离去。 可走到楼梯口,霍思嫣正要下楼,突然觉得腿一阵疼痛,借着膝弯一软,脚步虚浮,一声尖叫,竟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身后的三名少女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反应,柳依依和姓桑的少女同时觉得自己腿一软,也跟着滚了下去,可两个人同时挤在一起,磕磕绊绊,只撞的鼻青脸肿,形状比那霍思嫣还要狼狈不堪。 楼下用饭的时刻突然见到楼上滚下来三名妙龄少女,衣着华丽,显然是城中的大家闺秀,竟然摔成了这般狗吃屎的模样,无不哈哈大笑,食客中的地痞赖子们,更是大声的叫好吹着口哨。 三个少女爬起来,只臊的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儿钻进去。 三个人养尊处优的长到这么大,哪里吃过这种亏,受过这样的羞辱,只气得肺都要炸了,看着满堂食客哈哈大笑,却偏偏不知该向谁发火。 “咱们快走吧!”三人之中还是霍思嫣比较机灵,她衣袖遮脸,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溜烟的小跑着上了马车,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要莲步轻移了,恨不得风驰电掣的消失在这里。 剩下的二人有样学样,忙展开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急匆匆的逃出去,上了马车。 虽然她们的反应很快,可楼下的食客们还是有人认出了这几位姑娘,谁叫她们平时为人太过高调呢。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 “哎呀,那个穿粉红色裙子的好像是桑太师府上的大小姐啊!” “蓝色的那个是右丞相霍家的千金。” “另一个姓柳,忘了她爹是什么官了,不过她姑姑就是咱们的当朝皇后娘娘,这个错不了,这丫头平时可嚣张了。” 众人眼见了中等的大笑话,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自己谈论还不要紧,吃饭喝酒闲聊,想到的场合都要提一下。 一时之间,三位世家小姐的笑话传遍街头巷尾,美人变成了笑柄。 沐天晴站在楼梯上,看见三名姐妹一个接一个的滚了下去,心中惊疑未定,紧紧的抓住扶手,不敢妄动,生怕自己也这样摔下去出个大丑。 第37章 阿九救我 沐天晴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发现并无异样,想起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不由抬头环视周围,她心中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子纤漾他们的包间门口凝注了片刻,这才心中惴惴,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迈下楼梯。 铃铛和纤漾扒着门缝偷瞧了半天好戏,见到那三个女人狼狈万分的滚下了楼梯,紧紧的用手捂着嘴却不敢笑出声来,直到沐天晴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放声大笑。 铃铛笑了半天,才想起一事,转头看着阿九。 “阿九,你干嘛用锅底灰喂给她们吃啊?还有,你为什么要捉弄她们啊?人家一个个长得都如花似玉的,你也吓得去手,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阿九斜睨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她们说你家小姐坏话,你还觉得她们长得好看么?我还需要怜香惜玉吗?” “什么?说我家小姐坏话!”铃铛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呸,那三个丑八怪,敢说我家小姐坏话,阿九你刚才怎么就喂她们吃一颗啊,盘子里还有那么多的灰呢,你就该让她们都吃了才是。” “……”阿九无语,默默的转开头去,最毒不过妇人心,对吧? 纤漾心情极好,笑眯眯的吃菜喝酒,这女儿红果然名不虚传,入口甘甜香美,一杯接一杯的竟然停不下来。 三人这顿饭吃的很是舒畅,结账出门,纤漾又用剩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些药,之前不敢买是着实不知道这顿饭要花多少银子,如今还有些剩余,就想给自己买些药材,普通的好买,可这八角莲却是极其难见的。 “小姐,咱们赶紧回去吧,这天色不早了。”铃铛捂着自己放钱的荷包,小姐今天是要彻底花光所有的钱啊! “好,我们再去最后一家,然后就回去。”纤漾好笑的瞥了铃铛一眼。 “小姐,您还要买什么啊,咱们都买了这么多药材了,药店都快被您给逛遍了。” “八角莲啊?” “八角莲是什么莲花啊?这个做什么用的啊?”铃铛眼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用来解毒的啊!”纤漾轻声回到。 “解毒?小姐阿九的毒需要这个东西来解啊?刚才您不是说阿九解毒的都买齐了吗?” “是我,八角莲是给我解毒的。”纤漾摇了摇头,这个铃铛啊,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化身。 “小姐你什么时候中毒了?哪里疼?臭阿九,你中的什么怪毒啊,连累我家小姐也中毒了,我跟你没完。”铃铛闻言一脸的紧张,拉着纤漾上看下看,然后对着阿九怒目而视。 “笨蛋铃铛啊,我的毒在脸上啊,你没看到吗?一年前我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个样子?” “小姐逆以前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现在……,好可怕的毒,谁这么狠毒,居然对您下手?一定是秦姨娘和二小姐对不对?”铃铛先是疑惑,继而变得愤怒,握紧了拳头。 “或许吧,”纤漾淡淡的道:“我现在没有证据。” “一定是二小姐!她从小就嫉妒你,自从你跟齐王……和那个坏王爷定了亲,她看你的眼睛里恨不得射出刀子来,铃铛都跟您说过好多次了,要您提防着点,可您就不相信我。”铃铛三分抱怨,三分愤怒的说。 “是吗?她喜欢南宫煜?” “是啊,这件事除了您,府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铃铛白了纤漾一眼,就她家的小姐单纯善良没心机,拿着坏人当亲妹妹一样,掏心掏肺的对待,她一想就生气。 “哦,果然如此。”纤漾自言自语,陷入沉思。 方才酒楼上她听到的话此刻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回响在她耳边: “苏纤漾那丑八怪,今年的群芳宴她要赶来,我一定要她好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也配来参加群芳宴!” “齐王爷亲自上朝参了苏丞相一本,说她教女无方,有失体统。” 南宫煜,柳依依,苏纤纤……他们一个个的不是都要她好看吗? 那她就好看给他们看! 阿九注意到纤漾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心头蓦地掠过一抹悸动。 未时二刻,纤漾看看离子时尚早,今天忙活了一天,身上都出味道了,吩咐下人打了热水,撒了一包药进浴桶里,自己闭目凝神的泡着澡。 阿九把他们送回离丞相府百米处就跟她们主仆二人分开了,几个纵身就回到了醉乡楼,翻遍了整个帝都才找到一件宝贝。 此刻阿九拿着手里的宝贝,走到纤漾的门口,一时激动想着待会儿她见到后的开心模样,浆染忘了敲门,竟自的推门而入。 他发现,这个丫头真是毫无防卫意识,居然也不插门,之后又想到,她这是在给自己留门,心上不禁升上一股暖意,更加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宝贝。 如今天色已晚,屋外繁星满天,明月高悬,纤漾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了一盏蜡烛亮着,烛影婆娑。 这个丫头是有多穷,多点几根蜡烛能死吗?这点儿钱都省。 不过想到她当了他倒跌的瓷器古董为自己买了一套金针,剩下的最后一点儿钱又请自己大吃了一顿,心来还是说不出的美来。 “现在离子时尚早,你怎么来了?”黑暗中传来纤漾的声音,兴奋的阿九没有听到里面掺杂着几丝颤抖。 纤漾为何会一下子猜到就是阿九,主要是她刚吩咐过铃铛不用伺候了,铃铛已经下去睡觉了,而其他的丫鬟没有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入她的房间的。 所以这个人除了阿九还能有谁,只是今天为何这么积极。 深知外面是阿九,她想出声阻止,只是,今天第一次用药,而且在没有八角莲的情况下去毒,可见这八角莲真的是难以取代的。 “手有八角莲,可与蛇共眠,”可没有了八角莲,她体内的蛇毒反噬,如今已是向她的心肺蔓延。 阿九本来想说给她送宝贝来了,却听见纤漾呼吸急促,声音微弱的喊道:“阿九,救我……” 第38章 美人出浴 此刻,纤漾四肢已经发软,渐渐不守控制,她狠下心用力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借着剧痛带来的片刻清醒,勉强的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走向衣架,从上面随意的扯了件外衣套在身上。 阿九在外面听着里面水花的声音就已经猜测到了她可能是在沐浴,虽然没有当面看,可这一想里面旖旎的画面,还是不自觉得红了脸。 水花声停止后,阿九还有些失神,只是里间却传来了“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他正欲开口询问,就被浑身散发着湿气,走路打晃的苏纤漾钻进了怀里。 纤漾浑身无力,扑倒在他怀里。 “阿九,救我,救我……”嘴里喃喃自语着。 而此时,黑暗中却传来了一个略带戏谑的调笑声,“啧啧,好一个美人出浴图啊,我还真是有眼福,第一次来拜会苏小姐,就有如此待遇。” 是谁?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仿佛哪里听到过…… 纤漾皱着眉,因为忍受着心口的剧痛粗重的喘息中还夹杂着呻吟,可见她此刻正在极力的忍耐着。 她已无力思考,只怪自己太心急也太高估自己了,本以为找些药性相当的便可替代这八角莲,谁曾想,却被体内的毒反噬,如今那蛇毒正侵入心脉,疼痛难当。 明亮的烛火中,纤漾紧裹着一件素白的纱裙,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没穿任何里衣的纤漾曼妙的婀娜身材若隐若现,洁白如玉的酮体在摇曳的火光中更带着致命的蛊惑。 此刻的纤漾,无异于赤身裸体,甚至比身无寸缕更加的吸引人。 “咳,咳,她好像是中毒了。” 嬉笑着的声音变得肃穆起来,更是干咳了两声提醒此刻美人在怀有些心猿意马的男人,在这样下去,美人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该死的,赶紧闭眼。” 回过神来的阿九,居然忘了此刻这间闺房里不止他和纤漾两个人,还有个多余的讨厌鬼在。 纤漾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片刻后,也不知是她已经适应了疼痛还是疼痛被体内莫名的燥热压了下去。 此刻的她只觉得自己身处火堆之中,五脏六腑皆被熊熊的大火炙烤着,而阿九刚给她盖上来的东西更是让她难受,意识迷乱的她觉得如果不扯掉身上的衣物,自己会被热死。 对,扯掉,不然会热死。 纤漾顾不上羞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扯掉那些碍事的衣服就会凉快了,凉快了…… 只是衣服如她所愿的脱离开了她的身体,可是那股燥热还在,还在她的身体里蔓延,枉她前世医毒双修,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自己的鲁莽害死,没有八角莲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纤漾瞪着迷蒙的双眼,里面泛着湿气,可不一会儿她的眼泪也被那股无名火烤干,她直直的望着阿九没有任何伪装的黑眸。 阿九,很可惜,我没能看到过你真实的容颜,我怕来世我记不住你,怎么办? 忽然,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她真的要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现代。 “九哥,你发什么呆呢!快救人啊,她中毒了,再晚点就毒发身亡了。”房间内的男子急切的低喊起来。 “对了,你不能动用内力,还是我来吧!” “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她,不许碰她。”阿九咬牙切齿的道,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伸手把纤漾从软榻上再次打横抱起,对男子怒喝道:“还不帮忙撩开床帐。” 他的手下如今是不着寸缕的纤漾的肌肤,刚一触碰就觉得滚烫,不是烫着他的手,而是心,他的心此刻也跟着纤漾一样,痛的揪成了一团。 昏暗中,他却视物如白昼,他清楚的看到,纤漾那双明亮的眼眸正在渐渐失去了光彩。 她要死了吗?不,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治好自己的病呢怎么可以去死,不,如果她活着,不治又能怎么样,他已经熬了二十年,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可她的出现让他灰暗的人生中多了一抹阳光。 她不能死,有他在,她绝不会死。 他抱着纤漾上了床,让她盘膝坐好,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她的对面,双手放在她的胸口,此刻人命关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不重要了,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苏纤漾不能死,他很怕。 阿九深吸一口气,准备用内力给她逼毒。 “九哥,你不能动用内力的,你忘了忙,那样会让你生不如死。”男子情急之下,伸手就去拉开阿九放在纤漾胸口的手。 “我说过,闭上眼睛,你要是再看她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睛。”阿九低吼,像是只愤怒的狮子。 “好好好,我闭眼,我闭眼就是了,可是九哥,你真的要为了她,去忍受身不如此的剧痛吗?九哥,你平时不是最看不起那些醉卧美人膝的男人嘛?此刻你为了一个没了相貌,身材,身材还算可以的女人不惜做到这一步,你值得吗?” 阿九双眉一挑,不再搭话,从纤漾胸前移开一掌,接着单掌夹杂着凌厉的掌风迎面朝着男子拍了过去。 那那字伸手非同一般,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招,身子一跳躲开,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便朝着门外走去。 他说,“九哥,你动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纤漾神智逐渐恢复,只觉得体内的火焰渐渐熄灭,揪心的疼痛也有所舒缓,胸口的憋闷也好了许多。 她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阿九的脸。 月光淡淡,透过轻薄的纱窗,照的一片朦胧,光线虽暗,可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是阿九,没错。 阿九此刻紧闭着眼,额上不停的渗出一颗颗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他那层假面流了下来,他紧紧的咬着牙,浑身颤抖,显然是蛊毒发作,正在忍受着万虫啃咬,生不如此的剧痛。 该死的,明明离子时还有些时间,怎么会提前发作了呢? 第39章 衣服手足 纤漾来不及细想,急忙的站起身来准备去拿金针为他解毒。 可身子一动,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着寸缕,而阿九的两只手掌,正搭在自己毫无一物遮挡的胸前,登时一阵羞臊。 心头一念划过。 原来,原来是阿九救了自己,是他忍着剧毒发作的痛楚用内力逼退了自己体内作乱的毒素。 现下不是多想的时候,救人要紧,纤漾眼光一撇,扯落了层层的幔帐往自己的身上一裹,抬腿下床,飞快的去外间拿金针。 可刚跑出来,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 看到纤漾,对她展颜一笑,纤漾担心着屋内的阿九,来不及细看,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拿了金针迅速的返回里间,准备为阿九驱毒。 虽然不过是匆匆一瞥,纤漾知道这个人同阿九一样,都不肯真面目示人,不过看他的年纪也不大,约么这也就十八九岁,手腕处裸露出来的肌肤白似玉,身材高挑挺拔,想来应该也是个偏偏少年。 那少年摸了摸鼻子,心下有点小郁闷,就这么被人忽视了,早知道他就不听九哥的,易什么容嘛,那样这苏大小姐肯定被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容貌所迷倒,就不会这么忽视自己了。 他发誓,下次一定要真身相见。 让苏大小姐好好的见见自己倾国倾城的容貌,让她连笑都不给自己,这样很伤心的知不知道啊? 男子尾随着纤漾进了里间,并搬了把椅子安静的坐下来,好奇的看着这苏纤漾帮九哥施针,手法娴熟,再看她全神贯注,一脸的肃穆却难掩内心的关切,跟刚才的九哥一模一样。 啧啧,他咂咂嘴吧,原来这木头一样的九哥并不是单相思啊,倒是让他有些小小的嫉妒呢! 只不过苏纤漾这般的容貌…… 想想也是,人本来是他救的,可这后续的事他就不知道了,要不是今晚再三追问之下九哥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成了月老了呢。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当时救了纤漾的白衣少年。 纤漾帮阿九施针节航速之后,就目不转睛的看他,知道看他的颤抖停止,额上的汗也不再往外沁了,才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想起方才看到的白衣少年,回过身,发现那少年此刻正斜斜的依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 她刚才救阿九心切,只扯了床幔裹在身上,来不及穿衣,那床单被她裹在了身上,重要的部位是挡住了,可圆润光滑的肩膀和两条结拜如玉的胳膊却露在了外面。 若是在现代,这不算什么,可这是礼教森严的古代啊,而且,她还发现那男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总是盯着自己的手臂看,让她极为不舒服。 就算他是阿九的朋友,她也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了。 “看够了没有?”纤漾蹙眉,冷冷的责问。 “胳膊是看够了,不过精彩的地方还没看呢……”男子故意叹口气,掏出随身携带的折扇,扇了扇。 纤漾心里有气,他那故意挑弄的眼神让她极为不爽。 “那需不需要我脱了让你看个够啊?”纤漾的眼神像刀子般狠狠刺向他。 “哦?有此等好事?”男子明显一愣,接着就失笑出声。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碧波仙子,丞相家的大小姐吗?怎么听起来比那青楼红馆的女子还风尘些,怎么如此的不矜持。 脱了让他看个够? 还是算了吧,他有命看,怕九哥回头就把他的眼睛挖了去。 “不必不必,该看的地方么……我方才已经看过了,哎呀,丫头你不仗义。”男子挥挥扇子,故意逗她,却见眼前金光闪过,有东西向自己的眼睛飞来。 这东西虽然是射向自己的眼睛的,可惜力道不足,速度慢了些,他这才看清是她方才为九哥施针用的金针,所以他容易的就躲过了。 “还有?”他本嘴角噙着笑意想嘲弄一下丫头学艺不精,却不想又有东西向自己飞了过来。 躲闪已经来不及,那两道金光快如闪电,就在眼前,想来这哪是那丫头软绵绵的手法了,看着意思是要把自己变成瞎子啊,男子急中生智,屁股猛地用力,“咔嚓”一声,椅子被他震成了碎片,接着“咚”地一声,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躲过了后来的两枚金针。 纤漾知道自己那两下子伤不了他,不过是吓吓他,警告一下他,却只见他轻松的躲过,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接着她便见到一脸得意的男子突然屁股下的椅子四分五裂,他就像个沙包一样,屁股向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疼的五官都扭曲了。 纤漾忍不住笑意,“咯咯”地笑出声来,觉得自己恶作剧得逞了,心里很是开怀。 “九哥,你真是狠心,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下手这么狠,要不是我闪得快,我就被你亲手变成瞎子了!”男子恨恨的道,双手用力揉着自己的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呻吟。 阿九醒了? 纤漾闻言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果然是阿九出手惩治了这个贫嘴的臭小子。 “管好你的嘴,眼睛就没事,不然我不但让你变成瞎子,还会让你变成哑巴。不信你就试试看。”阿九的声音从纤漾身后传了过来,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来。 冷飕飕的声音让男子一个激灵,他缩了缩脖子,做出很害怕的样子。 “九哥,俗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不能为了衣服剁了自己的手足吧,何况这衣服还是兄弟我给你带回来的,你这么欺负我,我去找老头子评理去……” “滚!”阿九低声怒吼。 “哼,滚就滚,人家好几天没见你,担心你出事,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一趟吧,你却急着往人家姑娘的闺房跑,茶不给喝一口,还要弄瞎我的眼睛,现在居然还让我滚?你好狠的心啊!”男子一副哀怨的撒着娇。 “还废话……”阿九手一翻,一柄银光匕首赫然在手。 第40章 重要部位 “好好好,我识相的马上就滚,滚远点!”男子摇着头,倒退着一步步退向房门,反手拉开房门,突然对着纤漾灿然一笑。 “苏小姐,你的……”他的目光突然在纤漾的胸前一扫,然后对着她眨了眨眼,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夜色中。 “……真大!”他带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径自的送入了阿九和纤漾的耳朵里。 我了个去!又被这该死的臭小子调戏了。 纤漾目瞪口呆的看着男子消失的方向,胸口闷闷的。 追上去打? 可惜她追不上,也打不过,纤漾气的咬牙切齿的咒骂,死小子,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次见了你,我让你变成哑巴。 纤漾追不上那个臭小子却能找到阿九,她回来准备找阿九兴师问罪,什么人都往她这领呢。却见阿九收了匕首,迈步下床来,由于刚才为他施针,需要退了他的外衣,此刻他正赤果着胸膛,露出肌肉饱满的好身材。 刚才急于救人,纤漾丝毫没有杂念,可现下她咽了下口水,正要避开眼去,却突然想起,方才他把自己看的光光的,那现在,她就要看回来,也把他看光光才够本。 凭什么不看,不看白不看,就要看,她就看。 “看够了吗?”阿九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表情。 “没……精彩的地方没看到……”纤漾喃喃的学着方才那个男子的口气道。 直到接收到阿九寒冷的眼神,纤漾这才直到自己顺口说了什么,脸一红,头一低就像溜走,可一想这是自己的闺房,她能去哪儿? “刚才那人是谁?”纤漾猛然转身问道。 “我弟弟!”这么说应该不算骗人吧,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 “你弟弟?那就是老十了?那老头子就是你们爹了?”纤漾眼珠子转了转,道出了自己内心的猜测。“阿九你是不是在你家里不受宠啊,你们家兄弟这么多,那你家境应该还算可以,可你爹怎么忍心让你带病之躯出来自己谋生啊?” “阿九,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的,还有你如今体内的毒未净,还算少做些饭吧,如果你需要钱,你可以跟我说。” 阿九腹诽,他做过最多的饭就是给她,她还好意思让他少做? 不过虽是如此,心里还暖暖的,郁结心中的那一方寒冰正在一点点的被融化。 阿九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心道这鬼丫头平时那么聪明,怎么有时候就这么笨呢,怎么随口编了一个厨子的身份她就信以为真了呢? 这不乖纤漾,谁叫阿九做的饭太好吃了呢? 纤漾见阿九沉默,她也觉得两人交情不深,没到这么推心置腹的地步,她这纯粹是多管闲事,人家大男人一个,怎么好意思要她的钱呢?她这是在侮辱人家吧? “对不起,我说多了!” 阿九一直沉默着,直到出了纤漾的房间,回到家中,躺在床上。 他静静的呆在黑暗中,满脑子都是纤漾的话。 很朴实……很真诚…… 每一字每一句,都包含着满满的关切,让他忘也忘不掉,以至于震惊的他都忘记了回答人家,更没听见纤漾的道歉。 最最重要的是忘记了他苦心找来的宝贝忘记了给纤漾。 日子一天天的过,只是自从那日之后,纤漾和阿九之间原本就不多的交谈就更加的少了。 纤漾一想到自己光溜溜的被阿九看了个精光,就算她再大方,也不禁脸颊燥热,禁不住的心虚。 阿九也是如常的子时之前的半刻钟到,施针之后立即穿衣离开,木木的脸没有了任何表情,只是第二天他来的时候居然带来了她遍寻不到的八角莲。 这一日是尚书沐成光的嫡女沐天晴的生辰,早在前几日就下了帖子,如纤纤早早的就坐着马车赶过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铃铛还再三的询问纤漾是否真的要去,如果不去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干嘛不去?又好吃的又有好戏看,不去白不去。”纤漾反问,这些天她闷在家里都无聊死了,有这机会见见大家怎能不去,再说没准还能遇到“熟人”也说不定呢! 铃铛主要是怕小姐如今容颜尽毁,见到那些美貌的小姐们心里不痛快,不过既然小姐不在乎,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下了马车,正准备抬步迈入沐府的门,便闻远传传来两声异常洪亮的吆喝声。 那人连着喝了两声,声音的穿透力极强,“威远候府安公子到!” 洪亮的喝声落下,片刻钱还有些喧哗的沐府门口此儿科安静了下来,一众的公子小姐,仆人们也都让出了一条道来,远远的纤漾就见到两辆马车缓缓向前驶来,很快便停在了沐府门口。 那行在前面的就是威远候家的马车,车夫勒马停车,花鸟镂空雕金的檀木车门里被推开,只见那车中下来一个身穿湛蓝色宽袖长袍,脚踏云纹乌头黑靴身姿修长的公子。 那公子年纪大概十八九岁,湛蓝的长袍袖口领口都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图案,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的宽边锦带,五黑的头发束麒来带着顶嵌玉的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他面容俊秀,长眉狭目,封神如玉,唇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看上去异常的平和,丝毫没有贵家子弟的孤高疏离之感,越发让人觉得这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纤漾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儒雅清幽,气质高贵,望着路边那些马车中纷纷掀帘,还有驻足的小姐丫鬟们,娇羞半露,喜不自胜的往这男子所站出观望。 美男看看就行了,现在自己这般容貌还是不自讨没趣了吧! 入了沐府,纤漾带着铃铛瞎晃悠,要说这沐家小姐生辰来的人还真不少,只可惜这么多人里,肯跟她这个丑八怪聊天的倒是很少,好像这么半天连个打招呼的都没有,要说她这人缘是怎么混的这么差的呢?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娇呼:“姐姐!” 第41章 初识九王 纤漾扭头去看,只见苏纤纤一脸亲热的笑着跑了过来,娇美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个邻家小妹妹,一番楚楚可人的模样,真真是人比花娇,惹人疼惜啊! 只不过,纤漾真的看了她太多的丑陋一面了。 见苏纤纤这般模样,跟她一行的霍思嫣看向纤漾身后正被簇拥而来的安佑白,见他也被苏纤纤这声娇呼吸引着往这边瞧,霍思嫣心里边有些吃味,看向苏纤纤的目光登时就变得尖锐起来。 这霍思嫣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得,穿着一条淡粉色绣着红梅花枝的绫罗长裙,罩着月白色的锦纱外衫,裙摆很宽大,上面绣着大片盛开怒放的红梅花朵,层层夫妇,一直延伸到小臂。 “姐姐,你怎么也来了?要是我知道的话,就跟你一同前来了。”苏纤纤那甜腻的声音想起,吸引了众多的王孙公子们循声望来。 “我也没想到妹妹会来。”纤漾见一堆人原本看风景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她们姐妹二人身上,所谓美丑,此刻高低立现,心说这苏纤纤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了贬低自己。 “呦,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曾经的齐王妃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了,苏大小姐真是贵人事忙啊!”墙倒众人推,霍思嫣早就瞧不上苏纤漾,此刻有机会怎能不一逞口舌之快。 更加上眼见安佑白的视线也投向了这边,她就更想着出出风头。 苏纤纤斜睨了霍思嫣一眼,好心的替纤漾解围,可实际上她却是在帮着霍思嫣一起往纤漾的伤口上撒盐。 “思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姐的脸毁了,除了上次去齐王府算是出了门,其余的时间可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上次是谁把她从乱军中给带了回来的?纤漾实在是佩服这个苏纤纤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看看那张小脸不红不白的,真是厚的可以。 “那看来还是我的面子大喽,能请的动苏大小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沐天晴温婉柔和的声音穿过层层人群传了过来,搅散了这不美好的局面。 沐天晴拨开人群,走到纤漾面前,拉起她的手,歉意道:“都怨我,待客不周,苏大小姐难得来一次,倒是让你久候了。” “沐小姐客气了,叫我纤漾就好。”纤漾没有拒绝她的亲近,笑着回到,记忆中搜索着这位沐大小姐,没什么过多的交际,不算好,也不算不好,点头之交而已。 加上那天饭馆里她也没有跟另外那几个那么背后揶揄人,至少此刻她对这沐天晴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好,既然你让我叫你下纤漾,那你叫我姐姐就好。” “沐姐姐。”纤漾没有婉拒,如她所愿。 说话间只听仆人们高喊了一声,“九王爷到!” 只这一声,原本叽叽喳喳的花园里,顿时鸦雀无声。 纤漾见过这位九王爷,却不知道是那天凯旋大军中的两位皇子中的哪一个,便也循声望去。 纤漾不望倒罢,一望之下却是心头一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想到这位九王爷这么好看啊,难怪铃铛这个小丫头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那面庞莹白如玉,那剑眉浓黑秘密入鬓,那星眸幽深如鸿,那长长的睫羽如扇轻抖,鼻如秀峰垂直高挺,那唇虽薄却是润泽盈盈。 一头黑发整齐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头上梳了一个髻用一根羊脂白玉簪固定,白玉的晶莹润泽更加衬托着乌发黑亮顺滑,让人想触手摸一摸是否如同绸缎般美好。 艳阳为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光,灿烂耀眼,让人炫目,只可惜,那过于苍白的玉面,告诉着观赏的人,这是一尊瓷娃娃,随时都可能香消玉殒。 原来那天晕倒的那个就是九王爷南宫朗啊,年纪轻轻的就身体这么孱弱,实在是可惜了,纤漾暗道。 如画的风景正在一点点向人群靠近,雪白的绸袍随风摆动,腰间系着的黑段腰带也跟着舞动,通身上下没有半点珠玉点缀,清爽宜人,即使这般,也难掩他的贵气。 这就是帝都第一美男子啊,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可惜,生了一副病怏怏的身子。 美男也看过了,主人也见过了,一群年轻人都是爱热闹的,三五成群的喝酒斗诗,为的自然是成为这群人中龙凤中的佼佼者。 纤漾带着铃铛辞了几位和善的跟她大招呼的小姐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片刻,反正离中午开宴还早,吃货的宗旨就是没有好吃的找个地方慢慢等。 纤漾摇了摇头觉得无趣,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啊,这种场合要是有个手机抱着玩会游戏才好,她懒得见一群女人围在一起明枪暗箭的就为了一个男人多看自己一眼,争得头破血流呢,真是无趣。 抬腿准备正离开人群呢,不巧此刻正是苏纤纤的表姐殷柔柔占了上风,她本弹琴吟唱,不料却看到苏纤漾摇着头准备离开,她这是几个意思? 这殷柔柔的样貌其实也算是明媚娇艳一类,但是去年楞是输给了苏纤漾,她怎么能够服气呢? 新仇旧恨,此刻的苏纤漾容貌尽毁,却还敢嫌弃自己的琴艺,这帝都谁不知道她的琴技可是数一数二的,心里想着,嘴上便也颇为不屑的发问了:“苏大小姐慢着。” 纤漾回头,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柔柔见苏大小姐刚才摇头叹气,可是柔柔的琴声不够美妙,扫了苏大小姐的兴致。” 殷柔柔嘴上说着,脚下却莲步轻移,向纤漾走去。 “苏纤漾,去年的群芳宴你侥幸赢了我,可今年以你这副模样,你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不过今天我给你个公平的机会,我们比比琴艺如何?”殷柔柔三两步靠近纤漾,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知苏大小姐没了容貌是不是连胆子也变小了呢?” 纤漾闻言一笑,脑子里早在她喝止自己的同时就回想了一下去年群芳宴,她万分不甘心的模样,便笑着说:“是啊,我胆子很小呢,就怕别人输了哭天抹泪的,我好怕怕啊!” 第42章 比试琴艺 她不惹事,可事情来了,她也不怕事,纤漾今天难得心情好想出来见见这帝都城的公子小姐们,谁曾想还惹上了这么一位? 去年她殷柔柔输是她貌不如人,可如今以为自己没了容貌便会输给她?真是可笑。 “殷姑娘,别输的太惨哦!” 殷柔柔闻言气的面红耳涨,咬牙切齿的道:“苏纤漾,你欺负我表妹,苛待我姨母,今儿这账我们要好好算一算。” “殷姑娘,我好心的提醒你一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什么时候见到我欺负你的好姨母和好表妹了呢?刚才没见到你的好表妹对我这个姐姐亲昵有佳吗?我本不欲跟你争什么,只不过提醒你一句,小心单纯的过了头,到最后被人利用才好。” 殷柔柔听了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心里被嫉妒的火光燎原,对于纤漾的话不做深思,继续要求跟苏纤漾比琴,为诸位公子小姐们助兴。 南宫朗身体不好,一直坐在凉亭中的梨木椅子上,见二人过来,目光在纤漾的身上微凝。 纤漾被他瞧的心下发毛,心里想着午门那日的凄惨,对这个九王爷没什么好感。 她这边走神,那边爱热闹的人正四处宣扬着这边的好戏,只见人群越聚越多,小小的凉亭里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下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纤漾一眼望去,暗骂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原来是齐王南宫煜带着柳依依往这边走来。 要说这景阳帝的儿子个个都是极品,长得真帅啊,只可以一个花心一个残暴,纤漾想到此就偷偷瞄了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南宫朗,正巧捕捉到他锋锐唇角边带着的那一抹而逝的笑容。 纤漾的目光一落过去,南宫朗便似察觉到了,立马便将目光转了过来,纤漾却葱藕仓地低了头,倒像是偷了东西的小贼一般。 人群自动的闪出一条路来,南宫煜穿过人群,向上行,只是经过纤漾身前时,耳边却忽然听到他极地的声音。 “我赌你赢。” 纤漾心下一颤,沐不斜视的看着他走了过去,坐在九王的身边,倒是南宫煜身后的柳依依听懂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恶狠狠的瞪了纤漾一眼。 “今日恰逢沐姐姐生辰,实乃一场喜事,在此由苏大小姐和殷小姐为大家弹琴助兴,请诸位细细品评。”纤漾还在发呆,就听见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当了主持人,说了这开场白。 那边厢,殷柔柔已经去沐天晴的琴室里去挑琴了,今天她没想到这个丑八怪顶着一张丑脸也会来,更没想到二位皇子也大驾光临,不然她一定带着自己的琴,待会儿不仅叫苏纤漾难看,还能艳惊四座。 谁都知道这苏大小姐只有一张漂亮脸蛋,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如今她连唯一的法宝——美貌也丢了,真是老天开宴啊,去年群芳宴上她苏纤漾夺走的东西,她今天要一并讨回来。 纤漾出了亭台,在花园里张望,因为人太多,她便留铃铛在那候着,自己随着沐府的丫鬟去琴房取琴了。 琴房里静悄悄的,殷柔柔先选了琴,然后昂着头高傲的走了,好像志在必得一样。 纤漾入了琴房压根没有挑选,随便的找了一把看着舒服的琴就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滑过琴弦,铮铮的琴声传出,她不由叹了一口气,目光迷离,不由得想起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她本不会弹琴,本尊也着实如大家所熟悉的那样,在琴艺上没什么造诣,只是这南宫煜是爱琴之人,琴艺自是非凡。 她曾经偶然见到南宫煜弹琴,那铮铮的琴声着实好听,美得醉了人的眼,也迷了她的心。 于是她便发狠的去学弹琴,将十指弹出血泡,便用针挑破继续练习,指尖流血,便涂了药膏,再坐下练,血迹斑斑的白纱布不知道扔掉了多少条,硬是一个月将是个手指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可再见面,她却见到他正跟别的女人弹奏她苦心学习的《凤求凰》,那卧在他怀抱里的人本该是她苏纤漾,只可惜一切都毁了,她的脸毁了。 当她想完整的为他弹奏,表达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他却对她冷嘲热讽,他说就算她弹出这世上最美的旋律,她还是一个丑八怪,他见到纤漾因为过于急切练习而长出老茧的双手的时候,他却说,她的手跟她的脸一样,再无美感,让人看了很恶心。 想到这些,纤漾指尖不由得一个用力,耳边铮的一声立马便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琴声,纤漾一惊,回国神来。 “我原以为你是爱琴之人,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突然不远处穿啦一声带着笑意的男声,纤漾望去,顿时愣住。 只见南宫煜站在洞开的门口,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他的背影沐浴在阳光中,整个人都融上了一层暖光。 虽然瞧不真切面貌,只能依稀看到他的眉眼,以及轻勾的唇角。说话间他已迈步进了屋,纤漾起身行了一礼,本欲想走,她原本就已经在这里磨蹭了很久了,再不出去,恐怕又会被人说三到四的。 “坐下,给本王弹一曲听听。”南宫煜喝止住了她的身形,在纤漾身边坐定。 “王爷,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再不出去,恐怕……” “坐下。” 纤漾的推脱还没说完,便被南宫煜打断了,纤漾无奈只能坐下,依命凭着记忆弹了一小段曲子, 她在现代从未碰过琴,本尊又在遭羞辱之后摔琴不再弹很久了,故而指法生疏,她也只能依靠着记忆轻弹。 南宫煜听罢,却点头道:“恩,还不错,为了本王你果然费了一番功夫。”说着朝琴边走了两步,站在纤漾身后,微微俯身,纤漾的手还未来的及从琴上收回便被他按住。 纤漾身子一僵,双手迅速的缩了一下,南宫煜收回了手,突然开口道:“你若想待会丢人,那便如此。”他出声喝止,语气清冷,没有往日的羞辱怒骂,只是平静的跟她说着此刻的情景。 第43章 齐王授技 纤漾顿时清醒过来,虽然不明白南宫煜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待会儿的比试,她是想赢的! 不争馒头争口气,本尊屡屡被欺,她势要替她讨回个公道。而这南宫煜别的暂且不论,他是个擅琴喜乐之人,如果能得到他的提点,多少会有些用处的。故而纤漾便默默的将手放在琴弦上,道:“多谢王爷指教。” 南宫煜听到她生硬中透着一股子不屈和倔强的坚定,嘴角不由勾了勾,但仍沉着声音道:“你多久没有碰琴了,指法都有些生疏了,看来那日本王的话伤了你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俯下身,拉着纤漾的手在琴弦上游走,带着她勾弦滑动,若不是现在有求于她,纤漾真想一巴掌呼上去,想想那日的很绝,此刻却又来主动献殷勤不知所谓何故。 可不管为了什么,纤漾是绝不会回头的。 南宫煜教了一会儿,见纤漾有所领悟,便松开了她的手,让她自己弹一边,纤漾依言弹罢,果真比刚才好了一些。 纤漾顿时大乐,抬头对着南宫煜开心一笑,只可惜那轻薄的面纱掩住了满面顺光,可那双妩媚的双眼却因喜悦盛满了光彩,卷卷的睫毛抖动着,铺满了阳光的金辉,动人心扉。 南宫煜竟然一时看呆了,忘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然容貌尽毁,他微微的眯了下眼睛,靠近纤漾,却猛然太瘦捏住她的下巴。 纤漾一愣,忙是挣扎,可南宫煜也加大了力度,两只死死的隔着面纱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对视着他,纤漾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毒针虽然她一直放在身上,可这眼前的人不管自己多么讨厌他,他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呢,她不能对他下手,至少现在不能。 南宫煜见她如此,挑眉一笑,张口却道:“你的心还是我的。” 纤漾一惊,也许刚才是本尊的心意使然吧,真情流露让这个花心渣男有所误会了。 南宫煜见纤漾不说话,便缓缓弯腰靠近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问:“你恨我,对吗?” 废话,且不说本尊被他无情抛弃,就说她刚穿过来,就被他那么羞辱,不恨才怪,她都恨死他了,这个问题还有讨论的必要吗? 纤漾正在思考如何回答,但见九王爷南宫朗从门口经过,正瞧向这边。 她对这个九王爷唯一的认识就是残酷冷血,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那么乐意瞧见他,显然南宫朗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 此刻南宫煜虽然随着纤漾的视线望去,右手却依旧固着她的下巴。 “大家都在等着苏小姐呢,却原来苏小姐在这里弹琴给四哥听,想来是我打扰了。”南宫朗不冷不热的说完就走,却让纤漾刚刚升起来的好感又顿时消失的荡然无存了。 这个人不仅冷血,还很刻薄,说话着实的难听。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毒舌了。 纤漾刚想出口解释,却被南宫煜抢先开了口:“跟本王扯上关系不是你最希望的吗?让大家知道我们藕断丝连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好你个大头鬼啊好! 纤漾压下心头懊恼,不由勾唇一笑,抱着琴离去,边走边骂这个自恋狂,以为自己真是美得天怒人怨了啊,真是的,还指望一个被退婚的人还对他不死心,他是不是有病? 还是说,他南宫煜缺女人爱啊? 待纤漾回到凉亭处,由于在琴房的事耽搁了许久,引得一众小姐们都不耐烦,此刻许多人本就不喜欢她的人也开始抱怨连连。 纤漾施了一礼,道明了歉意,俯身间偷偷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九王爷,见他神色如常,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心了。 正和南宫煜说的相反,她不仅不希望跟他再有什么瓜葛,更害怕跟她有什么瓜葛,她可不想成为这帮花痴女的眼中钉,再说这么个花心大萝卜有什么好争的,就他这样的还不如她的阿九好呢! 哎呀呀,阿九?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殷柔柔见苏纤漾如此,以为她有些惊慌,不屑的笑了笑道:“苏大小姐想必还没有准备好,那我就先为大家弹奏吧!” 纤漾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摆出了个请的手势。 殷柔柔便起身对着四周稍一施礼,焚香净手,架势十足,这才重新落座,动作舒缓而优美的抬了手。 然而她指尖落下,铮然一声犹如闪电划过广场,上来便是一个极高的音,殷柔柔余光瞥见南宫煜面露欣赏之色,得意的勾唇笑了笑。 齐王喜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为此她不知道苦练了多久,可没想到去年的群芳宴,原打算一鸣惊人的,却不料让苏纤漾抢了先,还险些成了齐王妃。 随着她的起始,几个高音响起,烈烈弦音犹如滚滚而来的浪涛越来越激昂,殷柔柔一反常态的选了一首《关山夜雨》,不似女儿家的缠绵悱恻,则是一首其实昂扬的曲子,想来这齐王南宫煜早就听腻了女儿家的娇柔的琴声,如今一曲大气磅礴的琴音定能让他刮目相看。 如她所愿,这曲子一经响起,在座的公子小姐们就都轰动了,一阵喧嚣后众人才慢慢静了下来,凝神去听。 纤漾见众人表现,已然心里沉不住气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闭上眼睛想一会儿要弹的曲子,这个不是她所擅长的,虽然刚才大放豪言,可眼下也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这殷柔柔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她心无杂念的想着待会儿要弹奏的曲子,旋律犹如泉涌般的在她心头过了一遍又一遍,待身旁的铃铛扯了她一下,才猛然睁开眼睛回过神来。 只见一旁站在她身后的铃铛正一脸焦急的瞪着她,纤漾这才发现,原来那殷柔柔已经弹完了,正噙着笑,用胜利者的姿态冷冷的盯着她。 纤漾回以一笑,若是换做她毁容之前,这笑定是千娇百媚,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只可惜此刻这妩媚全被掩在了面纱之下,没人能够瞧见。 第44章 琴香袅袅 纤漾并不理会四周的嘲笑声,以她最优雅的动作,最圣洁的神情焚香净手,缓缓落座。 她这一番举动做的当真是极认真,令众人都感受到了她的从容,顿时四周戚戚的议论声响起。 “奇怪,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准备要跟殷小姐一较高低,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人丑了就不怕再出丑了?” “没看齐王爷在吗?估计她这是想最后一搏,不过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谁不知道这殷小姐的琴艺那是相当的了得的啊!” “要我说啊,这苏小姐许久不出门,也许真的有苦练也说不定啊,没准儿一会儿还能有什么惊喜呢?你看她刚才的样子,可是丝毫不露怯啊!” 议论声到处都是,声声入耳,纤漾也不理会,勾唇浅笑,毫不在意。 素手纤纤,顿时小亭中传来低沉而绵绵的悠扬琴声。 那琴声落下空灵而高远,犹如出自天际,呜呜咽咽的缠绵之音犹如静守孤灯,凭窗远望的女子。 随着那琴声响起,场面慢慢的静了下来,许是人们太过惊诧,惊得连议论都忘了,那静谧来的极为突然,但是再无喧嚣之声,因为这一静之下,已有不少懂的音律之人,入了音,走了心。 纤漾轻拨琴弦,用琴声向大家述说着故事,随着那琴声,人们面前缓缓展开一幅幅画面。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如果就到此处,一曲《凤求凰》展现的淋漓尽致,曲中的缠绵美好,音节流畅,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旖旎,可偏偏,纤漾却不如了大家的意。 十指在琴弦上翻飞,曲调在最高亢的地方急转直下,琴音如泣如诉,展现的则是另一个凄美的故事。 夜来风雨急,孤灯相伴寒,凭窗雨幕歇,光阴虚度迟,落花无情恨,惟怨恩情薄。 多少欢声笑语都如昨日黄花,恩情不在,徒留冷风阵阵,冷雨霏霏。 当纤漾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才发现自己一句泪流满面,而双手更是失去了依托颤抖的从琴弦上收回,她只觉得这一曲弹了好长,好长,本尊的无助失落,和期盼,纷乱的在脑海中闪过,于是才有了与《凤求凰》不同的凄美结局。 而直到她离开琴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场面才从可怕的寂静中恢复过来,缓缓的有了议论声。 “你们可曾闻到什么味道?” “是琴香,是琴香!”突然间有人魔怔一样的大呼。 一旁的南宫煜和南宫朗也凝眸深吸了一口气,这亭中除了原本的花香之外果真多了一丝清香,如丝似缕,袅袅漂浮,果真是传说中的琴香。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原来这苏小姐竟然有如此琴技,居然能够弹出琴香来,真是出神入化。” “一曲凤求凰,在婉转处却换了结尾,原来苏小姐是在弹奏自己啊!” 公子们这般谈论着,而场上的多熟小姐已经是泪洒前襟,她们此刻笑靥如花,可谁知之后嫁作谁人妇,也不知今后的婚嫁是甘是苦,红颜未老恩先断,谁知道她们老去的那一天,夫君是否还是待她如初呢?这一曲她们的感受比公子们要深的多。 如何能够不落泪,不怅然,不感同身受。 再看二位皇子,一个面上青红交加,谁不知道,纤漾琴声控诉的就是眼前的齐王南宫煜,只是这一旁没什么关系的九王爷怎么脸色也这么臭呢? 比到这,即使殷柔柔有万般不服,民之所向,由不得她不认输,只不过她依旧是不甘心,苏纤漾只不过是在博取同情,如果真的单纯的比琴艺,她绝对不会输给她的。 时辰尚早,沐天晴见胜负已分,虽然没明着宣布不过谁心中没个数啊,只不过不说破而已。 沐天晴见众人慢慢的从刚才的比赛中抽离,便笑着说:“现下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天晴多谢大家赏脸,咱们也别管什么输啊赢的了,来了大家就是为了一个乐呵,不如咱们玩些有意思的吧!” 沐天晴所说的有意思的就是行酒令,看来纤漾想一个人静静是没机会了。 这好玩的就是公子小姐们各成一队,各自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每根签中都有数字,今天的题目是要以花来赋诗但诗句中却不能出现花的名字,这赋诗的人都由令官随意的说数字选出。 这令官自然是今天的寿星沐天晴,待众人抽完了签,沐天晴想了想道:“今日是八月初一,我的生辰,不如就选一号来赋诗如何?” 要不要这样?纤漾本来看这场子上十几二十个人呢,怎么也轮不到她吧,可这是谁在搞鬼不成,不过想想也不大可能,好巧不巧的,偏偏她是一号。 纤漾真是不想成焦点都不行,那边沐天晴喊了半天的一号了,她只能不情不愿的站出来,答应一声。 “是我,”纤漾慢慢的站起来毁了一声,笑道:“沐姐姐且选那猜题之人吧!” 沐天晴摇了摇头,推脱着说:“既然妹妹拔得头筹,那不如就让妹妹来选如何,三轮为限,看你们谁赢。” “那就九号吧!”纤漾想都不想的就顺嘴说了个数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这个数字,不过应该绝对不会跟阿九有关吧? 真的是这样吗?纤漾也不确定了。 纤漾声音一落,沐天晴忙道:“不知道是哪位抽到了九号签,且与纤漾妹妹一同站出来才是。” 片刻安静后,议论声四起,跟苏纤漾一起来做题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再三确定手中的签不是九号签之后,又抬头等着看那持着九号签的人站出来。 “出题吧!”纤漾望着满池荷花没有回头,只听见一声清冷的男声想起。 第45章 小小侯爷 纤漾望着满池的荷花,郁郁葱葱,粉的白的,开的正好,不用回头,已然知晓那是个男子。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公子请猜吧!”纤漾首先发题,半倚在凉亭的雕花红柱上,享受着清风的吹拂,没有回头,这个很简单,既然有三道题,不妨慢慢比来。 她对赢没多大的想法,既然是玩那就好好的玩吧。 “此乃莲花。”只听身后那人回答。 纤漾本就不抱着一题就能把人难道的想法,浅笑了一下,接着便吟第二句,只不过她也是个心急的,觉得一个一个的说麻烦,一连着说了余下的两个,若身后那男子全部猜中,就算那男子赢了。 只是想来那男子也不是个草包,她说一句,那男子就快速的回答一句,丝毫不比纤漾慢多少。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菊花。” “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梅花。” 三题已过,纤漾输了,她方才回头,只见原来是九王南宫朗在与她答题。 纤漾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太过复杂,让她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面上一惊,有些尴尬的笑着说道:“小女子才疏学浅,既然输了,我自罚三杯如何?” 她说罢便忙端起酒杯想要饮酒,却被沐天晴一抬胳膊给拦了下来。 沐天晴朝着丫鬟红杏一招手,小丫头就抱着一个签筒上来了,只见那沐天晴笑着摇了摇头,对纤漾说:“妹妹,莫急,既然这游戏玩的是个趣字,那这惩罚自然也不能寒碜了,妹妹还是抽下签,看看是何惩罚吧,也许只需饮酒一杯呢?” 纤漾只觉得场上的人的眼睛都在自己身上,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不是很美好,索性就按着沐天晴所说的做了,万一只需喝一杯酒作罚呢,她岂不是多喝了两杯? 纤漾也没有摇晃签筒,随意的抽了一支便交到沐天晴的手上。 哪知道这木天晴一接过,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有些苦涩,之后有些神态谨慎的看了看纤漾那蒙着面纱的脸,很快就变得如常,若不是纤漾离的近,也许这瞬息间万变的神色她也不会看到。 之后一联想才知这其中缘由。 只见神色恢复到语笑晏晏的沐天晴咯咯的笑着朝众人扬了扬手中的签,道:“苏家妹妹这签抽的真是妙极了。” 众人闻言顿时起了兴致,纷纷让她快些读来,可沐天晴偏要人猜。 大家平时都玩过这些个调转古怪的惩罚,什么学狗叫猫叫,什么赋诗一首,弹琴一曲的,能想到的整人的都猜到了。 只可惜沐天晴每每都是摇头。 却听到人群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问道:“可是那男女间的姻缘签?” 沐天晴这下倒是笑了,将手中的签展示给众人看,扬声道:“孙小姐猜的不错,可不就是那百里挑一的姻缘签。” 闻言席间一片沸腾,之后大家又齐刷刷的望向齐王南宫煜,这下苏纤漾才知道为何刚才沐天晴有些为难了。 这姻缘签说白了就是要男女共喝交杯酒的,这在现代酒喝到一定程度上,即使不是情侣这么玩也是有的,可这是古代,虽然也是个游戏,不过还是有些别扭。 何况跟她推了婚的齐王南宫煜此刻高高在上,谁还能跟她成了这姻缘签。 席上的诸多男子,她也没个相熟的,唯一认识的也只有这南宫煜,可是要让她去求他,这事是万万不能的,不过南宫煜在此,任谁也不会跟她成了这姻缘签上的惩罚吧,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独自饮了那三杯呢,也好过让别人在这看笑话。 此时,霍思嫣,苏纤纤等人已经笑开了,说是窃窃私语可那话她站这么远都能听见。 众人的目光在苏纤漾的身上转着,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纷纷猜测这苏纤漾会向谁开口,还有自己长得如此玉树临风的,要是她跟自己开口自己要怎么拒绝她。 就在纤漾为难之际,只听得远处一声童声传来,“看你们谁敢跟我娘子喝合卺酒?” 这声音好熟悉,怎么这么像…… 人们还来不及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觉得腰间有什么东西在鼓动,再一看,赫然是一双小孩子的手推开人群,肉呼呼的小身子从人缝中钻了出来。 轩儿? 他怎么也在这? 刚才她听着声音就像是轩儿,可这侯府高门,她不觉得轩儿能随意的来这里,可眼下的人分明是轩儿,这下糊涂的人不止那些莫名其妙的看客了,还多了苏纤漾和铃铛主仆二人。 众人糊涂是不知这哪里冒出来的小娃儿,嘴里还喊着娘子不娘子的,这苏纤漾什么时候许配给个小娃儿了? “轩儿,你怎么会在这?”纤漾拉过已然走到自己身边的轩儿的手,护在身旁,生怕被人欺负了去。 轩儿却小大人似的抬起肉呼呼的小手安抚的拍了拍纤漾的手,另一只还被她攥在手心里的也不抽出,美滋滋的看着一大一小牵着的手,心里很是满足。 接着用空出的手,伸进怀里,从里面掏出个锦布盒子,对着沐天晴道:“母亲有事耽搁了,怕误了沐小姐的生辰,特叫我来给沐小姐祝寿,这是母亲的送给小姐的礼物,轩儿一并带来了。” 小大人一样的说完了一整段话,之后又恢复到五六岁孩童的本性,朝着冷面的南宫朗做了个鬼脸,之后又缠着纤漾说话。 纤漾对眼前的一切还是不甚明了,不过也知道眼前的轩儿年纪虽小,不过看沐天晴恭敬的表情就知道身份非同一般。 “多谢紫霞长公主,多谢小侯爷。” 沐天晴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之后,道了谢的同时也道明了司徒轩的身份,原来他就是紫霞长公主和西北长胜候司徒鸢所生的独子,司徒轩。 年纪小小就甚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对这个外孙他真是喜欢的紧,所以小小年纪就封了候,趁着群芳宴的机会,愣是把这娘俩从大西北的给叫了回来,原因不外乎是外公想外孙了。 ____@她生六月,来给你送情人来了,看到了你的留言我笑了半天,进群来我跟你汇报你情人每天的动向。 第46章 不许喝酒 “纤漾,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十年后你给我当媳妇,你怎么能跟别人喝那合卺酒呢?”轩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像受了多大委屈被人抛弃了一样似的抬头问纤漾。 纤漾直觉得一群乌鸦飞过,那不过是个玩笑话好不好,他这个小孩子怎么就当了真了呢? 这下可真的闹了个大笑话。 “你们谁要跟我未来娘子喝合卺酒?”人虽小,魄力却不小,司徒轩瞪着在场的男子们,高声询问。 众人心说,谁要跟个丑八怪喝合卺酒啊,小爷您喜欢,您尽管拿去。 底下鸦雀无声,无人应答,轩儿很是满意,都被他跟震慑住了,不过转念一想,不能平白的让自己的媳妇被人欺负了去,只见他肉呼呼的小身体向前挪去。 两条小短腿倒腾着走到了二位皇子面前,也不害怕,依旧昂着头,之后可能觉得气势不够,于是叉起了腰,朗声责问,“朗舅舅,你怎么能欺负我媳妇呢?你这个长辈怎么当的啊?” “噗”纤漾很想笑,不过还好忍住了,不过小轩儿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也不知道这冷面神碰上这么个小萌娃会是怎样。 纤漾手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沐天晴塞了个酒杯往前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纤漾稳住身形,抬头间便恰好对上了南宫朗依旧冷淡的眼。 后面沐天晴打趣道:“纤漾妹妹,快跟小侯爷饮了这杯酒吧,哈哈。” 纤漾不语,她抬头看南宫朗,因为那人此刻也正在看着她。 阳光透过缠绕在水榭亭柱上的花藤,映在他身上照出明亮的斑点来,南斑斑驳驳的光圈随着亭幔轻纱浮动闪耀着,跳跃着。 从纤漾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半边俊美的侧脸迎着暖阳铺满了阳光,显得那惯常冷面的面颊却是温和了许多。 不知怎么了,纤漾心中陡然间生气了一股荒唐的念头来,这样的一个人,即使身体孱弱,怕是那些名门高女也是趋之若鹜的吧,如果这个人不是这般清冷,哪怕只是一个温柔的眼神,大抵那些个女子也会争着抢着的网上扑吧! “你娘让你喝酒了?”清清冷冷的声音,透着长辈的威严,南宫朗抓着司徒轩的小胳膊,将他困在怀中,纵使他身体孱弱,可对付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是有些气力的,何况司徒轩好像知道舅舅身体不好,也不反抗,任他锁着自己。 “我娘说了,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司徒轩脆声答道。 纤漾觉得这话说到这真的不能再往下说了,不然可能真的就解释不清了。 “我只问你娘允许你喝酒了?”南宫煜的声音拔高了些,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九弟,轩儿还小,你别吓着他。”说话的是南宫煜,落霞和南宫朗那是已故的仁慈皇后所生,他怎么说也都隔着一层呢,况且这司徒轩人小鬼大,向来跟他不怎么亲近。 虽然南宫朗一天吊着一张脸,可这小轩儿就是爱跟他玩。 司徒轩见朗舅舅好像真的生气了,小嘴一撇,就想哭,可刚准备出声,就被南宫朗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于是只好乖乖的答道,“没有,娘说我还小,不能喝酒,不过我可以以茶代酒的不是吗?” 轩儿转头朝着沐天晴笑了笑道:“沐小姐,我是不是可以以茶代酒啊?” “可以的,可以的。”沐天晴见事情有些严肃,也想着赶快的结束了,于是忙着点头说好。 只是她想做好人,可有人却偏不让。 “说好的惩罚是喝合卺酒,不是合卺水。” 南宫朗说完这句,纤漾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什么人啊,这么小气,非要她难堪不成,她怎会不知在座的没人愿意跟她一同受罚,好不容易来个小救星吧,还被他三言两语的给吓退了。 这人不仅冷血,还很小心眼,真是过分的够可以的了。 “朗舅舅,你又欺负我媳妇。”小轩儿闷着声委屈的撒着娇。 “闭嘴,你再说话我就告诉你娘你偷了她的南海夜明珠,看她怎么收拾你。” 南宫朗说罢,司徒轩吓得瑟缩了一下,而沐天晴拿着锦盒的手一抖,差点没将手里的东西掉下去,她刚才看过了,那锦盒里的确是有个主子,难道就是九王爷所说的是南海夜明珠。 这东西宝贝是宝贝,不过也不至于让她惊成这样,而是九王爷说的那句“偷来的”着实吓了她一跳,她刚才见司徒小侯爷朝自己挤挤眼睛才没说破,她虽然知道紫霞长公主回来了,可她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去请动人家啊。 所以这司徒小侯爷不请自来她也是不知所以,后来从他的话来才猜出个大概来,原来这苏纤漾和司徒小侯爷有些私交,他这是来救场的。 不过手里这个夜明珠可就成了烫手山芋了,改天,不一会儿还是偷偷的还回去才是。 “你既然说我欺负她,那我便与她一同受罚,可好?”就在众人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南宫朗清新寡淡的声音响起。 “九弟,还是我来吧,你身体不好。” 这次出声制止的是南宫煜了,纤漾闻言只觉得天雷滚滚,这是什么状况,从刚才没人要跟自己接受处罚到现在二位尊贵的皇子争着抢着受惩罚,是不是过渡的太快了? “轩儿,你来选,谁替你?” 司徒轩闻言很憋屈的腹诽,我能不选吗?朗舅舅你就知道威胁我,小心我把你的事儿说出去。 想的正好,却在接收到南宫朗一阵警告的眼神后,司徒轩停止了想象,扁着嘴,极不情愿的用手一指,说道:“我选朗舅舅,煜舅舅,朗舅舅欺负我的娘子,我就让他去替我喝酒。” 呜呜,我想自己去的,呜呜,司徒轩内心一片哀嚎,可无人听见。 南宫朗随手拿起了一个酒杯,而纤漾却迟迟未动,不知道他这是几个意思。 “快些,快些,别扭扭捏捏的了。”耳边传来一片的起哄声,也有揶揄的,纤漾不用去看,也知道席间的几个人不高兴了。 第47章 共饮合卺 纤漾敛了心神,见九王南宫朗已经走到了自己对面,抬着手臂正端着杯子,当下把心一横,心说只要不是南宫煜那个渣男就好。 纤漾连忙端起了杯子,和他的靠在了一处,然后慢慢,慢慢交错、倾身、抬腕、仰头。 随着这些动作,周围的起哄声都消失了,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只留司徒轩儿不高兴的“哼唧”声,此刻他正撅着小嘴,大眼圆睁瞪着他的亲舅舅呢。 靠的如此之近,南宫朗身上的香气熏得她面颊红红,这香气不是常见的龙延香,沉香或者是檀香,气味清新,好像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般自然,让人闻了很舒服,看来这位九王爷倒还算是个生活品质很讲究的人物。 香味还在鼻中蔓延,纤漾的一颗心竟然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而且越跳越失控,就像一只要脱缰的野马一样,冲撞着胸膛。 纤漾只觉得时间仿佛冻结了一般,这会儿她和他靠的是那么近,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他的胸前,而九王虽然身体不好,可身高却不差。 南宫朗不得不弯下身来,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胸怀便好似要将她整个抱在了他的领地一样。 然后纤漾的手臂便终于和他的交错挨着了,她能感受到从他手臂上传来的紧绷感,他的体温不似寻常男子一般,反而比女人还要高些,触手有些发烫,一如她此刻的脸颊和狂跳的心脏。 不过幸好,还有面纱。 只见他昂了头,纤漾也忙仰头,将酒杯送往唇边,可也因为这个动作让两人的手臂紧紧的缠在了一起,而纤漾慌乱之下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南宫朗。 如此近的距离,他的五官展示的分外清晰,比南宫煜的鼻子更高些,挺些,比南宫煜的眼睛略长些,眉毛略细些,比南宫煜的下巴要稍窄一些,纤漾在心里比来比去,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南宫朗着实的是比南宫煜还要俊美一些。 如果摘去面具的阿九能有其一半的容貌,想必也是个美男子了。 南宫朗见纤漾望着自己有些出神,忽而他那一双向来清冷沉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纤漾猛地惊醒过来,脖颈迅速红透,心里越发的窝火。 只觉得自己的迷离定然被这个男人看的真切,真是丢脸,虽然她已经没脸可丢了,不过还是要留一点自尊吧。 不管怎样,她要做些什么把刚才丢下的面子找回来,不能让这个讨厌的男人抢了去。 于是,在南宫朗将酒杯送至嘴边时,纤漾猛地用力向后撤了手臂,心里恶劣的想着,看我不溅你一身酒,让你没事的欺负小轩儿,要不是他捣乱,小轩儿就是那救美的小英雄了,而且她这个美人还是乐意之至的。 都怪这个九王捣乱。 谁知南宫朗却竟似早已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般,她一个用力手臂宛若碰到了铜墙铁壁,南宫朗的手臂纹丝不动,稳稳的将酒送到了口中,而纤漾却是惨了。 因为用力过大,受到了反弹力也不轻,半杯子酒水便洒了出来,溅了她一鼻子一脸,还有那挡在面前的面纱,狼狈非常。 此刻面纱由于被酒水淋湿,紧紧的贴在她的脸上,脸颊上那些红红的疙瘩就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谁说这南宫朗身子不好的,刚才不是挺有力气的吗?不过纤漾又一想,自己现在这是千金大小姐的身子,没几把力气,连个病秧子都比不过,回去还是得找阿九多给自己做些好吃的才是。 纤漾此刻狼狈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抖落睫毛上沾着的酒水,才知道自己又被这个家伙捉弄了,在南宫朗含着笑意的眼眸下,纤漾顿时就淡定了。 也不羞怯了,也不恼怒了,只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埋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纤漾猛地抬腕便将剩下的酒尽数推进了口中,如同避瘟疫一般噌的一下收回手臂,背在了背后,再也不看南宫朗。 而一旁嘟着嘴的司徒轩对自己的亲舅舅也是敢怒不敢言,眼见着酒喝完了,颤抖着一身的小肥肉又飞奔回了纤漾身边,用自己的小肉球一样的身子楞是把舅舅和纤漾给隔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要注意保持距离,恩,距离。 众人揭过了此事,继续往下玩,不过这心思可就全然不在玩上了,着实是好奇这司徒小侯爷跟着个丑八怪是怎么认识的,司徒家地处西北,难得回一趟帝都,以前也未听闻司徒小侯爷和苏家千金有什么交情,这还不算,怎么司徒小侯爷口味这么重,朝着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还媳妇,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又笑闹了一阵,直到丫鬟们进来禀报说是沐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宴席,请大家过去,于是这边才散了。 吃罢了宴席,轩儿这块狗皮膏药是彻底的黏在了纤漾身边,对纤漾的占有欲那可是人人有目共睹,吃饭的时候明明他是跟着二位皇子上座的,可他偏要坐在纤漾身边,没办法纤漾愣是夹在了南宫朗和司徒轩中间。 想想刚才自己被他作弄的事就脸颊一热,连菜都没吃几口,不行,回去一定要让阿九给自己压压惊,做点好吃的才行。 从沐府出来,轩儿非要跟她一道说去阿九的醉乡楼吃好吃的去,也不管身后自己舅舅那能把人杀死的冰冷眼神,反正他肉厚,感觉不到,呵呵。 坐在马车上,纤漾一手拦着轩儿,脑中不时闪过南宫朗的面庞,他看着自己狡黠的笑,戏虐的神态,让她难以平静,总觉得这双眼似曾相识,可搜遍整个记忆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可能也许是曾经本尊和南宫朗有过一面之缘也未可知。 因为昨天没有休息好,此刻抱着轩儿肉呼呼反着奶香味的小身子,马车这么一摇晃,又听着外面铃铛和车夫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声,纤漾慢慢的有些迷糊了,靠在车壁上编入小鸡叨米般点起了头来。 第48章 遭遇刺客 迷迷糊糊中纤漾便觉得有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前世她是个医生,对这种气味甚为敏感,当下一个激灵便睁开了眼,视线还有些涣散,便看见一道寒光夹着夺命的狠辣劲儿直冲她面门而来。 纤漾当即瞳孔一缩,没有慌张,反而特别的镇定,本能的向后倒,怀里还紧紧的抱着轩儿。 小轩儿已然惊醒,却如纤漾一般镇定自若,所谓三岁看到老,着实如此。 如果换做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娃儿,面对着凛凛寒刃,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小轩儿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却又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可见以后定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小姐!”铃铛大喊,声音里夹着疼痛。 纤漾重重的摔在车壁上,快速的扫视了一下车厢内没有半点可以抵御的东西,而此刻那人的刀再次砍来,已经没有时间容她自怀里取出毒针了,无奈之下,纤漾只好徒手去拦那人挥刀的手。 “快叫人,有刺客。”纤漾大叫一声,那刺客闻声心思一转,没握刀的左手往绑腿处一摸,便又是一道寒光。 纤漾见他又抽出一把短刀,以为她要刺向自己或者是轩儿,已经准备好抱着轩儿往车厢里滚去,可那短刀的寒光一闪,竟被他用飞快的速度扔出了车厢。 那人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短刀飞出车厢竟然直直的刺入了拉车的马儿的肥臀,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疯了一般的冲了出去。 赶车的老王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今天路上行人不是很多,他从沐府领了赏,又小酌了几杯,此刻借着酒意,心里正美着。 而这突发的变故让他来不及反应,缰绳已经脱手,并将走神的他甩下了马车,滚到地上,滚落之间他一拉车辕上的铃铛,本想是借力再上车,却不料铃铛也被他扯落了下去。 此时,飞奔的马车载着纤漾和轩儿冲到了街角,一个急转弯就不见了。 马车横冲直撞,纤漾在车中担心轩儿受伤,又要护着他又要放着那刺客的侵袭,而她毕竟是一介女流,体力一点点的流走,趁乱之际,她已经给这个男人扎了一针,不过这次她的针上只是麻药,让人全身麻痹而已,她不是杀手,麻醉针只是为了防身,没想过直取人姓名,上次她杀过人之后往往不敢回想。 只可惜,这个男人抱着跟她同归于尽的决心,即便身体已经有些麻痹,却硬是意识清醒。 右手胡乱的挥刀,招招致命,纤漾只能带着轩儿一边躲闪,一边硬挡,胳膊上已经被那人划了几刀,虽然见血,不过伤口不深。 那此刻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竟然使出了全身力气,朝纤漾砍来,纤漾双手死死的抓着那人的手,口手并用,牙都用上了。 纤漾眼角余光撇到外面,心下一惊,暗道糟糕,只见马车正朝着一个死胡同飞快的冲去,如果按照这马车的速度撞上石墙,还不得撞成肉泥,她和小轩儿的两条小命也就交代到这了。 那此刻好像已经了然一切,一个饭馆,竟然从飞奔的马车中跳了下去,纤漾想也不想地学着那人,闭着眼,把轩儿死死的护在怀中便往车下载,嘴里还呢喃着安抚轩儿,“不怕,不怕,不会有事的。” “好。”轩儿也知道情况紧急,只童声的回了一个字,不再多话。 此后他每每回想这一幕,都暗恨自己生不逢时,如果早生个十年八载的,那被保护着的人便是纤漾而非自己,那么也不会有后来人的什么事儿了,纤漾就真的成了他娘子了。 只可惜,他出生晚了十年,就注定错过了纤漾一辈子。 纤漾抱着轩儿在地上滚了几圈,抬头正好看到马车冲到了胡同的尽头,疯了一样的马即使面对高墙也没有丝毫的停止,继续向前冲撞过去,只听“砰”的一声,顿时撞了个四分五裂。 见那刺客向胡同尽头跑去,似是要翻墙逃跑,纤漾顿时怒火高涨,丫的中了老娘的麻醉针了你还这么能耐。 如今纤漾浑身上下都是伤疼,还狼狈的不成样子,整个人为了护着轩儿,被摔的七晕八素的,可看那人中了麻醉针还那么生龙活虎的,这是对她身为医生的职业技能的侮辱,奶奶的,她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眼见那人就要跳墙逃跑,纤漾忍着浑身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完好的轩儿交给跑过来的铃铛和老王,他们也受了伤,身上满是血迹,纤漾一见之下更加的生气了。 “混蛋,哪里跑,让你偷袭我。” 纤漾疯了般的就往那人身后冲,一手拽住那人掉在墙上的腿就往下拉,小手握拳,直往那人腰际的沧海穴猛击,试图加速麻醉药的发作。 看来下次配药还是要加大剂量了,这点药量对于花拳绣腿的纨绔公子马如龙是足够了,可对于武功高强的杀手而言却是不能耐他如何的。 刺客吃痛,便从墙头滚落了下来,一脚踢到了纤漾的胳膊肘上,纤漾被他狠辣的一踢,生生的退了五六步才跌倒在地,手肘处钻心的疼,想来已经骨折了。 “臭丫头,老子杀了你。”那人被纤漾激怒了,也不急着逃跑了,自地上爬起来便挥着刀想纤漾扑来。 虽然身中麻药后,速度减缓,可老王此刻吓得腿都不会动了,也不能指望他帮忙了,铃铛护着轩儿满身的血,想来也是个帮倒忙的,见那人朝自己扑来,纤漾心脏陡然一缩,知道自己鲁莽了,这脾气该改改,不过这麻醉针的剂量是最该改的。 纤漾爬起来便缩在了正垂着颈子喘气的马儿之后,左手握住先前刺客扎在马儿臀部的匕首的刀柄,狠狠的向外拔。 刀子被生生拽出,顿时血流如注,喷射而出,溅了纤漾一身,可她也顾不上这些拔了到就向远离轩儿的方向跑。 那马儿本就吃痛,正是焦躁异常,纤漾那一刀子拔出马儿再次受惊,高高扬起前提便向前踏,恰好那人冲向纤漾,由于麻药开始发挥作用了,他的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踉跄了一下,正被那发狂的马儿狠狠踢在了胸口上。 第49章 匹夫之勇 这刺客正是那日的叛军中的余孽,原本就已经身受重伤,躲了些时日虽然有些好转,可并未痊愈,这下被这发狂的马儿一踢,身体如破败的木偶般飞了出去,整个人如那四分五裂的马车一般重重的撞到了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摔倒在地,头一歪竟然气绝身亡了。 纤漾听到动检回头去看,正见那人瘫软在地,唇角缓缓溢出一道血痕,双眼兀自圆睁着,空洞而愤恨的等着她,映着那分外死寂的面孔显得很是恐怖。 死不瞑目啊! 纤漾被他那恐怖的模样吓到了,两腿一软,倒退着向后踉跄了好几部,这一退身体便撞到了一堵肉墙上,直撞的她后脑勺生疼。 被撞的人也不好受,“咳咳”了两声才作罢,接着纤漾便听头低昂上想起了夹杂着咳嗽声的讥笑,并伴着一个略显定很多男声,“匹夫之勇。” 纤漾原本被那刺客吓的不轻,哪里还经得起这么接二连三的惊吓,那颤巍巍的小心肝都快被吓得飞出了胸腔,三魂七魄也差点吓的丢了,腿一软就往地上瘫去。 可她还没瘫倒,后颈的领子便被人用手提起,那力道直提的纤漾踮起脚尖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儿面庞正好对上了肉墙。 心里的疑惑更甚了,难道自己真的那么瘦弱吗?病秧子都能随便的拎着自己玩? 回去一定要找阿九大补特补一番才是。 这提着纤漾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冷面不遭纤漾待见的九王南宫朗。 此刻他右手高抬提着她的后衣领,低着头看着她,他那俊美的脸上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只是想来清沉无波的眼眸中分明写着讥讽。 纤漾此刻的身体几乎紧紧贴在南宫朗的身上,鼻尖还流窜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冽的香气,今天是她第二次靠的如此之近,这香也是她第二次闻,只是还是让她有些痴迷。 周身充斥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暖的热气,纤漾仰着头,她光洁的额头几乎要顶到南宫朗弧线优美的下巴。 就这么被南宫朗拎在手中固定在身前,还被他居高临下地紧盯着,又被他满含讥讽的嘲笑着,纤漾回过身后顿时觉得这是她前所未有的屈辱,就知道这个九王爷是个讨厌的家伙。 她狠狠地抬起双手使劲往南宫朗胸前一撑,嘶鸣挣扎着,谁知那南宫朗倒是很识趣儿的松开了提着纤漾衣领的手。 于是纤漾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很美形象的向后退了两步,小屁股朝地普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那颗真是摔了个实打实。 她方才从麻城上硬跳下来摔得全身疼痛,此刻一跤直跌的屁股像是要裂开,当即就有些怒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人,不然怎么会身体不好,那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惩罚他呢! 先是突然出声,差点没把她的魂儿给吓出窍,后又像拎小孩儿一样欺辱她,还一脸嫌弃的说她是匹夫之勇。 这会儿又故意的摔自己,真是太可恶了,纤漾直恨得要回去要特意为这可恶的九王爷研制一款毒针,不为要其姓名,一定要让他吃些苦头才好。 纤漾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瞪着南宫朗,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他哪有个皇子的样子啊?欺负她个弱女子,于是太瘦指着他的鼻子便破口大吼了起来,“你是鬼吗?干嘛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我身后,想吓死人吗?” “是你先撞到我身上来的。”南宫朗不温不火的挑了下眉说道。 她先撞到他的?亏他说的出口,她倒带后面没长眼睛,他堂堂九王爷也没长眼吗?对了他刚才还说自己匹夫之勇来着,要没这匹夫之勇,恐怕她和他可爱的小外甥早就成了刺客的刀下亡魂了。 他还敢说她。 纤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更不能相信这堂堂九皇子也如此的不知礼数,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有其兄必有其弟,那四王爷南宫煜是个渣男,这个也好不到哪儿去,虚有其表而已,只不过这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要是给阿九该有多好啊! 那阿九简直就是完美的男神了。 一想到他刚才的语气,姿态,还有瞧不上自己的那样子,纤漾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细想之下,方才她的确是冲动了点儿,那刺客爬墙欲走,她大可以喊人来抓他的,何况他身中麻药,就算跑了也跑不多远,真没必要自己以身犯险。 她是不该逞强,不过她是心里有所准备菜去那么做的,这也不算是匹夫之勇啊,再者说了,他这么说她,想必定是将方才的事儿看了个真切,也就是说他一早就看到了,却没出手帮她,不帮她也就罢了,事后说风凉话,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啊!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又没风度又没水准的自大男,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大胜仗的。 纤漾怒火高涨,瞪着已然走到轩儿身边的南宫朗,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咬他一口方能解恨。 可看着南宫朗那冰冷俊美的容颜,那高不可攀的姿态,她又有些犯怵。 这些心理变化让她的面部表情不停的变换着,赔上她乱糟糟的头发,一身狼狈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精彩。 纤漾的那些想法,南宫朗怎么会不知晓,他也不生气,检查了下轩儿竟然毫发无伤,连点血都没流,反倒是苏纤漾身上被刀刃划了几下,此刻还微微的渗着血。 南宫朗见那伤也不过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心下觉得好笑,只觉得这性子着实可爱,只不过此刻的可爱怎敌得过刚才生死关头的揪心,还是有些鲁莽了。 瞪了南宫朗半晌,纤漾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忽而就冷了面孔,双手一撑地,胳膊上的伤口裂开,疼的她龇牙咧嘴的,昂着头挺着腰走到南宫朗身前,插着腰怒声道:“我匹夫之勇也好过九王爷见死不救的好。” 纤漾怒道,见南宫朗目光森森的盯着自己,气势以弱便低了头,一想到反正说都说了,也不差这一句了,于是又张嘴嘟囔了句。 第50章 奇怪老头 “眼见着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有难,九王爷却束手旁观,真是枉为大丈夫。” “手无缚鸡之力?苏小姐莫要说笑了,大军凯旋之日,我亲眼见到姑娘不消片刻便让一个死士七窍流血,如果这样的姑娘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恐怕我朝再无能人了。惭愧惭愧啊!” 头顶传来懒洋洋戏虐的男音,纤漾被他说的竟然无言反驳,心里越发的恼恨起他来,心说那天不是晕了过去吗?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我不是弱女子,那你也不是君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不是晕过去了吗?什么时候看到的莫非是装晕不成?看你也不像是个病的,难道这病也是装的?” 纤漾本是气不过随口胡说的,却见南宫朗面色一凛,双眼眯起,冷声道:“有些事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不过有些是即使是看到了,想到了也莫要说出来,不然一不小心惹祸上身可就不好玩了。”他说着便向纤漾逼近了两步。 纤漾见南宫朗恼羞成怒,直叫完蛋了,连连后退,莫非自己说中了,他都是装的,可看着他也不像啊,这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看着他确是有深年旧疾在身才是。 “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我刚刚才救了你的外甥,你要是把我怎么样了,你就是恩将仇报。” 纤漾本还有几分气势,却随着南宫朗越来越靠近,而自己越推离墙越近便弱了下来。 “舅舅,你又欺负我娘子。”轩儿虽然很怕这个舅舅,不过看到他总是欺负纤漾还是忍不住出声了,真不知道舅舅是怎么回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翻脸比翻书还快,跟娘亲他可不是这么说纤漾的。 “你也说了她是你娘子,又不是我娘子,还有你小小年纪不学无术,竟然想到娶媳妇了,我要告诉你娘亲多给你找几个先生好好的教教你。” 南宫朗扭头吓唬司徒轩,转而低头对纤漾说道:“收拾一下自己。” 与此同时,巷口传来一阵喧嚣,知道是有人来了,南宫朗便也不在逼近纤漾,别有深意的笑着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纤漾见他如此,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捉弄了,回过味来的纤漾气的卖呢发青,瞪着南宫朗的背影的眼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她就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人,脸上带着冻死人的冰寒,却和人开着玩笑,不过玩笑也是个自带冰点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虽然心中郁结,可眼见着官兵们已经出现在巷口了,她慌忙转身,匆匆的首饰了下易容,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都散了,衣衫也不是很完整,多处都被那刺客划开,胸口处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大红抹胸。 想到方才自己就是这个样子对着那南宫朗大呼小叫的,纤漾这才后悔后觉得羞恼了起来,脸上刷的一下布满了红晕,又想到若非那南宫朗提醒,此刻她还不知道要收拾自己呢。 这要是被那些官兵们看到,传扬出去,估计她的名声是彻底的毁了,这下想来这个南宫朗还不算是太可恶。 那边被吓傻的铃铛已经缓了过来,哄着眼围在纤漾身边,将她上上下下收拾了个遍,最后脱下自己的外衫套在了纤漾身上。 刚出小巷便看到南宫朗的马车正巧经过,之后见这边有些热闹便缓慢的下了马车与前一辆马车上的人说着话,看那人身影竟是南宫煜。 纤漾一愣,脚步便停顿了下,抓着轩儿是手也紧了几分,恰巧这时南宫煜扭头看了过来,纤漾不想跟他过多交际,只想赶快离开,身上的伤不重不过还是要处理一下。 那边,南宫朗眼见着苏纤漾瞥了眼南宫煜之后整个人的神情,倒是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笑意。 之后就是一大一小,南宫朗和司徒轩二人远远的大眼瞪小眼,至于原因么,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了。 纤漾想低头装作没看见走过南宫煜的身边,却不料南宫煜可没准备对她视而不见,“纤漾,你受了惊吓了,先坐我的马车离开吧,我已经叫宫里的太医去丞相府候着了。” 纤漾本想着硬气的拒绝,可这身子受了伤,干嘛为难自己呢,纤漾盈盈一福身,扶着铃铛的手就上了马车,而跟屁虫司徒轩,不请自来,主动的也跟着上了马车,临行前还狠狠的瞪了一眼南宫朗。 马车缓缓而动,行到南宫朗身边时,想到刚才的冷眼旁观,和之后的冷嘲热讽,纤漾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纤漾形容狼狈,又是一身伤,她不想回去吓坏了梨落和丞相爹爹,所以让车夫把他们送到最近的医馆里简单的处理一下,免得自己一会儿失血过多,再晕倒了。 车子停下,纤漾才发现原来车夫带他们来的是前几天被她毁了招牌的回春堂,对于回春堂的医术,纤漾实在是不敢恭维,心里有些不甘愿便问车夫道:“怎么是回春堂?” 那车夫还未答便听到回春堂内传来了声音,“为什么不能是回春堂?” 此时纤漾已经下了车,便见到一位蓝布一闪的老者走进,手拈长须,对于纤漾的质疑大为不快,喘着粗气,那花白的胡子也跟着一撅一撅的。 纤漾虽然懂的尊老爱幼,不过这老头说话明显的是带刺的,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对老人说道,“老伯,这回春堂的大夫医术不行,前些日子给人看病,明明那人还有救,却楞是让人家儿子准备后事,身为医者如此不负责任跟草菅人命有何区别?所以老伯,这来回春堂看病啊还是要慎重些。” “你看我向有病的?”那老头听完纤漾好心好意的提醒后反而更为恼火。 “额?您精神抖擞,声如洪钟,健步如飞,气势如虹,您怎么会有病呢,我就是好心的提醒一下。”纤漾发誓,她真的只是好心提醒,不想那些病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你这是提醒我吗?你这是在拆我的招牌。” 什么?难道这老头就是回春堂的大夫?不对啊,那锦瑜公子说的大夫是个中年人,不是眼前的这位啊? 第51章 惹上麻烦 “你是谁家的小女娃啊?竟敢这么诋毁回春堂?”小老头眼神矍铄,精神抖擞,说着就走到了纤漾的身边。 “我家小姐是丞相家的千金。”铃铛快言快语的抢先一步说到,听着胸脯,气势汹汹。 谁叫这个老头狗咬吕洞宾的,她家小姐明明就是好心提醒,这小老头生什么气。 “我当是谁呢?”小老头伸手捋了捋尺来长的胡子,瞪了眼铃铛,之后将目光投在纤漾身上,“丞相家千金怎么了?小丫头片子不大,还千斤?有没有百斤都不一定呢。” “额……”纤漾汗颜,此千金非彼千斤。 总觉得这个老头怪怪的,这么一看,怎么还有些疯癫呢。 “老人家,不知道您来这回春堂是所谓何事,若是家人亲戚生了病,还是要抓紧些瞧病,可不能耽误了,实不相瞒,这回春堂的大夫,医术真的上不得台面。” 纤漾好言相劝,这有病乱投医,可最怕的就是重病还找不到好的医生,也许她有些多管闲事了,可身为医者,她真的不想看到病人在需要救治的时候没有得到真正的帮助。 “哼,”老人一扭头,背对着纤漾,那胸膛还在起伏,可见还在生气,纤漾原以为这回春堂跟老者有关,可一想那糊涂大夫又并非眼前人,所以只当他是如现在的人们追逐名牌一样,追逐的是这回春堂的名气。 纤漾劝也劝了,该尽的责任也尽到了,用眼神示意铃铛上车回家也好,换一家医馆也罢,对这个回春堂着实的没什么好感。 老人虽然仍然没有回头,背对着纤漾,可听见她们要走,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大决定似的,左手高抬,喊道:“慢着。” 纤漾一只脚都已经迈上了马车了,听到他的声音又退了回来,想着若是老人迷途知返了,那她反正也要去医馆,可以顺道捎他一程。 “老人家,有事吗?”纤漾柔声问道。 “你说着回春堂的医术不好,那你倒是说说哪家的医馆的医术高明?”小老头转回身,盯着纤漾一丝不苟的问道。 铃铛见这老头气势太盛,小姐跟他好好说话,他这是什么态度啊,索性瞥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要我说这帝都的医馆啊,哪家都一般,倒是有一个人的医术真可谓是起死回生,当得起这悬壶济世之名。” 老人一听此言,也来了兴致,纤漾眼见着他的眼里闪着光,心想果真这老人家中是有什么难治之症的病人,问清楚些也好。 “我怎么不知道这帝都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老人狐疑的看了看主仆二人,“妙手堂的朱一峰?不是,就他那二两本事,也就适合给畜生看病,仁心馆的胡江海?也不对啊,他也就骗骗无知妇孺罢了,伤寒都治不好,就仗着他爹的那几个方子祸害人……” 老人自言自语的呢喃了好几个名字,纤漾一听,可见这老人对着帝都的医馆甚是清楚,一时间推翻了心里的猜测,瞧着他的口气,倒是高傲的很,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纤漾摇头,这个老头还真是有趣。 铃铛见他说了一堆的名字,也没提她家小姐的名号就有些不乐意了,“哎呀,我说老伯,您别猜了,你说的那些人怎么能跟我说的这位比呢?” “谁?到底是谁?”老人急切的追问。 “您难道没听说吗?上次这回春堂的大夫治不好的城西大户程家的老爷可就是我说的这位给治好的?”铃铛越说越起劲,神气的姿态就跟她说的是自己一样,不过自己可是亲眼目睹小姐把一个鬼门关的人给拉了回来,这场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谁啊?到底谁啊?你个小丫头,说话怎么这样,急死老头子我了,快说啊!”看来这老人是真的着急了,抓耳捞腮的像个猴子一样迫切。 “好了,告诉你了,我说的啊就是江湖人称玉面仙子的医仙,你知道这玉面仙子是谁吗……” “铃铛。”纤漾出声制止,眼见着铃铛越说越过火,差点把实情都给说漏了,这可不行。 铃铛听到纤漾的呵斥,知道自己说的太多了,朝着纤漾讨好的傻笑,一缩脖,意思是求纤漾不要惩罚她。 “玉面仙子?玉面仙子?我怎么没听说过呢?”老人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之后又问铃铛,不过态度比之前好多了,“小丫头,你说的这个什么仙子的在哪儿?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她?” “什么什么仙子啊,是玉面仙子,玉面仙子,你可要记住了啊,”至于见吗?铃铛心说,那人不就站在你面前,可惜啊,不能说。 “老伯,你找玉面仙子什么事儿啊?她人很忙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铃铛狡黠的一笑,说完又抬眼看了看纤漾,见她没什么表情。 “我要找她报仇。”老人胡子一撅,一想起来就气的不行。 “报仇?报什么仇?”纤漾好奇的问,她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她向来都是劫富济贫的,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个你就甭管了,你就说怎么能找到她吧?” “老伯,若是您真有所求,便去醉乡楼找一个名唤阿九的厨子吧!他会带你去见那玉面仙子的。”纤漾想了想只能这么遮掩过去,不能真面目示人,不过又好奇这位老人家跟自己有什么恩怨,怎么一提到玉面仙子,这老人家就如此的生气了呢。 “醉乡楼?阿九?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居然联合外人来拆我的招牌,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人听罢拂袖离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纤漾暗道自己好像给阿九惹了麻烦了,这个老人非同一般,而且还跟阿九有关系,怎么阿九没说啊。 还有拆招牌?招牌?莫非这老人家的确是这回春堂的大夫?只是这事儿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弄得纤漾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算了还是先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去找阿九问个明白吧,也提前通知阿九一声,自己给他惹了麻烦了,让他提前准备着。 第52章 没脸仙子 “好你个臭小子,帮着外人砸我的招牌,把这些年吃我的药都给我吐出来。” 醉乡楼,一个道骨仙风却又有些孩子气的老头儿指着阿九的鼻子骂,说他孩子气一点儿都不错,此刻正嚷嚷着要阿九把吃他的药给吐出来,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阿九简直苦笑不得,这吃过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呢,不过这一幕早在陪纤漾入那程府的时候就知道了,早晚会有这么一日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亏你还是江湖人人敬佩的医怪,居然这么小气,再说,那事儿也怨不得人家,谁叫你的徒弟学艺不精来着?”阿九语笑晏晏,说话间跑堂的伙计土豆已经把好吃的好喝的端上了桌。 原来这位老者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怪,因为其脾气古怪而得名,所谓古怪皆源自他的三不医,不快死了不医,别人医过的不医,长得好看的不医。 医怪行走江湖数十载中唯一一次魄力的可能就是眼前的阿九,也是他唯一的人生污点,因为目前还没有医好,只是能压制住毒性,延续他的生命。 “狗屁,什么徒弟?”鬼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砸吧着嘴细细品味,肉质鲜嫩可口,真是美味,这就是当初破例医治阿九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他做饭好吃。 “我什么时候收过徒弟了?我就想要收你当徒弟,你还不肯。”鬼谷子气愤的撂下了筷子,不过抵不住美食的诱惑,片刻后又拿了起来,只是瞪了眼阿九,喝了一口酒之后继续把筷子伸向叫花鸡。 阿九也施施然的坐在了鬼谷子的对面,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小老头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然后大口的吃肉大口的饮酒。 “哎呀,臭小子别再看了,那真不是我徒弟,要说这我回去定要找那个董大春算账,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竟然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不过话说回来,小子,那个什么仙子的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 鬼谷子酒足饭饱后,凑到了阿九跟前,揽着阿九的脖子,来回的摇晃着,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儿。 “当真要见?”阿九知道这老头的脾性,一定是知道纤漾的医术高明,忍不住想会会纤漾,不过既然他找到这来了,想必应该是见过了。 “当真要见。”鬼谷子坚定的点了点头,说着就拽住了阿九的手,准备继续软磨硬泡,“今天那两个小丫头非让我来找你,说你跟那玉面仙子有交情……呀……奇怪……” 说着只听见鬼谷子大呼一声,之后脸色在黑白之间变换,二指敲上阿九的脉搏,闭目凝神,一脸的凝重。 “小子,那什么仙子呢?我要见她,我立刻马上就要见她。”鬼谷子不经意摸了阿九的脉,凑巧发现他体内的毒居然有所减少,他跟着小子认识了有几年了,他几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就只为解他的毒,没曾想,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不在,他体内的毒居然有变化了。 这变化想必也是那什么仙子引起的,对了,叫什么仙子来着?没脸仙子?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老头儿,是不是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阿九得意的说道,仿佛那拥有超凡医术的人是他那么自豪。 “胡说八道,快把那什么没脸仙子叫出来,让小老儿会会她。” “没脸仙子?”阿九失笑,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被他说成没脸仙子了呢?不过细想想纤漾如今容貌被毁,整日的以轻纱遮面,可不就成了没脸仙子了吗? 最近她全副心神都在自己身上,想必都没什么时间给自己医治,想到此,阿九心中划过一股暖流,沁入心脾,脑海中全是纤漾的影子,连眼前都是。 错,不是影子,眼前的人分明就是纤漾,不过戴上了他的玉面,上次之后她没还给他,他也忘了要,不过这面具戴在她脸上竟然别有一番景致,一想到,她戴着自己曾经贴面的玉面,她的脸,她的唇,都跟他这么亲密的接触过,脑子里再想到那日沐浴的情景。 阿九的脸腾的就红了。 “小子?你怎么了?”鬼谷子眼见着这小子眼神涣散,之后虽然脸红看不出来,可竟然脖子都红了,他又不瞎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你要见的人来了,记住她叫玉面仙子,不是没脸仙子,太没礼貌了。”阿九的眼直直的望着楼下纤漾的身影,她慢慢的走近,他的目光就跟着靠近。 鬼谷子不疑有他,迎着阿九的目光望去,果真见到两个女娃儿亦步亦趋的向这醉乡楼靠近,这其中一个戴着面具,这面具他是识得的,那分明是阿九从不离身的面具,说到阿九,就连他也未曾见过他的真容。 再看另一位,分明是回春堂前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叫什么驼铃还是铃铛的,再一细想,才回过味来,原来什么玉面仙子不就是上午那个蒙着面纱的小丫头吗? 还是什么大小姐来着。 “这不是受伤的那个小丫头吗?”鬼谷子眼见着俩小丫头就要到大门口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有如此了得的医术,能医好他医不好的病人? “我知道。”是啊,阿九怎么会不知道她受伤了呢? 纤漾回家换了身衣服,又让太医给自己包扎了一下,好说歹说的把司徒轩给送了回去,这才急急忙忙的来找阿九, 内心忐忑的在醉乡楼门口犹豫着,不知道那老头和阿九是什么关系,就怕给阿九惹来什么麻烦,内心对阿九十分愧疚。 左脚刚迈进去一步,方又退了回来,不知道一会儿跟阿九怎么开口认错呢。 以后会不会再也没有好吃的鸡爪了啊?不要啊,纤漾内心哀嚎。 此时,忽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就是她。”纤漾好奇的回头,发现人群中有人伸手正指着自己。 神马意思这是?纤漾瞬间惊呆了。 第53章 众人求医 她怎么了?她好像没烧杀掳掠,也没拐卖谁家小孩儿啊?再说她不仅没如此,还舍命救了可爱的小轩儿呢? 纤漾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了过去,只见冲在最前面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很眼熟,长得这么清秀,好像在哪儿见过。 程锦瑜?对,没错就是他。 可他身边那几个气势汹汹的人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些人越靠越近,一副要找自己拼命的架势,纤漾也顾不来了许多,心说幸好小轩儿没来,不然又要手忙脚乱的带着他逃命了。 来不及思考,这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眼前,纤漾猛地缩回身子,原本还踌躇迟疑不知怎么进醉乡楼,这下子拉着铃铛撒丫子就进来了,然后招呼跑堂的土豆关门。 “土豆,快关门,阿九,阿九呢,快放阿九。”纤漾一边往里跑一边大声呼喊着,二楼雅间的人也听见这呼声,由于鬼谷子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小女娃的医术能超过自己没有在意楼下的吵闹,阿九可是听得真切,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像关门放狗呢? 谁是狗?反正他不是狗。 纤漾带着铃铛跑进了大堂,现下不是午饭的时候,所以也没什么人,土豆听见呼喊准备去关门的时候已然晚了一步,那些人已经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阿九,救我!”纤漾见人已经进来了,无奈的喝土豆对望,然后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大声的叫喊。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呼的一下子从她的身边擦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止住她狂奔的步伐,刚刚受过伤,还这么不注意,接着便飞身带她来到了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站着。 土豆眼见着自己刚刚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面上赫然的出现了四个脚印,埋怨的望向阿九,不过白费,阿九此刻正盯着纤漾瞧,哪有闲心理会他啊? 土豆哀怨的又去看同样被遗留在楼梯上的铃铛,终于得到了回应,铃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刚刚明明小姐是拉着自己的,什么时候变成被阿九抱着了,还飞去了桌子上,呜呜,干嘛不把她也带走啊? 她也好想飞,重点是那些人现在就在她面前啊,她好怕怕啊。 纤漾站在桌子上,有些不稳,冲力太大刚想脱离阿九的怀抱却因为带动桌子的摇晃复又跌回了男人的胸膛,呼呼只喘粗气,定睛一看,抱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阿九,一下子就放心了许多。 阿九拧着眉头,伸手将纤漾护在身后,原本就站在桌子上高出人群,此刻犹如高高在上的天神,神色不善的睥睨着那几个人,一股无形的杀气在醉乡楼的大堂里蔓延。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那股强大的气场却震的刚刚跑到近千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一个个轻手轻脚的从楼梯上下来,有的干脆下的就瘫坐在了楼梯上,动不了半分。 半晌仍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纤漾抬眸仰望着阿九的背影,高大挺拔的身形就像一堵墙一样,将所有的危险都挡在了外面,顿时让她觉得心安。 “你们敢伤她一根汗毛试试?”阿九冷冷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般,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那股子冰寒之前懂的在场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连跟来他多年的土豆,和还算熟悉的铃铛都吓住了。 唯一不同的是纤漾,人家是被冷住了,只有她热着了,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的涌了上来。 你们敢伤她一根汗毛试试?好霸气,好有气场,好暖气,霸道总裁范有木有?阿九要不要壁咚啊? 同样是跟九有关的,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什么狗屁九王爷就只会冷眼旁观,最后再不咸不淡的甩出一句什么匹夫之勇,切,看看人家阿九,这才是男人,铁血真汉子有木有? 纤漾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阿九修长且赏心悦目的背影,慢慢的回味着那句话,嘴角挂着盈盈的笑意。 咦,纤漾眨眨眼,这才发现,酷爱一身黑衣的阿九今天居然一身遒劲的银色长袍,腰间缀着红色的腰带,让她顿时眼前一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长裙,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看着阿九满是笑意,阿九你是特意选好的跟本姑娘穿情侣装的吗? 有一种恩爱叫你的腰带是我裙子的颜色。 纤漾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沾沾自己,正臭美着,压根儿没去想眼前这几个人该如何打发,她只知道,有阿九在,就算是有一百个人也甭想伤了她一根手指头。 不过话说,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些人来着? “大侠息怒,大侠喜怒啊!”人群中终于有一个人打着单子站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我们并无恶意啊,我们怎么敢,怎么敢伤害仙子呢?我们是想求仙子帮忙的啊?”接着,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又惊又喜,“大侠,我是程锦瑜啊,您不认识我了吗?” “我自然认得你。”阿九仍是冷冷的道,目光冰冷丝毫不带任何温度,他可是过目不忘的好不好,怎么可能记不住他,再说不是他,楼上的小老头儿能来找他麻烦吗? “大侠,您换了一身衣裳,倒角小人一时没能认出来,还望大侠恕罪,恕罪。”程锦瑜谦恭的拱手作揖。 “你们为何追赶她?”阿九面不改色,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把他们追赶纤漾的事儿一笔勾销,不可能,他冷眼一一扫过众人,见他们满脸恳切,并无恶意,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大侠,这些都是想求仙子救命的啊,他们听说家父经仙子妙手医治后,彻底的好了,都来请仙子救人啊!”程锦瑜指了指身边的人,再次作揖答道。 “是啊,玉面仙子,您就是活菩萨啊,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的家人吧!” 只见众人齐齐的出声恳求,有的甚至跪在了地上,边磕头边哭泣着说。 第54章 见招拆招 “求仙子救救我娘亲吧,没了娘亲我就成了孤儿了。”人群中一个小男孩儿早已泣不成声。 “是啊,小人也是来求仙子救命的,求仙子救救我的孩子。”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纤漾和阿九对视一眼,都是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眼前的众人都呼啦啦的跪了下去,嘴来还说道: “仙子您大发慈悲吧!” “求仙子救我的家人吧!” “救救我的娘子啊,我的孩子还小,不能没娘。” …… 纤漾简直哭笑不得,如此气势汹汹的竟然是来求人救命的,真是吓死宝宝了。 “起来起来吧,都起来说话,再跪着的,我就不救了。”说话间,纤漾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她最讨厌轻易就下跪的了,真诚这东西不是膝盖一软就说明你拥有的了。 纤漾话音刚落,只见地上的人,齐刷刷的又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站的直直的,脸上也展开了笑颜。 “仙子,请您救救我的娘亲吧!”之前的那个孩童再次开口求助。 “仙子,救救我的兄长吧,他快断气了……“又一人哽咽着说道。 “救救我的孩子吧!” “不,仙子,先救我家的吧……” …… 纤漾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众人已经炒作了一团,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这阵仗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 哎,先救谁这个问题,还真是让人头痛,纤漾忍不住揉揉眉心,眼珠一转,忽然开口:“别吵了。” 纤漾一出生,众人立马闭上了嘴巴,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现场一阵诡异的寂静,众人个个神色惶恐,每个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纤漾面具上不动的嘴巴,生怕惹恼了仙子,仙子不去救人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众人紧绷的神色顿时松弛了下来,纷纷开口。 “我们是程大少爷家的邻居,亲眼见着他爹从快咽气了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那个我是先去的回春堂,哪里有个打杂的老头让我来这里找人。” 打杂的老头?依旧在楼上的鬼谷子气鼓鼓的又塞了口肉进嘴里,心里不悦的骂道,瞎了眼的,我是打杂的? 接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想想就连阿九那个臭小子都注重打扮了,这叫什么?男为心悦者容?他又没有看的上的老太太,他打扮个什么劲儿? 哎呀,话题跑偏了,他怎么叫像打杂的了。 纤漾闻言,率先就想到了那位老者,也不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经来找阿九算账了,自己的确是抢了人家生意,还在人家门口说人家坏话来着,不过看他那气势凌人的样子应该不是打杂的。 待会儿一定要跟阿九说说,让他替自己到个歉。 不过老人家把人都引到了她这算什么?听起来还都是很棘手的问题,难道老人家是想试试她的医术不成? 刚刚说肉凉了要少吃的鬼谷子不知不觉又塞了几口进来,心说,先前是想试试小丫头有几斤几两,不过在知道阿九的病情跟她有关之后,他就觉得这些病情可能在她面前不过是小事一桩。 不过此刻,他倒是十分想跟这个小丫头交交手,过过招,她充分的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们这么多人,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你们先去回春堂排队,然后跟那里的大夫说下病情,让他们按照轻重缓急排好顺序,我再去医治。”纤漾想到的是现代的排号,不过这更人性化一些,这些人里不妨有夸大其词的,也不是人性多恶劣,也不过是为了早些医治好亲人。 所以让他们说下病情,回春堂的大夫自然知道那个先看哪个可以延后一些,那老者把他们踢到了这里,那她就照单全收了。 纤漾话音才落地,眼见着十几号人,身形齐齐向后已转,一窝蜂般的向回春堂跑去,比兔子还快。 纤漾得意的跟阿九挤挤眼,这下世界安静了,不料阿九却撇了撇嘴,示意她看楼上。 纤漾狐疑的往楼上看去,什么也看不到,阿九纵身一跃跳下了桌子,之后有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下来。 阿九目光沉沉的看着纤漾,心中暗暗佩服,这么快就化解了鬼谷子的第一道难题。 他的目光竟然无法从纤漾身上离开,她明明是个闺阁少女,以前也未曾听闻她有多爱市井,可面对着一大群的陌生人,却能如此泰然处之,颇有大将之风,这般与众不同女子,怎么就让他认识了呢。 纤漾见阿九已经抽身往二楼走去,便轻移莲步跟着上去,走到楼梯中央,这才想到,该不会是那老头就在上面吧? “阿九?那个……”纤漾犹犹豫豫的说话也不痛快。 阿九在前,嘴角含笑,“怎么?怕了?” “恩,怕了,怕给你惹麻烦,不过那位老伯是送你什么人啊?” 阿九走在前面听到她的那句怕给你惹麻烦,身形一顿,心中原本压抑着的情感瞬间喷发,不可收拾,此情此景,让他还能说什么。 苏纤漾啊苏纤漾,他认栽了,此可他才是真的怕了,怕他的生命中无法与这样的女孩儿长相厮守。 阿九在前,纤漾在后,所以她没有窥见阿九眼中的深情。 “怕我干什么?我又不吃人。”已经等不及的鬼谷子已经早早的守在了楼梯口,他才不会说是他把好吃的都吃光了呢,冷了的也吃掉了。 阿九闻言,啼笑皆非的看了看头上,又看了看身后,这下有热闹看喽。 “你就是那没脸……” “咳咳……” 鬼谷子在阿九的提醒下方知自己说错了人家名字,及时的改了回来。 “你就是那玉面仙子?” 进了雅间,纤漾见面前的老人态度还算和蔼,较之前态度好了许多,便应声答道。 “不敢当此称呼,先前是铃铛跟您说笑了,想必您就是回春堂的里真正的神医吧,小女子之前唐突了,冒犯了您老人家,实在是底下的人毁了您的英明。” 第55章 暗自赞许 纤漾很是不好意思,她原本没想过这位老者就是回春堂幕后真正的掌柜的,当着人家的面说了那么多回春堂的坏话,所以眼前也怀了些讨好的意思,主要是不想给阿九惹来什么麻烦。 “哼,小丫头片子果真有些道行,别的不说,什么姓程的姓赵的,都是小儿科,小把戏而已,你是怎么把这个傻小子的毒性减弱的?”鬼谷子捋了捋长须,明明在夸人,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这个别扭的老头,阿九在一旁窃笑。 纤漾心下了然,既然这位老者知道阿九身上的毒,想必这些年来,阿九能够延续生命,没有毒发身亡,一定是得了这位老者的救治,顿时对他产生了敬畏和感激。 按理说这被帮助的人不是自己,纤漾也说不好为什么会有此感激,只是再看这位别扭的老头,舒心了许多。 纤漾心下对鬼谷子颇有好感,当下谦虚了几句,鬼谷子虽然面上不显,依旧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眼见她小小年纪,医术惊人,却不骄不傲,谦和有礼,心里也是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喜欢的紧,只是碍于面子不说罢了。 两人闲谈了几句,阿九则去了厨房给纤漾做了好吃的东西,等他端上来的时候,鬼谷子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和怨怼。 鬼谷子心说,好你个臭小子啊,你吃了我那么多的好药,我让你做顿饭都还要看你时间,这小丫头你才认识多长时间啊,以来你就亲自下厨做这么多好吃的,满桌子珍馐美味,可惜他实在是没有肚子吃了,早知道那些冷了的鸡肉就不吃了。 好后悔啊! 纤漾不知道,见老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菜,热情的招呼鬼谷子一起吃,却见鬼谷子原本已经缓和了些的眼神再度凌厉了起来,充满了愤怒。 阿九一旁打趣道:“老头儿,人家叫你吃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鬼谷子冷哼了一声起身出去,把门摔得震天响,之后怒冲冲的吼了一句:“吃个饭哪那么多话,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吃完了都给我下来。” 纤漾莫名其妙的看向阿九,阿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之后给纤漾夹了些藕片,让她安心的吃放。 吃罢了饭,鬼谷子存心是要考考这个小丫头,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了问她对一些病情的见解,其实这都是他搜肠刮肚才想到的。 纤漾毫不藏私,知道了这老爷子的脾气,也就一一解答,鬼谷子如闻窍要,一边听一边暗暗点头,待得纤漾说完,他默默沉思,只觉醍醐灌顶,眼前豁然开朗,几个困扰他多时的疑团一一解破,登时喜不自胜,自知自己在医术上的水平又提升了好大一截,可是要让他承认纤漾比他的医术高,唯我独尊了几十年,他是万万不会信服的。 茶已过半,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纤漾这就准备去回春堂接诊了,不过占了人家的地盘,无论如何也要跟人家打声招呼,没想到纤漾说要去治病,这鬼谷子听后也要一同前往。 回春堂里。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厅来,纤漾目光一扫,只见好大的一座厅堂,厅堂里摆放着十余张长桌,每张长桌后都坐着一名大夫,一看便知是回春堂的坐诊医师,只是每张长桌前面排队的人廖廖无己,十余名大夫无所事事,一个个横眉竖目,面带怒容的瞪视着自己,那眼光像是要生生从自己身上剜下块肉来一般。 “大家别挤,别挤,一个一个来,喂,你挤什么?先来后到,知道么?哎呀,大家往后让一让,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纤压漾这下知道为什么回春堂的大夫们一个个瞪眼扒皮般的看着自己了,敢情自己抢了人家的生意啊,提前过来的铃铛这会儿正忙得不亦乐乎,虽然觉得尴尬,可这考题不正是鬼谷子出的吗? 纤漾心中歉疚无比,得赶紧想个法子,赶紧和这鬼谷子前辈和解了才是,她虽然有些独道的见解,可毕竟经验不如鬼谷子丰富,二人是各有所长。 纤漾仔细想了一想,突然开口叫道: “铃铛,你停下,别再登记!诸位,请大家安静,听我一言!” 但周围乱糟糟的,人声嘈杂成一片,别说陷在人堆里的铃铛听不见她的叫声,就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纤漾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是好,突见眼前绿影一闪,却是阿九纵身跃起,从众人的头顶飞过,一径落向人群包围的圆心,随后马上又从众人的包围中心跃了出来,手中像小鹰提小鸡般拎着一人,正是铃铛,轻轻巧巧的落在了纤漾的身边。 铃铛终于得偿所愿的飞了一回,不过这姿势有些不优美,没有小姐的那种飘飘若仙的感觉。 铃铛呼哧呼哧的直喘气,叫道:“好阿九,多亏你救我出来,我都快被憋死了,这许多的人围着我,我连气都喘不动了!” 人群中先是一阵哗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然后突然发现,负责登记的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众人先是“嗡嗡”了半天,然后嘈杂的人声就突然静了下来,人人面面相觑,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纤漾赞许的看了阿九一眼,这小子见机倒快,脑筋灵活,才堪大用! 她趁着众人发愣的时机,当下拍了拍手掌,发出清脆的声响,朗声叫道: “诸位,请保持安静,听我一言。” 居然是玉面仙子的声音! 众人立马齐刷刷的回过身来,循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仙子,人人脸上露出喜色,却都紧闭着嘴巴,一声也不出,唯恐逆了仙子的话,惹恼了仙子大人,不给自己家人看病就惨了。 纤漾淡淡的环视一周,见众人皆是一脸敬畏之色的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小小得意,当下便清了清喉咙,不急不缓的慢慢开口。 第56章 生死文书 “诸位,我并非什么仙子,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闺中少女,对医术略知一二,因前几日手头比较紧,又偏赶上一些急需救治的病人,于是找上门去,毛遂自荐,一来,病人的亲眷们信得过我,放心让我下手医治,二来,我初出茅芦,正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敢用寻常大夫不敢用的虎狼之药,居然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将人医好了。所以诸位称我为仙子,小女子实不敢当。” 说到这里,纤漾微微一顿,目光一扫,只见众人的脸上神色复杂,不信的有之,摇头的有之,于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的医术实在是浅薄之至,万万及不上回春堂在座的诸位坐诊大夫们经验丰富,妙手回春,在场的诸位请不要盲目相信小女子的医术,免得耽误了自家病情或诸位亲眷的医治。” 众人发出一阵交头结耳的议论之声,像是相信纤漾的说话,又不敢确信,生怕这是仙子的推脱之辞,一个个面色犹豫,沉吟不定。 “仙子,我不管,我就信你,请仙子为我家母亲治病吧!”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名青年,一脸坚定的看着纤漾。 这青年的一句话击中了不少人的心思,原本有些犹疑的人立马也跟着叫嚷起来。 “玉面仙子,活菩萨啊!我们不信别人,我们只信你,请仙子施展妙手救命!” 回春堂的坐诊大夫们,方才听得纤漾夸自己经验丰富,妙手回春,原本难看之极的脸色不由得和缓了几分,心道这丫头还挺会做人,对纤漾的怒气不由降了几分,只有那朱大春臊的满脸通红,更在鬼谷子凌厉的目光的注视下,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众位大夫们这时听到众人的叫嚷之词,显是不再相信自己的医术,脸色登时又难看了许多。 纤漾抬起纤纤素手,轻轻的一压,乱嘈嘈的人群登时安静了下来,人人屏气凝息,倾听纤漾说话。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小女子既不是神,也不是仙,阎王爷若是要你三更死,小女子我也没那本事留您到五更!各位嘴里说信得过小女子,要我为各位或各位的亲眷治病,只是这话口说无凭,需得立下字据为证。凡是想要我出手治病的,只需跟我签立一份生死文书,这病若是治好了,自然是诸位之幸,若是小女子不小心失了手,诸位就需认命,不得为难小女子!有哪位不怕死的,就请走上前来,只须和小女子签了这份文书,我立马出手为他治病!” 纤漾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语声清脆,琳琳琅琅,如珠击玉石,落地有声! 纤漾此言一出,人群中登时一阵骚乱,病患和家眷们纷纷交头结耳,交换意见。 他们这一群人,原本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排队等着回春堂的大夫们为自己或自家的亲眷们治病,忽然听得有人传言说,出了一位神医仙子,一手神奇绝妙的医术能将死人都救得活转回来,不由得半信半疑,偏偏这时候,程锦瑜前来为王老爷子抓药,众人纷纷围拢,向他打听消息。 程锦瑜自然是将纤漾的医术夸得神乎其神,再加上又有两名被纤漾治好的病人家眷在一旁随声附和,添油加醋一番,只听得在场的众人们心头火热,热血沸腾,对这个神秘的少女不由得奉若神灵,在他们心里当真如同是仙子下凡一般。 当下众人纷纷围着程锦瑜打听这位玉面仙子的来历,程锦瑜却说不出来,只说道,仙子是位带着玉面具的姑娘,身边跟着一名圆脸丫环,还有一名黑衣的木脸男子相随,回春堂登时有人便想起来,这几日果然天天有一名圆脸少女来自己这里打听病人消息,把这消息一说,在场的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众人也不排队了,既然有了仙子的消息,有仙子那般神奇的医术,自然可以为自己或是家人药到病除,这些回春堂的狗屁大夫们,就知道要钱,却一丁点儿屁大的病都治不好,他们何必浪费那个冤枉钱? 原本是众人眼中香饽饽的回春堂的众位坐堂医师们,就被众人无情的蔑视加无视了,一个个的在那里坐起了冷板凳…… 这时候听纤漾一说,要仙子治病,居然要先签立生死文书?言下之意,就是治生治死,一概不论!众人热切之极的心登时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在场的不少人心中在想,自家得的病并非是了不得的大病,只需吃几副回春堂大夫开的药,说不定就会痊愈,完全不必要把性命交给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万一给自己治得翘了辫子,还算是白死,这可得多冤枉! 于是这些人悄悄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各自寻了自己信任或相熟的回春堂的大夫们,排队问诊去了。 回春堂的大夫们见病人们逐渐回流,心下得意,脸上却带着不屑的神情,一个个拽得像二五八万似的,大模大样的询问着病情,暗中却把问诊的费用提高了几成。 此时围着纤漾的还有一多半人,人人脸上都犹豫不决,虽然盼着玉面仙子妙手回春,为自己或家人解除病痛,却又舍不得拿性命作为赌注,一个个只盼着别人能当出头鸟,先和玉面仙子签下这生死文书,好让自己当场见识一下玉面仙子的医术。 只是人人均是这般想法,所以隔了良久,仍然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 纤漾看了众人脸上的神色,己然猜到了众人的想法,当下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有一件事,诸位不可不知,小女子医术虽浅,收的诊费可着实不低,各位家财殷实些的,小女子便会收得多些,若是手头不便的,小女子便收得少些。程公子,你可还记得,我为令尊大人治病,共收了你多少银子啊?”纤漾转头,问一旁的程锦瑜。 第57章 高昂诊金 程锦瑜脸上肌肉一抖,想来还是觉得肉痛,恭恭敬敬的答道:“仙子你老人家共收取诊金纹银五百两。” 五百两纹银?!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登时便有不少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仙子要钱也太狠了些! “那朱公子可还记得我问你收取的诊金是多少?”纤漾又瞥向一旁的人问道。 朱公子脸上也是一阵肌肉扭曲,半晌,才闷声答道:“二千两银子。” 众人又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有更多的人己然悄悄移动脚步,退出了人圈之外。 “那这位李员外可还记得吗?”纤漾笑盈盈的又转向另一人。 “一千五百两银子。”李员外答得爽脆,他一点也不觉得贵,自己的这一条命可比这银子贵重得多了。 “不错,三位的记性真好,记得这般清楚。”纤漾浅浅笑道,环视了周围一圈,果然看见不少人已经悄然离开,“现在,诸位想必知道我的收费标准了,可还有人要我医治么?” 在场的还有不少人,心中打起了小算盘,这仙子治病,一要钱,二要命!算了,自家还是找回春堂的大夫看吧,一千两银子,这可真是生生的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于是,呼啦啦,一大群舍不得命,更舍不得财的人纷纷散了开去,回春堂的大夫们跟前又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回春堂的大夫们耳朵里听得真真的,这什么玉面的仙子居然收费这么高?自己的这点诊金和人家比起来,连块人家鞋边上的泥都比不上哇!当下暗暗的又把自家的诊金提高了几分。 这时候纤漾的跟前只剩下了廖廖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既不离开,也不开口说要医治。 纤漾等了一会儿,见几人仍是跟锯嘴葫芦似的不开口,不耐烦了,一甩袖子,道:“几位,治是不治?痛痛快快的给个话!若是不治,本姑娘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治!治!小人求神医仙子治病!小人愿意和仙子立下生死文书!”见纤漾当真要走,人群中有一个瘦瘦的青年再也憋不住了,冲出人群,站在若水跟前。 余下的数人皆是精神一振,终于有人愿意当这出头鸟了! 纤漾抬眼看了过去,见是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身材高瘦,只是实在是太瘦了些,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根竹竿上挂了件衣裳,飘飘忽忽,风一吹便要被刮走一般,颧骨突出,一双骷髅般的眼睛凹了进去,脸色腊黄,显然是病得不轻。 “你可愿签生死文书?”纤漾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淡淡问道。 “小人愿意。”那青年答道。 “好,小桃,你写一份文书来,让他画押。”纤漾转头对铃铛道,这文书她能写,只是用不惯毛笔,就让铃铛代劳好了。 “啊?小姐?”铃铛瞪大了眼,她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哪里会写什么文书之类的东西。 “我来写罢!”阿九淡淡的瞥了纤漾一眼,拿过纸笔,随手写了起来,只见他运笔如飞,笔走龙蛇,写字的姿态高贵优雅,哪一点像个草莽伙夫,竟像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般,风度翩然。 纤漾只看得呆了,恨不得他能多写一时半刻,自己好多欣赏一下他的另一面。只是阿九的速度很快,只片刻功夫,一篇银钩铁划,字字珠玑的生死文书已经写完,大手一伸,放在那青年面前,冷然道:“画押吧!” 那青年倒也干脆,提起笔来,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却是叫做“楚云山”。 阿九将文书递给纤漾,纤漾只看了一眼楚云山的签名,就把注意力放在阿九所写的文书上,默默读了一遍,这书法乃是行书,飘逸如行云流水般,自不必说,言辞也颇为优美流畅,虽是一份小小的文书,却用词简洁,言简意赅,显是书写之人,胸中颇有才华。 纤漾握着文书,不由得沉吟,阿九啊阿九,你究是何人?一个普通的厨子,又哪里学得的这般好的文采?哪里习得的这般好的书法? 她一双妙目停驻在阿九戴了面具的脸上,似是要看透他一般,只看得阿九浑身不自在,像是爬满了毛毛虫,忍不住轻咳一声,转过了脸去。 楚云山等了一会儿,不听得纤漾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仙子,请为小人医治吧,小人实在是难受得紧哪。” “哦?”纤漾移过视线,在他身上扫了几眼,淡淡道:“不知公子哪里难受?” “这……这……”楚云山支支吾吾,一时答不上话来。 “不知楚公子要我帮你治这病,能出到多少银子诊金哪?”纤漾也不追问,话风一转,要起银子来。 旁边的人心中都是一凛,暗道这仙子真是要钱又要命,不先问对方的病情,倒先提银子一事,果然够心狠,够手黑! 这个问题,楚云山答得明显比上个问题顺溜得多,他只略一沉吟,便痛快的答道:“小人家贫,家中共有薄田两亩,只要仙子能治好小人的病,小人愿意将两亩良田全都送给仙子,作为报答。” “是么?”纤漾淡然道:“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楚公子,请将田契拿出来,小女子马上为楚公子治病。” 楚云山咬了咬牙,暗骂纤漾,真是个黑心骗子,先不说帮自己治病,上来就让自己交上田契,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如此肯吃这般的大亏? 当下便道:“这田契在我家娘子处,未曾带在小人身边,等仙子为小人治好了病,小人自当双手奉上田契,绝不反悔。” “如此也好,”纤漾也不刁难于他,垂眸道:“那小女子就先为楚公子诊病吧。” “甚好甚好,就请仙子大人为小人诊脉吧。”楚云山一脸喜色,举起右臂,便向纤漾身前伸了过来,只待纤漾为他把脉。 纤漾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寻了一把椅子,离得他远远的,坐了下来,楚云山举着胳膊,一脸的尴尬,心中把若水自是又骂了个遍。他心里诅咒了几句,终是厚起脸皮,迈步向纤漾走了过去。 “楚公子,请站住!”纤漾突然开口说道。 第58章 花柳之病 楚云山一愣,呆在当地,怔怔的看着纤漾,不知纤漾有何用意。 纤漾却一眼也不扫他,目光轻飘飘的扫向厅堂外边,似乎在欣赏堂前盛开的一株红艳艳的桃花,隔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 “楚公子这病,得了约两年了吧?” 楚云山见纤漾的眼光瞧也不瞧自己,对自己这般轻忽,正自咬牙暗恨,忽听得纤漾一口道破自己病况,不由得一愣。 “是,仙子果然高明之极,小人这病,正是两年之前得的。”他的一张瘦脸上又惊又喜。 “楚公子得病之后,并未求医问诊,而是自己翻找医书,胡乱配了一些药物,服食了下去,不知小女子说得可对?” 楚云山登时一脸骇然,呆呆的瞪视着纤漾,良久方才缓缓吐出两字:“不错。 “那小女子敢问楚公子,却是为何?”纤漾追问了一句。 楚云山却瞪着两眼,咬紧嘴唇,一字不答。 “好吧,楚公子既不愿吐露其中原由,我也不便多问,咱们只说后来的情形吧,楚公子从医书上寻得治疗之方,而后依方服药,这病倒也好了,却不知是也不是?”纤漾明眸转动,终于将视线投向楚云山,一双秋水般的眼波清澈如水。 “是。”楚云山却在纤漾澄澈的目光灼灼下垂下头去,低声答道。 旁观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呀”的一声,声音中满是赞叹之意,有人忍不住出声赞道: “这仙子一不诊脉,二不问切,居然能将这人的病情说得一丝不错,当真是仙人哪!” “不愧是仙子啊,果然料事如神!” 纤漾微微一笑,向那出言赞美之人点头致谢,然后转头看着楚云山,淡淡续道: “楚公子服药之病,这病倒也好了,于是楚公子便大了胆子,继续胡作非为,不过数月功夫,便旧病复发。楚公子这次不再慌张,还是服食上次的旧方,这病于是又好了。如此这般,好了发,发了好,到得今天,楚公子已经是第四次发病了,不知我说得可对否?” 楚云山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看着纤漾的眼神惊恐万分,嘴唇打颤,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众人只看他那般神色,便知纤漾说得果然不错,人人心中对纤漾都是又惊又佩,看着纤漾的眼神当真是如看天上的神仙一般。 “楚公子不答小女子的话,想必是小女子又说对了,楚公子,你这病,倒是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可要小女子说出来否?”纤漾侧目斜睨于他,唇角挂着浅浅笑意。 “不!不要说!不要说……一个字儿也别说!”楚云山突然脸色大变,捂住耳朵,尖声叫道。 “你不要我说,我却偏偏要说!”纤漾猛的敛了眉间笑意,伸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楚云山的鼻子,厉声喝道:“你这病,名叫花柳之病,又称作梅中恶毒,乃是你眠花宿柳,宿妓****染上的恶疾!” 这楚云山得的居然是梅中恶毒!众人齐声“啊”的一声惊呼,站在楚云山身侧的人立马退后,直退到三尺开外,看向楚云山的目光中充满了嫌弃和憎恶。 在场的诸人,几乎人人都知道,这花柳之病乃是不治之症,而且极易传染,这楚云山身染恶疾,居然还混在众人之中,其用心之险恶,当真是可诛可杀! 楚云山惨白着脸,浑身发抖,心中只是想逃得远远的,偏偏两条腿像生了根般,一步也移不动。 纤漾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第一次病发之后,不敢前去寻医问诊,于是你胡乱用药,生生将这毒性压了下去,你以为已经痊愈,殊不知这毒并未清除,只是暂时被压制,直到你第二次病发,你又用药压了下去,这毒性在你体内越积越多,直至今日,那药性终于压不住毒性,这毒便以十倍百倍的在你体内迸发出来,楚公子,你可敢挽起衣袖,让大家看看你的手臂?”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楚云山的手臂,却见楚云山双臂打颤,却死死的抓住衣袖,将胳膊护得紧紧的,不露半点皮肤。 “诸位不必看了,楚公子定然是不敢让大家看的,因为就连楚公子自己,恐怕也是万万不敢瞧的吧,那一个个如梅子般大小的毒疮,想来已经遍布楚公子的全身上下了,又岂会只是手臂一处?” 众人又是齐声惊呼,连退数步,离得楚云山越发远远的,生恐被他身上的毒疮染上。 楚云山孤零零的立在好大一片空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般,忽然扑地跪倒,痛哭流涕道:“求仙子救命!千万救我一命!”边哭边磕下头去,只磕得青砖地上血迹斑斑,也不停止。 “行了,你站起来。”纤漾秀眉一蹙,不悦道。 “是,请仙子大发慈悲,救我一救!”楚云山想起纤漾说下跪者不救一说,马上爬起身来,伸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衣袖拂动之际,有眼尖的人一眼看到,他左手的手腕处,果然有一块梅子般大小的毒疮,疮口颜色漆黑,极是骇人。 “这几年来,你沉溺于烟花柳巷之地,故而染上了这等恶疾,可是你丝毫不知悔改,一犯再犯,还将家中的田产一再变卖,将大把大把的银子丢在那朝三暮四的女子身上,至始今日,你恶疾难除,家中仅余两亩薄田度日,你夜夜迷醉于那欢场女子的怀中作乐,可曾想到半分家中那个为你缝衣煮饭,陪你含辛茹苦度日的贤良妻子?” 纤漾厉声喝问,义正辞言,毫不留情,她最是痛恨这等负心薄幸的男人,明明家有贤妻,偏偏只爱野花香!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为纤漾的这番话叫起好来。 “仙子说得好!这等薄幸之人,能救也不救!” “就是就是,仙子,这样的恶人,由得他自生自灭!” 楚云山被纤漾这一番话教训得又羞又愧,低垂着脑袋抬不起头来,心中只是怀疑,这蒙面的少女怎么对自己家的事了若指掌?莫不是家中的黄脸婆…… 第59章 两亩薄田 阿九和铃铛看向纤漾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他们自然知道纤漾和这楚云山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却怎么会对他家的事这般清楚?难不成当真是仙子临凡,才这般料事如神? 殊不如纤漾也只是猜测而己,她见那楚云山虽然清瘦,且现在衣衫褴褛,却唯独一双手没有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才料得这是个游手好闲的大少爷,如今落魄了。 而且他能自己给自己开方子,可想也是个识文断字且有些见识的人,可见他少年时期应该家境不错。 他又说仅余两亩薄田度日,殷实的家境在数年间起落如此之大,可见是他风流成性,败家之极,又见他衣衫上打的补丁针脚绵密,极是用心,显然是家中有一位陪他一起吃苦,毫不抱怨的贤良妻子…… “楚公子,时至今日,我也不妨对你实说,你现在已经毒入膏肓,无药可救,只是我有一良方,可延你三月之命,只是你却需要用家里的两亩薄田来换,你可愿意?”纤漾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轻描淡写的道。 “我……我……”楚云山先前听得纤漾说自己无药可救,登时脸若死灰,他心中对纤漾的话信了个十足十,哪里还敢有半分怀疑,这时忽听得自己还可以多活三个月,便如溺死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又闪动着希望的光彩。 楚云山当时便想一口答允,可一想到家中仅余两亩薄田,若是给了纤漾,自家的娘子岂不是要一无所有?自家娘子虽然容貌不佳,但端庄贤淑,待自己更是温柔体贴,他怎能如此绝情?于是思前想后,犹豫不定。 纤漾也不出言相催,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嘴角边噙着一抹冷笑,隐在面纱之后,众人皆瞧不见。 楚云山犹豫良久,终觉还是自家的性命更要紧些,他张开口,刚要出声,猛地里从人群中冲出一人,直奔纤漾身前,小七抢上一步,将人拦下。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妇人,面黄肌瘦,脸有菜色,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陈旧的纸来,双手递给阿九,哽咽道:“我乃楚田氏,是楚云山之妻,此乃家中田契,奉与仙子娘娘,恳请仙子大发慈悲,赐我夫君良药,再延他三月之命。” 楚云山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嘴唇一阵哆嗦,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纤漾大奇,从阿九手中接过田契,打开看了一眼,抬头看向尤陈氏,问道:“这位姐姐,你可知道,我这药只能续他三月之命,而你将田契给了我,三个月后,你将一无所有,而你相公也会性命不保。”楚田氏看着楚云山,脸上满是柔情,轻声道:“小妇人别无所求,只求夫君能多活一日,小妇人便快活一日,什么田产家宅,在小妇人心中,统统及不上我夫君半分!” 她身材瘦小,这般话却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旁观的众人忍不住为她叫起好来,纷纷说道这楚云山贪花好色,却当真是走了****运,娶了这样一位难得的好女子! 楚云山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对众人的冷嘲热讽之言毫不理会,忽然抬起头来,走上两步,对纤漾伸出手来。 “仙子,请将田契归还小人,小人这病……不治了!这两亩田产,小人要留与小人的妻子,小人已经负她多年,万万不能再做此诛心的决定了!”他说话之时,一直紧握着妻子的右手,眼神坚定无比。 “哦?你当真决定不治了?我不妨告诉你,你只有三日之命,这田契可以让你多活三月,你当真考虑清楚了?”纤漾淡淡的道。 楚云山惨然一笑,道:“小人这副残躯,多活三日和多活三月,毫无分别,多活三月,只不过叫我家娘子更加伤心罢了,仙子,小人当真决定,不治了!” “不,不,请仙子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夫君,这田契,我们不要了,请仙子留下吧。”楚田氏踏前一步,急急的道。 “娘子!”楚云山一挥手,打断了尤陈氏,“为夫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好好的陪你三日,仙子说了,为夫已经只有三日的性命,你我还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吗?咱们回家去,烫上壶酒,让我陪你好好的说会儿话,岂不是好?” 楚田氏的眼中不由的流下泪来,看着楚云山,犹如不认得一般,怔怔不语。 旁观的众人无不摇头叹惜,叹这楚云山终于悔过,只是时之己晚,不过三日之命矣!同时又为尤陈氏而高兴,她终于守得夫君回心转意,只是可惜……唉! 铃铛在一旁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时的拿袖子擦脸,一边偷着拉纤漾的衣袖,小声的抽泣道:“小姐,你就救救他吧,他们多可怜啊……” 纤漾无奈的瞥她一眼,见铃铛居然顺手拿起自己的衣袖去擦她脸上的鼻涕,当下重重一哼,吓得小桃一松手,扁了扁嘴,又求道:“小姐,你最好心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纤漾昂起了头,不去理会她,走上两步,将手中的田契交到尤陈氏的手中,温言道:“姐姐,田契这便还你,你和你相公这就回家去吧,好好度过这三天。 楚田氏抬起头来,泪眼凝视纤漾半晌,忽的展颜一笑,对纤漾福身拜了拜,轻声道:“仙子娘娘,多谢你……” 楚云山走了过来,也是对着纤漾深深一揖,再不多话,携了妻子的手,两人并肩离去,众人瞧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纤漾见众人都在发呆,无人注意自己,偷着扯扯阿九和铃铛的袖子,示意二人快溜。三人刚刚移动身形,突然被一人瞅见,冲过来大声叫道:“仙子,我愿意签生死文书,求仙子救救我的娘亲!” 众人如梦方醒,顿时回过神来,一窝蜂般把纤漾团团围住,个个都高声叫着要签生死文书。 第60章 最后一题 方才纤漾虽然并不曾为楚云山治愈隐疾,但她为楚云山诊病那一番丝丝入扣的话语,无不深入人心,众人对她的医术哪里还有半分怀疑! 纤漾见脱身不得,无奈的揉揉眉心,对铃铛使个眼色,铃铛会意,大声说道:“看病的各位,不要慌不要乱,我家小姐肯定会一一为大家治病的,请大家按照顺序排好队,我来登记,一个一个来,病情严重的,请排到前面来,我家小姐会优先为你医治。来来来,请大家到这里来登记。” 众人顿时呼啦一下把铃铛围了个水泄不通。 纤漾见自己终于脱离了包围圈,扶着椅子慢慢坐下。阿九站在她身侧,见她神情疲累,不由得担心,轻声道:“累了?” “嗯。”纤漾颇觉心力交瘁,当下微微合上双眼,准备休息片刻。 阿九默默的凝视着她,看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实在难以和方才那个机智聪敏,振振有词的强势女子联在一起,可这两者又明明同为一人,她,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小丫头。”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的鬼谷子终于得空跟纤漾说话了,只见他步履悠闲,手拈长须,对纤漾微微含笑。 五十献殷勤,非奸即盗。阿九看着鬼谷子一脸温和,却打定了注意,料想这鬼谷子不知道在憋什么坏呢。 阿九眉头一皱,上前一步,伸手去拦,不想让他惊扰了纤漾休息。 结果才发现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不仅挨了鬼谷子一记冷眼,那眼神里满是嫌弃,阿九还没来得及回,就听见纤漾说话了。 “阿九,我没事,请老先生过来吧。”纤漾睁开眼来,吐出口气。 鬼谷子狠狠的瞥了一眼阿九,白眼多黑眼珠少,俗称翻白眼,之后对纤漾正色道:“小丫头,你这医术,简直己达出神入化之境。” 更让鬼谷子满意的是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的脾气秉性实在是跟他对路子,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不是只有绿林好汉才能做的,这小丫头一个弱质女流如今把这事做的正如鱼得水。 且看看,刚才那一幕,分明是让一个浪子回头,医品如人品,这丫头,是他的菜。 纤漾忙站起身来,道:“老先生太过奖了,小女子一点微薄之技,斗胆在老先生这里班门弄斧,还望不要见怪。” 纤漾不是因为要讨好鬼谷子才如此说,她说的乃是实情,这些所谓的疑难杂症,对于现代的医术水平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她也是仗着现代的临床经验来治病的,如果论实战经验,她哪里比得过行医数十年的鬼谷子啊。 “好啊,小丫头,前面的考题你都过了,这接下来,老头子我还有一题,你敢不敢接?” 鬼谷子对纤漾微笑道,眼神却瞟向阿九,这木头阿九对这小丫头的关切回护之意,有眼睛的人便看得出来,可他把小丫头保护得也太好了吧,连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稍稍靠近一些,他都一脸的戒备之情。 他阅人无数,这等少男少女之间的情事,一看便知,只是这两人明显都还不知对方的心意,他也不去挑明,只是默然微笑。 好久没看这么煽情的戏码了,有意思,有意思啊!谁让阿九这个木头有了丫头之后总针对自己,好像自己要跟他抢人一样,傻小子遇到鬼丫头,真真是一出好戏啊。 “自然是敢的。”纤漾痛快的一点头,“就算治不好,还有老先生给我收拾烂摊子呢么。” 阿九听后略一犹豫,既不说话,也不点头,目光向鬼谷子淡淡一瞥,道:“老头儿你没完没了是吧,再比你也是输。” 鬼谷子原本兴高采烈的觉得这下有救了,没想到阿九的一番话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不过人命关天,刚才试探这丫头已经耽误了些时辰,眼下再不救就真的来不及了。 “哼,丫头跟我来,臭小子,没叫你,女人家生娃娃你也要看么?”鬼谷子没好气的呵斥着不放心也要跟过来的阿九,弄得阿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迈进后堂的腿也收了回来。 纤漾跟着鬼谷子来到回春堂的内堂,原来是一名孕妇难产,被丈夫送到回春堂,请了一位叫沐冠华的坐堂大夫救治,这位沐大夫是有名的妇科圣手,诊断之后,说孕妇的情况只是胎位不正,便开了一剂药方,给孕妇服下,说只要服了这药,就可顺利生产,定保母子平安。 却不料事情大出这位沐大夫的意料之外,孕妇服药之后,不但没有顺产,不多时就抱着腹部狂呼痛叫,然后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死了过去,没了呼吸,一尸两命。 死者的丈夫满腔期盼瞬间成空,突失爱妻幼子,痛不欲生,揪着那位沐大夫,让他陪妻儿的性命来,前堂里面人声鼎沸被玉面仙子闹得才压住了后堂的声音,如今走近,纤漾却还听到男人的咒骂声! 那孕妇的家属,纷纷咒骂沐大夫庸医害人性命,眼看着这几个小药童就要拦不住了,要是闹到前堂,如今这么多的人在等着看病,想必对回春堂的名声势必有影响。 从前堂到后堂不过片刻,可纤漾也了解了个大概,原来他们一行从醉乡楼回来,她忙着处理楚云山的事情,鬼谷子酒被药童叫到了后堂,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此刻,沐大夫脸色苍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被孕妇的家眷们团团围住,挨了好几下拳打脚踢,然后被那丈夫揪住衣领,说着就要往前堂拖。 纤漾只看到人流向两边分开,一个高大的三十余岁的汉子揪着个人从人群中拖拖拉拉的走出来,那汉子脸上悲愤交加,显然是那个痛失娇妻爱子的丈夫,他抓住一个人的衣领,那人被拉扯的狼狈不堪。 纤漾只见那汉子右手揪住的人,,发髻散乱,脸色黯然,显然是自责之极,也不争辩,任由那汉子揪住,模样甚是狼狈,想是病眷们恨极了他这庸医,下手毫不留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吃了不少病眷家属的拳脚。 第61章 人命关天 那汉子一边拖着沐大夫前行,一边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你这个庸医,害了我家娘子和孩儿的性命,跟我去见官老爷,定要你给我妻儿偿命不可!” 纤漾对这位沐大夫没有什么了解,不过看他此刻懊悔自责,应该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大夫,与那草菅人命的朱大春不同,可能真的不是有意的。 只是不明白既然鬼谷子医术高超,为何不施以援手,就算想考她也不该拿人命开玩笑,这耽误一分钟就多了一分的危险,这个道理鬼谷子不是不懂啊。 不过鬼谷子显然没有要解释为何不救的缘由,那她也不便开口询问,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的,眼下救人要紧。 人命关天啊,一大一小的两条生命,哦不对,确切的说还有沐大夫的一命在人家家属手里握着呢! 她当即走上两步,双手一伸,挡在那汉子身前,道:“这位大哥,有话请好好说,请先放了这位沐大夫吧。” 那汉子不意有人拦路,愣了一下,却见是个素不相识的带着面具的少女,浓眉一拧,恶声道:“滚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非要他们给我娘子孩子抵命不可!”说完伸手对着纤漾重重一推,拖着二人继续往前就走。 哪知他这一推,手压根儿还没触到纤漾身上,就被一只大手猛的抓住,顺势一扭,那汉子登时觉得手臂疼若欲裂,骨骼咯咯作响,忍不住“啊”的痛呼一声,松手放开了沐大夫的衣领,抱着自己的右臂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却是阿九出手,小小的惩治了这粗鲁的汉子一下,纤漾是他心爱的姑娘,他哪会容得其他男人的脏爪子沾到纤漾衣襟的一星半点儿! 早就说了这个鬼谷子是个不靠谱的,纤漾跟着他,自己不放心,幸好过来看看,不然就被人家给欺负了。 鬼谷子见阿九风驰电掣般的赶了过来,也不吭气,他刚才是说过不让这臭小子跟过来的吧?这么不听话,不过也对,听话了就不是那个臭小子了。 纤漾见阿九来了,一颗心也就放下了,抢上一步,扶住了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的沐大夫,沐大夫双手抚着喉咙,喘了好几口气儿,这才觉得缓了过来,抬眼看到纤漾,眼神黯淡,摇了摇头,唉声叹了口气。 死者的家眷见那汉子吃了亏,登时大怒,团团围了上来,将阿九,纤漾还有鬼谷子都围在当中,大声叫骂:“庸医杀人不算,还要打伤人不成?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纤漾双眉一扬,正要说话,沐大夫却摇了摇手,黯然道:“掌柜的,此事你不必插手,确实是我的过错,是我医术不济,无法救得那小娘子的性命,以致一尸两命,我愿意给那小娘子偿命。至于其他,请这位壮士不要因我知错而牵连回春堂,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与回春堂无关。” 那汉子登时怪叫起来:“无关?我好好的娘子抬进的回春堂,结果却一大一小都没得救了!我不管你是什么掌柜不掌柜的,还有,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给我滚开,少管我的闲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我就要把这姓沐的告上公堂,为我那未出生的孩儿还有我拿死不瞑目的娘子讨个公道!” 说完,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看着纤漾,又恨恨的看着阿九。 中国人喜欢热闹,这事儿自古以来就有,此刻,没了纤漾的前厅安静了许多,一安静下来就听到后院的吵闹声。 现下已经围过来很多人了,有人听得那大汉不认识咸阳,人群中登时有人叫了起来。 “什么来历不明的女人,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吗?她就是连死人都能救得活过来的玉面仙子!你小子不赶紧跪下来求求仙子救你家娘子孩儿,还敢辱骂仙子,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就是就是,你小子运气真好,居然遇到了仙子娘娘,赶紧跪下求仙子救命吧!” “只要神医仙子肯出手相救,你娘子就是死了,也一定救得活的,快求求仙子吧!” 那汉子登时愣在了当地,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玉面仙子的名头,可是见众人众口一词,言辞凿凿,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可是看着纤漾一副娇怯怯风吹就倒的模样,又实在是难以相信。 那沐大夫听了众人的话,眼前登时一亮,宛如出现一道曙光,他激动的上前一步,对着纤漾深深的一揖,“姑娘,老朽也求求你,求你救救那小娘子母子二人吧,早听得姑娘你医术如神,老朽望尘莫及,这世上若是还有人能救她母子二人,非掌柜的煜姑娘你莫属啊!只是掌柜的……” 沐冠华欲言又止,可见有什么不好说的,想必鬼谷子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身为医者,怎么会拿人家性命来当做赌注呢。 “是啊,仙子,您就施展仙术,救那母子二人活命吧!”旁观人群中有人说道。 “求仙子施展仙术,让咱们凡夫俗子大开眼界啊!” 围观的众人们群情激涌,一个个的纷纷叫嚷着让纤漾出手救命,人人都知道这少女医术如神,却从来没见过她出手,无不满是期盼。 那汉子见周围的人都这般信任那少女,终于信了,当即冲过来,对着纤漾双膝跪倒,扑通扑通的磕起头来,口中叫道:“小人陶晋,有眼无珠,得罪了仙子,求仙子原谅,求仙子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娘子,救救我的没出世的孩儿!”边磕头边哭,只哭得涕泪交流。 纤漾仰起了脸,颇为无奈,这些人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连死人也救得活?她蹙起眉,略一思索,然后脸容一肃,神情严肃无比,对着喧闹的人群双手往下一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盯在她的脸上,见她这个手势,马上闭上了嘴,再也不出一声,原本嘈杂无比的现场登时变得安静异常。 第62章 人事天命 只有陶晋咚咚的磕头声还不绝于耳,他跪在地上磕着头,压根儿就没瞧见纤漾的那个手势。 人群中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开口,小声提醒道:“姓陶的,别磕头了,快起来,仙子最不喜欢有人跪她,她老人家说过,跪的就不救,不跪的才救。” “啥?”陶晋登时张大了嘴巴,愕然抬头,这才发现现场无比的安静,每个人的视线都牢牢的看着那蒙面少女,他想也不想的就爬起身来,一张憨直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道:“仙子,我,我不跪了,你、你会救我家娘子吧?” 纤漾转头看向他,淡淡道:“你真当我是神仙,连死人也救得活么?若是我救不活你家娘子,你会不会也揪我去见官,让我给你家娘子抵命呢?” “啊?”陶晋立马张着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身为医者,自有行医的仁心医道,我不会见死不救,可我也没那本事,将己死之人救得活来。废话少说,我这就去看看你家娘子去,若是当真救不活,请陶大哥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的一条性命。”纤漾淡淡的嘲讽了他一句,便不再理会他,转头问周青道:“他家的小娘子现在何处?” “在回春堂的内堂。”沐大夫脸上现过一抹喜色,伸手分开人群,带着纤漾往里面而去。 旁观的众人登时呼拉一声,全都跟在两人的身后,人人心中都无比好奇,又无比激动,生怕错过了这仙子施展仙术救人的一幕。 铃铛和阿九一下子就被汹涌的人群挤到了最外边,她摸了摸狂跳不己的心脏,担心的对阿九道:“阿九,你说小姐真的能把死人救活吗?她,她不会有事吗?” 阿九眼神幽深,他也不说话,他跟铃铛都被挤到了后面,却没想到鬼谷子那么一个瘦老头居然能冲到了人群前面,小老头估计也是手养了,也不知道他那块心病什么时候能解。 阿九吸了口气,伸手抓住铃铛的衣领,双足一点,纵身而起,跃过乌鸦鸦的人群头顶,直接落到了纤漾和鬼谷子的身畔。 鬼谷子忽然觉得身畔多了一人,抬眼一看,不是阿九那个臭小子还能是谁,这下又被他抓到了一个把柄,不知道以后怎么笑话他呢,哎,先不管了,还是先带着纤漾去内堂吧。 还没进门,就听得堂里哭声一片,几名女子扑在地上的一张床板之上,抚着床板上的女尸哭泣得哀伤不己,显是那孕妇的姊妹妯娌。 陶晋一直紧跟在纤漾和鬼谷子的身后,这时见那几名女子哭泣不休,忍不住叫道:“都别嚎了,我请了一位仙子来,定能救得我家娘子活转过来。都给我起来,让开!” 几名女子不明所以,见陶晋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个个抹着眼泪站起来,看了看陶晋,又看了看纤漾,浑不知发生了何事。 纤漾更不打话,直接走近去,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床板上的孕妇,只见她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脸颊浮肿,面色焦黄,双眼紧闭,果然停止了呼吸。 纤漾眉头一皱,伸手掀开孕妇身上盖着的白布,只见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胎儿并未生出,果然是一尸两命。 陶晋看到爱妻这般模样,登时双眼一红,心中伤痛无己,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几名女子见陶晋哭了,又纷纷尖着嗓子哭泣起来。 沐冠华不去看那孕妇,一直在看着纤漾的脸色,却见她脸色平静,不露喜怒,心下惴惴,忍不住问道:“姑娘,你看这……可还能救?若是孕妇已经……那这腹中的胎儿可能救活?” “沐大夫,我说过,我只是一凡夫俗子,不是神,也不是仙,做为医者,我能做的,也只有六个字,”纤漾抬起头,淡淡的道:“尽人事,听天命!” 沐冠华心中一凛,还没来得及琢磨纤漾这话的意思,就听到纤漾镇定自若的吩咐道。 “鬼老前辈,请你派人取几匹白布来,把这内堂围起来,不可通风,铃铛,你去烧一盆热水,阿九,麻烦你去我闺房里把床下的红木箱子取来,速去速回,沐大夫,你去前堂,叫伙计给配几副药,速速煎好了送来,药方是细辛半钱,南星一钱,半夏三钱,川乌一钱半,草乌两钱……” 纤漾还没说完,阿九就已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这边,鬼谷子很是听话的一叠连声的吩咐药堂的伙计们去取白布,铃铛也已经奔到后院的厨房去烧水,陶晋和几名女子面面相觑,不知纤漾在弄什么玄虚,而内堂外围观的众人登时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大伙儿今天真的要大开眼界了,仙子当真要施展仙术救人了!” “是啊是啊,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事啊!这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纤漾正在静心为孕妇把脉,听得周围人议论纷纷,秀眉一蹙,冷冷道:“这是事关人命的大事,不是诸位口中拿来可以炫耀的奇事,请诸位口下留德。” 抬头对陶晋道:“陶大哥,劳烦你和这几位大姐们将你家娘子抬到床上去,方便我救治。” 陶晋一脸的不敢置信,看着纤漾,颤声道:“仙子,您的意思是,我家娘子……能救得活转过来?” “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救得活,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罢。”纤漾右手捻住梅花针尾,轻轻一抖,陶晋只见眼前金光一闪,纤漾手中己然多了一枚又长又细的的金针。 陶晋不再迟疑,叫上几名女子,小心翼翼的把孕妇抬到了一旁的病床之上,这时几名伙计已经拿来白布,将内堂团团围住,密不通风,乍一看,像是一间小小的手术室。 纤漾抬眼一看周围,道:“陶晋和鬼老前辈还有这几位娘子,请留下,其余的人,通通出去。” 围观的众人都好奇无比,不知这仙子要如何施展仙术,都挤在白布围成的缺口处,探头探脑的往里窥探,听了纤漾的话,心中无不失望之极,却没一人肯离开。 第63章 剖腹取胎 陶晋瞪圆了眼,抄起一条凳子,气势汹汹的冲到外面,见人就砸,登时将看热闹的人吓得一哄而散。 纤漾见周围再无嘈杂人等,静心屏息,手中梅花金针缓缓从孕妇的人中扎下,这会儿恨不得阿九会分身之术,一个去帮自己取东西,一个可以给这个孕妇输些内力。 丞相府离这里坐马车也需要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功夫,也不知道阿九的轻功到底有多快,此刻纤漾心急如焚,没有阿九的内力,她做的这些就如同表面功夫一样,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纤漾的额头沁出细微的汗珠,忽听得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知道阿九回来了,心说这轻功好厉害啊,有时间以后也要让阿九教教自己。 阿九大步流星的走到纤漾身边,手里正抱着她的那个红木的简易医疗器械箱,看到她额上没来的及擦掉的汗珠,心微微刺痛。 顾不得攀谈,纤漾让阿九帮忙,潜运内力,金针沿着孕妇的经脉潜行,过不多时,纤漾只觉触手的身体的温度有了变化,不再那么冰冷,这才缓缓拔出针来,双目凝视孕妇,一眨不眨。 鬼谷子和陶晋更是不敢大声呼吸,全都随着纤漾的目光,看向孕妇的脸。 过不多时,忽见孕妇的眉心几不可察的一动,随后便看到孕妇的胸口微微的上下起伏,显然是有了呼吸。 那陶晋大喜,正要张嘴欢呼,纤漾抬起眼,冷冷瞪他一眼,他登时紧紧闭上了嘴,心中却是大喜过望,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家娘子。 鬼谷子也是又惊又喜,他小心翼翼的站在孕妇身边,拉过孕妇右手,为她搭脉,果然方才停止跳动的脉像此时已经有了脉息。 此刻他再看向纤漾的目光复杂,带着不为人知的酸楚。 铃铛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阿九拿着已经用火灼烧过的医械器具,两人站在纤漾身边,也不出声,静静的等着纤漾吩咐。 陶晋看着阿九带来的的刀子,剪子,钳子等种种工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纤漾道:“请问仙子,要如何救治我家娘子?” “剖腹取胎。”纤漾淡淡道,面色平静如水。 剖腹取胎?! 纤漾四个字一落地,在场的几人无不脸色大变,唯有鬼谷子事先料到三分,他神色惊疑不定,看着纤漾,忍不住就要出声,可又像想起了什么往事,一时之间酸涩袭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仙子,这、这剖开了肚子,我娘子,我娘子不就死了吗?”陶晋颤声道。 “剖腹取胎,你娘子和孩儿还有一线生机,不剖就是一尸两命,必死无疑,救和不救,由你决定。”纤漾也不等他回答,伸手从阿九手里接过药碗,扶起孕妇的身体,慢慢喂她服了下去。 “这、这……”陶晋神情犹豫不定,抬眼看看纤漾,看看周青,又看看自家危在旦夕的娘子,终于咬了咬牙,道:“就依仙子。” 纤漾再不打话,抬眼看阿九一眼,道:“阿九,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纤漾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不知运用轻功会耗费人多少体力,可看到阿九的后背也有些湿了,再想想刚才一来一回也没用多少时间,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今天这事,如果没有阿九,后果真不堪设想。 阿九一怔,眼神中微露疑惑,纤漾轻咳一声,道:“陶大哥,麻烦解开你娘子的衣襟,露出腹部。”说完狠狠白了阿九一眼。 阿九登时恍然,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羞红,可那脖子都染上了微红,可见阿九是害羞的紧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心里轻轻一笑,转身而出。 至于想到了什么呢?一来是男女授受不亲,二来么?会不会是纤漾不想让自己看到别的女人的身体呢?她会不会是有些吃醋呢? 纤漾将孕妇平放好,对铃铛道:“铃铛,我说要什么,你就一样一样的递给我,不许出错,知道么?” 铃铛早己惊得不知说什么好,只知道一切都听纤漾的,纤漾听什么,她就点头。 这种剖腹产的简易手术,对纤漾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方才为孕妇切脉,她已经探知了胎儿的方向,所以决定纵向下刀。 当她在孕妇的腹部划下第一刀,鲜血涌出,她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实在太高估这些古人的承受能力了。 被她留在室内的几名女子,原本她是想留着她们一会帮忙照料婴儿的,那几名女子无不惊恐无比的瞪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纤漾拿刀子切开孕妇的腹部,登时吓得浑身哆嗦,等到纤漾的刀划开皮肉,一层层的露出肌肉组织,几人就再也承受不住了,就听得扑通扑通两声,有两名女子直接晕倒。还有一名妇人,尖声叫着奔了出去,口中狂呼:“杀、杀人啦!”屋内只有一名妇人比较大胆,却己吓得双腿颤抖,站立不稳。 屋外围观的众人都被冲出去的这名女子尖叫声吓了一跳,尤其是她口中居然喊出“杀人”二字,人人都是惊讶无比,仙子明明是在救人,为何她却要说杀人? 于是众人忽拉一下把这女子围在当中,七嘴八舌的问个不休。 阿九守在门边,再也顾不得其他,闪身进屋,见了室内的情形,饶是他见惯了比这更惨烈万般的场面,也不由一怔。 陶晋惨白着脸,木然站立,显然呆住了不知所措,鬼谷子一脸严肃,紧紧盯着纤漾手中的手术刀,铃铛牙齿咯咯直响,捧着器具的托盘不停的发抖,只有正在实施手术救人的纤漾,镇定自若,沉静无比。 她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极其熟练的切开孕妇的腹壁和子宫壁,再小心翼翼的切开羊膜囊,排出羊水,显露出胎儿来。 此时,围观的人这才如同从梦中惊醒,人人倒吸一口冷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简直是神了,太神了。 第64章 认作义父 纤漾轻而又轻的伸出右手,探入孕妇腹部,将胎儿轻轻推出子宫,然后迅速拿剪刀切断脐带,只见胎儿脸色紫胀,显然已经微微窒息,不哭不动,纤漾提起婴儿的两腿,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只见婴儿手足一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婴儿的这一声突来其来的啼哭,就像是一股突然注入此间流动的空气,整个室内的气氛登时活了,每个已经僵掉的人脸上重新露出了表情。 “活了!活了!我的孩儿啊!”陶晋脸上神情激动无比,眼中含泪,紧紧盯着纤漾手中的不停舞动小手小脚的孩儿,恨不得冲出去一把将孩儿抢过来抱在怀里。 纤漾将婴儿轻轻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棉布中,对仅剩的那名看呆了的妇人道,“劳烦这位娘子,照顾一下婴儿。”那名妇人如梦方醒,抖着双腿冲上前来,看着哭叫不止的小毛头,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抱在怀中,惊喜交加。 纤漾转身迅速拿起针,穿入肠线,熟练的将孕妇切开的刀口缝合完毕,抬头对鬼谷子道:“鬼老先生,麻烦取一盒天肌续命膏来。” 鬼谷子已经看得差点掉了下巴,在场的众人之中,属他的震憾最为强烈,旁人不知道剖腹的危险,他知道,医书上有云,剖腹露肠,九死无生,正因为此,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就这么死在眼前,连同那未出世的女儿。 这就是他明明可以出手,却未曾施救的原因,当初妻子难产,任他医术再精湛,也无计可施,最后的一条路也只有剖腹取胎了,可他却不敢拿自己心爱的人做实验,因此才造成了悲剧。 鬼谷子觉得自己一生救人无数,却偏偏救不了自己的妻女,一定是自己跟阎王爷作对所以才受到如此惩罚,所以他才有了三不救的怪癖,世人只知道三不救,其实这里还有一个不救就是不救难产的孕妇,救不活对不起病人,救活了对不起自己的妻女。 如今纤漾却偏偏逆天而行,不但剖了孕妇的腹部,救活了婴儿,而孕妇看上去也有了呼吸,显是活过来了。 经此一事,纤漾这“神医仙子”的绰号在帝都不径而走,广为流传,众人口口相传,只传得整个帝都人人都知道,回春堂里有这样一位能起死回生的神医仙子,不但回春堂因此名声大噪,纤漾更是被所有人奉为神灵。 鬼谷子自此对纤漾心服口服,他生平从未收弟子,一来他脾气古怪,二来一般的人他也瞧不上,唯一瞧上了个阿九,却偏偏不肯跟自己学医,非说自己是个厨子,不想再多学一技了。 因此一直无人能得他衣钵,此刻他又将目标改成了纤漾,再无丝毫藏私,将自己多年的医学心得倾囊以授,丝毫不以纤漾是女子为意。 纤漾颇觉过意不去,鬼谷子却豪爽的一捋胡须,笑道:“老朽一生钻研医术,无儿无女,更无一名弟子传我衣钵,今天遇到小丫头,你悟性极高,脾气又正好是我所喜欢的,丫头,莫学那阿九,非要当个厨子,老头子我是看上你了,你同意呢,就乖乖叫我一声师傅,你要是不同意呢,我就缠着你直到你同意了为止,那个木头阿九我是指望不上了,我现在就看好你了,这回春堂也就交给你了。” 鬼谷子不但对纤漾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她的仁心医德更为欣赏,深觉百年之后这回春堂,若是交在纤漾手里,才算得不愧对这“回春”二字。 铃铛听了鬼谷子竟然要将回春堂送给小姐,登时两眼放光,滑溜着眼珠子打量着周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心中盘算,这么大一所医馆,得值多少银子哇!小姐真厉害。 她听得鬼谷子的话,心中一惊,忙推辞道:“小女子无才无德,哪里敢收长者这般的恩赐呢?” “你既知道这是长者恩赐,可知道有句话叫做:长者赐,不敢辞耳?呵呵,小丫头,老朽无儿无女,百年之后,这回春堂就会后继无人,若是你不肯接手,岂不会让老朽死不瞑目么?”鬼谷子呵呵笑道。 纤漾听他连说了两次“无儿无女”,心中一动,抬眼看向鬼谷子,只见他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眼神中颇有期盼之意,顿时心下明白,略一思索,己然有了决定。 她走上两步,盈盈下拜,道:“若是老爷子不嫌弃纤漾愚笨,纤漾愿拜您老人家为义父,服侍孝敬您老人家。不知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鬼谷子大惊,原本只想收个徒弟就算了,没想到这下子居然来了个女儿,也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同样是难产,同样是他措手不及,可是结果却不一样。 难怪自己越看着小丫头越喜欢,原来这都是老天恩赐的,把他的女儿又换了回来,这时再看纤漾,更觉欢喜。 不过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徒弟,不过女儿可比徒弟亲近多了。 他得意的呵呵直笑,伸手搀了纤漾起身,同时向阿九瞥了一眼,心道,你小子总不会连心上人的义父也防着了吧,嘿嘿,从现在开始,老夫可就是你的长辈了! 阿九似乎明白他这一眼的用意,眼神微露尴尬,转过眼去。 鬼谷子呵呵直笑,回身取出一本泛黄医书,和一只小木头匣子,珍而重之的交在纤漾手里,道:“丫头,这本医书是义父的师父留下来的,里面有许多的疑难之处,我研究了数十年,有些仍不能领会真谛,现在交给你,希望你能将医道一学,发扬光大。这小盒子里,是这回春堂的房契,从此以后,就交给你收着了,这东西不值什么钱,就算是我老头子收女儿的一点见面礼吧,你可别嫌弃你义父穷啊。” 铃铛忍不住暗自一咂舌,这老头儿好大方啊,居然连房契都给小姐了,这偌大的一所回春堂,可值多少银子啊! 第65章 求为侧妃 纤漾见他一番诚意,也不推辞,谢过后郑重的接了过来。 鬼谷子看了两眼纤漾脸上的面纱,道:“丫头呀,你既然拜了我为义父,却还要连真面目也不肯让义父看看么?都被那臭小子带坏了,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的脸,可见是个没脸的。” 阿九听了鬼谷子夹枪带棒的话也不在意,反而盯着纤漾看,深知她的为难。 纤漾却不在意的抿唇笑道:“女儿不敢,只是怕摘下这面具,这丑陋的容貌会吓坏了义父,既然义父要看,那女儿就摘下来,希望义父不要嫌弃女儿陋颜。” 鬼谷子哪里肯信,只道是纤漾的谦词,哪知纤漾面具一除,清楚的露出脸上红斑疙瘩,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凑近了,细细观看。 纤漾落落大方,任由他细看,鬼谷子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看几页,抬头道:“丫头,你脸上这般模样,应该是中了蝎尾之毒,只是这毒书上却没有记载治疗之法,待老头子我仔细的想想怎么医治。” 纤漾心中暗暗佩服,笑道:“义父不需为女儿担心,这毒,女儿已经想出解毒之法,就连那极难寻找的八角莲,阿九也帮我找到了,所以很快毒性便可尽除。” 鬼谷子心说,这丫头连阿九的毒都可以医治,怎么可能治不好她的毒呢,想来是自己想多了。 鬼谷子想了想,伸手从身上取下一枚玉佩模样的东西,交在纤漾手中,道:“这是一枚回天丸,佩在身上,百毒不侵,天下只此一枚,此丸是我恩师所赠,我从未离身,今天就送给你吧。 纤漾听得此丸如此贵重,哪里肯收,鬼谷子执意要送,纤漾只得接了,再次谢过了鬼谷子,眼见天色不早,便欲告辞回府。 鬼谷子转身取出一叠厚厚银票,交在纤漾手中,道:“小丫头,以后这回春堂就是你的家,你也别把自己当成外人,不管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老头子我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了,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在这里取去便是。” 齐王府,华灯初上,偌大的红色灯笼一排一排挂满了长廊,只映出府内景物一片繁华。 王府的厅堂之中,红烛缭绕,照得室内一片旖旎风光,桌上杯盘狼籍,象牙榻上,锦帐低垂,时不时有男子和女子嘻笑的声音从帐中传了出来。 “四殿下,你好坏,哎哟,你的手……怎么可以摸人家那里……”女子又娇又俏的声音,似嗔似喜。 “这里不让摸,好,那我摸这里!”男子的声音放浪不羁,正是南宫煜。 “哎……嗯……四殿下,你、你……弄痛人家啦!嗯,你还是摸那里好啦。”女子的声音又甜又腻,像是埋怨,更像是邀请。 “依依,你可真是我的小妖精!”南宫煜的嗓音暗哑,像是藏着一把火。 “讨厌,你现在知道叫人家小妖精啦,前几天你还把人家推倒在地上,摔得人家的屁股好痛呢!” “是么?哪里痛?我来摸摸看……是这里……还是这里……”南宫煜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欲望。 “嗯……啊!四殿下,不要……不要摸那里啦……嗯!不要嘛……” 锦帷内,柳依依欲拒还迎的娇唤声甜腻无比,只听得守在门外的侍卫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心如鹿撞,只恨不得那个在屋内和俏佳人缠绵的人是自己才好。 柳依依嗯嗯啊啊的娇呼声不停的从锦帷里飘了出来,南宫煜却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过了良久,锦帷忽然掀起,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从帐中跨下床来,精赤着上身,只穿了条鹅黄牛鼻裤,正是南宫煜。 “煜哥哥,你、你怎么了……”锦帷内,柳依依只穿了条肚兜,从掀开的帷帘中探出头来,眼神幽怨无比。 “本王心情不好,你先睡下吧。”南宫煜头也不回,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渍。 “煜哥哥……”柳依依咬了咬唇,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在最后关键的时候,南宫煜竟然悬崖勒马,没有要了自己。 柳依依想起自家父亲带回来的那个消息,心里就窜起了一股火,父亲说,齐王殿下居然在上朝的时候,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前,公然向苏丞相提亲,要求娶苏纤漾那贱人为侧妃…… 虽然被那个贱人的父亲当场拒绝了,可是齐王殿下却不曾死心,竟然开口求皇上亲口赐婚,一想到这里,柳依依就忍不住心里的恨,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里。 那丑八怪贱人有什么好!竟然也配给尊贵无比的煜哥哥当侧妃?她凭什么?也想和自己共侍一夫?正是怀着这股怨气和不服,柳依依才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主动找南宫煜献出身心,顺便巩固一下自己未来的齐王正妃的位置。 一切如她意料之中,进行的顺利无比,饮了酒后的南宫煜果然对自己情热如火,两人很快就如胶似漆的滚进了锦帷帐中,却偏偏在最后的关头……功败垂成! 柳依依狠狠的揉搓着肚兜的一角,越想越不忿,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煜哥哥,你……当真要娶那丑八怪当侧妃?” 南宫煜身子一震,冷冷道:“不错!” “可是为什么?煜哥哥,依依哪里比不上那丑八怪么?她有什么资格给您当侧妃?她……她个丑八怪贱人!她根本不配!”柳依依又气又恨,死死咬住唇。 她是不配,而且还是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退了婚的女人,可是,自那日大军凯旋之日再见面,还有沐家小姐的生辰上,看到她和南宫朗的互动,为何他就有股火从心底窜了上来。 还有刚刚,明明是寻欢作乐之时,满脑子还是那个女人的那张丑脸,实在是没了心情。 “本王娶她回来,是把她放在本王的手掌心中,任本王玩耍!本王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得死!”南宫煜咬牙切齿的道,目光中透出又冷又厉的寒光。 第66章 无人能及 “到那时候,不光是本王可以掌控她的生死,就连你,也可以随意处置于她,你是本王的正妃,她不过是区区侧妃,你要她站着,她不敢跪,你要她跪,她绝不敢站!依依,你不是素来不喜欢她吗?本王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可喜欢本王送你的这样一份礼物?” 南宫煜回过头来,对柳依依展颜一笑,这话听不出真假,不过柳依依听着就觉得很开心,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煜哥哥给自己出气啊,那么让煜哥哥娶那么个丑八怪,还真的是为难他了。 “煜哥哥,你对依依真好。”柳依依转怒为喜,看向南宫煜的目光中脉脉含情,温柔如水,柔声道:“煜哥哥,快上榻来,让依依好好的服侍你。” 南宫煜身子一僵,喉结上下一动,慢慢说道:“你先睡下吧,待得你我洞房花烛之夜,本王自会如你如愿,到那时,本王……绝饶不了你这小妖精!”说完长声一笑,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外。 “煜哥哥……”柳依依含着幽怨不解的声音还在他身后飘着,可他的脚步却半点也不停留,反而越走越快,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勾魂般的媚叫声。 美人在怀,他却能坐怀不乱,只不过! 他……不是不想!而是……满脑子都是苏纤漾的脸,明媚如花的,丑陋不堪的,他好像中了毒,最近时常的想起那个女人,究其原因,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原以为那个女人再次看见自己,还已然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可怎么一切都出乎他的所料,那个女人见到自己并没有不顾一切的扑来,也没有苦苦纠缠,反而有种生怕跟自己接近的感觉。 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对,就是这种感觉,这让一向只有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南宫煜强大的自尊心受挫,就好像当日的退婚书的事儿一样,明明是他不要的苏纤漾,怎么现在倒觉得是自己被那个女人甩了一样? 南宫煜恨恨的咬着牙,猛的一拳狠狠捶在墙上,鲜血登时四溅,只吓得他的贴身护卫惊呼道:“王爷!”急忙冲上来帮他止血包扎伤处。 南宫煜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痛楚,手上这点痛、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比起他齐王爷强大的自尊心,不容任何人践踏的面子而言,简直是不值一提,苏纤漾,我一定要让你跪伏在我的脚下,再次祈求我的怜爱。 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便死,你的身我不要,但你的心必须是我的。 第二天一早,丞相府,星云居。 昨晚上纤漾一点儿也没睡好,白天累得手忙脚乱,晚上还要为阿九施针,也要给自己去毒。 铃铛送进来洗脸水,她没精打采的洗漱了,铃铛又端进来早饭,居然是极为精致的清粥小菜,一碗稻香梗米粥炖得糯糯的,还有几叠色彩搭配得很是漂亮的小凉菜,让人看着眼前一亮。 “小姐,这早饭是在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洛姨娘昨儿刚招进来几个下人,看小姐这里没几个人帮衬,就特意从自己的院子里拨了一个姜嬷嬷给你,没想到这姜嬷嬷居然有一手好厨艺,这是她特意为小姐你做的,洛姨娘还说,以后小姐想吃什么就告诉姜嬷嬷,让她给您做,对了,洛姨娘还跟相爷提议说,以后咱们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开火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必去府里的厨房里呢。” 这倒是个好消息! 虽然在她看来,就是那宫里的厨子做的也不如阿九做的好吃,可他总不能一日三餐都去醉乡楼啊,去哪里偶尔打个牙祭还可以。 不过一想到一日三餐都能吃到阿九亲自做的美味,人生也太完美了,想着想着脸竟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一天三餐都让阿九做,那岂不是…… 岂不是要朝夕相处了? 沉浸在美好遐想中的纤漾是被一头雾水的铃铛给摇回神来的。 纤漾打起精神,端起香喷喷的梗米粥喝了一口,想了想。 “爹爹若是同意了,咱们就自己开火吧,需要什么食材,就派人去买,铃铛,你可别舍不得银子。”她斜眼瞥了眼铃铛。 “小姐要吃的,我还有舍不得的么?嘻嘻,我早就和那姜嬷嬷说好了,需要银子,只管问我要。”铃铛笑眯眯的道。 “鬼丫头,原来你先斩后奏!”纤漾伸指在铃铛额头一戳。 “小姐,你说是这姜嬷嬷做的好吃呢还是阿九做的好吃呢?”铃铛嬉皮笑脸的打趣着纤漾,主仆二人没什么拘束,已然打成了一片。 “那还用说么,自然是阿九做的好吃了,不过还没吃到阿九煮的粥呢,改天让他来做。”纤漾想都不想的就直接说道,在她心里,这世上没人能比的过阿九,无论什么,都是阿九最好的。 “那小姐可要记得分我一碗,我也想吃呢。”铃铛笑吟吟的笑道。 和铃铛说笑着吃完了饭,纤漾又躺下了,她要补一补眠,等有了精神,她要想想怎么开口让阿九教自己武功的事儿,她给他治病,他做饭给她吃,一件事抵一件事,他们互不相欠了,这要怎么开口跟他说呢…… 她合上了眼睛,朦胧欲睡,忽然听得脚步声细碎,铃铛走了进来,在她耳边叫道:“小姐,小姐,二小姐来了,说是来探望小姐。” 苏纤纤?她来干什么?自己好好的来探望什么? 纤漾眉头微蹙,也懒得费神猜想,反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啥好心。她这时候正困,不想花心思应付她,便挥了挥手。 “你就说我感染了风寒,不便见她,免得传染了她。” “是,我这就去赶她走。”铃铛扁扁嘴,她也看出来苏纤纤是来者不善,很不代见她。 见铃铛转身欲走,纤漾心中一动,眼珠转了转,叫道:“铃铛,等等,你让她进来吧。” “是,小姐。”铃铛纳闷的看了纤漾一眼,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她相信自家小姐现在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被二小姐耍得团团转,于是放心的出去传话了。 第67章 一探虚实 苏纤纤确实是没安什么好心。昨日那梨落便招兵买马,添了不少的下人,这是要跟他们对着干了,只是一时还拿捏不准苏纤漾到底是什么立场,什么心思。 今天,她一来是奉了母亲秦美娥之命,来纤漾这儿一探虚实,二来,她也有自己的私心眼儿。 她今天没带侍候的贴身丫环,孤身来到了纤漾的星云居,就是想故示亲近,却没想到竟然被几个生面孔拦了下来,然后由铃铛进去禀报,想来就是梨落那女人新买来的下人了。 苏纤纤也不生气,从秦美娥那儿她已经知道,这苏纤漾如今转了性子,不再唯唯诺诺了,但她相信,就凭以前她耍了几个小手段,轻易的就把那个傻乎乎的丑八怪玩弄在股掌之间,她就不相信,自己多动点心眼子,凭她苏纤漾还能飞出自己的五指山去? 她脸上带着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微笑,亭亭玉立的站在月洞门前,等着铃铛前去通传,心里却在暗骂,丑八怪也学会摆臭架子了,哼! 等到铃铛通报回来,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心道自己的娘亲真是不中用,在这相府里一方独大了也有十年了,结果那个狐狸精梨落以来,就跟自己平分秋色,一下子就削弱了势力。 再说这个丑八怪有什么好巴结的? 那梨落不过是个丫鬟出身,怎么比得过秦氏背后的势力,要她说娘亲也是太大惊小怪了。 她迈着娉婷的小碎步,走进了院中,抬眼一扫,只见几名仆妇正在打扫院落,整个院子和以前大不相同,打理得清清爽爽,井井有条,仆妇们见了自己,居然连声“二小姐”也不叫,就像没看见一样,各忙各的。 苏纤纤心中恚怒,却不便发作。 哼,果然是丑八怪的人,不懂得半点儿规矩!等本小姐先收拾了丑八怪,再来一个个收拾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贱人们! 她压着心头的怒火,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袅袅婷婷的走进了纤漾的闺房,进了正门,绕过喜鹊登梅穿花屏风,走进内室。 屋里墙角销金兽头香炉里吐出缕缕清烟,微带甜香,极是好闻,她轻轻嗅了嗅,立刻就喜欢上了这味道,哼,这丑八怪倒会享受,看她一会儿非让丑八怪乖乖的双手奉上这好香料不可。 她眼光一扫,只见屋内无人,床上锦帷垂落,显见纤漾睡在帐中,并未起身。 苏纤纤怒气又生,这丑八怪当真是摆起臭架子来了! 以前自己每次来这儿,她都早早的就迎到了大门口,嘴里“妹妹、妹妹”喊个不停,一脸孔的讨好巴结,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自己都走到内室来了,她居然还大模大样的躺在床上装死! 她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纤漾的梳妆台上,妆奁盒中,还是空荡荡的,靠墙摆放的衣架上,还是那几件她看不在眼里的旧衣布衫。 苏纤纤心中得意,丑八怪的全部首饰和好衣服,早都在自己的舌灿莲花下,心甘情愿的送给了自己。 这屋里的一切果然还和以前一样寒酸,而且看上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纤纤心中纳闷,昨日里便听说这星云居的下人们第一天就领了主子的赏,可这丑八怪从哪里来的银子呢? 虽然房里摆设一无异常,苏纤纤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同,这香炉里的香料……她一闻就知道绝非凡品,定然价格不菲。 难道当真是齐王爷……对这丑八怪余情未了?丑八怪的这一切,都是齐王爷在背后给她撑的腰? 不,这不可能! 她想起自己今儿早上得知的那个消息,忍不住牙根紧咬,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尖利的指甲直刺入掌心,带着恨意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千帐床、帷帘后,正闭眼假寐的纤漾! “姐姐,你身子可好?这个时辰还没起身,可是病了?妹妹这几日不曾见过姐姐,放心不下,特意前来看望。”苏纤纤暗自咬了咬牙,把声音放得柔柔的,语气里充满关切。 “咳,咳。”纤漾在锦帷里翻了一个身,低低的咳了两声,缓缓开口,声音里有一丝暗哑,“妹妹,请坐,多谢妹妹关心,还记挂着姐姐,我昨儿个受了点风寒,现在头疼得紧,没有出去迎接妹妹,还请妹妹不要生我的气才好。”说完又是轻咳两声。 风寒? 苏纤纤原本想坐在床沿上的屁股马上抬了起来,站在床边面色犹豫。 “咳咳咳,”帐子里的纤漾咳个不停,她的嗓子确实很不舒服,却是被苏纤纤身上那浓郁的熏香熏的,“妹妹请坐得离我远一点,不要让姐姐身上的病,过到了妹妹身上,那就不好了。” 话一出口,就看到苏纤纤的身子迅速离开了床边,坐到了三尺之外的一把椅子上。 纤漾肚里暗暗好笑,咳得却更加凶了。 苏纤纤扭扭身子,有些坐不住了,寻思着是不是要先回避一下,这丑八怪病得这样重,可别传染给自己才好。 “姐姐,你咳得好生厉害,看样子病得不轻啊,妹妹这就为姐姐请大夫前来医治。”苏纤纤打起了退堂鼓,站起身来,貌似关切的说道。 纤漾暗自摇头,这个苏纤纤实在太菜了,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吓得她退避三舍,她还想打听一下她来找自己的目的呢。 “妹妹,姐姐这病……不算什么,还是不要麻烦了。数日没见妹妹,不知妹妹过得可好?我、我想见见你……”纤漾在帐子里压低了嗓子轻咳,伸出手来,撩开了帐帷。 苏纤纤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一看到纤漾那依然是红斑疙瘩遍布的脸,心中突的一跳,赶紧转开眼去,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纤漾的模样是不是得了风寒。 “姐姐还是安心躺着休息才好,都怪妹妹,不知轻重,竟然打扰姐姐养病,是妹妹的不是。”她装模作样的上前两步,却依然离床远远的。 第68章 偷爬狗洞 纤漾一伸手,突然拉住了苏纤纤的一片衣袖,把苏纤纤吓了一大跳,手臂一动就想甩掉,强行忍住,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嫌恶之色。纤漾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心道,索性再让你更恶心一下。 她轻轻拉动衣袖,仰着脸对苏纤纤露出讨好的笑,“妹妹,姐姐得了这病,你不会嫌弃姐姐吧?” “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妹妹怎么会嫌弃姐姐呢?”苏纤纤随口应着,眼珠乱转,寻思着脱身之计。 “那就好,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咳,咳!噗!”纤漾猛地大咳起来,只咳得弯下了身子,突然一张口,吐出一口浓浓的唾沫,正落在苏纤纤的衣袖上。 哎,真是可惜,可惜自己没有得病,原想赏她一块浓痰的,却只吐出来一口唾沫。 就这一口唾沫已经惊得苏纤纤花容变色,“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一脸惊恐的盯着被吐脏了的衣袖。 有那么恐怖吗?不就是一口唾沫,又不是一条毒蛇!纤漾不屑的扁扁嘴。 苏纤纤恨不得立刻拿剪刀剪掉那块脏掉的袖子,她使劲挣了挣衣袖,纤漾却抓得更紧了。 “哎哟,妹妹,姐姐一个没忍住,居然弄脏了妹妹的衣衫,妹妹,快脱下来,姐姐马上让铃铛去帮你洗干净,妹妹,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换上姐姐的衣服吧?”纤漾仰起脸,一脸的歉意讨好。“你、你……我、我……”苏纤纤咬了咬牙,终于把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纤漾的一件旧衣。 她看着换上身的那件不起眼的外衫,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像是爬满了毛毛虫,连坐也不想坐了,只想马上离开。 “姐姐,你、你病得当真沉重,妹妹我还是立刻去为你请大夫好了。”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也不待纤漾出声,急匆匆的便走,生怕纤漾会一不小心,再吐她一口唾沫。 “……妹妹……咳……”身后传来纤漾虚弱的呼唤夹着痛苦的咳声,苏纤纤身子一颤,脚下走得越发快了。 真是没用!纤漾鄙夷的看着像逃一样离开房间的苏纤纤,嗤笑一声。就这点子伎俩和承受力,也敢来自己面前演戏? 倒真是可惜呢,也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纤漾摸了摸鼻子,坐起身来。 被苏纤纤这么一闹,她的睡意倒是跑了个无影无踪。虽说苏纤纤来这一趟,说的全是空话假话套话,连一点有实质性的内容也没有,但纤漾倒判断出一件事,她中的这蝎尾毒……和苏纤纤无关,但她一定知情! 苏纤纤的这点胆子,也就比针尖大一点,一点点的风寒,一小口的唾沫就能吓得她落荒而逃,让她下毒?她还当真不敢! 那么这个下毒的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纤漾轻轻一笑,披衣下地,看着地上被苏纤纤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的锦绣衣裙,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她仔细端祥着镜中的容颜,嘴角的那抹浅笑变成了冷笑。 很好,这副容颜是拜她们所赐,她若是不好好的回敬回敬,岂不是白白了穿越了一回! 只不过……这事儿不急,她唇角勾着轻笑,既然知道了下毒之人是谁,那自己就慢慢的陪着她们好好玩玩吧,就像猫儿捉住了鼠,哪舍得一下子弄死呢! 且让她们再蹦哒几日。 她屈指一算,距离四月十五的百花盛宴己不过十余日,自己可真得要抓紧时间了。 赚钱、解毒、学武功,还要为自己准备点道具……如此一想,她在房里一刻也坐不住了。 想一想这群芳宴日子越来越近了,是时候该准备些东西了,便唤来铃铛,二人收拾一下,准备出去逛街,购物,好好的玩一玩。 “小姐,这玩意儿我拿出去丢掉吧?”铃铛一眼就认出来地上扔的那件水粉的衣裙,正是刚才苏纤纤进来的时候穿的。 苏纤纤方才就像一只娇艳的笑话,趾高气昂的进了小姐的闺房,走的时候却换上了小姐的旧衣,活像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灰溜溜的落荒而逃,显然是在小姐这里吃了个瘪。 她心中一直劲的叫好,这会儿看到苏纤纤的锦衣就像看一块破抹布一样,恨不得丢得远远,别在这儿碍眼。 “不急,留着它还有大用处呢。”纤漾微微一笑,抬脚轻踢,把那件脏衣踢进了床底,“回来再告诉你。” “是,小姐。”铃铛现在对纤漾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了,一看到纤漾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就知道二小姐绝对要倒大霉了。 纤漾带着铃铛出了房门,走到围墙边下的狗洞口,猫腰瞅了瞅,见墙外静悄无人,当下对铃铛招招手,身子一躬,就往洞口钻去。 突然觉得衣领一紧,身子已经被人提了起来,紧跟着耳边“呼”的一声风响,她腾空而起,又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地上。 纤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准是阿九。 这条秘密通道,也只有阿九知道,再者,敢揪着她的人也只有阿九了。 不过这光天化日的,自己一个姑娘家被人撞见了爬狗洞,着实有些难为情。 纤漾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阿九高大的身形被阳光拉出了一道浓黑的影子,正正的映在她的鞋面上,一动不动。 三个人直挺挺的立在墙外的青石街道上,不说,不动。 阿九一如既往的沉默,仰着头,木板板的脸没有表情,眼睛投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纤漾却一反平日的常态,低头耷拉脑袋的,那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脚尖,还时不时的拿脚虚踢着地上压根儿不存在的小石头子儿。 甚至连问阿九来此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她这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按理说她爬的是她自家的狗洞,关他何事,可怎么就是觉得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抓了个正着呢? “以后不要再从这里出来了。”终于阿九忍不住率先开了口,纤细的手指朝着纤漾的脸伸了过来。 第69章 脸红心跳 纤漾看着他伸向自己的脸颊的手,脸“腾”的就红了,居然忘了闪躲,就在那纤长的手指距离自己的脸很近的时候,忽而转了方向。 直到阿九从纤漾的头上拿下钻洞时不小心沾到的草叶,纤漾还处在一片愣怔之中。 看着纤漾粉面含春的娇俏容颜,阿九也不知怎的红了脸。 铃铛好奇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心里纳闷这天野不热啊,怎么两个人都红了脸呢? 纤漾暗骂自己像个多情的孔雀,一时羞得整张脸如桃花般,久久不退,而阿九则一时心有所想,兀自望着眼前的佳人出神。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纤漾调整好了心态,抬起头来。 “嗯……啊,你怎么大白天的就来了,铃铛要吃你做的粥,我和铃铛正准备去你的醉乡楼里面呢。”纤漾的眼光瞟来瞟去,就是不敢去看阿九的眼。 铃铛忍不住对自家小姐翻了个白眼,居然一推六二五,她一个丫鬟得多大的面子想吃粥就有人给做啊,再说了,这阿九除了对着小姐能不冷脸,对着谁都跟他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寒着一张脸,她再贪吃也还是要命的! “是啊是啊,我想吃粥了,我家小姐大发慈悲要陪我去吃粥。”纤漾对铃铛好,铃铛也越发的跟纤漾亲近起来了,一时竟然存了打趣的念想,嘴里虽然是随声附和,可句句话听来都是拆台。 “……走吧。”阿九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压根儿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平静的说道。 纤漾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的自作多情,好像很盼望着阿九跟自己亲近一样…… 心里还想着刚才的糗事,竟然忘了问阿九为何现在到访。 酒足饭饱,主仆二人去街上逛了一大圈,什么胭脂水粉的纤漾倒不在乎,她的目的是吃遍一条街。 不过在阿九那吃的太饱了,看到外面的东西很想吃可也没了肚子了,即便这样,大包小裹的,纤漾主仆二人还是买了一大堆,到最后不得不向就在附近醉乡楼的阿九求助。 阿九无可奈何的沦为个杂役,前面主仆二人走的欢快,两手空空的又勾起了购物的欲望,时不时的就在各个摊位上徘徊,他却在后面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什么糖人,九连环,这不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吗? 路过回春堂,铃铛去里面打探消息,然后三人去登门治病,等到从病人家中出来,铃铛的怀里又多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 有了银子,纤漾也不再迟疑,径去药铺买了十日的药材,供自己和阿九两人所用,最后看了看铃铛,最后停留在她的一马平川上,纤漾摇了摇头,又给铃铛买了些药材,另外她又选了几味东西,吩付药铺的伙计包好,藏在了怀里。 铃铛好奇的看了看纤漾,方才小姐好像挑了一些黑乎乎的大蒜头,还包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有什么用。 天还未黑,三人已经到了丞相府的高墙外,纤漾是准备原路返回的,不然一整天没见她走出府门,如今却大包小裹的从正门堂而皇之的进去,多奇怪。 铃铛自从上次被阿九带着飞了一下,没过瘾,准备再让阿九带着小姐和自己飞一次,这样就不用爬那个小小的狗洞了,不过阿九的确是又施展轻功了。 可他只带着小姐和那一堆东西悄无声息的从后墙飞了进去,把自己留在了狗洞外,要知道她一路陪着小姐没停嘴的吃东西,如今要矮身爬这狗洞,实属折磨啊。 这个臭阿九,明显的欺负自己,还是土豆最好了,今天偷偷的给自己一只鸡腿。 阿九把纤漾送了回来,却没有走,呆呆的看着纤漾买的那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出神,最后才出口问纤漾,纤漾说平日里太无聊了,买来消磨时间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纤漾不以为他,日后等她的房间里堆满了从天南地北搜罗来的各式玩具的时候,她才后悔当初那么随口一说。 如常和阿九约好子时来去毒,待他走后,纤漾便觉得倦意浓浓,眼皮儿一个劲打架,她昨晚本就没有睡好,原想早上补个觉,又被苏纤纤扰了,这会儿再也坚持不住,往床上一倒,盖上了锦被,准备痛痛快快的睡个舒服无比的觉。 “铃铛,你让画眉去守着院门,任谁也不许进来,不管是谁,都不许来打扰我睡觉,知道么?”纤漾打着哈欠,闭上眼,不忘叮嘱铃铛一句。 那些苍蝇蚊子,最好不要来打扰她的好觉,否则……哼哼,她马上就会要她们的好看! “小姐,放心吧,不管是阿猫阿狗,我和画眉都会看得严严的,一只畜牲也不会放进咱们院子里来。” 铃铛笑嘻嘻的道,悄悄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纤漾闭着眼,耳朵却不知不觉的竖了起来,倾听着隔壁房里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躺在那却睡意全无,脑子里都是阿九今天的举动,痛恨自己多情的同时又觉得阿九有些奇怪,今天中午突然造访是什么事儿呢? 今儿一上午,他除了“走吧”这两个字,再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却不知在想些什么。都怪自己瞎误会,然后又胡乱的玩,让阿九也没机会说,这样会不会耽误了他的正事儿啊…… 想着想着,纤漾不是继续脸红,而是忽的做起来了,今天阿九这么亲近自己都心花怒放,可那****不但摸了自己,还把自己看了个遍,他们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呀! 纤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一直折腾了好久,终于抵不过睡意,闭了眼沉沉睡去。 感觉没睡多久,就听到房门“哐”一声被推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直向内室而来。 “小姐,小姐,快、快起来,有、有人来了!”铃铛急惶惶的声音在纤漾耳边响了起来,伸手推了推纤漾的肩头。 第70章 鸿门之宴 “谁来了也不见!通通让他们滚!”纤漾烦燥的用被一下子蒙住了脑袋,她还压根儿没睡够呢。 “小姐,是相爷来了!铃铛可没那个胆子,去叫相爷滚啊。” “什么?我爹?”纤漾猛的一掀被子,从床上忽一下坐了起来,转头看了看窗外,见时日刚刚过午,不由一脸的迷惘,“这个时辰,我爹怎么会来?这不是吃晚饭的时辰了吗?” “铃铛可不敢撒谎,真的是相爷来看望小姐了。”铃铛忍不住激动,不知道有多少日子了,相爷都没踏进过自家小姐的星云居了。 “啊?那画眉让我爹也吃了个闭门羹吧?”纤漾心中一惊,忙不迭的起身下床穿衣,让铃铛帮自己挽了个发髻。 铃铛一边快手快脚的帮纤漾梳头,一边说道:“怎么会呢,我远远的看到相爷拐过了月亮门,往咱们这方向来了,就跟画眉交代过了,这会儿相爷正在厢房里用茶,小姐不用心急。” 纤漾放下心来,她快步来到厢房,推门而入,果见苏丞相正端着一杯香茶,默默的坐在椅中,脸上露出一抹沉思的表情。 “爹。”纤漾亲切的唤了一声,对苏丞相福了福,然后走过去,偎在他身边。 “纤漾啊。”苏丞相抬起头,关切的摸了摸纤漾的长发,“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昨个夜里没睡好而已,爹,你今天突然来看女儿,是否有什么事?”纤漾探究的眼光落在苏丞相脸上,只见苏丞相脸上虽然带着宠溺的笑,却掩不住眉间的一抹愁容。 “啊,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苏丞相笑道,“你快坐下,咱们父女二人,用不着这么多虚礼。” 纤漾狐疑的看着自家的丞相老爹,没事?没事才怪!她又不是三岁的娃娃,更不是以前傻乎乎的苏纤漾,她这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苏丞相的眼中,连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街上听到的话。 “齐王爷爷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再次求取苏丞相家的那个丑女,不过这次是个侧妃。不过却被丞相爷在大殿之上就给拒绝了。” “也对啊,人家好好的闺女,怎么容得他三番五次的折腾呢,哎,不过话说回来,胳膊拗不过大腿啊,一个是皇帝的儿子,一个是丞相,有好戏看喽。” 想来丞相爹爹是为了这件事在烦忧。 “纤漾啊。”苏丞相看了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嘴巴动了几下,却仍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纤漾都快被她这个墨迹爹急死了,却不便发问,只好静静的坐着,等着她的丞相爹开口。 她忽然想起,今儿一早,苏纤纤来看自己,莫不是为了和爹同样的一件事?那苏纤纤的模样分明是前来探听消息,想从自己的嘴里套话,可惜胆子太小,居然被自己的几声咳嗽,一口唾沫给吓走了,连个多余的屁都没放出来。 “咳咳咳--”苏丞相清了清嗓子,酝酿了半天,终于开了口,“纤漾啊,你可还记得,再过十几日,就是宫中一年一度举行的百花盛宴?” “嗯,记得。”纤漾微微一怔,想不到老爹憋了半天,会憋出这么一句。这群芳宴上,难道会有什么古怪? “嗯,是这样,爹爹已经接到了太后发下来的帖子,邀你和纤纤一同出席这群芳宴,只是--”苏丞相顿了顿,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你近来身子不好,要不,今年的这百花盛宴,就不必去了吧。” 呃?纤漾愣了一下,闹了半天,丞相老爹是这么个意思! 自己的身体明明没什么事儿,刚才也亲口告诉爹了,他却偏偏说自己身子未愈,这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出席这个什么群芳盛宴!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么!这个群芳宴上,一定有古怪! 苏丞相喝了口茶,目光落在院子里打扫忙碌的仆妇身上,觉得这几人有点儿面生,一想昨天梨落同自己提过的事儿,也就没有多想。 “爹今天来,看到你这院子里多了几个服侍的人,是你落姨派来的吧?”苏丞相顿了顿,看着纤漾的目光中满是慈爱,又道:“自打你去年患了病,你就不愿意见人,把这院子里服侍你的人都赶走了,只留下铃铛和那个洒扫的丫鬟一个,爹就常常担心你,现在看到你这样,爹真的放心了。” 她低头不语,算是默认,心下琢磨着苏丞相那番话的意思。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爹还有事,先走了。”苏丞相看着女儿眉峰微蹙,似含忧怨,心中一阵怜惜,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意示抚慰。 他心中默默道,女儿,爹不让你参加这群芳宴,实实是为了你好,爹真不忍心让你再受一次羞辱,更不忍心看着你痛苦,更不想让你见到齐王那个负心薄幸的人,他只怕纤漾再见那个男人,再次沉沦。 他轻轻一声叹息,背着双手,踱出门去。 “女儿恭送爹爹。”纤漾在他身后轻轻一福,苏丞相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去了。 纤漾沉思的扶着椅子,慢慢的坐下来。 这个群芳宴会,到底安排了什么诡计?竟然会让她的丞相老爹特特的前来警告自己,她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心中激起了一股浪涌,她还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呢! 纵然是群芳宴变成了鸿门宴,她苏纤漾也不会害怕后退,她也一定要去……闯上一闯! 当夜用过晚饭,纤漾照例让佣妇们准备洗澡热水,她准备先好好的泡个澡,清清脑子,然后准备一下晚上去毒要用的东西。 纤漾把送水的佣人们打发出去,掩上了门,走进内室屏风后面的净房,看着蒸腾冒气的热水,伸手便去解衣带,刚刚脱下外裳,忽听得窗棂上“铮铮”几下脆响,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 纤漾一惊,她这间净房只有一扇小窗,对着后院,后院却并没有人住,只是一个长满了杂草的小院子,还没来得及清理,平常是从来没有人去到那里的。 第71章 上床脱衣 这敲击声分明是来自后院,这敲窗的声音虽然突然,纤漾却觉得这人并没有恶意,否则,他大可直接推窗而入,而不是礼貌的在窗棂上敲击了。 “谁?”纤漾轻声问,一边把刚刚脱下来的外衫又穿了回去。 “是我。”窗外一人沉声说话。 纤漾登时放下心来,这个木头阿九,好端端的不去前面敲门,却偏偏跑到自个儿洗澡的地方来敲后窗,这是要闹哪样啊! 不过时间还没到呢,他就来了,想必是有事要说,今天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纤漾的脸不由红了红,不知道是被那扑腾而来的洗澡水热的,还是羞的,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之极的念头:这木头阿九,不会是特意挑这个时候来看自己洗澡的吧? 呸呸呸,纤漾甩甩头,迅速把那个荒谬的想法抛去了九霄云外。 她也不犹疑,上前一步,打开了窗户,果然看到一身黑衣的阿九,静静的站在窗外,屋内红蜡的橘光照在他的身上脸上,给他一身的冰冷,平添了几分暖意。 “什么事?”纤漾淡淡的开口。 “这个——给你。”阿九抬手一丢,纤漾只觉得怀里多了一样物事,低头一看,却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页面泛黄沉旧,应是年份很久的东西。 纤漾的脸又是微微一红,这种小册子,一下子让她的脑子里涌出了三个字“小黄书”…… 纤漾暗骂自己想法龌龊,阿九怎么会这么无聊,专门给自己送“小黄书”呢! 纤漾定定神,好奇的翻开第一页,只面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几个清秀的毛笔字。 “素女心经……”纤漾轻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随后翻去,却见里面是一套修炼内功的心法,她快速游览了几页,合上册子,抬眼看着阿九。 “什么意思?”她问道。 “我看你平日里治病救人也需要些内力,可你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可以学下这个……适合女子,而且还能防身!”阿九简短的解释道。 “哦?”纤漾的目光闪了闪,自己还没说呢,他竟然先一步的想到了,难道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这个阿九,想得倒是周全,还特意为自己找了一本适合自己的体质修炼的内功,她虽然对武功一点底子都没有,大概的翻了几页也无从知晓这是否属于上乘的武功,不过她坚信,阿九出品,必属良品。 “……”她斜眼瞥着阿九,目光中蕴着一丝笑意,正欲开口,突见阿九眉峰一皱,瞥开了眼不再看自己,冷冷的说道。 “齐王殿下回心转意了,今天想必你也听到了,虽然被你父亲拦下,如果你想重修旧好,也不是全无可能,过几日的群芳宴,就是个大好的机会!” 说完,阿九身形向后一退,身上的黑衣迅速和黑暗融为一体,整个人消息不见! 我靠!这阿九真……真特么的有个性! 可再有个性能不能听她把话说完了啊,自己曾经说过要去那群芳宴,也更说话要大放异彩,可她也不知道这齐王爷是抽什么疯,怎么突然又要求娶了呢。 纤漾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伸手带上了窗,上了闩,拿着那本素女心经,在掌心中不停的拍打着。 阿九,你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当真就能猜中我的想法?其实…… 纤漾的眼角眉梢遍布着盈盈浅笑,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像吃了一大匙蜜糖,她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好吧,这可是人家阿九的一番好意,自己怎么忍心辜负了呢? 沐浴过后,眼瞅着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这阿九真是有时间,一天要三次造访丞相府,要说这丞相府的护卫也是白给的,大活人三番五次的来去自如都不知道,所以更加坚定了纤漾决修炼一下这个女心经的想法。 她边修炼心法,边在浴桶里,借由那刚刚引入的微薄内力为自己施针去毒,直到吸进体内的那股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纤漾睁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只觉得浑身轻爽无比,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张了小嘴,轻轻的呼吸着周围的氧气。 阿九送的这门功法,果然极妙,身心舒畅的同时,连去毒的效果也是事半功倍。 她眼眸明亮,信心满满,有了内功,再加上她日渐增强的体质,以后再随便学个三招五式的,她就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等闲之人,再也别想欺负了她去。 只是若要成为阿九那样的顶尖高手,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了。 纤漾也不着急,她心情愉快的收了功,起身,估摸着快到子时了,整理好衣衫,坐等阿九三次造访。 原来阿九没有走,一如第一次来一样,他就在对面的高墙之上,一个人闷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纤漾屋内的水声没了都没有听见。 若不是纤漾等的不耐烦了,开门准备出去透透气,也不会看到阿九正闭目坐在那高墙上,明明听得她走近了,却不睁眼,像是眼前根本没她这个人一样。 纤漾对阿九待自己这种视若无睹的态度,早己习惯,她在他心里什么份量,她心中有数,她好笑的斜眼瞅着阿九,鬼阿九,你以为不睁眼看我,就能藏得住你的心事么?当真是又傻又蠢! “阿九,你下来呢,还是我上去?”纤漾仰着脖子在墙角下压低了声音问。 阿九这才回神,之后一句不说跳下了高墙,然后径直的走进来房间。 纤漾看到他似乎有些赌气的背景,只觉得可爱至极,真是呆萌呆萌的。 “阿九,去床上,脱衣。”纤漾进了房间吩咐道。 “什么?”果不其然,纤漾突如其来的花,让阿九的眉头猛的一跳,睁开眼来,一眼就看到了正紧盯着自己看的纤漾,笑眯眯的眼睛眯得活像只冒坏水的小狐狸。 吃了八角莲几天了,她脸上的红肿疙瘩明显的变浅变小,有一些小疙瘩已经结了硬枷,让她的脸已经不再那么丑陋狰狞,而最重要的是,他敏锐的看到,在她的脸上笼着一层极淡极淡的莹白。 第72章 裤子脱掉 阿九目光闪动,一时忘了她叫自己脱衣服之后去床上的事情的事情。 “没听清么?好吧,那我再说一遍,阿九,去床上,脱衣!”纤漾故意放慢了声音,每个字都吐字清楚。 “为什么要去床上,还要脱衣?!”阿九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怒意,纤漾相信,他面具下的脸一定扭曲了,她肚里暗暗好笑。 “因为……今天我要正式为你驱毒了!”纤漾眨眨眼,一脸的无辜,“一会儿我用金针为你拔毒,毒汁会顺着中空的针孔流出来,你要是不脱掉衣服,毒汁就会染到你的衣服之上,那你岂不要再中一次毒不成?” 听起来倒像是真的!可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鬼丫头肚子里藏着牙,想咬自己一口呢? 阿九忍不住满腹孤疑,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可她一脸的坦荡无辜,眼神中却闪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狡狯……让他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她的话。 该死的,这个鬼丫头!他当真是拿她无可奈何! 阿九冷着脸,迈开长腿一步步向绣床上靠近,可速度竟然没有两条小短腿的纤漾快,纤漾笑眯眯的靠在绣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阿九就是在她灼热的视线下,缓缓的解开衣带,脱掉了黑色外袍,露出黑色紧身中衣,然后抬眼看着纤漾。 纤漾正托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继续脱!” 该死!阿九心中一阵焦燥,面具下的脸皮忍不住发烫,她看他的那是什么眼神?简直像是要亲手帮他剥光一样! 阿九咬着牙,又极缓极缓的脱掉了中衣,露出一身麦色结实,肌肉饱满的完美身材来。他气恼的闭上眼,不去看纤漾,脸上却阵阵发热,自打他五岁时候起,就从来没有在人前这般裸露过身体,再别提是暴露在一个少女的眼前! 这鬼丫头,该不是为了报复自己那日把她看光光吧?她就故意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捉弄自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丫头都多少天了还想着这件事。 阿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忍不住睁开眼来,张口欲问。 就见纤漾的目光正在自己光裸的上半身游来游去,忽然伸出纤纤素指,向下一指。 “裤子,脱掉!” 阿九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热血迅速涌向了面门,整张脸“腾”的一下就烫得可以在上面烙煎饼了! “为、为何要脱……脱裤子?”阿九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纤漾对着阿九上半身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咽了半天口水,肆无忌惮的欣赏了个够本,这时抬起手来,懒洋洋的拢了拢脑后的长发,笑着答道。 “因为我要在你的腿上,还有脚上施针啊,对了,不光要脱裤子,袜子、鞋子都要通通脱掉!”纤漾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一口气说道。 “……”阿九的心都颤颤了,他看着纤漾一动一动的嘴巴,唯恐从她嘴里再说出更可怕的事来,都脱成这样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唔,对了,阿九,你可以穿着你的那个……那个小裤裤,因为屁股上没什么穴位,不需要施针。”纤漾眨着眼,笑嘻嘻的瞅着他。 不出意料,阿九的脸彻底绿了! 他炸毛了! 他腾的一下跳起身来,二话不说,抓起刚刚脱下来的衣服,飞快的往身上套,那动作麻溜快的,比他方才脱衣服的速度快上一百倍。 “我!我、我他娘的不治了!”阿九穿好了衣服,眼里喷着燃烧的小火苗,对着纤漾咆哮的低吼。 “噗嗤——”纤漾忍不住低笑出来,这个冷心冷情冷面像木头一样的阿九,居然让自己激得骂出了脏话,他平时的好风度好修养,通通跑了个精光。 “对嘛,男儿汉就要这样才好,该骂就骂,别整天和个闷葫芦似的,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也不怕憋出病来?”纤漾好笑的瞅着他。 “你、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阿九咬着牙,恨恨的瞪着她。 “捉弄你?我哪儿敢啊。”纤漾还是一脸无辜,正色看着他,道,“阿九,时辰快到了,我该为你施针了,你这样穿着衣服,我不敢下手,万一认错了穴位,你体内的小虫子们就该高兴了,它们又可以喝你身体里的血,吃你身体里的肉啦!” 纤漾从怀里取出布包,将十枚金针一溜儿的排开在桌上,烛光针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阿九默默的咬了半天牙,对于脱不脱衣这个问题上,脑子里两个念头剧烈的交战着,可是一想到那一大群看不见的小虫子们躲在自己的身体里,肆无忌惮的吃肉喝血,他就忍不住一阵颤栗。 他磨着牙,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身上只留了一条小裤裤,赤着脚丫子站在地上,怒气冲冲的瞪着纤漾。 这个鬼丫头,最好别让他知道她是在捉弄他,否则,他定要……要、要她好看! 他在心里狠狠的发誓。 好一副型男脱衣图啊! 尽管阿九脱衣的动作生硬,四肢僵化,但丝毫不影响纤漾那双欣赏美的眼睛。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把他看了个遍,彻底吃饱了豆腐,这才心满意足的捻起一枚金针来。 看到阿九那副羞涩忸怩,手足无措的模样,纤漾的心里都快笑开了花,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再严肃不过的表情。 “阿九,一会儿你毒发的时候,觉得哪里疼得最厉害,马上告诉我。”纤漾看了看窗外,今夜竟然无星无月,外面一团漆黑,她无法判断出时辰。 “嗯。”阿九打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纤漾这会儿彻底收起了玩笑的心情,神情严肃认真,目不转睛的盯着阿九的眉间,注意力高度集中,今夜的子时,就是她为阿九驱毒的关健时刻,半点儿也马虎不得。 阿九被纤漾脸上那股子认真劲儿震了一下,他眉峰微拢,几不可查的轻颤一下,立刻被纤漾发现。 “毒发了?”纤漾轻声问,屏着呼吸。 第73章 眼福不浅 “没。”阿九微微摇头,被纤漾的紧张劲感染了,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 “放松,没事。”纤漾忽然俏皮一笑,“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阿九还未答话,就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哟,小弟我还真是眼福不浅!上次见到了一副美人出浴图,今儿个九哥这是画的哪副图啊?啧啧啧,瞧不出,九哥的身材……着实让小弟羡慕啊!,那个,话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了九哥的好事啊?” 一个痞痞的调笑声在窗外响了起来,话音才落,长窗无风自开,一张绝色容颜出现在窗外,对着两人挤眉弄眼,笑得甚是得意。 却是不请自来的“小十”。 阿九眉峰一拧,眼中透出怒色,手臂微动,“小十”忽觉眼前银光闪动,忙向旁一闪,躲过阿九出其不易射出的钢针,随后身形一纵,跳进屋来,掩上了长窗。 “就哥别怒,小弟并无恶意呀,乃是听说今夜子时苏姑娘会为九哥你施展妙手治病,生怕有一些不长眼睛的恶狗前来打扰,所以特来为九哥护法的。” “小十”嘻皮笑脸的慢慢走近,随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好奇的看着桌上的一排金针,不由啧啧称奇。 “这金针可是特意打制的?看着倒与寻常之物大不相同。”他轻轻拿起一枚金针,在烛光下细细看着,不一会就看出了门道。 “咦,这针是空心的,当真是好生奇怪。”他奇道,又拿起另外一枚,结果发现这十枚金针都是如此,不由得看向纤漾,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话说纤漾见到这小子不请自来,还大模大样的进了屋落座,自称为阿九护法而来,心中一喜。 她心道,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姐正愁找你不到,无法报你上次口齿轻薄之仇呢! 纤漾心中算计着他,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含着笑意的双眸对老八眨呀眨,见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金针的秘密,也不由得佩服他的眼光之厉。 阿九一瞥眼,看到纤漾眸光闪动,唇角微勾,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弟弟,表面上看是态度和善,但他对这鬼丫头的性格已经摸熟了八分,一见到她这副模样,便知她不怀好意,心里头不定怎么在算计臭小子呢。 阿九斜眼睨着“小十”,收回了原本想再教训教训他的钢针,有鬼丫头代他出手,他乐得看热闹。 他一时忘了自己现在只穿了一条小短裤的狼狈相,看着“小十”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嘲弄,饶是你足智多谋,鬼计多端,被这鬼丫头盯上了,可当真是你的不幸! 阿九心里正在得意,突然觉得心口猛地一痛,像是被一枚利针重重一刺,紧接着这股针刺入骨般的剧痛就如燎原的野火般,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如千万只虫子在噬咬一般。 他闷哼一声,缓缓坐在了床沿,咬紧了牙关,全身剧烈的开始颤抖。 子时到了! “哪里最痛?”纤漾早就准备好了金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阿九已经痛得神智昏乱,纤漾的话就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勉强集中精力,深深吸一口气,神智稍稍清醒,感受全身,果然察觉出,疼痛最开始的地方,也就是心口位置的痛楚最为剧烈。 他勉力抬手,发颤的手指对着胸口指了指,随后无力的垂落下来。 “小十”一改方才嘻皮笑脸的模样,神色变得严肃异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阿九,眼神中透出又是痛楚又是关切。 “胸口……”纤漾皱眉凝思,随后下针如风,一枚金针迅速插入阿九的神道穴上,先只轻轻一插,然后捻住针尾,小心翼翼的旋动,直至一枚寸许长的金针全部没于肉中,只露出一截针尾,闪着金光。 “小十”一脸紧张的看着纤漾手中的金针,右手缩在袖中,蓄势而动,以防她突生杀念,害了九哥的性命。只要纤漾一有异样,他就准备施展杀手,取了她的性命。 他不明白为什么防人甚深的九哥,居然对这个姑娘毫不设防,就这样把性命完全交在她的股掌之中,任她在自己的全身随意下针。 哼,九哥信得过她,他可信不过她…… 纤漾深吸口气,将方才修炼出来的一点点内力运到了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针尾,一捏一放,登时一股极细极细的黑水,从中空的针尾激射而出。 纤漾早就有备,手疾眼快的取过早就准备好的棉团,兜住了那股黑水,一滴也不曾外泄,她右手继续捏放针尾,直到流出来的细流全是鲜红的血液,一点黑色也无,这才轻嘘口气,将手中几乎被染成的黑色的棉团丢在一旁的净桶之中。 她依法施为,第二枚金针扎在阿九胸口的灵台穴,第三枚扎在至阳穴,直到三枚金针中的毒血都转为鲜红,这才将三枚金针缓缓拔出,丢在一盆清水之中。 “小十”在一旁早就看得呆了,都忘了什么时候松开了紧握成拳的右手,张大着嘴巴活像一只蛤蟆,一直看到纤漾把金针丢到清水盆中,这才合上了嘴巴,好奇的伸出手去,准备拿出一枚来研究研究。 他的手指刚刚触及水面,忽然想起一事。 “苏姑娘,这水里没毒吧?”他正色道,惹得纤漾白他一眼,自打识得这“小十”以来,这是他头一次正正经经的和她说话。 “没毒。”纤漾随口道,目光一直专注在阿九脸上,“还有哪里最疼?” 纤漾扎在阿九胸口的这三针拔出后,阿九就觉得胸口的剧痛大为减轻,神情微微一松,这时听了纤漾的话,闭眼感知了一下。 “右臂。” “好。”纤漾更不迟疑,在阿九的天泉,曲泽,内关穴上分别下针,挤出毒血。第七、八、九针刚分别下在了腿部的曲泉,阴谷和中都穴,第十针落在足心的涌泉穴。 第74章 不要银子 十几针扎过之后,阿九轻轻嘘出口气,疼痛渐止,双目回复了神采,睁开眼来,看着纤漾,微微一笑,心中满是感激。 他戴着面具,纤漾自然看不见他的笑容,但见他一双浓如墨,湛如渊的双眸满含笑意,纤漾不由一怔,自识得他以来,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和善过。 哼!纤漾忍不住打鼻孔里轻哼一声。这阿九也不是个好东西,以前数次自己用针帮他镇痛,从不见他露出半点感激之色,只怕在他心里,一直当自己是个夸夸其谈的庸医罢了。 这会儿当真给他驱出了体内的蛊毒,虽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想来他也感觉得出来,这会儿倒是会对自己笑了?! 哼哼!她却偏偏不稀罕! 她板着一张脸,不去理他,把水盆里的金针取出来,拿白布一针针擦拭干净,再放在蜡烛的火苗上消毒,以便下次使用。 “小十”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只觉得纤漾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神秘,这种治疗驱毒的方法,别说他从未见过,便是听也不曾听到过,怪不得七哥会如此推崇于她,将性命交在她手中,果然是妙手神医啊! “你是他弟弟对吧?”纤漾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是啊,此乃我家九哥。”“小十”嘻嘻一笑,又恢复了嘻皮笑脸的模样。 “唔,你是他弟弟,那就是小十喽。“纤漾一直在内心之中如此唤他,如今便开口询问。 原本身在二十一世纪的纤漾觉得一家两个孩子已经很少见了,就连在这丞相府,也才她和苏纤纤两个,所以一时之间已经喟叹阿九家孩子多,结果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所以自然的就排了顺序。 “小十”想开口解释,不过细想之下也没什么必要,小十就小十吧,倒是跟九哥亲近了些,不然他们俩之间还隔了好几个呢。 “小十啊,有一件事,我想要你帮忙。”纤漾淡淡一笑。 “啊?何事?只要苏姑娘吩咐,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要继续帮九哥拔毒吗?”“小十”捋了捋衣袖。 纤漾微笑着指了指地上那个堆满了毒血棉花的净桶,抿嘴笑道:“这个净桶,麻烦“小十”你拿到荒僻无人之地烧了,要小心啊,千万不要让棉花上的毒血碰到了皮肤,否则,后果可是很严重哦?”她笑着对他挤挤眼。 “什么?烧净桶?”“小十”的眼睛瞪圆了,这小女子居然指使他堂堂的八……“小十”去做这等下人干的脏活? “这里只有你我他三人,我没有功夫无法溜出府去,阿九又刚刚毒发,虚弱无力,你不是说,兄弟如手足么,你又岂能袖手旁观?不为你的手足略尽一点棉薄之力呢?”纤漾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你说得极是,我去烧这净桶便是。”“小十”被纤漾说得无言以对,咬牙切齿了一会,终于认命的拿起净桶,推开长窗,跃出窗去。 阿九捡起方才脱下的衣服,一件件快速穿好,这才感觉心中塌实了些,忍不住斜眼看向纤漾,见她坐在灯下,正在慢条斯理的整理金针,低眉敛目,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他捂着嘴巴,低低的咳了几声,见纤漾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阿九默默无语的又忍耐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纤漾包好了金针,却不放入怀中,一双妙目盯着桌上跳动的烛光,出起神来。 他的眉梢动了动,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纤漾,这天色己晚,我们就不打扰了。”阿九没发现,这称呼已经亲昵到了如此。 “嗯——”纤漾抬手揉揉眉心,神情疲惫,她确实有些困意,只不过,她还走不得。 “再等一会儿吧,我怕我现在你们走了了,一会免不得还得四次造访。”纤漾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支着下巴,合上了眼,闭目养神。 听她这言下之意,倒像是一会儿自己还要去****求他?又难道……阿九心念电转,己猜到了几分。 果然不到一柱香的时分,房门突然被推开,“小十”一头撞了进来,神情惶急,一见了纤漾,上来就双手抱拳,连唱了几个大诺。 “苏姑娘,苏奶奶,快点救命啊,我好像中毒了!求苏大小姐救命啊!” 阿九眉梢一挑,斜眼向纤漾一瞥,心道,“小十”这毒中的蹊跷,难道真是纤漾做的手脚?自己怎么半点也没发现。 他双目一敛,盘膝坐于床上,缓缓运功,决定置身事处,静观好戏。 “咦,这倒奇了,你中了毒,又非我所下,我为何要救你?”纤漾挑挑眉,安坐椅中,面容冷峻,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小十”碰了个钉子,嘴巴顿时咧得像含了个苦瓜,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对着阿九挤眉弄眼,直朝纤漾呶嘴,示意他出言求情。 阿九低眉敛目,只作不见。 “小十”无耐,只得上前再对纤漾深深施了一礼,愁眉苦脸的道:“苏大小姐,都是我嘴上无德,口出不逊之言,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谅解,请您千万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帮我解毒吧。” 他故作夸张的可怜模样倒是惹得纤漾一笑,她歪着头,斜眼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可气模样。 “我救人也不是白救的,总得有点好处吧?小十,你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小十”眼前一亮,要好处?是银子么?他有得是。 他刚想张嘴,阿九己淡淡的开口。 “别提银子,苏姑娘日进斗金,不差我们的那些银子。”再说,他才不想这么便宜了这个臭小子呢,要银子对他来说太小意思了。 “啊?”“小十”眨巴着眼,不给银子那给什么啊。 “那,苏姑娘想要什么好处?武功秘籍?权势地位?如意郎君?还是区区在下?”“小十”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猜,见纤漾一样一样的摇头,一个没忍不住,又开起了玩笑。 第75章 一个承诺 纤漾对着他勾勾手指,嫣然一笑,小十觉得自己就像被线牵着的木偶,身不由己的走了过去,停在她面前,见她的手指又勾了勾,又听话的俯低了身子。 纤漾微微倾身,把嘴唇微微靠近小十的耳边,轻轻一笑,道:“小十,我要你……”就见小十白如玉雕的耳朵猛的一哆嗦,然后瞬间变得通红。 纤漾咯咯笑着直起了身子,见小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得意万分,觉得总算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当下也不再捉弄他,白了他一眼。 “想什么美事呢?以为本姑娘会要你以身相许?呸,做你的大头梦去吧!听着,小十,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啊?何事?只要不要我这个人,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也无不可!”小十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嘻皮笑脸的道。 阿九淡淡的瞥他一眼,眼尖的看出,小十脸上明明挂着如释重负的笑,眼眸中却闪过淡淡的失落,不禁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嘁,我要你干什么?我有阿九一个就足够了。”纤漾对小十翻了个白眼,没有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泄露了心思,“这件事,我暂时还想不起来,但是以后我若是想到了,你一定要替我办到,我要的这件事就是……你的一个承诺!小十,你可答应?” “答应,答应!”小十不暇思考,一迭声的答应,不就是办件事么,这天底下,他小十办不到的事,可真不多!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刚才说“有阿九一个就足够”,让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了淡淡的酸水…… 他带着醋意瞟了阿九一眼,哼,我哪里比不过你,这苏纤漾真是个有眼无珠的大笨蛋! 他原本只是顺口调笑,却见纤漾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双眼一亮,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还对着自己娇媚一笑,登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心中一阵哀嚎,不会吧?好的不灵坏的灵?不要啊…… 他的目光落在纤漾那张坑洼不平的丑脸上,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要跳出腔子里来了,这丑女莫不是要自己以身相许? 老天哪,都怪自己生了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这可不是被这丑女看上了?居然使了下毒这样的手段来威逼自己就范?自己怎么就会上了她的当…… “小十”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就不好了。“好!”纤漾再不迟疑,捏住食指上的梅花针尾,轻轻一抖,金针登时弹得笔直,在烛光中微微颤动,闪动着点点金光。 “好精巧的针!好巧妙的心思!”小十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只觉这苏纤漾事事出人意料,饶是他这般绝顶聪明的人,也会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儿。 “右手。” 小十听话的伸出手,掌心向天。 “翻过去。” 小十又听话的翻过手掌,手背向上。 纤漾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个听话的乖宝宝。她伸出左手,握住小十的四根手指,忽然觉得小十的手指尖在自己掌中轻轻一颤,不禁抬起头来,一眼望进小十的眼中,见他一双漆黑明亮的双眸灿如晨辰,像要会说话般,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觉一愣。 阿九忽然抬起眼,灼灼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视线上移,看到两人怔怔对视,不知不觉的握紧了双拳,霍地站起身来…… 阿九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子惊动了纤漾和小十,两人同时抬眼看向他。 阿九眸光深黑,抬腿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抛下一句。 “天热,我出去透气。”说完推门而出,剩下纤漾和小十面面相觑。 小十心里一乐,天热?透气?九哥,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您这明明是心里有火,想眼不见为净罢! 他轻轻咳了一声,把一直瞪视着房门方向的纤漾的视线拉了回来。 “苏姑娘,开始吧。”他身子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心中忐忑的看着纤漾。 纤漾回过眼来,注意到小十这个小动作。 “干嘛?怕我?放心,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纤漾半是嘲讽半是戏弄的对小十一笑,低下头,手中金针缓缓刺入小十虎口处的合谷穴。 小十屏着气,大气儿不敢透,只觉得虎口处微微麻痒,像是有一个小虫子慢慢的向里面爬行,却不觉得痛。 那股微微的麻痒从他的合谷穴向全身各处散发开来,说也奇怪,那麻痒的感觉所到之处,他全身上下那股子刺痛感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觉得全身像是浸在一池暖洋洋的春水中,说不出的舒适。 不到半柱香,小十觉得全身的痛感尽去,知道毒己驱尽,精神大振。 纤漾缓缓抽出金针,盘回手指,又变成了一枚精巧的梅花指环,揉着太阳穴,满脸疲倦之色,站起身来。 “好了,毒性已经驱除干净,姑娘我要休息了,你们且回去吧,小十,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儿啊。” 小十答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闷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外,见阿九正在院中看着一弯明月出神,他目送纤漾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过了良久,忽然对阿九说道:“九哥,这位苏姑娘,可真是、真是……真是个怪人!” “是么?”阿九淡淡应道,回头瞟他一眼,见他正在出神,想起他方才眼中闪过的那抹失意,不由轻轻一叹。 小十惊才绝艳,世上无人能出其右,聪明机智,更是处处料敌机先,这样的人儿,怎么会轻易的上了鬼丫头的当?只怕也是和自己一样,愿者上钩罢。 纵是再聪明的人,也有身陷迷局的时候。既然身在局中,便再难自清。他和小十,也不过都是凡尘自扰的庸人罢了。 纤漾躺在床上,明明困极倦极,却睡不着,只觉得亢奋。 今天当真是收获颇大,不但戏弄了小十,出了气,还讨得了小十的一个承诺。 小十,绝非常人,他嘻笑怒骂,都是表面章,实则腹中自有丘壑。 第76章 以牙还牙 表面上他是玩世不恭的风流浪子,实则城府其深,更是聪明绝顶,能让他不知不觉的上了自己的当,可着实不易。 纤漾想起来仍是忍不住得意,她其实并未下毒,想在小十这样的人面前下毒,无异于班门弄斧,小十只是吸了一点儿燃烧棉花冒出来的毒烟,略有不适而己,纵然自己不给他解毒,过得一个时辰,他也会自然而愈。 而自己就这样赚了一个大便宜,轻而易举的要到了他的一个承诺。 小十的举手投足,都给她一种风华绝世之感,而他身上所穿的白色长袍,看似普通,实则名贵之极,那布料是纯白色的暗花锦缎,编织出素竹图纹,再以银色丝线密密绣出如意祥云的图案,端的是繁复无比,一般的富贵人家,即使再讲究也不会有如此的高雅。 这个小十,定然身份高贵,自己施恩于他,来日他或许可助自己一臂之力。 只不过小十的身份高贵也就预示着阿九的不一般。 自己要对付那个地位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宫煜,仅靠自己这点子力气是万万做不到的,而自己能做到的,就是想尽办法,借……势而为,不过这些完全可以借助阿九来办成的,不过潜意识里,纤漾就是不想利用阿九,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她的病人,他仅仅只是个厨子。 第二日纤漾很早便醒了过来,一夜睡得很安稳,此刻她眼神奕奕,眼眸明亮。 见窗外天色还早,她也不起床,索性躺在床上修炼起了素女心经,练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只觉丹田中的那一缕细若游丝的真气已经变得有绣花针那般了,显是进境奇速,不由喜上眉梢,暗赞阿九当真是选中了最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 只练了短短两日的内功,她已经觉得自己的听力大为提高,院子中发生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一丝儿不漏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耳房中的仆佣们起了身,打开房门的“吱呀”声,悄言细语的谈话声,那新来的嬷嬷小心吩咐她们不得吵扰自己的叮嘱声,仆佣们走动时鞋底和青石砖面发出的轻微摩擦声,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纤漾又惊又喜,忽听得旁边的厢房开了门,一个大大的哈欠声响了起来,却是铃铛的动静,纤漾闪动着眼眸,心中暗笑,这懒丫头居然睡到这时方起。 铃铛清理好自己,然后端了盥洗用具,轻轻悄悄的进了纤漾的房间,一踏进内室,忽然看见纤漾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梳妆台前,双眉微蹙,面含忧怨的看着自己。 铃铛心里发虚,把铜盆毛巾往旁边的盥洗架上一放,嘟着嘴走到纤漾跟前。 “小姐,你这是在嫌弃铃铛起晚了么?铃铛不是故意的,小姐……” “笨丫头,小姐我这是在等着你给我梳头。”纤漾无奈的捏捏铃铛的鼻尖。她不耐烦的看着自己身后披满了肩背的长发,乌黑如瀑的发丝直垂至地,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打理。 说起来纤漾的这一把长发生得极好,浓密乌亮,莹润光泽,在阳光下微微摆头,头上的发丝便会闪出五颜六色的光来,常常把铃铛羡慕得直叹气。 偏偏纤漾不喜欢,她前世是一头利落的短发,打理起来再容易不过,从来不曾为头发这种小事费过神,穿成古人后,再大的困难她都能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的解决,唯有梳头这一件最简单不过的小事,却生生的难倒了她。 若不是这一把秀发是她要利用的一件极为有用的武器,她恐怕早就不耐的一挥剪刀,了断了这三千烦恼丝了。 铃铛却是极爱小姐的这把秀发,满满握在手中,心灵手巧的高高盘成了一个灵动妩媚的垂云髻,她正得意的左看右看,忽然看到小姐镜中的丑颜,心中一阵难过。 小姐容貌绝世之时,这妩媚的发髻当真是为小姐的十分容光更增三分丽色,可是小姐的容貌被毒成了这副模样,再配上这个垂云髻,却让小姐的脸显得越发的丑陋。 铃铛认定是苏纤纤给自家小姐下的毒,心中恨极,三下五除二的把刚刚盘就的发髻拆散,重新给纤漾梳过,额前和双颊两侧都留有发丝,遮挡一下纤漾脸上的小疙瘩,效果倒也不错。 梳完了头,铃铛忽地想起一事。 “小姐,你昨儿吩咐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好了,那衣裳晾在院中,这时候也该干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忽闪着大眼睛,期待的看着纤漾。 纤漾正自闭目养神,听得铃铛发问,怔了怔,才想起来是何事。 “都按照我说的做了么?要在水仙花球的汁液里浸泡上三个时辰,还要加上我带回来的药材。” “是的小姐,足足在药水里泡了四个多时辰呢!哼,我就不信毒不死她!”铃铛气愤愤的道。 纤漾忍不住失笑。 “铃铛,你当这衣服送还给她,她还会穿么?真是个没脑筋的笨丫头!” 铃铛越发的不解,二小姐不穿?那小姐为何还巴巴的费这些功夫做什么? “想知道么?那你这就去瞧瞧吧,现在这个时辰,二小姐应该已经和姨娘一起用过早饭,这会儿该回自己院子了。”纤漾勾勾手指,等铃铛凑近身来,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去送了衣服,先别急着回来,躲在她院子附近,等一忽儿,听听看她是如何处理这件衣裳的,然后回来告诉我,知道了吗?” 铃铛点点头,满心的纳闷,但还是去听话的去院子里收了已经晾干的那件孔雀蓝外衫,叠好了,一径往苏纤纤住的翠霞阁而去。 纤漾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视,不禁暗笑,这铃铛居然给自己梳了个“遮丑妆”,乍一看上去,一张丑颜倒也不再那么明显了,只是这头发上只寒酸的插了枚桃木簪,连一样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到了百花宴那日,岂不是要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世家女子瞧低了去? 她前世对这些胭脂首饰的从来不爱,穿着打扮只求简单利索,这会儿想要为自己配上一身超凡脱俗、让人眼前一亮的行头,却实在是让她犯了难。 第77章 想见小十 若是在前世,她自是不需要操半点儿心,随处都有个人形象设计师的工作室,只需要有钱,想变成啥样就变成啥样,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自己连个说悄悄话的闺蜜也没有,该找谁去取经呢? 纤漾左思右想,突然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个合适的人来。 反正在这古代,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从早晨起床以后大把的时间,都是闲着的,既然想到某人,就去找他吧。 纤漾偷偷的又爬了回狗洞,坐着马车来到了醉乡楼。“早膳吃过了吗?”阿九依然是一身黑衣,束着腰带,显得身材挺拔修长,见纤漾来,也不惊讶,淡淡问道。 “啊,吃过了,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能没吃呢。”纤漾对他一贯的风轻云淡的表情已经习惯了。 纤漾看着坐在对面的阿九,两个人都不说话,竟然觉得有些尴尬,以往她来这里都是为了吃,这一次好像是唯一的一次跟吃没关系的。 “阿九,你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小十?我有事找他商量。” 小十? 阿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狐疑的看向纤漾,她会找小十有事?她和小十只不过才见了两面而己! 他脑中突然闪过昨夜她和小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眸中黑色渐重,手指用力捏成了拳,脸上仍是一派淡然,语调平静。 阿九也对纤漾来醉乡楼不为了吃,不为了找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人而不开心,眉头紧锁,竟然忘了掩饰。 “哦?何事?为何定要找小十商量,我……便不成么?”他淡淡的语气中仍是露出了隐隐的醋意。 “你自然不成!”纤漾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这阿九除了功夫好,还是个做饭的好手,只求食之精美,不求衣之奢华,找他谈衣裙首饰式样?无异于对牛弹琴! “这事儿非小十不可,阿九,你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小十?我今天就想见他!”纤漾迫不急待的道。 她一双清澈妩媚的黑眸中流露出渴切的神情,阿九看在眼中,忽然觉得嘴巴里淡淡的,很没滋味。 怎么?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小十?这才不过几个时辰不见,竟然想成了这般模样?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冷冷的笑意。 小十,你的魅力……还真是让人无法阻挡呢。 “你放心,今夜子时,小十一定会准时出现。”阿九瞥开眼,不再看她。 “好,那就多谢你啦。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晚等你们哦。”纤漾开心的一笑,也不多问,心道他们兄弟自然有自己的秘密联络方式,什么飞鸽传信啦,燃烟示警啦,这种机密之事,她还少知道为妙。 阿九政要问她是否带些吃食回去,纤漾已经走出了大门,望着她的背影,阿九内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回到房间里,纤漾又翻出了阿九给她的素女心经,练了起来。 时日紧迫,百花盛宴近在眉睫,她要想在那日大获全胜,就得做足了准备功夫,这内功,自然是多修得一分,就会多一分的好处。 不到半个时辰,纤漾的耳朵忽地一动,远远的已经听到了铃铛熟悉的脚步声,距离明明尚远,她却听得一清二楚,暗赞这功法效用果然其大,只练这么一小忽儿,居然内力又有了进境。 不过这铃铛去了也够久的了,自己都去了醉乡楼一趟了,她才回来,不过可不能叫铃铛那个馋嘴的知道自己偷偷去了醉乡楼,不然又要说自己吃好吃的不带着她了。 纤漾收了功,静坐了片刻,就见铃铛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重重地关上房门,一屁股坐了下来,小脸板得紧紧的也不说话,胸口一鼓一鼓的像个气呼呼的小青蛙。 纤漾好笑的瞅着她,也不出声,知道这丫头肯定憋不住话。 果然铃铛生了一会儿闷气,终于憋不住了,开口叫道:“小姐,气、气死我了!”边说边拿手在自己脸边扇了扇气红的脸蛋。 “别生气,别生气,来,喝杯茶慢慢说。”纤漾不紧不慢的道,递给她一杯茶。 铃铛接过来想也不想的一口喝干,叫道:“小姐,我都快气死了!你知道吗?二小姐她!她居然把咱们费劲心思准备好的衣服——给、给烧了!”铃铛的嘴都气得哆嗦了。 “哦,烧了吗?”纤漾的眼眸闪了闪,不动声色。 “是,小姐,我把衣服送去二小姐的院子里,二小姐连看都不看,就皱着眉头对素梅说,说……说咱们送去的衣服有一股子难闻的臭味,让素梅拿去丢在院子的角落里烧了!就当着我的面下的命令,连一点面子也不给小姐你,二小姐她、她这不是明摆着打小姐你的脸吗?”铃铛气呼呼的一口气说道。 “在院子里烧的?”纤漾追问道。 “不错!就在院子里烧的!小姐,真是可惜,白花了我那么多功夫去洗那衣服,二小姐居然碰都不碰,早知道二小姐会拿去烧掉,我一定吐它几口唾沫,再狠狠踩它几脚出出气!”铃铛后悔的跺跺脚,想了想,忽然又说道。 “小姐,说起来倒也奇怪,我还没走出二小姐的院子,就被素梅烧衣服的时候冒出来的烟雾呛了一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烧一件衣服罢了,可是等我出了院门口,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二小姐的院子里全是白气腾腾的烟,像是起了大雾一样。”铃铛纳闷的皱皱鼻子。 “哦?”纤漾神色如常,淡淡问道:“那香呢?二小姐可收下了?” “哼!那香盒,她倒是老实不客气的拿走了,还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说要赏给下面的丫头们用,小姐,你为什么不生气呀?我、我都快让二小姐气死了!你快想个法子,好好治治她!给她来一针,让她半天不能动!哼!” 纤漾闻言,淡淡的微笑起来,那金针可是对付那些强抢民女,烧杀抢掠之徒的,半天不能动?那岂不是有些便宜苏纤纤了? 第78章 心花怒放 她早就料到了送过去的衣服,苏纤纤定是穿也不穿,她索性就让铃铛在洗衣的时候加上了几味药材,让那衣服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怪味道。 果然,苏纤纤嫌弃的立马让人拿去烧了,居然还烧在自己的院子里,这下子,那水仙花球的药性,可就一点儿也没有浪费,再加上自己送去的那香……哎呀,这苏纤纤还真是自己的好妹妹,照单全收,丝毫也没有浪费掉自己对她的一片心意呢,啧啧啧…… 纤漾得意的眯起了眼,笑得像只狡计得惩的小狐狸,只看得铃铛一阵阵发冷,她摸了摸胳膊上起的一层小疙瘩,虽然想不明白原因,也知道二小姐肯定是掉进了自家这位狐狸小姐的圈套里。 铃铛眨眨眼,心情立马变得大好起来,张口就想问原因,但眼珠一圈,又闭上了嘴巴,自家的院子里,毕竟人多口杂,说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蠢丫头,做事就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让人抓到了丝毫把柄,你说,我若是当真照你说的,给她送碗汤去,第一,她不一定会喝,第二,若她当真喝了,出了事,这府中的上上下下,又有哪一个不知道是我在下毒害她?!你家小姐我,会做这么蠢的事吗?”纤漾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铃铛的额头点了点。 铃铛傻傻的看着纤漾,点点头,想想不对,又摇摇头。 “既然要做坏事,就要做得滴水不漏,让人防不胜防,查无所查,这才叫高手。哼,哼。”纤漾抿嘴一笑,语气像是自夸,更像是嘲讽。 “啊,我明白了,原来小姐你……”铃铛眼珠骨溜溜的一转,恍然大悟道。 “我可啥也没做啊,咱们送去的衣服,她碰也没碰就给烧了,你说,若是二小姐好端端的生了什么病,可怪不到咱们头上吧?”纤漾眨着眼,一脸清白无辜的模样。 铃铛对纤漾的这副模样真是恨得牙痒痒的,一边气她钓自己的胃口,一边又实在是好奇,小姐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二小姐吃了个什么样的亏呢? “笨丫头,知道得越少,对你就越好,你就乖乖的张大眼睛看戏吧。”纤漾站起身来,向窗外看了一眼,喃喃自语:“今儿天气不错,看上去是个赚钱的好日子……” “对,对,小姐,咱们该出去赚钱了!”一听到赚钱两个字,铃铛精神大振,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 主仆两个人出了府,照老规矩,铃铛去回春堂打听病人的消息,纤漾去醉乡楼里面等着候。 醉乡楼和回春堂不远,不过隔了一条街、 醉乡楼里,二次登门的纤漾觉得简直这醉乡楼都快成了自己的地盘了,一天来好几次,这就跟阿九去自己的闺房一样,轻车熟路的。 这下子已近中午,阿九也没征求纤漾的同意,自顾自的做了几道菜,拿给纤漾吃。 纤漾细细的品味,这几道菜可能是阿九最新的菜品,以前没吃过。 “你脸上的毒……是苏纤纤下的手?”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不是。”纤漾摇摇头,知道瞒不过他的耳朵,她和铃铛在房里说的话估计一字不漏的全被他听了去。 “那……你为何要对付苏纤纤?”阿九墨玉般的眸子落在纤漾的脸上,似乎有些不信。 “我的毒,虽然不是她亲手所下,却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我对付她是因为……因为她以前,曾经欺辱过我。”纤漾皱皱眉,不愿去原身纤漾的记忆里搜寻那些让她看了心酸的故事。 她仰起脸,看着高远澄碧的天空,心中默默祝祷:纤漾!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不知你可能看到感觉到?若是你在天有灵,是不是也会感到欣慰? 阿九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去,发现蓝天中飞过数只大雁,几片白云,再无异样,可她为何一眨不眨的看得那般出神? 纤漾平复了一下心情,扭头看向铃铛,忽然说道:“阿九,你怎么天天都穿着这一身黑色的衣服,也该换换了吧?你这衣服,嗯?几天没洗了?都有味儿了!”说完拿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皱了皱眉。 “……”阿九心里登时掠过一阵狂燥,刚才的话题顿时被他抛到了爪哇国外,他愤恨的目光瞪着纤漾,这女人到底长没长眼睛啊啊啊! 这身黑衣,明明是他今儿早上刚刚换上的好不好?他可是天天洗澡的爱干净的九……厨子阿九啊!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衣服是刚换的,他还是被纤漾的那个扇鼻子的举动刺激了一下,忍不住抬起胳膊嗅了嗅,没怪味儿呀! “还有啊,阿九,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做饭的厨子,整天穿着黑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杀手呢。你看那个小十,一袭白袍,看着玉树临风的,多好,你们是亲兄弟,怎么差距这么大呢?”纤漾斜睨着阿九,一副老师教育学生的口吻。 要知道现代社会,厨师可都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偏偏这个阿九,整天穿着黑衣服,就那么偶尔一次的穿了件银色长袍,她还没看够呢,他又给换回来了。 “……”阿九面具下的脸一阵抽动,手掌暗暗捏成了拳头。 “小姐,你不吃饭,盯着阿九的脸看啥?他脸上有花?”铃铛去回春堂走了一圈,结果今天竟然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人,你说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刚进醉乡楼的门口,土豆又塞给了她一只鸡腿,然后红着脸走开了,铃铛有些奇怪,这天也不热,脸红什么。 此刻铃铛正啃着鸡腿,口齿不清的含混着说道,眼睛却盯着纤漾看。 “是啊,他脸上有朵喇叭花,我觉得奇怪,才看的。”纤漾心一虚,胡乱找了个理由,忙低下头,吃饭,她开始拼命的往碗里划拉菜。 “喇叭花?在哪啊?”铃铛傻头傻脑的盯着阿九的脸一个劲的看。 阿九的眼角一阵抽搐…… 他脸上才没花! 那花儿……开在他的心里面。 第79章 阿九吃味 他喜欢她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眼神,吃饭的时候,逛街的时候,还有那次那个不经意的拥抱,虽然此刻一眼也没去瞧她,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看他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话说他还是很喜欢黑色的,夜里去找他也方便,不过一想到上次自己换了身衣服,她看呆的模样…… 阿九一边腹诽着纤漾,一边吃饭,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在他的眼角眉梢,早己布满了温柔的浅浅笑意。 纤漾用完餐,今天也没什么生意,那就早早的告了辞,准备回去了她得养足了精神,晚上还要和小十讨教正事呢。 子夜时分,小十果然准时出现在纤漾的房中,说也奇怪,今夜的他格外的安静,没有嘻皮笑脸,而是不苟言笑的端坐在椅中,一本正经的看着纤漾为阿九拔毒,让纤漾都觉得这样的小十不是他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阿九的心里忍不住冒出了腾腾的小火苗,自打纤漾为他治疗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专心,连为他拔毒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要去偷看小十,这小十……真的比自己好看吗? 他心里一阵焦燥,连蛊虫噬心的剧痛都抛在了脑后,直到纤漾在他耳边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纤漾。 “喂,阿九,你痛晕了不成?我问了你好几遍,你居然都没听见。”纤漾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现在你觉得全身上下哪儿最痛?” “心痛。”阿九闷闷的道。 “心脏的位置痛?不可能呀,我昨晚刚刚为你清除了胸口位置的蛊毒,那里应该不会疼了啊!”纤漾喃喃自语,皱了眉苦苦思索,“难道是我的手法出了问题?” “……”阿九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脸上一热,不由垂下了头。 “不、不是,是后、后背,后背最痛。”阿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微的颤抖,因为他的心,正紧张跳得几乎要蹦出腔子来。 “这才对嘛,我就说我不可能出错。”纤漾的眉头松了开来,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绕到他的后背,为他施针放毒。 “喂,小十,别呆坐在那儿,过来帮我端着净桶。” “噢,好。”小十乖乖的蹦了过来,他今儿格外听话,纤漾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简直乖得像个宠物宝宝,连让他捧着净桶这种事,他的脸上都没露出半点儿不高兴。 “苏姑娘,今儿可还要出去焚烧净桶?”等纤漾帮阿九拔完了十枚金针的毒,小十捧着满满一净桶的毒血棉花,主动问道。 “自然是要的,你快去快回,我还有事找你呢。”纤漾白他一眼,这小十今晚太怪了。 “遵命,苏姑娘。”小十一脸的严肃。 “喂,等等,一会儿烧棉花的时候,把这个缚在鼻子下,别吸进了毒烟。”纤漾一抬手,把一条锦帕丢给小十。 “……”小十伸手接住,习惯性的送到鼻端一嗅,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眯了眯眼,眼角瞄一瞄阿九,果然见阿九下巴上的肌肉绷紧了,他心里暗笑,九哥,您这可是……吃味了? 他不敢再多逗留,捧着净桶快步而出,一想到今天九哥来找自己时的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就一阵哆嗦。 他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九哥呀!这个苏姑娘,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找自己有啥事,可真是个要命的祖宗哟! 纤漾等小十走得影子都不见了,转头看向阿九,见他眉头皱得像挂了把锁头,正阴郁沉沉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透着十分的不友好…… 自己今天也没哪里得罪他呀?纤漾寻思,难道是他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那大可不必等小十啊,可也先走的啊。 待会儿自己还要和小十讨论衣服首饰的问题吧,阿九这样霸气的人,一定很不喜欢听到这些姑娘们的琐碎事。 还是让他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个……阿九啊,一会儿小十回来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不用等他了,我们还有些话要说。” 纤漾不说这话还好,她这话刚一落地,就看到阿九的浓眉都立得快竖起来了,眼神更锐利了,像是飞出了一片片小刀子,正在自己周身上下飞舞盘旋……太可怕了。 这、这该死的女人说什么?! 让他先走?还跟小十说话……还我们?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非要两个人躲在她的闺房里偷偷的说?他们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他能走到了吗? 阿九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像烧了一团火,只烧得他口干舌燥,浑身发热,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纤漾淡粉色的樱唇上,那个地方粉嫩饱满,像一颗嫩嫩的、粉粉的水果,应该很好吃、很解渴的样子,他的喉结上下一滚动,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贪婪的紧紧盯住,脚下一步步的向那个方向靠近,靠近,再靠近…… 纤漾等了一会,不见阿九说话,抬眼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阿九盯着自己的目光……好奇怪,就像是一头贪婪的狼瞄准了看中的猎物,正在一步步的靠近……捕猎…… 好可怕! 她身不由己的一步一步向后倒退,他进一步,她退一步,他再进一步,她再退一步,直到她的后背抵住了门板,退无可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再靠近……直到他呼出来的热气,近在咫尺! 纤漾的心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着,模糊的意识到将要发生些什么,她有点儿害怕,更有点儿期待,她的腿在悄悄的发着抖,打着颤,可她不想退缩,她想要勇敢的面对。 她的后背紧紧的抵在门板上,只有借助门板的力量她才能让自己站得笔直,她努力向后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才发现,他真高! 她需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完整的看到他的脸,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高贵的君王,正在接受臣下的敬仰…… 第80章 亲亲失败 纤漾忽然觉得一阵迷惘,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他不再是她熟悉的厨子阿九,而是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高高在上的男人,他让她俯仰他的鼻息,他只手掌控着她的生死……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又散发开来,这次,连她都笼罩在了其中! 纤漾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她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落入鹰爪里的小白兔,逃无可逃,可是,她不想逃! 她爱极了这种感觉,这么霸气侧漏的男人,才是……她的菜! 她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正死死的盯在自己的嘴唇上,她的视线悄悄的下移,落在了男人的喉结处,他的喉结正一上一下的滚动着,她都能清楚的听见他咽口口水的声音…… 该死的! 男人你这是要闹哪样啊!想亲你就快点亲啊!她的脖子都后仰得快要僵掉了! 纤漾差点忍不住要吼出来了,终于,男人好像听懂了她的心声一般,突然开了窍,那颗高贵的头颅一点点的俯低下来,粗重的呼吸灼热的喷射在她的脸庞上,痒痒的,暖暖的,像是一把小刷子,刺激得她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 好新鲜、好兴奋的感觉! 纤漾悄悄扬起长而翘的睫毛,从眼睫毛的缝隙里偷看他那张好看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线条分明,她忍不住寻思,不知道这么好看的唇,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不需要再想了,她马上就要知道了。 当他的呼吸离她的嘴唇越来越近的时候,纤漾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终于要等到这一刻了,她期待了两辈子的初吻终于要来临了! 就在四片唇即将接触的那一刻,突然…… “吧唧”一声! 没亲到…… 纤漾背后的房门被一股大力猛的推开,促不及防的两人被那股力量一冲,阿九“吧唧”一声,一屁股跌到了地上,而纤漾被冲得直撞进他的怀里,下巴颏儿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胸口上,牙齿猛的一磕,咬到了舌头尖儿,疼得纤漾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我靠!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纤漾眼泪汪汪的回过头,用目光狠狠的剜着那个闯祸的祖宗--小十。 小十正眨巴着眼,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俩人。 “臭小子!你这该死的!滚出去!”阿九猛的暴出一声怒吼,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要杀人般的眼光死死的盯着小十。 小十往后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胳膊,叫道:“不好意思,外面蚊子多!九哥,你们俩这是在玩叠罗汉吗?很有意思的样子嘛,我也来!咦,苏姑娘,你怎么哭了?是我九哥欺负你了吗?” 小十笑嘻嘻的道,那个玩世不恭模样的小十又回来了。 “泥柴七五无!”纤漾口齿不清的骂他一句,哎哟,舌头尖儿好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的含混不清。 她一边揉着被撞痛的下巴颏儿,一边用手撑着阿九的胸膛站起身来,气得直拿眼瞪小十,这个该死的家伙,早不早,晚不晚,偏偏这时候回来,不但害得她没亲到阿九那漂亮的唇,还被撞破了舌头尖儿! 唉,她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个小十,可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克星吗? 被小十这么突出其来的一搅局,她和阿九之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暖昧气氛登时跑了个无影无踪! 纤漾不用去看阿九也知道,他的脸拉得估计比她还长! 纤漾一边偷眼去瞄阿九,一边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她要想和阿九暖昧,以后有得是机会,有得是时间,这小十可是只金凤凰,好不容易抓到它,可不能把它轻易的放跑了。 阿九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有啥异常,纤漾忽的又打了个冷颤,暗道自己真是被阿九突如其来的霸气迷昏了头,连人家的真面目都没看到,居然就想和人家玩亲亲? 万一那面具下的阿九是个麻子脸,大猪头,自己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纤漾摇摇头,简直不敢想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小十,挤出了一个阳光灿烂般的笑容。 “小十啊,你回来的真好,真巧,来,快点坐下,喝茶喝茶。”她热情的招呼着小十,前倨后恭的模样让小十心里直犯嘀咕,端着纤漾给他倒的那杯茶,愣是没敢沾沾唇。 小十看看热情洋溢的纤漾,又看看冷得像个冰陀陀的阿九,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 一个像是恨不得把自己供起来招呼,一个像是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在眼前,这感觉……还真是别扭。 算了,管它的呢,小十心一横,反正有纤漾在,九哥就是再恼,他也吃不了自己。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着香茶细细品了一口,笑嘻嘻的对纤漾道:“苏姑娘,九哥说你有事找我,不知是何事啊?可是你昨儿说的要我答应的那件事?” “啊?不是,当然不是。”纤漾一愣,赶紧否认,昨晚那可是她要的一个承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用出去。 “小十啊,你今儿穿的这件衣服,料子真好,剪裁也好,还有,这衣领上绣的花样也真好,穿在你身上,显得格外的好!”纤漾笑眯眯的在小十对面坐下来,歪着脑袋,含笑的目光在小十的周身一个劲逡巡。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又用那种眼光去看小十! 阿九的眼中又冒出了火,他恨不得冲过去一拳把小十轰出屋,再一把揪过那女人来,让她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看! 纤漾和小十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阿九的异样。 小十被纤漾的几句话赞美的像是飘在了云朵里,全身轻飘飘暖洋洋的,笑得越发的风华绝代,他轻轻摇了摇扇子,摇头晃脑的臭美道。 “苏姑娘,你还真是识货啊,我这件衣服的料子,叫做云锦雪段,这天底下只有三匹,还有这绣的花样儿,那是我亲自画出来的图样,特特的叫最好的绣娘绣的……”果然一如纤漾所料,小十一说起这衣物打扮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第81章 话不投机 阿九打鼻孔里轻哼一声,不就是云锦雪缎嘛,他也有,她要是喜欢,他立马就送给她,有必要盯着小十的破衣裳看个没完吗! 纤漾一边送了好几顶高帽给小十,一边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小十,真没想到,你对衣饰打扮如此精通,唉呀呀,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呀,不过……” 纤漾眨眨眼,话风一转,“你说来说去全是男子的穿着打扮,对姑娘家穿什么戴什么,肯定就不那么了解了,对吧?” “谁说我对姑娘家的穿戴不了解?告诉你,小爷我就喜欢研究姑娘家穿什么好看,戴什么漂亮!” 小十被纤漾小小的一激,顿时上了当,当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纤漾托着下巴听得十分仔细,一脸的崇拜相,一边听一边不时的加点小惊叹,直教小十越发的得意,打开的话匣子关都关不上。 纤漾倒也不是装的,她确实听得津津有味,同时心中惊叹,这小十要是放到现代,整个一国际化的造型设计师啊! 女人对服饰打扮有一种天生的热爱,纤漾以前是军医,穿的不是军装就是白大褂,压根儿就没在衣着打扮上动过心思,这到了古代就不一样了,她现在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再也没人拘着她。 这会儿和小十一聊起这个话题来,纤漾才发现,自己在这个领域里简直就是个幼儿园的水平,而小十已经是博士后了,不由得她不虚心请教。 于是,两个人越说越热乎,越说越投缘,小十说得高兴,纤漾听得开心。 阿九瞅着那两颗越说越靠近的脑袋,心里一阵阵的发堵,一股子邪火憋在心里发不出来,真他娘的难受! 他咬牙忍住一阵阵想要杀人的冲动,努力去听两人聊天的内容。 小十正在给纤漾科普到胭脂花粉。 “这胭脂香粉,就要用最好的,三月,要用樱花粉,因为三月的樱花开得最美,选那种含苞未放的,颜色淡粉的花瓣,制成的花粉,香薄透亮,敷在皮肤上有一种自然的粉红,最是增加姑娘家粉嫩嫩的娇艳,到了四月,是梨花盛开的季节,这香粉就要用梨花白,五月,自然要用桃花红,六月,荷花香……” 纤漾听得眼都不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香粉,居然也有这么多的名堂花样。 阿九听得一阵暴燥,什么樱花粉,梨花白,涂在脸上都像抹了一层白面粉,好看个屁! 这小子的肚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一个大男人家,整日里研究这些姑娘家穿的戴的涂的抹的东西,好意思! 他当场就想出声喝止,可一转眼看到纤漾那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一句到嘴边的喝骂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她爱听,就让她多听会儿罢! “那,小十,你说我这样的脸型,梳什么样的发式最好看?”纤漾听到小十讲述到女子的脸型与发式,终于忍不住插口问道。 “你嘛,你的两颊圆润饱满,下巴尖尖,是最标准的美人脸,不过嘛,可惜,可惜。” 小十盯着纤漾的脸仔细的看了看,摇了摇头,叹道:“好端端的一张美人脸,生生的让那些小疙瘩毁了。咦,苏姑娘,才一日不见,你脸上的这些小红疙瘩好像消失了不少,看上去倒不那么丑了……呃!” 小十意识到自己失言,神色有点尴尬,眼神东瞄西瞟。 阿九又恨不得冲去爆掉小十满嘴的牙!她脸上的小疙瘩关他屁事!他阿九看着就不丑,还好看得紧! “若是我脸上没有这些红疙瘩了,那应该配什么发式啊?”纤漾也不恼,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小十。 “若是没这些疙瘩了,那苏姑娘你可就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这美人自然是梳什么发式都好看了,不过嘛,苏姑娘你气质脱俗,我觉随云飞仙髻最适合你,这发髻将发收于顶,梳成云朵状,再挽成飞仙的形状,髻上只簪一枚碧玉点翠步摇,珠翠如星,古人有诗云:飞仙浓香晓翠浓,赞美的就是美人梳的这随云飞仙髻,当真如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尘一般!” 小十微眯着眼,打量着纤漾,手指轻敲桌边,摇头晃脑的赞道。 纤漾的眼前一亮! “小十,你真是太厉害了!”她赞赏的看着小十,很狗腿的倒了杯茶,双手递给小十。 小十得意的笑了笑,心安理得的接过茶来,放在唇边轻抿,眼角一扫一扫的瞥向阿九,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心中暗乐。 “那……我的衣饰打扮呢?该如何穿才能引人注目?”纤漾又问道。 “引人注目?”小十的目光闪了闪,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这衣饰打扮的学问可就大了,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穿着打扮,苏姑娘的用意是想要引人注目,却不知是要出席什么场合?且容我猜上一猜,莫不是……群芳盛宴?怎么!苏姑娘,你当真要参加这百花宴不成?” 小十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敢置信的看着纤漾。 阿九的浓眉也瞬间拧起,漆黑如夜的双眸紧盯着纤漾。 她……要去赴群芳宴?! “有何不可?这群芳盛宴我为什么就参加不得?”纤漾也睁圆了眼睛,气势汹汹的瞪着小十。 在纤漾强大的气势下,小十明显的瑟缩了一下,结巴道:“这、这,你自然可以参加,只、只不过……你的脸,咳咳,咳咳!”小十一个劲的装咳嗽。 “你是说我的脸长得太丑,压根儿就算不上是朵花,也就是颗路边的狗尾巴草儿,有什么资格去参加那全是娇滴滴小美人儿的百花宴,是不是?”纤漾拿眼斜睨着他。 “不是,不是,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苏姑娘,我真是一片好心劝你,这宫中的百花宴,你还是别去了!” 小十急了,一扫嘻皮笑脸的嘴脸,正色道,“你是不知道,这百花宴上邀请的全是咱们帝都有名望有地位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而这些丫头片子的那嘴皮子,简直比刀片子还要毒,我是怕你去了会……会被这些丫头们的唾沫星子给喷死!” 第82章 未完的事 “谁喷死谁还不一定呢……”纤漾小声嘀咕道,她挺了挺胸,大声道:“切,本姑娘不怕!” “苏姑娘,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去参加那个群芳宴?你可知道今年的群芳宴是为何举办?难不成……你对、对那个齐王爷四殿下还是念念不忘?还想当那什么狗屁齐王妃不成?我真看不出来,那个齐王爷有哪点好的,值得你对他那样!哼!”小十越说越气,把头一扭,连眼角都不甩给纤漾看了。 纤漾瞠目结舌的看着小十,又转头看看阿九,阿九也和小十一样,甩都不甩她一眼,这是神马情况? 她就是想去群芳宴上出出气,给那些瞧不起她的人上点儿眼药!这和那个渣男南宫煜又有什么关系了?值得小十这样劈头盖脸的数落她么? “喂,小十,你给我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那个什么狗屁四殿下念念不忘了?我告诉你,就算他跪下来求我,舔我的脚趾头,我都不会鸟他,我会一脚丫子把他踢去啃****!哼!” 阿九和小十,这两个狗头竟然也瞧不起她,真当她是那种被人打脸还上赶着求****去的贱人么! “这么说,你去参加群芳宴,不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四殿下喽?”小十双眼冒光,扭过去的头又转了回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纤漾。 “自然不是!”纤漾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他是他,我是我,从我大声念出退婚书的那一刻开始,我和他这个贱男,就再无瓜葛!” 呵呵,贱男!好新鲜的名词,不过听起来真解气!阿九和小十对视一眼,心中暗笑。 “小十,你就帮苏姑娘一次,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阿九忽然淡淡的开口,声音虽轻,小十却宛如被雷劈了一样,瞬间瞪圆眼,看着阿九。 阿九眉心微蹙,他已经明白了纤漾要去参加群芳宴的目的,那日酒楼上,几个姑娘对她的污蔑之词,恐怕她一直耿耿于怀吧。他虽然不是女子,也大约明白,一个姑娘家,不管是美是丑,都不会喜欢被人叫成丑八怪,加上纤漾即将恢复容貌,又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自是要在那群芳宴上好好的扬眉吐气一番! 她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帮她得到! “好!好,九哥所命,我小十绝无不从,苏姑娘,你痛快的说吧,要我小十如何帮你?”小十叹口气,看向纤漾。 “我的要求很简单,小十,我只要你帮我设计一套新颖别致,与众不同,同时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的衣裙出来!”纤漾充满期望的目光看向小十。 “这要求还简单?又要新颖别致,还要与众不同,还得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苏姑娘,你干脆找根绳子勒死我吧。”小十听得直翻白眼。 “小十,我知道你一定行的,你可是天下第一,风流俊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小十呀!”纤漾笑眯眯的送他一顶高帽。 “少拍我的马屁,小丫头,老子不吃这一套!”小十怪声怪气的道。 纤漾忍不住抿唇一笑,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好吧好吧,看在我九哥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你了,我得好好帮你设计一下,一定让你在那天的群芳宴上,一鸣惊人,大出风头,扬眉吐气!”小十当即拍板,“不过……”他看了纤漾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痛快点说,别婆婆妈妈的。” “你就这副模样去赴宴吗?”小十指指她的脸。 “这样子怎么了!我偏要这副模样去,我先戴上面纱,梳一个你说的随云飞仙髻,再穿上你为我设计的漂亮衣裙,往那群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们身边一站,先让她们一个个的瞧呆了,再突然摘下面纱,把这张丑脸一晃,一个个的吓死她们!嘿嘿!小十,这样的效果,够刺激不?”纤漾恶作剧的遐想着,眼睛又笑眯了一条缝。 小十猛的打了个哆嗦,心道这小狐狸好可怕,斜眼瞅了瞅阿九,却见阿九的黑眸里笑意隐隐,显得又是得意又是欣赏。小十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两人还真是一路的货色,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可是该给小狐狸设计一套什么样的衣裙,才能达到她说的效果呢?小十的脑子里飘来飘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始终没有满意的。忽然听得阿九一声咳嗽,道:“小十,你该走了!” 小十抬起头来,道:“我还没想出来呢。” “回去想!”阿九一瞪眼。 小十瞬间明白了,九哥这是嫌自己碍眼了,得了,在九哥发怒前,自己还是赶紧溜吧。 他一撂袍角,站起身来,对纤漾嘻嘻一笑道:“苏姑娘,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推开长窗,一跃而出。 纤漾站了起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去关窗,嘴里嘟囔着:“这个小十,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跳窗户,他到底是杀手还是小贼啊!”关了窗,她又伸手去开门,道:“天都快亮了,你爷回去歇着吧,我要睡了,啊,好困。 ” “等等!”阿九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几乎是下一刻,他的人已经出现在了纤漾身后,纤漾一回头,猛的吓了一跳。 “干嘛?”他实在太高,离她又太近,她不得不仰着脖子,抬高了下巴才能看到他的脸,这姿势让她一下子想起了方才那个差点成功的吻,脸上一热,伸手在阿九的胸膛上一推,嘀咕道:“离我远点,看得我脖子好累。” 阿九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微露尴尬,退后了两步,一双黑眸看着纤漾,却不说话,纤漾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难道是想跟自己完成那个没完成的动作? 呸,他想都别想!她再也不会受他蛊惑了!他要是想和她亲亲,他就得让她看看他的真面目! 阿九定了定神,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纤漾,简短的道:“给你!” ———好友新文,盛世强宠:狼少,滚开,重生爽文,希望喜欢我的文的亲们,多多支持,我看了,很喜欢。 第83章 发簪之意 纤漾看过去,却见是一只雕琢精美,样式古朴的黑油木盒,隐隐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香气,她好奇的伸手去接,盒子一入手,她的手腕猛的向下一沉,显然盒子的份量不轻。 “沉香木的?”纤漾奇道,见盒上镂着一把黄金小锁,也是极尽精致,她伸手轻轻一拔,金锁应手而开,“啪”的一声,盒盖弹了起来。 纤漾好奇的往盒中看去,只见盒中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个个描金填漆小盒,她先把沉香木盒放在桌上,取出一只描金小盒,打开来看,只见黄色丝缎盒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只黄金累丝九凤衔珠步摇,烛光投影,照在金丝明珠之上,只觉宝光耀眼,华贵非常。 纤漾暗暗咂舌,只见这步摇上的九颗珠子,颗颗都有小指肚大小,粒粒浑圆无瑕,珠光莹润,一看便是贵重之极,再看那九只凤头栩栩如生,凤羽丝细如发,手工精美异常。 她记得小十方才说过,这累凤珠钗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以随意佩戴,五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家眷,可以佩戴三凤,三品官员的妻眷,可戴五凤,宫中贵妃品级以上,戴的是九凤,可纤漾眼前的这枚步摇,居然是九个凤头,那岂不是皇后所佩戴的品级么? 纤漾心头猛的一跳,暗道莫不是阿九偷入禁宫,从皇后娘娘那里偷来的物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她脸色一白,看向阿九,却见他眼神一如平常,毫无慌乱之色。 纤漾定定神,合上盖子,将朱漆小盒放入沉香木盒中,也不看其余盒中是什么,抬头看着阿九,沉声问道:“阿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怎么,你不喜欢?”阿九眉心微皱,显然颇为意外,她方才和小十谈了这么久的珠宝首饰,只说得眉飞色舞的,自己送她这些首饰,她却只看了一样,而且脸上没露出一点喜色,不由得很是奇怪。 “这盒子首饰,你从哪来弄来的?”纤漾伸手轻轻触摸着木盒上的浮雕,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全是我……我娘留给我的,这东西……不脏。”阿九冷冷的瞥她一眼,想起她嫌他的东西脏,一直耿耿于怀。 “你娘留给你的?这么说,你娘是皇后娘娘?”纤漾简直啼笑皆非,这阿九说起谎来也不打磕巴,张口就来,还真当她是三岁的孩童好骗。 纤漾只是随口一说,话才落地,就看到阿九盯着自己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洌无比,一股杀气从他身上迅速蔓延开来,目光变得凶恶无比! “……你、知道了什么!”阿九的声音一字一字,冷冷冰冰,听在耳中,纤漾忽然觉得一阵发冷。 她不由的打了两个寒颤,这个阿九变得太可怕了,他看她的眼光像是要生生的把她吃掉!难道这首饰真的有什么蹊跷? 纤漾抖抖肩膀,把那股子寒气甩了个无影无踪,挺起胸,正视着阿九,道:“阿九,不管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最好把它物归原主,因为这盒中的凤钗……上面有九个凤头,你可能不知道,可是小十清楚的告诉过我,这九凤步摇,乃是皇家之物,正确的说法是,它是皇后娘娘的东西!别说你送给我,我不敢戴出去,就是你拿到帝都的任何一家首饰铺子变卖,或是当铺典当,也没有一家敢收这样的物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你还是趁早把它送回去吧!” 阿九呆住了,怔怔的看着义正词严教训自己的纤漾,她什么意思?她以为这东西是自己从皇宫内院中偷出来的?还让自己物归原主?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又闭上了。 确实是他疏忽了。 阿九垂下眼,走到桌边,将沉香木盒中的小盒子一只只的取出来,排在桌上,又一只只的通通打了开来。 登时,室内一片珠光辉映,宝光灼灼。 纤漾原来还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偷看,可被这阵璀璨的光华耀花了眼,终于忍不住偷眼瞄了过去,登时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只见那一只只的朱漆小盒中,盛放的全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珠宝首饰,每一个都是稀世瑰宝珍贵无匹,每一件都精致美丽得不似凡物,每一件都足以打动天底下最美丽最骄傲女子的芳心! 阿九一只只朱盒看了过去,终于从其中一只小盒中拿起一只碧色珠钗,送到纤漾面前,道:“这只,送你!” 纤漾定睛看去,见是一枝通体晶莹剔透,由一整块碧玉雕琢打磨而成的梅花点翠步摇,一眼望过去,只见玉质澄澈如碧水春波,清透无比,竟无一点儿杂质,钗身是一截别致的梅枝,枝头错落有致的绽放着数朵寒梅,含苞吐蕊,碧光点点,枝头缀下一颗颗米粒般大小的玉珠,最后一颗,竟是一颗水滴形状的猫儿眼…… 饶是纤漾再镇定,也不由得为这枚碧玉梅花步摇怦然心动,因为……它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拥有! 但是……她不能要! 纤漾盯着梅花簪看了良久,没有伸手去接,抬起头来直视着阿九,缓缓摇头。 “这钗虽好,我却不能收。” “为何?这钗又不是禁物。”阿九皱眉不解,他清楚的记得,小十说这碧玉步摇配她的随云飞仙髻最是合适不过,他相信这天底下不会再有一枝比这枚更适合她的玉钗了。 “阿九,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一名男子送发簪给女子,代表着什么?而一名女子要是接受了男人的发簪,又代表着什么?”纤漾一个字一个字,极缓极缓的说道,同时目不转睛的看着阿九的眼睛,一颗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试探,赤果果的试探! 这是表白,赤果果的表白! 阿九!你要是敢说不知道,我、我就一簪子捅死你! 纤漾的心怦怦的剧烈跳动,一抹红晕浮上了面颊,眼神中又是期待,又有一抹羞涩…… 第84章 表明心意 阿九浓黑如墨的眼眸中一片静然,乌沉沉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线条好看的薄唇抿得紧紧的。 沉默! 该死的沉默! 纤漾心头一阵焦燥! 这个该死的阿九!这种表白不应该都由男人主动么!你的霸气去哪啦?你装哑巴不说话是个神马意思!姐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你造不! 阿九沉默得越久,纤漾心头的火气就腾腾腾的急剧上升,压都压不住!先前那点儿女孩儿家的小心思小娇羞小期盼通通都飞了! 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赤果果的表白,居然被这木头阿九赤果果的无视了……不,不是无视,是赤果果的拒绝了! 纤漾腾的站起身来,正要用力一拍桌子,突然耳朵一支楞,听到了……三个字。 “我……知道!” 阿九的黑眸中依然平静如大海,却隐隐泛动着粼粼波涛。 “我知道!所以,我送你!你……收吗?”他屏住呼吸,双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静待她的回答。 纤漾提在胸口的一口气,突然松了下来,脸上顿时笑靥如花,这个该死的木头阿九,终于向自己……表白了! “这么好的簪子,你拿在手里,万一不小心跌碎了,你就不心疼?还不快放回盒子里!”纤漾对阿九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过那只空空的朱漆小盒,送到他面前。 她这是什么意思?收?还是不收? 阿九目光中透出疑问,纤漾偏偏别开头去,东瞧西瞧,就是不瞧他,他微微一怔,看着她递到自己眼前的首饰小盒,心念一动,忽的明白了什么,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真是个促狭的鬼丫头! 到这种时候,她还忘不了捉弄他! 深深吸了口气,他郑重的将手中的碧玉梅花簪,轻而又轻的放入了她纤纤素手握着的朱漆盒中,然后,握住她的手,缓缓的合上了盒盖,凝望着她的目光中满是笑意和柔情。 那一刻,纤漾忽然有一种感觉,这阿九放在她掌心中的,分明是他珍而重之的一颗心! 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中微微颤动,将盒子抓得牢牢的,同时,也牢牢的抓住他的那颗孤高骄傲的心! “阿九……”她喃喃的低语,只觉全身都像浸在一池暖融融的春水中,飘飘荡荡,恍如梦中,一颗心又酸又胀,又喜又甜,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轻声应答,仿佛被她的声音蛊惑,身不由己的向她靠近,近到轻轻一低头,就能嗅到她乌黑发间的淡淡清香,那样一股清甜之气,萦绕鼻间,飘散不去。 那香气像是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的唇一点点靠近,直到轻触到她柔软芬芳的发丝,他才悚然而醒,慌忙抬起头来,面具下的脸己是潮红一片。 纤漾只感觉到一样又轻又软又软的物事在自己的头顶轻轻一碰,接着离开,她怔了怔,瞬间明白了,阿九这家伙,居然偷着亲自己的头顶心! 她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涨得满满暖暖的,想不到这么霸道强势的男人,也会害羞?也会胆怯?连亲吻自己喜欢的人都偷偷摸摸的像在做贼…… 可是他这么害羞,难不成,还要她主动啊! 纤漾眼珠一转,伸手抚着额头,身子摇摇晃晃,嘟囔一声:“阿九,我好累,浑身没劲儿。” 阿九果然双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坚硬厚实的胸膛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天都快亮了,快去歇着吧。” 纤漾低低的“嗯”了一声,尾音呢喃,轻柔无比,像是一块粘腻的蜜糖缓缓融化,一丝丝一缕缕缠绕进他的心里,甜蜜无比。 阿九怔了怔,这是他第二次抱她入怀。 第一次,她不着寸缕的躺在他臂弯里,生死不知,他救人心切,心无旁骛,压根儿没往她身上多瞧一眼,虽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却心似冰雪不动情。 可这一次,她香软娇柔的身躯轻轻的倚在自己的胸前,带着一股幽幽的甜香,中人欲醉,他忽然觉得手足无措,环抱着她的胳膊肌肉僵硬如铁,却一动不敢动,更加不敢用力,唯恐自己的劲儿大了,就会把怀里这个娇柔似水的姑娘挤化了…… 可就是这样,她的娇躯虚虚的靠着自己,阿九的心一下一下的越跳越快,跳得他口干舌燥,面烫如火,他真想……真想双臂一收,将她紧紧的、紧紧的拥在自己胸前,紧到和自己完全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纤漾靠在阿九怀里,满足的闭上眼,这个木头阿九,可算是开了点窍,知道主动抱抱自己了,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没有丝毫杀手的血腥气,而是一种极淡极淡的果子般的清香。 他的怀抱好温暖,她的耳朵正贴在他的胸口上,倾听着他的心脏在胸腔中有力的跳动着,她的心也不由和跟随着他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的跳动,这声音……真好听!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倦意不知不觉的袭来,她合着眼,几乎要睡着了,嘴里嘟囔道:“阿九,我要去睡觉。” 阿九一愣,低头瞅了瞅纤漾,只见怀里的她睡眼惺忪,神态慵懒,像一只小猫咪一样偎在自己的怀里,让人又怜又爱,想也不想的伸手一抄,将她整个人凌空抱在怀里。大步便往内室而去。 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边己经现出一抹黎明。 天……要亮了。 他竖耳倾听,只听到耳房中有早起的仆妇低声说话的声音,还有人“吱呀”一声开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想是在准备打扫庭院。 自己还是早些离去吧,不然被人看见了,对她的名节不好,于是将她轻轻的放在床榻之上。 他这一系列动作宛如狸猫般灵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更没有惊动院子里早起的佣人,直到将若水平平安安的安置在榻上,他才轻轻的松口气,准备直起身来,从后窗悄悄离开。 他身子刚动,纤漾忽然抬起两只胳膊,软软的搭在他的后颈上,轻轻的往下一拉,阿九顿时身不由主的随着她的一拉一个趔趄,为了不压到她,阿九只能侧倒在一旁。 第85章 阿九偷亲 阿九暗暗吞了口口水,见怀中的姑娘一动不动,当下大着胆子,准备完成之前被小十打断的事儿。 他的唇细细的滑过她纤长挺秀的眉,落在她合紧的眼皮上,轻轻缓缓的摩擦,这是他最爱的秋水明眸,每当她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波看他的时候,都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发颤。 他恋恋不舍的双唇在她的双眼上留恋缠绵了许久,终于沿着她细滑的肌肤,滑到了她小巧挺秀的鼻尖上,她的鼻尖微凉,好像一只爱娇的猫咪,在他的唇间轻轻的蹭,让他忍不住想要捂热她…… 鼻尖再往下,就是他肖想了许久,渴望了许久的娇嫩樱唇,他再次睁开眼,紧紧的盯住那两瓣水润嫣红的双唇,喉节滚动,她的肌肤亲起来已是这般的香滑柔腻,她的唇……看上去更加诱人,不知道亲上去,会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他看到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唇角微微上翘,像极了鲜嫩无比的水红菱,想必,她也和自己一样,正在期待着这个渴盼己久的亲亲,那,他还犹豫什么? 他不再犹豫,再次俯下头,慢慢的将自己的唇,一点一点,向她红润的唇靠近……近到他已经感觉到了她柔嫩唇瓣的温暖,忽然顿住! 阿九猛的撑起身子,瞪大了眼看着怀里的纤漾,只见身下的姑娘鼻息细细,娇靥粉粉,早己沉沉睡去,口角含笑,显然好梦正酣。 他不可思议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啼笑皆非,自己、自己这是要闹哪样啊,差点就、就趁人家姑娘在梦里的时候,轻薄了她! 还好自己发现得早,及时悬崖勒马。 只是……他紧盯着她的双唇,真想不顾一切的上去亲上一亲,感受一下那醉人的滋味。他心中激烈的交战着,她睡得这般香,自己偷着亲一亲,想必她一定不会发觉……不!不行,自己可是堂堂的七……七尺男子汉,怎么可以趁一个姑娘家睡觉的时候,做这等轻薄的行径呢! 他狠狠咬了咬牙,下了极大的决心,轻轻的把她尤自环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拉了下来,放进锦被之中,细心的为她盖好,站起身来,眼神留恋的看住她。 纤漾轻轻翻了个身,向里睡去,嘴里轻轻嘟囔了一句梦话,声音含糊不清,可他还是听到了,她说的是—— 阿九! 他的唇边蓦然绽开了一抹笑意,只觉一颗心如朵朵鲜花怒放,只想仰天长笑,才能尽舒胸中喜悦。 这才是他心爱的姑娘啊!梦中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又深深的看她一眼,为她放下帐子,这才带着满足的笑意,从后窗跃出,回到了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如在云端,胸间情意如棉,一丝一缕,无不紧紧的缠绕在隔壁房间那个好梦沉沉的姑娘身上。 这般缠绵的滋味,当真是他活了二十年,才头一遭儿领略得到。 纤漾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心满意足的睁开眼来,神态餍足,像一只睡足了的猫,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来,回想起今天凌晨时自己入睡时的情景,不由得愣了愣。 她的记忆停留在她主动揽着阿九的脖子的那一刻,她只记得两两对望,自己满心满意的感动,然后……然后就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我靠!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呢!在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 好不容易,在自己的主动邀请下,阿九这个木头终于开了窍,知道亲自己了,可自己居然还没等到他亲到自己的唇,竟然不争气的睡着了! 这、这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纤漾懊恼万分,忍不住握拳狠狠的捶着床板,只捶得床板“扑通扑通”响,忽然听得房门一响,铃铛的脚步声吧嗒吧嗒的跑了进来,为她打起帐子,抿嘴笑道:“小姐,你可真能睡呀,这会儿都己过了午时了,你要叫我,喊一声我就听到了,你好端端的捶那床板做啥,瞧,这手都捶得红了。 “死丫头,竟然敢笑话你家小姐我!你就不担心我给你下点药?”纤漾斜眼看着铃铛,嘴角轻抿。 “哎呀小姐,我怕死了!你可千万不要给我下药啊!”铃铛笑嘻嘻的道,一脸的兴奋,“小姐,我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样?” “什么好消息,坏消息,不许卖关子,一样一样的说。 ”纤漾白她一眼,心中确实好奇,这好消息么,她已经猜到了大概,可这坏消息是啥,她可半点也猜不出来。 “是,小姐。”铃铛噘噘嘴,想了想,圆圆的脸上变得笑逐颜开,“那我先说好消息吧,小姐,今儿上午我来瞧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于是我就去找厨房的嬷嬷,让她出府去置办点食材,为小姐你准备一顿好吃的,然后嬷嬷就出府去了……” “重点!笨丫头,直接说重点!”纤漾忍不住翻翻白眼,直接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下面我就要说到了呀,小姐你急什么。”铃铛不满的看了纤漾一眼,继续道:“等她回来的时候,走的是正门,她说前院那儿乱成了一团,那请来的郎中和大夫,像走马灯似的,一股脑的全都二小姐住的翠霞阁涌去,据说是二小姐得了一种怪病,全身上下都起了红点,连脸上都长满了,又疼又痒,抓破了就留脓,都快把二小姐折腾死了,相爷和秦姨娘都急得不得了,听说,夫人让相爷去宫中请御医来瞧,相爷不肯,夫人就和相爷翻了脸,把相爷气得搬去了书房呢。” 铃铛咭咭咯咯的说着,眉飞色舞的,同时眼巴巴的看着纤漾,乌溜溜的眼珠里满是崇拜,还有一丝讨好的意味,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小姐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治得二小姐这般的生不如死呢?只不过是烧了件衣服,送了盒香粉,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第86章 狐狸小姐 她现在对纤漾这般千伶百俐,层出不穷的整人花样已经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了。 只是,她这小姐千般好,万般好,就只一样不好!喜欢卖关子! 而且还生生的把她瞒在了鼓里,一点也不肯透露给她,害她这么多天白操心了! 亏她还是和小姐一同长大的心腹丫头呢,小姐明显是把自己当外人,她越想越觉得委屈! “小姐,你就告诉我吧,二小姐得的怪病,是不是和咱们送去的衣服和香粉有关啊?”铃铛讨好的拉拉纤漾的衣袖,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笨丫头,你既然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纤漾好笑的瞥她一眼。 “啊?真的是咱们送去的东西让二小姐得的病?小姐,那衣服和香粉是不是有毒啊?坏了坏了,那衣服烧了,可香料二小姐可收下了,这要是让她们发现有毒,小姐,那可怎么办呀?” 铃铛急得直跳脚,在屋里团团转,“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去二小姐那里把香料偷回来!” “笨丫头,瞧你那做贼心虚的模样,你让小姐我以后怎么把秘密告诉你?一点儿也藏不住事!”纤漾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铃铛的额角,“乖乖的给我坐着,哪也不许去!” “是,小姐。”铃铛委委屈屈的蹩在椅子角上坐了下来,忽闪着一双大眼,“小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纤漾轻轻一笑,“铃铛,我可以告诉你,那水仙花球的汁液,确实是有毒的,只不过这毒若是你不去吃它,便对人无害,只有一样,这毒若是遇到了火,便会产生一种极浓的白色烟雾,这种烟雾么,对寻常人也是无害的,唯有遇到一种特殊的香料,才会发生作用,这就是我让你送香料给二小姐的原因啦。” 纤漾说到这里,顿了顿,斜眼瞥了瞥铃铛。 铃铛听得傻了,张着嘴,半天才问道:“那、那这香料没毒吧?” “自然没毒!笨丫头,你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做事一定要不留痕迹,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这香料极是贵重,以苏纤纤那般的性子,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独自享用,不肯分得旁人半点,所以,她这怪病么,也就由她自己一个人生生的受着啦!旁人也沾不到半点儿光!嘻嘻。” 纤漾的眼睛又笑眯了起来,铃铛一看,自家小姐又变成狐狸眼了,不禁在心里为苏纤纤偷偷的默哀了一把。 心说二小姐,你还真是命不好,落在我家狐狸小姐的手里,这以后的日子……哎呀,一定是要多惨有多惨,惨不忍睹,惨绝人寰,哈哈! 她的嘴角忍不住翘得高高的。 想起以前自家小姐被二小姐欺骗耍弄的日子,铃铛就觉得说不出的解气! “好了,好消息说完了,那就说说坏消息吧。”纤漾拍拍铃铛的脑袋。 铃铛笑得阳光灿烂的脸,一下子变得乌云密布,笑得弯弯的眉皱了起来,一脸的不愤。 “这个坏消息,就是那个坏、坏人……”她抬起眼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纤漾的脸色,小声的说道:“那个坏人齐王爷,听说,听说他在金殿之上,当着皇上的面,再次向相爷提亲,说要求娶小姐你……做他的齐王侧妃呢!” 什么?还再次?这么说已经不止一次了?她怎么都不知道,一定是丞相爹爹给压了下来! 纤漾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还当真是个坏消息! 这个南宫煜,是脑子烧坏了还是被自己骂傻了,居然还想娶自己?做侧妃?她呸!别说侧妃,就算是他八抬大轿迎娶她当正妃,她都甩都不甩他! “小姐,小姐,你先别生气,别着急呀。”铃铛一看纤漾的脸沉了下来,担心的叫道:“相爷当场就拒绝了,可是那坏人还是不死心,不但当场弹劾相爷,还居然开口求皇上赐婚,皇上——皇上——”她吞吞吐吐的看着纤漾。 “快说,皇上怎么了?”纤漾蹙着眉,难道皇上亲自赐婚?那可就不好办了。 “皇上听信了那坏人的话,令相爷在家闭门思过,一月之内不许上朝,还——还下了旨,邀小姐你进宫参加那群芳盛宴。据说,今年这群芳盛宴,就是为了给那坏人齐王爷挑选王妃才举办的!” 原来如此! 纤漾心中一片恍然,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那苏纤纤无事不登三宝殿,无缘无故的跑到自己这里来套话,原来就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坐不住了! 而她的丞相老爹,为什么好端端的不去上朝,整日呆在家里,又特特的跑来嘱咐自己不要去赴那个群芳盛宴! 原来如此! 这今年的群芳宴,原来竟然是为他南宫煜选妃而设的鸿门宴啊!呵呵,那她可更要去露一露面,让这些瞧不起她的、辱骂她的人,好好看看她这个被齐王爷抛弃的可怜丑女,到底有多可怜! 求为侧妃? 好!很好!这个渣男还当真看得起她呢,居然想娶她当侧妃,不是小妾侍婢什么的,真是给她丞相老爹的面子呢。 他还弹劾她的丞相老爹?害得她爹在家思过,不得上朝,很好!真的很好! 她和他的这笔帐,就从这万众瞩目的百花宴上,开始向他一点一点的讨还罢! 纤漾冷冷的一笑,站起身来,对铃铛道:“铃铛,帮我梳洗一下,一会儿咱们就去回春堂。” 铃铛吃惊的张大眼睛:“小姐,你还要出去?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呀,你应该在家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不嫁给那个坏人当侧妃!” “还没定下来的事,我干嘛要去着急呢?这叫杞人忧天,我呀,从来不会自寻烦恼,铃铛,咱们该干嘛干嘛,难不成这天塌了,咱们就不赚钱了不成?”纤漾笑着对铃铛挤挤眼。 “赚钱!赚再多的钱有啥用,万一小姐你真的嫁给那坏人当了侧妃,你的钱就全都会变成了他的!”铃铛扁着嘴,头一次对出去赚钱兴致缺缺。 第87章 拉拉小手 “聪明丫头,你可算说对了一句,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他,那他的钱,岂不是也全都变成了我的?据说这齐王爷富可敌国,那我倒真是再也不用出去抛头露面的赚钱了。说起来,还是我赚到了呢!” 纤漾笑着打趣她,起身穿衣,坐在梳妆台上,披着一头长发,静待铃铛为她梳髻。 铃铛被纤漾的话噎得愣住了,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可总觉得有哪点儿不对,她简单的头脑被纤漾绕糊涂了,也分不清自家小姐究竟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 她满腹心事的帮纤漾梳好了发髻,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簪帮她戴上,突然发现妆奁盒中多了一只精美的朱漆小盒,不由好奇的伸手去拿。 “小姐,这是什么呀?哪儿来的?” “笨丫头,轻着点,可别碰碎了。”纤漾神色一紧,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铃铛吐吐舌头,瞧自家小姐那紧张的模样,就知道这盒子里装着的定然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轻轻打开,只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出声。 纤漾吓了一跳,生怕这丫脱手打碎了玉钗,忙伸出双手,接在朱漆小盒下方。 铃铛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的首饰盒,被那枚精美无匹的碧玉梅花簪耀花了眼,嘴里喃喃的道:“太美了!这簪子实在是太美了!哇!小姐,你要是戴上这么美的簪子,一定会变成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姑娘!” 她简单直白的赞美惹得纤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亲如姐妹的铃铛这样喜欢阿九送她的发簪,她打心眼儿里开心,想到阿九,她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那块木头要是知道南宫煜让自己做他的侧妃,他会怎么办,她好像看到他吃醋的样子,不过还是不能告诉他,这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吧。 免得他一个冲动做出点什么事就糟了。 铃铛爱不释手的捧着梅花簪,嘴里嘀嘀咕咕的赞叹着,忽然说道:“小姐,咱们今儿就戴这梅花步摇吧,它比你头上的桃木簪子漂亮一百倍!不,漂亮一千倍!” 纤漾吓了一跳,忙从她手中接过朱漆小盒,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铃铛恋恋不舍的看了又看,咂了半天嘴,想起一事。 “对了小姐,这么漂亮的簪子哪儿来的呀?昨天我还没看到呢?” “……”纤漾得意的眯眯眼,斜她一眼,却不说话。 铃铛噘噘嘴,知道小姐又开始卖关子了,不满的瞪她一眼,出门帮纤漾打洗脸水去了。 洗漱过后,用过了午饭,照例的在去回春堂的路上去了醉乡楼,而阿九也一身劲装,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从醉乡楼到回春堂的路,最近他们三个人经常走,早走得再熟不过,可今天,铃铛却发现和平时有点儿不大一样。 以前都是小姐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小姐的身边,阿九呢,总会落后小姐一步,可今儿个,这个木头阿九却抢在了自己的前面,有意无意的总是和自家小姐并肩而行,生生的把自己挤到了后面,像一条多余的小尾巴…… 她闷闷不乐的跟在二人身后,只盼着小姐能发现这阿九的异样,把他赶到后面去,可是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小姐责怪阿九的声音,反而时不时的侧过脸去和阿九低声细语,连回头看自己一眼也不曾,明显是把自己给忘光光了。 铃铛低头耷拉角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子儿,时不时的抬起头来,拿眼睛狠狠的剜着那个抢了自己位置的木头阿九,时不时的又眼巴巴的望向纤漾,希望小姐能想起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儿来。 要知道,她才是小姐的随身丫鬟,这个阿九是哪里冒出来的葱嘛,又不是侍卫,又不是跟班的,怎么抢了自己的位置你,再说小姐也没说要他跟着去回春堂啊,他怎么这么讨厌呢! 讨厌的阿九,臭木头,居然跟她在小姐面前争宠,好好的厨子不在酒馆里面做菜,每天出来瞎溜达,哼! 纤漾这时候确实把铃铛给忘光光。 她和阿九初剖心意,正是满腔情浓之时,双方心中都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却偏偏有一个铃铛跟在身后,只好多用眉目传情,偶尔轻声细语几句,聊解相思。 阿九发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离不开纤漾的脸庞,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无比吸引着他的视线,他那炽热火烈,毫不掩饰的目光引得纤漾好几次红了脸,移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他们两人都知道,只要双方的视线一对上……就再也分拆不开了! 两人的心中都像吃了蜜一样甜,两颗心飘飘的如在云里雾里,从丞相府到回春堂这段短短的路程,两人竟走得比蜗牛爬还要慢,害得慢吞吞跟在二人身后的铃铛,无聊得光踢石头子儿,都快把脚上的绣鞋给踢破了。 并肩而行的两人不由自主的越靠越近,后来,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碰到了谁的,就像是两块强力的磁石一样,轻轻一触,就紧紧的交相握住,分不开来。 路边的行人看着旁若无人双手紧握的纤漾和阿九,脸上忍不住露出善意的微笑,街道两边有一位搬着板凳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老人,面带慈祥的笑容,看着两人并肩而过,神思驰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少年之时,也曾有这样的一位红颜知己,和自己并肩而行…… 铃铛又一次无聊的抬起眼来,看向前面的两个人,忽然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揉揉眼,再看,再揉,再看…… 没、没错!她没眼花,她看得真真的!那阿九的右手里,正牢牢的握着自家小姐的纤纤玉指! 她登时气愤无比,这阿九实在是胆大包天,她家小姐的手,是他这个大男人家随便碰的么?他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他是什么身份,居然胆敢碰她家小姐的手!一个小小的厨子,竟然欺负到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头上来了!他怎么敢! 第88章 光明正大 铃铛眼光迅速向周围一扫,只见街道上行人稀少,好像没什么人注意到两人交握的双手,她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没有让人看见,她家小姐就不用因为被男人摸了手,就嫁给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阿九! 她想都不想的一冲向前,拉住两人的胳膊用力一分! 没分动! 铃铛咬了咬牙,再次用力,还是没分动,两人的手就像是铸在了一起,一动不动。 “小姐!”铃铛鼓起眼,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自家小姐怎么这般不自爱呢,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手拉手,这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呀,这帝都里,再也没有哪家的名门公子肯娶一个坏了名声的姑娘啊。 纤漾被铃铛哀怨的目光看得心里一虚,被阿九握在手里的手指挣了挣,没挣动,阿九手掌一用力,抓得更紧了。 “阿九,你先放开我的手。”纤漾小声道,心虚的瞄了眼铃铛。 “不放!”阿九看都不看铃铛,斩钉截铁的道。 铃铛愈加的气愤,这个阿九是什么意思?他存心想毁了她家小姐的名声不成? “阿九,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铃铛压低声音,恨恨的瞪着阿九。 “我和你家小姐两情相悦,光明正大,用不着躲躲藏藏,避人耳目。”阿九傲然说道,向纤漾轻轻一瞥,目光中蕴着浓浓的温情。 纤漾忍不住抿唇一笑,心中暗自得意。男人就该这般有担当,有魄力,做了就要敢于承认,若是他方才被小挑一拉,就放开她的手,说不定,她对他还真就不稀罕了呢! “两情相悦?光明正大?”铃铛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伸指指着阿九,半天说不出话来。 “嘘,铃铛别闹,咱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纤漾见三个人这样站在街道中心,实在是引人注目,左右一打量,看到一处拐角,偏僻无人,便拉着二人向拐角走去。 她和阿九的事,原本就不打算瞒着铃铛,她既然已经发现,索性就当着她的面,挑明了也好,她一直当铃铛像亲妹妹一样,自然想得到她的祝福。 铃铛气鼓鼓的被二人拉到了偏僻之处,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看纤漾,又看看阿九。她既气自家小姐不争气,被这个木头阿九迷得失了心智,又恨护卫阿九不知身份高低,妄想攀龙附凤! “铃铛,这件事我原本就没打算瞒你,”纤漾温柔的看着铃铛,像长姐看着幼妹,柔声道:“我和阿九,嗯,那个,已经、那个已经……”她抬眼看着阿九,唇边笑意盈盈。 “已经……什么?”铃铛颤声道,被纤漾吓得心惊胆颤,心中直叫:不要啊,不会吧,千万别出事啊! “嗯,我们已经……私订终身了!”纤漾话一出口,不觉暗暗好笑。私订终身,这好像是戏文里的台词啊,竟然被自己脱口而出。 私订终身?阿九的目光闪了闪,唇角的笑意微敛,若有所思。 “小姐!”铃铛吓得脸都白了,抬手摸了摸纤漾的额头,没发烧呀,那就一定是中了这阿九的迷魂汤。 “小姐,你怎么可以和他……私订终身!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的好小姐呀,你可不能犯糊涂,小姐,你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这帝都里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公子都任你挑任你选,你可不能因为自己被那个烂人齐王爷退婚了,就随便找一个身份低贱的人下嫁,相爷、相爷也绝不可能答应!” 铃铛一口气说完,见纤漾昂起了头,似乎全没听在耳中,跺跺脚,转过头,又向阿九开炮。 “阿九,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摸了我家小姐的手,她就非你不嫁,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家小姐是地位显赫的丞相之女,你就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厨子,就算你拥有个醉乡楼,可论身份,论地位,你连给我家小姐提鞋子都不配……” “铃铛!住嘴!” 纤漾猛的喝道,声色俱厉,两条弯弯的秀眉微挑,目中透出怒意。 铃铛猛的吓住了,她从来没见过纤漾这样疾言厉色的对自己说过话,登时只觉得满腹委屈,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哭道:“小姐,你凶我,你居然为了他凶我!我,我可是一心为了你好的铃铛啊!” 纤漾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把铃铛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抚她的头,安慰她道:“铃铛,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铃铛泪眼朦胧的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抽泣道:“我不懂,我就是不懂,这个阿九有什么好的,又冷,又木,小姐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为什么会喜欢他? 阿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纤漾,他也在期待听到她的答案,虽然自己对她钟情己深,可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身份显赫的丞相之女,容貌虽毁,可她医术如神,不过数日,容貌定可尽复旧观,到那时以她的倾城之姿,想嫁这帝都里什么样的王孙公子皆是唾手可得。 而他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厨子,就算他家有些钱财不过这也是未可知的,可一无身份二无地位,又有哪一点能值得让她垂青? 只听得纤漾轻轻一笑,缓缓道:“为什么喜欢他?” 阿九和铃铛登时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纤漾从怀中取出手帕,细心帮铃铛擦去眼泪,又帮她理好蓬乱的发丝,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铃铛,你可知当日我被退婚,身受重伤,昏倒在街头,是谁救了我?” 阿九的心猛的一颤,莫非是因为这个?因为救了她,所以她才以身相许?可那日救她的,是老八,不是他!他的心好像一下子沉进了冰冷的湖底,身上一片冰凉。 “是、是阿九?”铃铛抬头,疑惑的瞥了阿九一眼。 “不错。”纤漾缓缓点头。 阿九的手猛的握成了拳,瞥开眼不敢看她,若她当真是为了救命之恩,他该如何对她?告诉她真相,让她嫁给那个臭小子…… 第89章 情义无价 “可是小姐,就算是他救了你,你也没必要嫁给他呀!” “你说得不错,若我是为了救命之恩就嫁给他,那我也对自己太不负责了。”纤漾轻轻一笑。 阿九和铃铛同时看向她,目光中都露出不解之意。 “铃铛,你说,这世间上的男子,最看重女子的是什么?”纤漾悠悠的道。 铃铛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 纤漾也不期待她的回答,神色平静,一脸淡然,“容貌!这世上的男子,没有哪个不看重女子的容貌!一年之前,群芳宴上,是我容颜最盛之时,铃铛你应该还记得,那时候来相府求亲的公子王孙有多少,而后来我容貌被毁,那南宫煜就马上弃我如敝履,而每一个看见我脸的人,脸上的神气都又是惊恐又是厌恶,每个人都躲着我,就像是我得了这世上最肮脏的疾病。 在这世上,只有三个人,没有嫌弃过我这张丑陋无比的脸,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爹,还有一个……就是阿九。” 她的目光柔柔的停驻在阿九脸上,缓缓道:“他在我容貌最为丑陋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他没有因为我这张脸,而嫌弃和厌恶我,恰恰相反,他一直都保护着我,照顾着我,他宁可自己痛死,也不肯我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他喜欢的,不是我这张脸,而是我这个人!” “铃铛,你现在年龄还小,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像阿九这样毫不在意女子容颜的人,可当真不多了呢!平日里,他照顾我,护着我,旁人中伤我诋毁我的时候,他为我出手教训那些口舌轻薄之人,当我遇到危难之时,他会毫不犹豫的挡在我的身前,不教任何人来伤害我。你说,这样的男人,值不值得我喜欢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一个,又怎么会轻易的放手,让他从我的眼前溜走呢?”纤漾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向阿九斜斜一瞥,轻悄的眨眨眼。 阿九怔怔的听她说着,只觉得自己一颗浸在冰湖里的心,一点点的变得火热滚烫,连带那一湖冰水,都暖暖的有如温泉,只是,他很是怀疑,她口中说的那个他,会是自己吗?他……哪有她嘴里说的那般好! 他待她一直那般的冷漠淡然,而她,却一直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依靠着他,照顾他,关心他,她费劲心力的为他解毒,花尽积蓄为他买药治病,他……何德何能,怎值得她这般倾心相待? 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脸,他看到,她在对他悄然微笑,俏皮的眨眼,让他的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为她怦然而动,他暗暗握着了拳,对自己说道,这个女子,他要定了! 铃铛也听得傻了,半天,才皱着眉,困惑的看着纤漾,问道:“小姐,你说的都对,阿九,他是很好,值得你喜欢。可是小姐,你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吗?书本上不都是说,要门当户对,才是好姻缘吗?他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厨子,相爷、相爷也不会同意的呀?” “什么身份地位,钱财家世,通通都是狗屁!”纤漾不屑的撇撇嘴,“我苏纤漾看中的,从来不是这些个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只要他一心一意的待我好,就是拿这世上最珍贵的物事来给我,我也不换!铃铛,你难道不曾听过这样一句话,这世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阿九,他就是我的无价之宝!他是身份低微的护卫,我要他!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我要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要他!他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我一样要他!” 纤漾眼神坚定,一瞬不瞬的看着阿九,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天哪! 铃铛瞪圆了眼睛,简直是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这番话,说得可真是一点也不害臊!可是,这话说得多爽利呀,多痛快呀!听得她不由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去拥抱一下她口中说的那个无价之宝一下! 她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去看那个小姐眼中的无价之宝,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过就是一块又冷又硬的木头罢啦,这块木头听了自家小姐的这番真情表白,还僵在那里动都不动,脸上没半点表情,哪里值得小姐对他这般的垂青,倾心相爱! 阿九当真是无动于衷吗? 任是谁,听了一个姑娘当面对自己这般表白,就算是木头,就算是铁树,也是要开花了吧! 更何况,对自己表白的,是自己爱到心眼里去了的姑娘! 铃铛看不到他面具之下的表情,可他浓烈如火的眼眸蕴满了藏不住的热情,浓浓的,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漆黑的眼眸涌动着燃烧的火海,紧紧的盯着纤漾,突然觉得,自己简直爱极了这个姑娘!这一辈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别再想把他和她分开!这一辈子,他都要紧紧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并肩走过! 阿九只觉得自己的胸腔涨得满满的,像是要爆裂了般,那一股一股奔涌而出的热情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发泄出来,这一刻,他恨不得大声叫喊出来,让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姑娘,这样的值得他去爱! 他心中喜悦已极,突然纵身高高跃起,直接跃上了路边的一株高大的白杨树上,脚尖在枝头轻点,整个人像大雁般翩翩飞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旁边的另一株树上,然后一口气不停,运起了轻功,在一株又一株的树上纵横飞跃,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宛如一阵淡绿色的清风,忽尔消失不见。 纤漾和铃铛在树下仰着头,看着他飘逸潇洒的身影在一株株大树的枝桠密叶中穿行,恍如仙人凌空一般,直到他身形渐远,再也瞧不见一点儿踪影。 铃铛张大着嘴巴,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这个木头阿九可不是疯了么!自家小姐的这一番表白,果然厉害,把这个木头样的人刺激成了这般模样! 第90章 好事多多 纤漾抿唇轻笑,看到阿九这般喜悦到孩子气般的举动,她芳心大慰,觉得自己这番真情,当真没有错付。 纤漾抬起手对着铃铛的后脑勺轻轻一拍,登时将这个看傻了眼的丫头打醒了。 “铃铛,你家小姐我的眼光如何?这样的男子,可配得上你家小姐我?”纤漾沾沾自喜道。 “……”铃铛忍不住翻了自家小姐一个白眼,见过臭美的,没见过臭美成小姐这样的。不就是一个木头人嘛,也就小姐才当个宝,她铃铛可不稀罕! 不过,听小姐这么一番解说,铃铛的心里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小闸门,恍然有所悟。 “走吧,咱们先去回春堂看看有什么疑难杂症要解决的!”纤漾看了看周围,辨明了方向,当先便行。 “小姐,阿九还没回来呢,你……不等他了吗?”铃铛四周一望,没有发现阿九的身影。 “傻丫头,你觉得他会离开我吗?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一定会找到我。”纤漾从容而自信的一笑。 果然,等纤漾和铃铛接了给张大虎的姨太太看病的诊之后,刚出回春堂的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守候在对面的阿九,淡金色的阳光下,他的身形高挺如松,傲然而立,春风拂动他淡绿色的袍角,翩翩若仙。 他看向纤漾的黑眸中,柔情无限,似水波澜,连铃铛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个木头脸的阿九,除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对自家小姐,倒真是痴心一片呢。 纤漾缓缓走到他身边,仰头对他浅浅一笑,道:“走罢。”阿九微一颔首,也不多问,二人并肩而行。 铃铛乖乖的跟在两人身后,睁大了眼看着前面的两个背影,只见男的高大英伟,女的娇袅婀娜,宛如一对神仙眷侣,看着看着,她的眼眶不由得一热,忍不住低头偷着擦去眼角沁出的泪,心里酸酸涩涩的,既为小姐终身有靠感到高兴,又为两人的前途感到担心。 夜半时分,星云居里。 纤漾的心情极好,她今天真是收获良多,先是和阿九互诉衷情,再来接了诊,又赚了不少银子,真是美好的一天。 晚饭是自己院子里的嬷嬷做的,凭阿九的武功偷偷的进入她的闺房不被人发现简直是太容易了。 跟阿九同桌吃饭,还是在她的闺房里,早就遣退了丫鬟婆子们,所以纤漾她言笑晏晏,妙语如珠,连说了好几笑话,只逗得铃铛咯咯娇笑不止,连阿九都忍不住微露笑意,眼光舍不得离开她笑吟吟的脸。 吃过了晚饭,铃铛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纤漾和阿九两人,说也奇怪,铃铛一走,原本笑语轻松的气氛下子荡然无存,两人都闭上了嘴不说话,互相坐得远远的,眼神各自投向别处,谁也不敢先抬头看眼对方。 窗外夜色渐浓,内燃着数枝袖烛,不时的发出“辟辟哗哗”的烛爆声,除此之外,一切静悄悄,宛若无人。 阿九凝视着面前的袖烛跳动的焰苗,目光冷凝,脸色平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却像热油般翻滚。 她为什么不说话?难道生自己的气了?方才她还笑吟吟的说了好几笑话,连他都被逗得笑了出来,可是,现在她为什么不说话呢? 岂不知纤漾心里也在想,这阿九真是木头不成?自己白天当着铃铛的面,对他那般表白了,他好歹该有回应吧,现在铃铛不在里,只有他们二人,有话就该趁这时候说呀。 阿九,你倒是说呀!你在等什么呀?姐都等急了你知道不知道啊! 时间就在两人的满腹心事中匆匆流逝,直到阿九不由自主的发出声痛楚的闷哼,纤漾才恍然惊醒,原来己是子时,到了阿九毒发的时候了。 她抬眼扫了眼周围,微觉奇怪,那个小十平时这时辰早就出现了,今日却没来。 纤漾取出金针,熟练的帮阿九拔毒,连着驱了几日毒,阿九体内的素质己去了不少,疼痛比原先大为减轻,过不多时,他觉得体内疼痛渐止,当即睁开眼来。 纤漾正在擦拭金针上的水渍,见阿九睁眼,顺口道:“瞧你,又出了身汗,衣服都湿透了,会快去洗洗吧。” 嗯?阿九看着自己的湿衣,忽然想到了什么,浓眉竖,咬牙道:“你……你果然是故意骗我!” 纤漾心里虚,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道:“什么呀?我哪里骗你了?” “你还说没有!你明明……明明就是故意骗我,说什么不脱衣会认穴不准,会再次中毒,你明明就是故意的,让我脱衣!你,你……” 阿九又气又急的瞪着纤漾,真恨不得,恨不得把抓过她来,在她那爱骗人的樱唇上狠狠的亲上亲! 纤漾忍不住咯咯笑,道:“你也不吃亏呀,我看了你,你不也是看了我么?” 阿九面色僵,忽的想起那****出现在自己面前,纤毫毕露的模样,。 当时自己心救人,压根儿没有多看,事后更是想都不敢想,此时被她言提及,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她的娇躯,霎时间面涌潮袖,心跳加速,转开眼不敢瞧她,唯恐被她发现自己心中的念头,亵渎了她。 两人这时相距极近,阿九忽然转头,虽然戴着面具,纤漾瞧不见他羞袖的脸,但他突然急促的呼吸声却泄露了他的心事,纤漾心念转,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想起当时的情景,也是脸上袖,又是羞,又是臊。 不过她毕竟是来自现代,短短的害羞过后,她又变得落落大方,见阿九还是转开了头不敢瞧自己,心中暗笑,这古代的男人怎么都比自己这女子还容易害臊,哎,和古人谈恋爱真的好累! “阿九……”纤漾柔柔的唤他,好笑的看着他涨得通袖的耳朵。他的耳朵可没有戴着面具,彻底暴露了他面袖耳赤的秘密。 “嗯。”阿九低低应道,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是老虎么?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怕我吃了你?”纤漾故意逗他,看他害羞的模样,她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怕她? 第91章 我要亲亲 被纤漾一激,阿九胸中的霸气徒生,是啊,自己为什么不敢看她? 她……早晚是自己的妻子,看就看了,想就想了,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他猛的转过头来,眼就看到纤漾笑盈盈凝视他的眸子,目光如水般温柔,暖暖的对他包围过来,他心中荡,想也没想的就伸臂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拥住。 纤漾的脸颊紧紧的贴在他胸前的湿衣上,那股好闻的果子清香变渐了,股浓浓的男子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充满了股异样的诱惑,让她的心蠢蠢欲动。 “阿九……”她的声里带着浓重的鼻,像是轻吟,更像是呢喃。 “嗯……”他忍不住缓缓低头看她。 她在他的怀里仰起脸来看他,双清澄如水的大眼睛水波荡漾,只看得他心中掠过抹热流。 “摘下你的面具,给我看看你的脸,好么?”她轻声低语,语气软软的让他压根儿想不到拒绝。 “好!”他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允,伸手到耳后,正要动手,忽然顿,想了想,缓缓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纤漾不满的嘟起嘴,都私订终身了,还不给自己看看他的真面目呀?做杀手有必要这么神秘到底么! “群芳宴那日,可好?我定摘下面具,让你好好的看看我。”他揽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却坚定的道:“我答应你,我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你面前,我要在万众瞩目的时候向你求亲,我要给你无比盛大,无比荣耀的婚礼,我要你……做我唯的妻子!” 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比情人的话语更醉人,更甜蜜了。 纤漾自然也不例外,她虽然压根儿不在乎什么盛大荣耀的婚礼,却被他话语中的诚意深深感动了。 “好,群芳宴那日,你定要等我回来,给我看看你的脸!”纤漾郑重的点头,她眼珠转,忽然说道:“现在,阿九,我要你--” 她的俏脸板得紧紧的,脸的严肃,让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阿九愣,紧张道:“你要什么?” “我要你……亲亲我。”纤漾忽然展颜笑,唇边露出又是得意又是俏皮的笑容。 阿九长长的松了口气,提起来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看着纤漾,这促狭的丫头,时刻都忘不了捉弄他! 非得好好的惩罚她下不可! 他的视线落在她漾着莹莹水润的粉唇上,心头蓦的涌上抹浪潮,终于,终于可以亲到了! 他努力控制着急促的呼吸,缓缓的向她靠近,生怕自己狂乱不己的心跳声被她听到,怕是又要引得她发笑。 他的唇离她的唇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下比下快,那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的清晰入耳。 不管了,她要笑就笑吧,他定要亲到她! 阿九眼睛闭,对着她樱唇的位置就亲了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嘴唇瞬间触到了又软又暖又香的东西…… 阿九怔了怔,忍不住睁开眼睛,眼就看到怀里的纤漾正睁着双明亮的美丽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唇角边露出抹柔柔的笑,她的只白嫩娇柔的手掌,正堵在自己凑过去亲她的双唇上。 阿九心里顿时掠过阵暴躁,这鬼丫头,究竟是要闹哪样啊?虽然她的手心亲起来的感觉也很好,可是,他更想亲的是她的唇啊有木有! “阿九,你面具下的脸,没长麻子吧?”纤漾眨眨眼,副担忧的模样。 阿九强忍住胸口发出的声闷笑,他紧盯着她的脸,严肃的道:“你放心,我保证,我的脸上绝对一颗麻子也没有。”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最怕麻子脸了,好啦,那你亲吧。”纤漾放下心来,温驯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道阴影,如蝶展翅飞舞的翼。 阿九咽了下口水,再次鼓了鼓勇气,缓缓向她的唇凑过去,直到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炽热的呼吸,他才闭上眼,再次亲了下去。 又软又暖又香…… 阿九又怔住了,睁眼一看,果然,自己亲到的还是她的手心! “阿九,你……你的脸上没有横肉吧?我最怕脸上有横肉的男人了,据说长这样面相的男人,会打老婆的!”纤漾在他的怒视下瑟缩了眼神,怯生生的小声道。 “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没有横肉!”阿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天哪!这鬼丫头,是老天派来生生折磨他的么! “哦,那就好,好啦好啦,我再也没别的要求了,你放心亲吧。”纤漾再次听话的闭上眼,乖乖的安静的像孩子般。 连着被戏弄了两次,阿九心里那种奔流不息的热流已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呼吸平稳,目光温柔,看着怀里那狡猾的像狐狸般的姑娘,心道,这次,不管你再找任何理由,我也非要亲到你不可! 他屏着呼吸,悄悄的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过去,不让她发觉自己的一丝异动,他不敢闭眼,唯恐再重蹈覆辙,他温柔的看着她的脸在自己的眼前逐渐放大,放大……近在咫尺,直到自己的鼻尖触到她脸上滑腻的肌肤,直到他火热的唇,轻触到她微微颤动的双唇…… 四唇相接的瞬间,两个人心中同时涌起一抹惊叹,对方的唇,好软!好暖! 两人都没有亲亲的经验,全都屏着呼吸,唯恐自己的鼻息喷到对方的脸上,惊动了对方,就此结束了这个甜蜜无比的亲亲。 阿九的唇在纤漾的唇上缓缓移动,摩擦,他闭上眼,全心全意的感受着她的唇带给自己的这种异样的悸动,这是他渴望己久的亲吻。 他以为只要亲到了,就可以缓解自己心中的饥渴,可越亲越觉得他越觉得口干舌燥,心底缓缓升起了一把更烈的火,烧得他浑身难受,想要找一个宣泄口,却不知该如何宣泄…… “呼……哎呀,可憋死我了!”纤漾的头用力向后一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最娇艳欲滴的海棠。 第92章 一起学习 阿九的闭气功夫明显比纤漾高了不止一个境界,但他的呼吸却比纤漾的更加急促,脸也比纤漾的脸更要烫热。 他紧盯着纤漾的唇,等她呼吸变得匀净了,想也不想的再次亲下去。 “哎!等等!笨阿九!这么大的人了,连亲亲都不会!”纤漾娇嗔的白了阿九一眼,心中却像蜜一般的甜。 阿九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狂躁,被嫌弃了!自己不会亲亲,被嫌弃了! “我不会,那你会?”他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她要是敢说一句她会,他、他就……掐死她! “我当然……也不会。”她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不由得矮了几分,原本的理直气壮变成了小声嘀咕。 这样才对嘛,阿九满意了。 “既然咱们都不会,那就一起学!”他霸道的说完,想也不想的就再次亲了上去,同时用一只手掌牢牢的控制住她的后脑,再也不容她从自己的唇下逃离开去! 四唇相贴,呼吸交缠。 纤漾忽然觉得……好热! 他的唇,贴得她好紧,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她的脸上,和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让她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呼吸。 可是,亲亲真的不是这样玩的啊! 纤漾心里开始奔跑着一只只可爱的羊驼,她虽然不会,可不代表她不懂不知道啊。尤其是做为一名医生,别说是亲亲,就连那啥,她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看阿九那霸道的神情,只要自己露出一星半点会亲亲的样子,说不定他真的会把自己吃掉!毫不留情的吃掉! 哎,真是个麻烦的事。 和不会恋爱的古代男人谈恋爱,已经很让她头疼,和不会亲亲的古代男人玩亲亲,就让她的头更疼了,再让她教一个霸道的、不会亲亲的古代男人去亲亲,实在是让她的头疼得要死掉了! 怎么办呢? 纤漾的眼珠转了转,忽然伸出手,扶住阿九的脸,轻轻往后推,让他的唇暂时离开了自己的唇,闭着眼,低低呢喃了一声:“唔,好渴……”伸出舌尖,轻轻的、缓缓的舔了舔被他亲得热热的双唇。 她就不信他感觉不出来她这露骨的暗示! 果不期然,她听到他重重的咽口水的声音,紧接着,她的唇就被他的唇凶狠的捕捉了,她来不及缩回去的小舌尖,一下子就被吸进了他的嘴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亲亲啊! 阿九和纤漾心中同时再次惊叹着。 原来真正亲亲的感觉,是这么美好的事啊!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让人身不由己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阿九压根儿没想到那是纤漾的暗示,他在看到纤漾那粉嫩的小舌尖悄悄探出来,轻舔唇边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豁然开朗,瞬间明白了什么,想都不想的就把她来不及逃跑的小舌尖捕捉进了自己的唇里。 舌尖轻缠,唇齿相接,他先是试探着轻轻吸吮,然后越来越用力,直到对方的小舌完全进入了自己的口里,还是觉得不够满足,他想要的更多…… 纤漾被他吸得舌根都麻了,她苦着脸,皱着眉,拼命的往回缩,这样的亲亲,不好玩,她不要玩了好不好! 敌进我退,敌进我退,几经周折,纤漾终于成功的收复了失地,将自己的小舌头缩回了自己的嘴巴里,然后……她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神马情况? 刚刚收复的失地瞬间被敌人占领了! 纤漾简直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摆着头,极力挣扎,可他的右手牢牢掌控着她的后脑,把她箍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他闭着眼,尽情陶醉的品撷着她的芬芳,她翻着白眼,活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这个死阿九,玩个亲亲,要不要这么强势啊!她完全处于被动挨打毫无反击的能力啊啊啊! 阿九终于放开她的时候,纤漾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拿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气又恼的瞪着阿九。 她那可爱的样子,逗得阿九莞尔,她以为她这样,他就亲不到了么! 他才刚刚品尝到她的美好,她就要收回,问过他答不答应了么?阿九邪邪的霸气一笑,再次扑了上去。 活像大灰狼扑倒小白兔,纤漾猝不及防,被他抱着一下子跌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指腹在她柔如脂玉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目光中柔情无限,微笑道:“这次……我轻轻的……” 纤漾闪动着眼睑,还来不及回答,他的唇就覆了上来,果然像他说的,轻柔,辗转,缠绵,温情。 对嘛,这才是她想要的亲亲…… 纤漾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双臂抬起,揽住他的脖子,全心全意的……享受起来。 这一觉纤漾睡得极为香甜,次日醒来的时候,纤漾只觉得精力充沛,不过,感觉到有点不对,为什么嘴唇麻麻的,好像肿了…… 纤漾轻轻的抚着唇,脑海里过着昨夜发生的一幕一幕,最后一幕就是两个人倒在床上玩亲亲,亲着亲着,她又再一次……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该死的!阿九!他是属狼的么! 自己睡着后,他又亲了自己多久啊,居然把自己的唇都亲肿了,纤漾气哼哼的想,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到梳妆台前,菱花镜中,只见一抹红唇娇艳欲滴,宛如熟透的水蜜桃,诱人品尝。 纤漾忍不住红了脸,自己的这副模样,该如何出去见人啊!这个阿九,居然把自己亲成了这般模样…… 她正愣愣的对镜发呆,忽然听到院子中脚步声急促的响起,铃铛熟悉的小碎步匆匆穿过庭院,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就推门而入,直奔内室,见了纤漾,扶着腰直喘气,扬了扬手中的帖子,道,“小姐,你猜,这是谁的帖子?” 纤漾秀眉一扬,见铃铛的脸上又是鄙夷又是愤怒,心中一动,猜道:“南宫煜?” “小姐!”虽然铃铛口中让纤漾猜,但她压根儿就没想过纤漾真的能猜中答案,登时睁大了眼,吃惊的看着纤漾。 第93章 惹炸毛了 纤漾看铃铛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拿起象牙细齿梳,轻轻的梳着长发,淡然道:“他放了些什么屁?” “噗……”铃铛一下子喷了,原本愤怒的小脸变得十分怪异,脸上的表情,像是要笑,又强自忍住,天哪,自家小姐太强悍了,这话说得……哪里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小姐……”铃铛又嗔又怪的看着纤漾,将帖子放在纤漾面前,嘟着嘴道:“还是你自己看吧。这是那坏人今儿一早派人送过来的。” “今日辰时,郊外踏青,府门相候,勿却为幸。”纤漾随手打开,一字字清脆的念道,她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浅笑,“这是四殿下邀我出去郊游的请帖,铃铛,你说,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小姐,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不去啊,一定不能去,气死那个坏人!小姐你不是真的想见他吧?”铃铛气鼓鼓的道。 纤漾却缓缓点头,道:“说起来,他的这个帖子,来得……正是时候。”纤漾的目光一闪,唇边笑意更深。 铃铛狐疑的看着纤漾,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对那坏人还余情未了吗?不是有了阿九了吗?如果小姐和那个坏人重修旧好了,那阿九怎么办,其实阿九虽然冷冷的可对小姐挺好的啊。 这会儿铃铛有有些为阿九鸣不平了。 “铃铛,帮我梳个好看点的发髻,一会儿,和我一起出去。”纤漾把象牙梳放在铃铛手中。 “什么?”铃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竟然答应和那个坏人齐王爷了?要和他一起去郊外踏青? “小姐,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你现在有了阿九?”她握紧了象牙梳,气忿忿的看着纤漾。 “铃铛,帮我梳头。”纤漾神色淡然,像是压根儿没听到铃铛的话。 “小姐!”铃铛气得鼓起了眼,但看纤漾一脸的严肃认真,不容反驳的模样,当下紧紧的闭住嘴,不声不响的帮纤漾梳了一个百合簪花髻,露出她变得光洁饱满的额头,伸手拿起桌上的桃木簪,犹豫了一下,给纤漾戴在头上。 “可惜四殿下送给小姐的白玉簪不在,若是四殿下见了小姐仍是戴着他送的簪子,可不知要多么欢喜呢。”铃铛终于忍不住,淡淡的刺了纤漾一句。 纤漾对镜自视,不得不说,铃铛梳头的手艺很赞,这个发髻很适合她现在的模样,垂在两侧的几缕散发恰到好处,遮盖了她脸上一些未褪却的红斑疙瘩,让她的脸看上去顺眼许多。 “是啊,这还当真是遗憾呢。”纤漾满意的抿唇一笑,像是没听出铃铛话中的讽刺意味。 纤漾站起身来,走到衣架前,翻了翻,她的一些锦绣华服早都悉数送给了柳若兰,而吴氏这些时日并未再给她添制新衣,衣架上挂着的只不过是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衫长裙。 铃铛定定的站在原地,眼中充盈着泪水,看着纤漾在挑选衣衫,她是被纤漾气哭的,她当真想不到小姐又变回曾经那个没骨气的样子了。 以前就是这样,只要四殿下随口一个邀约,小姐就重视得不得了,亲自选衣裙首饰,将自己打扮得容色出众,只为了博得四殿下一个赞许的眼神,可四殿下呢,却是那般无情的抛弃了小姐! 纤漾选了一件看上去最为破旧的衣裙,迅速换好,转头对铃铛一笑,道:“好了,咱们走吧。 ” 铃铛用手背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珠,眨眨眼,她有些看不懂纤漾了,以前小姐总是要挑最好最漂亮的衣裙,今天……不对呀! 她狐疑的跟在纤漾身后,两人刚还没踏进房门,就见一条高大的身影一闪,挡在门前,冷声道:“不许去!” 正是阿九,他什么时候来的?这消息可够快的了。 纤漾忍不住脸上一红,悄悄抬眼向阿九的嘴唇看去,果然见他的唇色也比往常红润,想起自己唇上的模样,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紧盯着自己的一双黑眸冷厉异常,竟然像是生气的模样。 纤漾心思一转,已经猜中了他生气的缘由,不由好笑。 这个鬼阿九,暂且不管他是如何摘掉这个消息的,且说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带铃铛出去,是应那个贱男南宫煜的邀约,出外踏青游玩吧! 真亏得他想得出来!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白白辜负了自己送给他珍藏了两个世纪的初吻! 纤漾眼珠一溜,索性不告诉他,板起了脸道:“阿九,你是我什么人哪,大白天的你擅闯我闺房,也不怕别人看见,你让开,我要出门。” 铃铛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小姐,什么叫擅闯闺房,您这闺房也不知道被阿九来了多少遍了,还有什么神秘的。 不过她怎么这么跟阿九说话啊,他们的关系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怎么还问阿九是她的什么人啊,这阿九心高气傲的,还不得被她气死啊? 她悄悄转眼去瞧阿九,看这木头阿九要如何应付自家这个刁钻古怪的狐狸小姐。 果然,阿九的两道浓眉瞬间竖起,眸色幽深,迸出两团小小火焰,他咬牙切齿的道:“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你来告诉我,我是你什么人!” 他伸出大手把铃铛往旁边一扒拉,攥住纤漾的手臂,像老鹰抓小鸡般紧紧握住,将她一把推进了屋内,反手砰地一声紧紧关上了门。 铃铛的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一个鸡蛋了,老天哪,这阿九的举动……真霸气啊!他要做什么?瞧他那副剥皮瞪眼的模样,可是要吃掉自家小姐吗? “你……”纤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就被他猛然袭来的双唇堵住了嘴。 “呜——呜……”她抗议的声音通通湮没在他的唇角,完了,纤漾两眼一翻,知道自己这下子真的是玩火玩大了,这火彻底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阿九,又让自己惹炸毛了! 第94章 同病相怜 铃铛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房里面不时传出来怪异的声响。 那暖昧的动静让她不知不觉的红了脸,她想不明白,阿九和小姐在屋里在做什么,怎么会发出这种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声音呢? 鬼使神差的,铃铛突然想到了刚才见到自家小姐时的异样,那唇色鲜红欲滴,还有阿九,嘴唇的颜色也和平时明显不同。 在这一瞬间,铃铛恍然明白了什么,顿时羞得她捂住脸,远远的逃到院门处,对屋里的情景连想也不敢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铃铛终于看到小姐的房门打开来,小姐和阿九并肩而出。 阿九面无表情,可看在铃铛的眼中,他分明像一只得到了满足的猫,全身都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小姐呢,脸色的神色是又气又恼,还有股说不出的娇羞,她狠狠甩了阿九几个大白眼,然后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铃铛悄悄的看了眼纤漾的双唇,心中突的一跳,果然,小姐的唇红润欲滴,就像是刚摘下来的最新鲜最红艳的樱桃一般。 铃铛垂下眼,心中暗自偷笑,自家小姐还真不害臊啊,还没成亲呢,就、就这样的大胆…… 她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浑没留意阿被纤漾带着在府里转来转去,而阿九则继续留在小姐的闺房里没有跟来。 一直到了苏纤纤所住的翠霞阁外,这才吃惊的睁大眼,不解的看着纤漾,小姐怎么会来到二小姐这里?难道小姐不是带自己去赴四殿下的邀约? 铃铛心中一喜,脸上喜笑颜开,道:“小姐,原来你是来瞧二小姐啊,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去见四殿下呢。” “嗯,你说的不错,”纤漾故意逗她,笑眯眯的点头,“我这衣衫太旧了,怕四殿下不喜欢,所以特意来找二妹借件漂亮点的的衣衫穿穿。” 铃铛登时急得又要哭出来,纤漾嘻嘻一笑,悠悠的道:“铃铛,一会儿进去,不要说话,乖乖的跟在我身边,看戏!” 她明亮的双眼眯了眯,秦氏,苏纤纤,你们的舒坦日子过得够久了,那就让我来为你们增加一点儿作料,添点儿小小的堵吧! 铃铛的眼瞬间亮了,她发现她现在最爱听小姐说的一句话就是“看戏”!这说明自家小姐又要想法子整治人了! 纤漾带着铃铛踏进了翠霞阁的月亮门,一抬眼,一怔,只见前方苏纤纤所居的厢房门前绣帘垂落,门户紧闭,门前规规矩矩的站着数人,都是平日里跟在苏丞相和秦氏身边服侍的。 纤漾顿时明白了,丞相老爹和秦氏正在苏纤纤这里,她眸光一闪,心道:正好! 她带着铃铛,缓步进园,一步步走到厢房门前,门外守候的家人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大小姐好!” 铃铛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平日里对自家小姐就差没鼻孔朝天,今儿个倒做出一副懂规矩的模样来,还不是因为自家相爷在里面,故意做给相爷看么! 纤漾和铃铛一样,懒得答理这些人,昂起了头理也不理。 众家人碰了个钉子,人人心中惊讶,平时这大小姐在府里一副唯唯诺诺的懦弱模样,任人欺凌,却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今儿个倒是如此的硬气,单看这股气势,就让人轻忽不得,忍不住偷着抬眼打量纤漾。 见她气度高洁,面容清冷,竟是和以前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判若两人,心中都凛然生惧,人人自危,生怕这变了模样的大小姐在丞相面前告自己一状。 铃铛在门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很快就有人来开了房门,掀起了绣帘,却是服侍苏纤纤的贴身丫环小菊,见到纤漾主仆二人,神色微变,躬身行礼,道:“奴婢小菊,见过大小姐。” 铃铛狠狠瞪她两眼,这小丫头也知道见风使舵,知道相爷在内堂,也对自家小姐恭敬起来,往日里,这小菊跟着二小姐,狐假虎威,没少对自家小姐冷嘲热讽,欺负羞辱。 纤漾自不会和这个眼光短浅的丫头计较旧事,她昂起了头,淡淡道:“听说妹妹病了,我来瞧瞧。” “是,大小姐请进。”小菊轻咬下唇,目光惊疑不定,看向纤漾,这大小姐的气势哪里像是来探病,竟像是来问罪一般,她心虚的悄眼向内室看去,想着有相爷和夫人在,谅这大小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小菊心里稍安,领着纤漾铃铛往内室走去,抬手掀起锦帷,禀报道:“相爷,夫人,二小姐,大小姐来瞧二小姐来了。” 纤漾神色镇定,不疾不徐的迈步进内,对着床边的苏丞相轻轻福身:“女儿纤漾,拜见爹爹,秦姨娘,女儿听说妹妹病了,故此前来探望,不知妹妹病体如何?可曾好些了?” 她一踏进房中,就见到苏丞相坐在床前,满脸愁容,秦氏坐在床头,苏纤纤半倚在秦氏怀中,正在嘤嘤啜泣,四人见她进来,都不由得一怔。 苏丞相愁容微敛,看着纤漾,摆手道:“纤漾不必多礼,你来瞧瞧纤纤也好,她这病生得蹊跷,大夫都瞧不出病因来,看上去倒是和你去年生的病有些相似之处。” 秦氏脸色最为复杂,她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纤漾啊,难为你想着你妹妹的病,快坐下吧。” 苏纤纤的目中却透出一股怒火,压都压不住,她死死的瞪着纤漾,眼不得在纤漾的脸上瞪出个窟窿来! 她好恨!自己这病,一定就是这丑八怪传给自己的!她想到那日纤漾吐在自己衣襟上的那口唾沫,就是一阵犯呕,一定是她!是这丑八怪害得自己这副模样! 苏纤纤此刻恨不得撕碎了苏纤漾的脸,都是这个贱人害的自己这般模样的。 纤漾瞧着房中四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不露声色,神色自若的搬过一把绣凳,端端正正的坐了,好整以瑕的打量着秦氏母女二人,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第95章 雪上加霜 因为纤漾的突如其来,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无比,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纤漾只是规规矩矩的坐在苏丞相身边,既不上前探看苏纤纤的病情,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苏丞相却没发现纤漾的异样,他心里最为忧愁,两个女儿相继得了怪病,毁了容貌,这怪病难道会传染不成?他看看纤漾,再看看床上的苏纤纤,唉了口气。 秦氏肚里暗自生气,这苏纤漾嘴里说得好听,来瞧妹妹的病,有她这样瞧病的吗?不痛不痒的打了个招呼,就远远的坐在一边,像是眼前浑没纤纤这个病人一般,纤纤口口声声说这病是这丑八怪传给她的,莫非当真是这丑八怪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她心里打了一个突,抬眼看向纤漾,见她一副泰然自若,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是气,又是疑,越发的捉摸不定。 秦氏觉得伏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己是气得浑身发颤,显然便要忍不住发作出来,忙在女儿胳膊处掐了一把,示意她镇静,抬起头来,对纤漾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纤漾啊,多日不见,你的气色倒像是好了许多,只是你妹妹不争气,偏偏又得了这怪病,你爹爹说,你妹妹这病和你去年的病倒也相似,不知水儿你从何处寻得良医,用了何等的良药啊,说出来,也好让你爹爹去请来,给你妹妹也瞧上一瞧。” 她这一番话顿时提醒了苏丞相和苏纤纤,二人同时向纤漾的脸上看去,果然见她肤色光洁白嫩,原来满脸吓人的红斑和疙瘩竟然已经消失了大半,恢复了昔日几分风姿容光。 苏丞相登时喜容满面,拉着纤漾的手,对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越看越是喜欢,连连道:“好,好,当真是好得多了,纤漾,最近也没见你出府,却是何原因啊?” 苏纤纤却是妒恨交加,看着纤漾的眼光中如要喷出火来,她想当然的认为,自然是纤漾中的毒过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她才会一日好过一日,而自己却一天比一天更加丑怪,那镜子中可怖的容颜分明应该是那个丑八怪,而不是千娇百媚的自己! 纤漾心中暗道,果然是这秦氏眼光最尖,看来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自己的敌人,这话果然没错。 她微微垂下头,脸上现出一抹羞色,娇羞道:“爹爹,姨娘,女儿并未请过良医,更不曾服过什么药,只不过……只不过……”垂首不语,脸上红晕更浓。 苏丞相追问道:“只不过什么啊?”秦氏和苏纤纤都是恨得直咬牙,却竖着耳朵细细的听。 只听得纤漾的声音低柔婉转的道:“只不过是女儿心中喜悦,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故而连着这气色也越发的好了起来。”说完抬起头来掩袖一笑,明眸流转,娇媚无限。 苏丞相奇道:“却不知女儿有何喜事,竟然这般开心?说出来让为父听听,也好一同开心开心。”他鲜少在纤漾脸上看到这般如花绽放的表情,显是心中愉悦,从心底里欢喜出来。 秦氏只觉得苏纤纤扶着自己的手狠狠一掐自己掌心,蓦地想到了什么,一直挂着的慈爱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母女二人一同愣愣的看着纤漾。 果然看到纤漾又是盈盈一笑,笑容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涩,低头抚弄自己的衣角,半晌方才低声道:“都是齐王殿下,他、他回心转意,说要重新娶女儿为妃,故而女儿心中欢喜,齐王殿下说,他会亲自重新向爹爹提亲,怎么,此事爹爹不知吗?”说完抬起一双清亮的大眼睛,询问的看向苏丞相。 苏丞相脸上的喜容登时变成了怒意,扭过头去,恨恨的哼了一声,却不回答。他自然知道,只不过,那齐王向他提亲,乃是娶纤漾为侧妃,而非齐王正妃,这他如何能够答允? 秦氏脸上的笑容已经要挂不住了,她勉强笑道:“纤漾啊,此事你爹爹自然知晓,只不过是你有所不知,那齐王殿下此次求亲,乃是求你为他的侧妃,并不是正妃之位呢,你是我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如何可以嫁人为侧妃,所以,你爹已经当面拒绝于他了。” 这事苏丞相自然和她说过,只是她生怕亲生女儿伤心,故此一直瞒得密不通风,苏纤纤也只听得下人们议论得一鳞半爪,才将信将疑的去找纤漾求证,不想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半点消息没探听到,反而染了一身的病回来。 苏纤纤一直疑心此事,这时听得母亲和纤漾亲口当面说了出来,登时有如晴天霹雳般,整个人震得呆了,她胸口堵着一口气,憋得她上不去下不来,生生要炸破了胸膛。 凭什么!凭什么她苏纤漾变成了丑八怪,四殿下还上赶着来求她为妃?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只想她一想到纤漾居然能嫁给自己想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的四殿下,她就觉得掏心挖肝的疼…… 她自然不敢去恨南宫煜,只有把满腔的恨意尽数怪到了纤漾的头上,自己明明比那丑八怪美丽一百倍,为什么四殿下从来就不肯多瞧自己一眼?为什么? 她越想越气,再一看纤漾那变得越来越娇美的容颜,那喜气洋洋的眉梢,想一想她不日就要和自己心爱的四殿下举案齐眉,卿卿我我,她就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抓住自己胸襟,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纤纤,纤纤,你怎么了?”秦氏被苏纤纤这副模样吓坏了,拉着她不停的唤着,同时再也忍不住怨怼,暗中狠狠的瞪了纤漾一眼。 苏丞相也是一脸担心,探身到床前查看。 只有纤漾,稳稳当当的坐在绣凳上,纹丝不动,唇角微挑,不咸不淡的道:“爹爹,姨娘,你们不须为妹妹担心,妹妹定是知道了我这个好消息,代我欢喜得紧呢,铃铛,你瞧,妹妹对我还真是姐妹情深,这都欢喜得要晕过去了呢。” “哧——”一个撒气的声音从纤漾身后响了起来,正是铃铛。 第96章 夺你所爱 她听了自家小姐这般气死人不偿命的咸淡话,一个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只是幸亏她机灵,在笑声出口的那瞬间,抬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纤漾回过头,嗔怪的瞪了铃铛一眼,道:“让你多穿点衣服,你偏不听,这会儿冻得叫,这可不是自讨苦头吃,却怪得谁来!” 秦氏暗暗蹙眉,心道这丑八怪今天说的话古怪得很,竟然像是句句有所指,实在是刺耳之极,只不过这时她顾不上纤漾,只忙着帮苏纤纤抚胸顺气,眼瞅着女儿涨红成猪肝的脸色渐渐平复,呼吸也慢慢顺畅起来,这才放下了心。 纤漾偏偏这时候站起身来,探头向苏纤纤看了一眼,微笑道:“妹妹可好点儿了?说起来,姐姐今天来看妹妹,是有一事要求妹妹呢。” “什么事?你妹妹身体不大舒服,要多多休息才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改日再说吧。”秦氏不耐的瞪她一眼,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刺激了苏纤纤,直接下了逐客令。 纤漾故意做出为难的模样,道:“姨娘的话极是,只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惹恼了齐王殿下,只怕……”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苏纤纤果然受不了激,从秦氏怀里抬起身来,直视着纤漾,追问道:“又关齐王殿下什么事了?你说,你说!是什么事?娘,你别管,我偏要听她说。” 秦氏直皱眉,这个齐王简直就是苏纤纤的死穴,只要提到他,女儿的头脑就发热,再也冷静不下来。这丑八怪明明就是不怀好意,故意布了个套儿来让女儿跳,女儿偏就傻乎乎的一头撞了进去。 苏丞相也皱眉,看向纤漾,问道:“纤漾啊,你说清楚,这齐王殿下和纤纤又有何干系了?” “齐王殿下和妹妹绝无半分干系,只是女儿方才刚刚接到了齐王殿下邀女儿出游踏青的请帖,女儿本想打扮得得体些,但寻遍了衣柜,也寻不到合适的衣裙,这才想起,去年,女儿得病之后,心灰意懒,伤心难过,不愿再着锦衣,故而将全部华服都赠于妹妹了。” 说到这里,纤漾话声一顿,一脸的不好意思,道:“所以,女儿今天是厚着脸皮来妹妹这里,向妹妹借一件衣裙,以便和齐王殿下出游之用,免得女儿穿这身旧衣出府,没的丢了咱们丞相府的颜面。” 听了纤漾的这番话,苏丞相,秦氏还有苏纤纤三人登时神色大变。 苏纤纤听得君天翔竟然还邀纤漾出游踏青,登时好比万箭穿心,她仰起脸,悲凄凄的唤了一声:“娘--”就两眼翻白,身子往后一挺,晕了过去。 秦氏听了纤漾的那一番话,心中慌乱,暗叫不妙,还来不及看苏丞相的脸色如何,就见苏纤纤在自己怀中发出一声悲鸣,竟然生生的气晕了,她又气又急又慌又乱,抱着苏纤纤一阵心肝肉儿的乱叫,掐人中,拍胸口。 苏丞相却是脸色铁青,他的目光落在纤漾那身洗得发白显得破旧的衣裙上,又看了看虽然病卧在床,依然一身锦绣的苏纤纤,再看了一眼抱着纤纤安抚不己的秦氏,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 “秦氏。”苏丞相的声音在室内悠悠的响了起来,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怒意,却生生让秦氏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抬起眼来,心虚的看了眼苏丞相,又带着恨意瞄了眼纤漾,心中恨极,脸上却是半点也不敢表露。 “纤漾的娘亲去世之后,为了让你好好照料于她,我将整个内府交由你打理,虽没给你正室的名分,可其他的该给的都给了你,你当日也曾答允于我,对纤漾纤纤一视同仁,你……如今就是这么一视同仁的么?”苏丞相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秦氏的脸上,脸上怒容不显,声音中却透出隐隐的失望和愠怒。 “相爷,都是妾身不好,对纤漾疏于照顾,这才由得纤纤胡闹,妾身只道,她们姐妹俩感情好,衣裳鞋袜常常互换了穿,故而妾身也未曾留意,这些衣衫就算是纤漾主动赠于纤纤,但纤纤也不该由着纤漾的性子,人家说不要,就当真不要了不成?待纤纤醒了,妾身一定会好好管教于她,让她再乱收人家的东西!” 秦氏一脸无辜的辩道,说到后来,言语中已然把矛头隐隐指向了纤漾。 她这番话说完,苏丞相的脸色果然微微松动,柔和了一些,他原本不管这内院之事,眼见纤漾身穿旧衣,而纤纤却一身锦绣,登时大怒,责怪起秦氏来,这时听了秦氏的分辩,觉得也不无道理,自己的脾气也发得急了些。 纤漾暗道这秦氏果然高段,怪不得原身纤漾一直当她是好人般,对她极是尊敬顺从,明明被她卖了却还帮她数钱。只不过,现在秦氏面对的,再不是那任人搓圆搓扁的苏纤漾! 纤漾轻轻拉着苏丞相的衣袖,仰起脸来,楚楚可怜的道:“爹爹,千万不要为了女儿的事责怪姨娘,姨娘待我一直是极好的,这一年四季,春寒暑暖的衣衫,姨娘都帮女儿打理得井井有条,做的选的都是最新最好的时样,从来不曾忘却过。” 秦氏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纤漾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这小妮子明里是在帮自己求情说好话,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把自己刻薄虐待她的事情,吐了个明明白白,干干净净! 果然,苏丞相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和明镜似的,连看都懒得看秦氏一眼了。 她如果当真是对纤漾上心,纤漾就算将以前的衣裙全送给妹妹了,又岂会到现在连一件新衣也没有,还穿着以前的破旧衣裙,以至于要来向妹妹借衣? 秦氏一看苏丞相的脸色,心里一凉,如果夫君出言责怪自己,说明他还会听自己分辨一二,可他连问都不问,显然已经认定全是自己的错了。她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如刀锋般射向纤漾,暗中恨得直咬牙。 这小妮子真狠啊!这一把软刀子正捅在她的软肋上,让她痛彻心扉却喊不出来,只能活生生吞下这个哑巴亏。 第97章 伪善面具 苏丞相拉着女儿的手,只觉得她纤瘦异常,越发打心里疼惜,再仔细看她,头上居然戴的是一枚寒酸之极的木头簪子,心头刚刚压下去的火又噌的窜了起来,怒声道:“你怎么戴了这么个破烂东西,你娘留给你的那些首饰呢?不会也落到你那个贪得无厌的妹妹手里了吧!哼!哼!”说完冷冰冰的目光对着床上的苏纤纤扫了一眼。 秦氏浑身一个哆嗦,瑟缩着脖子不敢搭话,只听得纤漾柔声道:“爹爹你错怪妹妹了,是女儿心甘情愿送给妹妹的,妹妹也是百般推脱来的,但只要是妹妹喜欢,女儿就是有再好的东西,都舍得送给妹妹……” “胡闹!”苏丞相气得大喝一声,打断了纤漾的话,他瞪着眼,气愤愤的用手指着秦氏,又指着兀自昏迷未醒的苏纤纤,恨声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啊!居然连纤漾她娘亲留给她的首饰都给霸占了,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啊!等她醒了,你给我告诉她,让她把纤漾的首饰一样不少,原封不动的给我送回去!若是少了一样,弄坏了一样,我就剥了她的皮!哼!” 说完大袖一拂,再也不愿在室内逗留,抬腿就走,将将走到门口,回过身来,道:“纤漾,跟爹走,你没衣衫,没首饰,爹马上就找人给你做去,让你戴最好的,让你穿最好的。 纤漾站在室内一动不动,犹豫道:“爹爹,恭王殿下还在府门前等候女儿,爹就算是马上给女儿打制首饰缝制新衣,也来不及了呀,还是待女儿跟妹妹先借一件吧。” 苏丞相愣了,他不解的看着纤漾,难不成这齐王殿下真要吃女儿这回头草,而女儿也心甘情愿的被他吃不成? 秦氏一直被纤漾压得抬不起头来,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听了纤漾的话,眼前一亮,再也忍耐不住,出言讥刺道:“相爷,你说妾身管教不好纤纤,可纤漾这般做法,又哪里有半点姐妹之情?自家的亲妹妹晕倒在床,生死不知,她不闻不问,倒还********想着和四殿下出去游玩?相爷,你倒是说说这个理,是与不是?” 苏丞相被她夹枪带棒的一顿抢白,瞠目结舌,一时答不上话来。 纤漾却重重点头,道:“姨娘教训得极是,这事确是纤漾想事不周,没有顾及姨娘和妹妹的感受,纤漾知错了。” 说完转头对铃铛道:“铃铛,还不快去府门口,将夫人教训我的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恭王殿下,就说妹妹患病,姐姐怎可抛下妹妹独自出去玩乐,那岂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纤漾听从了夫人的教诲,在家悔过,故此不能接受齐王殿下的好意邀约,请齐王殿下千万不要怪责姨娘和妹妹。快去!快去!” “是,小姐!”铃铛眼睛一亮,大声答应,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等--喂,铃铛,等等……我、我不是那意思,我……”秦氏急得白眉赤眼的,连连跺脚,追在铃铛身后跑了几步,见铃铛的身影迅速跑出了院门,拐个弯不见了。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份,岂可毫无风度的追在一个丫头身后叫嚷,岂不是大大的失了丞相夫人的体面,当下生生顿住了脚,心中叫苦不迭。 不得不说,纤漾的这一招顺水推舟使得极妙,登时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方才这话由铃铛传到了恭王爷耳朵里,那齐王殿下岂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知道是自己母女二人阻挠了他的好事,宁会将自己二人恨到了骨头里,这……这该如何是好! “纤漾,跟爹走。”苏丞相携着纤漾的手,出了房门,回过头来,看了秦氏一眼,淡淡道,“这个家,你若是管不好,或是不想管,也可以不用再管了。” 纤漾心中痛快无比。这秦氏最注意的就是在苏丞相面前装贤良淑德,现在,她就当着丞相老爹的面前,亲手撕下了秦氏这张伪善的脸皮! 苏丞相的这番话,是站在苏纤纤的房门口说的,前面左右全是府里的下人们,听得相爷这般对夫人说话,都惊得呆了,再看看相爷身边的大小姐,聪明点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从今往后,这府里的风向……要变了! 秦氏被训斥得脸上无光,呆若木鸡,愣在当地,两枚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掌心,沁出血来兀自不觉。 她的贴身丫环喜燕在她耳边连唤了好几声夫人,才把她唤回魂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咽下这口闷气。 不急,一切都不急!苏纤漾那贱丫头,她迟早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苏丞相携了纤漾的手,出了苏纤纤的院门,径往自己住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府里的下人们见了相爷和大小姐,无不恭谨行礼,偷眼瞧着纤漾,心中无不自醒,相爷居然待大小姐这般亲热,自己以后可得长点儿眼力,千万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一味逢仰夫人,对大小姐往死里踩。 苏丞相带着纤漾,进了自己的书房,命人送上清茶细点,父女二人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喁喁谈心。 苏丞相和纤漾闲聊几句,听她见解精奇,心思慧明,心中暗暗称奇,只道她年岁既长,见识自然增长,心中很是安慰。 “纤漾,方才你在纤纤房中,说你要去赴那四殿下的邀约,是故意气她二人的吧?”苏丞相拈着胡须,看着纤漾,他虽然不理内宅之事,可他并不糊涂。 纤漾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不错,女儿虽然容貌丑陋,但并不是下贱之人,好马不吃回头草,这齐王爷的再次垂青……女儿压根就不稀罕。” 她端起玲珑青瓷茶壶,给苏丞相续满了茶杯,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心中对这个丞相老爹,更是多了四分亲切,他明知道自己的意图,却并不说破,由得自己胡闹,明显是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撑腰的。 第98章 齐王来访 苏丞相这才放下心来,他走到一旁的书架,打开密柜,取出一叠银票,回来交在纤漾手里,“纤漾,拿去给自己添点妆奁,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只管挑好的买,不必给爹省银子。” 苏丞相看着她,目光中慈爱无限,温言道:“纤漾,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打算打算,你姨娘她——你不必理她,你的婚事,由爹为你做主,今年的群芳会,你若是想去,就去散散心,爹打听了,这骁勇侯家的世子小王爷,还有右相家的长公子,都会出席,这二人都是文采出众,人品纯厚的翩翩公子,若是你不满意,这群芳宴上多的是英俊不凡的少年郎,你尽管慢慢挑,细细选,总会挑到一个合你心意的。” 纤漾心中一动,眼神闪亮:“爹,你的意思是,让女儿自己择婿?只要女儿满意,爹您就会同意?” 苏丞相呵呵一笑,道:“这个自然,为父相信你的眼光,你看得上的人,绝对差不了。能参与这百花盛会的少年人,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地位不凡,纤漾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挑便是!” 纤漾暗自撇嘴,说来说去,丞相老爹还是把家世地位挂在嘴边,看来自己和阿九的事,得另想办法,她可不想做那为了情情爱爱而伤了老父之心的不孝女,总要想一个想全其美的办法才好。 她又和苏丞相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告退回了自己的星云居。 当夜,纤漾刚帮阿九拔完毒,小十突然从窗口跃了起来,笑嘻嘻的一脸得色。 还没来得及说话,纤漾白他一眼,指了指堆满棉花的净桶,小十登时苦起了脸,怨怼的看着纤漾,还是乖乖的提着净桶出去烧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提了一个小包袱,得意的往纤漾面前一放,下巴一努:“幸不辱命。” 纤漾心中一动,解开包袱的两角,轻轻掀开,登时眼前一亮,包袱里竟是一套已经完工的上衫下裙。 上衣罗裳用的如春波碧水般的浅碧色丝缎,柔滑细腻,宛如少女最柔嫩的肌肤,外面拢着一层薄如晨雾般的轻纱,下裙却不知选用是什么料子,淡淡的银白色,泛出粼粼波光,在烛光下看来,银白红橘交织,瑰丽无双。 “好美!”纤漾忍不住赞叹出声,小心翼翼的提起,长长的裙摆宛如水银般流泻下来,轻薄柔软,却下垂感极好。 “喜欢吗?”小十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为了缝制这套衣衫,我找了四个全帝都最好的绣娘,让她们不眠不休,日夜赶工,用了两夜一日的时间,终于做好了。” 他昂起下巴,拿眼角瞄啊瞄的看着纤漾,一副你赶快夸我,赶快夸我的表情。 纤漾暗暗好笑,看他眼中满是红丝,虽然依旧风姿卓然,但明显憔悴了一些,想来这两夜一日之中,他也并未安睡,她心中感激无比。 “小十,多谢你,这套衣裙,我十分喜欢,百花盛宴那日,它定不会负你所做的一切,也定不会负我。”她诚心诚意的说,眼中满是笑意,脉脉看向阿九。 不对!大大的不对! 小十听着纤漾的夸奖,摸着下巴正得意呢,突然看到纤漾的眼神飘向了阿九,那如水的眼波……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琢磨出味儿来了,原来,自己在那儿累死累活的为人家赶制新衣,九哥却趁人之危,居然和人家小姑娘——暗度陈仓了! 他登时觉得气闷无比,当下虎起了脸,气鼓鼓的一甩袖子,闪身就走。 纤漾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白影一晃,小十己消失不见。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小十消失的方向,半天说不出话来,转过头来,正要对阿九抱怨,唇上一暖,己被阿九堵住。 有必要这么急么! 纤漾翻了个白眼,“唔,等等,小十他……”话未说完,唇上一痛,她睁大眼。 “小十已经滚蛋了!不许提他!从现在开始,你的口里,眼里,心里,只许有一个人,就是——我!”阿九霸道的道,用手扣住她的后脑,“专心!” 他俯下头,火热的吻再次袭了过去。 纤漾闭上眼,唇角含着甜笑,心中暖暖的,这男人的小气和霸道,她都喜欢! 次日一早,纤漾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铃铛叫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铃铛的声音又是惶急又是焦燥。 “铃铛!你再这样搅人清梦,我就弄点毒药给你吃,让你变成哑巴!”纤漾闭着眼,向里翻了个身,满肚子不高兴。 昨夜一不留情,和阿九两个又缠绵到了快天亮时分,阿九才恋恋不舍的放过了她。 老天啊,她的黄金睡眠时间,才刚刚过了两个时辰,就生生的被铃铛给搅和了。 “小姐!你还是弄点毒药,把外面那个人给毒哑好了!”铃铛嘟囔了一声,把她的被子一掀,在她耳边大声道:“小姐!齐王爷来了!人就在咱们院子里,在你的房门外,你见是不见?” 什么? 齐王爷?南宫煜? 纤漾的睡意瞬间全飞了,她猛地坐起身来,抬头看了看窗外,晨光染白了窗纸,按现代的时间来算,也不过是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 这个时辰,南宫煜找****来做什么? 她一下子想到了他昨天的邀约,眼中光芒一闪。 “铃铛,齐王爷难得大驾光临我这小小蜗居,你还不赶紧帮我梳洗打扮么?”纤漾下床,坐到梳妆台前,等着铃铛为自己梳头。 铃铛扁了扁嘴巴,拿起梳子,飞快的帮纤漾梳好头,又打来水,纤漾梳洗完毕,自觉精神奕奕,想了想,取出面纱罩在脸上,抬眼对铃铛笑道:“铃铛,你说,齐王爷来看我这个消息,会不会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去呢?” 铃铛的眼睛一亮,也抿嘴笑道:“方才齐王爷来咱们院子的时候,二小姐房中的春桃正好从咱们门前路过,说是在寻她掉了的帕子。说起来也真是怪,春桃没事从来不来咱们这儿的,怎会在咱们院门前丢帕子?” 第99章 拐弯抹角 “好丫头,果然是近朱者赤,跟着小姐我,人也变得聪明了。”纤漾赞许的看了铃铛一眼。 “那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嘛。”铃铛自得的抬抬下巴,继续道:“小姐,那春桃分明是二小姐派来探听消息的,说不定,一会儿二小姐还会登门问罪呢!” 纤漾挑挑眉:“问罪?她有脸么?” 在这一瞬间,她脑中倏地闪过一个画面,府中花园一个昏暗的假山洞里,一对男女正紧紧相拥,激烈热吻……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你个苏纤纤,当时纤漾和南宫煜还是未婚夫妻,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么! 纤漾霍地站起身来,道:“走,咱们就会会齐王爷去!” 南宫煜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看着院中几个陌生的仆佣在打扫庭院,一个个对自己视若无睹,仿佛院子里压根就没坐着自己这个天之贵胄一般。 他肚中暗暗有气,心想等纤漾出来,一定要她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们。 他翘起二郎腿,微眯着眼,颇为得意的想着一会纤漾看到自己的场景。 她一定是又惊又喜,然后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扑进自己怀里,自己要怎样待她呢?是一把推开?还是忍受着她那张丑颜,将她揽在怀中宽慰? 南宫煜咬咬牙,决定选择后者。先把她诱骗到手,让她心甘情愿的随了自己,等她嫁到齐王府,还不由得自己搓弄? 铃铛进去禀告都好一会儿,还不见她出来,南宫煜颇为不耐的换了条腿,继续翘着。 转念一想,这倒是好事,说明那丑丫头还是在意自己,听说自己来了,保不定在里面怎么梳妆打扮呢,只是她那一张丑脸,再怎么打扮都没办法让他想多瞧上一眼。 他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只听得纤漾的房门“呀”的一声开了,南宫煜精神一振,安之若素的坐在石凳上,挑高了眉,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少女蒙着面纱,从房中缓步走出,看身形正是纤漾。 南宫煜心头一松,心道这丑丫头倒还知趣,知道自己长了张吓人的丑脸,就用面纱遮住,倒省得自己的眼睛受苦了。 他大模大样的坐在那,一双凤眼含情,盯在纤漾的脸上,等着纤漾惊喜交集的向他扑来。 哪知纤漾看见他,并无丝毫异样,就像看着一个普通人一般,不急不缓的慢慢走近,走到离他身边三尺之地,站定了脚步,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清澈透亮的黑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南宫煜立马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坐着,她站着,让他明显的感觉自己矮这小女子一头,他得微微仰起头,才能和她的目光对视,这感觉--不爽! 他霍地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她,这样才对嘛,他是高高在上的齐王爷,是要她这个小小女子仰视的,哼!丑丫头,想在他面前摆架子,也不瞧瞧她面对的人是谁! 他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哪知纤漾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就收回了目光,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才刚刚起身,纤漾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正坐在他刚刚站起来的石凳上,这下变成了他站着,她坐着,正好和方才倒了个个儿。 可是为什么?南宫煜就觉得还是这么别扭呢。 她的目光落在院中的一株海棠树上,聚精会神的欣赏着树上盛放的海棠花,就是不看他。而他自己呢,却低着头眼巴巴的瞅着她,这模样,这情景,就像是一个下人,在主人面前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看她的脸色一样! 南宫煜满肚皮的气,却不知该向谁发。 说起来倒也奇怪,自打这柳纤漾在自己府门口撞了石狮子以后,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以前娇怯柔弱的那个纤漾消失了,现在的这个她,强势无比。 南宫煜甚至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未来,似乎被这个小小的女子牢牢的握在掌中。 在她的面前,自己就变成了一只牵线的木偶,被她一牵一动,完全失去了自主! 他眉宇间闪过一抹怒意,几乎要立刻发作出来。 他可是官高爵显的齐王爷,她不过是一个一品官之女,没身份没地位,见了自己这个王爷竟然不行礼,还摆出这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来,当他这个齐王爷是吃素的不成! 他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 纤漾虽然对他不理不睬,但他的每一个表情,无不落在她眼里。 此时见南宫煜脸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心中一声冷笑。 被人高高在上的奉承惯了的齐王爷,就这点儿胸襟,一个小女子的闲气都受不得,果真是难成大事,也难怪,当真皇上圣德帝迟迟不将太子之位相授于他。 纤漾抬起眼,正视南宫煜,故意大吃一惊,道:“哎呀,这不是齐王爷吗?您什么时候到的,小女子竟然没看见,有失远迎,失礼呀失礼。铃铛,还不快去给齐王爷泡茶去,记得,泡最好的玉螺春。” 她嘴里说着失礼,屁股却像是长在凳子上,动都没动一下。 敢情自己在她面前站了半天,她愣是没瞧见?南宫煜心中更气,他瞪着纤漾,看她那一脸夸张的表情,显是在故意气自己,他狠狠的握拳咬牙,从鼻孔里一个劲的喷着气。 “齐王爷,您快请坐,您这样站在小女子的面前,倒容易让别人误会,以为我又在教训哪个不听话的奴才了呢。”纤漾淡淡的瞥他一眼。 南宫煜就算再蠢,也听出纤漾这话是在拐弯抹角的骂自己呢。 他胸口怒火升腾,被纤漾接二连三刺激得脑门儿疼。他恨恨看着纤漾,原本想来找她叙叙旧情的心境荡然无存,他现在只想伸出手,掐死这个毒舌的丑女人! 她不说话,他生气,她开口说话,让他更生气。 可说也奇怪,明明她这般不待见他,他的心中却升起一股疯狂的渴望来,有那么一瞬,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想把她狠狠的压在床上,让她在自己掌控下哀声求饶,任自己予取予求…… 南宫煜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红,他呼吸急促,目光像火,死死的盯着纤漾。 这个渣男南宫煜,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第100章 怨妇打来 纤漾奇怪的看着南宫煜,他眼中冒着的那股火,她再熟悉不过,每每她和阿九缠绵到情浓之时,阿九的眼中都不自觉的喷出这样的火苗来。 想到阿九,纤漾眼中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来。 这个霸道小气的男人,真是个再守礼不过的古人。除了抱着她亲个没完,再也没有越雷池一步的举动,连抱着她的手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乱摸更不敢乱动,唯恐碰到了她身上不该碰的地方。 有好几次,她都发现了他身上明显的变化,他的呼吸那么急促,身体颤抖得厉害,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活生生的吃掉,她都暗中做了决定,只要他想吃,她就会乖乖的让他吃…… 可他没有,他只是沉默着忍耐着,坚忍而压抑的吻着她,吻得她难受,他更难受! 看看人家阿九,再看看这个齐王爷南宫煜。 二者相比,高下立见。 可见一个人高贵于否,完全不在于他的身份地位是否高高在上。有一颗高贵的心灵,高贵的品格,才能称得上真正的高贵。 南宫煜,就是个贱男而己。 纤漾不屑的撇下嘴,抬眼看向园门口。 这该来的人,也该来了吧,她都不耐烦再应付这个渣男了。 院门口粉红衫角一闪,纤漾眼前一亮,这个苏纤纤,果真是迫不及待呢。 “齐王爷,请坐,请喝茶。”恰在此时,铃铛送上茶来,精细小巧的茶具摆在石桌之上。 南宫煜沉着脸,阴郁的脸色似要滴出水来。 喝茶?在这里?这个丑女人,连她的香闺也不让自己进了,竟然让自己这个身份高贵的王爷在这院子里饮茶! 哼!他气愤的一撩袍角,坐了下来。 纤漾抬起纤纤素手,给他满满斟了一杯,双手递到他面前,柔声道:“齐王爷,请用茶,纤漾若是有得罪之处,请王爷千万不要生纤漾的气,纤漾也是被逼无奈。” 她这句话说得娇柔宛转,声音动听,语气带着点谦齐讨好之意,南宫煜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抚过,胸中那股忿忿不平之气,登时消了许多。 他接过她递上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只觉味道清香,显然是她这里最好的茶,心中更是舒坦,斜眼看她一眼。 “被逼无奈?你大胆告诉本王,究竟是谁逼你了,说给本王听,本王定会要他的好看!” 他想起昨儿个铃铛给自己传过来的话,心中登时又气恼起来,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敢阻挠他的好事?他非给这两人些颜色瞧瞧不成,只要纤漾肯出声求自己,自己就帮她出了这口气! 哪知纤漾垂了眼,低首不语,南宫煜等了片刻,仍不见她说话,忍不住大声道:“纤漾,你我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妨对我直说!我己向陛下亲口求恳,将你赐我为妃,不知岳父大人有没有将此事告知与你?” 他双眼灼灼看着纤漾。 他这话一出口,铃铛的脸一皱,差点没吐出来。 纤漾也是浑身一抖,被南宫煜那句大言不惭的“岳父大人”刺激得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 她抚了抚胳膊,抬眼看着南宫煜,目光中露出羞涩惊喜的神色,道:“父亲曾和纤漾提及此事,可我不相信,王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一句,你当真要娶纤漾为妃?” “不错!”南宫煜大声道,他心中一喜,这苏纤漾果然对自己还是有情的,他伸出手,便去拉纤漾的右手。 “纤漾,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诸般好处,早就懊悔当日那般对你,我是真心诚意的想娶你,你愿意嫁我吗?”他双眼含着柔情,热烈的看着她。 至于这番话里有几分真意,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了。 纤漾将手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院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娇呼:“王爷!你、你当真要娶这个丑八怪?你、你对得起我吗?” 随着这声音落地,苏纤纤的身形从院门口闪现,她的眼中满是怒火,刀子般的目光死死盯在纤漾脸上,像是恨不得在她脸上剜出个洞来。 纤漾眉峰微蹙,这个苏纤纤,还将目标对准了她,真是蠢不可及。 苏纤纤大步冲了过来,直奔纤漾而来,伸出长长的指甲,向纤漾的脸上狠狠抓去。 纤漾纹丝不动,她知道自然会有人为自己出头。 虽然她搞不清楚这个南宫煜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现在是一心一意在讨自己的好,想哄得自己嫁给他,就定不会让自己受别人的半点欺负。 果然,在苏纤纤的手指离她脸一尺之地,就被一只胳膊拦在了半空中。 南宫煜皱紧双眉,一脸厌弃的看着苏纤纤,这女人怎么搞的,不是病了么?昨儿个还借了这个因头,阻止纤漾和自己出去游玩,搅黄了自己的好事,这会儿倒是生龙活虎的蹦了出来。 离得近了,他突然发现苏纤纤的脸上不太对近,那一张称得上是妩媚动人的脸蛋上竟然也和纤漾一样,长满了大小不一的小红疙瘩,看着很是糁人! 他想也不想的手臂用力一甩,将苏纤纤远远的甩了出去,狠狠的摔了个屁股墩儿。 “丑八怪!”四个字不知不觉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苏纤纤跌坐在地上,一脸哀怨的看着南宫煜,听到他居然说自己是丑八怪,浑身一颤,心中恨极,都是那丑八怪害得自己,让自己在心爱的齐王爷面前,也变成了丑八怪! 她恨恨得瞪了苏纤漾两眼,见她面纱遮面,不露丑颜,登时心中大悔,自己怎么这般蠢,居然把这样一张长满红疙瘩的脸暴露在心上人面前,岂不是叫他厌弃自己? 她又悔又恨,可一双目光落在南宫煜脸上,顿时被牢牢吸住,再也移不开来。这个俊美高贵的男人,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他对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全不作数了? “王爷--”她哀哀的唤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凄楚幽怨,“你还记得你和纤纤说过的话么?那日,你曾亲口对纤纤说过,我才是你喜欢的人,你要休了那丑八怪,娶我为妃,难道,王爷你不记得了吗?” 第101章 齐人之福 她想起那****来丞相府做客,在花园之中,她算准了他的必经之路,故意装作掉了手帕,和他接近,出言挑逗。 二人一拍既合,她爱慕他的权势容貌,他对送****来的美人自是来者不拒,很快就热情如火,避到假山洞中亲热起来。 那****对自己可不是这般冰冷粗暴,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许多的甜言蜜语,她全都信了,陶醉在他怀中,任他索取。 除了他真正的要了她,所有该做的羞人之事,都一样不少的做过了,她早己认定,自己是他的人了,只等他休了那丑八怪,只等他****向父亲提亲…… 她天天盼他来,他终于来了,却是来向她的姐姐苏纤漾——提亲! 她好恨!恨死丑八怪,恨不得生生剜了她的心! “那日?”南宫煜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轻狂放荡,“你说那日假山洞中之事?明明是你自己主动送****,勾引于我,我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己,再说,我可没毁了你的名节,做那禽兽之事,你不要胡说八道,让纤漾误会于我。” 说完,含情脉脉的向纤漾看了一眼。 纤漾被他那一眼看得差点吐出来。 “逢场作戏?王爷,你对纤纤难道没有半点真情,只是逢场作戏?”苏纤纤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看着南宫煜。 “笑话!你是纤漾的妹妹,我待你,就像是兄妹一般,何来男女之情。”南宫煜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兄妹一般?你会亲你的妹妹?摸你的妹妹?”苏纤纤心一横,再也顾不得脸面,将南宫煜的丑行一股脑说了出来。 饶是南宫煜脸皮极厚,也不禁面上一红,想起那日洞中之事,心虚的看了纤漾一眼,见她垂眸低首,实不知她心意如何。 纤漾听得满心不耐,这两人的破事有自己有什么相关,在她面前叽叽个没完,看来,自己还真是高估南宫煜那个贱男了,原本以为他对苏纤纤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真情,可听他话中之意,不过是一个主动勾引,一个逢场作戏,全无半点真心! “好,你既然倾心于本王,本王也不妨纳了你,只要纤漾同意,本王就收你做个妾室吧。这样你们姐妹二人一同服侍本王,倒也是件美事。” 南宫煜见纤漾不说话,想她性情柔顺,定会以自己的意愿为重,故此把心中的想法理直气壮的说了出来,浑没半点不安。 纤漾和苏纤纤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自得之情的南宫煜。 只不过两人的心情迥异。 纤漾是诧异之极,这天下无耻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像南宫煜这样无耻到极点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他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为妃,却不说是侧妃,然后当着自己的面,又要纳自己的妹妹为妾室,甚至在和纤漾未曾解除婚约之时,和苏纤纤勾搭在先,这人品究竟渣到何等地步,偏偏他还毫不自知,恬不知耻,自鸣得意。 倒像是这天底下只他南宫煜一个男人,所有的女子都要上赶着嫁给他一般,真是什么玩意儿! 纤漾简直无语,对这个渣男的不屑之情到了极点。真是不知道是谁给的他自信认为自己还爱慕着他。 苏纤纤却是满心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苏纤漾可以嫁给齐王爷为妃,就算是侧妃,那也是妃!而自己,只能给他当妾? 那岂不是这一辈子自己都要低苏纤漾那个贱人一头?一辈子在她面前做小伏低?一辈子被她骑在脖子上? 她好不甘心! 想当初,就是因为她的不甘!她不甘心,只因为她苏纤漾是正房夫人所出,占着正室嫡出的名份,便处处压自己一头,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比自己要好! 好容易盼到她苏纤漾那个亲娘去世,母亲有了地位,自己也成了这相府呼风唤雨的小姐了,自己终于梦想成真,可为什么还是和从前一样,所有人提到苏府大小姐,都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贱人——苏纤漾! 她明明比那贱人貌美,比那贱人才华出众,可所有人的眼里,从来看不见她的存在,所有人的眼里,夸的赞的,全是——苏纤漾! 甚至连她的未婚夫婿,配的都是这天底下身份最尊贵荣显的齐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帝都的每个人都知道,圣德帝最宠爱的就是他这个儿子,将来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这太子妃的位置,炙手可热,就这样凭空落到了这个贱人苏纤漾的头上。 直至有一天,齐王爷身登大宝,那贱人苏纤漾就成了皇后,凭什么!她凭什么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苏纤纤有哪点比不上她苏纤漾! 她偏偏不信,她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屈居在那贱人之下,仰那贱人的鼻息度日,她一定要逆转这乾坤,让这高高在上的齐王爷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本来一切都如她所愿,那贱人毁了容颜,齐王爷对自己许了承诺,也和那贱人退了亲,却不知怎么,突然来了个惊天逆转,齐王爷居然要同时娶自己二人,而且让自己当妾?从此更是一辈子在那贱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让她如何甘心! 她双目赤红,狠狠的瞪着纤漾,眼中如要滴出血来,牙齿更是咬得紧紧的,心中对苏纤漾的恨意已经滔天! 只要这贱人死了,只要她一死,那她贱人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自己的! 只要这贱人……死! 她这般仇恨的眼光自然逃不过纤漾的眼睛。 纤漾无奈的伸手抚额,暗道这天底还有这般蠢笨如猪的女子,为了一个风流好色,天性凉薄的男人,竟然把自己恨成这样? 自己又有哪里对不起她?值得她这么大的仇恨? 她该恨的人,明明是那个负心汉花心男南宫煜好不好? 纤漾的目光对着南宫煜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实在是看不出这个男人有哪里好,先有姚惜惜,后有苏纤纤,竟然值得这许多的女子为了他要生要死,难怪把他宠成了这般模样。 第102章 大方贤惠 南宫煜见纤漾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得意非凡,暗道果然这纤漾对自己还是有情,见自己这般翩翩风采,定然目为己迷,还有这苏纤纤,也是非自己不嫁,虽然她容貌己毁,但那小身段儿…… 他眯着眼,看着苏纤纤,想着那日山洞中,自己看到摸到的那副娇躯,还是很迷人的。关了灯,再丑的容貌也瞧不见,娶来做个妾,乐呵乐呵,倒也不坏。 “纤漾,你意下如何?”南宫煜脸上挂着自信的笑,看向纤漾。 纤漾觉得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了,这两人大清早的跑自己院子里来,明摆着是恶心自己来的! “我?我一个小小女子,自然是唯王爷之命是从,王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纤漾勉强压下心头一阵阵作呕的感觉,神色淡淡的道。 南宫煜满意的点点头,他就知道是这样!他转头看向苏纤纤,笑容一敛,道:“纤纤,瞧你姐姐多么大方贤惠,这样才配做本王的王妃,以后你要多向纤漾学习一下做人贤妻的道理才是,不得再对纤漾无礼!” 听了他的话,苏纤纤的眼中怒火更盛,对纤漾越发是恨得狠了,可脸上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好容易盼得齐王爷松了口,答允纳自己为妾,就算是妾室,日后齐王爷当了皇帝,自己也就是贵妃,那仍是高高在上,令万人瞩目的显赫身份。 她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气,脸上挤出一个说不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咬牙道:“王爷请放心,纤纤我……一定会好好的听从姐姐的教诲,一定不教王爷您……失望!” 她恶毒的眼神投向纤漾,心里发着狠,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让苏纤漾这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宫煜笑了笑,得意洋洋的道:“这样才乖,本王定会好好疼爱你们姐妹二人的……” 话未说完,只听“噗”的一声,纤漾一个没忍住,满口的热茶突然喷出,兜头兜脑的喷了南宫煜一身。 “对、对不住!王爷,这茶实在太烫了,铃铛,你是怎么添的水?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烫伤齐王殿下不成!”纤漾回过头去,厉声喝斥铃铛。 铃铛在一旁看戏,早看得傻了,不知道自己是该好笑呢,还是生气,突然看到南宫煜被自家小姐喷了个满脸茶水,心中大爽,憋着笑道:“是,小姐,都是铃铛的不是,铃铛这就下去拿巾子给王爷擦脸去。” 说完,撒丫子飞快的溜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终于肆无忌惮的放声笑了出来。 纤漾看着铃铛的身影跑远,心中很是羡慕,这丫头倒也机灵,找了个清静地方偷笑去了,倒是苦了自己,还得巴巴的继续坐在这里受罪,还是想个法子让这两个贱男贱女赶紧滚蛋才是。 南宫煜梳理得纹丝不乱的发髻被纤漾的这口茶水喷得湿了,一缕缕的头发上沾着茶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模样很是狼狈。 他想发怒,却又不敢,自己刚刚当着纤漾的面,纳了她妹妹为妾室,想必她表面上同意,心里正不痛快着呢,被她喷口茶,也算让她出了一口气,自己何必跟个小女子斤斤计较,且忍一忍,等娶过门来,那还不是由得自己折腾。 “王爷,这天色己将过午,不如就留在纤漾这儿用了午膳吧,妹妹,你也一起在这里陪着殿下可好?待我亲自下厨,为王爷烧几道好菜,让王爷尝一下纤漾的手艺。”纤漾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说道。 南宫煜一听,自是万分乐意,当即点了点头。苏纤纤心中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她看南宫煜点了头,自己若是走了,留下王爷单独和苏纤漾那贱人独处,那她如何能够心安! 于是她也勉强点了下头,答应了下来。 纤漾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正要走向厨房,忽然站住,扭头看向南宫煜。 “王爷,有一件事,纤漾不敢相瞒,只望王爷听了,不要改变主意才好。” “何事?”南宫煜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道。 苏纤纤却是神色一凛,眼神戒备的看向纤漾。 纤漾不慌不忙的分别看了二人一眼,缓缓道:“难得王爷不嫌弃纤漾姐妹二人容貌丑陋,居然肯将我二人同时收为府里人,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不过——” 她微微一顿,歉然道:“纤漾不能欺瞒王爷,这件事一定要让王爷知道才好,那就是我身上所患这病,乃是一种极强的传染病。王爷不懂医,想必不懂这传染病为何病。这种病会通过人的唾液,也就是口水,以及人呼出的气体,还有皮肤的表层来传播,俗称为——‘疫症’。” 她此言一出,南宫煜和苏纤纤神色登时大变,他二人虽然不懂什么是传染病,也听不懂通纤漾所说的呼出的气体,皮肤表层这些怪名词是什么东西,但是,疫症! 这个词他二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更是知道得明明白白! 就在前年,帝都爆发过一场重大疫症,死亡者足有上万之众,圣德帝遣了所有太医院的御医们日以继日的研究治疗疫症的良方,最终用了七天七夜,终于研究成功,这才将一场足以引发全国灭顶之灾的大疫症扼杀在了摇蓝之中。 二人想起此事,登觉毛骨悚然。 南宫煜想起方才被纤漾喷的一头一脸的茶水,登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疫症若是通过口水来传播,那方才自己岂不是被喷了满身的病毒?那自己说不定会像这苏纤漾一样,脸上变成那般丑怪的模样? 他登时觉得屁股上长了一根刺儿,再也坐不住了,只恨不得一步跨回自己府中,将满身上下的毒液彻底洗个干净。 苏纤纤心中却是害怕之极,自己脸上和身上长的这许多红疙瘩,不正是因为自己穿了件那贱人的旧衣才染上的吗?娘亲说那贱人是中了毒,这辈子也好不了,那自己岂不是也要步这贱人的后尘,一辈子顶着这张丑脸做人? 第103章 贪慕荣华 苏“王爷和妹妹待纤漾真是亲近,连纤漾这样得了疫症的病体都不嫌弃,一个愿意娶纤漾为妃,一个愿意和纤漾姐妹二人共侍一夫,纤漾真是感激不尽,我这就下厨,好好的为二位做几道菜,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两位这样真心相待纤漾,想必一定不会嫌弃纤漾做出来的吃食,用过的餐器吧?” 说完,清澈如水波般的明眸,在南宫煜和苏纤纤的脸上不停的转来转去。 南宫煜己早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家去,这会儿听了纤漾的话,当真是半分也呆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来,强自镇定的道:“纤漾,且不忙,本王突然想了起来,父皇交待本王去办一件紧要的事,本王因为来看纤漾,一时竟忘记了,本王这就要马上回府为父皇办差,你亲手做的菜,以后……将来……咳,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 说完拔脚就走,生怕再晚一刻就会被纤漾强行留下,他脚下生风,走得极快,将将走到院门口,却不知从哪里突然蹦出一粒小石子,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腿弯处。 南宫煜猝不及防,只觉腿弯一软,登时扑地一声,跌了个狗啃屎,舌头撞到了牙齿上,只痛得嘶嘶连声。 苏纤纤也正准备开溜,突然见到南宫煜摔跤,惊呼一声:“四殿下!”忙不迭地抢上去伸手相扶。 南宫煜这一跤摔得狼狈不堪,他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想要站起身来,腿弯处被石子撞到之处却酸痛不己,软得像根面条儿,爬了半天,居然站不起来。 他直叫自己真是倒霉,刚刚被那丑女喷了一身的毒水,这会儿居然又撞在了个莫名其妙的石头上,摔得这样狼狈。 见苏纤纤伸过手来,他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借力翻身而起,心中只觉得古怪,自己一身功夫,怎么会突然让一个小石子绊了一跤,一定是那毒水在自己身上起的作用,不行,得赶紧回府沐浴,彻底洗掉这一身毒液才是。 苏纤纤只觉得一只小手被南宫煜握得紧紧的,心中一喜,含情脉脉的看向南宫煜,娇滴滴的唤道:“四殿下,您抓痛人家的手啦……” 话音未落,就觉手上传来一股大力,她整个人被猛的甩出一丈多远,却是南宫煜猛然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抓的是苏纤纤的手,只吓得浑身一颤,如避毒蝎,生恐再和她姐妹二人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南宫煜再不回首,瘸着一条腿儿,运起轻功,一拐一拐的飞快离去。 苏纤纤满腹委屈,看着南宫煜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心中忽然一阵后怕,苏纤漾这贱人若得的当真是疫症,那自己一定被传染上了,这一辈子想和齐王殿下长相厮守的愿望……只怕要成空了! 她恨意又起,转眼看向院中正在悠闲品茶的纤漾,恨恨瞪了两眼,揣着满腔的恨意,去找吴氏商量对策去了。 纤漾心情极好,渣男贱女终于滚出了她的院子,整个世界又变得清静了。 方才南宫煜突然无缘无故的摔了一跤,舞动着四肢半天爬不起来,活像只乌龟。 至于武艺不凡的南宫煜怎么会好端端的摔跤,她用后脑勺也猜得出来是谁做的手脚。 除了那个小气霸道的男人--阿九,还能有谁? 她慢条斯理的又喝了杯茶,这才施施然站起身来,对着院中枝繁叶茂的老榕树,抿嘴笑道:“看了这么久的戏,你也该累了,下来喝杯茶,解解渴吧。 ” 一条身影应声从树冠丛中飞身落下,身长玉立,正是阿九。 他拧着一对浓眉,神色不爽的看着纤漾,淡淡道:“他要娶你为妃?当真是痴人梦想,这辈子,除了我,你谁也不许嫁!” “人家可是堂堂的齐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显赫,身份高贵,你只不过是醉乡楼里一个小小的厨子,我不嫁王爷,倒是要嫁你不成?”纤漾瞄他一眼,故意气他。 阿九明知纤漾的心意,怎奈他就是不爽,一想到南宫煜看着自己心爱姑娘那炽热如火的眼神,他就觉得心里头的火腾地上窜,恨不得揪过那人来痛打一顿。 他恶狠狠的看着纤漾,一伸手,将她像提小鸡般捉在手里,往房里就就走,他已经忍了许久,渴了许久,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才能解了自己心头的火和渴,那他还客气什么? 纤漾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咬了咬唇,心中哀叹,这男人的心眼怎么都这么小,简直比针尖儿还小! 关上了房门,小气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纤漾的眼睛,认真无比的问道:“你想嫁地位显赫,高高在上的王爷,当那众人艳羡,身份高贵的王妃?是不是?” 纤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男人不但小气,而且爱钻牛角尖,她的一句戏言,反话,他竟然全都当了真! “是,是,是,对,对,对,我就是想要荣华富贵。”她故意一迭连声的说道,“等你什么时候当了王爷,光明正大的来我家提亲吧。” “好,你等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阿九的神色无比严肃,眼神坚定,紧紧拥住她,对着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纤漾正要出口的话就被他堵回了肚子里,她想说,阿九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啊?你听不出我只是在开玩笑么?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狗屁王爷的身份地位啊! 可惜她满肚子的话,通通被阿九的吻融化了,他的吻热烈缠绵,她不知不觉得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浑然忘了一切。 直到铃铛冒冒失失的推门而入,蓦然撞见这一幕,两人才骤然分开。 铃铛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差点能塞进个鸡蛋,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啊”的一声低叫,捂着羞得通红的脸,掉头跑了个无影无踪。 纤漾好笑又好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没害羞呢,这个参观的倒给羞跑了。 第104章 不解风情 她看着阿九,见他高大挺秀的身型如松如柏,看在眼中,说不出的心安。她缓缓将头靠在阿九胸前,伸臂揽住了他的腰,和他紧紧相偎,只觉这一刻,纵然是将世间一切珍宝都放在眼前,也不及此时此刻的半分珍贵。 阿九低头,在她发顶印上轻轻一吻,将怀中的姑娘揽得更紧,一颗心怦怦跳动,只恨不得将这姑娘整个儿融化了,跟自己合为一体,那就再也不用将自己的一颗心,整天的悬在她的身上,连一时一刻看不见她,心中都觉得缺了什么。 两人沉默相拥,虽然没有交谈一言半语,空气中却流动着温暖甜蜜的气息。 阿九伸手缓缓抚摸纤漾柔软清香的发丝,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是时候了。 自己韬光养晦了这么久,正该利剑出鞘,锋芒初露! 为了娘亲,更为了心爱的姑娘,自己再不能继续忍耐下去,所有该还击的,他都要一一还击,所有欺辱了他心爱姑娘的人,他都要替心爱的姑娘一一欺辱回去! 他要给她至高无上的身份,让天下所有人都尊敬她,爱戴她,让天下再无一人敢欺她、辱她! 近来几日,纤漾过得十分悠闲。 每日里练练功,去回春堂给预约的病人治病,晚上剩下的时间就是她和阿九二人的甜蜜时光了。 至于南宫煜,自打那日离开之后,再无半点音讯,想必被自己信口胡诌的“疫症”给彻底吓怕了,只怕是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来骚扰自己了。 纤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南宫煜,你以为不来招惹我,我就不会找你算帐了么?你欺辱纤漾之仇,我还未为她清算呢! 还有苏纤纤,最近在府里偃旗息鼓的,没闹出什么风波,可想而知,刘氏刚被丞相老爹训斥过,正夹着尾巴做人呢,又怎会来主动找她的事。 而府里的下人们也都长了眼色,对她再不似从前那般轻忽,一个个见了她的面,都恭敬的尊称一声“大小姐”。 所以这段时间,纤漾在府里过得十分惬意,怡然自得。 纤漾去苏纤纤那里探病的第二天,秦氏就派自己身边的丫环春燕,给纤漾送来了春夏两季的首饰衣裙,还有三百两银子的银票。 纤漾让铃铛接过,神色却是淡淡的,这些衣服首饰还有银票,她自然早瞧不在眼里。 秦氏如此惺惺作态,想来她还是舍不得管家的这个的美差,更想的是把新来的落姨给比下去,重掌大权。 这些都是她丞相老爹的银子,她若是不收,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秦氏母女二人,自然是要全部收下。 首饰全部是珍宝斋新打制的,选的是最新的款式,手工更是精美。衣裙是在京里最有名的铺子红绣坊新做的,每季四套,选的最好的衣料,最时兴的式样,颜色花色十分繁复华美。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个金丝镂空、点翠镶珠的梳妆匣,匣盖上镌着云蝠花纹,镶嵌的珠子浑圆光润,但己微微发黄,显是年岁久远之物。 纤漾对那些崭新的衣物首饰,都淡淡瞥了一眼,浑没放在心上,唯独见了这个式样古旧的梳妆匣,心中一凛,上前将梳妆匣珍而重之的抱在怀中,缓缓抚摸匣上的珍珠。 这个梳妆匣,就是纤漾的娘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纤漾的嫁妆,可恨纤漾愚笨,竟将如此珍贵的心爱之物,双手送于仇人。 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纤漾仰起脸,默默祝祷:你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为你取回,你若泉下有知,也该感到心慰了。 那日午后,纤漾从回春堂回府,近几****连着治愈了十余名疑难杂症的患者,对医术一道又增新的见解,心情极佳。 沐浴过后,她换上一身淡紫色罗裙,正是秦氏这次送来的新衣,铃铛帮她挽了个惊鹄髻,簪一枚金丝八宝攒珠钗,垂下几缕细细流苏,行动之时,流苏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细小的簌簌之声。 此时她己连饮了十日的鸡冠血,毒性尽去,容颜不但尽复旧观,而且更胜往昔,想来是因她修炼的玄阴**功己有小成,原本白嫩的肌肤竟渐渐变得像玉一般莹润清透。 只是外出之时,她依然习惯性的蒙着面纱,故而帝都中人,回春堂中,除了她义父周青,无一人见过她的真实容貌。 嬷嬷早己备好了饭食,铃铛一样样搬到纤漾房中的厅堂,看了看天色,知道阿九快要来了,于是便遣退了丫鬟们,自己也退了出去。 纤漾以手支着下巴,微笑着看向房门,她把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存心要给阿九一个惊艳。 哪知阿九进了房门,只是如寻常那般,目光淡然从她脸上飘过,随后落在桌上的菜肴上,竟似是对桌上的菜比她的容貌,兴味更浓。 纤漾大为扫兴,她妆扮了这许久,却没换来心上人一个惊艳的注视,当下闷闷不乐,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吃得兴致缺缺。 阿九像是浑然不觉,自顾自吃得欢乐,纤漾看他那副样子,心里有气,更加吃不下了,只吃了不过小半碗饭,就撂下筷子说吃饱了,站起身,一径进了内室。 她忿忿的扯下头上戴的珠钗,把铃铛细心为她梳好的发髻拆了个乱七八糟,直到一头长发披泻下来,又脱下那件漂亮的淡紫罗裙,狠狠的丢在地上,踩了几脚,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 死阿九,鬼阿九,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啊!本姑娘今天不美么?居然连一眼都不多瞧,连一句夸奖的话也没有!白费了自己的一番心思。 纤漾心里喃喃的骂着,拉过绣被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闭眼睡觉。 可她心里头憋着气,半天都睡不着,她努力调匀呼吸,摒除杂念,这才勉强静下心来,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拉扯她身上的锦被。 纤漾一个翻身,将被子裹得更紧了,嘴里嘟囔道:“铃铛,别闹。” “……是我。”一个声音淡淡响起。 第105章 黑暗料理 纤漾猛然睁开眼,霍地坐起身来,扭过头,怒视着那个站在面前若无其事的男人。 “你怎么又来了!”她没好气的道。 阿九好笑的看着气呼呼的纤漾,她的小脸因为气愤变得红扑扑的,像个诱人的红苹果,让人恨不得在上面咬上一口。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他迅速俯下身来,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在她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纤漾满肚子的脾气,在他这一吻之下,顿时化为乌有。 她简直爱死了他这种出其不意表达喜爱的方式。 “你来干什么?”差不多的话,从纤漾的嘴里说出来,和方才的意思却大不相同,她口角噙笑,眼眸含情,声音绵软甜腻,像麦芽糖般,只听得阿九心头一荡。 “什么也不干,就是午膳没吃饱,来你这里讨口饭吃,我给你做了这么次好吃的了,亦知你对食物的有独道的见解,不知你这厨艺如何?” 这阿九,想吃自己给他做的饭,就直说嘛! 偏偏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提出来。 纤漾肚里暗暗好笑。 她痛快的一拍胸脯:“好,我这就下厨为你做几道菜,阿九,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 阿九的嘴角抽了抽,她真是好大的口气! 也不知道她这位大小姐有没有下过厨房,当着自己一个厨子的面,居然还敢让自己点菜? 只怕是自己随便报一个菜名,就够让这笨丫头想半天的。 她这样做出来的菜,那还能吃么? 不过,她答应得这般痛快,让他一直郁结在心头的闷闷不乐,倒是彻底消散了。 他伸嘴在她柔嫩的粉颊上亲了亲,漂亮的黑眼睛里带着笑,缓缓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好!”纤漾的眼珠骨溜溜一转,“那今天晚上,就让阿九公子尝尝我亲手为你准备的美味佳肴。” 说完,纤漾伸手推开阿九,就要下床。 阿九一愣,双手箍住她的纤腰不肯放手,他还没亲够呢。 纤漾抿嘴笑道:“阿九公子,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晚上可就吃不到我亲手做的菜了,趁着嬷嬷还未出府,我要请她好好的指点我一下呀。” 阿九心中甜甜的,恋恋不舍的在她唇上又亲了好几口,这才放她去了。 当天晚上,纤漾果然准备了四道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房中八仙桌上,支着下巴瞅着阿九和铃铛,一脸得意之情。 铃铛看着桌上的四样菜,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当真是自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小姐做出来的么?实在不像呀! 保不准是嬷嬷给她当了枪手。 因为这四道菜——实在是太漂亮了! 四道菜,四个颜色,红黄白绿! 红的鲜艳夺目,黄的金色灿然,白的洁净如雪,绿的青翠欲滴! 说起来,却是再简单不过的四样菜。 红的是凉拌西红柿,黄的是炒鸡蛋,白的是渍汁山药片,绿的是清炒菠菜。 铃铛啧啧称奇,一时竟舍不得下筷子,这平平无奇的四道菜,让人眼前一亮,就像是一副漂亮的图画一般。 纤漾笑眯眯的看着连连赞叹的铃铛,心中得意非凡。 说起来,能够亲自下厨,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真是一种极为美妙的享受。 在厨房做菜的那一刻,纤漾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别光看,快尝尝,味道怎么样?”纤漾笑嘻嘻的道。 “阿九,你也别站着,坐呀。”她又瞥了一眼瞧愣了的阿九。 不就是做四道菜么,也值得两个人这般大惊小怪? 阿九看她一眼,目光中透着浓浓的笑意,一撩袍角,坐了下来。 铃铛也坐在纤漾身边,她迫不及待的去夹了一块漂亮的炒鸡蛋,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这蛋炒得真好! 金黄蓬软,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小姐虽然是头一次做菜,但她这般聪明,这味道一定错不了! 铃铛眯着眼,张大嘴巴,带着一股马上就要吃到美味佳肴的小期盼,将这筷子炒鸡蛋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噗——”一口金黄色的碎鸡蛋屑,像天女散花般,从铃铛嘴里喷射而出,直喷向桌面的四道菜,阿九手疾眼快,长袖一舞,将这些碎渣渣全都笼在了袖中,半点也没落在桌上,菜上。 “小姐!你、你这是炒鸡蛋么!这、这是什么怪味道儿啊!”铃铛呸呸连声,吐出了嘴里剩余的蛋屑,赶紧端起茶漱漱口,眼睛眉毛全都皱在了一起。 “怎么?不好吃?”纤漾挑起一条眉梢,看着铃铛。 “苦的!哎哟喂,苦死我了!”铃铛又喝了一大口茶,放在嘴里咕嘟咕嘟的使劲漱。 “苦的么?想必是我炒糊了,你再尝尝别的菜吧。”纤漾抿嘴一笑,目光淡淡的从阿九脸上飘过。 铃铛提心吊胆的对剩下的三道菜看了半天,终于决定,向那盘凉拌西红柿下手。 刚刚苦得她差点吐了,还是吃块糖拌柿子清清口。 她挟了一筷子西红柿,这柿子一看就是凉拌的,没经过烹炒煎炸,说什么也不会炒糊了发苦。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没发现半点异样,这才放心大胆的送进了嘴巴里…… 就在她将西红柿送进嘴里的那一瞬间,铃铛一抬眼,正看见对面的阿九,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慌,不妙! 可是来不及了,西红柿一入嘴,她顿时觉得舌尖一痛,接着整个嘴巴都痛起来,想都不想的就把嘴里的柿子一口喷出。 阿九早己有备,不慌不忙的甩出衣袖,全都裹住。 铃铛的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蓄满了泪,她眼睛一眨,泪珠就不停的往下滚,她张着嘴巴拼命吸气,觉得整个嘴唇都火辣辣的疼。 她水汪汪的大眼又是委屈又是气愤的瞪着纤漾。 小姐,实在是太坑人了! 这凉拌西红柿,明明该放的是白糖,可小姐她,却用了红彤彤的朝天椒!有这么做菜的么! 哎哟娘呀,可辣死她了! 铃铛的眼睛瞄了瞄桌上剩下的两道菜,就算颜色再漂亮,她也没那个胆子再去尝一尝了。 第106章 人生百味 “阿九,看来铃铛吃不惯我做的菜,你……要不要试试?”纤漾笑吟吟的看了铃铛半天,忽然转过头来,问阿九。 阿九眼眸幽黑,乌亮亮的闪着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小心思。 纤漾的心微微一虚,脸上却不露半点慌乱,微笑道:“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一番心意,阿九,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哦!”说完,调皮的对他挤了下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的心意,我自然……不会辜负。”阿九声音不响,却沉稳如山,他淡淡看了纤漾一眼,把弄脏了的衣袖撕了下来,抛在地上,然后神色自若的举起筷子。 纤漾和铃铛都睁大眼,要瞧一瞧他要先试哪道菜。 阿九的目光在桌面上一打量,落在了那道渍汁山药片上,不急不缓的伸筷子挟了一片山药片,看也不看的就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纤漾和铃铛瞪圆了眼睛,一脸紧张的看着阿九的表情。 阿九戴着面具,冰块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他眉毛舒展,看不出半点异常。 一口山药片入肚,他又去挟了一片,放进嘴里。 咦?这阿九的舌头究竟是什么做的?难道他尝不出来么?纤漾心道。 铃铛则心中嘀咕,看来这道山药片的味道应该是正常的,阿九吃得这般若无其事,小姐想来没有在这道菜上捣鬼,看来还是自己倒霉,好巧不巧的,偏偏吃到小姐恶作剧的两道菜。 她腹中正饿,看阿九吃得香甜,不由暗暗咽了下口水,举着筷子也挟了片山药,慢慢送入嘴巴里。 “噗--” 阿九眉毛一动,眼中透出笑意,早己撕下的左袖抛出,又接住了铃铛嘴里喷出来的山药渣。 “好酸呀!死阿九,你骗人!”铃铛酸得脸都皱了一朵菊花,气哼哼的瞪着阿九。 阿九淡淡的瞥她一眼,也不辩解,将手中的筷子伸向了那道清炒菠菜,若无其事的吃了几筷,又去挟炒鸡蛋。 不管阿九吃得再若无其事,铃铛也不敢去尝那个炒菠菜了,她和纤漾的四只眼睛,眨也不眨的全盯在阿九不停咀嚼的嘴巴上。 奇怪!这鸡蛋明明苦死人,阿九一连吃了几筷子,为什么连眉头也不皱一皱?铃铛暗自嘀咕。 纤漾却是眉头舒展,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她托着下巴,眼中脉脉含情,一瞬不瞬的看着阿九。 阿九吃的最后一道菜,就是那道朝天椒拌西红柿,铃铛眼瞅着阿九的筷子夹到菜上,心里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天天一起吃饭,铃铛早就知道,这阿九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但有一样东西,他却是万万不碰的。 那就是辣椒! 阿九不吃辣的。 铃铛偷着瞪了纤漾一眼,小姐这不是明摆着捉弄人么,她倒要看看这阿九,是吃?还是不吃? 哪知阿九却毫不犹豫,像是压根儿不知道那西红柿是辣的一般,他放下筷子,拿起银匙,满满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送去。 铃铛瞬间瞪大了眼,这阿九是想辣死自个儿么? 纤漾眸光微闪,她看着阿九手中的那匙辣柿子,正准备送入嘴里,突然叫道:“阿九,别吃!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她眼中满是柔情,笑容像鲜花般在唇边绽放。 阿九的目光凝望着她,黑眸中闪动着纤漾看不懂的神色,他眨了下眼,嘴角一勾,露出淡淡浅笑,伸勺将那匙辣味西红柿,全都送进嘴里。 纤漾和铃铛都一震,只见瞬间,阿九的耳朵就变得通红无比,额上冒出一颗颗汗珠,漆黑的浓眉颤抖着,眼睛也变得像铃铛一样,水汪汪的。 “傻子!笨蛋!不能吃辣,就别逞强!瞧你辣成了什么样子!”纤漾心疼极了,取过一只大碗,满满的倒了一碗清水,送到阿九面前。 “快喝!”她一边道,一边掏出手帕,帮阿九拭头额上的汗珠。 阿九这下子变乖了,他听话的端起碗来,将一碗凉水喝得涓滴不剩,这才勉强压下了那股火烧火燎般的辣意。 他含笑的双眸看向纤漾,真不愧是他心爱的鬼丫头,刁钻古怪,聪明机灵,当世无人能及! 真难为她怎么想得出这四道菜来。 酸甜苦辣! 意寓着人生百味。 她哪里是好心好意的做菜给自己吃,分明是给自己出了一道考题。 好在——自己答对了! 纤漾的眼里全是笑意,阿九,果然是她看中的人。 他猜对了她的考题,并毫不犹豫的吃下四道菜,说明他答允和自己携手,共同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 “阿九,小姐做的菜,好吃吗?”铃铛眨巴下眼,故意问道。 “不好吃。”阿九摇摇头,诚实回答。 “不好吃你还吃!没见过你这样拍马屁的!”铃铛不满的白他一眼。 “……”阿九无语,他是不得不吃,谁叫他喜欢上的,是满脑袋稀奇古怪点子的鬼丫头呢! 再说,这分明是他自找的,若不是他说要吃她亲手做的菜,怕是也尝不到这般精彩的滋味! 这味道,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不过经此一事,纤漾倒是爱上了下厨做菜,她爱上了那种幸福的家的感觉。 第二天晚上,阿九和铃铛终于吃上了纤漾所做的、正常的几道菜,味道虽然远不及阿九所烹制,但胜在新奇,每道菜都别出心裁,吃起来格外清新爽口。 纤漾又跟麽麽学着做了几样细点,加上四样小菜,放在食盒之中,亲手提了,径自往苏丞相所在的书房而去。 苏丞相自那日之后,便一直在书房独居,或是去梨落那处,秦氏几次求见,苏丞相都避而不见。 纤漾带着铃铛,行到花园,远远的,便看见父亲的书房中透出晕红的烛光,微微一笑,缓步走近。 刚刚走进园门,踏上花园中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就见迎面走过来数人,前面两名丫环,手提气死风灯,当先引路,后面两个丫头,一人手里也像纤漾一样,提着食盒,另一个手中端着托盘,放着酒杯酒壶等物。 第107章 亲手做菜 铃铛暗自撇了下嘴,瞧秦氏那跟吃了臭大便一样的脸色,就知道准是在相爷那碰了一鼻子灰。 纤漾避过一旁,待秦氏一行人走近,朗声道:“纤漾给夫人请安。”说是请安,身子却挺直得像根秀竹,弯也不弯。 自打她知道,纤漾的脸是被这秦氏下毒所害,她就再也没对秦氏行过礼。 秦氏心头火起,原本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特意给苏相送来,并想在相爷面前服个软,说几句柔情言语,夫妻和好,劝得夫君跟自己回房安睡,这府里头现在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她这个夫人在相爷面前失了宠,她的命令发布下去,再不像以前那样好使了。 哪知她在门外候了半天,相爷不但没让自己进门,还派管家出来传话说,以后不必再送吃食,相爷说,再不会吃她做的东西,并劝她以后恪守本份,不得再惹事端。 秦氏吃了个闭门羹,又挨了顿训,心头正不痛快呢,偏偏在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苏纤漾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昏黄的烛光下,她脸色阴郁得看向纤漾,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还当是哪里窜出来的野猫呢,原来是大小姐,你是来给相爷送吃食的吗?相爷说了,他不饿,谁也不见,只怕是白白辜负大小姐的一番美意了,大小姐还是请回吧。 ” 此时四周围除了纤漾和铃铛,全都是她自己人,她懒得再装那副慈母的假面,她早看出来了,这小贱人就是扮猪吃虎,平日里装得柔柔弱弱,其实肚子里装着牙,冷不丁的就冒出来咬人一口,而且毫不留情。 纤漾神色自若,像是丝毫没听出她话里的骂人之意,都说拣金拣银不拣骂,这秦氏想含沙射影的来刺挠她,那真是白费心思。 “纤漾多谢姨娘提醒,只不过,姨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爹的脾气,我这做女儿的最是了解,他这人嘛,吃饭是看心情的,要是看到了什么不顺眼的东西,他老人家就一点胃口也没有。姨娘也是给我爹送吃食的吗?想来我爹一定没有辜负姨娘的一番美意,定是全吃光了,我就说嘛,姨娘怎么会是我爹看不顺眼的东西哪!” 说完,纤漾伸袖掩唇,嘻嘻一笑,听在秦氏的耳中,却充满了极浓的讽刺意味。 她两眼喷火的瞪视着纤漾,狠狠的咬牙道:“我好言相劝,大小姐既然觉得我忠言逆耳,那就请罢!”说完一甩衣袖,昂脸便走。 她只觉得自己被那小贱人的几句话,气得肝儿疼!若是再站在那里继续和小贱人斗嘴,她怕是要吃更大的亏。 那小贱人的嘴皮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稍不留神,就被她刺得满头包。 秦氏头痛的想着,以后还是在房里装病吧,少出来走动,就少和这小贱人碰面,多见她一次,自己的头就多痛几分! “小姐,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说得夫人哑口无言,吃了亏也说不出口来!”铃铛的眼睛看着纤漾,又开始冒小星星。 “只不过是几句话而己,又伤不了她的皮,戳不到她的骨,小儿科罢了。”纤漾淡淡的道,秦氏这般出尽心机下毒害她,又岂是骂她几句、让她不痛快几日便能了结的? 日子还长着呢,这笔帐,她会慢慢和秦氏清算。 只不过,她皱着眉,想到了丞相老爹,这几日,苏相都未曾出过府门半步。自打那日金殿之上,因为自己的事情,丞相老爹被皇帝责令回府思过,他就闷闷不乐,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中。 而朝中大小官员,素日里和父亲交好的,此时生怕受了牵连,竟然连一个登门探望的也没有。 此时的苏相府,再不复昔日在帝都的风光时日,门前冷冷清清,连只麻雀也没有一只。 全都是受了自己所累! 纤漾咬了咬牙,明日,就是那群芳之宴,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打好这一仗。 是成,是败。全看明日。 纤漾走上台阶,见管家正垂着手侍立在门外,轻声问道:“王管家,我爹可曾用了晚膳?” 这几日苏丞相总觉得胸口气闷,食不下咽,纤漾为他把过脉,察觉他身体无恙,所谓胸闷厌食,全是心情郁结之故。 王管家摇了摇头,一脸愁容,他看了纤漾手中的食盒一眼,道:“大小姐,你去劝劝相爷吧,他从今儿过午,就不曾吃过东西了。” 纤漾微微一惊,正要上前打门,书房中的苏相已听到门外两人的对答声,出声道:“纤漾,进来吧。” 铃铛帮纤漾轻轻推开房门,纤漾提了食盒,悄步入内,回头看了铃铛一眼,铃铛会意,轻轻带上房门,自己和王管家继续守在门外,屋里只留他父女二人。 书房中,燃着几只儿臂粗的巨烛,照得房内十分明亮,这也是纤漾在苏相面前提议的,若是晚上在书房看书,一定要多燃几只蜡烛,让光线明亮些,有助于保护眼睛。 苏相虽然不甚明白,但还是听从了纤漾的建议,而且他发现,自打房中多燃了几只蜡烛之后,自己看起书来,确实不那么费力了。 纤漾见苏相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握着一卷书,眼神却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慈爱之色,心中一暖。 又见他容色憔悴,再不复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又很是难过。 她提了食盒,放在房间正中的九梨花木桌上,揭了盖子,将吃食一样样取出,摆好,然后走到书桌旁,取过苏相手中的书,柔声道:“爹爹,王管家说,你看了一天的书,连午饭也不曾用,女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几样点心,送来给爹尝尝。” 苏丞相捋了捋须,抬眼看着纤漾,微笑道:“是么?纤漾亲自下厨做的?为父可不相信。”他不忍拂逆女儿心意,站起身来,走到梨花桌边,坐下。 “爹爹若是不信,那就尝尝看,这味道可曾吃到过?”纤漾取过筷子,站在一旁帮父亲布菜。 第108章 朝堂内外 苏丞相见女儿殷殷相劝,勉强打起精神,向桌上看去,只见四样小菜,颜色各异,红橙黄绿白,悦目之极,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纤漾挟了一筷子菜,放在父亲面前的碟子里,苏相挟起来放在口中,嚼了几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纤漾,这当真是你做的不成?”他低头看向那菜,颜色碧绿欲滴,好像只是普通的菠菜而己,可这味道,却当真和自己平时所吃的截然不同。 “这个叫做麻油菠菜,确实是女儿亲手做的,只要爹爱吃,以后女儿天天做给你吃。”纤漾嘴巴甜甜的说道,继续给苏相布菜。 不得不说,纤漾的这几道菜,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苏丞相每样一尝,都是平日里不曾吃到的味道,当下吃一样赞一样,不知不觉,将四样小菜吃得精光。 纤漾帮苏相倒了杯茶,苏相接过润润喉,看着桌上的四样清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纤漾捻起一枚樱桃蜜瓜酥,直接送入苏相的口中,苏相轻轻一嚼,只觉满口酥香,入口即化,既有樱桃的甜,又有蜜瓜的香,味道绝妙无比。 “这点心是用新鲜的樱桃和蜜瓜的果肉做的,爹觉得可还入得了口?” “何止入得了口,简直是为父生平从来没吃到过的美味。”苏相素来不爱吃甜食,只是这酥点乃是果肉所制,清香无比,极对他的胃口。 纤漾微微一笑,又将另外三样点心一一送到父亲口中,直到苏相吃得打了个饱嗝,这才满意的住了手。 苏相茶足饭饱,对这顿饭吃得极是满意。 味道倒在其次,难得的是女儿的一番孝心。 “爹,吃完饭不易继续坐在房中,女儿陪爹去花园里散散步,可好?” “也好。”苏丞相点点头,站起身来。 房门打开,苏丞相携着纤漾的手,二人并肩而出,王管家和铃铛对视一眼,对纤漾暗暗佩服。 大小姐果然有手段,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哄得相爷吃了饭,气色好了许多,那紧锁多日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王管家见苏相带着纤漾,往花园里走去,赶忙提起一盏灯笼,在前面帮二人照路。 纤漾跟着苏丞相,絮絮地说了一些家常,然后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到明日的群芳宴上。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去年的群芳宴情形如何,她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想来原身纤漾本就懵懂,哪里及得上她的丞相老爹,智识出众,明见万里。 朝中势力盘根错结,十分复杂,纤漾所要探知的,乃是朝中这各帮各派的势力,究竟谁是友,谁是敌,谁家可以亲近,谁家敬而远之。 这等机密微妙之事,非要找她的丞相老爹提点一下才行。 自家老爹的人品,她自是清清楚楚,乃是海瑞一样的清官好官,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和自家老爹谈得来的官儿,人品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纤漾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爹会答应那贱男南宫煜的求亲,把纤漾许配给了他,这两个分明就不是一路人嘛。 若说自家老爹是想攀龙附凤,看中了南宫煜未来的太子之位,打死她也不信。 可是这原因嘛,当爹的不说,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好问。 反正,过去的事,一笔勾消。 从今往后,她苏纤漾的人生,由她自个儿说了算。 苏丞相却会错了意,他看着纤漾,见女儿容颜不但尽复旧观,更胜往昔,心中甚喜,以为女儿当真是想通了,准备在那群芳宴上为自己挑一个乘龙快婿,当下乐呵呵的一捋胡子,兴致勃勃的为女儿介绍起来。 虽然明知道丞相老爹会错了意,纤漾也不挑破,反正她只拣有用的信息听。 苏丞相口中所提到的,自然是平日里和他比较相熟的官员,哪家的公子人品端方,哪家的少爷文才出众,至于那些他瞧不在眼里的,自然是提也不提。 比如苏丞相赞户部尚书家的二少爷,斯文稳重,听在纤漾耳中,就自动换算成,户部尚书为人稳重,教子有方。 再如苏丞相夸礼部侍郎的三公子,诗画双绝,纤漾听了,就知道这位礼部侍郎,出身书香世家,是一位知礼君子。 其中最得苏丞相推崇的两位,一是摄政王的世子爷姬修文,二是孟右相家的大公子孟明俊。这两人都是人才出众,貌若潘安,济济于众人之上。 纤漾听得丞相老爹口干舌燥,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心中已经有数。 这朝中的势力,目前分做三派,一派自是拥恭党,一派则在观望,即不依附恭王,也中得罪恭王,属于中立党,另外,还有一股势力,不显山不露水,表面上和两党都和和气气,实则暗中拧成了一股绳,只是这股势力究竟支持何人,苏相却没说明。 苏相自是属于中立一派,并且在这一派中威望甚高,可以称得上是中立党中众人马首是瞻的首脑人物。 纤漾心中恍然,这就对了,怪不得去年南宫煜要和纤漾结亲,并不全是因为纤漾的美貌,原来是想拉拢丞相老爹啊! 可又一转,又觉得不对。若他只是为了拉拢,那就不会因纤漾容貌被毁而提出退亲,这岂不是把支持自己的势力生生的往外推吗? 此事定有隐情! 要知道这群芳盛宴,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一场帝都贵族少男少女们变相的相亲大会。 后宫没有选秀,皇帝要充实后宫,这后妃的人选就是从群芳宴上选出,皇帝中意哪家的千金,就可以赐以封号,迎进宫去。 而皇子们和朝中各大臣们的亲贵子弟们,选妃择媳,十之八九都是由这群芳盛宴上而来。 故而每年八月初一这日的群芳会,就成了帝都所有贵族少女们为自己觅得良婿的最佳场所,每个及笄的未嫁少女为了这一天,无不想尽方法,施展所长,引人注目,以期博得心上人的青眼有加。 第109章 若无其事 去年,纤漾年方及笄,以无人可及的美貌,艳冠群芳,夺得了四殿下南宫煜的青睐,碎了一地的少女芳心。 时隔一年,人人都知苏纤漾容貌己毁,美颜不再,各家各户的贵族之女无不在家摩拳擦掌,长得漂亮的就缝制新衣,打造首饰,容貌一般的就苦练琴棋书画等诸般技艺。 每个少女都期待自己在这群芳宴上一鸣惊人,大放异彩,若是运气好,能入了四殿下的青眼,自是一飞冲天。如若不然,还有那摄政王的世子爷,孟右相的大公子,还有那战功彪炳、东黎朝最年轻的大将军…… 纤漾忽然想起一事,不禁问道:“爹,当今景阳帝不是不止南宫煜这一个皇子么?其他的皇子呢?” 此时花园中没有外人,苏相对那南宫煜也无好感,纤漾也就直呼其名,懒得叫他什么齐王殿下。 苏相听了她这话,沉吟道:“当今圣上共育有龙子凤女九人,皇子四人,凤女六人,只不过,常在这朝中的,就只有南宫煜那小子一个罢了。” 纤漾奇道:“那两位征战的皇子不是已经凯旋了么,以后还走?” 这景阳帝至今还未立太子,莫非景阳帝属意的太子人选,就在那另外两个皇子之中?只是为何却从来没听人提及。 她睁着一双明眸,眨也不眨的看着苏相,见他神情严肃,就知道此事关系到皇家秘事,老爹说不定会守口如瓶。 果然,苏丞相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九殿下楚王,自小体弱多病,常年在外就医,不在帝都,十一殿下闲王,喜爱游山玩水,一年之中,难得有几天呆在帝都,故而今年的百花会,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苏相顿了顿,看了纤漾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道:“这二人虽为皇子,但,一个常年卧病不起,一个天生风流好色,都非闺阁女子的良配。”说这番话时他压低了嗓音,声音低得只有纤漾听到。 纤漾啼笑皆非,知道她的丞相老爹又误会了,她也懒得解释,反正不管是四王,九王还是十一王,通通不在她的眼里。 从苏丞相那儿回到自己的落霞阁,夜色己深,她和阿九说了会儿话,待到子时,照例帮他拔了毒,此时阿九体内的毒性己被驱除大半,每夜发作时的疼痛大为减轻。 纤漾洗净了手,正准备回房,她得养足精神,今日可有一场大战呢。 临出门之时,忽然想起一事,回首笑道:“阿九,别忘了你答允我的事!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阿九眸光闪动,缓缓点头。 纤漾翩然一笑,不再多说,回到房中,一夜好眠。 次晨起床,纤漾精神奕奕,亲自下厨,去准备了早膳,铃铛有幸吃到更是赞不绝口,铃铛看着浅笑吟吟的纤漾,心中纳闷。 她知道纤漾今天要去参加那百花盛宴,但在纤漾脸上却看不出一星半点紧张的神色来。 铃铛清楚的记得,去年小姐参加那百花盛宴的时候,可是整整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让自己一直陪在床边,拉着自己的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整夜的话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姐那双好看的眼睛都肿了,还是自己下厨煮了两个鸡蛋给小姐敷了才勉强看不出来。 可今年真是奇怪,小姐不但没了丝毫的紧张,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尊贵无比的女王,即将去赴一个专门为她而举办的宴会一样。 好奇怪的感觉! 群芳宴定在午时,在皇宫的御花园中举行,所以刚用完早膳,铃铛就要拉着纤漾进房,给她梳妆打扮。 纤漾却不慌不忙,她先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遛了会弯,这才施施然进房。 铃铛都快急出汗了,眼瞅着离午时越来越近,小姐还有闲功夫去散步,她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纤漾。 纤漾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铃铛,抿唇一笑。 “瞧你这副猴儿相,一点也沉不住气。” 铃铛嘟起了嘴,不理会纤漾的调笑,她紧张得手都发抖了,今儿个她要给纤漾梳的,就是那个繁复无比的随云飞仙髻。 为了梳好这个髻,她可是练了好久呢。 当然,她不敢拿纤漾的脑袋来练习,被她骚扰最多的,就是林姑姑,林姑姑哭丧着脸说,她的头皮都要被自己揪下来了。结果那几日,林姑姑一见了她就绕道走,都不敢出现在她眼前了, 铃铛握着纤漾那把柔亮光滑的秀发,屏着气,神情严肃无比,两只灵巧的小手,像两只翩翩飞舞的白蝶,在纤漾的头顶盘旋往复,绕来绕去。 纤漾从菱花镜中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瞧清楚铃铛是怎么完成这一个个难度极高的动作的,后来,她索性闭上了眼,借着这个机会,小憩了一下。大功告成! 铃铛终于完成了这个复杂无比的随云飞仙髻。 她对今天的手艺满意之极,纤漾头上的每一缕发丝都像个听话无比的孩子,乖乖的听从自己的指挥,没有给自己闹一点的别扭。 她圆圆的眼睛笑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围着纤漾的脑袋,转来转去,左右打量,越看越是满意。 铃铛得意的扬着小下巴,巴巴的看向纤漾,期待小姐给予自己一个惊艳的赞美。 哪知这一眼看过去,她差点气歪了鼻子。 只见纤漾合着双眼,斜靠在椅中,呼吸沉稳,还打着微微的小呼噜。 她竟然……睡着了! 铃铛咬着牙,气哼哼的抓住纤漾的肩膀,却不敢摇晃,唯恐把自己精心为小姐梳好的发髻摇散了,她俯在纤漾耳边,大吼一声:“小姐!” 纤漾猛然惊醒,看着铃铛放大在自己脸前的脸,尴尬的笑了笑。 “铃铛,你梳的这发髻太漂亮了,你说,我该奖你什么才好呢?”纤漾对着镜子歪头打量,越看越喜欢,不得不说,这发髻实在是于衬她不过,老八真是奇才,再加上铃铛的巧手,简直完全达到了老八当日吟的那首诗的效果嘛。 第110章 群芳之宴 被夸了!铃铛兴奋的小脸通红。 “就奖你一个如意郎君吧。”纤漾斜眼看她,似笑非笑,“今儿的百花宴上,我一定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帮你挑一个才貌俱佳的好少年,这才配得上我家心灵手巧,兰质慧心的铃铛呀。” “小姐!你再戏弄我,我这辈子都不给你梳头了!”铃铛气得板起脸,转过头去。 纤漾嘻嘻一笑,也不多说,她取出那枚收藏得严严实实的碧玉梅花簪,轻轻簪在发上。 铃铛回过头来,看着纤漾,忍不出惊叹出声。 “太美了!小姐,真是太美了!” “是簪子美?还是你家小姐我美啊?”纤漾白她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一阵目眩神驰。 “都美!只有这么美的簪子,才能配得上这么美的小姐你!”铃铛福至心灵的说道。 “拍马屁!”纤漾不屑的撇嘴,铃铛说的是实话,可这么直白的夸人,就不怕她不好意思么! “小姐,你说那四殿下要是见了小姐你现在的容貌,会是什么表情啊?”铃铛眨着眼睛,一脸兴奋的幻想道,“他一定会被小姐你的美貌惊呆了,肯定会再次拜倒在小姐你的石榴裙下,说不定会哭着求小姐你嫁给他呢!小姐,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啊,你一定要板起脸,鼻孔朝天,甩也不甩他!” 纤漾不去理会铃铛的自言自语,她捻起一枝细笔,沾了点胭脂,在光滑白细的脸颊上轻轻的描摹着,过了一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放下笔来。 铃铛兴高采烈的说了半天,不听纤漾说话,向纤漾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惊叫道:“小姐!” 纤漾不慌不急的站起身来,取出面纱挂在脸上,对着铃铛挤挤眼。 铃铛一看纤漾这个表情,忍不住翻翻白眼,她就知道,自家小姐又要出幺蛾子! 八月初一,群芳宴的日子。天公十分作美,天气格外晴朗。 澄蓝天空,一碧如洗,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离午时还有整整一个时辰,宫门外的车道上,已经停满了贵族亲眷们的马车,一个个精心装饰,珠翠满头的大家闺秀们,缓缓从马车上下来,姿态高贵,仪态万千的站在宫道上。 这里是帝都皇宫的外围,非皇室子弟不得随意入内,故而她们候在这里,等着宫里来人相接。 宫里派出的领路太监殷勤上前,引着刚刚来到的少女前往永宁门。进了永宁门,就等于踏进了进入皇宫的大门,少女们便候在门口,等着宫中传出的轿辇前来接自己前往御花园赴宴。 二十几名大家闺秀们亭亭玉立在永宁门前,像是一株株姿态各异的美丽花朵,有人神情冷傲,一脸不可侵犯。有的口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还有的一脸庄肃,雍容华贵。更有的姿态高洁,恍如神仙妃子。有的人则是高昂起头,对身边的姑娘全不理睬。 宫门口禁止大声喧哗,少女们更是要维持大家闺秀的矜持仪容,相熟的姑娘们只能相互点头微笑,示好招呼。 照往年的惯例,少女们应该先去慈仁宫给太后请安,只是今儿一早,宫里就传出话来,说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免了今儿的请安,令一众少女们直接去御花园赴宴。 永宁门前伺候的太监和守卫在宫门两侧的侍卫们,只觉得今儿个自己真是祖上积德,有这等的眼福,竟然有这许多貌若天仙般的少女,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宫中规矩严谨,他们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相看,一个个神色肃穆,站得像个标枪,但眼角一瞟一瞟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那群穿红着翠,燕瘦环肥的少女们身上。 只觉得这个漂亮,那个好看,这个粉颊柔嫩,那个身段窈窕,春风拂过,一阵阵的脂粉香揉和着花香,扑鼻而来,中人欲醉。 其中大家偷看的最多的姑娘,就是柳家的小姐,柳依依。 华服众彩的众少女之中,数她最为夺人眼球。 论容貌,她自是出众的,但众人目光聚在她的身上,却不是因她的容貌,而是她今日所穿的衣裳。 柳依依容貌虽美,但一脸倨傲,鼻孔向天,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模样。这样的姑娘,就像长得再漂亮,也引不起别人的半点好感。 众人看着她身上的衣裙,无不暗暗咂舌,这姑娘真敢穿呀! 柳依依今日所穿,乃是一件黄色的长裙,颜色之鲜艳,几乎接近皇族子弟所穿的明黄色,她那件黄裙,比杏黄浅,比鹅黄深,若是一不留神,看上去也就和明黄色相差无几。 而她的裙摆之上,刺绣着九只形状栩栩如生的孔雀,色彩鲜艳,灿烂夺目,阳光照在上面,有眼尖的姑娘看得清楚分明,她那条绣裙上,每只孔雀的翎毛竟然都是用真正的孔雀羽毛绣出来的。 老天哪,绣这一条裙子,得用多少只孔雀的翎毛呀!这柳家,还真是财大气粗,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舍得给女儿! 这么华贵珍稀的裙子,这普天下除了皇后娘娘,也就只有她柳依依一人敢穿。 在场的少女们看着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柳依依,心下都在嘀咕,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向当今圣上提出,要将自己的亲侄女柳依依许给四殿下当齐王妃,又听说这柳依依近来和齐王爷打得火热,现在,她居然穿了这么一条艳黄色的长裙,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了皇室中人。 莫非那些传说,竟然是真的不成? 少女们原本恋着齐王爷的一颗火热的心,不由得降低了几分热度,看着柳依依的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柳依依将一众少女们的艳羡目光尽收眼底,更是得色非凡。 离午时还有一柱香的功夫,一顶顶绸缎华盖轿辇分别由四名小监抬着,游龙般来到了永宁门前。 执礼太监手持名册,口中高叫着各家千金的姓氏,将这些盛装打扮的少女们送入轿中,流水般一个个接进宫去,直到御花园。 第111章 第一美男 不一会儿,偌大的永宁门前,就只剩下了执礼太监,和孤零零的一顶轿子,四名抬轿小监。 五个人顶着时近正午的大太阳又等了好一会儿,只晒得汗流浃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出口抱怨。 终于有一名小监,被晒得头晕眼花的,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悄声对执礼太监道:“胡公公,请问还有哪家的闺秀小姐没来?这时间马上就到午时了,不会再有人来了吧?会不会您刚才念名单的时候,少念了一个啊。” 胡公公看了看手里的名册,仔细数了数,皱眉道:“没少啊,今年太后娘娘下旨,共邀请了二十七位大家闺秀前来赴宴,其中只有苏丞相府上的二小姐称病不能前来,名单上一共二十六位闺秀,就准备了二十六顶轿子,准定还有一位千金没到呢。” 他抬眼看了看那小监头上不停滚落的汗珠子,笑骂道:“几个小猴儿崽子,晒了这一会儿太阳就受不住了?你看公公我站了这大半天,额上连一颗汗珠子也没有呢。你们要是嫌热,就去轿子旁的阴凉里躲会儿去。” 那小监心中感激,口中连连称谢,夸赞胡公公是个好人,胡公公不耐烦的一摆手,那小监吐吐舌头,和另外三人躲在了轿子旁的阴影里。 胡公公看着名册,突然想了起来,这没来的那位大家千金,可不正是苏相府中的大小姐苏纤漾吗? 去年她曾在这群芳宴上夺得花魁,后来听说她毁了容貌,成了帝都的第一丑女,更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再被四殿下退了亲,还真是一位可怜的姑娘! 太后娘娘怜恤她,给她下了帖子,邀请她也来参加今年这群芳会,可是这小姑娘家家的,容貌重于一切,她会顶着那张成为众人笑柄的丑颜,来参加这万众瞩目的群芳盛宴么? 只怕那群姑娘的唾沫腥子,淹也淹死了她。 她到此时还未现身,只怕是没胆子来了吧? 胡公公一边琢磨,一边抻着脖子,探出永宁门外,往右边一看。 御花园中,群芳盛开,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皇宫的御花园,占地极广,足有数亩,园中遍植奇花异卉,此时春风乍暖,正是花期,群香竞艳,各吐芬芳。 前来赴宴的少女们在御花园门前落了轿,站在园门口,由领路太监们一个个引着往自己的坐席行去。 少女们有的却是初次进宫,登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了,且不说这满园开遍姹紫嫣红的各色奇花,穿流不息的宫女太监,单看这偌大的花园,放眼望去,竟然一眼看不到头,只在远远的绿荫丛中,露出明黄色的飞檐屋角,显然仅仅是某处宫殿的一角所在。 绿树红花,放眼皆是,彩蝶飞舞,蜜蜂忙碌,行走在这御花园中,时时香风扑面,处处景色怡人。 少女们一个个屏息凝神,谨慎小心的随在引路太监身后,碎步而行。四周景色虽美,少女们却不敢多瞧,人人低眉敛目,恭谨自持,行规有矩,唯恐行差踏错,落了他人的话柄。 都说这皇宫乃是人间仙境,自己今儿竟然蒙太后娘娘,皇帝陛下荣宠,能亲自到这仙境一游,实在是莫大的福份。 “听说九皇子可是咱们帝都的第一美男子,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不只是谁小声的与同伴交流。 “那日大军凯旋你不是见到了吗?他体弱多病,素来不爱凑这个热闹,我想应该不会来了吧?” “不过今天非比寻常,九皇子也到了该娶王妃的年纪了,说不准他回来呢。” “九殿下也会来参加今天的群芳盛会吗?” 众少女一下子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把引路太监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道。 引路太监深悔自己多嘴,此时骑虎难下,面露难色,道:“诸位姑娘这么多张嘴巴一起发问,奴才只有一张嘴,却让奴才先回答谁才好?” “先回答我的!”一个傲慢的少女声音说道,众人齐向她看了过去,见正是着一身孔雀黄裙的柳依依。 众少女一齐撇嘴,却谁也不作声,这苏依依的亲姑姑乃是当今皇后,在宫中备受恩宠,又是今日这群芳宴夺魁的大热门,谁也不愿当面得罪于她。 苏依依昂头傲然扫视一周,见众少女都不说话,满意的抬着下巴,眼角扫了扫那太监,“你就说说,那个病秧子会不会来吧?要我说他那个病秧子来了又怎样。”语气中,对少女们所仰慕的九殿下颇为不屑。 少女们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嘘声,全都对柳依依撇嘴,就算你要成为齐王妃,也用不着这样傲慢,连九殿下都瞧不在眼里吧。 你都有了齐王了,九殿下来与不来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真是的,九殿下一定要来啊! 那引路太监看了柳依依两眼,倒也识得她,知道是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当下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今日圣上本是体恤九殿下不想让他来的,可他却坚持要来,说他也想凑个热闹,如果有幸,也为自己觅个良人。” 此话一出,顿时犹如炸锅了一样,众家小姐喜不自胜,都暗自思忖着,要如何如何表现,才能在这宴会上表现突出,一鸣惊人,让那九殿下对自己倾心。 少女们没人搭理柳依依,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麻雀,把引路太监围在了中间,纷纷追问九殿下的喜好。 柳依依被众人晾在一旁,脸上青一阵又红一阵,气得差点炸了胸膛。 这个九殿下是个什么鬼东西?打了几场胜仗有什么了不起,比起她的煜哥哥差的十万八千里呢! 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名头一出现,这群丫头们全都转移了注意力? 方才这群丫头们还用又是羡慕又是妒忌的眼光看着自己,才一转眼的功夫,就纷纷去巴结那个素未谋面的九殿下去了。 这些没见识的丫头还夸他是什么第一美男子?这第一美男子明明是四殿下齐王爷好么! 第112章 蒙面少女 全都是目光浅薄,毫无见识的丫头们!哼! 柳依依一边气哼哼的想着,一边用力揪着身旁一朵牡丹花的花瓣,一时之间,花瓣如雪般飘落,纷繁绚烂的花朵很快就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花枝。 御花园的另一角,两名少年男子正并肩而立,远远的注视着湖边发生的这一幕。 一少年着青衫,眉目英挺,如青松翠竹,另一少年穿白衣,清冷如玉,似芝兰玉树,两人都是风采出容,卓尔不群。 青衫少年挑了挑眉,对身边的白衣少年道:“想不到九殿下这次居然肯来这群芳宴,听说他此次是为了他未来的王妃而来,莫不是这席上已有他看中的姑娘。” 白衣少年淡然一笑,浑不在意道:“九殿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能够猜测的到的,可我却深知明爵兄对这诸位小姐却是无心的。” 青衫少年抚掌笑道:“知我者,果然宜城兄是也。这等庸脂俗粉,岂能入你我二人之眼?” 白衣少年却道:“这些女子之中,是否有人能入得你的眼,我尚未得知,但我敢肯定,今日的群芳宴中,定有一名女子,入得了那九殿下的眼中。” 青衫少年大奇:“你是从何而至?为什么这么肯定?” 白衣少年摇头道:“九殿下素来不与我等来往,我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青衫少年素知白衣少年智计无双,眉梢一挑,“宜城,休卖关子,快从实道来。” 白衣少年笑道:“你仔细想想,这九殿下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不在帝都。群芳盛会年年都举办,你何曾见他露过一面?偏偏今年却不顾圣意执意要来,分明是想讨得某个佳人的欢心,若说他不是为这群芳宴会中的美人而来,你可信么?” “听起来倒真是如此,”青衫少年皱眉道:“却不知这九殿下青睐的是哪家的千金?” 这青衫少年,正是苏丞相对纤漾极力推荐的摄政王的世子明爵,而白衣少年,乃是右相府中的大公子楚宜城。 楚宜城斜睨着明爵,神情似笑非笑,“明爵兄,你还是少管他人的闲事,多操心下自己吧。据我所知,伯父可是给你下了最后通牒,勒令你定要在这群芳宴上为自己选一位世子妃,如若不然,他就要进宫请皇帝陛下亲自为你指婚了。修文兄,小弟还是劝你,好好的在这些大家闺秀中选一位顺眼的罢。” 明爵登时神色沮丧,他看着楚宜城,羡慕的道:“还是你好,你和公主自幼青梅竹马,性格相投,将来娶过门来,定是一对神仙眷侣。唉,为兄就没有你这般的好运气,白活了二十一年,也没遇到一个能让我为之心动的好女子。” 楚宜城却眉头一蹙,道:“明爵兄休得胡言,我对公主只有兄妹之情,别无他念,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哼,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明爵正要长篇大论地教育对方一番,突然停住了口,睁大眼睛,目不转瞬的看着前方。 “喂,你看什么看傻了,难不成让你心动的女子出现了?”楚宜城看着好友的呆样,禁不住调侃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挡着我,你看那儿!”明爵挥手挡开孟明俊的手,顺手一指。 楚宜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御花园的月洞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一头乌云秀发高高盘起,漆黑如墨的发间只插了一枚碧玉步摇,再无其它饰物,面上蒙着轻纱,身穿湖绿上衣,银白长裙,笼着一层雾般轻薄的白纱,远远看去,就像是清晨薄雾中一株迎风含露的芙蕖百合。 “她……是何人?”明爵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少女,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徒然加快了跳动。 “我也不知。”楚宜城目光迷离,也是不离那少女左右,他自问有过目不忘之才,只觉这少女好生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不由皱起眉细细思索。 “宜城,她可是我先发现的,你一会儿,不得与我相争!”明爵文目光闪动,身形一晃,已然消失在花树丛中。 只留下楚宜城,瞠目结舌的呆在当地。 纤漾站在御花园的月洞门前,看着眼前又长又宽的青玉石板路,一时犯了难。 她来得晚了,引路太监早己领着众少女们远去,深入园中。 偏这御花园极大,一眼望不到边际,园中之路阡陌纵横,实不知哪一条才是通往赴宴的正确道路。 她的眼前,就有三条道路,分别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到底该走哪一条呢? 纤漾咬着唇,四面环顾,准备找个宫女太监问问路。 偏偏己近午时,众太监和宫女们都集中在大明湖中的碧波殿内忙碌着,左右一时无人经过,只有蜂飞蝶舞,在花丛中缠绕嬉戏。 算了,随便选一条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到尽头必有人。 纤漾不急不躁,沿着右边的青石路,缓步入园,同时惬意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沿途所见,鲜花怒放,形色各异,有些更是她从所未见的奇花,不由得驻步,慢慢欣赏,时而俯身下去,轻嗅花香。 明爵隐身花树丛中,与纤漾同行,纤漾赏花,他则赏人。 越看他越觉得这少女轻盈灵秀,美而不妖,神态中妩媚带着点天真,更是让他怦然心动。 虽然她蒙着面纱,不露真容,但他看得清楚,那少女有一双极为清澈明媚的翦水双瞳,当她凝神欣赏花株之时,他几乎恨不得能化身为那株花,能被她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 有这样明媚眼波的少女,又岂会是常人之姿,定然是因她姿色出众,才故意用轻纱遮住,免得让那些庸脂俗粉们嫉妒。 明爵引着纤漾出现在湖边之时,早有眼尖的少女发现,一来迷惑于明爵的风采翩翩,二来好奇纤漾的身份,于是小声和身边同伴,对着纤漾品头论足。 第113章 七嘴八舌 眼见她在那条错误的道上越走越远,明爵竟然没有出来阻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她是来赴宴的大家闺秀之一,却希望她离那群芳宴会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被任何人瞧见。 直到她站在另一条岔路中间,眼神中露出迷惘,明爵才叹了口气,从花丛中现身出来,轻轻咳了一声。 纤漾闻声回身,看见他,先是一怔,随后目光中透出喜色,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可知道前往群芳宴会,该走哪一条道路?” 明爵有点小小失落,这少女见了自己,竟然没有半点为自己风采所惑的模样,就像是见了寻常的太监宫女一般,张口就问路,也不知道要和自己搭讪一番。 随即他就释然,若这少女当真迷惑于自己的风采容貌,那自己可该瞧她不起了,这少女果然是与众不同。 他意态高洁的微微点头,道:“请随我来。”当先引路。 纤漾心中一喜,紧随在他身后,二人相距不过一尺之距。 明爵脸上神色淡然,意态疏远,实则他的一颗心,跳得一下快过一下,他几次三番想回头询问身后少女的姓氏,都被他强压下念头,暗暗告诫自己,绝不可冒冒失失,唐突了佳人。 反正到了那群芳会上,一切谜底,自会揭开。 他现在要在这少女面前表现的,就是一名守礼的君子,惜言如金,才能得她重视。 纤漾对他的印象果然极好,她只觉这少年沉稳庄重,为人可靠,不多言不孟浪,但,也仅此而己。 在她的心中,绝无这少年的半点位置。 二人一前一后,行不多时,己来到回廊处,弯弯曲曲的回廊一时看不到尽头,明爵站定,对着前方一指,道:“沿着那道九曲石廊,就可至湖中心碧波大殿,群芳之会,就在此举行。” 说完,不待纤漾道谢,他己转身翩然远去,只留给纤漾一个潇洒之极的秀逸背影。 纤漾微笑摇头,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明湖,和湖面上迎风招展的红白荷花,微风送来阵阵花香,不禁大有醺然薄醉之感。 “苏纤漾!你这丑八怪……居然也来参加这群芳盛会?” 蓦地,一个尖酸的声音带着怒意,在她身侧花丛中响起。 纤漾连头也不用回,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什么?苏纤漾?她就是苏纤漾?”周围一下子响起好几个倒抽凉气的声音。 纤漾心中苦笑,看来自己还真是个名人,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要惹事生非,自己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欣赏美景,这事非也能从天而降,找上自己。 “柳姐姐,你说她就是咱们帝都的第一丑女--苏纤漾?”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讶然道,却是户部侍郎家的郭彩兰。 “不错!就是她这个丑八怪!身为第一丑女,也好意思出现在这里?真是弄污了咱们的眼睛,更弄脏了这漂亮的御花园!”柳依依咬牙切齿的说道。 “今日御花园中百花盛开,群芳争艳,一只上不得台面的狗尾巴草,也来凑什么热闹!就像是好好的一锅汤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没的让人恶心!”冰冷刻薄的声音,比柳依依的言辞更为尖刻。 这个声音纤漾记得清清楚楚,她就是那是在醉乡楼上讥讽自己的霍思嫣,当时被阿九出手好一番捉弄。 因景阳帝迟迟未至,而宫中规矩严明,众少女不敢先行入湖中内殿就坐,全都候在岸边,散于游廊两侧的树荫花丛中,三三两两结伴赏花观景。 “她是谁呀?她那条裙子,就像是银河流下来的水一样,真漂亮!” “我喜欢她头上戴的那枚簪子,哇,太美了!要是我也能有这么一枚漂亮的簪子,死都乐意!” “还有她穿的衣服,像是蒙了层轻纱,哎,我怎么就没想到用绡纱!也不知道她是在哪家的绣纺做的。” 待明爵飘然远引,湖边仅剩纤漾人之时,少女们情不自禁围了拢来,要瞧瞧这面纱遮脸的少女究竟是何人,竟然还未入席,已引得位浊世佳公子为她折腰。 柳依依对纤漾恨之入骨,一眼就认了出来,胸口热,忍不出恶言相向。 她这句话,登时引得众少女群情激涌,齐齐向纤漾看了过去。 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鄙夷,有的憎恶。 “呀,我想起来了,方才那位给她引路,身穿青衫的公子,就是摄政王的世子爷呀!去年的群芳会上,我曾见过他的!”一名少女突然想起,轻声叫道。 “明世子?不可能,明世子身份高贵,俊美无双,怎么会亲自给那丑八怪带路?”少女摇头不信,更多的却是嫉妒。 “哼!定是这丑八怪用面纱遮住了那副丑颜,迷惑了明世子,若是她敢摘下面纱,明世子压根连看都不会看她眼!”霍思嫣说道,语气中满是怨毒。她想起方才看到二人的情形,就满腹怒气,对纤漾由厌恶直转憎恨。 “对,谁不知道明世子的心上人,是霍姐姐你呀!他怎么会看上苏纤漾那丑八怪呢!”郭彩兰登时醒悟,忙拍夏千秋的马屁。 霍思嫣得意的抬抬下巴,不屑的用眼角扫了扫纤漾。她虽然对明爵无意,但明府确实曾表达过想和她家结亲之意,又有哪少女,愿意倾心于自己的男子,转瞬间又去喜欢上了别人! “丑八怪就是丑八怪!别以为穿上身漂亮衣裙,就能变漂亮!” “真是丑人多作怪!” “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披上了凤凰毛,也永远飞不上枝头变凤凰!” 众少女你言,我语,句句话都夹枪带棒,连讽带刺,劈头盖脸的向纤漾砸来。 这群少女中大多数和纤漾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什么仇怨,只不过是听了柳依依,霍思嫣等人对纤漾的诋毁,心中对纤漾实在是瞧不起。 若是先有人,把别人的脸皮子揪下来扔在地上用脚踩,少女们便人人都想挤上去,在掉落在地的脸皮子上也用力踩上脚。所谓的墙倒众人推,说的就是这理儿。 第114章 看上她了 其中齐国候家的大小姐桑柔为人忠厚,听众少女说得实在过份,忍不住插了句:“你们别说了,太难听了。” 但她这句话,迅速被淹没在众少女的滔滔口舌之中,连水花也没溅起来。 桑柔无奈,脸同情的看向纤漾,她不知纤漾是否能承受得住这般讽刺谩骂,若是换作是她,纵使不在地上挖洞钻进去,也早就掉头拂袖而去,从此再也不敢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了。 哪知她眼看过去,只见纤漾神色自若的站在当地,眼眸中波澜不惊,对众人的言语恍如不闻,她心中暗暗称奇,不由对这位苏大小姐上了心。 众少女口沫横飞的骂了半天,听不到纤漾的半点回应,都有点拳在了空处,很不着力的感觉,于是,慢慢的说话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大家都闭上了嘴巴,脸诧异的看向纤漾。 “你们--说完了?”纤漾冷若冰霜的目光向周围扫,被她视线扫到的少女们无不心中凛。 “说完了,就听我说!” 纤漾这声厉喝突出其来,众少女心中都了突,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肩膀,连柳依依都抖了抖。 “湖边风大,我奉劝各位句,小心说话,不要被大风--闪了诸位的舌头!”纤漾眼眸微眯,隐有厉光闪现。 空气中,股如兰如馨的淡淡香气,悄无声息地在少女们的周围弥漫开来。 无人察觉。 你丑八怪,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我呸!” 众少女还在回味纤漾的那句话是何用意,柳依依已经恶狠狠的叫骂了出来。 “不错,我是丑八怪,那你们想不想看看,我究竟丑成什么模样啊?”纤漾的眼珠骨溜溜转,突然放软了语气。 “谁稀罕看你那副丑样子,快点滚回你的丞相府去,少在这里吓人!”柳依依想起纤漾那脸的袖疙瘩,心中发毛,这话说得色厉内荏。 “不想看!你们也看着!”纤漾眼神冰,又是声厉喝,吓得少女们齐齐跳,起向她看了过去。 纤漾抬手,已将蒙面轻纱摘下,仰起了张脸,挨伸到少女们面前,轻笑道:“诸位,你们看我这模样,可美么?” “呀!” “鬼啊!” “太可怕了!” 少女们惊呼连连,缩着脖子不知该往哪里钻,那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躲,再也没有人敢去看纤漾眼。 人人都使劲埋着脑袋,生怕纤漾再把那张吓死人的脸伸到自己面前。 远处树丛中,青白两条人影闪现,白衣少年对身边之人出声调笑道:“怎么,这就是你看上之人?这副模样……确实是与众不同。” 青衣少年姬修也被眼前看到的容颜惊呆了。 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那样风姿卓约如天上仙子般的姑娘,竟然会有这样副吓人的容貌! 他直愣愣地看着纤漾,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直到孟明俊伸手挡在他眼前,用力挥了几挥。 明爵这才转动了下酸涩无比的眼珠,缓缓看向楚宜城。 “怎么?看呆了?”楚宜城呵呵笑,眼角向纤漾方向瞟瞟的,“这位苏大小姐,当真是有趣啊,有趣。” 他充满兴味的眼光直追随着纤漾,嘴角噙着笑意,像是发现了极有趣的事物般。 当他看到纤漾恶作剧的仰着张丑脸蛋,吓得那群少女们花容失色,他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扩大。再看到她双秋水般的明眸眯了起来,笑得像得意的小狐狸样,他简直看直了眼。 这么生动活泼,狡黠可爱的少女,他这辈子可是头次见。 多吸引人哪! 这刻,他只觉得自己沉寂了二十二年的心湖,头次泛起了波澜。 谁说这苏大小姐丑?在他眼中,她简直明媚动人之极! “你看什么哪!像呆头鹅样!”楚宜城的眼光立马让明爵感到不爽,很不爽,因为他盯着看得目不转睛的,正是方才扰乱了自己池春水的少女。 虽说见了那苏纤漾的真容,登时让他对她刚生出不久的绮念遐思消失了大半,但她毕竟是让他次心动的少女,被别的男人这样盯着,纵使是他的至交好友,也不行! 楚宜城收回目光,看着对面的好友,笑得意味深长,“明凶,你方才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什么话?我方才可是说过很多话。”明爵心虚地哼叽道。 “你说……你看上那姑娘了,让小弟不得与你相争。”楚宜城也不和他罗嗦,直奔主题。 “嗯,啊!我几时说过看上她了?”明爵瞪圆了眼,连忙否认,他心中虽对纤漾还存着点好感,可再也不敢说想娶她的话,若是自己的摄政王老爹知道自己,千挑万选选中的世子妃,是未嫁就被休弃的丑八怪,只怕是立马就棍棒交加,得他屁股开花。 “那就好,我不妨直接告诉明兄,小弟我……看上她了!”楚宜城笑得温尔雅。 “什么?!”明爵不敢置信地看着好友,“你、你看上她了?你……你要娶她?” “现在谈到婚娶,还言之过早。总之,小弟我对这苏姑娘很有兴趣,若是苏姑娘也对我有意,那么禀明双方父,交换庚帖,定下亲事,就是顺理成章之事。所以,小弟先知会明兄声,到时候,可不要与小弟相争啊!”楚宜城眨眨眼,对明爵露出莫测高深的笑意。 明爵像看怪物样,看着楚宜城,觉得啼笑皆非。好友这是难得动次情,就跟那初堕情的毛头小子样,当他看中的姑娘是宝么?那样副丑陋的容貌,在帝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会和他争,和他抢不成? “好,言为定,为兄绝不会夺人所爱,贤弟放心。”明爵拍拍胸脯,大方答允。 “明兄这次说过的话,可定要记得牢牢的,莫要再忘记哦。”楚宜城不放心地叮嘱道。 明爵翻了白眼,好友用得着这么防着自己么,再来招板上敲钉,生怕自己反悔。 “我明爵在此起誓,绝不会对苏纤漾苏姑娘生出别的心思,若违此誓,教我辈子娶不得妻。贤弟,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明爵伸出三手指,郑重其事地对天发了誓。 第115章 唇枪舌剑 “好,好,好。”楚宜城笑得志得意满,连道了三好,对好友颔首,道:“咱们走吧,时辰已近午时,陛下也该到了。” 二人并肩离去,湖畔的众少女们全无人发觉。 且说纤漾,见众少女被自己吓得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看都不敢看自己眼,连柳依依和霍思嫣,都远远的避了开去,不由得意的昂着脸,笑得灿烂无比。 她目光转之间,瞧见了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如鹤立鸡群般茕茕独立,风姿嫣然。 纤漾朝她眨眨眼,原来此人正是那日邀她去赴生辰宴的沐天晴。 纤漾对她好感倍增,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淡淡的同情,还有温和的亲切,很是温暖,就像是温柔好脾气的大姐姐,在瞧着调皮捣蛋的小妹妹般,脸上微微袖,颇觉不好意思。 她方才也是玩心大起,故意捉弄了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们,这时见吓得她们也够了,于是大声咳嗽声,自言自语道:“这湖边风真大,我还是戴上面纱吧,免得吹了风,这脸上的疙瘩越长越多,倒吓得些胆小鬼们吃不下饭,就不好了。” 说完,素手轻抬,重新蒙上面纱。 少女们听她说戴上面纱,无不松了口气,虽然被纤漾骂成胆小鬼,总好过看她那张吓死人的丑颜强。 少女们悄悄抬起眼,偷着瞥她眼,又赶紧把目光撤了回来,唯恐被她发现。 柳依依和霍思嫣,则避在远处,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 沐天晴缓步走近,笑容温和:“纤漾,生辰宴至今已许久未见,今天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高兴,去年我们便是坐在一起,今年也一样吧?” 纤漾在脑海中的记忆搜了搜,果然确实如她所说,去年的群芳会上,她是唯看着纤漾的目光中没有嫉妒之情的,当下点了点头,微笑道: “好啊,承蒙沐姐姐不嫌弃,这儿风大,咱们去那边说话去。” 拉着沐天晴的手,两人神情亲昵,转入花丛绿树中,并肩而行,喁喁细语。 柳依依和霍思嫣都不屑地对两人的背影撇了下嘴,两人想不明白,这沐天晴是不是脑子进了水,放着眼前声势显赫,在皇后娘娘面前袖透半天边的自己不巴结,偏偏要去和那宫里失了势的丑八怪说话,那丑八怪能给她什么好处不成? 少女们见纤漾走了,就像心头去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顿时轻快了许多。少女们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方才纤漾的气势太强了,每人都觉得自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般。 少女们围在起说了几句话,突然,有少女惊呼道:“我……我的舌头疼,好像肿了。” 她这叫,登时好几名少女也叫了出来:“我、我的也疼,呜……” “肿了,好疼。” 少女们苦着脸,捂紧了嘴巴,眼泪汪汪的互相看着,连柳依依和霍思嫣也没能幸免。 她们只觉得自己的整条舌头就像是扎进了无数根细小的针尖,钻心的疼,而且肿胀无比,可伸出来给旁人看时,却并无异样,每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恐惧,不知道自己是突然得了什么怪病,难道是不小心被蜜蜂蛰了舌头?可这根本不可能呀! 柳依依突然想起方才纤漾说过的话:“奉劝各位小心说话,不要被大风--闪了舌头!”她浑身激灵,看向纤漾隐没在花丛中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什么。 “吃她,吃力如吹。”她大着舌头,口齿不清的说道。 少女们没听懂的,全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柳依依仇恨的目光紧盯着纤漾的方向,伸手愤怒指:“吃她,吃她汗的!” 少女们虽然还是没听明白,但是看明白了,柳依依的意思是,她们这样全是柳纤漾害的! 可这怎么可能?苏纤漾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她们全都肿了舌头?难道她会使妖术不成? 少女们将信将疑,睁着圆圆的眼睛,捂着嘴巴,焦躁不安,她们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让自己这怪病快点好起来,马上群芳宴会就要开席,自己大着舌头,连话都说不清楚,难不成要装哑巴不成? 那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可就要泡汤了! 纤漾拉着沐天晴的手,远远地避开了众少女,在花丛中漫步赏花,顺便闲聊几句。 纤漾只觉得沐天晴和那群娇纵蛮横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她温大方,很对自己的脾气,怪不得自家的丞相老爹对她家的哥哥也推崇备至,劲的向自己推荐,有这样的妹妹,那哥哥的人品也可想而知,定是极出色的。 两人走了会,沐天晴突然觉得纤漾拉住自己的掌心多了物,她好奇地拿到眼前看,却是枚绿豆大小的丸子,她怀疑地看向纤漾,不知她给自己这物是何用意。 只听得纤漾轻笑声,道:“沐姐姐,请把这小丸放入舌下,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沐天晴虽然不解纤漾的用意,但看着她明亮的眼波,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放小丸放入舌下,小丸入口就化,她只觉股淡淡的花香,从舌根下散发开来,很是舒适。 纤漾拉着她手,俏皮笑,道:“沐姐姐,咱们去瞧瞧那些丫头们在做什么吧。” 沐天晴犹豫道:“还是别去了,咱们还是等皇上来了,直接去赴宴就好。” 她想起方才纤漾被少女们喷得狗血淋头,不禁后怕。 纤漾却淡然笑,道:“我都不怕挨骂,沐姐姐倒替我害起怕来,嘻嘻,姐姐放心,我敢保证,咱们过去,绝对听不到句难听的话。” 沐天晴哪里肯信,那群少女的嘴巴有多毒,她可是刚刚领教过。方才少女们被纤漾的脸时吓住了,这会儿反过味来,还不对着纤漾大喷特喷? 可是纤漾的手就像是有磁力般,紧紧拉住她手,她身不由己地就被纤漾带到了湖边。 少女们见了纤漾,脸上全都现出怒色,沐天晴把纤漾往身后拉,闪身挡在她身前,准备面对众少女的唇枪舌箭。 第116章 排队道歉 哪知少女们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瞪着纤漾,紧闭着嘴巴,谁也没有开口骂人。 沐天晴大奇,不知少女们在弄什么玄虚,她看向纤漾,只见纤漾缓步上前,嘴角勾着丝戏谑的笑。 “咦?你们方才不是聊得很是欢快么?现在怎么全都变成锯嘴葫芦不说话了?噢,我明白了,定是这湖边的风大,诸位说话太多,闪着舌头了!” 纤漾笑得眼睛微眯,像只得意的小狐狸,沐天晴看得手臂上起了层小鸡皮。 少女们被纤漾调侃,只气得胸脯鼓鼓的,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纤漾的眼珠骨溜溜在众人脸上转了圈,施施然道:“我刚才好心提醒诸位,要小心说话,诸位就是不听,如今可不是自讨苦吃嘛。诸位今天吃了这番苦头,可要记住教训才好。以后说话--定要小心哦!”说完,还冲着少女们笑着挤挤眼,。 少女们觉得胸膛都要被纤漾气炸了,鼓起了眼,恨不得用目光在纤漾的脸上烧出窟窿来。 纤漾像是压根没看到少女们愤怒的表情,昂起脸,像是自言自语:“治疗这风大闪舌头的法子么,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时想不太起来,沐姐姐,你可知道这法子么?” 她忽然转身看向沐天晴,沐天晴吓了跳,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 看了这会儿的戏,沐天晴心里也明白了,少女们全都变哑巴,肯定和纤漾有关。 她不禁好奇地量着纤漾,想不明白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少女们整治成了这般模样,她又想起方才纤漾给自己吃的小药丸,目光闪动,仿佛明白了什么。 少女们听了纤漾的话,就像眼前徒然看到了丝光亮,看向纤漾的目光,纷纷由仇视变成了期待。 纤漾遗憾的叹口气,道:“这法子我倒是知道,只不过我这人有毛病,就是挨了骂之后,心情会变差,心情差了,有些事情就想不起来了。只要我心情好了,这法子说不定就想起来了。沐姐姐,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的心情好起来呢?” 沐天晴暗笑,这真是促狭的鬼丫头,不捉弄死人不算完的主儿! 她既然这般问自己,自己当然要好好跟她配合。 沐天晴假装思忖了会儿,道:“这让你心情好的法子自然是有,妹妹你被人骂了,只要那骂了你的人向你道歉,妹妹你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骂你的人计较,这心情是不是就会好些呢?” 纤漾眼前亮,含笑赞道:“沐姐姐果然知我,这法子不错,就是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向我道歉了。” 少女们全都大怒,这柳纤漾欺人太甚!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向她低头认错吗?柳依依和霍思嫣气得差点咬碎了银牙,手指甲都陷进了掌心里。 纤漾看着少女们动不动,也不着急,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沐天晴道:“沐姐姐,你瞧这时日早己过午,只怕这群芳宴,马上就要开席了吧?一会儿皇上来了,咱们可要大声点儿跟皇上见礼才好,可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少女们浑身凛,脸上都露出恐惧的神色来。这苏纤漾说得不错,皇上马上就要出现,若是会儿自己不出声行礼,就是大逆不道之罪,可若是出声,这声要是含糊不清,也是大罪桩,老天哪,这柳纤漾是要生生的逼死自己不成? 道歉?不道歉? 每少女心头都在矛盾地交战着,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纤漾好整以瑕地拉着沐天晴赏花,评论下每朵花的优劣之处,就当眼前没这群人般。 名少女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走到纤漾身前,福了福,开口道:“书姑凉,对勿气,务醋了。” 众少女起睁眼看着她,既佩服她的勇气,又想看看这柳纤漾究竟有什么法子能治好她的舌头。 却见纤漾仰起了脸,故意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舌头痛成肿成这样,我说话能清楚么?那少女心下嘀咕,还是大声说道:“苏姑娘,对不起,我错了!” 正腔圆,口齿清晰,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但那道歉的少女愣住了,所有的少女们全都愣了! 太神奇了! 每人的目光都盯在纤漾的脸上,。 纤漾脸上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叫道:“哎哟,我想起来了,治疗这风大闪舌头的法子,就是向人道歉,看来这法子果然好使,这位姑娘,可不就马上好了么?” 那少女刚道完歉,忽觉得嘴里有股淡淡花香,极是舒适,她睁着双妙目,似信非信地看着纤漾,想要说不信吧,可自己的舌头确实好了,不疼不肿。 众少女拉住那少女,齐指着她的嘴巴,意思是要她再多说几句话出来。 那少女会意,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口结舌了半天,才憋出句话来:“你们,要我说什么呀?” 少女们脸上都露出喜色,这少女果然是好了,于是下子把纤漾围在了中间,争先恐后地向纤漾开口道歉。 “慢点慢点,这法子嘛,要来才管用,你们这样起开口,这法子就不灵了。来,大家排成队,地说。”纤漾就像指挥官,指挥着少女们排成了列。 柳依依和顾千秋却远远站在边,恨得差点吐血。 少女们挨向纤漾道了歉,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舌头果然不肿不疼了,都开心得像只麻雀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浑然忘了那害她们的罪魁祸首就是纤漾。 所有少女当中,只有柳依依和霍思嫣二人,直冷眼旁观。 眼见得众少女全都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二人对视眼,手掌相互握,缓缓点了点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就是向那丑八怪道歉吗?自己又掉不了块肉! 可如果不道歉,自己说不了话,掉的可就不是肉,而是脖子上的脑袋了! 二人心意相通,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到纤漾身前。 霍思嫣抢先步,对纤漾行了礼,开口认了错。 第117章 当众出丑 纤漾淡淡瞥她眼,照例让她大声重复次,趁她开口说话之时,将小绿丸弹入她的口中,解了她的毒。 霍思嫣只听得自己的声清楚响亮地喊道:“苏姑娘,对不起,我错了!”这几,只臊得满脸通袖,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她双手捂住发烫的脸,径往花丛处躲了进去,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现场只剩柳依依人,她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终于低头向纤漾福了礼,马上又站起身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来。 有的少女登时叫了出来:“苏姑娘,她说的是什么嘛,根本不是道歉的话,别给她治了!” 这少女对柳依依大为不满,心道若不是她从中挑拨,自己何至于得罪了苏纤漾,出了这么丑,遭了这般罪。 纤漾对那少女点点头,道:“心不诚,则不灵,柳姑娘既然不是诚心道歉,这舌头嘛,恐怕也是治不好的了。” 柳依依的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她猛地昂起头,用尽全力大声道:“苏姑娘,我错了,对不--起!” 柳依依宏亮的嗓门儿登时把所有的少女们吓了一跳,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自己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她还在愣愣的出神,忽听得远处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啊,好大的嗓门儿,这姑娘做错什么事了?居然这般大声地认错?倒真是难得!” 众少女们齐齐色变,虽然有的少女不知道说话的这人是谁,但只要看到周围侍立的太监宫女们齐齐下跪,口中连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也都知道是当今皇帝陛下,景阳帝到了。 众少女一齐盈盈下拜,口里齐声娇呼:“臣女们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纤漾也不得不随着众女下拜,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 她真是受不了这些古人,天天高呼万岁万万岁,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人的寿命就摆在那里,不是喊几声万岁,就真能活到一万岁的! 少女们暗中直叫好险,幸好自己及时道了歉,要不这会儿皇帝陛下到了,自己大着舌头呼叫万岁,岂不是羞死人了。 柳依依的脸蛋红一阵白一阵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她暗叫自己怎么偏就这么倒霉,为何不早点认错,偏偏在自己大声认错的时候,竟然叫皇帝陛下听了去,自己大家闺秀斯文稳重的名声,这下子……全毁了! “好了,都起来,别见了朕都跪个没完。”景阳帝说话声中,已然走近湖畔。 纤漾心中一乐,这皇帝好,不喜欢让人跪,和自己倒是脾气相投。 少女们齐声道了声:“是。” 纷纷起身,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的站着,沉眉敛目,娉娉婷婷。 景阳帝的目光在众少女脸上缓缓扫过,掠过纤漾的脸上时似乎一讶,开口问道:“方才那位大声认错的,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站出来让朕瞧瞧。” 柳依依吓得脸都白了,心里把纤漾骂了个半死,战战兢兢地从人群中出列,双腿一软,磕下头去,颤声道:“回陛下的话,方才……方才是臣女。”她的头俯在地上,连抬也不敢稍抬。 “当真是你?这倒奇了,方才说的那般大声,朕刚进这园子就听到了,现在声音怎么小得像是蚊子叫一样。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柳依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恨不能把头埋进土里去,却哪里敢抬头。 景阳帝眉头一皱,淡淡道:“朕方才进园子的时候,听到有人这般大声说话,还道今儿群芳会上出了个胆大的姑娘,正准备有赏呢,谁知道你见了朕的面,居然连头也不敢抬。罢了,起来罢!” 说完袍袖一拂,不再理会柳依依,在身后众人的簇拥下,径往湖桥上行去。 柳依依听了景阳帝的话,心中大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呆呆地跪在地上,一时竟忘了起身。 只听得身边的少女们发出嗤笑,显然自己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柳依依又气又恨,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还是霍思嫣看不过去,走上一步,伸手相扶,柳依依这才站起身来。 景阳帝身后,跟着二十余名风采翩翩的少年郎,正是此次参宴的贵族少年们,他们显然把刚才的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每个人看向柳依依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轻蔑之意。 柳依依被众人的眼光看得抬不起头来,只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速速飞回自己家去,躲在被窝里,永远不见这些人的面才好。 霍思嫣安慰了柳依依几句,心中却很是快意。 你柳依依不是傲得谁也瞧不起吗?偏偏在陛下面前丢了这么个大丑,看你还拿什么神气! 少女们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一个个英俊少年郎,都红着脸,粉颊低垂,像是害羞,却不停地从睫毛的缝隙里偷眼相看自己中意的那个人。 少年们人人高昂着头,挺着胸,腰板得笔直,像是毫不在意这些少女们爱慕的目光,实际上都在用眼角不停地往少女们的方向扫射。 纤漾见了这般情景,心中暗暗好笑。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大会呀。 等到少年们全都走过玉石桥,在湖中心的碧波殿落了座,少女们才袅娜地走上了九曲石桥,纤漾也跟在众人之中,沐天晴走在她身侧,拉着她的手,微笑道:“妹妹,咱们坐那边吧。” 纤漾含笑点头。 忽听得身后一声尖刻的声音说道:“你和那丑八怪同桌而食,就不怕染上病,自己也变成了丑八怪?” 纤漾不需回头,也知道说话的是那阴魂不散,恨自己入骨的柳依依。 她微微侧脸,用眼尾一瞥柳依依,嗤笑一声:“沐姐姐如何,不需要你担心,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的脸蛋,别到时候变成丑八怪吧。” 沐天晴心中一震,若有所思地看向纤漾,心头一阵迷茫,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强势无比的纤漾和去年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怯懦的纤漾简直判若两人。 第118章 翩翩少年 柳依依听了纤漾的话,心中大怒,狠狠剜了纤漾一眼,脚下加快,直抢过纤漾和沐天晴两人前面去了。 纤漾也不去理她,自顾和沐天晴叙话,二人进了碧波殿,见少女们都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那柳依依的位置尤其靠前,二人对视一笑,不愿去抢那风头,便在殿角的一个席位上坐了下来。 碧波殿名为宫殿,其实就是建在湖面上的一个偌大的凉亭,只是这凉亭的面积实在太大,足够容纳数百人之众。 殿内不设门窗四壁,只有数根粗壮的柱子笔直耸立,挺起了四方檐角,周围缀着明黄色的缎帷纱帘,此时高高卷起,四面通透,放眼看去,湖面美景,一览无余。 春风从湖面上徐徐而来,扑面柔暖,湖面上碧叶如波,带来阵阵荷花的清香,殿中众人赏美景,闻清香,只觉神情气爽,心情愉悦。 纤漾心情也是大佳,她抬起眼珠四面一转,己将殿内情形都看在眼内。 殿中席位摆设坐北朝南,景阳帝的御座安放在殿中央,他容貌威严,不露笑容,头戴穿珠十旒冕,高高端坐在御席之上。左右两边又各布置了两个席位,分别坐着两位宫装丽人。 左边那位年约四十,貌相端庄,雍容华贵,头戴朝阳十凤挂珠钗,身穿正红绣紫玉兰纱缎宫装,正是皇后柳氏,柳依依的亲姑姑。 右边是位二十多岁的佳人,姿容艳丽,纤漾依稀记得,应是景阳帝最宠爱的韦妃,她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茜红缎纱长裙,白底黄花绣金缎面束腰,越发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娇柔温婉,楚楚动人。 除了主位上设置三席,左右两旁各摆放着十余张紫檀木雕螭宴桌,两人共席。少年们在左,少女们在右,中间好大一片空地,地上铺着纯黑的墨玉石砖,打磨得光可鉴人,少男少女们就像被隔在银河两岸,遥遥对望。 纤漾对殿中情形一扫而过,心中微觉诧异,只见靠近景阳帝的左右两边,各各空出一方宴桌,却无人居坐。 她的目光在对面少年席上一溜,并未见到南宫煜的身影,心下恍然,原来那最右边的第一席,定是留给那个贱男的。 纤漾颇为奇怪,今日的百花宴,乃是专为南宫煜选定恭王妃的重要日子,主角居然姗姗来迟,难不成还有更重要的事? 还有,她这边的第一席,是少女这一边最尊贵的席位,连柳依依借着皇后之势,也只坐在了第二位,却不知这一席位又是留给何人?究竟有谁这样大胆,连皇帝皇后都驾临了,她还迟迟不到? 沐天晴顺着纤漾的目光看过去,抿唇一笑,在纤漾耳边悄声道:“听说今天十公主也会出席,这个小公主……嗯,脾气颇为古怪,妹妹可要小心,莫要惹到了她。” 纤漾向沐天晴点头微笑,谢过她好心提点。 她从记忆里搜到,这位十公主,就是当今柳皇后的亲生女儿,从小娇纵无比,性情刁钻古怪,是个令皇帝皇后都大为头痛的人物,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敢在这样的场合姗姗来迟。 这时,已有太监宫女们流水般送上菜来,不多时,每张宴桌上都摆满了各色佳肴,飘香美酒,时令鲜果,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纤漾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 怎么还不开席?纤漾心下嘀咕。 帖子上讲的明明是午时开宴,现在离午时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了,纤漾的腹中早己唱起了空城计,只是景阳帝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大伙儿便随谁都不敢说话,更不敢举筷。 偌大的碧波殿中,气氛十分微妙。少年少女们心中满是不解,按照惯例,只要景阳帝一到,酒菜上齐,景阳帝就会说几句开场白,然后宴席开始。 可今天好生奇怪,景阳帝坐下之后,一直不曾说话,目光时不时看向通往湖岸的十曲石桥,仿佛在等待什么人一般。 所有该来的人,只有四殿下和十公主未曾来到,陛下莫不是在等他们二人? 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这四殿下和十公主却又去了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忍不住都看向那座石桥,只见桥面上只有侍立两侧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站得像个木桩。 纤漾身边的沐天晴和一众少女们,都坐得端正无比,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好教养模样,纤漾一开始也像她们一样,坐得像个石像,可一会儿,她就觉得无聊,美酒佳肴就在眼前,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只能干坐! 纤漾抬眼向景阳帝看去,巴望着他赶紧说一声“开席”,她就马上开动筷子,据案大嚼,可景阳帝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一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的眉梢忽然一挑,只见柳皇后轻轻探身,在景阳帝耳边说了句什么,景阳帝眉心一皱,一摆手,柳皇后又讪讪地坐了回去。 纤漾的素女心经炼了十余日,己有小成,方才柳皇后说的话,隔得虽远,话声又轻,她还是听到了一些。 柳皇后像是在说,不会来了,先开席吧,却碰了景阳帝一个软钉子。 皇帝果然是在等人!不会真是在等南宫煜那个贱人吧? 纤漾忍不住向对面那张空席看了过去,目光一闪,忽觉有人在注意自己,她顺着感觉看过去,正和一对清亮如天上晨星般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那人的视线和纤漾轻轻一碰,就退了回去,垂下眸子,不再看她。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纤漾自嘲一笑,顺便扫了那人一眼,登时觉得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白衣少年,容颜秀雅,温文如玉,乍一看,倒是有点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目光一瞥,见那白衣少年身侧,坐着一青衣少年,却是在御花园中给自己引路之人。 两人都是少见的翩翩美少年,卓然不群,萧然出众,并肩而坐,宛如一朵青荷,一株白莲,迎风摇曳,纤漾不禁啧啧赞叹,这两人若是论容貌,竟似不在绝色“小十”之下。 第119章 肚子饿了 那青衣少年看了纤漾一眼,将嘴凑在白衣少年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白衣少年俊颜微红,低下头去。 纤漾见那白衣少年如玉般的面容现出羞色,心中一动,蓦地里想起阿九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少年,脑中却浮现出阿九的影子来。 不知道阿九摘了面具,会是怎样的一副容貌,是否有这少年一半的美貌?他常常被自己捉弄得面红耳赤,不知道他害起羞来的模样,是否有这少年一样的可爱? 纤漾想着阿九,嘴角情不自禁浮起一个甜蜜的微笑来,那白衣少年被她灼灼逼人的目光瞧得抬不起头来,脸色越来越红。 他越是害羞,纤漾就越觉得有趣,双目炯炯,直盯着那少年不放,那少年的头越垂越低,几乎要钻进桌子底下去了。 纤漾简直要捧腹大笑了,这真是在古代,才能遇到这么害羞的男人!在现代,这样害羞的男人,早就绝了! 她玩心大起,恶作剧地盯着那少年看个没完,直到沐天晴在她身边轻咳一声,暗中捅了她一把,纤漾才收回视线。 沐天晴把刚才的情景尽收眼底,看那白衣少年发窘的模样,肚里暗暗好笑,她微笑着侧身,在纤漾耳边悄声道:“苏妹妹,你看对面那穿白衣的公子,长得如何?” “长得不错,很好看。”纤漾点头赞道,看了沐天晴一眼,见沐天晴正对那白衣少年温颜微笑,心中一动,“啊,我明白了,原来那白衣公子,是姐姐你的心上人啊?姐姐眼光果然不错,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温雅良善之人,而且……和你有点像,你们很配,非常配!” 纤漾险些说出,而且这公子纯洁得像只小白兔,看着让人忍不住想扑倒,害得她差点化身变成大灰狼。 沐天晴睁着圆圆的眼睛,啼笑皆非地看着纤漾,这都哪儿和哪儿呀,这位苏妹妹,可真会乱点鸳鸯谱! “苏妹妹,你说什么呀!对面那个穿白衣服的,他叫楚宜城,是我表哥!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你乱说什么呢!”沐天晴红着脸,嗔怪道。 “啊?”纤漾的嘴巴张成了圆形,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脸上微微一红,还好有面纱挡着,别人看不见,不过转念一想,表哥表妹,才子佳人,在古代不也可以成亲的吗,不过既然沐天晴如此说了,自然是没什么男女私情的,纤漾便没有再说。 不过她很快就神色自若,心想怪不得那个楚宜城有点眼熟,原来竟是沐天晴的表兄,两人长得果然有三分相似。 她们两人在这儿窃窃私语,丝毫没留意到,她们这一个角落,已经吸引了殿里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景阳帝和他身边的柳后韦妃。 大殿中悄无声息,人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透,纤漾和沐天晴话声虽轻,但在这静得连呼吸都能听到的殿里,仍是传到了一些人的耳中,再加上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越发引得众人侧目。 柳皇后双眉一蹙,面露不悦,心道这两个丫头好没教养,竟然当着陛下的面前窃窃私语,太有失大家闺秀的体统,她正准备出言教训一下这两人,忽听得景阳帝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你们那两个姑娘,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悄悄话,说大声点儿,也让朕听听。”声音不急不徐,不轻不重,听不出喜怒。 景阳帝一出声,登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向纤漾她们看了过来。 沐天晴脸色一白,神情惶然,急忙起身转出桌案,屈膝跪倒,伏地回道:“臣女沐天晴,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纤漾轻轻一叹,也站起身来,只觉一道幸灾乐祸又满是怨恨的目光向自己看来,正是柳依依,她的脸上得意之极,嘴角勾着一抹恶毒的笑意。 这柳依依想看我倒霉?哼,你当我和你一样,是那没胆子的倒霉鬼啊,真是笑话! 纤漾秀眸一闪,不慌不忙地走到殿中心,双膝微屈,对景阳帝福身行了一礼,又即站直,神情自若地道:“启禀陛下,臣女苏纤漾,方才问了沐姐姐一个问题,沐姐姐回答不出,故而臣女斗胆,想问问陛下,不知陛下可否知道答案?” 她这话一出口,殿里诸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每个人神色各异。 柳后目中透出怒意,韦妃则眨着眼,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她,少女少男们看向她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柳依依目中闪动着残忍期待的光,楚宜城和沐天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连明爵都暗自为纤漾捏了一把冷汗。 她当真是好大胆!居然敢在陛下面前这样讲话,是嫌自己命长了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景阳帝开口。 景阳帝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你是苏纤漾,苏相家的大小姐?”他看着纤漾蒙面的轻纱,若有所思,想了想,又问道:“你想问朕什么问题?” 纤漾眨了下眼,老老实实地回答:“回陛下,臣女肚子饿了,想问问陛下,何时可以开席?” 这下,所有人看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怪物了,全像是在看疯子。 纤漾像是毫无所觉,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景阳帝,又道:“陛下,肚饿就要吃饭,此乃人之常情,陛下想必也和臣女一样,臣女饿了,请问陛下,您饿了吗?” 她的脸蒙着面纱,看不见神情,但她声音清脆娇憨又俏皮,眼神清亮带点渴望,景阳帝看着纤漾那对清澈如水的眼睛,感觉她就像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绕欢膝下,找自己要糖吃一般。 他心中一乐,油然而生温暖之感,却故意板起脸,咳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人人偷眼看着景阳帝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突突直跳。 “被你这丫头一提,朕倒真是觉得……有点饿了。”景阳帝双目炯炯地看着纤漾,神情威严肃穆,眼神却是温暖慈爱的,他一摆手,“起来,朕说过,别动不动就跪,两个丫头,回你们的座位上去,来人,斟酒,咱们开席!”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第120章 打包带走 皇帝陛下居然没有治那丫头的大不敬之罪?反而听了那丫头的话,马上开席! 难道今儿这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么! 柳依依更是恨得直咬牙,手中的帕子都快让她绞碎了,眼睛恨不得在纤漾的脸上剜下块肉来。 凭什么这丫头就有这么样的好运气,明明犯了错,可连皇帝陛下都不罚她!凭什么! 所有人都在惊叹纤漾的好运气,纤漾却不觉得是自己的运气好。 她携着沐天晴的手,落落大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镇定自若地坐下,只觉自己握在手里沐天晴的掌心全是冷汗,用力握了握,对沐天晴鼓励一笑。 纤漾可一点也不害怕众人眼里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陛下。 她的心里就没什么阶级之分,所以面对皇权她也无所畏惧。 至于景阳帝嘛,抛却了皇权赋予他的高高在上的身份,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都道这景阳帝是位明君,既然是明君,胸中自有丘壑,又岂会像常人一般小肚鸡肠,暴躁易怒? 纤漾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位景阳帝,正是一位通明睿智,威严与慈爱并重的好皇帝。 所以她才放胆说出那番话来。 柳皇后的面色一僵,向纤漾淡淡瞟了一眼,不露声色的转过头,举杯向景阳帝敬酒。 韦妃的眼珠则灵活一转,笑眯眯地看着纤漾,随后也举起杯来,对景阳帝说了几句祝祷之词。 景阳帝面色甚和,待众太监宫女帮所有人的酒杯里斟满了酒,他提高声音,说了几句开场白,便当先举杯,一饮而尽。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气氛融洽,就像突然吹进一股温暖的春风,吹得整个殿里都活了起来。 人人脸上都带上了笑容,轻声笑语,其乐融融,和之前一个个呆坐如木鸡的模样判若两人。 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切的变化,全都是纤漾一个人带来的。 可楚宜城注意到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纤漾,发现自己的目光像粘在了纤漾的脸上,连一刻都不想离开。他强自克制,不敢多瞧,生怕被纤漾当成了轻薄之人,可是一颗心,在胸腔中突突直跳,眼前美酒佳肴,全不在他眼内,他的眉间心上,全都牵挂着纤漾一人。 之前湖畔,她只不过是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产生了一丝好感,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姑娘,竟然再也放不下了。 他盯着面前的酒杯,杯中醇厚如浆的酒水微微晃动,宛如她柔媚的眼波,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柳纤漾,纤漾,他心里无声地轻唤她的名字,决定终此一生,一定要把她牢牢护在手里,再不放手。他的手指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就像是,握住她的手一般。 纤漾对楚宜城的古怪心思,丝毫不察,她正举着筷子,大快朵颐。 不得不说,这皇宫中御厨做出来的菜,比外面的那些酒楼里的好吃多了,不过嘛,比阿九做的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心里蓦然又想到了阿九,登时又是甜蜜又是怅然,这狮子头没有阿九做的好吃,阿九的菜不仅味道好,那真是色香味俱全,摆盘也是有讲究的,哎,按理说这皇宫里的厨子应该是天下罕有的了,可不照样比阿九差了那么一大截,恩,还是阿九厉害。 不过这么多好吃的,要是能让阿九尝尝多好,他是个厨子,自然可以取长补短,吸取这里面的精华,让自己的厨艺更上一层楼。 纤漾心中一动,暗道自己真傻,想带给阿九尝,那就打包呗!她眼珠往湖里一瞟,这里的荷叶将败未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满湖的荷叶,就是最好不过的打包袋! 右边席宴上的少女们只是举着杯子,浅浅地抿了口茶水,对太监宫女布给自己的菜,几乎动都不动,她们心里紧张着呢,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自己一会要表演的项目,哪里有吃饭的半点心思。 左边席上的少年们则吃得很是欢脱,他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菜,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他们今天就是来给自个儿挑媳妇的,心里毫无压力,一会吃完了饭,他们只管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那些少女们一个个展示自己才艺,自己相中哪个,就去哪家求亲。 纤漾宛如风卷残云般,将自己面前摆放的菜肴吃了个七七八八,独独留下那份蟹粉狮子头,几乎动也没动。 她吃得香甜,完全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人物。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就连景阳帝都停下了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柳皇后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她冷冰冰的目光停在纤漾面上,对贴身宫女布在自己碗中的菜完全无视。 韦妃则笑得十分妩媚,她看了看纤漾,俯身在景阳帝耳边低语了一句,景阳帝带笑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含笑点头。 沐天晴张着嘴巴,连自己手中的筷子什么时候掉在桌上的都不知道,她完全被纤漾惊呆了。 少男们看着纤漾,见她一手撩起面纱,一手执筷夹菜,当菜肴送入口中之时,她亮晶晶的双眼微眯,神情就像只贪吃满足的小猫咪,说不出的可爱。对嘛,这才像个吃饭的样子,姑娘们要是都像她这样吃饭,才可爱! 少女们则又是鄙夷又是羡慕,一方面看不起她吃得毫无大家闺秀的斯文样,二来,又忍不住偷偷叹气,要是自己也能像她那样,肆无忌憧地大口吃菜,该多好! 纤漾吃着吃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周围好像多了许多探照灯,一大群人的目光全都向自己扫射了过来,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吃饭是种享受,但是在一大堆虎视眈眈盯着你看的眼光中吃饭,那就是受罪。 纤漾蹙起眉,抬眼一个个看了过去,那些盯着她的目光和若水很不友好的视线一触,就像碰碰球一样,一下子全都缩了回去。 第121章 熟悉之感 这样才对嘛!纤漾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开动。 她心下嘀咕,这些毛头小子,黄毛丫头们,不好好地吃自己的饭,盯着她做甚! 尤其是对面那位楚宜城,目光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飘过来,好罢,是她想太多,人家那是在看自己的亲戚小表妹而已,瞎想什么呢。 要她像那些大家闺秀那般,装模作样的吃东西,她不是不能装,但她不乐意!她们装斯文,是因为要相亲,但纤漾没这顾及,她可是来打小怪兽的,不吃饱了,怎么会有力气? 话说,这宫庭御宴上的菜肴做得精致美味,花样繁多,就是有一样不好,数量太少! 纤漾数了数桌面上摆着的盘盘碟碟,居然有二十多个,每个盘碟碗都不过巴掌大,小巧玲珑,里面盛着的菜,她两筷子一挟,就见了底。 饶是她把面前的菜吃了个精光,也只吃了个半饱。她放下筷子,不满的撇下嘴,这皇帝陛下家里的厨子,也太小气了。 “……妹、妹妹,你……“沐天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下面有太监禀报说皇子到。 三位尊贵无比身份的皇子皇女同时驾到,就像是晴空万里,突然降下了三道响雷! 炸得整个碧波殿里的所有人,都是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抬起眼,齐齐向殿门口看了过去—— 九殿下殿下? 少女们顿时激动起来。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传说中的九殿下,帝都第一美男子,真的来了?那日沐天晴的生辰宴请的人不是很多,多数都是自己相熟的,所以有幸见到九王爷的人很少。 有的少女甚至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来,向外看去,突然发现自己失态,又慌忙坐了回去,脸蛋羞得通红。 更有的少女慌乱地碰掉了筷子,弄洒了酒杯,就连纤漾身边的沐天晴,都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的绣帕,神情紧张地向外看去。 纤漾好奇地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这个楚王殿下,究竟有何等的魅力,竟然让一众端庄自持的少女都为了他失态。 只见九曲石桥上,翩翩走过来两条人影,前面一人长身玉立,正是恭王君天翔,后面一个却是个宫装龄少女,十五六岁年纪,圆脸大眼,透着一股机灵劲。 少女们齐齐“咦”了一声,方才太监明明报的是三人呀,这二人分明是似殿下和十公主,九殿下呢? 不由自主地全都抻长了脖子。 这下看清楚了。 “啊!九殿下!” “我也看到九殿下了!长得……真好看呀,真不愧是咱们帝都的第一美男。” “哎呀!九殿下他怎么……” 少女们小声惊叹,咬耳细语,语气中全是惋惜之意。 柳依依打鼻孔里轻哧一声,嘀咕了一句:“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忽见一道警示的目光射了过来,正是柳皇后,柳依依吓了一跳,硬生生把“病秧子”三个字字,咽回了肚子里。 纤漾坐在最靠近殿门的席位上,看得更是清清楚楚。 从石桥上走过来的,的的确确是三个人,那个讨厌的九殿下,就走在更加讨厌的南宫煜身后。 不,不是走,他是坐在一把有轮子的靠椅上,被十公主推过来的。 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号称帝都第一的美男,沙场上战功显赫的男子,此刻竟然如此孱弱,病的需要靠着轮椅推着过来! 阳光明媚,温暖耀眼,照在那九殿下的脸上,竟然不曾给他苍白的脸染上一丝颜色。 纤漾自问并不是个好美色之人,就连看到”小十“那样的绝色,还有楚宜城和青衣少年那般风采翩翩的美少年,她都能毫不动容,她与这九殿下也非第一次相见,可是今天—— 阳光下他苍白的脸,让她从内心里觉得心疼,是为了什么呢? 如此美好的人儿老天却如此不公?给了他雄才伟略却不给他一个健康的体魄?或许还有什么,她一时之间情绪纷乱没有深究。 事实上,每个少女看到他的脸,都无法把目光从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移开。 他的脸色极白,似乎常年不见阳光,就像是光洁明亮的美玉,柔白如凝脂,又像是最细腻的白瓷,通透清润,泛出一种莹润的光彩。他的眼,亮如星辰,幽远清冷,如月底清辉,皎洁淡然。 春风从湖面徐徐而来,扬起他湖绿色的袍角,他虽坐在轮椅之中,整个人却仿佛被贬入凡间的仙灵,不带一丝烟火之气,茕茕遗世而独立。 “嗒——”地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滴落水面。 声音就来自耳畔。 纤漾微微侧头,只见沐天晴的目光正落在九殿下身上,眼里蕴满了盈盈泪水,顺着她光滑的脸庞往下流,一颗泪珠,正正好好滴落在她面前的酒杯里,溅起了一朵小小的酒花。 有故事…… 纤漾一眼就断定,身边的沐天晴和这位病秧子九殿下之间,定然非比寻常,否则,温文内敛的沐天晴不会一脸的痛惜,伤心不可自抑。 “参见齐王殿下,九殿下,十公主。”宴席两侧的少年少女们齐齐站起,向刚刚走进大殿的三人行礼。 “免。”南宫煜淡淡一摆手,其余二人则对众人睬也不睬,全然无视。 三位身份尊贵无比的皇子公主,旁若无人地在众人敬畏专注的目光中,走向殿首,向景阳帝见礼。 不知怎的,纤漾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位九殿下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清冷的目光从自己脸上飘过,让她不自觉得想到二人之间的事情,他出手为自己解围,为难于她…… 她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九殿下的身影,轻轻蹙起了眉,陷入沉思。 好奇怪,她明明跟他不算深交,不过几次蒙面而已,为何今天,他却带给她一种莫名其的熟悉感,就像是前世,她曾和他纠缠千年…… 纤漾蓦然涨红了脸,对自己心中产生的悸动羞愧不己,同时生起自己的气来,自己心里明明只有阿九,却为何对他起了心思。 第122章 心如磐石(打赏加更) 她可不是见异思迁的花花公主,她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纤漾刚把自己的视线从十殿下的背影上移开,不经意地又对上了另一双清亮的眼眸…… 这一次,楚宜城没有回避和纤漾的对视,他默默无言地凝望着她,柔和的目光若有所思,若有所诉。 纤漾一怔,心道,他看错人了不成?她瞅瞅身边的沐天晴,又瞅了眼楚宜城,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楚宜城的脸上却莫名现出一丝喜色,他垂下眼帘,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九殿下不经意的一侧脸,将二人这番对视尽收眼底,眸光一闪,似是若无其事,右手却己不知不觉握紧成拳。 “老四,老九,小十,快坐。你们四个,怎会一起前来?莫不是约好了,故意迟到不成?”景阳帝看着四个子女,神色甚好。 南宫煜和九殿下南宫朗同坐席,听了景阳帝的话,站起身来,朗声答道:“启禀父皇,儿臣奉父皇之命,去九弟府中邀九弟来参加这群芳之会,恰巧十妹也在九弟府中,我二人劝说良久,九弟都百般推脱,不愿前来,儿臣斗胆,和十妹二人齐心合力,硬是将九弟抬了过来,得罪了九弟,还请父皇恕罪,其他书友正在看:。” 原来如此,殿中诸人尽皆恍然,纷纷点头。 景阳帝更是喜,点头笑道:“还是老四这法子好,你九弟就是这副软硬不吃的臭脾气,你硬是把他绑来,这就对了。老九,既然来了,就痛痛快快地吃,痛痛快快地喝,不醉不休!” 九殿下神色不动,轻轻吐出“是”来,声甚是清润动听,纤漾的心又是一动,这声也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景阳帝又转头看向十公主南宫雨轻,目光中满是宠溺之色,笑道:“小十,也辛苦你了,饿坏了吧,多吃点,你面前的那果子,可是东都国进贡而来的叫什么释迦果,稀罕得紧。” 十公主眼珠一转,撇了下嘴巴:“破果子,有什么稀罕的啦,长得那么丑,父皇,女儿把九哥给你请了来,你要赏女儿什么?” 景阳帝失笑道:“请了来?明明是绑了来吧,瞧你九哥那脸不情愿的模样,朕还没找你算账呢,还要讨赏?赏你顿板子。” 十公主转向柳后,撒娇道:“母后,你看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说话不算数,他明明说只要请了九哥来参加这群芳之会,就会赏女儿的!” 柳皇后露出到场以来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十公主招手道:“来母后这里,你父皇小气,母后赏你。” 十公主走过去,偎在柳皇后怀里,母女二人甚是亲昵,十公主仰起脸,“母后,你要赏我什么好东西?” 柳皇后笑道:“就知道要赏,”想了想,从腰间解下枚玉佩,放在女儿手里,道:“就这件物事,赏了你啦。” 十公主看了眼,撇了下嘴:“后骗人,枚玉佩,又是什么好东西啦!” 柳皇后笑道:“这可不是枚普通的玉佩,这叫鸳鸯蝴蝶佩,你拿着这枚玉佩,喜欢谁,就把它交给谁,谁要是收下了这枚玉佩,谁就是我家雨轻的驸马爷了,这赏,你要不要?” 说完,向景阳帝看了眼,景阳帝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十公主,却不说话。 十公主大喜,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伸手揽住柳皇后的脖子,叫道:“母后,你真好!女儿谢母后赏赐!”又看了景阳帝眼,又道:“女儿也谢过父皇。” 景阳帝微微摇头,这宝贝女儿的心事,他岂会不知?女儿心仪那人己久,只是那人却对女儿无意,柳皇后数次跟他提及此事,他都不置可否,没想到柳皇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许了女儿。 也罢,这小儿女们之事,还是让他们自己闹腾去罢。 景阳帝的目光看向九殿下,抚着胡须,微笑不语。 明爵听了柳皇后的那番话,暗中用手肘撞了下好友,在他耳边悄声道:“喂,宜城,你听到了么?皇后娘娘让公主自行择婿,这可是你的好机会,定不要错过喽!” 楚宜城却定定地道:“我心如磐石,不可转也!我的心事,你难道不知道么?”目光如水,忍不住又向若水看去。 明爵顺着他目光看,又转了回来,“宜城,为兄劝你句,别做傻事。这苏姑娘再好,也是被退了亲的姑娘,就算你不嫌她貌若无盐,可她是四殿下不要了的,你却巴巴的凑上前去,这可不是贱么?十公主虽然娇纵了些,但人家那身份可是天之骄女,尊贵无比,你要是娶了她,这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楚宜城斜眼看向好友,反问道:“你是说公主好?” “是啊,这不明摆着的事吗?不论身份,地位,容貌,这公主哪样不比那苏姑娘强出十倍百倍,有眼珠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你要是不选公主,你就是傻子” “公主既然这么好,你还不让你老爹去提亲?论家世,身份,容貌,你哪样都配得上公主,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至于我嘛,我倒宁愿当当你说的那傻子。”楚宜城端起酒杯,向纤漾看了眼,饮而尽。 闻言,明爵气得直瞪眼,他把头扭,理都不理楚宜城了。 风,柔和的从湖面吹来,拂过面上,明明是暖暖的,不知怎么,楚宜城忽地感觉到股莫名的寒意,在自己周身盘绕,让他无端端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连喝下肚去的美酒,都没能让他暖起来。 群芳之宴,很快就结束了。 少女们无心饮食,少年们吃得极快,每人都知道,这酒宴之后的节目,才是今天的精彩所在。 宴席很快就撤了下去,每人的桌前换上了香茶清点,各色鲜果。 少女们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少年们火辣的眼神直往对面的桌上瞟。 每年的群芳盛会,都会成就不少的锦绣良缘, 景阳帝的心情极佳,他捋着胡须,微笑量着左右两席的少男少女们,少年们挺拔像青松,少女们人人娇媚如花朵,光是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这群芳会,说是赏花,又何尝不是赏人! 第123章 奇思妙想 自然,这满席中最亮眼最出色的,莫过于九殿下南宫朗,在座的少年们虽然出类拔萃,但又有哪能及得上他心爱的儿子。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了九殿下身上,人人都道他最爱的是四子南宫煜,殊不知,这老九,才最是让他牵肠挂肚。 只不过老九身体孱弱,风吹则病,不知瞧过了多少御医郎中,却人人束手无策。 景阳帝记得,老九出生之时,瘦小得像只猫咪,御医曾扬言,他体虚孱弱,活不过年,气得他当场下令,将那御医贬出宫去,终身不许踏进帝都步。 年后,老九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然后又有御医进言,说他熬不过十五岁,景阳帝再次大怒,痛了那御医六十大板,得那御医整整在床上躺了四月。 自此后,人人提起九殿下而色变,宫中再无人敢为九殿下诊病。 直到老九满十五岁那年,身体骤然消瘦下去,竟然连床也下不来了,景阳帝这才信那御医所言非虚,亲自****相请。 那御医也束手无策,却给景阳帝举荐了自己的老师,只不过这御医的老师是名世外高人,云游四方,行踪无定,就是鬼谷子。 景阳帝无奈,便派了最得力的亲随侍卫,护送老九,走遍了大川南北,万里寻医。 老九这一走,就整整五年没有回过帝都。 若不是老九常有飞鸽传,带回他的亲家信,景阳帝几乎要以为这最心爱的儿子病逝于他。 自老九出生之日起,自己就日日夜夜为他担心,到如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四年之前,这游历四方的儿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景阳帝回想那日自己乍见老九的情景,心中仍是止不住的激动,此后老九还拖着病体为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此刻,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儿子,老泪下子就流了下来,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国之君的身份,父子二人,如寻常百姓之家。 老九的腿虽然残了,但人还活着,这世上,还有比爱子尚存人间更令人高兴的事吗? 景阳帝只觉得自己活了五十年,最开心快活的莫过于和爱子重逢的这刻,只可惜他要么四方游历,要么去征战沙场,很少在自己身边停留。 只不过,这次重回帝都的老九,似乎和以前……不同了。 他有多久没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了,昔日瘦骨嶙峋的少年长成了俊美无双的男子,虽然坐在轮椅上,那夺人的秀色仍然像太阳样,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光华。 景阳帝看着老九,若有所悟,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该给他找媳妇了。 只是哪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这般出色的儿子呢? 景阳帝双眼蓦然亮,数日后,正是群芳盛会,全城闺秀云集,佳丽无数,到那日,定会为儿子挑最合他心意的姑娘。 他向老九提及此事,儿子却神色淡然,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气得他直吹胡子。后来,老九似乎无意中提及群芳宴的事儿,倒是让景阳帝心中动。 要知道,景阳帝这生阅人无数,睿智通达,知人善用,从无错漏。 儿子开口,他就猜到了几分。 他抚着胡子,瞅着脸若无其事模样的老九,暗自好笑。儿子这是动了春心啦,否则,似他这般万事不盈于怀之人,怎会留意这事儿呢,这里定有蹊跷! 也不知,儿子这意中之人,究竟会是哪家的姑娘…… 景阳帝满以为自己猜中了儿子的心事,殊不知,到了群芳宴的正日,老九竟然撂下句,不去! 这如何使得! 景阳帝遣了小十儿雨轻去请,他知雨轻和老九最是交好,两人自小起长大,老九体弱多病,小十刁钻古怪,兄妹俩凑在起,相处得却极是和谐。小十刁蛮任性,连父皇和母后都拿她无可奈何,偏偏最听她九哥的话,不成想,小十也请不动老九。 无奈,景阳帝又派出了老四,果然,还是老四精明强干,硬是将老九掳到了这群芳宴上。 对嘛,老九来了,这该到的人,就全都到场了,这好戏嘛,就要开锣了。 景阳帝笑眯眯地量着自己的两子女,心中得意,微微侧目,看了柳皇后眼,点了点头。 柳皇后会意,知道这是皇帝让自己说开场白。 每年这日,这番话都由柳皇后来说,她早己说得惯了,当下举起茶杯,轻轻润了润喉,。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驻在她脸上,见她端起杯,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她开口。 柳皇后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放下茶杯,神情端庄高贵,缓缓开口道:“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群芳之会,乃是寓意咱们帝都的姑娘们,就像这园子里的群芳样,姿容华茂,荣曜芬芳。” 说到这里,她略略顿,见众人神情恭谨,凝神聆听,微微笑,继续说道:“这园子中的奇花异草,诸位想必已经欣赏过了,只是今年又出奇事,诸位可曾留意?” 诸位小姐都四处打量,发现有些花在这个初秋时分都该凋谢了,可今天却依然开的正好、 果然,只听柳皇后说道:“大家都够欣赏到这美景,倒要多谢人,就是……九殿下殿下,若非九殿下殿下的奇思妙想,引温池之水浇花,大家又怎么闻香芬,赏清荷?还有那些姹紫嫣红,恐怕此刻都凋谢了,所以,诸位定不要忘了谢过九殿下殿下的恩德。” 少年少女们齐齐站起,起说道:“谢过九殿下殿下。” 纤漾也不得不随着众人站起,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她心中对这皇宫中里的繁缛节真是烦到了极点,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谢,她突然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小九,若是让她嫁进皇宫,只怕早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烦死了。 她的目光不由地向九殿下看去,见他神情清冷,对众人瞧也不瞧,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心中不屑地哼了声,暗道,神气屁! 少女们先前在湖畔曾听得引路太监说过此事,此时再由姚皇后亲口说来,心中更曾爱慕之情,虽见九殿下腿有残疾,仍是有双双含情脉脉的目光,纷纷向九殿下飘了过去。 第124章 原形毕露 少女们先前在湖畔曾听得引路太监说过此事,此时再由柳皇后亲口说来,心中更曾爱慕之情,虽见九殿下腿有残疾,仍是有双双含情脉脉的目光,纷纷向九殿下飘了过去。 少年们却不知此事,看着满湖盛开的荷花,交口称颂不己。 就殿下对少年们的称颂之声恍若不闻,对少女们满含爱慕的目光更是不理,双清亮如星的眸子只盯着手中粉彩猫蝶杯,倒像是那杯上的图样更吸引他般。 景阳帝听得柳皇后说的那番话,不由连连点头,含笑看着九殿下,心中很是得意。 不得不说,柳皇后对景阳帝的心理还是摸着了几分,她这招投其所好,用得其妙,果然听得景阳帝龙心大悦。 韦妃举杯饮了口香茶,长袖遮面,不被人注意地撇了撇唇,放下茶杯,盈盈笑道:“皇后娘娘,您也太偏心了,今儿这群芳盛会,大伙儿可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您可不能光夸九殿下,就忘了四殿下啦,陛下,您说是不是?” 她秋波流转,在众人齐声称赞九殿下之时,暗自留意南宫煜的表情,见他面上和旁人边,含笑看着九殿下,目光中似乎也有赞美之意,她却留心到,恭王垂在身侧的右手,握得紧紧的。 挑拨离间! 柳皇后心头恚怒,面上却露出歉然笑容,道:“是啊,多亏韦妃提醒,本宫当真糊涂了,只夸了老九,却忘了老四。不过嘛,咱们四殿下的人品,不用本宫夸赞,大伙儿有目共睹,整帝都,谁不称颂咱们四殿下人才出众,文武双全。” 说完,目光斜,淡淡瞥了韦妃眼。 韦妃自然是看出了柳皇后眼中的警告之意,却毫不在意,她转头看向景阳帝,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多了,口就干了,咱们还是喝着茶,欣赏下今年姑娘们带来的表演吧。” 她这招含沙射影自是引得柳皇后不快,话说得口干,这不讽刺自己废话太多吗? 当着众人的面,柳皇后不便发怒,神色淡淡地道:“韦妃说得极是,本宫确实口渴了,今儿这群芳之宴接下来的表演,就有劳韦妃多多费心。” 纤漾听着两人勾心斗角的说话,只觉得:累! 这宫廷中的女人,活得真辛苦。 韦妃莞尔笑:“既然皇后娘娘说得口干,那就由臣妾代为安排吧。” 柳皇后心下愈加恼怒,这韦妃素来和自己不睦,但在这般重要的场合,公然抢自己的风头,却还是头遭。 她面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雍容大度地道:“韦妃肯为本宫分忧,辛苦你了。” 韦妃转头向景阳帝笑,问道:“陛下,您说,今天的表演,由哪家的千金先开始呢?” 纤漾不由得对这位韦贵妃暗暗佩服,真是心机灵巧的聪明人,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却又轻轻抛,将这皮球扔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让皇后发作不得。 景阳帝看了柳皇后眼,拈须笑道:“往年都是由皇后安排顺序,今年么……”他略沉吟。 他目光扫,分别看了两人眼,对二人的明争暗斗早就心中有数,开口道:“今年就破次例,让朕来亲自决定如何?皇后,韦妃,你们意下如何?” 柳皇后和韦妃对视眼,齐起身,福身道:“臣妾谨遵陛下圣旨。” “坐下,坐下,这又是什么旨意了。只不过是朕时心血来潮,抢了你们俩的差事罢了。” 听了景阳帝的话,柳皇后心里咯噔下,韦妃却目光中微现得色。 皇帝这话表面上是不偏不倚,实则,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皇帝的心里向着哪位娘娘。 少女们脸上都现兴奋之色,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每人都期待皇帝陛下能指到自己。 景阳帝的目光对着下方的少女们看了过去,每少女都粉面微垂,脸颊带晕,派端庄自持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纤漾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了回来,看住柳依依。 “柳爱卿家的千金,一年不见,不知你的琴技提高得如何?朕记得,去年你的《梅花三弄》,颇有绕梁不绝之妙啊。” 皇帝陛下居然挑中的是她,其他书友正在看:! 少女们的目光登时又羡又妒地看向柳依依。 柳依依兴奋的脸都袖了,被皇帝陛下选中表演,这是多大的殊荣! 她又是得意又是不屑地扫了少女们眼,站起身,福身奏道:“启禀陛下,臣女这年中苦练琴技,据教臣女琴技的师傅说,臣女的琴技已经青出于而胜于蓝,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听了这话,纤漾差点把含在嘴里的口茶全喷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强自忍住。 这柳依依,还真够大言不惭的,她就不懂得“谦虚”二怎么写吗? 少女们立时发出阵吃吃地笑声,纷纷用手帕掩着脸来遮挡唇边露出的笑意。 “是么?那朕和在座的诸位,可都有耳福了。柳姑娘,你今日所奏,是何曲子啊?”景阳帝脸平和地道,丝毫不以为忤。 柳皇后方才听柳依依说出了那般轻狂无知的言语,心头气恼之极,但见皇帝并无愠色,慢慢放下心来,知道皇帝这般说话,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柳依依,这丫头被自己宠得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她如此这般难成大器,早晚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启禀陛下,臣女今日所奏之曲,名叫《春光无限好》,此曲精妙无比,模拟春日花开,间关鸟语之声,正合今日群芳盛开之景,传闻中,此曲奏到妙处,能嗅到淡淡花香,能引来百鸟和鸣。”柳依依下巴微昂,得意洋洋地道。 柳皇后脸色僵,把头扭了开去,看都不想看柳依依眼了。自己在她进宫之前,叮嘱她的言语,她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皇帝陛下只不过给了她小小的恩宠,立马就让她原形毕露,露出张扬轻狂之态,自己好容易求得景阳帝松口,允了她和齐王殿下的亲事,如今看来,恐怕要成泡影。 第125章 百鸟齐鸣 纤漾简直要大笑出声了,从她次见柳依依时起,她就知道柳依依是绣花枕头--草包!如今看来,她不仅是草包,还是蠢蛋! 她用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柳依依,今天的群芳宴真没白来,这柳依依出乖露丑的戏码,看得她很是欢乐。 柳依依接过身后太监递过来的凤鸣琴,放在身前案上,对着众少女得意地扫,目光正对上纤漾含笑的眼眸。 她怔,登时大怒,那丑八怪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哪有半点羡慕,满满的全是嘲弄的笑意! 这丑八怪,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 论琴技,她柳依依可以毫无愧色地说,这帝都,她柳依依敢称二,就没人敢称,上次让这个丑八怪侥幸赢了殷柔柔,这次她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毁了容貌的丑八怪,居然敢瞧不起自己的琴技? 她想起去年群芳宴上,自己和这丑八怪展示的都是琴技,明明是自己技高筹,可这丑八怪仗着美貌,硬是从自己手中夺走了原来属于她柳依依的花魁之尊,还夺得了三殿下的心…… 今年,她柳依依就要把去年丑八怪从她手里拿走的切,全部夺回来! 想到此处,柳依依唇角勾,对着纤漾轻蔑笑,起身,对景阳帝施了礼,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女独奏琴曲,显不出此曲的绝妙之处,所以,臣女斗胆请求陛下,允许柳丞相之女与臣女同奏此曲。” 她这话出口,殿内参加过去年群芳宴的人都是呆,人人都记得清楚,去年这柳依依败于苏纤漾之手,就是输在琴技之上,今年她居然敢公然向柳纤漾挑战,莫不是果真像她所说,她的琴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柳依依之所以敢胸有成竹地说这番话,自是有她的理由,一来,她相信自己的琴技绝不会输给任何人,二来,她想报复她屡次抢自己风头的仇。 要知道抚琴之道,贵在坚持,若是日不抚,手势便会变得生疏,故而她每日练琴,必在两时辰之上,十根手指练得灵活无比,那日沐天晴的生辰宴上,苏纤漾的琴艺就生疏的很,如今想来也是没什么长进。 纤漾睁着双明亮无比的眼眸,看着柳依依,不得不说,这柳依依虽蠢,也有点小聪明,她这番话,倒真是不大不小地将了纤漾一军。 那日的凤求凰已经谈过了,再谈也没什么新意,自然不会勾起大家什么情绪,当日她也不过是出其不意才能取胜。 景阳帝听了柳依依的话,“哦?”了声,温和的目光看向纤漾:“苏姑娘,柳姑娘想要和你比试琴技,你可愿意啊?” 纤漾眨眨眼,看着景阳帝,见他神色甚是和蔼,显然自己只要说出句“不愿意”,皇帝绝不会勉强自己。 只不过…… 她目光闪动,自己可是来小怪兽的,这柳依依不找上自己,自己还要找上她呢,不就是比试技艺吗?岂能难得了她! 纤漾抬起头来,见许多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了过来,有关切的,讽刺的,嘲弄的,看戏的,也有……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 她捉住那看不出意思的目光对视过去,不由得微微惊,那目光若有意若无意落在自己脸上的人,居然是直目中无人,只盯着自己手中酒杯的九殿下! 九殿下的视线和纤漾的碰,在纤漾还没琢磨出他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轻描淡写地移了开去,又开始盯住他手里那粉彩杯看没完。 真是怪人! 纤漾心中嘀咕了声,忍不住又看了他眼,他看着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好生奇怪。 “怎么?丑……苏姑娘,你要是不敢和我比试,就大声地说句,我输了!本姑娘也不会为难你,让你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柳依依见纤漾良久不语,以为她心虚胆怯,洋洋自得地说道。 纤漾看都不看她眼,对着景阳帝展颜笑,声清脆,开口道:“陛下,这琴技吗?去年臣女已经和柳家大小姐比试过了,当时谁输谁赢,想必大家还记得清楚分明,今年再比琴技,未免过于无趣,臣女倒是想了有趣的比试法子,陛下可想听听?” “哦?”景阳帝捋胡须,眼中多了丝兴味,微笑道:“是什么有趣的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柳依依皱着眉,纳闷地看着纤漾。 这丑八怪果然是怕了自己,不敢和自己比琴技,可没听说这丑八怪还擅长别的技艺啊?难不成是要跟自己比刺绣? 她顿时有点心虚。 只听得纤漾脆生生地说道:“臣女这法子,也是受方才柳姑娘的启发,有感而想出来的,柳姑娘所奏的曲名,叫《梅花三弄》,柳姑娘也说,此曲奏到妙处,能闻到群芳的芳香,能引来百鸟的和鸣,故而臣女想和柳姑娘比试下,看看究竟是谁,能引得百花香,能引来百鸟鸣,陛下,您觉得这法子,可有趣否?” 纤漾此言出,举座皆惊。 人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向她。 柳依依目光中露出困惑之色,这丑八怪的脑子进水了吗? 绽开群芳香,引来百鸟鸣,只不过是传说中的意境罢了,又岂会有人真能做到? 就连景阳帝都眉梢挑,眼中的兴味之色更浓,好奇道:“你是说,你有法子,能让这满殿开满香花,能引来百鸟齐鸣?” 景阳帝这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每人的视线都停在纤漾脸上,人人都是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屏着气等待她的回答。 纤漾淡然笑,清澈如水的眸光在众人脸上滑过,看向景阳帝:“陛下,臣女不是凤凰,自然无法引来百鸟争鸣,只不过听柳姑娘言道,她的琴技己然炉火纯青,想来奏这《梅花三弄》,说不定当真会引来百鸟来贺呢?至于让这碧波殿中满是花香,引来彩蝶翩翩起舞,臣女倒有几分把握。” 她话刚落,只听得众人齐齐发出“嘘”地声,每人都摇着脑袋,脸上是全然不信的神色。 第126章 赌上一赌 苏依依更是鼻孔里哼了出来。 景阳帝也是满心不信,见纤漾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倒说说看,要如何比试法?” “柳姑娘擅琴,自然是弹琴,至于臣女么,这琴技道,去年大伙儿已经听过臣女的琴,所以今天臣女想,为在座的诸位跳支舞。这比试的法子,就由柳姑娘抚琴,臣女起舞,比比,究竟是柳姑娘的琴先引来百鸟齐鸣,还是臣女的舞技先引得彩蝶飞舞,陛下,觉得这法子如何?” 少男少女们张大了嘴巴,瞪着纤漾,就像看怪物般。 这苏纤漾居然提出这般不可思议的方式,以琴引百鸟,以舞技引彩蝶,这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嘛! 柳皇后和韦贵妃头次表情致,齐齐摇头,心道,这姑娘不但病了,而且病得着实厉害。 就连楚宜城和明爵,都睁大眼晴看着纤漾,脸上副匪夷所思的神情。 南宫煜自进殿后,对纤漾眼也不曾瞧过,他那日灰溜溜地回到齐王府,将自己彻头彻尾地洗了遍,心有余悸,哪里敢再招惹纤漾,这时听纤漾竟然说出这番不可思议的比试方式,也不由得向纤漾瞟了眼,暗道,这苏纤漾难不成因为二次被自己所拒,得了失心疯不成? 满殿之中,唯有人,听了纤漾这惊天之语,神色淡然,巍然不曾变色,看着纤漾的目光中,若有所思,隐隐还有丝期待赞叹之意。 纤漾目光扫,已将全殿诸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见人人脸上都是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只有他……是例外。 她心中动,这九殿下,明明和自己没什么深交,倒像是能眼看穿自己般,当真是奇了。 只听得景阳帝轻轻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咳,苏姑娘,你提出的比试法子,倒真是稀奇得紧,你当真想如此比试?不会反悔?” 纤漾听出景阳帝言语中淡淡的回护之意,心中感激,轻声笑道:“这是臣女提出的法子,自然不悔,只是不知柳姑娘的意下如何啊?” 柳依依正自咬牙切齿地诅咒着纤漾,这丑八怪还真是疯了,要和自己比试这般做不到的事,她自问琴技虽高,又怎能当真引来百鸟来鸣?这丑八怪又哪里能引来彩蝶飞舞了? 那丑八怪自己不怕出丑,倒想拖得自己起下水,想得美! 柳依依眉梢轻挑,唇角勾,反问道:“苏姑娘,若是我的琴引不来百鸟,你的舞姿也引不来彩蝶,又当如何?” 少年少女们齐齐点头,觉得柳依依这问,恰是关键所在。 这苏纤漾提出来的法子,明摆着是两败俱伤的法子,任谁也完不成。 纤漾轻轻笑,道:“若是百鸟彩蝶全都不曾前来,自然算是我输,谁叫是我提出这样比试的法子呢?” 听了纤漾这话,众人齐齐倒吸口凉气。 柳依依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她紧紧盯着纤漾,生恐她反悔,追问道:“你这话当真?” 纤漾眼珠溜溜转,浅笑道:“看来柳姑娘不信我说的话,那么,咱们不妨来赌,如何?” “什么赌?”柳依依狐疑地看着纤漾,生怕自己不小心,又上了她的当。 “就赌--咱们谁赢谁输,你可有胆子跟我赌上赌?”纤漾斜眼瞥了她眼,目光中微带不屑。 柳依依立马被纤漾眼中的不屑给刺激了,她昂着下巴,傲然道:“本姑娘自然有这胆子!你说如何赌法?” “好!柳姑娘果然有胆色,那咱们就赌上赌,如果柳姑娘的琴技能引来百鸟齐鸣,就算我输,如果是我的舞技能引来彩蝶起舞,却又如何?”纤漾对着柳依依挑衅笑。 “那自然算是我输!”柳依依笑得如花枝乱颤,她还就不信了,这丑八怪当真能引来彩蝶不成? “那如果谁都引不来百鸟彩蝶--”柳依依拖长了声。 “我方才说得不是清清楚楚吗?如果百鸟彩蝶不至,就是我输。”纤漾不耐烦地断她。 “好!言为定。”柳依依目光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这赌,她赢定了! 沐天晴坐在纤漾身边,听纤漾提出这必输无疑的比试法子,只急得额上出汗,暗中直拉纤漾的衣角,示意她赶紧住嘴,哪知纤漾理也不理,和柳依依你言,我语,将这比试事,敲得板上钉钉,再也反悔不得。 她又气又恨地瞪着纤漾,真不知道方才那聪明机灵的姑娘去哪儿了,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分明就是头九匹马都拉不回头的倔驴子! “好,那输了的又怎样?”纤漾抬起头,戏谑地看着柳依依。 “你说怎样就怎样!”柳依依冷笑道,这丑八怪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嗯,让我想想,有了,这比输之人,以后要是见了对方的面,立刻就要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同时跪在地上磕上三响头,连说三声‘我服了’,柳姑娘,你觉得这样可好?”纤漾轻声笑道。 柳依依差点放声大笑了,她瞅着纤漾,忍不住咯咯笑道:“这法子真是再妙不过,就这么定了!” 沐天晴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脸担忧地看着纤漾,却见她面纱遮脸,眼神中却露出深思坚定之意,竟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乱成团的心才稍稍静了下来,。 整碧波殿上的人,全都呆了,只听得这两姑娘唇枪舌箭,你来我往,叮叮当当对挡了番,荒谬之极的赌局居然诞生了。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静悄无声,竟无人出声。 大家你瞧我,我瞧你,脸上都是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纤漾和柳依依,两人都昂着头,就像两只好斗的公鸡,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这情景,还当真是数年难得见的奇观啊! 南宫煜忽然产生了种得意洋洋的心理,他眉梢微挑,神情自得,看着纤漾和柳依依对恃,这两姑娘金殿互斗,闹得脸袖脖子粗的,说起来,可都是为了自己啊!自己今儿,可真是倍有面子! 他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怡然自得的摆出副看好戏的姿态来。 第127章 纷飞而至 万籁俱寂中,还是景阳帝首先轻咳两声,破了沉寂团的气氛。 “我说两位姑娘,你们当真要这般赌法吗?大姑娘家家的,就赌些胭脂水粉的玩玩吧,别动不动见面就磕头,有伤和气。”景阳帝看着纤漾,目光中隐有忧色。 “陛下,这法子可是苏姑娘提出来的,她可万万不能反悔。”柳依依唯恐错过这能够尽情折辱纤漾的千载难逢的良机,忙不迭地回道。 “你哪只眼睛看我说要反悔了,陛下,不如,你就为我二人做证人,如何?”纤漾抬头,对着景阳帝淡然微笑。 “咳,咳。”景阳帝捋胡子,沉吟不答。暗道自己真是引火烧身,这小姑娘居然不借坡下驴,反而要自己为她作证,要是自己答应了,这百分百必输之事,吃亏的还不是她? “臣女也求陛下答允,为我二人做证。”柳依依目光闪,暗道幸好被这丑八怪言提醒,只要有了皇帝陛下作证人,谅这贱人输了也必不敢反悔。 “好,我就为你二人作证。”景阳帝看了纤漾眼,点头应了下来。 “那,现在就开始比试吧。”柳依依简直迫不及待了,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像是马上就见到纤漾认输的那幕般。 纤漾正要答允。 突然听得高贵无比的声响了起来: “且慢!” 众人惊,齐向出声之人看了过去,只见上位,高贵端庄的柳皇后,目光轻扫,淡然说道:“陛下,臣妾觉得这两位姑娘的赌,很是有趣,倒也起了兴致,也想赌上赌,为二位姑娘的赌注添上些彩头。” “哗--”众人忍不住发出阵惊叹之声,人人睁圆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柳皇后。 “咦,这倒难得,不知皇后想添点什么彩头?却又赌哪位姑娘获胜?”景阳帝侧头,看向柳皇后。 柳皇后微微笑,从手腕上褪下只羊脂白玉镯来,轻轻放在桌案上,道:“臣妾这只玉镯,乃是千年暖玉所制,这世间只此件,算得是件稀罕的东西,哪位姑娘赢了,便算是本宫给她的添妆之礼罢!” 少女们的眼睛全都一亮,羡慕万分地盯着那只玉镯,玉质莹润通透,隐隐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实是块千年难得的暖玉所琢,柳依依更是心头火热,眼珠子看着那镯子,都不转了。 景阳帝也颇为诧异,道:“皇后,朕记得这暖玉镯是你娘家带来的陪嫁之物,你甚是心爱,当真舍得送给这两位姑娘?” 柳皇后雍容一笑,大方道:“臣妾对这两位姑娘很是喜爱,不论哪位获胜,臣妾都愿以这心爱之物相送。” 她听了纤漾提出来的赌法,知道柳依依决无败理,故作此大方姿态,一来,此镯纵是送出,也是送给自家人,二来,借此机会,给自己的娘家人,长长脸,助助威风。 景阳帝点头赞道:“好,难得皇后拿出如此珍品,两位姑娘,可千万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啊。” 柳依依立刻福身行礼,飞快答道:“臣女谢皇后娘娘赏赐。”说完,得意地瞥了纤漾一眼,分明己将那玉镯看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纤漾也轻轻行了一礼,淡然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一定不会辜负了娘娘的这番心意。” 柳皇后忍不住眉梢一挑,目光向纤漾看去,这小姑娘说话,似乎话里有话。 “哎呀,陛下,瞧姑娘们说得这般热闹,皇后娘娘还拿出这般的重彩,倒叫臣妾也心痒了呢。” 蓦然,一个娇媚动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韦贵妃笑意盈盈,从头上拔下一枝祥云点翠串珠凤尾簪,笑得风致嫣然:“臣妾这枝簪子,远远比不得皇后娘娘的暖玉手镯贵重,只是这钗上的珠儿倒也圆润,拿出来当个彩头,为赢了的姑娘添妆,两位姑娘,可千万不要笑话本宫小气啊。” 景阳帝眉毛一扬,奇道:“怎么,韦妃也要凑这热闹不成?” 韦贵妃笑道:“臣妾对这两位姑娘也很是喜爱,正好借此机会,送姑娘们一点小礼物,陛下,可不要笑话臣妾寒酸,臣妾的东西,自然是比不得皇后娘娘的。 柳皇后淡淡道:“韦妃的物事,件件样样都是好的,这枚簪子上的珠儿,便是本宫也稀罕得紧。” 柳依依更是喜容满面,她是识货之人,知道柳皇后说的不假,见那凤尾串珠簪,颗颗珍珠都一般有指肚般大小,珠光莹白,价值不菲。 纤漾看着韦贵妃轻轻一笑,躬身道:“纤漾多谢贵妃娘娘。” 柳依依却道:“惜惜谢贵妃娘娘赏赐。”言下之意,显然将这枚簪子也看成是她的囊中之物。 少女们个个看得眼中火热无比,都恨不得上场和纤漾比试的人是自己,这般送来稳赢无比的好事,凭什么不落到了她柳依依的头上! 韦贵妃秋波一转,看着众少女们脸上跃跃欲试的模样,忽然转头向景阳帝道:“陛下,难得今儿热闹,大伙儿兴致又好,臣妾有一个小小提议,请陛下恩准。” “哦,是何提议?” “臣妾提议由陛下坐庄,设一个小小的赌局,也让臣妾来赌上一赌,借机发点儿小财,陛下,您看这样可好?” 景阳帝不由失笑道:“你让朕开赌局?韦妃,这可不是你的景和宫,由得你的性子开赌。”他口中虽然似是斥责韦贵妃,却没有半点恼意,他深知这韦妃天性好赌,没事儿便常在自己宫中,和宫女太监们掷骰子取乐。 韦贵妃笑道:“陛下,今儿也不是朝堂之上,用不着这般严肃,开个小小的赌局,让大家乐呵乐呵,岂不是好?臣妾是个穷人,就先押五百两银票,陛下,您就高抬贵手,让臣妾发点小财吧。 景阳帝心中微动,看向下座诸人,见不少人脸上都有跃跃欲试之意,心想,小赌怡情,今日难得高兴,便点头道:“好,你这五百两银票,朕先受了,却不知,韦妃押谁获胜?” 第128章 不断加注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倾听,心想,陛下做这庄,这五百两银子是亏定了,韦妃娘娘明摆着是要押柳依依的。 却听得韦贵妃笑道:“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妾看好苏家千金,这五百两,就押苏姑娘胜。” 所有人都瞪大眼,露出吃惊的表情,这韦贵妃不是明摆着拿银子往外送的吗? 纤漾目光闪动,若有所思地看着韦贵妃,这韦妃竟然会押自己,倒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只听得柳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臣妾也来赌上一局,臣妾出一千两银子,押柳姑娘胜。”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看看柳后,再看看韦妃,谁都默不作声。 景阳帝被二人夹在中间,皱眉道:“皇后,韦妃,不得胡闹!” 韦贵妃秀眉一扬,道:“皇后娘娘,咱们还是别让陛下为难了,不如这一局,就由你我二人对赌如何?皇后娘娘既然出到一千两,那臣妾就再加五百两,若是柳姑娘胜了,这一千两就是娘娘的。” “也好。”柳皇后看了景阳帝一眼,不再多言,点头应允。 纤漾听了二人的对话,心中蓦然一动,暗道自己真是糊涂! 眼下一个大好的赚银子的机会,自然竟然险些错过了去! 她眼珠溜溜一转,已经想好了法子,当即上前,对着景阳帝盈盈福身行礼,开口说道:“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陛下答允。” “哦?是何不情之请啊,你但说无妨。”景阳帝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只道她要反悔。 纤漾站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女方才看在座各位的表情,似是对臣女所说的话,全然不信,臣女心中惶恐,因此想为自己打打气,也赌上一赌。” “什么?你也要赌?”景阳帝微微惊道。 “臣女自知比不过柳大小姐,可是心中却也不服,所以,臣女想以一搏十,臣女出一百两银子,赌自己赢。若是臣女输了,也无伤大雅,若是臣女侥幸赢了柳姑娘,岂不是可以赚到一千两银子?只不过臣女这是必输之赌,故而想请陛下成全。” 纤漾的声音听起来娇柔软弱,听起来,像是对自己殊无信心。 众人无不暗暗摇头,心道这苏纤漾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还未比试,先露怯意。 景阳帝目光闪动,琢磨着纤漾这话中之意,小姑娘用怯怯的眼神看着自己,可他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小姑娘的目光中,含着隐隐的狡黠之意,却哪里有半点胆怯心虚? “好,好,好!苏姑娘既如此说,朕自然会成全你的意愿。”景阳帝捋了捋胡须,微笑道:“在座的诸位,苏家千金愿意以一搏十,出一百两银子押她自己胜,却不知谁愿意出一千两,和苏姑娘赌上一赌啊?” 景阳帝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暗想,这苏纤漾真是嫌自己钱多,要往水里扔吗?她为自己赌这一百两,明明是在赌气,虽然自己只要肯出一千两,这一百两银子自是妥妥稳赢到手,可是,这样欺负一个娇弱女子,真的好吗? 说起来,区区一百两银子,在座的诸人还真瞧不在眼里,于是,无人开口出声。 “陛下,臣女愿出一千两,和苏姑娘赌上一赌,臣女押自己胜!”柳依依得意傲慢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一百两银子,她自是不稀罕,但是此举,却能让那丑八怪既输了钱,又丢了脸,真是一举两得! “哦?柳姑娘愿赌,好,好。既然如此,你二人就将银子先交给德喜,由德喜保管,待得比试之后,谁输谁赢,自有分数。”景阳帝眸光一闪,对着身后的太监总管点了下头。 大太监德喜应了声,走下席来,到纤漾和柳依依身来,微笑道:“二位姑娘,陛下有旨,请将银两先交予老奴暂为保管。” 纤漾伸手入怀,摸出一叠厚厚银票,足有数十张之厚,纤漾信手拿起一张,交给了德喜公公,只看得众人直咂舌,这一张银票就是一百两,看这苏姑娘手中剩下的票子,怕不有数千两? 柳依依却神色略见尴尬,她是千金小姐,哪里会随身带得银票,见众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来,咬了咬牙,伸手摘下一对明珠耳铛,放在德喜手中,傲然道:“本姑娘不像某些上不得台面之人,随身带这些啰嗦的东西,这对耳环,价值足有千金,先暂交公公保管,等得本姑娘胜了此赌,再请公公一并奉还。” 德喜闻言,向景阳帝瞧去,见陛下微一颔首,笑道:“那老奴就得罪了。”接过明珠耳铛,和纤漾递过来的银票一起,走回景阳帝身边,毕恭毕敬地放在皇帝面前的桌案上。 韦贵妃目光流转,在纤漾的脸上转了转,转头对着柳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臣妾觉得苏姑娘的赌法倒也有趣,不如,方才咱们的对赌,就此作罢,臣妾想押五百两银子,赌苏姑娘获胜。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她心思灵动,闻弦歌知雅意,不得不承认,纤漾想出的这个法子,才是能赚大钱的妙计啊。 柳皇后又岂能听不出来,这韦贵妃是打蛇随棍上,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她淡淡一笑,道:“本宫自无异议,既然如此,本宫就拿出五千两银子,押柳姑娘。” 纤漾眸光闪动,向韦贵妃看去,韦贵妃正在瞧她,两人目光一碰,登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纤漾拍了下手中厚厚的那叠银票,回过头来,对着满座的少男少女们道:“小女子这儿倒还剩了不少银票,不知在座的诸位,谁有兴致和小女子赌上一赌,将这些银子赢了回去?” 少年少女们看着,都颇为心动,这可是赚银子的大好机会,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愿先开口。 “我来赌!”一个傲慢之极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看去,见是一位身穿淡蓝色千彩梅花纱裙的少女,一脸孤傲之气,正是上次比试琴艺输给纤漾的殷柔。 第129章 他也要赌 她被逼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向纤漾道歉之后,心中对纤漾恨极,这时看到能够羞辱纤漾的良机,又岂会错过? “我出五千两,赌柳姐姐胜!”殷柔柔傲然道,从腰间解下一枚如意云纹碧玉环,放在桌上,“此物乃是我殷府的传家至宝,足以抵得五千两之数,暂时交由德喜公公代为保管,苏姑娘,我用此宝,只压你五百两,你可敢赌?” 纤漾伸了下舌头,笑道:“殷姑娘好大的气魄,这传家之宝也敢拿来赌?却只赌区区五百两,要是柳姑娘不幸输了,殷姑娘你这传家之宝,岂不是要拱手送给我呢?” “哼!”殷柔柔从鼻了里哼了一声,抬着下巴,“赌不赌?” “自然是要赌的。”纤漾也不犹豫,点出五张银票,交在德喜公公手中。 景阳帝看了看二人,点头道:“如此也好,不知还有何人也想赌上一赌呢?”他的目光对着下座诸人看了过去。 少年少女们早己心痒难搔,一来觉得这赌局甚是有趣,二来见皇帝陛下神色甚和,都想凑个趣儿,于是纷纷下注,无一例外,几乎所有人都将手里的赌注押在了柳依依身上。 德喜公公收银票和各类首饰珠宝收得手都软了,不一会儿,纤漾手中的银票已经一张不剩,而景阳帝面前的御案之上,则堆满了银票和各类奇珍异宝。 柳依依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她真是想不到,这丑八怪竟然会想出这么个法子,送了自己这么大一笔钱财。这些珠宝银票倒也罢了,要是赢了这丑八怪,自己脸上可得有多光彩!想想她就觉得美。 等在场的少男少女们几乎都下完注,再也无人出声的时候,一直沉默看戏的南宫煜突然站起身来,看着纤漾,朗声说道:“苏姑娘,本王……也要和你赌上一局。” “哦?齐王爷也要赌?却不知,王爷您要将注下在何人身上呢?”纤漾抬眼,淡淡看他,目光中微带不屑。 柳依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南宫煜。 “自然是押……柳姑娘胜!”南宫煜眉梢一挑。 柳依依顿时激动得脸色发红,看向南宫煜的眼神中像要滴出水来,柔情无限,情意绵绵,那模样竟似要扑进南宫煜的怀里去,撒娇献宠一般。 南宫煜淡淡扫她一眼,眼神中却并无情绪,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柳皇后身上掠过,随后收回视线,定定地看向纤漾。 柳皇后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这齐王,倒还识趣。 “是吗?不知齐王爷想押多少银子呢?”纤漾神色不变,声音一如平常,倒让南宫煜有点小小的失落。 “本王押五万两!”南宫煜傲然一笑。 五万两?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睁大眼看着南宫煜,一齐咂舌。 “齐王爷当真是财大气粗,如此一来,小女子怕不是要输给齐王爷五千两银子?只是,小女子的银票已经用完,一时之间,怕是凑不齐这五千之数。” “无妨,只要你答允本王一事,就可抵得这五千两银子之数。” “哦?却不知齐王爷要小女子答允何事?”纤漾眸光闪动。 “你只要答允,若是你输了,就嫁给本王,做本王的……妾!”南宫煜紧紧地盯着纤漾的眼睛,唇角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沐天晴的脸一下子变了,她气愤地看着南宫煜,他这不是明摆着侮辱苏妹妹吗?让一个堂堂丞相的嫡长女,给他做妾?她立马转头去瞧纤漾,同时暗中拉住她的手,狠狠一掐。 柳依依听了南宫煜的话,心中得意非凡,心上人竟然当众羞辱那丑八怪,显然是半点也不将苏纤漾放在心里。 楚宜城和明爵同时脸现怒色,但碍于身份,谁都无法开口。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纤漾的脸上,要瞧她是如何回答。 这个赌,她已经是输定了的,如果她开口答应,那她就免不了要做齐王妾室的羞辱,从此在众人之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可她要是不答应,恭王爷咄咄逼人,又岂能放得过她? 碧波殿中,人人都在等着纤漾的回答。 只见纤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着额角,似在沉吟思考,楚宜城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心跳都停住了,唯恐她嘴里吐出“答允”二字。 一片静默之中,突然响起一个清润动听的声音。 “启禀父皇,儿臣……也想赌上一赌。”一直默不作声的九殿下抬起脸来,双眸璀璨如星,流转着点点光华,他的目光从纤漾脸上飘然而过,看向景阳帝。 景阳帝心中微微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道:“老九,你也要赌?” “不错。”南宫朗点头,唇角微翘,就像一朵午夜优昙悄然绽放,轻声笑道:“儿臣也愿出五万两银子,和苏姑娘赌上一局。” 纤漾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蹙起双眉,恼怒的向九殿下看去,心道,这个九殿下搭错了哪根神经,自己没招他没惹他,他竟然蹦出来给自己添乱? 一个南宫煜就够她头痛的,再来一个九殿下,却让她如何打发?这两人加起来就是十万两银子,一时之间,让她上哪里凑这一万两之数? 南宫朗也向她看来,二人的视线轻轻一触,南宫朗立马转开了目光,抬了抬下巴,唇角似笑非笑,“本王这五万两银子,押……苏姑娘胜。” 此言一出,殿里众人登时发出“嗡”地一声,不论少年少女,皆向他瞧了过去,见他眉疏目朗,一派云淡风轻,显然方才的话,并不是信口胡言。 众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两位尊贵无比的皇子亲王,居然当着陛下的面,各押一位姑娘获胜,这……意味着什么? 每个人的心里都兴奋无比,目光一会儿瞧瞧恭王,一会看看九殿下,再转头瞧一眼柳家千金,扭脸看一眼苏家姑娘,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四人脸上转来转去,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130章 公主吃醋 纤漾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向他瞧去,只见九殿下一双清润的目光凝望着自己,眼神熟悉无比,却想不起在哪见过,脸上一红,别开眼,心中暗骂:臭流氓! 她瞧得清清楚楚,那九殿下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调笑之意,他分明是……对她有意,故意拿这五万两银子,来讨她的欢心! 她压根儿就不稀罕! 只听得南宫煜失声惊呼:“老九,你当真要和我对赌?”他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九殿下南宫朗。 “既然四哥有兴致,九弟就想陪着四哥玩玩,这五万两银子,就权当送于四哥花用罢。”九殿下轻轻一笑,风华绝代,引得众少女芳心大跳。 “九弟过谦了,这银子究竟能落在何人之手,还未可知呢。”南宫煜也是一笑,看向纤漾,见她蒙面轻纱遮住一张丑颜,容妆素雅,倒显得越发的风姿楚楚,夺人目光,想起她赌输之后,就要嫁予自己为妾,心中突然痒痒的,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连忙把目光转了开去,看着九殿下。 “九弟既然要赌,四哥也不能欺负于你,柳姑娘说,她的赌局是以一搏十,九弟既然替柳姑娘出这五万两银子,那本王就出到五十万两银子吧。”他口气淡淡地道,仿佛提到的不是五十万,而是五十两,五百两银子一般。 五十万?! 众人又是齐齐倒吸凉气,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传言中,都道恭王爷富可敌国,看他今日随随便便就能拿五十万两银子出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来所言非虚! 景阳帝一双虎目微微眯起,看着座下的两名皇子,良久不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言为定!”九殿下伸出右掌,南宫煜也不打话,伸掌和他轻轻击了四下。 纤漾看他兄弟二人,竟然为了自己站到了对立面,也是大奇,忍不住又向九殿下瞧去,想不出他究竟为什么帮自己解围,还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 虽然自己有把握一定能赢,可这九殿下又怎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呢?竟然将五万两银子押在自己身上,万一自己输了,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这一眼看去,又和九殿下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九殿下目光含笑,似乎蕴着无限情意,见她一双妙目瞅着自己,心境大好,竟然冲着她眨了下眼。 纤漾忍不住愤怒,狠狠地别开眼去,心中暗骂,这个九殿下,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就是个风流浪子!花花公子!竟然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公然调戏自己! 她怎么早没看出他冷峻的外表下是如此的不堪呢! 他当他自己长得倾国倾城,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要为他倾倒么! 做梦!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再无人说话。 景阳帝轻轻咳了一声,问道:“还有人要赌上一赌吗?若是无人,苏姑娘和柳姑娘就开始比试吧。” “父皇!女儿也要赌!”一个清脆无比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却是良久不发一言的雨轻公主。 她自进了碧波殿后,目光就不离楚宜城左右,得母后姚皇后赏赐了那枚珍贵无比的鸳鸯蝴蝶佩后,她心中喜不自胜,紧紧握在手中,只待百花宴会结束之时,就将玉佩亲手交在那人手中。 不料,她每每送过去的脉脉眼波,都被对面那人无情地忽视掉了,她的一番柔情蜜意,那人就宛如瞎子般视而不见,她不由得越看越气,越气越看,一双妙目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个没完! 这一看,倒让她看出些不妙的苗头来。 楚宜城此人,生性清冷无比,从不动情。她自小和他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可是楚宜城对自己,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越雷池半步,自己四番四次地暗示明示,都被他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雨轻也不在意,平日里只见他对所有姑娘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心中反喜,只当他不懂情事,心道只要两人成了亲,自己成了他的房里人,总要教他对自己热情起来。 可今日所见的楚宜城,却和平时大不相同。 他从来不看姑娘家的目光,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往一个姑娘身上瞟,雨轻起初也不在意,他看的方向,正是沐天晴所在的位置,可越看她就越觉得不对劲。 楚宜城的目光中,脉脉含着柔情,温柔似水般,雨轻深知这对表兄妹完全没亲上加亲的想法,彼此对自己无意。 他那满含着情意的目光,分明是在瞧着心上人的模样! 雨轻心中一冷,随着楚宜城的视线看过去,登时悚然一惊。这楚宜城瞧着的,竟然是那个帝都第一丑女——苏纤漾。 她几乎不敢相信,在自己心里高不可攀的心上人,看中的居然是一个丑八怪,不但丑,而且声名扫地,是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 雨轻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有哪里比不上这丑姑娘,她凭什么就赢得了宜城哥哥的青睐!她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射向纤漾,就像小刀子一般,越看越恨。 她只觉得有一把火在心里燃烧,只要能给这丑姑娘添堵的事,她都乐意去做! “父皇!女儿也要赌,女儿也押一万两银子,赌姚姑娘获胜!”雨轻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带着恨意的目光直直看着纤漾。 纤漾被这小姑娘仇视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自己和这十公主头一次见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却是从哪里得罪她这个鬼丫头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小姑娘那气鼓鼓的表情,只觉得可爱,倒是半点也恨不起来。 柳依依却是大喜,得意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就连雨轻公主都站在自己一边,那丑八怪怕是要连自己的裙子都输掉了。 纤漾摸了摸囊空如洗的衣袋,微微苦笑,她倒是想多赢这一万两银子,只是缺少本钱,实在是应付不来呀。总不能让她开口,向那九殿下借钱吧。 第131章 彩蝶飞舞 可公主要赌,自己又不能不赌,正在为难,突然听得一人说道:“公主要赌,我来奉陪,我就出一万两银子,赌……苏姑娘胜!” 纤漾大奇,今儿居然一而二,再而三的有人相帮自己,实在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她听这声音很是陌生,显然是自己并不相识之人,她循声看去,正是对面自己曾一直盯着看,只看得他羞得抬不起头来的楚宜城。 明爵突然听得好友开口落赌,居然还赌上了一万两银子,急得脸都红了,暗中踢了楚宜城一脚,低声道:“宜城,你疯了不成?你居然公然得罪雨轻公主,你哪里来的一万两银子?” 楚宜城向他一瞥,低声笑道:“我自己没有,可是你有啊,这一万两银子,就算是我和你借的。” 明爵白眼一翻,怒道:“不错!老子没钱,借你去讨好佳人!”话虽如此,右手还是伸进怀里,去摸银票。 雨轻公主听了,心中更是大怒,她紧紧盯着楚宜城,咬牙道:“宜城哥哥,你当真要帮着那个女人,和我做对吗?”声音微颤,显是心情激荡。 楚宜城抬头淡淡道:“请公主恕罪,宜城乃是一名白衣,万万不敢当公主如此称呼。宜城不是和公主做对,而是,宜城相信苏姑娘,故而押苏姑娘胜。” 雨轻公主看了纤漾一眼,再看看楚宜城,气得差点绞碎了手中帕子,她的嘴巴噘得高高的,脸蛋飞红,忽地把手中握着的鸳鸯蝴蝶佩往桌上一拍,叫道:“好,你要帮着那个丑女人,本公主就和她赌到底,你出一万两,本公主却没有十万两银子,就赌这块玉佩,苏姑娘,你要是赢了,这块鸳鸯蝴蝶玉佩,就是你的!” “雨轻,不得胡闹!”姚皇后脸一板,出声斥责。 “母后,你瞧见了,他一心帮着那个女人,压根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我要这劳什子的玉佩有什么用?扔了算了!”雨轻公主眼圈一红,扑到姚皇后怀中,嘤嘤啜泣。 纤漾神色登地大为不满,看着楚宜城的眼神中颇有责怪之意,楚宜城心中无愧,坦然和她对视。 忽然,楚宜城觉得背上莫名爬过一股寒意,登地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抚了抚胳膊,暗道,这阵春风,吹在身上的感觉,真凉! “好了,该下注的都下了注,大伙儿吵吵嚷嚷这么久,想必口也干了,都坐下,喝茶,看戏!”姚皇后抚着爱女的头发,将她拉在身边坐下,神态端庄地开了口。 “大伙儿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聆听柳姑娘的妙奏,欣赏一下苏姑娘的舞姿了。陛下,臣妾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早点欣赏一下这百鸟齐鸣,彩蝶飞舞的奇景呢。”韦贵妃喝了口香茶,抿唇一笑。 “好,两位姑娘,这就开始表演吧。”景阳帝也微笑道。 “是。”纤漾和柳依依齐声应道。 柳依依对着纤漾不屑一笑,端坐于锦缎绣椅之上,双手虚按琴弦,目光中蕴着得意,笑道:“苏姑娘,你可准备好了?” 纤漾身形如柳,伫立殿中,长袖挥出,垂落于地,淡然道:“自然,开始吧。” “好。”柳依依更不打话,她深深吸了口气,屏除杂念,全神贯注于琴弦之上,左手按弦,右手弦索划过,琴音袅袅,似一副百转柔肠的梅花图,妙音如珠,一首欢快愉悦、如珠如玉般的古琴曲,在她的十指间流泻出来。 纤漾听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柳依依的琴技是下过苦功的,十指灵巧无比,比那殷柔柔强了好几个档次,只不过,琴为心音,她与那殷柔柔都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像她们这般胸襟狭窄之人,空有其表,难得精髓,若是她奏那高山流水,畅胸疏怀的作品,定当贻笑大方。 柳依依这首曲子,描绘的是那皑皑白雪掩映不住的点点朱红,争芳斗艳别有一番情趣。 柳依依目光一瞥,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欣赏陶醉的表情,心中得意,手下的曲子奏得越发的欢快。 这里有那么零星的几个在沐天晴的生辰宴上见过苏纤漾能奏出琴香来的,可要是单论琴艺,这苏姑娘还真的未必能赢过柳姑娘,想来自己牙对宝了。 众人欣赏了半天妙曲,却见纤漾仍是站在殿中心,一动不动,都是大奇,这柳纤漾不是大言不惭地说要起舞,引来彩蝶飞吗?为什么过了这半天也不跳?莫不是她压根儿就不会跳舞,在那儿胡吹大气罢,这会儿倒怕出丑,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众人看向纤漾的目光中都充满了鄙夷之色,暗自庆幸自己押对了赌注。 就在众人以为纤漾必输无疑的时候,纤漾垂落在地的长袖,突然扬起,宛如一道彩虹,划过长空,在空中盘旋飞舞,登时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来。 纤漾不动则己,一动则全身皆动。她如水般的长袖在空中飘飞舞动,身子更是灵活之极,做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高难度动作,在大殿中飞扬飘舞,时而像一只春燕,展翅划破长空,时而如一株春柳,在风中摇摆舞姿,她的许多舞姿,众人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个个看得张大了眼睛,竟然不舍得眨一下眼皮,唯恐漏过任何一个美妙的动作。 只见她舞到后来,手中长袖就像两条白龙,在她周身游走,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随着纤漾飘扬飞舞的衣袖,一股清甜的花香,渐渐在殿中弥漫,这股清香之气越来越是香甜,借着春风,飘散向四周,竟然将远处在花丛中采蜜飞舞的蜂蝶,引了过来。 众人看得如醉如痴,竟然没人发觉,直到看见一只只色彩斑斓,五颜六色的蝴蝶,翩翩围绕着舞动中的纤漾,上下翻飞,众人才悚然一惊,眼珠子瞪得都凸了出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 “彩、彩蝶,飞、飞舞,老天哪,居然是真的!”不知是谁,揉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 第132章 满头大包 “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谁告诉我,我看到的情景是真的?真的有蝴蝶在飞?”又一人迷惘地喃喃。 “仙子!她一定是蝴蝶仙子!这才能引得彩蝶围着她飞舞,对!她不是凡人,是天上的仙子啊!” 碧波殿中,成群彩蝶翩飞,团团围在轻盈起舞的少女身周,久久不散。看着这般奇景,人人恍然,如在梦中。 柳依依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了正在殿中飞扬舞动的纤漾身上,只看了眼,不由得呆住了。 这……这丑八怪的舞,当真引来了彩蝶飞翔! 这怎么可能?这、这绝不是真的! 柳依依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殿中的奇景。 她心神分,指下登时有误,拨错了根琴弦,原本流畅如水的琴发出声极不和谐的符,下子把她从震惊中惊醒过来。 柳依依脸袖,意识到自己还在弹奏,连忙收敛心神,弹了会儿,悄眼环视,惊喜地发现她的这错,在场的诸人竟然没有人听得出来。她正心头窃喜,却发现人人目光迷醉,全都注意着场中翩然起舞的少女和围在她身周飞动的彩蝶,无人注意自己。 她胸口登时涌上股闷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上不来的,憋得她好生难受。 再听得周围众人发出声响过声的赞美惊叹之声,柳依依心里再也无法平静,指下错处接着处。 柳皇后听得直皱眉头,侧目看向景阳帝,却见皇帝陛下恍然不闻,双眼睛也像众人样,牢牢地凝注在舞动的少女身上,脸上露出欢喜赞美的表情。 柳皇后暗自咬牙,看着那片片飞舞的蝴蝶和舞动中的少女,目光闪动。 这等能引得蝴蝶飞来的女子,吸引了陛下的目光,不是妖孽,又是什么?须得早早除去为是。 在这瞬间,柳皇后脑子里已经迅速想好了十九八收拾纤漾的法子,她驾驭后宫多年,游刃有余,让小小女子消失在无声无息之间,对她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罢了。 众人被纤漾的舞姿吸引得转不动眼睛,看得如醉如。 纤漾边舞动,边暗中观察诸人的表情,肚里暗暗好笑。 其实她哪里会跳舞了,她正在跳的,不过是她在现代的时候,觉得好玩学的套软体操,再结合了艺术体操中长带舞的些表演方式,将之运用到长袖之中,将双水袖舞得灵动飞扬,花团锦簇,耀人眼目。 说起来,这舞的精髓所在,就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纤漾舞着长袖,暗暗捏碎枚蜜蜡香丸,这香丸乃是她精心用花香蜂蜜调制而成,封在蜡中,气味不显。这时外表的蜡皮碎裂,甜香四溢,借着扬起的春风,将股清香馥郁芳芳,远远地送了出去。 这香味清甜无比,常人闻了只觉得心神畅,殊不知这股极淡的香气却是蜂蝶的大爱,香风流动,不久,就将散在御花园中采蜜飞舞的蜜蜂和蝴蝶,引得它们飞往碧波殿中。 蜂蝶齐至,彩蝶们围着花香最浓的纤漾上下翩翩飞舞,而蜜蜂们进了殿,就像无头的苍蝇失去了方向,“嗡嗡嗡”地在蝴蝶们的外围乱转。 柳依依本来就己心慌神乱,弹的曲子己越加零乱,听得这满殿的“嗡嗡嗡”之声,无疑是在给自己的琴上平添了无数噪,只气得脸色铁青,眼神如飞刀,恨不得将这些该死的蜜蜂们通通杀死。 纤漾见涌进殿中的的蜂蝶越来越多,暗道时机正好,手指轻轻弹,一枚小小蜡丸登时向柳依依飞去,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胸前衣襟之上,蜡丸触体而融。 柳依依丝毫不觉,忽觉得鼻端飘过抹甜香,很是好闻,轻轻吸了两口,烦躁不己的心稍微宁静下来,慢慢地找顺了原来的曲调,轻拢慢挑,凝神弹奏。 突然,她只觉得指尖痛,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直刺入心里,心道难道是琴弦断了划破了指尖?正皱眉看去,右边脸蛋也蓦地痛,她声尖叫,这才看清,蜇了自己的,竟然是几只蜜蜂。 柳依依睁大了眼,双妙目满是惊恐,只见整大殿中的蜜蜂,就像是疯了般,齐向自己涌来。 她猝不及防,连被好几只蜜蜂在娇嫩无比的脸蛋上蜇了好几口,只痛得眼泪鼻涕齐流,登时将大家闺秀的仪态风范全都抛到了十霄云外,把面前的瑶琴推,双手捂脸,尖声大叫起来。 “痛死啦!滚开!你们这些死蜜峰,本小姐定要把你们的狗头砍下来!哎哟!痛死我啦!我、我要把你们通通碎尸万段!啊——” 殿中诸人全都被柳依依的惨叫声惊动,转过脸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见柳依依的身周,乌压压的围满了嗡嗡乱叫的蜜蜂,只只前仆后继,命地往柳依依跟前冲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柳依依正在好端端地弹琴,为何这群蜜峰竟会无缘无故地找上了她? 众人全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就在众人愣神的这会儿功夫,柳依依已经被蜇了满头满脸的包,她顾得了脸,就顾不得头,两只手不知该捂哪里,两只手背肿得像小馒头,她紧紧闭着眼睛,狂挥着衣袖,驱赶着涌上来的蜜蜂们,口中连声惨叫。 众人都瞧得呆了,时竟然忘了上前救她,说起来这般情况,就算有人想起,看着那大团大团的蜜蜂,又有谁敢上前?那岂不是要陪着这苏千金起挨蜇么? 柳依依狼狈不堪,那些小蜜峰就像是前世跟她有仇,叮住她不放,尤其是她的胸前,那些蜂儿都爱往她怀里钻,她为了显露身材,穿得极是单薄,那些蜜蜂儿的尖刺,顿时毫不留情地穿透薄薄的春衫,直刺入她柔嫩的肌肤中,过不多时,柳依依胸前的型号,直接由b升到了d。 这还是纤漾手下留情,要是那枚蜜香丸弹在她的脸上,立马让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变成蜂窝煤! 饶是如此,柳依依的脸蛋上也挨了十数下针刺,疼痛倒在其次,最让她心惊胆颤的,就是她的容貌,她宁可死,也不想变成像苏纤漾样的丑八怪! 第133章 献计献策 柳依依命捂住脸,丝毫没有了大家闺秀的矜持端庄,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桌子底下,藏到了厚厚的桌帷里,仍是有不少蜜蜂跟踪而至,众人只听得她的呼号声声声从桌子底下传了出来。 “还不快救人!”不愧是皇帝,众人惊惶失措的时候,景阳帝反应过来,对着左右吩咐道。 太监宫女们这才如梦方醒,虽然心中害怕,但皇帝金口开,谁敢违抗,大着胆子,走近前去,掀开桌帷,挥舞着拂尘衣袖,帮柳依依驱赶蜜蜂。 但这群蜜蜂足有上千之数,哪里驱赶得过来,众人只舞得几下,不但没有驱走蜂儿,反惹得蜜蜂着了恼,劈头盖脸地对着太监宫女们蜇了回去,碧波殿中,乱成团,太监宫女们抱头鼠窜,片哭爹喊娘之声。 景阳帝双眉皱起,看着满殿狼狈乱窜的众人,和追在众人身后乱叮乱咬的蜂群,也是筹莫展,对付千军万马的时候,他连眉头都不皱下,可这群蜜蜂,不过是群无知无识的小昆虫,却要如何对付才好? 片兵荒马乱之中,突然响起镇定无比的声,清脆响亮,下了盖过了满场乱糟糟的乱嚎乱叫。 “陛下,请吩咐人点燃火把,蜜蜂怕烟,用烟熏,蜂群自会消散。” 对!用烟熏!这法儿极妙,自己竟然没有想起! 被那声言提醒,景阳帝眼前亮,连忙大声吩咐道:“快,快去点了火把来,驱走这些蜂儿。” 他心神定,循声向出声的那人看去,暗道究竟是谁家的少年儿郎,竟然在这般慌乱的情景中,镇定自若,想出如此妙计。这人处变不惊,心思灵动,这般人才,自己可要好好重用才是。 这眼看去,他不由得呆了呆,却见说话的正是方才在场中起舞,引得彩蝶翩飞的少女--苏相家的大小姐,苏纤漾。 大出景阳帝的意料之外。 景阳帝怔了下,不很确定地问了句:“苏姑娘,这用烟熏走蜂儿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纤漾双秋水般的明眸波光流动,不卑不亢地答道:“启禀陛下,这法子是臣女是书上看来的,也不知是否管用,今见情势急迫,不妨一试。” 这时己有太监和侍卫们点燃了数枝火把,奔进殿中,火把燃起的浓浓烟雾对着蜂群飘去,蜂群果然怕烟,在大殿里乱窜了阵,便四散而去。 “好法子!好法子!”景阳帝连声赞道,看着纤漾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 这时大殿中乱成团的众人也渐渐平静下来,蜂群既去,危险解除,人人都松了口气。 太监和宫女们忙着收拾残局,经此方才蜂群闹,碧波殿上片狼藉,桌歪椅倒,杯盘满地,有十余人受了柳依依的池鱼之殃,被蜜蜂蜇中,痛得嗯哎直叫。 景阳帝刚刚说得句:“速传太医--” 就看见纤漾上前步,福身行礼,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道:“启禀陛下,这点小伤无须劳烦太医,只需取来蜂蜜,让被蜜蜂蜇了之人,用温水调了服下,蜂毒自解。” 景阳帝奇道:“此话当真?蜂蜜竟有这般的疗效,朕倒是头次听说,苏姑娘莫非懂得医术不成?” “臣女只是略知一二,闲来无事,看过几本医罢了。这解蜂毒的法子,便是从书上看来的。”纤漾神色自若地答道。 “只不过……”纤漾看了眼被众人从桌子底下扶出来的柳依依,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景阳帝还未出声,柳皇后已经忍不住抢先开口追问道。 她看着柳依依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张娇媚动人的脸蛋肿得像猪头样,心里又气又痛,满肚子的火不知道该往哪儿发。 纤漾淡淡地道:“只不过柳姑娘中的蜂毒过多,只服食蜂蜜恐怕无法解毒,尤其是柳姑娘那张脸……若要完全恢复容貌,臣女倒是凑巧知道良方。” 柳皇后被纤漾说得阵心惊胆颤,侄女的那张脸,是她笼络住四殿下最重要的武器,若是毁了,那她这颗棋子,也就不中用了。 “快说,是何良方?”柳皇后纵然神情庄肃,也掩不住语气中的急躁之意。 “这法子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恐怕柳姑娘受不住那样的气味。”纤漾歪头看了看柳依依,柳依依的眼皮高高肿起,像核桃样,正脸怨毒地瞪着自己。 她几不可察地对着柳依依勾唇笑,柳依依浑身哆嗦,大声叫道:“皇后娘娘,我不用那丑八怪说的法子!就是她要害我,她想让我变成和她样的丑八怪!” 她全身又痛又痒,尤其脸上,更是火烧火燎般,纵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容貌定是可怖之极。 “什么气味不气味的,只要能治得了伤,就是好法子,苏姑娘,你不要理会她胡言乱语,快告诉本宫。”柳皇后瞪了柳依依眼,目光中露出警示之意。 柳依依登时醒悟,自己这样大吵大嚷的丑怪模样,岂不全落入齐王殿下眼中?她一下子后悔莫及,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恨不得地上马上裂开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启禀皇后娘娘,这法子就是取这湖底的烂泥,和着捣烂的荷叶,再添加蜂蜜,敷在柳姑娘的脸上,只须敷上半时辰,柳姑娘定会肿毒全消,恢复容貌。”纤漾侃侃言道,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柳皇后似信非信,犹疑道:“果真?” 柳依依再也忍耐不住,叫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女不用她的法子!她……她定是在想法子害我……” “依依,住口!”柳皇后眉头皱,断了她的叫嚷,转头对纤漾道:“苏姑娘,你可敢保证,半时辰之后,柳姑娘定会恢复容貌?” “只要柳姑娘愿意用这湖泥敷面,臣女自然保证。” “好,”柳皇后转头吩咐左右,“你们就照苏姑娘所言,去取湖泥,给柳姑娘敷脸,。” “是,皇后娘娘。”柳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答应声,不敢怠慢,带着人匆匆去湖里挖泥去了。 第134章 臭泥糊脸 柳依依从眼角缝里怨毒地看着纤漾,柳皇后不知,她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苏纤漾对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好心,她这是想着法儿来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可是皇后娘娘偏偏听了她的话,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侄女!柳依依满腹委屈。 不多时,湖泥取回,柳皇后又令人捣烂了荷叶,加上蜂蜜,送到柳依依面前,宫女走上步,取过块湖泥膏,准备往柳依依脸上敷。 那湖泥腥臭扑鼻,柳依依几欲作呕,她想要不敷,被柳皇后威严的目光扫,吓得不敢作声,只好紧紧闭上嘴巴,任那宫女把自己的脸蛋用臭泥巴糊得满满当当。 她身周的少女们早己远远避开,用手掩了鼻子,看着她涂满了黑泥的丑怪模样,又是嫌恶,又是好笑。 少女们看着柳依依身上那条灿烂华美的衣裙,刺绣的九只栩栩如生的孔雀,都暗道真是活生生的讽刺,这柳依依哪里还是初进宫时,那副趾高气昂的孔雀模样,现在的她,分明就是只被拔光了毛的、光秃秃的鸡! 南宫煜的目光往柳依依脸上极快地瞟了眼,就迅速转了开去,他现在对柳依依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 以前,她还有张漂亮可人的脸蛋,加上有皇后在背后撑腰,在帝都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身份模样倒也和他相配,再加上皇后……他倒的确动过娶她为正妃的念头。 可现在的柳依依,竟然在众目睽睽的百花宴上出尽了丑态,简直把人丢到了姥姥家,声誉扫地,名声尽毁,他南宫煜要是娶这样的女子当齐王正妃,岂不是被天下的百姓当成了笑柄? 万万不能! 倒是那苏纤漾,方才惊人舞,引动彩蝶翩飞,自己都看得入了迷,且看父皇对她更是和颜悦色,颇有另眼相待之意,倒不如……他目不转睛地量着纤漾,心中盘算着念头。 沐天晴将嘴巴凑在纤漾的耳边,悄声相询:“苏妹妹,你这湖泥之法,可当真奏效?你要整治那柳依依,可别因此得罪了皇后娘娘。” 她声细如蚊蝇,唯恐被旁人听了去,纤漾暗暗感激,也不说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沐天晴看着她目光露出狡黠之意,不禁摇头,暗道这苏妹妹也实在是顽皮。 这湖泥敷面的法子果真有效,臭泥糊上脸,柳依依就觉得颜面阵清凉,火辣辣的剧痛大大减轻。 这法子虽然见效,柳依依自然不会去感激纤漾,反而把纤漾越发恨得狠了。 纤漾懒得理会她,这柳依依受了今天的教训,要是再敢来惹她,她就不会让她只是被蜜蜂蜇这般好过了。 纤漾的目光落在景阳帝面前的御案之上,那上面堆着的,是厚厚的大叠银票和数十件珍珠宝贝。她的眼珠转了转,站起身来,朗声道:“陛下,臣女有不情之请,请陛下成全。” “你又有不情之请?说来听听。”景阳帝对她颜色甚和,笑眯眯地。 “臣女想请陛下为臣女和柳大小姐的比试做评判,谁赢谁输,请陛下裁夺。” 景阳帝见纤漾的眼珠子直往自己的御案上瞟,心里暗暗好笑,这小姑娘实在是太有趣了,这是在找自己要钱来了!想不到这小姑娘,竟然是小财迷。 他故意瞪着眼:“怎么?你怕朕贪了你的东西不成?” 皇帝身后的大太监德喜公公暗自咂舌,心道,陛下居然跟人家小姑娘开起玩笑来,这是多少年都不曾出现过的事啊,可当真是新鲜! 纤漾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臣女懂了,陛下之意是臣女赢了,这些东西,就是臣女的了。” 景阳帝对她的聪慧伶俐更是喜爱,转头对着韦贵妃笑道:“你瞧,人家小姑娘居然不相信朕,巴巴地跟朕讨东西呢。” 韦贵妃双妙目在纤漾脸上转,抿嘴笑道:“陛下,您就别逗人家着急了,赶紧把人家赢的东西送过去吧。”向柳皇后轻轻瞥,指着自己桌上的串珠钗,道:“德喜,别忘了还有皇后娘娘的暖玉镯,和本宫的凤尾珠钗,并给苏姑娘送了过去。” 柳皇后暗中咬了咬牙,看着那只自己戴了足有四十余年的暖玉镯,心中万般不舍,脸上却故作大方道:“还是韦妃细心,本宫这只暖玉手镯,就送于苏姑娘添妆用吧,苏姑娘,你可千万莫要嫌弃啊!” 柳皇后和韦贵妃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明讽暗刺,纤漾岂能听不出来,她原本不想搀和进二人之间的斗争,转念想,又改了主意。 她站起身,走到殿中心,对着柳皇后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有不情之请,希望皇后娘娘能够答允。” “什么?你又有不情之请?”景阳帝失笑道。 “说吧,本宫听着。”柳皇后神态片祥和,乍看,倒真有仪天下的皇后风范。 可实际上…… 纤漾看得再明白不过,在自己跳舞的时候,这位皇后娘娘眼中迸出的杀机,浓烈无比,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来瓶碰瓶,碗碰碗,用不着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皇后爱演戏,可她不乐意奉陪。 “臣女想借花献佛,将皇后娘娘赐给臣女的这只玉镯,转送给……”纤漾的眼珠转,对着韦贵妃行了礼,道:“转送给贵妃娘娘。臣女觉得,贵妃娘娘风姿高雅,气度雍容,配上这只皇后娘娘赏赐的玉镯,正是相得益彰。” 纤漾此言出,饶是柳皇后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勃然变色,她强自忍住心头怒火,勉强挤出算不上笑的笑容来,淡淡地道,“苏姑娘目光如炬,这只玉镯,当真是再配韦妃不过了。” 她这般脸色铁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落在纤漾和韦贵妃二人的眼中,都是心中大爽。 韦贵妃看着纤漾,心中很是好奇,这小姑娘的胆子当真不小。 她公然将皇后赏赐的玉镯送给自己,明摆着是在讨好拉拢自己,实则是……她在狠狠地柳皇后的脸! 她不由得笑吟吟地看过去,心道,柳皇后啊柳皇后,你当人人都是我这般好欺负?你这次,可是惹到只炸了毛的小刺猬,这小姑娘看着柔弱,却全身都长满了刺,不留神,就会被她刺得鲜血淋漓。 第135章 强词夺理 小姑娘既然如此捧自己的场,自己自然笑纳,当下笑道:“苏姑娘,你这张小嘴儿可真甜,这话叫本宫听了,心里真是舒服。” 说完抿着嘴唇,和纤漾相视笑。 二人这对视笑,等于结成了同盟。 纤漾心道,和聪明人交道,就是舒服。 所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此话点不假。 这位贵妃娘娘,今天殿内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和皇后不睦,那自然就是自己的同盟。 柳依依已经把自己恨到了骨子里,这位皇后娘娘更是对自己起了杀机,在这危机重重的深宫之中,多朋友,总比多敌人要好得多。 德喜公公走到柳皇后面前,伸手正要拿起那枚暖玉镯,忽然听得傲慢的声响了起来。 “且慢!” 德喜愣神,以为是皇后娘娘变了卦,忙缩回手,抬眼看去,却见说话的人是殷府的千金大小姐,殷柔柔。 德喜眨了下眼,时僵住了,不知道皇后娘娘这镯子是该拿还是不该拿。 柳皇后目光闪动,温和的目光看着殷柔柔,道:“殷姑娘,你可有话要说?” “是,皇后娘娘,臣女有话要说。”殷柔柔见众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望来,傲然笑,“柳姑娘和苏姑娘的比试,究竟是谁输谁赢,还没定下来吧。” “哦?这话怎么说?”柳皇后问道。 殿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脸诧异地看着殷柔柔。 谁赢谁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殷柔柔环视周围,抬着下巴道:“方才柳千金和苏千金赌,说是要引得百鸟和蝴蝶前来,苏千金虽然引来了蝴蝶,可是那群蜜峰,不正是听了柳千金的琴,被吸引而来了么?这蜜蜂虽小,也是长了翅膀的,当能称得上鸟,而且数目极多,不下千只,所以臣女说,柳姑娘未输,苏姑娘也未赢,二人不过是了平手。” 柳依依听,立马叫了起来:“殷小姐说得极是,我也引来了蜜峰呀,凭什么就说我输?而且这蜜蜂也叫了,叫得嗡嗡嗡的,多好听!” 众人听,登时发出阵哄笑之声,但碍于皇后娘娘的面子,人人都不敢高声反驳。 有人小声嘀咕道:“那蜜峰和鸟儿能样么?这殷府的千金小姐,可真会强词夺理,给柳大小姐脸上贴金。” “就是,输了就是输了,还死不认输,非要颠倒真黑白。就该让蜜蜂也去蜇她脸。” “可不是,人家鸟叫的是啾啾声,这蜜蜂叫得可是嗡嗡声,这也好意思说引来了鸟叫?这柳小姐,真是恬不知耻。” 柳皇后听了柳依依的话,眼角抽,然后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殷姑娘的话倒也有理,陛下,您看,这比试的结果?是否算做平局?” 众人全都闭紧了嘴巴,不出声。 大家都听出来了,皇后娘娘这是明摆着偏袒自家的亲侄女,自己可犯不着为了苏纤漾,去得罪了皇后娘娘,还是睁大了眼睛,管好了嘴巴,看戏好了。 景阳帝沉吟道:“这……”柳皇后的意思,他自然听出来了,心下颇不认同,却不便在众人面前,让皇后太下不来台。 纤漾心道这柳依依真是不知悔改,自己放她马,她竟然还不死心,、。当下手指轻弹,又是粒小小的蜜香丸弹了过去,无声无息地融在柳依依的裙摆之上。 十数只被烟驱散,落在湖中荷花上的蜜蜂闻到这股甜香,登时“嗡嗡嗡”地飞了过来,众人见了,全都脸上变色。 柳依依听到蜜蜂叫,立马条件反射地往桌子底下钻,却己来不及,数只蜜蜂飞了过来,在她腿上脚上刺了数下,只痛得她又是几声惨叫。 还好旁的太监手中火把还未丢掉,忙不迭地点燃了,冒出股股浓烟,这才将柳依依救了下来。 柳依依惊魂甫定,坐在椅上,鬓发散乱,狼狈不己。 “方才殷姑娘说这蜜蜂被柳姑娘的琴声所吸引,可如今柳姑娘并未弹琴,可现在这蜜蜂又去蜇了柳姑娘,却是为何?殷姑娘总不会说,这些蜂儿还是被柳姑娘的琴声引来的吧。”韦贵妃嘴角带着嘲讽的浅笑,不轻不重地刺了殷柔柔句。 殷柔柔被噎得也说不出来,她向韦妃行了礼,道:“臣女不敢。”说完屁股坐在椅上,暗生闷气。 “这场比试的结果,早就明明白白,大伙儿都是有眼睛的,看得再清楚不过,偏不有些人不识趣,非要无风掀起浪,无事生非。”韦贵妃敛了笑容,对着席下众人说道。 这话明着是在说殷柔柔,可谁都听得出来,这韦贵妃暗中所刺的人是谁。 殷柔柔的脸涨得通袖,垂着脑袋,言不发。 柳皇后却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恼怒之意,纤漾瞧了她眼,对她这面子上的功夫,倒也佩服。 “爱妃说得不错,这场比试,自是苏家姑娘胜了。德喜,还不快将这些东西,给苏姑娘送去。”景阳帝捶定,众人再无异议。 “多谢陛下。”纤漾看着面前堆成小山样的银票珠宝,笑得眉眼弯弯。 她取过银票,先点出五千两,连着那枚暖玉手镯,走到韦妃席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贵妃娘娘,您押了臣女五百两,臣女以十倍奉上,请娘娘点收。” 韦贵妃示意身后的宫后接过银票,自己拿了暖玉镯,细细欣赏,眉花眼笑道:“苏姑娘真是大方,哎呀,陛下,你说臣妾是不是很有眼光,押对了人,这眨眼,五百两就变成了五千两,倒让臣妾发了小财呢。还有皇后娘娘这镯子,真是漂亮,臣妾还真是喜欢!” 她不显山不露水地又刺了皇后下。 柳皇后眉梢动,充耳不闻,全当没听到。 纤漾在那叠银票里又点出五万两,走到楚宜城席前,轻轻施了礼,递上银票。 “纤漾蒙楚公子相助,这才赢了赌注,区区五万两纹银,请公子收下,算是纤漾的点小小心意。” 楚宜城在纤漾盈盈走近之时,己然心跳加速,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他涨袖了脸,见她对着自己行礼,忙站起身来,还了礼,手忙脚乱之下,却将桌上的酒杯碰倒,洒水流了满桌。 第136章 到底谁丑 只听得身边的好友明爵发出“嗤”的声轻笑。 楚宜城忍不住抬起脚,对着明爵的脚掌狠狠跺去,只痛得明爵眉毛眼睛全皱在了起。 纤漾自然瞧不见二人桌子底下的小动作,只见两人,满脸通袖,神色古怪,睁大了双妙目,不知二人在玩什么花样。 楚宜城见纤漾的双纤纤素手,捧着厚厚摞银票,递到自己面前,忙伸手接过,不小心,碰到了纤漾清凉柔腻的手指,忍不住又是阵脸热心跳,低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雨轻公主的目光直盯在楚宜城的脸上,这时看到他对着纤漾的模样,嘴巴撇,险些哭了出来,她咬着嘴唇,强自忍住,眼泪却己在眼眶中直转。 柳皇后自然瞧得清楚,目光淡淡地向纤漾瞥,深怀恨意。 她己下了决心,这苏纤漾决计留不得,愈早除去愈好。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看到纤漾,她就感到有种无形的威胁,留她在这世上,早晚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纤漾哪里知道皇后的心思,她正觉得好笑,自己也没说什么,面前的楚宜城已经脸的羞涩,脸直袖到了耳朵根,心中大乐,这位楚公子样样都好,就是实在太爱害羞了,像是从来没见过姑娘般,简直比阿九更会脸袖害羞。 想到阿九,纤漾心中动,忍不住向南宫朗看了过去。 她突然想起,这南宫朗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会让自己觉是熟悉,因为,他的眼神,居然和阿九有几分相似。 她眼看过去,正和南宫朗碰了正着。 纤漾微微怔,只见南宫朗的脸板得紧紧的,目光中透出寒冰样的怒意,竟像是要把自己抽筋扒皮般。 她好生不解,自己又哪里得罪这家伙了?同时又暗暗着恼,自己怎会觉是他像阿九?阿九从来没用这种仇恨的眼光看过她,阿九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柔得快把自己融化了! 对,这南宫朗,一点也不像阿九。 她和南宫朗要吃人般的目光对峙半刻,毫不退缩,直到南宫朗脸色臭臭地别开了眼,重重哼了声,纤漾才意识到,这家伙为什么着恼。 想必是怪自己没给他分赃吧。 说起来,倒是这南宫朗对自己帮助最大,出的银子也最多,他拿出了整整五万两,帮她赢了南宫煜的五十万两,自己却钱也没分给他,难怪他摆出张大便脸给她瞧。 可这能怪她吗?那南宫煜虽说押了五十万,可他压根就没拿出来,她连根毛都没见到,她就是想分给南宫朗,手头也没这么多的银票。 纤漾的眼珠转了转,转头对着南宫煜道:“齐王爷,不知您那五十万两银子……” 南宫煜极是痛快,也不等纤漾说完,已从怀中摸出方小小的玉章,托在掌心之中,大方地道:“这是枚我的私章,你拿去,只要是在我朝的任意家钱庄,银钱随你支取。” 纤漾还未答话,柳依依已经脸恨意,失声叫道:“四殿下,不可!你怎么可以把这么珍贵的信物交给这丑八怪!” 南宫煜冷冷地扫她眼:“你是本王的何人?本王的事,何时由你来指手划脚?” 这话说得极是冷酷无情,柳依依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殿下,你、你这是何意?你……”她瞠目结舌地喃喃,瞪大眼看着南宫煜。 南宫煜瞥了她那张涂满黑泥的脸眼,满脸嫌恶之意,毫不留情地道:“你叫人家丑八怪?你还是好好照照镜子,瞧瞧你自己的那张脸吧!哼!” “啊!”柳依依又是声惊呼。 丑八怪?心上人居然叫自己丑八怪?自己的容貌…… 柳依依想起自己的脸被蜜蜂蜇得又肿又痛,现在己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这副丑样全落在了四殿下的眼中,他自是会骂自己丑八怪。 她忍不住双手捂脸,生怕再给齐王爷看到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手指触上脸上的干泥,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涂着泥巴,怪不得四殿下看都不愿看自己眼。 “镜子,我要镜子,快拿水来,给我洗脸。”柳依依伸手胡乱搓着脸上的泥巴,宫女太监们来了水,捧上了铜镜,柳依依忙不迭地把脸伸到铜盆里,把脸上的泥巴洗了干干净净。 “啊--”少女们看着柳依依的脸,齐齐发出声惊叹,纷纷转头去瞧纤漾,对纤漾提出的法子惊叹无比。 柳依依被众人的那声“啊”吓了跳,忙把脸伸到镜子面前,只瞧了眼,脸上登时笑成了朵花。 她服下蜂蜜水之后,身上的肿痛已经消失,只是这脸上涂着泥巴,虽然不再痛痒,却干巴巴地难受。这时候洗掉湖泥,只见她张脸蛋平滑白嫩,竟然一点斑点也没留下,实在让她喜出望外。 她也不去想这湖泥敷脸的法子是纤漾所教,站起身来,径自对皇后行礼:“依依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请看,臣女的容貌点也没有变呢。”说着翘起唇角,得意地笑。 柳皇后也不由啧啧称奇,目光扫过纤漾,见她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毫不在意般,暗道这小姑娘城府当真够深,她心里在想什么,竟然连她这能看遍后宫所有女人心的皇后娘娘,也猜不到她的心思。 韦贵妃也不由地看了纤漾眼,想不明白纤漾为什么要教柳依依恢复容貌的法子,教这刁蛮的恶女痛上几天,丑上几天,岂不是好? 柳依依得意,丝毫忘了方才南宫煜对自己口出恶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南宫煜,只盼四殿下能看自己眼,再次倾倒于自己的绝世容颜之下。 哪知南宫煜压根就没瞧她,他手中托着那枚玉章,正静静等待纤漾来取。 他一点也不心疼那输掉的五十万两银子,这银子输给了她,和自己的又有何分别?反正,她迟早是他的人,待她过了门,她所有的,还不全是他的了么! 南宫煜志得意满地微笑着,看着纤漾,目光含情,就像看着自家心爱的姑娘。 第137章 七步成诗 纤漾被他那矫揉造作的目光恶心得差点吐了,她双眉竖,正要讽刺他几句,突然心念动,想到了什么,目光转,眼眉弯弯,走上几步,伸出纤纤素手,就去取他掌心里的印章,浅浅笑道:“四殿下果然是信人,您的美意,纤漾自然不会拒绝。” 就在纤漾的手指刚刚触到那枚小小印章的时候,南宫煜突然手掌收,将纤漾的手指连同印章齐握在掌中,微笑道:“本王的心意,你定要收好,可千万不要辜负了。” 他的这举动突如其来,纤漾竟来不及缩手,右手已被他牢牢握住,她双眉竖,眼中透出怒意,却觉手指松,南宫煜已经放开了她的手,神色自若地坐了下去。 柳依依看着这幕,登时妒恨交加,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手帕都快被她揉烂了。 她心里狠狠地发着誓:苏纤漾!贱人!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南宫朗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铁青,他的目光死死盯在纤漾的那只手上,像是要在那手上灼出洞来,然后抬起眼,眼神冰冷地看着纤漾。 纤漾被他目中的寒意看得莫名其妙,明明春风温暖,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了寒颤,她别开眼,不再看他,走回自己的座位,细细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章。 这南宫煜,真够土豪的,竟然在所有的钱庄中都有存货,那自己岂不是……想花多少,就花多少,反正这贱男的银子,自己不花白不花!等明儿就去帝都的钱庄,把这贱男钱庄里的钱,通通提光!纤漾想到得意之处,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她的举动,一颦一笑,全都落入了南宫朗的眼中。 南宫朗只觉得心里痛,像是被人在胸口猛捶了拳般,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她的眉毛弯弯,眼睛笑眯眯的,虽然看不见她面纱下面的脸,他仍能想像得出,她的唇角定是向上翘起的,笑得又是甜蜜又是得意。 他的心再次狠狠作痛。 这南宫煜的五十万两银子,就值得她这么高兴不成?还是,她高兴的不是南宫煜的给她的银子,而是,她高兴的是那枚玉章代表着的心意? 这般珍贵而私密的玉章,南宫煜竟然毫不犹豫地交给了她,其中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出来,难道这丫头就察觉不到?她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她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南宫朗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油煎着,被火烤着般的难受。 他只好硬生生地转开头去,不再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问问这善变的女人,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柳皇后的脸色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她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了南宫煜一会儿,南宫煜故作不知,只是端杯饮酒。 柳皇后心里沉了沉,暗自哼了声,转头对景阳帝道:“陛下,柳姑娘和苏姑娘的琴技舞技,让大家着实开了眼界,起了抛砖引玉的作用,现在不妨让别的姑娘们,继续为大家表演,您觉得如何?” 少女们眼前亮,纷纷露出兴奋之色,觉得还是皇后娘娘体恤自己,给了自己出风头的机会。 要知道,方才纤漾那惊天舞,实不知夺走了多少在场少年男子们的心,姑娘们都颇有些失落之意,这时听了柳皇后的话,芳心都蠢蠢欲动。 每人都自信,凭自己苦练多时的才技,竟然能将意中人的那颗心,从苏纤漾那里夺回来。 “如此甚好。”景阳帝含笑点头,“哪家姑娘愿意先来?” 景阳帝话刚落,已经有少女站起身来,道:“启禀陛下,臣女殷柔柔,想吟诗一首,为今日群芳之宴助兴。” “噢?殷姑娘要吟诗,想必是读破万卷,腹内气自华,果真不愧是我帝都的才女啊。”景阳帝笑道。 殷柔柔听了景阳帝的夸赞,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得意,昂着下巴,嘴里却道:“陛下过誉,臣女愧不敢当,臣女哪里敢称才女,只不过是比别的姑娘们多识得几罢了。” 语气之中,自信满满,听得众少女都不由得暗自撇嘴。 “殷姑娘有如此才华,那就吟首诗吧,我们洗耳恭听。”韦贵妃笑吟吟地道。 殷柔柔的目光悄悄落在对面的楚宜城脸上,后者毫无察觉,正自端了杯酒,对身侧的明爵举杯碰,饮了下去,压根儿就没往她这边瞥上瞥。 殷柔柔忍不住又狠狠瞪了纤漾眼,抬起头,脸傲气,朗声吟道:“燕雀安知鸿鹄志,泥鳅妄想比锦鲤!鹰翱长空鸡越墙,井蛙怎配观天象!”吟完,她勾起唇角,对着纤漾冷冷而笑。 好几名少女已经“咯咯”笑出声来,纷纷顺着殷柔柔的目光看向纤漾,目光中都是嘲弄和取笑之意。 这殷柔柔的诗,浅显易懂,连用了七种动物进行对比,高低,贵贱,句句,全都是在讽刺这位苏大小姐,众少女听得十分的欢乐。 还有人称赞道:“殷千金不愧有才女之名,这做出来的诗,的确与众不同。” 少女们齐看着纤漾,倒要瞧她如何应对。 只见纤漾端坐椅中,端着茶杯轻轻啜了口,又缓缓放下,神色自若,淡淡道:“听殷千金这诗中的意思,像是对纤漾方才的舞技,颇不赞同。” “以舞娱人,区区雕虫小技,似我等这般大家闺秀,千金之躯,岂能去做那乐伶舞伎的勾当?苏姑娘还是回去多读几本,多识得几,少学些那媚人的举止才好。”殷柔柔冷冷地道。 “这么说来,殷姑娘是自认比我读是多,诗比我做得好喽?”纤漾歪着头,瞅着她。 殷柔柔昂起了头,冷冷笑,自是默认。 “既然殷姑娘如此有才,那咱们就来比比做诗吧,殷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纤漾笑眯眯地道。 所有人都吓了跳,瞪大眼瞧着纤漾,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苏纤漾说什么?跟殷柔柔比做诗?在场的谁人不知,这殷柔柔有帝都才女的名号,诗才敏捷,常常令许多饱读诗的秀才举人都甘拜下风,这苏纤漾和人家比做诗,无异于以卵击石。 第138章 震惊四座 “这……”听得要七步成诗,还以百花为题,殷柔柔登时犹豫起来。她虽然诗才敏捷,但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做成首好诗,却也不易。 “殷姑娘若是不敢,纤漾也不会强人所难,这做诗么,还是不比也罢。”纤漾神态自若地端起杯子,轻轻抿。 殷柔柔登时醒悟,这苏纤漾,竟然使诈,故意提出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难题,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哼,好狡猾的人,自己险些上了她的当,既然识穿了她的诡计,自己就定不能让她得逞! “好,比就比。”殷柔柔痛快地答应下来。 在和纤漾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开始构思。 “谁先来?”殷柔柔眉梢一挑。 “随意。”纤漾满不在乎地道。 比做诗,她是半点不会,但,从小到大,她背过的唐宋诗词着实不少,随随便便就能背上十首八首的咏花诗,这殷柔柔纵是再怎么精通诗词歌赋,只怕也要甘拜下风。 “既然这比做诗是我提议的,那就我先来吧。”纤漾扫了殷柔柔一眼,见她明显松口气的模样。 谁都知道,这般比法,自然是谁先谁吃亏。 纤漾站起身,伸手指着湖中的一株并蒂莲花,微笑道:“这并蒂双株倒也好看,我就以它为题,咏一首莲花诗吧。”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纤漾轻轻跨出第一步,她银白色的长裙曳地,随着她的走动,如水波潋滟,款款生姿,整个人就像一朵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纤尘不染。 众人都瞧得呆了,心道,这姑娘还咏什么莲啊,她自己不就是一朵超凡脱俗的绝世清莲么! 纤漾长睫闪动,口中吟道:“碧波池里叶田田,”又跨出了第二步,“一本双枝照清泉。”跨出第三步,将剩下的两句一次念完,“浓丽各妍香各散,东西分艳叶相连。” 三步成诗,震惊四座! 且不说景阳帝,柳后和韦妃是何等惊奇,连就那些饱读诗书的少年郎们听了,闭着眼睛细细品味,最后都得出一个“妙”字。 这种因景而作的诗句,最是难得,而更难的就是,纤漾只走出了三步,竟然就完成了一首诗。 少女们有些听不懂的,纷纷睁大眼,向周围人打听纤漾的这诗做得如何,听得懂得则一脸震惊,尤其是殷柔柔,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纤漾。 纤漾笑微微地回座,其实这首诗后面还有四句,她却想不起来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只要看着殷柔柔那目瞪口呆的模样,她就爽快。 不就是比做诗吗?她记得的诗还有一肚皮,殷柔柔,你尽管放马过来,本姑娘接着。 纤漾笑吟吟地瞅着殷柔柔,目光中蕴着得意,还加点挑衅,只气得殷柔柔绞紧了手中的帕子,脑子里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点诗意,瞬间跑了个精光。 “殷姑娘,该你做诗——了。”纤漾故意把那个诗字念得长长的。 殷柔柔只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越发的紧张,脑海中一片空白,别说做诗了,就连话她都说不出来了。 “我……认输。”殷柔柔迟疑了良久,终于咬了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来。 她知道自己在七步之内,绝对做不出像纤漾这样水平的诗句出来,既然如此,倒不如藏拙,干脆认输,免得自己绞尽脑汁做出来的诗句,被纤漾的这首诗比得成了土渣渣,她自己更成众人口中的笑柄。 众人一片哗然。 帝都有名的第一才女殷柔柔,居然主动认输?还输给一个半点才名也没有的丑女?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嘛。 可偏偏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殷姑娘,承让了。”纤漾怡然自得的拈起一枚切好的释迦果,送入口中,这异域进贡来的奇果,味道果然非比寻常,她吃得颇为津津有味。 “沐姐姐,你也尝尝,这果子当真是好吃。”纤漾将果子端给沐天晴。 沐天晴含笑看着她,心中很是为她骄傲,两个少女头碰头地凑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吃着水果,说着悄悄话。 只瞧得柳依依和殷柔柔眼中一阵一阵地冒火,两人都想不明白,这苏纤漾和去年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去年的她,空有美貌,可今日群芳宴上的纤漾,就像一颗发出璀璨光华的明珠,时时刻刻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柳皇后的面色一僵,她瞧得清楚,景阳帝看向那苏纤漾的目光满是激赏之意,难道……她心中忽然浮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再瞧一眼蔫头蔫脑的柳依依,只恨侄女实在是不争气,竟然让那苏纤漾生生地抢去了光彩,出尽了风头。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苏纤漾夺得了今年的花魁,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好事! 柳皇后的目光在场下的诸位少女们脸上转了一圈,锁定了目标,她挑起唇角,温和笑道:“陶大小姐,一年未见,不知你的画技可有长进?本宫倒想瞧瞧,你今年要为这群芳之宴,献上一幅什么样的佳作啊?” 陶絮宝斜睨着纤漾,正一脸忿忿之色,她虽和柳依依不睦,却对纤漾更无好感,看着她今日在御宴上又是起舞引蝶,又是三步成诗,简直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她就来气! 哼!会跳舞,会做诗,有什么了不起?你可敢跟我比画画么? 这句话憋在她嗓子眼里,几次三番想说出口来,却找不到一个好时机。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亲口垂询,陶絮宝心中暗喜,立马站起身来,躬身道:“臣女观这满湖清莲,异时而开,很是奇异,想将此情此景,画于纸上,留传下去,好教世人皆知九殿下奇才。” 陶絮宝正值二八年华,情窦初开之时,自打九殿下南宫朗出现,她的目光就再也不想从他的脸上移开,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怦然而动,这样绝世的容颜,仿佛在梦中见过。 第139章 不情之请 她不敢多瞧,尤其怕被南宫朗发现,少女情怀总是喜欢遮遮掩掩,却总在若有若无的目光中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越瞧越是心爱,至于南宫朗腿上的残疾,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自信,凭自己的相貌家世,还有出众的才华,定能获得南宫朗的青睐,却不想,看起来超凡脱俗的南宫朗,从来不将任何人瞧在眼里的七殿下,竟然总是将目光投注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陶絮宝她压根瞧不在眼里的帝都第一丑女,苏纤漾。 这叫陶絮宝如何能服? 且不说她天性好胜,她可以输给在场的每个人少女,唯独苏纤漾不行。 一个丑女,竟然也想夺去南宫朗殿下的倾心?竟想夺得这群芳之宴的花魁?她凭什么! 眼看着夺冠呼声最高的柳依依和殷柔柔相继在纤漾手下铩羽而败,陶絮宝心中暗喜,这岂不正是自己出头的大好时机? 她等待这一刻,实在等得太久。 她正要借机而起,一举引起南宫朗的注意,同时也给那苏纤漾狠狠一个教训。 陶絮宝笑得自信满满,她不但要画下这满湖奇景,更要绘出南宫朗的绝世之姿,她就不信,南宫朗见了她的画作,会对她无动于衷。 “好,陶姑娘竟然如此有心,本宫很是欣慰,只不知,陶姑娘是只画这满湖的荷花呢,还是将咱们这些赏荷之人也一并入了画中?”柳皇后笑得雍容高贵。 “皇后娘娘人比花娇,臣女极是仰慕,只望陛下和皇后娘娘开恩,容许臣女将陛下与娘娘的真容现于画卷之上。” 纤漾暗暗点头,不得不说,这陶絮宝拍马屁的功夫高出柳依依何止一个档次。 这记马屁一拍,景阳帝和柳皇后都觉得十分舒服,二人对视一眼,都对着陶絮宝微笑点头。 “九殿下,宝儿有一不情之请,恳请南宫朗殿下成全。”陶絮宝的声音娇美清脆,宛如出谷黄鹂,人人听在耳中,都觉得很是舒服。 有少年被陶絮宝这甜美的声音打动,向她投以注目,却见她一双妙目紧盯着南宫朗,一脸迷醉之色,心里登时灰了,眼神黯淡了下去。 陶絮宝屏气凝神,心怦怦直跳,等着南宫朗回答。 哪知南宫朗对她瞧也不瞧,对她说的话更没有丝毫反应,一双寒墨般的双眸微微低垂,把玩着手里的夜光杯。 陶絮宝就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比那个破杯子好看十倍,百倍,千倍!可南宫朗的眼神竟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像自己是个丑八怪一般。 不,自己连那丑八怪苏纤漾都不如。 她瞧得清清楚楚,南宫朗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对场中的众少女从来不瞧,却偏偏只瞧了一个人,就是那苏纤漾。 殿中的气氛略显尴尬,陶絮宝眼巴巴地等着南宫朗回答,南宫朗却恍若不闻,睬都不睬她,只窘得陶絮宝满脸通红,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听得众少女们在身后轻声嗤笑,她死死咬着唇,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是南宫煜看不过去,出来打了个圆场道:“陶姑娘,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出来,我九弟是最疼惜人不过的,他定然应允。” 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似乎对他看中的猎物有了兴趣。 那可是他的禁脔,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从他的手中夺走。 这个陶絮宝瞧上去对九弟十分倾心,他心念一动,暗想不如顺水推舟,将这二人凑成一对,也少了一个觊觎他宝贝之人。 说起来,这苏纤漾,倒还真是个宝。 去年的自己,只是惑于她的美貌,可如今的她,竟出落得这般的光彩照人,聪慧灵动,让他移不开眼珠子,浑然忘了她那一张丑脸是何等可怖。 她越是光彩夺目,他就越想把她拥为己有,他一定要把她弄到手,把她永远,永远地禁锢在自己身边,狠狠地征服! 陶絮宝感激地看了南宫煜一眼,轻轻点头,声音轻柔带点哀怨:“宝儿只是想恳求九殿下,能允许宝儿将九殿下的无双之姿,也绘于画卷之上,永世留芳。” 她这话己说得十分露骨,将自己倾心于南宫朗的心意表露无疑,她也是个大胆的姑娘,只知我欲爱,则爱,我欲恨,则恨。 她这般公然向南宫朗表达爱慕之意,殿中有耳朵的又哪个听不出来? 景阳帝不由捋须微笑,这位陶家小姐,容貌美丽,性格爽利,又画得一手好画,算得上有才有貌,和老九倒也相配,只不知老九他……是个什么意思。 他不由向南宫朗瞧了过去。 纤漾听了陶絮宝的话,心中一动,暗想这南宫朗果然是少女杀手,仅凭一张脸,就能引动这许多芳心,她妙目流盼,向南宫朗淡淡一瞥。 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凝注在南宫朗脸上,等着他的答案。 只见他如清辉晓月般的脸上毫不动容,他在众人睽睽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眼,一双明亮如寒星的眸子在众少女的脸上慢慢扫过,被他的目光看到的少女无不心跳加速,脸颊飞红,心中暗怀期翼。 南宫朗的目光停在陶絮宝脸上,陶絮宝紧张得双手交握,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期待着南宫朗轻轻点一下头,只要他答允了,自己就有把握能征服他那颗骄傲的心。 却不料,南宫朗的目光在她脸上只是停留了极短的一瞬,就滑了过去,径直落在陶絮宝身后的纤漾脸上。 “苏姑娘,”南宫朗唇角一勾,轻轻一笑,宛如一朵奇花,灿然绽放,只瞧得少女们一个个移不开眼睛。 这南宫朗容颜绝世,他不笑的时候,清冷如谪仙,凛然高贵让人不敢直视,当他展颜微笑之时,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融融暖意,仿佛春回大地。 纤漾眉头一跳,这个南宫朗好端端地叫自己做什么? “本王对你……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苏姑娘,可能答允本王?”南宫朗口中说是请求,可姿态高高在上,下巴微昂,目中殊无半点笑意。 第140章 哄他玩的 他这般自大的模样,让纤漾十分不爽,心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靠脸混饭的家伙! 纤漾也昂起了下巴,干脆利索地回道:“不答允!” 她的回答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姑娘可是疯了不成? 南宫朗那般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子,能向她一个小姑娘提出请求,是给了她多大的脸面,她竟然问都不问,就一口拒绝,可不是傻子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又向南宫朗看了过去,这姑娘当众不给南宫朗的面子,倒要瞧瞧南宫朗会不会大发雷霆。 景阳帝的目中透出忧色,他这个宝贝老九的脾气可不大好,若是发起火来,那苏家小姑娘可要吃不消。 却见南宫朗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怒意,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就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众人心中都痒痒地,十分的好奇,这南宫朗究竟是想提一个什么不情之请?可是南宫朗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再次开口,也只是拈了枚水果,放进嘴里,怡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南宫煜第一个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九弟,你要问苏姑娘一个什么不情之请啊?还有,陶姑娘的一番美意,九弟,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说着瞥了场中发呆的陶絮宝一眼。 陶絮宝的一腔热情,被南宫朗一再冷落,也不由地降了下来,咬唇道:“九殿下瞧不上宝儿的画技,宝儿知道了,不敢强求殿下。”向着南宫朗行了一礼,躬身退了下去,一脸黯然。 “你的画技,本王确实瞧不上!”突然,南宫朗的声音,冷冰冰地响了起来,就像是一根鞭子,重重抽打在陶絮宝的脸上,抽得她脸色顿时发白,哆嗦了一下,紧咬着嘴唇看向南宫朗。 “还有你的品性,本王更是不齿。”南宫朗的鞭子再一次抽了过来,这次,重重抽在她心里,疼得她一阵抽抽。 “九殿下,宝儿和您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我的品性有哪里不好?还请殿下明示。”陶絮宝被南宫朗的毒舌刺激得全身激灵,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鼓动唇舌,造谣生事,背后说他人是非,这样的人,也想为本王作画?你配么!”南宫朗的舌头就像长了刺,一句话比一句毒,扎得陶絮宝体无完肤。 陶絮宝彻底被打倒了。 南宫朗目光中的轻蔑和不屑一下子把她那颗骄傲的少女之心击得粉碎。 有什么比在众人面前,被意中人当面羞辱更让人无地自容? 此时的陶絮宝,简直恨不能一头扎进湖里去! 听了南宫朗斥责陶絮宝的话,纤漾突然想起那日沐天晴生辰宴上,陶絮宝是怎样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这南宫朗字字句句,都骂在了点子上,倒像是专为自己出气的一般,但,怎么可能? 自己和这南宫朗也不过是初次见面,他怎么会知道陶絮宝和自己之间的梁子,更何来替自己出气一说,自己还当真是想得多了。 如是一想,纤漾就连看也懒得看南宫朗一眼,径直和身边的孟依云说话去了。 南宫朗的目光淡淡扫过纤漾,见她对自己这番话竟然无动于衷,心下大是没趣。 摸了摸鼻子,暗嘲自己还真是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人家姑娘心里,压根儿就看不上自己! 众少女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纷纷嘲笑陶絮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高攀南宫朗殿下,只听得陶絮宝的脸青一阵又红一阵的,脸上颜色精彩之极。 南宫煜看着南宫朗将陶絮宝斥责得无地自容,暗暗咂舌,心道这老九不说则己,一鸣惊人,丝毫不陶及人家姑娘家的脸面,将一个倾心于己的姑娘骂得灰头土脸,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却忘了当日在恭王府前门,自己对纤漾的做法更冷酷,更无情。 此时,他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老九,你还没说,到底要求苏姑娘何事?” 南宫朗听了,淡淡看他一眼,“无他,九弟只是想请苏姑娘帮我画一张画像而己,既然苏姑娘不愿,本王自然不敢相强。” 什么?人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这南宫朗倒也有趣,人家陶大小姐上赶着求着他,要帮他画像,他不稀罕,倒转头去求一个丑女来为自己作画。 “噢。”南宫煜看了眼纤漾,目光闪动,不知道打些什么主意。 纤漾倒是来了兴致,她转过头来:“九殿下,你的意思是,想让纤漾为您……画像?” 她简直想笑出声来,这南宫朗的脑回路肯定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她都不知道自己会画画,这南宫朗倒是知道了。 “怎么?苏姑娘愿意了?”南宫朗双眉一挑。 “愿意,自然愿意。”纤漾笑得如花枝乱颤,沐天晴伸手拉了下她,悄声道:“苏妹妹,你当真会画?” 纤漾也悄声答:“不会,我哄他玩的。” 她声音虽悄,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南宫朗的耳朵,他肚里暗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说起来,他突然灵机一动,想要她为自己画像,只不过是想让她,好好地瞧瞧自己罢了。自打进了这碧波殿,殿中所有的少女都为他风采所迷,有哪一个少女的目光不在悄悄地瞧他,只有这个丫头,竟连对自己的这张脸,没露出半点痴迷的神色。 难道自己长得不够出众么?为什么想引起她的注意,就这么难呢! “那,苏姑娘,现在就开始吧。”南宫朗不再多言,静静坐在他那张特制的椅子上。 “好。”纤漾忍住笑,旁边有太监送来画画用的诸般工具,熟宣,镇纸,画笔和颜料。 在场的人都好奇地抻着脖子看,人人脸上露出好奇之色,这苏大小姐还真是多才多艺,居然连画画都会。 纤漾一本正经地铺平了纸,对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瞧也不瞧,提起笔蘸满了墨,沐天晴睁大了眼,瞧纤漾这模样,不像是作画,更像是写字。 陶絮宝在人群中看着,心中一阵冷笑,行家看门道,她一看纤漾这提笔的姿势,就知她对作画一窍不通,却想不明白,这丑八怪究竟要干什么,明明不会画,偏要画,她就不怕当众出丑么? 第141章 一团漆黑 一想到这里,她就气愤难平,自己明明有一手好画技,南宫朗却一点也不稀罕,这丑八怪明明不会画,南宫朗倒巴巴地求****去,她越想越气,两只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纤漾,只希望她南宫朗面前大大的出一个丑。 纤漾倒也不负她所望,她提起笔来,还没落下,一滴浓墨“啪”地一声滴在纸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黑点,围观的众人登时“哈”地笑出声来。 “好大的一滴墨啊,苏姑娘,你这是画的九殿下的眼珠子吗?”陶絮宝再也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是啊,有何不可?”纤漾昂了昂下巴,瞥了她一眼。 “哈,当真可笑,我学画学了十年,头一次看到有人画像先画眼珠子的,你们说,是不是?”陶絮宝环首四陶。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苏大小姐分明是强词夺理,她压根儿就不懂作画。 “你没见过,说明你见识浅薄,孤陋寡闻,这就让你长长见识。”纤漾毫不客气,想那日这陶絮宝在背后痛骂自己的时候,唇如枪,舌如箭,骂得好不痛快。 “好啊,我倒真是想见识一下苏姑娘的画技呢。”陶絮宝这会儿忘了刚被南宫朗羞辱过,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纤漾看着纸上那滴大大的黑墨,皱起了眉,她原想画一个大大的猪头,送给那目中无人的南宫朗,但这滴意外滴落的墨汁,显然破坏了她原先的想法。 她目光轻扫四周,见众人都是一脸瞧好戏的模样瞧着自己,大多数少女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显然有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自己并不会作画。 哼,都想看本姑娘出丑么?偏不叫你们如愿! 纤漾心中傲气登生,她轻轻咬着笔杆,思索了一下,提起笔来,毫不迟疑地落了下去。 众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顺着她的笔锋看去,只见她落笔有力,先是笔直的一竖,一横,一竖,又一横,纸上登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框框,人们不由奇怪的“咦”了一声,猜不透纤漾究竟画的是什么。 陶絮宝更是打鼻子里嗤笑出来,她的目光斜斜地向南宫朗瞟去,嘴角轻勾,意带嘲弄,哪知南宫朗压根就没瞧她,他的眼神和众人一样,都奇怪地盯着纸上那个大大的黑色方框。 这个鬼丫头,又要玩什么鬼花样? 南宫朗心里暗自琢磨,见众人脸上嘲弄之色更浓,心中却并不担心。自打他识得她以来,见她事事占尽上风,还从来不曾在什么人面前吃了亏去。 就算进了宫,面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也敢炸起了毛,活像一只好斗的小狮子,不曾退缩半分。 这样有勇气的姑娘,怎能由得人不爱? 纤漾看着画得那个四四方方的框,胸有成竹地一笑,又满满地蘸满了墨,落下笔去,“唰唰唰,唰唰唰”落纸有声,只看得众人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这苏大小姐,是在涂墙么?哪有这般作画的? 南宫朗越看脸色越黑,黑得就像纤漾纸上画的画。 她、她这画的是他么?他就算是刚从煤窝里爬出来,也不能黑成这样吧! 他不由得打鼻孔里重重喷着气,心中气恼无比。 君天翔却看得很是欢乐,他翘起嘴角,笑意直蔓延上了眉梢,心中暗自得意。 纤漾很快就画完了,众人看着她纸上的画,下巴差点掉了一地。 纤漾得意的抬起头,对着周围扫视了一圈,放下了笔,对着画纸吹了吹,等墨迹稍干,提了起来,对沐天晴道:“沐姐姐请看,我画得可像?” 沐天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手里的画,又看了看纤漾,犹疑道:“苏妹妹,你画的……是什么呀?请恕姐姐眼拙,没瞧出来。” 众人一齐点头,这沐姑娘说得再对没有了,他们谁也没瞧出来。 “九殿下啊。”纤漾眉毛一挑,惊讶地看着众人道。 “苏姑娘,把画呈上来,朕要瞧瞧,朕的老七被你画成了什么模样。”景阳帝离得远,众人又把纤漾团团围住,看不到纤漾画的画,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心中好奇无比。 “是,陛下。”纤漾微微一笑,穿过人群,走到御宴之前,双手呈上,交给德喜公公。 德喜公公看着那画,眼角一抽,很快镇定下来,接过画纸,轻轻放在御案上。 景阳帝一瞧,不禁怔住了,他抬头看着纤漾,一脸的困惑,“苏姑娘,朕也老眼昏花了,你这画的,当真是南宫朗?” “启禀陛下,千真万确。”纤漾肯定地点点头。 一旁的柳皇后和韦贵妃按捺不住好奇,齐齐起身,就连一直郁郁寡欢的雨轻公主,也凑到御案之前,三颗脑袋一齐看了过去。 看完之后,三人神色都颇古怪。 雨轻公主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一扫方才脸上愁容,一伸手就把那画拿了起来,欢快地跳到南宫朗的身边,拿着画在他面前来回晃着。 “九哥,你快瞧瞧,苏大小姐把你画成了什么模样!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她边说边笑,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南宫朗的眉头都要皱成一把锁了,他恨恨地瞧着那张画,再瞪着一脸无辜模样的纤漾,真恨不能、恨不能…… 他狠狠瞪了纤漾一眼,把脸一扭,重重哼了一声。 韦贵妃也是娇笑不己,看着纤漾,忍不住问道:“苏姑娘,你这画,画得倒也奇怪,本宫,怎么没瞧见南宫朗殿下在哪里呀?” 纤漾眨了下眼,回道:“南宫朗殿下,自然是在画中。” “哦?”韦贵妃再次看向雨轻公主手里的画,看了半天,还是一脸的不解,再次问道:“苏姑娘能否解释一下,本宫对这书画之道,所知甚浅,竟然没看出苏姑娘这画中人在何处。” 雨轻公主拿着画,走到纤漾身前,嘴巴一翘,“画还给你,你好好跟贵妃娘娘解释吧!”说完将画甩到纤漾身上。 第142章 眉来眼去 纤漾好笑地瞧着这个发脾气的小姑娘,也不恼,她把画平平展了开来,微笑道:“贵妃娘娘,臣女画的乃是一副静思图,需要用心去感受这画中的意境所在,才能看出这画的精之处。” “哦?你这画还有意境?还有精之处?你倒指出来,让我们大伙儿都开开眼界。”陶絮宝忍不住讽刺道,就她这张连三岁小儿涂鸦都不如的狗屁画作,也好意思拿出来夸赞? “怎么,陶姑娘瞧不出来么?倒枉称你学画十年,竟然连纤漾画的一幅小小画作,也不会欣赏,你这十年之功,恐怕是浪得虚名罢。”纤漾斜睨着她,淡淡道。 “我……我!我师从名家,哪里会看你这种狗屁不如的玩意儿!”陶絮宝大怒道。 “如此说来,要么是你师父无能,要么就是你学艺不精,这么有意境的一副画都没看出来。”纤漾轻笑着说。 “既然陶大小姐看不出来,不知在场的人可有能看出来的,想必能看得出来的也定是懂的纤漾所知所想的有心人。” 纤漾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九殿下脸上。 她神态端庄,笑容温和可亲,柔声道:“九殿下,不知纤漾这画中之意,您可瞧出来了?” 能瞧出来才怪! 只有鬼才知道这鬼丫头心眼里装了些啥!南宫朗简直恨不得剖开她的小心脏,仔仔细细地瞧上一瞧。 不过,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这鬼丫头认输? 那是万万不能! “本王、本王自然瞧出来了!”南宫朗下巴一翘,傲然说道。他眼角一瞥,见纤漾眉眼弯弯,笑意甜甜,极是动人,心中忽地一动,若有所悟。 “老九,你当真瞧出来了?快说给朕听听,这苏姑娘的画中,究竟打的什么哑谜?”景阳帝被纤漾的画弄得一头雾水,却老不下脸来张口问人家小姑娘,这时听九殿下一讲,登时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了九殿下的脸上,人人都在盼他说出答案。 南宫朗脸上微微一红,他有些心虚地别开脸,不敢和景阳帝期待的眼神对视,一双灿如星辰的眼睛四处乱转,忽地转到了纤漾的脸上,只见她眼神中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笑吟吟地瞧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明月还要明亮。 明月……月亮…… 一瞬间,南宫朗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眼前蓦地一亮。 “启禀父皇,儿臣当真瞧出来了。”南宫朗的声音清朗明亮,信心满满,他转过头去,含笑的黑眸凝望着纤漾,“苏姑娘这画中,自然画的是我。” 众人一齐向纤漾手中的画看去,皱着眉,使劲地瞧,也没瞧出半点九殿下的影子来。 那张画简单之极,一目了然,除了右上角有一个圆圆的空白,周围就是一大团墨黑之色,再无其他。 这九殿下,却又是打的什么哑谜? 众人瞧瞧九殿下,又瞧瞧纤漾,只见他二人凝眸互视,目光中似乎流淌着脉脉温情,尤其是那九殿下,眼中蕴含着的浓浓情意,炽热得简直要把对面的小姑娘融化了。 少女们几乎人人都在想,要是自己能和纤漾易地而处,被九殿下那样浓情的目光瞧上半刻,真是死也愿意。 这九殿下……真是大胆! 饶是纤漾脸皮极厚,在九殿下这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注视之下,也忍不住飞红上脸,所幸有面纱遮住,不为人知。 在众人眼中看来,她依然神色自若,淡然出尘,全不被九殿下的风采所迷,人人惊叹之余,对她更增敬重之意。 这位苏姑娘,端庄矜重,聪慧大方,哪里像是旁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因退亲而以自尽要挟齐王的无耻之流,定然是有人妒忌这位苏姑娘而造出来的谣言! 对,一定是谣言! 要论容貌,这九殿下殿下比之齐王殿下不知道要俊美出多少倍,论身份尊贵,九殿下殿下更不在齐王殿下之下。 几乎人人都知道,九殿下殿下乃是前皇后的亲生子,自打他一出生,就成了景阳帝的眼珠子,宝贝之极,若不是他自幼体弱多病,太医们都说他命不久长,恐怕这太子一位,早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而齐王爷的生母,乃是景阳帝的一名妃子,虽然位为妃位,却哪里及得上前皇后在景阳帝心中的位置。 一亲一疏,一近一远,二人在景阳帝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虽说九殿下殿下身有恶疾,但景阳帝眼中对他的关心爱护之意,在场有眼珠子的,人人都看得出来。 在九殿下殿下没出现之前,帝都所有人都以为,齐王爷被封为太子,只是迟早的事。 可九殿下殿下凯旋归来,还未露面,已经先声夺人,病体之下还为国征战沙场,博得了圣心,今儿席上这么一露面,更是风采熠熠,人品卓约,让人简直移不开眼睛。 众人心中都想,九殿下殿下这般出众,看来这太子之位么,还不一定落在哪位皇子的头上呢。 少女们更是对南宫朗倾心不己,几乎是一开始,九殿下殿下在少女们心中的位置,瞬间就压倒了齐王殿下的风采,就连一心扑在南宫煜身上的柳依依,眼神飘向南宫朗的时候,也一时失了神。 能够获得这样一位身份高贵,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的垂青,那简直是所有少女们的梦想,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福气。 可这样的好福气,怎么偏就落到那个以丑闻名的苏纤漾头上,更让少女们气愤的是,这丑女竟然对九殿下的垂青,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众人抢都抢不来的东西,这丑女竟然不稀罕,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气人的事么! 实在由不得少女们个个气愤满胸,瞪眼扒皮的瞧着纤漾。 就连纤漾身边的沐天晴,都悄悄地移开了下身子,一双水波潋滟的眼眸,悄悄看了眼纤漾,又悄悄移向了南宫朗,眼中泪雾弥漫,泫然欲落。 纤漾对少女们妒恨交加的目光视而不见,这九殿下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露骨,越来越大胆,竟像是肆无忌惮地把自己当成他的所属物一般! 第143章 画中谜题 她秀眉一挑,目中蕴怒,唇角的笑意早己消散,嘴巴抿得紧紧的,狠狠地和十殿下对视。 他以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就会怕了么! 可是看着看着,纤漾发现,南宫朗看着自己那灼烈炽热的眼神突然变了,由炎炎烈日一下子变得春暖如棉,融融软软地把她团团包裹,让她仿佛置身于一池温暖的池水之中,说不出的舒适。 南宫朗那暖洋洋的目光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眸光如醉,心湖荡起波澜,一颗心加快了跳动,怔怔地望着他。 这样才对!南宫朗满意地勾起唇,对着她灿然笑。 他这笑,登时让纤漾清醒过来,脸上热,恼怒地咬住嘴唇。 刚才,自己竟然被他的眼神蛊惑了? 该死的!这混蛋南宫朗,竟然敢用那种眼神看她!害得她误把他当成了阿九,差点为他动了心! 她抚了抚自己兀自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轻轻吐出口气来。 这家伙就是妖孽!长得像妖孽也罢了,笑起来,还有那看人的眼神,处处都是妖孽! 纤漾狠狠别开脸,不去看他,只要不看他那蛊惑人心的眼神,她就不怕。 “九殿下,您既然看懂了纤漾的这幅画,可否请您为大家说说这画中之意呢?”纤漾声清冷,宛如冬泉出谷。 南宫朗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看到小姑娘被自己的目光弄得别开眼,让他很是开心。这鬼丫头,总是若有若无地忽视自己,他定要让她知道,从现在开始,他要让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再也不许留下任何人的影子! 他的视线垂落,落在纤漾手中的那幅画上,淡然而笑。 “苏姑娘,你曾说过,看得懂这幅画的人,就是懂你心意的知心人,你这幅画,既然画得是本王,那这画中的意思,本王要是看不明白,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苏姑娘的番心意?” 纤漾脸上发烧,忍不住狠狠白他眼,这南宫朗好会颠倒黑白,被他这样说,倒像是自己画画公然向他示爱般! “如此说来,九殿下当真看懂了?”纤漾冷冷道。 “不错!”南宫朗展颜笑,道:“苏姑娘方才说,这画名叫静思图,其实不很恰当,这画应该叫做,静夜思,苏姑娘,你觉得,本王是否看懂这画中之意呢?” 纤漾眉梢挑,淡淡道:“请南宫朗殿下说得明白些。” 她心下嘀咕,莫不是这家伙当真看懂了不成?可是,不应该啊! “苏姑娘的心思,当真是常人难猜,只不过,本王或许恰巧就是苏姑娘的知心之人。好罢,苏姑娘既然让本王说明白,本王就为大家解开这画中之谜。”南宫朗指着那片墨黑片的画,微微笑。 “诸位请看,这画中的秘密,就隐藏在这片漆黑如墨之中,而这画中之意,就在于‘夜’。”他围视四周,见人人脸上都是片迷惘之色,显然还没解明,轻轻笑,继续说道。 “苏姑娘真是好精巧的心思,好奇妙的构想,这般七窍玲珑心肝做出来的人,画出来的画,当真令人好费思量。这画中之谜,其实就是四句话。” “四句话?哪四句?九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雨轻公主睁着双圆圆的眼睛,急促催道,她都快让这七哥急死了。 “夜静更深,推窗望月,举头清辉,静思佳人。”南宫朗不急不徐地念道,含笑看住纤漾。 纤漾心头突地跳,暗道这南宫朗还真是不可小瞧,居然真的让他猜出来了。她的目光和南宫朗碰,马上扭开脸,牙齿咬住下唇,言不发。 “什么?怎么我点也没看出来呀?九哥,你说这画中画的是你,你在哪里?这四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啊?”雨轻公主迭连声地追问道。 她恰恰问出了场中诸人的心中的疑问。 南宫朗的话,人人都听得懂,可和这画,又有什么相干? 唯有楚宜城眼神亮,像是瞬间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暗,挥拳在自己腿上重重锤,心下满是懊恼。 “十妹,你还没瞧出来么?”南宫朗笑吟吟地道。 “没有。”雨轻公主困惑地摇摇头,“九哥你念的四句话我倒是听明白了,可是这幅画里,你在哪里?” “我么?就在这里。”南宫朗对着画上指,手指之处,片墨黑,微笑道:“这就是苏姑娘画中的妙处所在了,你细想下我说的话,夜半时分,午睡梦回,室内片漆黑,唯有窗前明月,洒落清辉,我么,就坐在这黑暗的房内,对着天边明月,静思佳人哪!” 许多人听到这里,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歪着头打量着纤漾手中的画,越看越觉得,这南宫朗说的,点不错! 就连景阳帝都露出赞叹的表情来,“老九说得好,苏姑娘这画果然极妙!” 纤漾不会画画,谁都瞧得出来,但人家信手而涂,却画中有诗,诗中有意,加上南宫朗的妙语解说,果然是越看越有味道。 这就像是皇帝的新衣,印象主义的画风,你觉得它是,它就是,你觉得它好,它就好,越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反倒比目了然更耐人寻味。 时之间,大殿之上,赞颂之声大起,连皇帝陛下都夸的好画,这些人还不上赶着跟风拍马屁么! 陶絮宝差点气吐了血,这苏纤漾画的什么狗屁玩意儿,自己就是用脚丫子也比她苏纤漾画得强百倍,可偏偏殿中众人,都像是瞎了眼珠子般,对着她那副狗屁不通的画作,大放赞美之词!今儿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那明明是片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啊?”雨轻听着众人交口称颂,使劲盯着画看,还是满脸不解。 “笨小十,你进到黑暗的房间里,能看得到人吗?自然是漆黑片,什么也瞧不见了。这就是苏姑娘方才所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处啊!” “噢,原来她是画了谜让咱们猜啊。”雨轻吐了口气,白了纤漾眼,“我还当有什么了不起呢,哼!” 第144章 皇后刁难 “傻丫头,苏姑娘的这颗心九窍玲珑,聪慧无比,你的心和人家比,就是木头疙瘩。”南宫朗笑着逗她。 纤漾听着南宫朗对雨轻说话的语气,亲昵无比,显是兄妹二人感情甚深,心想,这两皇子公主,孤高冷傲,满腹机心,骄纵刁蛮,胸无城府,居然相处如此和谐,倒觉得有些奇怪。 “九哥!我是你妹妹,她是你什么人啊,你居然这么向着她?”雨轻被南宫朗说,更是满肚子不乐意,“那苏纤漾有什么好的,你们都这样看她,她不过就是还没过门就让四哥休了的丑八怪!你们还都当她是宝,就凭她那副丑样子,她配得上谁?也好意思来参加今天的群芳盛宴,哼!” 她想起楚宜城看着纤漾的模样,对纤漾又气又恨,她是公主之尊,自小娇纵无比,养成了副不管不顾的性子,自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 今天纤漾在这群芳宴上,可谓是众所瞩目,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在场的众人中有许多是以前只听说过她,未曾见过她面的,听着众口铄金,众口辞,都以为她是无才无德,不知廉耻的丑八怪,这才被四殿下休弃,于是也随大家起,没少嚼舌根子,传过她的坏话,将她的名声糟蹋得败坏无比,几乎是帝都的家家户户,提起这位丑女,都会狠狠地往地下吐口唾沫,说声“呸!” 谁知百闻不如见,今天出现在群芳宴上的纤漾,面纱遮脸,不露容颜,但风姿嫣然,妙语聪灵,娴雅爽直,光彩照人,实在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几乎人人都看出皇帝陛下对她的欣赏,韦妃也是对她言笑晏晏,还有那目中无人的南宫朗,更对她另眼相看,引得少女们又妒又恨,引得少年们心向往之。人人都想,能够妙舞引来彩蝶飞舞,三步成诗惊四座的位姑娘,又怎会是帝都里口口相传的无德无才的丑八怪? 所以在场的许多人听雨轻公主这样说,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许多心仪纤漾的少年们听得自己中意的姑娘被这样侮辱,更是愤愤不平,但碍于雨轻的公主之尊,无人敢出头,为纤漾说句话。 南宫煜脸色僵,想要出声,却感觉道冷冰冰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他微微侧目,正和柳皇后视线相交,柳皇后的目光中威严冰冷,如寒冰般,刺得他后背竟然爬上了层凉意,瞬间扑灭了他心头升起的邪火,冷静下来。 柳皇后的目光只停留了短短瞬间,就不露痕迹地转了开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二人目光交汇的这幕。 当真是好险!自己差点为了区区女人,坏了大事! 南宫煜暗自警醒,神色肃然,正襟危坐,闭紧了嘴巴,言不发。 柳依依听得雨轻公主出言侮辱纤漾,心中痛快之极,再看到意中人不管不顾,更是从心里欢喜出来。 南宫朗正要斥责雨轻,目光瞥间,见纤漾眼中露出又是狡黠又是得意的神气,心中动,知道这鬼丫头准备出手教训下自己这骄纵横蛮的笨妹妹了。 于是,他也闭上了嘴巴,准备看戏。 恶人还须恶人磨,他这无人管教的妹妹,也是该有人好好地给她点教训了。 还是景阳帝听不过耳,皱眉说了句:“雨轻,不可胡闹。” 雨轻鼓着眼,气愤愤地瞪着纤漾:“父皇,我没胡闹,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今儿明明是群芳宴,她丑八怪,算得上什么花了?她凭什么来赴宴!她就是丑八怪,丑八怪!没人要的丑八怪!” 说话之时,她的目光忍不住向楚宜城看去,却见他也正在瞧自己,只是目光中没有半点温柔之意,而是透着彻骨的冰冷,就像是在瞧陌生人,不,他瞧着她的目光,分明还带着恨意。 雨轻心中凉,明俊哥哥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都是因为苏纤漾这丑八怪,都是她害的! 她被刺激得泪水夺眶而出,哭叫道:“父皇,后,你们快把这丑八怪赶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她!母后,快赶她走!” 她头扑到柳皇后怀里,放声大哭,柳皇后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目光中透出阴冷的恨意,只是她低俯着头,无人瞧见。 雨轻公主这哭闹,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景阳帝自觉教女无方,让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脸上微现尴尬之色,看着雨轻哭得这般伤心,却又不忍心斥责,韦贵妃目光转了转,看了柳皇后一眼,觉得难以出声相劝,遂闭上了嘴巴。 纤漾先前听得雨轻出言不逊,在众人面前再羞辱自己,就算她是泥巴做的,也会被骂出了三分火气,更何况她本就不是好心性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以牙相还,这雨轻公主如此骄纵,她倒真想给她教训。 可是……这是怎么情况啊! 她这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还没伤心痛哭,那骂自己的人倒先哭得稀里划拉,她看着伏在柳皇后怀中哭得抽抽,上气不接下气的公主,只觉得啼笑皆非。 秋波流转间,忽然遇到道视线,她看过去,只见楚宜城正脸关切的瞅着自己,她怔了怔,瞬间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许多东西,鼓励,安慰,欣赏,温情,还有…… 纤漾瞬间恍然,原来如此! 这雨轻公主也当真可笑,竟把她当成了情敌,信口乱骂,反倒惹得她自己伤心成这样,罢了,她怎能和失意的小姑娘斤斤计较。 她这样想,心意登时变得平和,当下安安稳稳地坐着,不准备雪上加霜,在公主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可纤漾想息事宁人,却不代表别人会放过她。 大殿之中,只听得道清冷高贵的声,响了起来:“陛下,雨轻所说不错,今天这群芳之会,请的都是有才有貌的大家闺秀,这苏姑娘虽然也有些才华,但容貌丑陋,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要是传了出去,人人都会笑话我国无佳人,实在有损我皇家的体面。所以,请陛下降旨,让这位苏姑娘出去,离开这群芳之会。” 说话的正是柳皇后。 第145章 九王表白 她这番言词冰冷,利箭如刀的话说出来,殿中诸人俱是惊。 柳皇后实在忍无可忍,这话说出口来,自是有损她皇后之德,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这苏纤漾,她简直刻也容不得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了。 今天的群芳之会,原本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进行得顺顺利利,谁曾想,这自己压根儿就没瞧在眼睛里的苏纤漾,竟会横空出世,硬生生地搅散了她布置得妥妥当当的局棋,怎不叫她咬牙恼恨? 这苏纤漾,先是引得四殿下对依依起了憎恶之心,接下来又让雨轻失意伤心,最重要的,就是她赢得了皇帝陛下的喜爱之心,这桩桩件件,都是她不可容忍的大罪! 先前柳皇后只不过隐隐对纤漾感到不喜,到现在,纤漾已经变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恨不得纤漾立刻消失,永远消失! 柳皇后话中的恨意,殿中有耳朵的全都听了出来。 当下人人噤声,不敢大口喘气,唯恐自己多说句,就此惹了皇后的眼。 景阳帝却是眉头皱,看向柳皇后:“皇后,你这话就不对了,苏姑娘是太后下旨所邀,你怎能轻易赶她出宫?况且,苏姑娘虽然容貌不佳,但才气横溢,传了出去,人人都会道我国多了个才女,又怎么笑话于她,更不会丢了我皇家的脸面。况且,苏姑娘才艺惊人,技压群芳,实在可以称为今天这次群芳之会的魁首。” 他这番话已经说得颇不客气,但还是顾及了皇后的脸面,说得并不过份。 但柳皇后却受不了,皇帝陛下在众人面前向来都极是尊重自己,今天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自己,心中更是恼怒。 她下巴抬,傲然道:“陛下之意,是臣妾无权赶她出宫了?臣妾身为皇后,事事都为皇家的体面着想,这也有错?咱们往年举办这群芳之会,选出来的姑娘都是才貌双全的佳人,这位苏姑娘纵然有才,但是容貌丑陋,实在不配当这花之魁首!纵然陛下许了她这花魁之名,恐怕也难以让大家心服!” “皇后,请你记住你的身份。”景阳帝心中己有了恼意,话语也不再客气。 “臣妾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正因为臣妾身为皇后,才要为这百花园中,拔去碍眼的杂草!”柳皇后毫不退让,目光直视景阳帝。 景阳帝黑起了脸,不再说话,目光冷冷,瞪视柳后。 眼见皇帝皇后当众起了争执,殿中各人都是噤若寒蝉,人人自危,缩着脖子,无人敢出声。 “陛下,皇后娘娘,二位请息怒,臣女有言,想请问皇后娘娘。” 静得能听到针落的大殿之中,突然响起了清朗动听的声,打破了胶合成团的沉寂空气。 景阳帝和柳皇后都收起了斗视的目光,向声来处瞧去。 只见绿衣少女,盈盈玉立,娉娉婷婷地站在众低头俯首的少女之中,甚是醒目,正是二人为之争吵不己的苏纤漾。 柳皇后蹙起了眉,冷冷道:“你有何话说?” “臣女只是想请问皇后娘娘,这满园鲜花,固然是惹人喜爱,那么这园中的杂草,是否就没人欣赏呢?天下万物,皆有生命,不论贵贱美丑,都有它自己的动人之处,不可遭人轻贱忽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宽大为怀,对普天下的众人都视同仁,却为何对这园中的花花草草,定要除草留花?难道这杂草,便不是生命便不得人喜爱吗?臣女不明,故而想请皇后娘娘指点。” 纤漾这番话不软不硬,不卑不亢,以花草喻人,含沙射影,虽然话中没有句不恭不敬的话语,却不下于当众狠狠打了皇后巴掌! 她只堵得柳皇后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像刀子般的目光,气恨恨地瞪着纤漾,愤懑难当,心中只在恨骂,这小贱人的嘴巴,怎地如此厉害! “皇后娘娘不答,想来也是认同了臣女所说的话,对这杂草也有了宽容之意,却不知别的人,是否也像皇后娘娘样,喜爱这园中的杂草,更胜于娇艳的鲜花呢?” 纤漾话风转,又给柳皇后搬了梯子让她下台,随后,含笑的目光对着殿中诸人脸上瞧了圈,许多少年被她清亮有神的目光瞧,忍不住心头热。 只不过,众人看着柳皇后铁青的脸色,谁也不敢出声。 “依苏姑娘之言,很是合本王的心意。”沉默良久的南宫朗突然出了声,悦耳清亮的声在大殿中响了起来,声并不大,却让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本王少时曾游历四方,走遍了大江南北,这天下的奇花异卉,见得多了,本王却偏偏一样也不喜欢,只是喜欢那风吹不弯,火烧不尽的迎风劲草!” 南宫朗这话中之意……在场的人无不听得明明白白! 景阳帝目光闪动,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捋着胡须,微笑起来。 雨轻公主失声惊叫道:“什么!九哥你在说什么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九哥的话中之意,他显然对那丑女甚是钟情,但这怎么可以! 在她的心中,她的九哥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再无任何家姑娘能够配得上,虽然九哥在这群芳会上,一再袒护苏纤漾那个丑八怪,可是她绝不相信,她那高高在上,将天下女子全不瞧在眼里的九哥,会当真瞧得上那丑八怪! 此时亲口听南宫朗说出了这番话,当众向那苏纤漾表白心迹,她瞬间失望到极点,简直比被楚宜城当众拒绝还要伤心难过。 这苏纤漾,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变的?竟然能让天底下两最出色的男子都被她迷得死死的? 且不说雨轻公主伤心难过,在场的少年少女们,都被南宫朗这句话惊得呆住了。 心仪纤漾的少年们自是心中失落,他们纵然喜欢纤漾,又有谁敢出头和南宫朗争夺心上之人?而倾心南宫朗的少女们则芳心暗碎,泪盈于睫。 第146章 争相求娶 沐天晴更是脸色惨白,看着南宫朗,双唇微颤,却也吐不出来。 有人哀伤失落,自然也有人欢喜赞叹。 景阳帝笑出声来,连声赞道:“好!好!” 韦贵妃也打心眼里笑了出来,看看南宫朗,又瞧瞧纤漾,觉得他二人真是对璧人,再合适不过。 柳皇后神色却是复杂得很,她似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烦恼,眉心紧蹙,心事重重。 柳依依乍听闻,只觉喜从天降,苏纤漾那丑八怪终于有人看上了,而且看上她的人还是残废,她再也不会和自己抢夺四殿下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可她高兴了没会儿,又沮丧起来,看着纤漾,更加地愤恨。 凭什么这天底下的好事,全教那贱人得了去?这南宫朗虽说是残废,可他容貌绝世,身份更是高贵无比的亲王皇子,苏纤漾那贱人若是嫁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南宫朗正妃,和自己的地位不相上下,凭什么!她这个丑八怪,贱女人,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 柳依依越想越是恼火,牙齿都快把嘴唇咬出血来。 纤漾却被南宫朗的话吓了跳,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南宫朗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当众向自己示爱? 自己今天表现得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就突然博得了这九殿下的青睐? 虽然这南宫朗曾用那炽热如火的眼神一而再的挑逗自己,但……那都是赤果果的戏弄啊,有木有!纤漾心里忍不住阵咆哮,听这南宫朗的意思,他是当真看上自己了?还是……他也和南宫煜那个贱男一样,想让自己给他当妾戏耍玩弄? 哼,这些皇子王孙,风流好色,又有哪是好东西了! “九殿下,纤漾愚钝,不知殿下之意是……”纤漾斜眼瞥他,淡淡地道,心中暗道,当本姑娘是好戏弄的么?只要他再口出不逊之言,她就定要他当众下不来台。 “苏姑娘七窍玲珑,本王的意思,姑娘会听不出来么?”南宫朗笑吟吟地瞧着她,似乎眼看穿了她的心事,“怎么?苏姑娘对本王不放心?那好。” 南宫朗边说,边转动椅子,从席位上转到了大殿中心,仰头直视景阳帝,道:“父皇,儿臣想求父皇事。” 景阳帝心中己料中几分,心中喜,笑眯眯地道:“老九,你可是从小到大,都不曾在朕面前说过这‘求’,今儿是为了什么事,有求于朕啊?” 南宫朗被父亲调侃得面上微微袖,他吸了口气,镇定自若地答道:“启禀父皇,苏丞相之女,舞技超群,才华出众,儿臣很是倾慕,故而请求父皇,将苏氏之女许配于儿臣,做儿臣的九王妃!”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毫不迟疑,就像在这大殿之上丢下了颗响雷,炸得纤漾目瞪口呆。 不是吧?这南宫朗居然来真的! 殿中诸人登时发出阵不可置信的“嗡嗡”之声。 纤漾的脑子里瞬间乱成团麻,理不出头绪来,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该死的!这南宫朗,究竟是要闹哪样! 纤漾狠狠咬了下牙,抬起头来,她要赶紧在景阳帝下旨之前,封住他的口,要不然,景阳帝金口开,当真把自己许给了南宫朗,那就大势去也! 可是她还没开口,大殿乱糟糟的人声中,突然有清亮的嗓拔众而起,清越响亮,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启禀陛下,草民楚宜城,对苏姑娘的风姿也是倾慕之极,草民斗胆,也想请求陛下,能够将苏姑娘许配给草民为妻。” 真是波未平,波又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场中正自缓缓站起的白衣少年看了过去,只见他眉目之间清雅无双,神姿出众,实在位少见的翩翩风采美少年。 众人觉得今天自己的眼睛不够看,耳朵也不好使了,连着被两道惊雷,震得外焦里嫩的。 这天底下的美少年都怎么了,居然争着抢着的要娶丑女当媳妇?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众人吃惊过后,又忍不住为楚宜城捏了把冷汗。 众所周知,这楚宜城虽是当朝尚书长子,以才华冠于帝都,只是他品性高洁,不愿入仕为官,景阳帝曾多次招他入内阁参政,都被他婉言所拒,时至今日,他仍是一介草民。 试问,他这样的身份,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和天之贵胄的九殿下抢媳妇?这岂不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往石头上碰,自儿找死吗? 殷柔柔的脸下子变得惨白,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柳依依瞥她眼,颇为幸灾乐祸。她知道这殷柔柔对楚宜城倾慕己久,她是太师府嫡出的大小姐,身份高贵无比,又饱读诗,得了帝都才女之美名,自然自视甚高,对天下男子皆不屑顾。 唯去年场诗会之中,楚宜城首即兴诗作,博得众人赞誉,更让殷柔柔赞叹不己。她见他人品秀雅,风姿俊美,自此见钟情,念念不忘。 今日这群芳盛宴,殷柔柔本来胸有成竹,要以惊世之才,赢得他的青眼有加,谁知…… 纤漾也被楚宜城这突出其来的求婚之举震呆了,她愣了会,才转着眼珠去瞧楚宜城,心道,这楚宜城也吃错药了不成?以他这般的品貌,在场这许多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随他挑选,他怎么会偏偏选中了她? 楚宜城在她清澄明亮的眼眸注视下再次红了脸,他的心突突乱跳,眼神却毫不退缩地和她对视,他定要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纤漾有些困惑地轻蹙了下眉,她看懂了,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她了,他也是来真的! 她又转头去瞧南宫朗,南宫朗也正瞬不瞬地瞅着她,眼神坚定,不容转圜。 纤漾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他们两,容颜绝世,身份高贵,但脾性古怪,她不喜欢。另秀雅温,谦和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她很欣赏。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两,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要嫁的人只有,就是阿九! 第147章 自由择婿 可是,该怎么拒绝这两家伙呢?纤漾不由地犯了难,她瞅瞅这,看看那,沉吟不语。 在旁人眼中看来,这姑娘就像是挑花了眼,会看着南宫朗,会儿看着楚公子,神色犹豫不定。 就连景阳帝也是如此认为。 先前南宫朗开口求他许婚,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正要出口下旨,突然被楚宜城出乎意料的开口求婚怔住了。 他素来欣赏楚宜城的才华,曾几次三番想召他入仕为官,都为他婉拒,倒让景阳帝更是欣赏他的高洁雅志,只是景阳帝万万没想到,这位不濯于浊流的清俊少年,居然也看中了老九喜欢的姑娘! 还真是有眼光! 景阳帝果然是位胸襟博大的明君,明知道这楚宜城是在跟自己的爱子抢媳妇,他不但不恼,反而越发的欣赏起楚宜城的大胆来,这小子不错,有才华,更有胆气!倒也不输给自己家的老九。 只不过这样来,他就犯了难。 姑娘只有,却有两人来求,许给谁才好呢? 当然是许给老九!他想都没想地就有了决定,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楚宜城再好,也亲不过自己的儿子。 只是要找好的由头,别伤了这位楚宜城的面子才好。 虽然只要自己开口降旨,将苏纤漾许给南宫朗,谁也不敢有异议,但景阳帝并不想以高高在上的皇权压人,总要有德有理,才能服之于人。 “这么……”景阳帝对着下面望,正想说,就让苏姑娘自己决定吧。可看到纤漾眼神中的犹豫之色,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万万不可! 万这苏家小姑娘选中了楚宜城,自己可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圣口一出,再难悔改。不可,不可啊。 景阳帝也蹙起了眉头,为难起来。 大殿上,景阳帝和纤漾都在犯难的表情,不由地乐坏了人。 明爵先前突见好友开口求婚,吓得脸都白了,暗中不知道踢了楚宜城多少脚,可楚宜城理也不理,股脑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明爵暗叫,完了,完了,这呆头鹅,这下自己可要给他收尸了! 可没想到,景阳帝不但没有发怒,下旨降罪,反倒露出了脸为难的表情,有趣啊,有趣。 明爵眼睛亮,霍地站起身来,对着景阳帝深深躬,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不情之请,想请陛下恩准。” “说吧,说吧。”景阳帝现在听这‘不情之请’四个子,耳朵就发麻,他瞅着明爵,心道这个臭小子,不会也来给自己添什么乱吧。 只听得明爵朗声说道:“臣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今天在这群芳大会上,臣对苏姑娘一见倾心,因此斗胆请求陛下,能够开恩,将苏氏女,许给臣为世子正妃。” 此言出,大殿之上,人人都在晃着脑袋掏耳朵,不敢相信啊。 这苏纤漾,当真就这般好?三位卓然不群的王爷世子公子抢着要? 景阳帝差点气乐了,他斜眼睨着明爵,心道,好小子,果然是给朕添堵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 楚宜城听,气得胸都要炸了,他冒着火的目光直射向明爵,冷声笑道:“明兄,你自己说过的话,发过的誓,全都是放……气不成!”虽然恼怒之极,他仍然及时悬崖勒马,把“屁”生生地换成了“气”。 明爵对好友的怒意恍然不觉,他脸无辜地眨着眼,嘻嘻笑道:“啊,发过的誓啊?为兄记得清清楚楚,为兄方才发誓说,此生除了苏姑娘,终身不娶!”说完哈哈乐。 楚宜城听他满口胡说八道,气得扭过头去,再也不想理会他了。这等重色轻友,背信弃义的小人,他要跟此人割袍断义,画地绝交! 南宫朗铁青着张脸,恶狠狠地看向纤漾,只看得纤漾阵阵发懵,这南宫朗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竟然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就像自己欠了他十万块钱没还似的! 是了,自己倒真是欠了他许多许多的银子,嘁,不就是五万两么,大不了,明天从钱庄提了钱,她还他五倍,省得他总瞪眼扒皮的瞅着她,还说要娶她为妃?他是看中了她那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吧? 纤漾恍然大悟。 这就难怪了。这南宫朗初进大殿之时,脸的倨傲,竟似是将所有人都没瞧在眼里,后来竟突然对自己多加注意,不正是在自己赢得了那大赌注之后的事么? 话说今儿自己可真是大丰收,且不说赢得了君天翔那五十万,那些少爷公子们的银票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两,还有少女们抵押作数的各种珍稀珠宝首饰,更是价值千金。 好像就是从自己拿到赌注之后,这南宫朗看自己的眼神就变得火辣起来,像是要灼化人般,原来,他看中的哪里是自己,而是那大堆的银钱珠宝啊! 真是瞧不出,外表看上去清俗脱世,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南宫朗殿下,居然是如此贪财之人! 纤漾想通了此节,登时对南宫朗的人品鄙夷起来,她对着他翻了白眼,不屑地转过头去。 南宫朗被她这冷冷的瞥差点气炸了,他双拳握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只是藏于袖中,旁人无从瞧见。 该死的!当真是该死! 这臭丫头,竟然用这样眼神瞧着自己!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表面上看,沉静似水,可实际上,他胸腔里燃烧的火,熊熊地快要把他烧化了。 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她只不过是进宫转了这短短的半天功夫,怎么就惹上了这许多的烂桃花!楚宜城不够,又来了明爵! 这该死的臭丫头,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魅力! 大殿之上,人人默不作声,齐看向景阳帝,静等皇帝陛下圣明决判。 纤漾心念电转,她定要想出法子,抢在景阳帝开口许婚之前,把这混乱的局面给解决掉。 她一下子想到了雨轻公主的那枚鸳鸯蝴蝶佩,柳皇后曾有言,持有这枚玉佩之人,可以自由择婿,这枚玉佩交到谁的手里,谁就是她苏纤漾的夫婿! 纤漾的眼前蓦然亮,对,就用这枚玉佩! 第148章 大胆表白 她伸手入怀,摸出那枚珍重藏之的玉佩,托在掌心,众人都不由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到那玉佩,都轻轻地“啊”了声。 人人都想到了柳皇后所说的话,有了这枚玉佩,她可以想嫁谁,就嫁谁! 于是所有人把看向景阳帝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纤漾身上,目不转瞬地看着她,倒要瞧瞧这位苏姑娘,究竟会在三位出类拔萃的少年郎中,选谁做自己的夫婿。 景阳帝瞧见玉佩,心中大恼,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柳皇后眼,暗道,都是你坏事!无端端地将这信物赏给了雨轻,却让小十当赌注输了出去,现在落到了苏家姑娘手里,这下可好,人家姑娘可以凭玉佩自己选婿,完全不用听命于自己这皇帝的意思。 哼!要是她选了老九,也还罢了,要是她选了他人,你就等着朕,好好地和你柳后算算这帐! 柳皇后看着纤漾手中的鸳鸯蝴蝶佩,也是一阵银牙暗咬,恨意重重。 雨轻公主的嘴巴一撇,几乎要哭出声来,这是她的宝贝,她居然因为一时负气,就赌了出去,没有了这玉佩,恐怕宜城哥哥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属于她了吧。 众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瞧着纤漾,却见纤漾拈着那枚玉佩,慢慢摩挲,口中轻轻地道:“我……”她的目光在殿中三人身上缓缓看了过去。 殿中登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都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凝听。 被纤漾目光看到的三个人全都提起了一颗心,只是三人神色却是迥异。 南宫朗脸沉似水,楚宜城脸色通红,明爵面带笑容,三人之中,竟似这明爵最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人人都在猜想,莫不是苏姑娘和这明世子私订了终身,他才会笑得这般轻松。 殊不知明爵却想,自己就是个来打酱油的,反正这苏姑娘千选万选,也选不到自己身上,他自是乐得一身轻松。 南宫朗死死地盯着纤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是敢不选自己,他……他就一定掐死她,然后自己抱着她的尸体也要成亲,最后他也不活了,这个想法着实的很可怕,他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冷战,自己真的是为她成魔啊! 可是,她又为什么非选他?她又不认识他是谁! 这么一想,南宫朗又觉得一阵沮丧,一阵懊恼。 回想这几次见面,上次自己戏弄于她,虽然有恩却也让她不惜,今天自己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先是装作不理,后来故意戏弄,再然后霸道十足,说起来自己压根儿就没给她留下一点儿好印象。难怪她方才甩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白眼。 看起来,这年头光靠一张脸去耍帅装酷,赢得人家小姑娘的芳心,是万万行不通的。 南宫朗禁不住烦恼起来。 他看着纤漾的目光停留在楚宜城的脸上,只见白衣少年对她微微一笑,笑容温雅斯文,让人如坐春风。 南宫朗狠狠地拧了下眉,他才不管她选的是谁,反正,她只能属于他!就算她选了楚宜城,最后她嫁的人……也只能是自己!必须是自己! 旁人看着纤漾妙目流盼,凝注在楚宜城身上,良久不散,都以为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楚宜城的心更是几乎要跳出胸腔,连呼吸都变得不畅起来。 却不知纤漾心中,正自好生为难。 若是阿九在这殿中,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将玉佩交在他的手中。可是,眼前这三人,没一个是她想要的,这玉佩,她谁也不想给。 更何况,这鸳鸯蝴蝶佩,乃是雨轻公主之物,自己又怎能当真要了她的,毁了人家小姑娘的幸福和希望? 这雨轻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也只是因为缺少管教之故,她虽然屡次对自己口出恶言,不过是小姑娘家家对待情敌的态度罢了,自己岂能和她一般计较,自己既然对这楚宜城无意,又何必拿了人家小姑娘的信物,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人家小姑娘的痛苦之上呢? 这叫自己良心难安哪! 纤漾思前想后,犹豫难决。 座席之中,有一位姓肖的少年,乃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公子,以诗画双绝闻名于帝都,只是也是一介白衣,身无功名。他自打听了纤漾即兴而做的咏莲诗,己然暗暗倾慕,再观了她画的抽象之作,更是对她的奇思妙想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暗暗盘算,等宴会之后,就禀告父亲,遣人去苏相府提亲。 他想这位苏姑娘虽然才华过人,但被三殿下退了亲,又容貌丑陋,恐怕良缘难觅,自己欣赏她的才华,不计较她的容貌,这亲事定然能成。 谁曾想,身份尊贵无比的南宫朗殿下,才气纵横的楚宜城,声势显赫的世子,竟然会一起向苏姑娘提亲,登时让这位肖公子打好的算盘珠子掉落了满地。 他沮丧地垂头喝闷酒,暗自失意,突见纤漾拿出那枚鸳鸯蝴蝶佩,在三人中间犹豫难决,显然这三人,都不是她的意中之人。 肖公子登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借着酒劲,他鼓足了勇气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苏姑娘,在下肖成弘,对诗画之道颇有心得,自打听了姑娘做的诗,看了姑娘的画作之后,对姑娘你很是倾慕,在下不才,愿意毛遂自荐,请求姑娘将我列入备选之席。” 他这话一说出来,殿中诸人登时呆了。 景阳帝和纤漾更是眼皮子直跳。 眼前这三个都够让人头疼了的,这是从哪里又蹦出来一个搅局的,当下人人都向这借酒壮胆的肖成弘看了过去。 肖成弘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惧,他两眼凝望着纤漾,说道:“苏姑娘,我乃一介白衣,无官无职,也无家财万贯,只是在书画之道上小有薄名,我不在乎姑娘容貌美丑,只是欣赏姑娘的才华,愿意和姑娘你结为秦晋之好,你我二人成亲之后,每日吟诗作画,琴瑟和鸣,做那逍遥于世间的一对神仙眷属,岂不美哉?” 第149章 芳心暗许 他看着纤漾的目光向自己瞧来,心怦怦乱跳,顿了一顿,又道:“苏姑娘,你可以放心,我肖肖成弘决不是那等只重容颜的轻薄浪子,我如能娶得姑娘你为妻,我定当一世敬你,重你,宠你,爱护你,决不教旁人欺辱于你,谁敢辱你,就是辱我,我肖肖成弘就算是拼却这一条性命,也要护你周全。我肖肖成弘敢在此发誓,只要姑娘答允,肖某今生只以你为妻,决不纳妾,终此一世,唯你一人为伴。” 不得不说,他这一番话说得言词恳切,动人之极,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纤漾听在耳中,不由得深深感动。 不只是纤漾,在场的所有少女,无不为肖成弘的这番话而动容,若得夫如此,妾又何求。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可惜纤漾要的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试问这世间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意中人爱己敬己,终生只以自己为伴,白头偕老?只是男尊女卑,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不贪花不好色不纳妾? 有是有的,只不过这样的男子,就如凤毛麟角般稀世罕有,众人皆想不到,这位默默无闻的肖成弘,竟然会是这样一位品质如玉的好郎君。 在场有不少的少女被肖成弘的这番表白打动,芳心暗许,只盼苏纤漾一口拒绝了他,自己回家禀明父母,好向这位公子提亲。 要说这位肖成弘,和那三位向纤漾求亲的王孙公子相比,毫不出彩。 论尊贵,他不及南宫朗,论容貌,他不及楚宜城,论权势,他不及明爵,可他的一颗拳拳之心,可昭日月,一下子让他变得光采夺目起来。 景阳帝也忍不住对他深深注目,开口问道:“你叫肖成弘,是哪家的孩子啊?”语气甚是和蔼。 肖成弘不卑不亢地行礼,答道:“回禀陛下,草民肖成弘,乃是礼部侍郎伯涵的第三子。” “好,好,好。”景阳帝连赞了三个好字,又道,“侍郎不愧为礼部侍郎,果然是教子有方哪!” 言下之意,己是给予了侍郎父子二人极高的赞誉。 众人忍不住羡慕万分地看向肖成弘,谁也没想到他的这番大胆妄言,却给他带来了这般好运,居然获得了皇帝陛下的赏识。 这位肖成弘日后虽然没能娶得纤漾为妻,但他在碧波殿上的这番言词,数日间传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传进了家家户户,让他成为了无数少女们的春闺梦中人。自此后****提亲的豪门贵胄,千金闺秀,差点踏平了他家的门槛,而他本人,也因景阳帝的赏识,出官入仕,青云直上,直至位极人臣,此是后话。 纤漾听了肖成弘的话,心中一动,轻轻念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妙句!妙哉!”肖成弘双眼一亮,赞道:“苏姑娘出口出诗,在下佩服之极。在下如能娶得姑娘为妻,定当如姑娘诗中所言,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相负结同心!” 他诗才敏捷,果然不负虚名,听了纤漾的上句,马上便接出了下句。 饶是纤漾脸皮极厚,也红晕满脸,她早忘了这句是哪句电视剧里的台词,顺口念了出来罢了,居然又博得了这肖成弘的大加赞叹,不由她不羞。 “你……”纤漾明眸闪动,看着肖成弘,欲言又止,心中暗恼,这拒绝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出口呢! 但她纵是不说,肖成弘又岂会不知,他看纤漾的神色,早己猜出一二,当即说道:“苏姑娘,但有所言,直讲不妨。” 他停了一下,又恳切地道:“苏姑娘,我对你一片诚意,姑娘若是不愿,只管言明,肖成弘绝计不敢相强,你是我敬重的人,我敬你重你还来不及,又岂会让姑娘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呢?” 他此言一出,登得引得一众少女们啧啧赞叹,纤漾也忍不住暗自点头,这位肖成弘,还真是位赤诚君子,胸中光风霁月,明净万里。 只是,她心中既然已经有了阿九,便是这世间出现再好的人,也只能说声无缘。 肖成弘的这一番话,听在另外三个求亲者的耳中,各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楚宜城听得连连点头,只觉得这位公子简直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些话,也正是他想说的,不过他却没有肖成弘的勇气,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的眼神定定地看着纤漾,心中只道,他说的这些,我也能做到,一定能做到。苏姑娘,你可知道? 纤漾的目光和他轻轻一触,己然读懂了他的心声,她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转开脸去。 楚宜城见她眼中忽现羞色,显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由轻轻地嘘了口气。 肖成弘的话,听在南宫朗耳中,让他又片刻的怔忡,回不过神来。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团迷雾之中,突然被这轰然而响的炸雷劈开了一道光亮,照见了前方的道路。 他幡然顿悟。 喜爱一个人,疼惜一个人,原来竟是要这样的!要像这肖成弘说的,爱她,敬她,重她,疼她,处处以她为先,以她为重,要把她放在手心里疼的宠的,把她当成自己掌心中唯一的宝。原来……这样才是真正的对一个人好! 南宫朗紧紧地握着拳,恨不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自己做的一切,全都错了! 他的目光落在肖成弘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怒意,反倒是充满了感激,他得多谢这位公子,教会了他如何去对待自己真心喜爱的人,今天这肖成弘对纤漾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一定要做到。 从今以后,他要真心实意地待她好,别说她还没选了别人,就算她当真选中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也一定要把她抢过来! 不,不是抢过来,是他一定要把她赢过来,他要待她加倍的好,真正赢得她的心。 他会让她……变成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南宫朗心中拿定了主意,登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他僵硬的面皮变得柔软,唇角勾起,浮上浅浅动人的笑容。 第150章 面貌丑陋 景阳帝一直在暗中观察儿子的表情,突然看到南宫朗这般模样,不由疑惑起来,又多了一个和他抢媳妇儿的,他不但不紧张,反而轻松起来?难不成,这个苏家姑娘,儿子不打算争了?这可万万不成!再说明爵,他垂头丧气,就像个霜打了的茄子,羞惭无己。肖成弘的话,就像一条鞭子一样,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去。肖成弘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比的羞愧。 听听人家是怎么说的,再想想自己是怎么想的,两者一比,明爵都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让自己钻了进去。 这位肖成弘,无疑是极为聪明的,他知道自己较之其他三人,远远不如,唯有一颗真心,索性把它剥白了捧在纤漾的眼前。 这世上,身份权势,富贵荣华,容貌地位,又怎能及得上一颗真心的贵重。 明爵暗自惭愧,自己缺少的,正是这颗珍贵无比的真心啊! 想想初见至今,自己对那苏姑娘,可曾有半点真心?先是一见倾心,后来看人家容貌丑陋,又对之视如粪土,好友向人家求亲,自己竟然为了好玩,巴巴地凑趣,横插一脚,这种种劣行劣迹,哪里比得上这肖成弘的半点真情? 真真是羞煞人也! 明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他这话声音极大,登时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引了过来,景阳帝眉头微皱,不耐烦道:“你又有什么要说的?”他心道,这小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他要是再敢搅和这池浑水,自己就不给他摄政王老爹的面子,一定把这小子的屁股打开花。 “陛下,臣决定退出!”明爵深吸一口气,向楚宜城瞧了一眼,后者正一脸诧异地瞅着他,他鼓了鼓勇气,继续道:“臣听了这位肖公子的话,深感羞愧,臣对苏姑娘之心,不及这位肖公子之万一,更远远及不上楚贤弟,臣自认为配不上苏姑娘,故此请陛下恕罪,容许微臣退出。” 他转向纤漾,开口说道:“苏姑娘,明爵轻薄无礼,唐突求婚,实在是冒犯了姑娘,请姑娘原宥,明爵退出,希望苏姑娘在这三位之中,能够择一位真心相待之人,结为永好,明爵真心诚意为苏姑娘祝祷,希望苏姑娘能够觅得如意郎君。”说完,他对纤漾深深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来,面不改色地回归本席落座。 景阳帝暗自点头,心道这小子还挺识趣,也有几分自知之明,退得好!退得好啊! 纤漾睁着一双秋水明眸,在明爵脸上转了转,只瞧得他一阵羞惭,低下头去,随即又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对着纤漾悄悄指了指身侧的楚宜城,眨了下眼睛。 显然在这一刻,他已经想得通透,也放下了内心的不安,一心一意地为好友着想起来。 纤漾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楚宜城再好,也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从始至终,她要的,她等的,她心里爱的,都只有阿九一人。 “好,苏姑娘,明爵既然退出,你又持有鸳鸯蝴蝶佩,那在他们三人之中,选一位合心意之人吧。”景阳帝看着纤漾手中的玉佩,颇为无奈地道。 哪知明爵这一退出,倒刺激了左侧席位上的各位少年,他们之中心仪纤漾的不在少数,眼见得肖成弘大胆自荐,竟然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位,无不眼中放光。 当下又有一少年站起身来,大声道:“陛下,草民也想自荐,愿成为苏姑娘的备选之席。” “陛下,微臣也毛遂自荐。” “陛下,草民……” 呼啦啦地,位于左席位上的少年们齐刷刷地站起来一大片,个个都争着要自荐,以供纤漾挑选。 这些人自然并不是全都倾心于纤漾,也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像明爵一样凑热闹的,还有几个是看着大家都抢,生怕落于人后,也跟着一起抢。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乱哄哄地闹成一团,少年们个个桀骜,谁也不服谁,你冲我瞪眼,我冲你掀眉,忽然有一人福至心灵,越众而出,对着纤漾行了一礼,开口说话,滔滔不绝地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 他这一举动立马让互相瞪眼的少年们如梦方醒,都道自己真傻,冲对方掀眉瞪眼有什么用,还是抓紧时间讨得佳人的芳心才是要紧,于是一个个围在纤漾身边,各种甜言蜜语,层出不穷,只是说来说去,全是一些陈腔滥调的肉麻之词,毫无新意。 纤漾被十余名少年围在当中,只觉得哭笑不得,她抬眼看向景阳帝,希望皇帝他老人家拿出点帝王的威严来震慑住这些人,哪知景阳帝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径自扭过头去和韦贵妃说话,显然是不打算管这档子闲事,由得她自个儿处理。 纤漾被众少年的嗡嗡声吵得脑门儿疼,皇帝又不管,看来她只能靠自己。好吧,那她可就不客气了。纤漾忽地伸出双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少年看到,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睁大眼睛看着纤漾。 纤漾美目流盼,秋水凝波,对着少年们一个个地看了过去,被她目光看到的少年无不红了脸,乱了心,眼巴巴地瞅着她。只见她两只乌黑清亮的眼睛微微一眯,笑声清脆悦耳,问道:“各位公子,你们都想娶我为妻,是不是?” 众少年一齐点头。 “你们都不在乎我相貌丑陋,是不是?”纤漾眨眨眼,继续问。 众少年又齐齐点头。 “那你们看过我的样子吗?想不想看看呢?”纤漾娇声轻笑道。 少年们先是摇头,然后又一起点头。 “好,那你们可睁大了眼睛,好好瞧仔细了。”纤漾轻笑一声,一伸手,摘下了遮面轻纱。 “啊!” “好丑!” “真吓人!” 少年们忍不住发出惊呼,皱眉拧鼻,一个个歪了脑袋,扭过头去,都是一脸嫌弃的模样,没有人愿意再多瞧纤漾一眼。 第151章 厌恶嘲讽 听闻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虽然少年们个个都知道纤漾的丑名,但真正看到那样一张遍布红斑点点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少年们还是难以接受。“众位公子,你们看了我的脸,还打算娶我这个丑女为妻吗?要是各位不介意,那……我就从各位当中开始挑选了喽!”纤漾笑眯眯地说道。 “我、我……我还是退出好了,张公子,这机会让给你了。”一少年匆匆说道,慌忙退开几步,唯恐退得慢了,就会被纤漾挑中。 “我、我也退出,李公子,还是你和苏姑娘比较合适。”张公子也是一脸惊慌,忙不迭地退出圈外。 “我……我也走……” 一时之间,呼啦啦地,围在纤漾身边的众少年消失得一个不见,全都回到自己席上端起酒来就往喉咙里灌,借酒压惊。 于是,整个大殿之上,一下子变得清静了,在场的只剩下了三个人留在殿中心,一动未动。 纤漾瞅着三人,目中微露讶异。自己的脸变成这般模样,这三个人瞧在眼中,脸上神色竟无丝毫异样,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楚宜城和肖成弘神色不变,倒在她意料之中,最让她惊奇的倒是那南宫朗,以她对这南宫朗的认知,他不可能对自己这副丑颜无动于衷呀?难道说他当真想以堂堂皇子之尊,娶一个容颜丑陋的女人当王妃不成? 景阳帝这会儿好像才刚和韦贵妃说完话,抬起头来,看着清清静静的殿中央,面上露出了笑意,“苏姑娘,这试探的结果,你可还满意?殿中剩下的这三人,个个都对你是一心一意,你……可要睁大了眼睛,仔细挑选啊。” 他言下似乎颇有深意,纤漾一听便知。 只不过这三人,她还是一个也不能选。 既然不选,总要给皇帝陛下一个面子,总不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让他老人家下不来台吧? 只不过纤漾还没想出法子,旁边倒有人给她送了梯子。 只听得一个冰冷高贵的声音说道:“陛下,这苏纤漾貌丑如夜叉,让人见之作呕,陛下恩宠九殿下,就应该为九殿下挑选一名才貌俱全的佳人,这样的丑女,怎么能配得上身份尊贵无比的九殿下,怎么配当南宫朗殿下的王妃?此事,还请陛下三思。” 说话的正是柳皇后。 她见了纤漾的那张脸,心中打了个突,对纤漾更憎厌恶之情,马上就转过头去,不愿再瞧。 她对纤漾恨意己深,决意除之而后快,只不过如果这苏纤漾当真选了南宫朗,成了南宫朗妃,势必要成为她的阻碍,这个却是她万万不许的。 景阳帝听了柳皇后的话,忍不住向纤漾脸上瞧去,方才纤漾被众少年围在中心,他也没瞧清楚,这会儿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心道这姑娘的脸,怎么丑成这样! 他不由犹豫起来,这张丑脸当真是让人瞧了眼就不想瞧第二眼,老九若真是娶了她当王妃,万一以后要是后悔起来,还不得把他这个当爹的埋怨死? 景阳帝对着三人看了过去,问道:“苏姑娘的容貌,你们三人可曾看得仔细了?现在若要反悔退出,朕不会怪罪你们,若是日后娶了人家姑娘,再不好好对待,朕可饶不过你们。” 纤漾也眨眨眼,对三人看去,只见南宫朗嘴角含笑,如鲜花初绽,容色逼人,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这张脸,竟无半点惧意,也没有丝毫的厌憎,就像见到再寻常不过的容貌一般。 他明明时而咳嗽不止,体态虚弱,却让人感觉不出矮众人半分,反倒灼灼风华,越发夺人眼目。 纤漾一触到南宫朗的视线,心中又是怦然一跳,这家伙的眼神,实在太像阿九了。 她不敢多瞧,转头去看楚宜城,见他也是神色如常,温文尔雅地瞧着自己,脸上既无鄙夷,也不嘲讽,对着自己温柔一笑,就像融融春风,让人打心里感到暖意。 再看那肖成弘,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厌憎之意。 纤漾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三个人,倒真像是景阳帝所说,对自己一心一意,丝毫不以自己貌丑为嫌,那日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对铃铛讲,这世上不在乎女子容貌的人,少之又少,可谁能料到,除了阿九,这不嫌自己貌丑的男子,居然一下子又多了三个。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天下的好男儿。 只不过……他们纵然是再好,也终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只听得南宫朗,楚宜城还有肖成弘,异口同声地道:“回禀陛下,我不后悔。” 景阳帝点点头,正在说话,突然听得柳皇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陛下,这苏纤漾这般陋颜,别说配不上九殿下,就连楚大人家的大公子,肖侍郎的三公子,她也万万不配。请陛下不要一意孤行,以免误了他们三位好男儿的大好良缘。” 景阳帝眉梢一挑,声音中己含怒意:“皇后之意,是说这女子若是貌丑,便嫁不得人、选不得夫婿不成?” 柳皇后神态端庄,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从容回道:“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咱们东黎国每年举办的这百花之会,乃是考察各位大家闺秀们的仪容德才,只有四样俱佳者,才会被选为每年的群芳魁首,而这王妃的人选,历年来都是由花魁选出,而这位苏姑娘,有才而无貌,陛下却将她定为王妃的人选之中,这让前来赴宴的各位佳丽们,心中如何能服?” 纤漾不由得对这柳皇后暗暗佩服,这柳皇后真不愧是执掌后宫多年,说出话来滴水不漏,她提一句自己貌丑当不得花魁,果然马上引起了在场所有少女们的不满之心,而且她话风一转,丝毫不露自己心意,却把众位少女们都拉拢了过来当成她的挡箭牌。 所谓法不责众,少女们齐声不满,谅景阳帝也不能过于拂逆众人之意。 手腕真是高明之极! 第152章 三人坚持 果然,柳皇后话声一落,少女们立刻有人附和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想我国的花魁,本是群芳之首,理应由容貌倾国的佳人担任才是,怎么能让一个丑女得此殊荣?” “不错,皇后娘娘,请您降旨,将这丑女赶出去吧,她在这里,真正是玷污了这群芳宴的名号。” “皇后娘娘,南宫朗殿下乃是天人之姿,这丑女就是给他做丫环都是污辱了殿下的湛湛风华,哪里配做南宫朗正妃,臣女不服。” 少女们叽叽喳喳,吵嚷不休。 今日这群芳之会中,最引人注目,最令少女们倾心的少年儿郎,莫过于南宫朗,楚宜城和肖成弘三人,偏偏这三人都瞧中了那个丑女,齐齐向丑女求婚,还纡尊降贵地让那丑女从少女们都倾慕不己的三人当中自己随意挑选,少女们早就人人气恼,对纤漾是又妒又恨。 现在听皇后娘娘这般说话,显然是为众人出头鸣不平的,众少女心中感激,更是没了顾忌,有皇后娘娘在后面撑腰,自己还怕什么,所以说起话来都理直气壮的,纷纷吵嚷着要把苏纤漾那丑女赶出群芳宴。 其中叫嚷得最凶、说话最尖酸刻薄的,莫过于柳依依和殷柔柔,二人对纤漾恨之极矣,这会儿难得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自是把纤漾往死里踩。 那陶絮宝却不言不说,微笑着冷眼旁观,众少女中,她最是聪颖。知道在心上人面前,这种拜高踩低的讽刺之言,还是少说为妙,没的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倒让意中人瞧自己不起。 她听着众少女你一句我一句,把苏纤漾那丑女贬得一无是处,心中大畅,觉得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闷气。 眨眼之间,纤漾就被众少女贬成了路边没人采的野花,地里随处长的杂草,扔在路边无人问津的土疙瘩。 柳皇后目光蕴着得意之色,脸色却一片平和端庄,看着座下指着鼻子斥责纤漾的少女们,一言不发,由得少女们越说越是过份。 少女们口中说的话,虽然碍在皇帝面前,不露脏字,但字字如刀如箭,讥讽嘲笑,就连伏在柳皇后怀中的雨轻公主都听不下去了。 她虽然心中对纤漾不喜,但听得少女们口中说的,实在是难听,忍不住蹙起了两条秀眉,对柳皇后道:“母后,你快下旨,叫她们别说了。” 柳皇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仍不说话,目光斜斜瞥向纤漾,倒要瞧她是否还有脸呆在这群芳会中。 这一眼瞧去,倒大出她意料之外。 只见纤漾气定神闲地坐在席上,脸上不见半点怒容,一派风轻云淡,清风拂岗的模样,就像是少女们的句句讥讽嘲笑,都如过耳轻风,丝毫不萦于怀。 柳皇后心中登生警醒,这个丫头,倒不是一般人物,自己先前可将她瞧得小了,看来,要除掉她,还得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妥善法子才好。 楚宜城和肖成弘二人,只听得险些气炸了胸膛,二人瞪着那群唇舌如刀的少女们,恨不得过去一人一个耳光,让她们通通闭嘴。 但二人都是谦谦君子,这种当众打女人的行径,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二人开口为纤漾辨白几声,可惜群雌嚅嚅,立马将他二人的声音淹没在叽喳声中。碍于在景阳帝面前,二人都不敢高声斥责,只能涨红了脸,用目光怒视着众少女。 南宫朗的两道浓眉竖起,目中透出凛冽的杀机,这些无知女子,居然敢这样辱她,可当真是通通活得不耐烦了!他藏在袖中的右手不知不觉地捻了十数枚钢针,正准备不管不顾地射出去,封了这群雌乌鸦们的哑穴,心念一动,忽地目光向纤漾瞧去。 只见纤漾神色自若,一脸平淡地端茶轻抿,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点狐狸般的狡黠和坏样儿,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一看她这副模样,他就知道,这个鬼丫头的肚子里又长出了利齿,随时准备着咬人。 也罢,就由得她自个儿去折腾,他只管看戏! 手中的钢针悄悄收起,南宫朗愤怒的脸色变得平缓,他也端起了酒杯,轻轻啜着那如胭脂般浓稠的美酒,感受那细腻柔滑的酒浆缓缓滑过舌尖,就像……轻触着少女柔软的****。 景阳帝被这群麻雀样的少女吵得心烦意乱,他堂堂帝皇之尊,自不便和一群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们发怒,只好频频向柳皇后使眼色,暗示她阻止一下口无遮拦的少女们。 柳皇后拉着雨轻公主的手,低声叙话,对景阳帝传过来的目光只作不见。 只不过,再难听的话,重复说个几遍,也终会说得烦了,少女们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丑女,丑八怪的陈腔滥调,再也没有新词,于是,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直至消失。 纤漾等少女们全都闭上了嘴巴,这才美目流盼,往少女们脸上一个个地看了过去,被她目光看到的少女,无不身上一寒,背上直冒凉气儿。 纤漾唇角勾起,浅浅微笑,悠悠地说道:“诸位姑娘们口齿伶俐,方才说话的时候个个声如黄莺,看得出来,这碧波殿中风波不起,诸位姑娘也不怕再次被风……闪了舌头。” 她这话一出,少女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发白,身子发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少女们方才只顾着嘴皮子上痛快,直到纤漾的这句话,慢悠悠地说了出来,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少女们的身上,只冻得人人起了寒意。 少女们不由地全都想起了在湖边岸上,自己舌头上生的怪病,不正是因为说了这苏纤漾的坏话吗?可是现在,自己怎么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又说个没完,这会自己这舌头,可千万不要再次肿痛起来啊! 她们心下惴惴,面色惊疑,个个都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就连柳依依和殷柔柔,也脸色发白,闭着嘴,暗中用舌头在嘴里滑来溜去,察觉并无异样,才稍觉放心。 第153章 大祸临头 柳皇后见苏纤漾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众少女们一脸孔的紧张,全都捂着嘴,一个个变成了锯嘴的葫芦般,不由惊怒交迸,暗道这苏纤漾果然好本事,自己当真是留她不得,须得越早除去越好。 柳皇后垂下眼睑,掩去眼中闪烁的狠厉之色,再次抬头的时候,胸上又是派端庄平和的雍容之态,转头看向景阳帝,说道:“陛下,这些大家闺秀们所言,倒也不无道理,所谓众怒难犯,陛下不可意孤行,伤了这些闺秀们的芳心才是。至于为九殿下选妃事,臣妾心中倒是有人,此女才貌俱佳,堪为九殿下的良配,不论身份家世,容貌品性,实在是南宫朗正妃最为合适的人选。” “哦?”景阳帝目光闪动,向南宫朗瞥了眼,见他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问道:“却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皇后且说来听听。” “此女颇有才名,惊才绝艳她去年在这群芳宴上,曾做得诗赋首,陛下还赞不绝口。” “皇后,你说的可是……右相之女么?”景阳帝微沉吟,己然想起,确有此女,才学出众,品貌端庄,不由向座下众少女中瞧了过去。 沐天晴心中怦怦乱跳,脸蛋羞袖片,她万万没想到柳皇后竟然会向景阳帝举荐自己为九王妃,心中激动万分,眼眶热,险险流下泪来。百度搜索这时只见景阳帝的目光看了过来,忙越众出席,对着景阳帝盈盈下拜,口中说道:“臣女沐天晴,见过陛下,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女德容有亏,担不得娘娘如此赞誉。” 柳皇后见她礼仪有度,行止端庄,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心中得意,不由得对景阳帝道:“陛下,您觉得此女如何?” 景阳帝也捋须点头,道:“不错,是行止有矩的好孩子,容貌也很端正,你且起来吧,老九,你意下如何?”转头向南宫朗瞧去。 沐天晴勉强按捺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偷偷抬眼向南宫朗瞧去,盈盈眼波中满是脉脉深情。她想了他五年,盼了他五年,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怎不叫她激动万分?她生辰宴的时候给他下了帖子的,可他却推却了,可最后还是来了,莫不是对她也有那么几分情义的。 不过那是今天之前了,她原以为他会像自己想念他般的念着自己,哪知他的目光从自己脸上掠过,竟像是看陌生人般,毫不留恋,她的颗心早己酸痛难当,再亲耳听得他居然向别的姑娘亲口求婚,一颗心更是裂成了碎片。 谁知道峰回路转,自己居然有机会得皇后娘娘许婚,只要他稍稍点头,自己就会美梦成真,只不知……那他,究竟心意如何?他可知晓自己对他的往情深? 只见南宫朗清冷的目光向自己看来,沐天晴虽然害羞,仍是鼓足了勇气和他对视,自他进了这殿中,她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可是他……却从来不曾在自己的身上脸上多瞧上眼,她真想亲口问问他,他是否还是当年那为自己上树摘石榴,亲手剥了喂自己吃的病弱少年? 南宫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沐天晴眼中凝泪,一声“朗哥哥”险险脱口而出,被她咬唇死死忍住。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万万不能忘了两人的身份,若是当众唤此亲昵称呼,定然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 南宫朗此刻脑中蓦地闪过当年之事,看着眼前娉婷玉立的端庄少女,实在难以和以前那淘气顽皮的小姑娘联想在起,他轻轻嘘了口气,微笑道:“晴妹妹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他的淡淡笑,宛如晨雾中升起的薄阳,下子驱散了沐天晴心中的迷雾,她咬着唇微笑着,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含着泪光的眸子像浸在水雾中,迷朦晶亮,湛湛有神,她心心念念的朗哥哥,正在给她的感情宣布结果。 纤漾转着眼珠,关切地看着这幕,原来,沐姐姐的心上人,真的是那南宫朗啊,听两人的对话,仿佛以前还曾经有过什么故事?她饶有兴致地量着两人,当了这么长时间的主角,总算轮到她清清闲闲地看场戏了。 柳皇后将二人的对话不漏地听在耳中,微笑道:“我记得你们二人早就相识,这可当真是缘份了,陛下,您说臣妾的眼光如何,这位沐姑娘和九殿下岂不真真是天生的对?” 景阳帝看着两人的情形,也微笑点头,说道:“不错,皇后,你这次可真的为老九挑了好媳妇。老九,这位沐姑娘,你可中意?” 沐天晴心中小鹿乱撞,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南宫朗好看微翘的薄唇,只盼从他口中吐出“中意”二。 哪知她等了半晌,南宫朗的嘴唇仍然动也不动,半也不曾说出口来。 她视线悄悄上移,去搜寻他的目光,心中沉,她的朗哥哥此时正目中含笑,凝望着她身侧的少女,他的眼中,竟没自己的半点影子。 纤漾看到南宫朗向自己望来,秀眉一挑,怒意暗生。心道这南宫朗莫不是睁眼瞎子不成?放着容颜娇好,品性纯良的沐天晴不选,偏要对自己纠缠不休! 她冷冷地看过去,对他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又转过头,看着泫然欲泣的沐天晴,心头忽地浮上抹歉疚,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其他书友正在看:黄金牧场无弹窗。沐姐姐这般伤心,竟像是她的错,怪都怪这该死的南宫朗! 南宫朗正含情脉脉地瞧着心爱的姑娘,忽然被她丢过来的不屑眼神刺激了下,他是骄傲无比的天之骄子,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的,竟然被这小姑娘一而二,再而三的忽视轻蔑,心中有气,当下闭紧了嘴巴,言不发。 他之所以言不发,就是想瞧瞧这鬼丫头,当真大祸临头之时,究是怕与不怕。至于柳皇后想把沐天晴许给自己,他心底里冷哼声,这柳后可问过自己愿不愿意了么? 第154章 归还玉佩 他要娶谁,岂能由得旁人指配! 只不过在场的并不都是傻子,听不出皇后前后不搭的话语,许多人心里都对皇后的话不以为然,但谁也不敢说出口来,只有景阳帝,他眉心皱,神情不悦地看向皇后,道:“皇后,你是要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吗?” 他话中己带了斥责之意,柳皇后却毫不在意,淡淡地道:“陛下,臣妾乃是一国之母,说出来的话,自是言九鼎,就像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请陛下仔细回想,臣妾当真没有亲口说过,拿到这鸳鸯蝴蝶佩之人,可为自己择婿这句话。 臣妾只不过是拿这玉佩,给了小十承诺,若是小十持此玉佩,自是可以挑选喜爱之人为驸马,但臣妾的确没说过,苏姑娘也会获此殊荣。” 景阳帝等了半天,不听南宫朗回答,怔了怔,见他目光低垂,望着杯中胭脂玉酿,似在出神。 柳皇后眉梢动,温言笑道:“陛下,九殿下脸皮子薄,他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呢。这沐姑娘哪哪都好,九殿下怎么可能不中意呢。” “是么?”景阳帝沉吟道,看老九那副神情,可不像是欢喜的模样。他的目光在纤漾和沐天晴脸上转了转,时难做决断。 柳皇后目光闪动,决定趁热铁,笑道:“陛下,俗话说好事成双,这九殿下既然选定了九王妃,臣妾还想请陛下成全另对有情之人。” 景阳帝“唔”了声,问道:“皇后又要做媒?这次你又要当何人的月老啊?” “陛下您可不能厚此薄彼,这九殿下是您的手心肉,四殿下也是您的手背肉,臣妾想请陛下成全的,正是四殿下的亲事。” “老四又看中了何人哪?”景阳帝淡淡道,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柳依依处瞥,柳皇后的心意,他岂会不知?只是这柳家姑娘太不争气,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出乖露丑,实在不是老四的良配。 “这么?还是让四殿下自儿跟陛下说罢。”柳皇后微笑道,凤眼微眯,暗中对南宫煜使了眼色。 这眼含着浓浓的警告之意,南宫煜心中凛,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躬身答道:“回禀父皇,儿臣的意中人是……是……”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气,才吐了出来,“是柳寺丞家的大小姐。” 说完抬起眼,飞快地瞬了皇后眼,又垂下头去。 柳皇后满意地眯了眯眼。 柳依依脸上乐开了朵花,喜出望外。她今天在这殿上出了不少丑,原本以为婚事无望,谁成想还是皇后姑娘向着自己,竟然硬将自己指给了齐王爷,让她夙愿得偿。 景阳帝心中叹了口气,对此事不置可否,转头对柳皇后淡淡道:“皇后,每年的群芳之会,总会成就不少对美满良缘,皇后今日为两位皇儿订下亲事,在座的还有不少未曾婚配的才子佳人们,皇后可还要继续做媒吗?” 柳皇后的目光停在纤漾的脸上,唇边绽边雍容的笑容,道:“陛下提,臣妾惶恐,所谓惠人先惠己,臣妾太过于自私了,只顾得自家的两位孩儿的亲事,倒是疏忽了旁人。陛下既然如此欣赏苏姑娘的才华,那臣妾就再为苏姑娘选门好亲事吧。” “哦?皇后竟然要亲自为苏姑娘指婚?皇后,你莫要忘了,苏姑娘可是有你亲赐的鸳鸯蝴蝶玉佩,你可是亲口说过,这玉佩交给谁,谁可就是苏姑娘的夫婿。”景阳帝挑眉看着柳皇后,倒要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哪知柳皇后不慌不忙,神色自若地答道:“那枚鸳鸯蝴蝶佩呀,不错,那是臣妾赏给雨轻的物事,是让咱家的小九为自己挑选驸马爷的信物,可是臣妾并没有说过,这玉佩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这别人也可以拿着它为自己挑选夫婿啊。” 柳皇后此言出,众人都愣住了。 每人都看向纤漾,少女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嘲弄的神色,鼻孔轻哼,心中都道,你神气了半天,还当真以为自儿可以随意挑选夫婿呢,原来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 柳依依和殷柔柔更是笑出了声,一脸幸灾乐祸瞧好戏的模样。 少年们则都呆了,有的看着纤漾的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也有人暗自庆幸自己临阵退缩,更有人提心吊胆,生怕皇后娘娘素手指,将这丑女配给了自己,那就大势去矣。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气氛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南宫朗面色如常,双墨黑深邃的眼眸沉沉的看不出喜怒之色,也不知在沉思什么,居然声不吭。楚宜城和肖成弘则脸色发白,胸脯起伏,显然极是气愤,但因为说话之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沐天晴则把满腹的喜悦之情抛在脑后,脸担忧地瞧着纤漾,心中为她着急起来。 就连纤漾,听了皇后的话,也不禁微微吃了惊,她怎么也料不到皇后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前,说出这等出尔反尔的话来,秀眉轻轻蹙,又缓缓松了开来,仍是脸的轻松自若,浑不在意。 南宫朗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这副神情,暗暗点头。 这丫头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就像是天塌在她面前,她也有法子把塌下来的天,再给顶起来。 她言词凿凿,倒令景阳帝反驳不得,只能瞪着眼,看着柳皇后。 柳皇后又道:“况且此玉佩也并不属苏姑娘所有,只是小十时胡闹,和楚公子赌着玩,将此物押了十万两银子,这才交由苏姑娘暂为保管,碧荷,你去取十万两银票来,替小十还了这赌债,苏姑娘,此玉佩是本宫赐给雨轻公主之物,还请苏姑娘将此佩还给公主。” “是,皇后娘娘。”柳皇后身后的两名宫女声应道,人沿着九曲长廊往岸上走去,显然是去取银票,另人则走到纤漾身前,伸出右手,说道:“请苏姑娘归还玉佩。”神情甚是倨傲无礼。 第155章 指为侧妃 柳依依和殷柔柔看得眉飞色舞,只觉得柳皇后此举,大大替自己出了口恶气,陶絮宝虽然不动声色,目光中却露出快意的光彩,显然也是心胸畅快。 沐天晴的脸涨得通袖,情不自禁地替纤漾感到尴尬,低垂着脑袋,隐隐觉得柳皇后的这种做法,有些过份,若是她这样对待自己,自己可真不知道要如何自处才好。只盼苏妹妹能想开些,不要太过在意。 除了沐天晴,几乎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纤漾身上,要瞧她怎么应对。小小女子,竟然也有胆子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怎会放过她?如今可不是自食恶果了吗? 韦贵妃直默不作声,任皇后人自说自话,这时忍不住出声相帮纤漾,说道:“皇后娘娘,这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这赌输了的东西,再要回来,也不太妥当吧?” 柳皇后斜眼瞥她,淡淡道:“韦妃觉得不妥?本宫却觉得妥当得很,是谁的东西,它就是谁的,纵使想方设法的得了去,迟早也是会物归原主的。” 柳皇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手腕上,又轻轻飘过,韦贵妃抚着腕上的暖玉镯,嘴唇抿得紧紧的,不再说话。 纤漾站起身来,把那枚鸳鸯蝴蝶佩郑重其事地放入那宫女摊开来的手掌中,不卑不亢地说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是自己的东西,早晚会落到自己碗里来,不是自己的嘛,就算是哭着求着得来了,早晚也是竹篮水……一场空。这枚玉佩,纤漾原物奉还,请皇后娘娘定收好了。” 说完,轻轻抿唇笑,竟似是毫不在意般。 柳皇后心里登时就像吃了苍蝇般,很不得劲。她暗地里咬着牙,努力维持着平和慈爱的面具,柔声细语道:“这事儿是小十胡闹,当真是委屈苏姑娘了,本宫定会为苏姑娘选定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做为对苏姑娘的补偿。” 她话中隐藏的狠意,纤漾如何听不出来,起身微微躬身行礼,风轻云淡般的笑,齐谨答道:“纤漾在此多谢皇后娘娘费心。”说完,坐了下去,端起茶杯轻轻品茗,神态悠闲自若,连衣袖都不稍稍抖动。 景阳帝轻轻咳嗽了声,看着柳皇后,淡淡地道:“皇后,不知你给苏姑娘选的是哪家的好儿郎啊?是尚书家的孟公子?还是肖侍郎家的三公子啊?” 柳皇后的话中之意,他自然也听得清楚,这番话是在点明皇后,做人不可过分,若当真要指婚,就在这二人之中挑选。 楚宜城和肖成弘对视眼,都是又惊又喜,景阳帝的意思,他们也听出来了,当即都屏住呼吸,凝目注视柳皇后,静待柳后开言。 景阳帝的话中之意,柳皇后也听得清楚,她雍容尔雅地笑,道:“难道我泱泱大国的好儿郎,除了沐肖二位公子之外,再无旁人了吗?陛下岂不是将咱们东黎国瞧得忒也小了点,臣妾要许给苏姑娘的人选,比他二人都要强得多,最适合苏姑娘不过了。” 景阳帝奇道:“皇后是说,还有比他二人更出色的少年郎?莫不是,你指的是老四?不对,你不是说要把柳姑娘许给老四为正妃吗?这柳姑娘为正妃,难不成你是要苏姑娘给老四当侧妃?”他的目光向南宫煜看了过去,只看得南宫煜怦怦心跳,掌心出汗,他也头雾水,猜不透柳皇后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陛下果然是臣妾的知心人,臣妾才说了上句,陛下就猜到了下句,不错,臣妾要许给苏姑娘的,正是四殿下。”柳皇后含笑点头。 她这话出,在场的除了纤漾早有所料,其他人都是惊讶地“咦”了声。 众人都想,这皇后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这苏纤漾得罪了皇后,果然没有好下场。这不,好好的两位名门公子求她为正妻,皇后娘娘偏不答允,非要把她许给别人当侧妃。这侧妃说得好听,其实不过就是普通人家的妾室罢了。 都说宁为穷人妻,莫作富家妾。这位皇后娘娘,对这苏纤漾,看起来是恨之入骨了。 只是这话各人心中有数,却谁也不敢宣之于口。若是多嘴多舌惹恼了皇后娘娘,这苏纤漾就是最好的例子。 旁人不敢多言,景阳帝却是不惧,他眉头皱,不悦道:“皇后此言不妥吧,这苏姑娘是苏相的嫡出小姐,如何可以给老四当侧室,岂不是辱没了她?” 柳皇后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您只知其,不知其二。臣妾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苏姑娘着想。俗话说,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夫,四殿下和苏姑娘是订过了亲的,后来虽然因为点小误会解除了婚事,但是全帝都的百姓都知道苏姑娘已经是四殿下的人了,若是将苏姑娘另配他人,只怕是与苏姑娘的名节有损啊。所以臣妾此举,正是为了成全苏姑娘的清白名声。至于四殿下嘛……”她淡淡地瞥了南宫煜眼。 南宫煜忙站起身来,道:“儿臣愿意迎娶苏姑娘为侧妃,求父皇和皇后娘娘成全。”他时有点转不过弯来,皇后娘娘怎会突然大发慈悲,竟然将苏纤漾送进自己的齐王府?这简直是他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楚宜城和肖成弘都是脸色铁青,气愤难当,他二人万万想不到柳皇后竟然做出这决定,偏又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叫人反驳不得。 咬了咬牙,终于躬身上前行礼,毕齐毕敬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草民对苏姑娘心倾慕,愿意以正妻之礼迎之,请求皇后娘娘开恩,能够成全草民对苏姑娘的番心意,苏姑娘是苏相的嫡长女,才德俱佳,苏相和家父同为陛下的肱骨之臣,素来交好,草民若是能娶得苏姑娘为妻,实乃草民三生有幸。” 他这番话说得含而不露,锋芒不显,却既点明了纤漾的身份,不易与人为妾,又表达了自己想娶纤漾的诚意和决心。他只望柳皇后能顾全下苏相和孟尚书二人的面子,收回成命。 第156章 如意算盘 肖成弘听了楚宜城这话,不由暗暗叫好,心道此人果然不愧是帝都才子,才思敏捷,这番有情有理又暗藏锋芒的话,自己便想不到说不出。他心中佩服,当下默默退在旁,心想,但愿柳皇后能被楚公子这番话动,将苏家姑娘许给楚公子为正妻,只要苏姑娘能够获得美满归宿,不给齐王为妾,他甘愿退让,成全他二人。 大殿之上人人的目光都向柳皇后看了过去。 只见柳皇后挑起两道弯弯苏叶眉,看向楚宜城,淡淡地道:“楚公子,本宫问你,你除了能给苏姑娘正妻的名份,还能够给她什么啊?你自己也知道,苏姑娘乃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贵,而你只是一介白衣,无官无职,苏姑娘要是配给你,才当真是委屈了她呢。楚公子,本宫劝你,做人要安分守己,不要心妄想,惦记那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楚宜城被柳皇后说得俊脸通袖,他憋着气,沉声道:“皇后娘娘,草民能给苏姑娘的,还有颗千金难换的真心!” “真心?楚公子,你这颗真心就算价值万金,你能让苏姑娘地位尊崇,高高在上,受众人敬仰吗?”柳皇后蔑视地瞥他眼,“四殿下乃是皇子之尊,又位封齐王,苏姑娘嫁给他,就是名正言顺的齐王侧妃,风光无限,地位尊贵无比,这切,你又能给苏姑娘吗?” 楚宜城给堵得时说不出话来,饶是他心思灵动,机智过人,但究竟是谦谦君子,斗起嘴来,哪里是柳皇后这身居后位,心机无双之人的对手,立马败下阵来。 殿中诸人听了柳皇后的话,大多数心思聪敏的人都暗自里摇头,情不自禁为纤漾惋惜,这样一位有德有才的大家闺秀,居然落得与人为妾的可悲下场,终此生,怕是要被柳皇后姑侄俩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而也有些心智蠢钝的,倒觉得柳皇后当真是心为了那苏纤漾算,想将她捧得高高的,受人尊崇。 陶絮宝自然是前者,她见楚宜城被柳皇后的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快意无比,双眼睛冒着残忍冷酷的光芒,射向纤漾,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这苏纤漾悲惨之极的生,落在柳皇后和柳依依的手里,她想要好好的死,恐怕都不能够。 而柳依依自然是后者,她听得柳皇后居然当众把那丑八怪指给齐王爷,险些吐出口老血,气恼之极地看着自己的亲姑姑,想不明白为什么姑姑竟然会胳膊肘向外拐,心意地为了丑八怪着想起来,想让那丑八怪和自己共侍夫?呸,她也配! 她不屑又鄙夷地看着纤漾,见她那脸袖袖的斑点,胸中阵作呕,眉毛眼睛全皱在了起。丑八怪这副丑样子,她连多瞧眼都要吐了,若是让这丑八怪嫁给齐王府里来,自己天天看她的这丑样,那日子还有法儿过吗? 柳依依越想越气,屁股上就像扎了刺儿样,忽地下站起身来,大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让丑……苏姑娘嫁给齐王爷为侧妃,此事不妥,臣女有话要说。” 柳皇后暗暗咬牙,对她这木头脑袋真是气不处来,冷声喝道:“本宫决定的事,岂有你插嘴的余地,没规没矩,坐下!” 柳依依被亲姑姑当众喝斥,这还是头遭,她又羞又恼,只觉得下不来台,仗着姑姑向宠爱自己,于是大着胆子又道:“皇后娘娘,这苏纤漾貌丑无比,若是让她嫁给齐王爷为侧妃,岂不是要让齐王爷为天下的百姓所耻笑?笑话王爷姿容绝世,竟然娶丑女为妃?此事万万不妥,请皇后娘娘三思。” 柳皇后心里气恼之极,简直恨不能拿根针将这笨蛋侄女的嘴巴缝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想出了这套冠冕堂皇的话语,堵住了悠悠众口,眼见得计谋将成,那眼中钉肉中刺的苏纤漾马上就要被自己许给南宫煜,自此后落在自己手中,任由自己搓弄。 谁知道在这关键时刻,亲侄女会突然蹦出来拆自己的台! 她双眉竖,厉声道:“闭嘴!给本宫坐下,你再多说,本宫立马派人将你赶了出去!” 她疾言厉色的凶恶模样吓了柳依依一跳,她扁了扁嘴,又怕又委屈,叫道:“姑姑,你不疼依依,你不疼依依了!你把这丑八怪许给齐王爷,分明是想让我天天瞧着这丑八怪的脸,这以后的日子依依没法儿过了!” “噗嗤——”殿中不知是谁人没忍住,鼻孔里笑出了声,紧接着,就是片“吃吃吃——”的被强压抑住的闷笑声。 殿中那些心思通达,听得明白的人,脸上肌肉抽动,想笑又不敢笑,强自忍住脸上的笑意,却没忍住从鼻孔里发出来的声。实在忍俊不禁的,就假装掉了筷子勺子手帕子,俯身去捡,把脸蛋躲在桌子底下偷笑。 柳依依睁着双圆圆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嘀咕道:“这殿里也没风啊,怎么都打起喷嚏来了。” 众人听,这喷嚏的声就更响了,在偌大的碧波殿里响得此起彼伏的。 南宫煜满脸羞惭,深深低下头去,心中懊悔不己,自己怎么就时猪油蒙住了心窍,同意了柳皇后的条件,答允娶这只笨猪当正妃,真是生生的丢死人了! 柳皇后脸色铁青,嘴唇都哆嗦起来,她冒着怒火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柳依依,终于吓得柳依依瑟缩了下脖子,低头不敢看她,灰溜溜地屁股坐了回去。 景阳帝则吃惊不己,忍不住问道:“苏姑娘,你这话当真?你真的愿意做煜儿的侧妃?” 纤漾眸光闪动,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向柳皇后,这柳皇后真是百密疏,她口咬定了自己容貌丑陋,不配嫁人为妻,只能做妾,好罢,那她就让柳皇后好好瞧瞧,她苏纤漾的容貌,是否当真是如她口中所说的那般--丑陋! 一想到待会儿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纤漾这会儿就忍不住想笑。 第157章 臣女有罪 纤漾唇边浮起浅浅笑意,看在柳皇后的眼中却像是生生的讥诮,只听得纤漾款款说道:“皇后娘娘方才说道,臣女貌丑,嫁为正妻会惹人耻笑,臣女只是想问娘娘句,如果臣女今日的容颜如往昔那般,是否就会有资格成为别人家的正室之妻呢?” “这自然。”柳皇后想也不想地答道,她微笑着看向纤漾,“只是可惜苏姑娘的副花容月貌,生了场大病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如若不然,你今天岂不是已经成了四殿下堂堂正正的齐王正妃了吗?” 她话中的嘲弄之意,自是人人听了出来。 “原来如此。”纤漾淡然笑,随后敛了笑意,再次对景阳帝盈盈拜倒,抬起头来,脸郑重地道:“陛下,臣女有罪,请求陛下宽恕臣女的欺君之罪。” 纤漾此言出,众人皆是大哗,不知道纤漾这话意在何指。 景阳帝也是眉头微皱,问道:“苏姑娘,你此话是何意啊?你小姑娘,能犯什么欺君之罪?” “请陛下先宽恕臣女,臣女才敢明言。”纤漾眸光闪动,直视着景阳帝。 “朕恕你无罪。”景阳帝想都不想地道。 柳皇后的阻止之言已经话到口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眼眸中闪过丝疑惑,对景阳帝道,“陛下,您可以听听苏姑娘究竟犯了是何过错,再恕她无罪为好。” “小姑娘家家的,能犯什么过错?又哪里算得上欺君了?皇后不必太过认真。苏姑娘,你但说无妨。”景阳帝摆手,全然不理柳皇后的阻拦。 柳皇后心中暗恨,却不便多说,只拿双冷冰冰的目光看往纤漾,倒要瞧她想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心下笃定得很,谅这小小女子,再怎么玩花样,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这么想,她唇边又漫出轻松惬意的微笑来。 柳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儿突突地跳得疼,亲侄女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乖露丑,把自己的面子里子全丢尽了!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平和安祥下来,抬起眼皮,缓缓地向下扫视着众人,正在苦苦忍笑的众人被她看似祥和实则冰冷的目光触,心中都是寒,笑意顿敛,大殿之上,时无人敢再出声,静悄无比。 柳皇后见威慑生效,众人脸上都露出凛然齐顺的神色,心中很是满意,她清了清喉咙,声调平和,不疾不徐地说道:“柳姑娘方才所言,正是本宫的用意所在。想那苏姑娘容貌丑陋,若是嫁与他人为正妻,难免会惹人耻笑,难得齐王爷念及旧情,对苏姑娘毫无嫌弃之意,愿以侧妃之位迎娶,此正是苏姑娘之幸事也。” 她说完,温和慈爱的目光看向纤漾,微笑道:“苏姑娘,你对本宫给你所指的这门亲事,可还满意啊?” 听了柳皇后的这番话,纤漾真是心服口服,这柳后果然不是般人,轻描淡写的席话,就将方才柳依依的丑行轻轻遮掩了过去,而且话锋转,又把自己贬到了泥巴里,倒像是把自己许给那南宫煜,是多么大的恩赐般。 哈,这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纤漾心想,这话真难为柳皇后想得出来,说得出口!她这分明是当众狠狠了人耳光,却还要让那被打耳光之人开口夸赞她,得好,得妙,得呱呱叫! 不知不觉,纤漾又变成了众人目光焦点的所在。人人都屏着气在等着她的回答。 纤漾的眼睛微微眯起,清澄如水的目光对着殿中扫,己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自然,有人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也有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担忧。 突然之间,她微微怔,皱着眉尖向那道目光看去,只见南宫朗正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双宝光灿然的眸子像是会说话般,充满了鼓励和支持,像是在对自己说,只管去做,只管去说,纵是天塌下来,我也会为你顶着。 好奇怪!自己和他明明不熟,为什么他眼睛里说的话,自己竟然全都看懂了? 纤漾的心头热,对他轻轻颔首,胸中勇气登生,她轻轻地别开目光,抬起头,直视着柳后挑衅的眼视,唇角勾,微笑道:“回皇后娘娘,臣女对皇后娘娘指配的这门婚事,真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她此言出,大殿之中登时响起了阵不可思议的“嗡嗡”之声,每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心道,难道这苏纤漾真是趋炎附势之人?宁可当那齐王侧妃,也不愿嫁与白衣楚公子为正妻?自己还当真是看走了眼了,心中对纤漾十分鄙夷不齿。 楚宜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相中的姑娘会是这样的人品,整人被纤漾这话震得呆若木鸡。 南宫煜则是脸的笑容,得意之极,心想,看来这苏纤漾心中还是对本王念念不忘的,乖乖小纤漾,等你过府之后,本王一定会好好地……疼你的,哈哈! 柳依依恼得差点把手中的帕子扯了个稀巴烂。 纤漾在众人直视的睽睽目光中,缓缓从席位上走了出来,步步如莲,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景阳帝盈盈下拜,声清脆如珠落玉盘,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体恤臣女貌丑,特意为臣女指婚,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有一事不明,想请问皇后娘娘。” 柳皇后被纤漾方才那略带嘲弄的目光看得心头跳,隐隐觉得不妙,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误,她压下心中不安,淡淡道:“苏姑娘有话,直说无妨。”只见纤漾轻轻站起身,抬起纤纤素手抚了下鬓边的散发,道:“陛下恩宠,臣女受之有愧,只是臣女在这儿风吹日晒,灰尘满面,臣女想去洗下脸,再来回禀陛下,请陛下恩准。” 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瞅着她,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要去净面?难道她洗下脸,就会变了另人不成? 景阳帝也忍不住微笑,这小姑娘的花样还真是多,他宽容地颔首道:“去吧,朕准了。” 第158章 终露真颜 方才柳皇后直咄咄逼人,自己不便多言,倒是让这苏姑娘受了不少委屈,她能答允嫁给老四为侧妃,虽然是有些委屈了她,但好歹成了自家人,也算是肥水流进了自家的田里,别说她言语有礼,就算是真有什么冒犯皇尊的地方,他也会一概赦免了。 纤漾对着景阳帝又拜了拜,这才站起身,轻移莲步,走到池边石阶,俯身下去,抽出手帕,沾了湖水,仔仔细细地洗起脸来。 她背对着殿中诸人,人们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向她看去,只见她淡绿色的背影,袅娜纤细,云鬓如雾,亭亭立在池边,宛如湖边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芙渠白莲,单看这背影,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娉婷好女。只是……可惜生了那样副丑陋的容貌! 纤漾洗完了脸,拧干手帕,擦去脸上的水珠,转过身来,缓缓拾级而上。 她微微低俯着头,众人只看她乌云般的鬓顶,步步进入众人的视线,有些人已经转过头去,不想瞧她那张丑陋的脸,唯愿心中直保留她美好的背影。 忽然听得身畔有人轻“咦”了声,声中充满了激赏赞叹之意。然后紧接着,大殿之中,你一声“啊”,我一声“呀”,欢喜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那些转过头去的人不由得把脑袋又转了回来,心中满是好奇,倒要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引得这许多人齐声惊赞。 这回头,众人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半天合不拢来。 人人只觉得眼前亮。 就像是轮皎洁明月冉冉升起,清辉洒落殿中,柔和而又明媚。 只见身穿淡绿衣衫的少女,缓缓向众人走来,那少女抬着头,张玉颜洁白无瑕,莹然有光,清丽脱俗,难描难画,灼灼然如雾中玫瑰,渺渺然似烟笼芍药。微风柔柔吹过,衣袂翩然而举,飘飘然恍如凌波仙子。 有数人看得眼花的,竟然以为她是从湖中走出来的仙子般。 殿中的人都瞧得呆了,时之间,无人作声。 南宫朗目中含笑,淡淡的目光从殿中众人脸上掠过,看着众人全是副呆掉的表情,心中大是得意,他的目光最后欣赏地落在纤漾的脸上。 这才是他心爱的鬼丫头,她就是有这般本事,把别人捉弄够! 只要看到柳皇后那张再也挂不住的僵掉的脸,他的心里就在大笑出声。不过,当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南宫煜,看着他的目光中射出火般炙热的光,突然心中恼怒,他南宫煜有什么资格,敢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家的姑娘! “苏纤漾,她是苏纤漾!”人群中,忽然有人喃喃地说道。 “啊?不可能,她是湖中仙子,怎么会是那丑八怪。”又人不信道。 “确实是苏纤漾,去年群芳会的时候我曾见过,她现在的样子,和去年群芳会的时候模样,不,不样,她比去年的时候,更美十倍!”另人啧啧赞道。 在众人惊讶赞叹的目光中,纤漾缓步上前,对着景阳帝盈盈拜倒,庄容道:“启禀陛下,纤漾的病早己痊愈,容貌也己尽复旧观,之前脸上的点点袖斑,只是臣女点上的胭脂,臣女大胆欺君,请陛下不要生气。” 景阳帝这时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他惊叹地看着纤漾的脸,啧啧赞道:“好一张清水秀颜,不施粉黛,仍是这般光彩夺目。”转头看着韦贵妃,戏谑笑道:“韦妃,这位苏姑娘容色照人,可是生生把你比下去啦,果然不愧是咱们帝都的美人啊!” 韦贵妃睁着双妙目,欣赏地在纤漾的脸上转来转去,听得景阳帝如此说,嘴角翘,嗔道:“陛下,您是嫌臣妾老了,风华不再了吗?人家苏姑娘再好,也是老四家的媳妇,陛下这般夸赞于她,也不怕老四不乐意。”说着眼角微微向着柳皇后斜,抿嘴轻笑出声。 南宫朗听了这话,浓眉微微挑,眸中厉色隐现。 柳皇后正自惊怒交迸,她见纤漾容貌,便知不妙,这时听得韦贵妃提及此事,显然另有深意,心中恚怒,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维持着派风轻云淡,脸上怒意不显。 景阳帝被韦贵妃言提醒,转头对着柳皇后道:“皇后,你方才言道,苏姑娘有才无貌,当不得这花魁之选,现在苏姑娘真容己显,不但有才,这貌更是冠绝帝都,皇后还有何话说?” 柳皇后淡淡道:“是臣妾失察,没想到苏姑娘的陋颜之下,藏着这般的倾城之姿,苏姑娘才貌双全,自是当得这花魁二,臣妾并无异言。” “好,那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许给老四为侧妃,岂不是大大地委屈了苏姑娘?老四。”景阳帝又看向南宫煜。 南宫煜正自地凝望着纤漾,自看了她的清丽容颜,他的心里就像被猫抓般,心痒难搔,不知几千几万后悔,不该和她解除婚约。 忽然听得景阳帝唤自己,南宫煜如梦方醒,忙站起身道:“父皇,儿臣在。” “老四,这苏姑娘和柳姑娘,都是等的家世人品相貌,你只能选其中为正妃,做人不可贪而无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这王府的正妃之位,是给柳姑娘,还是苏姑娘。” “是,父皇,儿臣遵命。”南宫煜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要选的是哪,只是柳皇后那边却难以交待,他的双色迷迷的眼睛,在纤漾的脸上转来转去,舍不得移开,至于那柳依依,跟纤漾比,简直就像狗尾巴草般不堪入目,他连看都懒得去看。 柳依依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南宫煜,可是南宫煜对她眼也不瞧,双眼睛就跟长在那苏纤漾贱人脸上样,只恨得她差点咬碎了满口银牙,若是她手中有刀,她真想冲出去把那贱人的脸蛋划十七八刀的泄愤。 她的手劲地哆嗦着,冒着熊熊烈火的眼睛灼灼地直射向纤漾,看着她那张吹弹得破的如玉肌肤,心中恨极。 柳皇后阴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对着南宫煜看了过去,只扫了眼就移开了。南宫煜的背上情不自禁地出了身冷汗。 第159章 以貌取人 美人和权势,究竟他要选哪个? 想都不需要想! 南宫煜看着纤漾,眼中满是痛惜不舍,狠狠咬了下牙,正准备开口说话。 突然看到纤漾的视线向自己看来,眼波清亮如水,容色晶莹如玉,唇角浅浅含笑,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登时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对着纤漾痴痴地看了过去。 纤漾秋波流转,轻轻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立马让南宫煜的身子酥了半边,心一下子火热起来,眼前的纤漾,比去年群芳宴上的何止动人十倍! 去年的她,就像是一具美丽的玉石雕像,美则美矣,却像个木头美人,没有半点风情。可是眼前的她,一颦一笑,清灵娇媚,动人心弦,被她的秋波一扫,他竟然觉得一股久违的热情,从心底下腾然而起,蓬蓬而生。 南宫煜赶紧转开眼,不敢再瞧,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长袍,掩饰了身下的尴尬。 韦贵妃盯着纤漾的脸瞧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苏姑娘,你既然恢复了容貌,为何还要在脸上涂上这些胭脂红点啊?是故意捉弄我们来的吗?” 是啊,在场的人人都想问这个问题。 “回禀贵妃娘娘,臣女此举,也是出于无奈。”纤漾眼神对着在座诸人扫了一圈,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家都知道,臣女去岁生了一场大病,容貌尽毁,人人唾弃,更因此被齐王爷退了亲事。”她说话的时候,一眼也没向南宫煜瞧,南宫煜却心中突地一跳。 “臣女后来病愈,容貌尽复,但臣女的一颗心,却再也恢复不到从前那般单纯。臣女再不敢相信天下男儿,会有人不在乎女子的容颜,而喜欢的只是臣女这个人。”纤漾说到这里,忽地想到阿九,心头一阵甜蜜,嘴角浮起浅笑。 “然后呢?”韦贵妃看着纤漾,目光中露出深思之意。 少女们也都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着。 “所以臣女就用胭脂涂花了脸,来参加今日的群芳之宴,臣女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能在这群芳会上,觅得一位不在乎臣女容颜的知心之人。贵妃娘娘,臣女并非有意欺君,只是不想再遇到一位有眼无珠、以貌取人之人,误了终身。” 有眼无珠、以貌取人! 纤漾把这几个字说得清脆响亮,清楚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几个字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抽打在柳皇后和南宫煜的脸上。 柳皇后城府极深,脸上不露声色,叫旁人看不出异样。 南宫煜却觉满脸无光,抬不起头来。 他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对自己射来嘲弄轻蔑的目光,还有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又羞又恼,恨不能找条地缝让自己钻了进去。 苏纤漾!他恨得直咬牙,暗中握紧了双拳,只捏得指节咯咯作响。 先前对纤漾心怀不满的少女们,听了纤漾的话,好多人都暗暗点头,若有所悟,看着纤漾的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你说得不错。”韦贵妃也赞同道。 “贵妃娘娘,你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容貌对一个女子的重要,这世间,有多少好女子,都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当容颜老去,韶华不再,就再也留不住夫君的一颗心。臣女不愿做这样的女子,纤漾唯愿找到一个人,纵然是臣女白发萧萧,他依然爱我如初,臣女只愿和这样的一个人,携手走过此生,永不相弃。”纤漾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这番话让韦贵妃不由得动容,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如花秀颜,心中默念:红颜未老恩先断,红颜未老……若自己有一天韶华老去,陛下是不是也会像这苏纤漾所言,对自己弃如敝履呢? 她悚然心惊,忍不住向景阳帝瞧去。却见景阳帝仿佛也被纤漾这番话触动了心结,一双深邃的目光沉沉如墨,完全让她看不透,猜不明。 韦贵妃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纤漾,突然对这小小女子好生羡慕,又好生钦佩。 少女们听了纤漾的话,好多人都是眼前一亮,纤漾的心愿,正是她们每一个人的心愿啊! “苏姑娘所言不错,我……我也想找到这样一个人。”一名少女红着脸,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纤漾转头看着她,对她鼓励地一笑,那少女也回之微笑,先前对纤漾的敌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苏姑娘,你说得真好,我、我也想像你一样。”另一名少女声细如蚊,结结巴巴地道,抬起头,飞快地瞬了纤漾一眼,又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还有许多少女虽然没说出口来,心里却都赞同地点头。 经此一事,后来在这帝都之中,忽然多出了许多的趣事。有不少订了亲事的少女们,会故意画花了脸,出现在未婚夫婿的面前,来试探一下对方的心意,从而闹出了不少笑话,成就了许多有情有缘人,也使得不少佳侣变成了怨偶。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几乎人人都在回味着纤漾说的这些话,少女们自不必说,个个把纤漾当成了偶像般崇拜,少年们则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是纤漾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否真能不在乎女子的容颜而始终如一呢? 楚宜城的眼中燃起了异样的光彩,纤漾说的那人,简直就像是当面赞颂自己一样,他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就是纤漾要找的那个人。 哪知纤漾看也不曾看他,她目光若有所思,唇边盈盈浅笑,她的心中,正在想念着阿九。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正是她此时心情的写照。 肖成弘默默念着纤漾说的那句诗:红颜未老恩先断,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赞叹不己,他抬眼看着纤漾那张容色照人的脸,忽然自惭形秽,暗道自己真是痴心妄想,这般美好的女子,自己凡夫俗子,哪里匹配得上! 自此熄了对纤漾的痴心妄念,只不过终此一生,他都对纤漾敬重无比。 景阳帝像是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了过来,长长地嘘了口气,看着纤漾,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意。他的目光忍不住又瞟了眼南宫朗,见这个心爱的儿子正一眨不眨地瞅着人家小姑娘,心中有数,捋须微笑起来。 第160章 齐王妃定 至于老四么?景阳帝不愿去想,这个儿子可以算得上有眼无珠,把如此美玉当瓦砾般丢弃,活该他娶只笨猪当媳妇,也好给他一个教训。 他很想当堂下旨,把纤漾配给老九,只不过还有楚宜城和肖成弘虎视在侧,这二人对苏姑娘也是一片诚心诚意,总要想一个妥当的借口,来堵了众人的悠悠之口方好。 景阳帝一下子想到了柳皇后,她方才还兴致勃勃地给众人指婚,这会儿倒一个屁也不放,瞧她刚才做的那事,整个一乱点鸳鸯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到此处,他面带恚怒地瞪了柳皇后一眼。 柳皇后自打纤漾露出真容后,几乎一言不发。不得不说,纤漾的这一举动,不啻于当众给了她一记耳光,让她好半天都下不来台。 她端坐在上位,仪表端庄,一动不动,实则她简直一刻也坐不住了,她只觉得额头一阵阵地疼痛,脑门像要炸裂了一般,连耳朵都在轰轰作响。 苏纤漾……苏纤漾……你等着! 柳皇后面色平和,心里却一阵一阵地发着狠。她登上后位十余年,自来都是高高在上,威严无比,今日里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皇后的尊严被公然挑衅,狠狠地被人打了脸,颜面扫地,这口气,让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她的目光停留在纤漾的脸上,表面上一片和蔼,而目光中深藏的恨意,只有她自己方知。 苏纤漾,本宫要是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了,本宫就不姓这柳! 柳皇后唇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她正想到得意之处,突然被景阳帝突如其来的一瞪眼,惊了一跳,忙强自镇定,露出温和笑容,“陛下,可有话和臣妾说?” 她唇角的冷笑没有逃过景阳帝的双眼,景阳帝虎目微微眯起,隐射刀尖锋芒,冷冷道:“皇后,好自为之。”说完转过头,不再看她。 柳皇后背脊上冒出一身冷汗,皇帝话中的警示之意再明显不过,显然他已经对自己起了提防之心,看样子一时之间,这苏纤漾是动不得了。 只不过……当真是好恨! 柳皇后抚着额头,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 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对着景阳帝行了一礼:“陛下,臣妾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 景阳帝瞧也不瞧,只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柳皇后咬着牙,满怀恨意,脸上却竭力维持着高贵优雅的神情,对着众人说道:“本宫身体不适,要回宫歇息,你们……好好痛快地玩罢。” 众人一齐站起行礼,齐声道:“齐送皇后娘娘。” 柳皇后微微一笑,在众人貌似齐谨有礼的目光中缓步而出,直到走出很远,她犹自觉得背上钉了无数道锋芒,刺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缓缓回过身来,远远注视着碧波殿中的绿衣少女,目中厉光闪过,手指一勾,身旁的宫女碧荷登时会意,凑上前来,柳皇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碧荷脸上闪过一抹讶意,随后恢复平常,领命匆匆离去。 柳皇后目送碧荷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的绿树丛中,这才回过身来,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金顶绣凤銮舆,八名太监抬了起来,径往皇后所居的凤仪殿而去。 柳皇后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之上,唇角边浮起一个阴冷冷的微笑。柳皇后既去,碧波殿中顿时热闹起来。 皇后娘娘对纤漾的不喜之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柳皇后在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和纤漾多说一句话,如今见柳后一走,好多少女登时聚了过来,把纤漾围在中间,咭咭呱呱地和纤漾叙话闲谈,好不亲热。 少女们原本就和纤漾无冤无仇,只不过在柳依依等人的调唆下,墙倒众人推地对纤漾出言讥刺,也是人之常情。 纤漾对这等人情事故早就看得通达明澈,自不会和她们计较,对众少女的结交示好之意自是笑纳,笑吟吟地和她们话起家常来。 柳依依用力绞着帕子,满眼怒火地瞪着被众少女如众星拱月般围在当中的纤漾,那被少女们仰视着的人原本……该是她!贱人苏纤漾她也配! 景阳帝和韦贵妃看着下面喳喳如雀鸟的少女们,宽容地对视一笑。 南宫煜如坐针毡,柳皇后一走,他就觉得背后少了个支撑的大树,整个大殿之中,仿佛只剩了他孤零零的一个,独自忍受着众人的耻笑讥诮的眼神和嘲弄。 尽管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敢当面露出这样的神态,可他们的心里怎么想的,他南宫煜一清二楚! 他真想紧跟柳皇后的脚步,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刚要张口又闭紧了嘴巴。 --他走不得! 今儿的群芳之宴,他才是宴会中的重中之重,这许许多多的少女们,争的抢的那花魁之位,就是为他的齐亲王正妃准备着的! 王妃的人选未定,他如何能走? 可是要让他按当初议定的,选那柳依依为正妃,他却万万不愿。他的王妃,将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岂是那样一个蠢笨如猪的女子配当得的! 可是要选那苏纤漾,他一瞬间想到了柳皇后那阴寒冰冷的目光,柳后对纤漾的恨意,他全都看在眼里,皇后娘娘恨不得让纤漾不得好死,若是自己当真选了纤漾,那这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势必和自己失之交臂! 柳依依他看不上,苏纤漾他不敢选,那选谁好呢? 南宫煜的目光在众少女们的脸上转来转去,忽地落在一个少女的脸上。 那少女是所有少女中唯一一个没把目光落在纤漾身上的,她气度高华,端庄稳重,正是柳皇后想要指婚给老九的沐右相之女沐天晴。 他心思登时活动起来。这沐天晴才德皆备,实有大家风范,连柳皇后都对她赞不绝口,自己若是选她为妃,想来柳皇后也挑不出什么理,况且沐右相乃是朝中重臣,若是和自己结成姻亲,自己岂不是在朝堂之中又多一助力? 对于那柳依依,今日她出乖露丑,颜面尽失,自己就娶她当个侧妃罢了,只要自己多加笼络些,也不会触怒皇后。 第161章 招蜂引蝶 沐天晴一双妙目正凝注在南宫朗脸上,南宫朗若有所觉,也对她瞧了过来,沐天晴红晕满脸,尽是娇羞之色,眼神脉脉如诉,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南宫朗微微一怔,忆起少年时和她的情分,对她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他这展颜一笑,看在沐天晴眼中,无异于拔开了漫天的迷雾,照进一抹明亮的阳光,她笑靥如花,眼角眉梢俱是喜意。 二人的这一幕被冷眼旁观的南宫煜尽收眼底,他暗中握紧了拳,眼角余光斜斜瞥向南宫朗,心中冷哼,老九啊老九,你走了那么久,却在父皇即将拟定太子之位时突然归来,还屡获军功,哼!想和我争这太子之位么?休想! 不但这太子之位是我的,连你看上的女人,也是我的! 南宫煜心中打定了主意,站起身来,对着景阳帝行礼,朗声道:“父皇,您让儿臣定这齐王妃的人选,儿臣已经想好了。” 他话声清朗,又加了内力送了出去,登时清清楚楚地钻进了殿中每一个人的耳朵。 正在叽叽喳喳的少女们全都住了嘴,惊讶地睁着一双双眼睛向他看了过去。 “是吗?”景阳帝温颜道:“老四,你选中的是哪家姑娘啊?” 柳依依眼中露出异样的光芒,屏住呼吸,紧紧盯住南宫煜。 少女们也个个竖起了耳朵。 齐王妃!这是多么尊贵的荣耀啊,这个位置,曾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可现在,在少女们的眼中,却不再是火热灸烈,少女们更多的是好奇,想知道这个人选是谁。 不知不觉,少女们都受了纤漾的影响,虽然没人宣之于口,可心里都认定齐王爷是个以貌取人、有眼无珠的家伙,嫁给这样的人为妃,纵然是高高在上荣耀尊贵,只怕做人也没什么乐趣。 “启禀父皇,儿臣选中的这人么……”南宫煜的目光在少女们脸上一个个看了过去,被他看到的少女们都红着脸,垂下头,心中怦怦乱跳,暗暗祝祷,自己可千万不要被这四殿下瞧中啊。 南宫煜哪里猜得到少女们的心声,他见一个个都被自己瞧得娇羞满面,心中得意,他把满场少女瞧了个遍,独独掠过了柳依依和纤漾没瞧,目光最后落在了沐天晴的脸上。 沐天晴却全没察觉,她的眼神和全副心神都牢牢系在南宫朗身上,至于南宫煜会选谁为妃,她压根儿就不关心。 “就是沐右相家的长女--沐姑娘。”南宫煜见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缓缓说了出来。 殿中一片倒吸冷气声,还夹着一个少女愤怒地惊呼。 沐天晴突然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向自己瞧来,脸上一红,忙把目光从南宫朗身上移开,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见众人看着自己的神情又是同情,又是惋惜,大惑不解,转头向身边的纤漾瞧去,悄声问道:“苏妹妹,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都在瞧我?” 纤漾心中喟叹了一声,南宫煜的这个决定也实在是大出她意料之外。南宫煜不会选自己,这事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她目光敏锐,柳皇后和南宫煜数次的眼神交汇,她瞧在眼中,早己明白二人之间的那些猫腻,肯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以南宫煜那般桀骜的性子,岂会当众答允娶柳依依那个笨蛋为妃? 只不过她说什么也没料到,南宫煜最后做出的决定,竟然是选中沐姐姐为齐王妃! 这不是生生地让一位好姑娘掉进了火坑里了吗? 纤漾心中难过,可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以她现在的力量,完全不足以跟南宫煜抗衡,更没有力量去挽救沐天晴的悲剧。 她轻轻叹了口气,极缓极缓地说道:“沐姐姐,方才齐王爷亲口说道,选中姐姐你……做他的齐王妃。” 果然,她话一出口,就看到沐天晴的脸色惨白一片,身子摇摇欲坠,虽然坐在椅中,仍像是随时会跌倒在地一般。 “沐姐姐!”纤漾见她惊得险些要晕倒,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右手一伸,拔出左作食指上缠绕的梅花金针,拉住沐天晴的右手,对准合谷穴轻刺进去,轻轻捻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沐天晴的脸色,只见她长睫颤动,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这才放心。 沐天晴乍闻噩耗,只觉眼前一黑,胸口憋闷,差点吐出血来,正自难受之极,忽然觉得一股热气从自己右手虎口处流入体内,这才好过了许多,眼前慢慢明亮,胸口那口差点喷出来的热血也平复了下去。 她缓缓睁开眼来,看着纤漾关切的神色,心中一暖,再看到她正在给自己施针,更是感激,轻轻说道:“多谢妹妹,我……好得多了。” 话虽如此,两道热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见她如此痛苦的模样,纤漾心里难过万分,却不知如何安慰,事到如今,除非南宫煜亲自改口,否则这事就像板上钉钉,再难挽回。 南宫煜看着不停流泪的沐天晴,心中却是充满了快慰之意,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南宫朗,果然在老九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忍之意,更让他心头畅快之极。 既然我得不到最想要的,你们这些人,就通通谁也别想得到! 南宫煜心中狠狠地道,暗中握紧了拳,眼神坚定地看向景阳帝。 景阳帝对沐天晴自是极为满意,这右相之女品性端庄,实在比那草包之极的柳依依强上百倍,看来老四这一次倒也算是慧眼识人,挑中了这么一位大家闺秀,只是看到沐天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倒让他犹豫起来。 他转头看向韦贵妃,道:“韦妃,老四看中了沐相家的姑娘,你意下如何?” 韦贵妃目光对着柳依依转了转,点头笑道:“臣妾也觉得沐姑娘才德兼备,是齐王妃的最佳人选,比某些招蜂……引蝶的姑娘更适合四殿下。” 她把这招蜂引蝶四个字,念得抑扬顿挫,前两字招蜂,带着浓浓的贬意,后两字引蝶,还含着满满的赞扬,在场的人无不听得清楚明白。 第162章 错点鸳鸯 她一语三关,这一句话中既赞了沐天晴,又讽了柳依依,还把纤漾摒除在外,不得不说是极妙。 韦贵妃也不是和沐天晴有仇有怨,她早知柳皇后一心一意要把自己的亲侄女许给四殿下为妃,她却偏不想让柳皇后如愿,只要能让柳皇后恶心,她才不在乎南宫煜看上哪家的姑娘,反正只要不是柳依依就成! 景阳帝听得韦贵妃也这么说,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就下旨,将沐右相之女赐婚于煜儿为齐亲王妃。” 南宫煜朗声道:“儿臣谢父皇成全。”眼角得意地向南宫朗一瞟。 沐天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幸得纤漾扶她一把才不致跌倒,她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泪水己干,咬了咬牙,将纤漾扶她的手一把推开,事己至此,皇帝金口己开,再无转圜余地,她……只能认命! 她躬身向着景阳帝行礼,低声道:“臣女谢陛下赐婚。” 说完,她低眉敛目,稳稳坐下,脸容恢复了平静,瞧不出一丝波澜。只是纤漾细心,才在她眼底深中,看到一抹藏不住的悲哀。 “好!好!”景阳帝心中喜悦,这一对显然让他极是满意。只要柳皇后不乱点鸳鸯谱,这群芳会中,定会成就不少的美满良缘。 他的目光忍不住向南宫朗看了过去,琢磨着该如何开口为爱子赐婚。 突然听得“砰”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人人一惊,忙向声音来处瞧去,却见是柳依依双目紧闭,连人带椅昏了过去。 南宫煜满脸鄙夷,瞧也不瞧,自顾自坐在席上,好整以瑕地端着美酒,轻酌慢饮,浑不在意。 柳依依身侧的太监宫女忙把柳依依扶了起来,见她气息微弱,昏迷不醒,急地直叫:“柳姑娘晕了,柳姑娘晕了!” 纤漾瞧得分明,这柳依依不过是听到皇帝亲口赐婚,急怒攻心,这才晕了过去,实在没有大碍。她安安稳稳地坐在椅中,动也不动。这柳依依数次辱骂于她,自己要是去救,那才叫多管闲事呢! 沐天晴一阵伤心过去,人也慢慢清醒了,她心中虽痛,神智不失,对这殿上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眼见柳依依晕倒,纤漾置之不理,心中不忍,轻轻拉了下纤漾的衣袖,在她耳边悄声道:“妹妹,你不去救她一救吗?这……柳姑娘也是个可怜之人。” 她方才得纤漾金针刺穴,己知纤漾医术了得,心中微奇,纤漾既然有这么好的医术,为什么会对柳依依不管不顾? 纤漾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沐姐姐人也忒好,简直就是一东郭先生!人家打了她的左脸,她就会送右脸上去给人家打的那种! 只不过,沐天晴是这样的软蛋,她柳依依可不是! 再说,这柳依依可怜个屁!南宫煜不肯娶她,倒真是她大大的福气呢,嫁给那种渣男,才真真是毁了一辈子的幸福! 纤漾看着沐天晴,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不救!” “陛下,快传太医吧!”韦贵妃看着昏迷不醒的柳依依,心中虽爽,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苏姑娘,朕方才看你用金针为沐姑娘针治,想来医术定是不凡,现在去传太医,恐怕太医来了会耽误了柳姑娘的病情,不如苏姑娘先为柳姑娘诊治一番如何?”景阳帝却看着纤漾道。 “陛下,臣女的医术浅薄之极,柳姑娘乃是千金之躯,臣女不敢妄自医治,万一……”纤漾站起身来,面色犹豫,婉言拒绝。 “无妨无妨,你只管大胆医治,一切有朕为你作主。”景阳帝目光闪动,竟然不容纤漾推拒。 纤漾无奈,只好答应道:“是。” 她不情不愿地走到柳依依身边,她医术虽高,也不愿去救自己的仇人。这柳依依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居然下旨让自己救她? 也罢!纤漾的眼睛骨溜溜一转,把这柳依依救醒也好,让她继续给南宫煜添点堵,最好是大闹一场,或许会把沐姐姐和那渣男的亲事搅黄呢? 景阳帝让纤漾救治柳依依,却纯是一番好意。他知这二人势成水火,柳依依对纤漾的恨意,他早瞧在眼中,正好借此良机,让二人化干戈为玉帛,若是纤漾救醒了人,这柳依依怕不是要感谢纤漾,二人就此和好罢。 纤漾对柳依依可不像对沐天晴那般温柔细心,她连脉都懒得摸,一伸手,右手拇指己掐往了柳依依的人中穴,运气用力往下一按。 她做惯了医生,习惯保持双手的清洁,十根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饶是如此,她这一用力,仍是让柳依依一声惨叫,痛得醒了过来,鼻下的人中穴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指痕。 纤漾见她醒了,立马直起身来,对景阳帝道:“陛下,柳姑娘醒了,想来己无大碍,臣女幸不辱命。”说完看也不看柳依依,径自回座坐下。 众人见纤漾一不摸脉,二不观色,上来随随便便的伸指一掐,这柳依依立马就醒了过来,无不露出惊佩之色。 这位苏姑娘太深藏不露了,任谁也看不出来,她还有这样一门出神入化的医术。 柳依依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嘴唇上方一阵剧痛,眨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宫女忍不住提点道:“柳姑娘,您方才晕了过去,是陛下下旨,让苏姑娘帮你医治,这才醒了,您应该谢过陛下和苏姑娘才是。” 柳依依一听这话,险险又气晕了过去。 她宁可死了,也不要苏纤漾那个贱人来救自己! 她咬牙站起身来,对着景阳帝行礼:“臣女多谢陛下关心。” “柳姑娘,你该谢的不是朕,是苏姑娘,多亏她施以援手,你还不快去谢过苏姑娘?” 柳依依脸色铁青,但圣命难为,她虽然心里不情愿,面子上却还是要走到纤漾身前,咬牙切齿地说道:“苏姑娘,多谢你!”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第163章 颜面无存 纤漾抬了抬眼,淡淡扫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是柳姑娘啊,不用谢。这次只是举手之劳,对了柳姑娘,咱们打的那个赌你还记得吧,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见了我,要记得磕头服输,咱们要谨记皇后娘娘教诲,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定要做数!” “你!”柳依依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输的那个赌注,登时再也威风不起来了,她色厉内荏地瞪了纤漾一眼,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直生闷气,她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这苏纤漾出现的地方,自己决不露面,如若不然当面碰上了,自己就要像约定的那样,上前给这小贱人磕三个头,还要连说三声:我输了! 这叫她颜面何存?想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柳皇后既去,沐天晴又己许给了齐王爷,先前柳皇后那信口开河的指婚自然是作不得数了。 景阳帝看着南宫朗,频频使动眼色,南宫朗却像块木头一样坐在椅中一动也不动,景阳帝暗暗生气,这小子当真是糊涂了不成?这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就不知道上去献献殷勤? 却不知南宫朗心中正后悔不迭,暗自恼恨,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群芳之宴。都怪臭小子给自己出了这个幺蛾子!说什么让自己在这群芳宴上露露脸,顺便试探一下她的心意,还让自己装成了病秧子!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了这臭小子的当! 如今是势成骑虎,他对纤漾的心意还是半点不知,反把自己给绕在了里面。 他瞧得清楚,纤漾很得父皇的喜爱,父皇也有意撮合二人,可这父皇的美意,他现在实在是不敢接受。他现在一想到自己还亲口求父皇赐婚,就悔青了肠子,这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时他看到楚宜城含情脉脉瞧着她的眼神,就被涌上心的妒忌气昏了头,只想到让众人都知道,她是属于他的!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当面向她求亲,可她认识自己是谁?!又怎么可能答允自己! 若当真父皇下旨赐婚,自己是接受还是拒绝?纤漾乐意还是不乐意? 如果纤漾当真答应了赐婚,那自己这心里能痛快吗?可她要果真是拒绝了,他也一样不痛快。 他越想越头痛,正不知如何是好,景阳帝却频频使眼色让他开口求婚,岂不是如同火上添油一般? 南宫朗只好故作不见,坐在椅子中纹丝不动。 南宫朗不说不动,不代表殿中的人都像南宫朗一般。 在纤漾露了这一手神奇的医术之后,少年们心中的草登时又蓬蓬勃勃地冒了出来。 这样有才有貌,还懂得医术的姑娘,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佳人啊,自己如何能够错过? 于是就有少年鼓起勇气向纤漾认错。 “苏姑娘,在下先前有眼无珠,以貌取人,错看了姑娘,实在是惭愧之极,请苏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在下,再给在下一个机会吧?” 少女们都向他投以鄙视的目光,心中呸了一声,道:厚脸皮! 纤漾还未置可否,又有一少年厚了脸皮上前认错求亲。 不多时,纤漾的四周又围上了一圈少年,认错的,道歉的,求亲的,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纤漾被众人围在中央,皱起眉头,颇不耐烦,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少年们一个个陪着笑脸说着软话,倒让她一时发不出脾气来。 景阳帝见状,也无奈地摇头。 俗话说一家好女百家来求,自己虽然是皇帝,对这姻缘二字,也不好强行婚配,一切都看各人的缘份罢。 纤漾正自烦恼,忽然听得一个清脆傲慢地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家伙,通通给我让开!” 众少年闻声脸色一变,立马齐齐闭上了嘴,听话地给来人让出一条道来。 说话之人正是雨轻公主。 只见雨轻公主昂着脸,对着众少年瞧也不瞧,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了纤漾身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纤漾。 雨轻公主灵活的眼珠在纤漾脸上转了转,突然说道:“这个给你!” 纤漾只觉掌心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瞧,却是那枚被柳皇后收回去的鸳鸯蝴蝶佩,她一怔,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雨轻公主昂了昂下巴,道:“你方才说的话,本公主很是喜欢,这块玉佩,本公主正式赐给你,你不用担心我母后会要回去,有了它,你喜欢嫁哪个,就嫁哪个,喜欢谁,就把这玉佩给谁。”她傲然的目光对着周围的少年们一扫,又看向纤漾,见她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意,眉头一皱,“怎么,你不喜欢么?” 雨轻公主的直白爽脆让纤漾啼笑皆非,不过她表达出来的好意也是明摆着的,瞧不出来,这雨轻公主倒是和柳皇后的性子完全不同,不但没有她母后那种阴郁深沉的心机,反倒是通通透透,一眼就能看到底。 纤漾对这小公主多了几分好感,把手中的玉佩又交还给她,抿嘴笑道:“纤漾多谢公主的美意,这枚玉佩还是公主自己留着,将来为自己挑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做驸马。至于我吗?公主放心,我这双眼睛,从来不会看错人,更不会选错人。” “当真?”雨轻公主的眼睛又对着周围的人转了转,“这在场的人本公主都瞧过了,谁也及不上我九哥和……宜城哥哥好。你要是不选他俩,你会后悔的!” “是,公主,纤漾多谢公主殿下提点。只是,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公主殿下放心,纤漾不会辜负公主殿下的美意。”纤漾眨眨眼,对雨轻公主俏皮一笑。 “那就好。”雨轻把手中的玉佩一收,忍不住又向楚宜城看去,只见楚宜城也在瞧着自己,目光中再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充满了温暖之意。 雨轻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酸,昂头从众人中走过,回到自己席上坐下,将手中的玉佩握得紧紧的,心道:宜城哥哥,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至于你能不能握住你的幸福,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164章 太后病重 景阳帝颇为意外的打量着雨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一直被自己和皇后护在掌心中的小女儿,仿佛一下子懂事了。 “苏姑娘,你的面子可真不小啊,我家小十的东西可从来不舍得送人呢,今天居然舍得把这么珍贵的玉佩给你,看得出来,小十很是喜欢你,你们以后要多多亲近亲近。”景阳帝笑眯眯地道。 “臣女也很喜欢公主。”纤漾微笑回道,觉得景阳帝其意甚和。自己今天把这个群芳之宴搅得一塌糊涂,他老人家居然没有生气,还一再地回护自己,心中对这位皇帝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那……苏姑娘可有了意中之人?”景阳帝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纤漾一窒,抬眼看向景阳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今天的群芳之会上,全是我朝最优秀的少年儿郎,苏姑娘难道一个也瞧不上眼吗?本宫很是好奇,难不成苏姑娘的意中之人,竟比九殿下和尚书的大公子更为出色吗?就算不提他二人,肖侍郎家的三公子对苏姑娘的一片至诚之心,也是难得之极。”韦贵妃瞅着纤漾,也是一脸的好奇。 她和景阳帝都猜出了几分,纤漾迟迟不选,定然另有原因。 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又全都向纤漾瞧了过来。 纤漾被众人瞧得很不自在,心里直嘟囔,这一个皇帝一个贵妃,真是好没道理,哪有让自己一个姑娘家当众吐露心事的,自己和小九的事,连丞相老爹都没禀报,哪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透露给这许多人呢。 可是这事要是不说清楚,眼前这个局面又实在难解,自己总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吧。 南宫朗的心怦怦直跳,在这一刻,他真希望她能骄傲地大声地告诉所有人,她的意中人,就是他! 可他一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另一个身份,闪动着光彩的眸子又黯了下去,握紧了拳,心中暗恨!早知自己会对她钟情至此,就不该对她有丝毫的隐瞒。等她知道真相,她会原谅自己吗? 南宫朗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纤漾正没做理会处,忽然见到一名太监急匆匆进殿,对着景阳帝跪倒磕头,惊惶失色地禀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病危,请陛下速去。” 景阳帝大吃一惊,霍地起身,喝道:“太后怎会病危?她晌午不是才服过药睡着吗?” 韦贵妃也一脸担忧之色,起身对着那太监问道:“侯公公,孙太医可在太后宫中?他是如何说的?” 那太监是太后宫中的总管侯长松,听得皇帝和贵妃一起发问,虽然心焦如火,还是齐谨答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服了药一直睡得安好,只不过方才做了一个恶梦,竟把服下的药尽数吐出,然后就昏迷不醒。谷神医一直在太后宫中,不曾离开过半步,谷神医为太后娘娘诊过脉,说是太后娘娘病情危急,请陛下和娘娘速去。” 景阳帝事母甚孝,知道太后病情危急,再不多问,袍袖一拂,急步往外就走,韦贵妃紧随其后。二人刚刚走到殿门口,景阳帝忽然想起什么,沉声道:“老四,老九,小十,你三人也来。” “是。”南宫煜,南宫朗和雨轻公主齐声应道,雨轻抢上一步,准备去扶着南宫朗,却见灰影一闪,一个面容冰冷,身形高瘦的人对着自己躬身一礼,说道:“不敢劳烦公主。” 雨轻一呆,一时之间竟不知这人从哪里出现的。 “小十,就让剑影推吧,你跟在我身边就好。”南宫朗淡淡瞥了那灰衣人一眼。 雨轻心中奇怪,但太后病情危急,她心下惶然,也顾不上打听许多,紧紧跟在南宫朗身畔,急步出外。 景阳帝忽然回过身来,对着纤漾道:“苏姑娘,你也懂医术,就随朕一起去。” 纤漾一怔,就见景阳帝转过身,急步穿过长桥,纤漾来不及多想,紧跟在众人身后,只见景阳帝到了湖边,上了御辇,带着众人一同来到太后所居的慈仁宫中。 慈仁宫占地极广,宫中共分四殿,太后就住在永寿殿中。纤漾随在众人身后,走过一道道的殿门宫阙,进了太后的永寿殿,穿过雕着花开富贵的影壁墙,连进了三道门户,才来到太后日常所居的天禄阁外,只见宫女太监们一个个满脸焦急,面带悲戚,在阁门外站了长长的一排。 侯长松抢上前去,挑起阁前垂落的锦帷绣凤珠帘,景阳帝更不迟疑,迈步便进,韦贵妃紧随其后,南宫煜和南宫朗,雨轻等三人不得宣召,不敢入内,均留在阁门外守候。 纤漾吸一口气,运起玄阴素女功,凝神倾听阁中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并未听到哭声,显然太后娘娘尚在人间,稍稍松了口气。只听得房间内柳皇后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声音极低,随后嘤嘤地啜泣起来,被景阳帝不耐烦的打断。 纤漾正要再听,微风徐徐,飘来一股花香,甜香醉人,极是好闻,纤漾忍不住深深吸气,只觉得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流进肺中,觉得头脑格外的清醒,就像是嗅了上好的清凉油,只不过这香甜之气,比之清凉油的辛辣之气,要好闻得不知多少倍。 她精神一振,往园中瞧去,要瞧瞧这种香甜之气从何而来,只见庭院的花圃中种着数株奇花异卉,生平从所未见,正值花期,碗口大小的白色花朵花瓣层叠,馥郁香甜,在薄暮斜晖中开得十分灿烂华美。 纤漾对这奇花很是好奇,想要上前看个仔细,却见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齐向自己看来,目光十分的不友好,她偷着吐了下舌头,把刚刚踏出去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太后娘娘病情危险,生死不知,自己居然还有这等心思赏花,也难怪这些宫女太监们对自己神色不善。 她偷眼看向在廊下站得像两根柱子般笔直的南宫煜和雨轻公主,二人都是一脸的焦急之色,南宫朗坐在轮椅中,背对着自己,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65章 东方神医 纤漾对这位太后娘娘所知甚少,她的原身中几乎没有关于这位太后的资料,据她的推断,太后娘娘应该年近七十,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医药匮乏,技术落后的古代,能够活到七十岁的人,确实很是稀少了。 自己不过是无意间在席中露了一点医术,竟然被景阳帝瞧中,带自己来到这天禄阁为太后娘娘瞧病,纤漾知道自己医术虽高,却救不得寿数将尽之人,这位太后娘娘的病,恐怕自己无能为力。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屋内锦帷挑起,侯公公出现在门口,尖着嗓门道:“陛下请苏姑娘进内,为太后娘娘诊病。” 纤漾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紧走几步来到门前,应了声:“是。”那侯公公见了她,似乎颇为意外,只瞧了一眼,便道:“进来吧。” 纤漾一进屋中,便闻到一股扑鼻的药味,浓烈刺鼻,她秀眉微蹙,轻轻吸了几下,侯公公在前引路,打起通往内室的帘子,露出一道八宝五彩挂漆屏风,二人穿过屏风,药气更浓。 进了内室,还未抬头,纤漾已经觉得眼前一亮。 时近黄昏,室内已经掌上了灯,用水晶罩子罩了,悬挂于四壁墙上,显得室内十分的明亮,房中一张六尺宽的沉香千工拔步床,悬挂着一面绣满牡丹花的罗纱复斗帐,锦帐四角垂挂着香囊,一位形容枯瘦的年老妇人双目紧闭,睡在床上,想来就是当朝地位最高的邹太后。 纤漾悄悄抬眼瞧去,只见邹太后脸色蜡黄,眼青唇白,倒并不像自己先前预料的油尽灯枯之状。 她只瞧了一眼就低下眸去,这寝殿之中的气氛实在是让人气闷,所有人都大气不出一声,室内充盈着刺鼻的药气,房间的角落里燃了一只红泥小炉,上面正扑扑扑地冒着白汽,一股股浓郁之极的药味就从那紫砂药罐中在四周弥漫开来。 纤漾轻而又轻地蹙了蹙眉。这股药味闻起来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颇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显然药罐里熬的是一味安神药汤。那么邹太后的病,想必是夜不能寐,寝不安枕? “苏纤漾?你来做什么!太后的寝宫也是你能来的地方?陛下,你说的那位妙手良医,就是她?”柳皇后抬头看见纤漾,一脸的恼意和不屑,显然心情极差,已经顾不上装出那种端庄大度的高贵仪态。 “碧荷,站着发什么呆,还不赶紧把一些没用的废物赶了出去,免得吵搅了太后!”柳皇后也不等景阳帝回答,直接吩咐身后的贴身宫女,她扭过头去,看都不愿再看纤漾一眼,她的头还痛着呢。 纤漾秀眉一挑,看来自己这一趟真来得对了,柳皇后这般不待见自己,那自己可真要好好的在她面前露一露脸。 她也不出声,知道自会有人替自己摆平。 果然听得景阳帝的声音,不悦道:“皇后,柳姑娘是朕请来为太后诊病的,你也要赶她出去吗?” 纤漾暗想,皇帝真给自己面子,居然用上了一个“请”。 只听柳皇后吃惊道:“陛下,她会瞧病?臣妾从来不曾听说这柳相之女精通医术,此事请陛下明查,不要被这小女子的三言两语蒙蔽了,以免伤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凤体。” 她终于侧过脸,厌恶又憎恨地瞥了纤漾一眼,自然,这一眼避开了皇帝的视线。 “皇后是在指责朕识人不明吗?”景阳帝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恼意。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不相信柳姑娘当真懂得医术,太后她老人家的千金之休,不能任由不三不四的人胡乱医治。”柳皇后不甘示弱,她自觉理直气壮,所以毫不退缩。 “皇后,你……注意你的身份。”景阳帝瞪起了一双虎目,瞪视着她。 “臣妾并无说错,这苏姑娘一无太医院的凭信,二来从未有人提及她会医术,陛下怎会如此信任于她?陛下相信,臣妾不信!” “你!” 纤漾暗暗抚额,这太后娘娘昏迷不醒,帝后二人倒为了让不让自己给太后瞧病而起了争执,自己这病,是瞧还是不瞧? 寝殿之中除了韦贵妃还有三名地位颇高的妃子,四人面面相觑,都垂下了头,这种时候还是明哲保身,当个闷嘴的葫芦最是安全。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请稍安勿躁,保持静声,太后娘娘怕是受不得惊扰之声。”一个悠扬悦耳的男子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平淡充和,听在耳中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一下子就把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景阳帝和柳皇后都向那人看了过去,纤漾也好奇地抬眼打量。 只见寝殿角落里有一名年约二十的少年男子,身穿麻布长衫,洗得干干净净,一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他手中握着一把小蒲扇,微俯下身给红泥小火炉掌着火,另一只手掀开药罐,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道:“药好了,熄火罢。”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药僮走上前来,熟练地关炉熄火,又把药罐从炉上端了下来,滤去残渣,倒在一只银制镂刻凤尾花的药碗中,递给那少年男子。 “东方神医,你这药……太后服了可会有起色?”景阳帝忘了刚刚跟柳皇后的争执,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的太后,转头看着那少年男子。 “陛下,在下己尽力而为,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实因忧思焦虑,夜不能寐之故,这碗药乃是在下精心调制的安神汤,希望太后娘娘服下之后,能够心神宁定,转危为安。” 那东方神医神情凝重地回道,小心翼翼地将汤碗端到太后榻前,交给随侧一旁的大太监侯长松手中,侯长松不敢怠慢,忙取过银针,又验了一遍,确定无毒,这才点了点头。 柳皇后看了眼太后,忍不住问道:“东方神医,太后明明是昏迷不醒,怎么你还要让太后服下这安神之药,这岂不是让太后娘娘一直昏睡下去吗?” 第166章 比试医术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太后虽然在昏迷之中,但并非不醒人事,娘娘请看,太后娘娘的眼珠一直缓缓转动,说明太后娘娘在昏迷中仍然被思绪所缠,不得安眠,所以在下便熬了这味汤药,助太后娘娘安眠,只要太后娘娘能够真正的睡上一觉,这病便有治愈的希望。” 东方神医不慌不忙地回道。 他这番话让纤漾暗暗点头,她看太后的气色,便断定太后得的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失眠己久,引起心率紊乱,神经衰弱。这失眠之症若是年轻人得了,并无大碍,只会感到疲劳乏力。但一个年届七十的老人若是患了此症,真真是会被折磨得寝食难安,生不如死。 这位东方神医居然能判断出太后娘娘虽然昏迷但神智清醒,而开出这安眠药的良方,倒确实对症,纤漾不由对这位同行起了几分刮目相看之意。 只不过……这东方神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只诊断出太后的症状,却并没有诊断出病由,即太后娘娘因何而得此失眠之症,故而这剂看似对症的安神药,只怕变成夺去太后性命的催命汤。 纤漾敢断定,只要太后服下这剂药汤,不出一时三刻,定会由昏迷不醒变成一命呜呼! 这宫中情势复杂,纤漾对眼前的局面一无所知,这位东方神医是何人?跟柳皇后是否是一丘之貉,他是故意诊错,还是医术不精察觉不出?太后娘娘之病,和这殿里的众人又有什么关联?是否有人故意想了此法,来暗中算计太后?这位太后娘娘是忠是奸,究竟和谁是一路? 虽然理不清头绪,纤漾仍然无法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不可!”眼看着两名宫女搀起太后的上半身,侯公公端着药碗,用银匙舀了一小勺汤药,正准备喂入太后口中,纤漾突然抬起头来,声音清脆地喝了一声。 她这一声突如其来,把殿中人都惊了一跳。 那侯公公的手不由地一抖,洒了几滴药汁落在了太后的如意云纹锦被之上,侧过脸,一脸愕然地瞧着纤漾。 “大胆!来人,还不赶紧把这个惊扰了太后的贱人给我拖出去,掌嘴二十!”柳皇后眼眸中透出狠厉之色,冷冷说道。 “是。”立马有两名宫女走上前来,紧紧拉住纤漾的胳膊,往外就拖。 “陛下,您要是想让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就不要给太后服这个什么安神汤,这安神汤,它只会要了太后娘娘的性命。”纤漾也不挣扎,任由那两个宫女拖着往外走。 “等等!”景阳帝喝止了那两个宫女,拧着浓眉看向纤漾,“苏姑娘,你是何意?你是说这东方神医为太后熬制的安神汤里有毒?” “真是天大的笑话!陛下,在下敢以人头担保,太后娘娘的这碗安神汤中绝对无毒!”那东方神医脸上露出怒意,愤愤地看向纤漾。 “陛下,这小女子是谁?居然敢在此胡说八道,大放厥词,污蔑在下,在下这神医的名头,岂能被这小小的女子玷污?请陛下降旨治她的妄言之罪。”他盛气凛人地看着纤漾,一脸不屑。 他这般狂妄自大的模样一下子刺激了纤漾,自来名医都是虚怀若谷,自在谦和,少有像他这般目中无人的样子,纤漾抬起眼,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充满了不屑。 “神医的名头?小女子还真是孤陋寡闻,请问阁下是哪位神医?说出来也好让小女子长长见识。”纤漾淡淡地讥刺道。 “东方澄东方神医,乃是天下第一名医东方赞东方老夫子的唯一传人,怎么,鬼谷子神医的名头,苏姑娘从来不曾听说过吗?这也难怪,不是医道中人,怎么会知道东方神医的大名。苏姑娘,你还敢说自己懂得医术!分明是当面欺君,陛下,这等大胆妄言,惊扰太后的女子,请陛下重重责罚!”柳皇后挑起两条眉毛,疾言厉色地道。 那东方神医听了柳皇后对自己的赞誉,抬起下巴,神情倨傲,竟连眼角也不向纤漾瞥上一眼。 “启禀陛下,臣女只是闲来无事读得几本医书,并没有正式拜过名医,学过医术,故此对这位东方神医的大名--臣女一无所知。”纤漾从容回道。 心中却道,狗屁神医,连一个失眠症因都诊不出来,真是浪得虚名。 她语气中的轻蔑之意差点让东方神医气歪了鼻子,他把头重重一扭,连话也懒得和她说了。 “读了几本医书?”柳皇后讥诮道,“读了几本医术就敢自称名医?还敢大胆阻挠东方神医给太后娘娘用药?来人,速速拉下去,掌嘴二十,杖责四十。” 杖责四十!这是要生生的打残自己,这柳皇后还真狠啊! 纤漾心道,眼见又过来两名太监,四人一起拉扯自己,她一抬眼,只见景阳帝脸色犹豫不绝,韦贵妃面带不忍,东方神医斜眼鄙视,柳皇后一脸狠厉,知道这时如不自救,必会大祸临头。 她早有准备,自从她开口说那“不可”二字之时,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皇家之威严就是如此,容不得他人多嘴,轻则受刑,重则掉头。 纤漾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看着景阳帝道:“陛下,臣女不怕杖责不怕受刑,臣女不怕死,臣女只是不想看到太后娘娘的一条性命,活生生的葬送在这庸医之手。” “堵上她的嘴!让她再敢胡说八道,污蔑神医!”柳皇后气得直哆嗦,连声吩咐道。 那东方神医的脸扭曲了一下,身为当世第一名医的嫡亲传人,他从小到大过得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日子,当世之人莫不夸他医术如神,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小女子当众指着他的鼻子骂庸医,让他如何受得了? “且慢,皇后娘娘,让她说,在下倒要听这小女子如何自圆其说,她说在下是庸医,那就让她这个良医,神医来为太后娘娘诊治罢!” 东方神医瞪着纤漾,又是鄙夷又是愤怒。 第167章 九王支持 四个拉扯纤漾的宫人停住了脚步,不知该如何处置,皇后娘娘的吩咐她们不敢违背,可这东方神医说的话,此刻在这寝殿之中,也十分好使。 果然一激就中!纤漾心中一乐,这人看上去狂妄自大,倒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纤漾已经被他们扯到了寝殿门口,这时她站定脚步,双臂一挣,将四名宫人甩开,她抬手掠了下鬓边的散发,斜眼看着那东方神医,继续刺激他道:“小小女子?你号称第一神医的传人,就不将其他人瞧在眼里,却不知你这位名扬天下的东方神医,可敢跟我这只读过几本医书,默默无闻的小小女子比一比医术?” 那东方神医果然受不得激,挑起了双眉,冷冷道:“我会不敢?你一个小小女子读过几本医书?治过几个病人?也敢这样胡吹大气?说,你要如何比法?” “太后有疾,咱们就比一比谁能让太后娘娘先醒过来,如何?”纤漾火上浇油,又将了他一军。 “比就比!”东方神医一言出口,马上醒悟过来,太后昏迷不醒,自己却给太后熬了安神之药,助她安眠,太后服了自己的药只会睡得沉稳,如何能醒得过来? 他自知上了这小姑娘的当,心中也不惧,太后昏迷不醒,连他都对让太后苏醒过来束手无策,只能以安神药徐徐图之,哪有让太后清醒过来的法子?他倒要看看这小姑娘是如何当面出丑,自己打自己的脸! “胡闹!你二人比试医术,怎么可以拿太后娘娘的凤体来做赌注?若是她老人家有一丁点闪失,本宫就要了你二人的脑袋!”柳皇后怒目瞪着纤漾,恨不得马上摘了她的脑袋。 “苏姑娘,你言之凿凿,可对治愈太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景阳帝看着纤漾,将信将疑道。 “陛下,臣女愿意尽力一试,力求让太后娘娘凤体痊愈,至于百分之百的把握,臣女不敢保证。”纤漾诚实答道,她知道自己是人,并不是神,虽然对于救醒太后她有九成的信心,但世事难料,总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地方。 “噢。”听了纤漾的话,景阳帝对纤漾的信心反倒多了几分,他对这个小姑娘的为人倒是了解了不少,知道她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只是柳皇后咄咄逼人,显然决不会让纤漾插手去治疗太后。 “陛下,万万不可听信这小女子的胡言乱语,太后若是有个万一,纵然是把这小女子碎尸万断,也难赎其罪!”柳皇后厉声说道。 景阳帝见柳皇后这般强硬,看着纤漾,犹豫难断。 一时之间,寝殿中的气氛又变得僵持起来。 “父皇,皇后娘娘,儿臣愿意为苏姑娘担保,求父皇给苏姑娘一个机会,让她为皇祖母诊治,若是苏姑娘治疗有误,对皇祖母的凤体有所损伤,就请父皇和皇后娘娘,摘了儿臣的这颗脑袋。” 突然,一个清润动听的声音在寝殿门口响了起来,一个灰衣人挑起珠帘,南宫朗那张出尘脱俗,皎如明月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九殿下!”韦贵妃小声惊呼道。 “老九,”景阳帝看着楚王,“你怎么进来了?” “父皇,儿臣担心皇祖母的身体,不请自入,请父皇恕儿臣擅闯之罪,”南宫朗被剑影扶着对景阳帝行礼。 他守在阁门之外,寝殿中的一言一语无不清楚地钻进他的耳中,此时听得纤漾情势危急,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等传召,便直接闯入。 景阳帝一摆手,道:“你关心皇祖母,又有何罪,不必如此多礼。你方才说,你愿意为苏姑娘担保,此话可当真?” “儿臣之言,一言九鼎,绝无反悔,儿臣相信苏姑娘的医术,更相信苏姑娘的人品,父皇,皇祖母病势危急,请父皇速速下旨,让苏姑娘为皇祖母医治罢。” “好。有老九你这句话,朕这就下旨--”景阳帝话未说完,就被柳皇后打断。 “陛下不可,您怎么能相信一个只读了几本医术就胡乱妄言的女子,若是太后当真因此有什么不测,这后果谁来担当?”柳皇后气得脸都白了,她冷冷地看着南宫朗,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如何帮着那个贱丫头。 “皇后娘娘,儿臣说过,一切后果由儿臣担待,太后若有不测,就请皇后娘娘摘了儿臣的这颗脑袋。”南宫朗直视柳皇后,沉声说道,毫不退让。 纤漾一双妙目不由地凝注在楚王脸上,心中软软的,仿佛被一个触角温柔地触碰,目光透出温柔之意。 这个九殿下,关键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站在自己身侧,还把他自己的性命全都押在了自己身上,他居然会如此……信任自己! 看来自己之前对他的看法,倒是有些不准了呢。 纤漾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景阳帝赞叹地看向南宫朗,果然不愧是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有担当,有魄力!好!非常好! “既然老九愿意为苏姑娘作保,皇后不必多言,柳姑娘,你就上前为太后诊治吧。”景阳帝双眼一眯,那守在纤漾身边的四名宫人一凛,齐齐向后退了开去。 “多谢陛下,臣女一定尽心竭力为太后诊治。”纤漾目光沉静如水,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稳稳走上前去,守在太后床边的侯公公极有眼色地端过一只锦凳,放在纤漾脚边。 “多谢公公。”纤漾抬眼对侯公公一笑,坐了下来,随后面容一肃,不露半点笑意,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搭在太后的脉门之上。 柳皇后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她就算再想治纤漾的罪,此时也找不到理由,有皇帝和南宫朗一起给那贱人撑腰,她就想不明白这小贱人除了那张脸蛋,究竟还有哪里能迷得了九殿下和皇帝陛下的眼。 她恨恨的目光落在纤漾那张吹弹得破的脸蛋之上,想起自己为她准备的那份大礼,心头的郁闷稍解。 第168章 因何维护 小贱人,你就算过得了现在这关,晚上,还有本宫为你准备的大礼,你就好好享受吧。 要是你运气好,太后娘娘出了事,本宫就赐你一个痛痛快快的死法,如若不然,今晚之后,本宫定要你比死……更难过百倍千倍万倍!她阴冷冰寒的目光在纤漾身上上上下下逡巡着,心里打着如意的算盘。 纤漾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她的全副心神都专注在太后的脉象之上,闭了眼睛细细品察,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的神情,提心吊胆。 那东方神医原先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这时见了纤漾这切脉的手势,倒“咦”了一声,凑近过来,在纤漾的脸上细细打量了几下,又翘起了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会点切脉的花架子,就想在本神医面前显摆么!他暗暗冷笑。 纤漾把脉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可旁边的众人却觉得像过了许久,直到纤漾睁开明净如水的双眼,点了点头。 “苏姑娘,太后的病……”景阳帝忍不住开口询问。 “回禀陛下,太后娘娘并无大碍,这位东方神医诊断不错,太后娘娘是因为忧思过虑,夜不安寝而生疾,东方神医根据太后娘娘的病情开出的这安神之汤,原是十分对症。”纤漾眨了下眼,一五一十地说道。 “哼!”东方神医更是得意,“小姑娘,你能诊出太后的病因,也算了得,本神医倒小瞧你了。” 纤漾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不过--” “不过什么?”东方神医竖着耳朵,这才感觉这小姑娘话里还有下文,那话明褒暗贬,可笑自己竟没听出来,脸上忍不住微微一红。 “东方神医,小女子有一事请教,你诊出太后娘娘的病是因为忧思忧虑,引起夜间失眠,那不知东方神医可诊出,太后娘娘是因何事而忧思成疾,夜不能寝?” 纤漾睁着明亮清澈的双眼,看向东方神医,那东方神医见她眸光如水,澄澈无比,心中一动,这才注意到这个被自己轻视的小女子容色照人,生平从所未见,微带红晕的脸更红了些。 他定了定神,如实答道:“这个么,在下并未诊出,想必是太后娘娘年纪己老,故此多思多想,这才导致晚晚难以安眠,在下晌午之时己给太后娘娘服过一剂安神汤药,太后娘娘睡得极是安稳,怎么?你是说在下药不对症吗?” “东方神医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医的亲传弟子,这医术么,确实是常人难及,东方神医这药,实在是再对症不过。”纤漾淡然一笑。 东方神医听得她夸赞自己,心中又得意起来,斜着眼向纤漾一瞥。 “只不过东方神医你却是只学得了医术的一点皮毛,不知精髓,距离医术如神四字,还相差甚远,你这剂安神汤药,看似是对症的良药,实则却是杀人的毒药。”纤漾看着东方神医,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说我下毒、下毒要害太后娘娘?”东方神医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子变得气愤无比,指着纤漾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一听到下毒二字,所有人的神色都郑重起来,一齐看向侯公公手中端着的药碗。 侯公公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这药是用银碗所盛,奴才也用银针验过,这喂药的汤匙也是纯银所制,若是药汤有毒,这些器俱早己变色,奴才敢担保,这药里没毒啊。”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向纤漾看来。 “苏姑娘,这药中无毒,你却说它是杀人的毒药,却是何意?”韦贵妃忍不住问道。 “贵妃娘娘,你有所不知,这药虽无毒,但不代表它不能杀人,所谓的庸医杀人,其中的道理就在于此。医书上有云,万物皆毒,可杀人,亦可活人,其功效全在于医者的用药调配。用药不当,良药亦成毒药。臣女说这药可毒杀太后娘娘,就在于此。”纤漾面容平静,侃侃而谈。 东方神医的脸都气白了,这小女子说来说去,都是在贬低他的医术,那“用药不当”四个字,就像根针一样,刺得他浑身都痛起来。 众人听了纤漾的话,都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虽然他们都不明医理,但纤漾说的浅显易懂,让人一听就能明白。 “苏姑娘此言倒也有理。”景阳帝第一个点头赞同,殿中诸人除了柳皇后,也纷纷点头。 “那依苏姑娘之见,太后娘娘该如何医治?”韦贵妃又问道。 东方神医一脸鄙夷,却竖着耳朵倾听。 “臣女有一个法子,再简单不过,只需取陈年老醋一坛,在火上煮沸,让这醋意遍布全室,再放在太后娘娘鼻端,让太后娘娘嗅了,便会苏醒过来。等太后完全清醒,再服用东方神医的安神汤,太后娘娘凤体即可痊愈。”纤漾不慌不忙地道。 煮醋? 这法子就像纤漾说的,太简单了吧,当真能将昏迷不醒的太后救醒?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去瞧那东方神医,要看他是如何说法。 “荒谬之极,在下读过万卷医书,从来不知还有以醋治病的法子!”东方医生嗤笑出声,不屑一顾。 景阳帝和韦贵妃对视一眼,又不禁犹豫起来。 纤漾的医术如何,他们并不清楚,但这位东方神医却是第一名医的传人,都说他医术已经直追其师,不在乃师之下。如今纤漾的法子被东方神医一口否定,倒让景阳帝难做决断。 南宫朗目光一扫,将二人神色全看在眼里,知道景阳帝的顾虑,开口说道:“父皇,儿皇相信苏姑娘,这煮醋之法虽然从所未闻,但这醋想来对人也是无害,不妨让苏姑娘一试。” 景阳帝一听正中心意,点了点头,却听得柳皇后尖刻地说道:“九殿下,你这般维护苏姑娘,却是为何?这煮醋一法连东方神医这样的名医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小女子却是从哪里的医书看来的?苏姑娘,本宫倒要请教请教。” 第169章 自叹不如 纤漾却并未看向柳皇后,她昂着头,瞅着东方神医说道:“东方神医不知此法?请容小女子说一句,东方神医未免太过孤陋寡闻,小女子只不过略略翻得几本医书,对这医病的法子倒似是比东方神医知道得还要多些呢。” 东方神医满脸通红,被纤漾堵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瞧着纤漾那张骄傲自信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怔怔地发起了愣。 纤漾见东方神医被自己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心里也有些小小得意,转头对景阳帝道:“陛下,请问您意下如何?” “好,就依苏姑娘所言,来人,去取一坛子陈醋前来。”景阳帝不再迟疑,吩咐下去。 柳皇后被纤漾这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给碰得脑门儿疼,她执掌后宫多年,从来无人敢稍稍忤逆她的心意,今日竟在纤漾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了好几个哑巴亏,半点怒气也发作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沉着一张脸坐在那直生闷气。 过不多时,四名太监抬着一只大瓮吭哧吭哧地进来,纤漾一见,吓了一跳,这只瓮足有小缸大小,这要是燃起一屋子的醋来,怕不是要把众人全熏得涕泪齐流? “用不了这许多。”纤漾对旁边的一名宫女道:“劳烦这位姐姐,再取几只药罐来,这位公公,劳你驾,再拿几只炭炉,还有,请把门窗关得紧了,不要透一丝儿风进来。” 那被纤漾吩咐到的宫女太监面色犹豫,不敢答应,看着景阳帝的脸色,景阳帝一摆手,道:“通通听苏姑娘的吩咐行事。” 那太监和宫女这才活了,手脚麻利地取来了炭炉药罐,关紧了门窗。 东方神医冷眼旁观,心中满是好奇,他倒要瞧瞧这个小女子能玩什么花样出来。用一坛子陈醋就能让昏迷不醒的太后醒过来?简直是比痴人说梦更为可笑! 纤漾指挥着几名太监宫女在药罐里都倒满了醋,然后燃起了炭炉,不一会儿,一股股浓郁的醋酸之气开始在室内弥漫开来。 有两名妃子被这股味道熏得脸都皱了起来,纤漾向她们瞧了一眼,提议道:“陛下,眼下门窗紧闭,空气流通不进来,这屋里一会醋味会更重,可能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陛下不妨在外间等候,太后若是一醒过来,臣女马上就会通知陛下。” 景阳帝对着众人瞧了一眼,说道:“你们去外面候着吧,这屋里人多了反而全影响太后的病情,朕还是在这里守着太后。老七,你身子不适,也出去吧。”说着向南宫朗看去。 南宫朗摇摇头,神态坚决,道:“父皇,儿臣不放心皇祖母,儿臣陪父皇在这里守着。” “也好。”景阳帝点点头,对柳皇后道:“皇后,你带着其他人先暂时避到外间休息一下,你们这些时日侍候太后也着实辛苦了。” 柳皇后颇为受宠若惊,她今日一整天都没见景阳帝如此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过话,当下福身道:“陛下,臣妾不累,臣妾愿在这里陪着陛下,让韦妃她们先去歇息吧。” “都去,都去。”景阳帝不耐地摆摆手,不再理会她,神情专注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太后。 柳皇后见皇帝一脸的不耐烦,心中又恼恨起来,恨恨地瞪了纤漾一眼,又瞪了韦妃一眼,对景阳帝道:“那臣妾先行告退。” 柳皇后带着妃子们出了寝殿,随侍的宫女太监也跟了出去,寝殿之中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纤漾顿时觉得眼前清静了。 东方神医却留在殿中,并未离开,他挥了挥手,把侍药的小僮也打发了出去,自己找了个锦凳,静静地坐在一旁,对纤漾悄然观注。 这时药罐中的醋液己渐渐沸腾起来,殿中醋酸弥漫,到处飘着雾蒙蒙的白色醋雾,辛辣刺鼻,但只要多嗅得几下,却觉得一股酸凉之意直通入脑。 东方神医伸着鼻子闻了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苏姑娘,这股味道倒也奇怪,闻了之后,只觉得鼻息通畅,却是何故?”景阳帝忍不住问道。 纤漾正指挥着宫女们把煮沸的醋汁倒出,再换上新醋,听了景阳帝的话,回眸微笑道:“陛下,其实这醋,虽是食物中的调味品,但在医家眼中,它却是一味良方妙药,它的用处极广,常年饮用用醋酿成的果子酒,女子可保肌肤柔滑,延缓衰老,男子则可以用黄豆泡在醋中,每日里吃上几颗,会保持头发乌黑浓密,这个法子,陛下如果有兴趣,不妨一试。至于煮醋闻醋气,则会医治一些风寒引发的鼻塞之症,陛下觉得呼吸顺畅,就是这个道理。” 景阳帝听得双眼一亮,赞道:“苏姑娘,你所知当真是渊博,单单就这醋这一道,竟然会有这许多的学问,真是听姑娘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医家书啊。” 自家的小姑娘被夸了!南宫朗忍不住心中得意,再次向纤漾瞧了过去。 纤漾的话,景阳帝听得只不过是双眼一亮,可是听在东方神医耳中,却像是一道利斧,一下子劈开了遮住他双眼的一层迷雾,让他眼前豁然开朗! 他读医书破万卷,对从古至今的药方古方记了一肚皮,却只是生吞活剥,不知活学活用,他的名医老爹也曾指摘过他不求甚解的毛病,只是他一向被众人捧得高高在上,对他那个号称第一名医的爹也不服气,哪里会听得进忠言逆耳? 可他没想到会太后寝殿之中遇到纤漾,被这个自己瞧不在眼里的小小女子冷嘲热讽,连讥带刺地嘲笑了半天,激得他羞恼交迸,几欲发狂,如果纤漾是个男人,他早就冲上去一把掐死,可他自甚极高,不屑对女子动手,一直隐忍不发。 直到此刻,听了纤漾这一番对醋的见解及用法,登时让他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有许多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用法、治法,齐齐往他的脑海里涌现,刹时之间,他只觉心喜若狂,知道自己于这医术一道上,踏上了一个从来不曾达到过的新高度。 第170章 太后醒了 旁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瞧着床榻上的太后娘娘,只有东方神医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潮,仰脸向天,口中无声喃喃,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当他一脸的激动过去,静下心来,倨傲狂妄的神色在他脸上消失殆尽,此时的东方神医一脸平和,恬淡而笑,仿佛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 自己先前对小小女子的种种蔑视,竟然完全错了! 可笑自己一叶障目,瞧不起天下人,此时幡然悔悟,为时未晚。 现在的东方神医才真正懂得了一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满眼激赏地看向纤漾,越瞧越是欢喜,这小姑娘的医术如何他还不知,但她于医道之学,所知胜自己百倍,今天若不是她对自己当头棒喝,他还不知要在固步自封的牢笼里呆多久,说起来倒真该好好谢谢这位姑娘才对! 东方神医的目光自然没有逃过南宫朗的眼睛,他俊秀的双眉一挑,冷冷地看向东方神医,两道冷冰冰的眼神像万年玄冰般冻得东方神医打了个哆嗦,他缩了下脖子,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嘟囔了一句:“哪里来的一阵凉风。”继续盯着纤漾看个没完。 南宫朗心里掠过一阵暴躁地咆哮,这姓东方的小子有完没完!居然盯着他心爱的姑娘看个不停,他真想大声吼了出来:那是他的,他的! 他的双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指甲用力得发了白,站在南宫朗身后的灰衣人剑影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知道自家王爷这是怒了,被某人热辣辣的目光激怒了! 他悄无声息地退后半步,一脸同情地看着东方神医,这小子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家王爷中意的姑娘,王爷纵是不剜了他两颗眼珠子,也要打折了他半条腿。 唔,不对,剑影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把自家的王爷想得过于残暴。 以前的王爷确实是如此暴躁的性子,凡是属于他的物事,旁人一概不许染指,别说染指,就是多看一眼也不成! 可回到帝都之后,王爷就像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样,很少留在府内,连他自己这个跟随了王爷十年的贴身护卫都见不到王爷的人影,好不容易露了面,吩咐了自己几件事之后,王爷就又不见了! 也不知道王爷都在忙些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就是王爷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自己每见他一次,就觉得王爷的心情好了一分,原先暴躁易怒的性子大为改观,以前不管见了谁,都是成天板着脸,冷冰冰地没有半分好颜色,现在偶尔还会对自己勾勾唇角,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 虽然那笑容淡得连个影子都摸不到,但剑影真的满足了。跟随在王爷身边整整十年的他,看着王爷夜夜被蚀骨钻心的剧毒折磨着,任是谁的心情也不过好,可如今的王爷,竟然不再整天紧皱着眉头,让他的心情也随之一天天变得好了起来。 直到在今天的群芳宴上,剑影才发现了让自家王爷心情变好的秘密,居然是那个有帝都第一丑女之名的苏纤漾!虽然剑影回到帝都时间不长,也听说她和四殿下订了亲,还被当众退婚的丑事。 剑影真是百般不解,自家尊贵无比,容颜绝世的王爷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丑女! 可是……这个丑女在群芳会上表现出来的机敏才智聪灵智慧,让他都移不开眼睛,直到最后她洗尽铅华,露出绝代容光,剑影才真心地为自家王爷欢喜了起来,自家王爷的眼光就是高,瞧中的姑娘果然是这天底下最最出色的! 不过嘛,剑影的目光又同情地落在了自家王爷的身上,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苏姑娘如此出色,自然引得众位翩翩风采的少年郎蜂拥而上,看来自家这个小气爱吃醋的王爷,今后是少不得有苦头吃了。 剑影屏气凝神,无声无息地侍立在一角,毫不引人注意地默默守卫着南宫朗。 药罐里煮沸的醋换过了三遍,纤漾才点了点头,此时满屋里全是浓郁之极的酸醋味道,就连定力甚高的景阳帝都连打了两个喷嚏,眉毛眼睛全皱在了一起。 纤漾让宫女端过一盏刚煮沸的陈醋汁,示意宫女们把邹太后的上半身搀了起来,然后端着那碗白气弥漫的醋汁,放在邹太后的鼻端,左手轻轻扇动,将一股股热气往邹太后的鼻子里扇去。 屋里的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大气儿也不敢透,景阳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一下快过一下,这许多年了,他还从来不曾如此紧张过,只是事关太后的安危,由不得他心慌意乱。 一碗滚烫的醋汁慢慢变凉,纤漾马上又换过一碗,继续扇动,同时密切关注太后的神色变化,直到连换了三碗醋汁,才看到邹太后的额头上开始沁出一颗颗汗珠,顺着她满是细纹的眼角滑了下来。 终于……救过来了! 纤漾轻而又轻地吐出口气,抬手拭了拭自己头上沁出的汗,她倒不是热的,而是紧张,这个醋熏之法她只有九成的把握,还有一成是因为太后年纪太大,生怕会有意外发生,如今看来,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她眨都不眨地看着太后,又换过一碗煮沸的醋,继续扇动着,过不多时,忽然看到邹太后的眼皮轻轻一动,抽了抽鼻子,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出来。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心全提到了嗓子眼儿,东方神医更是一脸的惊奇,凑到邹太后床前,目不转瞬地瞧着。 只见邹太后打完喷嚏,眉头一皱,竟然缓缓睁开眼来,初时眼神微见迷茫,不一会儿就变得清醒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开口说道:“什么怪味儿,熏得哀家眼泪都流出来了。”声音苍老沙哑,显然是长时间不曾开口说话之故。 景阳帝的眼睛一热,险险流下泪来,他扑身向前,拉住邹太后的手,道:“母后,您老人家可算醒了。”邹太后乃是他的生身之母,他母子情深,自是真情流露,纤漾看在眼里,暗道自己这人,当真是救对了。 第171章 母子情深 看来这皇室之中,也有真情存在。并不像电视剧中所演的那样,母子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处处都是机心。 太后一醒,纤漾就避在了一边,对着侯公公努了下嘴,指了指桌上的茶盏,侯公公九窍玲珑的人,马上会意,忙上前斟了一杯热茶,送到邹太后的身前,尖声道:“太后娘娘,请用茶。” 邹太后正感到焦渴难耐,见到这送到口边的热茶,张口骨嘟嘟的喝干,微微抬眼,赞道:“小侯子,还是你最懂得哀家的心意。” 小猴子!纤漾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含笑看着那虽面白无须,但脸上全是皱纹的侯公公,暗笑太后娘娘真是老眼昏花,这明明是一只老猴子好不好? 侯公公陪伴在邹太后身边己有四十余年,今儿突见太后病危,惊得他魂飞魄散,现在看到邹太后清醒过来,还开口夸赞自己,心中激动无比,扑通一声跪在太后床前,哭出声来:“太后,您可吓死老奴了,苍天保佑,太后您老人家圣体无恙,老奴、老奴……”哽着嗓子说不下去了。 “起来,起来,小侯子,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哭,好意思!”太后喝了茶,只觉喉间舒适无比,人也慢慢有了些精神,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奇道:“皇帝,你们都围着哀家做甚?哀家只是睡不好觉,服了东方神医给哀家的一剂药,好容易睡着,就听得耳边吵吵嚷嚷,让人不得清静。是不是你们弄出来的动静吵了哀家?老九,你也来了?过来,让哀家瞧瞧你。”她看到南宫朗,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皇祖母!”南宫朗踉跄着,凑身上前,拉住邹太后的手。 “好!好!老九,你今儿可去参加了那群芳之会?可看中了什么人家的姑娘没有?”邹太后抚着南宫朗的手,亲切地问道。 南宫朗听邹太后刚刚清醒过来,病体未愈,就关心自己的婚事,心中热流涌动,紧紧拉住邹太后的手,只觉得喉头哽住了般,一时说不出话来。 昏迷多时的太后娘娘苏醒过来,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在邹太后刚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有宫女抢出殿外,向外面等候着的众人禀报了这一好消息。 柳皇后和韦贵妃脸上都露出大喜之色,带着三名妃子匆匆入内,连等候在阁外的南宫煜和十公主雨轻也按捺不住激动喜悦,一起涌进太后的寝殿之中。 刚进殿的人团团围在太后床前,七嘴八舌地询问着邹太后的病情,各人唯恐自己对太后的关心落在他人之后,妃子们抢着为太后捶背的捶背,敲腿的敲腿,纷纷展示各自的孝心。 邹太后刚刚清醒过来,她是被纤漾的醋熏之法给生生刺激醒的,失眠之症并未治好,这时听得众人乱嘈嘈的声音,只觉得两边的额角一鼓一鼓地疼得厉害,当下老脸一沉,闭上双眼,冷冷地道:“你们这些女子吵什么吵,都给哀家出去,吵得哀家头疼。”竟是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 柳皇后侍立在床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下不来台,众妃子都悄悄打量她的脸色,柳皇后咬了咬牙,看着太后面色不善,躬身行了个礼道:“那太后娘娘好生安歇吧,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对着景阳帝又行了个礼,抬起头,昂着下巴,一脸高傲的走了出去。 韦贵妃看了纤漾一眼,微微一笑,也带着那几名妃子跟在柳皇后身后退出殿外。 邹太后言下之意,是嫌这些女子吵嚷,于是寝殿中除了服侍太后的宫女,就只剩下纤漾和雨轻两个姑娘了。 雨轻嘴巴一撇,把头扒在邹太后床边,撒娇道:“皇祖母,雨轻不走,雨轻要在这儿陪着皇祖母。” 邹太后睁开眼来,脸露微笑,道:“谁敢要我的乖孙女走了,你就留在这儿陪祖母,哀家是讨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子,吵得哀家头疼,这才赶她们走。” 纤漾悄悄吐了下舌头,这邹太后把殿里的女子都赶跑了,连皇后也没留下,自己可没这么大的面子还能继续留在屋里,还是趁人家没开口赶走自己之前,识趣地偷偷溜走吧。 她不引人注目地往寝殿门口溜去,此时殿中诸人的目光都注意着邹太后,也没人留意到她,她踮着脚尖,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门口,眼瞅着那道珠帘就在眼前,只要一掀帘子,闪身而出,自己就能安安稳稳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出宫回家,会一会好久未见的阿九…… 不知道阿九面具下的脸,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呢?纤漾心中又是好奇又是期待,就像小猫的爪子在挠一般。阿九可是答允过自己,要在今天揭下面具露出真容,给自己瞧一瞧他的真面目的。 一想到这里,纤漾就心热如火,简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恨不得一步跨到家里,扑到阿九怀中,诉一诉这一日不见的相思。 纤漾的手指刚刚触到了圆润光滑的珍珠帘子,就听得身后一个清朗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皇祖母,您老人家能安好无恙地醒过来,孙儿倒是要好好地谢一个人呢。” 那声音纤漾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该死的!南宫朗,你这么捉弄我一个小女子有意思吗?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吗? 纤漾心里忍不住咆哮道,她微微一侧头,就看见众人的目光一齐向自己射来。 偷走被抓个现形!好尴尬! 纤漾摸了下鼻子,把一只已经跨出殿门外的脚又收了回来,露出一个大家闺秀般的优雅笑容,微微低下头,却是默不作声。 “哦?老九,你要谢哪个?东方神医吗?说起来倒真是要多谢东方神医才对,若不是他那一剂汤,哀家到现在还头疼睡不着觉呢。”邹太后一眼就看到站在众人身后的东方神医,对他微微颔首。 东方神医满脸通红,他定了定神,上前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您这次能够转危为安,并不是在下的功劳,而是这位苏姑娘的奇思妙想,用醋熏之法,才让您清醒过来。”说完身形一闪,露出位于他身后的纤漾来。 第172章 太后中意 “苏姑娘?”邹太后疑惑道,随着东方神医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是一名弱质纤纤的小姑娘,微微低着头,袅袅娜娜地站在门边,衣袂飘飘,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一般。 虽然瞧不见脸,但邹太后人老目光更是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小姑娘不比雨轻大得多少,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光景,要说是这小姑娘救了自己,那可当真是难以置信。 “皇帝,东方神医之言可是当真?哀家真的是这小姑娘救醒的?还用的是什么醋熏之法?”邹太后眉心一皱,鼻翼翕动,嗅着空气中兀自浓浓的酸味,心中己信了几分。 “母后,东方神医所言不错,您老人家确实是这位苏姑娘救醒的,这位苏姑娘慧质兰心,人品出众,不但诗画俱佳,更是精通医术,实在是我东黎国百年难遇的才女啊。”景阳帝微笑着看向纤漾,毫不吝言地夸赞道。 “什么?这小姑娘有这般好?哀家却不信。”邹太后眉头挑了挑,看向景阳帝,不满地道:“皇帝,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后宫嫔妃更是多不胜数,人家小姑娘再好,你也不能打人家的主意,还是多为你的儿子们考虑才是。” 她对这个儿子最是了解不过,生平极少听景阳帝这般称赞一个姑娘,除了前皇后,她这个当娘的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能让景阳帝如此多看一眼呢。 邹太后的话就像是一道炸雷,一下子把屋里的少年男女们都惊白了脸。 纤漾忍不住用眼角偷瞄景阳帝,心中直叫,不会吧?这邹老太后一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对,肯定是看错了! 南宫朗原本就白如美玉的脸不由得更白了几分,竟如透明的一般,他的嘴抿得紧紧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加快。 景阳帝想不到邹太后竟然会误会到这般地步,只觉得啼笑皆非,还好他是极豁达的人,当下“哈哈”一笑,自我解嘲道:“母后,您看儿子这头发胡子全都花白了,人家花朵一样的小姑娘会看上朕这个糟老头子吗?您老人家放心,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朕会给儿子们留着的。”说完,含笑看了南宫朗一眼。 南宫朗和纤漾的心全都怦怦直跳,一喜一惊。 南宫朗是喜,纤漾是惊。 景阳帝这话中之意,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就差他亲口说出许婚二字。 邹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她听景阳帝言下之意,对这苏姑娘百般赞誉,想来定是个极出色的人,便道:“苏姑娘,你走近一些,让哀家好好的瞧瞧你,哀家年纪大了,这眼睛也花了,你离得远哀家就瞧不清你的模样了。” 众人闻言纷纷从床前让开了位置,留出一条通道给纤漾。 纤漾一听这邹太后话中的语气,分明是要给自己的孙子相看媳妇的口吻,又羞又急又恼,忍不住狠狠白了南宫朗一眼,都是这家伙刚才坏事儿!要不是他突然开口,自己早就悄没声息地溜掉了! 南宫朗就像是没看到她白自己的那一眼,把头一扭,转过了脸去。 骑虎难下…… 纤漾无奈地叹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能违抗太后的懿旨,只好缓缓走上前去,来到太后床前,娉婷下拜,“臣女苏纤漾,见过太后娘娘,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邹太后扶住雨轻公主的手,撑起身来,凝目向纤漾瞧去。 纤漾依言抬起头,双眸却微微下垂,不与太后直视。 邹太后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这面前的少女果然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就连看遍了后宫无数美人的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张清水出芙蓉般的秀颜,只见她肤色极白,有如最上好的美玉盈然生光,暖暖的烛光映照之下,粉面霞染,更增丽色,不由得啧啧赞道: “果然好相貌,皇帝,你的眼光不错,呵呵,呵呵。”满意地笑出声来,她阅人无数,只瞧了一眼,便将这姑娘的心性为人看了个六九分准。 纤漾忍不住悄悄扬眸,向邹太后看去,邹太后也正瞧着她,见小姑娘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灵动无比,心中更增三分喜欢,一伸手,拉着纤漾的手让她起身,只觉得她的一双手柔软如棉,显然是位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更是满意。 “你是哪家的姑娘啊?”邹太后笑眯眯地问道。 “皇祖母,她是苏丞相府中的大小姐,名叫纤漾。”雨轻公主抢着说道,口角含笑看着纤漾。邹太后话中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只觉心花怒放,若是太后下旨,能把这位苏姑娘许给九哥做王妃,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那……宜城哥哥,就是她的了! “皇祖母,你不知道,今儿的群芳宴上,这位纤漾姐姐真是大放光彩,她不但跳舞引来了好多彩蝶围着她飞,她还会做诗,她只走了三步就做出一首诗来,生生的把咱们帝都第一才女的夏姑娘都给比下去了,她还给九哥画了一幅画儿,那画里藏了个哑谜儿,谁也猜不出,偏偏让九哥猜出来了。她还会医术,她……” 雨轻公主咭咭呱呱地夸赞着纤漾的诸般好处,简直恨不能邹太后马上就颁下懿旨,亲口许婚。 邹太后越听眼睛越亮,看着纤漾的眼光就越发的亲热,到后来简直已经把她当成自家人了。 “好了,雨轻别再夸了,你瞧瞧人家不比你大得几岁,可会的东西你一样儿也不会,你也好意思说!”邹太后笑着打断雨轻公主的滔滔不绝,亲昵地道。 雨轻扭了一下,嘟囔道:“那人家不是还比我大两岁嘛。皇祖母,你没看到,刚才殿里真真是出了奇景,那许多许多漂亮的蝴蝶啊……”她眉飞色舞地继续说了下去。 邹太后笑微微地看向纤漾,见她听着雨轻公主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的话,既不忸怩也不羞涩,神态落落大方,越加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但这么好的姑娘只有一个,倒是要配给哪个孙子才好呢?这才是她最操心的事。 第173章 相思之苦 邹太后的目光看向床前的两个孙子,南宫煜和南宫朗,目光一闪,她忽然想起来这个苏姑娘是谁了,去年群芳宴上就是她夺得了花魁,并被景阳帝许给了老四当王妃,后来听说这姑娘生了一场大病,容貌尽毁,变成了一个人人耻笑的丑女,老四还因此和这姑娘退了亲。 邹太后又忍不住向纤漾看去,看她脸上肌肤细滑如美玉,明明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却又哪里丑了!她心里忍不住对南宫煜有了气,这个老四的眼光实在短浅,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为人不及老九厚道。 她再看向南宫朗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暖意,虽然说老九的身体有恙,但品质高洁,对这个孙子的人品她还是很满意的,二人的容貌更是相配,对,还是老九好! 邹太后心里打定了主意,便转眼去瞧景阳帝的意思,见景阳帝对自己微微颔首,心里更有了数。她有心开口赐婚,只是雨轻公主仍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好先微笑着倾听。 南宫煜蹲坐在床前,一直帮邹太太轻轻地捶腿,尽一尽当孙子的孝道,同时也将诸人的话和神态全都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窜起了一股股热辣辣的小火苗。 他低低地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射向南宫朗。 在南宫朗没出现之前,他一直是宫里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有父皇的宠爱,皇祖母的疼惜,连皇后娘娘都对他另眼相看,有意拉拢,这世上最好的姑娘由他选任他挑。 可是现在?! 南宫朗刚一出现,就生生夺去了所有属于他的光彩。他明明和老九同时出现,可是在皇祖母和父皇的眼中,却只看到了老九,压根儿就当他不存在! 就连最美最好的姑娘,听皇祖母和父皇的意思,也是要许给那老九! 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表露出半点怨恨之意,不能在皇祖母和父皇的眼中留下半点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对老九,自己越发要表现得友爱,亲切,这样,才会让所有人防不胜防…… 南宫煜想到得意之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到那时,所有属于老九的一切,都将会属于他!包括……他的纤漾! 雨轻公主兴高采烈地又说了半天,见邹太后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不禁怔了怔,撅着嘴道:“皇祖母,你又笑话我,我现在是比不上纤漾姐姐,等过得两年,我和人家一样大了,我肯定会得比她多。” 邹太后笑着拍了拍雨轻的手背,转脸看着纤漾,笑吟吟地正准备开口。 纤漾不便打断公主的话,好容易等雨轻公主闭上了嘴巴,她瞧见邹太后微笑着想要说话的模样,生怕她开口赐婚,于是抢先开口出声道:“太后娘娘,您刚刚才醒过来,可是觉得头痛?东方神医已经为您熬好了安神汤,这会儿刚刚烫好,您趁热服了,睡上一觉,明儿醒来精神便会好上许多。” “哦?是吗?”被纤漾这一打断,邹太后倒真是觉得自己的额角还在作痛,她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皱了下眉,道:“怪不得哀家一直觉得头痛,东方神医,你有心了。苏姑娘,你也很是细心,哀家很是喜欢。” 这时伺候太后的宫女将一直在殿角暖炉上温着的安神汤端了过来,服侍邹太后服了,又端来热茶让邹太后漱了口,邹太后瞧了瞧纤漾,又要说话,纤漾忙道:“太后娘娘,有话不妨等您明天睡醒了再说,东方神医这安神药见效很快,您先闭目养神,最好不要多言多思,才能睡得安稳。” 邹太后闻言,缓缓点头,合上了双眼,嘴角却浮着淡淡的笑意,一阵倦意不知不觉地袭上了她眉间,她想,这事不急,明儿再下旨,也来得及。 围在太后身侧的诸人见太后服药之后,不多时已经呼吸沉稳,还打着均匀的鼾声,不由地都放下了心。 景阳帝悄悄起身,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当先悄步出了太后的寝殿,来到外面的起居间,众人都随在景阳帝身后悄悄退了出来。 景阳帝在一张团龙靠背椅上坐了下来,有宫女送上热茶香巾,景阳帝净了面,喝了茶,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对着侍立在侧的众人摆手道:“都别拘着了,坐下吧。” 众人哪能和皇帝陛下平起平坐,纵是皇子凤女也不能逾越了规矩去,宫女搬来好几个绣凳分给众人,众人这才坐了下去,纤漾也捡了一个角落,静静地坐下,抬头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中微微焦急。 她想起还守候在宫道上的小桃,自己进宫这么久,没传出一点儿消息出去,这丫头这会儿不知道该多替自己担心呢,还有,这天都黑了,皇帝还没有放自己出宫的意思,阿九在府里等自己,更是要等得心急如焚了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坐立难安,频频望向窗外,忽然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她看过去,居然又是南宫朗! 他乌黑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异样的光彩,竟让她看不透起来,纤漾蹙着眉,不明白他一而二,再而三地关注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若说他当真是看上了自己,却也不像。 除了在群芳宴会上,他有意的用眼神戏弄了自己一回,纤漾在南宫朗的脸上再没有看到半点爱慕之意,他虽然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看着自己,纤漾却避之唯恐不及,她现在生怕跟他拉扯上半点关系,万一激得他起了心,再次求景阳帝赐婚,那就大势去矣。 所以自己不能给他半点希望,更不能给他一点错觉! 纤漾沉下脸来,送了一记冷冰冰的眼刀过去,狠狠地刺了他一下,就见那南宫朗嘴角一抽,模样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说不出的古怪。 纤漾不再理他,转头去瞧景阳帝,她想不明白这个时辰了,景阳帝为何还不放自己出宫回府。 第174章 担心阿九 却见景阳帝正在瞧她,微微一笑道:“苏姑娘,你今天对朕提了好几个不情之请,朕可都答允你了,如今朕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苏姑娘可否答允朕啊?” 纤漾忍不住腹诽,他这个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天下谁要是敢不答允,岂不是不要脑袋了吗? 听得他调侃自己,纤漾还是脸微微一红,起身道:“陛下有话尽管吩咐,纤漾无不应从。”她察言观色,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 果然听得景阳帝说道:“苏姑娘,太后的病情还不稳定,朕想请你今夜留在宫中,替朕守在太后身边,不知苏姑娘意下如何?”纤漾有些为难,太后这般情况,当皇帝的自然不放心,让自己留在宫中是情理之中的事,纤漾原想一口答允,可是一想到家中的阿九,子时还需要自己为他解毒,纤漾就不由得犹豫起来。 一想到子时阿九毒发时那种万虫钻心的剧痛,纤漾就止不住心疼。可是她又怎么开口拒绝景阳帝? 她的犹豫之色没有逃过南宫朗的眼睛,他一转念就明白她在担忧什么,心头一热,脸上却淡淡的看不出表情,说道:“苏姑娘,你可是担心府中的什么人吗?你若是有话要捎给府里的人,不妨告诉本王,本王会遣人去往苏相府中代姑娘报信。” 景阳帝被南宫朗一言提醒,醒悟道:“对,是朕想事不周,没想到苏姑娘出府一日,苏相定是在家里等着心焦了。苏姑娘不必担心,朕马上就传旨,说是朕留你在宫中为太后侍疾。” 纤漾看着景阳帝,想起寝殿内沉沉睡去的邹太后,觉得事有轻重缓急,阿九之事,只能从权。 她点头道:“陛下放心,臣女今晚就留在太后宫中,服侍太后。” “辛苦苏姑娘了。”景阳帝听纤漾一口答应,放下心来,面露微笑,站起身说道:“大伙儿累了一天,都回去歇着吧,太后这里有苏姑娘在,朕也放心。” 说完缓步出外,太监宫女随后而出,南宫煜看了纤漾一眼,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挥了挥袖子,甩手出门。 雨轻公主伸了下舌头,对纤漾道:“纤漾姐姐,我皇祖母就拜托你了,你可要好好的照顾她老人家啊。”说完看向南宫朗,问道:“九哥,我饿了,咱们去我宫里用膳好不好?我宫里刚来了一个厨子,做得一手极好的蟹粉狮子头,你一定爱吃。” 纤漾心中一动,悄眼看向南宫朗,心道,他也爱吃狮子头,倒是和阿九一个口味呢。 这时天色己晚,纤漾中午吃的那些饭食早就化为乌有,听得雨轻公主提及狮子头,登时觉得口角流津,眼馋无比。 南宫朗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十,你又不懂事了,你让苏姑娘在这儿替你尽孝,这上好的蟹粉狮子头,怎么就不想着为苏姑娘准备一份送了过来?” “对,九哥你想得真是周到,纤漾姐姐,你想必饿了吧?你别急,我马上回宫让厨子们给你做好吃的送过来。” 这时候侍立在旁边的一名宫女屈身行礼,恭谨回道:“启禀九殿下,十公主,侯公公已经吩咐了下去,为苏姑娘准备晚膳,一会儿就会送来,苏姑娘为太后侍疾,奴婢等感激万分,定然不会委屈了苏姑娘。” 雨轻向那宫女一瞥,认得她是太后宫中的执事姑姑,名叫玉瑾,也是服侍太后多年的老人了,平日里待自己也是极好,当下嘴巴一撇,说道:“玉瑾姑姑,皇祖母这里的饭食怎么和我宫里的相比,你们宫里爱吃的,纤漾姐姐定然不喜欢,还是本公主宫里厨子们做的菜好吃,纤漾姐姐,你一定会喜欢!” 玉瑾姑姑知道公主殿下的脾气,也不恼,微笑着对众人行了个礼,便退回太后的寝殿,看顾太后娘娘去了。 雨轻心中己将纤漾看成了自己未来的嫂子,一想到她从此以后不会再和自己争夺宜城哥哥的心,就由衷的喜悦,待纤漾极是亲热,一口一个纤漾姐姐的唤着。 纤漾微微苦笑,她冰心聪颖,自是知道公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心中只是想,自己怕是要辜负十公主的这一番苦心了。 “九哥,我先回宫里去等你,你一定要来哦。”雨轻公主笑嘻嘻地道,两只骨溜溜的眼珠在两人脸上转了转,也不等宫女上前打起门帘,自个儿掀起锦帷,回头瞥了悄然侍立在南宫朗身后的青影一眼,就像只穿花蝴蝶般翩然而出。 雨轻公主和她身边的人一走,整个偌大的殿室之中,除了几名太后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像木头人儿一样站在殿角,就剩下南宫朗和纤漾二人,连那谷神医和青影都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纤漾微觉尴尬,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众人都走了,单单这南宫朗却留在这里,还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 她避他开灼人的目光,转着眼睛打量着四周,见太后居住的这所外殿着实宏伟,殿顶距离地面足有三米多高,显得殿堂之中极是空旷,殿中的布置倒是出乎她意外的低调,只从这些不张扬不起眼的家俱摆设上能看出,太后娘娘素日里的为人定是谦和有度,内敛沉稳。 纤漾虽然游目四顾,仍能感觉到南宫朗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她心中着恼,猛地扭过头来,直视着南宫朗,挑起了眉梢,略带嘲弄地说道:“九殿下,雨轻公主己在宫中相候,九殿下还留在这里作甚,何不早早去雨轻公主殿中,也免得让公主久等。” 南宫朗见她一双秀眸睁得大大的,就像一只好斗的小狮子张开了利齿,不由得微微一笑,好整以瑕地说道:“本王在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纤漾猜不透他是何意。 “本王在等着为苏姑娘你……做那个传话之人。”南宫朗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狡猾的味道,含笑说道。 第175章 被调戏了 他话中有话,纤漾忍不住秀脸一红,道:“我没什么话要九殿下传的。” “哦?这样啊。”南宫朗淡淡地道,随后转动轮椅,向门外滑去,抛下一句,“本王自以为窥得了姑娘的心意,一心一意地等在这里,希望能为苏姑娘你稍效微劳,看来倒是本王多事了。” “喂,你等等。”纤漾见他将到门口,一咬牙,叫住了他。说也奇怪,这南宫朗和她说话的语气极是平和,丝毫没有给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不知不觉地说话之中也失了对他的敬语,连“殿下”二字都忘了称呼。 南宫朗回过身来,凝眸看她,却没半分恼意,倒像是极喜欢她这样称呼,庄容道:“苏姑娘,你可相信本王?” 纤漾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郑重,全不似之前冷淡轻薄的模样,咬了下嘴唇,问道:“九殿下当真愿意帮我传话?” “本王愿意,苏姑娘有话请讲。”南宫朗正色道,他心中悄悄补了一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纤漾在他专注的凝视下不由又红了脸,听得他说“本王愿意”这四个字时,语气诚挚无比,确实是发自肺腑,心下有些小小的感动。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信任他一次,从怀中摸出那枚灵犀丸,双手托起,送到南宫朗面前,说道:“九殿下,可否麻烦您派人把这枚物事送去在宫道上等候我的丫头铃铛,让她拿着这东西去醉乡楼……找一个厨子,帮我准备些吃食,我出宫以后会过去拿的。此物贵重,请九殿下务必帮我送到。” 纤漾知道义父鬼谷子送给自己的这枚药丸有百毒不侵的功效,自己既然无法回府帮阿九驱毒,有此物傍身,阿九毒发时遭受的痛楚就会少了许多。 “醉乡楼?本王略有耳闻,可那里的厨子不少,不知苏小姐想要钦点谁为你做菜啊?如果苏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御厨便是,何必那么麻烦,再说这宫里的厨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酒楼的小厨子吗?”南宫朗接过药丸,抬起双眼,直视着纤漾。 纤漾送出药丸,心中己在后悔,暗想自己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没什么交情的南宫朗。 可不知怎么,她对这南宫朗殿下虽然心中一再排斥,仍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就像是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九殿下不会欺骗自己。 这时听南宫朗如此询问,纤漾抬眼看去,只见他一双黑眸中光华流转,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映衬着无数璀璨的星光,眸底深处藏着一抹隐隐的笑意,纤漾心中大恼,感觉自己的秘密像是被这讨厌的家伙看穿了一般。 她登时板起了脸,冷冰冰地道:“九殿下这么好奇?我不过是吃惯了那里的口味罢了,殿想多了,殿下只需帮纤漾把话传到,把物事送到就好。” “是么?”南宫朗淡淡勾唇一笑,“本王只是有点小小的好奇,什么东西能让苏小姐身在皇宫内院还心心念念的,天下何等美味是御膳房做不出来的,巴巴地托本王送东西当信物传话过去,所以本王多嘴问了一声,苏姑娘莫怪。” “不是什么美味,想必九殿下也未必会喜欢,只不过是纤漾好那一口罢了,殿下若是愿意帮我传话送物,我自是感激不尽,殿下如若不愿,就请将此物还我。”纤漾冷冷地道。 “苏姑娘当真不愿意说?”南宫朗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拿着那枚药丸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啧啧赞道:“这倒真是一件好东西,通体圆润犀透,本王从所未见,苏姑娘如此珍而重之,想来定是一件稀世之宝了?苏姑娘跟那醉乡楼的厨子能用此当做信物,可见关系不一般,可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一个厨子,岂不是大大的可惜?不如送予本王,本王定会以价值相等的礼物相赠。” 纤漾气得脸都白了,她想不明白自己方才是不是被这南宫朗迷失了心窍,竟然会选择相信他,让他替自己传递这枚珍贵无比的灵药出去,她心中大恨,见那枚药丸在南宫朗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轻轻摇晃,想都不想地上前一步,伸手去夺。 “做梦!”纤漾咬牙冷冷说道。 她的手指刚刚触及灵犀丸垂下的丝绦,就觉得右手一紧,已经被那南宫朗牢牢握住,以她现在的眼力,竟然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只觉得眼前一花,右手已经落入敌掌之中。 “苏姑娘是想对本王投怀送抱么?”南宫朗嘴里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顽笑话,眸中却一片冷静,他耳音灵敏,己听得殿宇屋顶传来极细微轻悄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暗中窥探。 他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邪魅逼人,衬在他那张风姿脱俗的脸上,竟是有一种出乎寻常的诱惑力。 纤漾右手被制,只觉得全身都变得软弱无力,心中一惊,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他的身手,竟似不在阿九之下。 “本王对送****来的女人,向来是来者不拒。”南宫朗又是邪邪的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目光中更是射出小兽一般的光芒来,看得纤漾心头猛跳。 “九殿下是要当众非礼臣女吗?”纤漾一脸冰冷,她抬眼看着四周围的宫女太监,见他们一个个垂着脖子,像一只只悬挂在烤炉里的鸭子,动也不动,心中又是一阵气恼,不过她也并不如何惊慌,这南宫朗再大胆,也不敢在太后娘娘的宫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只需大声一喊,寝殿中服侍的侯公公和那位玉瑾姑姑就会齐涌而至。 “非礼?来而不往非礼也。”南宫朗似通非通地接了一句,纤漾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猛觉一股大力袭来,她身不由己地腾身而起,身子落下之时,己跌落在一具温暖厚实的怀抱之中。 第176章 只是演戏 乍一跌落之时,纤漾忽然一阵恍惚,觉得抱着自己的人极为熟悉,竟像是回到阿九的怀抱之中,可转瞬间她就清醒过来,这个紧紧抱住自己的人,哪里是阿九,却是那个看似一身冰雪洁尘不染,实则却是贪花好色轻薄之极的南宫朗! 她和阿九耳鬓厮磨,对阿九身上的气味熟悉之极,虽然两个人的怀抱相似般的温暖,但阿九的身上散发的是一种清草类的果子清香,和这南宫朗身体散发出来的气味截然不同,她跌在南宫朗怀里,萦绕鼻端的是一种极浓郁的党参和当归揉和在一起的味道。 纤漾只嗅了一下,就轻蹙起眉头,从这味道中她可以判断,这南宫朗因何体弱,心里有了几分把握。 南宫朗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挑起那枚灵犀丸,将垂落的丝绦在纤漾的脸上轻轻地晃动着,口角含笑,轻佻之极,纤漾觉得自己就像是落在鹰爪里的小白兔,被他制得动也不能动。 “苏姑娘,你只需要如实告诉本王,这枚物事你要送于何人?本王就放了你。” “九殿下,在这太后娘娘的寝宫之中,你如此调戏臣女,这样真的好吗?您就不怕传了出去,有辱殿下您的清誉?”纤漾咬牙道。 “清誉?本王有何清誉?父皇和皇祖母的意思,想必苏姑娘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最迟不过明日,就算父皇不颁下旨意,皇祖母也会降下懿旨,为你我二人赐婚,本王要怎样对自己未来的王妃,谁敢多言!要是有哪一个敢多一句嘴,本王就割了他的舌头拿去喂狗!”南宫朗傲然道,冷如冰霜的目光四下一扫,霸气四射。 原本就恨不得当自己是隐形人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惹怒这个魔王,一个个悄悄地移动着脚步,不受人注意地往殿外溜去。 转眼之间,偌大的殿堂就变得空荡荡的,真的只剩了纤漾和南宫朗二人。 虽然南宫朗并未有其他任何出格的动作,纤漾还是被他那戏谑的眼神看得浑身寒毛直竖,大殿之上,静悄无人,孤男寡女,单独相对,要是他当真做了什么不规矩举动,自己怎么对得起阿九? 原本躲在寝宫门口偷听的侯公公和玉瑾姑姑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暗暗好笑,想不到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南宫朗殿下,也会动了凡心?不但动了凡心,还对人家小姑娘百般调戏,怕不是要霸王硬上弓? 这等机密之事自己还是少听一耳朵为妙,万一惹怒了南宫朗殿下……两人极有默契地悄悄带上了通往外间的殿门,对隔壁发生的事情来个了充耳不闻,故作不知。 “苏姑娘,本王的怀抱你可还满意?你躺在本王身上,这么许久都动也不动,想来定是满意的了,嗯,姑娘的脸红了,可是为本王动心了不成?你这般娇羞可人,倒真是让本王为之心动。”南宫朗继续调笑道,看着怀中的小姑娘被自己戏弄得满脸飞红,秀色夺人,这番调笑的话半真半假,一半固然是说给偷听之人,另一半却是他心里的真实写照。 他只觉怀中的娇躯柔软清香,一张芙蓉秀脸比最明艳的花朵还要娇媚,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渐渐觉得心跳加速,白玉般的脸浮起了薄薄的红晕,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两人相距极近,他眼神中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纤漾的眼睛,这南宫朗想要干什么,她用后脑勺也想得出来,眼见他的头慢慢俯近,一双鹰似的眼睛渴望地盯住自己的嘴唇,饶是她镇定如恒,此时也不由慌乱起来。 她全身上下软绵绵地,也不知被他点中了什么穴道,只能浑身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唯一能动的就是这张嘴巴,眼见得南宫朗的头越俯越低,那像花瓣一样好看的唇瓣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双眸一睁,猛地叫道:“九殿下!” “嗯?”她这一声厉喝像是唤醒了他,南宫朗眼中的迷茫之色渐去,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乌沉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两人的嘴唇此时相距不过半寸,四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互相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纤漾毫不退缩地瞪视着他,眼神坚决凌厉,这个混蛋登徒子,要是敢轻薄她,等她身能自由,她非毒瞎毒哑毒残废了他不可!纤漾在心里恨恨地发誓。 他显然读懂了她眼眸中的坚持和狠意,好半晌,南宫朗的唇角勾了勾,缓缓地抬起头来,离她保持了一段距离,仍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睥睨天下之态。 “苏姑娘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本王是何等样人,岂会勉强你一个小小女子!去罢。”说完扣住纤漾纤腰的手一挥,纤漾又身不由己地腾空飞起,她刚刚一惊,就觉得“腾”地一下,自己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把雕花扶手椅上,就像是被人用双手抱住,然后轻轻放下一般,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 纤漾瞪着眼瞅着南宫朗,也不知是气还是羞,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这点身手在南宫朗眼里,比小孩子过家家都不如,他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简直是要她怎样,她就得怎样。 纤漾轻轻地咬了咬牙,她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怎么会惹上了这么个怪物王爷,他简直是邪肆狂妄,目中无人。 说他轻薄无耻吧,他却又并没有真正轻薄自己,只不过是言语中极尽调笑戏弄,要说他是正人君子吧,又哪有正人君子会像他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的! 饶是纤漾见多识广,镇定自持,此时也不由得头痛起来,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样的男人。 南宫朗侧耳倾听,屋宇之上悄无人声,想来那偷窥之人已经离开,他心里冷冷一笑,自己演的这场戏,不知可会让那偷窥之人的主子满意否? “苏姑娘放心,你交予本王的这件物事,本王一定不损分毫地帮你交到你所说之人的手中。”南宫朗扬了扬手中的小药丸,伸手放入怀中,然后缓慢的起身,口中轻喝一声:“剑影!” 第177章 扬眉吐气 一条灰衣人影悄无声息地在南宫朗身后出现,暗沉沉的眼眸向纤漾一瞥,木然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随后收回视线,伸手打起锦帷,护着南宫朗出了大殿。 这个该死的混蛋王爷终于滚蛋了! 纤漾坐在椅中,长长地出了口气,该死的!自己竟然被这个混蛋家伙一再地调戏,却偏偏拿他无可奈何! 她动了动四肢,发现力气突然恢复了,想来是那南宫朗把自己抛出之时就顺手解开了自己的穴道,他这手骇人听闻的功夫当真是让她意想不到,纤漾不由泄气地想,纵然是自己和阿九二人联手,恐怕也不是这南宫朗的对手。 对了,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阿九,否则以阿九那般爱吃醋的性子,定是要找上这南宫朗去为自己出气,到时候恐怕要和这南宫朗打得不可开交,虽然阿九身手极高,但这南宫朗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二人较技,谁胜谁负当真难说。 这南宫朗的生死她自是毫不关心,但阿九可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万万不能让他受到半点损伤,更不能让他受到一点儿危险。 纤漾咬着嘴唇,决定把今天这一幕通通忘光光,连一个字儿也不能在阿九面前提起。 至于这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们虽然看到了两人之间暖昧之极的一幕,但在南宫朗的积威之下,谅他们连个屁也不敢外传。 纤漾放下心来,她提得起,放得下,既然想得通透明白,就不会再去钻牛角尖让自己多添烦恼,瞬间就把那南宫朗的事抛在脑后,想也不去想。 过不多时,殿门口的宫帘挑起,几名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几个精致无比的食盒,送到纤漾面前的桌上,一一取出摆好,香气四溢,登时让纤漾食指大动。 一名宫女笑着对纤漾行下礼去,说道:“奴婢兰芝,奉公主殿下之命,给苏姑娘送吃食来了,请苏姑娘慢用。” 纤漾看到桌上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精神大振,笑吟吟地道:“兰芝姑娘,替我多谢雨轻公主。” “是,苏姑娘,让奴婢伺侯姑娘用膳吧。”兰芝极是有眼色,她见纤漾的目光第一个盯在那道蟹粉狮子头上,便轻伸素手,将那道菜换到了纤漾面前。 纤漾有些不好意思,她抬眼看了看兰芝,说道:“不敢麻烦兰芝姑娘,你们都回去吧,我习惯自己一个人吃饭。” 兰芝眨眨眼,回道:“请苏姑娘恕罪,公主殿下吩咐了,一定要奴婢等服侍纤漾姑娘用完膳后,才能回去复命,纤漾姑娘不要让奴婢为难,就让奴婢等服侍您一次吧。” “好吧。”纤漾无奈地翻翻眼,只好任由她为自己递茶漱口,端上香巾净手,然后摆好了碗筷,又拿了银牙象箸,第一筷子就挟了半个狮子头在自己面前的小碟里。 不得不说这兰芝极是善解人意,纤漾的眼光只要稍稍向某道菜一瞥,兰芝立马就心领神会,下一刻,纤漾面前的碟子里就会是这道菜肴,而且兰芝极为细心,连鱼刺都细细地挑出,将整块鱼肉端端正正地放在纤漾面前。 纤漾不知不觉地就吃光了一碗米饭,桌上的菜肴也吃了大半,她的好胃口让兰芝很是高兴,她抿嘴含笑看着纤漾,素手轻轻一挥,一名宫女走上前来,双手捧上一只食盒,兰芝轻轻揭开盒盖,一股甜香之气登时透了出来。 兰芝探手入盒,取出四样细点,一样样排在桌上,这四样点心一取出,纤漾登时眼前一亮,这四样点心居然都是她极爱吃的! 而点心的下一层居然是一盘肥美的卤鸡爪! 纤漾酷爱吃香酥甜腻的点心,百吃不厌,小厨房的嬷嬷知道她的口味,几乎天天都会为她准备几道她爱吃的甜点,并听了纤漾的建议,别出心裁,在酥点之中佐以新鲜瓜果,不但可解除油腻,还有淡淡的果香。 纤漾原以为这种以鲜果肉为食材的甜点是自己独创,哪知公主派人送来的这四样点心,件件精美别致,造型优美不说,更是透着一股果子的香气。 而这卤鸡爪可她只吃阿九做的,每次去醉乡楼她都要连吃带拿,有时候阿九半夜去找她还会给她带去的。 她挨样尝了尝,只觉每一道都十分可口,不禁叹道:“这点心真是好吃,雨轻公主宫中的厨子心思倒也巧妙,居然想出这种用果肉做馅的新鲜花样,只是这这怎么还有这个啊?”纤漾一指那盘诱人的鸡爪。 兰芝抿唇笑道:“纤漾有所不知,这点心虽然是厨子做出来的,可这法子却是九殿下告诉公主的,姑娘要赞,应该夸赞九殿下心思巧妙才是,这卤鸡爪也是九殿下说的,他说长夜漫漫,姑娘可以吃这个打法时间。” 虽然她也不知道,打发时间要么看些诗书,要么吃点瓜子,还没听说有人用吃鸡爪的呢!不过既然是主子吩咐的,她也只管行事就是了。 又是南宫朗! 一听到这两个字,纤漾的好心情瞬间跑了个精光,言笑晏晏的脸一沉,吓了兰芝一跳。她偷眼瞧着纤漾的脸色,不敢再多言,指挥着小宫女太监们收拾了桌上的盘碟食盒,对纤漾行了个礼,便带着众人悄悄退出殿外,回宫向公主复命去了。 纤漾坐在椅中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为他人犯的错而让自己生气的人,都是傻瓜。很明显,自己刚才就成了这样的一个傻瓜。 这个该死的南宫朗,怎么就盯着她不放呢! 她觉得自己也算得上是机灵百变,怎么一遇到这个南宫朗就处处碰壁,连脑子都变得不好使了。纤漾用头抚着额,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准备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今天在群芳宴上大闹一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但在宴会上扬眉吐气,狠狠地震慑了一下那些口口相传贬低自己之人。 第178章 一夜未眠 而且她相信从这天开始,自家的丞相老爹在众人眼中又将会红透半边天,而这帝都之中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人人提起苏相府中的大小姐,如谈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她总算是为纤漾的前身狠狠地出了一口积郁己久的胸中闷气。 但烦恼也随之而来。 这位景阳帝对自己的印象极好,但也太好了,********地打自己的主意,准备把自己配给他的宝贝儿子南宫朗当媳妇,而那个南宫朗,脾气邪妄无比,常人难恻,就连她这般能够看穿千万人心思的眼睛,却半点也看不透他,自己要是落在他的手中,只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还有邹太后,刚刚苏醒过来的她就开始算计着自己,这要是等到明天她真正的清醒了,只怕那一道赐婚给南宫朗的懿旨立马就降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可万万不成! 自己可一定要想一条万全之策,既不违背圣意,不触怒太后和皇帝,而又能让自己和阿九心愿得偿,要想个什么法子才好呢? 纤漾越想头越疼,索性站起身来,走进寝殿去瞧瞧太后的状况,轻轻推开内室的房门,一众宫女太监见了她都极是恭敬,规规矩矩地给她行礼,口中连称:“纤漾姑娘。” 侯公公和玉瑾姑姑迎上前来,也笑着对她行了个礼,神态又是亲近又是恭谨,二人对她都感激无比,心中更是把她当成了未来的九王妃,引着她来到太后的床前,玉瑾打起垂下的帐帘,让纤漾瞧着太后的气色。 侯公公极有眼色地搬来了锦凳,纤漾也不跟他客气,坐了下来,她先是对着沉睡中的太后看了看,见她原来焦黄的脸色变得红润有光,呼吸沉稳匀净,鼾声响亮,显然睡得极是香甜,暗暗点头,知道太后明天这一觉睡醒,定会感到精神奕奕,百病全消。 她兀自不放心,又伸手帮太后切了下脉,觉得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仰脸对着一脸紧张之色瞧着自己的侯公公和玉瑾微微一笑,道:“太后睡得很是安稳,你们放心吧,明儿一早,太后就会醒来,只怕会食欲大振,玉瑾姑娘可以吩咐厨房,先熬上一锅红枣玉米粥,加点百合、莲子、花生、枸杞等物,煮得稠稠的,再配点清口的小菜,想来这些食物应该极对太后的胃口。” 玉瑾姑姑又惊又喜地看了纤漾一眼,道:“纤漾姑娘,你怎么会知道太后娘娘的喜好?不错,你说的这些正是太后娘娘素日里最喜欢吃的,只不过最近她老人家夜不安寝,胃口难开,很少饮食。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厨房连夜备着。” 她现在对纤漾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像邹太后一样,越看越是喜欢,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她走到一边,吩咐宫人去厨房传话为太后准备吃食,又指挥着两个宫女为纤漾布置了一个舒适的睡榻,走到纤漾身边,柔声道:“苏姑娘,你累了一天,也歇息一会儿吧,太后睡得安好,前半夜我来守,你就放心睡一觉吧。” 纤漾听她话中带着真诚的关心和体贴,感激地对她笑笑,玉瑾姑姑的好意她自是不能拒绝,再加上她也确实觉得疲累,于是往睡榻上一歪,合上双眼,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玉瑾见她睡得香甜,宠溺一笑,亲自帮她盖上绣被,然后指挥着众宫人们灭了殿中的几盏灯烛,整个寝殿中的光线变得昏黄一片,十分柔和。 纤漾这一觉睡得极沉,却不安稳。她一忽儿梦到阿九,一忽儿又梦到南宫朗,梦到阿九的时候,只觉得满心甜蜜,两人正自紧紧相拥,阿九深情热烈的眼眸凝望着她,两片好看的薄唇慢慢靠近,她正满怀柔情地期待着,突然发现阿九的面具不见了,眼前的脸竟然变成了南宫朗那张清俊逼人的容颜,他正像一头饿狼般,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唇,然后狠狠地吻了下来…… 纤漾浑身一个哆嗦,生生地被吓醒了过来,一睁眼,只见眼前沉沉暗暗,灯晕昏黄,自己竟然睡在一个陌生的所在。 她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周围,放下心来,自己正好端端地在太后娘娘的寝宫之中,周围尚有守夜的宫女,目不交睫地守在太后床前,却又哪里有什么阿九,又哪里有什么南宫朗了。 纤漾揉揉额角,把最后一丝睡意驱散了,她这一觉足足睡了有两个时辰,这时觉得精神十足,眼见玉瑾姑姑正支着下巴坐在邹太后的床前,一下一下地打着盹,于是悄悄起身,去替换玉瑾。 玉瑾被纤漾轻轻摇醒,睁开朦胧的眼睛瞧着她,正要出声,纤漾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床上,意思是不要吵醒了太后,玉瑾会意地闭上嘴。 纤漾接着伸手指了指着床榻,示意玉瑾姑姑去睡,然后她搬过一只绣墩,坐在太后床前,轻轻挑起帘子,对着熟睡的太后看了看,点了点头,又轻轻放好帐帘。 玉瑾看了纤漾的神色,知道太后无恙,也放了心,感激地在纤漾手背上拍了拍,又悄悄指挥着守夜的宫女们换班休息,然后走到睡榻旁,躺了下去。 寝殿之中静悄无声,烛光昏昏,几名刚刚换班过来的宫女也悄悄地打起了哈欠,纤漾却睁大了双眼,了无睡意。 她的一颗心早己飞出了这深深的后宫,飞到了阿九身上。 现在子时刚过,不知阿九的毒……还有那南宫朗,是否会信守承诺,将那药交给铃铛,送到阿九手中?纤漾咬了咬牙,思前想后,心绪百结,这后半夜,竟然一直睁着双眼,直到鸡啼五鼓,晓白染亮了窗纸。 纤漾一夜不眠,凤仪宫中,一样有人寝食难安。 纤漾被留在宫中为太后侍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柳皇后的耳中,前去禀报的人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半天没听到柳皇后的声音,好半晌,才听到柳皇后波澜不惊的声音,淡淡道:“下去吧!” 那人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凤仪宫,抹了把冷汗,暗自庆幸柳皇后居然没有发怒。 第179章 柳后发飙 殊不知在他走后,柳皇后就站起身来,发疯似地把屋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一脸的狰狞,嘴里一遍遍地吼着:“苏纤漾!你这个贱人!本宫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屋内只有柳皇后最亲信的碧荷侍立在侧,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看着那个像疯子一样的女人,哪里还是平时大家眼中端庄高贵的柳皇后,简直比泼妇更狠毒! 这种情形她早己不是第一次见了,只要有人触及了柳皇后的逆鳞,惹怒了她,她都会这样砸东西泄愤,而那个惹恼皇后的人,则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片飞灰也不会留下。 只是这一次柳皇后的怒意实在太大了些,竟然连她素日里最珍爱的粉彩莲花樽都砸成了碎片。看来柳皇后定是恨极了这个苏纤漾! 碧荷想起柳皇后吩咐自己做的事,打心底里冒出一股子寒气来,只觉得全身都浸在了冰水里,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自己这辈子就算是死,也绝不做任何一点触怒柳皇后的事来,否则,这苏纤漾的下场,就是自己最好的前车之鉴! 等到屋里再也找不出可砸的东西来,柳皇后终于停下手,缓缓回过身来,抬手抿了下云鬓,又恢复了她高高在上,端庄优雅的皇后身份,抬了抬眼皮,看向碧荷,淡淡地问道:“碧荷,本宫这殿里的东西,为什么全都碎了?” 碧荷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禀皇后娘娘,是……是奴、奴婢不小心,把、把这殿里的物事都打碎了,请、请皇后娘娘恕罪。” “嗯!”柳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摆了摆手,道:“看在你对本宫忠心一片的份上,本宫这次就饶了你,下去吧,去御库房再领一批东西进来。该怎么说,你知道!” “是,皇后娘娘,奴婢马上就去。”碧荷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等等,本宫吩咐你办的事,可办妥了?”柳皇后眼中厉光一闪,像毒蛇的牙闪着恶毒的光芒。 “回皇后娘娘,都办妥了,一共花了六千两银子,那人说,今晚就动手。” “蠢货!你没长耳朵?那贱人今晚被留在宫里,为太后侍疾,不会回府了!”柳皇后使劲咬着牙,对着碧荷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恨声道:“告诉那人,计划……改成明晚!滚!” 天亮之后,纤漾又掀来床帐瞧了瞧邹太后,见她一宿安眠,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气色大佳,拒她推算,最多再过一个时辰,邹太后就会神完气足地醒来。 玉瑾姑娘派宫人准备了洗漱用具,招呼纤漾去外殿梳洗了,又亲自走过来要替纤漾梳头,纤漾连称不敢,玉瑾姑姑微笑道:“纤漾姑娘救了我家太后娘娘,奴婢正不知如何感谢姑娘才好,请姑娘开恩,赏奴婢一个报答姑娘的机会吧。” 纤漾见她这么说,也不好拒绝,任由玉瑾解开了自己的发髻,取过白玉琉璃梳,细细地替她梳着。 玉瑾的手极巧,手法也轻盈,丝毫没有弄痛纤漾,不多时已经帮她挽好了秀发,玉瑾为她梳的发势虽然不如随云飞仙髻复杂,却更加妩媚,显得纤漾的一张秀颜越发的娇美。 玉瑾梳好之后,满意地左右打量着,然后取过放在梳妆台上的发簪,准备为纤漾绾于发间。 方才为纤漾解发之时,玉瑾并未留意这枚簪子,这时候再拿在手里,仔细一看,不由地轻轻“咦”了一声,她眼中透出一丝困惑,脸上却半点不露,似是随口夸道:“纤漾姑娘的发簪好生精致,奴婢生平从所未见,想来定是姑娘府里的传家之宝吧?” 纤漾何等精明的人,从她轻呼之时便觉得有异,从镜中又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困惑之意,心中一动,暗道不妙! 这枚碧玉梅花发簪乃是阿九送她的定情之物,当时阿九从一只沉香首饰盒中挑出来这只簪子,盒中盛的还有九凤珠钗步摇,那明明是皇后娘娘的事物…… 自己当时还指责阿九偷盗皇宫大内的宝物,让他还了回去,谁知后来……后来自己就被阿九的这枝梅花簪给勾走了芳心,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玉瑾姑姑是宫中的老人,想必定是认出了这发簪乃是宫中之物,自己可千万不能漏了马脚,害了阿九! “是啊,玉瑾姑姑眼力真好,这是我娘去世之前留给我的,在我的眼中,它确实是无价之宝。”纤漾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哀伤,像是回想起了伤心的往事,一下子就打消了玉瑾心中升起的疑虑。 “啊,对不住苏姑娘,是我胡说八道,倒引得姑娘伤心了。”玉瑾后悔不己,忙小心翼翼地将碧玉钗替纤漾插在发间,满脸歉意道:“苏姑娘,请你原谅我无心之失,我只是见这簪子实在漂亮,忍不住夸了几句。” “纤漾自然不会怪姑姑,玉瑾姑姑,这个时辰,太后娘娘怕是要醒了过来,咱们还是去瞧瞧她老人家吧。”纤漾不着痕迹地把玉瑾的注意力从梅花簪上引开。 被纤漾一言提醒,玉瑾恍然地拍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竟然还没有你小姑娘家细心,苏姑娘,你这般温柔体贴,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你得紧。这样吧,我先去瞧着,你就在园子里转转,赏赏花,看看景,若是太后娘娘醒了,我马上派人来叫你。” 纤漾含笑点了点头,见玉瑾带着好几个宫女进寝殿去了,这才缓步出了阁门,来到院子里。 此时朝阳初升,薄雾在漫天霞光中渐渐消散,空气格外的清新。 邹太后的花圃之中,自是种满了各色奇花异卉,纤漾竟有一大半没有见过。她漫步在花丛中,绽开的花瓣上凝着未干的露珠,颗颗晶莹,吸入肺中的是带着清甜花香的空气,半夜未眠的倦意随着呼吸之间逐渐消失。 她正惬意地赏花观景,身后传过来一个人的脚步声,竟然直向她走了过来。 第180章 谦逊有礼 纤漾回过身来,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背着晨光,站在自己身后,淡淡的金光染亮了他麻布的衣边,让他整个人像个闪闪夺目的发光体一般。 “东方神医。”纤漾淡淡一笑,不轻不重地招呼道。 “苏姑娘,早。”东方神医的神色有些拘谨,脸上掠过一抹可疑的微红。他深吸了口气,问道:“苏姑娘昨夜辛苦了,不知太后娘娘她的凤体……” “太后娘娘服了东方神医亲手熬的药,自是一宿安眠,睡得安安稳稳,再好不过。”纤漾轻描淡写地说道,唇角翘起,盈盈浅笑。 东方神医脸上又是一红,他自是听出纤漾话中淡淡的揶揄之意,只不过他恢复得极快,定了定神,很快又神态自若,突然对着纤漾深深一揖,道:“苏姑娘,请勿再在神医二字称呼在下,在下昨天听了姑娘的一席话,才知这世上人外有人,从此之后,再不敢以神医二字自居。” 这东方神医昨天还狂妄自大,今天居然会前倨后恭,还对自己躬身行礼,说出这等谦和的话来,倒是大出纤漾的意料之外。 “东方神医,你不必过谦,你的医术,确实有独到之处,小女子也很是佩服。”对方既然服软,纤漾自然不会咄咄逼人,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彬彬有礼。 “姑娘切莫再以神医二字称呼澄,澄真是愧不敢当。”东方澄一脸惭色,这一夜他几乎不能安枕,回想自己这些年来的狂傲无人,夜郎自大,再想起名医老父对自己的谆谆教诲,自己却置若罔闻,不由深深羞愧,故而今天一早,特地来找纤漾赔罪。 纤漾见他语气真诚,暗暗点头,心道不愧是名医的传人,他这浮夸自大的毛病一去,医术上定会再上一层。 “苏姑娘,澄有一事想请教姑娘,不知姑娘可能见告否?”东方澄想是读医书读得多了,说话也文诌诌的,他见纤漾对自己神色和善,跟昨天大不相同,知道对方已经原谅了自己,于是便想问一问那个憋在他心头整整一晚的疑问。 纤漾冰雪聪明,见其色知其意,微笑道:“东方公子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先用醋熏之法让太后苏醒,然后再喂太后娘娘服下安神汤,是吗?” “不错。”东方澄点头,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这姑娘当真是善解人意,聪明过人,他生平从所未见。 纤漾却不回答,只是微笑前行,东方澄摸不着头脑,只得跟在纤漾身后,只见纤漾在一丛白色香花之前停了下来,俯身轻嗅,侧过比花瓣更娇嫩的脸庞,笑微微地问道:“东方公子,你可知道这花的名字?” 东方澄定了下神,把凝注在纤漾脸上的目光移到花朵上,看了半天,摇头道:“我不知道,这花我从没见过。” “那东方公子请过来闻上一闻,这花有什么特异之处。”纤漾又是深深一嗅,只觉神清脑明,舒适无比,一夜的疲累,消失无踪。 东方澄依言走到花前,学着纤漾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双眼一亮,赞道:“好花!想不到这花的香气竟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纤漾抿唇一笑,问道:“东方公子可曾想到了什么?” “呃?”东方澄一愣,怔怔地看着纤漾,见她目光中若有深意,他仰起脸来,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双掌一拍,喜得叫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纤漾含笑不语地瞅着他。 东方澄对着纤漾又是一揖到底,抬起脸来,满脸喜色,“苏姑娘,你才真正是医术如神,澄佩服!” 纤漾微笑道:“东方公子可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不错!我全明白了,太后娘娘的失眠之症,就是由这花朵的花香引起,说起来太后娘娘并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这花香的毒!姑娘用醋熏之法,并不是要唤醒太后娘娘,而是用醋来为太后娘娘解毒!如果不先解了这花毒,太后娘娘只要一服下澄煎好的安神药,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澄在此,还要多谢苏姑娘的救命之恩!” 东方澄越想越怕,后背上蓦地冒出一层冷汗来。 “东方公子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就是再好不过。小女子昨天只不过是偶然闻到了这花奇特的香气,这才留了神,想到了这个关节所在。真要论起医术来,小女子还要向东方公子你多多请教才是。”纤漾谦虚地说道。 “苏姑娘,澄还有一事不明,请姑娘赐教。” “东方公子但说无妨。” “苏姑娘,太后娘娘这失眠之症看起来很是寻常,姑娘却能想出与众不同的治疗方法,澄想请问姑娘是如何想到的?还有这花又是何人所种,是否是有意以此花来毒害太后娘娘?”东方澄神色凝重,眉宇间颇有忧色。 纤漾微微苦笑,这东方神医把自己当成神仙了不成?当自己真是百事通? 她摇了摇头,说道:“东方公子的问题,我只能回答第一个,至于第二个问题吗,我也不知。”她进宫不过一日,哪里知道这宫中的蝇营狗苟,诸多算计。至于太后娘娘中的这花毒,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她一概不知。 “东方公子,你学医多年,定然知道这病有百种,有很多病症发作之时症状相似,比如同样是头痛发热,有人是因为受了寒凉,病因在表,有人则是因为饮食不当,病在其内,因为病因不同,所以治疗的方法也会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纤漾看了东方澄一眼,见他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暗暗点头,于是又道:“做为医者,我们的每剂药方都关乎人命,万万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治病就要对症下药,要根据病人的病理采取合适的治疗方法,同时还要懂得变通之道,东方公子,只须牢记‘医无止境’四字,那么公子日后在医道一学上的成就,定不在你的师傅之下。” 第181章 情敌见面 纤漾的这席话说得言词恳切,带着勉励之意,由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很有点老气横秋的意味,东方澄却丝毫不以为忤,连连点头,深有所悟。 两人这一番倾心交谈,昨日隔阂尽去,心中再无芥蒂,纤漾也趁机向东方澄请教了几个医术上的难题,东方澄不愧是第一名医的弟子,胸中所知着实不少,当下毫不藏私,倾囊而授,二人越聊越是投机。 晨晖升起,薄雾尽散,群芳吐艳,人比花娇。 满园花木之中,一个出尘脱俗的麻衣少年,一个袅娜纤柔的妙龄少女,二人并肩而行,喁喁细语,看在众人眼中,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此情此景,落在某人的眼中,险险爆炸了某人的胸膛。 剑影扶着某人,巴巴地站在花园门口,进退两难。 某人虽然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还是让他不由地打着寒颤。 自家王爷怒了!而且是像个狮子般地暴怒! 能让自己王爷恼怒成这般模样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一脸言笑晏晏,正和那个狗屁神医在花丛中赏花谈天的苏姑娘! 剑影心中埋怨这位苏姑娘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且不提在那群芳宴上惹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烂桃花,害得自家王爷的醋把牙都喝倒了,今儿一早居然又招惹上了这个东方神医! 果然王爷以前的话没有错,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是最麻烦的东西,万万招惹不得! 可自家王爷明明知道这个道理,怎么还会招惹上了女子呢?而且他招惹上的,居然还是天底下最最麻烦的女子。 自家王爷可真是命苦啊。 明明受了一晚上毒发之痛的煎熬,还是早早地起了身,巴巴地赶进宫来,打着旗号是进宫探视太后娘娘的病,可王爷真正要来瞧的人是谁,是人都猜得到! 结果一进太后的宫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剑影不出意外地听到了自家王爷牙床擦动发出地“嚓嚓”声,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剑影,扶我进去。”南宫朗淡淡的声音平静无波,叫人丝毫听不出他胸中高涨的滔天怒意。 早知如此,昨晚在太后宫中,自己就不应该心软放过她! 自己想了她整整一夜,一大早赶进宫里来瞧她,却看见她在和别的男人亲热无比地赏花谈天! 南宫朗心中妒忌欲狂,脸上却不露声色,带着超然世外的飘渺微笑,座下的轮椅在青影的推送下缓缓滑入园中。 “九殿下。”东方神医一眼就看到了他,深揖行礼,他得景阳帝亲允,见了皇室子弟不必跪下磕头,也算得是宫中的特例。 纤漾一抬眼,也看到了他,晨曦微张,阳光清淡,照在他清冷如玉的面容上,恍如飘然出世的一朵青莲,卓然不群,遗世独立。 只不知这样一副好皮囊里面包藏的是怎样的一颗心! 纤漾一想到昨天在殿里他对自己做出的轻薄举动,就咬牙暗恨,压根儿就想甩给他好脸色。可转念一想,自己还有求于他,于是压了压心头的恼火,对着南宫朗极快地行了一礼,站直身子道:“九殿下,早啊,您这一大早进宫,是来探望太后娘娘的病吗?九殿下可以放心,太后一宿安眠,睡得极好。不知九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苏姑娘对本王还真是关心,倒让本王受宠若惊。只是……本王昨晚上睡得不好,非常不好,苏姑娘医术如神,可知道本王睡不好的原因吗?不如苏姑娘帮本王把把脉如何?”南宫朗长眉一挑,俊目微眯,一只手直伸到纤漾的眼前来,一脸轻佻的看着纤漾。 一看他的神色,纤漾刚压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碰都不去碰他那只鬼爪子,她才不会再上他的当! “不必了,九殿下金贵之体,纤漾岂敢冒犯。”纤漾冷冷地道。 有火药味! 东方神医也不是傻子,这两人一见面就不对劲,针锋相对,各不相让,一个意图调戏,一个冷言相对,他想起昨天皇帝和邹太后的言下之意,心里有了谱,决定不淌这个浑水,先溜为妙。于是悄悄移动脚步,慢慢后退。 正在斗鸡似的两人对他瞧也不瞧,只听得南宫朗懒洋洋地声音说道:“是吗?本王的金贵之体,苏姑娘昨儿已经冒犯过了,姑娘莫非忘记了?你主动对本王投怀送抱,躺在本王的怀中,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可是让本王整整沉醉了一晚哪!本王夜不能寐,为的都是苏姑娘你啊!” 什么! 东方澄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南宫朗嘴里爆出的的料太劲辣、太刺激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南宫朗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这苏姑娘岂会是他说的那种轻贱女子,可他堂堂的九殿下,总不会当面扯谎吧? 东方澄的脚就被像钉子钉住了,定在那一动不动。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纤漾被南宫朗这一番颠倒是非,扭曲黑白的强词夺理气得满脸通红,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地往上窜,明明是他轻薄了自己,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投怀送抱?! 她瞪着他那张笑得如花般灿烂的脸,恨不得抓他个满脸花! 可纤漾也知道自己的身手在这该死的南宫朗面前实在不够看,和他动手,吃亏的绝对是自己。这种吃眼前亏的蠢事,她绝不会做。 “是吗?九殿下这般惦记小女子,才真真让我受宠若惊呢。九殿下对我的这片心,我一定记得牢牢的,绝对不会辜负了殿下您的心意。”纤漾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眼睛眯得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她笑得很是开心,因为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法子。她笑眯眯地看着南宫朗,心道,不管你这混蛋对我是什么心意,很快,你就会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剑影简直看得呆住了,这姑娘变脸变得还真是快。前一刻还怒气冲冲,后一刻就笑颜如花,这等善变的女子,只有自家王爷才降伏得住! 第182章 龙凤之斗 不知怎的,看着笑容甜美如春风般的纤漾,南宫朗竟觉得背上起了一阵凉意,这丫头的眼睛眯了起来,肚子里的牙恐怕又长出来了吧,自己可得小心在意着,不要掉进了这鬼丫头的算计里去。 “本王对姑娘的心意,苏姑娘你是清清楚楚的,可苏姑娘你对本王的心意又如何呢?本王要求不高,只求姑娘待本王之心,能够及得上姑娘待府中侍卫的十分之一,足矣!”南宫朗勾唇一笑,斜眼相睨。 真是瞌睡就来送枕头。 纤漾正琢磨着怎么向他打听这事,听他一提,正中正怀。 她笑眯眯地问道:“不知九殿下是否信守承诺,把小女子的心意传给了我的丫环不曾?我的心意如何,也要看殿下是否给面子不是吗?” 这丫头真会拐弯摸脚地来套话。 南宫朗的眼睛也眯了眯,微笑答道:“怎么,苏姑娘这是不相信本王?本王堂堂一个王爷,会失信给你一个小姑娘吗?放心吧,你的物事,本王已经完好无损地交给了……那位姑娘托本王交付的人。” 剑影听着自家王爷眼睛都不眨地说着谎话,欺骗对面纯洁无比的小姑娘,眼角忍不住轻轻抽动。 剑影心道:王爷你这样当面扯谎真的好吗?您昨儿个只是要属下出去给那位叫铃铛的丫环传了个话,压根儿就没给人家传递什么物事好吗? “那纤漾真的要多谢九殿下了,以后九殿下若是有需要小女子效劳的地方,只管明言。”纤漾含笑看着南宫朗,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只要那药丸送到阿九手里,想来他夜里就不会受太大的疼痛折磨。 “苏姑娘不必客气,本王以后需要苏姑娘效劳的地方……恐怕多着呢。”南宫朗也笑得如若春风。 两人在晨光中对视而笑,就像是两朵并世奇花,一齐绽开了多姿娇艳的花瓣。 不知怎的,这两人的笑都美好如朝阳,明媚而温暖,可剑影和东方神医看在眼里,却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后背上爬上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这两人还真像是一对前世的冤家! “太后娘娘醒了!太后娘娘醒了!侯公公,快、快传膳进来,太后娘娘说腹中饥饿,赶紧吩咐厨房,把给太后娘娘准备的吃食全都端上来。” 太后寝殿门口的锦帷一掀,玉瑾姑姑一步跨了出来,一改波澜不惊的模样,脸上喜气洋洋,扬着声音道。 侯公公也是一早就候在门前,听得玉瑾传出来这个喜讯,喜得眉花眼笑地,连声答应着,颠颠地居然亲自跑去厨房催膳了。 玉瑾看着侯公公的背影,忍不住抿嘴直乐,眼角一扫,发现在站在花圃里的几人,忙赶过来对南宫朗行礼问安。 南宫朗摆摆手,关切地询问太后的情形。 玉瑾喜不自胜地说道:“殿下请宽心,太后娘娘一切安好,她老人家这一觉睡得足足的,刚刚才醒过来,精神好着呢,一醒过来就嚷着肚子饿,要吃炖得糯糯的红枣玉米粥,幸亏苏姑娘昨晚上叮嘱了奴婢,已经命厨房早早准备好了,马上就有得吃,要不然……太后娘娘恐怕要饿一会儿肚子了,那可真是奴婢的失职。苏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奴婢多谢苏姑娘。”说着对纤漾深深一礼。 纤漾连忙扶起,直说不敢当。 玉瑾看着南宫朗,微笑道:“殿下来得好早,不知可用了早膳?太后娘娘刚醒传膳,殿下若是未曾用膳,陪太后娘娘一起可好?太后娘娘定然欢喜。” 南宫朗点头道:“好,本王这就去探望皇祖母。”斜眼对纤漾瞄了瞄,微笑邀请道:“苏姑娘想必也没用饭吧,不如一起?” “九殿下说笑了,尊卑有别,臣女身份低卑,怎配和九殿下一同用饭,殿下请,臣女先行告退了。”纤漾突然神色一正,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仪容端庄地行了个礼,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笑话!和他一起用饭?她恐怕自己看着他那张脸,就彻底没了胃口。 “苏姑娘,你可别走远了,一会太后娘娘还要见你。”玉瑾忍不住对着纤漾的背影叮嘱了一声。 “玉瑾姑姑放心,我去散个步,稍后即回。”纤漾回头一笑,转过脸去,眼睛一亮,加快脚步。 “喂,东方公子,请留步。” 东方澄正不受人注意地悄悄隐退,突然被纤漾叫住,脚步一顿。 “东方公子,你在这宫里路熟,可知道哪里能找到吃的,我饿了。”纤漾紧走几步,追上了东方澄。 东方澄嘴角一抽,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南宫朗,果然看到九殿下的脸……绿了。 他不在意地转过身来,对着纤漾微微一笑道:“苏姑娘若不嫌弃,就请到在下所住的地方用早膳吧,这个时辰想必僮儿已经煮好,咱们这就过去。” “好啊。”纤漾一口答允,继续和他探讨着刚才被南宫朗打断的话题,二人边聊边并肩远去。 玉瑾看着南宫朗变得僵硬的脸色,捂着嘴巴偷笑一下。 东方澄在皇宫中被安置在永寿殿旁边的侧殿,距离太后所居的寝宫只须穿过两道垂帘拱形门,进了殿门,东方澄伸手一引,向着右侧一扇门走去,推开院门,是一所小小的院落,清静幽雅,倒是一处极好的所在。 纤漾自打进了这重重宫阙,就像是全身被绑上了层层束缚,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到了这里,突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连呼吸都舒畅了。 东方澄的侍僮端上清粥小菜,虽然大多是素食,纤漾仍是吃得津津有味,感觉竟比公主宫中的御厨做的膳食更加美味,再加上她和东方澄边吃边聊,说了许多医术上的奇闻轶事,说到有趣的地方,二人齐声大笑。 等到纤漾和东方澄重新回到太后的寝殿之前,太后刚刚用罢早膳,纤漾来到的时候,正正碰上了前来探视的景阳帝一行人,南宫煜和雨轻公主也赫然在列。 第183章 回敬大礼 景阳帝刚下了早朝,便赶来探视太后,身后还跟着十数名燕瘦环肥的宫嫔们。她们当中有柳皇后,有韦贵妃,个个都是在宫中有头有脸有位份的人。 景阳帝来到的时候,听得邹太后和南宫朗正在用膳,便吩咐众人不得惊扰了太后,然后带着众人在门外静静等候。 就在这时,看到纤漾姗姗而来,景阳帝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柳皇后冷眼旁观,长长的指甲不知不觉地刺入了掌心。 她的眸中透出一股子森寒的冷意,小贱人,且让你再得意一日,等你今晚回到府中,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比死……更难受! 雨轻公主看到纤漾,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抢步出来,亲热地拉着纤漾的手,咭咭呱呱地说起话来,她先是问纤漾,昨儿送去的饭食好不好吃,又问纤漾爱吃什么,并邀纤漾有空去她宫里玩耍。 纤漾含笑一一应答。 景阳帝看着这一幕,心中很是满意,捋着胡须笑眯眯地,柳皇后暗中气恼,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何会突然对这小贱人如此亲热,碍于在皇帝面前,她不得不做出雍容华贵的风姿,望着二人,含笑不语。 便在这时,邹太后用罢早膳,听了宫人的禀报,说皇帝陛下在外相候,便吩咐了出来,让所有人进去觐见,还单单指明,一定不可漏了苏姑娘。 景阳帝当先入内,紧随其后的是柳皇后,然后是韦贵妃,各宫的嫔妃按照个人的等级依次进入内殿,南宫朗和雨轻公主则在嫔妃们之后,井然有序,显见宫规严明。纤漾悄无声息地随在众人身后,进得内殿,随众人一起给邹太后请安之后,宫女们安排座位,纤漾捡了不受人注目的一角,悄然落坐。 邹太后睡足吃饱,精神奕奕,和昨日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模样判若两人,景阳帝瞧在眼中,又惊又喜,坐在床前拉住邹太后的手,殷勤相问,母子二人絮絮而语。 纤漾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个南宫煜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自打自己一进这殿门,他那双鹰一样的眸子就锐利地射过来,竟似是把自己当成了他手到擒来的猎物一般。 哼,想得美! 纤漾想着自己一会准备回敬给南宫煜的那份大礼,唇角上翘,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邹太后和皇帝说了一会儿话,抬起眼来扫了众人一圈,景阳帝微笑道:“母后凤体初愈,实是可喜可贺,大伙儿为母后担心了这许多时日,今天终于放下心来。这不,一大早,她们都随朕来给母后请安来了。” 柳皇后闻言,第一个站起身来,对邹太后福身下拜道:“臣妾得知太后娘娘病体初愈,实是衷心之喜,臣妾愿意从今天起,不食荤腥,终身茹素,为太后娘娘祈福。”语气极是真诚,就连纤漾,从她的话中都听不出半分虚情假意来。 真会拍马屁! 韦贵妃轻轻地撇了下嘴角,也站起身来,带着一众妃嫔们齐声说道:“臣妾等衷心祝愿太后娘娘福体安康,寿比南山。” “好,皇后的心意,哀家明白了,终身吃素什么的,却也不用,皇后乃一国之母,国之表率,你要是带头吃素,岂不是害得大伙儿都跟你吃素不成?就哀家所知,这韦贵妃可是无肉不欢的人儿,你要是让她吃素,岂不是要生生地饿煞了她?” 邹太后显然心情良好,竟然开起玩笑来,对着众嫔妃摆了摆手,说道:“好了,都起来吧,坐!” 柳皇后见邹太后对自己神态甚和,和昨日截然不同,心中一喜,脸带笑意,坐了下来。 邹太后脸上露出慈蔼的笑容,道:“你们的心意,哀家都知道了,哀家生病的这段时间,你们也都辛苦了,哀家这把年纪,早把什么都瞧得淡了,只不过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就是还没看到我的好孙儿们成亲生子,总是有憾哪。” 说到这里,她对着南宫煜招招手,道:“老四,你来。” 南宫煜心突地一跳,起身走近,行下礼去,亲热又恭敬地叫了一声:“皇祖母!” 他脸带笑容仰脸望着邹太后,心中充满兴奋,还是皇祖母心疼自己,刚醒过来,第一个就唤的是自己,不是那老九,显然在皇祖母的心里,自己的位置要比那老九重要多了。 邹太后疼爱地拍了拍南宫朗的手背,微笑道:“老四哪,刚才皇祖母听你父皇说,昨儿的群芳之会上,你挑中了一个姑娘做王妃,是不是啊?” 南宫煜忍不住斜眼向纤漾一瞥,低声道:“是。” “哎哟哟,这么大的人了还害羞,大大方方地告诉祖母,你挑的是哪一家的姑娘啊?”邹太后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 “回皇祖母,是沐相家的大小姐,沐天晴沐姑娘。”南宫煜错了下牙,大声道。 柳皇后昨天已经知道此事,觉得心里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指甲又陷入了掌心。她极力控制住不让心中的恨意宣泄出来,还是忍不住向纤漾抛去了恶毒的一瞥。 若不是这个小贱人搅和了自己的好事,齐王妃那个位置怎么会落到沐家的丫头身上!自家的亲侄女也不会在自己宫里哭晕了数次,让她又是气又是疼! “好!这姑娘好,哀家去年的群芳宴上见过她,长得自不用说,端庄大方,重要的是这姑娘的性子是极好的,知书达礼,温柔娴雅,和你极是相配,哀家倒是怕你委屈了这位沐姑娘呢。”邹太后眯着眼,回想沐天晴的容貌品性,心里很是满意。 “皇祖母放心,孙儿成亲之后,一定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好,好,如此祖母就放心了,祖母年纪大了,就这么点心愿,希望你们几个孙子都早点完婚,好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孙。哀家可是一直盼着能抱抱重皇孙,你可一定要为皇祖母争气啊!” 南宫煜诺诺地点着头,心里忍不住苦笑。 第184章 祖孙齐心 开枝散叶,绵延子孙!这八个字就像刀子一样直戳他的心窝,让他恨意徒生。 听皇祖母的言下之意,显然对自己的子嗣极为看重,若是自己能抢在老九之前生下一个儿子,说不定这太子之位,就板上钉钉是自己的了! 他暗中恼恨地咬着牙,脸上却强颜欢笑,说一些讨人喜欢的话哄邹太后开心。 纤漾听了邹太后的话,心中掠过一阵温暖,都说皇宫冷酷无情,可这位邹太后身为帝都位份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心理其实也和寻常家庭的老太太并无二致,都是盼着自己的子孙能够繁茂,渴望能品一品含孙弄饴之乐。 邹太后絮絮叨叨地和南宫朗说着话,见景阳帝坐在一旁,直对自己使眼色,心中好笑,却故作不知,她人老成精,皇帝想的那点儿小心思,怎么能逃得过她的眼里去? 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早点提一提那位苏姑娘,好为老九和这姑娘赐下婚事罢了。 说起来这位苏姑娘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今晨醒来之后,已经听了满耳朵夸赞这小姑娘的话,玉瑾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丫头,素日里是极难得有人入得了她的眼,竟然对这小姑娘赞不绝口,听得她是越发的好奇起来。 邹太后阅人无数,听玉瑾夸到后来,心中反而不信,这小姑娘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这许多的东西,就算她在娘肚子里开始学习,只怕也学不了这许多。 要知道这世间技艺,都是易学难精,粗通门槛不难,想要登堂入室却是难如登天。 昨天雨轻说这姑娘诗画双绝,倒也罢了,可她的医术竟然连天下第一名医的传人东方神医都甘拜下风,就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邹太后心想,定是众人夸大其词,将这小姑娘夸得过了,自己昨天刚刚苏醒,神智尚未完全恢复,匆匆见了这小姑娘一面,相貌倒是极好的,至于这人品嘛,自己今天可以打起精神,好好考量她一番才是。 自家的孙儿自己有数,老九是何等桀骜之人,那是从来不将天下的女子瞧在眼里的,再加上他从小身体羸弱,自己和皇帝对他是极尽宠爱,从不违拗过他半点心意,至于他的婚事,倒一定要找一个让他满意之人,可万万不能勉强了这个她极宠爱的孙儿。 若是老九不喜,纵然这姑娘再好,那自己也是万万不能赐婚的。 所以邹太后虽然见景阳帝频频对自己使动眼色,催促自己,仍是气定神闲,稳如泰山。 只不过邹太后虽然嘴里跟老四叙着话,眼角若有若无地总会往纤漾的位置瞥上一眼,见那姑娘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着,螓首微低,娴静优雅,看不出有半点沾沾自喜,居功自傲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周围的这些嫔妃们,个个瞧着自己的脸色,一脸的巴结讨好。 且不说老九喜欢不喜欢,邹太后倒是极为喜欢。 按照常理,这姑娘救了自己,而自己召她进殿了这么久,也没对她有一言片语的夸赞奖赏,冷落了她许久,要是一般的姑娘家,早就耐不得了,纵然是不敢出声,脸上也定会露出忿忿不平的焦躁之气。 再看眼前这小姑娘,一脸的平和淡然,这副宠辱不惊的气度,自己当年在她这般年纪之时,可及不上她。 邹太后心中暗赞,下了决定,就算是老九瞧不上这姑娘,自己也会给她一个极大的好处,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吃了亏去。 想到这里,邹太后的目光向南宫朗瞧了过去,这一看倒让她放下心来,这个素来目中无人的小子,那两个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人家小姑娘,怪不得小姑娘一直低着头,原来是回避这个混账小子。 邹太后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只要老九的婚事议妥,剩下的就只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一了。 “老九,你过来。”邹太后又对着南宫朗招招手。 南宫朗听话地转着椅子,滑到了邹太后身前,邹太后皱着眉打量下他的腿,关切问道:“老九,你这身子当真治不好了吗?一会儿叫东方神医给你瞧瞧,他可是鼎鼎大名的神医传人,医术如神,连皇祖母这失眠之症也多亏他才治好了呢。” 东方神医脸上一红,心想:这医术如神的另有其人好不好?邹太后也不知是真糊涂了还是装糊涂! 只听得南宫朗失声笑道:“皇祖母,据孙儿所知,昨日为你治好这失眠症的,可不是东方神医啊。” “哦?不是东方神医,却是哪个?皇祖母年纪大了,这记性也越发的不好了。老九,你倒说说看。”邹太后一脸迷糊状。 这老太太装糊涂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纤漾忍不住咬着牙齿轻笑,知道等着自己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柳皇后的脸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端庄高贵,仪态万方。 南宫朗看着明显是故意捉弄自己的邹太后,想笑又忍住,他湛黑如墨的眸子对着纤漾的方向转了转,又不屑地瞥了眼东方澄,心里哼了一声。 管她小姑娘乐不乐意,自己要她……是要定了! 今儿说什么也要皇祖母把自己和她的名份给定下来,彻底断了一些人不该有的心思,至于以后的事嘛,她要是当真生了气,自己再想法子哄她开心就是。 “皇祖母,瞧您这记性,昨儿个您还拉着她的手,夸过她来着,这个人她就是……苏相家的大小姐,苏姑娘。”南宫朗故意说得很大声,皇祖母既然喜欢演戏,自己自然要多多配合。 “哦,哦,对,你这一提醒,哀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苏姑娘。”邹太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目光四面打量,“人呢?这位苏姑娘可在殿里啊?” 终于来了! 纤漾吸了口气,正要站起,只听得“咯咯”娇笑,雨轻公主已经跳起身来,几步窜到她眼前,一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推推搡搡地往邹太后身前推去,嘴里叫道:“皇祖母,苏姑娘在这呢,雨轻把人给您老人家送过来了。” 第185章 罪魁祸首 “好,小侯子,快搬个墩子来,让苏姑娘坐下。小九,瞧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跟人家苏姑娘一比,一下子就比下去了,你学学人家苏姑娘,多么文雅大方。”邹太后白她一眼。 侯公公答应了一声,赶紧搬过一只绣墩,毕恭毕敬地放在纤漾身前。 雨轻吐了下舌头,笑嘻嘻地道:“皇祖母,那我以后常邀苏姑娘进宫来玩可好?我很喜欢苏姑娘画的画儿,嘻嘻,那画里的哑谜儿真是有趣,苏姑娘,赶明儿你教我画画好不好?我要画一幅给宜城哥哥,让他猜,他一定猜不出,哈哈!” 纤漾的眼角一抽,暗想,公主学啥不好,非要找自己学画?就自己那狗屁不通的画作,拿出来没的贻笑大方! 脸上却是含笑不语,对着邹太后敛衽一礼,恭谨道:“太后娘娘金安。” “坐吧。”邹太后眯着眼,小姑娘近在咫尺,她便仔细端详起来。 纤漾依言坐下,神态自然,不卑不亢,见邹太后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她不动声色,轻轻抬眼看了太后一眼,缓缓说道:“太后娘娘,您今天的气色不错,臣女想再帮您请下脉,可好?” 她语气舒缓,声音清澈,十分动听。 邹太后不由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姑娘说话的声音比别人唱的歌还要好听,自己少不得要时时召她进宫来陪自己说说话,想来定是会心情舒畅。 “好,好。”邹太后更是满意,还是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关心自己,一开口,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这可和那些嫔妃们挂在嘴边的关心截然不同。 纤漾伸出三指轻轻搭在邹太后的脉搏上,静心诊断。 殿中变得静悄悄的,每个人的目光都盯住纤漾。 就连恨纤漾入骨的柳皇后,也把视线落在纤漾的脸上,至于她眼中闪动着的光芒,则谁也没有注意到。 “太后娘娘患这失眠之症,想来己有十日?”纤漾抬起脸,探询地看着邹太后。 “咦?不错。”邹太后微微一惊,随后抬头瞅了一眼旁边侍立的玉瑾,点了下头。她才不信这小姑娘只摸了下自己的脉,就能猜出自己患病的时间,定是玉瑾说给她的。 玉瑾被邹太后瞧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脸现苦笑,她可什么也没对这苏家小姑娘说啊。 纤漾对着周围环视了一圈,只见寝宫的前后两方各开了四扇长窗,前排的四扇窗户正对着前院的花圃,此时窗格微敞,阵阵春风夹着院中的花香吹进室来,温暖怡人,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太后娘娘,臣女帮您请脉,发现您身体一向良好,从来没有夜不安寝的毛病,这失眠之症突如其来,太后娘娘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嗯?东方神医说,是哀家多思忧虑,整日里为这几个不省心的孙子操心操得多了,才会患了此病,莫非不是如此?”邹太后疑惑道。 纤漾缓缓摇头,眸光闪动,道:“太后娘娘,让您夜不安眠的罪魁祸首,就是……”她伸出食指,对着众人慢慢移动。 她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眼珠子齐齐盯着纤漾的手指指尖,生恐这小姑娘随手一指,指到了自己身上。纤漾对着殿中的众人一个个瞧了过去,见大家又是一副又怕又惊的神色,却也没发现什么破绽,于是指尖一定,对准窗外。 “……就是太后娘娘院子里种的那几株白色香花!” 众人又是齐齐一惊,一齐转头向窗外瞧去。 只见花圃之中,那几株拳头大小的雪白花朵盛放得层层叠叠,花瓣如雪,随风送来清甜的芳香,闻之令人忘倦,怎么会是让太后患病的罪魁祸首。 众人一眼看过,又一齐转头来看纤漾,等着她解惑。 太后对着窗外瞧了几眼,不以为然地道:“这些白色的花儿?能有什么古怪的!” 纤漾微微一笑,道:“太后娘娘,臣女猜想,太后娘娘定是非常喜欢这些白色花朵,想来每天都会在院子里不少时候赏花,如果臣女所料不错,太后的不眠之症,正是从园中这些白花开放的那日才得的,不知臣女说得可对?” “这个么,哀家倒记不起来了,玉瑾,你年纪轻记性好,你说说哀家夜不能寐,到现在己经有十余日了罢。”邹太后蹙了下眉。 “苏姑娘一提,奴婢倒是想了起来,正是十天之前,这玉秋萝在咱们的院子里种了整整一年也不曾开花,偏偏赶在群芳会之前开了,奴婢那日还和太后娘娘说,这花若是再迟开十日,就赶上群芳会的正日了。太后娘娘,奴婢记得,那天晚上太后娘娘就一夜不曾安眠,夜里曾唤了奴婢好几次。”玉瑾思索了一会,回想起来。 “嗯,好像确是这样。”邹太后点了点头。 “这玉秋萝初放的那日,太后娘娘还一直夸说这香味闻了让人很是舒服,不但在院子里赏了一下午花,连晚膳都是在院子里用的,难道真的如苏姑娘所说,是这些玉秋萝的缘故?”玉瑾脸上露出疑问。 “不错。太后娘娘的失眠之症,正是闻了这玉秋萝的花香所制。”纤漾颔首道。 “苏姑娘,你言下之意是……这花有毒?”玉瑾忍不住惊呼一声。 殿中诸人一听,脸上神色全都紧张起来,目光惊疑不定。 “却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用这毒花,加害太后!”景阳帝双眉一竖,厉声道。 “玉瑾,这玉秋萝是从何处得来?本宫记得,去年太后的院子里并没有这几棵花株,你快如实讲来!”柳皇后也疾言厉色地道。 玉瑾登时一脸的紧张,她看了看太后,嘴唇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 “得了得了,不过是几棵花草,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哀家就不信区区几棵花就能害得了哀家的性命,玉瑾,你就大胆地说出来,告诉皇帝和皇后,这玉秋萝是从哪里来的!”邹太后皱了下眉头,对着玉瑾摆摆手。 第186章 覆舟之理 “是,太后娘娘。”玉瑾听了邹太后的话,看着景阳帝,大着胆子道:“回禀陛下,这几株花名叫玉秋萝,是去年十一殿下回帝都的时候带来的种子,特意送进宫来孝敬太后娘娘的。” “怎么,你说这花是十一送给太后的?”景阳帝犹疑了一下,意似不信。 “回陛下,确实如此。十一殿下孝顺,知道太后娘娘喜欢各色香花,他这几年游历名山大川,经常为太后娘娘带来各地的香花花种,太后娘娘这院中的花辅所种的花,几乎都是十一殿下从各地收集而来,送进宫来孝敬太后娘娘。这玉秋萝的种子听说产自南湖某小岛之上,据说花开之时,花香能让人精神振奋,极是难得,太后娘娘喜欢得紧,命人加意照料,果然今年就开出了花来,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奴婢敢肯定,十一殿下定是不知这花香的厉害之处,他绝不会有意加害太后娘娘,请陛下明察。” 玉瑾跪倒在地,对着景阳帝磕了一个头。 听她说完,景阳帝绷得紧紧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摆手道:“行了,起来吧,朕知道了。母后,此事定是误会,老十一怎么会故意伤害太后?他定是不知这花的香气会这般厉害,这叫好心办坏事!等他下次回帝都,朕一定重重打他的屁股,并罚他在太后殿外跪上三天三夜!” 原来是虚惊一场,众人听了景阳帝的话,都放松下来。 否则这伤害太后的罪名扣了下来,可不是众人能吃罪得起的。 邹太后不满地白了景阳帝一眼,板着脸道:“哀家从来就没怀疑过自家的孙子!你要责打哀家的孙子,可问过哀家答应不答应!” 景阳帝微微一笑,太后这护犊子的心比他还厉害,若当真是老十一回来,他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呢。 “来人,赶紧去把这几棵花株通通拔了烧掉,就算是老十一孝敬太后的一番心意,但此花香气有异,对太后凤体有害,万万不可再留。”景阳帝对左右吩咐道。 “是,陛下。”太监宫女齐声答应。 太后目光闪动,似有不舍之意,但瞧了皇帝一眼,觉得皇帝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纤漾看在眼中,心中一动,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敛衽一礼,对景阳帝道:“陛下,且慢,臣女还有话要说。” “哦?苏姑娘要说什么?”景阳帝对她言色甚和,温言道。 “陛下,这玉秋萝的花香其实无毒,常人闻了这玉秋萝的香气,反而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十一殿下所言不错,这确实是极为难得的奇花。只是太后年岁大了,又过于喜欢这花,闻得久了,这才中了花香之毒,夜不安眠。” “原来如此。”景阳帝听了,连连点头,看着纤漾道:“苏姑娘的意思是?” “陛下一定听过,水能覆舟,但是水亦能载舟,这玉秋萝的花香之气,如果适量闻之,不但于人无害,反而能提高精神,而且臣女从书上得知,此花由根至叶,如果加以制炼,倒是一味极难得的药材。所以,臣女斗胆,想请求陛下把这几棵花株赐给东方神医,想来东方神医定会物尽其用,不会浪费了这花香的奇异之处。” 纤漾一脸淡然,侃侃而言,听得邹太后暗自点头,看向纤漾的目光中露出赞赏之意。 这果然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东方神医听了纤漾的话,眼前登时一亮,忙站起身来道:“陛下,苏姑娘所言不错,这玉秋萝是极少见的奇花,在下也曾在医书上看过此花的药效,常人闻之提神醒脑,若是制成药材,药效更佳,请求陛下能将此花株赐于在下,在下定不会辜负这等奇花异材。” “既然如此,这玉秋萝就交由东方神医处置吧。”邹太后见景阳帝向自己看来,点头说道。 东方神医喜不自胜,他向太后和景阳帝告了声罪,就跟着众太监出外,去院子里监督众人挖掘花株去了,要知道这玉秋萝不但花朵可以入药,就连根茎须芽都是极难得的药材,他生怕众人使用蛮力,伤了花的根本。 “皇祖母,您这次能够病愈,东方神医和苏姑娘功不可没,东方神医您已经把这玉秋萝赏给他了,那苏姑娘呢,皇祖母要赏她些什么啊?”雨轻公主眨着眼睛,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坐在一边等来等去,就盼着邹太后快点提到赐婚的事,谁知纤漾偏偏提起了香花醉人,硬是把众人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开去,这时见事情告一段落,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 “怎么,小十你有什么好提议?”邹太后笑着看向雨轻。 “苏姑娘可是治好了皇祖母您的病,您可不能亏了人家,皇祖母,您要赏,就要赏这天底下最好最珍贵的东西给人家才是。”雨轻坐在邹太后身后,轻轻地给她捶着肩膀,偷着对南宫朗挤了挤眼睛。 “就算是我要赏这最好最珍贵的东西给人家,也要苏姑娘看得上才是,你说是不是啊,小十?”邹太后笑吟吟地道,瞥了南宫朗一眼。 南宫朗听明白了邹太后话中的意思,脸上微微一红,正襟危坐,还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但两个眼珠子还是时不时地往纤漾的身上瞟,就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既心痒难耐,又强行忍住的模样。 他这一番表演固然是在做戏,给暗中窥伺自己的人看,但那两个眼珠子看着看着,就有点移不开眼,眼中露出的热情,藏也藏不住。 邹太后和景阳帝瞧在眼里,心中暗笑。 南宫煜则心中恨得直咬牙,他一双阴霾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纤漾,双手紧握。 她原本是他的!她应该是他的! 可为什么现在所有的人,都把她看成了是老九的媳妇!倒像是他两人才是天生一对! 总有一天,他要把属于他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第187章 欲拒还迎 “苏姑娘,你可有何心愿,不管是什么,只管对哀家说来,哀家定会成全。”邹太后看南宫朗那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索性也不着急赐婚,让这小子干等着去。 在邹太后的心里,这世上最好最珍贵的莫过于她的乖孙子老九,她心想,像老九这般的人品相貌,身份地位,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万里无一,毫不例外,定是帝都姑娘们人人心中最渴望最期待得到的佳夫婿!自己要是赐婚给这位苏姑娘,怕不是她极大的福份。 这最好的赏赐,莫过于此! 不只邹太后是这样的想法,在场所有人的心中,想法全都一样。 要知道在这东黎王朝,男尊女卑之风自古而然,男子地位高高在上,女子则完全是男子的附属品,男子可以娶多房妻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少皇族的亲贵子弟、世家大族,都以取得妻妾数量多少做为身份高低的象征。 而一个女子的地位可怜到极点,像纤漾这般未嫁就被休弃的,若她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只怕就是给人家做妾室也没有人愿意娶她。 邹太后的话中之意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许她任何心愿,纵然是她想要的是邹太后最珍稀的宝贝,邹太后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允,只要她说一句想嫁于南宫朗为妃,邹太后就会立马当场赐婚。 由人人看不起的被休弃女,一跃飞上枝头,成为高高在上让万人仰望的九王妃,这是何等的尊荣恩宠! 几乎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认为她会借此良机,趁机提出这个求恳。 于是,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凝注在纤漾的脸上,只不过表情各异,心情也各不相同。 景阳帝和韦贵妃相视一笑,觉得还是邹太后老姜弥辣,这样一来,既成全了一对美满佳缘,又保住了皇室的面子。 虽说这苏姑娘千好万好,但毕竟是和老三订过亲事,没过门就让老三的一纸退亲庚帖给休弃了的,若是由太后或是皇帝主动赐婚,传了出去,只怕许多不明内情的人定然会说,这皇室天家厚此薄彼,把被齐王休掉的姑娘许给了南宫朗,岂不是大大地损伤了南宫朗的颜面? 而若是借着苏家小姑娘为太后治好病求赏赐的因由,由苏姑娘自己提出要求,邹太后再来一个顺水推舟,成全了二人的美事,这话说出去,皇家不但颜面无损,还可以让百姓们觉得皇家待人宽宏,恩德厚重。 柳皇后心中已经恼怒欲狂,眼中的恨意几乎藏都藏不住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掐住手心,才能竭力保持住高贵端庄的威严风仪。 贱人!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做梦! 柳皇后心里恨恨地咒骂道。 可随后她马上想到自己今晚为这贱人准备的那份惊喜,掐得紧紧的手指慢慢松了开来,眼中恨意消退,连嘴角都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来。 俗话说,飞得多高就摔得多重! 就算今天邹太后开恩,赐你这小贱人为九王妃,但本宫倒要瞧瞧,明天的你,是否还有脸当这个身份高贵的王妃! 你今天笑得多灿烂,到得明天……只怕你连哭,都不能够! 南宫朗的心情最是复杂,他幽深的目光停在纤漾的脸上,见她莹白似玉的脸庞微侧,清澈如溪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举棋不定。 但以他对她性格的了解,她要是能当众提出求为九王妃……才真的见鬼! 别的不论,就说他昨天对她厚颜无耻的轻薄调戏之举,已经足以让她把他贬低到了泥巴里,皇祖母和父皇如果下旨赐婚,这硬气的鬼丫头只怕连当众抗旨不遵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而她究竟为什么理由而拒婚,他比谁都清楚! 他一时觉得甜蜜,一时又觉得懊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纤漾,心乱如麻。 玉瑾姑姑见纤漾好半天不开口,暗中对她连使眼色,纤漾瞧在眼里,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她这展颜一笑,登时让殿中略显凝重的气氛一消而散。 邹太后和景阳帝忍不住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看来这小姑娘听懂了太后的暗示,已经想得清楚明白。 邹太后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和蔼,笑眯眯地看着纤漾,就像看着自家人一般。 纵然是柳皇后早已定好了对付纤漾的毒计,可眼见得这个刺得自己眼珠子疼的小贱人马上就要春风得意的模样,还是暗中恨得咬紧了牙。 在众人不错眼珠的目光凝注中,纤漾缓缓从绣墩上站起身来,莲步轻移,宛如一朵清荷亭亭出水,轻盈飘至邹太后的身前,对着邹太后敛衽行礼。 “启禀太后娘娘,您凤体痊愈,乃是太后您福泽深厚,臣女实在没有一星半点的功劳,实在不敢领受太后娘娘的赏赐。”纤漾轻声说道,语音柔和宛转,清悦悠扬。 众人都愣了一下,这送到眼前的好处都不要? 南宫朗却是眉梢一挑,心里差点乐出声来。 这鬼丫头又玩起那套欲拒还迎的把戏来了,且瞧皇祖母是否也会上了这鬼丫头的当。 邹太后也是一怔,随后笑了出来。 “好孩子,你居功而不自傲,这份谦和的性儿可越发地对了哀家的脾性啦,哀家不管是你妙手回春,还是哀家福泽深厚,总之哀家这病是好了,哀家说要赏,你就收着!”神态坚决,毫不容纤漾拒绝。 “这……”纤漾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眼神略带羞怯的看向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含羞带怯的盈盈眸光让邹太后老而弥硬的心肠不由得软成了一汪水,她鼓励地看着纤漾,笑道:“好孩子,只管大胆地说,不管是什么心愿,哀家一定会为你达成!纵然是你想把天戳个窟窿,也有哀家帮你顶着!” 南宫朗死死地咬住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机变睿智的老祖母也没能逃得过这鬼丫头的手段啊,一口就咬住了这丫头放出来的诱饵鱼钩。 第188章 柳后出丑 不过当他目光一转,看到纤漾的一双秀目微微眯起,又露出小狐狸的模样时,他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心中直打鼓,这鬼丫头又要玩什么花样? “太后娘娘既然如此厚待臣女,那臣女就斗胆相求太后娘娘一事。这件事事关臣女的终身之幸,臣女想求太后娘娘成全。”纤漾对着邹太后盈盈拜倒,语气诚挚无比。 邹太后的眼睛都笑眯了,景阳帝也是捋着胡子,含笑看了南宫朗一眼,意思是你小子有福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到手了。 南宫朗却是微微苦笑,这鬼丫头接下来说出的话,恐怕是要惊得众人都掉了下巴颏儿罢。 “纤漾啊,你只管说,哀家一定成全。”邹太后连称呼都换了,直接称呼起她的闺名来,显然是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家人,生怕她还是胆怯,又送她一颗定心丸。 只见纤漾抬起脸来,一脸的郑重,神态坚决地说道:“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在座的诸位娘娘们,各位一定记得,臣女曾因为貌丑,而被四殿下亲笔写下休书,弃若敝履,从那时起,臣女就曾立誓,终此一生,决不再将自己的幸福交予他人之手,臣女自己的婚事,要臣女自己来做主。所以臣女斗胆,想恳求太后娘娘赐予臣女一个恩典,让臣女……自主择婿!” 纤漾此言一出,果然如南宫朗所料,一下子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颏儿。 一时之间,寝殿之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瞪得要掉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纤漾。 自由择婿! 殿中的众女子们别说是想都没想过,就连听……这都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儿听,个个都如遭雷击,觉得眼前跪在太后床前说这话的姑娘,一定是疯了! 纤漾却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仰起了脸,眼神坚定,不容转圜。 纤漾一脸的平静从容,却不知她这一句话,就象一块巨石掉进了平静的湖水里,溅起泼天波浪。 所以在座的所有人都料想不到,这苏纤漾竟然对九王妃这个唾手可得的尊崇位份不屑一顾,不但当场拒绝了太后的好意,还提出自由择婿这个大胆之极,在众人眼中更是荒谬之极的要求。 可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大胆!苏纤漾,你真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由择婿,这话你也配说得出口?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柳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喝道。 她转头看向邹太后,咬牙切齿地道:“太后,此女仗着自己懂点医术,居然敢提这等大逆不道的要求,实在是罪不可恕,请太后下旨,降罪于她!” 她眼中忍不住闪过狠毒又得意的光芒,苏纤漾啊苏纤漾,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这是小贱人你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本宫心狠手辣! 也不等邹太后出声,柳皇后又厉喝一声:“来人,快将这大逆不道的女子拿下!免得让太后娘娘见了生气,先拖出去先掌嘴四十,再交由慎刑司发落!” 柳皇后苏眉挑得高高的,一脸的意气风发,全不似她先前的低调平和,她眼见得纤漾犯了众怒,瞬间就从众人眼中的宠儿跌成了地里的泥巴,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霉气一扫而空。 而且她目光一转之间,已经瞧见这小贱人的话一出口,就连景阳帝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看向纤漾的目光中透着不解之意。 连一直欣赏这小贱人的皇帝陛下都厌弃了她,自己还不赶紧落井下石么! 所以柳皇后就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声下令,处置纤漾。 只可惜她连喝了几声,周围却无一人应声,更无一人动手。 柳皇后不由地恼怒欲狂,眼睛周围一转,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喧宾夺主之嫌。 这里是邹太后所居的永寿殿,而不是她自己的凤仪宫,这殿中侍立的都是服侍太后的人,至于她自己带来的亲近太监宫女,都候在阁外,无诏不得入内。 邹太后殿里的人,哪里会听她这个皇后的吩咐办事。 柳皇后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后镇定如恒,转脸面向太后,又恢复了她一向端庄高贵的仪容,道:“太后娘娘,这苏纤漾胆大妄言,竟敢仗着自己对太后娘娘有一点小小的恩惠,就提出这等无礼之极的要求,太后娘娘纵是宽容为怀,也不应该饶过这苏纤漾的冒犯之罪,否则传了出去,这帝都中的姑娘要是都像这苏纤漾如言,岂不是乱了咱们朝的规矩,请太后娘娘下旨,对这苏纤漾重重责罚才是。” 纤漾听了柳皇后这一番软中带硬的说话,毫不动容,只睁着一双澄净无比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邹太后。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邹太后一直默不作声,对柳皇后的暴怒喝斥既不指责也不支持,只是眯着一双老眼打量着纤漾,见她在柳皇后的威势之下毫不见半点怯意,仍是一脸的从容平静,一双眼睛更是像水晶般清澈透亮,不由暗暗点头。 这小姑娘果然异于常人。 自己先前倒是把这姑娘看得小了,这番话倒要叫她对这小姑娘重新估量。 眼见得柳皇后不依不挠,气势咄人,邹太后终于抬起眼,看了柳皇后一眼,淡淡地道:“皇后可是要代哀家行使这永寿殿的职责不成?” 言下之意显然是说皇后在越职行权,用俚语也就是说,柳皇后你未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韦贵妃以袖掩口,吃吃娇笑出声,火上添油地附和了一句:“太后娘娘自有明断,皇后娘娘请稍安勿躁。” 柳皇后脸色涨得通红,只臊得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听得众嫔妃私底下的嗤笑之声,怒目扫视过去,恨不得把她们的牙一个个地全都拨了下来,让她们笑!看谁再敢笑她! 众嫔嫔被她这喷着火的目光一触,个个噤若寒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带着惧意垂下了头。 第189章 打嗝不止 韦贵妃却傲然不怕,直视着柳皇后能把自己脸上灼穿一个洞般的眼神,笑容依旧灿烂,道:“太后娘娘还未发话,皇后娘娘您着的哪门子急呀!怎么,是不是因为这苏姑娘昨日赢了您心爱的暖玉镯,让皇后娘娘心下不快,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好重重地处罚这以下犯上的丫头啊!” 她抬起手腕,转了转泛着浅淡粉色的玉镯,对着阳光细细端详,啧啧赞道:“哎哟哟,不瞧不知道,这玉镯对着光一瞧,简直晶莹剔透得就像是小姑娘家粉嫩嫩的肌肤一样,还真是个宝贝呢,怪不得让皇后娘娘如此心疼,一直记挂到现在。”说完对着柳皇后抿唇一笑。 韦贵妃这番话无异于火上烧油,只气得柳皇后七窍生烟,她辛苦维持的高贵优雅的风度险险破功,她胸膛一鼓一鼓地,连连吸了好几次气,都没能把堵中胸口的一口恶气压了下去。 突然,“咯--”地一声,一个响亮无比的嗝气声从柳皇后的胸腔里窜了出来,在宽敞阔大的殿堂中听起来格外清楚。 众人都是一呆,齐齐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向了柳皇后。 柳皇后一怔,几乎不相信那个不雅到极点的声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她这时候也顾不得恼火,只是拼命吸气下咽,唯恐再次当众发出这样的怪声,那她皇后的面子可就全都丢尽了。 谁知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越是运气下压,胸口瞥着的气越止不住地上窜,紧接着,又是“咯--”地一声,比方才那个还要响亮的嗝气声再次冲口而出。 众嫔妃见一向端庄肃穆的柳皇后突然接连地发出难听的嗝气之声,不由得惊呆了,然后就止不住地想笑,只是人人畏惧柳皇后的威压,谁也不敢在脸上稍露笑意,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嘴角一直快裂到了耳朵根。 柳皇后这时尴尬之极,已经不知要如何是好,她越想控制,打嗝之声就越是响亮,一个比一个更响的“咯--咯--”声就像泡泡般从她的胸腔里一个个地往外冒,丝毫不受她控制。 她的脸已经紫涨得像个茄子一般,众嫔妃素日里被她打压,今天见了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快意无比,嘴上却都假惺惺地道:“皇后娘娘这是噎着了,快给皇后娘娘拍背,送茶,让皇后娘娘顺顺气儿。” 纤漾微微低俯着头,没人留意到她的表情,只有南宫朗眼尖地瞅到,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又眯成了小月牙儿,心中顿时有了数,皇后变成这般模样,和这鬼丫头绝对脱不了干系! 邹太后也连声吩咐宫女们送上热茶来。 柳皇后一连喝了两杯茶,不但没止住打嗝声,反而越打越响,胸中涨得一股气几乎要把胸都涨裂了,只嗝得胸口都作起痛来,突然,她一口茶喝下,还没来得及咽下,一个嗝鼓了上来,登时喷出了满口茶水,呛得连连咳嗽,情状狼狈不己。 殿中诸人面面相觑,对柳皇后不停的打嗝之状毫无办法。 东方澄目光悄悄地看向纤漾,见她脸容沉静,心中轻轻一叹,又转了开去。做为神医传人,治疗这等打嗝的小病对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他方才看到柳皇后疾言厉色地要对付纤漾,心中有气,索性来了个撒手不管,故作不知。 邹太后这时却向他瞧来,出声道:“东方神医,皇后这……这般情状,你可有何良方能够医治啊?” 东方澄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禀太后娘娘,这等打嗝之状,算不得什么疾病,医书上并无记载如何治疗这打嗝不止的情状,在下医学浅薄,并不知晓此法,请太后娘娘恕罪。” 南宫朗不由暗暗点头,心想这东方神医倒还知趣。 纤漾则垂头轻轻一笑,这东方神医这般明显地偏帮自己,违逆太后,真的好吗? “哦,连东方神医都没法子,皇后,你还是回宫歇息一会儿,平心静气地养养神,说不定就会好了。”邹太后目光一闪,又看向柳皇后。 柳皇后早就如坐针毡,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听了太后的话,她匆匆站起身来,对着邹太后和景阳帝各行了一礼,衣袖掩面,往门外就走。 “皇后娘娘,请留步,臣女倒是听说过一个法子,可以在倾刻之间,让皇后娘娘娘您止住这打嗝之状。” 突然,一个清脆悠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这声音让柳皇后恨得牙痒痒,可这话中之意却让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 她两道苏眉高高的挑起,锐利的目光直射向说话之人。 “苏姑娘,如果本宫没有听错,方才……是你在说话?” “皇后娘娘没有听错,是臣女说的,皇后娘娘这病,臣女有法子治。”纤漾抬起脸,静静地看着柳皇后。 “咯--”柳皇后正要出声,一个抑制不住的嗝声又冲胸而出,她登时涨红了脸,对着纤漾怒目而视。 这小贱人是嫌她出得丑还不够多,想要来落井下石吗? “皇后娘娘要是相信臣女,只要按照臣女的法子去做,臣女敢保证,只消片刻功夫,皇后娘娘就会一切如常。” 纤漾毫不回避皇后的目光,坦然而言。 “你用什么法子?”柳皇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臣女这法子很简单,只要取胡椒粉少许,皇后娘娘只稍一闻,打嗝立止。”纤漾眼都不眨地道。 东方澄忍不住轻轻蹙了下眉,不解地看向纤漾,纤漾说的这法子他虽然不知,但原理相通,他不明白纤漾为什么会教给柳皇后,让她多难受一会,多出点丑不好么?还是这苏姑娘是个滥好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救人? “就这么简单?”柳皇后越发不信了,她已经断定这小贱人是在消遣自己。 “皇后娘娘不信么?还是以为臣女会加害皇后娘娘?”纤漾唇角一挑,微微含笑。 “咯!”柳皇后哼了一声,马上伸袖掩口,还是没能捂住那一个响亮的嗝气声。 第190章 打嗝之症 “小侯子,吩咐厨房,马上送胡椒粉过来。”邹太后懒得听柳皇后磨牙,直接吩咐下去,这法子好不好使,一试便知。 柳皇后站在殿中,走又不是,不走也不是,等厨房送胡椒粉来的这会儿功夫,她觉得比一年的时间还要煎熬。 纤漾也不说话,只睁着纯净如水的眼睛瞅着她,嘴角含笑,旁人眼里看着是宽慰,但在柳皇后眼中看来,那就是赤果果地讽刺。 不多时,侯公公捧着一个大纸包急匆匆地进殿,对着太后打了个千,道:“启禀太后,奴才亲自去了厨房,包了好大一包的胡椒粉。” 邹太后点了点头,知道侯公公这是说给皇后听的,告诉她可以放心用,侯公公可是服侍太后多年的老人,说什么也没那个胆子敢捉弄皇后。 “拿去给皇后。”邹太后淡淡道。 果然柳皇后一听,脸色稍见缓和,侯公公小心翼翼地打开包来,露出深褐色的粉末,恭恭敬敬的双手捧起,举到柳皇后面前。 “苏姑娘,这个如何用法?”柳皇后看那包粉末并无异常,双眉斜挑,看向纤漾。 “皇后娘娘只稍靠近了,轻轻一闻即可。”纤漾眼眸闪动,轻描淡写地道。 看着纤漾那一脸笃定的模样,柳皇后心中信了几分,她想这小贱人当着邹太后和皇帝陛下的面,也绝不敢捉弄自己,打鼻孔里轻轻一哼,便俯下脸去,凑近了那包胡椒粉,轻轻一嗅-- 纤漾脚下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两步,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这侯公公包的胡椒粉也太多了些,这、这可怪不得她啊…… 柳皇后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极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直冲入脑,鼻翼发酸,再也忍耐不住,“啊--嚏”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正对准了那满满一大包的胡椒粉…… 纤漾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耳边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再睁开眼时,纤漾虽然早就料到,仍是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只见那一大包胡椒面,竟然有大半数全都被喷到了柳皇后的脸上,登时将她一张精心描画的妆容破坏得一干二净。另一小半则落在了遭受池鱼之殃的侯公公一头一脸,只见侯公公拼命眨巴着眼,努力想忍住冲上鼻头的一阵阵酸意,才不至于当殿失仪,打出喷嚏来。 柳皇后可没有侯公公那般的好运气了,那满满一大包的胡椒面几乎喷了她满脸都是,眼中鼻孔中嘴巴里……辛辣无比! 她的双眼立刻流出泪来,鼻孔中酸痒难受之极,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了起来,只打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糊花了脸上的胭脂香粉,一张脸变得怪异无比。 殿中众人瞧了,无不想笑,只是碍于皇后之尊,只好苦苦忍住。 邹太后唇角也绽开了淡淡的笑意,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水来给皇后娘娘洗脸!” “是。”玉瑾姑姑答应道,连忙吩咐宫女们下去准备盥洗的物事。 宫女们办事极是伶俐,很快便打来了满满一盆温水,还有香胰皂膏面巾等物,站在一旁侍候柳皇后洗脸。 柳皇后这时哪还想到其他,迫不及待地让宫女们把她脸上的胡椒粉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残余,这才觉得鼻中酸痒渐止,只是眼中仍然被粉末辣得通红一片,像是一只红眼兔子。 柳皇后洗净了脸,宫女为她拭干,她抬起脸来,却把殿中的众人都看得呆了一呆。 要知道这柳皇后虽然年过不惑,但在宫中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平日里在人前之时,一张脸蛋粉中透红,娇嫩如少女般,只是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景阳帝常夸她驻颜有术,她自己也颇以为傲。 哪知今日铅华尽洗,露出了她不施粉黛的真容,只让人人惊诧无比。 只见她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只是肤色腊黄,黯淡无光,眼角的皱纹像是一道道沟壑纵横,竟像是突然间老了二十岁一般。 众人瞧了瞧她,忍不住又悄然看了眼邹太后,暗生比较,只觉得眼前的皇后娘娘比之邹太后也年轻不了几岁的样子。 一众的嫔妃自然是幸灾乐祸之极,暗道柳皇后今日露出这可怖的真容,只怕是再也得不到皇帝陛下的欢心了,那对自己……岂不是大大的有利? 景阳帝却没像她们那般多想,他瞧着柳皇后憔悴苍老的容貌,心中感慨,这岁月对谁都是一般的无情,它不但催老了自己鬓边的华发,就连皇后那般玉容花貌,也一样逃不过岁月无情的摧残,自己一直夸她驻颜有术,却原来……也是和自己一般模样! 柳皇后见众人看自己的神色有异,徒然间醒悟过来,忙伸手掩面,却已经来不及了,知道自己的这幅模样早被众人瞧了去,自己辛辛苦苦在众人面前维持多年的美肌美颜,瞬间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第一个想到了景阳帝,想到自己这个样子落在皇帝殿下的眼中,只觉得比死还难受。她悄眼去瞧,却见景阳帝正怔怔地瞧着自己,目光中若有所思,却没有半点厌恶的表情,心中稍安。 柳皇后目光再一转,看向众嫔妃们,立马怒火又升,那一个个小蹄子们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真是藏也藏不住,只气得她又要炸裂了胸膛。 还有那害得自己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苏纤漾,她正一脸无辜的瞧着自己,那样子说有多纯洁就有多纯洁,就像是自己今天所出的这一切丑,都和她无关! 可她心里和明镜似的,自己又一次上了这小贱人的恶当! “苏纤漾,你、你!”柳皇后指着纤漾,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咬下她一块肉来,方能泄恨。 “皇后娘娘,请勿动气,您的打嗝之症,已经好了。”纤漾淡淡一笑。 柳皇后怔了下,果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打嗝了,但稍一回味,她就愈加气愤起来。 自己岂不是当众欠了这苏纤漾一个大大的人情! 第191章 婚事自主 “苏姑娘,你的这法子真是奇妙无比,小小的胡椒面就能立马止嗝,玉瑾,你赶紧替哀家记下来,下次哀家要是也像皇后这样打嗝,就用这个法子。”邹太后转头对着玉瑾道,玉瑾恭敬地答应。 纤漾心中暗乐,太后娘娘还真是向着自己,这话是明摆着堵皇后娘娘的口呢。 果然邹太后这一番话让柳皇后满肚子的责难之语,都给憋回了肚子里,连太后都夸赞的好法子,她还能说这法子不好吗? 于是她只好强装笑颜,讪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臣妾也觉得这法子极好,真真是要多谢……苏姑娘了。”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后面几个字。 纤漾轻轻笑道:“皇后娘娘不怪罪纤漾大胆狂妄,臣女已经感激不尽了。” 柳皇后被纤漾一言提醒,猛然意识到这个小贱人还犯着一个重罪呢,险些被她胡乱混了过去,当下定了定神,对着邹太后正色道:“太后娘娘,虽然苏姑娘用这法子治好了臣妾的打嗝之症,对臣妾有功,但臣妾身为一国之母,万事皆不能循私,这苏姑娘方才说要自主择婿,所犯的大不敬之罪,还请太后娘娘明断。” 这柳皇后还真是给个梯子她就上房! 纤漾微微垂首,目光中蕴着点小小的得意,目光一转间,竟和东方澄碰个正着,只见他对自己微微摇头,显然对自己方才治好柳皇后有些不满,那眼神中分明是说,你救了她,她反倒马上过来咬你一口,早知这样,何必当初! 纤漾忍不住对他回以一笑,轻轻点头。 她的小算盘,这东方澄如何能够猜到? 只是让柳皇后出个小小的丑,还远远不是她的目标,她可不是滥好人的东郭先生,这柳皇后明摆着就是一只凶残成性的母狼,自己如果真是好心救了她,她不但不感激,反而会把自己一口吃掉。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装这滥好人? 素性摆明了车马,任她作为。 自己就是要当面告诉她,让你吃我一个哑巴亏,还让你说不出口! 这一招就叫做,气死人不偿命! 更保况,自己的这出戏还没唱完,正唱到最精彩的时刻,这柳皇后要是中途退场,自己岂不是少了一个大大的观众? 这一些小姑娘家的十转十八弯的心思,那东方澄哪里会懂,不过他见纤漾对自己的淡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也宽了心。 再转念一想,就凭他对纤漾医术上的了解,这治打嗝的法子,她定是闭着眼都可以随便说出十九八条来,却偏偏只说了胡椒粉这一样,明显是在让柳皇后当众出丑。 看来自己真是小瞧这位弱质纤纤的苏姑娘了,自己以为她是一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其实她却是只暗藏利齿的小狮子。自己还是睁着眼睛,瞧好戏罢。 “皇后,你说苏姑娘提出这自主择婿一事,乃是大逆不道之罪么?”邹太后看着皇后,笑容收起,一向和蔼的目光中透出森严之意,刹时之间,她就由一个慈眉善目的邻家奶奶一下子变成了集生杀决断大权在手的上位者,让殿里所有人瞧在眼中,都不寒而栗。 那几个嫔妃偷眼瞧着太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凛威势,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端庄又恭谨。 柳皇后看见邹太后眼中隐隐的怒意,心中得意,说道:“不错,想我朝开国数百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子敢胆大到如此地步,竟敢公然说出自主择婿一事,岂不是把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全都不放在眼里了吗?这位苏姑娘以为自己救太后有功,就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太后定要重重责罚于她,好教天下人都称赞太后娘娘您明断是非,赏罚分明!” “哦?依你言下之意,若是哀家不重重责罚这苏姑娘,就是是非不分,赏罚不明了么?”邹太后瞥她一眼,淡淡道。 “臣妾不敢,臣妾并无此意。”柳皇后心头一跳,急忙说道。 纤漾低头不语,心中暗道这柳皇后真是个不长眼的,邹太后若是和她一般短见,又岂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之上。 “并无此意就好。”邹太后声音变得威严厚重,提高了嗓音,让全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所有人都给哀家听着!” “是,太后娘娘。”殿里的人一齐站起,恭恭敬敬地答应道。 “哀家今日就要赏这位苏姑娘,不是因为她救了哀家一命,而是这苏姑娘之言,开了我朝的先河,她敢说前人不敢说之言,敢为前人不敢为之事,就为了这个,哀家就要重重地赏她!”邹太后一双目光炯炯有神,对着诸人环视了一周,见众人都是凛然恭顺的模样,又道。 “凭什么女子就要做男子的附庸?凭什么女子就要当成花朵任由男子挑选?我国的好女子,就应该像这位苏姑娘这样,我的婚事我做主!苏姑娘,你这句话实实地说到哀家的心坎里去了,哀家这就下旨,准你……自主择婿!” 邹太后的话就像是一柄大铁锤一样重重锤下,只砸得殿中众人全都蒙了。 人人全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邹太后。 柳皇后瞪大了眼珠,怔在当地。 怎么回事?太后娘娘不是生这苏纤漾的气,要责罚她的么?怎么会话风一转,反页重重地赏赐于她,还当场拍板,准她自主择婿!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柳皇后一时竟然没转过这个弯来。 她没反应,可是殿中自有伶俐之人,已经迅速反应过来。 韦贵妃“咯咯”一声娇笑,站起身来,对着邹太后就是福身一礼,笑吟吟地赞道:“太后娘娘明见万里,真乃女中豪杰,眼光、胸襟还有气度,远远高于寻常女子,臣妾们只有仰望的份儿,太后娘娘,以后臣妾想来太后宫中多走动走动,多聆听太后娘娘的教诲,就算臣妾先天不足,也希望后天补齐啊。姊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第192章 作茧自缚 她这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邹太后听得很是顺耳,不由对她点头微笑,意示夸赞。 嫔妃们见她这话讨得了邹太后的欢心,一个个纷纷上来凑趣,齐声夸赞太后娘娘的眼光见识就是与众不同。 柳皇后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她环顾了一下周围,见人人都围着邹太后讨好巴结,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一时心中升起了众叛亲离的凄凉之意。 但她究竟城府极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在脸上挤出了算得上优雅的笑容,随着众人的话语,赞道:“臣妾真是愚鲁,幸得太后娘娘点醒,仔细一想,倒真像太后娘娘说的,是这么个道理呢。这位苏姑娘,倒真是我国的奇女子,太后娘娘,您赏得对,臣妾直到现在才转过这个弯来呢。” 她这番说话实在是巧妙之极,既捧了太后,又解了自己的嘲,还顺带赞了下纤漾,听起来还真是面面俱到,这数十年的皇后不是白当的。 纤漾不由点头暗赞。 在众人的齐声赞颂声中,纤漾对着邹太后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如玉落珠盘,“臣女谢过太后娘娘的恩典。” “好孩子,起来,在哀家面前不用多礼。”邹太后脸色甚和,一伸手,拉住纤漾的手,扯在自己身边,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要怎么个自主择婿法儿?可想好了没有?说给哀家听听,哀家可很是好奇呢。”说着注目纤漾,微微含笑。 邹太后之所以痛快地答允纤漾的这个要求,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一来,她确实欣赏纤漾的勇气和聪慧,决意成全她的心愿;二来,也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己之恩;三来么,也算是她自己的一点儿私心。 南宫朗是她极疼爱的孙儿,纤漾也是她极欣赏的姑娘,若是由自己赐婚,万一二人中间有一个不乐意,岂不是生生地委屈了二人。不如借此良机,搓合二人,如果二人当真有缘份,那这苏姑娘纵然是许了她自主择婿,只怕她择来择去,还是得择到自己的这个孙子头上。 纤漾神态落落大方,听得太后提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丝毫也不忸怩作态的故作娇羞,倒让邹太后越发的赞赏,只听得纤漾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了起来,“太后,臣女不求他富贵荣华,不求他地位显赫,臣女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要他一心一意地待我好,我就跟他一辈子,不管他是公子王孙,还是贩夫走卒!” 她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落地有声,声声震耳,听得殿中众人脸色齐齐一变,人人看着纤漾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谁都想不到,这姑娘会当众说出这番话来,竟然是视富贵如粪土,视权势如浮云,在这世上,哪有清高至此的姑娘,怕不是在故作姿态,讨得太后娘娘的欢心罢! 邹太后听在耳中,却更是欢喜,连连赞道:“好,有志气,好女子就该如此!”说着满怀希望地看了南宫朗一眼,见他正注目纤漾,一脸平淡,像是全不被纤漾的这番话动容,不由心头有气,暗想这莫非也是个有眼无珠的混小子? 殊不知在南宫朗平淡无波的外表下,他的一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被热油煎炸般翻滚难熬,又像是同时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诸般滋味,纷至沓来,让他煎熬无比。 他拢在袖中的手指都因用力而发了白,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忍住没有倾身上前,去紧紧拥抱住眼前这个侃侃而谈、让自己爱到心尖上去的姑娘! 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感动无比。她的良苦用心,他现在方知。她甘冒犯上不敬的大罪名,冒着得罪太后和皇帝的危险,提出这个大胆至极的择婿方式,不为别人,全是为了他! 她想要她心爱的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她要向全天下的人骄傲地宣告,他……就是她苏纤漾挑中的夫婿! 她为了他费劲心思,做尽一切,可他呢?又是如何待她的? 她待他如此,他却一再地欺她骗她调戏她……这种种恶行,让他一想起来就后背发冷,她若是得知了真相,会原谅他吗? 一想到这里,南宫朗就觉得无地自容,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在自己的脑袋上重重捶上几拳。 南宫朗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春蚕,作茧自缚! 事己至此,他只能顺着她挖的坑跳下去。 “好孩子,快告诉哀家,你想了个什么好法子,能让你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待你的?”邹太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纤漾抿唇一笑,看着邹太后却不说话。都说人老心不老,年纪越大的人好奇心越重,真是一点也不假。 见纤漾不说话,邹太后恍然,连声道:“瞧我都老糊涂了,你小姑娘的心思自然是要保密才好,若是透露出来,可就做不得准喽。” 纤漾微笑道:“太后娘娘,臣女想了三道试题,只要有人能答对三题,臣女就选他为婿。” “哦?出题考女婿,呵呵,这法子倒是有趣,也真难为你这个古怪的丫头能想得出来。”邹太后眼中露出极感兴味的光芒,却不问是哪三题,她知道纵是问了,这鬼灵精的丫头也不会说。 只是苦了殿中的众人,人人都被纤漾的这番话勾得心痒难耐,巴不得马上知道是什么试题。 南宫煜好几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他冷眼瞥了下南宫朗,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冷哼一声,暗中磨了磨牙。 南宫朗表面上装得热切无比,心中却焦躁不安,这鬼丫头弄的这一出,让他如何是好!他究竟该以哪个身份,去出现在她的面前? 邹太后暗中一直在观察南宫朗的表情,见他眼中犹豫之色,心中不满,索性挑明了,转过头对着南宫朗道:“老九,苏姑娘要自主择婿,你可有胆子前去应选?” 南宫朗瞅着邹太后,心中苦笑,皇祖母这是唯恐自己不去,连激将法也用出来了,也罢! 第193章 择婿大会 他硬了硬头皮,笑容愉悦而轻松,回道:“皇祖母,孙儿不但有胆,而且有心!自打苏姑娘为孙儿画过那幅亲笔画像之后,孙儿的这颗心……早就非苏姑娘莫属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纤漾,目光含情,嘴角噙笑,眉眼风流,潇洒倜傥。 纤漾差点没被他的这幅模恶心吐了,她无语地对着殿顶的琉璃瓦片翻了翻白眼。这南宫朗和南宫煜真不亏是兄弟俩,连恶心人的方式都一样。 他这番大胆直白的示爱方式瞬间惊住了满殿的人,就连邹太后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好半天才闭上了,随后又笑得合不拢嘴来。 “好!敢爱敢恨!这才像是个男子汉的模样,像是哀家的好孙子!老九,你说苏姑娘为你画过一幅画? 小十说那画里藏了一个哑谜,只有你猜了出来?画在哪里?拿出来给哀家瞧瞧,哀家也要瞧瞧苏姑娘打了个什么谜儿。” “回皇祖母,孙儿已经命人把这画送去装裱了,待裱后之后再送来给皇祖母过目。这是苏姑娘送孙儿的,孙儿视若珍宝,以后将此画悬挂在寝宫中,****观赏,不敢或忘。”南宫朗笑吟吟地看着纤漾道。 纤漾心中大悔,自己当时实在是手贱,居然会答应给他画像!弄得这登徒子打蛇随棍上,倒像是自己钟情于他,故意送画传情一般。 她冷冷地瞥了南宫朗一眼,道:“九殿下这么喜欢我画的画?那容易得紧,我回府后画上三百张画,通通送于九殿下,让您慢慢欣赏,您一天赏一幅,天天都欣赏不同的,岂不更妙?” 南宫朗长眉一挑,目光传情,笑得轻狂又动人:“本王更期待的是能够****陪伴在苏姑娘身侧,亲手为你磨墨添香,这才是人生极大的乐事啊!” 纤漾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再说下去,恐怕他连闺房之乐也要说出口来。她虽然口齿伶俐,但脸皮实在是不及这南宫朗厚,知道继续和他斗嘴下去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去,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巴不再搭腔。 哪知这样一来,在众人的眼中,她不答话,倒像是在默认了一般。 好多人心里都在想,这苏姑娘方才吹得好大的气儿,说什么自主择婿,贩夫走卒亦可,通通都是在拍太后娘娘的马屁。这小姑娘不过是耍了个以退为进的心计,这南宫朗妃之位,恐怕才是她势在必得之愿! 邹太后呵呵笑道:“老九的意思,哀家明白了。皇帝,苏姑娘要自主择婿的事情,哀家想帮她亲自操办操办,你意下如何?” 纤漾吓了一跳,忙道:“臣女的些微末事,不敢劳烦太后娘娘费心。” 景阳帝笑道:“难得母后有这般好的兴趣,此事也开我东黎王国首例,母后愿为苏姑娘亲自主持,孩儿自无异议。” 皇帝金口一开,再难挽回,纤漾无奈,只好谢恩。 柳皇后心里像被火烧一般,她万万想不到邹太后竟然会这么给纤漾脸面,今天简直是把她当成了公主一般,就连自己的雨轻,都没曾得到了邹太后这般的重视。 小贱人,且容你再得意一日,等得明天此刻,你还想要择婿?就算是你老爹把丞相府的全部家当都给你当陪嫁,整个朝廷绝不会有一个男人……敢要你!哈哈!哈哈哈!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帝,请你颁下旨意,三日之后,哀家在东校场中亲自为苏姑娘举办一个择婿大会,凡年满十六到二十五岁以下的未婚男子,不论富贵贫贱,均可报名应选。苏姑娘,哀家这般安排,你可还满意?”邹太后当即拍板,但还是转头询问一下纤漾的意见。 择婿大会?! 纤漾简直有点傻眼。 要不要这么隆重啊? 其实她只是想要一个小小的恩典,能够回去堵上她丞相老爹的嘴罢了。谁成想会闹到这般大的地步,可眼下势成骑虎,已经不容她推辞,太后和皇帝都已经降下旨来,她只好受着。 “臣女一切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纤漾点头拜谢。 还好是让她择婿的旨意,如果是赐婚的圣旨,只怕她此刻哭都来不及,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纤漾的心忍不住雀跃起来,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回府去告诉阿九这个好消息。 由太后娘娘亲自主持,这个大会可谓是隆重之极,虽然这不是她所求,但是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她总不能拂逆,更何况,在这等隆重的场合之下,阿九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场,闯过三关,再由自己亲点为婿,想必自己的丞相老爹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吧。 反正这题目是由自己出,总要想三个教小九稳稳过关,而又能把其他的求亲者拒之门外的法子。 纤漾心中盘算己定,对邹太后和景阳帝更是感激,若不是他二人豁达宽厚,只怕自己早就被柳皇后拿下问罪了,哪里还会有三日后的心愿得偿? 一想到三日之后,自己和阿九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共偕连理,纤漾忍不住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宛如一朵娇媚无比的牡丹花,徐徐盛放,丽容无俦。 她生怕被人发觉脸上的笑容,微微低下头来,但她容光焕发的喜悦模样,落在人老成精的邹太后眼中,如何瞧不出来? 邹太后禁不住心下嘀咕,瞧这小姑娘的模样,只怕是有了心上人的样子,难道说她的心上人不是老九? 那还会有谁?这世上还有哪一个男子能把她的老九比下去?她却不信了。 不成不成,三日之后,自己一定要去好好盯着,不管这小姑娘最后择定的小女婿是不是自家的,自己都要好好帮她把把关,就凭自己这一双阅人无数的利眼,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一个好姑娘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家伙骗了去! 如果小姑娘看中的人不是自家老九,而是别个男子,只要他人品出众,那自己也不防成人之美,就算她当不成自己的孙媳妇,自己就把她收为干孙女,再封个郡主,总之定要叫这小姑娘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才算报答了她对自己的相救之恩。 第194章 雨轻心事 只是这番话却不能当众说出来,自己心中有数便是。 邹太后说了这半会儿话,又觉得有些累了,便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只单独留下纤漾。 景阳帝携着众人一起退出,柳皇后一出太后宫门,便对景阳帝行了个礼,匆匆告退,她顶着一张不施粉黛的脸,自觉颜面无光,再加上心中有事,无瑕再与众嫔妃争宠,见景阳帝点头允可,便上了銮舆,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凤仪宫去了。 雨轻公主愀然不乐,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桩水到渠成的婚事,竟然会变成了这样的结果,皇祖母不但没给那苏纤漾指婚,还允了她自主择婿!这消息要是传到宜城哥哥耳朵里,怕不是乐坏了他! 那苏纤漾口口声声说要出三道试题,可谁都知道,楚宜城乃是本朝的第一聪明人,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宜城哥哥的。 万一……万一宜城哥哥答对了那三道题,像宜城哥哥那样的人品相貌,这天底下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这可该如何是好?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个法子,抢先把宜城哥哥给订下来! 她伸手入怀,摸到了那枚鸳鸯蝴蝶佩,只要自己把这玉佩先一步交给宜城哥哥,只要他肯收下,那他……就是自己的人了! 不过前提是,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苏纤漾自主择婿一事,否则他就一定不肯收下自己的玉佩了。 可是父皇的旨意马上就会传遍宫中,不出一日,就会传遍帝都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会传到宜城哥哥的耳朵里,这、这……真是愁死人了! 雨轻公主这千思百想,愁肠百结的模样,全都落在了南宫朗的眼中。 他这个小妹妹在烦恼些什么,他自是一清二楚。那个楚宜城风姿出众,聪颖过人,实在是对自己极大的威胁,既然十妹对他有意,他正好顺水推舟,成其美事,倒省得到时候看见那家伙碍自己的眼。 南宫朗对着剑影使了个眼色,剑影会意,扶着他走到了雨轻公主身前,南宫朗伸出手指对着雨轻勾了勾,雨轻眼前一亮,知道九哥这是准备给自己出主意了。 这世间除了楚宜城,她最喜欢的就是她的九哥了,在她眼中,宜城哥哥自然是第一好的,可是她的九哥也一点不比宜城哥哥差,论聪明机智,只怕更在宜城哥哥之上。 那他给自己出的主意,定然也是极好的。 “九哥!”雨轻兴奋地大叫一声,目光一转,见到周围尚有许多人,她这一嗓子一下子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她灵机一动,马上改口说道,“去我宫里用午膳吧,我今儿特意吩咐了厨子,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蟹粉狮子头,好不好吗,九哥?”她做出一副撒娇的模样,拉着南宫朗的衣袖来回摇晃。 果然见她这样,景阳帝不由微笑道:“老九,小十儿诚意邀你,你还不赶紧答允,也难为她这样记挂着你,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吃食,朕白疼了她十四年,还从来没吃过她宫中的半口食物呢,哼!”说着佯装生气的样子哼了一声。 “父皇,您要是不嫌弃女儿宫中的食物难吃,就和九哥一起去嘛。”雨轻噘着嘴道。 “得了得了,朕只说了这一声,瞧你这副不情愿的模样,朕还是去韦妃处用膳,省得讨你们二人的嫌。”景阳帝哈哈一笑,在雨轻的鼻尖轻轻一刮,大笑声中,己然大步上了御舆。 韦贵妃抿嘴一笑,也上了自己的轿舆,紧随在景阳帝身后,二人渐渐走远。 景阳帝一走,众嫔妃自然各上各轿,各回各宫。 南宫煜自打邹太后允了纤漾自主择婿一事之后,一直默不作声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见景阳帝一走,他无心逗留,和南宫朗、雨轻打了招呼,就急匆匆地出宫去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宫殿门口,只剩下了南宫朗和雨轻二人,南宫朗斜眼瞅着雨轻,微笑道:“小十,你老实讲,宫里是否真的准备好了狮子头招待你九哥我啊?” “自然是真的!”雨轻睁大了圆圆的眼睛道,“九哥,你快教教我,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让宜城哥哥不去参加那苏……苏姑娘的择婿大会啊?” “法子自然是有,只不过……”南宫朗故意卖了个关子,“俯耳过来!” 雨轻立马听话地送上耳朵,南宫朗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着南宫朗道:“九哥,你当真有把握?” 南宫朗往身后一靠,懒洋洋地道:“你只管把人给我请来,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若是你请不来人,那这法子管不管用,就难说得很了。” 雨轻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九哥你放心,你先去我宫中,我就在这守着,保准把人给你带到。” “好。”南宫朗微笑点头,对剑影一使眼色,剑影看着自家王爷那得意的笑,不禁为纤漾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这苏姑娘是怎么得罪自家王爷了,王爷居然笑成了这样,这是又想出了好法子要戏弄人家小姑娘呢。 主子有命,剑影自然遵从,尽管心里不以为然,还是尽职尽责地推着南宫朗往雨轻宫中行去。 邹太后拉着纤漾又细细叮嘱一番,见她颇有些神困眼饧,知她昨晚服侍自己半宿未睡,颇为心疼,想留她用了午饭再出宫,纤漾坚辞不受,太后无奈,这才放她出宫回府。 纤漾终于从太后宫中脱身,时间己近午时,侯公公遵太后旨意,特意安排了一顶青帷小轿,亲自在前带路,送纤漾出宫,哪知道刚刚出了太后居住的永寿殿,便被在门外的一人双臂伸开,挡在轿前。 “奴才见过雨轻公主,不知公主殿下何事拦轿?这轿里坐的是苏姑娘,奴才是奉太后娘娘之命,特意送苏姑娘出宫回府的。”侯公公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见雨轻公主板着一张俏脸,一副找茬的架势,心中忐忑。 第195章 天生一对 “本公主有话要和苏姑娘说,你先闪一边去。”雨轻公主挑了挑眉,不耐烦地道。 侯公公听她语气不善,心中更是为纤漾担忧,忍不住劝道:“公主殿下恕罪,奴才是奉旨送苏姑娘出宫,这个……这个要是耽搁了出宫的时辰,太后娘娘怪罪下来,老奴可吃罪不起啊。” 他不知不觉又说起了宫中的套话,凡事只管抬出太后这顶大帽子来压人,若是对面换作旁人,一听这话早就乖乖的让路,偏偏对面是雨轻公主,是太后娘娘当眼珠子般宠着的人,哪里听他这个! “罗嗦!本公主让你闪开就闪开,侯公公,我皇祖母惯着你,本公主可不吃你这一套。”雨轻公主昂着下巴,傲然道。 “公主殿下,这……”侯公公甚是为难,让也不是,不让也不行。 “侯公公。”纤漾在轿中正眯着眼打盹,忽觉轿子一停,倒醒了过来,听了两句,知道外面是雨轻公主拦路,心中苦笑,这公主找上自己,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 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对付这么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纤漾轻轻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一伸手掀开轿帷,缓缓走出轿来,对着雨轻公主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可是邀我前住公主宫中用午膳的么?” 闻言,侯公公不由怔了怔,心想看公主殿下那副模样,倒像是要吃了你的样子,怎么还会请你用饭?这苏姑娘可不是糊涂了么! 雨轻公主也呆了一呆,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纤漾会突然问了自己这么一句话,倒像是猜中了自己心事一般,脸上微微一红,答道:“是啊,如果苏姑娘不嫌弃本宫里的厨子做饭难吃,就到本公主宫中用午膳吧。” 纤漾听了也是一愣,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公主却打蛇随棍上,真的邀自己去吃饭,难不成雨轻公主等候在这里,就是专程想请自己去吃午饭的不成。 俗话说席无好席,宴无好宴,这公主殿下莫非安排下了一场鸿门宴,专等自己****? 纤漾想到柳皇后今天在太后宫里出的那个丑,心中打了个突,这母女二人虽说心肠并不相同,但保不齐雨轻公主不听她母后的话行事啊,万一把自己骗到了某个地方,这宫中自己人生地疏,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轻易涉足险地,这是纤漾一惯小心谨慎的行事原则。 若是雨轻公主横眉立目的骂她一顿,她反而放心,知道这小公主就是一副直肚直肠的脾气,可偏偏她不打不骂,还笑脸迎人地邀请自己去她宫中吃饭,这态度就太让人费思量了。 纤漾决定还是早走为妙。 “公主殿下诚意相邀,纤漾原不该辞,只不过……”纤漾正找了个理由准备推辞,就被雨轻公主一口打断。 “既然知道本公主的诚意,就不要说这么多废话了,来,上车上车,本公主站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腿都站麻了,侯公公,你要是怕本公主吃了你的苏姑娘,不妨也一起跟着来。” 说着白了侯公公一眼,一伸手拉住纤漾的手,往等候在一旁的华翠云凤宫车走去,那宫车车身宽大,足以坐四人有余,比纤漾所乘的青帷小轿自是气派得多。 纤漾被公主拉住了手,也不好用力挣脱,又见她让侯公公跟随,倒也放了一大半心,若是雨轻公主是受了柳皇后的指使前来诱自己前往,定然是想方设法地甩掉太后身后的人,公主既然这么说,想来此行应和柳皇后无关。 雨轻公主来找她有什么事,纤漾也猜到了几分,心想这事关系到公主的情感隐密,到她宫中去说也好,省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人家小公主下不来台。于是不再抗拒,含笑登车。 侯公公见纤漾被公主拉上了车,车轮辘辘,渐行渐远,想想太后娘娘的嘱托,自己总得送佛送到西,好歹要跟住了苏姑娘,于是伸手一招,带着抬轿的四名小监,远远地辍在宫车之后。 纤漾和雨轻坐在车厢之中,那车厢并无车壁,四面垂下纱帘为壁,此时纱帘挑起,四面通透,坐在车中,春风徐徐,暖意袭人。 雨轻公主自上了宫车,就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她坐在宫车的上位,纤漾坐在斜侧里。雨轻只是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上上下下地不停打量着纤漾,从她的头发丝儿一直看到她脚下穿的鞋子,看得仔细无比。 纤漾微笑端坐,任她打量。 雨轻看完了,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心里渐生沮丧,这苏姑娘真是从头到脚,让她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她的头发比自己的更要乌黑浓密,在阳光的照耀下,每一丝儿头发都闪耀着光彩。她的脸蛋更是比自己的漂亮,那皮肤就像是透明的美玉,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摸上一摸。还有她的身材也比自己更窈窕动人,自己和她一比,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毛丫头! 难怪九哥和宜城哥哥都会喜欢她,像她这样的姑娘,连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喜欢她了。 这苏姑娘这么美这么好,和九哥才该是天生的一对嘛! 真希望九哥说的法子能奏效。 纤漾能够感觉得出来,雨轻公主对自己的敌意,从上车之前,到停车之时,已经不知不觉地降低了不少,心中暗暗好笑。 雨轻公主所住的宫殿名叫瑶华宫,离太后所居的永寿殿也不甚远,宫车只行了一盏茶的时分也就到了。 下了车,雨轻公主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理纤漾,由宫女扶下车来,迫不及待就往殿里走,纤漾抬头看了看殿门口的匾额,的确是瑶华殿三个大字,她向后一看,侯公公带着小监抬着小轿也紧随而来。 雨轻公主快走了几步,不见纤漾跟来,回头一瞧,见纤漾兀自立在殿门前,嘴巴一撇,说道:“你怕我这宫里有老虎,会吃人么?怎么不进来?” 第196章 关门放狗 纤漾见侯公公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脚下,意思是在这里相候,便微微一笑,迈步而入。 哪知她前脚刚一踏进殿门,雨轻公主便大声吩咐道:“来人,紧闭宫门,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准放进来!” 这架势,是要关门放狗么。 纤漾一怔,藏在袖中的手掌握成了拳,心中暗生警惕,这小姑娘要玩什么古怪花样? 两扇朱砂填漆的殿门轰然合拢,并重重上了闩,把等在门外的侯公公唬了一跳,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凑到门口,竖着耳朵仔细听,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雨轻公主回眸一瞥,见纤漾站在原地,冷笑一声:“现在怕了?”她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 纤漾见她这样,心头反倒一松,淡淡笑了出来,风姿嫣然,只看得雨轻公主呆了一呆,暗赞:好美! “公主殿下,您这宫中当真是养了只老虎么?你倒放出来,瞧我怕是不怕?”纤漾笑吟吟地道,她视线一扫,己将瑶华殿中的诸人都看了一圈,发现都是普通的太监和宫女,并没发现有武功高手,心中更是放松。 这些人就算是一拥而上,她估计以自己现在的身手也足以应付得了。更何况,据她观察,雨轻公主对自己并没有加害的意思。 “哼!你如果真是不怕,就跟我进来。”雨轻公主眼珠一转,当先向内殿而去。 纤漾好笑地看着她,缓步随在她身后,进了内殿的厅堂。 走进殿来,纤漾游目四顾,只见高大宽敞的殿堂之中布置得极是花团锦簇,乍一看去,纤漾被那五彩缤纷的颜色差点耀花了眼,玫瑰红的屏风,孔雀蓝的椅披,翠绿色的帐幔,大红色的丝绦,色彩都是浓烈之极,但是种种浓艳的颜色搭配在一起,却又显得和谐无比。 这种色彩强烈的装饰风格虽然不是纤漾的菜,但丝毫不影响她欣赏美的眼光。她只瞧了一眼,对雨轻公主的性格就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记得曾经在一本色彩和性格的书中读到过,喜欢这种强烈色彩的人,性格活泼外向,精力旺盛,好奇心强,说话做事往往不加思索,同时又缺乏耐性。 果然如此! 这雨轻公主的性子和书中所写当真是一模一样。 纤漾转过头看着雨轻,微微一笑。 雨轻公主坐在上位的榻席上,正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纤漾,她见纤漾注目自己殿中的布置,眼中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情,见纤漾向自己看来,却是含笑不语,下巴一抬,忍不住问道:“本公主的宫中,布置得还好看吗?” 纤漾见她眼中明显露出想要人夸赞的神色,笑了笑,道:“公主的眼光独到,这殿中的布置的确与众不同。” “哪里与众不同?你快说,快说。”雨轻公主被她这轻描淡写的两句勾得心痒难耐,巴不得她多夸几句好听的。 纤漾更是好笑,她指着殿堂的一角,微笑道:“处处都与众不同。比如这里的帷幔,大红配大绿,有句话说,红配绿,真俗气……” 她话未说完,就见雨轻公主小脸一沉,目光中露出怒意,苏眉一竖,气呼呼地道:“你敢说本公主的眼光俗气?” “公主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这俗话说,红配绿,真俗气,这乃是寻常人们口中的说法,那是因为他们没人能见得公主殿下的这番巧妙心思。若是说这话的人见了公主殿下这宫中的布置,定然要夸奖一句,红配绿,巧心思!”纤漾笑道。 “哼,本公主殿中的装饰,他们哪里能够见到!”雨轻被纤漾这么拐弯抹角的一夸,脸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正是呢,纤漾却蒙公主殿下恩召,能亲眼得见公主殿下宫中的这番布置,真是三生有幸,日后出得宫去,纤漾定会向旁人好好夸赞一下公主殿下,不但宫中膳食做得美味无比,而且宫中装饰别具匠心,色泽浓艳,瑰丽无双。” 纤漾喝了口宫女端上来的香茶,只觉得肚中越发饥饿,巴不得公主马上传膳,哪想到这小姑娘居然和自己谈起房间的装饰问题来,她借着从老八口中学到的知识,随口夸赞了几句,果然说得雨轻公主心花怒放,笑如花初绽,于是顺便暗示了一句,提醒一下雨轻公主,该开饭了。 雨轻公主听得意犹未尽,但她也极是聪明,听懂了纤漾话中的暗示,脸上微微一红,吩咐道:“来人,传膳!” 她向来吃饭并无固定的地点,从来都是想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这殿堂之中并非用膳的所在,但是公主有令,谁敢不从,宫女们答应了,下去准备。 在宫人们忙碌穿梭的时候,雨轻忍不住又追问道:“苏姑娘,你倒说说看,为什么别人的红配绿,就是太俗气,而本公主的大红配大绿,就和别人不同呢?” 要知道她宫中的这般布置,皆是出自她的手笔,极盼得能有人夸赞上几句。可是圣德帝和姚皇后每每到她这里,都是神色古怪,对她的精心布置从不多瞧,纵是在她在再三催促之下瞧了几眼,那目光中流露出的神色也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就连她最欣赏喜欢的九哥,也只是摸着她的头,淡淡地夸了句:“小十喜欢的,一定是好的。” 九哥从来没有骗过她,更不会说好听的话哄她。 雨轻听了九哥的话,不由得泄气,她当真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难道自己的布置,就这么让人瞧不上眼吗? 虽然自己宫中的太监和宫女都是一股脑地夸赞自己,但雨轻公主半个字也不信,这些唯唯诺诺的家伙们,哪怕自己就是放个屁,他们也会异口同声地说,是香的! 没想到自己殿中让众人都瞧不上眼的布置摆设,今天竟然被夸了,还被人夸赞她匠心独具,登时让雨轻公主大起知己之感,对纤漾的好感度直线上升,看着纤漾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 第197章 志趣相投 “那是因为公主不仅懂得色彩的搭配,而且知道它们之间的比例协调,就拿这副帷幔来说,公主选用了大面积的绿色为主,而系住帷幔的小小丝绦却偏偏用了最亮眼的红色,有句诗云:万绿丛中一点红,就像是大片绿叶丛中,那一朵红花异常醒目,公主的巧妙心思,实在不由得人不赞啊。” 纤漾面不改色地夸赞道。 这番话,她是半点也想不出来的,恰恰那晚老八给她科普穿着打扮的时候,曾经提过一些配色的道理,这时她再结合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登时唬得雨轻公主一愣一愣的,怔怔地听她说完,突然双掌一拍,眼睛闪亮,叫道:“万绿丛中一点红!纤漾姐姐,你的诗做得真好,这么有学问的话,哼!谅他们一个一个的谁都说不出来!” 纤漾轻笑,这雨轻公主真是直肚直肠,她的喜欢与厌恶,那是直接写在脸上和挂在嘴上的,她喜欢自己的时候,一口一个纤漾姐姐的叫着,当她厌恶自己了,又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冷淡地称呼自己为苏姑娘。 这会儿自己说话讨得她的欢喜,立马又由苏姑娘变成纤漾姐姐了。 至于雨轻公主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纤漾想想群芳宴上的情形也就心中有数,左右为的不过是一个“情”字。 纤漾不介意做一次知心姐姐,为情窦初开的小公主解决一下情感上的难题。 不为别的,就凭雨轻公主居然把她最珍贵的鸳鸯蝴蝶佩要赠送给她,也值得她回报这份情。 说话间,宫女们已经布宴完毕。 雨轻公主自然是坐在首席,纤漾一眼就看到了那名叫兰芝的宫女,此时正站在公主身后,对着自己腼腆一笑。 她对兰芝印象不错,这小宫女细心周到,服侍得她很是熨帖。 雨轻公主顺着纤漾的目光一瞧,便道:“兰芝,你去伺候纤漾姐姐用膳。” 兰芝恭谨地答道:“是。”轻步走到纤漾身侧。 殿中的太监宫女都暗暗惊奇,这美貌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刁蛮任性的公主殿下破格礼待,不但邀宫留膳,而且还让自己最喜欢的宫女前去服侍,这可是除了九殿下之外,再也没人享受过的礼遇啊,就连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曾有过。 “多谢兰芝姑娘。”纤漾对公主的好意也不推辞,这兰芝极有眼色,也算是知晓自己的喜好,由她帮自己布菜,真是再好不过。 雨轻公主宫中厨子的水平着实了得,除了一味蟹粉狮子头吃得纤漾赞不绝口,其余的菜也都是极尽巧思,想来是为了迎合公主的喜好,连色泽都做到了鲜艳夺目。 纤漾早就饿得狠了,她也不客气,自顾自吃得很是欢乐,兰芝昨晚见识过了她的饭量,己不觉得惊讶,面不改色地帮她布着菜。 雨轻公主却着实震呆了一把,她目不转睛地瞧着纤漾,惊得掉了筷子犹不自知。 她幼受宫训,身边的教养嬷嬷谆谆教导她各种规矩礼仪,用膳时候的规矩教得格外仔细。 她记得清清楚楚,嬷嬷说,再喜欢吃的菜,也不可连续吃第二口,免得堕了天家的身份,仪态要高贵端庄,食不露齿。 可是,眼前纤漾吃饭的样子,彻底颠覆了嬷嬷对她的教导,就拿那道狮子头来说,雨轻看得分明,她已经一口气吃掉了一整只,而且她吃饭的时候,模样一点也不高贵端庄。 雨轻心想,不知道苏大小姐的这副吃相,宜城哥哥见过了没有?如果他见到了,还会一如既往的喜欢她吗?又或许,宜城哥哥是见过了的,正是因为她这副与众不同的吃相,他才喜欢上她的? 不知为什么,雨轻看着纤漾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悄悄咽了下口水,觉得她吃过的菜好像特别好吃。 当纤漾把一筷子锦绣虾丝送入口中,眼睛微眯,细细咀嚼的时候,雨轻忍不住伸筷也夹了道虾丝,放进嘴里轻轻一嚼,果然鲜香满口,一下子胃口大开,看着纤漾又舀了一勺松仁鱼米,她也拿起了小银匙,吃了一小勺松仁鱼米。 雨轻没意识到,她的这一举动,简直看呆了周围侍膳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瞧着她。 纤漾自然是注意到了公主的举动,她轻轻一笑道:“公主殿下,你宫中的厨子做得菜当真是好吃,尤其是这道狮子头,清而不腻,四肥六瘦,地道之极。” “是吗?你也爱吃狮子头?倒和我九哥的口味一模一样哎,你说的话我九哥也说过,这狮子头就要四肥六瘦,清而不腻才叫地道呢。”雨轻公主眼睛一亮,忍不住说道。 纤漾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好端端地提什么狮子头,自己是看到狮子头,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小九头一次去酒楼吃饭的情景,正满怀柔情蜜意的回味着,结果公主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该死的南宫朗,纤漾的好兴致瞬间给败了个精光。 满桌精美的菜肴也提不起她的兴致来,她食不知味地又吃了几筷子菜,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居然又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那南宫朗爱咋地咋的,关她啥事!她偏要吃饱吃好,养精蓄锐,三天之后,他要是真的敢来求亲,她就有胆子让他一道题也答不对,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铩羽而归。 纤漾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她的眉眼笑得弯弯的,仿佛看到了三天后自己当着南宫朗的面前,亲手拉着小九的手,骄傲自豪地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我苏纤漾选中的夫婿!她真的很想看一看到时候那个南宫朗的脸色呢。 用完了午膳,又饮罢了香茶,纤漾看了看天色,便向公主提出告辞。 雨轻公主自然不肯答允,她让纤漾来的目的可不是吃饭的,她还没完成九哥交待她的事呢。 九哥的事儿完不成,那她的终身大事也就没戏了。 第198章 神女有心 “纤漾姐姐,你是头一遭来我的瑶华宫,还没好好游玩一下,怎么就说要走呢?我带你去我宫里的后花园玩去,那里种了好多稀罕的花,比御花园中的还要漂亮,我还让他们搭了一个秋千架,咱们去荡秋千去,好不好?”雨轻兴致勃勃地跳起身来,拉着纤漾的手往外就走。 这小公主的精力真是旺盛。 纤漾被她拉住手,也不好用力挣脱,只好强打精神勉强奉陪。 她对赏花没什么兴趣,不过荡秋千吗?倒是让她颇为意动。 那是她儿时最喜欢的游戏,只是从小到大,她荡秋千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纤漾也不例外,这时听得公主说起了秋千,她顿时心动无比。 雨轻公主对周围一摆手,道:“本公主要和纤漾姐姐去后院子里玩去,你们都散了散了,不许跟着我们,要是让本公主发现有谁偷偷跟了来,本公主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她俏脸一板,凛然吩咐,倒是颇有威势。 宫人们恭顺地齐声答应,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雨轻公主眉花眼笑地携着纤漾的手,两人齐向后院行去。 纤漾听公主这般吩咐,知道公主这是有悄悄话要对自己说,也不说破,只是含笑观赏周围的景致。 果然刚一转过游廊,四顾无人,雨轻公主就忍不住问道:“纤漾姐姐,你心里面有喜欢的人了吗?” 纤漾轻轻一笑,公主果然直白,她瞅着雨轻,反问道:“请问公主殿下,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 雨轻的脸登时一红,嘴巴噘了起来,低下了头却不说话。 纤漾难得见她露出小女儿样的腼腆羞色,忍不住好笑,故意逗她道:“昨儿的群芳宴上,有一位穿白衣服的年轻公子,模样长得又好,性格又极是温柔的,听说是咱们朝的第一才子呢,我觉得他挺不错的,公主殿下觉得呢?” 雨轻一听就急了,昨天宴席之上,只有楚宜城一人穿着白衣,纤漾说的不是她的宜城哥哥,又是哪个? “不行!他不行!不,不是,他不是不行,他是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纤漾姐姐,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白衣公子,他叫楚、楚宜城,他、他性格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火起来可凶了!他长得也不好看,不是不好看,是不如我九哥好看。纤漾姐姐,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选啊!” “是啊,我一定要想清楚了再选啊!”纤漾好笑地重复,打趣她道:“既然这位楚公子长得不好,脾气双大,那为什么公主殿下偏偏喜欢他呢?” “谁说我喜欢他了!”雨轻急着否认道,脸都涨红了,瞧着纤漾一副洞悉一切的眸子,垂下头低声道:“我、我只是把他当哥哥看,当成哥哥一样的喜欢罢了!” “公主殿下,你是说你对楚公子就像对哥哥一样喽?那你是更喜欢你的哥哥们,还是更喜欢楚公子呢?你对他们喜欢的感觉是一样的吗?”纤漾追问道。 雨轻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不解道:“什么叫做喜欢的感觉?” “就是……”纤漾抬起头,回想起和小九在一起的感觉,唇边绽开甜蜜的笑容,美好灿烂,道:“就是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会脸红,会害羞,心就像小鹿在乱跳。” “有啊,有啊,我就是这样,一看到他我的心就怦怦乱跳……”雨轻冲口而出道,看了纤漾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纤漾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从雨轻的神态和语气之中,她已经发觉这小公主对那楚宜城明显是动了心,只是那楚宜城却似是公主无意,她回想起宴席之上,姚皇后把鸳鸯蝴蝴佩交在雨轻手里时说的话,心中恍然而悟。 这世上再狠毒的女人,对自己的子女都是爱护之极的。 比如姚皇后,自是早就察觉了女儿的心事,这才赐下珍贵的玉佩,只想要成全女儿的心愿。只是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雨轻公主的这一番相思之情,看来是要付诸东流了。 那楚宜城为人如何,纤漾虽然并不深知,但他不嫌自己貌丑,不畏权势,公然和九殿下同时求娶自己,其意至诚,其心可表,想来定是矢志专一的人,肯定不会轻易移情别爱,恋上公主。 说不定三日之后,这楚宜城也会出现在东校场自己的择婿之会上,只是自己心中己有所属,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意,她除了感激,再无其他。 想到这里,纤漾又轻轻叹了口气。 “纤漾姐姐,你为什么老是叹气?你是不是也像旁人那样,觉得他身无功名,配不上我?”雨轻公主想到楚宜城的白衣身份,大是烦恼,父皇执意不肯允婚,也是为此。 “不是。”纤漾摇了摇头,念在公主昨日相赠玉佩之德,决定点她一点,她侧着头想了想,问道:“公主殿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现在有两个品貌相当的年轻公子,一个是你喜欢的但是他不喜欢你,一个是喜欢你的但你不喜欢他,二人你只能选一个嫁给他,你会选哪一个?” “本公主要嫁,自然是要嫁我最喜欢的了,他不喜欢我不打紧,成亲之后他自然会喜欢我的!”雨轻毫不犹豫地答。 纤漾看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小公主还是被娇宠惯了,不知道世事难料。 “如果成亲之后,他也不喜欢你,而且待你一点也不好,他不理你,不和你说话,处处视你为无物,如果是这样,你还会一直喜欢他吗?”纤漾想了会儿,方才开口问道。 “他如此待我,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他!我又不是傻子,不喜欢不喜欢了,宜城哥哥要是敢这样对我,我就恨死他。”雨轻心心念念想的全是楚宜城。 纤漾忍不住笑了笑,公主果然是小孩子脾气,她只是对楚宜城钟情,情深并未深种,及早抽身,定然不会太痛苦。 第199章 真心之人 “那要是另一个喜欢你的人,他一直待你非常非常好,处处关心你照顾你,你喜欢的他都喜欢,你开心他比你更开心,你伤心他会比你更难过,事事都以你为重,把你放在第一位,如果有这样的一位公子,公主你以后可会喜欢上他?你不用急着回答,先好好的想上一想。”纤漾轻轻拍拍公主的手,对她温颜而笑。 雨轻听得怔住了,纤漾的这番话,和她昨天在群芳宴中所说如出一辙,正是由于那番话,她对纤漾一下子有了好感,如今纤漾拿这话问她,她倒真的像纤漾说的,好好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道:“他待我这样好,说不定,嗯,可能我也会喜欢上他的吧。” 话虽出口,她心中犹有一丝迷惘,感觉纤漾问她的这个问题,像是在说宜城哥哥,又像是在说旁的人,她想来想去,突然觉得宜城哥哥就是纤漾说的那个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天天想着他念着他,可他就从来没有半点儿把自己放在心上。 小的时候,他确实是待自己极好的,比九哥都好,可是后来她渐渐的长大了,他倒离她越来越远。宫中规矩严明,她更是公主之尊,等闲见不得他一面。逢年过节之时,打听得他会进宫来,她总会千方百计寻个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想到好容易见了面,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叫一声“公主”,恭恭敬敬的对自己行个礼,便会很快地找个理由避了开去,倒像自己是什么毒蛇猛兽会吃人咬人一般。 自己年岁越长,他待自己就越是冷淡,可是自己恋着他的一颗心,倒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越来越热,越来越浓,只觉得一刻见不到他,心都是疼的,只有见了他的面,才会觉得好。 可谁知见了面又是这样的情形,他的冷淡越发的刺疼了她的心,她倒宁愿不见他的面了。 直到昨日的群芳宴上,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亲口向别的姑娘求亲,他可把自己这个公主置于何地?在他的心里,若是当真有自己的一星半点位置,他也做不出这等伤她的事,说不出这等伤她的话来! 一想到这里,雨轻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目光一闪,正瞧见长廊垂落下来的蔷薇花,这花正是楚宜城最喜欢的,因为他喜欢,所以她也喜欢,特地命花匠们在她的宫中遍植蔷薇,粉黄柔白,爬满了宫墙,抄手游廊上更是蔷薇遍布,盛放得极是灿烂。 她素日里极是喜欢这道开遍蔷薇的长廊,此时却觉得这满廊的花都像是裂开了嘴巴,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让你们笑!让你们笑!”雨轻冲过去,一伸手,抓下了满手的花瓣,用力抛在地上,泄愤似的用脚跺了跺,她恨恨地瞪着那些蔷薇花,就像在瞪着楚宜城一般, 枉她盼了他这么久,才终于见了他一面,他就这般待她,真像纤漾说的,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冷淡之极,那自己当真就如自己说的,不喜欢他了吗? 雨轻揉着花瓣的手不由停了下来,越想头越痛,越想越迷糊。 纤漾见公主脸上神色变幻,一会迷惘,一会恼怒,一会欢喜,一会忧愁,知道她已经把自己的这番话听了进去,只是她年纪还小,一时想不明白而己,待时间久了,她哪一天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自会恍然大悟。 纤漾笑着拍拍雨轻公主的手背:“公主殿下,你不是要带我去荡秋千的吗?怎地不走了?” 雨轻公主被她一言提醒,像是从梦中醒来般,长长吐出口气,猛地一拍额角,暗叫:糟糕!自己居然耽搁了这么久,九哥想必已经等得急死了。 哎,都怪这个纤漾姐姐,问了自己这么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把自己搅晕了头,害得自己忘了时间。不过她提的这个问题,自己真得要好好想想才是。 雨轻对着纤漾一笑,道:“纤漾姐姐,和你说话真有趣儿,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儿?母后不许我出宫,我整天呆在这宫里闷都要闷死了。好不好?纤漾姐姐。”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让纤漾不忍心拒绝,她笑着答应道:“好。”但她心里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自己得罪了柳皇后,哪里敢再进宫来,是怕柳皇后不给自己好果子吃吗? 雨轻公主得了她的允诺,却极是高兴,她现在对纤漾又是崇拜又是佩服,只觉得纤漾若是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能办到。她拉着纤漾的手,叽叽呱呱地说着一些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园的月亮门前。 园门大敞,还没进园子,纤漾已经闻到阵阵花香,其中竟然还有曾在太后院中嗅到过的玉秋萝的香气,让她不由精神一振。 踏进园门,眼前便是一道粉彩影壁墙,绕过影壁,眼前果然是一个极大的花园,花木扶疏,错落有致,在花园一角,果然竖起了一座高高的秋千架,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萝,被春风一吹,微微摆动。 雨轻拉着纤漾直奔秋千而去,笑嘻嘻地道:“纤漾姐姐,你先荡吧,我帮你推着。” 纤漾推辞道:“还是公主殿下先吧,我来推。” 雨轻笑道:“我天天在这儿玩,你难得进宫一次,自然要先让你,母后教过我的,这叫待客之道。说只有这样,我请来的客人才不会厌烦我,会继续进宫来找我玩。” 纤漾见她说得天真,也不再拒绝,她打量了一下,见系着秋千的绳索甚粗,显是极为结实,精铁所铸的底架深埋土中,便笑着站上了秋千架,转头对公主道:“公主殿下,请闪开一旁,看我的。” 雨轻微微吃了一惊,她从来都是坐着荡秋千的,忍不住叮嘱道:“你这样危险,千万小心些,抓牢绳子不要松手。”说着退开了几步,颇为羡慕地看着纤漾。 她哪次来荡秋千,身边总是少不了跟着的太监宫女,个个都被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着,自己说话行事稍有一点儿出格的地方,就会一遍遍地被提醒。 第200章 突遭暗算 像纤漾这样的玩法,她觉得新鲜又刺激,向周围扫了一圈,果然没看到有太监和宫女的影子,放下心来,决定等纤漾下来了,自己也这样荡上一回秋千。 纤漾见公主退开,轻舒皓腕握住千绳,吸了口气,双膝微屈略一用力,秋千便前后摇摆起来。 雨轻公主在一旁观看,见纤漾身姿轻盈,有如飞燕临空,越荡越高,飘飘然宛如直上云端,不由地忘记了害怕,拍掌咯咯直笑,大声叫道:“好高啊!再高一点!再高一点!纤漾姐姐,你就像在天上飞一样!” 纤漾玩得极是开心,笑声如银铃般流泻,从半空中清脆地飘洒下来,她听得公主在下面为自己加油,忍不住玩心大起,叫道:“公主殿下,这还不算高,你再瞧!” 双足再一使劲,千绳拉得笔直,直荡出去,如就过山车一般,忽哨而过,荡得果然比方才更高,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天空飘过的白云一般,只看得下面的雨轻一阵心惊肉跳,但见纤漾安然无恙,又拍掌大赞起来。 纤漾身在高处,对园中景致一览无遗。只见这园子占地极广,一半遍植花木,另一半却挖了一方池塘,池中碧波粼粼,养得数十只锦鲤,池塘边正坐着一个身穿浅绿衣衫的少年,手握鱼食,漫不经心地向池中抛洒,逗得那些锦鲤们游来游去,争先抢食。 正午的阳光浓烈而炙热,当头直晒下来,明亮的光线照在那少年的脸上,苍白的面容像是笼上了一层玉般的光晕,莹然生辉,宛如明珠美玉,洁净无瑕。 少年听见纤漾的笑声,抬起头来,璀璨似星的眸光对着纤漾瞧了过来,见到她如花般的笑颜,怔了怔,随后露出灿然微笑。 那坐着喂鱼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宫朗。 纤漾一下子愣住了,心中暗暗叫苦,直呼上当。 原来这才是雨轻公主邀自己进宫用膳的真正用意,全是为了她的这个九哥! 纤漾心中暗恼,这人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所为何来!自己已经表明态度,三日之后要自主择婿,已经等于是当面拒绝了邹太后和圣德帝将自己指给南宫朗的美意,他若当真是对自己有意,不妨三日之后光明正大的参加比试,胜负自有公论。 所谓愿赌服输,自己总要叫他输得心服口服。 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摆着是冲自己而来,纤漾忍不住烦恼无比。 她实在想不出他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更谈不到该怎么应对。 纤漾脑中想事,劲力忽然用得偏了,千绳荡到最高处,竟然打了个转儿,纤漾登时头下脚上,踏板离开了脚下,身子一下子飘在了半空之中。 “啊--”底下的雨轻公主仰着脸,突然见到这般情景,忍不住惊呼出声,大叫一声:“九哥,救命啊!” 她知道南宫朗就在这园中,眼见纤漾情势危急,再也顾不得隐瞒,直接叫嚷出来。 纤漾身在半空,却不慌乱,她的双手仍然牢牢握紧了千绳,腰肢用力,在空中轻轻巧巧地转了半个身,硬是把用偏的力道正了回来,只待踏板落下,她双足踏上,就可一切恢复正常。 就在这时,纤漾忽然听得半空中一声异响,像是有一件锋利的物事飞速破空而来,被阳光一照,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直奔纤漾的面门! 危急之时,纤漾身子用力向后一仰,就像一枝鲜花被风吹折了腰,只听得“铮”地一声,那物事紧擦着她的脸旁飞过,一下子割断了她紧握的千绳。 完了!我命休矣! 伴随着雨轻公主的一声尖叫,纤漾脑中出现一片空白,耳畔呼呼的风声掠过,她的身子被绳子荡出的惯性直甩出去。 这下子她完全身不由己,找不到半点借力之处,只能任由自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向地面上猛砸上去。 从这十数米的高空坠落,就算是笔直下落,只怕也会跌个脑袋开花,更何况自己还带着重力加速度,铁定是死翘翘了! 生死倏关之时,纤漾心中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飞过的蓝天白云,眼前一下子闪过阿九戴着面具的脸,好遗憾!这辈子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居然连他的真实面孔也没见过,就这么走了,只怕到了下一世,她也是不甘心。 “阿九!”她突然放声叫了出来,纵然临死之时见不到最心爱的人,她也要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她轻轻地阖上眼,嘴角边浮出一个微笑,默默地同这个世界告别,阿九,不知道下一世,我是否还会遇见你?纵是遇见了,只怕我也不识得你吧,下辈子,你要是再敢在我眼前戴面具,我……我非挠你一个满脸花! 纤漾淡淡地笑着,静静期待死亡的来临。 纤漾没有看到的是,就在她合上眼的那一瞬间,一条淡绿色的身影突然跃起,足尖点地,身子凌空,向她疾射而去。 雨轻却瞧得清清楚楚,那个淡绿人影正是她的九哥! 她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上,九哥不是身子虚弱,行走都要靠人扶着的吗?怎么会突然变好了?而且还有这么好的轻功! 这、这是轻功吧?她常听侍卫们说起,可却从来没亲眼见过。这时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九哥的人在空中飞过,当真是像飞将军一般,威风之极! 雨轻瞧着她的九哥在半空中伸出右臂,一把揽住了纤漾姐姐的纤腰,紧紧抱在了怀中,他整个人似乎被那巨大的惯性猛地一震,原本飞翔灵动的身形突然一窒,紧接着被那巨大的重力带得向下直坠…… “喀嚓--喀嚓--嘭!” 重物坠地的声音。 雨轻眼睁睁地瞧着南宫朗抱着纤漾,两个人一齐掉进了花丛中,她的九哥双臂紧紧抱着纤漾姐姐,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他却脊背向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这一瞬,雨轻突然热泪盈眶。 第201章 你上我下 她只觉得自己心里酸酸涩涩的,满满的都是感动。眼前的一幕让她突然明白了,当一个男子真的喜欢一个姑娘的时候,他是可以豁出了性命去保护她的,这才是纤漾姐姐说的,若是有一个男子这样的待她,她会不会喜欢上他? 雨轻现在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她会! 宜城哥哥……不过只是她少女时光一个美好的梦,这个梦,终究会醒。 而她的九哥对纤漾姐姐,这样的感情,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这一刻,她真为她的九哥感到骄傲。 她的九哥就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男子汉,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对他倾心相待。 纤漾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九哥对你的一片心啊! 雨轻轻轻拭去了眼角流下的泪,笑了。 这会儿九哥终于心愿得偿,可以抱着纤漾姐姐了,自己还是识趣点,别去打搅他二人为妙,要不惹得九哥动了怒,他就不告诉自己那个好法子了。 嗯,她现在突然觉得,那个法子一下子变得就不重要了,就算九哥当真不告诉自己,也没什么。和九哥对纤漾姐姐那么浓烈的感情一比,宜城哥哥对待自己,简直淡得像杯水,淡淡的没有一点滋味,让她的心不由得一点点冷了下去。 雨轻想悄悄溜走,又实在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她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向南宫朗和纤漾摔进去的花丛靠近,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小心。 她在这儿提心吊胆,花丛中的两人却谁也没有留意到她。 纤漾正闭目待死,突然感觉到自己落入到一个极为熟悉的怀抱,那宽厚的胸膛,炙热的体温,分明就是阿九! 她只当自己是临死之时出现了幻觉,当下伸出双臂,揽住阿九的脖子,将自己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心中感念上苍,居然让自己在临死的一刻感受到了最喜欢的人的怀抱。 哪知道阿九抱着自己,一起向地上摔去,纤漾被他护在怀中,只震得身子发麻,倒是没受半点伤,可身下的那人却龇牙咧嘴,半天动弹不得。 纤漾怔了怔,突然有了真实的存在感,自己原来没死,被阿九救了! 她心中大喜,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抱着他的脖子直叫:“阿九,是你么!你真的来了?果然是你救了我!” 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人闷声闷气地答道:“是我……” 嗯?不对劲! 纤漾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当归味道,不由得又气又急,双手一放,松开了抱着他脖子的手臂,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一张色若春晓般的面容,哪里是阿九,分明是南宫朗! 南宫朗仰面朝天跌在地上,双臂仍是牢牢圈住纤漾的纤腰,纤漾正正好好趴在他胸前,两人面面相觑,相距不过寸许,四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瞪视着对方。 这姿势……实在太暖昧了! 饶是纤漾再大方,也忍不住红了脸,她想起自己方才还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脖子,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就一阵心虚,这要是落在阿九的眼中,不定怎么误会自己呢! 她别开眼睛,不敢再和他对视,用力挣扎了一下,怒道:“快放开我!” “软玉温香抱满怀,本王为何要放手?更何况,本王在明明在池边喂鱼,是你从天而降,落在我的怀中,还紧紧地抱住了本王,苏姑娘,这次……可是你主动的哦,你可抵赖不得。”南宫朗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痞痞笑容,看在纤漾的眼中,只气得她火冒三丈。 听他的话中之意,自己从空中摔下来,无巧不巧的正好掉在他怀里?这事情居然会有这般巧法? 纤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方才那一瞬间实在太快,她又闭着眼睛,只感觉到自己刚被人抱住,然后紧接着就摔下地来,若不是这南宫朗正好当了自己的肉垫,只怕自己真是要摔个脑袋开花。 如此一想,纤漾的怒气又降了几分,这南宫朗不过是嘴头上讨得几句便宜,且由得他,他救了自己一命,却是事实。 不管他是有事相救还是无心插苏,纤漾觉得自己都欠了他一个人情。 就凭他护着自己,没让自己受到半点伤,也瞧得出来这南宫朗算得上是一个男人! 纤漾决定不和他计较,咬了咬唇,道:“喂,你先放开我,咱们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要是让别人看到了,非产生误会不可。” 她一下子想到了雨轻公主,心中更虚,万一雨轻公主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自己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咱们这个样子?本王觉得很好啊,唔,就是后背有点痛,要不,咱们换个姿势,我上你下?” 南宫朗耳朵一动,听到附近有极细极细的呼吸之声,却不是雨轻,也不是青影,想来定是那暗中偷放飞刀之人,只怕并未走远,而是躲在暗处偷听。 他方才眼见纤漾情势危急,再也顾不得其他,腾身跃起出手相救,怕只怕自己这一番伪装已经尽数落入那人的眼中,心中不由一紧。 这时听得那人未走,心念一动,暗道正好,演一出好戏给你瞧瞧,也好让你家主子放心。 所以他故意说出这等轻薄放荡的言语,然后抱着纤漾翻了个身,果然变成了他在上,纤漾在下。 纤漾气得脸都白了,他说的话实在是无耻之极!自己刚刚在心里夸赞他像个男人,他转眼就由男人变成了流氓! “混蛋!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叫人了,公主可就在园子里,我一喊她就过来,到时候让她看看你这个好哥哥做的好事,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妇女!” 她被他压在身上,控制得动弹不得,只觉得他鼻中喷出来的热气,直奔面门,她嫌恶地拼命扭开脸,避开呼吸有他的空气。 他却一抬手,捏住她细巧的小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一双含笑的眸子紧紧盯住她嫣红的樱唇,咽了下口水。 第202章 亲他一下 “你喊啊,大点声喊,最好把园子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全喊进来,让他们一直来瞧瞧,本王是如何欺负于你的,嗯,你这一说,本王倒真想好好欺负欺负你了。” 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可当手指一触到她柔软滑腻的肌肤,心里腾地窜起了一把火,紧盯着她娇嫩的红唇,心道,我就亲一下,只亲一下,她应该不会发觉吧。 雨轻躲在花丛根下偷听,只觉得面红耳赤,脸颊发烫,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九哥居然会说出这么羞人的话,做出这么羞人的事来,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啊?自己还要不要偷听下去?再听下去,会不会听到更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话来…… 她想溜走,却不敢稍动,只好伸出双手拼命捂住耳朵。 纤漾看着南宫朗缓缓逼近的脸,只吓得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他这人喜怒难测,万一当真用强的,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想出言恫吓,却知道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己也没拿住他半点把柄。 眼见得他的薄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纤漾情急之下,叫道:“等等!别动,你要是个男人,就别仗着自己力气大,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南宫朗失笑的看着她,道:“你是弱女子吗?昨儿的群芳宴上,你唇如枪舌如箭,连皇后娘娘都甘拜下风,你一个小女子简直比十个男人加起来还厉害。” 见他搭腔,纤漾心中一喜,暗道有门儿。 只要他肯和自己对答,就没那心思想三想四。 “怎么?你堂堂的十殿下,是不是怕了我这个小小女子啊?三天之后,就是我苏纤漾自主择婿的日子,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三道试题,十殿下,您要是对我有意,就别在这里欺负我,三天之后,我在东校场恭候殿下您的大驾,您可敢来?” 纤漾瞅着南宫朗,唇边露出一个讥诮的笑。 好一个激将法! 南宫朗心中暗笑,脸上却不露声色,斜眼瞥着纤漾,板着脸道:“哼!你一个小小女子的考题,岂能难得了本王?好,本王今天就放过你,三天之后,咱们东校场见!” 他听得躲在暗处的那人还未离开,心中暗暗焦急。 原本他让雨轻约纤漾来此,并摒退了众人,就是想找一个清静之地,向纤漾吐露真情,期望得到她的谅解,哪知道世事难料,这皇宫中危机四伏,连公主的寝宫之中也难以幸免。 今天若不是自己出手,只怕她的小命会就此交待在这皇宫之中。 想一想这丫头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将好好的一个群芳盛宴搅合得乱九八糟,须知枪打出头鸟,她这样锋芒必露,岂能不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必要除她而后快? 果然,那暗中操纵的人连一时半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一探听得她被雨轻公主邀入宫中,就迫不及待地遣了杀手,来取她的性命。 不得不说,那杀手选的时机极是巧妙,连他事先都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等到他听得风声有异,就看到纤漾从空中重重的摔落。 想一想他都感觉到一阵后怕。 虽然那杀手出手害她,但他仍是不能出手,只能隐忍。 一来那杀手功夫极高,自己毒伤未愈,内力运转不灵,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二来他还未布署成功,现在就和对方明刀明枪的对上,自己必败无疑。 目前还是示之以弱,继续麻痹对方,让对方继续轻视自己。 兵法云:骄兵必败! 他紧紧地握住拳,一忍,再忍! 只是委屈了身下心爱的姑娘,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受屈,为了制造自己贪花好色的假象,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她,如今已是势成骑虎,再难挽回。 他现在越来越是害怕向她坦露真相,她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只怕当真是知道了自己的理由,恐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了。 南宫朗背上冒出一阵冷汗。 他咬了咬牙,也罢,从今往后,就让阿九彻底消失,他会代替阿九,继续疼她爱她惜她怜她,许她一生,宠她一世! 纤漾听南宫朗中计,心中一喜,哪知他半天动也不动,眼珠子直直地瞅着自己,脸上神色变幻,时而愤怒,时而迷惘,最后竟然握紧了拳,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心中一惊,不知这南宫朗是中了什么邪,发的什么疯,她用力挣了挣,叫道:“九殿下,您说话要算话,还不快放开我?” “放你?容易,只要你心甘情愿地让本王亲个嘴,本王马上就放了你。”南宫朗突然唇角一勾,笑得邪妄无比。 这场戏既然已经开始演了,就要继续演下去,反正怀中抱着的姑娘是自己未来的媳妇,自己怎么也算不上是轻薄良家妇女。 这么一想,南宫朗心里登时觉得好过了许多。 纤漾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他、他说什么? 亲个嘴! 他还能更不要脸一点么? 雨轻则差点笑出声来,她的九哥清心寡淡了这么多年,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居然会这么热情。唔,亲个嘴!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来,好大胆,要是宜城哥哥也这样和自己说话,那……自己要不要答应呢? 纤漾简直被南宫朗的轻薄下流气得九窍生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居然会变了卦,不过她现在落在对方的手掌上,只能任由对方摆布,自己做不得半点儿主。 眼见得他伸过嘴来,当真往自己的唇上亲过来,纤漾又气又急,却拿他半点法子也没有,他虽然没有点了她的穴道,但她不敢太过挣扎,因为她清楚的明白,挣扎的后果很可能不仅仅是损失掉一个吻。 对方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纤漾说什么也不敢冒险,万一当真勾起了对方的邪火,那后果……不堪设想。 南宫朗的脸渐渐逼近,纤漾无可奈何,不想去看他在自己眼前放大的眸子,用力闭上了眼,牙齿咬得紧紧的,心里一个劲地告诫自己,就当是被畜生亲了一下,没事,没事…… 第203章 风流色鬼 那双明澈如泉水的眼睛终于闭上了,南宫朗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她只要再坚持着瞪他几秒,他就真会坚持不下去了。 没有人会在她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对她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尤其是他,只要看到她的眼睛,他就会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实在无法压抑心中的渴望,他做出决定,就亲她一下,就一下! 南宫朗屏住呼吸,缓缓俯下脸去,在她微微颤动的双唇上轻而又轻地印上一吻,然后马上昂起头来,生怕被她察觉到异样。 他和她亲热过多次,对方的唇和气息都无比熟悉,她的呼吸中带着清甜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感觉,她的唇……还是那么娇软动人,让他差点就没忍住,但是只要深吻下去,她一定会发现破绽,他现在绝不能冒险。 纤漾感觉一样暖暖的东西轻轻地落在自己唇上,就像蝴蝶翩跹的翼,就那样轻轻一触,然后蓦然离开,快速得让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短短的吻已经结束了。 他!他当真亲了自己! 她的脸蓦地涨得通红,随后又变得苍白,她猛地睁开眼睛,愤恨的目光像喷火般直射向南宫朗。 他却把目光转了开去,不去瞧她,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晕红,竟像是害了羞。 纤漾简直忍不住要嗤笑出声,这么大胆孟浪的登徒子,也会害羞!明明他轻薄了她,他倒装起纯洁的小白兔来了! “九殿下,您的脸红了,可是害羞了?怎么,您这是头一次亲一个姑娘吗?您要是不会亲,不妨去倚红楼找个相好的姑娘好好让人家教教您,就您这亲嘴的技术,本姑娘不怕老实告诉您,您还嫩着哪!” 纤漾火气上冲,连讽刺带挖苦地说道,说的时候看着南宫朗越变越僵的脸色,她只觉得痛快无比,可话一说完,她马上后悔莫及。 老天哪!自己这是说了些什么!自己定是被这家伙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地说出这番话来。 别说纤漾被自己的这番话惊呆了,周围听到这话的人全都惊呆了。 南宫朗对她的性格也算得上了解了,也万万料不到她居然会说出这席话来,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气是急,是羞是臊,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她、她说什么?嫌弃自己的技术差?还让自己去倚红楼找相好的姑娘学技术? 有她这么侮辱人的吗? 雨轻只听得双颊飞红,羞得把脸蛋全埋进了衣裙里,可是心里却无比好奇,纤漾姐姐说的那个亲嘴,就是唇碰唇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剑影则像个化石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事是自家王爷做出来的,他居然真的去轻薄人家纯洁的小姑娘了,而且……还被人家姑娘给使劲埋汰了个够! 哈,想不到自家王爷也会有这种吃瘪的时候。 虽然他瞧不见南宫朗的脸色,但他想,那一定是精彩之极。 至于那躲在暗处的杀手,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心中暗骂:你们两个人要表演亲热的戏码可以选一个不是大庭广众的场合吗?这是要闹哪样啊,听得他浑身一个劲的往上窜邪火,运功压都压不住。真他娘的倒霉! 南宫朗听得那家伙暗中加重的喘息之声,也是肚中直骂,自己都表演到这份儿上了,连未来的媳妇都轻薄了,这家伙为嘛还不滚蛋,难不成真要看自己和媳妇在这儿表演亲热戏吗? 他原本又急又躁,偏偏纤漾又说了这样一席话,不啻于火上浇油,只激得他打鼻子里直喷火,低下头,狠狠地盯着纤漾,抛下一句狠话。 “嫌本王技术不好?那本王正好拿你练练手!” 话音刚落,他的唇已经重重地落了下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纤漾只觉得脖颈处一阵****难当,全身都起了一层小疙瘩。她侧着头,拼命缩着脖子,可他的嘴唇就像水蛭般牢牢吸咐着,半点甩脱不掉。 居然又嫌弃自己技术不好,那自己就让她瞧瞧,自己的技术到底好不好! 不敢去亲吻她的唇,他就亲亲她的玉颈香肤来稍解饥渴好了。 南宫朗额头上的青筋突起,他近乎惩罚地亲吻着她,用力一嘬,发出极响亮的“啪”一声,纤漾白腻如细瓷的肌肤之上登时出现了一朵小红梅,红白相映,鲜艳无比。 那清脆响亮的“啪”的一声只震得暗中偷听的三个人全都面红耳赤。 剑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数步,眼观鼻,鼻观心,宛如老僧入定。 雨轻把整个头都埋进了裙摆里,缩着脖子像个鸵鸟。 那个杀手被刺激得差点炸了毛,心里冒出来的火一股接一股,烧得他浑身难受,他可不像剑影和雨轻是两个雏儿,不懂男女之事,这南宫朗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闭着眼都能知道。 他听着自己明显加重的喘息声,赶紧努力调匀呼吸,暗骂南宫朗真是个急色儿,居然就在这幕天席地里干这种勾当!自己一定要一五一十地把这番场景向主子全盘禀报,好好丢一丢他这个当朝皇子的脸。 纤漾被他突如其来的吮吸声吓得心惊肉跳,还来不及骂他,就感觉到他火热的唇又落在了自己的耳根后,那是她极敏感的所在,登时痒得她浑身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怒道:“流氓,色狼,滚开!你再敢轻薄本姑娘,我、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她十分恼怒,心中当真是起了杀机,他要是再敢做出格的举动,等她恢复了自由,她会让他死得连雨轻都不认识他是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暧昧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痒得她浑身一哆嗦,他好笑的瞧着她脖子上起的一层小疙瘩,伸出舌尖,在她轮廓优美的耳垂上轻轻一触,果不其然,只见她的脸瞬间爬满了红晕。 她的耳朵一向是禁区,从来不让他触碰,两人耳鬓厮磨了这许久,他都不曾亲过她的耳朵,每次他只要稍稍移近,都会被她不着痕迹地推开。 第204章 引火烧身 偏偏他却极喜欢她的耳垂,小巧浑圆,饱满得像一双诱人品尝的玉珠,他每每侧头瞧了,总忍不住生出一种想把她的耳垂含在嘴里的冲动。 她越是不让,他就越是想要,好几次等她睡着的时候,他都想偷着亲亲她的耳朵,可她极是敏感,只要他离得稍近,她就会痒得浑身一缩,把自己蜷得像个虾米,让他难以得逞。 这时候终于能够借着另一个身份,一偿夙愿,虽然只是小小的一触,他也觉得颇为满足。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布满红晕的脸,娇艳得就像一朵盛放的蔷薇花,她的眼神凌厉,可神情却妩媚之极,原来,亲她的耳朵,会让她变得如此娇美。 原想浅尝辄止,她却像诱人的罂粟,引诱着他一再地犯错,他忍不住再次伸过头去,终于如愿以偿把她的耳垂含在了口中,轻轻吮吸。 “嗯--”一声娇腻软糯的轻吟从纤漾口中漫出,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纤漾觉得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从耳朵向全身上下漫延开来,刹那间让她情热如潮,忍不住发出娇吟之声,吟声出口,她登时羞不可抑,脸红过耳,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太、太……诱人了! 该死的!这个南宫朗,她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她的耳朵,连阿九都没碰过,他居然敢碰! 他怎么敢! 可自己这个耳朵真是不争气,轻轻一触,就让她情潮涌动,真是羞死人了。 这个弱点,说什么也不能让阿九知道。 南宫朗的脸也徒然涨红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眼光不敢瞧她,仿佛自己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 这场戏演到这里,也该落幕了,再演下去,他恐怕会假戏真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了。 没想到只是亲了下耳朵,就让两个人异常尴尬,双方都眼神闪躲,心里发虚。 纤漾定了定神,目光转向一侧的花丛,一字一字缓缓地说:“九殿下,你今日辱我之仇,总有一朝,我会要你一点一点地偿还回来,我苏纤漾在此发誓,此仇不报,我--” “你嫁我!”他突然打断她,脱口说道,把她的下巴扳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答应嫁给我,不然,我就天天这样欺负你!” 他的神情霸道又邪气,眼神却清亮无比,坚定不移。 “休想!”纤漾想都不想地道,嫁他?他做梦! “你要是不答允,那我还要继续欺负你喽!”他邪气的一笑,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作势欲亲。 纤漾想起方才那奇异的悸动,脸色一白,见他伸过嘴来,情急智生,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叫道:“九殿下,且慢!” “怎么,你又有什么话说?”他只是吓吓她,当真要他亲,他也没那个胆子了。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纤漾见他停住,忙道。 “说来听听。”他淡淡道,颇为好奇,这个鬼丫头想玩花样? “我能治好殿下的病。”纤漾开门见山,毫不废话。 他浓眉一拧。 “就凭你?”明显不信。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马上为你施针治病,一个月之内,包你生龙活虎,健步如飞。”纤漾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气,对自己的猜测更是多了几分把握。 听说他自幼体弱多病,他身上有当归、党参等药材的味道,想来定是他常服的药物,由此推断他是脾胃皆虚。当然,若是他能让她把下脉,她就更有把握。 南宫朗目光闪动,她的话颇出他意外,却正中下怀,落入暗中偷听那人的耳中,传给他的主子,倒让自己的伪装更多了几分可信性。 他身上的药味自是他故意带的,不想迷惑了旁人,也迷惑了她。 能让她这个狐狸般精明的人儿也上了自己的当,他不由眯起了眼,细细端详她。 纤漾以为他不信,下巴一抬,道:“殿下可是不信我?我能治好太后,一样也能治好你。”说得自信之极。 “好,成交!”南宫朗爽快地道,一个翻身,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纤漾不料他竟然如此痛快,倒怔了怔,一骨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口起伏,显然想起方才事,兀自气愤难平。 “本王说到做到,答允你的事,本王已经做到了,希望苏姑娘也要记得答应过本王的承诺,一个月之内,治好本王的腿疾。”南宫朗双肘支地,懒洋洋地瞧着她。 这可是她自己送****的,这一个月来,他又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到她了,他唇角勾起,对着她灿然一笑,明媚耀目,她却半点不动容。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吃了一个大亏。 自己为他治疗腿上顽疾,交换的条件居然只是让他放开她,这笔生意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说起来,她竟然半点好处也没捞到,还白白地付出一个月的辛劳。 她的脑子真是当时进了水,连这点都没意识到。 “苏姑娘的聪明智慧足以抵得过十个男子汉,俗话说男儿一诺千金,苏姑娘的一诺,可堪比万金哪,怎以,苏姑娘不是想反悔吧?”她的不甘全写在脸上,他瞧在眼里,乐在心中,故意将她一军。 “你放心,本姑娘说过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自然做数!”纤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见小姑娘被自己激怒得像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想起她那些层出不穷的捉弄人的手段,南宫朗心里还真是又爱又有点怕。自己今天可得罪得她狠了,不知道她会用些什么手段在自己身上呢? 就在这时,他耳朵一动,听得不远处的树丛中风声响过,那个陌生的呼吸声音消失了。 终于走了! 南宫朗深吸口气,心里暗暗苦笑,这家伙盯梢盯得可真紧,自己这场戏演得好累,虽然如愿以偿一亲芳泽,可纤漾显然也把自己恨到了心坎里。 可怎样才能哄得她回心转意,可需要大费周章,不过,他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见到她,那个该死的十一,都怪他给自己出的馊主意,这火自己是点起来了,该怎么灭,就让十一头疼去! 第205章 终于出宫 南宫朗扬起声音叫道:“剑影!” 几乎是瞬间,一条灰影闪过,剑影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单手举着南宫朗那把特制的轮椅,轻轻放在地上,对纤漾一眼也不多瞧,躬身道:“属下在。” “扶本王起来。”南宫朗淡淡道。 “是。” 剑影心中暗笑,自家王爷这戏也不知道要演到什么时候,不过王爷既然愿意演,他自然全力配合。 他伸手双臂,搀在南宫朗腋下,将他了起来。 哼!装模作样! 纤漾鼻子一翘,不屑地哼了一声。 以他的身手,只需要双手一撑,就能稳稳坐回椅中,偏生要摆臭架子,显摆他的属下身手好么! “小十,出来。”南宫朗轻轻喝斥了一声。 雨轻公主浑身一抖,自己藏在这里,想不到还是让九哥发现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从花丛角落里站起身来,巴巴地跳到南宫朗面前,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九哥,你没事吧?我瞧见你被纤漾姐姐砸中摔到了这里,可摔痛了哪里?雨轻帮九哥你揉揉。”说着上前,帮南宫朗用力按摩着肩膀,偷着对他挤了挤眼睛。 南宫朗转过脸瞧着她,脸上含笑,目光中却有凌厉的光线闪过,看得雨轻心中一抖。 “小十,今天发生的事,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不管任何人问起,你都要如此回答,可知道了么?”他的话声平静无波,却隐隐有一股惨人的威慑之意。 雨轻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道:“我懂我懂,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就算是母后问起,我也是这么回答,九哥,你放心好了,你和纤漾姐姐发生的事,我半个字也不会告诉旁人知道!”说着促狭地一笑,想起二人方才的情景,脸上一红。 “小十,我的身子……”南宫朗提示道。 “九哥,你的身子不好,纤漾姐姐既然答允帮你医治,就一定会好,纤漾姐姐医术这么高,连皇祖母的病都治好了,九哥你一定要相信纤漾姐姐啊。”雨轻眨着眼睛道。 “唔。”南宫朗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雨轻,兄妹二人会心一笑。 纤漾看到雨轻,心中大窘,自己和南宫朗纠缠不清的模样,竟然让公主瞧了去,幸好南宫朗及时封住了她的口,否则传扬出去,自己真是不用做人了。 她又羞又恼,对眼前的三人理也不理,长袖一拂,往外便走。 自己在南宫朗手里吃的这个亏,总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地讨还回来,这个该死的家伙,还想让自己帮他治腿?他就好好地等着吧! 纤漾心里恨恨地想。 “纤漾姐姐,你等等我,我送你出去,哎,你别走这么快呀,这条路是错的,哎,哎,你等等我呀!”雨轻瞧了南宫朗一眼,急步追了上去。 她三步两步已经赶上了纤漾,带着她往正确的路上走,纤漾心中对这兄妹二人都恨上了,只随着她走,一言不发。若不是公主有意引自己来此,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界,想想南宫朗对自己做的事,她都觉得对不起小九。 回府之后,她一定要全身上下清洗干净,绝不留下那家伙的半点气息。 “纤漾姐姐,你脖子上的这个红斑是哪来的啊?方才你进府的时候我还没见,这颜色真漂亮,就像是画了一朵红梅花。”雨轻一歪头,瞧见纤漾脖子上的痕迹,好奇地问道。 纤漾脚步一窒,她蓦地想起南宫朗在自己脖子上用力嘬的那一下,想来定是留下了印痕,该死! 她又是一阵羞恼交加,恨不得立马回身去把那个南宫朗大卸八块,方能出得心头之气。 这要是让阿九瞧见了,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纤漾见雨轻兀自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脖子,心中一窘,想道幸好公主年幼,不懂得这是什么,她猛地抬手捂住,脸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有花粉过敏之症,若是遇到了毒芍药,脖子上就会起这种红斑。想来方才掉落在花丛里,恰好被这花的花粉沾到了。” “原来如此,纤漾姐姐,我的后园里好像没种芍药花啊,好奇怪呢。” “想必是种了的,公主殿下没有留意到而己。”纤漾淡然道,心想,你那九哥,可不就是一朵最毒最毒的芍药花吗? 只是自己这个样子出宫,被人瞧见了,不定会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呢。 纤漾想了想,撕下一幅衣袖,当做丝巾般围在脖上,顺手打了个丝巾结,引得雨轻一阵惊赞。 “好漂亮啊!你这种系法真是别致,纤漾姐姐,你可以教教我吗?” 纤漾简直无语,她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个活力四射的小公主了,她敷衍道:“好,等我下次进宫,一定教给公主。” “好,咱们一言为定。”雨轻笑颜如花,带着纤漾出了后园,一直送到瑶华殿门口,令人打开宫门,亲热地送纤漾出来。 侯公公早等得心焦万分,眼瞅着苏姑娘进去已经足足两三个时辰,还不见公主放人,心想不是把苏姑娘连皮带骨的煮着吃了吧? 他正在担心,就见宫门大敞,雨轻公主满脸笑容地送了纤漾出来,二人还拉着手,亲热无比。 侯公公心中大奇。 这位苏姑娘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桀骜难驯的小公主都对她前倨后恭,服服贴贴,这法子要是教给太后,她老人家可该省了多少心呐。 纤漾坐了太后赏赐的青绸小轿,晃晃悠悠地出了宫门,到了永宁门外的宫道之上,一眼就瞧见了自己来时所乘坐的马车,铃铛正坐在车前,眼巴巴地对这里瞅着。 纤漾跨出轿来,瞅着铃铛,恍如隔世般亲切。 “小姐!”铃铛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呼地一下跳下车来,奔到纤漾身前,一头扎进怀里,又哭又笑:“小姐,真的是你!你可算出来了,可担心死我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别人家的小姐昨儿个都出宫了,为什么偏偏留下小姐你呢?听太监说小姐你去给太后娘娘瞧病了?可瞧好了?太后娘娘是不是很凶啊?” 第206章 仙女归来 纤漾笑着揉了揉铃铛的脑袋,微笑道:“这许多的问题,我要是在这里一个一个的回答完,这天都黑了,咱们先回府,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纤漾对侯公公道了别,便上了自家的马车,不多时,已经回到了相府门前。 这一路上,纤漾就没闲着,不停地给铃铛讲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只稍有半点说得不够仔细,铃铛都会追问个不休,纤漾见她情致高昂,便强打精神,把宫中发生的故事,一一说给她听,其中,自然是掠过了那南宫朗,半个字也不提及。 马车终于停在了自家门前,车夫下车,打起帘子,铃铛探身出去,突然“啊”地惊呼了一声,叫道:“老刘,咱们府门口怎么这许多人?这许多马车?这都是来拜访咱家相爷的吗?” 车夫老刘也纳闷不己,他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铃铛姑娘,瞧这样子倒真像是来拜访咱们府的,只是咱们相府已经清静多时,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啊。” 纤漾听了二人的说话,轻轻掀起窗帷,向外瞧去,果然看见自家的府门外,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好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前,还有数顶气派典雅的官轿凉轿,座在一旁,拴马桩上系了五六匹神态矫健的骏马,显然来拜访的客人身份都非比寻常。 这些客人们带来的仆从还有车夫轿夫,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家的车轿之前,连交头接耳也不曾,显然是府里规矩严明。 纤漾转念一想,便知原委,不由一笑。 想必是圣德帝已经下了圣旨,宣布了自己三日后自主择婿一事。 自己在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一个风头,不但在百花宴上扬眉吐气,更是救治太后有功入了皇帝和太后的眼,这些人定是得知了消息,上赶着来巴结自己的丞相老爹的。 所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古如此。 和前些时日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情况比起来,如今的苏相府,终于恢复了鼎盛时期的荣宠光耀,想必自己的丞相老爹,现在一定是愁眉尽展,心情欢畅吧。 “铃铛,告诉老刘,咱们从后门进府。”纤漾敲了敲车壁,吩咐道,她疲累之极,实在不想应付家中来访的这些宾客。 车夫老刘答应了,跳上车来,吆喝着马儿正准备往后院赶,不曾想王管家正守在府门口,一眼瞧见了老刘的马车,高声叫道:“快去禀报相爷,大小姐回府了!快去,快去!老刘,快下车,你要把车往哪儿赶?大小姐可在车上?” 老刘刚点了点头,就见王管家三步并做两步地赶了过来,叫道:“见过大小姐,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相爷吩咐了,您只要一回府,就让老奴马上通知他,相爷说,要亲自出来迎接您呐!” 纤漾在车中听了王管家的声音,秀眉一蹙,心知这场讨厌的虚伪酬酢是逃不掉了,心中轻叹一声,再一听王管家说,自家的丞相老爹要来迎接自己,吓了一顿,忙一掀车帘,钻了出来,游目一扫,只见门前的人都被王管家的叫声惊动,个个的目光都向自己瞧来。 众目睽睽之下,纤漾再也无法随便行事,于是拿出大家闺秀的气度风范,她先等铃铛跳下车,取了车前的矮凳放在车下,伸手相扶,这才轻移莲步,仪态端庄地步下马车,缓步向府门行去。 她目不斜视,对周围的众人瞧也不瞧,浅碧色的纱衣在风中轻摆,银色的长裙委地,飘飘欲仙。雪肤花貌,娇美明艳,如烟笼芍药,散发着灼灼芳华,只看得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像仙子般的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帝都第一丑女--苏家大小姐? 这、这哪里是丑女,纵然是天仙临凡也不及她的美貌,那些说她丑的人,定是没生眼珠子! 纤漾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走进了自家的大门口,留给所有人一个风姿脱俗的背影和无数关于她的传说。 聚集在苏府门前的这些人,有各官宦之家的仆从,车夫,也有一些帝都里的闲荡汉子,是听说了此事专程赶过瞧热闹的。 平日里这些人没少捕风捉影,说了纤漾的不少坏话,造了许多谣言,纤漾这第一丑女的名号,就是这些闲极无聊的人士取来逗耍取乐的,个个都把纤漾的名声往死里糟蹋。 可今日这些人一见纤漾真容,不但不像传说中的丑怪,而是美,美到了极处,让人打心底里赞叹出来,且不论容貌,就连她走路的风姿,仪态,都端庄高贵得让人仰视。 这些人登时触动天良,内疚于怀,深悔自己过去口齿轻贱,将一个仙女般的姑娘说成了夜叉般的丑恶。因此,他们这些人便开始摇动唇舌,争相夸赞起纤漾来,不出数日,众人口中的纤漾就由原来的帝都第一丑女,被众人齐齐誉为当朝第一美人。 更有许多人不满地说道,什么第一美人,像苏家大小姐这样的容貌,就应该被封为天下第一美人。 此称号越传越远,不但传遍了整个帝都,就连周边各国,都有许多人听闻了这个传说。 纤漾自然不知,自己这个被众人推举出来的雅号,竟然成了一个惹事的祸殃,后来更为她带来了一场极大的灾祸。 且说纤漾进了自家府门,刚刚绕过影壁,就见迎面数人,匆匆而来,当先一人正是她的丞相老爹苏汉卿,后面紧跟在苏丞相身边的自然是她的继母秦氏。 纤漾不知道的是,她逗留在公主宫中的这段时间里,景阳帝的旨意已经传了下来,因纤漾救治太后有功,特恩赐纤漾自主择婿,三日后在东校场由邹太后亲自主持,这消息一下子就震惊了全府。 苏丞相简直不敢相信,在颁旨太监的再三催促下才上来接过圣旨,打来一瞧,登时容光焕发,连头发丝都透出了喜意来。他万万想不到女儿竟然这般给自己长脸,不但医好了太后的病,还得了皇帝陛下的赏赐。 第207章 慕名而来 宫里的太监们抬来了两个红漆楠木大箱,里面满满装的全是皇帝赐下来的宫中宝物,当场打了开来,一顿宝光耀眼,颁旨太监手持礼单,高声唱念,一样样核对无误,这才将礼单放在苏丞相的手中,笑吟吟地道:“苏相爷,奴才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家中出了这样的贵女,实乃相爷之福,相爷之幸啊。” 苏丞相眉花眼笑地看着礼单,这些珠宝钱帛自是动不了他的心,他高兴的是女儿给自己长了脸,让他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从今儿起,看还有谁敢再乱嚼舌根子,说自家的女儿是个丑八怪。 而且三日之后,邹太后居然纡尊降贵要亲自为自家的女儿主持择婿大典,要女儿自主择婿,这可是开国至今数百年来不曾有过的荣宠啊! 跪伏于地听宣读圣旨的时候,秦氏低垂着头,听着那刺人耳膜的言语一字一字就像小锥子般凿进了她的脑壳里,疼得她差点尖叫出来,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了平静端庄的表情,可是指甲差点在掌心里掏出血来。 等看到太监打开了那两箱耀花了人眼睛的珠宝财物,秦氏的眼都红了,这些她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居然全是赏给那小贱人的,她凭什么!这些东西应该全都是她宝贝女儿的,应该全都是她的纤纤的! 苏纤纤也随着母亲一起,她蒙着面纱跪在秦氏身后,在此之前,她满以为自己听到的会是让纤漾倒霉旨意,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昨天群芳宴方才结束,宫中已经传出景阳帝将沐右相家的大小姐沐天晴赐婚于恭亲王的消息,让许多人大吃一惊。 圣旨还未下,沐右相府中已经去了不少贺喜的宾客,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苏府,秦氏和苏纤纤听得齐王妃不是纤漾,二人兴灾乐祸了半天,苏纤纤高兴得一晚上没有睡好觉。 没想到,隔天府里就接到了圣旨,居然是封赏给那个丑八怪的! 苏纤纤嫉妒得差点发了狂,若不是那丑八怪害她毁了容,只要她进了宫参加那群芳宴,不但齐王妃的位置是她的,这份殊荣,这些赏赐通通也都是她的! 可是现在,全都变成了那丑八怪的! 她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只听颁旨太监又对苏丞相微笑道:“苏相爷,老奴恐怕还要提前恭喜相爷,贵府这位大小姐可了不得,老奴听说九殿下和楚家的公子,都会参加三日后贵千金举办的择婿大典,若是贵千金慧眼识珠,前途不可限量啊。”说着对苏丞相连连拱手为贺。 苏丞相一听自是喜上眉梢,右手一挥,王管家会意,将一份重重的谢礼送在颁旨太监的手中。 那太监眉花眼笑地告辞而去。 秦氏和苏纤纤差点被那太监的最后一句话震晕了头,二人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没想到除了齐王殿下,又来了一个九殿下,这九殿下不但是当朝的第一美男,更是前皇后的嫡子,身份比齐王殿下更为尊贵,还有那楚家大公子楚宜城,有帝都第一才子之美名,传言中他俊美儒雅,满腹经纶,是无数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这样极出色的两个人,竟然全都看中了那丑八怪! 秦氏毕竟城府极深,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苏纤纤却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恨意,全身气得发抖,脸都扭曲了,幸好遮着面纱,苏丞相没有发觉,但她身子颤抖,苏丞相还是看在眼中,关切问道:“纤纤,你身子不舒服吗?你大病未愈,还是回房里歇息去吧,你姐姐若是回来,我自会通知她去瞧你。” 苏纤纤勉强对苏丞相行了个礼,便带着丫环回屋,她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然是大发雷霆,惩罚丫环出气,砸东西泄愤,全由得她。 苏丞相接了圣旨,心中喜悦,对秦氏的怨气也消散了许多,忍不住和她夸赞了几句纤漾。秦氏好久不曾见过夫君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尽管他说的话极不入耳,还是脸带笑容,捡着苏相爱听的话,夸奖了一番。 就在这里,王管家来报,户部尚书宫老爷前来拜访,苏相一听,忙整衣出迎。岂料迎进来不过片刻,又来了一位兵部侍郎,居然还带着自家的儿子一起登门,不多时,又来一位翰林院掌院学士。再然后,一位又一位,只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有十七家同殿为臣的官员们前来拜望。 苏丞相简直应接不瑕,将来访的众位同僚们通通迎进相府的大堂里落坐,送上茶来,陪着众人闲聊了几句,旁敲侧击问了下众人的来意。 众人也不相瞒,都纷纷说是给自家的儿子求亲来的,一时之间,各人纷纷夸奖自家儿子的过人之处,将自家儿子夸得是天下少有的好男儿。 苏丞相先还捻须微笑倾听,可听到后来,众人开始互相贬低对方的儿子,再到后来,有几人竟然吵嚷了起来,一些政见不合者,更是相互看不顺眼,借着此事,舌枪唇箭,互相攻击,大堂之上登时乱糟成一团。 苏丞相登时大为头痛,他看着眼前乱成了一团的局势,连说了数声:“诸位同僚,请坐下说话,不要吵,和气为重。”众人吵得正凶,哪里理他。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苏丞相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佣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回府,这一句话简直比圣旨还好使,大堂中吵成一片的众人全都住了嘴,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对着门外翘首相望。 正主儿回府,众官员自是要维持自身的形象风度,万一给苏大小姐留下了坏印象,可就误了儿子的终身之幸。 这时候,苏丞相借此脱身,对着众人拱拱手,告了声罪,便出了大厅门,前往府门前接女儿去了,秦氏心中虽然万般不愿,还是跟在了苏相身后。 留在厅中的官员们,有带儿子前来的,忙趁此机会给儿子正了正衣冠,掸了掸灰尘,然后一个个正襟危坐,静候纤漾的到来。 第208章 十倍还之 纤漾没想到丞相老爹居然真的亲自来迎接自己回府,心中感动,她见苏丞相喜气洋洋,愁容尽消,很是欢喜,上前一步,对着苏丞相盈盈拜倒。 苏丞相忙伸手扶起,虽然只是一日不见,却感觉女儿去了宫中十日百日一般,细细打量,见她容颜无异,这才宽心,拉着她的手,笑道:“纤漾,你回来得正好,咱们府里今天来了许多的叔伯们,个个都是来向你求亲的,现在都坐在厅堂里,你快去帮为父打发了才好。” 纤漾早料到会有此般光景,她见丞相老爹苦起了脸,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轻轻一笑,道:“爹爹放心,女儿自会为爹爹分忧,待女儿去应对就是。” 苏丞相大喜,他原本只是对着女儿诉诉苦,谁想到女儿居然一口将这个难题应承了下来,可又一想,女儿这般弱质纤纤,怎么知道如何应对那一个个人老成精、老奸巨滑的同僚们,只怕是三言两语间就被众人哄骗了去,当了人家的媳妇,不由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纤漾挑了下眉梢,淡然一笑,道:“爹,女儿自有办法。” 苏丞相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将信将疑。 秦氏脸上堆着慈和关切的笑容看着纤漾,却对苏丞相道:“相爷,大小姐刚刚回府,想来已经很累了,不如让她回房歇息去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相爷让她在这些尊贵的客人们面前抛头露面,不大好吧?” 真是说得体贴关怀还冠冕堂皇,这说话的段数和姚皇后有得一拼,纤漾心想。 果然,听了秦氏的话,苏丞相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迟疑道:“要不,纤漾就听你二娘的话,回房休息休息,这些客人们,就让爹帮来你打发。” 纤漾看向苏丞相,微笑道:“多谢爹爹关心,这些人既然是为我而来,自然由我出面比较好。” 秦氏脸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她忍不住绞紧了手中的帕子,这小贱人太目中无人!只不过得了皇帝和太后的赏赐,就狂妄到这种地步,居然连她这个当家主母都瞧不在眼里! 从她进府到现在,她就没正眼瞧过一下自己! 连自己对她说话,她都置若罔闻,毫不理睬! 真真是气炸了她的心肺! 纤漾确实不想搭理秦氏。 她做人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了我的,十倍还之。 这秦氏说起来就是害死纤漾原身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她处心积虑地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苏纤纤谋夺纤漾的齐王妃之位,暗中下毒,害得纤漾容颜尽毁,她也不会被南宫煜退婚,更因此殒命。 她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秦氏,索性就先对她视而不见,料想她在丞相老爹面前,定是要顾全颜面,不敢表露出半点,只好闷头生气。 正厅里坐满了前来苏府拜望的宾客们,年长的客人们端着茶,漫不经心的品味着,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而那那几个在群芳宴上见过纤漾的少年公子们,就显得沉不住气了,一个个伸着脖子直向门口张望。 忽然有眼尖的人一眼看到,叫了一声:“来了!” 少年公子们都精神一振,一起向厅门口看了过去。 纤漾跟在苏丞相身后,轻轻走进厅堂,她身法轻盈,落地无声,宛如一抹轻悄的流云,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宾客纷纷抬起头来,注目瞧着纤漾,就连那些故作老成的官员们也忍不住端着茶杯,对纤漾细细打量。 纤漾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之下,毫不怯场,出于礼貌,她微微低了下巴,几缕柔丝在额前拂过,露出七分侧面,秀眉如画,眼似秋水含波,樱粉色的唇轻轻一抿,神情端庄,落落大方。 在座的少年们自然是看直了眼,一个个对着纤漾痴痴瞪视,连话也说不出来。 而少年们的父亲则带着品评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纤漾,自己的儿子把苏家的大小姐夸成了仙子下凡一样,他们倒要亲眼瞧瞧,这世上还当真有天仙不成? 有几个三皇子党派的素来和苏相不睦,但碍不住儿子苦苦哀求,这才老了脸皮登门求见,就是想瞧一瞧这位苏大小姐是否真的像儿子说的那般出色。 自然还有一些别有目的之人,这苏大小姐如今是陛下和太后眼中的红人,如果能娶得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一荣俱荣,有这样一个金凤凰落在自家的窝里,还怕生不出金蛋来? 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甭管这苏大小姐是啥模样,啥人品,就算她是个麻子瘸子都不打紧,自己也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她给自己的儿子娶进门来。 这时候见了纤漾的真人,见她往厅中这么一站,风姿楚楚,高贵娴雅,不但是一等一的容貌,这气度和风仪全都高出普通的大家闺秀们一大截。 那些家有千金的客人们忍不住拿自家的女儿来比较,一比之下,登时大为泄气。 看人家苏相家的大小姐,就像一只高贵漂亮的白天鹅,自家那丫头就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丑小鸭! 怪不得儿子把她夸成了一朵花,如果自己年轻个三十岁,说不定…… 咳,咳,想多了,喝茶,喝茶…… 翰林院掌院学士蒲经义年纪最老,和苏相的交情也最深,他笑眯眯地第一个开了口:“苏老弟,你身边这位天仙般的姑娘可是令千金吗?你老弟也太不够交情了,我和你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居然把女儿藏得这么深,连我这位大伯都不曾见过,太不够意思!”说着捋着胡子,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苏丞相携着纤漾的手,把她带到蒲经义身前,微笑道:“纤漾,来见过你蒲伯伯,这位蒲伯伯身为翰林院的掌院,学识渊博,天下之事莫不在他胸间,你以后可以多向他讨教讨教这做学问的道理,蒲兄,你到时候可不能藏私,可要多提点提点我家纤漾啊。” 第209章 自卖自夸 纤漾听话地敛衽为礼,声音清脆悦耳,道:“侄女给蒲伯伯请安。” “好孩子,不用多礼,快起来,起来,让伯伯好好瞧瞧你。”蒲经义笑得眼都眯了。 纤漾微微一笑,笑容温婉端庄,让蒲经义大为满意。 他一把扯过身后站着的儿子来,迫不及待地道:“侄女啊,这是犬子文彦,今年刚满十八,他自小经我教导,对这天文地理,通史经略,诗词歌赋都有所涉猎,虽然尚不及老夫的十分之一,但在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人当中,也算得是佼佼者了,你们年轻人,正可以多亲近亲近,交流交流,呵呵,呵呵。” 他脸皮最厚,心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仗着自己和苏相的交情老道,便毫无顾忌地推销起自家的儿子来了。 那少年蒲文彦蓦然被父亲推到纤漾身前,只见那张娇花似月的脸蛋就在眼前,呼吸间已可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甜香气,一颗心登时扑通通地乱跳,脸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吃吃艾艾地道:“苏妹妹好。” 他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让纤漾轻轻一笑,温言回道:“蒲世兄,你好。小妹常听家父提及蒲伯伯,对世兄的才名更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知父亲和蒲经义交情甚深,闲谈之时也曾夸赞过他教子有方,这时便顺口一夸。 蒲文彦被纤漾一赞,心中狂喜,瞧着她如花笑颜,一阵迷糊,更是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喃喃地说:“哪里,哪里。”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枉他平日里自命潇洒,没想到见到了喜欢的姑娘家居然变成了一块笨木头! 儿子呆头呆脑的模样只瞧得蒲经义一阵恼火。 这副笨样子哪能入得了人家姑娘的眼! 不行,他这当老子的非得帮帮儿子这个忙不可。 他眼珠一转,扭头对苏丞相道:“苏老弟,这厅里乱糟糟的全都是人,倒吵得两个孩子说不得话,听闻老弟家的花园中种植了不少奇花异卉,不如让令千金领着犬子去赏赏花观观景,倒免得在咱们这些老人家面前拘束。” 他这番用意自是再明显不过,自是在全力搓合二人。只稍一想在那花香醉人,春风拂面的花园中,少男少女并肩赏花,闲聊私语,最是容易萌动春情。 苏丞相微笑着还未说话,旁边已经有好几人不乐意了。 这蒲经义打得好如意算盘! 凭什么大家都是来求亲的,偏就他一个人上赶着推销自家的儿子,还让二人去花园谈心,这不明摆着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独食嘛! 他有儿子,难道自己家就没儿子?难道自家儿子就不如他家的不成? 兵部侍郎刑勇男最先沉不住气,他是个武人,不耐烦讲那些繁文缛节,虚伪客套,站起身来,一把拉过儿子的手,直接推到纤漾身前,大声道:“苏姑娘,这位是犬子元忠,自幼随老夫学习武艺,身手着实不凡,连去年的武状元都曾经败在他的手下,比起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实在是不知强了多少倍,苏姑娘弱质纤纤,正需要犬子这样的人陪伴左右,才能保护得了你的安全,苏姑娘要去后园赏花,不妨带着犬子一同前往。” 说着斜了眼睛,不服气地瞪了蒲经义一眼。 蒲经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也回瞪回去,他这是要从自己的碗里抢肉吃吗! 苏丞相脸露尴尬,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见二人吹胡子瞪眼的,互不相让,不由得微微苦笑。 这时候户部尚书宫鸿南清咳一声,饮了口茶,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子真,过来!” 他身后的少年立刻答道:“是,父亲。”绕步而出,走到厅前,往宫鸿南身前这么一站,登时让众人眼前一亮。 只见这少年宫子真一身淡蓝色长衫,眉目俊朗,气度不凡,腰束玉带,越发显得修长挺拔,身姿如松。 和他一比较,蒲文彦显得过于文弱,刑元忠显得过于粗莽。 苏丞相看了,也是眼睛一亮,忍不住向纤漾瞧去,只见女儿的目光在宫子真身上淡淡瞥过,微微含笑。 瞧女儿的这模样,似乎是对这宫子真颇为满意? 他对着宫子真上下打量,越瞧越是出色,当下捻着胡须对宫鸿南道:“鸿南老弟,这位少年是何人啊?” 宫鸿南目蕴得意之色,脸上一派云淡风轻,淡淡道:“这是我家老三,名子真,文武双修,这文嘛,师从翰林院谭大学士,谭大学士常常夸赞他文思敏捷,才辨无双,这武艺嘛,听说也曾和刑侍郎的爱子元忠比试过,子真,你说说,那场比试,却是谁胜了?” 众人的目光一齐向宫子真瞧了过去,只见他气宇轩昂,脸上却带谦逊之色,道:“承元忠兄相让,小弟侥幸胜了一招。” 刑侍郎登时脸一黑,向刑元忠瞧去,见他脸一红,垂下头去,知道宫子真此话不假,忍不住瞪向宫尚书,重重哼了一声。 众人心中齐赞,这宫子真不骄不躁,当真是个人才。 苏相愈发的满意,笑眯眯地连连点头。 有些人便想,在场的这些少年当中,倒数这宫子真最为出色,幸好自己儿子没来,否则也定是要被这宫子真比了下去。 也有人暗暗后悔,没带自家儿子前来,这宫子真虽然不错,可也不及自家儿子出彩,可惜,可惜,如今这风头倒叫那宫老狐狸得了去!这么一朵鲜花似的小姑娘,倒要落到那宫家去了! 于是众人又一齐瞧向纤漾,要看她如何选择。 苏丞相也是满怀期待地瞧着纤漾,眼前这三个少年,他最是欣赏宫子真,只是蒲老和自己交情极深,自己不好当面拒绝,还是让水儿自己来选最好,不论她选了谁,大家都没话可说,也伤不了同僚之间的情谊。 只见纤漾一双妙目秋波流慧,对眼前的三位翩翩少年瞧也不瞧,反而看向诸位宾客们,对着众人温婉的施了一礼,抬起脸来,轻启朱唇,声音宛转,不疾不徐地说出一番话来。 第210章 吵了起来 “众位伯伯叔叔的来意,家父已经向侄女说明,侄女品疏貌陋,蒲苏弱质,原难侍奉君子,承蒙众位叔伯瞧得起侄女,前来求亲,侄女备感荣宠。只不过侄女今日,无法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还请各位叔伯见谅。” 蒲掌院眼睛一瞪,道:“怎么,你是不满意我家的孩儿?文彦,站过去给贤侄女好好瞧瞧!像你这般的品貌,哼,老夫就不信这帝都有几人能及得上你!” 蒲文彦涨红了脸,瞧着纤漾,被父亲说得尴尬之极,心中虽想,脚下却一动不动。 刑侍郎大声道:“元忠,你的伏虎拳打得不错,给苏姑娘打上一套,让苏姑娘瞧瞧,究竟是文绉绉的书生厉害,还是你的拳脚威风!” 刑元忠也是尴尬无比,高高大大的身形站在那里,颇觉手足无措,偷眼瞧着纤漾,虽然跃跃欲试,但唯恐被她笑话,只迈出一步,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宫鸿南则淡淡地道:“子真,你文武双修,也学了这么多年,是时候给大家瞧瞧你的水平如何了,你就和文彦贤侄比比做诗,再和元忠贤侄练上套拳脚。” 宫子真应了声:“是。” 迈步往前一步,抬头挺胸,对着蒲文彦一拱手,道:“文彦兄,请。” 蒲文彦和宫子真也算得上是师出同门,二人一个父亲为翰林院掌院,一个师傅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里多有切磋,互有胜负,这时见宫子真向自己挑战,也往前跨了一步,对着宫子真拱手道:“子真兄,请。” 蒲掌院斜斜瞥了宫尚书一眼,对着苏丞相道:“苏老弟,就由你来出题,让他二人比试一番,瞧是谁做的诗更能入得贤侄女的法眼。” 苏丞相见二人互不相让,颇有剑拔弩张之势,沉吟道:“这、这个……”斜眼瞧向纤漾,示意她快来解围。 他这时候对纤漾早己是刮目相看,只觉得这个女儿沉稳大气,遇事不慌不乱,在这种场合中,比他这个当爹的说话还要管用,自己若是说话稍一不慎,不免得罪了同僚,但是这话若是由女儿说出来,别人就怪不到他的头上。 纤漾知道父亲用意,却是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苏丞相气得干瞪眼,暗骂小丫头顽劣,想了一想,说道:“蒲老哥,宫贤弟,刑侍郎,不瞒诸位说,我的这个女儿,自小被我宠得顽劣不堪,什么德容言工,妇容妇德,那是半点没有,但是为父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选个好夫婿。你们三位的令郎都是人品出众,才貌双全,匆促之间,实在难以取舍,既然是小女择婿,兄弟我就把这考较之事交由小女,题目由她出,女婿由她选,诸位瞧,好是不好?” 纤漾对丞相老爹这招顺手推舟倒也佩服,忍不住对苏丞相含笑点头。 刑侍郎第一个叫起好来:“好!这法子妙极!苏姑娘,你就做个评判,一会儿犬子和宫尚书的爱子较艺,谁胜谁负,由你决断!” 他就不信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子在拳脚上会输给那个看上去一脸文秀模样的宫子真! 蒲掌院和宫尚书都连连点头同意。 他三人自是乐意,可其他的宾客们就不乐意了,纷纷说道:“苏相爷,这法子不公平,似我等没带孩儿来的,岂不是没机会了?不妥,这法子不妥。” 苏丞相一想也是,于是两手一摊,看向纤漾。 蒲、宫、刑三人则白眼一翻,齐道:“谁叫你们不带孩儿来的,这却怪得谁来!” 众宾客们一听更不干了,立时吵嚷起来。 苏丞相登时大为头痛。 这女儿丑了被人嫌弃不好,这变得美了,惹得大家都来求亲更不好,就这么一个丫头,让他许给谁好? 就在这时,纤漾盈盈一笑,开口说道:“诸位叔叔伯伯,请勿动气,更无须吵闹,免得伤了诸位之间的和气。请诸位叔伯听我一言。”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语音更是柔和之极,却清清楚楚地在这嘈杂不堪的场合中送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客人们慢慢安静了下来,一齐看向她,要瞧她是如何说法。心道自己这可不是瞎吵吵吗,这苏大小姐要择婿,自然是她说了算,自己却去和别人吵个没完,好没道理。 只听得纤漾声音清朗,不急不缓的道:“承蒙各位叔伯们抬爱,侄女实在是愧不敢当。这三位在场的世兄,身世人品自然是极好的,可还有几位叔伯们的世兄们,想来也并不逊色,只是今日未曾前来,现在就提比试一事,言之过早。” 她还没说完,就被性急的刑侍郎打断,抬起屁股指着那几名吵嚷的客人们,急吼吼地道:“那还不简单?现在就叫他们家的兔崽子们前来比试就是!” 纤漾微笑道:“刑世伯请稍安勿躁,听侄女把话说完。” 刑侍郎见众人齐向自己瞪眼,也觉得自己确实太过急躁,当下呼了一口气,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宫尚书轻描淡写的说道:“贤侄女,你继续说,你刑伯伯脾气暴躁,我们这群同僚是无人不知,据说他火起来的时候,还曾经痛打过他的夫人,只希望他的孩儿不要和他一般脾气才好。” 纤漾忍不住抿嘴一笑。 这位宫尚书也真是个妙人。 他话中的挑拔之意,刑侍郎如何听不出来,越发火冒三丈,大手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宫鸿南,你他娘的放什么狗臭屁!老子什么时候打过女人!苏侄女,你别听这老小子胡说八道,告诉你,老子性子虽躁,这辈子却从来没动过我家娘子一根手指头,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我家娘子去!还有,老子是武人,性子粗豪,但俺为人爽利,不像那些阴阳怪气的老白脸,表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给人捅刀子的下流胚!” 宫尚书脸色一白,就要反唇相讥,转念一想自己和这等粗人斗嘴,实在有失体统,于是强行忍住,脸色却己难看到极点。 第211章 阿九不见 这二人平时就因为脾气不合,政见也不相同,在朝堂之上也闹得不可开交,常常要圣德帝以龙威压制,大家早就见怪不怪。要是哪天他两人凑到一起,没吵起来,大家倒反会奇怪了。 所以众人见了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又闹了起来,都乐得看热闹,也无人相劝。 苏丞相见二人简直就要撕破脸,当下连连拱手,指了指纤漾,劝二人熄熄火。 二人对纤漾瞧了一眼,强压火气,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和对方这般吵法,只会惹得纤漾更加反感,倒误了自家儿子的亲事,于是二人互瞪一眼,同时哼了一声,把身子转了过去,来了个背对背,谁也不瞧谁,眼不见为净。 宫子真和刑元忠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大感颜面无光。 心中都在暗暗埋怨自家老爹,就算要吵要闹,也不要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岂不是生生的让她瞧低了自家? 蒲掌院只看得眉飞色舞,怡然自得,他二人吵架,自是自己渔翁得利,这时笑嘻嘻地抚着胡须道:“贤侄女,你莫理他两个胡闹,继续说,继续说。我们大伙儿都听着呢。” 纤漾微笑道:“二位叔伯一个性格豪爽,一个沉稳机智,都是我东黎朝的栋梁之才,侄女佩服得紧。” 宫刑二人听得纤漾夸赞自己,脸上都大有得意之色,回头又是互瞪一眼,互哼一声,却不再背对背了。 纤漾笑了笑,继续说道:“诸位叔叔伯伯,想必一定已经知道,太后娘娘下了懿旨,三日之后才是侄女的择婿之期,诸位叔伯的世兄们若是当真对小女子有意,不妨到得那日,前往东校场一展才华。至于这比试一道嘛,到那一天,我会出三道试题,让世兄们回答,全都答对者,就是雀屏中选之人。” 这番话她曾在太后宫中说过,但圣德帝的旨意中却并未提及三道试题一事,所以众人都不知晓,这时听得纤漾一说,纷纷问道:“是哪三道试题?” “快说,是什么题?” “这题目嘛,请诸位叔伯莫怪,我暂时不方便透露,太后娘娘曾经问起,我也是这般回答,如果我在此先预先告知了各位,只怕太后娘娘会怪罪下来,希望诸位能体谅纤漾的苦衷。”纤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众人一听,虽然觉得心有不甘,倒也不便追问。 连太后娘娘都不知道,他们又怎敢僭越。 只不过失望之情,溢于脸上,心中都想,那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刑侍郎伸手一拍大腿,发出“啪”一下清脆的响声,引得众人纷纷向他瞧去,只见大声道:“苏姑娘,你要出什么题目,我老刑也不来问你,你只要告诉我老刑,这三道试题里可有比试武艺的?” 他这一言登时提醒了众人,人人心中都赞这老刑真是粗中有细,大伙儿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纤漾的眼珠溜溜一转,抿嘴一笑道:“刑伯伯问得好,我这三道试题的题目虽然现在不便告知,但诸位叔伯今天既然来了,侄女总不能叫诸位长辈白走了这一遭,侄女可以透露,这三道试题,其中一文一武,还有一题,则暂时保密。” 众宾客一听,连连点头,觉得今天这一趟真没白来,虽然不知道试题是什么,但总算比旁人多知道了一些,也好回去命自家儿子准备准备。 其中宫尚书最为满意,捋着胡须瞅着纤漾微微而笑,暗道,这姑娘果然是有眼光,一眼就瞧出自家的孩儿与众不同,听她话中之意,出的三道题居然是一文一武,明显是倾向于文武双修的子真,嘿嘿,小姑娘有眼光!不错,很是不错! 蒲掌院一眼瞥见宫尚书脸上的得意之色,忍不住哼了一声,又看了眼自家一脸孔书卷之气的蒲文彦,稍稍有些泄气,这孩子若是比文才倒也不惧,但是这武艺么? 随后一想,不是有三道试题么,那姓宫的小子就算是胜了两题,那第三题也不一定能答中,自家孩儿聪颖过人,说不定三题两中,也不输于人。 他既是这般想法,余人自然也和他一般,觉得纤漾这比试的法子倒也公平,有些人擅文,有些人擅武,就算是文武双修,也不一定能过得了她的这第三关。 刑侍郎忽然手掌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元忠!过来!” 他这一嗓子吼得声音极大,倒吓了众人一跳,纷纷向他瞧去,不知道这个性子暴躁的人要拿儿子发什么脾气。 刑元忠也是一哆嗦,他自小在父亲手底下知道吃了不多少棍棒之苦,这会儿老爹又当众吼他,莫不是要在心上人面前狠狠教训自己?可自己并没做错事,说错话啊。 他心中忐忑,还是听话地走到父亲身前。 刑侍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攥住儿子的胳膊,往外就走,嘴里喝道:“臭小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跟老子回家去,好好练习武艺,你要是比武输给了别人,老子打断你的腿!” 众宾客们都是暗暗好笑,这老刑的性子也太急了些,只不过三天的功夫,就算是再勤加练习,又能增进多少?不过虽然这么想,大伙儿也都坐不住了,都想着早点回去,告知自家儿子这个消息,好早做准备。 于是众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纤漾随着苏丞相,将众人一直送到府门前,直到客人们上车的上车,乘轿的乘轿,骑马的骑马,走得人影不见,这才回府。 苏丞相拉着纤漾的手,满肚子的话要问,纤漾强打精神应付了这半天,早就神困眼倦,她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爹,女儿知道你想问什么,咱们明儿再说好不好?女儿昨夜为太后侍疾,一宿不得安睡,实在是困得很了,女儿想先回房休息。” 苏丞相见女儿一脸倦意,心中怜惜,拍了拍她的手道:“快去睡吧,有话以后再说。” 纤漾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向苏丞相行礼告退,带着铃铛回到了自己的星云居中。 第212章 好色之徒 第068章 她一直忍着没睡,胸中涌动着久别重逢般的喜悦,只等着阿九来找她,以往他会中午过来跟自己一起吃饭的,现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告诉阿九这个好消息。 哪知道等来等去,没有半个人影,纤漾一下子呆住了。 阿九没来? 她环视一周,抬高了声音叫道:“阿九!我回来了!” 却听得见半点回声。 阿九果真没来,自己都等了这么半天了,他不是该早就来看自己了吗? 纤漾好生奇怪。 阿九总是随时随地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也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进宫不到两日,这阿九居然不见了? 纤漾满腹孤疑地回过头来,看向也是一脸愕然的铃铛,问道:“铃铛,阿九可曾来过?” 其实只要看到铃铛的表情,她也知道铃铛和自己一样,就知道阿九不曾来过,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铃铛果然摇了摇头道:“昨天他没来,今天可能他不知道你回来,也许正往这头赶呢。” 纤漾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我昨日托人送出来的药,你可曾交给阿九?” 她一向镇定自若,这时候声音竟然微微发颤,显然是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 铃铛一脸茫然之色,摇头道:“什么药?我不曾瞧见啊,昨天只是从宫里出来了一个穿着灰衣服的冷面人,告诉我说,小姐你晚上留在太宫后中侍疾,不能回府,没见他给我什么药啊。” 纤漾心中一凉,眼中瞬间射出怒火,手指用力握成了拳,狠狠地挥了一下。 这个该死的南宫朗!竟然敢骗她! 他明明亲口说的,已经把她送的东西送到了铃铛手中,想不到他堂堂皇子之尊,居然当面撒谎,还眼都不眨一眨的! 该死的! 阿九没有那药,他昨夜毒发之时定然痛不可当,她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 阿九,怎么没来?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耽搁了呢? 纤漾又气又急,在房中一阵乱翻,希望能找到阿九留下的片言纸字,却一无所获。 之后又偷偷去醉乡楼,结果今天关门,她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答。 阿九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 纤漾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除了醉乡楼再也不知道阿九其他的事情,一旦醉乡楼关门了,她就彻底的失去了他的消息,她一直以为阿九会在那里等着自己随时的光顾,没想过阿九也会离开。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她扶着桌子缓缓坐了下来,心中一片茫然,铃铛一脸担忧的瞧着她,见她双眉紧蹙,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却不敢打断她的思路,只好怔怔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纤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阿九……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难道这世上从来就不曾有他这个人? 他是不是家里有事才匆忙离开的,过几天他就会回来的。 对!一定是这样! 阿九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自己,肯定是事发突然,自己又不在家中,他来不及通知自己,等他事情办完了,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阿九……绝不会负她! 纤漾想起阿九那深情如海的眼神,突然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担心忧急真是好笑。 阿九怎么会辜负她呢!像他那样一个人,言重如山,既然和自己互许了终身,就算是刀剑加身,也不会把他从她的身边劈开。 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想到这里,纤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笑得铃铛心头一跳,瞅着纤漾直嘀咕,心想小姐莫不是想阿九想得疯了?刚才还一脸焦虑忧急恨不得挖地三尺把阿九找出来的模样,这会儿就一脸轻松笑得惬意自如? “铃铛,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阿九,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的。”纤漾站起身来,心情一放松下来,突然觉得饥肠辘辘,向外一瞧,见天色昏暗,竟然到了掌灯时分。 “噢。”铃铛唯纤漾之命是从,她虽然听不懂小姐话中之意,但小姐显然已经不担心阿九的下落,她自然相信小姐的判断。 “那……我去叫嬷嬷给小姐准备好吃的去!”铃铛笑着跑了出去。 纤漾用过晚饭,虽然又累又倦,还是让丫鬟送了热水,好好的泡了一个澡。 在浴桶之时,她险些就睡了过去,好容易强打精神擦干身体,随便换了件内衣便上了床,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阖上眼睛的时候她还在想,明天早上,等她睡醒了,说不定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阿九,一定会这样,一定会…… 铃铛悄悄移步进来,只见纤漾嘴角挂着甜笑,睡得正香,吐了下舌头,轻轻帮她放下帐子,然后轻手轻脚地带****,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一个幽深密闭的暗室中,一烛昏黄,一黑衣人正单膝下跪,对着上位的人低声禀报白天在雨轻公主的瑶华宫中发生的事情。 坐在上位上的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烛光微晃,一个细长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之上。 那人一言不发的听着,半晌不出一声。 跪在地下的杀手心中忐忑不安,偷眼相望,额头出汗。 “你是说,那女人还活着?”久久之后,那人终于缓缓开口说话,声音低哑,像是故意压住了声音,听起来并无怒意,却让那黑衣杀手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连磕头,咚咚有声,口中一迭连声地道:“是,属下该死,属下暗中施放飞刀,让她从空中跌落,此事做得极是隐秘,并未被雨轻公主察觉,只是这女人落下来的时候,正巧落在了九皇子的身上,故而……故而……并未殒命,也未曾受伤。” “那九皇子可有受伤?”那人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 “瞧模样并未受伤,他二人一齐滚到了花丛之中,那、那九皇子还、还……”他想起二人所发生的事,兀自脸红耳热。 第213章 不知廉耻 “还怎样?”那人沉声问。 “九皇子还对那姑娘大肆轻薄,口出调笑之语,他二人差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做出事来。”黑衣杀手咬了咬牙,不敢隐瞒,将白天听在耳中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人听完,绷得紧紧的面皮稍稍放松,声音中居然有了一丝笑意:“你是说,这九皇子竟是个贪花好色的急色儿?” “不错!属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九皇子他正要对那姑娘用强,那姑娘急了,便说要为九皇子治病,只求九皇子不侵犯她,九皇子他答允了,就放过了那姑娘。” “怎么,那个女人还会治病?”那人似乎有些好奇。 “是,那姑娘医术了得,据说太后的病情连当世第一名医东方澄都束手无策,倒是让她一个小姑娘给治好了。属下还听说,邹太后奖了她一个恩典。”黑衣杀手咽了下口水,偷眼瞧着那人。 “什么恩典?啰啰嗦嗦,快讲。”那人眉心一蹙,不悦道。 “是,是,邹太后奖那姑娘,三日之后,让她在东校场自主择婿。” “什么?自主择婿?”那人大是好奇,“我不在帝都这些时日,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从来不曾听过有哪个女子会有这样的恩典,你且详细说说。” “是,是。”黑衣杀手于是便从纤漾毁容被退亲,然后群芳宴上大放异彩,再然后入宫救治太后等事说了一遍。 那人听完,暗暗琢磨,默默不语,黑衣杀手垂着头,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消息是否能让主子满意。 “三日后,东校场,自主择婿,倒也有趣。”那人仿佛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黑衣杀手悄悄抬眼,却看不清那人的脸色,不知他心意如何。只是他跟随那人日久,从主子的这简短几句话中,对主子的心意也猜出了几分,他像是对那女子有了点好奇,说不定这三日后的东校场,主子也会去凑个热闹也说不定。 过了良久,那人才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黑衣杀手如蒙大赦,对着那人磕了个头,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那人对着墙壁,静静凝思,好久之后,才站起身来,右手一挥,烛光登时熄灭,室内变得一片漆黑,那人早己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开。 丞相府中,秦氏正在苏纤纤的房中,对女儿大加教诲。 苏纤纤原本正呜呜咽咽地哭着,她回到房里,先是大发了一顿雷霆,后又打听得前厅到了许多尊贵的客人,竟然全都是向那丑八居苏纤漾求亲来的,她就越发嫉恨交错,瞧着镜中自己一脸的红斑,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再一想到齐王爷居然订了亲,更觉伤心欲绝,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秦氏一进房,她见了母亲,哭得更是大声,站起身便往秦氏怀里扑了过去,满以为母亲定会像以前那样,搂着自己安慰自己。 哪知道秦氏今天却冷了一张脸,把她一把推开,厉声道:“不许哭!” 苏纤纤一怔,下意识的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兀自抽泣着瞧着秦氏。 秦氏用手点着苏纤纤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怒道:“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出了事就知道哭,哭有用吗!你哭,就能把齐王妃的位置哭回来!” 苏纤纤哭道:“娘,你不知道,齐王爷他亲口答允过,他要娶我的!我、我要找他问问去。” “你还有脸说!”秦氏喝道:“我让你去试探一下齐王爷的口风,你倒好,居然和人家滚到了假山洞中,做下了这等好事!你当真以为娘什么都不知道吗?” 苏纤纤被母亲训得脸色一红,低下头去,随后又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拉着秦氏的衣袖,哀求道:“娘,你帮女儿想想法子,女儿要当齐王妃,你说过,齐王爷日后是要做皇帝的,女儿想当皇后娘娘,女儿想要母仪天下。” 秦氏气得脸色铁青,冷着脸道:“你老老实实告诉娘,你和那齐王爷,究竟有没有成事?” 苏纤纤咬着嘴唇低声道:“娘,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秦氏大吃一惊,瞪着苏纤纤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一扬手,重重扇了她一个巴掌。 苏纤纤被打愣了,她捂着火辣辣的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氏。 从小到大,秦氏把她捧在掌心,爱若珍宝,从来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今天竟然下了这样的重手,她又羞又急,叫了声:“娘!” “打醒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娘是怎么教你的?你全都忘了不成!你、你居然做下了这等丑事,还没成亲,就、就和那齐王爷他……”秦氏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苏纤纤从没见过母亲气成这幅模样,再也不敢隐瞒,低声道:“娘,女儿还是完璧之身,并未、并未……” 秦氏一听,登时缓过气来,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瞪着苏纤纤,厉声道:“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有没有!” 苏纤纤红着脸答道:“娘,齐王爷他、他只是抱了女儿,亲了女儿,并没有、没有,那个,不过女儿被他抱过亲过,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女儿这辈子非他不嫁。” 秦氏松了一口气,脸色大见和缓,见女儿一脸痴迷的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喝道:“跪下!” 苏纤纤一惊,怯怯地看着气势汹汹的秦氏,扁嘴想哭,被秦氏眼睛一瞪,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你给我听着,从小到大,娘一直把你当宝贝一样疼着爱着,为了能让你有一个好出身,能嫁一个高贵的夫婿,娘处心积虑地想办法,用尽一切方法讨好你爹,终于被扶了正,给了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女身份。你喜欢四殿下,娘就帮你毁了那小贱人的容,让她被四殿下退了亲,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你又做了些什么?你可对得起我这一片苦心?” 秦氏恨恨地瞪着女儿,苏纤纤想哭又不敢哭,眼中含着泪水,怔怔的看着母亲。 第214章 纤漾被劫 “你要当皇后娘娘,娘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但是从现在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不许出家门一步!那个齐王爷,以后更不许你见他面!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秦氏疾言厉色地道。 苏纤纤越听越是心惊,她膝行两步,拉住秦氏的衣角,仰脸问道:“娘,你是什么意思?您不让我见齐王爷,我怎么当太子妃啊?而且,我的脸现在这么丑,我、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齐王爷他肯定不会要我了。呜呜,呜呜呜。” 秦氏心一软,叹了口气,伸手拉了她起来,带她在床边坐下,亲手帮她拭了眼泪,这才说道:“纤纤,只要你乖乖听娘的话,娘就会把这太子妃的宝座双手送到你面前。你的脸,娘一定会想法子帮你治好。至于那齐王爷嘛,嘿嘿,嘿嘿。”她冷声笑了几下,嘴角一撇,满脸不屑。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女儿越听越是糊涂。”苏纤纤一脸迷惘,只是看着母亲脸上的神色,像是瞧不起四殿下的模样,和以前提到四殿下的时候大不相同。 “究竟谁才是未来的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呢。”秦氏喃喃低语了一声。 这夜,注定很忙。 皇后的鸾凤殿中,柳皇后正悠闲的品着茶,眼角轻抬,瞧着身前跪着的女子,淡淡道:“安排得如何了?” “启禀皇后娘娘,已经安排好了。奴婢打听得清楚,那丫头已经回府,那人告诉奴婢,今晚三更时分动手。”那女子微微抬头,正是柳皇后的贴身侍女碧荷。 “嗯。”柳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手中的茶盖轻轻敲击杯沿,“那人派了几个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四、四个。”碧荷颤声道,脸色微微发白。 “还不错。”柳皇后凤眼一眯,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本宫倒要瞧瞧,那小贱人明天醒来,是怎生一副模样。” 抬了抬眼,又道:“城墙那边安排好人了吗?” “是,皇后娘娘,奴婢已经吩咐了御林军的统领,明儿一早,就会派人前往城墙那儿。”碧荷答道,想着明早出现的那个情形,忍不住不寒而栗。 “很好!”柳皇后嘴角露出笑容,“碧茶,伺候本宫安息吧,本宫今夜,想必一定会睡得很好。” “是。” 碧荷站起身来,帮柳皇后更衣,打起帘子,伺候柳皇后进了内帐,缓缓帮她捶着腿,一直看到柳皇后阖上了眼,久久不语,呼吸渐沉,这才悄悄退了出来。 丞相府中,刚刚敲过二更梆鼓。 纤漾房中的后窗突然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进来,在窗台上一撑,房中已经多了一人。那人身穿黑衣,身形挺拔修长,缓步走到纤漾的房前,伸手掀开床帐,凝视着床上熟睡的纤漾,默默出神。 淡淡月华如水,照在那人的脸上,映得他一张脸如美玉般温润,他整个人如同月光般皎洁幽静,一双眸子明亮闪烁,目光中柔情似水,几乎能融化坚冰。 此人正是南宫朗。 他缓缓俯下身,坐在床前,像一片落叶般寂悄无声,丝毫没有惊动佳人。 纤漾呼吸沉沉,毫不知情。 他伸手轻轻帮她拢了拢鬓边的秀发,手指在她滑腻的面颊上轻轻拂过,指尖触到她细腻如瓷的肌肤之时,只觉温凉如玉,让他忍不住一阵心跳。 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拥她入怀,在她诱人的红唇上深深亲吻。 虽然只不过一日不曾亲她,他却觉得自己已经饥渴了许久。 他的目光落在她樱红的娇唇上,狠狠咽了下口水,再也按捺不住,俯低身去,在她微微颤动的柔唇上轻轻一吻,就那么轻轻的触着,感受着她呼吸中清甜的芬芳。 纤漾睡梦中感觉唇上微微麻痒,忍不住伸手一挥,嘟哝道:“好痒……” 南宫朗的心蓦地一跳,赶紧抬起头来,东张西望,就像作贼般心虚。 四顾无人,这才觉得自己多疑,不由得暗暗好笑。 他这般凝望她良久良久,终于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般走向后窗。 时间己近三更,他马上就要毒发,他不想留在这里惊动了她,他轻身一纵,已经跃出窗外,正要轻轻合拢窗棂,突然耳朵一动,听到院中有夜行人飘落的声音。 南宫朗身子一僵,当下又是纵身入内,悄无声息地带上窗子,闪身躲在床幔之后,凝神细听。 只听得院子里有人窃窃私语,一个粗哑的嗓子压低了声音道。 “就是这间。” “好,那咱们赶紧行事。” 随后他只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一股白烟从被捅破的窗纸中,一点点飘了进来。 他只嗅了一下就知道,这是江湖中有名的迷烟,是最令人不耻的采花大盗专用来迷晕少女所制。 南宫朗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中透如怒火,眉宇间如同罩上了一层寒冰。 一股强大之极的气场不知不觉散发了出来,冻得屋外的四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低声道:“好冷,哪里吹来的一股凉风。” “哪里有风,是你小子疑心生暗鬼,快吹快吹!”低哑的嗓子催促道。 那人于是不再多话,屋内的白烟越来越浓。 南宫朗赶紧屏住呼吸,想着自己方才不小心吸入的迷香,试着一运气,却发现内力畅通无阻,那中人欲醉的迷香竟似毫无功效。 他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一事,探手入怀,摸到那枚物事,轻轻抚摸,目光中涌动柔情,看向帐中熟睡的纤漾,暗想若不 是她赠予自己此物,只怕两人都要着了道儿。 屋中的迷烟越来越多,却再也对他起不了半点作用。 这时只听得纤漾轻轻“嘤”了一声,然后再无半点声息,显然是吸入了迷香,已经昏睡过去。 南宫朗心中一紧,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把屋外四个人的脑袋轰个满地开花! 这四个狗贼,采花居然采到他心爱的姑娘头上来了,当真是好大胆。 第215章 悔恨交加 他正准备出手,突然听得其中一人压低了嗓子说道:“老四,别磨磨蹭蹭的,抓紧时间,要是办砸了上面交下来的差事,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宫朗正要挥出去的银针蓦地收了回来,心中一动! 听他话中之意,像是有人主使?! 却是何人?竟然对纤漾下这种毒手? 他们究竟要对纤漾怎样? 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疑问,当下屏气凝神,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在暗处发出凛凛寒光。 他此时若要出手,定然能抓住四人,但他决定按兵不动,顺蔓摸瓜,查出这四人背后的主使之人。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人说道:“好了,可以停了。” 南宫朗屏住呼吸。 他一动不动的隐身在帐幔后面,只听得外面悉悉索索的声响,一把锃亮的匕首从窗缝中探了起来,拔了几拔,挑动了窗闩,接着轻轻一推,那窗子就悄无声息的打了开来。 紧接着,一条肥胖的身影从窗口跃了进来,动作轻巧,落地倒没发出半点声音,一看就知道轻功不错,那胖子进来之后,又闪身进来一个瘦瘦的人影,窗纸上还透着两个漆黑的影子,留在院中并未进房,想是正在把风。 这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掀开床帘,对着床上的纤漾瞧去。 “三哥!这小娘们皮真……真他娘的好看!” 淡淡的月光透过帷幔,正照在纤漾的脸上,一张脸蛋娇美如春花,红润粉嫩,只看得那胖子差点流出口水来。 那瘦子瞧了一眼,也是怦然心动,暗道:这么好的货色,居然要……岂不是太过可惜? 他眼珠一转,瞪了那胖子一眼,道:“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动手?” “是,是。”那胖子从腰间一摸,摸出一个薄薄的布袋,顺手一抖,便罩在了纤漾身上,将她连人带被裹进了布袋里,伸手一扛,背在肩膀上,对瘦子邪邪的一笑,道:“走咧,三哥。” 那瘦子四面环顾一下,也不出声,手一挥,便抢先跃出窗去,胖子紧跟其后。 南宫朗暗中看得清楚,见那四人跳上房顶,疾向东南方奔去。 他闪身而出,顺手带上四人来不及关好的窗户,跟在四人身后,紧追不舍。 前面四人身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除了那胖子轻功较好之外,剩下的三人脚步都颇为沉窒,落地有声,隔得虽远,南宫朗仍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夜月光如银,照得四下里一片分明。 南宫朗不敢跟得太近,以免被四人瞧见身形,好在离得虽远,借着明亮的月光,和那三人沉重的足音,他依然不会失去目标。 只见那四人直往城墙处奔去,看那模样像是要出城。 南宫朗心中一动,暗中追了上去。 那四人奔到城墙根下,四望无人,想来巡逻的卫兵未到。两人把风,一人抛出软绳钩索,挂在了墙头,四个人分别游身而上,然后跳下墙去。 南宫朗待四人在墙头全都消失了身影,这才出现在墙脚下现出身影,仰头瞧了瞧那高高的墙堡,吸一口气,施展轻功,直接游墙而上。 那墙面全是由打磨得光滑无比的大青石镶嵌而成,中间灌以水泥,打磨得滑不溜手,没有缝隙,毫无借力之处,他一口气只游到城墙中间,身子就开始向下急坠,南宫朗早有准备,挥出腰带,一甩手挂在了墙头之上,轻轻一借力,腾身而起,落下之间,已经身在墙头。 他游目向远处瞧去,只见一片平野之上,四个身影奔跑正速,南宫朗来不及多想,轻挥腰带,卷住墙垛,身子已经向墙下飘了下去,腰带拉得笔直,他身在半空,又是轻轻一抖,腰带一松,身子轻轻巧巧的已经落在地上,毫发无损。 南宫朗更不迟疑,正要顺着四人的身影直追下去,一提气,猛地里丹田中一阵剧痛,登时身子一颤,左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糟糕,毒发了! 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毒发,南宫朗心中大急,眼瞅着四人的身影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眼见得就要跑出他的视野范围,他顾不得其他,强忍剧痛,提气急追。 但他刚一提气,身上就像突然又多了万千只小虫,全部张开了利齿一齐噬咬他的血肉,连五脏六腑都剧烈的抽痛起来。 自打纤漾为他拔毒以来,他再也没有尝到过如此剧痛,全身瞬间被冷汗湿透,衣衫像水般贴在身上,只痛得全身抽搐,再也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四人越奔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南宫朗眼中如要喷出血来,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又恨又悔。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出手制出这四人,偏要想放长线钓大鱼,追踪四人查明背手的主使者,结果…… 岂料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这四人是谁。 那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西北四怪,乃是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 四年前,在江湖中突然凭空出现这四怪,他们无恶不作,奸杀掳掠了不知多少良家妇女,早己是江湖公敌。 只因四人形踪飘忽不定,身手又强,数次在众人的围剿中都逃之夭夭,然后换个地点,继续为非作歹。 他哪里会想到这四人竟然会溜进了帝都,还……掳走了纤漾! 他登时全身发冷,一颗心沉到了冰冷的湖底,再也没有了半分温度。 纤漾落在他们手中,一定是凶多吉少! 这是多流的胚子想出来的招数! 居然用这西北四怪来对付一个弱质纤纤的闺中少女! 要是让他知道这事幕后的主使是谁,他一定要将其抽筋扒皮,都不足以泄心头之愤! 事情紧急,南宫朗探手入怀,取出烟花弹往空中一抛,登时一道暗蓝色光芒闪过夜空,宛如划过一道流星。 过不多时,一道淡灰色的人影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颤声道:“王爷,您毒发了?” 正是剑影。 第216章 四个淫贼 南宫朗来不及多说,伸手往四怪消失的方向一指,咬牙道:“快……追,救她!” 他虽然并没有说她是谁,但剑影一听自然明白,他瞧了南宫朗一眼,见他脸上肌肉扭曲,神情极是可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变得如同凶神巨灵般狰狞可怕,心中一抖。 他跟随南宫朗多年,见他从来都是一副泰然自若,平静淡然的神情,今日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知道自家王爷这是怒到了极处,恨到了极处,同时,也怕到了极处! 显然是情急关心,说明苏姑娘有危险! 剑影想也不想的拔足就奔,身形如同利箭般射出,转瞬间就余下一条淡淡的灰影。 南宫朗伸手入怀,握紧了那枚回天丸,身上痛楚稍减。 纤漾,纤漾!你要是万一……我当真是百死难赎其罪! 高矮胖瘦四人背着纤漾,一路狂奔,直奔到了一片茂密的山林之中,四面郁郁葱葱全是树木,遮天蔽日,连天上的明月光都照不进来,这才停了下来。 除了背人的胖子,剩下的三人都微微气喘,三人深深吸了几口气,那瘦子老三对那胖子斜眼一瞥,道:“怎么,还舍不得把小美人放下?难不成你想独吞?” 那胖子脸上一红,嗫嚅着嘴唇想说话,看了那身材最矮之人一眼,还是什么也没敢说,就垂下头去,听话地把身上的布袋解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像是布袋里装的是珍贵无比的瓷器一般。 那高瘦老三冷哼一声,抬起一脚,砰地一声把那胖子老四踢了个跟斗,口中骂道:“少他娘的做出这副怜香惜玉的模样,你要是当真舍不得动她,等会哥几个吃了肉,你可别扑上来抢汤喝!” 那身材最高之人在四人中排行老二,听了老三的话,脸上露出垂涎的怪笑,道:“怎么,这次的货色难不成是个小美人?居然让老四动了怜香惜玉的念头,这倒是难得。” 胖子老四在地上打了个滚,迅速爬了起来,一脸的尴尬。 那个子最矮的秃头年岁最长,是四人之首,他眯着一双混沌的双眼,看着地上的布袋,扭头对老四道:“还不赶紧打开来,让哥几个瞧瞧。” “是,是。”胖子老四不敢违抗,上来把那个复杂无比的绳结解了开来,轻轻拉开袋口,露出布袋中的姑娘。 “啧--”的一声,周围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山林虽然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月光仍是透出几片树叶的反光,折射了下来,虽然光晕极淡,但袋中姑娘的容貌仍是瞧得清清楚楚。 只见她双眼微阖,嘴角上翘微露笑容,脸色娇红粉嫩,宛如一朵盛开的蔷薇花,美得令人屏息。 她明显是刚刚沐浴过,衣衫的带子兀未系好,乌黑柔亮的秀发垂落在露出来的肩头,光洁的肌肤隐隐从衣襟中透出,晶莹如雪,只看得八只眼睛全都直了,眨也不眨。 他四人乃是江湖是出了名的采花大盗,平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毁了不知多少闺阁千金的名节,只因他四人武功又高,身后又有背景,所以一直逍遥法外,为非作歹。 四人都是偷香窃玉的老手,下手从来不曾手软,哪知今天见了纤漾,却只是干咽馋涎,没有人一个人先行动手。 四人瞧了半天,那高个老二忍不住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喃喃骂了一声,却听不清骂的是什么。 “大哥,按照老规矩,你先来。”瘦子老三咽了半天口水,终于开口说道。 那矮子老大是个秃头,他点了点头,色迷迷的眼光就没离开过纤漾的脸,他俯身下去,正要伸手相抱,胖子老四忽然叫道:“大哥,等一下。” 三人一齐转头瞧他,都是满脸的不耐烦,这胖子老四武功低微,在四人中地位也是最低,这种场合他从来都是排最后一个,若不是因为他轻功有独到之处,为四人中的佼佼者,这种偷香窃玉之事少他不得,三人早就把他从四人团伙中赶了出去。 这时见他居然胆敢开口阻挠大哥的好事,那瘦子老三忍不住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正踢在胖老四的肥屁股上,只踢得他“哎哟”一声痛叫。 老三怒道:“老四,这里没你的事了,滚一边儿去,还不快去外边把风?” 那老四满腹委屈,他恋恋不舍的瞧着纤漾那张娇媚动人的脸蛋,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朵稀世奇花,马上就要被大哥亲手摧毁,不由得大是不忍。 他对那三人很是畏惧,这时见三人对自己神色不善,鼓了鼓勇气,还是开口道:“大哥,这小姑娘长得这么水灵,咱们当真只尝个鲜,就照上头儿的吩咐,把她剥光了趁天亮之前挂在城门楼上?这岂不是要生生的逼死她吗?” 老大阴沉着脸没有答话,老二阴测测地笑道:“怎么,老四你小子当真是对这小娘皮动了心不成?玩完了你还打算娶回家当媳妇?给你生个胖小子?从此你就改邪归正,不再做这采花的勾当,守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过你自己的好日子不成?” 老四涨红了脸,心中虽怕,仍是鼓勇直言,道:“二哥,我……我是喜欢她,别说你不喜欢,咱们走南闯北,见过了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像她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你可曾见过?大哥,要不咱们玩完了,就留她一命吧,至于那挂在墙头上的人,咱们另外找个就是,这么水灵的姑娘不如咱们就留下她吧。” 他这话一说,另外三人全都眼前一亮,老大沉吟不语,老三则啧啧两声,拍着老四的肩膀,夸赞道:“老四,你小子心思挺灵活吗?你说的不错,这么好的货色,只玩一次确实不过瘾,大哥,这次我同意老四的意见,咱们就把这小娘皮带回去,好好的乐呵乐呵。说实话,她这小模样儿,看得我心里直痒痒,竟然有点下不去手。” 第217章 迷情毒香 那老大心里也这般想法,当下向老二看去,瘦子老二在四人中心眼最多,号称四人中的军师,只见他摸了摸上唇的几缕鼠须,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大哥,咱们可不要被美色迷了心窍,这小姑娘牵连甚广,咱们要是干这等阳奉阴违之事,叫主子知道了,怕不是要剥了咱们四人的皮。老四,这种违背主子命令的话,你要是再敢出口,等我回去告诉主子,瞧他老人家怎么收拾你!” 三人一听,脸色发白,想起违背了主子命令之人的下场,都是不寒而栗。 老四看着纤漾,心中虽然不忍,可也不再开口相劝。 老大搓了搓手,直勾勾看着地上的纤漾,道:“这小娘皮昏迷不醒,好生无趣,老二,有没有法子让她马上醒过来。” 老二色迷迷地笑了起来,道:“法子自然是有的,大哥稍待,看二弟的。” 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放在纤漾鼻下。 只听得纤漾轻轻打了个喷嚏,发出“嗯”的一声浓浓的鼻音,娇软妩媚,只听得四怪心中全都一跳。 星光下,只见纤漾睁开眼睛,一双原本明亮如星的双眸变得迷朦动人,怔怔地瞧着面前的四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们……你们是谁啊?”语音呢喃软糯,缠绵如醉,吓了她自己一跳。 纤漾只觉得神智昏沉,眼中瞧出来的景色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眼前恍恍惚惚有四个人影,却又瞧不清楚,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嘟囔道:“我在做梦不成?” “不错,小姑娘,你正在做梦,梦中会情郎,我们四个都是你的情哥哥,你可要好好地疼哥哥们。”老二笑得猥琐之极,对着老大挤了挤眼睛。 纤漾皱了皱眉,意识到不对,她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好像燃起了一撮火,烧得她浑身发热,身子却软软暖暖的,像是软成了一池温水,简直就要化了。 纤漾心中明白,自己这是着了道儿,她努力咬唇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神智却渐渐的不由自主,只觉得身上发烫,用力扯了下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只瞧得四怪一阵心旌摇动。 她轻叫了一声:“好热……”声音像闷在了嗓子里,越发的诱人。 那高个老二忍不住得意的一笑,沾沾自喜道:“大哥,二弟我的夺情香效力如何?管教这美貌的小姑娘对你热情如火,唯命是从,嘿嘿,嘿嘿。大哥,请尽情享用吧,哥儿三个去外围帮大哥把风。” 那老三老四答应了一声,兀自馋涎欲滴的瞧着纤漾,动也不动,直到老二在两人屁股上各踢了一脚,这才不情愿的转过身子,向外散去。 老大嘿嘿笑了两声,俯下身去,伸出一只脏手,就去扯纤漾的衣襟,纤漾不闪不避,反而对着他娇声而笑,眼中水汪汪的,神态娇媚无比。 眼见得他的那只大手刚刚触到纤漾的衣服,正要一把撕开,突然听得他“啊--”一声长长的惨呼,血光飞溅,一只断掌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秃头老大惨号着抱着右腕摔倒在地,口中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却是剑影及时赶到,见此情景,怒意勃发,抽出腰间软剑,一挥之间,己将他那只咸猪手无声无息的切断,同时脚尖一踢,己踢中他穴道。 老大嚎了一半的惨呼声登时卡在了喉咙里,张大着嘴巴,再也发不出声来,身子僵硬,动弹不得,睁大了双眼,一脸恐惧的望着那个满脸杀气的男人。 周围三人听得老大的惨呼之声,大吃一惊,齐齐奔了回来。 剑影出手毫不容情,上前一剑一个,惨号声四起,己将三人的右手全都斩断,同时封住了三人穴道,任三人滚倒在地,断腕处血流如注。 他目光寒冷如冰,见了纤漾那般情状,只恨不得一剑一个全都结果了四人的狗命,只是想着自家王爷定是要逼问口供,于是留了四人一条狗命。 这时他侧耳静听,周围再无人声,显然南宫朗毒发未止,还未曾寻来。 他踌躇着站在当地,目光往纤漾身上一瞥,心中登时突突直跳。只见黯淡的星光之下,她正对着自己嘻嘻而笑,笑容娇美甜蜜,眼中水汪汪的全是媚态。 剑影不由一阵迷惘,他平日里见到的纤漾,总是风姿清冷,端庄有礼,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转念一想,知道她定是中了迷香之类的药物,这才迷失了本性,做出这般姿态来。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地上那四个畜牲又憎恶了几分,简直是禽兽不如的家伙!竟然对一个闺中弱女做出这等事来! 若是王爷赶到,怕是要一个个剥了他们的皮泄愤。 “抱我,我好难受,我要你抱我。”纤漾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瞧见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瞧着自己,依稀是小七的模样,于是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衣角,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拉。 剑影站立如松,身子动也不动,他沿途留下了萤光粉,知道自家王爷很快就会寻来,若是见到苏姑娘这般模样,却不知他会如何是好? 他目光一扫,只见纤漾衣衫不整,整个肩头都尽露于外,肌肤似雪,她犹自不满足,一边呢喃着“好热”,一边伸出手拉住胸前的衣襟,就是一阵乱扯,只瞧得他差点喷出鼻血,连忙紧紧的闭上双眼,不敢再瞧,俯身下去,准备帮她掩好衣襟,以免她这副样子,万一落到王爷眼中,怕不是要生出事端来。 突然手掌一热,他伸出去掩她衣襟的手已经被她握住,她掌心火热,手掌却绵软无骨,登时让他整个人身子一僵,动也不能动。 紧接着他怀中一暖,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已经扑入他怀抱,鼻中满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 明明是软玉温香抱满怀,剑影却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手足无措得僵在当地。 该死的!这女人是要闹哪样啊?这情景要是让自己王爷看到了,自己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第218章 热情似火 剑影心中一阵咆哮,恼怒地伸手去推,只觉指间一阵软滑,正触到她光滑无比的香肩。 他吓得赶紧收回手来,支愣着十个指头不知如何是好。 腰间又是一紧,已经被她的手臂缠住,她的头还好死不死地在他怀里拱了拱,撒娇道:“抱我啊,阿九,你为什么不抱我?” 剑影额头上的汗“唰”地就下来了,他是个男人啊有木有!她这样娇媚万分的缠着他,迟早会出事的啊有木有! 他咬着牙伸出一根指头,对着她比比划划,想要点她穴道,却又不敢触到她的身子,正在为难,突然听得一声冷叱:“剑影!” 剑影浑身一抖,如蒙大赦,立马垂下手来,叫了声:“王爷。” 南宫朗毒痛稍止,就马上提功运气,顺着剑影一路洒下的光粉追了上来,哪想到触目所及,竟是这般情景! 自己心爱的姑娘,正和自己忠心的侍卫紧紧相拥,他死死地瞪着剑影,眼中彻骨的寒意让剑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他抬眼看到自家王爷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吓得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王爷,您千万别、别误会,我和苏姑娘,没、没什么,她中了那四个畜牲的迷香,认、认错了人,她叫我阿九,主动扑过来抱着我,我、我可一个指头也没碰到苏姑娘。王爷,我、我真的没……” 他想起自己方才碰到的那片滑腻肌肤,脸上一红,说不下去了,自己明明是碰了,却和自家王爷一样,睁着眼撒起谎来。 可是自己要是不这样说,天知道王爷会怎么收拾自己,自己明明就是无心的,无心的! 听了剑影的话,再看着二人的情形,南宫朗眼中的寒意慢慢消散,他冷冷哼了一声,道:“放开她!” 剑影顿时苦起了脸,道:“王爷您瞧,是苏姑娘抱着我不放,属下、属下脱身不得啊。” 南宫朗气得上前一步,一把拉开了纤漾环住剑影的胳膊,剑影如蒙大赦,赶紧退开了好几步,一眼也不敢向纤漾瞧,小声道:“王爷,苏姑娘她、她完好无损,只是中了迷香,属下来得及时,那四个畜牲并未得手,属于已经削下了他们四只狗爪子,王爷您、您……好生照顾苏姑娘,属下先行回避。”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再也不敢多留,双手一提,抓住四个畜牲的腰带,悄无声息地退了开去。 一直避开了数十丈外,放下四怪,悄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浸透。 南宫朗拉着纤漾,想起她方才居然对着他人投怀送抱,心中恼恨,再一想她险些遭了那四怪的毒手,全是由于自己的一时疏忽,心中又满是歉疚。 “阿九,抱我。”纤漾神魂飘荡,合了双眼,喃喃低唤。 呢喃软糯的低吟让南宫朗心中一荡,忍不住双臂一环,把她紧紧圈在自己怀中,凝神相望。 虽然神志昏迷,纤漾仍是感受到那似曾相识的怀抱,她睁开一双雾气迷朦的大眼睛,恍惚迷离,只见看着自己那双清亮无比的眼眸中满是熟悉的热情,心情激荡,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叫了声:“阿九,你终于来了。” 南宫朗身子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一阵香软,已经被她的樱唇堵住。 软玉温香,轻盈娇软,芳香甜蜜,令人心醉。 南宫朗的心突然一跳,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急忙伸手去推,双掌所触之处,火热绵软。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碰到的是什么,立马像被火烫般缩了回来,脸上通红一片,心跳得像打鼓一样,越打越急,她的双唇如火,滚烫炽热,只烧得他全身都涌上了热血,一股熟悉的热潮,自小腹直冲而上。 他再也不敢和她这般亲热,忙双手捧住她脸,将她的唇从自己唇上移开。 “阿九,”纤漾不满地噘起嘴来,神情又娇又媚,“亲我,我要你亲我嘛。” 南宫朗正自满脸羞愧,见了纤漾这般神情,心中对那四个恶棍更是恼恨。 她一向端庄自持,时而稳重大方,时而俏皮可爱,纵是和他在亲热之时,也是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流露出半点柔媚入骨的风骚之态。 可眼前的她,却是媚到了极点,一股浓浓的女人韵致,从她的眉眼之间风韵尽显,宛如勾魂摄魄一般,竟是他从来不曾瞧见过的风情。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怀中抱的又是自己爱之入骨的姑娘,见她热情如火的缠着自己,虽然知道她身中迷香,神智不清,自己若是趁机轻薄她,可算得是趁人之危。 但见了她这般神情,竟叫他半点抗拒不得。 他横了横心,凝神望着她的双眼,认真问道:“这是你叫我亲的,事后,你可别后悔。”不知怎的,他声音竟然微微发颤。 纤漾连连点头,红唇微微嘟起,像是饱满樱红诱人品尝的鲜果。 南宫朗再不迟疑,他已经饥渴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亲亲她了。 双唇一触,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迷香的魅力。 以前他和她亲热的时候,都是他主动热情,缠着她不放,每每她被纠缠不休的时候,才会略带羞涩的回应他。 可今天却生生倒了个个儿。 她热情似火,火烫的舌尖儿在他齿间灵活得像条抓不住的小鱼,挑逗得他浑身上下都窜出火来,他从来也想不到,她居然也有这么热情的一面,简直像个狐狸化身的小妖精,他整个人要被她的热情彻底融化了。 他闭着双眼,半是折磨半是享受的品尝着这个诱人的亲吻,只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被她的热吻搅得飞上了天,飘荡荡不知身在何方。 纤漾只觉得周身又烫又热,好像置身于火海之中,被反复煎熬着,正心神飘忽中,眼前却突然出现一汪清泉,清澈冰凉,于是她拼命靠近,才能让她身上的火浇熄一些。 她拼命追逐着那股沁人心脾的凉意,可追了半天,只有唇上感到了阵阵清凉,身上还是火热得受不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想让自己整个人都浸到那股冰泉之中。 第219章 青紫痕迹 她的呼吸炙热,面颊粉红一片,微微睁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神幽深迷离,眼前的男人肤白如玉,五官精致俊美,眼睛紧闭,原本肃穆凛然的脸被情火染得通红,挺直的鼻尖近在眼前,两人气息交融,唇舌纠缠不休。 可这不够,远远不够,他齿间的清凉扑不熄她心头灼热的火,她还想要得更多。 她全身被那股火激荡得震颤不休,突然仰起了头,把那股清凉水源紧紧地按在了自己胸前。 南宫朗抱着她的双臂沉稳坚定,身子却瞬然僵硬,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他的唇下所触,是他从来不曾触及过的领域,温软如棉,他心里一百个告诉自己,这样不妥,不妥,必须马上离开,可是嘴唇触在那柔滑的肌肤上,就像被粘住了一般,再也舍不得离开。 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近乎疯狂的亲吻着她,好像中了迷药的那个人是他一般。她高高地仰着头,手指用力,把他抱得更紧。 她一声比一声更媚人的轻吟刺激得他全身都发起抖来,他火烫的唇肆意游走,手指更是没了分寸,在她吹弹得破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纤漾突然伸手一推,正意乱情迷之中的他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正在愕然,她却一下子扑了过来,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紧紧地贴着他。 好舒服,好清凉! 纤漾闭着眼,满足地轻叹口气,伸手对身下的他一阵乱扯,柔软的小手滑进了他的衣襟,触到了他光滑紧实的肌肉。 正被热火缠身的南宫朗被她的小手这一撩拔,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一下子差点断了,他赶紧抓住她那只捣乱的小手,牢牢握住,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濒临崩溃的自己冷静下来。 她又觉得热了,明明身下的清泉触手己及,却偏偏差了一些,让她够不到,她不满地在他身上扭动,这才觉得稍好了一些。 被她这一扭,他好不容易刚降下去的火热顿时又抬起头来,汹汹烈烈,不可遏止。 他抱着她猛地一个翻身,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一双冒着火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她的意识犹在昏迷之中,只觉得一股沁骨凉意把全身笼罩,忍不住喃喃道:“我要……还要……给我……” 该死的!她要是再这样叫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狠狠挥了下拳,“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草汁四溅,地面上竟被他砸出一个小坑来。 指骨上传来的疼痛终于让他的神智清醒过来,他睁大了眸子,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下的姑娘。 激烈的纠缠中,她原本不整的衣衫更加的散乱开来,大片如玉的肌肤一览无余。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雪白娇嫩的肌肤上,全是红一块紫一片的痕迹,让他一下子就懵了。 难道剑影来得晚了,她已经被那四个禽兽给…… 他猛地一晃脑袋,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眼中含着泪,抖颤着手,轻轻的去抚她身上的斑痕,那样轻,那样柔,就像小鸟的羽毛,轻轻拂过,唯恐弄痛了她…… 脑中像被一道电光闪过,让他蓦地收回手来,慌乱不己地帮她拉好衣衫,用锦被把她紧紧裹住,再不露出半点肌肤。 心下一片羞惭,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身上的那些痕迹,哪里是那四个禽兽留下的,分明是自己! 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清冷自持的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来,竟然对她…… 羞愧懊恼的同时,还有那么点隐隐约约的喜悦。 南宫朗分辨不清自己复杂的心情,抬起头来,只见一弯明月已经渐渐落到了西边,东方,隐隐现出一抹鱼肚白。 天,马上要亮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身下的她仍然闭着双眼,轻吟浅哦,声音诱人销魂。 她这般模样,万万不能送她回府,只能……暂时带她回自己府里,等她药性过后,再做打算。 他轻轻在她睡穴上点了一指,见她终于平静下来,呼吸沉沉,脸上潮红一片,额角沁出几颗细小的汗珠,如花间晶莹露水,忍不住俯身下去,替她拭干。 南宫朗站起身来,提气唤了一声:“剑影。” 他知道这侍卫忠心之极,定然躲在不远处候着自己,而且他手里,还有那四个罪大恶极的禽兽,等着自己审问。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灰影闪过,剑影已经提着那四兽出现在他面前。 “启禀王爷,属下已经审问过这四个畜牲了,他们已经招供了。”剑影躬身说道,目光射向地上动也不动,宛若挺尸的四人。 “说。”南宫朗目如寒冰,冷冷地看向地上的人。 “那老大老二老三的牙紧得很,一个字也不肯吐露,只有这胖子老四胆子小,倒说了个一五一十。只不过他所知甚少,他只是说,他四个上头有一个主子,吩咐他四人前来掳走苏姑娘,并……并……”他抬头看了看南宫朗的脸色,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说下去!”南宫朗的声音宛如从齿缝中逼了出来,带着凛凛的杀意。 “是。”剑影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继续道:“他们主子的命令是,尽情污辱苏姑娘,然后,然后……”他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下面的话来。 “然后剥光了苏姑娘的衣衫,再把她趁天亮之前,吊在帝都的城门楼上,任人围观。” 说完这话,他只觉一颗心突突乱跳,对暗中主使那人的阴险狠毒也是恨到了极处。 若不是自家王爷放心不下,前去探望,这苏姑娘岂不是生生的遭了他们的毒手! 这等恶毒狠辣的计策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南宫朗的心都要撕裂了一般,他狠狠地握住拳,只捏得骨头咯吱作响,心中恨极,还有一阵阵的后怕,他背上瞬间窜过一阵凉意,眼中怒意达己顶点。 这暗中主指之人居然如此狠毒,不但想毁了纤漾的清白,竟然还……还想把她剥光了衣服吊在城门之前,岂不是想生生的逼死她吗? 第220章 冷血逼供 若是剑影晚到一步,纤漾她……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这主使四人的主子,又是何人? 他冷冷地道:“解开那胖子的穴道,我来问他。” “是。”剑影依言上前对着那胖子身上就是重重一脚。 “啊--”地一声惨呼,那胖子老四全身抽搐了一下,从地上打了个滚,来不及起身,赶紧用左手撕下衣襟,将右腕伤处包裹起来。 南宫朗只是冷冷瞧着,既不说话,也不阻止。 胖子老四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丝指望,他失血过多,已经全身乏力,方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却把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知自己这番是逃不过去了,也不待南宫朗盘问,就双膝一软,跪在南宫朗面前连连磕头求饶。 “要我饶你?却是休想!你辱我至爱之人,还想活命?”南宫朗面无表情,声音寒若坚冰,“你若是把你的主子是谁说了出来,本王会让你好好的死,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胖子老四却浑身一个激灵,他面前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已经让他彻底绝了念头。 他身为西北四怪,生平不知做过了多少坏事恶事,种种狠辣手段用在他人的身上,他只觉得快意无比,可是一想到面前之人,说不定会用比自己折磨他人更狠毒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登时让他彻底绝了望。 他想也不想地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对着自己的心窝就插了下去,他已经被眼前这个冷面男人吓破了胆,尽管他冷着脸毫无表情,但是他眼中噬血般的杀机明明白白告诉他,他要他……不得好死! 他还是自己图个了断来得痛快。 哪知他快,南宫朗更快,剑影还来不及出手,就听见胖子老四一声惨呼,左手筋脉已经被一枚钢针刺中,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匕首落地。 “想死?有这么容易么?”南宫朗更不打话,又是一枚钢针飞出,直刺入那胖子老四体内,老四只觉得全身剧痛,就像被千刀万剐一般,忍不住大声嚎叫出来。 “我说,我全都说!”老四这才知道,眼前之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的身手在他眼中就如同玩耍一般,他说的话也是言出如山,说是要自己不得好死,自己就肯定不得好死。 南宫朗冷叱一声,轻轻一脚,解了他的穴道。 老四身上疼痛渐止,喘了好几口气,看着南宫朗的眼中露出恐惧之意。 “说,你主子是谁?” 胖子老四苦着脸道:“我、我真的没见过他的面,我只听从老大的吩咐办事,主子有事,只召唤老大前往。”他见南宫朗目中透出杀机,心中一慌,忙道:“别、别杀我,我还知道一件事。” 南宫朗并不说话,只是用一双老虎般的眼光死死盯着他。 他一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说道:“昨儿傍晚时分,我是偷听到的,有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来找我们主子,那人声音又尖又细,却是个男人,我、我虽然没看见他的脸,可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宫里出来的!是太监。” 他说完,抬起眼偷瞧了一眼南宫朗。 南宫朗面沉似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一脸的肃杀之气让他不敢直视。 老四心中不安,又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撒谎,说的全是真的,那太监来了之后,主子就派人来叫了老大去,然后老大就吩咐下来这个活儿,本来是昨晚动手的,后来主子又传来了消息,说苏大小姐留在了皇宫里面,没有回府,于是把时间改到了今晚。” 南宫朗目光透出冰寒之气,他对老四说的话确认无疑,只看他一脸的惊慌就知道他并未撒谎。 宫中,太监?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某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难道……她这么快就要动手了么?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想出这种恶毒的法子来对付纤漾,这世上除了她,又有何人? 想当初……他不也是深受其害? 没想到今时今日,她又处心积虑地来伤害他最在意的人,他紧紧握着拳,心中像是被火烧一般,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尝到这般滋味! 他若是放过她,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剑影。”他声音平淡地唤道。 “属下在。”剑影上前一步。 “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剑影点头道:“属下知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不是要把人剥光了衣服吊在城门口吗?就照他们说的去做!”南宫朗冷冷吩咐道,又加了一句:“畜牲,就该有畜牲的样子,人的东西……他们不配!” 嗯? 剑影眨了下眼,这才听明白了自家王爷话中的狠意,不觉得残暴,只觉得痛快! 这才是自家王爷,该心狠手辣的时候,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是,属下遵命!” 剑影的目光淡淡地射向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四人,抽出腰间软剑。 胖子老四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颤声道:“给我个痛快吧!” 剑影抬头看向南宫朗,见他点了点头,手中长剑挥出,一剑穿心,胖子老四登时气绝而亡。 地上躺着的三人身不能动,都是一脸的狠戾之气,这时见老四身死,心中居然都生出羡慕的感觉。 能死得这般痛快,也当真是个福气。 而自己,恐怕真的就像那恶魔王爷说的,连想痛快的死,都不能! “解开那秃头老大的穴道,我再给他一个机会。”南宫朗淡淡道。 剑影上前一脚,老大身子登时能够活动,他也极是硬气,断手处血流不止,他硬是不去包扎,想来已经知道必死无疑,若是能血尽身亡,倒也是他的造化。 南宫朗淡淡扫了他一眼,己猜中他心里所想,“帮他止了血,本王说了,想痛快的死?有这么容易?” 老大心中一寒,咬着牙看剑影在自己手腕处点了点,血流登时止住,剑影伸手一扯,撕下他一幅衣襟给他胡乱包了下伤处,便默默不语地退在一旁。 第221章 趁人之危 “西北四怪,你乃是首恶,本王不会要了你的命,你的下场如何,你自己知道!” 南宫朗看都不看他一眼,却让那老大心中不寒而栗,他眼前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压迫得他透不过气来,比他的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大简直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他主子更为强大的人,他仰着脸,看着高高在上的南宫朗,咬了咬牙,还是一言不发。 “本王会把你交给大理寺究办,你放心,本王会让你活着,本王倒要看看,你为他人做走狗,是如何死在自己主人手中,这就是你的下场!”南宫朗一字一字地道。 老大面如死灰,他作恶多端,但一直心存侥幸,自己背后的强大靠山让他带着西北四怪一直肆无忌惮地行凶作恶,如果当真是落在了官府的手里,自己肯定是要被杀了灭口,纵然自己一个字也不吐露,但是,主子他能相信吗? “你要是痛快说了,我就给你一个爽快的!” 老大把心一横,咬牙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要我背叛主人,那是想也休想!” 南宫朗会如何对他,他不得而知,可是主人对待背叛之人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过,那简直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话一说完,他就把舌头一伸,使劲一咬! 剑影眼疾手快,已经点中他的穴道,他半截舌头露在外头,活像一只哈巴狗,身子却动弹不得。 “他既然不说,剑影,就照我吩咐去做吧。这背后主使的人,我早晚查得出来。记住,要让他们活着,一个都不许死了。” 剑影答应一声,二话不说,双手提起三人一尸,走得远远的,这等血腥丑恶的场面,怎么可以污了自家王爷的眼睛。 胖子老四己死,他就饶过他,其他的三人,他看也不看,长剑挥出,“唰唰唰”三下,准确无比,登时把梅山三兽变成了无根之兽。 三兽痛得死去活来,偏生动弹不得,再一想将要发生的事,恨不得立刻死去。 自家王爷说了,这三人一个也不许死,剑影自然唯命是从,帮三人点了穴,止了血,这才提着四兽,疾往城墙方向驰去。 南宫朗抱起纤漾,见她已经沉沉睡去,偎在自己的怀里像个听话的猫咪一般,刚硬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坚冰一样的目光也变得柔情似水。 他像抱着稀世珍宝一般,将她环抱于胸,展开轻功,疾奔而去。 到得城墙之时,天色还未大明,城门仍然紧闭,南宫朗瞧了瞧高耸紧固的墙壁,犹豫了一下。他自己翻墙而入,毫不为难,可怀中抱了一人,再想轻身如燕,不免大费周折。 正在迟疑,只见远远一条灰影,手中提着四人,奔了过来,正是剑影。他眼前一亮,记得那老三身上带有飞爪钩索。 剑影奔到城下,看见南宫朗,忙停了下来,把四兽抛置于地,南宫朗一探手,己从老三怀中摸出钩索,对剑影道:“动手吧。” 剑影刚答了声:“是。”就见自家王爷手一挥,一条长长的绳索飞上墙头,南宫朗单臂抱着纤漾,拉住绳索,腾身而起,不由得暗自咋舌。 他一向自负轻功无双,可今日亲眼见了南宫朗的身手,仍是暗暗佩服。 南宫朗抱着纤漾,轻而易举地进了帝都,迎面正遇上一队巡逻的卫兵,他瞧也不瞧,抱着人一闪而过,那队卫兵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飘过,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半个人影儿也没瞧见。 南宫朗足下不停,直奔自己府邸,他不走正门,直接跃墙而入。 他府中守卫森严,他身法虽然隐蔽,仍是很快被守卫发现了形踪,眨眼间,已经有数人围了上来。 他站住身形,面无表情的回过身,众人一见他的脸,露出恐慌之色,全都伏地下拜,口中连称:“属下有眼无珠,不知是王爷,请王爷恕罪。” “你等无罪,退下,各归其岗。”他淡淡地道,心中对几人的反应颇为满意,同时对苏丞相府中那名紧实松的守卫暗暗叹气。 他形迹己显,帝都中人无不知道南宫朗回京,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逍遥自由,整日陪在她的身边。 在他的身周,不知潜伏了多少眼线探子,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南宫朗府内,没有他人的奸细。 可她现在形势危急,且不说宫中那人已经存了要她死的心,还有她的帮凶--那个隐在暗处的西北四怪的主人,处处危机四伏。 他该怎样才能护得她的周全? 南宫朗进了自己的寝室,把纤漾轻轻放在榻上,坐在床边,静静凝望。 四下寂静无人,没有他的传唤,无人敢进他的寝室半步。 现在,她终于躺在他的床上,再也没人来打扰他们,他可以肆无忌憧的亲她吻她了。 他带她回到自己的王府,未尝不是带着私心。 他无比想念她火辣热情的激吻,那种滋味,一经尝过,就再也忘不掉。 许久许久,他终于听从自己的心意,俯低身子,在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她阖目静睡,毫无知觉。 他这才恍然,自己点了她的睡穴,她自然一无所知。 忍不住失笑出声,轻轻解了她的穴道,只听得她“嗯……”发出一声轻柔呻吟。 柔媚入骨。 听得他怦然心跳。 纤漾睁开迷朦的双眼,眸光闪动,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对着他瞧了过来。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他很熟悉,很亲切,是她最亲最近的人,让她无比依恋。 她抬起双手,勾下了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地向自己的唇凑近,她渴望被他亲吻,来平息心中激荡的热流。 南宫朗的心跳得一下快过一下,他看着对方的樱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闭上了眼睛。 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她主动的,是她想亲他的,不是他趁人之危。 可是,当真不是趁人之危吗? 第222章 误会九王 明知道她中了夺情香,却不想法子替她解毒,反而趁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去引诱她亲吻自己,这等行径,比那梅山四兽又能好得到哪里? 他悚然一惊,背上冷汗骤起,伸手拉下她的双臂,硬生生地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 她不满地嘟囔着:“阿九,你不要我了?你不想抱我?” 要! 天知道我多想抱你! 天知道我多想要你!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南宫朗狠狠地咬了下牙,硬拉开她缠住自己的手,站起身来,疾步走了出去。 “来人!”他站在门口,轻唤一声。 立马就有一黑衣人影出现在走廊的阴影里,躬身道:“请王爷吩咐。” “马上派人去牙行,挑选一些可靠的婢女进府,另外,再去最好的绣坊买十件最好的女子衣衫回来,对了,还有最好的首饰珠宝,快去办来。”他淡淡吩咐道。 那暗卫恭恭敬敬的应了,转身而出。 心中暗暗称奇。 王爷从来不近女色,更鲜少留在帝都,这偌大的南宫朗府宛如空置,这许多年来,皇帝陛下曾送给九殿下无数美貌婢女,都被殿下拒之门外。 如今却是日头打西边升起了不成? 王爷居然主动要自己去挑选女子进府,充当婢女,难不成王爷终于开了窍,懂了人事? 他猛地想起方才自己暗中瞧见的情景,素来厌恶女子的王爷居然怀中紧紧抱了一人,虽然瞧不见模样,但那纤细苗条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姑娘,王爷抱着那姑娘一头扎进了寝室,过了好半晌才出来,一出来就吩咐自己去采买婢女,选购女衫首饰,说不定,那姑娘就是未来的九王妃,自个儿的主子! 那人心中猜想,脚下却半点不敢耽搁,更是不敢怠慢,去账房支了银子,马不停蹄地出府办事去了。 南宫朗又令人送来了浴桶,并灌了满满一桶凉水。 纤漾中的夺情香的迷毒,他不知如何能解,料想这种毒物,大凡都遇冷水而消,他此时别无他法,只好一试。 他抱着她娇软的身子,来到卧室旁边的净房,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浴桶之中,那冰冷的水一下子没到了她的胸前,只露出乌发的头和雪白的面容在水面。 纤漾浑身一激灵,被那股子寒意激得一下子清醒过来,迷茫的神智渐渐恢复了清醒。 她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南宫朗的脸,面如白玉,黑眸如星,正一瞬不瞬地瞅着自己。 纤漾以为自己犹在梦中,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仍是南宫朗那张欠扁的脸。 她大吃一惊,这家伙怎么跑到自己眼前来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滚出去!”纤漾蹙着眉,胸中升起了怒意。 他以为丞相府是他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居然胆敢闯进她的闺房之中,还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南宫朗一怔,他心中正满怀柔情蜜意地等她醒来,殊不料,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自己……滚! 他胸中一闷,怒气暗生。她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这个身份,她就这么厌恶自己吗? 他对着周围环视一眼,又转头看着她,道:“滚?这里是我的府邸,我的房间,你要我滚到哪里去?” 什么?他的房间? 纤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而且她全身湿透,泡在一个浴桶之中,而南宫朗,正咱在那里,目不转瞬地瞧着自己。 她脑中一阵茫然,有一些影子模模糊糊地飘过,却触摸不到。 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阿九,还和阿九激烈的拥吻过,难道那一切都是个梦?自己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不成? 可梦中的情景如此真实,她兀自记得阿九的热情奔放,自己的主动大胆,她的吻在两人之间点起了熊熊烈火,难道那一切全是梦不成? 可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会在南宫朗这里? 这一切的谜团,只有南宫朗才能给自己答案。 “说,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把我掳来的?”纤漾双手环胸,护住自己,咬着唇问道。 她相信这南宫朗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闯进丞相府来劫掳自己,可她需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为何说是本王掳你?不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他笑了笑,故意逗她。 他那略带嘲弄的笑容让她气得一阵咬牙,扭头不去理他,闭上双眼,努力回记脑子里留下的模糊片断。 眼前有四个猥琐丑恶的身影在晃,四张垂涎欲滴的脸,在说着轻薄无耻的话,还有自己身体产生的那种异样的激流,让她化成了一汪春水…… 采花大盗? 她脑海里猛地窜过这四个字。 难道那一切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一切?自己在睡梦之中,被四个采花大盗盯上了,掳走,还中了他们的迷情香一类的药物,情潮涌动? 再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片片的虚影,她只记得阿九,和他激情如火的拥吻…… 难道说自己已经被…… 是谁?是那四个畜牲?还是眼前这个南宫朗? 纤漾简直不敢想下去。 不管是哪个结果,都是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差点咬出血来。 南宫朗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这副模样,马上猜中了她想的是什么,心中一疼,倾身上前,去抚被她咬得几乎出血的唇。 “别这样!那四个畜牲没有得手!你还是完好无瑕!你……”他急急地去阻止她伤害自己。 纤漾猛地睁开眼,一双似水明眸对他瞧了过去,目光中清冷如冰,凛然不可侵犯,让他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 “你昨夜遇险,被四个采花大盗掳走,还中了他们的什么夺情香,是本王恰好遇到,便救了你回来!”他简短而有力地说道。 他要是再不说个清楚,天知道这鬼丫头会想到什么地方去! “你是说,那四个畜牲没有得手?”她眸光闪了闪,似乎在问他,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第223章 坦白秘密 “不错!他们正要对你动手,幸好青影及时赶到,救了你,然后……”他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在她那样一双明澈如水的眸光注视一下,想起自己意乱情迷之下对她做的事,只觉得羞惭无己。 纤漾一眨不眨地瞧着他,见他忽然顿住不说,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酡红,心中一凉,想起那个似幻似真的梦,低语道:“然后……得手的人……是你?” 她轻轻闭了下眼,只觉得满嘴苦涩,心慢慢沉了下去。 原来梦中发生的事,居然是真的! 可笑自己竟然以为和自己激情缠绵的人是阿九,没想到会是南宫朗! 她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愤怒和鄙夷。 他居然趁着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来侵犯自己,他……他! 纤漾在水中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南宫朗看着她苍白愤怒的脸色,和鄙夷到极点的眼神,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她当他是什么人?趁人之危的禽兽不成? “没有!本王没碰你!本王要是那种人,怎么会给你解毒?”他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浴桶,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嗯? 纤漾疑惑地眨了下眼,他没碰自己? 她在水中轻轻移动了一下身子,果然,那个部位……没什么不适,做为一名医生,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马上明白自己冤枉了这位九殿下,他说的不错,他果然没碰过自己。 她轻轻吁出口气来,灰黑一片的心境陡然变得明亮起来。 原来,他把自己泡在满是冷水的浴桶里,是在给自己解毒,而不是…… 自己怎么会把他想得那么坏! 纤漾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救了自己,自己反而冤枉了他,也难怪他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她想开口向他道歉,又有些难以启齿。 一低头间,只见自己浑身湿透,一件薄薄的单衫紧紧贴在肌肤上,就像没穿衣服一般,登时大羞,随后大恼。 “出去!”她狠狠地白他一眼,喝道,声音又脆又冷。 就算这里是他的府邸,他的寝室,就算他是为了替她解毒,想出这个用冷水让她清醒的法子,可她一个闺阁少女,衣衫不整地泡在浴桶之中,他一个大男人要是懂得礼数,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她清醒过来之后,继续逗留在这里。 这不是明摆着在吃她的豆腐吗? 她一个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居然在九殿下的卧房里的浴桶中,还当着九殿下的面,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别说他堂堂王爷的名声不好听,更是会毁了她的闺中清誉,这帝都中的百姓,人人会拿什么样的眼神来瞧她,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这是本王的地方,你要本王去哪里?”南宫朗被她的眼神刺激得一哆嗦,她还是看不起他,他做得就这么糟糕? 纤漾侧头一想,这里确实是他的地盘,她没资格让他出去。 “好,你不出去,那我出去!”纤漾猛地从浴桶里站起身来,湿透的薄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曲线玲珑,只瞧得他目眩神迷,脸一下子红了,想也不想地转过身去。 纤漾冷冷一笑,她就知道他会如此。 嘴上说得再大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少年罢了。 所以她才赌上一赌,就赌他没轻薄自己的那个胆子。 她虽然坐在浴桶里,但她注意到,从她醒过来以后,他的眼睛就愣是没往水中自己的身体瞄上一眼,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尽管他嘴巴上曾经一再的调戏自己,实际上还算是个守礼之人。 她浑身湿淋淋地往下滴着水,就这样迈步而出,走到外间的卧室,抬眼四面一望,不由得一怔。 整间屋子宽敞明亮,倒像是个小型的宫殿一般,屋内的家俱摆件精致但不奢华,处处都透着一股清雅风韵,这点倒和南宫朗露在外面的表相一模一样。 让纤漾发愣的是,她发现自己那张游戏之作--静思图,居然被装裱得华美精致,端端正正地挂在堂中。 纤漾默默地看了两眼,然后把目光转了开去。 她在屋中大略地扫视了一圈,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走了过去。 她打开墙角那只黄金镂空包角的大衣柜,在他的衣橱中翻了翻,捡出一件簇新的外袍,还有一套质地柔软细密的内衣,毫不客气地拿在手里,然后走到屏风后面,脱掉自己那件湿漉漉的薄衫,正准备换上,却突然怔住了。 她低下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点缀着红斑和紫痕,那红斑是什么,紫痕是什么,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个旖旎缠绵的梦境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只当自己做了一个关于阿九的美梦,谁知却是噩梦! 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她刚夸他是个守礼君子,可她身上的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他怎么敢如此对她! 他对她做了这等不齿的事,竟然还敢一脸无辜的出现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没碰她? 他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纤漾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除了红斑紫痕之外,再无别的异样,这才稍稍放心,知道自己最珍贵的物事,并未失去。 她狠狠的咬着牙,恨不得把他的衣服统统撕成碎片,可撕碎了,她就只能穿自己的湿衣,现在她可再也没有胆子穿得湿淋淋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瞧着自己身上的斑痕就知道,他确实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来,她绝对不能再刺激到他。 她咬着牙穿上了他的衣服,那袍子又宽又大,穿在她的身上又飘又晃,倒显得她的身型越发的苗条。 纤漾忍着心中滔天的怒意,一脸冰冷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刚从净房中转出来的南宫朗,他正若有所思地瞅着自己,眼神中有一种让她看不懂的东西,仿佛有什么难言之瘾想对自己说。 南宫朗心中确实正在犹豫不绝,难得两人能够单独相处,府中内外都是自己的亲信护卫,要不要把那个秘密向她坦白,告诉她阿九就是自己,南宫朗就是阿九? 第224章 谁在骗谁 如果要吐露真情,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安全的地点。 可是话到口边,他却不知该从何启齿。 尤其是看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俏脸,一双眼睛寒冰似的,仿佛能把他冻成个冰坨一般,他就开不了口。 纤漾默不作声地冷眼打量着他,直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发虚,好像那个秘密被她一眼看穿。 南宫朗也是个桀骜不羁的主儿,他一阵心虚过去,随后心里又一发狠,决定索性对她实言相告。 他不想再瞒她骗她,尤其是以真面目出现在她面前之后,让他再继续戴着杀手阿九的面具来面对她,他做不到! 所以昨夜他才对她避而不见,只敢趁她睡着之后,偷偷去瞧她,亲她。 她知道真相之后,她要生气,要打要骂自己,全由得她。 他心中飞快地做了决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纤漾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你说!”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我……”南宫朗被她的冷漠刺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对、对不住你。” 他藏下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该死的!这道歉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出口! 想他身为皇子,过的都是高高在上,被众人捧星拱月般的日子,何时曾向别人低过头,道过歉? 这事虽然是他欺瞒了她,可他真是无心的,他若当初知道自己会对她动了真心,他一定早就告诉她实情! “是么?”纤漾居然笑了笑,寻了张倚子,自顾自坐了下去,神情淡然地瞅着他。 南宫朗心中暗恼,她这是什么态度,自打识得她以来,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对待自己,简直当自己是陌生人一般,这让他怎么说下去? “说吧,你怎么对不住我了?”纤漾又是讥嘲地对他一笑。 对不住?何止是对不住! 如果她不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而是长于斯生于斯的深闺少女,怕不会就因为这件事,就得对他以身相许了吧! 试想,在这个喷口唾沫都能淹死人的时代,一个闺中少女和一个男人有了这样的亲密接触,除了嫁给他,还能有更好的出路吗? 他说没碰过她,这和碰了她有何区别? 恐怕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真正的要了自己,他是怕要了自己后,自己会恨他入骨,索性大方地放过她,却让她不得不嫁! 真是想得美,想得好,好一条釜底抽薪的妙招! 现在又做出一副内疚的模样来向自己认错! 纤漾简直要为这位九殿下拍手喝彩了! 她眼中那浓浓的讽嘲之意掩都掩不住,让他想假装忽视都做不到。 他咬紧了后牙槽,狠狠磨了两下,鼓足了全部勇气,终于说道:“我……我骗了你!” 说完这话,他突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终于,说出来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等她追问一句,他就会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当初并不是有意欺骗,而是迫于无奈。 认识她的时候,他刚刚暗中潜回帝都,为了怕被人识穿身份,这才戴上面具,暗中布署。他的身份这般隐密,自然不能透露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姑娘。 他要告诉她的是,虽然他隐瞒了身份,但他对她的感情却没有半点虚假! 纤漾默默地咬了下牙,他终于说出来了。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表演一番迫不得己,再拿出那些条条框框出来逼自己嫁给他? 她心中越来越是反感,却是一脸的平静,淡然道:“我知道。” “你知道了?”南宫朗被她这话惊得汗都出来了,他的一双入鬓长眉挑得高高的,吃惊道:“你何时知道的?” “重要吗?”她冷笑着反问道,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丫头说话,怎以这么噎人! 他被她冷嘲般的话堵得难受。 “你……不怪我?”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她的表现实在太平淡了,和他预想中的天差地远。 他以为她会恼怒,会发脾气,会打他骂他,或许,也会大大方方地原谅她。 唯独没想到她会这么若无其事。 她真的知道了? “怪您?您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九殿下,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别说您只是骗了我,就算您要打要杀,我也没那个胆子更没资格去怪您,不是吗?”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堵得慌。 以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她的嘴巴这么毒! “你究竟知道了多少?”他压制着心头窜上来的火,耐着性子问道。 “不多。”她神情淡漠地瞥开眼,不再看他,忽然觉得很累,她闭了闭眼,手指在太阳穴处轻轻揉了揉,缓解了一下疲乏的精神,淡淡地道:“九殿下,您可听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以为您编造的小小谎言,能瞒得了多久?还是您觉得我是个傻瓜,会一直被您蒙在鼓里?您是太瞧得起自己了?还是太瞧不起我了呢?” 南宫朗越听越是心惊,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刀子般直戳在他的痛处,她这么说,那她当真是全都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早说?”他冷下脸来,沉声道。 她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得知的?何时得知的? 他自问自己行事并没在她面前露出半点破绽,只除了一点……那个订情之夜。 他无意中露出的一个小小破绽,那枝九凤步摇! 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会不会她之后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做戏?她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这才答允了和他订下终身…… 南宫朗心中升起一个又一个的疑团,看着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冷,他的心也随之越来越冷。 他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有一个巨大的恐惧隐隐若现,让他想都不敢去想! 他害怕!怕极了! 怕她给予他的所有一切,全都是逢场作戏!全都是在欺骗! 究竟,他和她之间,是谁欺骗了谁?! 第225章 东西还我 纤漾突然就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得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恨不得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重重一拳。 他那是什么态度? 明明是他欺骗了她,还好意思质问她,为何知道不早说?他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 “还我!”她气愤之极,忽地对他伸出手,手掌平平摊开。 “什么?”南宫朗一脸纳闷。 “我交给你的物事,还我!”纤漾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是要找他讨回回天丸,她连一句话也不想再和他多说。 那枚回天丸是义父所赠,珍贵无比,她托他转交给铃铛,让铃铛再交给阿九,可他……谁能想到他一个高贵无比的王爷,居然做出这等贪图他人物事的不耻行径,他不但昧下了回天丸,还睁着眼睛说瞎话,骗她说已经转交了。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无耻的人吗! 纤漾简直对他的人品鄙夷到了极点。 还有他明明侵犯了自己,却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一脸正气地说没碰过她! 他要是没碰过她,难不成她身上的那些红斑吻痕是那四个畜牲留下来的不成? 那似真似梦让她一想起来就脸热心跳的感觉,让纤漾敢百分百的肯定,在她身上留下这些痕迹的人,就是南宫朗! 这个该死的、无耻的骗子! 纤漾在心里已经给他下了定义,她决定,要回回天丸,从此以后,离他越远越好,再也不和他打交道。 至于那个治病之约,她还真就不遵守了,对这种无耻之人,她不妨也无耻一回,这样才扯平! 南宫朗想了想,从怀中摸中那枚回天丸来,摊在掌心之中,抬眸看她,“你说的可是这个?” 果然在他那里! 纤漾想都不想地站起身来,抢上前去,伸手就拿。 南宫朗摊平了手掌一动不动,等她的手指刚刚触到回天丸,五指骤然合拢,连同那枚回天丸一起,将她的手紧紧抓在掌心之中,轻轻往怀中一带,纤漾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不由己地跌进了他怀里。 这一幕情景好生熟悉,当初在太后的寝宫之中,他也曾这样抱过她,百般戏弄她,当时她并不惧怕,只因那周围都是宫女太监,他要当真轻薄自己,自己只需大声一嚷,就会人尽皆知,她谅他当时也不敢真的胡作非为。 可现在的情形和当时大不相同,这是在他九殿下的私宅,他就是府里唯一的主子,所有人都要仰他的鼻息度日,他是这里的天,纵然是她喊破了喉咙,也绝不会有人敢踏进这房门半步! 纤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她觉得自己的举动真是蠢到了极点,明明知道他是头饿狼,自己却偏偏做了那主动送上门的羊,好端端地从他手里抢什么回天丸! 这下,他定然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她突然想起那个似真似幻的梦,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晰,可是那股销魂蚀骨的感觉,却仿佛留在了她的身体里,让她稍一想起,就浑身忍不住颤栗。 她一个姑娘尚且如此,想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尝到了这般的滋味,哪里会不想再尝第二次的? 纤漾紧紧地咬住下唇,扭开脸不去看他,用力一挣,却纹丝不动。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力气和他比起来,无异于蝼蚁想撼动大象。 她索性动也不动,不想再给他增加任何一点身体上的刺激,万一他……那后果不堪设想。 “九殿下,您是要仗着自己的皇子身份,来欺辱于我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忽地转过脸来,两道如寒冰般的眸光直射向他。 他被她冷淡而嫌恶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他之所以强行抱她入怀,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她对自己那副拒之千里的态度,一想到她曾经在自己怀中温软如水的模样,他就冲动得想要再次紧紧抱住她。 只有她在他的怀中,他才会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 “我、我……你别再生气了,好吗?”他生性高傲,从没向人低过头,“我错了”那三个字在舌尖上转了几转,还是咽了回去,但话中的求恳之意,却再也明显不过。 她从没听过他这般低声下气地和自己说过话,心中一软,可一想到他做的事,马上又变得尖硬起来。 “九殿下,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让您低下那高贵的头颇,来向我一个小小女子哀求?您是皇子之尊,小女子万万受之不起。”她讥笑道。 南宫朗的脸一下子气得通红。 他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她,愤怒的目光像只激怒的狮子,像是要把她活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他从小到大,何时向别人低过头,道过歉,她是唯一的一个!可她还一点不领情,继续冷嘲热讽,她……她究竟要怎样! 他刚才已经下了决心,不管她待自己是真情也好,是假意也罢,总之,他心里已经有了她,就再也不会容下第二个姑娘,不管她对他是真是假,他都要好好地爱她,疼她,宠她,护她一生! 他要让她做自己今生唯一的妻子! 纤漾面对他要吃人般的目光,凛然不惧,直直地和他对视。 他怒了!很好,这才是她要的结果。 最好他再愤怒一些,一怒之下把自己赶出去,这样最好。 她准备继续再刺激刺激他。 “九殿下,您有权有势,高高在上,却贪图我一个小女子的物事,私自昧下此物,却一口咬定已经替我转交。您信誓旦旦地说没有碰过小女子,却不知我身上的这些印迹,是从何而来?小女子倒要请问一句,是那四个泯灭了人性的畜牲干的,还是您这位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所为?” 她这番话说得极是挖苦恶毒,但她顾虑他毕竟是王爷的身份,于是指桑骂槐,表面上是骂那四个畜牲,实则骂的是谁,相信他的耳朵只要没聋,就一定听得出来。 南宫朗一听之下,果然气得脸色铁青,环抱着她的双臂变得僵硬如铁,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愤怒己达顶点。 第226章 是你逼我 他真是头一次领教了这丫头的舌头有多毒! 这阿九和南宫朗,明明都是他!为何她待二人的态度如此截然不同! 她待阿九柔情似水,待南宫朗就是冷若冰霜。 他怎么也就想不明白了。 只不过,从她的话中,他倒是听明白了一件事,不由得心头一松,绷紧的面皮也缓和了下来。 原来她说的骗……是这个! 这么说来,她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她之前待他的全是她的真心实意喽! 南宫朗的心一下子又像浸满了蜜,甜滋滋的,看着她的眼神由冷厉忽然变得温柔多情,忍不住把脸俯到她脸旁,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身上的那些印痕……是我、我干的,只不过……我是迫不得己。” 果然是他!他能够坦然承认,这也在纤漾的预料之中。 但是他这突如其来的缠绵温柔却让纤漾大出意外,他明明已经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马上就要爆发了,怎会转眼间马上变得柔情款款,难道他以为她吃软不吃硬,想换个柔情攻势? “迫不得己?九殿下您说这话亏不亏心呀,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宫朗爷,这世上还有您迫不得己的事?究竟是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逼迫王爷您啊?您可以告诉小女子我吗?让小女子我也长长见识,开开眼界。”纤漾不依不饶地继续挖苦道。 看来火势不够猛,她得继续添点柴。 南宫朗满怀的柔情蜜意顿时跑了个精光,他又气又恨地瞪着纤漾,简直不知拿这个丫头怎么才好! 如果他现在是阿九,他一定想都不想地用唇去堵上她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巴。可他偏偏是南宫朗,如果他敢这么做,他敢打包票,那丫头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他一口。 他以前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她的这张小嘴巴会这么厉害,说出来的话就像是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心尖上,让他连指头尖都觉得痛起来。 她那讥诮的眼神更是刺激得他的心头一汩一汩地往上冒,想压都压不住。 他高高地挑起了眉,不假思索地说道:“怎么,你不知道那人是谁么?本王现在就告诉你,那逼迫本王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昨天晚上死死地缠住本王,抱住本王不放,非要本王亲你吻你,你以为本王会愿意碰你?” 他原本就是暴躁易怒的高傲性子,这下子被她气极了,这番话想都不想地就冲口而出。 纤漾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她只觉得全身发抖,胸膛都要炸裂了,眼睛像喷火般怒视着南宫朗。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他说的是什么鬼话!竟然敢这么污蔑她,当她是什么人?她会主动缠着他求他亲自己吻自己?她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求他干这种事! “九殿下,您这样当面扯谎,真的好吗?您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神志不清,反而把脏水泼在我的身上,这是一个堂堂男子汉该做的事,说出来的话吗?请您口下留情,别让小女子我……瞧不起您!”纤漾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她动了动唇角,露出一个冷漠讥讽的笑。 南宫朗话一出口,正在暗暗后悔,可一听纤漾这话,立马被激怒得炸了毛,他从小到大,何尝有人敢违拗他的半分心意,今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低头说软话,若不是他爱她己极,他绝不会如此!可她……却不给他留半分情面,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窝心上火! 南宫朗只觉得胸口像被堵了块大棉花,噎得他难受,不吐不快,于是也觉着她的模样,勾起了唇角,冷嘲地一笑,道:“苏姑娘不信本王的话?那本王不妨叫剑影进来为本王做证,说起来,姑娘昨晚上抱着不放的第一人,倒真不是本王,本王赶到的时候,姑娘你正热情如火地缠着本王的护卫剑影,抱着人家不松手,那副模样……啧啧,本王倒真是瞧不出来,平日里看起来冰清玉洁,凛然不可侵犯的苏大小姐,热情起来居然会是那个样子!” 纤漾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气软了,瘫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浑身哆嗦着,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来:“你……”她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胸口剧烈地起伏。 这个该死的南宫朗,毒舌起来,比她丝毫不遑多让! 他说的话,她一个字儿也不信!他……他一定是在故意气她! 看着她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言,南宫朗突然觉得心口松快了许多,那块大棉花变成了小棉花,忍不住继续说道:“苏姑娘见了本王,立马松开了剑影,娇媚万状地扑进了本王的怀里,神情缠绵地叫本王亲你,本王岂是随便之人,几次三番地推脱,哪知姑娘你居然主动亲上了本王,倒让本王措手不及……” 他的眼角斜斜地睨着纤漾,见她满脸通红,又羞又窘的模样让他大为快意,嘴皮子动起来也越发的利索。 “前日姑娘曾经嫌弃本王技术不好,令本王想不到的是,姑娘这亲嘴的技术却是一级的好,和姑娘你一番缠绵热吻,险些让本王魂飞天外,这般滋味至今想起来犹觉荡气回肠。得姑娘你这番亲身传教,着实令本王茅塞顿开,技术大为提高,苏姑娘,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他轻轻探出舌尖,润了润好看的薄唇,眼睛紧紧盯住被她咬得发白的嘴唇,故意咽了口口水。 他素来沉默寡言,不是多话的人,可今天硬是被她气出了三分真火儿,那张嘴巴厉害起来,丝毫不在纤漾之下。 他这番轻薄无赖的话听在纤漾耳中,不由气得手足冰冷,她、她在他的口中,被糟蹋成了什么人?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想要发怒,想要出口辩驳,可喉头像是哽住了,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愤怒到极点,她的脑子却像是被冷水一浸,一下子变得清醒了。 第227章 愤怒至极 心口一阵阵地发凉。 这南宫朗说的话虽然气人,说不定……却是真的! 自己中了那什么迷情香类的药物,神智不清,只怕当真做出一些非自己本性的事来,也未可知。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成了他口中说的轻薄放浪之人,这等轻贱之极的样子全落进了他的眼中,自己以后哪里还有面目见他? 他说是自己主动的,那么后来发生的……亲热之事,倒也怪他不得。想他一个未经人事的青涩少年,面临这世上第一大诱惑之事,岂能把持得住?他能够悬崖勒马,没有顺水推舟地要了自己,已经可以算得上一个苏下惠了,如果他真的要了自己,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莲,自认倒霉。 说起来,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救了自己,那自己现在会是什么下场,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那……这九殿下,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不但不应该怪他怨他,反而应该感谢他? 可是一想到这个,纤漾就觉得心里发堵。他明明轻薄了她,她却要向他道谢?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心头思潮起伏,拿不定主意,一张脸的颜色也是变来变去,看得南宫朗一阵心惊肉跳,猜不准她的心眼里又在转什么鬼心思。 纤漾从眼角扫到他一脸心虚的模样,心头又涌上来一股怒意,他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心虚? 一句冷嘲热讽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纤漾忽然又咽了回去。她眨了下眼,忽觉得自己真蠢,被这南宫朗气糊涂了,竟然钻进了牛角尖。 她素来冷静自持,轻易不动怒,却被他撩拨得动了真火儿,和他斗嘴制气,就算斗得赢了,有意义吗? 抱,也让他抱过了,亲,也让他亲过了,这个哑巴亏,自己已经是吃定了。 偏偏她还怪不到他的头上! 反正事己至此,她无法让发生过的不再发生,索性当它是一场噩梦,过去之后再也不去想,不去提。 她只盼他不要说出什么要对她负责的话,她压根就不稀罕。 既然如此,她何不主动退一步,大家海阔天空,自此后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 想通了这一节,纤漾一下子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九殿下,昨夜纤漾险些遭人暗算,多亏您仗义出手相救,您对小女子的救命之恩,请容我日后报答,如果昨夜小女子对您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希望九殿下能大人大量,看在我中了迷香失了本性的份上,原谅我对您的无礼之罪。现在,请九殿下放开我,好吗?” 她忽然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和激动,神色平淡,这番话说得很是斯文有礼,流澈般的眸子泛着点点星光,像是两道幽泉般看着他,让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愧意。 他的双臂就像铁圈一样,紧紧地环住了她,让她挣扎不得,这样躺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气,实在是太暧昧了。 她现在只想早点摆脱他的束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南宫朗简直看不懂她了。 这丫头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前一刻还横眉冷对咬牙切齿,眨下眼的功夫,她就变得风平浪静心平气和,她的鬼心眼里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方才气急之下说的这些话,要是换个旁的女子听了,怕不是要大骂自己轻狂孟浪,要不就羞得无地自容,偏偏她听了之后,一脸的无动于衷,倒像是自己放了个没味儿的屁一般。 看着她一脸平淡如水,他不由讪讪地,虽然心中不舍,还是轻轻松开双臂,放她自由。 纤漾身子一挺,跃下地来,她咬着唇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举步便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南宫朗在她身后问道。 “回府。”纤漾看了看窗外,发现天色早已经大亮,一轮圆日高高悬在空中,心中大急。 自己被恶人掳走,一夜不归,恐怕府里现在肯定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丞相老爹知道了,肯定会担忧之极。 一想到这里,她就急切无比,恨不得一步跨回府里。 “你就穿成这样回府吗?不怕被人误会?”身后,南宫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纤漾脚步停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穿着一身南宫朗的衣袍,又长又大,他说得不错,自己要是穿成这样回府,怕不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她回头瞥了一眼地上那件自己换下来的衣衫,湿漉漉的一团,那只是一件她睡觉的时候穿的寝衣,就算是干的,也无法光明正大地穿出门去。 “不知九殿下可否借我一套婢女的衣裙?”纤漾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他。 南宫朗却摇了摇头。 “怎么,九殿下如此小气,连一套婢女的衣裙也舍不得借吗?”她心中有气,冷冷刺了他一句。 他摇头道:“不是本王不借,是本王府中从来没有婢女丫头,本王从哪里弄婢女的衣裙给你?” 没有婢女丫头?纤漾狐疑地打量着他,他们这些王孙贵胄,哪一个府中不是养着娇妾美鬟,莺莺燕燕无数,旁的不说,就说那个渣男君天翔,自打和纤漾订婚之后,还一连收了四五个貌美的丫头进房,只是原身纤漾这个软蛋,明明知道,却不管不问。 这会儿听南宫朗说他的府中没有婢女,她如何能信? “好吧,没有婢女,那请殿下赏赐一件您的……您的房中知己所穿的衣裙,总可以吧?”纤漾咬了下嘴唇,把话说得含含糊糊。 南宫朗一下子失笑出声,这个鬼丫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房中知己?苏姑娘,本王的房中,可只有你一个姑娘,莫不是你说的是自己?”他调侃道。 纤漾的脸微微一红,好罢,他要遮遮掩掩,她索性挑明了。 “请问九殿下,您府里有没有二房?姨娘?小妾?通房……” 纤漾说一样,南宫朗就摇一下头,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当他是花心汉吗? 不等纤漾说完,他就打断了她。 “苏姑娘,本王可以告诉你,你说的这些本王通通没有。本王府中,除了你之外,再无第二个女子,姑娘可信?你是本王带回府里来的唯一一位姑娘!”他灼灼的目光又变得浓烈炽热。 第228章 原来如此 她知道,总得给这些丫头们些活儿干,要不然她们一个个地倒觉得自己不使唤她们,是嫌弃她们。 两名婢女轻轻地打开箱盖,只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纤漾向箱中看去,只见箱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女子用的物事,衣衫鞋袜,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应有尽有,件件精致华美,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华。 四名婢女被那些华丽的珠宝衣衫耀花了眼,只看得移不开眼珠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纤漾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轻轻摇头,这南宫朗真是个败家子,竟然买了这么多姑娘家用的衣物穿戴回来,他府中既然没有旁的姑娘,难不成全是买给自己的? 自己只有一个人,又哪里穿得了这许多,戴得了这许多?真是浪费! 不过对于他的好意,纤漾还是暗暗感激。 她伸手入箱,随意拿了一套衣裙,见还有相配的贴身小衣,脸上微微一红,想到这种类似于肚兜的女儿家的贴身私物,竟然是由南宫朗派出去的护卫买来,也不知那两个大男人去买这等女子用的物事,羞也不羞。 她闪身在屏风后面,自己换好了衣服,这才走了出来。 四名婢女登时觉得眼前一亮,她们方才也知道纤漾好看,但是见她穿着男人的长衫,不免有些不伦不类。这时见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她,乌发垂腰,如瀑布一般,身穿一件湖青色绉纱衫,领口和袖口绣着水红色的蔷薇花,月牙白的长裙,风姿楚楚,飘然若仙,不由都瞧得呆了。 四人心中都道,怪不得王爷对她这般看重,这样的容貌风姿,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 纤漾走到桌前,见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妆奁匣子,菱花铜镜和玉梳,还有一只只雕工精美的首饰盒,便坐下了来。 先前那名婢女小心地轻步上前,拿着玉梳,开始帮纤漾顺发。 另外三名婢女则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都是目不转睛的瞧着纤漾,脸上神情又是惊艳又是恭敬。 “你叫什么名字?”纤漾问身后帮自己梳头的那名婢女。 那婢女立刻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答道:“回苏姑娘的话,奴婢以前名叫小怜,现在进了王府,有幸服侍姑娘,请苏姑娘为奴婢赐名。” 纤漾摇了摇头道:“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我不是你们的什么主子,至于赐名什么的,那得找这里的主人九殿下,我还是叫你小怜好了。” “是。”小怜神态恭顺之极。 她对纤漾的印象极好,容貌出众,性子也温和,丝毫没有架子。 而且传言中,九殿下素来不喜女子,府中连婢女都没有一个。南宫朗能买自己四人进府,全然是为了服侍这位苏姑娘,可想而知这位姑娘在南宫朗爷的心目中是什么位置,说不定,她就是日后的南宫朗妃呢,自己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服侍。 小怜手法娴熟地帮纤漾挽好了发髻,轻声赞道:“苏姑娘,您的这把头发真好,又浓又密,梳什么发髻都好看得紧呢。”说着打开了首饰匣子,想让纤漾挑选首饰。 盒盖一开,她只觉眼花缭乱,旁边的三婢也都看直了眼,这盒中所盛,样样件件都是她们不曾见过的精品。 小怜道:“苏姑娘,王爷对您真好,这些首饰的式样奴婢从来都没见过,想来定是今年最时兴的,您瞧,这蝴蝶的金丝须子打造得这么细,风一吹就一动,好像是真的一样。苏姑娘,咱们就戴这枚紫玉蝴蝶的步摇,好么?” 纤漾随意瞧了一眼,她对这些珠宝首饰没有半点兴趣,点了点头。 小怜拿起那枚紫玉蝴蝶簪,小心翼翼地帮纤漾插在发间,又轻声提议道:“苏姑娘,这如意斋的胭脂水粉是极好的,听说是用鲜花的花瓣挤出来的汁子,配着花露蒸酿出来的,极是难得,您的肤色白润晶莹,不需要用水粉,咱们淡淡地涂点儿胭脂好不好?” 纤漾摇了摇头,她对这些胭脂水粉的东西从来敬谢不敏,她喜欢脸上干干净净的感觉,不过听她提到了水粉,心中蓦地一动,想起了消失不见的老八来,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老八不见了,阿九也不见了,他们这些江湖上的刺客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有必要这么神秘吗?就像阿九,连个讯息也没留给自己,就这么消失了,他就不知道自己多为他担心?这个该死的家伙,等她见了他,非狠狠地给他个教训不可。 一想到阿九,她的嘴角眉梢不由地浮起淡淡笑意,眼眸中露出晶莹璀璨的星光。小怜从镜中瞧见,这是进房后头一次看到她微露笑颜,盈盈浅笑间,宛如奇花初绽花蕊,让人心摇神驰,不由呆呆看得出了神。 纤漾也对着铜镜中瞥了一眼,见镜中的自己乌髻高耸,紫玉蝴蝶在发间轻轻摇晃,一张素颜清清爽爽,很是满意,站起身来,对小怜微微一笑,赞道:“小怜,你的手艺真好,多谢你了,这只镯子送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儿小小谢意吧。” 她伸手从桌上的首饰盒中取过一枚玉镯,拉过小怜的手,准备替她戴上,忽然觉得手中握着的这只手颇为粗糙,掌心和指腹布满了茧子,不由得一怔。 小怜的脸一红,手轻轻一缩,不好意思地说道:“苏姑娘,小怜自小家贫,家中又无兄弟,小怜虽然身为女子,却不得不做一些男子们干的力气活,把这一双手都磨得粗了,和苏姑娘您的纤纤玉指一比,真是羞愧。姑娘的厚赐,奴婢不敢领受。”说着慢慢垂下头去。 纤漾听了她的述说,不由对她起了怜念,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将那只玉镯替她戴在腕上,安慰她道:“你现在进了南宫朗府,便再也不用干那些力气活儿了,这也算得是苦尽甘来罢。这手指粗了又打什么紧,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这镯子,你就收下罢。” 第229章 登门求娶 “奴婢多谢苏姑娘赏赐。”小怜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又细又长,含羞带怯地对纤漾飞快地瞬了瞬,又垂下了头去,对着纤漾行了一礼,然后低头抚着手腕上的镯子,脸上薄薄地透出一股红晕来。 纤漾这才发现,原来这名叫小怜的婢女长相颇为动人,尤其一双狭长的凤眼,宛如会说话一般,她轻轻笑了笑,放下小怜的手,不再说话。 旁边的三名婢女看着小怜手腕上的玉镯,都羡慕她的好运气,只是帮苏姑娘梳了一个头,就得了这么好的赏赐,真让人眼馋。 纤漾收拾停当,走到门前,打开了两扇大门,一眼就见到南宫朗正候在门外,看到她,眸光闪亮,对身后的护卫道:“眼光不错,本王有赏。” 那护卫一脸受宠若惊,躬身道:“属下不敢。” 纤漾看着自己上下焕然一新的服饰,虽然并不稀罕,但想到那满满一箱子的穿戴用具,想到他的细心体贴,便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九殿下,多谢费心,纤漾先行告辞,我欠您的银子和这件衣衫首饰的价钱,会很快给您送进府来。” 她想起自己不止欠了他一个人情,更欠了他一大笔银子,轻轻咬了下唇,心下觉得懊恼,她欠这南宫朗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多了,还都还不清! 她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偏偏一次又一次地欠了他,这滋味让她很是不爽。 南宫朗扬了扬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幽深的双眸看着她,忽道:“本王送你回去。” 纤漾吃了一惊,忙道:“不必了,九殿下只需派人带路送我出府门,我自会回家。” 他送她回去?要是落在她丞相老爹的眼里,那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南宫朗昂了头,转头吩咐身后的护卫道:“马上备车,本王要送苏姑娘回府。”丝毫不理会她的拒绝。 纤漾瞪着他,他执意要送她回府,是想要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她半夜被掳,估计府里发现自己不见了,已经不知闹成什么样,他还要再来添乱不成? “九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声音带着隐隐的质问。 “你以为本王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自己独自回去,就会平安无事?”南宫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反问。 “你是说……”她眉心蹙得更紧,有一种隐隐的不妙之感。 “真是个傻丫头!”南宫朗忍不住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的那股聪明劲哪儿去了?你在群芳宴上大出风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得罪了谁?那人会放得过你?你自己想想,昨夜会何会被为人掳走,你府中有没有那人派去的探子,你想要平平安安,可有没有想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哼!若不是本王昨夜放心不下……” 他突然闭上了嘴,恨恨地瞪她一眼,转过头去。 纤漾被他那声“傻丫头”弄得脸上一红。 他和她压根就不熟,他居然这么叫她!她该反感的,可说也奇怪,他这么叫她的时候,她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像他是自己一个极熟悉极亲近的人一般,语气中又是嗔怪,又是关切。 她怔怔地听他说着,直到他说到最后一句,嘎然而止,越听越是心惊,直恨自己真是疏忽大意,竟然不知身边潜在着这般危险。这么说,他昨夜救了她,并不是偶然,而是察觉到她会有危险,这才出现在她周围?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起眼,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却扭过脸,不去看她含着感激的目光。 纤漾叹口气。 说起来也怪不得她,一直以来,阿九都伴在她身边,形影不离,以阿九那般高强的身手,她自然不会担心有人会害得到自己。 可昨夜阿九突然消失不见,她担心忧急,竟然把此事忘得精光。 不过就算她知道警醒,就凭她现在这点三脚猫的内力拳脚,面对那四个江湖上的恶人,也万万不是对手。 纤漾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委屈。 这个该死的阿九,关健的时刻去哪里了?他知不知道自己昨夜差点就遭了旁人的暗算毒手?等他回来,她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跺了跺脚,极低极低地骂了一句:“死阿九!” 他的耳朵动了动,回过头来,眸光中透着淡淡的关切,道:“冷么?多穿件衣裳吧。” 她纤长窈窕的身姿如苏,亭亭地站在他面前,春风拂过她的衣角,竟然给他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不管他知道眼前的姑娘看似柔弱,实则强韧得像几十年的老竹子,还是起了怜惜之心。 纤漾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问愣了,摇头道:“我不冷。谢九殿下关心。” “不冷?怎么都打喷嚏了?”他修长的眉梢动了动。 纤漾一怔,她什么时候打喷嚏了?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叫的名字,没想到自己叫阿九,听起来倒像是打喷嚏,这倒有趣,以后见了阿九,一定要拿这个好好捉弄他一番。 她的嘴角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眼眸中笑意浅现,南宫朗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见她的眼神变得朦胧,像是笼着一层轻纱薄雾,越发的迷离动人,不用问,也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他心中一甜,目光中更是变得柔情款款,可惜纤漾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半点也没瞧见。 这个秘密,一定要寻个机会早点对她吐露才是。 还有她的安危,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他现在已经在帝都中露了形迹,再也无法贴身保护于她,而自己身边的护卫身手最高的就是青影,若是派青影暗中相护…… 他脑海是蓦地闪过昨夜她紧紧抱住青影的画面,登时一阵烦躁恼火,不行!绝对不行! 不是他不放心自己的贴身护卫,而是她……她太过美好诱人,他不放心任何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就连他这般心智如铁,视天下女人为无物的铮铮男儿,都在和她的日渐相处中,不知不觉地沦陷进去,试问这世上还有何人,能在她的面前把持得住自己? 第230章 心系阿九 自己喜欢上的姑娘太美太好,还真是个让人烦恼的问题! 过不多时,护卫前来禀告,说马车已经备好。 南宫朗点了点头,一挥手,那护卫会意,上前推着他的轮椅,往外就走。 纤漾身不由己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忽又顿下,叫道:“九殿下!” “嗯?”南宫朗并未回身。 “我自己回府就好,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可以应付。”纤漾挺了挺胸,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有信心能处理好一切。 “你当真能应付得了?”南宫朗伸手在椅上一按,那轮椅一转,已经面对着纤漾,幽黑的眼眸沉静如水。 “不错,”纤漾昂着下巴,她才不在乎旁人乱嚼什么舌根,自己并未做错任何事,问心无愧,那些人能用来害她的,无非是往她身上泼脏水罢了,人言可畏,可她不畏! 南宫朗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点讥讽。 “你不在乎自己的声名,那你丞相府的声名也不顾了吗?”他又是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淡淡地反问道。 纤漾悚然一中她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她想到百花宴前,丞相老爹郁郁寡欢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阵揪痛,她在百花宴上扬眉吐气,一来是为原身纤漾出气,二来也是想让丞相老爹重现昔日风光。 她想起自己回府那日,门前车水马行,宾客盈门,苏丞相一脸的喜气洋洋,若是因为她,而让丞相府遭人非议,让苏丞相再次蒙羞,那她怎么对得起苏丞相对自己的疼爱之情? 想到这里,她凝神看着南宫朗,南宫朗端坐椅中,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难怪他非要送自己回府,莫不是他已经想到了对策? “你有什么好法子?”她迟疑了一下,问道。 “你不需多问,只要相信本王,只要有本王在,绝不会教任何人欺侮于你。”南宫朗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坚定地道。 他这番话说得诚挚之极,让纤漾心中一动。 相信他? 他已经一连骗了她两次,让她怎么再去相信他? 如果真让他送自己回府,若是他当着苏丞相面前一口咬定,自己昨夜是在南宫朗府度过……再借机开口向苏丞相提亲,那自己可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果真如此,她岂不是亲手带回去一匹狼? “你尽管放心,本王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借机要挟你嫁予本王,本王不屑于做那趁人之危之事。”他似乎对她的想法了若指掌,正色说道:“婚姻大事,总要你情我愿,本王不会逼你,两天之后,本王会去参加你的选婿大会,并会倾尽全力,拔得头筹。不管成与不成,本王都不会纠缠于你!苏姑娘,你可相信本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神情傲然,目光一扫,大有睥睨一切的架势。 他这般神态,让纤漾不由自主又想到阿九。 阿九也是这般骄傲自负的抬着下巴,对着她许下相守一生的承诺。 此时此刻,看着南宫朗,一股软洋洋的暖意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忽然感觉到,他就像一株枝桠繁茂的大树,又像是一只雄伟苍劲的苍鹰,张开了他强壮的羽翼,把她护在身下,不教她受到一丝伤害。 太后宫中,她四面楚歌,情势危急的时候,也是他挺身而出,竟然拿自己的头颅替她担保,若不是他为自己出头,恐怕现在的自己早就被姚皇后打死打残,下场凄惨无比。 还有自己在遭人飞刀暗算从空中跌落的时候,怎么会有这般巧法,恰好跌落在他的身上,这才毫发无损,他这般的身手,定是看到自己遇险,出手相救。 昨夜,也是他心思慎密,察觉到自己会遭逢危险,他方才亲口说过,他放心不下…… 纤漾的直觉告诉她,南宫朗绝不会伤她害她,他方才说的话,亦全是出自真心,有他在,他就绝不会让人欺侮了她去! “好!”纤漾不再犹疑,她愿意相信他这一次。 南宫朗看着她,微微一笑,纤漾不由自主地,也回他一笑。 二人这么相视一笑,那股相持在二人之间的别扭气氛一下子变得荡然无存。 “走吧。”他收敛了唇边的笑意,转过身道。 “九殿下!苏姑娘!” 突然一个声音在二人身后响了起来,南宫朗皱起眉,不耐地转过身去,纤漾也好奇地循声看去。 小怜从房中出来,快步往南宫朗的方向跑来,南宫朗身边的护卫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小怜低垂着头,扑通一声对着南宫朗跪了下去,她不敢抬头,目光盯着南宫朗的衣摆,小声说道:“九殿下,奴婢大胆,想求九殿下能够放奴婢出府,奴婢愿意给自己赎身。” 南宫朗抬了抬眉,目光向那护卫淡淡一瞥。 那护卫只觉得背上爬了一层冷汗,南宫朗的目光中含着警示之意,显然对他办的这事很是不满。 那护卫瞪着小怜,大是恼怒,这丫环刚买回府来就闹着要给自己赎身,还当着王爷的面前,是故意给自己捣乱的吗? “你要赎身?你哪来的银子?”那护卫恨不得对跪在地上的小怜重重踹上一脚,只是当着南宫朗的面前,他不敢放肆。 “奴婢、奴婢用这个赎身,行吗?”小怜怯怯的双手捧上一只圆润通透的白玉镯。 纤漾不由挑了下眉,这镯子正是她刚才送给小怜的。 那护卫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方才出府采办的人就是他,这镯子是他从珍宝斋挑来的,他怎么不识? “好啊,你这丫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东西!启禀王爷,她手上的这枚镯子是属下刚刚买回来的,一起放在那只箱中,这丫环竟然偷了出来给自己赎身。请王爷治这丫环的罪。”那护卫怒视着小怜,一把从她手中抢回了白玉镯,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南宫朗面前。 南宫朗眉心一蹙,目光清冷,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小怜,正要发话,纤漾突然上前一步,淡淡说道:“九殿下,这只玉镯是我送给她的,不是她偷的。” 第231章 送她婢女 那护卫愣了一下,不解地看了纤漾一眼,又偷眼瞄了瞄南宫朗,不引人注目地悄悄后退,闭上了嘴巴。 “本王送给你的物事,你不喜欢,就随随便便地拿去送给奴婢么?”南宫朗斜眼看着纤漾。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那说话的口吻纤漾一下就听出来了,他不乐意了。 这南宫朗怎么和阿九一样小气啊,纤漾不满地心中嘀咕。 “九殿下,这手镯不是我随随便便地拿去送人的,因为小怜帮我梳头,为了表示感谢,我才送给她的,如果九殿下不满意,这位护卫大哥,这玉镯你花了多少钱,我明天就把买镯子的银子给你一起送过来。” 南宫朗身后那护卫愣了,呆呆地看着纤漾,又看了看南宫朗,只见自家王爷的脸色不太好,更是一个字也不敢出声。 “你是说本王小气?连只镯子也舍不得赏给下人?”南宫朗听她口口声声的银子银子就觉得不爽,他知道她现在不缺的就是银子,那君天翔可是整整输给她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把自己珍贵的私章都给了她,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一阵发堵。 她想要银子,他就没有吗?他有的东西不比那君天翔少半分。 纤漾被他突然发作的别扭劲弄得哭笑不得。 这人平时傲然霸气,可心眼小起来,简直比针尖儿还小。 “既然九殿下如此大方,小怜,赶紧谢殿下赏赐,这只镯子不是我赏你的,是九殿下赏的,记住了吗?” 纤漾淡淡道,索性顺着他的话借坡下驴。 小怜极是聪明,立刻对着南宫朗磕了个头,道:“奴婢谢九殿下赏赐!” 南宫朗斜眼瞅着纤漾,见她眸光中闪着一丝玩味,脸上有些小小的得意,心头那股郁闷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她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他送她的东西,她爱赏谁,都由得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不过对那个丫头,他还是一眼也不去瞧,只是摆了下手,连话也懒得说。 “小怜,王爷让你起身,起来吧,别跪了。”纤漾见小怜低俯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忍不住说道。 小怜悄悄抬头,对着纤漾感谢地看了过来,忽然膝盖一转,对着纤漾又磕了个头,道:“启禀王爷,奴婢想跟在苏姑娘的身边,侍奉苏姑娘,求王爷开恩,求苏姑娘答允。” 纤漾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不由地向南宫朗看了一眼。 南宫朗听了小怜的话,心中却是一动。 他眸光一扫,看向身后的护卫,那护卫见王爷目光中透中探询之意,忙点了点头。 南宫朗便知这小怜家世清白,是可靠之人。他正担心纤漾,如果让小怜陪在她的身边,帮自己传话递送消息,倒是方便。 纤漾看着小怜,小怜也正偷着抬眼看她,那会长长的凤眼中透出楚楚可怜的神气,充满了哀求之意,让她的心一下子软了。 这小姑娘方才服侍自己梳头,手法伶俐,看上去也稳重大方。别的不说,单从她对九殿下的神色上便瞧得出来。 其余那三婢虽然一直垂着头,但暗中无不偷眼相看南宫朗,似他这般风姿动人的美男子,自是处处夺人眼球,只有这小怜,竟然对南宫朗的绝世之姿无动于衷,一眼也没去多瞧。 就凭这点,纤漾便对她有了几分欣赏。 她说要跟随自己服侍自己,她自然是愿意的,只不知那南宫朗会不会乐意? 他连自己送给丫环一个手镯都斤斤计较,恐怕不会这么大方答允吧。 她正琢磨,就听到南宫朗的声音不急不缓地道:“你既然喜欢跟着苏姑娘,就随苏姑娘去吧,只是不知道苏姑娘是否愿意。” 纤漾大出意外,向南宫朗瞧去,见他脸上并无半点不快之色,便点了点头,道:“我自然同意。” 小怜大喜,刚要对纤漾磕头,纤漾已经一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道:“你既然跟了我,就该知道我的脾气,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是,小怜今后一定好好服侍苏姑娘。”小怜乖顺地站在纤漾身后,微微垂头,脸上喜悦无限。 纤漾想起她那粗糙的双手,想起她如果真陪着自己,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不再让她吃小时候那种苦。 “你先带这个丫头出去,另找辆马车,跟在后面。”南宫朗对护卫使了个眼色,淡淡道。 “是!”护卫会意,大声答应,带了小怜先行离去。 “九殿下,咱们可以走了吗?”纤漾看了看天色,神情有些焦急。 “你回府之后,要万事小心,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本王帮忙,就告诉那个丫头,本王自会有法子知道。”南宫朗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纤漾不由嘀咕,怪不得他这么好心地让小怜跟了自己,原来是想在自己的身边安排一个密探,那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全都落在他的眼里?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那丫环去刺探你的行动,只是想让她陪在你身边,有个照应,本王好放心。” 南宫朗仿佛又看穿了她的心事。 纤漾觉得南宫朗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就像是探照灯一般,她心里想的,无不被他料中,这种总是让他看破心事的感觉,让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等纤漾出了南宫朗府,看到门口停立的那辆马车时,不由抽了口凉气,那是一辆琉璃七彩华盖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毛色如雪,神骏如龙,在阳光照射下,车上镶嵌的琉璃瓦折射出万道霞光,流光溢彩,让她一瞬间目眩神迷。 这南宫朗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他准备了这么一辆拉风的马车送她回府,只怕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视线的焦点,他是怕全城的人都不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么? 看来他果然是没安好心。 两名护卫一起合力,将南宫朗连人带椅搬上车,这大门口人多眼杂,不比自己府中,该小心的地方南宫朗自是不会露出破绽。 “苏姑娘,你不上车,是准备走回府吗?”他瞟了她一眼。 第232章 幕后黑手 “我、我去和小怜坐一辆车。”纤漾心里有气,看了一眼这辆豪车旁边停着的一架青油布车,迈步走去。 她才不要和他坐同一辆车。 “上来!”南宫朗拧着双眉,命令道。 她充耳不闻,理也不理。 “否则……”他没说下去,但话中的威胁意味十足,虽然他没说否则如何,纤漾还是一个激灵。 好,同车就同车,她就不信这南宫朗能吃了自己不成。 车夫极有眼色的搬来一只脚凳,放在车前,让纤漾上车,纤漾轻步踏上,南宫朗这才松开眉头,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摇着轮椅,回去车厢。 进了车厢,纤漾呆了呆,环视周围,暗暗啧舌。 不得不说,这座马车果然是皇家气派,车里的面积大得像座小屋子一般,椅榻茶几,排放得整整齐齐,几桌上还放着几样鲜果糕点。 南宫朗对着桌上的食物瞄了眼,“饿了么?吃吧。” 他见纤漾进了车厢眼睛就盯在那几样点心上,暗暗好笑,知道她素爱吃甜食,这才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在路上让她填填肚子的。 纤漾也不客气,走到榻前坐了下来,见架子上还放着一把茶壶,装着满满滚烫的一壶香茶,抬眸看了看南宫朗。 想不到他这人目空一切,却心细如尘,连香茶点心都备了。 她也着实饿了,吃了几块点心,喝了几口清茶,觉得脑子也越发的灵活了。 南宫朗只是看着她吃,自己却一块也不曾入口,他极爱看她吃东西的样子,仿佛她吃的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一般,这些点心都是她素日里最喜欢的,她喜欢的,他又岂会和她抢食? 纤漾拈了一块玫瑰芙蓉香糕,正准备往嘴里送去,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九殿下,你说昨夜把我掳走的四个恶贼,是受人指使?” “不错。”他点点头,这个笨丫头,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不太迟了点么? “指使之人,可曾问出来了吗?”他既然救了她,那四个家伙肯定落入了南宫朗的手里,依他的性子,纵是铁嘴铜牙,也会被他撬开嘴吧! 南宫朗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他不想让她太过担心,这等危险之事,总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昨日暗中施放飞刀之人,和昨夜掳我的那四人,可是一伙的?莫非同一个人派来的?”纤漾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想到了关键所在。 “或许。”南宫朗的回答模棱两可,这丫头得罪的人还当真不少。 纤漾见他闭了眼睛,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索性也不问了,只是轻皱着眉头,暗暗思忖。 车厢中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压在路上的辘辘声,和马蹄上的钉铁踏在路面上清脆整齐的哒哒声,单调而枯燥。 纤漾想着想着,便觉得神困眼乏,合上眼睛,身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南宫朗这才睁开眼来,目光中闪露温柔,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这次送她回府,就像是送一只羊入虎口一般,那丞相府表面上看防卫森严,但是在江湖高手的眼中,便如无人之境,若是四兽的主子再次出手,自己要怎样,才能保得她的安全? 他好看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把她留在自己的府里,只有那才安全,只有她在他的身边,他才会彻底放下心来。 但是,现在的她好不容易不再对自己横眉冷对,态度缓和,他不想再激怒她。 现在告诉她实情么? 他张了张嘴,看着她一脸的倦容,又不忍打扰她的好眠。 她昨夜受的惊吓够多了,且让她好好休息一忽儿吧。 她曾答允为自己治病,他明日便下帖请她过府治病,光明正大地见她,到时候寻个时机,再告诉她也不迟。 只是今夜……不知那四怪的主人会不会有所行动,自己还是要想一个妥善的法子才好。 南宫朗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柳皇后的凤仪宫中。 一个细白甜瓷的茶盏被猛地摔在大理石地面上,热茶瓷屑飞溅而出。 碧荷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低垂着头,被滚烫的茶珠溅到了脸上,强自忍住,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蠢货!笨蛋!通通都该死!本宫让你办的事,就是这个结果?”柳皇后愤怒的声音高亢尖锐,扬起手来,对着碧荷的脸就是重重一掌。 一声脆响,碧荷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她不敢稍动,继续保持原来的跪姿,嘴角流下一道血痕,她也不敢擦拭,小声道:“娘娘请息怒,是奴婢办事不力,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你是该死!还有那四个家伙,全都该死!”柳皇后恼怒之极,对着碧荷又是重重一脚,把她踹倒在地。 碧荷身上虽痛,仍是爬起来继续跪好,连连磕头,道:“娘娘息怒,奴婢会安排下去,立刻取了那四人的性命,决不会留下活口,以免牵连到娘娘身上。” “人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你以为这事会那么容易办?”柳皇后挑眉,随后冷笑一声,“哼!这四个不过是走狗奴才,死不足惜,他们的狗命,本宫毫不在意。只不过,那人……”她皱眉沉吟。 “娘娘您请放心,那人绝对可靠,而且他并不知道娘娘您的身份。奴婢派的人,绝对会为娘娘保守秘密。”碧荷信誓旦旦地道,她偷瞧柳皇后的脸色,已经渐渐缓和下来,显然心中已经另有了计较。 “那就好。”柳皇后轻舒口气,眉头又是一皱,道:“你说那梅山四兽被挂在城门口,还被割了那东西,可打听到是什么人做的?” “下手的人没有留下半点线索,只不过……奴婢猜想,或许是、是那苏纤漾身边的人。”碧荷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贱丫头身边会有这等高手?我却不信。”柳皇后摇了摇头,想了想,道:“碧荷,你说会不会是这四兽做的恶事太多,惹怒了某位高手,这才出手惩治,并将人挂在城门前示众?” 碧荷眼前一亮,恭维道:“娘娘心思灵敏,或许真是如此。” 第233章 想念阿九 “却不知那四兽得手了没有?若是得了手,破了那丫头的身,也算是为本宫稍稍出了这心头之恨。碧荷,那贱丫头现在何处?”柳皇后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禀娘娘,奴婢已经打听过了,这苏纤漾现在并不在相府之中,据咱们派在苏相府的探子说道,今儿一大早,就不曾见过她出现,说不定,那四兽当真是掳了她出去,她现在何处,相府中却无人知道,就连她的贴身丫环也不知晓。” 柳皇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四兽虽蠢,倒也不是全然的废物。不管他四人是否得手,本宫都安排下了妙计,对付那小贱人。那小贱人不在府里?难不成被人救了去?又或是那四兽得了手,这小贱人自觉无颜见人,寻了短见?碧荷,你叫人时刻盯着,若是小贱人一回相府,速速回禀。” “是,娘娘。”碧荷看着柳皇后眼中露出的狠意,恭顺地应道,“只不知娘娘安排了什么妙计来对付那苏纤漾?” “附耳过来。” 柳皇后在碧荷耳边低低嘱咐了一阵,碧荷连连点头。 “你现在就去安排,不管四兽是生是死,都要给本宫弄一份口供出来,还有,那两个嬷嬷,一定要封好了她们的嘴巴!”柳皇后厉声道。 “是,娘娘。”碧荷对着柳皇后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苏纤漾,不管你是否还是完璧之身,本宫自有法子让你变成残花败苏,哼!只要你活着,本宫就会让你比死了--更加难受!”柳皇后低低自语道。 碧荷脚下微微一顿,然后仿佛什么也没听到,面无表情地离开。 纤漾正在车中打盹儿,忽然觉得一直前进的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得护卫的声音低声禀道:“启禀王爷,前方不知何故,聚集了一大群人,堵住了道路,前进不得。” 南宫朗皱了下眉,轻声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情况。”说完抬眼向纤漾瞧去,生怕惊醒了她。 哪知纤漾已经听见,睁开双眼,见南宫朗正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心中轻轻一颤,他的眼神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阿九。 为了掩饰那抹异样的感觉,她轻轻别开眼光,掀开车窗一侧的帘子,向窗外瞧去。 果然看到前方聚集了好大一群百姓,乌压压地围成了一个圈,堵住了路,人们的脸上都是激动愤怒的表情,叫骂着往圈子里面冲,而且人流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不多时,南宫朗派去的护卫挤得满头大汗的回来禀告道,说是前面发生了骚乱,据说是今天早晨在城门口发现了四个赤条条没穿衣服的男人,个个都被去了势,高高地悬挂在城门口,经察探得知,这四个男人一死三活,竟然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混号叫梅山四兽。 官府中曾派了无数人追捕四人,都被四人逃脱,却不料会被人收拾成这般模样挂在了城门口示众。 大理寺派衙役们将尚还有气的三兽解了下来,押往监牢待审,不料,在途中被群情激昂的百姓们拦了下来,这梅山四兽作恶多端,众百姓恨之入骨,忍不住扑了上去,对着三兽拳打脚踢,手撕牙咬,恨不得把三兽活活吞吃到了肚中。 衙役们拦都拦不住,这三兽有今天的报应,也算是罪有应得,看着让人解气,但是上面下了严令,这三兽一定要留住他们的性命,万万不能让三人死了,只好奋力阻拦,唯恐百姓们失手把三人痛殴至死。 那护卫说完,恭恭敬敬地站在车前,等着南宫朗的示下。 “速派人去宫中调一队御林军来,驱散人群。”南宫朗摆了下手,“咱们绕道而行。” 那护卫答应了,吩咐车夫绕路,然后骑着快马进宫传讯去了。 纤漾把那护卫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梅山四兽,莫不就是昨夜掳走自己的四人? 原来这四人的下场竟然是被剥光了衣衫,变成了太监,还高悬在城门口示众! 不用想也知道,做这事为自己报仇出气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南宫朗。 这手段真是干净利落,毫不容情! 想到这里,纤漾看向南宫朗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感激。 “九殿下……”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说一句道谢的话,毫无诚意,可是,她要是不说,心中却过意不去。 “你不必向本王道谢,”他看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本王只是见不得这四兽作恶多端,这才出手惩治,何况,本王也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你……你是说,他们、他们……”纤漾听出南宫朗的言下之色,失色道。 “不错,他们想如何对你,本王就如何对他们!这四个该死的畜生!”他想起那幕后主指的黑手,狠狠咬了下牙。 她竟敢派人欺侮他最爱的姑娘,他会让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只不过,一定不能操之过急,他还要继续忍,忍到时机成熟,查明真相,抓住她的把柄,然后把她的势力连根拔起,再然后…… 他目光闪动,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如何进行。 纤漾悚然心惊,她几乎不敢想像,自己落在那梅山四兽手中,会是怎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若不是南宫朗昨夜救了自己,那今天被剥光了衣服吊在城门口的就是自己! 试想一名大家闺秀,不但被人****,还被吊在城门口寸缕不着的示众,这是多大的羞辱,别说是一个闺中少女受不了这等污辱,定会愤而自尽。就算是来自现代的自己,只怕也承受不起! 这是生生要逼死自己的节奏啊! 这暗中主使的人,当真是心肠毒辣到极点,真不愧是最毒妇人心! 纤漾紧紧地握住拳,心中一阵一阵地后怕。 南宫朗看着她那逐渐发白的脸色,心中又怜又疼,情不自禁地想要拥她入怀相慰,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手臂轻轻一抬,又静止不动。 纤漾心想,如果昨夜有阿九在自己身边,自己何至于受此羞辱! 一想到阿九,她狠狠咬了下唇。 第234章 他相信她 这暗中主使之人,已经呼之欲出,她一计不成,保不定还有后招,阿九此时去向不明,若是她再派江湖人士来对付自己,该怎么办? 宫斗什么的软刀子她不怕,她现在怕的就是硬碰硬,自己的身边没了阿九这道屏障,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自保之力。 她不由绞紧了双眉,忖思对策。 南宫朗伸手取下细白青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了给她。 纤漾正在沉思,顺手接过,一饮而尽,茶水清香烫热,余香满口,热茶入腹,她只觉变得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 她抬眸看他,这才回过神来,他一个衣来伸手处处要人服侍的高贵皇子,居然亲自倒茶给自己?而自己还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 南宫朗没有理会她诧异的眼神,从她手中取回空杯,续了茶,却不给她。 “现在才知道怕了?”南宫朗斜她一眼,没好气地道。 纤漾噎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那天表现得太过出彩,搅和了柳皇后的好事,她这样对付自己,自己原本应该料到才是。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时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的阿九……不见了。 “做人,有时候韬光养晦,比锋芒毕露更能活得长久,暗藏锋芒,隐而不发,未尝不是明哲保身的好法子。”南宫朗将茶杯放在自己唇边,轻啜一口,神情淡然。 纤漾闻言,身子轻轻一震,仿佛想到了什么,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南宫朗却不再看她,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茶杯,轻轻转动。 “你可会下棋?”南宫朗忽然问。 纤漾摇了摇头,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相干的事。 “本王小时候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棋艺,”南宫朗笑了笑,慢慢说道:“教我棋艺的师傅夸我天赋过人,进展极快,但是本王下来下去,却总是赢不了师傅,让我很是气馁,后来,师傅才对我说,因我个性太强,事事争先,锋芒外露,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意图所在,他要我控制心性,含而不露,在双方实力悬珠的时候,可以示之以弱,然后谋而后动,才能出其不意,一举获胜。本王听了师傅的话,整整想了三天三夜,忽然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所在,从那以后,本王棋艺一日千里,师傅他……再也不曾赢过本王。” 南宫朗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唇边涌出淡淡的微笑,仿佛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纤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只见他神态平和自然,淡定从容,不带半点轻浮跋扈之气,和他之前留给自己的印象大相径庭。 他这话明里是说棋,暗中却是在指点自己如何做人。 第235章 和平相处 他的眸光脉脉如诉,含着数不尽的柔情蜜意,纤漾一眼看去,便被他的眸光深深吸引,再也移不开眼。 她心神恍惚,不由轻轻叫了一声:“阿九。” 南宫朗身子一震,几乎不敢相信地自己的耳朵,她、她认出他来了? “嗯?”他试探着应了一声,缓缓向她靠近,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中轻颤,却并没抽走。 这让他的胆子又大了些,她肯让自己握她的手,说明她没恼。 他的心开始欢欣地跳动起来,伸出左臂,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相距极近,近到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她仰着头,一双眸子清亮中带着迷茫,看着眼前那双熟悉之极的眼睛,一颗心飘飘荡荡的,不知是梦非梦。 他的下巴在她光滑柔腻的脸颊上蹭了蹭,心里觉得无比满足,他闭上眼,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柔情蜜意。 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鼻端,纤漾轻轻吸了一口,药气直透入脑,她登时从迷朦的梦境中醒来,眨了下眼睛,头向后一仰,定神看着眼前的脸庞。 该死的! 自己又被他的眼神蛊惑了! 他明明是南宫朗,自己怎地又把他当成了阿九,难道是自己太过思念阿九,居然产生了幻觉? 纤漾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被他揽在怀里,两人亲密相拥,登时又羞又恼,伸手用力一推,挣开了他的怀抱。 “怎么了?”南宫朗不意她这出其不意的一推,挑起了眉看着她。 方才还好端端地像个乖猫般偎在自己的怀里,现在又凶恶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纤漾气得挑眉瞪眼,她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南宫朗。 昨夜发生的事情,自己还能找到理由,是因为自己中了旁人的毒香失了本性,才和他亲热缠绵,可今天自己明明是清醒的,怎么会和他莫名其妙地拥抱起来! 她脸上发烧,眼中却冒着熊熊的小火苗,恨不得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他被她的怒气看得莫名其妙。 伸手过去,想继续拉她入怀,她却猛地往后一缩,冷冷地道:“九殿下,请您自重!” 她又叫他九殿下了! 南宫朗拧起眉,不解地看着她,难道她方才,并没有认出他来? 果然如此! 怪不得她又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凛然不可接近。 他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 “方才是本王唐突了姑娘,请姑娘不要见怪,你放心,以后如无你的允许,本王绝不会再碰你半根手指,本王可以向姑娘你保证。”他凝视她,正色说道。 纤漾定了定神,见他神情庄重,想起方才也不能全都怪他,明明是自己一时迷惑,才没有拒绝,她抬起手,拢了下微微乱了的云鬓,笑了笑。 “九殿下,你我二人如果想要和平相处,还是相守以礼为好。” 和他在车上这一番倾谈,纤漾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如果他不对她存着非份之想,动手动脚,倒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一言为定。”他唇边涌出淡淡的笑意来。 “一言为定。”纤漾轻轻点头,把头转向窗外,欣赏起窗外风景来。 她这般淡定从容的态度简直让南宫朗爱到了心里去! 他知道自己容颜绝世,风姿无双,比之八弟有过之而无不及,世间不知多少闺中少女,见了自己的容貌都为之目眩神迷,唯有这个鬼丫头,丝毫不为自己容貌所惑,更不因自己的高贵地位而有半分动容倾心,自己唯一能迷惑住她的,就是眼中这属于阿九的款款深情。 可当她一旦清醒过来,马上和自己拉开距离,端庄守礼,心神如铁,竟不稍动。自己明明秀可夺人,她却视而不见,一眼不向自己多瞧。 对自己的这番情意,磐石不可转也。 自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目光也转向窗外,眼角眉梢间尽是掩不住的笑意隐隐。 纤漾这时心平如水,她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失踪,已经在帝都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且说纤漾被掳,铃铛一早发现小姐不在房内,心慌意乱之下,又不敢张扬,只偷偷告诉了梨落,二人在纤漾房里寻了半天也没发现半点线索,都是又急又慌,不知如何是好。 铃铛想去禀报苏丞相,却被梨落劝住,梨落毕竟年长识多,考虑事情比较周全,她劝铃铛不要声张此事,免得传扬出去,污了纤漾的闺阁清誉。 但是不知怎地,纤漾无故失踪的消息还是走漏了风声,很快就传到了苏相的耳朵里,而且闹得全府皆知,整个相府因为纤漾的失踪而乱成了一团。 苏相又气又急,亲自来到落霞阁中盘问,纤漾院中的仆妇们吓得胆颤心惊,一个个跪在地上都说不知道纤漾的去向,铃铛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抽抽答答地说,昨夜小姐好端端在房中睡觉,一大早却不见了。 苏相到纤漾房中一看,见床上被褥凌乱,果然是睡过的模样,但是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难道是出了意外? 他又焦急又担心,把府里所有的护院和下人们全都召集在一起,挨个审问,却没察问到半点线索,苏相气得直瞪眼,大骂府里的护院武士全是些没用的饭桶,只骂得护院们个个耷拉着脑袋抬不起头来。 苏丞相无奈之下,只好派出一些老成可靠之人出府暗里寻找,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搜寻,只嘱咐了家人暗中打听,唯恐此事传了出去,会毁了纤漾的清白名声。 秦氏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别提有多得意,她觉得终于抓到了纤漾的痛处,恨不得把此事宣扬得满帝都皆知,只是苏丞相下了严令,此事不得泄露出一星半点,否则,所有人乱棍打死。 秦氏表面答应,背地里早就派了心腹出府,逢人便说苏家大小姐夜不归宿,不知在何处私会男人的消息。她定要借着这桩事,让苏纤漾身败名裂! 第236章 彻夜未归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光景,苏大小姐不守妇德,半夜与人私通,至今尚未回府的小道消息就被帝都的百姓们炒得沸沸扬扬,几乎尽人皆知。 众人尽皆哗然,谁都料想不到,只不过是短短一日的功夫,前一日还被众人交口赞誉的第一美人,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风流放荡之人,那些曾经在相府门前见过纤漾风姿的人,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瞧上去冰清玉洁、凛然不可侵犯的苏大小姐,会是众人口中说的那种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许多好事之人纷纷向苏相府门前蜂涌而来,都想亲眼瞧一瞧这位苏大小姐是否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与人私会,竟连家还未回。 有一些官员们听了这个消息,在府中再也坐不住了,还有两天便是苏大小姐的择婿之期,自家儿子正在摩拳擦掌准备着,眼巴巴地盼着娶她为妻,如果这位苏大小姐真像众人说的那样行止不堪,那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种不知廉耻的姑娘进了自己家的门,辱没了自己家的清白门风! 更有一些素与苏相不睦的,听了此事,颇觉兴灾乐祸,这等让自己的政敌灰头土脸的好戏,岂可错过不瞧? 于是这些官员们,套车的套车,备马的备马,乘轿的乘轿,也一起向苏相府聚拢了去。 苏丞相坐在正堂,忧心无比,等着家人前来回报消息,秦氏做出一副贤妻的模样,柔声相慰,说是大小姐定然平安无事,请相爷不必担心之类,又说道,说不定是大小姐夜里有事偷着溜出府去,且多等些时候,她自个儿便会回来,话里话外,字字都在暗指纤漾不守闺训,夜半出府,败坏了清誉。 苏丞相本来满怀焦虑,为纤漾的安危担心,听秦氏这么一说,显然暗指纤漾行止不端,不由得火冒三丈,在桌上重重一拍,就要发怒。 偏偏在这时候,家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进来禀告,说是某某大人前来拜访,某某王爷到府,现在一共有十几位大人全都聚在了相府门口,等着相爷前去迎接,另外,府门外还围拢了好大一群百姓…… 苏丞相目瞪口呆,头“嗡”地一下就大了。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他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全是来瞧他的热闹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消息是如何透露出去的。 但现在明显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现在的重点是,他要如何打发掉这些人!如何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他又气又急,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再也坐不住了,在大厅里背着手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 全都迎进来?让他们所有的人亲眼看到自己教女无方,老脸丢光? 万万不行! 全都拒之门外?那岂不是承认了自己做贼心虚,确有其事? 不妥不妥! 他在这儿焦头烂额,秦氏暗中笑得不知道有多得意。 这个消息简直太振奋人心了,效果之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竟然连达官显贵们也知道了,怕不是这消息很快就要传进宫去,只要进了太后和皇帝的耳朵里,这小贱人还想自主择婿?风光出嫁?做她的千秋大梦吧! 只怕她以后就算是哭着求着,这整个帝都也没有一个男人会要她! 就在此时,王管家突然又派了家人前来禀报,说是大小姐回府来了。 苏丞相心头一喜,忙问:“大小姐是否平安?” 那家人脸色古怪,吞吞吐吐地道:“大、大小姐……平、平安无恙,就、就是……”偷眼看着苏相的脸色,不知道要不要往下说。 “就是什么,说!”苏丞相猛一拍桌子,怒喝。 “是,相爷。”那家人吓得一哆嗦,“就是大小姐还带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回来。” 陌生的年轻男子?! 苏丞相先是一怔,紧接着脸就绿了,还没等他发怒,就听得秦氏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了起来:“相爷,妾身方才说得不错吧,大小姐果然没事,还带了陌生的男人回府来了,相爷,您不让妾身管教大小姐,可是您瞧,妾身不管教她,她就这般放肆妄为,这可不是惹出事儿来了吗?” 苏相本就一肚子火,被秦氏这三言两语的一挑拨,更是压不住的火气直往上冒,右手狠狠地握成拳,在桌子上重重一捶,桌上的青瓷茶碗被震得跳了跳,跌下地来,摔了个粉碎。 苏丞相眼中如要喷出火来,直瞪着地上的碎瓷片儿。一个闺阁女儿,居然夜不归宿和男人私下幽会,还明目张胆地带回府来,她还要脸不要?要名声不要? 他气恼之极,霍地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就往外冲,他要出去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廉耻,不懂礼仪的逆女,再顺便把她带回府来的那个野男人赶出府去! 他盛怒之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忘了自家府门前还聚集了十数位瞧好戏的同僚们,还有一大群唯恐天下不乱前来看热闹的帝都百姓。 秦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随后掩去,换上了一副忧虑担心的慈母面孔,紧步跟在苏丞相的身后。苏相没想到到的事,她却已经想到了,却不出言提醒,她巴不得让苏纤漾当着这所有人的面前,狠狠地出一个大丑,丢尽了脸面。 这等出彩的好戏,她如何能够错过! 苏相府的王管家一直守在府门口,等着派出去的家丁回来报信。大小姐无故失踪,他这个管家难辞其咎,虽然相爷并未处罚于他,他也内心不安。 就在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的街道上乌压压地出现了一大群人,像潮水般向着自家的大门前涌了过来。 王管家吓了一大跳,连忙召集了府中所有的护院家丁,人人严神戒备,哪知这一大群百姓并不靠近,远远地站在离府门前三丈之地,对着自家的大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第237章 悠悠之口 管家的头一下子大了,他猛地意识到,定是大小姐不在府里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这大群百姓都是来瞧自家笑话的。 他咬了咬牙,正要领着护院家丁把人流赶散,忽然眼角一瞥,只见远处马车轿辇,迤逦而来,显然又有王亲贵胄前来拜会自家相爷。 王管家额头上的汗唰就下来了,当着这些亲王显贵们的面前,这等驱散百姓的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只好一边派人进去通报相爷,一边走下台阶,笑脸相迎。 这些个高官贵族们下了车马轿,一个个挺胸腆肚的,对王管家瞧也不瞧,齐齐聚在苏府的大门口,彼此寒喧起来。 王管家一脸尴尬,门口这些人个个官高爵显,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只好不停地派家丁进去通报相爷,希望相爷快点出来把他们全都迎进府去。 同时心里不停地祈祷,大小姐如果平安无事,可偏偏不要挑这个时候回府来啊,否则,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被这许多人的眼睛瞧着,这么多张嘴巴等着,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这世事就是这样奇怪,你越是怕什么,老天就故意捉弄你,偏要给你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骏马的嘶鸣,宛若龙吟,一下子就吸引了门口所有人的注意力,一齐转头,循声瞧去。 有一些爱马懂马的人一听这马嘶声就知道,定是万金难求的良驹,不由心头火热,听那嘶声,竟是有数匹之多,心中好奇之极,倒要瞧瞧是什么人竟然拥有这许多宝马良驹。 一片整齐清脆的哒哒声有节奏地响了起来,那是马脚掌上的钉铁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这拉车的马不但神骏,而且训练有素。 在众人期盼好奇的目光中,一辆装饰华丽、气派非凡的马车转过街角,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阳光闪烁,七彩盈光,马车上的琉璃瓦散发着条条彩晕,就像传说中神仙出行所坐的马车一般,直奔相府门前而来。 马车的前后左右,各有八名气宇不凡的锦衣带刀护卫,骑在马背上左右顾盼,神采飞扬。 这般的声势、这般的显赫,一下子震住了门前的所有人。 就连那些鼻子翘到天上去的高官们,也不由得心头一震。只看这马车如此华贵,还有那三十二名护卫侍奉左右,就知道马车内乘客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 王管家更是不敢怠慢,早早地就下了台阶,候在阶下。 马车终于稳稳地停在了相府的正门前。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向那车门处望去,心中无比好奇,究竟是谁,能乘坐得起如此气派华贵的马车? 王管家挤出一脸的笑容,迎上前去,却在一名锦衣护卫的凌厉目光中顿住了脚步,讪讪地站在原地,眨巴着老眼向车门看去,心中对车中主人更是增加了三分敬畏。 一名护卫挑起车帘,两扇竹骨镂花的车门紧闭,那护卫低低地对车内主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缓缓拉开车门。 众人一齐抻直了脖子。 不知这样一辆世所罕有的马车中走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且说纤漾看着窗外的景色,只觉离自己家越来越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一般。 她咬着下唇,犹豫地看了南宫朗一眼,“九殿下,可不可以请您把马车赶到后巷,我所住的地方和那里只有一墙之隔,那墙角有一个……” 她想说,那墙角有一个狗洞,我可以钻狗洞回去,不会引人注目。 话未说完,己被南宫朗开口打断:“狗洞?你觉得本王会让你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回府么!” 他长眉一挑,霸气四溢,一双神光湛然的眸子顾盼飞扬。 纤漾脸一红,怔然望向他。 “相信我!”他深深凝望她,眸子如黑宝石般熠熠生光,温暖莹润,让人一眼望去,就像沉浸在一湖暖暖的春水里。 纤漾忍不住别开眼,这家伙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她啊啊啊! 不过,她确实是信了他。 从她踏上这辆马车的那刻起,她就选择相信了他,因为她信他,绝不会害她! 马车转过弯角,驶入了正道,纤漾从微微掀起的侧帘中一眼就看到,前方正是自家的大门,但是,那门前聚集的一大群乌压压的人头是怎么回事?那大门旁停着的数顶官轿车马又是怎么回事? 她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 此前的情景和她昨日从宫中回府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些人围在自己府门前的目的,却和昨天大不相同。 昨天那些人是前来瞻仰她的荣光,今儿却是来目睹她的笑话! 纤漾轻轻咬了下唇,侧头看向南宫朗,他的眸光闪了闪,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却依然平淡如水,连眉梢也不稍动。 莫非,这一幕,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他才执意送自己回府? 纤漾暗忖,这……就是他想要保护自己的方式! 既然有人暗中兴风作浪,想借着此事毁了自己的清白名声,让自己身败名裂,如果自己当真是偷偷溜进府里,只怕也逃不过那暗中窥伺的眼睛,而是正中了别人的下怀,传扬出去,越发显得自己做贼心虚,更坐实了自己夜不归宿的事实! 这南宫朗的做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既然避不过去,索性大张旗鼓,让自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不知,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呢? 相府门前,喧闹声寒暄声都消失了,现场安静无比,众人屏住了呼吸,视线都集中在那扇小小的竹门上。 车门徐徐拉开,一个年少的公子率先下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那瘦弱的少年公子,如明珠,如美玉,风姿高华,动人心魄,仿如溶溶月华,清辉千里,刹那间夺去了所有人的呼吸。 百姓们呆呆地向他直视着,被他那夺人的气度所震慑,更被他那出众的风姿所迷惑,人人都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第238章 挑拨离间 每个人心中都在想,这像神仙般俊美飘逸的少年公子,究竟是谁? 而相府门前的数位官员们,见了这少年公子,脸色大变,还有几位不认识这少年的,见同僚变了颜色,拿手肘轻撞对方,悄声问道:“这位公子是谁?怎的这么大的派头。” 对方却恍若不闻,理也不理,脸容一肃,一整衣襟,急步奔下台阶,对着那轮椅中的少年倒头下拜,口中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参见九殿下,九殿下千岁千千岁!” 九殿下! 百姓们登时一阵哗然,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帝都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兀自站在大门口的几名官员们却像被雷劈了一般,齐刷刷地呆住了,但是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个整衣束帽,一窝蜂般涌到马车之前,跪倒磕头:“参见九殿下,九殿下千秋万福!” 南宫朗仰着脸,神情冷傲漠然,对车前跪倒一片的达官老爷们瞧也不瞧,模样比他们刚才一个个鼻孔朝天的神情更加傲慢无礼。 南宫朗迟迟不开口说话,底下跪着的官老爷们谁也不敢起身,心下越发惴惴不安,这南宫朗爷年纪不大,却是好大的威势,一直不说平身,这是在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不成?自己没什么地方得罪这位九殿下啊? 这些人所料不错,南宫朗确实是想给这些官员们一个教训。 他们一个个拿着高官俸禄,不在自己府里享清福,却一窝蜂地跑到苏相府门前,所为何来?他比谁都清楚! 他们既然有福不享,偏想着瞧自己心爱姑娘的笑话,那就多跪一会儿好了。 官老爷们跪得腿都麻了,膝盖儿直哆嗦,才终于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平身。” 十几名官员如蒙大赦,一个个手撑着地,爬起身来,低头垂目,大气儿也不敢透。 南宫朗却不再理会众人,两名护卫上前,连人带椅把他搬下车来,南宫朗扬起头,看向车门。 “苏姑娘,贵府到了,请下车吧。” 苏姑娘?! 所有人的耳朵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 官老爷们不敢正眼抬头,却忍不住从眼角缝里偷着往车门的方向瞄啊瞄。 众目睽睽之下,纤漾轻拢云鬓,神情自若地迈出车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人都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眼前这个衣袂飘飘,清雅脱俗的少女,果然是苏相府中的大小姐,苏纤漾! 原来传言中所说不假,她果然是夜不归宿,与人私会,只是人人都料想不到,和她私会的人……会是九殿下! 百姓们脸上登时露出鄙夷之极的神情,官老爷们更是神情各异,有的气恼万分,有的暗自庆幸,有的幸灾乐祸。 只是人人慑于南宫朗的威势,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王管家一眼看去,只觉得老眼昏花,没瞧清楚,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只见从车上下来的那个身穿湖青色衣衫的美貌少女,不是自家小姐,又是哪个! 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纤漾已经看到了他,对他轻轻颔首。 王管家叫苦不迭,心里一个劲地道:我的好小姐啊,您这是要闹哪样啊?您就算要回府,也别这般大张旗鼓地坐着九殿下的马车回来啊!这不是唯恐众人不知道你二人在一起吗? 一会自家相爷出来,见到您这般败坏门风的举动,非得打折了您的腿不可! 他暗中对纤漾直使眼色,朝后面努嘴,示意纤漾赶紧走后门。 纤漾却宛如不见,神态自若地翩然而立,她斜目看向南宫朗,倒要看看他如何化解这般的场面。 南宫朗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对她微微一笑,就像一阵暖人的春风,拂过心田。 一条灰衣人影悄没声息地出现在南宫朗身后,正是青影,他俯身低声在南宫朗耳边说了一句话,南宫朗不露声色地点点头,目光对着纤漾轻轻一瞟。 纤漾的心不由一颤,那一眼仿佛有着什么,她琢磨不透。 事实上,也没时间让她去细想南宫朗眼中透露的信息了。 一声暴喝骤然响起,就像是晴空突然打了个霹雳! “逆女!你、你做的好事!你、你还有脸回来!” 大门口,苏丞相的身影突然出现,面容扭曲,伸手指着纤漾的鼻子,指尖发颤,显然气得不轻。 秦氏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脸的忧心焦急,眼中却暗藏着得意之色。 “相爷,您切勿动气,不管大小姐昨夜去了哪里,她如何总算是平安回府来了,您可千万不能因为大小姐一时糊涂犯了错,就赶她出府啊?大小姐,快向你爹磕头认错,求他老人家原谅。”秦氏假模假样地劝说道,话里话外,更是坐实了纤漾的罪名。 纤漾眼角瞄都不瞄她,嘴角微微冷笑。 苏丞相一听,越发气得脸都白了,猛地一挥袖子,把秦氏甩到了一边,恶狠狠地道:“逆女!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他一眼望去,只见府门口聚集了这许多人,有同僚,有百姓,登觉脸上羞臊无比,不过他虽在盛怒之下,仍是想到,家丑不可外扬,不管女儿做错了何事,要打要罚要骂,都得关上家门,在自己家里处置。 纤漾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震怒,微微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到纤漾身后一个傲然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丞相,请勿动怒,苏姑娘……是和本王在一起。” 这清清淡淡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楚的钻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官员和百姓们心中都在想:果然如此! 这句话就像是晴空晌起了一个霹雳,一下子震住了苏丞相。 众人一起转头,看向纤漾身后那个身体孱弱,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吹倒了,却风姿卓然让人不可忽视的俊傲少年。 百姓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心中对苏大小姐不守妇德还是百般瞧不起,但眼前这二人,男的飘逸如仙,女的清雅脱俗,实在是养眼之极,活脱脱就应该是一对天生的佳偶良人! 第239章 无媒苟合 只不过,就算是再相配,也不能这般无媒苟合,竟然干出半夜私会这种丑事,更让众人气愤的是,这两人不但不觉得羞愧,还肆无忌憧地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坦然承认,实在是无耻之极! 彼时男尊女卑,男人再风流好色,做出种种荒诞之事,在众人眼中都是天经地义,无可谴责,而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若是做出这等事来,却是伤风败俗,众所不容! 达官显贵们在南宫朗的威慑之下,不敢多言,但有道是法不责众,百姓们都深知其理,于是,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冷嘲热讽起来,先前声音还低,渐渐地,便大了起来。 “我呸!看上去一脸的冰清玉洁,背地里却做出这等不要脸的勾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说话的是一名三十余岁的鼠须汉子,他拈着鼠须又是鄙夷又是不屑地打量着纤漾。 “就是,什么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想立牌坊!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无耻!简直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一名中年大婶一脸愤愤地跺跺脚。 “嘘,你等不要脑袋了,小心九殿下发起怒来,摘了你们的脑袋。”一人小声地提醒。 “哼!她有脸做得,我们倒说不得了?这天下还有王法吗?就算是九殿下,也不能不讲王法啊!他如果真砍了我的脑袋,正好说明他们是一对儿……” 后面四个字还未说出,已经被旁人捂住了嘴巴。 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字字句句,无不是在辱骂纤漾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纤漾傲然而立,毫不动容,对众人的谩骂讽刺犹如不闻。 秦氏听得心头大畅,她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唯恐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落在旁人的眼里。 苏丞相只臊得满脸通红,一张老脸都没处放了。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如此当众丢过人,出过丑,心中翻来覆去地只念叨着四个字:教女无方,教女无方哪! 他哆嗦着嘴唇,大步往前走去,心中恨极了这个毁了女儿清誉的野男人,只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 “好小子!你居然还有胆子上门来!”他怒喝了一声,把女儿往旁边一推,伸手就去抓那个躲在女儿身后说话的野男人。 哪知一眼瞧去,只见他容貌脱俗,却面如寒霜,一双眼睛凛然生光,让人不可逼视,虽然坐在轮椅之中,那种高高在上的尊贵气势仍是扑面而来。 苏丞相的怒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满眼的不可置信,他万万想不到,女儿带回家来的这个男人,居然是……九殿下! 苏丞盯只呆了一呆,就一撩袍角,准备下拜,口中说道:“老臣参见九殿下。” 他虽是丞相之尊,南宫朗却是皇帝的亲子,地位要远高于他,所以依礼他应该下跪磕头。 南宫朗伸手一抬,托住他的手臂,温言道:“此处并非朝堂之上,丞相大人不需多礼。”态度温和有礼,和先前对待那些官员们截然不同。 苏丞相站直了身子,目光中惊疑不定,他看了看南宫朗,又看了看纤漾,满腹疑团夹杂着怒气,一时不知是该发作,还是该隐忍。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南宫朗,而是旁人,他早就勒令家人拿下,乱棍打死,可他偏偏是皇帝的儿子,身份尊贵,动他不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满脸通红。 秦氏站在苏丞相身后,见了南宫朗,心中微微一动,见苏丞相上前拜见,心道,果然是他,不愧是帝都第一美男子之称,果然生得好相貌。 纤纤若是能配得此人,也真是不枉了。 她见苏丞相站在当地,默不作声,忙走上前去,对着南宫朗深深万福,“老身秦氏,参见九殿下。” 南宫朗连眼皮都没抬,正眼也没瞧她。 秦氏却丝毫不以为意,身为皇子自然身份高贵,态度傲慢理所当然,她一脸巴结的笑道:“相爷,九殿下可是咱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啊,您应该赶紧请九殿下入内堂奉茶款待才是。” 殊不知苏丞相心中正升腾着万丈怒火,巴不得对这南宫朗劈头盖脸地发作,哪里还想得到招待于他? 这时被秦氏提醒,他强压了压怒火,勉强道:“不知九殿下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入内奉茶!奉他奶奶个茶,他气呼呼地瞪了秦氏一眼,心道,老子没用一顿棍子招呼这臭小子,已经是看在他皇帝老爹的面子上了。 他话中的怒意,南宫朗自是听了出来,微微一笑:“本王此次前来,乃是专程向丞相大人道谢来的。” “哦?”苏丞相怔了一下,满腹狐疑地看向南宫朗,问道:“不知本相做了何事?敢使九殿下亲自登门致谢?” 官员们一齐竖起了耳朵,偷眼相看,这九殿下对丞相大人的态度果然是大大不同啊。 “本王要谢丞相大人的是……”南宫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清亮入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多谢丞相大人生了苏姑娘这样一位好千金,让本王受益匪浅,这等大事,岂能不谢!” 他这番话说得含糊之极,众人听了,不约而同地都往那暧昧之处想去,心中想得歪了,脸上的表情也自是有异。 苏丞相看在眼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怒火直冲胸臆。 这南宫朗是什么意思? 他占了自家女儿的便宜,却还嫌自己丢的丑不够多?巴不得在众人面前炫耀出来?这哪里是炫耀,分明是当面打自己的脸! 他只气得嘴唇都哆嗦了,颤声道:“你、你……”硬生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凡是事关女子的清白名声,就像是墨染白衣,易泼难洗。 所以纤漾站在一旁,一直不说不动,静观其变。她知道此刻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不管自己说什么,听在众人的耳中都是措辞狡辩,没有半分益处,索性当自己是局外人,袖手旁观。 她冷眼看去,只见南宫朗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好奇,不知他会用什么法子,能把众人泼给自己的脏水,全都洗得干干净净? 第240章 谢礼聘礼 这时听了南宫朗的这番话,却不由得眉尖轻颤,心中犯起疑来,莫不是他真想借着此事,让自己迫于压力,屈身相从…… 她脸上仍是面无表情,藏在袖中的手却暗暗握成了拳。 “来人,将本王送给丞相大人的谢礼,呈上来。”南宫朗目光一扫,己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神色不动,泰然自若地吩咐道。 十二只黄金包角的紫檀大木箱,四人一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苏丞相的面前,一名礼官手执礼单,高声念道:“合浦明珠十斛--” “沉香木镶玉如意十柄--” “鸳鸯织金彩白梅瓶四对--” “……” 礼官每念一样,旁人脸上的肌肉就抽动一下,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在那十二只大木箱上,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这礼单上随随便便的一样,足以价值千金,百姓们听到后来,眼中的光芒更是炙热无比,简直恨不得往那些箱子上一扑,随便抱上一样回家,就足够这一辈子的花用了。 所谓财帛动人心。 先前一直垂着头倾听的达官贵人们也忍不住渐渐变了颜色,那礼官念到后来,每一样礼品都是他们曾经听说过,却从不曾见过的稀世珍品,眼中不由冒出羡慕嫉妒的光芒。 当礼官念到“沈方周工笔翎毛花鸟一幅,唐十渊仕女簪花图一幅”的时候,就连一直镇定如恒的苏丞相也大大地挑了下眉毛,目光火热。 世人皆知,沈方周和唐十渊都是前代有名的书画家,沈方周精擅花鸟,唐十渊雅通仕女,偏生二人惜墨如金,名气虽大,作品却并不多,能留传到现在的画作更是寥寥无己。 不知道有多少人出重金欲购得二人的一角笔墨而不可得,苏丞相爱好书画,早就对二人的画作心仪己久,却知纵有万金,也难觅得二人的真迹。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南宫朗竟然把自己觅之不得,心慕己久的东西双手送到了自己面前,他求之若渴,却得来甚易,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呆呆地愣在当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来来去去地盘桓着六个字:“沈方周,唐十渊”! 后面那礼官再念了些什么,他却全没留意。 可周围的人却听得个个变了脸色,心中全都冒出一个念头,这南宫朗送的究竟是谢礼,还是聘礼啊? 这十二抬箱笼里的物事,价值简直不可估计! 纵然那苏大小姐是天仙下凡,这十二抬礼物也足以让仙子动了凡心! 可恨,可恼,自家为什么没有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否则,这十二抬箱子里的物事,岂不全是自己的…… 那礼官终于念完了,把手中的礼单一合,躬身上呈,双手递到苏丞相身前。 苏丞相脑中兀自迷茫,顺手接过打了开来,果然在礼单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沈方周”和“唐十渊”的名字。 他凝定了一下心神,眼中迷茫之色变得清明无比,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老臣无德无能,不敢领受九殿下的如此厚礼,请九殿下收回罢!”说完,将礼单双手奉上。 他心里已经想得明白,这九殿下送给自己这样一份无可估价的重礼,明显是占了自家女儿的便宜,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替自己遮羞。 只不过,就算是把整个天下的金珠宝贝全都拿来,就能挽得回女儿的清白名声么?他以为自己是贪财趋势之人,为了这等区区身外之物,就会将女儿双手奉上么?这九殿下,可当真是把自己瞧得忒也小了! 他苏承毅缺的是金钱,不缺的是骨气! 南宫朗的眼中闪过一抹赞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暗道,这苏丞相果然不亏是心上人的父亲,铮铮傲骨,光风霁月,胸怀坦荡,两袖清风。 且看旁边那些官员们一个个眼中冒出的贪婪之色,再和眼前高风亮骨的苏丞相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父皇的眼光不差,任用此人为相,果然是知人善任! “丞相大人不必过谦,区区一点儿薄礼,实在不足以表达本王心中感激之万一,苏姑娘对本王的恩德,又岂是这一点点身外之物所能比拟的?纵然是集齐天下万千珍宝,也及不上令爱对本王的再造之恩。”南宫朗缓缓说道,脸容平静,声音诚恳。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转头,看向纤漾。 只见她神情坦然,目光清澈,茕茕而立,哪里有半点偷情后心虚胆怯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嘀咕起来。 “老臣敢问九殿下,不知小女究竟做了何事,竟然得到殿下的如此推崇?”苏丞相一句话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人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此事说起来,本王先要请丞相大人原谅本王对苏姑娘的无礼冒犯之罪……”南宫朗话声一顿,眸光一扫,只见众人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精采起来,微微冷笑。 苏丞相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紧紧盯着南宫朗的薄唇,生怕从他口中说出更加可怕的字眼来。 南宫朗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话声并不响亮,却一字一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晰入耳。 “丞相大人想必知道,本王自小体弱多病,二十年来饱受病痛折磨,这番苦楚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五年前,本王离开帝都,游遍天下,寻访绝世名医,却只治得这副残躯越发的不中用,这身子……还是不见好。”他的话声低了下去,目光低垂,轻声喟叹。 他口齿清晰,声音悦耳,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所说的话所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听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淡淡的伤痛之色,被他的话语神情所感染,尽皆动容。 每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病怏怏的身子,再移上去瞧着他那张出尘脱俗的容颜,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同情惋惜的表情。 第241章 翩翩公子 像他这样一位翩翩出尘的佳公子,只可惜是个病秧子,任是谁瞧了,会不心中痛惜! 纵然是有举世无双的容貌,世人难享的尊荣富贵,却没有好身子享受,落在旁人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百姓们心中唏嘘之余,又暗自庆幸。 自己虽然无财无势,却有这高高在上的九殿下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健康! 只听得南宫朗略带哀恸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本王这身体……久治不愈,终于觅得了一位当世名医,只可惜这位名医为本王把脉之后,断言道,本王已不过百日之命。本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匆匆赶回帝都,只想在有生之年能见得父皇一面。本王的身躯虽残,但对父皇的孺慕之思,却和常人一般无异,本王只想在他老人家膝前略尽孝道,来报答父皇对本王多年来的养育爱护之心,本王更盼得能多活在这世上一日,便能多尽了一份孝心……” 众百姓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感叹,连连点头,对南宫朗的这番孝心很是赞叹。 有一些心肠软糯的大娘大婶,听他说自己时日无多,却只想在老父面前尽孝,心中一酸,险些被他感动得落下泪来 纤漾眼角微斜,对着南宫朗轻轻一瞟。 她听到这里,心中已经隐约猜到南宫朗的用意,唇角一抿,微微含笑。 不得不说,这倒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只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位九殿下演起戏来,演技真是一等一的好。 他声情并茂,将这番父慈子孝的内心独白念得丝丝入扣,这番话说得更是极为打动人心。 纤漾眸光轻闪,不轻意的和南宫朗的视线轻轻一碰,两人都迅速移了开去。但只这么短短的一交汇间,两人己将对方的神情互收眼底。 纤漾眼中闪着佩服,南宫朗眸中蕴着得意。 “今晨卯时,本王突然发病,瘫卧在床动弹不得,屈指一算,距离那名医所说的百日之期所剩不过三日,心中正自哀伤,忽然想起,苏相府中的大小姐曾经施展妙手,令得太后娘娘在短短一日间凤体痊愈,医术大是了得,情急之下,便派护卫将苏大小姐请进了王府,为本王医治。只因时辰尚早,事发突然,来不及通告丞相大人,手下护卫请客的方式太过鲁莽,实在是唐突了苏大小姐,此乃本王之过也,特此向丞相大人赔礼谢罪。” 说完,南宫朗在轮椅上对着苏丞相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纤漾一怔,忍不住向他瞟了一眼,他这话颇出她意料之外,他竟然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让她完全置身事外…… 她轻轻咬住下唇,心头漾起了丝丝感动。 不得不说,这九殿下果然心思慎密,己所不及。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先是点明了请自己进府的时辰,乃是今晨卯时,而非夜半时分,仅仅相差两个时辰,但听在众人耳中,感觉却完全不同。再来说出了请自己的方式,乃是不告而“请”,他乃是皇子之尊,纵然是做事出格,旁人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果然,众人听了之后,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心道:原来如此! 这南宫朗虽然口中用了一个“请”字,但是大伙儿都听得明白,哪里这般不打招呼就请人治病的方式,定是南宫朗手下的护卫暗中潜入相府,将人掳了去罢! 别人如此想,苏丞相自然也是一般的想法,他心头有气,对南宫朗这种做法很是不满,就算你病情危急,想请我家纤漾前去医病,只须派人上门说明此事,自己又岂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会不答允女儿给他治病不成! 偏偏他却用了这样一种请客的方式,真真是岂有此理! 果然都是帝皇之子,做事狂放大胆,和那有眼无珠的四王爷都是一丘之酪,相差无己! 他袖子一挥,脸拉得老长,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敢。” 南宫朗也不以为意,直起身来,微笑道:“本王现今能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多亏苏姑娘的妙手回春,她尽心竭力地为本王治疗,辛苦了两个多时辰,终于使得本王转危为安。不但如此,令本王感到更加欣喜的是,经由苏姑娘的金针疗法,本王的这身子……竟然觉得轻便了不少,不那么沉重!” 他的眼中闪亮,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意,周围的人听在耳中,无不代他感到欢喜。 苏丞相也微微动容,忍不住问道:“此事当真?”他瞥了眼纤漾,满腹的疑团,女儿是他生的,他养的,却是何时有了这么高明的医术?先是医好了太后,又是让南宫朗化险为夷?他这个当爹的居然半点不知。 “丞相大人不信么?好,所谓眼见为实,本王、本王这就站起来,让大伙儿瞧瞧,苏姑娘的医术,竟然神奇到如此地步,让本王这双腿残废之人,居然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南宫朗目光对着周围一扫,只见大半数的人脸上都是半信半疑的表情,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他的身上。 他咬了咬牙,展开双臂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撑,身子微微发颤,像是想用力站起身来却双腿无力,身子直打摆,剑影急忙抢上一步,伸手相扶。 纤漾的唇角轻轻一抽,目光中笑意隐隐。 这位九殿下……真真是个妙人! 若不是在马车中自己猜出了他的伪装,见了他这般的表演,只怕也会信以为真罢。 “不用,本王自己能行!”南宫朗深吸了一口气,把剑影伸过来的手一推,撑着轮椅两边的扶手,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慢慢起身。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儿也不敢喘地瞧着他。 只见他全身发抖,两条腿像面条儿似的直打弯,剑影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家王爷,像是随时要伸手相扶,都被南宫朗严厉的目光阻止,只见他的身躯摇摆,像是随时会倒下一般,两只手用力地撑在扶手上,额头上更是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好几次都险些摔倒,让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冷汗,终于,他的双腿停止了摆动,缓缓站直了身躯,长长吐出口气,露出灿然的笑容。 第242章 一丘之貉 人群中登时发出一阵“嗡嗡”声,齐齐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苏大小姐的医术竟然如此神奇?! 连九殿下千辛万苦寻到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竟然被她治好了? 这位九殿下,不会是在做戏给大家瞧罢? 有人心中产生了疑问,忍不住小声嘀咕出声。 立马就被身边的人反驳了一句:“放屁!九殿下乃是堂堂皇子,岂会做这等儿戏之事,出这等儿戏之言,他明明就是被苏大小姐医好的,当真是想不到,苏大小姐的医术,真是神乎其技啊!”说着赞叹不己。 “是啊,你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质疑九殿下说的话,你可知九殿下是何等的身份,那是金口,岂会轻易妄言?他说自己的病是苏大小姐治好的,就一定没错!”又一人斩钉截铁地附和道。 众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对南宫朗之言坚信不疑的,也有一些半信半疑却不敢说出口的。 南宫朗身侧那十余名官员们,被南宫朗先声夺人的气势所慑,心中惴惴不安,大气儿也不敢出地偷眼相窥南宫朗的神色,后来听得南宫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瞠目结舌,也忘了避讳,悄悄抬起头来,看向南宫朗。 这些官员们个个精灵似鬼,南宫朗这番说辞,听在百姓们的耳中,就有如圣旨纶音一般,可在他们听来,只不过是给自己寻了一个极好的由头,想遮过这桩丑事罢了,个个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在脸上稍稍显露出来。 众官员无不深知当官的秘诀,就是一定要管好自己这张嘴,有些不该说的话,永远也不能说出口来。 但有些锦上添花的话和事,却不妨多说多做。 这时见南宫朗身子摇晃,显然力不可支,当下有心思机灵的官员立马上前一步,伸手扶住,恭顺之极地附和道:“九殿下,您大病未愈,千万不可勉强站立,万一加重了病情,岂不是辜负了苏大小姐为您医治的一番辛苦?” 马上又是一脸惶恐地缩回手,扑通跪倒在地:“臣有罪,情急之下竟然冒犯了九殿下的贵体,请九殿下恕罪。” 南宫朗微微一笑,扶着轮椅缓缓坐了下来,对那官员点了点头:“你关心本王,何罪之有,起来罢!” 那官员站起身来,看南宫朗瞧向自己的目光甚和,不由得一脸喜色。 一众同僚们无不眼露鄙夷之色,暗骂一声:马屁精! 但众人也无不佩服他心思灵活,这等讨好九殿下的事竟然被他抢先出头做了,自己却又该如何讨得九殿下的欢心? 有人眼珠一转,看到了在一旁发愣的苏丞相,立马满脸堆欢,对着苏丞相拱手道:“丞相大人,下官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府上居然出了这样一位才貌双全,德容俱佳的大家闺秀,还有得一手神医莫极的岐黄之技,真是让下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啊,丞相大人教女有方,下官拜服。” 他这话一出口,十余名官员们眼前登时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盏明灯。 这招极妙! 九殿下对苏丞相另眼相待,送上这般重礼,明显是看在苏大小姐的面子之上,说不准,这位丞相大人日后就是九殿下的泰山老丈人,自己巴结好了苏丞相,岂不就是讨得了九殿下的欢心? 于是众人一哄而上,团团把苏丞相围在中央,恭喜道贺之声不绝于口,就像是众人都是齐齐约好了,特意登门前来道贺一般。 众官员想明白的事,苏丞相又如何能不明白!他虽然对南宫朗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但正所谓花花轿子抬人,有现成的梯子送到脚下,他要再不顺梯下楼,岂不是傻瓜? 更何况经由南宫朗当着众人面前的这一番解说和表演,自家女儿的清白名声终于是保住了,心下不由得对南宫朗暗生感激之意。 他也堆起一脸的笑容,春风满面的和同僚们寒喧对答,仿佛对众人初始的来意毫不知情一般。 眼见得一场泼天大的风波,被南宫朗轻描淡写的化解于无形,纤漾长长出了一口气,唇角微微翘起,不引人注目地瞥向南宫朗,心中佩服无比。 他在相府门前的这一番表演,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箭三雕。 这第一,他挽救了她的名声,第二,他也为自己在百姓中间搏得了一个孝义的好名声,这第三嘛,他韬光养晦了这么久,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天吧,他借着自己为他医治的由头,恢复行走的能力,想必这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位九殿下的心机,当真是深沉难测,让她自叹弗如。 论聪明机灵,她并不在他之下,但要说到权智谋断,她就远远不及。 苏丞相和众官员们招呼了一番,便分开众人,上前几步,对南宫朗躬身行礼,神态和善恭谨,与之前大不相同。 “九殿下亲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老臣斗胆,请殿下入内奉茶,并想请殿下赏脸,在寒舍用膳。” 南宫朗勾起唇角,微笑道:“丞相大人抬爱,本王岂会推辞,这张礼单,请丞相大人收下罢,如果丞相大人不收,想来是嫌本王的礼薄,待本王回府,定当再重重地补上一份。”顿了一下,见苏丞相面带犹豫,继续说道:“丞相大人把这些身外之物瞧得忒也重了,纵然是黄金万两,又岂能换回本王的一双腿,换回本王健康无恙的身躯?令爱千金对本王的恩情,又岂是这点谢礼所能岂及!” 苏丞相听南宫朗之意甚诚,加上那礼物中确实有他极为喜爱的两幅画作,便不再推辞,笑道:“如此老臣就厚着脸皮收下,多谢九殿下了。”目光在女儿脸上悄悄一转,只见她秀目微垂,脸上隐带笑意,心中忽地一动。 他对着周围的同僚们团团一揖,笑容满面:“诸位同僚,如不嫌弃,就请在舍下一起用膳罢。” 众官员们正巴不得有此良机,能和南宫朗多多亲近,听他一说,满脸堆欢地连声答应。 第243章 机智如他 苏丞相对看得发呆的王管家一使眼色,王管家如梦方醒,忙不迭地往府里奔去,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款待贵客。 门里门外,登时一派和乐融融,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苏丞相伸手延请南宫朗入府,南宫朗也不推辞,身后的剑影上前推着轮椅,准备入内。 秦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见得苏纤漾即将身败名裂,这九殿下不过说了区区几句话,就力挽狂澜,将众人泼在那小贱人身上的污水一下子洗得清清白白,她只气恼得差点咬碎了牙齿。 她好容易盼到的好时机,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岂能甘心! 秦氏心念电转,眼睛微微眯起,随后满脸含笑地迎上前去,亲热地拉住纤漾的手,一副慈母的口吻:“纤漾,你为九殿下医治疾病,当真是辛苦了,快随我进府好好歇息歇息,你这孩子,却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一身高明医术,我这当母亲的竟然丝毫不知,一会儿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半点儿也不许隐瞒。”言语中透着嗔怪,又显得和纤漾极是亲近。 她说话的时候,有意提高了声音,好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了她的话,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先前欢快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一位养在深闺的大家千金居然懂得医术,此事说出来本来就让人难以置信,若不是九殿下言之凿凿,加上他身份高贵,无人敢予反驳,恐怕早就有人当众质疑了。 秦氏的话恰恰说中了众人心中的疑团。 哪有女儿有一手高明之极的医术,而当母亲的却半点不知的道理! 这分明是九殿下有意为苏大小姐遮掩丑事,才编出一个医治的幌子,想要瞒天过海,保住苏大小姐的名声! 官员们如是想,百姓们也如是想。 只见官员们面面相觑,神色尴尬,一只脚跨在相府的大门槛上,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纤漾眉梢一挑,目光凉凉地看向秦氏,缓缓说道:“二娘,您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哪。” 她目光清亮如水,平静无波,不知怎地,秦氏看在眼里,竟觉得背上冒出一身凉汗,她抖了抖肩,把那股凉意甩掉,暗中冷笑一声,看你还能神气到几时!她的目光对着众百姓们扫了一圈,果然看到众人脸上齐齐露出愤怒又鄙夷的表情,心中得意之极。 苏丞相心中怒火上冲,回头狠狠瞪着秦氏,秦氏神情惶然,颤声道:“妾、妾身失言,相、相爷勿怪。” 原本言笑晏晏的场面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秦氏的一句“无心”之言,就像是给一池平静无波的湖水,投进了一块千钧巨石,众百姓们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一下子反应过来,一股被欺骗的愤怒,充塞着各人的胸臆,让许多人觉得不吐不快,于是各种冷嘲热讽,此起彼伏。 “说的好听,治病?谁知道是真是假,怕是这病……是在床上治的罢!”人群中有人嘀咕道,声音压得极低。 “敢做却不敢承认,还扯了一个弥天大谎,治病?老子就不相信一个黄毛丫头有这等本事,还会治病?呸!”一个粗豪汉子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浓痰。 “就是,我老汉活了六十多岁,还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娘们会看病,这年头要是女人也会瞧病,那母猪都会上树了,嘿嘿,嘿嘿。” 想不到,纤漾的这位继母,倒是个厉害人物,自己倒是把她瞧得小了。 南宫朗的眉尖不引人注意地一抖,扶在轮椅上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出手,随即马上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变得一片平和,对着纤漾瞄了一眼。 只见她昂首直立,脸容平静,对诸人所说的话,仿佛全没听在耳中,不受半点影响。 这丫头,就如此相信自己么?她居然……一点儿也不担心! 苏丞相听着百姓们的冷言冷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双手剧烈地哆嗦着,目中喷火,简直恨不得一把掐死秦氏,可偏偏又发作不得。 秦氏瑟缩了一下,脸上满是内疚,心中却畅快万分,只要能让苏纤漾身败名裂,她就觉得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往外散发着得意。 相爷再怒再气,也只是一时的,待事情过后,自己使出水磨功夫,早晚会哄得他消气败火,到那时,这相府里头就再也没有这个碍事的眼中钉、肉中刺,这贱丫头所有的一切……全是属于我的兰儿的! 众百姓的冷嘲声中,突然有一名身材高瘦之人,越众而出,直奔相府大门而来。 十几名相府护院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众百姓们,以防人们忽起暴动,见了此人,立马神色一紧,上前拦住。 那人却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身穿长衫,瞧模样倒像是个文弱书生,他被护院拦在外围,站定了脚步,两只眼睛直直地看向纤漾,忽然提高了声音,叫道:“请问苏大小姐,您……是否是那位玉面仙子?” 玉面仙子? 百姓们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近些时日,他们几乎人人都听说过玉面仙子的美名,传言中,她医术无双,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无论病人的病情有多严重,只要玉面仙子一出手,立马会药到病除。 但,这也只是传言,众人当中没人亲眼见过,只觉得传言夸大其辞,甚不可信。 纤漾微微侧过脸庞,向那高瘦男子瞧去,瞧模样依稀认得,点头道:“你是……楚公子?” 那高瘦男子正是楚云山。 他听得纤漾认出了自己,一脸瘦削的脸上满是喜容,突然跪倒在地,对着纤漾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来,大声说道:“玉面仙子,不,苏姑娘,小人能够苟活到今天,多亏了苏姑娘你的仁心仁术,你不但治好了小人的恶疾,更让小人迷途知返,您……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对您的感激之情,永铭于心。小人知道您不喜欢别人向您跪拜,小人这就起身,请姑娘您勿怪。” 说完站起身来,对着纤漾又是连连作揖。 第244章 众人作证 纤漾微微一笑:“楚公子,你的病可大好了啊。”只不过短短时日的功夫,这楚云山的容貌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他原来骨瘦如柴,现在虽然仍是瘦削,脸颊上却己丰满了许多,气色也不再灰黑发暗,脸上有了红光,显然那梅毒己除,而他己痛改前非,远离了青楼妓馆,心中也很是欣慰。 当日她曾经当众断言这楚云山不过三日之命,如要续命,就拿他仅有的两亩薄田来换三月之命,这楚云山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将家中财产留与妻子,只因他有了这个善念,纤漾便决定救他一命,暗中将医治梅毒的药方夹在田契中,交给了楚云山的妻子。 楚云山一脸感激之色,他对着纤漾深深看了一眼,转回身去,面对着一众百姓,朗声说道:“诸位,在下楚云山,曾经身患恶疾,命不久矣,有幸遇到苏姑娘,得蒙她赐予良方,治愈了在下的恶疾……” 人群中登时有人发出不信的冷嗤之声,有人问道:“是何恶疾?为何不痛痛快快地说出口来?遮遮掩掩,你莫不是看到苏大小姐貌美,想讨好人家,做那裙下之臣罢!” 楚云山目光如冷电般直直地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那人却躲在人群中不露面,楚云山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实不相瞒,在下的恶疾乃是见不得人的脏病,在下不是不敢说,而是没有脸说,但此事关苏姑娘的声名,在下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诸位,在下行为不端,因此患上了那人人憎恶的花柳恶疾……” 他说到这里,就听到“啊”地一阵惊呼,所有人齐齐向后倒退了数步,离得他远远的,人人的脸上都露出又是厌恶又是鄙夷的神色。 楚云山心中冷笑一声,抬高了声音继续道:“诸位不必害怕,在下这病,服了苏姑娘所开的药方,已经完全治愈了,诸位不必对在下避如蛇蝎,诸位请看——”他撸起右手衣袖,直挽到上臂,露出瘦骨嶙峋的胳膊来。 他把两只衣袖全都挽得高高的,举起双臂,让众人瞧得清楚:“在下患病之时,全身上下都长满了梅子大小的毒疮,发作之时,痛不可当,诸位请看,在下的双臂之上,可还有毒疮没有?” 百姓们齐向他高高举起的胳膊瞧去,只见他肌肤平滑黄暗,却没发现半点毒疮的影子,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又有人说道:“诸位,此人的话不可全信,谁知道他是不是那苏大小姐的相好情郎……” 楚云山脸色一怒,愤恨道:“在下连这等见不得人的隐私都直言不讳地相告,你们还要怀疑苏姑娘的医术人品不成?在下敢以性命担保,苏姑娘绝不是诸位口中所说的无耻之人!” “楚公子此言不错!”一个粗豪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声音洪亮,一下子压过了众人的议论之声,人群分开,一名高大汉子排众而出,站在楚云山的身侧。 “在下也是受过神仙医子的大恩德之人!数日之前,我家娘子即将临盆,却突然难产,回春堂的大夫给在下的娘子服了一剂催生汤药,我家娘子却因此没了呼吸,在下伤痛愤怒之下,曾经扯着回春堂的大夫要他给我家娘子和未出世的孩儿抵命……” 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对着众人直看过去,“若不是玉面仙子在这时出手相救,在下的这条性命只怕也已经不在了,仙子她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在下亲眼所见,她、她剖腹取胎,不但救活了我家娘子,连腹中的孩儿也安好无恙,玉面仙子,方阔在这里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说完,转过身子,对着纤漾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剖腹取胎! 围观的百姓无不倒抽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这剖开了肚子还能活命?更何况他说的是母子平安,这等神奇的医术,直是闻所未闻! 众人又见这方阔面相憨直,显然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越发地信了几分。 纤漾眸光闪动,温言道:“大哥请起,你知我素来不喜欢这些俗礼,你家娘子和孩儿,还好罢?” “是,小人一激动,倒忘了仙子的规矩。”男人爬起身来,也是喜容满脸,“我家娘子和孩儿都好,多谢仙子挂怀,仙子,不知您老人家几时有空,小人想请仙子您去舍下做客,小人的娘子几次三番地向小人打听仙子的行踪,说要当面叩谢仙子的救命之恩哪。” “我姓苏,以后,你叫我苏姑娘便是,我是凡人之躯,可不配称得上什么仙子的称呼。”纤漾微笑道。 “是,苏姑娘。”方阔转过身去,面对众人大声道:“诸位,你们谁要是再不相信苏姑娘的医术,再对苏姑娘口出污蔑之辞,就上来尝尝我方阔的拳头罢!”说完,举起醋钵大的拳头,对着众人挥了挥。 众百姓中此时已经有大半信了,还有小半数的人仍是目露怀疑之色,却不再宣之于口。 “玉面仙子?原来您就是苏丞相府的大小姐?”人群中突然又冲出一人,一脸惊喜地看向纤漾,他也被护院拦在外围,扬声道:“苏大小姐,仙子可还记得小人?家父经由仙子妙手施针,已经大好,小人曾找回春堂的老爷子打听过仙子的下落,只是老爷子却口紧得很,不肯透露半分仙子的行踪,而今能重见仙子,请仙子受小人一拜。” 程锦瑜也是双膝跪倒,对着纤漾磕了三个头,他知道纤漾的规矩,不待纤漾开口,就自行站了起来,和方阔并肩一起,面向众人,朗声道:“小人程锦瑜,家父半月前突患奇症,药石无灵,幸蒙玉面仙子……不,是苏姑娘亲自登门,只用了一剂汤药,就将家父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诸位如若不信,可去打听打听。” “还有我,我家孩儿身患急病,也是玉面仙子救活来的,仙子,小人在这里向您老人家磕头了。”人群中又冒出一人。 第245章 清者自清 “小人的娘亲现在已经大好,仙子,您还记得小人吗?”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话音未落,人群中又站出来三四人,个个对着纤漾恭敬行礼。 纤漾凝眸瞧去,一个个全都是经由她手治愈的患者家属,于是微笑着一一颔首,轻轻斜目,对着南宫朗一瞟,见他神态淡然,一派从容,显然成竹在胸。 她眸光闪动,心中惊讶,这些患者家属怎地会这般巧法,全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全是九殿下的安排? 但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曾经救过的人,做过的事? 当真是好生难猜。 百姓们无不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突变的一幕。 纵是再多疑的人,此时也不由得信了,个个看向纤漾的神情,就像是看着天上的神仙一般。 所谓众口一辞,三人成虎,就是这个道理。 “玉面仙子!仁心仁术!”突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声叫了出来,立马有人附和,高声呼叫:“玉面仙子!仁心仁术!” 众百姓无不被这声音鼓动起了热血,一个个跟着举起了手臂,齐声呼叫道:“玉面仙子!仁心仁术!” 众人的眼中都满是热切的光芒,帝都居然出了这样一位医术高超,又仁心仁德的神仙,实是众人之福,东黎之幸啊! 百姓们激动的表情把相府的护院们吓了一跳,个个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生怕众人克制不住,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但众百姓们只是原地呼叫,看着纤漾的眼神中又是敬畏又是尊重,再也没有一人敢对纤漾口出不敬之辞。 那些夹在人群中故意挑事之人,眼见苗头不对,悄悄地退出人群,迅速消失。 大门口的官老爷们原本只是迫于南宫朗的权威,不得不装出一副相信的模样,这时听了这些患者的说辞,见到百姓们这般汹涌的热情,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全移向了纤漾,心中直嘀咕,莫非这些人说的全是真的不成?这苏大小姐真的如此高明的医术? 苏丞相更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颏儿,他做梦也想不到,女儿居然在百姓中间闯下了这样响亮的名头。 “玉面仙子!”呵呵,当真是有趣儿,他忍不住捻着胡须怡然微笑起来。 众百姓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天。 楚云山、程锦瑜等人的声音更是响亮。 还有那些受过纤漾恩惠之人,更是对她敬畏交加,感激涕零。 百姓们交口称颂,苏相的大小姐不但貌美而且心慈,救死扶伤,医术无双。 经此一事,纤漾这“玉面仙子”的名头在帝都迅速传播了开去,变得响亮无比,人人提到纤漾,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好!” 纤漾看着群情激涌的人群,双掌轻轻一拍,往两旁一压,众百姓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见了她这个手势,一下子全都停住了呼声,现场变得格外的安静。 人人都屏息静气,一眨不眨地看着纤漾,静待她开口说话。 纤漾面对着一双双满含期待和尊崇的目光,心情激荡,一阵热血上涌。 她的目光在楚云山、程锦瑜等人的脸上一个个瞧了过去,这些患者或家眷,自己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医者的本份,却换来了众人如此由衷的感谢,这些人更是在自己声名遭到诬陷的时候,挺身而出,为己作证,让她平静如水的心湖不由荡起了阵阵波浪。 纤漾轻轻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这才让震荡不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微笑着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诸位乡亲百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实在当不起各位给我的这个称呼,请各位百姓以后不要以仙子相称,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每一个学医之人应该做的,治病救人,份属应当,若是见死不求,我学医何用!”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我自知医术浅薄,既不是佛,也不是仙,但是我愿意竭尽所学,为病人解除病痛,这才是我学医的目的。所以,请各位不要把我捧得高高在上,我和各位百姓们一样,都是人,不是神!” 众人都是心神一震,纤漾这几句话就像是当头棒喝,让众人汹涌澎湃的热血降了几分温度,头脑不再火热发烫,慢慢地冷静下来。 这位苏大小姐说的,真是一点不错! 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惭愧的表情,想想自己真是愚蠢,只是听了别人的几句挑唆鼓动之言,既没亲眼所见,又没亲耳听闻,只顾着嘴皮子痛快,盲目冲动地说出一些折辱这位苏大小姐声誉的话来,再听得几句赞颂苏大小姐的话,又头脑一热,把对方当成了天上的仙子般崇拜,真真是幼稚之极! 想通了这节,各人再看向纤漾的目光,不再满是崇拜和狂热,反而变得亲切和喜爱,觉得这位苏大小姐的距离和自己竟然贴近了几分。 纤漾轻轻抬了抬下巴,视线再次对着众人环视过去,众人一接触到她清澈如水般的眸光,心头都是一动。 只听她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响了起来,宛如冰泉溅玉,清亮悦耳。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苏纤漾行事,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我做过的,我会坦然承认,我没做过的,旁人纵是想攀污到我身上,也要瞧瞧众位的眼睛是不是雪亮!” 众人怔了片刻,突然有人高呼出声:“苏姑娘,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也信!苏姑娘,您千万不要把那些人的污言秽语放在心上,那些人嘴巴烂了,心眼坏了,但我们大伙儿的眼睛还是看得清清楚楚,您这样的高风医德,岂会是那种人?岂会做出那等事!苏姑娘,老汉活了六十多岁,头一次见到像您这样让老汉打心眼儿里佩服出来的姑娘,老汉先前出言冒犯了姑娘,还请苏姑娘原谅老汉年纪大了,人糊涂了,这话也说不利索了。” 第246章 郎才女貌 众百姓听了,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声,笑声中,一名弓腰曲背、头发花白的老汉走出人群,对着纤漾遥遥行礼。 此人正是先前出言诽谤纤漾的老者。 纤漾微微一笑,敛衽还礼,“老丈无需多礼,小女子愧不敢当。” 纤漾这展颜一笑,就像是一阵柔和的春风,刹那间吹过众人的心间,每个人都觉得身上暖暖的,看着纤漾的目光,越发的亲切起来。 有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痴痴地看着纤漾的笑颜,忍不住开口叫道:“苏姑娘,你这般貌美心善,一定会配得这天下间最好最好的男子!” 旁边立马有人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骂道:“你小子怎么说话的,这般冒失,苏姑娘配什么样的夫婿,要你多口!” 那少年自知失言,满脸通红地闭上了嘴巴。 但是这话题显然引起了百姓们的兴趣,不少人纷纷开口说道:“苏姑娘,您的夫婿人选,可一定要睁大了眼睛好好选啊!” “是啊,我看这九殿下就是极好的,人长得好,又有仁孝之心,就是不知道苏姑娘的心意如何?” “你还真有眼光,这二人男的俊,女的俏,真是越看越相配,真真是天生一对……” 众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呱呱,说得好不热闹。 纤漾听在耳里,只觉得啼笑皆非,这喜好八卦的风气,看来是自古皆然,老百姓们最爱挂在嘴边议论不休的,就是这男男女女之间的风月之事。 只是听得众人都把自己和那九殿下拉在了一起,更是好笑又好气,忍不住斜眼瞄了过去。 南宫朗先前听得纤漾在众人面前那番侃侃而谈,从容镇定,言辞有据,这般的大气淡然的风度纵然是在男子身上亦不多见,更何况会出现在一个纤弱如苏的少女身上,怎不叫他对她爱极?虽然明知许多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还是控制不住地对她深深凝视。 这时听到百姓们众口一辞,把自己和她凑成了一对儿,更是一颗心怦然而跳,眼中露出藏不住的柔情,见她晕生双颊,微露羞容,更增秀色,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早忍不住冲上前去,抱她入怀。 但他毕竟思虑周密,胸中柔情一荡而过,迅速凝定心神,把目光从她脸上转开。 苏丞相和官员们已经都听得呆了,这些老百姓们的嘴巴,还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怪不得书上有云,防民之口,胜于杜川,要想得到悠悠民心,更是难上加难。 前一刻,众百姓们还个个义愤填膺,把苏大小姐说成了地里的烂泥巴,这才眨下眼的功夫,个个都把她捧成了手心里的宝,由此看来,此女已经深得民心,不可动摇。 苏丞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宝贝女儿,怎么就如此轻易地得到了大家的喜爱和爱戴,这些百姓们口口相传的善意,那是纵有万金也换不来的民心啊。 官员们再看向纤漾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挖掘不尽的宝藏,那些家中适龄儿子的官员更是心中火热,暗下决心,说什么也要把这位苏大小姐说给自家的儿子做媳妇! 得此一女,如有一宝啊! 纤漾抬起手,轻轻掠了下云鬓,脸上的羞红之色稍褪,神态又变得落落大方。 她双手一击,发出清脆的一响,众人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下来。 纤漾双眼闪亮,唇角浮起浅浅梨涡,微笑道:“各位百姓对纤漾的婚事如此关心,我很是感动,两天之后,承太后娘娘错爱,会为纤漾在东校场举办一场择婿大会,诸位如有兴致,不妨前来参观捧场。我苏纤漾所选中的夫婿,他或许不是这世上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适合我、待我最好的!” 一众官员们听得眼珠子差点凸出来了。 他们一个个都是老学究、旧古董式的人物,哪里会想到会从一个大家闺秀口中听到这等话来,虽然众人都知道太后娘娘会亲自举办这场择婿之会,但哪有一个姑娘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毫无羞赧之意的说出口来。 人人都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苏丞相却是眼睛一亮,捋着胡子满眼欣赏地看着自家的女儿,这般的爽朗干脆,果然不愧是他苏承毅的女儿!说得好! “苏姑娘,我一定会去,虽然小人有自知之明,高攀不上姑娘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但小人却衷心为姑娘祝祷,祝愿姑娘一定能选到一位如意郎君,白头偕老!”说话的正是先前那名十八九岁的少年。 众百姓登时纷纷应和,人人面露笑容,口出祝祷赞颂之词。 纤漾对着众人盈盈行了一礼,微笑道:“纤漾在这里多谢众位的好意,两天之后,纤漾在东校场静候各位的到来。现在时己过午,正是一天当中日头最为毒辣的时刻,晒得久了会让人体热发虚,对各位的身体不宜,各位回家之后,可多饮一些菊叶泡过的水,能解署热体虚之症。” 众百姓眼前一亮,又七嘴八舌地夸赞了纤漾好一阵儿,才渐渐地散了开去。 苏丞相的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他越看纤漾就越是喜欢,这女儿真没白生,处处给自己长脸争气,只消瞧见同僚们看着自己又羡又妒的目光,就让他美得直冒泡儿。 他呵呵一笑,对着南宫朗躬身道:“九殿下,请。”对着同僚们一拱手,道:“诸位,请。” 南宫朗微笑着瞟了纤漾一眼,点了点头,青影便推着他,当先进了府门,官员们又是一阵推让,纷纷跟在南宫朗的身后,进了相府。 秦氏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儿去,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这贱丫头是哪里来的本事,竟然轻轻易易地就将群情激涌的百姓们收服得服服贴贴,个个把她当成神仙般供着,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是再岂有此理,这事儿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她瞧得清清楚楚。 真真是让人恼到了心里去。 第247章 秦氏出丑 秦氏转动着眼珠,在脑中盘桓着对付纤漾的法子。 纤漾脚步轻盈,从她身边经过,回眸淡然一笑道:“姨娘,您还不进来么?您可要千万当心脚下,别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万一当众摔跌,可就失了您夫人的体面了。”说完抿唇一笑,淡淡馨香飘来,从秦氏身边擦身而过。 秦氏被纤漾这几句轻描淡写的嘲讽气得脸色红一阵青一红的,她两眼冒火地瞪着纤漾的背影,运了好几次气,才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平静,她端起架子,打鼻孔里轻哼一声,缓缓往门里走去。 到了门槛处,她提起裙摆,抬高了脚,一步迈过,哪知道明明感觉自己跨过去了,但不知怎的,膝弯处蓦地一软,正正好好地绊在门槛上,扑地一下,摔了个嘴啃泥! 秦氏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她只觉得下巴一阵剧痛,张开嘴,“噗”地吐出一口血沫,还有两颗断掉的门牙,门里门外的人瞧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个个想笑又不敢笑,两旁的家人赶紧上前,扶她起身。 纤漾走出数步,听得身后秦氏摔跌的动静,回过头来,愣了一下,随后淡淡而笑。 这秦氏三番四次加害于己,她迟早会寻一个合适的法子回敬过去,只是先小小的讥刺她几句,没想到她倒真如自己所说,狠狠跌了个狗吃屎,倒颇出她的意料。 秦氏抬头见到纤漾脸上的笑容,一张脸登时恼得通红,她居移体养移气了这么多年,相府夫人的派头十足,何曾当着下人们的面出过这样大的丑,又羞又怒,恨不得想杀人,只听得“咯嘣”一声,两枚长长的指甲竟己被她用力掐断。 “你们赶紧扶好了夫人,慢慢将夫人送回房去,要是夫人再次摔了,跌掉了牙齿,夫人可饶不过你们去。”纤漾秀目一瞪,对着周围人道。 众人哪里还用纤漾嘱咐,一个个看着秦氏那张比大便还臭的脸孔,就知道这顿好打是逃不掉了,一个个低缩着脖子扶着秦氏向屋里走去,小心翼翼地大气儿也不敢出。 “姑娘--苏姑娘--”大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呼声。 纤漾循声瞧去,只见小怜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伸着脖子站在门前,被两名家丁拦住,见到纤漾回头,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对着纤漾连连招手。 纤漾心想,自己居然把这个丫头给忘在脑后了,对家丁道:“她是我新收的丫环,让她进来。” 两名家丁立刻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大小姐。”那恭顺的模样和往日的不理不睬大不相同。他们做了这么多年下人,都是极有眼色,今儿个大小姐在众人面前如此露脸,地位自然和以前截然不同,自己要是再没长这个眼力见儿,只怕在这相府里也呆不了多久了。 小怜冲进门来,紧跟在纤漾身边,纤漾带着她往自己的落霞阁而去。 一路上,小怜转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好奇地东张西望,纤漾微笑着看了她几眼,觉得她似乎变得活泼了许多,不再像在南宫朗府中那么拘谨,也不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任是谁,在九殿下的面前,被他那种慑人的气势所迫,都会不由自主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多言多行。 此时她跟了自己,想是见自己待她甚和,便放大了胆子,眼下这样的她,恐怕才是她的真性情吧。 “苏姑娘,方才在门口跌了个狗吃屎的那位贵妇,可是姑娘您的母亲?”小怜忽然开口问道。 母亲? 纤漾昂起头,在她的记忆中,纤漾的生身之母是一个极温柔极和善的女子,容貌秀美,性格温存,秦氏……她嘴角浮起一丝冷漠的笑意。 “小怜,她是我爹的妾室,我称她为姨娘,她……不是我的母亲。”纤漾淡淡地道,她既然收了小怜,就当她是自己人,这一切自不必瞒她,更何况,她随在自己身边,早晚会知道。 “噢,”小怜恍然大悟,眨了下眼,忽地笑道:“姑娘,不瞒姑娘说,方才小怜在门外看到夫人跌的那一跌,真让人觉得痛快,小怜不喜欢她。” 纤漾眸光一闪,对着周围一扫,轻声道:“小怜,这话以后不可再说。” “是,姑娘,小怜知道了。”小怜点头知尾,伶俐地闭上了嘴巴,乖乖的不出声了。 纤漾微微一笑,带着小怜,一路回到落霞阁,刚刚踏进月洞门,就愣住了。 只见院子里,铃铛、落姨娘还有众仆妇,全都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像一个个木头桩子一般,铃铛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一边抽泣一边念叨:“落姨娘,你说小姐会不会出事啊?小姐她……她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她不会一声都不和我说就不见了,呜呜呜--” “铃铛姑娘,你放心,姑娘为人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落姨娘虽然安慰铃铛,却是一脸忧色,眉头紧皱。 她的阅历比铃铛要广,知道昨夜纤漾突然失踪定有原因,心中担忧不己。 纤漾眨了下眼,心中蓦地流过一抹热流,全身都暖洋洋的,她咬着下唇,微笑道:“铃铛,落姨娘,大伙儿都起来,别跪了。” “啊!小姐!”听到纤漾的声音,铃铛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这才信了。 落姨娘也是惊喜交加,她的反应却比铃铛要沉稳许多,只说了一句:“姑娘,您回来就好。”就安安静静地退在一旁,默默地拭了拭眼角沁出来的泪。 铃铛的腿都跪酸软了,她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一下子扑进纤漾的怀里,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纤漾心中感动,对院子里的仆妇们道:“我没事,大伙儿为了我受委屈了,都回去歇息吧。”说完,拉着铃铛的手,回进房中,转头一瞧,只见小怜站在房门口,一双凤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不知道该进不该进。 第248章 防患未然 纤漾对她招招手,道:“小怜,你进来。”小怜这才抱着包袱,一脸小心地跨进房来。 铃铛只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小姐说,但见了小怜这个外人,又觉得不便出口,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道:“小姐,她是谁啊?” “她叫小怜,是我新收的丫环,以后,你们就姐妹相称吧,小怜应该比你大两三岁,你就叫她姐姐好了。”纤漾微笑道。 铃铛顿时开心起来,这院中的仆妇个个都比她年长,她平时除了纤漾,连个说知己话的人也没有,这时候见小怜和自己年岁相差不大,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容貌,心中好感大增,走过去拉着小怜的手,和她叽叽呱呱地叙起话来,小怜却有点腼腆,不时拿眼光偷瞄纤漾。 纤漾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看着两个丫头说得亲热,嘴角含笑,环视四周,只见周围景物依旧,风摇枝摆,花香暖人,回想昨夜的惊险重重,竟似是恍然一梦般。 “铃铛,小怜,有什么话,你们以后再说,要是再说下去,你们小姐我可就要饿死了。”纤漾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忍不住抱怨道。 铃铛脸一红,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忙道:“小姐,我马上就去让落姨娘给您准备好吃的去。”说完,笑嘻嘻地对小怜道:“小怜,你也和我一起去罢。”也不待小怜答应,就拉住她的手,一起拖了出去。 落姨娘见纤漾回来,心中欢喜,用心做了几道纤漾平日最喜欢吃的菜,纤漾吃得极是满意。 填饱了肚子,又喝了杯饭后清茶,纤漾开始觉得倦意浓浓,正准备睡个午觉,铃铛又进来禀告道:“小姐,相爷那边派人来,请小姐过去呢。” 纤漾奇道:“我爹?那些客人们走了吗?” 她知道苏丞相在前厅准备了酒席宴请南宫朗和一众同僚们,通常这种场合,后院的女子们按照礼数是不能出席的,所以她才有一这问。 铃铛摇了摇头,也是一脸困惑:“没有,听王管家派来的人说,贵客们已经用完膳,正在花厅品茶赏花。” 赏花?赏花就赏花,叫自己去做什么? 纤漾心中嘀咕,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 苏相府中的花厅建在后花园中,苏丞相爱好文墨,自是清雅之人,园中所种的奇花异卉,不在少数,这花厅建在一片清湖之畔,布置得极是巧妙,全是用不去皮的松木所搭,种上攀藤类的植物,此时爬满了藤架,绿意盎然,人在厅下,清风徐来,流水淙淙,凉爽惬意,乃是炎炎夏日最好的避暑盛地。 此时十余名客人正散坐在厅间,闲聊叙话,南宫朗却坐在众人较远的一丛绿竹之畔,神色恹恹,似有不耐之意。众官员虽然都想上前巴结讨好,但看了南宫朗脸上的神色,却不敢上前打扰,只互相捡些趣闻杂谈来说。 纤漾来到的时候,南宫朗眼角一瞥,眸中瞬间有了光彩,若不是为了再见她一面,他才不耐烦和这些人酬酢应付。 “纤漾,来。”苏丞相见了女儿,也是眼前一亮,拉着纤漾的手,一一为她向众人引见。 纤漾暗暗奇怪,不知父亲叫自己来是为了何事,但还是依足了规矩,对众人见礼。 她刚刚坐下,就听得苏丞相身边一位四十余岁的官员说道:“丞相大人,下官闲来无事,也曾读得几本医书,书中曾提到过医术的最高境界,乃是治未病……” 纤漾一听,心中就有了数,当下正襟危坐,不说不动。 苏丞相奇道:“汤侍郎,何谓治未病?” 纤漾抬起眼,对那人淡淡一瞥,方才父亲为自己介绍说,此人乃是中书侍郎汤安澜,她一眼瞟过,见他一脸刚愎自用的神情,显然是傲慢自大惯了的,垂下眼帘微微一笑。 汤安澜似是不着意地往纤漾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书中有云,法于自然之道,调理精神情志,保持阴平阳秘,此乃治未病之根本也。下官每每读到此处,总是不解书中之意,贵千金医术精湛,想必定能为下官解惑。” 苏丞相不懂医道,只听得一头雾水,听他如此说,便抬眼看向女儿。 纤漾微笑起身,对汤安澜轻施一礼:“汤大人,这三句话听起来复杂,其实只用五个字,就可明了其中的深意。” 那汤安澜抬起眼,淡淡地“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五个字?却不知是哪五个字啊?” “防患于未然。”纤漾轻轻一笑,复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细品,再不多说一字。 汤安澜怔了一下,心中微带恼意,自己放下身段向她求教,她却只说了五个字,就把自己打发了,岂不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话说这汤安澜虽然官至中书侍郎,却是弃医从文,他家中原是世代行医,传到他这一代,他忽然弃了医道,改读诗文,从此走上了仕途一道。 虽然当了官,但他骨子里却对医术仍是颇为痴迷,遇到有不解之处,往往会废寝忘食也要琢磨透彻,只是他为人刚愎自用,素来不爱求人下问,这个医道上的疑团已经困扰他许久,听得纤漾懂医,便向苏丞相提议,想见她一见,从她口中帮自己解破谜团。 但他明明是想向纤漾求教,却偏偏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架势,趾高气扬的态度让纤漾看了生厌,碍于父亲的情面,不得不答,便送了他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他眉宇间掠过一抹不快,也不再说话,却在暗中琢磨纤漾说的那五个字,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终于正眼看着纤漾:“其中详情,倒要请苏姑娘指教。” 这五个字就像是一个痒痒挠,在汤安澜的痒处轻轻一挠,就马上缩了回去,却勾得他越发的心痒难耐,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五个字回味无穷,和自己的疑团息息相关,似乎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自己却偏偏找不到捅破这层纸的工具。 他迫于无奈,只好放下面子,说出指教二字,却暗中涨红了脸皮,只觉得颜面无光。 第249章 摆平众人 众位同僚无不知道他宁折不弯的脾气,听他嘴里说出“指教”二字,当真是稀奇之极,于是齐齐向他瞧了过来。 汤安澜被众人的目光一瞧,更是浑身不自在,脸皮绷得紧紧的,恨不得自己刚才没有脱口一问。 纤漾微微一笑:“汤大人,纤漾只是一个略读过几本医书的小小女子,万万不敢指教大人,只不过我对大人说的这三句话,倒是有点儿见解,可以说出来供大人参详参详。” 对方既然服了软,纤漾自也不会咄咄逼人。 这花厅中所坐的诸位官员,和昨日来访的那一批可全然不同。 昨天前来道贺之人,几乎都是父亲的知交好友。可今天来的这一批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纤漾一清二楚,要么就是兴师问罪,要么就是来瞧热闹,要么就是幸灾乐祸,她实在是不想应付这一群见风转舵的势利之徒。 但既然父亲心胸宽大,原宥了他们,她也不会和众人过不去,让父亲下不来台。 她鉴貌辨色,便知这些官员心里还是存着些别样的念头,对南宫朗和百姓们的那些话并不全信,更对自己的医术存着一些怀疑,若是不拿出一些真本事让他们见识一下,堵住了他们的嘴巴,只怕会后患无穷。 汤安澜听了纤漾这话,不由松了口气,绷紧的脸皮绽出了一丝笑意,这小女子当真是聪明,她嘴里说的谦虚,实则是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台阶,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苏姑娘,请讲。”他抬眼看向纤漾,声音中带了几分诚意,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所谓法于自然之道,在我看来,就是应当顺应春夏秋冬四时的变化,这春夏之季,应当晚睡早起,疏缓身体,使阳气疏泄于外,到了秋季,应该早睡早起……”纤漾毫不藏私,她回想起自己在现代学过的医理,侃侃而言,把那三个问题一一剖析分明,只听得汤安澜如醉如痴,连连点头。 等到纤漾说完,他闭上双眼,在脑海中一句一句地过着纤漾说过的话,良久,双目一睁,站起身来,对着纤漾长长一揖。 “今日得闻姑娘一席话,胜过汤某读过的十年医书,真是惭愧啊惭愧。” 纤漾忙起身还礼,连道:“汤大人不需如此多礼,岂不是生生折煞了小女子?”没想到这汤安澜倒是个爽直的性子,她不由对他高看了几分。 “所谓达者为师,姑娘不光医术高明,于这医理一道,更远在汤某之上,汤某佩服!”汤安澜由衷说道,对纤漾心悦诚服。 一众官员们不由得啧啧称奇,这汤安澜恃才傲物,几时见他服过人来?竟然只听了那小女子的几句话,就对她这般推崇,真真是奇哉怪也。 有人便问道:“老汤,苏姑娘方才所说的话,却是何意?”他不懂医术,虽然每个字都听清了,却完全不解其意,只觉得云里雾里,半点摸不到头脑。 汤安澜却翻起了一双白眼,对他斜斜一瞥,不屑作答。 那人知道汤安澜的怪脾气,也不以为忤,转头对纤漾道:“苏大小姐,老朽有一个怪病,至今己有二十余年,瞧过了无数名医,吃过不知多少药汤,却不见半点功效,不知苏大小姐是否可以帮老朽瞧上一瞧?” 纤漾闻言瞧去,识得他是太仆寺卿秦默,温言笑道:“不知秦大人是何怪病,请秦大人详细说说。” “老朽每年一到这个时节,就觉得鼻头作痒,总是想打喷嚏,平日里也还罢了,只是每每上朝之时,总是格外难忍,有数次险些殿前失仪,着实令人苦恼。”秦默皱起眉头,唉声叹气。 “怪不得金殿之上,常常见你以袖遮鼻,原来是这个缘故啊。”有人恍然道。 “我也是没法子啊,只好在袖子里藏块生姜,每当想打喷嚏的时候,就嗅上一嗅,借着那股子生姜的气味,把喷嚏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却是好生难受。”秦默愁眉苦脸地道。 纤漾若有所思,她的目光在秦默身上转了几转,忽地问道:“秦大人,请问您府上是否养得有一只虎皮鹦鹉?” 秦默“咦”了一声,奇道:“有啊,老朽府里确实养得一只虎皮鹦鹉,只是此事苏姑娘从何得知啊?”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苏丞相,苏丞相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他也很是好奇,女儿是如何得知此事。 “想来这鹦鹉定是大人的心爱之物,大人回府后,常喜欢去逗它说话,您这衣袖上还沾着鹦鹉的羽毛呢。”纤漾说着,抿唇一笑。 “哦,哦,原来如此,苏大小姐真是细心。”秦默从衣袖上拈起一只色彩斑斓的羽毛,微笑道。 “只不过--”纤漾话风突然一转,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秦大人,只是从今往后,您不可再养鹦鹉,您这打喷嚏的怪病,就是由这鹦鹉引起的。” 秦默脸色登时一变,满脸不愉之色。 众人都知道他这只虎皮鹦鹉极是难得,模仿人声唯妙唯肖,几可乱真,秦默爱逾性命,纤漾叫他不可再养,岂不是生生要他的命一般。 秦默忍不住向苏丞相瞥了一眼,心道,莫不是你觊觎我那只稀世的鹦鹉,才叫女儿有这番说辞,想打我宝贝的主意不成? 苏丞相被他一瞥,己猜出他的想法,哭笑不得。 他自己当那鹦鹉是宝贝,便以为人人都稀罕不成?他淡淡地别过脸,不去理他。 秦默忍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苏大小姐,你说我这怪病是由这鹦鹉引起,此话可大大不妥。” “不知哪里不妥,请秦大人明言。”纤漾眨眨眼。 “老朽得这怪病,至今己有二十余年,至于这虎皮鹦鹉,乃是八年前老朽所养,难道那之前的十二年……”他说到这里,住口不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显然是说,你这小女子乃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纤漾微笑道:“秦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人可以回想一下,在大人养这只鹦鹉之前,大人是否并未官至侍郎?这只鹦鹉想必是大人升任侍郎之后,旁人赠送于大人的礼物吧?不知纤漾猜得对吗?” 第250章 当场诊治 秦默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瞧着纤漾:“你、你怎知道?” 旁人一见他的神色和说的话,便知纤漾说的一点不错,心中都是大奇,暗想这苏大小姐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纤漾抿唇一笑,道:“我是从大人的病情推断得知。大人升任侍郎之前,想来多与马匹打交道,这病症就由此种下了根苗,虽然时时发作,但并不严重,因此并未引起大人的重视。大人升任侍郎,有了这只虎皮鹦鹉,就像是原先埋下的火种,这只鹦鹉就像是导火索,一下子将埋藏的火种引发了出来,这才让大人时时觉得困扰。” 秦默越听越是迷糊,问道:“苏大小姐可否说得明白一些?什么火种?这和马匹又有什么干系了?” 秦默虽然疑惑,但对纤漾所说的话却不敢有半点怀疑。 他确实如纤漾所说,在升任侍郎之前,曾经在太仆寺做过小吏,然后逐步升阶。这太仆寺,说白了就是为皇家饲养御马的地方,每天免不了都和马匹打交道,现在想来,确实从他到了太仆寺不久,就开始觉得鼻子时时作痒,当时并未在意,直到后来升任了侍郎,有了那只虎皮鹦鹉,这病症倒越发的厉害起来。 “秦大人,你得的这不是什么大病,在医学上有一个名称:叫做动物毛发过敏症,这症状乃是因各人的体质不同,由动物身上的皮毛、唾液所引发,想来大人您是寒热之体,冬天格外畏寒,夏季特别怕热,这虎皮鹦鹉的羽毛上带着有一种特殊的病菌,比寻常动物的毛屑更是厉害十倍,所以才加重了大人的病情,大人只要把这只鹦鹉送予他人,并将所穿过的衣物一律用热水煮沸后再穿,此症自会慢慢消除。” “当真如此?”秦默半信半疑,他对纤漾所说自己得病的原因半点也没有怀疑,只是一想到要让他送走那只和他朝夕相伴八年多的鹦鹉,只觉得万般不舍,只盼纤漾说的不实。 “小女子再为大人开一个方子,用杏仁加甘菊烹煮为茶,早晚服用一次,大人这过敏之症,就会去根,从此不会再犯,只是大人切记,从此以后要远离一切动物的毛发,不得养猫养鸟,更要减少和马匹的接触,否则,以大人的体质很容易再次犯病。”纤漾一脸诚挚,缓缓说道。 秦默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垂首不语,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全依姑娘所言,老朽回府之后,就将那鹦鹉送出去,从此再也不养此物。” 旁边有人立马接口:“秦大人当真舍得?不如就将那只鹦鹉送于下官吧?下官体质强健,不怕那过敏之症。” 秦默对那人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一直打我那只鹦鹉的主意,哼!我送谁都成,偏不送你!”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笑道:“真是小气鬼。”眼珠一转,看向纤漾,笑问:“苏大小姐,这大夫诊病,通常都有望闻问切四步,可大小姐你只问了问病情,就将秦侍郎患病的始末说得一清二楚,老夫真是闻所未闻啊,今天亲眼得见,当真是大开眼界。” 纤漾向那人瞧去,只见那人五十多岁年纪,满脸油光,挺着一个大肚腩坐在椅中,却是光禄寺正卿梁康乐,笑答:“梁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梁康乐在自己肥大的肚皮上拍了拍,笑道:“苏大小姐医术如神,却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老夫这肥肥的肚子变得小一些啊?” 他话一说完,立马有人打趣道:“老梁,你只稍每日里少往御厨房溜达,保管你这大肚子就能小一圈。” 梁康乐眼睛一瞪:“那可不成!管理御膳房乃是老夫的职责所在,你让老夫不去御膳房,岂不是让老夫玩忽职守么?陛下怪罪下来,你担着?” 那人笑道:“那你这肚子就小不了啦!哈哈,哈哈。”说完和同僚们一起大笑起来。 大伙儿都知道,这梁康乐最是贪嘴不过,加上他又担的是光禄寺一职,专管司膳,正得了他的意,每日里嘴巴就没停过,所以吃出了一个肥肥的大肚腩来。 “梁大人,让您这大肚子变小的法子,我倒是的确知道一个,就是不知道梁大人做不做得到了。”纤漾笑道。 “哦?当真?快说,是什么好法子!我老梁一定做得到!”梁康乐眼睛一亮,直起身来看着纤漾。 “这法子就是六个字:管住嘴,多动腿!”纤漾的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道。 梁康乐一下子泄了气,身子重重往后一靠,又倚在了靠背上,摇了摇头道:“难哪!难!要让我老梁见到好东西不吃,那我还是挺着这个肥肚子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纷纷拿他的肚子打趣。 纤漾微微含笑,心中却想,自己来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却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她眸光流转,悄悄往那人所坐的方向瞧去。 正和一对宝光灿然的眸子碰了个正着。 他一双黑眸中隐隐含笑,有欣赏,有赞叹,还有浓浓的柔情…… 纤漾脸一热,飞快地把脸扭了开去,心中暗恼,自己真是多事,好端端地去瞧他作甚,结果……又险些被他的眼神给迷惑了! 南宫朗很是满意地眯了眯眼,小丫头对自己还不是太无情嘛,虽然隔了这么久,才想起自己来,但,总比一眼也不向自己瞧,要好得多了。 官员们取笑了梁康乐一阵,全都来了兴趣,团团围着纤漾,让她帮自己瞧瞧有什么毛病。 俗话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纤漾一个个地瞧过去,发现众人倒也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些儿小病小痛。 其中一位官员有一个脱发的毛病,纤漾一眼就瞧了出来,那官员惊叹之余,连忙向她讨教治疗的办法,纤漾便说了一个外敷加食疗的调理法子,那官员拿笔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如奉至宝,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 第251章 确实没病 还有一名官员,生来就是汗脚,生平最怕的就是脱靴,据他所说,只要他一脱下鞋子,三里地之外都能闻到他那种脚臭之气。还因为这个毛病,生生地熏跑了他的两位夫人,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连帝都最出名的冰媒都无法帮他说上媳妇,只要女方家里一听说是他,都忙不迭地摇头拒绝。 纤漾听了,笑吟吟地提起笔来,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了那名官员:“照方而行,三月之内,必有奇效。” 那官员接过来一看,大喜过望,把那廖廖几个字看了又看,然后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任是旁人谁想要来瞧,他都不肯拿出来让众人看上一眼。 这下引得众人全都心痒痒的,他越不让瞧,众人越是想瞧,闹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静了下来。 纤漾接下来又帮着数人瞧过,全是一些小病小疾,众人见她并不伸手为自己把脉,只是一双妙目对着自己凝神看上一会儿,便能把自己的病症说得正中窍要,分毫不错,无不惊叹不己。 这手神乎其技的医术,众人若不是亲眼得见,亲受其惠,哪里会信! 到得后来,一众官员们几乎都已经找纤漾瞧过病,人人对她高超的医术都是赞不绝口,只有一人,远远地坐在一旁,只是自顾自地大口饮酒,对着众人正眼也不瞧。 众人瞧过病的,便前去撺掇他,纷纷劝说道:“邓太尉,难得遇到像苏大小姐这般医术高超之人,您怎地不去瞧上一瞧。” 那邓太尉身高膀阔,坐在椅中犹如一尊铁塔一般,威风凛凛,听众人一说,浓眉一竖,喝道:“胡闹!老夫又没病,瞧什么瞧!”说完对着纤漾斜眼一瞥,颇为不屑。 “所谓有病瞧病,无病强身,方才苏姑娘所说,治未病的根本就是防患于未然,邓太尉,就让苏姑娘帮您瞧上一瞧,纵是无病,让苏姑娘帮你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身体也是好的。”汤安澜忍不住说道,方才他从那脱发之人手里要来方子瞧过之后,更是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对纤漾的医术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邓太尉颇为不耐,架不住众人一力撺掇,勉强点了下头,道:“那就瞧瞧吧。”说完,屁股也不挪动一下,依然故我地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那架势摆明了瞧不起纤漾,倒像让纤漾为他瞧病,是给了纤漾多大的面子一般。 汤安澜对着纤漾尴尬一笑,道:“苏姑娘不要见怪,邓太尉是武人,说话爽直,请苏姑娘来这边为邓太尉瞧瞧罢。” 纤漾也不以为意,自大傲慢的人她见得多了,也不差这邓太尉一个。她却不知道,这邓太尉如此自傲,自然是有他自傲的资本。 她站起身,走到邓太尉身边,邓太尉只是喝酒,正眼也不瞧她,显然是半点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纤漾微微一笑,也不和他客套,自顾自坐了下来,先在他脸上凝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见她点头,忙问道:“苏大小姐,可瞧出什么来了?” 纤漾抬起眼,对众人环视一圈,微微颔首,道:“邓太尉身体康健,非常好,无病。” 众人都“哦”了一声。 邓太尉打鼻孔里哼了一声,心想,算你小姑娘说了句实话!老子这身体就像铁打的一般,多少年了,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曾有过,想给老子瞧病?!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耳边却听得纤漾缓缓说道:“邓太尉,请您伸出右臂,小女子想为您把把脉。” 众官员登时发出一阵“嗡嗡”之声,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把脉? 方才这苏大小姐给自己瞧病的时候,可没提过要把脉。 这邓太尉明明无病,苏大小姐却要给他把脉,却是何故? 十余双眼睛带着疑问一齐向纤漾看了过去。 苏丞相忍不住对着纤漾使了个眼色,偏偏纤漾的目光正停在邓太尉脸上,丝毫没有留意。 苏丞相不由暗暗焦急。 这位邓太尉是什么人?那可是连他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他可是当朝武将第一人! 此人出身草莽,但骁勇善战,十二岁入伍,从一名普通的士兵,经由四十余年,升至武将的最高头衔太尉之职,手下不知沾了多少异族人的血,立下的军功名册能堆成小山般厚重,加上他性如烈火,脾气暴躁,就连当今皇上景阳帝,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和颜悦色,十分客气。 自己的女儿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万一惹得邓太尉发起怒来,他可不会给自己留半分颜面…… 邓太尉一双虎目生威,对着众人一扫,缓缓伸出了右臂,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苏丞相忍不住轻咳一声,纤漾抬起眼,却没有留意,目光对着邓太尉的脸上轻轻一扫,便垂下眼去,伸出三根手指,缓缓搭在邓太尉的脉搏之上。 苏丞相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瞧女儿这副架势,这邓太尉想必当真是有什么难言之瘾,万一女儿口无遮拦,当众说了出来,却又如何是好? 他急得暗中直搓掌,纤漾却丝毫没有察觉,只一心一意地把脉,过了一会儿功夫,她收回手来,神色凝重,对邓太尉瞧了过去。 “邓太尉,我方才并没有说错,您确实无病。” “哼。”邓太尉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端起手中的酒杯,正要一口喝干,纤漾忽然伸出右手,轻轻一挡,那酒杯碰在纤漾的手上,登时溅了出来。 众官员都瞧得怔住了,暗想这苏大小姐怎地如此大胆,竟然敢阻拦邓太尉饮酒? 他们人人都知道,这邓太尉最大的爱好就是这杯中之物,他是行伍出身,饮酒有如常人喝水,一时不喝都觉得不畅快,加上他位高爵显,大伙儿巴结他还来不及,谁还敢有那个胆子去挡他老人家的酒? 这苏大小姐这下可把他给得罪了,不由得心中都为纤漾捏了把冷汗。 苏丞相急得汗都要出来了,他也想不到女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上前一步,想要为女儿分辩几句,嗫嚅了几下嘴唇,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第252章 伤在何处 果然,邓太尉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也泼洒了出来,他老虎般的眼光恶狠狠地瞪向纤漾,打鼻孔里重重地往外喷着气,若不是看到纤漾身为女子,又纤细柔弱,他早就伸出醋钵大的拳头招呼过去了。 饶是如此,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惊住了在场的官员们,他们一个个大气儿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缩了缩,唯恐邓太尉暴发出来的雷霆之怒波及到自身。 南宫朗也察觉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冷凝的目光对着邓太尉瞧了过去,剑影的手暗中握紧,目光紧紧盯住邓太尉的双手,严神戒备。 纤漾面对邓太尉那要吃人般的目光,从容淡定,仿佛压根儿就没感觉到对方即将爆发的怒气,她伸出纤纤素手,拿起了邓太尉放在桌上的酒杯,淡然一笑,缓缓道:“邓太尉,您虽然无病,但您却有伤,这酒乃是伤处的大害,以后万万不可再饮了。” “有伤?伤在何处?”邓太尉浓眉挑起,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仿佛随时都要发作出来。 这小丫头说自己有伤?当真是废话! 她忽悠完了那些只知道舞文弄墨的软蛋们,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她也不打听打听,他邓太尉是何许人! 想他从军四十余年,经历过的大战小战不下百余起,身上如果没伤,那还叫军人么? 她以为装模作样地帮自己把把脉,就能信口开河地胡诌一番,嘿嘿,却把他老邓瞧得忒也傻了罢! 只要纤漾一个回答不善,他就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大胆妄言的小女子。 “邓太尉之伤,大大小小恐怕不下二十余处,其中,有三处伤势最为严重。”纤漾瞧出他目光不善,却没有丝毫惧意,她竖起一根食指,侃侃而言:“这第一处,太尉伤在右肩,受伤之日距今大约有二十余年,想来应该是一处箭伤,当时太尉大人中箭之后,只是草草将箭枝拔掉,对伤口并未多做处理,以至这二十余年来,每逢阴天下雨,邓太尉的右肩都会酸痛难当,严重之时,甚至连右臂也抬不起来。”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都向邓太尉瞧去,却见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连哼都不哼一声,却不知道纤漾这话说得究竟对不对。 “这第二处伤,却是伤在后背……”纤漾站起身来,走到邓太尉身后,邓太尉巍然而坐,动也不动,纤漾伸出纤纤玉指,在他后颈下三寸处轻轻一点,“就在这里。” 邓太尉虎躯一震,仍是不说不动,面无表情。 “此伤乃是一种钝伤,想来应是某种锤状之物,重重砸在太尉大人的后背,伤到了脊椎。太尉大人仗着年轻硬挺了过来,事后也未曾加以医治,这十余年来,太尉大人想必夜夜都在忍受不能翻身而眠的痛苦罢。”纤漾回座坐了下来,声音缓慢凝重。 邓太尉眼角抽动了一下,终于抬起眼来,正视着纤漾,依旧闭口不言。 纤漾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震惊,知道自己已经全盘说中。 邓太尉心里确实又惊又疑,这小女子只是给自己搭了下脉,就能这般清楚地说出来自己身上的伤势,以及受伤的时间和方式,如果说她是靠把脉得知,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但,如果不信,这小女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自己身上这两处旧伤,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略知一二,他生性要强,从来不曾在人前示弱,满朝文武,就连景阳帝都不知他身上的这两处旧患。 “这两处旧伤,虽然事隔多年,发作起来仍是叫太尉大人痛楚难当吧?小女子对太尉大人的坚强毅力,实在佩服。”纤漾直视着邓太尉的眼睛,缓缓说道。 邓太尉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虎目微眯,眼神锐利无比,紧紧地盯着纤漾。 这小姑娘说的一字一句,像被一只巨大的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心底,让他震颤无比。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让他****夜夜饱受折磨,多年以来,这种刻骨铭心的巨痛,就像是附骨之蛆,已经长在了他的骨髓里,这种痛,既是折磨,更是对他意志力的磨练。 “太尉大人,请您伸出右手。”纤漾抽出缠绕在左手食指上的梅花金针,轻轻一抖,尖细的针尖在阳光照射下泛出点点金光。 邓太尉不由自主地依言而行,伸出右臂,平放在桌上。 众官员的脸上都露出兴味之极的表情,心情有些激动。 瞧苏大小姐这般架势,显然是要出手为邓太尉医治了。 方才纤漾为他们看病之时,一没把脉,二没问诊,就把各人身上所患的小病轻描淡写地解决掉,众人对纤漾的医术又是佩服,又是好奇。 这会儿得能亲眼目睹她当众施展神奇医术,可当真是难得的机会,所以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唯恐错过一个细节。 纤漾站起身来,走到邓太尉身后,在他右肩轻轻点了一点,她并未用力,众人却瞧见邓太尉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眉梢却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都明白纤漾这一指,正是点在了邓太尉的旧伤所在。 纤漾抬起眼,对着众人环视一圈,目光轻轻地掠过南宫朗,落在剑影的身上。 “影护卫,劳您驾,请过来帮一下忙。”她对着剑影微微一笑。 剑影只觉得心头一跳,身体一下子绷紧了,目光悄悄地向南宫朗瞧去。 果然看到自家王爷脸色不愉,轻轻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剑影便知道自家王爷这是默许了,他捏了一把冷汗,走上前去,连眼皮都不敢抬,唯恐自己对纤漾多瞧上一眼,就让自家王爷多怒上一分。 “影护卫,请你牢牢抓住太尉大人的这只手臂,不得有丝毫晃动,记住,一定不能让它移动半分!”纤漾收起笑容,脸色郑重。 第253章 第三处伤 剑影点了点头,打起精神,说了声:“太尉大人,得罪了。”双手牢牢握住邓太尉的手臂,邓太尉登时只觉得手上像是套了一个大铁箍一般,果然半分动弹不得,不由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纤漾深吸一口气,将一缕浅浅真气灌入金针,长约三寸的针身挺得笔直,对着邓太尉的右臂伤处缓缓扎入。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枚细细长长的金针,只见那针身没入一半之时,突然听得“咔嚓”一声,吓了众人一跳,齐往声音发出之地看去。 却见是邓太尉身下的坐椅,突然裂成了两半,邓太尉两条腿仍是保持着端坐在椅上的姿势,竟像是铁铸成一般,全身纹丝不动。 众人无不又惊又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苏丞相更是惊得一颗心突突乱跳,只觉得口干舌燥,手中的茶杯险些摔在地上。 却是邓太尉为了忍痛,竟然硬生生把一张坚固之极的花梨木椅震成了两半。 剑影只觉得邓太尉的手臂巨震,忙加了力气牢牢握住,不让它移动分毫,抬起眼来,只听邓太尉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冷汗顺着额角淌了下来,显然是痛到了极点。 能叫这意志如坚铁般的老人痛得忍不住发出声音,剑影简直无法想象,不过是一枚小小的金针入体,竟会产生这样大的威效! 纤漾却毫不手软,金针一分一分刺入,直没至柄,邓太尉发出那一声闷哼之后,再没发出过半点声音,只是背后的衣衫,已经全被冷汗湿透,纤漾知道自己这枚金针刺入后会产生的疼痛有多剧烈,不由对这位老人更增了几分钦佩之心。 她稳住心神,把一股内力沿着金针在邓太尉当年中箭之处缓慢游走,邓太尉先是觉得一股细细的热流在右肩处缓缓流淌,热流所过之处,舒适无比,那细流由一缕缕一丝丝,慢慢汇成了一道炙热无比的灼热之气,火烫无比,而且越来越烫,他先是咬牙死死忍住,然后蓦地双眼一瞪,一下子跳起身来,大叫一声:“啊哟!” 众人都吓了一跳,剑影只觉得手上一阵大力传来,竟然被邓太尉挣脱了束缚,苏丞相的脸一下子白了,上前一步,挡在女儿身前。 “嗯,好生舒服!”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邓太尉忽然摆了摆右臂,长长地呼出口气,线条刚硬的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种感觉,又岂止是舒服二字可以形容。 他自受伤之后,这条右臂就越来越不得劲,右肩的伤处更是时不时会发作出来,每逢阴雨之天,他这条胳膊就像是废掉一般,此刻却一下子觉得轻松无比,不但肩伤处像是泡在一泉温热的池水之中,舒适惬意,胳膊更像是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运用起来,灵动无比。 众官员和他同朝为官数十年,深知他生性严峻,一张脸就像是石头雕的,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半点笑意,这时竟然看到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无不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纤漾将金针慢慢盘回指上,像是这一幕早就在她意料之中,微笑道:“太尉大人,您的这处肩伤已无大碍,以后只需戒酒,忌寒凉食物,它就不会复发。” 邓太尉极缓极缓地点了下头,看了纤漾一眼,却不说话。 纤漾也不以为意,续道:“至于太尉大人背上的伤么,我会熬制十副膏药,到时候遣人送到府上,您只需一日一副,贴在伤处,十天之后,这伤势也可痊愈。” 邓太尉又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苏相府中的下人们见他就像一尊铁塔般傲然站立,忙端过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放在他的身后,邓太尉缓缓落坐。 他虽然并没说话,但心中却纤漾这般出神入化的手段己然惊佩无己,自己右肩的伤痛折磨了他足有二十余年,却被她轻描淡写地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内除去,这小小女子,究竟还有什么神出鬼没的手段! 只不知她说他的第三个伤处,却会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时时折磨得他难以安寝的伤势,就只有右肩和后背两处。 邓太尉正暗自猜疑,就看见纤漾缓缓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这第三处伤嘛……”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脸上掠过一抹犹豫之色,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出口。 “伤在何处?”邓太尉再也按捺不住,沉声问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纤漾,目光中全是好奇和疑问。 纤漾对众人的目光却视而不见,她心中正好生为难,这第三处伤势,她自是摸了出来,却实在不便当众出口,想了想,倾身上前,在邓太尉的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邓太尉登时脸色大变,他原本面无表情,这会儿脸上却满是又惊又惧的神色,让众人大是惊奇。 这苏大小姐究竟说了什么话,能让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变色的邓太尉露出这般神情? 众人心中都好奇无比,瞧瞧纤漾,再瞧瞧邓太尉,想从他二人的脸上发现端倪。 却没人注意到,南宫朗的脸在听到纤漾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一红。 旁人听不到,他却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字是什么。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纤漾,这鬼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他想起今儿在府中之时,她信誓旦旦地说要让自己做一个真正男人时的神情,心中忽地一动,暗想:难道就连这种事,她也有办法不成? 邓太尉神色突变,也只是一忽儿的功夫,很快他就镇定如恒,一双目光沉沉地看向纤漾,极缓极缓地说道:“你说的……不错。这第三处伤,你可有法子治好?” 纤漾不答,秀眉轻蹙,手指在桌上一扣一扣,仿佛在思索一个难题。 邓太尉是何等样人,纵是泰山崩于眼前都仍能面不改色,这时却被纤漾的一根小手指,敲得心慌意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纤漾,眨也不眨。 要不是南宫朗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只凭他看自己姑娘的眼神,就忍不住想要发作出来。 第254章 无子之谜 在别人的眼中,邓太尉脸上波澜不现,可在他的心中,却翻起了涛天的巨浪,纵然是面对敌方的千军万马,他也不曾有过这样汹涌澎湃的心情。 “我可以……尽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并无十成把握。”纤漾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揉了揉额角,像是想明白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虽然纤漾并没有把话说死,邓太尉仍是觉得眼前一亮,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道:“不管成与不成,老夫都领了你这个情。” 现在的他已经再不是方才那般瞧不起纤漾的心态,而是在心里把纤漾放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上,如果说这世上当真有神医,定然非眼前这小姑娘莫属! 听了纤漾的话,他不但不觉得沮丧,反而更增加了对纤漾的信心。 周围的官员们一齐看向纤漾,脸上都露出羡慕之极的表情来,能让邓太尉领了这个情,这是多大的许诺和荣耀啊! 像邓太尉这般跺一跺脚,就能让东黎国抖三抖的大人物,别人就是攀着梯子也巴结不上,这苏大小姐居然能让邓太尉欠了她的情,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服! 官员们都快让好奇之心憋出内伤来了。 可是谁都不敢发问。 只消看邓太尉的脸色,还有纤漾一脸郑重的表情,就知道二人所说的,事关邓太尉的隐私,这等私密之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当众人看到纤漾提笔,在纸上书写药方之时,尽管心里都快长出眼睛来了,还是一个个装模作样的避了开去,一个字也不敢往那纸上多瞄,唯恐一不小心看在了眼里,回头这两颗眼珠子不知道啥时候就不见了。 纤漾写完药方,双手递给邓太尉,邓太尉却瞧也不瞧,接过来就塞进了怀里,纤漾看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发颤,显然心中激动之极,不由轻轻吁了口气。 看来这子嗣之事,自古亦然,就连征战杀场多年,视杀人如无物的邓太尉,也瞧得这般之重。 其实,她方才在邓太尉耳边说的两个字,也并不是什么惊天的秘密,只是简简单单的“无嗣”二字。 却让邓太尉形容大变。 那二字,正是由邓太尉身上的第三处伤势所致。 纤漾看着邓太尉满头萧萧的白发,古铜色的脸上遍是风霜之色,眼光虽然依旧凌厉逼人,不知怎地,她心头忽然掠过一抹恻然,就像是看到一头威武无比的雄狮,垂垂老矣! 这邓太尉一生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生于马背,也长于马背,正是因为常年骑马,加上重盔重甲,男人的那个重要部位最是娇弱不过,在这般长期重负的挤压摩擦之下,不免损伤了根本。 邓太尉今年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身侧妻妾成群,诸人无不羡慕他娇妻美妾,却无人知道他心中的苦恼。 纵是娶进了一房又一房,这许多的女子,却无人能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他年纪越老,这想要一个子嗣的想法就越加的强烈,没人能够知道他盼望得子的心情,渴切到了何等的地步。 如果能够有一个亲生的孩儿,就算是让他拿这条老命去换,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他虽然心中也曾想过,或许这无嗣的根本出在己身,但以他这般好强之人,也只能在心中怀疑,不敢有半点宣之于口。 没想到今天却在苏相府中,被一个自己丝毫没瞧在眼里的小女子一口说破自己的隐情,他先是又惊又怒,随后却在心底萌生了一丝希望出来。 这小姑娘只凭把脉,就瞧出了自己身上的两处陈年旧伤,并且说得分毫不错,随后一针,就去了折磨自己二十多年的旧患,那自己这见不得人的病,或许,她当真能妙手回春,帮自己治愈? 纤漾提笔写方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简直要蹦出腔子里来了。 当他伸手接过药方之时,就像接过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邓太尉把药方往怀中一揣,心情激动之极,再也坐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来,他身形高大威猛,这一站起来就比众人高出了一个头去,加上一脸严竣,让人望而生畏,平时众官员都对他又敬又怕,这时见他霍然起身,都吓了一跳。 却见他脸上并无激怒之色,只是对着苏丞相一抱拳:“苏相,告辞!”说完,对众人一眼不瞧,目光看向纤漾,对她微一点头,便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去了。 众官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大伙儿才不约而同地摇摇头,颇不以为然。 果然是太尉大人,架子就是大,苏大小姐费心费神地帮他治好了旧患,他居然连一个“谢”字也吝于出口,真真是不通人情之至,心中都为纤漾暗暗感到委屈。 纤漾却是眸光一闪,微露笑容。她知道似邓太尉这样的人,重承诺如同千金,不会轻易把感谢之辞挂在嘴上,他说领了自己这个情,便一定牢牢记在心上。 她倒并不贪图邓太尉会有什么报答,只是看到一位戎马一生的老人,因保家卫国而损伤了身体,导致晚年无子,心中不忍,她虽然对治愈邓太尉并无十足把握,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会尽医者的本份,尽心竭力地去医治,否则,就像她自己所说,若是不心存善念,治病救人,她学医何用! 只不过,她隐隐感觉到,这邓太尉和那些官员们的目的明显不同,他今天来到相府,所为何来?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晃而过,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 邓太尉一走,苏丞相就像是心头去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刚才那邓太尉一副差点要把女儿吃了的表情,让他想起来仍是一阵后怕。 自己这个女儿现在真是太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惹,自己该如何管教才好?他瞅着纤漾,顿时觉得头痛无比。 第255章 纤纤献媚 只不过,他的头还没痛完,忽然眼睛一睁,看向花厅的入口。 众官员也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 只见花厅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妙龄少女,发髻高挽,一头青丝梳得纹丝不乱,斜斜插着一枚碧玉攒珠钗,映得肤光胜雪,容颜娇美,上身着一件水芙色收腰罗衣,系一条翠绿烟纱散花裙,越发显得纤腰楚楚,不盈一握,手中捧着茶盘,上面放着一壶清茶。 众人都呆了一呆,暗道这少女好美,虽然不及苏大小姐那般出众,但也算得上是帝都屈指可数的俏佳人,只是不知她是何身份。 若说她是相府贵女,她却手里托着茶盘,若说她是相府丫头,她的服饰却太过华美精致,难不成是苏丞相的娇宠小妾?众官员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纷纷转头向苏丞相瞧去。 只见苏丞相的眉毛跳了跳,满脸不悦之色,皱眉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快回房,不得在此惊扰了贵客!” 那少女闻言,却带着腼腆的笑容走进厅来,腰肢款摆,有如风摇花枝,对着众人屈膝行礼,“纤纤正是听闻家有贵客,所以特来为贵客们奉上香茶一壶。” 她一进厅中,带来一阵浓郁的脂香粉香,登时将满厅淡淡的花香都掩盖了下去。 这少女正是苏纤纤。 她听得苏丞相一开口就训斥自己,忍不住瞪了纤漾一眼,暗道:凭什么她苏纤漾能在贵客们面前露脸,自己只是想进来奉个茶,父亲的脸色就这等难看! 众官员恍然,原来此女乃是苏相二千金,果然生得好相貌,和其姐有如并蒂双姝,这苏丞相当真会生,养的两个女儿居然都是如此美貌过人,看向苏丞相的目光不免又羡又妒。 也有一些人则细细地看了苏纤纤几眼,露出满意的笑容。琢磨着若是向苏大小姐求亲不成,不妨把这苏二小姐说给自家儿子当媳妇。 纤漾却是眉梢一挑,看着苏纤纤那张光滑细腻的脸蛋,发现她竟然在一夜之间,脸上的红斑尽去,心中微微一惊,这水仙花球的毒性居然被她化解了。 她并未想以此毒取了苏纤纤的性命,只是想起她以前欺负纤漾的种种恶劣行径,才用这个法子小施惩戒,吓她一吓。那水仙花球的毒性并不强烈,加上又没有接触到苏纤纤的肌肤,只过得十天半月,脸上的红斑自会消退。 可如今不到十天,苏纤纤的容貌就尽复旧观,由不得她不暗暗吃惊。这为苏纤纤解毒之人,分明是个中高手!想不到秦氏的背后,还有这等高人。 纤漾心念一转,立马想到一事,那秦氏用来毒毁了纤漾面容的蝎尾之毒,定是此人所制! 想不到穿回到古代,还会遇到这等使毒用毒的高手,纤漾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兴奋,只是这位同行隐身暗处,是敌非友,自己可万万轻忽不得。她不由得暗自警惕起来。 而这苏纤纤的来意,她想都不需要想,就知道必是秦氏的授意。 且看那苏纤纤进厅之后,一双目光就没离开过南宫朗的脸,就知道她抱着什么目的了。 这秦氏为了能让女儿攀上权贵,登上王妃之位,还真是出尽百宝,无所不用其极! 却不知这九殿下,是否也会像君天翔那渣男一样,为这苏纤纤的美色所迷呢? 纤漾目光微眯,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来,惬意地端起一杯茶,轻啜一口。 苏丞相极是恼怒,却不好当面发作,只是用眼神狠狠地瞪着苏纤纤,希望她想起自己的身份,赶紧消失。 一个大家闺秀,不请自来,公然在一众男子宾客前抛头露面,她还要脸面不要?这秦氏究竟是怎么教育的女儿,竟然连半点廉耻之心也没有! 苏纤纤此来,却正是受了秦氏的耳提面命,前来讨好九殿下的。 秦氏自见了南宫朗之后,就动了心思,她打听得众宾客们用膳之后,正聚在后院的花厅品茶赏花,九殿下也在其中,这可是让女儿接近那九殿下的大好时机,她岂能放过? 于是亲自去了苏纤纤的房中,命令她梳妆打扮,前来为九殿下奉茶。 她心中早就有了盘算,这九殿下今日为了苏纤漾那贱人做的种种,还不是看上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自己女儿的容貌虽然和那小贱人相比略有逊色,却也是万中挑一的美人儿,若是精心打扮了,也不会输给那小贱人几分,定能入了那九殿下的眼中。 她挖空心思终于为女儿求得了解毒良药,使女儿容颜尽复旧观后,对纤漾更是恨到了骨头里,她探手入怀,摸到那包新求来的药粉,脸上不由露出狰狞的笑意。 看你这小贱人还得意到几时!我能毁了你一次,就能毁了你第二次!这一次,定然叫你痛不欲生,永世不得翻身!哼! 苏纤纤在镜中看见母亲脸上可怖的笑容,吓了一跳,回身叫了声:“娘!” 秦氏回过神来,拍了拍女儿的肩,“乖纤纤,听娘的话,娘不会害你。” “娘,可是女儿喜欢的是恭王殿下,不是这个什么南宫朗,女儿不想去。”苏纤纤扭身扯着秦氏的衣袖,轻轻摇晃。 秦氏眼眸一厉,猛地甩开衣袖,斥道:“你若是想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宝座,就乖乖听娘的吩咐行事,否则,我就当没生你过这个女儿!我秦氏的女儿,岂能没有半点出息!” 苏纤纤一惊,从秦氏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您的意思是……” “你什么都不必问,你只要记住,娘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你好!”秦氏缓和了下口气,满意地看着女儿镜中的容颜,“快去吧!九殿下见了你这般花容月貌,定会喜欢得不得了。” 苏纤纤再是不愿,也经不得秦氏再三催促,只好端了一壶泡好的香茶,袅袅娜娜地来到后院花厅。 她进了厅中,先是瞪了纤漾一眼之后,目光就悄悄在厅内搜寻开去,想瞧那个让母亲夸到天上去的九殿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256章 丢人现眼 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几株修竹翠叶旁的南宫朗,登时看直了眼,身子一抖,手中捧着的托盘都险险掉了下来。 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世上竟然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她曾以为四殿下的容貌已经是举世无双,可是和眼前的这位九殿下比起来,就如同明月与烛火,四殿下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 她惊喜交集,含羞带怯地走上前去,把手中的茶盘放在一旁的石桌之上,亲手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莺莺呖呖地道:“九殿下,请用茶。”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果真是比黄鹂鸟儿的叫声还要好听,南宫朗的眉梢一动,抬起眼来,一双乌墨湛然的眸子向她瞧去。 苏纤纤被他那摄人心魄的眼光一瞧,只觉得脸红心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一张脸蛋羞红得像是盛放的蔷薇,双手微微发颤,竟然泼了几滴滚烫的茶在手指上,她却浑然不觉,目光痴痴地看着南宫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众宾客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暗中摇了摇头,心想,这苏二小姐枉自生了一副好相貌,这风姿气度,不及苏大小姐多矣,而且举止不端,眼神轻佻,见了九殿下容貌出众,居然露出这般痴迷的眼光,和苏大小姐那落落大方,端凝稳重的风姿一比,更觉得一为山鸡,一为凤凰。 那些原本打算为自己的儿子向这位苏二小姐提亲之人,也不由地打消了念头。 苏丞相气得脸色铁青,目光死死地瞪着苏纤纤,如果不是因为苏纤纤正双手捧着茶杯在向南宫朗敬茶,他早就冲过去,将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赶出厅去了。 却见南宫朗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茶来,揭开杯盖,放在鼻端轻轻一嗅,赞了一句:“好茶。” 苏纤纤被他那如春月映水般的笑容晃花了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羞答答地回道:“这是刚摘下来的雀舌香,清透润口,回味甘甜,乃是纤纤专为九殿下所烹的新茶,九殿下喜欢,纤纤欢喜不尽。” 南宫朗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之上,欣赏的看着清透明亮的茶汤在杯中轻轻晃动,自言自语道:“形如雀舌,色如象牙,清香高长,只是……如此好茶,却沾染了脂粉的俗气,喝不得了,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雀舌香。” 说完,随手一泼,将一杯清茶点滴不剩地尽数泼在了青砖地上。 这一泼,不啻于当众狠狠打了苏纤纤一记耳光,刹时间把她打得头晕目眩,找不到东西南北。 众官员们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位苏二小姐想上赶着拍九殿下的马屁,却不想拍在了马蹄子上,碰了这一鼻子灰,只怕臊也臊死了她。她也不想想九殿下是谁,也不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真真是可笑之极! 纤漾更是心中一乐,瞟了南宫朗一眼,想起他在宫中斥责陶絮宝的时候,一条毒舌毫不留情,没想到今儿又轮到了苏纤纤。 她素来瞧不起在女人面前逞口舌之利的男人,但不知怎的,九殿下的这两次毒舌,却无一不说到了她心里去,让她觉得畅快无比,痛快淋漓。 苏纤纤发了半天的懵,才恍惚感觉出来,自己被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九殿下给狠狠地羞辱了。 还是当着这许多尊贵宾客的面前! 刹时间,她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大缝,好让自己钻了进去。 她满脸通红,嘴唇哆嗦,愣愣地看着南宫朗那好看的薄唇,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伤人的字眼是从那张唇里吐出来的。 苏丞相终于压不住怒气,大声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下去!” 苏纤纤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南宫朗清朗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 “丞相大人,不知贵府的丫环是否都像眼前这位丫环一样涂脂抹粉,打扮得如此俗不可耐吗?本王好意提醒丞相大人一句,丫环就应该有丫环的本份,这名丫环身上穿的戴的,几乎不逊于贵府嫡出的大小姐,丞相大人若是再不多加管教,可要当心后宅不宁啊。” 此话一出,数名官员再也忍耐不住,哈哈乐出声来。 纤漾以袖遮面,掩住嘴角止不住上扬的笑意,同时心中暗暗诧异,他和苏纤纤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算瞧不上苏纤纤的轻浮之举,但说话这么毒舌,倒像是在替自己出头一般?只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秦氏母女之间的仇怨呢? 苏纤纤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丫环?! 他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丫环?! 苏丞相被南宫朗这话臊得抬不起头来,抖着嘴唇对着苏纤纤骂了一句:“逆女!还不快滚!” 南宫朗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又是一脸的歉意,连声道:“丞相大人,罪过,罪过,实在是抱歉,本王不知这位丫环是……哦,不,这位姑娘原是丞相大人的千金,方才说话冒犯了,请丞相大人不要见怪本王才好。” 他这番故作姿态,当真是当纤漾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咬着嘴唇强忍笑意。 原来他捉弄起人来,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苏丞相瞪着苏纤纤,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塞回她娘的肚子里去。 南宫朗顿了顿,又面带疑惑地道:“只是本王没想到,堂堂相府的二小姐居然会亲自来为本王奉茶,难道贵府中没有侍奉茶水的丫环小厮不成?这也实在是难怪本王误会了。” 苏丞相只觉得颜面扫地,被南宫朗的这几句话打击得不要不要的,南宫朗这话明显是在指责他:教女不严,贻笑大方! 他脸上的面子再也挂不住了,对苏纤纤怒喝一声:“滚!滚回你的房里,闭门思过!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走出房门半步,否则,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第257章 玉簪断裂 苏纤纤满腹委屈,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现在简直恨死秦氏了,要不是母亲给自己出了这个馊主意,撺掇自己来给九殿下奉茶,自己怎么会丢这么大的人?出这么大的丑? 她只哭得涕泪交流,脸上精心画就的妆容糊成了一团,那模样,要多丑,就有多丑。 众宾客们全都摇头,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苏二小姐是苏大小姐的亲妹妹,怎么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有知情的人在他耳边悄声道:“苏大小姐乃是苏相爷的前室夫人所出,是正儿八经嫡出的大小姐,这位二小姐的母亲,原是妾室,苏相爷的前妻去世后被扶正的,话说这妾室生出来的女儿,果然上不得台面。” 先一人忍不住连连点头称是:“妾室就是妾室,只知道卖弄手段勾引男人,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如此。” 这几人虽是窃窃私语,话声还是传进了苏丞相的耳中,他只觉额头青筋一阵暴跳,对秦氏已经憎恶到了极点,手掌紧紧握成了拳,这母女二人做出这等事来,确实如众人所说,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他袍袖一拂,扫落了桌上的茶杯,沉声喝道:“王管家!” 王管家一直侍立在左右,忽听得相爷叫唤自己,忙躬身答道:“老奴在!” “从现在开始,这相府的里外事务,都交由你打理,你去告诉秦氏,让她去佛堂住上三个月,好好地修身养性罢,这府里的一切,就不需她操心了。”苏丞相冷着脸吩咐道,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什么时候她会管教女儿了,再教她出来罢!” 苏纤纤怔怔地听着,吓得忘记了哭泣,她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自己被禁足闭门思过,母亲被罚进佛堂,这、这天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她扁了扁嘴巴,眨动着泪光点点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苏丞相,哭叫一声:“爹……” “来人,送二小姐回房!”苏丞相摆了摆手,一眼也不看她,心中对这个二女儿失望透顶。 纤漾冷眼旁观,一声不出,心里对这母女二人的下场没有半点怜悯,反觉得说不出的快意。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秦氏,就是逼死纤漾原身的罪魁祸首,却只是被罚关进佛堂,当真是便宜了她,自己决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这杀人凶手! 还有这苏纤纤,和秦氏一起狼狈为奸,算计自己,活该应有此报! 两名丫环走上前去,想带苏纤纤出去,苏纤纤一眼瞥见纤漾,见她正好整以瑕地瞧着自己,唇角边勾着淡淡的讽笑,那抹笑意就像在火上烧的一勺热油,让她一下子就爆炸了。 就是她!就是这个丑八怪,害得自己当众出丑!害得自己和娘失去了爹的欢心! 全都是这个丑八怪害的! 她胸中的恨意滔天,眼中的怒火更是恨不得在纤漾脸上烧出个窟窿,她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手指成爪,长长的指甲对着纤漾的脸划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丑八怪!你不得好死!”急怒之下,她已经口不择言,也浑忘了这是什么场合,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只想挠破这贱人丑八怪的脸,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两名丫环忙伸手去拉,但苏纤纤盛怒之下,力气大得惊人,那两名丫环竟然拉她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她锋利的指甲划到了纤漾吹弹得破的脸颊前。 众宾客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有人更失手打翻了茶杯,更有人把眼睛一闭,不忍再看。 以纤漾现在的身手,岂能让她抓到,她直等到苏纤纤的手指马上要划到自己皮肤的时候,才微微侧头,避开了她如泼妇般的一抓,同时,让她的手指勾到自己挽发的玉簪,“叮”地一声,那枚紫玉蝴蝶簪跌落在地,碎成了两截,她一头青丝登时如瀑般披泄而下。 事情变起仓促,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众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苏纤纤一抓之下,苏大小姐长发散乱,不知道是否被妹妹抓破了脸,忍不住愤而出声。 “真真是岂有此理!堂堂大家闺秀,居然做出这等泼妇的行径!” “丞相大人,如此女儿,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苏丞相不待众人出声,早就已经怒不可遏,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正准备再次扑向纤漾的苏纤纤,劈头盖脸地就是两记重重的耳光,登时将她一张雪白娇嫩的脸蛋打得高高肿起。 苏纤纤捂着双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痛,从小到大,这是苏丞相第一次动手打她,尤其还当着这许多宾客面前,她又羞又痛,再加上被南宫朗刺激得乱了心神,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舞,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居然一下子栽倒在地。 苏丞相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心里再没了半点怜惜之心,对着周围的佣人们喝道:“赶紧把这个逆女给我带下去!锁进柴房,不许给她送吃送喝!” 几名丫环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晕倒在地的苏纤纤抬了下去。 苏丞相走上一步,看向纤漾,关切问道:“纤漾,可有伤到你?” 他见女儿青丝披面,不禁满是担忧,唯恐爱女被那逆女抓破面相而毁容,更担心她因此受了惊吓。 纤漾抬手将披面的青丝拢到耳后,露出完好无损的肌肤,对着苏丞相微微一笑:“女儿无事,爹爹放心。” 苏丞相细细瞧去,果然看到女儿脸上没有半点伤痕,这才放下心来,沉声道:“你这个妹妹失了管教,你放心,为父定当好好管教于她,若是她学不会规矩做人,以后,就永远呆在柴房里罢!” 纤漾忍不住向南宫朗瞟去,这秦氏母女二人落到如此下场,说起来都是拜他所赐,这才激得父亲大动肝火,狠下心来处置二人,她倒真是要好好多谢他呢。 哪知一眼瞧去,却见南宫朗目光低垂,正在注目地上那断成两截的紫玉蝴蝶簪,脸上神情颇有些萧索,仿佛怅然若失,不由怔了一下。 第258章 太后口谕 南宫朗心中确实很不是滋味,他方才看得真切,苏纤纤伸手去抓纤漾的时候,她明明可以毫发无损的躲开,却偏偏要故意被对方的手指勾下玉簪,那玉簪虽不是他亲手所买,却也是他送她的一番心意。 她……就这么瞧不上他的心意么?非要让它破损不可? 他不由想起自己以小七的身份送她那枚碧玉梅花簪时,她那珍而重之的表情,目光再落到那断为两截的紫玉蝴蝶簪上,心中又酸又涩,竟然吃起自己的醋来。 纤漾哪知道他这复杂的心思,见他神情寥落,满是失意,心中忽然起了歉疚之意。 他对自己周到体贴,不但救自己于危难之际,更当众为己出头,又想办法惩罚了秦氏母女二人,自己却把他送给自己的蝴蝶簪摔成了两段,未免太对人家不起。 她当时故意让苏纤纤勾下发簪的时候,并未想到这层,只是想到簪掉发散,更能增强一下画面的震撼感,没想到会让这九殿下如此失落。 她满怀歉疚,上前一步,俯身捡起断为两半的紫玉簪,取出手帕包好,再放入怀中,自言自语道:“改日定要找一个高手匠人,把这簪子重新镶嵌完好。” 目光淡淡一瞥,果然看见南宫朗眼睛一亮,闪烁出光彩来,心中暗暗好笑,这九殿下的心理,竟然如同小孩儿一般,只需要哄上一哄,就能让他开心起来。 苏丞相却道:“纤漾,这簪子虽好,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稀罕之物,断了就断了,扔了就是,爹回头给你买上十根簪子,个个比这个漂亮十倍。” 纤漾抿唇一笑,微微摇头:“爹爹不必破费,纵是再买上比这更漂亮十倍的簪子,也及不上它在女儿心中的贵重。” 苏丞相微觉诧异,却只觉得是小女儿家的古怪心思,喜爱旧物,也不多说。 南宫朗听在耳中,不由心花怒放,脸上虽是面无表情,眸中却掩不住笑意隐隐。 却说秦氏正在房中做着如意美梦,突然听到院子中脚步声响,一大群人涌进了院中,人声嘈杂,不由得皱起眉头,暗想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闯进她的院中胡闹,正要叫人,就看到心腹的大丫环喜燕一脸惊慌,冲进房来,向她回禀了苏相对她和苏纤纤的处罚决定。 这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下子让秦氏惊呆了,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得院子里王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磨蹭什么,赶快收拾东西,送夫人去佛堂暂住,相爷吩咐,夫人进往佛堂期间,你们一律不准进去伺候,快点,快点!” 秦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就看见几名五大三粗的仆妇涌进房来,把她拉了起来,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秦氏用力一挣,厉声喝道:“大胆!你们竟敢如此对本夫人!” 一名仆妇冷笑一声,道:“夫人,奴婢等是遵从相爷的吩咐行事,这府里头,一切都是相爷说了算,您要摆威风,还是等您从佛堂出来再摆罢。” 秦氏料不到只是一朝失势,竟然连下人也敢骑在她的脖子上,对她冷嘲热讽起来,气得直打哆嗦,用手指着那仆妇道:“你、你好大胆!” 那仆妇却一巴掌打下她的手,把她往前一推:“夫人,请罢。” 秦氏身不由己地打了个趔趄,正要回头怒骂,几名仆妇懒得听她废话,把她夹在中间,送进了佛堂。 佛堂之中,一盏油灯昏黄如豆,映照着秦氏扭曲愤怒的脸,她的目光中射出毒蛇一样的光芒。 苏纤漾,我母女二人落到这般地步,全是你害的! 只不过,你以为把本夫人关进了佛堂,就对付不了你吗? 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狞笑。 且说花厅之中,苏丞相盛怒之下,惩处了秦氏母女二人,然后回过神来,一脸羞惭,对着南宫朗躬身道:“老臣教女不严,惊扰了九殿下,请殿下恕罪。” 南宫朗摆了摆手,还未说话,忽听得厅外脚步声响,一名家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声音惶急地禀报道:“启禀相爷,宫中派人传来了懿旨,请大小姐前去接旨。” 厅中诸人都颇觉诧异,面面相觑。 南宫朗忍不住看了纤漾一眼,纤漾微微一怔,这道旨意来得好生古怪,让她猜不到来意。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怠慢,站起身来,刚要举步,忽然发现自己披头散发,便先回了落霞阁,让小怜帮自己挽好了发,这才来到前厅,只见传旨的太监站在大门口,满眼的不耐,见了纤漾出来,也不等她下跪,就把袖子一拢,捏着嗓子念道:“传太后娘娘口谕,宣苏纤漾急速进宫,不得有误!” “纤漾遵旨。”纤漾对着他轻轻福身行了一礼。 那太监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昂着下巴催促道:“苏姑娘,这就随咱家进宫去吧,太后娘娘可还在宫里等着哪。” 纤漾看了看这名太监,却并不认识,不过太后宫中的人,她本来见过的也不多,当下应道:“是。” 心中不觉升起了疑团。 太后无缘无故召自己进宫,为了何事?这传旨的太监可当真是太后宫里的人? 自己如果就这般冒冒然随他进宫,万一他是柳皇后派来的,自己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可是事到临头,她又不能抗旨不遵,不由好生为难。 那太监见她迟迟不动,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气,尖声细气地道:“苏姑娘,你倒是走啊,太后娘娘要是等急了,发了怒,可仔细你的脑袋!” 纤漾见他咄咄逼人的催促自己,越发的怀疑起来。 “不知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在太后娘娘宫中所担何职?本王怎么从未见过啊?”突然,一个声音在纤漾的身后响了起来,正是南宫朗。 他放心不下,紧随在纤漾身后而来。 纤漾眼前一亮,轻轻回眸,向他瞧去。 那太监愣了一下,一抬眼,正看到南宫朗从厅道上过来,他是识得南宫朗的,脸上狂傲之色一下子收了起来,忙上前跪下嗑头行礼。 第259章 柳后出招 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孙有德,拜见九殿下,奴才并不是太后娘娘跟前服侍的,奴才一直在凤仪宫当差。”面对南宫朗,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凤仪宫?那正是柳皇后所居的宫殿。 纤漾的眸光一闪,心中警醒。 “你是皇后娘娘的人,为何却为太后娘娘前来传旨?”南宫朗也不叫他起身,冷冷地道。 孙有德不敢隐瞒,答道:“启禀九殿下,是因为皇后娘娘正在太后娘娘宫中,太后下了懿旨,皇后娘娘就派奴才前来传旨了。”他听得南宫朗意中不善,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南宫朗只是“哦”了一声,不再多问,道:“起来吧,既然如此,你就带苏姑娘进宫去复旨吧。” 孙有德心中一喜,恭敬地答了声是。 纤漾心中暗暗感激,南宫朗这话明显是在点醒自己,这位孙公公的来历,让自己小心提防。 她正要随孙有德出门,忽听得南宫朗又道:“本王挂念太后的病情,想进宫去探望她老人家,苏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就坐本王的马车一同进宫,如何?” 他确实是放心不下,柳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他比纤漾更加清楚。 纤漾双眸一亮,点了下头。 她想起他叮嘱自己的话,要韬光养晦,要示之以弱,自己目前并没有和柳皇后抗衡的资本,这南宫朗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她正是求之不得。 那孙有德听了南宫朗的话,心中一惊,却抗拒不得,只得躬身答应。 纤漾再次上了南宫朗那辆拉风之极的琉璃马车,往皇宫行驶而去。二人面对面而坐,却反常地沉默起来。 两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纤漾双眉轻蹙,她对即将进宫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只要一听到柳皇后三个字,她就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绝不是想让她进宫赏花游玩,却不知,她会安排下一个什么陷阱来对付自己呢? 她咬了下唇,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这就是她应对的方法。 她忽然想明白一事,自己要为纤漾报仇,对付那南宫煜,还有暗中操纵一切的柳皇后,自己势孤力弱,远远不是那二人的对手。这九殿下深得景阳帝的喜爱,位高权重,和那南宫煜势钧力敌,若是能和他结成同盟……,他就是自己最好的襄助! 她转动眼珠,瞧着南宫朗,盘算着寻一个适当的时机,把他争取过来。 南宫朗眸光一闪,见她灵动的双眸对着自己转啊转,险些失笑出声。 这鬼丫头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却不知她那小脑袋里又冒出了什么新鲜花样,他倒真是想洗耳恭听。 是该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告知她真相了,他心里也在琢磨着。 只是,什么时候才合适呢?他脑中灵光一闪,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微笑起来。 也好,她既然喜欢玩,自己就陪她好好玩玩吧。 只不过这两日,自己不能时时刻刻的守着她,着实让他放心不下。万一那柳后再派高手前来对付于她……他转了转眼珠,一下子想起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对,就是他! 他再次胸有成竹的微笑起来。 南宫朗有景阳帝的特旨,他的马车可以直驶进皇宫,于是一路通行无阻,马车一路前行,直到邹太后所居的外殿门口方才停下。 他目送纤漾先下了车,这才瞥了孙有德一眼,缓缓说道:“太后召见苏姑娘,定有要事,本王就先不去打扰太后了,本王去瞧瞧雨轻公主,孙公公,你带苏姑娘进去复旨吧。” 孙有德一脸恭顺的答是,心中暗自气恼。这九殿下真是多事,居然亲自送这丫头进宫,生生地搅合了皇后娘娘安排好的一着棋。 南宫朗向纤漾凝望一眼,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回进马车之中,车夫扬鞭驾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纤漾目送那车影渐淡远去,心头缓缓流过暖意,他临去之时说的四个字,正是:小心! 永寿殿中。 邹太后正端坐在贵妃榻上,看着手中的一张奏折,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邹皇后则坐在一旁,端着一杯茶,放在唇边,并不就饮,抬起眼,悄悄观察太后的表情。 这张奏折,太后娘娘已经看了足有半个时辰了罢,纵是背,也该背得出来了。 可邹太后却拿在手中一直瞧,一言不发。 柳皇后几乎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有了这个东西,就算太后娘娘想再包庇那小贱人,只怕也不能够罢! 太后娘娘派人去宣那小贱人进宫觐见,想当面对质,可是,那小贱人却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够有这个机会来到太后面前为自己分辨得几句…… 她早己吩咐了孙有福,安排人手,在这小贱人进宫的路上进行伏击,她倒并不是想要了这小贱人的命,而是想让她尝尝她昨夜不曾尝过的滋味…… 这样到了太后面前,可就万无一失了,到那时,谅这小贱人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哈!哈哈!柳皇后越想越是得意,心中一阵狂笑。 她抬头看向门口,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突见门帘一掀,孙有福躬着身子走了进来,对着邹太后和柳皇后磕下头去,回禀道苏大小姐己在殿外侯见。 听了孙有福的禀报,邹太后终于放下手中的折子,神色淡淡地道:“让她进来。” 柳皇后忍不住向孙有福看去,孙有福正低头倒着往门外退去,眼皮微微一抬,对着柳皇后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柳皇后的心一沉,知道伏击计划失败,她暗中咬了咬牙,很快又镇定下来。 此计不成,她还有下一计呢,总之,定要叫这苏纤漾,身败名裂! 一旁有宫女挑起珠帘,纤漾从容淡定地踏进殿中,神情恭谨端庄,依足了礼数,先是对邹太后行礼问安,又转向柳皇后行礼。 邹太后令人赐了座,柳皇后则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 纤漾神情肃然,坐下,眼眸微垂,并不抬头。 看到柳皇后,她心里已经对太后娘娘突然召见自己的原因,猜到了几分。 第260章 已非完璧 至于柳皇后又想了什么毒计来对付自己,她虽然猜不到,但心中并不惧怕。 “苏姑娘,哀家召你入宫,你可知为了何事?”邹太后脸容肃穆,不复那日的慈祥之色。 “启禀太后娘娘,臣女不知,请太后明示。”纤漾落落大方地说道。 “好吧,你既然不知道,就让皇后说给你听。”邹太后对柳皇后点头道,“此事是你告诉哀家的,就由你再对苏姑娘说一遍吧。” 柳皇后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邹太后忽道:“且慢!” 柳皇后一怔。 只听得邹太后缓缓说道:“此事事关女子的名节清白,哀家不得不为苏姑娘考虑周全。” 她抬眼看了看周围侍立的宫女太监,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哀家不唤,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众宫人齐声应道:“是。” 一个个倒退着身子,恭谨地向外退去,就连服侍了邹太后多年的玉瑾姑姑,邹太后都对着她挥挥手。 见太后如此,柳皇后心中更加恼恨,太后娘娘对这小贱人实在忒好。 她巴不得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纵然这贱丫头的身子是清白的,她也有法子毁了她的名声,让她在这帝都之中,变成人人唾弃的贱女人! 纤漾一听到邹太后说到“名节清白”这四个字,心中就如明镜一样,一下子想明白了柳皇后的目的所在。 她不由再一次对这柳皇后刮目相看。 一步一棋,棋棋都有后招,果然不愧为执掌后宫多年的皇后娘娘,心机之深沉毒辣,让她自叹弗如。 她先是安排人去****自己,毒计不成,就想了第二条计,环环相扣,想一举毁掉自己的名节,这做法和那秦氏所为,倒是不谋而合。她们都知道,似这等事关女子清白的事情,旁人总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 却不知道她抓到了自己什么把柄,才会这般有恃无恐,不惜把此事闹大,甚至惊动了邹太后。 好罢,她既然想闹得尽人皆知,自己索性就遂了她的意。 纤漾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朗声道:“太后娘娘,既然皇后娘娘所说的事,关乎臣女的名节清白,但臣女自问并无做出有损名节之事,请太后娘娘不必屏退左右,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女问心无愧。” 她这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双眸澄净似水,看得邹太后微微一愣。 邹太后念及纤漾的相救之情,虽然柳皇后呈上来的折子让她大吃一惊,她仍是想方设法去维护纤漾,想在众人面前保住她的名声,哪知这小姑娘居然毫不领情,难道她就不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吗? 就算她问心无愧,但事关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又岂是仅靠一张嘴巴就能说得清楚明白的? 邹太后脸一沉:“你问心无愧?这事儿岂是问心无愧就能了结的?你可知皇后要说的是何事?” 纤漾却不慌不忙地道:“臣女不知,但臣女行事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不管皇后娘娘要说的是什么,臣女都愿意当着大家的面,听个清楚明白。” 邹太后气得拿眼直瞪纤漾,这小姑娘真不识趣,自己给她梯子她不下,反而顺着往上爬。 柳皇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苏纤漾是送上门来的自己找死,可怪不得她! 她心中得意,可是面上却是一派雍容高贵,仪态端庄,庄容道:“太后娘娘,既然苏姑娘问心无愧,那臣妾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吧。” 邹太后皱了下眉,却不说话,只端起茶杯,轻嗅着茶香,好半晌,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皇后眉梢一扬,强忍住得意之色,转头看向纤漾:“苏姑娘,本宫也不瞒你,今天咱们帝都出了一桩奇事,有四个男人被剥光了衣服吊在了城门口,据察,这四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 她说到这里,就看到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想来心中都在想,这采花大盗和苏大小姐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故意顿了下,看着纤漾,却见她一脸的从容平淡,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心中冷哼一声,暗道,瞧你这会儿还在装模作样,待会看你怎么惊慌失措、颜面扫地。 柳皇后继续道:“这四人已经被下到大理寺中,经严刑拷打,他们供出昨夜曾潜入苏相府中,将你掳走……” 周围的人登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向纤漾的眼神中都充满了震惊。 一个如花似玉的名门闺秀,落入了四个穷凶极恶的采花大盗手中,会发生什么事,众人用后脑勺都想得出来。 这位苏大小姐……看上去还是冰清玉洁的模样,实际上,已经变成残花败柳了吧! 众人看向纤漾的目光都不由变得暧昧起来。 纤漾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神色自若,没有半分动容。 邹太后早听得柳皇后述说此事,这时再次听闻,还是心中恚怒,将手中的折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哼了一声。 柳皇后向邹太后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来续道:“那四人的亲笔供词已经交由太后娘娘过目,太后娘娘大为震怒,令大理寺将那四人严加究办,定要还苏姑娘一个公道。” 柳皇后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话中之意,显然是纤漾已经遭了那四人的毒手,所谓还之公道,倒不如说是当众揭短。 亲笔供词! 听到这四个字,纤漾的眉梢忽地一动,是了,这就是柳皇后有恃无恐的理由,也是她想用来毁掉自己最有力的证据! 柳皇后果然厉害,手段比之秦氏高出不止一个段数。 那秦氏只不过是想借着舆论之口,并没有真凭实据,这皇后娘娘却神通广大,弄出一个那四名采花大盗的亲笔供词,且不论是真是假,如果自己拿不出证明自身清白的有力证据,只怕当真会栽在这柳皇后的手中。 只是这证据么?她还当真拿不出来。 昨夜,她确实是被那四人掳走,如果不是南宫朗及时相救,这一切都会如了柳皇后的意罢! 纤漾听完柳皇后的话,也不辩驳,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第261章 故意示弱 她这么轻轻一低头,露出纤秀的脖颈,柳皇后眼光一瞥间,只见她肌光如雪的颈后,有一个殷红的梅花印痕,心中大喜。 这印痕是什么,柳皇后是过来人,岂会不知?那分明是一个吻痕! 她想起群芳宴会上,并不曾见这丫头脖子上有过这朵红印,而且这痕迹颜色鲜艳,想来定是昨夜所留。 如此说来,那四兽想必已经得了手,尝了这丫头的鲜,然后才被人所制。 这个小贱人,果然没有逃过那四兽的摧残! 她心中只觉快意无比,脸上却露出担忧之色,忡忡道:“太后娘娘下旨召你进宫,一来,是担心苏姑娘你的安危,二来么,就是想问清楚此事,是否真如那四人所供,苏姑娘你已经被……”她欲言又止,更是引人遐思。 顿了一顿,柳皇后才继续道:“苏姑娘,事情的真相如何,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对着太后娘娘直言相告,这宫里宫外都是太后娘娘的人,太后娘娘吩咐下去,没人敢乱嚼舌根,定会为苏姑娘你保守这个秘密。按理说此事乃是姑娘的隐私,本宫原不该过问,只不过,此事关系到苏姑娘两日之后的择婿一事,太后娘娘已经昭告帝都,如今帝都之人可说是无人不晓,如若被众人得知,苏姑娘你……己非完璧,那岂不是让太后娘娘在众人面前,大失脸面?” 柳皇后的这番话说得既入情又入理,听得众人都暗暗点头,心中暗赞皇后娘娘果然是慈悲宽容,这苏姑娘明明已经被四个采花贼给……皇后娘娘还是顾及她的脸面,没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就连邹太后都看了柳皇后一眼,对她的这番话颇为满意。 柳皇后目光紧紧盯着纤漾颈中的那朵红色吻痕,心中再次确定无疑。 纤漾站起身来,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神情肃然道:“皇后娘娘所说的话,臣女不懂。” 柳皇后早料到她会如此说,淡淡一笑,温言道:“苏姑娘,你是要本宫再重复一遍吗?” 纤漾对着柳皇后行了一礼,正色道:“皇后娘娘,您方才言道,有四个贼人供出臣女被他们掳走,此言从何说起?臣女昨夜明明是在房中睡觉,并不曾遇到过什么贼人,又何来掳走一说?若是臣女当真被贼人掳走,此时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怎么,苏姑娘你说,并不曾遭遇什么贼人,难道是那四个恶贼信口攀污你不成?只是好端端地,他们为何不说掳走了旁人,偏偏提到了苏姑娘你的名字呢?苏姑娘既然说自己不曾遇险,不知可有证据?”柳皇后看着她,步步紧逼地追问道。 “皇后娘娘请想,臣女乃是一闺中纤纤弱女,而娘娘所说那四人乃是江湖是有名的大盗,想来功夫定然不弱,臣女若是当真落在他们手中,又岂能全身而退?臣女如今完好无恙,岂不就是最好的证据?”纤漾面不改色的侃侃而言。 柳皇后暗中咬了咬牙,心道这小贱人好一张利口! “好罢,苏姑娘既然不肯承认,那四名贼人又亲笔写了供词,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本宫也难做决断。只是此事关系到皇族的荣誉,关系到太后娘娘的盛名,苏姑娘不能空口无凭,总需拿出证据来证明自身的清白,让大家心服口服才好。”柳皇后不紧不慢地道,她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看这丫头如何狡辩。 纤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却不知皇后娘娘让臣女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证实臣女是清白无辜的呢?臣女身边服侍的丫环仆佣,皆可为臣女作证。” “她们都是你的人,说话岂可作数?这样罢,本宫倒是有一个好法子,苏姑娘你信誓旦旦说自己清白无辜,不曾和那四个采花大盗有半点干系,不如就当面验身,以示清白,若你还是完璧之身,本宫就相信你的话,太后娘娘,您觉得臣妾这个主意可好?”柳皇后瞥了眼纤漾颈中红痕,转头看向邹太后,意态征询。 她心中冷笑,这贱丫头死到临头,还不肯松口,她倒要看看,一会儿验身之后,她是否还会这般牙尖嘴利,振振有词! 纤漾一听,正中下怀,她先前故意示弱,就是想引得柳皇后说出这句话,只要当众证明自己还是清白之身,就可以说明那份供词就是子虚乌有的诬陷! 邹太后却沉吟不语,她看了那份供词,唯恐此事为真,若是当面验身,万一苏家小姑娘真的被……岂不是让她太过难堪?若是不验吧,柳皇后之言也确实有理,此事关系着皇家的声誉,自己已经放出话去,要亲自为苏姑娘主持选婿大典,如果她当真不再是清白之身,那这场选婿岂不成了东黎王朝的一场笑话? 想了好一会儿,权衡轻重,邹太后还是抬眼看向纤漾,隐隐有着担忧,“苏姑娘,你可愿意?” “回太后娘娘,臣女愿意。”纤漾扬眸,目光中含着感激之情,这位邹太后真的是对己极好,事事都为己考虑。 “好罢。”邹太后却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柳皇后,“皇后,你去挑选两名为人可靠的嬷嬷,来为苏姑娘验身吧。” “是,太后娘娘。”柳皇后低头,掩去了眼中的得意之色,随后又抬头对着纤漾微微一笑,道:“苏姑娘,本宫已经安排了两名年老持重、经验丰富的嬷嬷,此时正候在殿外,苏姑娘既然问心无愧,正好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脱衣检验,来证明你的清白。” 脱衣检验? 纤漾的眉心不由一蹙,她忽然明白柳皇后为何笑得这般胸有成竹,她压根儿就不在乎自己是否清白,只需听得这脱衣检验四个字,就知道这是一种何等古老而落后的检验方式,更何况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前。 这对一个没出阁的闺中少女而言,是一种多么大的羞辱方式。 纤漾咬着下唇,沉吟不语。 柳皇后瞧出她脸上的犹豫之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怎么,苏姑娘不是问心无愧吗?这会儿却不敢验了?”她略带嘲弄的一笑。 第262章 不肯验身 在柳皇后开口一提到清白二字的时候,纤漾已经猜到必会上演当众验身这一戏码,她持身清白,自然不惧,但她没想到会是这种检验方式,让她当众脱衣……她万万不能接受。 更何况,她的身上还有南宫朗留下的痕迹,这衣衫一脱,纵然验出她是清白之身,这满身的吻痕就算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好了!”沉默不语的邹太后突然开口喝道,“皇后也不要太为难于她,她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你让她当众脱衣检验,岂不是让她难堪?还是让嬷嬷们带苏姑娘去偏殿中检验便是。” “是,还是太后娘娘想得周全,是臣妾疏忽了。苏姑娘,你就随嬷嬷们去偏殿验身吧。”柳皇后低头温顺地答道,她的用意就在于当众羞辱纤漾,并不真想当众验身,如果她当真是完璧,她安排下的人倒不好行事。 邹太后的话,简直正合她意。 到了偏殿之中,那两名经验老到的嬷嬷自有法子对付于她。 柳皇后拍了下手,道:“来人!” 立马有两名头发花白的嬷嬷从殿外走了进来,向太后和皇后行下礼去。 “奴婢魏嬷嬷,宫嬷嬷见过太后娘娘。” 两位老嬷嬷一齐跪倒向邹太后磕下头去。 “起来吧。”邹太后淡淡道,凝目向二人瞧去。 倒还都有点印象,知道这二人都是在宫中服侍多年的老人。 “太后娘娘,这位魏嬷嬷,乃是正四品的礼教司仪,这位宫嬷嬷,是从四品的掌事,主管风仪一职,您觉得她二人可还妥当吗?”柳皇后看向太后,笑微微地问道。 邹太后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位嬷嬷,点了点头,道:“倒都是老成持重之人。”话虽如此,她还是有点不大放心,转头对玉瑾道:“你跟着前去瞧着。” 玉瑾躬身应道:“是,太后娘娘。” 柳皇后转头看向那两名老嬷嬷,收起了笑容,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道:“你二人带苏姑娘去偏殿验身,一定要查验仔细了,此事关乎到苏姑娘的名声,谁要是敢马虎行事,冤枉了苏姑娘,本宫就要了你二人的脑袋!” 魏嬷嬷和宫嬷嬷都露出惶恐的表情,连称不敢。 “好了,带苏姑娘下去吧。”柳皇后口气一缓,对纤漾温言道:“苏姑娘,你可以放心,这二位嬷嬷经验丰富,定然会为你查验仔细,还你清白。” 纤漾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那两位嬷嬷见状,神色尴尬,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动手相拉,忍不住偷眼看向柳皇后,等她示意。 柳皇后再也掩不住目中的得意之色,挑起了眉梢,对纤漾道:“苏姑娘,你可是不敢去验?这也无妨,只需你承认了自己并非清白,这身嘛,不验也罢。此事也就在太后娘娘宫中这些人知晓,本宫自会令他们闭紧了嘴巴,为苏姑娘你保守秘密。只不过,两天之后你的择婿大典,怕是要取消了。太后娘娘,您觉得臣妾说得可对?” 她又转头看向邹太后。 邹太后正皱着眉,一脸担忧的看着纤漾。 她见纤漾迟迟不动,原本心里只有三分怀疑,现在也变成了八分。 听了柳皇后的话,她动了动唇,却没说话,纤漾不肯验身,自然证明柳皇后所言不虚,那四个采花大盗,当真是对她…… 可惜,当真是可惜了这孩子,唉!也是个可怜之人哪! 邹太后心里叹息着,为纤漾感到惋惜。 “既然如此,那两天后的大典,就取消了罢。”邹太后面对柳皇后的步步紧逼,颇为无奈,何况柳皇后句句都言之在理,让一个失去了清白之身的姑娘自主择婿,传了出去,必将是东黎国的大笑话。 周围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看向纤漾的目光中,有的鄙夷,有的不屑,也有的充满了同情和怜惜。 玉瑾见纤漾茕茕然独立殿中,纤弱窈窕,身姿如苏,心中怜念大起,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她手,安慰地轻轻拍抚。 纤漾感受到她的善意,对着她展颜一笑。 玉瑾不由一怔,只觉得她的笑容灿烂无比,哪里有丝毫的失意伤心,又哪里有半点委屈难堪? 柳皇后对那两名嬷嬷一使眼色,两名嬷嬷会意,立马上来拉扯纤漾,嘴里嘀咕着道:“还不快下去?都已经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还好意思在这里污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眼睛?” 哪知她二人的手刚一碰到纤漾的胳膊,就觉得一股大力猛地袭来,二人立足不定,登时向后跌倒,狠狠地摔了一个屁股墩儿,疼得皱起了眉,嘴里直哼唧。 “放肆,好大胆的女子,竟然敢在太后娘娘面前动手?”柳皇后苏眉一竖,怒喝道。 纤漾运起内力将两名嬷嬷弹开,她这点功力在南宫朗眼中,自然是如蜉蝣撼大树,但对付这两名不会半点功夫的嬷嬷却是轻而易举。 这时听了柳皇后的话,她轻启朱唇,淡然一笑,缓缓道:“臣女岂敢动手,是这两名嬷嬷自己站不稳脚,才摔倒在地,与臣女何干?” “你还狡辩?你不敢验身,却有胆子欺负嬷嬷,太后娘娘,臣妾请您为这两名嬷嬷主持公道。”柳皇后转头向邹太后告起状来。 邹太后不以为意道:“是那两名嬷嬷好不懂事,苏姑娘乃是大家千金,她二人竟然上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更何况哀家并没有看到苏姑娘动手。想来是这两名嬷嬷年老体弱,自个儿摔倒的吧。” 柳皇后一听,气得肝儿都疼,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快之色。 太后娘娘居然这般维护这小贱人,却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好在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取消了这贱人的择婿大典,而且当着众宫人的面前,这小贱人她不敢验身,定是心虚,不出数日,这贱人残花败苏的名声势必传遍帝都,到那时,她就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烂鞋一只,再也无人肯向她求亲。 第263章 守宫之砂 却见纤漾上前一步,对着邹太后盈盈拜倒,抬起头来,道:“太后娘娘,臣女不肯脱衣验身,并非是臣女心虚,而是这等脱衣验身的方式,实在有辱于人,臣女幼受庭训,知书识理,实在不堪如此受辱,请太后娘娘恕罪。” 柳皇后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好一个狡辩之词,不敢就是不敢,不清白就是不清白,自古宫中,都是这种验身方式,也没听谁说过什么受不受辱。” 纤漾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诧异道:“太后娘娘,难道宫中就没有别的检验女子清白的方式不成?” 邹太后微微摇头道:“皇后之言不错,我进宫己有五十余年,并未听说还有别的验身方式。你既然不愿,哀家也不勉强于你,今天这事,哀家会命令皇后为你守密,你也无需难过,日后……日后若是遇得合你心意之人,你可自行婚嫁,哀家为你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说罢低低叹息一声。 纤漾提高了声音,道:“太后娘娘,臣女是清白的,并未如皇后娘娘所说,被那四个贼人所掳,至于这验身么,臣女另有一个法子,可以证明臣女的清白。” “另有法子?什么法子?”太后狐疑地看着她。 柳皇后忍不住插口道:“太后娘娘不要听她信口雌黄,她定是想了狡计想蒙混过关。” “这法子是否灵光,当众一试便知。皇后娘娘若是不信,也可亲身来试。”纤漾镇定自若地道。 “你倒说说,是什么法子?”邹太后将信将疑地道。 “太后娘娘,不知您可听说过守宫砂?”纤漾试探地问道,这个时代和她所知的时代完全不同,连名医华陀都湮没的时代,想来连这守宫砂也不曾听过罢。 果然看到邹太后一脸的茫然,道:“守宫砂?是什么物事,哀家不曾听过。” “这是一种壁虎的脚爪上自带的红泥,壁虎又名守宫,而这种红泥色如朱砂,故名守宫砂。太后娘娘可命人抓些壁虎,取出红泥,将此物点在臣女的手臂之上,再以水洗之。臣女如是完壁,则此砂越洗越是红亮,若是臣女失贞,则此砂一洗就会褪色。” “什么?天下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邹太后大为好奇,忍不住看了纤漾一眼,她原以为纤漾是信口胡编,哪知见她一脸的从容镇定,竟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倒信了个七八分。 “太后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找宫女们试验一下,臣女是否说谎,一试便知。”纤漾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 “太后娘娘,您不可听这小女子的砌词狡辩,臣妾从来就不曾听说过什么守宫砂,壁虎脚爪上的泥,居然会有这等功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柳皇后讥讽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皇后娘娘切莫要小瞧了天下的物事,以免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纤漾微笑着看向柳皇后。 “……”柳皇后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若论口才,她哪里是纤漾的对手。 “玉瑾,你去找些太监,抓些壁虎来,苏姑娘说的这物事倒也有趣,咱们不妨来试上一试。”邹太后转头吩咐道。 玉瑾答应了下去。 过不多时,果然抓回来三十几只壁虎,盛在一只方盒之中。 柳皇后见了那三十余只活物在盒子里蠢蠢而动的模样,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退开了几步,离得那盒子远远的。 就连邹太后看了,也心里打了个突,把目光转了开去。 其他的宫女都是个个失色,瞧也不敢去瞧。 纤漾先取过一只瓷碟,打开盒子捉了一只壁虎出来,仔细一瞧,果然在它的脚爪间发现了一抹朱红之色。 这守宫砂的法子她是从书上瞧来,原书中记载,这守宫砂共有两种制法。一种是将壁虎以朱砂喂养七日后,捣烂成泥,再涂在女子臂上。只是此法需要七天时间,她等不及。 另一个法子就是取壁虎脚爪间的红泥,直接涂于女子臂上,她现在选用的就是第二个法子。 她小心翼翼地把三十余只壁虎的红泥都挑在了瓷碟里,揉在一起,也只不过是绿豆大小的一颗,但己足够使用。 “太后娘娘,守宫砂已经取到,请太后娘娘找宫女前来试砂吧。”纤漾把那只小碟恭恭敬敬地递到邹太后的面前。 邹太后接过,仔细察看,却瞧不出异样,问道:“此物当真好使?” “太后娘娘,好不好用,一试便知。”纤漾微笑答道。 “好,玉瑾,你来试。”邹太后第一个就想到了玉瑾,她服侍自己多年,守身如玉,由她试砂,自是可靠之极。 玉瑾看着那从壁虎脚爪里取出来的朱泥,咽了口唾沫,心里毛毛的,她瞧了眼纤漾,只她正对着自己温柔一笑,于是大着胆子走上前,“苏姑娘,如何试法?” 纤漾微笑道:“玉瑾姑姑不必害怕,这物事无毒,请姑姑卷起衣袖。” 玉瑾依言拉起袖子,露出手臂,她不过四十多岁,肌肤仍然紧致光滑,晶莹似玉,邹太后见了,轻轻一叹,道:“玉瑾,你陪伴哀家多年,倒是误了你的终身了,是哀家为你考虑不周。” 玉瑾听了邹太后的话,眼圈不由一热,咬唇道:“太后娘娘,奴婢是心甘情愿服侍您,瞧您说的是什么话。” 邹太后摇摇头,默默不语。 玉瑾转头看向纤漾,道:“苏姑娘,你试吧。” 纤漾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瞧着玉瑾,听她和太后之间的对话,好像有故事? 她的好奇之心一晃而过,马上收敛心神,用细针挑了一点儿朱泥,轻轻点在玉瑾的上臂之上。 说也奇怪,那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朱泥一碰到肌肤,登时吸附上去,变得大约有粟米粒儿般大小。 玉瑾瞧了,啧啧称奇。 “太后娘娘,守宫砂已经点上,用水一洗,便知分晓。”纤漾抬头道。 “取水来。”太后吩咐左右。 很快,宫女们端上来一盆清水,放在纤漾和玉瑾面前。 第264章 陈年旧事 这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纤漾的举动。 就连柳皇后都有些坐不住了,她可不信纤漾说的什么守宫砂,而是认定了纤漾想在太后和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鬼。 “皇后,你还是站近些看吧,这样瞧得仔细些。”邹太后瞧了柳皇后一眼,淡淡道。 柳皇后被邹太后瞧破心事,脸上不由讪讪的,还是依言站起身来,走到玉瑾身边。 这种事,她自然是要亲眼瞧个清楚。 她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不管这苏纤漾想捣什么鬼,都休想瞒过自己这双眼去。 纤漾对她轻轻一笑,笑容温婉,但看在柳皇后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柳皇后挑了下眉,笑道:“本宫在这儿瞧呢,苏姑娘可是觉得紧张了?” “臣女问心无愧,这紧张的恐怕是那内心有鬼之人。”纤漾不轻不重地道。 柳皇后冷哼一声:“赶紧试吧,本宫就在这儿瞧着。”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纤漾让宫女端起那盆清水,在玉瑾点了守宫砂的手臂上轻轻擦洗,说也奇怪,那原本小小的红点,在清水一洗之下,变得越发的鲜红欲滴,宛如一颗晶莹透明的红珠。 玉瑾自己都觉得有趣,“咦”了一声,她抬起右手,在红点处使劲搓了搓,小红点依然鲜红如昔,半点不见褪色。 柳皇后见此情形,双眉微蹙,暗自琢磨。 虽然亲见,她仍是不信,端起那盛着朱泥的小瓷碟左看右瞧,还送到鼻端闻了闻气味。 “太后娘娘请看,玉瑾姑姑的守宫砂一经点上,水洗不去,只要玉瑾姑姑不……不嫁人,这守宫砂就永远不会褪掉。”纤漾抬眼瞬了瞬玉瑾,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像玉瑾姑姑这般出色的人,从妙龄韶华到风韵犹存,就这样孤守空房,终老于宫中,这就是古代宫庭女子的一生吗? 实在是太过可悲可叹。 “果然如此!”邹太后拉过玉瑾的手,细细瞧去,轻轻抚摩了一下,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且不可听信她的一面之辞,这东西说不定凡是点在女子的肌肤之上,都不会褪色。咱们应该多试数人,才可作证。”柳皇后目光一闪,突然说道。 “皇后说得有理。”邹太后也确实有些怀疑,毕竟纤漾说的此物功效太过神奇,她见多识广,也是闻所未闻。 这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异物? “皇后,你说,再由谁来试验此物的功效?”邹太后看向柳皇后,眼睛微微一眯。 柳皇后心里打了个突,暗自忖思,听太后的话中之意,难不成是想让自己亲身试验? 方才那小贱人说,此物点在女子的清白之躯上,会终身不褪,若是点在妇人身上,则一洗就掉。 眼下在这太后的大殿之中,这成过亲有过夫妇之事的,除了太后娘娘,就是自己了。 但是,自己可是堂堂的皇后之尊,岂可亲自试验这种物事? 她一时倒踌躇起来,目光对着殿中的众人一个个瞧了过去。 突然,她目光落在一人的身上,吁了口气,道:“太后娘娘,下一个就让宫嬷嬷来试验吧,她曾经伺候过先皇,只是并未留册,故而她虽是妇人之身,却算不得是先皇的人。由她试验,再好不过。” 邹太后眯着老眼,向那宫嬷嬷瞧了过去,那宫嬷嬷一直以为自己是局外人,正用看好戏的心情瞧着,忽然听得柳皇后将名字点到自己身上,吓了一跳,再一听柳皇后所说的话,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冰冷万分。 她不需抬眼,也知道邹太后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哪敢抬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邹太后连连磕头:“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当年……当年……” 她害怕的舌尖打颤,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年她被先皇宠幸之事,宫中所知之人甚少,先皇事后早将她忘得精光,她自然不敢对外提起,事隔多年,她以为这等尘年往事早就被人忘怀,无人再知,哪晓得竟然会被柳皇后说出了隐事,而且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前。 想当年她曾是太后宫中的一名粗使宫女,那时的太后是先皇最受宠的辰妃,她身份低微,就连辰妃娘娘的寝宫也没资格入内服侍,但机缘巧合之下,被先皇临幸一夜。 此事宫中几乎无人得知,她虽也存了攀龙附凤之心,却也知先皇对自己没有一丝半点的在意,只当自己是个用过的器具,随手弃之。 先皇殡天之后,所有服侍过先皇的一应宫女照例殉葬,她因并未入册,才得以幸免,心中侥幸万分。 她留在宫中,地位随着年纪增长,也慢慢地熬到了掌事嬷嬷的身份,在这宫中虽然还是奴才,却也有了教训人的资格。 她本以为就这样平淡度过一生,哪晓得数十年前的秘事竟然会被柳皇后得知,并以此来威胁自己助她为虐。 她不得不允。 孰料到,柳皇后竟然会把自己的隐秘当众揭穿,一时之间,她胆颤心惊,满是皱纹的脸一下子变得没了血色。 她只图个寿终正寝,不曾想到得老来,会落得这般下场。 太后娘娘,定是不会饶过自己的了。 邹太后对她瞧了几眼,对当年这事她半点不知,更对这个在自己宫中做杂事的粗使宫女没了半点印象,见她容颜苍老,满是皱纹,头发白多黑少,比之自己看上去还要苍老,忽然起了怜悯之心,幽幽一叹。 “起来吧,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还提它作甚!”邹太后出乎意料的并未动怒,反而温言道。 那宫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老眼中弥漫了泪珠,感激无己,对着太后连连磕头,口中只叫:“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典,谢太后娘娘恩典。” “你既然伺候过先皇,想来己是妇人之身,就由你来试试这守宫砂吧。”太后淡淡道。 宫嬷嬷又磕了个头,道:“奴婢遵命。” 她用手背拭了下老泪,爬起身来,走到纤漾身前,像玉瑾那般挽起衣袖,露出枯瘦干瘪的手臂来。 第265章 清白之身 先前她被柳皇后用当年隐事相胁,准备借着验身之时对纤漾下手,这时隐事揭破,邹太后宽容大度,并不追究,她心中一块巨石砰然落地,只觉得心神俱轻,再也没有把柄落于人手,也再不需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心中轻松无比。 这时候她再看纤漾,不由得对这姑娘深深同情起来。 她得罪了柳皇后,皇后便想出这等毒计前来害她,幸好自己没有下手,否则岂不是生生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纤漾对宫嬷嬷看了一眼,自然看出了她眼中露出的善意,微微一笑,挑了一丁点朱泥,轻轻点在她的手臂之上。 这次,朱泥并不像方才点在玉瑾手臂之时,牢牢吸附,而是虚虚的像是浮在表面,颜色依然是朱红色,并未变得鲜红透亮。 纤漾取过清水,在那红点之上轻轻一洗,朱泥随水而褪,颜色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邹太后揉了下眼睛,叫道:“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是不是哀家眼睛花了,看不清楚了?玉瑾,你也帮哀家看着点。” 玉瑾抿嘴一笑,答应道:“是。” 那宫嬷嬷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伸长了手臂,邹太后和玉瑾二人看了又看,没发现半点痕迹,不由得啧啧称起奇来。 柳皇后见到这般情景,心中又惊又疑,神色变幻不定。 她这时对这小小的朱泥功效,已经相信了大半。 目光闪烁,暗想,如此一来,自己安排下的法子就不好使了,岂不是让这小贱人逃过一劫? 她微蹙眉心,暗中忖思。 接下来又试验了两名宫女,纤漾为她们一一点上守宫砂后,用清水去洗,都是越洗颜色越加红亮,这时邹太后才真的信了,笑着对玉瑾道:“苏姑娘的这法子好啊,从今以后,宫中又可少生许多事非了。” 邹太后十四岁入宫,在宫中住了近六十年,对宫庭中宫女太监嬷嬷们玩的各种把戏无不瞧在眼中。 就拿验身这一节来说。 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的清白身子毁在了这验身嬷嬷的几根手指之中。 入宫时,明明是黄花处子,但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人,那在验身之时,她就很可能会被收买了的验身嬷嬷暗中下手,这等苦果,却无法对人言说,只好生生地打落牙齿和血吞下。 方才柳皇后提出为纤漾验身之时,她也曾担忧过会发生此事,所以准备派玉瑾前去监视,不料纤漾竟然想出这个奇妙无比的法子来,她登时大为宽心,又很是欣慰。 “太后娘娘,这法子好是好,就是这朱泥实在太难得,方才奴婢带人几乎抓遍了宫中各地,才只抓到这三十来只壁虎。”玉瑾微笑道。 “说得也是。”邹太后看向纤漾,笑吟吟的道:“苏姑娘,你还有什么好法子么?” 她现在对纤漾的好奇之心大盛,这小姑娘的心眼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她都能想得出来,她懂医术,治好了自己的病,这也不奇,奇的是,她居然连这种试验处子的法子也知晓,却是从何处看来? “启禀太后,这物事其实并不难得,只是需要多一些时日罢了。抓到壁虎之后,以朱砂喂养九日,然后捣烂成泥,一样可以做守宫砂之用。”纤漾回想了一下。 “不错,不错。玉瑾,赶紧记下来,以后咱们宫中验身,通通都用苏姑娘说的这个法子。”邹太后极是满意,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玉瑾笑着答应了。 “太后娘娘,苏姑娘说的这法子自是极好,而且试验之后,果然灵验,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让苏姑娘亲自来试验试验呢?”柳皇后见邹太后言笑晏晏,一边饮茶,一边和身边的玉瑾说话,显然把给纤漾验身之事忘之脑后,忍不住出言提醒。 她心中还存了一分侥幸,觉得纤漾是故意说起这法子,来转移邹太后的注意,让人对她不去追究,她却偏偏要追究到底。 就算当真验出这小贱人是清白的,她也一样有法子对付她! 于是,屋里的人一下子全对纤漾看了过去。 纤漾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中,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挽起左臂衣袖,露出一条欺霜赛雪般的玉臂来,她挑了点朱泥轻轻点上,只见雪白肌肤中鲜红一点,宛如雪地中绽开的一瓣红梅。 她又沾了些清水,滴在红梅之上,红梅越发闪亮,最后竟似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红露珠般。 邹太后满意地眯了下眼睛,点头道:“皇后,苏姑娘已经试过了,她确是清白无疑,你还有何话说?那四个贼子的攀污之言,作不得数。” 柳皇后见了这般情形,早就想好了对策,她对着纤漾的手臂斜斜一瞥,果然见那守宫砂遇水不褪,反正娇艳欲滴,不由暗自懊恼,暗骂那梅山四兽真真是笨蛋!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都吃不到嘴里! 她心中虽恼,脸上却丝毫不露,抬眼看向纤漾,神态雍容,淡淡道:“苏姑娘确实是清白之躯,不过本宫倒是有一个疑问,不知苏姑娘昨夜却是去了何处?听闻苏相府中,今儿一早便遍寻你不获,连苏丞相都不知你的去向,所以本宫看了那四个贼子的供词,这才误以为真。” 她言下之意,自是说纤漾不守闺规,夜半不在府中,不知在何处与人私会。 邹太后却不知此事,乍一听闻,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向纤漾瞧了过去。 纤漾眉梢一挑,这柳皇后对自己的行踪竟然了若指掌,看来自家的丞相府中,也被她派了探听消息之人。 这柳皇后对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哪。 只不过,她只知其一,还不知其二。自己的行踪,南宫朗早就当着帝都百姓的面前,替自己说得清清楚楚。 这柳皇后恐怕还不知情罢! 纤漾所料不错,这柳皇后确实并不知情,她派出去的探子只探听到纤漾失踪的消息,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只因柳皇后进了太后的宫中,无法传递进去消息。 第266章 九王相救 纤漾低下头来,默不作声,心中暗暗发笑,恐怕一会儿这柳皇后就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这一低头不语,看在柳皇后眼中,就是明显的心虚胆怯,越发觉得自己所料不错,紧逼了一句:“怎么,苏姑娘为何不答?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她看了纤漾颈中的吻痕,已经敢断定纤漾定是与他人半夜私通,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虽说那梅山四兽失了手,倒因此抓住了她的一个把柄。 柳皇后目光中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光芒。 纵然你身子清白又如何?你一个深闺弱女,夜半出府与他人私会,传了出去,名声一样有损。 纤漾抬起头来,忽地反问道:“皇后娘娘,臣女也有一事不明,想请问皇后娘娘,娘娘一口咬定臣女昨夜不在府中,不知皇后娘娘是如何得知的?” 死到临头,还要负隅狡辩? 柳皇后冷冷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做事无愧于心,事无不可对人言,那就请苏姑娘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说一说昨夜……姑娘你的行踪吧,另外,苏姑娘脖子上的红痕,倒也着实好看,太后娘娘,您觉得呢?” 她话一说完,殿中众人的目光一齐向纤漾的脖颈处瞧了过去,果然看见雪肌玉肤之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红梅印记,看得懂的人不由齐齐抽了口冷气。 众人心中都想,夜不归宿,身带吻痕,这苏大小姐行事,可当真是大胆之极哪! 就连邹太后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向纤漾的目光中变得沉沉郁郁,让人捉摸不透。 纤漾身子一僵,一下子想到南宫朗留在自己颈中的那个吻痕,心里忍不住把南宫朗骂了个一百八十遍。 确实是她疏忽了,竟然把这一点忘得一干二净,以致给皇后看到,抓住了自己的痛脚。 只一忽儿功夫,她就恢复了镇定,淡淡地道:“皇后娘娘,臣女还是那句话,我问心无愧,并无做出任何失德之举。” 柳皇后微微一笑,道:“苏姑娘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昨夜的行踪你既不愿当众分说,本宫岂能相强,大伙儿心知肚明罢了。”她不再理纤漾,转头看向邹太后,道:“太后娘娘,苏姑娘恐怕是要辜负了您对她的一番心意了。” “哦?此话怎讲?”邹太后似乎一怔。 “太后娘娘恩典,赐了苏姑娘极大的荣耀,允她自主择婿,还准备亲自为她主持择婿大会,不想苏姑娘却与他人暗中私会,你侬我侬,依臣妾愚见,这择婿大会,不举办也罢,如果当真举办了,恐怕也会变成了咱们帝都的一个大笑话。” “皇后的意思是?”邹太后眉头皱起。 “臣妾之意,此女既然行止不端,与人私相苟合,自是不配享有太后娘娘赐予的殊荣,臣妾想请太后娘娘收回对此女的恩典,并治她的欺君之罪。臣妾身为一国之母,自是要为天下女子做好表率,如果纵容此女的胡闹,臣妾罪之大矣。”柳皇后把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正气凛然。 邹太后见柳皇后咄咄逼人,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而纤漾却微微低头,半句话也不为自己分辨。 她原本坚信自己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定不会看错了人,她并不信柳皇后所说之言,这小姑娘会半夜与人私通,做出丑事。 但在柳皇后如此相逼之下,纤漾仍是一言不发,倒显得很是可疑。 “苏姑娘,你昨夜究竟有没有在府里?和哀家说个清楚明白。” “启禀太后娘娘,臣女昨夜确实宿在家中,绝没有半步跨出府门。皇后娘娘说臣女与他人私会,此事纯属子虚乌有。”纤漾直视着邹太后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邹太后看着她澄净明澈的眼睛和自己坦然相对,对她的话倒是确信不疑。 只是柳皇后字字句句,都冠冕堂皇,让人难以反驳。 如果纤漾只是空口说说,没有证据,只怕这半夜与人私会的帽子,就会扣到她的头上,再也洗脱不掉。 还有,她那颈中的红痕,也实在是可疑之极…… 此事该如何处置,当真是左右为难,邹太后不由得头痛起来。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进来一名宫女,跪下禀报:“启禀太后娘娘,九殿下和雨轻公主在外求见。” 邹太后正在烦恼,摆了摆手,道:“不见,不见,让他们先回去,待哀家有空之时,自会召他们觐见。”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一个清越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祖母,孙儿有一个大喜讯想要告诉您老人家!”话声是满是喜悦之意,正是南宫朗。 纤漾心中一动,这南宫朗就像一阵及时雨,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 邹太后对柳皇后瞧了一眼,淡淡说了句:“此事以后再议。便提高了声音,“老九,小十,进来罢!” 随着邹太后的话声,门帘一挑,雨轻公主推着南宫朗的轮椅,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穿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袍,眉如远山清冷,眸中光华内蕴,虽然坐在轮椅之中,仍是风姿出众,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纤漾也不由自主地向他瞧去,正巧南宫朗的目光也正在看她,二人视线一触,纤漾马上别过头去,想起他留在自己颈中那个暧昧的吻痕,心头微微着恼。 不过同时,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好像他一出现,自己面临的所有责难,还有柳皇后的再三紧逼,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明显是专为她而来,只要他一出现,她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邹太后的眼中满是宠溺和慈爱的笑意,对着南宫朗招招手,道:“老九,过来,是什么大喜讯要告诉哀家啊,小十,把你九哥扶过来。” 南宫朗和雨轻公主先依礼给邹太后和柳皇后分别请了安,雨轻公主这才笑嘻嘻地扶着南宫朗,到了邹太后的座前。 第267章 身子渐好 柳皇后皱了下眉,心中气恼万分,自己已经把苏纤漾那小贱人逼得无路可退,眼见得太后马上就要下旨责罚那贱人,却偏偏被这突如其来的二人搅了局。 这南宫朗被苏纤漾的美色所迷,来此的目的自是为了那小贱人。可恼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偏偏不和自己一条心,居然和南宫朗搅和在了一起。 “皇祖母,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您听了之后,一定会欢喜得跳起来!”雨轻公主眉飞色舞地对邹太后道,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般。 邹太后被她勾起了一丝好奇,微笑道:“哦?是什么好消息,还能让哀家跳起来?皇祖母可老喽,跳不动喽。”笑着拍了拍雨轻的手背。 雨轻公主的眼珠转了转,突然落在了纤漾的脸上,对着她亲昵一笑,又转头看向南宫朗,咯咯笑道:“九哥,还是你自个儿和皇祖母说罢!” 南宫朗笑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还是让皇祖母亲眼瞧上一瞧,方才可信。” 纤漾眉梢一动,他这话一语双关啊。 柳皇后自然也听了出来,打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邹太后凝目向南宫朗瞧去,奇道:“老九,你要让哀家瞧什么?” 南宫朗一笑,却不回答,一众宫女太监们也不由好奇地看向他,就连柳皇后,都把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向他。 纤漾却把头一低,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这九殿下又要演戏了,她怕自己再次瞧见会忍俊不禁的乐出声来。 只听得邹太后一声惊呼:“老九,你做什么?快快坐下,小十,还不快去扶着你九哥,仔细摔着!” 雨轻公主笑嘻嘻的声音:“皇祖母,您放心坐着,睁大眼睛瞧好吧。” “胡闹!真是胡闹!老九……啊!你、你当真站起来了?”邹太后的声音由惊转喜,“咣当”一声,桌上的茶杯被她衣袖带起,摔在了地上,人也一下子从榻上站了起来,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纤漾悄然抬眸,果然看到南宫朗晃晃悠悠地站在了邹太后的面前,没有任何人搀扶,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无力,貌似比前几日好很多。 邹太后喜出望外,声音都颤抖起来:“老九,哀家不是眼花了吧?你的身子……当真是好多了了?”她揉了揉眼睛,兀自不敢相信,转头看向身边的玉瑾,“玉瑾,你告诉哀家,老九他,他是不是真的好了很多?” 玉瑾的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却是一脸的笑容,大声道:“太后娘娘,您没眼花,九殿下他的身子好了很多。” “皇祖母!”南宫朗又向前走了一步,拉住了邹太后的手,只觉得邹太后的手微微抖动,显然心情激动万分,他又是感动又是羞愧,自己竟然瞒骗了祖母这么久,真是不孝。但时势所迫,他不得不为。 饶是邹太后心志坚定如铁,此时也觉得眼眶发热,老九终于有了起色,这可比什么都更让她欢喜。 她紧紧握着南宫朗的手,不停地在他腿上打量着。 “老九,快告诉哀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突然就好了?难道遇到了稀世神医不成?”邹太后见南宫朗身子微晃,心疼得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仍是紧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松开。 南宫朗微微一笑,还未作答,雨轻已经急不可待地跳起身来,跑到纤漾身边,拉起她的手,往邹太后面前推。 纤漾不便挣脱,被她一直推到了邹太后的面前,无奈地道:“公主殿下,您这是……” 雨轻笑嘻嘻的打断她的话,对邹太后道:“皇祖母,喏,这就是你要找的稀世神医!我九哥的身子,就是让苏姑娘给治好的!” “什么?小十,你此话当真?”邹太后这回是真的诧异了,她的目光从南宫朗脸上移向纤漾,再一次重新打量起这个小姑娘来。 “怎么不真!”雨轻快言快语地道:“皇祖母,要不是苏姑娘施展妙手,估计您今儿个就看不到我九哥了呢!” 邹太后悚然一惊,掉回眼看向南宫朗,问道:“老九,你给哀家仔仔细细地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雨轻正要插言,邹太后却向她一瞪眼,她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南宫朗向纤漾看了一眼,正色道:“皇祖母,雨轻所言不错,要不是苏姑娘出手相救,孙儿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皇祖母的面了。”说完,便把在苏相府门前说的那番话,绘声绘色地又说了一遍,先是说到自己病发危急,再说到纤漾尽心为自己医治,他口才极佳,这番话说完,人人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这位苏姑娘不在相府,却是被九殿下请进府里,为殿下瞧病去了,居然还治好了连谷神医都瞧不好的病,让九殿下能够恢复行走,这是何等高明的医术啊! 众人看向纤漾的眼中,都充满了敬佩,玉瑾的目光中更满是感激之情。 邹太后先是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听到后来,眉目渐渐舒展,对着纤漾连连点头。等到南宫朗说完,她忽然转头,瞪了柳皇后一眼,目光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这柳皇后真是无风不起浪,没事都要挑三分! 苏家小姑娘明明是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孙子“请”进了府里去医治,她偏要给人家拉扯上什么半夜私会,真真是可恼! 柳皇后只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刚喝了一口,就猛地往地上一摔,怒道:“茶凉了!”吓得身边的宫女忙跪下认错。 邹太后淡淡地道:“还不赶紧给皇后娘娘换杯热茶来,这茶凉了可以换成热的,这人的心要是凉了,再想暖过来,可就难喽。” 柳皇后听着邹太后这意带双关的话,更觉得如坐针毡。 她的目光微微眯起,看了眼南宫朗,又看了眼纤漾,心中盘算着念头,顺手端起宫女新送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却猛地烫了舌尖儿,忍不住再一次摔了茶杯。 第268章 一唱一和 “烫死了!” 那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皇后好大的脾气啊,看来哀家这里的茶是入不得皇后娘娘的口了,皇后还是回自己宫里,喝自己宫里的茶吧。”邹太后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柳皇后脸色尴尬,忙站起身来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哼!”邹太后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转头对南宫朗道:“这么说,苏姑娘今晨时分,是被你派人请进了府里瞧病?所以苏相府中才找不到苏姑娘,闹得人心惶惶?” 南宫朗脸一红,低声道:“是孙儿情急之下,行事鲁莽,考虑不周,请皇祖母恕罪。” 邹太后收起了脸上的喜色,板着脸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老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用这种方式让苏姑娘为你治病!你一个大男人,做出这种行径,羞也不羞!” 南宫朗脸上露出惶然之色,低头道:“孙儿知错了!” 邹太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道:“就算是你病势危急,难道就不懂得请客的礼数吗?你想请苏姑娘为你治病,就该正大光明地到相府递帖子,请苏姑娘前往,怎可做出这等强行请人的事来?枉费了哀家往日对你的一番教诲!罚你去外面跪上一个时辰,算是给苏姑娘赔礼谢罪!” 雨轻公主突然见邹太后发了怒,吓了一跳,忙叫道:“皇祖母!您怎么可以让九哥罚跪啊,现在外面日头正毒,九哥的身子才刚刚有了一点儿起色……” 邹太后一摆手,怒道:“雨轻,你九哥不懂事,犯了错,就该罚!他行事莽撞,差点毁了苏姑娘的清白名声,只罚他跪上一个时辰,这还是轻的!你要是再替他求情,就陪他一起跪着罢!” 雨轻见邹太后动了真怒,吓得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说。 南宫朗苦起了脸,慢慢向外挪去。 雨轻心中着急,连连对纤漾使动眼色,让她开口求情。 纤漾咬着唇,不知道是该气呢,还是该乐。 邹太后她老人家还真真是一个人精儿! 这姜是老的辣,狐是老的奸,邹太后真是又辣又奸。 她和南宫朗两人一唱一和,在自己面前演的这出苦肉戏,不就是想让自己开口为他求情吗? 她老人家惩罚自己的孙子,却让自己去求情,这究竟是个什么事儿啊! 可这出戏已经唱到了这份儿上,她只有陪着两人一起唱下去,因为旁边还有一个看戏的柳皇后呢。 眼瞅着南宫朗马上就要出了殿门口,雨轻急得差点跳起脚来,终于听到纤漾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太后娘娘,请息怒,臣女有话要说。” 邹太后一直在等纤漾这句话,只不过仍是板起脸,冷冰冰地道:“苏姑娘,如果是为这臭小子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哀家今天非罚他不可!这小子得罪了你,哀家罚他下跪,正是为你出气,你反倒为这小子求起情来,是何道理?” 纤漾差点给气乐了,她抬起眼瞅着邹太后,慢慢道:“太后娘娘,臣女不是为了九殿下求情,只是九殿下的这身子……实在是跪不得,臣女为九殿下以金针通穴,打通了他的气血穴关,才使得他的身子终于有了好转,如今刚刚可以缓缓行走,如果跪上一个时辰,会造成九殿下血脉不畅,很可能以后就再也不能彻底的治愈了。” 她知道越是说得煞有其事,就越是容易取信于人,才能借此封住这些人的悠悠之口,保住自己的清白名声。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曾对名声这个东西嗤之以鼻,因为那时她什么也不在乎。可现在完全不同了,她对苏丞相的孺慕之情已经越来越融入到了骨血中,她清白的名声有损,毁掉的不是她一个人,苏丞相会再次受到牵连,令相府蒙羞。一想到前段时间苏丞相因此在众人面前失了势,闭门在家中时那萧索沉郁的模样,纤漾就觉得心中一痛。 邹太后原本只是装模作样地发发怒,一来是做给皇后看,二来么,也是想瞧一下这苏家小姑娘对自家老九究竟是个什么心思,谁知被纤漾这么煞有其事的一说,倒着起急来,忙叫道:“老九,回来,还不去向苏姑娘道谢?若不是人家替你求情,哀家今天绝不饶你!” 纤漾暗中撇了下嘴巴,心道,这邹太后真是心疼自己的孙子,自己哪里替他求情来着! 南宫朗一本正经地向纤漾道谢,纤漾也依足了规矩回礼。 邹太后看着二人宛如金童玉女一般,心中突然大悔,自己好端端地为何要答允那小姑娘自主择婿,还为她办一个择婿大会,这不是等于双手把孙媳妇送进别人的家里去么! 此时太后的宫中,一派其乐融融。 雨轻公主拉着纤漾,不停地夸赞她医术如神,治好了九哥的病,纤漾只是抿唇微笑,并不多言。 邹太后则细细询问南宫朗的身体状况,无人去理会被众人冷落一旁的柳皇后。 柳皇后孤坐一旁,她脸上带着端庄祥和的微笑,端着茶杯,表面上是在细细品茗,实则心中憋闷得几乎要炸了出来。 身旁的宫女帮她添了一杯茶,又是一杯,只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喝了三四杯热茶,越喝越觉得心头上火。 她目光一转,突然落在纤漾颈中那个吻痕上面,眼睛登时一亮,唇角勾起,淡淡开口道:“苏姑娘,你帮九殿下治好了身子,本宫很是感激,但有些事情,既然有胆子做,就别遮遮掩掩地不敢承认!” 她这话一出,殿内正在聊天的几人都愣了下,一起向她看来。 邹太后拧了下眉:“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皇后昂着下巴对着纤漾点了点:“苏姑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颈后的印记,究竟是怎么来的,请你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前,分说分说。” 她的话让大殿中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邹太后的脸色一沉,雨轻公主也闭上了嘴巴,众宫人的目光一齐向纤漾的脖子看了过去 第269章 铩羽而归 南宫朗的心猛地一跳,目光一瞥间,已经瞧见自己留在她颈上的痕迹,心下大悔,暗恨自己当时行为孟浪,居然留下了这等让人议论的话柄。 他心中羞惭,几乎不敢抬眼去瞧纤漾,更不知该如何去为她分辩解围。 只听得纤漾不慌不忙地道:“皇后娘娘是说这个红斑么?” “不错。”柳皇后见到众人脸上的异样表情,差点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心道,证据确凿,看你如何分辨! “这个么……”纤漾沉吟了一下,抬眸看了雨轻公主一眼。 雨轻公主猛地一拍额头,叫了一声:“哎哟,苏姑娘,你脖子上的这个斑还没好啊?可疼不疼?痒不痒?等我回宫,一定让人把园子里的芍药全都拔光,要不苏姑娘你以后可再也不敢到我宫里来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一齐看向雨轻公主,柳皇后忍不住眼角一跳。 “小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姑娘脖子上的斑和你园子里的芍药花有什么干系了?”邹太后紧盯着雨轻公主,问道。 “这事儿都怪我不好,昨儿我邀苏姑娘去我宫里的花园赏花,结果害得苏姑娘不小心碰到了一株毒芍药,脖子上就起了这个红斑。皇祖母,您放心,我回去就把那些芍药花全都铲了,一株不留,我那儿还有最好的活血去瘀膏,回头我就派人给苏姑娘送过去。”雨轻眨着灵活的眼珠,想都不想地道。 听了雨轻公主的话,众人都想:原来如此! 柳皇后却气恼之极,狠狠地瞪了雨轻一眼,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家的女儿跑出来替那个苏纤漾小贱人解了围。 毒芍药! 南宫朗的嘴角忍不住一抽,又气又想笑地瞪了纤漾一眼。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邹太后心里松了口气,一看雨轻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撒谎,她斜眼看向柳皇后,心中有气,神色淡淡地道:“皇后,哀家最近想读几本佛经,你的字写得好,不知道愿不愿意帮哀家抄录几本啊?” 柳皇后立马站了起来,躬身道:“臣妾愿意为太后娘娘效劳,不知太后娘娘想读哪几本佛经?”她知道邹太后这是想法子在惩戒自己,让自己抄佛经?说得好听! “《大方广佛华严经》,乃经中之王,经中彰显广博无尽的因果德行,《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宣讲修心养性,从而修得自在身心。《大佛顶首楞严经》最是积攒功德,哀家对这三本经书最是爱读,皇后若是闲来无事,抄录完毕之后,不妨把这三部佛经细细读上几遍。” “臣妾遵旨。”柳皇后暗中咬牙,脸上恭顺答道。 纤漾、南宫朗和雨轻三人不读佛经,还不觉得如何,玉瑾却忍不住看向邹太后,暗想太后娘娘真是恼了柳皇后啦,旁的不说,单就那《大佛顶首愣严经》就有数百章,足足有三寸之厚,这要抄将起来,没有几个月的时间,绝计难以完成。 只是这柳皇后也实在是咄咄逼人,事事针对苏姑娘,太后娘娘罚她抄写佛经,一是惩戒她挑事生非,二来也是希望她能修身正德,身为一国之后,心胸自当宽大为怀,皇后娘娘这佛经,还是读得忒少了些! “皇后要抄录佛经,就不必在哀家这里浪费时间了,早点抄录完毕,就能早点获益。”邹太后再一次对柳皇后下了逐客令。 “是,臣妾告退。”柳皇后只觉得脸面无光,向邹太后告退后,出了太后的宫殿。 她原本以为抓住了纤漾的把柄,便要借着太后之力,让纤漾身败名裂,却万万料不到,自己准备好的一着一着妙棋,尽数被那小贱人化解开去,竟然没有让她损伤半分! 乘兴而来,却铩羽而去,真真是令人可恼可恨! 她心中虽恼恨到极点,脸上却带着笑容,看在旁人的眼中,她还是那个高贵优雅,气度端庄的皇后娘娘。 只有她的贴身宫女碧荷,才看出她那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的眼神,只觉得腿肚子直打颤,知道回到皇后娘娘的宫中,等着自己的又将是一场暴风雨般的发泄。 柳皇后的笑容未消,直到上了凤辇,那个温文柔和的微笑一直挂在她的嘴角。 下了辇,进了自己的凤仪宫,柳皇后仍是面带笑容,让一众宫女太监们无不松了口气,看来皇后娘娘的心情很好,自己今天的日子估计会好过得许多。 碧荷随着柳皇后进了寝殿密室之中,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有她知道,柳皇后笑得越是温柔的时候,她爆发的怒意也会越猛烈。 自己势必又将成了她的出气筒,只不知今天的柳皇后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折磨自己? 她思之不寒而栗。 果然,柳皇后进了屋后,也不回头。 “关上门。”声音平静无波。 碧荷的腿已经有些发软,她颤抖着手,刚刚掩上了房门,还没转过身来,额角就是一阵剧痛,一个青樽琉璃瓶不偏不倚地砸中她的额头,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残渣! 她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低俯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柳皇后这顿怒火来得极为凶猛,只听得室内一片砰砰砰,嚓嚓嚓,又是满地的碎片。 碧荷自然也被波及。 手上脸上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溅起来的碎片划出数道血痕,有的还渗出血来。 她咬牙强忍。 还好,柳皇后除了那一个花瓶,并没有更多的虐待她,只是一个人砸着东西泄愤,口中骂声不绝。 柳皇后滔滔不绝地骂了将近有一盏茶的时分,终于有些累了。 她一屁股坐在披花绣锦的扶手椅上,呼呼喘了几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杯茶润喉,却发现茶杯茶具早己变成了一地的残渣。 “去,给本宫沏壶茅山香尖。”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盛怒得像狮子一样的人不是她。 碧荷暗暗舒了口气,知道柳皇后的这番怒意是过去了。 她轻轻悄悄地去了屋外,不多时,已经端了新的细瓷茶具走了进来。 第270章 宠辱不惊 柳皇后喝了几口香茶,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其实她也不是一味鲁莽之人,心思也颇为慎密,只是这许多年过得顺风顺水,从来没人敢违逆她的心意,却偏偏遇到了纤漾,就像是咬到了一块铁板,咯得她牙痛,却嚼之不烂,毁之不去,让她心烦意乱。 在凤辇上回宫之时,她已经想到了对付纤漾的法子。 这时冷静下来,脑子更是灵活。 “碧荷,马上派人去苗疆,打听毒手蛊王的下落。”她抬起眼皮,眼中透出一抹厉光。 碧荷身子颤了一下,抬眼悄悄看着柳皇后,颤声道:“毒手蛊王?” “不错!那小贱人不是自觉医术高超吗?本宫倒要瞧瞧,她和那毒手蛊王相比,是她的医术更高明呢?还是蛊王他老人家的蛊毒更凶猛?嘿,本宫简直等不及要看这场好戏!”柳皇后阴冷的一笑。 “皇后娘娘,那毒手蛊王不是和您约定,那事之后,和您再无瓜葛,咱们冒然前去找他,他能答应帮咱们吗?”碧荷小心翼翼地问道。 “狗屁约定!本宫是答应他,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他不是有一个心爱的孙子吗?你派人这样和他说,只要他帮了本宫这个忙,本宫就扶持他的孙子做苗疆之主,封他孙子为苗王,永镇苗疆,怎么样,你觉得这个条件,蛊王可会答允?”柳皇后胸有成竹,她早打听得清楚,那蛊王再是狂傲,也傲不过爱子之心。 自己奖了他这样一个大大的恩典,他岂会不尽心尽力帮自己办事? 碧荷对柳皇后越发佩服,是啊,那苏纤漾也真是倒霉,竟敢得罪皇后娘娘,只要毒手蛊王一出手,这一回,她想痛痛快快的死,只怕也是不能。 她想起自己见过被那蛊王下了毒蛊之人,连连惨呼了十天十夜,死的时候脸上全是无边的痛楚之色,仿佛在地狱里受了十天十夜的酷刑煎熬一般,直到临死,那人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仿佛死亡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解脱。 想到这里,她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据说,那人中的还不是蛊王最厉害的蛊。 传言中,毒手蛊王下蛊之术,变幻莫测,神秘之极,总是教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就着了他的道儿。 “皇后娘娘,您这个法子,当真是让他无法拒绝。奴婢想,他一定会乖乖的为娘娘您办事。只不过,娘娘,对付一个小小的苏纤漾,真的需要请蛊王出马吗?奴婢可以继续去找那人,上次他收了咱们的银子,可没办成咱们的事,说起来是他还欠了咱们的人情,总是要还的。”碧荷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偷着瞄柳皇后的脸色。 柳皇后沉吟了一下,道:“那咱们就来个双管齐下。你说的那人……不是本宫信不过他,只不过他那组织毕竟全是江湖中人,这种人眼中只认得银子,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咱们供了出来。嗯……”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次是他欠咱们的,他就该替本宫除去这个贱人。你去和他说,那贱人两天之后会在东校场择婿,她不是说要出三道试题吗?只要答对者,不论贫富贵贱,不论出身地位,她都会委身下嫁,那真是再好不过!你就让那人派人前去,务必要在会中夺魁,本宫倒要瞧瞧,这小贱人落在这等江湖之人的手中,会有什么下场!” 她想到得意之处,唇边冷笑连连,这才觉得心中郁闷大解,长长舒了口气。 碧荷倒吸一口凉气,赞道:“皇后娘娘,您这个法子真是再妙不过!那苏纤漾怎么会想不到娘娘会有这样的妙招!她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不过,那边派去的人,会胜得了九殿下吗?奴婢瞧着那九殿下对那苏纤漾百般相护,择婿大会,他定是要去的,万一……” “南宫朗?那个瘸子?”柳皇后轻蔑地一笑,目光中满是不屑,“他一个残废,就算那贱人帮他治腿,可他现在连路都走不稳,能济得什么事!他被那贱人美色所迷,但是太后并没有给他赐婚,他想要娶那贱人为妻,就得依足了规矩,去参加比试,你觉得那人派去的江湖高手,会比不过那个残废?”她冷冷地笑。 “皇后娘娘真是算无遗策,奴婢佩服。”碧荷真心诚意地赞道。 “好了,你下去吧,蛊王之事,一定要派可信之人,速速前往,不得有误,本宫要在半个月之内,听到回信,明白了吗?”柳皇后终于恢复了高贵的仪表。 “奴婢遵命。”碧荷领命退了下去。 太后宫中,柳皇后搅起来的一起风波,因为南宫朗和雨轻公主的到来被化解于无形。 柳皇后一走,邹太后就放下了威严肃穆的架子,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就像是邻家的祖母,看着心爱的孙儿和孙媳妇,和颜悦色地和三人说着话,同时暗中观察纤漾。 越看越觉得小姑娘深藏不露。 方才柳皇后可谓是步步紧逼,用来威胁她的正是一个女子最最重要的声名,可这小姑娘不卑不亢,镇定如恒,没有一星半点的慌乱,果然当真如她自己所说:问心无愧! 还有自己对她这般恩宠,她却没有半点恃宠生骄,依然是一派落落大方的神态。 真真是担得起宠辱不惊四个字! 邹太后越瞧越觉得舍不得,这么好的姑娘,如果能留在自家的田里,该多好哇! 她忍不住转着眼珠子去瞧自己那个宝贝孙子,果然看到南宫朗有意无意的飘向纤漾的眼光,明显是对人家有意。 她年纪虽老,眼睛却没花,心里更是明镜一般。 雨轻公主腻在邹太后的怀里撒了会儿娇,纤漾又帮太后切了下脉,察觉邹太后脉象稳健,失眠之症果然已经大好,便嘱咐邹太后多进食补,又提供了几个食疗的方子,太后笑着让玉瑾全都记了下来。 眼见得天色渐晚,三人便告退出来。 邹太后原想留三人在宫中用膳,纤漾却坚辞不受,邹太后见她神态坚决,便安排了人送她出宫。 第271章 乳酪有毒 南宫朗放心不下,吩咐属下一路护持,直到亲眼见到纤漾平平安安地进了相府的大门,这才放心回府,安排一切。 纤漾回到府里,径自回了自己的落霞阁。 看到熟悉的房间,纤漾就像是回到了温暖的巢穴里,精神和身体全都放松了下来。 她直接往床上一躺,闭上双眼,动都不想动。 铃铛悄步进来,见她的神情,悄悄吐了下舌头,不敢打扰她,正准备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纤漾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也不睁眼,问道:“铃铛,阿九……可曾回来?” 她虽然已经料到阿九不在府里,还是忍不住询问。 果然听得铃铛说道:“阿九,他没出现过。” 纤漾咬住唇,忍下心中的一阵阵失望。 阿九,你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不告而别? 你身上的毒…… 纤漾烦躁地睁开眼,用力甩了下头,她不要去想,所有的烦心事她现在都不去想。 “铃铛,落姨那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有呀!小姐,你等着,落姨娘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小姐回来呢,我马上就去拿。”铃铛三步并作两步地出去端饭了。 果然不一会儿,好几道热气腾腾的菜端上了菜,全都是纤漾爱吃的,可今天闻着这诱人的菜香,纤漾却提不起兴致。 肚子明明很饿,食物也很美味,吃在嘴里却像是嚼腊一般。 纤漾勉强让自己吃下了半碗饭,就把碗一推,铃铛看了看她的脸色,不敢再劝,对着小怜努了下嘴。 小怜侍立在旁,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纤漾用饭,这时见铃铛对自己使眼色,轻轻咬了下唇,把手中的托盘递到铃铛面前。 铃铛从托盘上端起一只青花瓷碗,喜滋滋地道:“小姐,喝碗乳酪羹吧,这是用最新鲜的羊奶做出来的,味道极好,你一定爱喝。” 纤漾确实极爱吃这种又酸又甜奶味十足的味道,她一嗅到那股酸甜味儿,就觉得口舌生津,接过那碗羹来,拿起碗里的小银匙,轻轻舀了一勺,慢慢送到唇边。 “姑娘,别、别喝。”小怜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碗羹,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纤漾抬眼看向小怜,目光透出疑问。 她看着小怜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手中的碗,轻轻笑了笑,道:“你也爱吃这东西?铃铛,还有吗?去给小怜也盛一碗,让她尝尝。” 铃铛刚刚答应了一声,就听到小怜略带紧张的声音道:“不、不是,姑娘,这、这碗羹有点不对。” “哦?”纤漾闻言,向乳酪羹细细瞧了几眼,又抬头看着小怜,微笑道,“哪儿不对?你是说这羊乳不新鲜么?有点儿酸味么?这东西就是这个味道的,酸中带甜,很好喝的。” “不是的,姑娘,这种乳酪羹我以前见过,它的表面应该平滑如镜,泛着浅淡的白,可是姑娘你瞧,从这儿瞧过去,它的表面上有着极小的细泡,这东西……一定是坏了,姑娘还是别吃了,免得吃坏了肚子。”小怜一脸的紧张兮兮。 “是么?”纤漾端起碗,再次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道:“小怜,还是你细心,这羹好像是坏了,想必是时间放得久了,铃铛,你拿出去倒掉吧。” 铃铛答应了一声,端起碗走了出去。 “小怜,幸亏你细心,瞧了出来,要不……我吃了这碗羹,想必定是要生病的了。”纤漾瞅着小怜,微微一笑。 小怜神情有点局促不安,低下头揉着衣角:“姑娘,只要不怪小怜多事就好了。” 纤漾不再说话,一双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只看得小怜越发不安,强笑了一下:“姑娘,我、我去给你泡杯茶来。”说完匆匆要走。 纤漾突然冷了脸,伸手在桌上一拍,厉声道:“小怜,你好大胆子,竟敢骗我!” 小怜吓了一跳,见纤漾脸若冰霜,满是怒意,忙跪了下来:“小怜不敢。” 纤漾任由她跪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住她,“你说,这乳酪羹你以前见过?你当真是发现了它和寻常的羹有不同之处?” 小怜在纤漾凌厉的目光下垂下头来,嘴唇轻轻一颤,低低地应了一个:“是。” 纤漾身子往后一靠,抬起头不再看她,摆了摆手,道:“小怜,你起来吧,一会儿我让铃铛给你准备点银子,明儿你就出府去,我这儿不留说谎的人。” 小怜脸色大变,她怔怔地看着纤漾,眼中登时充满了泪水,她膝行几步,拉住纤漾的裙角,颤声道:“姑娘,你别赶我走,我、我……”她死死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我说,我……我下午路过厨房的时候,亲眼看见陈婶婶把一包粉末放进落姨娘为姑娘准备的羊奶中,我看她偷偷摸摸的,觉得那一定不是好东西,所以、所以这才提醒姑娘……” 纤漾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只见她一双凤目中波光潋滟,乌黑的眼珠像浸中水里的紫葡萄,楚楚可怜,心中一软,她俯身拉住小怜的手,拉她起身,在她掌心的茧子上轻轻抚摸,叹了口气。 “小怜,我不是故意吓唬你,只是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小怜怯怯地看着纤漾,低声道:“我、我不敢,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不像陈婶婶是姑娘身边的老人,我怕我说出来,姑娘也不会相信我。” “傻丫头!”纤漾忍不住埋怨地看她一眼,道:“什么老人新人,你们谁对我好,我心中有数!陈婶婶虽然在你之前进府,但是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也就再不是我的人了。只不过,小怜,这事儿你先暂时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在陈婶婶面前,不可露出半点异样,懂了吗?” 小怜神色庄重地点点头:“姑娘,您放心,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纤漾见她眼神还是怯生生地不敢正眼瞧自己,对她温柔一笑,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小怜,我刚才吓到你了吗?” 第272章 用毒高手 小怜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摇摇头,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不怕,我只怕有人会伤害你,欺负你,姑娘你放心,有我小怜在,我一定会拼命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坏人的伤害。” 她嘟着薄唇,神情认真之极,纤漾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温言道:“你也放心,虽然跟着我,不一定会有大富大贵,但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吃以前吃过的苦。好了,你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铃铛给你安排好住处了吗?可还满意?你和铃铛都像我的妹妹一般,我会好好待你的。” 小怜的脸微微一红,看着纤漾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感动之色,忽然道:“姑娘,我、我想……”她欲言又止,看着纤漾怯怯地不敢出口。 纤漾笑了笑:“有什么话就大胆子说出来,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我吃了你吗?” 小怜终于鼓起勇气道:“姑娘,我,我想给你守夜,我想晚上侍侯你,求姑娘答允。” 纤漾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什么人守夜,我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你还是和铃铛一起睡比较好,也能睡得安稳些。” 小怜急道:“姑娘,求求你让我呆在你身边吧,我自小没有亲人,姑娘待我这样好,我早就把姑娘当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守在你的身边,我才能睡得踏实,我绝对不会吵到你,我只要在你角榻上伏一夜就好,姑娘,你就答允我吧。” 纤漾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心中颇为感动,但是她独处惯了,屋里不喜欢留人,更何况她晚上还要练玄阴玉女功,让她留在身边,实在不便。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神态坚决地摇了摇头。 小怜脸上的神色颇为失望,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纤漾好一会儿,才低头出去了。 小怜前脚刚走,铃铛后脚就悄悄溜了进来,手里端着那碗乳酪羹,放在桌上,悄声道:“小姐,她可信么?” 纤漾笑着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这戏演得挺像,进步很大。” 铃铛得意地翘了翘鼻子,道“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嘛,跟了小姐这么久,我怎么能没一点儿进步?” 纤漾白她一眼,“没叫她瞧出来破绽么?” 铃铛摇了摇头:“下午我看到陈婶婶从大院中回来,鬼鬼崇崇地进了厨房,然后我就故意叫小怜去厨房拿东西,不一会儿看到她脸色发白地回来,却什么也没和我说,手里更是什么也没拿,我还当真以为她会一直瞒下去,没想到……她居然对小姐你这般忠心。小姐,你好厉害,居然想出这法子来试探她。”说着吐了吐舌头。 纤漾微笑不语。 不是她多疑,实在是她现在步步危机,不得不防。 小怜虽然是南宫朗买来的人,以南宫朗这般谨慎仔细的性子,想必定是会选身家清白可靠的人进府,但她现在处境危险,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加倍小心。 她院中的六名仆妇虽然是她亲自挑选而来,但难保不会有人被收买,有了异心,她早就暗中叮嘱铃铛和落姨娘,对其余五人多加留意,果然发现了陈氏的破绽。 落姨娘在另外五人面前故意透露晚上要给纤漾做奶酪羹,并取了新鲜的羊奶放在厨房。其余四人并无异样,并没人踏出院门一步,唯有那名姓陈的仆妇借故出了院子,只一会儿就回了来,落姨娘早就避了开去,造成厨房中空无一人的假象。 然后铃铛故意去支使小怜去厨房中取物事,让小怜无意中发现陈氏的异动,就是要瞧瞧这小丫头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如果她隐瞒不说,自然是不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而今这个结果,让纤漾大是满意。 小怜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 至于那陈氏……纤漾的眼睛眯了眯,既然她背叛了自己,她自有法子收拾她。 铃铛眨了下眼道:“那小姐你是相信她了?” “嗯。”纤漾点点头,叮嘱道:“她没什么可疑之处,她孤苦无依,身世也颇为可怜,你以后可不许欺负人家。” “小姐!”铃铛登时不高兴地翘起嘴来,“小姐你也太偏心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人啊,你是不是觉得小怜比我长得好看,喜欢她超过喜欢我了啊?” 纤漾啼笑皆非,故意逗她:“对啊,小怜长得多水灵,你和人家一比就像丑八怪,我自然喜欢她!” 铃铛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嘴巴一扁一扁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纤漾忍不住捏了捏她圆圆的苹果脸,笑道:“笨丫头,你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小怜就是再好看,我又怎么会喜欢她超过你呢?在我心里,谁也及不上你重要。” 铃铛这才破涕为笑,伸袖子擦了擦泪珠,忽然指着桌上的那碗羹,问道:“小姐,这羹里当真有毒么?是什么毒?又是谁下的?” 纤漾不答,端起羹碗,对着烛光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又放在鼻端深深一嗅,自言自语:“马前子加草乌头,天下十大著名毒物中毒性排在第四和第八位,二者揉和在一起,无色无嗅,毒性反而不显。中此毒者感觉不出半点异样,却会在一个月之间,四肢渐渐萎缩,一直缩到婴儿的模样,最后气竭心颤而亡。啧啧,好高明的毒术!瞧不出来这秦氏,居然还能认识这样的高人!” 铃铛听得心惊胆颤,她死死盯着纤漾手中的碗,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姑娘,那秦、秦氏她和姑娘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一定要置姑娘你于死地不可?姑娘,你先前脸上中的毒,也是她下的,对不对?”铃铛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把二者联想了起来。 纤漾缓缓点了点头,把碗放回桌上,仰起脸来,目光看向空处,默默思忖。 铃铛看到纤漾眉尖轻蹙,显然是想到了一个难题,她不敢打扰纤漾的思路,静静地一声不出。 纤漾没想到的是,这给秦氏配置毒药之人,用毒的手法居然颇为巧妙。 第273章 为她守夜 这马前子又名蕃木鳖,是呈粉状的毒物,味道有淡淡的苦涩,而草乌头是一种花的果实,味带回甘,二者都是烈性毒药,只需服下少许,都能让人很快中毒身亡。但有一点,这两种毒物都有缺陷,就是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若是单独下在饮食之中,极易被同是用毒的行家所察觉。 这人心思巧妙,竟然想出把二者结合在一起的用法,而且剂量配比恰到好处,当真是做到了无色无味,能让人中毒于无形之中,若不是自己在前世曾对这几种毒性做过深入的研究,只怕当真会着了他的道儿。 这秦氏明明已经被父亲关进了佛堂,还能将毒下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得不说是手眼通天,这相府之中她的心腹爪牙着实不少,自己以后更需要步步提防。 眼下她需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守株待兔,引蛇出洞。 她相信,秦氏这下毒之计不成,肯定还有后招。 至于这位下毒的同行么,倒激起了她一丝好胜之心。她真想明刀明枪的和他比上一比,瞧是谁的毒术更加高明。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晃而过,迅速又被她抛在脑后。虽然此人毒术高明,人品却让她十分不齿。隐身暗中下毒害人,算是什么高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同理,毒药可以杀人,亦可以活人。她精研毒术,为的是以毒攻毒,能够救活更多的垂危病人。哪里像是此人,********全用在如何下毒,让人防不胜防的地方,真真是可惜了他的一身毒术! 纤漾回过神来,指着那个羹碗对铃铛道:“铃铛,找几块油布,把这个东西仔细地包好了,然后深埋在地下,记住,一定不要让别人瞧见。” 铃铛听纤漾说得郑重,忙一脸认真地答应了,小心翼翼地端起那个碗,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落姨娘亲自带人送了洗浴的热水进来,她知道纤漾的习惯,睡前定是要泡一个热水澡,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关切地看了纤漾一眼,默默无语地垂手退出。 纤漾对她老成持重的品性很是喜欢,不多言不多语,却把自己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又事事为自己想得周到,让她很是感激。 她脱衣进了浴桶,水温微烫,却十分舒服,她取过一旁的药包,把药粉撒在水中,然后静静地运起功来。 阿九不在身边,她便连遇凶险,让她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有自身强大了,才有自保的能力。 这世上,依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一想到阿九,她登时一阵气血翻涌,心绪难以平静,忙收敛心神,凝神物外,把所有杂念都抛诸脑后,不一会儿,就进了物我两忘之境。 等到一桶热水慢慢变凉,她呼出一口气,收了功,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湛然,借着药性之助,她自觉功力大有进境。阿九送给自己的这套功法,真是奇妙之极。 她正要起身穿衣,忽听得外间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心中一凛,低喝一声:“谁在外面?” 她院中服侍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沐浴时不得前来打扰。 纤漾拿起挂在一旁的单衣,也顾不得擦干身体,往身上一裹,迅速出了浴桶。 只听得净房门外一个带点怯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姑娘,是奴婢,小怜。” 纤漾心神一松,怔了怔,问道:“小怜,你不去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听说姑娘在沐浴,特来服侍姑娘的。姑娘,小怜可以进去服侍你吗?” “不用不用,我已经洗完了,你去睡吧。”纤漾走出净房,看到小怜守在门边,显然是刚刚洗过澡,清秀的脸蛋白里透红,乌黑的长发兀自未干,神情妩媚动人。 她不由啧啧赞叹,小怜还真是个美人胚子,身材高挑,修长挺拔,比她还高了半个头,和她一比,铃铛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 不过,这小怜好是好,就是老是想服侍自己,实在让她受不了。 她心中忽地一动,看样子自己想多留小怜在自己身边几年也不一定留得住,古代的女子成亲都早,或许,她也得为小怜的终身幸福打算一下了。 纤漾拉着小怜的手,带她到桌旁,坐了下来,小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鹿般的眼神让纤漾的心变得软软的。 “小怜,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八了。”小怜咬着下唇,眼神变得微带困惑。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可订过亲?”纤漾微笑道。 小怜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她摇摇头,“姑娘,我没订亲,我也不嫁人,你对我好,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这丫头真是聪明,自己只提了个头,她就猜出了自己的用意。 纤漾心里嘀咕,这才叫冰雪聪明,铃铛那颗心眼和她一比,就像是个木头疙瘩。 “好了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觉了。”纤漾拍拍她的手。 小怜听话地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身道:“姑娘,奴婢想为你守夜……” 纤漾又好笑又好气,站起身来,拉住她手一直把她送到门外,嗔道:“听话,快去睡觉!”说完把门重重一关,隔断了她楚楚可怜的眼神。 纤漾回房吹熄了蜡烛,上了床,几乎头一挨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纤漾忽然听到房门“咚”地一响,立刻从梦中惊醒过来,一个念头飞速地闪过。 阿九! 一定是阿九! 她心里瞬间被喜悦充得满满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几乎是飞奔一下冲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一个人影正靠在门板上,随着房门的拉开,“咕咚”一声跌进房来。 纤漾怔了一下,紧接着失望无比,哪里有阿九,那随着自己开门跌进房里来的,分明是小怜。 “小怜,你不在房里睡觉,大半夜的在这儿做什么?” 第274章 是阿九吗 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声若蚊蝇:“奴婢睡不着,就来这里守着姑娘,姑娘,你就让奴婢留在门外吧,奴婢保证不再打扰姑娘,我一定不出一点儿声……” 她抬起头来,长长的凤眼带着哀求之意,在皎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让人不忍心拒绝。 纤漾无奈地叹口气,道:“好吧,那你进屋来睡吧。” 小怜大喜,眼波流动,满满的都是欢喜之意。 纤漾从床上抽出一条锦被,一个枕头,放在外床,道:“你就睡外面吧。”说完,她进了里床,拉过绣被盖好。 小怜却站在床边,迟迟不肯上床。 纤漾奇道:“你不困么?怎么还不睡?” “姑娘,您是主子,小怜却只是个是奴婢,身份低贱,不配和姑娘同床。”小怜的声音极低,仿若耳语一般。 她伸手抱了被子,身子往脚榻上一缩,“小怜就睡在这儿,守着姑娘。” “胡闹!什么主子奴婢的,你既然跟了我,以后就不许讲这些虚礼,以后在我面前,也不需要下跪,听见了吗?”纤漾板起脸,声音严厉。 “姑娘……” “不许再说,上来睡觉!” 小怜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抱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坐上床来,身子离得纤漾远远的。 纤漾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当我是老虎会吃人吗?快躺下睡吧。” 小怜轻声道:“姑娘,你不嫌弃奴婢吗?奴婢身子脏,比不得姑娘娇贵,奴婢怕离得近了,玷污了姑娘的高贵之躯。” “什么叫高贵?什么叫卑贱?通通都是放屁!小怜,我告诉你,你和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做人,要想让别人瞧得起,首先你自己就要瞧得起自己!以后在我面前,不许你再把这些脏啊卑贱啊奴婢啊的字眼挂在嘴巴上,心里面也不许想。”纤漾一听小怜的论调,就忍不住有气。 “姑娘……”小怜喃喃地叫了一声,黑暗中,纤漾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一双明眸映着月光,泛出淡淡光华。 “好了,快睡吧。你不困,我可困了。”纤漾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睛,她是真的疲倦极了,不多一会儿,就呼吸沉沉,睡得极香。 小怜却一直怔怔地坐在床边,好半天才慢慢地躺了下去,她轻轻地向里床移动了一下,离得纤漾近了点儿。 黑暗中,只见她一双眸子乌黑闪亮,凝望着纤漾沉睡的面容,久久不曾阖上。 月色朦胧。 小怜在黑暗中睁开双眼,静静望着身畔的纤漾,只听得她呼吸细微,显然好梦正沉。 她轻轻抬起手,缓缓朝她伸了过去,细长的凤眼中闪动着隐隐光芒。 她的手离纤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阵夜风,忽地吹开了窗户,随风送来外面院子里的夜来花香,香气馥郁。 小怜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窗外月白风清,窗前花影摇动,一切并没有异样。她不甚在意地回过头来,继续凝望着纤漾,丝毫没有注意到,随着刚才那股夜风飘进屋进来的,还有一个淡淡的黑色身影。 那身影影影绰绰,隐在暗处,一双晶光逼人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她那双向纤漾缓缓伸出去的手…… 小怜的双手终于触到了纤漾的肩头,那人影再也忍耐不住,从暗中一跃而出,到了床前。 小怜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见到床前骤然出现的黑影,恐惧地睁大凤眼,张嘴就要惊呼,黑影欺上前来,在她身上点了一指,她登时说不出话来。 “你要做什么!”黑影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道。 小怜一脸惊慌无比,看着那人面无表情的脸,身子瑟瑟发抖,突然伸出双手,一下子护在纤漾身前。 黑影见她这般举动,微觉诧异,伸出五指扣住她的咽喉,随手解开她的哑穴,低声喝问:“说,你要做什么?” 小怜只觉得扣在喉间的五指宛如鹰爪一般,知道对方只要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会断成两截,又怕又慌,颤声道:“我……我……我只是见姑娘冷了,想给她盖盖被子,你、你是谁?你是想来害我家姑娘的人吗?你、你休想!你、你要想杀人,就杀我吧,别、别动我家姑娘,她是个好人!求求你,放过我家姑娘吧?” 她浑身怕得发抖,可还是大着胆子去拉黑影的衣角,苦苦哀求。 黑影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话,纤漾睡梦中已经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对着他看了过来。 月光如水银般流泻在室内,将室内的一切都照得朦胧虚幻。 纤漾揉了揉眼睛,再次对黑影看了过去。 黑影停住了逼问小怜的声音,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纤漾。 纤漾只觉得心头一震,随后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轻轻叫了一声:“阿九!” 那黑影也是身形一震,随手一指,小怜立刻软软地倒了下去。 纤漾吃了一惊,以为阿九骤下杀手,低头一瞧,只见淡淡月光下,小怜闭着双眼,胸口起伏,显然还有呼吸。 “只是点了她的睡穴,没杀她。”黑影轻描淡写地道,双目精光流露,看向纤漾。 纤漾满心欢喜,又满怀怨愤,她咬住下唇,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去哪里了?毒发作时疼得厉害吗?” 阿九隐在黑影里,却不出声,只默默地瞧着她。 纤漾突然气起来,顾不上衣衫凌乱,从床上跳下来,赤着双足,站到阿九面前,直直地瞪着他。 离得近了,看得更加清楚,果然是阿九,依然戴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具,只是一双眼睛隐在黑暗中,瞧不清楚。 纤漾又气又恨,他消失了两天,又突然出现,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这么平平淡淡,连半句解释也没有。 她恨恨地瞪着他,他在她灼人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随后目光变得温柔,脉脉地望着她。 这似曾相识的目光让纤漾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想都不想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倾听他强壮有力的心跳。 第275章 一个承诺 黑影被她抱住,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两只手臂直直地垂在身体两侧,想要抱她,轻轻一抬,又放了下来。 纤漾在他胸口贴了一会儿,只觉得他心跳得异常欢快,可身体也异常僵硬,不觉起了疑心,仰起头来,仔细地瞧他。 黑影被她瞧得很不自在,伸手去拉她环住自己的胳膊,结结巴巴地道:“别、别这样,咱、咱们好好说话儿,这样、这样不大好。” 纤漾瞧得清楚,他脸上戴的果然是阿九的面具,可是,他的反应…… 她松开双臂,一下子退后几步,离那黑影远远的,气恼之极,怒道:“小十!原来是你来戏弄我!” 黑影眨了眨眼,无辜地道:“什么小十,我是阿九,你心心念念的阿九啊。” 纤漾白他一眼,恨恨地道:“你以为你戴上阿九的面具,就能装得像他吗?呸,小十,快告诉我,阿九呢?他去哪里了?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他体内的毒还没驱除干净呢,他为什么不来?你说,阿九是不是出事了?……” 她越说越急,上前两步,目光急切地看向小十。 小十连连摇头,轻笑一声道:“老天,这么多的问题,我再长八百个舌头也不够回答的。” “你就告诉我一点,阿九,他现在好不好?是否平安无事!” “阿九,阿九,你就知道阿九,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小十好不好?”小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你这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吗?又没少胳膊没少腿,小十,你快说,阿九呢?” “九哥他好着呢,你放心,就是九哥叫我来的。”小十伸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清雅俊秀的脸来,他走到一旁的椅子,长袍一撩,悠闲自得的坐了下来。 “他让你来的,那他呢?他去哪儿了?他自己为什么不来?”纤漾都快让他急死了,一迭连声地追问,恨不得上前掐住小十的脖子让他说个痛快。 “他……”小十张着嘴巴,欲言又止。 “说!”纤漾脸一板,厉声道。 “他有事要办,暂时不便露面,所以才派我前来保护你。”小十悻悻地道,一想起来他就有气,凭什么九哥他软玉温香抱满怀,却让自己来做这餐风露宿的护花使者,哼! “他没受伤吧?”纤漾还是不放心,追问一句。 “没有!他一点儿伤也没受!”小十不耐烦地道,看着纤漾那一脸关切的模样,心里莫名的窜起了一阵火。 “那就好。”纤漾脸上绽开了微笑,唇边一个小小笑涡仿佛盛满了流进来的月光,小十看在眼里,不由得呆了一下,心里顿时觉得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原来她……居然这么美! “小十,这些时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没露面?”纤漾想起小十连夜为自己赶制衣裙,熬得眼睛都红了,然后突然就消失不见,她也确实想念过他。 “露面干什么?看你和九哥两个卿卿我我么?”小十想都不想地冲口而出,话一出口,他的脸就红了,忍不住往阴影里缩了下,不让纤漾瞧见。 他当时心里充满了愤愤不平,明明是他先识得她的!她晕倒之时,也是他救了她,可结果……她却喜欢上了他的九哥! 他一气之下,甩手离开,原打算离这二人远远的,从此眼不见为净。却还是放心不下九哥,又回了转来,结果,又被九哥派了这个好差事——暗中保护她的平安。 这可真是个磨人的活儿! 要不是方才看到小怜突有异动,他才不会现身,虽然九哥嘱咐了自己要告诉她的话,可他偏偏就不想说! 纤漾颇为奇怪地看他一眼,看得小十心里发了虚,梗了下脖子,嘟囔道:“看什么看,不知道我小十长得好看么!” 纤漾忍不住笑了笑,他那副模样像个别扭的小孩,她伸出手,在他放在桌面的手背上像个大姐姐般的拍了拍,小十却像是被火烫了般,一下子缩回手去,瞪眼道:“你要干什么?” “阿九,有话要你传给我么?”纤漾眨了下眼,笑吟吟地看着小十,知道阿九平安无事,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 “没有。”小十翻了个白眼。 “小十,别闹小孩子脾气,说起来我还要好好地多谢你呢,你帮我做的那套衣裙,实在是漂亮极了。” 小十一听,眼睛亮了亮:“那……你要怎么谢我?” 纤漾微笑道:“你想要什么谢礼?” 她还真不知道这小十喜欢什么,银子他自是不稀罕的,可她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银子了。 有三个字已经冲到了小十的嘴边,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凝视着纤漾,乌黑的眸子里闪耀着点点星光,好半天,终于开口道:“我要你……” 纤漾也不出声,托着下巴笑眯眯听他的下文。她玩过的把戏,这小十是想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么。 果然看到小十眼中闪过一抹懊恼,瞪了她一眼,道:“我也要你的一个承诺。” “好!”纤漾也不多问,痛快地答应下来。 “你就不问问我要的是什么承诺?”小十不甘心地问。 “我何必要问?我欠你一个承诺,你也欠我一个承诺,正好公平和理,谁也不吃亏。”纤漾笑嘻嘻地道。 看着她笑得如花般柔美,小十觉得堵在心口的那股气慢慢地消了,斜眼瞅了她半天,终于展颜一笑。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阿九让你传的话了么?”纤漾笑容微敛,正色道。 “嗯。”小十不再别扭,他上下打量了纤漾一番,眼光中满是兴味,忽地赞道:“瞧不出来你一个小小的弱质女流,居然大闹群芳宴,演出了那样一场精彩的好戏!” 纤漾被他说的脸一红,“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在场!” 小十低声嘟囔了一句,纤漾却没听清。 “你说什么?” 小十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自己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场面,要不是九哥不让他露面,怕被纤漾识穿身份,他说什么也是要去瞧一瞧的。 第276章 锦衣少年 “苏姑娘,听说那群芳宴会上,有三名卓尔不群的王孙公子都向你求亲?”小十笑得很是古怪,“其中还有一位,居然是咱们第一美男之称的九殿下?” 纤漾扬了扬眉:“不错,不过我可一个也没答允!阿九,他……也知道吗?” “我九哥神通广大,我小十都知道的事,他自然早就知道了,苏姑娘,你就不怕我九哥吃醋吗?听说那位九殿下,对苏姑娘你可是一见钟情啊,我还听说,苏姑娘你亲笔画了一幅画,送给了那九殿下……还听说,那孟右相家的大公子,这两日正闭门在家,苦读诗文,一心想要在你的选婿大会上夺魁,还有那个叫俞、俞什么的……”小十屈指而数,肚子里暗暗好笑。 “……小十,你知道得还真是不少!”纤漾瞠目结舌。 “不是我耳目灵光,而是你的事已经传遍了帝都,大家都夸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医术高,貌又美,大伙儿都争着想讨你回去当媳妇呢!”小十收起了嘻皮笑脸,神情一肃,“说真的,苏姑娘,你向太后娘娘求了这个恩典,是为了我九哥吧?” 当然!”纤漾也不瞒他,“不过我没想到太后娘娘会闹得这么声势浩大,沸沸扬扬,如今我骑虎难下,推脱不得。小十,你一定要帮我转告阿九,让他一定要来参加,否则我、我就……”她咬住下唇,明眸闪动。 “你就怎样?”小十好奇地问道。 “我就随便找一个人嫁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纤漾咬了下牙,发狠道。 小十差点惊呆了,好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他也算是领教过纤漾的惊世骇俗之语,可还是被震了一下。 “你放心,我九哥一定会去的,他托我转告你的话就是……”小十抬起眼,看到纤漾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九哥说,他会揭下面具,以本来面目去参加你的择婿大会,如果你能认出他来,他就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亲自向你求亲!”小十看着纤漾,想起九哥说话时那认真的模样,不屑地撇了下嘴巴,这两人真是够别扭的,有话不直接挑明了说,偏要闹这许多的弯弯绕绕。 纤漾的眼眸闪了闪,唇角一翘,绽出如花的笑颜,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是天下的星星都映照在其中,看得小十差点失了神,他默默地诅咒了一声,硬生生地转开了眼去。 纤漾只觉得心花怒放,笑意止不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满眼都是醉人的甜意。 对嘛,这才像是她的阿九!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有勇气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向她表露情意!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认出他来?”小十忽地转回头,恶作剧地笑了起来:“九哥还有一句话,他说如果你认错了人,他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纤漾忍不住抬起手,在小十那张促狭的脸上轻轻拍了拍,把小十拍愣了,傻乎乎的模样很是可爱。 “心有灵犀一点通!小十,我相信,我能!”纤漾眉眼一弯,笑得自信又得意。 把小十打发去了隔壁的厢房安睡,纤漾再次躺在床上,心潮浮动,一想到后天阿九就会以真面目出现在自己的选婿大会上,她就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同时还有点小小的抱怨,这个鬼阿九,要不要这么神秘啊? 居然让自己从一众的求亲者中认出他来!还威胁自己说,认错了人,就再也不出现……真是够别扭,够傲娇! 不过,她喜欢! 如此一来,自己可要好好想想,究竟要出三个什么样的题目,才能既选中阿九,又能让旁的求亲者知难而退。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仔细地盘算了起来。 “小姐,小姐,砰砰!砰砰砰!” 翌日,睡得正朦胧的纤漾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 她睁开眼来,神情有些迷惘,一眼就看到正躺在自己身侧的小怜,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拍了拍额头,暗叫惭愧。 自己脑子里想的全是阿九,竟然忘了让小十帮她解开睡穴,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小姐!快开门哪!”门外铃铛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你在里面吗?” 纤漾下床去开了门,铃铛一下子扑了进来,拍着胸口叫道:“好小姐,你睡得可真死,我的手都拍红了。快点快点,我来帮你梳妆,外面来了一位小公子,说是来拜访小姐你呢。”铃铛有些兴奋,快手快脚地端来盥洗用品,服侍纤漾洗漱。 “什么小公子?”纤漾一脸疑惑,她匆匆洗完了脸,坐下来让铃铛帮自己梳头。 是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小姐,你从哪里认识了这么好看的人啊,那公子已经在咱们院门外等了好久了。”铃铛的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 纤漾让铃铛说得好奇起来。 等铃铛帮她梳好了头,纤漾出了房门,又出了院门,一眼就看到正在院门前赏花的一名锦衣束冠的少年,他听见脚步声,一脸笑容地转过身来。 纤漾啼笑皆非,瞪着那少年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来了?”纤漾问道。 那锦衣少年见了她,一下子跳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叫道:“我想你了,就来瞧瞧你,谁知道你这么懒,这个时辰了还没起床,真是个懒鬼。”边说边笑,神态很是亲热,胳膊一伸,就去搂纤漾的肩膀。 铃铛在那少年拉住小姐的手时已经瞪圆了眼睛,这登徒子是哪里来的?竟然上来就摸自家小姐的手?她要是手里有刀,肯定上去就把这小子的手跺了下来,而且听听他嘴里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姐几时认识的这家伙?她为什么不知道? 这时候又见他去搂自家小姐,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一下子挡开了他的那只毛爪,叫道:“你是谁?干什么?大胆!竟敢轻薄我家小姐!” 那少年的手被铃铛一掌拔开,挑了挑秀气的眉毛,转头看向铃铛,一脸傲慢地道:“你是谁?敢管本……本少爷的闲事?你不让我轻薄她,我偏偏要轻薄给你看!” 第277章 女扮男装 说着,竟然凑过嘴去,要在纤漾脸上香一个吻。 铃铛气得脸都红了,跳着脚要冲上来和他拼命,纤漾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掩住了那少年伸过来的嘴巴,笑道:“好了,雨轻公主,您闹够了没有?我这丫头可是个蠢的,您要是再逗她,当心她扑上来咬您。” 那少年却是雨轻公主扮的,她咯咯一笑,揽着纤漾的肩,斜睨着铃铛,笑嘻嘻地道:“纤漾姐姐,你的这个丫头真有趣,比我宫里的那些木头人一样的宫女有趣多了,要不,你把她送给我玩几天吧?好不好?” 铃铛一听纤漾叫她公主,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雨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雨轻说的话,一下子又生起气来。 就算她是公主又怎样,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什么叫玩几天?自己是个玩意儿么? 她登时一脸委屈地看着纤漾,大眼睛眨啊眨,生怕纤漾为了讨好公主,真的把自己送给公主去玩了。 纤漾见铃铛那副眩然欲泣的模样,气得瞪她一眼,这丫头就是个实心眼儿,人家随口一句话,她也能当真。 “铃铛,还不去泡上杯好茶,好好招呼公主殿下。” 铃铛这才答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把两滴没滚出来的眼泪挤了出去,转身就走。 “喂,不用不用,纤漾姐姐,我不在你这儿喝茶,我在宫里呆得好闷,咱们出去玩玩好不好?”雨轻看着纤漾,一脸的兴奋之色。 “出去玩玩?”纤漾不解地看向雨轻,这小公主又想玩什么花样啊? “是啊!你和我一样,整天闷在这屋子里面,能有什么乐趣,咱们去帝都转转,尝一下做寻常百姓的乐趣,好不好?”雨轻公主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纤漾眼睛一亮,雨轻的提议颇让她心动。 确实,她来到这里已经一段日子了,虽然偶在帝都中走动,但却并没有去过什么玩乐的好场所,每日里有空的时候,就去医馆为患者们治病,确实有些闷得发慌。 “那……好吧。”纤漾不再迟疑,往身后瞧了一眼,想着要不要带上铃铛和小怜二人,雨轻已经迫不及待地扯着她的袖子,叫道:“纤漾姐姐,就咱们二人同去,别带丫环小厮了,你看我,身边也没带旁人啊。” 纤漾摇了摇头,被她扯出了数步,还是站定了脚步,正色道:“公主殿下,你这次出宫,是偷着溜出来的,还是禀告了你的父皇母后知道?” 雨轻吐了下舌头,道:“我要是禀告了父皇母后,还能溜得出来吗?告诉你吧,我是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偷着溜出来的,宫里没一个人发现哦!”神情大是得意。 纤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雨轻公主真是大胆! 只不过,公主殿下可以任性妄为,自己却做不到。 如果雨轻公主因为来找她而出了什么意外,那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后果,她想想就知道。 不过看到公主兴头头的模样,自己也不好浇她一盆冷水。 她想了一下,就有了主意。 “公主,您扮成男装的模样,真是又俊俏又潇洒,我也想和你一样,扮成男子一起出去玩,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纤漾故意拉着雨轻的手,左看右看,啧啧称赞。 雨轻果然大喜,叫道:“好啊,这主意真妙!你快去快去,也扮成和我一样的男子模样。唉,等等,纤漾姐姐,你说我扮得还像么?真的又俊俏又潇洒?” 雨轻挺了挺胸,抬了抬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扇子来,唰地抖了开来,扇了扇。 纤漾忍着笑,佯装严肃地点了点头,引得雨轻一阵喜笑颜开,连连挥手叫她进去改装。 “公主,你先去偏厅稍坐片刻,尝尝我这儿特制的果子茶,我这就去换装。”纤漾把公主带到偏厅,叫铃铛送上茶来。 稳住了雨轻公主,纤漾便去前厅偷着禀明了父亲,苏丞相一听,公主竟然微服私自出宫,吓了一跳,巴不得马上把这个烫火的山芋送回宫去,纤漾知道雨轻的脾气,若是执意送她回宫,不一定半路上要闹出什么事来,万一她抽个空子偷跑了,自己却哪里找去? 不如就顺她的意,好好地陪她在城里玩耍一番,小公主玩得开心了,再送她回宫不迟。 纤漾把自己的想法和父亲一说,苏丞相不由得暗自点头,心想还是女儿想得周到,否则自己可就得罪了公主,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于是苏丞相暗中派了几名府中的护卫,远远跟在二人身后保护。 纤漾兀自不放心,回到自己阁中,叫了小十,先让他给小怜解开了睡穴,再让他带上面具,跟在自己和雨轻身后,暗中保护。 小十一听,拍着胸脯满口答允,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安排好一切,纤漾这才回房换上了一套男装,衣裳是苏丞相年轻时穿过的,有些宽大,束上腰带,倒也瞧不大出来。 她打扮停当,来见雨轻公主,引得雨轻公主一阵惊叹。 纤漾和雨轻出了府门,雨轻不肯乘车,她拉着纤漾,只往帝都最繁华之处寻去,哪儿人最多,她就往哪儿钻。纤漾被她拉着手,不便挣脱,只好微笑着随她而行,一路上也是赏遍了帝都的繁华美景。 这可苦了跟在二人身后的几名护卫,他们不敢离得太近,唯恐被雨轻公主察觉,但是人流越来越多,雨轻公主拉着自家小姐,在人流中灵活地穿来穿去,他们只瞧得眼都花了,不多一会儿,竟然失去了二人的踪影,心下大骇,再也顾不得隐藏形迹,一个个伸着胳膊分开人流,直往前闯去。 纤漾被雨轻公主拉着穿过人流,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人头涌涌,人人神情激动,翘首以盼,个个的脑袋都冲着前面的方向,这才留意到,自己和雨轻公主正站在直通往正东城门的一条大道上,却不知道这许多的人都涌到城门口来做什么,倒像是在等什么大人物到来一般。 第278章 不要惹事 她不由好奇地看向雨轻公主,只见雨轻眼中闪动着兴奋之色,不住地踮起脚尖,往城门瞧去,只是人流实在太多,方才那般挤法,挤得二人险些没了气儿,前面的人流密度更大,而且挤在前面的,都是腰宽臂圆的壮实汉子,她二人都是女子,实在不便在一群男子汉中间挤来挤去。 “公……公子,你带我来这儿,是要看什么人吗?”纤漾只略略一猜,就猜中了雨轻公主的用意。 她哪里是想出来随便逛逛,分明是知道这儿有热闹要瞧,特地赶过来瞧热闹的。 雨轻一听纤漾叫自己公子,不由得喜上眉梢,装模作样地正了正衣襟,咳了一声,抖了抖手中的折扇,斜眼睨着纤漾,“这位美貌姑娘,叫本公子何事啊?莫不是姑娘你见本公子容貌出众,对本公子一见钟情?” 纤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在她腰上轻轻一扭,瞪了她一眼:“公子,什么美貌姑娘,我也是男子!” 雨轻公主咯咯一笑,叫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咱们瞧热闹罢。” “瞧什么热闹?全都是人,什么也瞧不见啊。公子,你究竟带我来瞧什么?”纤漾也踮起了脚尖,向城门方向望去,仍是只见乌压压的人头。 雨轻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肯说。她抬眼四处张望,忽然眼前一亮,叫道:“有了,咱们去那儿瞧去。”指了指街道旁高高耸立的一所酒楼。 纤漾一瞧,那酒楼共有二层,只要在二楼包一个临街的雅座单间,就可以将下方的情景一览无遗,确实是个瞧热闹的好去处。 雨轻拉着纤漾,直冲进酒楼,奔到柜台前,重重拍了一下台板,叫道:“本公子要一个二楼临街的单间,快快安排。” 那掌柜的吓了一跳,抬眼去瞧,只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唇红齿白的,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这小少年是姑娘家扮的,不由失笑,听她口气又狂又傲,显然是骄纵惯了的,定然是哪家豪门的千金小姐出来玩耍。 他不敢得罪,陪笑道:“这位小……小公子,实在对不住得很,本店二楼的房间全都坐满了客人,实在是没有房间了,请小、小公子原谅则个,另寻别家可好?” 他知道这种豪门小姐都是惯坏了的,脾气大,态度恶劣,一个招待不周,弄不好会有大大的灾祸,巴不得赶紧送她出门。 雨轻公主听他一口拒绝,秀眉一挑,伸手指着掌柜的鼻尖,张口喝道:“你、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本公、本公子说的话,你敢不遵?本公子就要楼上的单间,马上给本公子腾出来,有客人?让他们走就是了,需要多少银子,你只管开口,本公子有得是钱!” 那掌柜的听了她这番话,更是知道她来头不小,越发的态度恭敬,只是一个劲地陪笑脸说好话。 雨轻听了两句,不耐烦了,叫道:“你不去赶他们走,本公子亲自去。”说完哼了一声,直往楼梯口冲去。 纤漾摇了摇头,伸手一拉,对她摆了摆手,目光含着淡淡的警告之意,意思是不可闹事。 雨轻公主本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儿,被纤漾的目光一瞧,竟然没有发作,忍住了火气没有发作。 纤漾上前一步,对着那掌柜微笑道:“掌柜的不要见怪,我家……弟弟说话不知轻重,请问贵店的二楼,当真是没有房间了吗?” 那掌柜的一见纤漾,也是个男扮女装的姑娘,不过态度斯文有礼,另外那少女却如此横蛮,真难相信这两人是一家出来的,他对纤漾有了几分好感,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公子,我真的不敢撒谎,您知道,今儿可是咱们第一战神回帝都的日子,几乎是全城的百姓都涌到了这城门前,想来一睹战神将军的风采,小店这二楼的雅间,昨天就全订了出去,实在是没有房间了,小人说的全是实话,要不然两位财神爷大驾光临,小人怎么会有银子不赚呢?” 纤漾听了他的话,眉梢一动,看了雨轻一眼。 第一战神? 她脑中却没半点印象。 瞧这掌柜说的,还有众百姓的那股期盼劲儿,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雨轻听了掌柜的话,仍是不依不饶,非要叫掌柜的派人给自己腾一个房间出来不可,她从怀中取出一大把银票,“啪”地一声拍在了柜台上,挑眉道:“这些银子够不够?” 掌柜的一眼看去,只见最上面的那张都是一百两的面值,那厚厚的一叠,怕不有几千两之数?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 他目光火辣地盯了那叠银票半晌,不知道咽了多少唾沫,脸上露出苦笑。 这再多的银子,他也没这个胆子拿。 因为楼上那些单间里的客人,个个来头都不小,他不过是个小小掌柜,一个都得罪不起。 “两位公子,有些事,真不是银子能解决的,请二位公子行行好,别再为难小人了吧。”掌柜的费力把眼珠子从银票上移开,苦笑道。 雨轻大怒,伸手又是在柜台上重重一拍,正要发火,纤漾却竖起耳朵,似乎听见了什么,拉住公主,微笑道:“公子别急,我有法子。” 雨轻一愣,随后大喜。她现在对纤漾的话信之不疑,她说有法子,就一定会有法子。 纤漾转头看向那掌柜的,笑道:“掌柜的,如果有客人心甘情愿的把房间让给我们,这总合规矩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掌柜的点头哈腰地道,心中却想,想让别人把房间平白克故的让给你们?简直是白日做梦! “好,那我们就上楼看看,有哪位客人愿意把房间让出来。”纤漾微微一笑,拉着雨轻,胸有成竹地迈步走向楼梯。 那掌柜的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劝阻才是,心是只是叫道:我的奶奶哎,那楼上一个一个的全是要命的祖宗,这会儿又上去两个惹不起的人物,可千万不要闹出祸事来才好。 第279章 第一才女 纤漾带着雨轻上了二楼,只见临街靠窗的那一排单间果然个个爆满,有的房间甚至挤满了人,大家都拥到窗户跟前,伸着脖子向下观望,同时议论纷纷。 雨轻皱了下眉,原来那掌柜说的确是实情,一个空房间也没有。 她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纤漾身上,不知道她会想个什么法子让别人把房间让出来。 “苏纤漾那个贱人,总有一日,我会要她的好看!” 突然,一个尖刻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恨意,从左侧的一个房间传了出来,这里的隔音并不好,便是站在走廊上也听得清清楚楚。 雨轻一愣,以为听错了,转头看向纤漾,见纤漾像是早就知道一般,眼睛微眯,却半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柳姐姐,你小点声,这里人多耳杂,当心传到那贱人的耳朵里。” “哼!我怕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她要是敢出现在我眼前,我立马让她跪在我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 “柳妹妹说得不错,她的确不是个东西!” “哈哈,夏姐姐,还是你最会说话,你人也最聪明,你快好生想一个法子,让那苏纤漾吃吃苦头,我一看到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有气。” 房间里,三个少女的声音叽叽喳喳响个不停,你一言我一语,全是谩骂讽刺纤漾的话语,只说得好不痛快。 雨轻越听越怒,她已经听出来了,这三个少女正是柳依依,陶絮宝等人。 柳依依是她的表姐,但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位表姐,尤其是见到她在群芳宴上出尽了丑态,心里更是十分瞧她不起。 这时候听到三人不停地在背后说纤漾的坏话,她这种性子哪里忍耐得住,捏紧了拳头就往前冲。 纤漾拉了她一把,雨轻一怔回头,纤漾对她摇了摇头,挤了下眼,笑道:“你别急,我请你看一场好戏。” 雨轻见纤漾一副笃定的表情,半信半疑地站住了脚步。 纤漾辨明了声音传来的房间,走到门口,只见两扇雕花门面紧紧关闭,辱骂自己的话语一句一句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引得邻近房中的好些客人纷纷探头探脑,听得津津有味。 雨轻气得脸都红了,要不是纤漾再次用眼神制止了她,她真想上前一脚,踹开房门,狠狠教训一下屋里那三个胡说八道的家伙。 纤漾微微一笑,弯起手指,在门板上“笃笃笃”地敲了三下。 房间里,确实是柳依依,陶絮宝等人。 她三人都是在群芳宴上吃了纤漾的哑巴亏,提起纤漾就牙痒痒的。 柳依依是个好热闹的,第一战神回京这一大事,怎么少得了她的参与,她早早就派人订了这间雅座,并请了和她同仇敌忾的陶絮宝等人一起,几人趴在窗口张望了半天,还是没看到第一战神的影子,这三人都是对纤漾恨之入骨的,随便提起一个话头,就把矛头直指向纤漾,一时之间,口沫横飞,骂得好不痛快。 忽然听到敲门声,打断了三人的意兴湍飞。 “谁!本姑娘说过,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柳依依没好气地喝道。 “是我,苏纤漾。”纤漾的声音不大,却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三个人一下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瞬间变成了哑巴,面面相觑。 房门“呀”地一声开了。 柳依依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惊惶失措地回头看去。 陶絮宝一齐从窗前回过头来,一眼看到纤漾和雨轻二人,怔了一下才认出了纤漾,登时脸色变幻,难看得紧。 “柳姑娘,好巧。”纤漾微笑着站在门口,对柳依依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柳依依看向纤漾,眼神中满是困惑,只觉得这少年好生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见他容颜俊秀,却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微笑,一时迷糊起来。 “你是谁?”她怔怔地发问。 “怎么,才两日不见,柳姑娘就认不出我来了?方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苏——纤——漾。”纤漾微微一笑,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 柳依依“啊”地一声尖叫,凝神一瞧,登时认了出来,脸色大变,一下子从屋里冲了出来,伸手指着纤漾,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你……丑八怪!苏纤漾!你居然敢来这里?” 纤漾的视线对着屋里的陶絮宝和殷柔柔轻轻一扫,随后又落回柳依依脸上。 “我为何不敢?”纤漾悠悠地道:“柳姑娘,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好,难不成……你忘了和我打的那个赌?” 柳依依正趾高气昂地想破口大骂,让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好好地在众人面前出一出丑,因为她眼尖地看到,已经有不少客人被惊动,纷纷向着这边张望。 可是一听了纤漾的话,她立马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下,嚣张的气势一下子蔫了下来,支支吾吾地道:“什么、什么……赌,本、本姑娘不、不记得了。” “柳姑娘不记得了,不打紧,这屋里还有陶姑娘和殷姑娘,她们想必不会像柳姑娘你这么年轻健忘吧?尤其是陶姑娘,可是我朝的第一才女,有过耳不忘之才,陶姑娘,我说得可对?我和柳姑娘打的那个赌,你可还记得?”纤漾微笑着看向殷柔柔。 柳依依马上满怀希望地看向陶絮宝。 她的眼神分明在对陶絮宝说,快说,你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陶絮宝自是看懂了柳依依的暗示,她目光沉沉地看着纤漾,手中的帕子暗暗绞成了一团,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柳依依都快急死了,方才陶姐姐不是还骂这苏纤漾骂得很凶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帮衬自己? 她哪知道陶絮宝心里的苦果。 陶絮宝自是巴不得纤漾越倒霉越好,可是……她偏偏被纤漾这几句话给挤兑住了,让她无法帮柳依依说一句话。 如果自己帮着柳依依,说不记得了,岂不是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配不上这第一才女的过耳不忘之名?不但如此,还落了一个年轻健忘的毛病…… 第280章 战神将军 她怎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出丑? 咬了半天嘴唇,她缓缓点了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我记得……” 柳依依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殷柔柔,几乎无法相信这话是从和她交好的殷姐姐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被人背叛的滋味,这感觉,真难受! 殷柔柔在柳依依的目光下羞愧地低下头,咬住了嘴唇。 心道:你瞪我干嘛,我也很无奈好不好? “殷姑娘记得,那真是再好不过,柳姑娘,你不是要我把那个赌注一并说出来吧,说实话,我今天登门来此,就是想来向柳姑娘你讨还这个赌债的。”纤漾目光一转,又转向了柳依依。 柳依依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向纤漾,身子气得直哆嗦,却又不敢开口喝骂。 “柳姑娘,不知你是准备愿赌服输呢?还是想做一个出尔反尔的无信之人呢?”纤漾慢慢悠悠地道。 柳依依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如果不是当着殷柔柔和陶絮宝的面前,她或许还可以蛮横一下,掉头就走,就当没看到纤漾这个人。可偏偏这二人都知道自己和这苏纤漾打的赌,如果自己不遵照赌约定下的规矩,以后传了出去,就会被所有人瞧不起。 可是要让自己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向那个丑八怪下跪磕头,那简直是比死还让她难受! 雨轻在纤漾身后看得是眉飞色舞,她想起来纤漾和柳依依打的那个赌来了,见了面,不但要跪下向纤漾磕三个头,还要连说三声:“我服了!” 哈哈,让她们再背后说纤漾姐姐的坏话,哼,马上就让她当场向纤漾姐姐磕头赔罪! “要不,这样吧,”纤漾忽然缓和了下口气,对着屋里扫了一眼,悠然道:“这里的风景看上去甚美,我想在这里欣赏一下风景,只是这里的房间全都满了,如果柳姑娘肯把这个房间让出来,那么咱们之间的这个赌约,柳姑娘可以只履行一半,只是不知道柳姑娘,是否愿意呢?” “哪、哪一半?”柳依依就像一个垂死的人,猛然间抓到了一根稻草,眼中冒出光来。 “下跪磕头……”纤漾故意拉长了语气,只看到柳依依脸一白,“今儿就免了,柳姑娘只需连说三声咱们约定好的那句话,柳姑娘,你可愿意?” 这简直就像是问她爱吃肉包子还是爱吃臭大便一样。 柳依依美得都快冒出鼻涕泡来了。 “愿意!愿意!我愿意!”柳依依点头点得像捣蒜瓣一样, 陶絮宝和殷柔柔看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一齐撇了下嘴巴。 “既然愿意,那就说吧。”纤漾双手环抱于胸,挑了下眉。 柳依依看到陶絮宝和殷柔柔投向自己那异样的眼神,脸上一红,但这时候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要不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这丑八怪磕三个响头,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柳依依闭上了眼,不管不顾地连叫了三声。 旁边看热闹的人爆发出一阵哄笑,雨轻更是乐得拍手大笑,只笑得柳依依的脑袋都快缩进了脖子里,就连殷陶二人都跟着脸上无光。 “你既然服了,就走吧。”纤漾不再理她。 柳依依如蒙大赦,她现在看到纤漾就心里发虚,巴不得马上消失,听了纤漾这句话,连屋里的陶絮宝和殷柔柔都顾不上了,抖开衣袖遮住脸,掉头就往楼梯处冲去。 陶絮宝和殷柔柔都觉得很不是滋味,陶絮宝狠狠瞪了纤漾一眼,哼了一声,昂着头从纤漾面前走了出去,殷柔柔脸上挤出笑容,对着纤漾勉强一笑,也跟在了陶絮宝身后。 突然,只听得走在前面的柳依依“啊”地一声惊叫,整个人就像个皮球一样,骨溜溜地向楼下滚去。 陶絮宝和殷柔柔刚一愣神,猛觉得自己膝弯处一麻,也是身不由己地入楼梯处摔倒,二人抱在一起,滚下了楼梯。 这一幕,当真是好生熟悉! 纤漾心猛地一跳,迅速抬眼向周围望去,但除了那些个挤在过道上看热闹的人,没看到半张熟悉的面孔。 她心中一阵失望,怅然地望着楼梯处好一会儿,才携了雨轻的手,走进房内。 “哈哈,真是痛快!纤漾姐姐,这柳依依看到你,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以后,咱们让她见你一次,就向你磕一次头!”雨轻兴高采烈地关上房门,回身对纤漾赞道。 纤漾却淡淡一笑,斜眼瞅着雨轻公主:“公主殿下,现在您可以告诉我,你这次偷溜出宫的目的了吧?这个第一战神,是怎么回事?” 雨轻脸一红,过来拉着纤漾的手轻轻摇晃:“好姐姐,你生气啦?我就是好奇嘛,想瞧瞧这位当朝的第一杀神长得什么模样,这才偷着溜出宫来,可是我自己看多无聊啊,这才找你陪我一起。” “第一杀神?”纤漾奇道,“掌柜的明明说是第一战神啊?他究竟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哈,纤漾姐姐,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雨轻公主有点小小的得意,“这位第一战神啊,他是咱们朝中最勇猛的将军,被我父皇封为护国大将军,他姓乐,别人都管他叫程大将军。据说他用兵如神,逢战必胜,所以大伙儿都送了他一个‘第一战神’的称号。” “那‘第一杀神’又是怎么回事呢?”纤漾问道。 雨轻抖了下肩膀,似乎抖了一地的寒意,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传说中,他杀人如麻,战场上,从来不留一个活口,据说,当年他以三千兵马大破犬戎三万骑兵,杀得对方大败,连一匹战马都没能活下来,犬戎兵的血,染红了当地的白沙河,那条河从此之后,改名变成了红沙河,都说那河水里流的不是水,全都是血。所以,有许多敬畏他的人,又背地里管他叫‘第一杀神’。” 纤漾的眉尖轻轻一蹙,想象一下那场面的惨酷,果然称得上是第一杀神四个字。 第281章 北冥公主 “纤漾姐姐,快来看,这个位置真好,我那位表姐还真会选。”雨轻很快又兴奋起来,奔到窗前,探头四望,然后回身对着纤漾连连招手。 纤漾依言走近,向下一望。 不得不说,这里真是看热闹的好地方,离城门又近,视野开阔,一眼望去,果然是将下方的情景瞧得清清楚楚。 她抬眼看了下周围,只见左右一排窗户都大敞着,探出了一颗颗的脑袋,全都冲着城门的方向张望着,不停地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大家嘴里说的都是这个第一战神。 纤漾原本不是很在意地听,但听着听着,倒听出了点趣味来。 原来在百姓们的口中,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他的行事做风就像是杀人的魔王一般,可是众百姓对他敬怕之余,还有显而易见的爱戴之情。 能保得边疆十年无战火,百姓们十年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全是靠的这位战神镇守边关,没让邻国犯境一步,这才保得家国平安。 众百姓提起这位程大将军,全都交口称赞,衷心的爱戴。 而这位程大将军虽然十年不殷回归帝都,声名却在百姓中口口相传,流芳无尽。 听到这里,纤漾忍不住好奇地问雨轻:“公主,他不是镇守边关十年不殷回帝都,怎么会突然还朝?” 雨轻眨了下眼:“是我父皇特旨下召让他回帝都的,是因为一桩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 “听说北冥国的公主看上了程大将军,父皇召他回帝都,是想为他和北冥公主完婚的。” “北冥国?”纤漾喃喃,想了一下,没有半点印象。 想来前身的纤漾对这等事情自是毫不关心。 “是啊,北冥是咱们东黎的邻国,但是那疆土是咱们东黎国的好几倍,若不是有程大将军守住了边界之处,不让北冥人侵犯一步,咱们东黎早就沦为北冥的属国了,所以,程大将军是咱们朝的大功臣啊,这样的人物,十年才回一次帝都,我说什么也是要来看上一看的,我就是想瞧瞧咱们的第一战神,长得是什么模样!”雨轻公主眉飞色舞地道。 “你是说,北冥国主动示好,想将北冥公主嫁给程大将军,两国联姻?”纤漾一下子明白了,古时候国与国之间,联络邦交的最好法子就是两国互通婚姻。 “是啊,我还听说,那北冥公主这次会跟着程大将军一起来咱们帝都呢,都说这位北冥国的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我看不见得,她再美,也定是比不上纤漾姐姐你!”雨轻歪头看着纤漾,一脸笃定地道。 纤漾失笑,“公主,你怎么和我扯到一起了,我岂能和北冥公主相比?” 雨轻得意地笑了笑:“纤漾姐姐,不如咱们找个机会,让她见见你,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天下的第一美人,折折她的锐气!” “别胡闹!”纤漾白她一眼,这雨轻公主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雨轻吐了吐舌头,把目光投向城门,眼巴巴地瞅着。 时将近午时,头顶的太阳明晃晃地照射下来,下面的人群无不晒得汗流夹背,加上拥挤,只觉汗出如浆,但人群不但没有分散,反而越来越多,显得更加的密集。 纤漾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头,和那一张张翘首期盼的面孔,目光流转,却没发现半个熟悉的面孔,也不知道自家的那几个护卫被人群冲向了何方,但是,以小十的身手,应该不会也跟丢了吧? 她正游目四望,忽觉头顶被一样细小的东西打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屋顶上,小十戴着阿九那张面具,对着她挤了挤眼睛,然后身子一晃,又消失不见。 纤漾便放了心,安心地陪着公主看热闹。 终于,午时三刻的炮声“咚咚咚”地响了三响,震天动地般,百姓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 “大将军回朝,闲杂人等退开!”随着清亮整齐的叱声,十二骑乌毛白蹄的骏马从敞开的城门飞驰而入,马上之人白甲银盔,英武彪悍,盔顶红缨被风扬起飘动,银白色的甲胄闪闪发光,让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众百姓早就避在大道两侧,见了这十二骏马和马背上的人,忍不住交头接耳地道:“这马上的十二人,就是传说中战神将军手下的乌云十二骑吗?” “正是!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只看这乌云十二骑,就知道大将军是何等的英武神俊的人物。” 乌云十二骑在前方开道,在百姓们又敬又畏的目光中畅通无阻,乌云十二骑之后,是一队黑衣黑甲的步兵,约有四十人,排成了一个方阵,手中并未拿武器,脚步声整齐划一,个个神情肃穆庄严。 虽然这四十人赤手空拳,百姓们见了,脸上的敬畏之色更深了一层。 纤漾竖着耳朵,百姓们的议论之声便清清楚楚地传进了耳中。 “天啊,这是……这是大将军的黑衣鬼团!”有人脱口惊呼一声,一脸的惊骇之色。 旁边的人不解,问道:“何谓黑衣鬼团?” 先前说话的那人看着那面无表情的黑衣方阵,眼中全是恐怖之色,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肯说一个字。 众人见他这般神情,越发好奇,纷纷询问。 那人只是摇头,忽然往人群中一钻,转眼间消失不见。 黑衣鬼团? 纤漾听了这四个字,眉头一蹙,也是十分的不解,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 因为人群中蓦然爆发出一阵热烈之极的欢呼之声。 程大将军进城了! 雨轻兴奋地脸都红了,她的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了窗户之外,兴奋地随着众人一起欢呼着。 纤漾不得不拉了她一把,她再往外探一点儿,整个人就会从窗台上翻到楼下去。 “程大将军!程大将军!” 百姓们一齐高声呼叫着。 纤漾向城门瞧去,只见一匹红色鬃毛的高头大马,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那马比寻常的马匹还要高大许多,毛色鲜红似火,像是灼灼燃烧的火焰一般,单看这马已经非比寻常,她的视线上移,想瞧一瞧配得上骑这匹神驹的程大将军究竟是怎样一副容貌。 第282章 雨轻惹祸 一眼瞧去,她不由怔了怔。 这位程大将军居然穿了全副的盔甲,那马毛色如火,他却穿的一身黑盔黑甲,红黑二色对比鲜明,越发的引人注目。 他一人一马的身影才刚一出现在城门,就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让纤漾觉得奇怪的是,照着他前面乌云十二骑的声势,他这位当朝一品大将军回京,周围定然会围满了护卫及将士,可是,除了那乌云十二骑远远地在前方开路,四十人的黑衣方阵在前面打头阵,这位万众瞩目的大将军,就这样单人独骑地出现在了城门。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说,但突然之间,百姓们的欢呼声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仿佛觉得再发出声音,就是吵扰了这位大将军一般。 只是人人脸上都堆满了尊崇的表情。 红鬃马的蹄铁清脆地响了起来,这位东黎国的第一将军,就在众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踏进了帝都的城门。 马蹄声不疾不徐,程大将军骑在马背上的身形像一株高挺笔直的劲松,黑铁铸就的头盔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刚毅方正的下巴和冷酷下抿的嘴角,他对周围迎接他的人群恍如不见,如入无人之境。 百姓们的脸上满是敬畏之色,这位程大将军虽然一句话没说,整个人却像钢浇铁铸一般,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凛凛杀威,那是一种从刀光血海的战场里沉淀下来的冷血无情,让人一见之下,打心眼里发颤。 雨轻都快急出汗来了,她好想瞧瞧这位程大将军到底长了什么模样,可是从上往下瞧去,却怎么也瞧不见他的脸。 她现在都后悔死了,早知道在楼上看不清他的模样,还不如在楼下瞧热闹呢。 安静的人群突然又起了一阵骚动,雨轻把注意力从程大将军身上移开,顺着众人的目光瞧去,突然叫道: “哎哟,纤漾姐姐,你快来看,好漂亮的花车啊,那花车中坐的,莫非就是北冥公主吗?” 纤漾被她一叫,好奇心起,忍不住也向那个方向瞧去。 只见在程大将军的火红马后面,远远地出现了一架四匹雪白骏马拉着的花车,那真是辆名符其实的花车,车厢四面通透,架子上爬满了各色鲜花,粉白姹紫,柔黄嫩红,漂亮之极。 远远望去,只见车中坐着一位锦衣少女,虽然离得远了,瞧不清容貌,但看她那窈窕多姿的身段,仍能感觉得出来,定是个倾国倾城般的美人。她的衣衫上像是缝了金线银钱,阳光一照,闪烁出万道光芒,让她整个人都像是个灿烂夺目的发光体。 “好漂亮啊!”雨轻忍不住称赞道,眼馋地盯着那花车,“赶明儿我一定要父皇也给我扎一架这么漂亮的花车,纤漾姐姐,到时候咱们坐着这车,一起出城西景山赏桃花好不好?呀,这一定是北冥公主,她身上那件衣服,好别致,和咱们的风格完全不同,你瞧,她穿的居然是裤子,不是裙子!” 纤漾顺着她手指一瞧,果然如此,那锦衣少女的穿着打扮和东黎国大异,她并未梳髻,满头黑发编就了数十条长长的发辫,头上戴着一顶珍珠编就的玉冠,两侧垂着明珠长串,身上那件花纹繁复的红色长衣剪裁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纤细苗条的腰身,一条撒花长裤,裤角束在一双棕红色的鹿皮小靴之中,整个打扮利落爽朗,瞧上去英气勃勃。 她正一脸兴奋地对着百姓们挥手,只瞧了一眼,纤漾就看出她的性格定是活泼之极。 “好奇怪,这北冥公主怎么会和程大将军一起入京呢?”雨轻纳闷地自言自语,此时离得近了,北冥公主的容貌渐渐变得清晰,只见她肤色并不是十分白皙,但肌理晶莹,宛如一块温润无瑕的美玉,容貌更是美得张扬,加上她一身红裳,乍眼一看,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堕入人间,耀眼之极。 雨轻看了几眼北冥公主,又歪头瞅了瞅纤漾,心中暗生比较之意。 还是纤漾姐姐好看! 那北冥公主美则美矣,就像是骄阳似火,美得太过张扬跋扈,不及纤漾,犹如一弯清月,融融辉光,静谧沁人。 纤漾这才发现,原来那程大将军入京,并非没带一兵一卒,而是将大队人马用来保护北冥公主,在那辆花车周围,身穿铠甲的兵士们将花车簇拥其中,就像护着一个稀世珍品的大宝贝一般。 她轻轻笑了笑,雨轻所说不错,这位北冥公主果然是程大将军心尖上的宝贝,看来纵是再冷血无情的战场杀神,心底也有这么一方柔软不可被他人碰触的净土。 程大将军策马而行,渐渐行近酒楼,雨轻公主急得差点挠墙,她还是看不到他的脸啊有木有? “程大将军!程大将军!”她忽然开口,对着楼下拼命挥手。 她叫得很是响亮,但却没有半点作用,因为她这几声呼唤已经被掩没在众人的呼声中,百姓们见了北冥公主,正在欢呼相迎。 那程大将军对周遭的喧闹恍如不见,整个人就像个石头雕出来的,连脖子都不转动一下,依然保持着那种鹤立鸡群般的笔挺身姿,端凝坐在马背,高大魁伟的身躯如山一般凝重。 雨轻失望地叹了口气,看不见他的脸,让她很不甘心。她的眼珠骨溜溜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她探手往怀中一摸,抓了一把厚厚的银票,想都不想地向窗外扔去。 纤漾眼角一瞥,已经瞧见,连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一叠厚厚的银票,离开了雨轻公主的纤纤素手,就像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被鼓荡的春风一吹,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向楼下飘落而去。 正在欢呼中的百姓们都惊得呆了,人人张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大群在空中飞舞的纸蝴蝶。 这是谁啊? 不要命了是吧?居然敢当着满帝都百姓的面前对着程大将军砸纸片?是觉得自己脑袋硬还是觉得自己脖子粗啊? 第283章 当街撒钱 胆儿也太肥了吧?! 有人眼尖,看清楚了空中飘落下来的纸片上印着的花纹图样,惊叫了一声:“天啊,银票!全是银票!” 人们这才注意到,这些飞下来的纸片居然全都是一张张面值不菲的银票。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 刹时间,人们再也顾不上程大将军的慑人威仪,每个人的眼珠子都红了,像疯了一般扑到了酒楼下方,许多人伸手去抢落在地上的银票,还有人伸手去够兀自飘舞在空中的纸片。 一时之间,场乱混乱不堪,程大将军前行的道路一下子被疯狂的人群堵了个水泄不通。 纤漾看到这副情景,暗叫糟糕,一把拉住雨轻的身子就往后拖,气道:“公主,你闯祸了!” 雨轻却挣脱了她的手,继续伸着脖子向窗下张望,嘴里叫道:“什么祸!天大的祸事都有我担着,你别怕!” 纤漾又气又急,这雨轻公主真是个闯祸的祖宗! 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她会闯下这样的大祸,自己压根就不该跟她出来!她现在恨不得扑上去堵了她的嘴巴,将她立马塞回皇宫里去。 就在这时,被疯狂的人群阻住了去路的程大将军,缓缓抬手,取下一张落在他肩头盔甲上的纸片,放在眼前看了看,冷凝的双眼眯了眯,突然抬起了头,向楼上看了过来。 见他终于抬头,雨轻差点乐出声来。 暗赞自己就是聪明,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好法子,这可不就看到了么! 她就这么趴在窗台上,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这位第一战神的面孔,一下子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刹时之间,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半边身子酥酥麻麻的,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精铁铸就的凤翅头盔掩住了他的半张脸,她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双冰冷孤傲的双眼,眼神幽黯深邃,对着楼上趴在窗外向下张望的众人脸上扫了过去。 那些探头在窗外的人一接触到那双仿佛不带半点人类感情的眼眸,只觉背上一凉,已经爬满了冷汗,露在外头的脑袋全都一颗颗缩了回去。 或许是军人都有天生敏锐的直觉,程大将军的目光一下子凝在了雨轻公主的脸上,雨轻公主的心突地一跳,只觉得口干舌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离得那窗户远远的,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腔子来了。 真是太……太……太吓人了!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位程大将军,压根就不像是个人,而更像是一头凶猛嗜血的巨兽,仿佛瞬间就要将她吞吃入肚! 从小到大,雨轻从来不知道害怕的感觉,可是在被这程大将军目光凝注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凉意,让她打骨子里不由自主地发起颤来。 “纤、纤漾姐姐,咱们、咱们快走吧。”雨轻的舌头都打结了,她伸出手,紧紧地拉住纤漾,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个什么劲,可一种自心底蔓延而上的恐惧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 她现在的神情就像是一个闯了祸的小孩,不知该如何善后。 纤漾觉得她的五指冰凉,一手心的冷汗,实在是怕得厉害。 “你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撒银票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纤漾回想起刚才那程大将军冷若冰霜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决不会这么善罢干休。 虽然只瞧了一眼,纤漾就非常不喜欢那程大将军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或许,这些百姓们在他的眼中,和那些犬戎兵一样,都是一些让他瞧不在眼里的蝼蚁。 更或许,在他的眼中,所有人的命,也都如同蝼蚁一般,没有半分价值吧。 她非常不喜欢这样的人,更不喜欢他的眼神。 完全和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她学医,是为了救治更多的人,挽救更多的生命。 而这位程大将军,却是压根就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的人。 “我也没做什么啊?我……我就是往楼下撒了点银票,我要是不这样,他能抬起头来看我吗?”雨轻公主小声道,她虽然怕,还是有点得意。 她现在感到害怕,是被程大将军的眼神吓住了,但是她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被人捧在掌心中的天之骄女,哪里懂得什么叫人性的尊严,什么叫不可触摸的骄傲,她只顾着好玩,做出事来,完全不考虑到后果。 她拿银票洒向人群的时候,可能想的只是引起那程大将军的注意,让他抬头好瞧一瞧他的容貌。 可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这简直就是毫不尊重,赤果果的调戏和嘲弄! 就像是青楼女子唱了一支妙曲儿,底下的清客往台上扔银子一般,就算是一般人都受不住这样的侮辱,更何况是楼下那位一眼看上去就骄傲冷血浑身没点儿人味的战场杀神? 纵是她身为公主之尊,只怕也是惹不起这样的人物罢。 纤漾相信,在那程大将军的眼中,她一个公主和普通百姓,和那地上的蚂蚁没有半点分别。 他动一动小指头,就能把雨轻公主捻成齑粉! 身为东当朝的第一战神,堂堂的程大将军在回帝都的第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街砸银票羞辱,这样的事要是传到了圣德帝的耳朵里,只怕雨轻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该怎么办呢? 纤漾探头向窗下一望,心突地一跳,因为她发现,那匹火红色的神驹正停在酒楼门前,而马背上,却空无一人。 一种不祥的感觉骤然袭上她的心头,让她顿生警觉,只想拉着雨轻赶紧离开此地。 两人刚刚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就听得楼下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雨轻眨着黑亮的眼睛,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纤漾却是心中一紧,停下了脚步。 走不掉了!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极慢,极重,每踏上一级楼梯,都发出“咚”地一声震颤,震动得整个楼板都微微发颤,每一声都沉闷得像是冬天响起的闷雷,明明声在耳边,却像是响在了人的心里,一股异样压异的气氛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第284章 毫不畏惧 这男人……好大的威势! 雨轻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眼神中满是恐惧,紧紧抓住纤漾的手,直愣愣地瞧着楼梯的方向。 那男人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纤漾咬住下唇,心念电转,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雨轻紧紧偎在她的身边,瑟瑟发抖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她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时却被那股沉闷涩重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回屋。”纤漾拉住雨轻的手,退回房中,掩上房门。 随后为自己的这个动作感到好笑,难道她期望这薄薄的一扇门板能挡得住程大将军即将勃发的怒火不成? 但事己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令人心颤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是“砰”然一响,门板被踹开的声音,引起了一阵惊呼。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离她们所在的房间又近了一些,也是“砰”地一声巨响,想必程大将军的脾气不大好,这一脚恐怕会把那扇门板直接踹出个大洞罢。 纤漾微微苦笑着想道。 雨轻的脸色越发的白了,她努力挺直了背脊,小声说:“我不怕!我是公主!他虽然是大将军,见了我也要向我磕头行礼的。” 但这话她说得明显没有丝毫底气,声音发颤,嗓子发堵,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姑娘在拼命给自己打气,让纤漾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怜惜之情。 她拍拍雨轻的背,安慰她:“有我在,没事!” 雨轻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紧紧揽住她的腰。 震动人心的脚步声终于停在了房门口,随着一声巨响,两扇板门被踢得直飞出去,“啪”地一声落在屋里。 雨轻身子一震,从纤漾怀里抬起头来,惊慌失措地看过去。 一个高大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形骤然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那男人一身冰冷的杀气,带着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虽然离两人有十数步的距离,雨轻却觉得呼吸一紧。 她从小到大,颐指气使,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哪曾有过半点向人低头的时候,可偏偏在这个强势霸道之极男人的面前,她竟情不自禁地想低下高贵的头颅,心甘情愿地膜拜在他的脚下。 她悚然心惊,只见那男人冰寒冷厉的目光对着她扫视过来,雨轻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想发怒,想喝骂,更想逃走,可是在那男人慑人心魄的目光中,只能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冷冰冰的甲胄铮然作响,程大将军迈开大步,走进了房间。 雨轻的心猛烈地跳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她仿佛看到那双嗜血冰冷的眼睛里慢慢的浮上了一层血雾,不知道是她的幻觉,还是当真如此,只吓得手脚发软,就像一只小白兔面对着一头凶残嗜血的雄狮,无处可逃。 她平日里的骄纵横蛮早就飞到了爪哇国,只觉得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自己脆弱单薄得就像一张纸片,不堪一击。她怕极了,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再次把头扎入纤漾的怀中。 纤漾的眸光聚拢,看着这个满身杀气凛然的男人一点点向自己逼近,果然上过战场杀人如麻的将军就是不一样,不管走到哪,都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她轻而又轻地蹙了蹙鼻,不喜欢他身上带来的那股味道。 他停在她在面前,像一座高山般,令人仰止。 纤漾却不再看他,他太高,离得又近,她仰着脖子看他会很累。 “谁?是谁干的?”低沉嘶哑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纤漾眉头一皱,这程大将军的声音真是难听,就像是嘶哑的锯拉过木头的声音,刺耳又沙哑。 雨轻身子一抖,像只鸵鸟一般,紧紧伏在纤漾怀里,连头也不敢抬。 程大将军并没有很好的耐心,他只等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两个都不出声?那就一起杀了。 他的手摸在腰间的宝刀上,按了按刀柄,没拔,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身边一名副将马上会意,解下自己所佩的腰刀,双手奉上。程大将军瞧也不瞧,握住刀柄,“铮”地一声,寒光出鞘! 那副将是跟在程大将军的老人了,大将军一举手一投足,甚至只消一个眼神,他就能马上知道大将军是个什么意思! 大将军腰间挂的那可是柄宝刀啊,传说中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杀人不见血,用在它身上全不为过,这柄宝刀不知道饮过了多少异族人颈中的鲜血,刀不出鞘,都能让人远远地嗅到它身上带着的浓重的血腥之气。 大将军的宝刀,岂能被这两个不知死活小民的贱血所玷污? 杀这两个蝼蚁般的人,就马马虎虎用自己这把烂银刀好了。 他对着纤漾和雨轻看了过去,目光中不带半点同情,就像看着两个死人一般。 当街羞辱大将军的人,还想活命?他连想都没想过! 不过看到雨轻那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有点儿遗憾。 自己这把刀虽然比不得大将军的宝刀,也跟随了自己七八年了,平时里饮的可都是最凶狠彪悍的敌人的血,却马上要被这两个没有半点胆子的怂货的血所沾染,自己实在是对它不起。 他忍不住又向对方瞧了一眼,然后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 还不错,对方只有一个怂货,另一个倒还有点儿骨气,居然在大将军令万千敌人胆寒的凛凛杀威中还能站得直直的,腿不打弯,倒也难得。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纤漾的下半身瞧去,暗暗点头,裤子干干的,也没吓尿,算他小子有胆气! 倒也没辱没了自己的烂银刀! 只不知这小子生了一副什么模样。 他视线上移,落在纤漾的脸上,心里又赞了一句,别瞧这小子长得一副娘里娘气儿的模样,这胆子倒比一般的大老爷们还要强大!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揉了揉眼睛,目光再次落在纤漾的脸上。 这下子瞧清楚了。 对方哪里是什么小子,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第285章 没有好感 一个姑娘家居然能够在大将军雪亮的刀锋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倒让他大大的惊异起来。 张了张嘴巴,他想提醒一下大将军,不过马上又闭上了。 毛用没有! 就算大将军知道她是个姑娘家,就能手下留情,饶她一命吗? 明显不能! 他跟随在程大将军身边足足十年,对大将军的冷血脾性了若指掌,在大将军的心里,人,压根就没有男女之分。 在他的眼中,人和畜牲都是分为两种,一种是该死,一种是不该死。 至于什么时候该死,什么时候不该死,完全由大将军说了算。 这小姑娘是自己找死,就算他说出这小子是女扮男装,大将军也绝不会饶她不死! 程大将军手一抖,亮银刀脱鞘而鸣,刹那间,满室生寒,杀意侵体。 伏在纤漾怀中的雨轻公主虽然瞧不见,却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一时孟浪,会惹来杀身之祸。 要死了么?自己真的要死了么? 纤漾忽然把雨轻把旁边一推,昂起头来。 “是我,银票是我撒的。要杀,杀我。” 纤漾简短的说,毫不胆怯地直视程大将军。 雨轻吃惊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纤漾,眼中一下子充盈了泪水。 纤漾姐姐她……在替自己顶罪?难道她不怕程大将军一怒之下,她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搬家? 雨轻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可喉头发紧,像是哑了一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副官几乎惊奇地把视线从雨轻身上,转移向了纤漾。 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难道不怕死?程大将军这一刀挥下,立马就会将她劈成两段! 是她干的?打死他也不信。 她当大将军是傻子么?当自己是傻子么? 只消一看这两个人的表情,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谁干的好吧。 她可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替别人顶罪,她难道不怕大将军?还是觉得她自己的脖子比较硬,想拿它试试大将军手中的利刃? 要知道大将军雷霆一怒,能将大石都碎成齑粉。 他的目光落在纤漾的脸上,突然怔住了。 这女扮男装的少女……真美……真的好美! 他虽然随大将军驻守边疆整整十年,少见姑娘,但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美女,他也见过。 就拿北冥公主来说,传言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当他第一次看到北冥公主的时候,差点掉了眼珠子。 可眼前这少女,虽然一身男装,仍是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他心中疯狂地惋惜起来,这么美的少女,就像一朵含苞带露的鲜花,还未尽展花颜,马上就要被大将军生生折断。 他张了张嘴,再次想提醒一下大将军,因为他知道,大将军绝对分不出她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想起一年前,周边部族为了求和,献上他们族中十名最美丽的少女给大将军,那十名少女美艳无比,或娇媚,或清纯,看得军中所有的男人全都流下了哈喇子,大将军呢?他对着那十名美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流下了哈喇子,然后大手一挥,叫来了伙头军。 “肉很嫩,全部做成肉包子!” 十名犬戎美女当场吓尿了四个,还有六个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眼前这少女虽然比那十名犬戎美女全都加起来还要好看,但落在大将军这等不知女子为何物的人眼中,恐怕也难以激起他的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罢。 真是可惜,若是大将军能饶她不死,把她赐给自己,该多好。 那副将心中惋惜之极,然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少女表现得也太……太……太他娘的平静了! 他就不信她感觉不出来大将军那淘天逼人的杀意?她怎么可以在大将军将落未落的利刃面前,还保持这样平静的面容? 纤漾当真不怕么? 她也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面对着眼前这样一尊嗜血的杀神,也无法保持镇定罢。 不过她在赌,看到柳依依等三人滚落楼梯的那一幕开始,她的心就像被一根线轻轻牵扯。 她就想赌一赌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会不会突然出现…… 她看着程大将军那双蒙了一层血雾的眼睛缓缓从雨轻脸上移向自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这哪里是一双人的眼睛,分明是一双最凶残无比的兽,没有半点人性的兽。 她心中对这位大将军,忽然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同时,也有一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离得近了,她清楚的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的整张脸,毫无表情,就像是用天底下最坚硬的石头雕刻出来的一般,就连那双眼睛,都是石头雕的,然后染上了鲜血,变得血红。 他有点像她初次见到的阿九,也是这么冰冷的没半点人情味,他也像邓太尉,浑身上下散发着掩饰不住的霸气冷酷,只不过,不管是阿九还是邓太尉,都比他多了一点,那就是……人性。 这位程大将军,她在他的身上,没有发现有半点人类的情感。 这样的人,活得才真是悲哀。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杀敌,杀人,在他的心中,或许只有这一个字,就是……杀! 她挺起了胸,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看到他眼中的杀意一点点聚集,然后眼前白光一闪,那柄毒蛇般的银刀像闪电般挥向她纤长优美的脖颈。 雨轻尖叫了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猛地叫了出来:“别杀她,是我!扔银票的人是我!”喊完了这一句,她就像个麻袋般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那副将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这比花朵更美的姑娘,头颅飞起,血溅三尺的惨状,听到雨轻的叫声,又猛地睁开双眼,气愤之极地向她瞪去,却瞪了个空,这才发现那小姑娘已经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大将军……”他刚刚叫了一声,想阻止,却发现已经晚了,那寒光凛凛的刀芒已经到了纤漾的颈中,他再次一闭眼。 第286章 狗仗人势 只听到“铮”地一声,纤漾的颈中已经感到了那利刃的森森寒意,只是那毒蛇般的刀却忽然变了方向,像是活了一般,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紧接着荡了开去。 她眼前蓦然多了一人,身形修长挺拔,将她往身后一拉,挡在她的身前。 纤漾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那人回过头,对着她挤了下眼睛,纤漾吐出口气,说不出的失望,不是阿九,而是戴着阿九面具的小十。 程大将军只觉得手腕一震,手中的烂银刀竟然被一枚小小的铜钱荡开,虽然他并没用力,但这人能以铜钱荡刀,功力实在不凡。 他一双冷眸向那人瞧了过去,只见对方也是面无表情,冷声道:“堂堂的程大将军,东黎国的第一战神,却来欺负两个小姑娘,你羞也不羞?” 嗯?这人说什么?两个小姑娘? 程大将军微微眯了下眼睛,目光看向站在那男人身后的纤漾。 只见方才那一刀下去,被铜钱荡得歪了,却割断了她束发的发带,一头墨般的乌丝垂落下来,瞧那模样,好像……是个姑娘。 程大将军想都不想地把刀一抛,副将忙伸手接住,还刀入鞘,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 欺负娘们这种事,他乐正毅还干不出来。 既然如此,这事就此作罢! 程大将军转身,迈开大步,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纤漾和小十面面相觑,这尊杀神,就这么走了? 那副将深深看了纤漾一眼,转过身,正要追上程大将军,忽然顿住脚步,叫了一声:“小王爷。” 小王爷?哪家的小王爷? 小十不觉诧异起来。 这小王爷是谁? 只见房门口不知啥时候站着一个年轻人,想必已经站了不少时候,方才那一幕全都落在他的眼底,他正满眼兴趣地打量着纤漾,然后对着身边的一名随从模样的人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 他的语速不快,声调发音却很是古怪,纤漾和小十一个字也没听懂。 纤漾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外国鸟儿? 抬眼瞧去,纤漾和小十都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 这外国鸟,他是把黄金全打成金叶子贴在身上了么?那一身紧身的金色猎装,耀眼生花,金光灿然,差点闪瞎了两人的眼。 俗!真是俗!俗到了姥姥家! 小十不屑地给他下了评语。 可是当他的目光一落在他的脸上,立马觉得他那身耀眼生花的衣服,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 这人……这男人……真他娘的漂亮得不像个男人! 尤其是他还不伦不类地扎了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胸前,若不是他那魁伟的身高和明显的喉结,他几乎要认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大美女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狗屁小王爷! 小十忍不住在心底咆哮了一声。 纤漾一眼就看出,这只金光闪闪的外国鸟果然不是东黎国人,那件袍子的式样带着明显的异族风情,他肤色微黑,身材高大健美,神采飞扬,就像是一只翱翔于天际、自由自在的雄鹰。 纤漾心中一动,那副官叫他小王爷,莫非是…… 只见那小王爷身后的随从点头哈腰地答应了,然后大模大样地向前走了两步,指着纤漾道:“喂,你是哪家的姑娘,运气不错,我们小王爷看上你了,只要你跟了小王爷,以后你就大富大贵,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东黎语。 “什么小王爷,他是哪家的王爷?”小十忍不住问道。 那随从神气活现地道:“你可听好了,听出来没得吓破了你的胆子!我家小王爷就是北冥国的大皇子,拓跋小王爷!喂,小姑娘,你以后只要好好服侍小王爷,哄他开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十见那拓跋小王爷一双桃花般的眼睛色迷迷地盯着纤漾看个不停,心中早己十分不爽,又听得这随从言语无礼,再也忍耐不住。 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那随从左右脸颊各自多了五条指痕。 小十怒道:“狗仗人势的东西,滚!” 他最是看不惯这等仗势欺人的奴才,平日里若是见到,见一个,他打一个,见一双,他打一双。 更何况这随从竟然敢对纤漾无礼,要不是看在他的主子是北冥国王子的面子上,他可就不只赏他两记耳光这么简单了。 这随从乃是拓跋小王爷的翻译,姓崔,他跟在小王爷身侧,自打来折之后,处处受人吹捧奉承,讨好巴结,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登时红了眼,指着小十,厉声道:“郑副将,赶紧把这个逆贼抓起来,他竟敢出口不逊,辱骂我家小王爷,罪不可赦!” 郑副将暗自扁了下嘴巴,不以为然,他这一路上没少被这名翻译借着拓跋小王爷的名义,吆五喝六地对他指手画脚,早就不满,听了他这话,假做不懂。 “崔通译,他辱骂小王爷什么了?”他故意不解地问。 “他骂我家小王爷是狗!”崔通译眼一瞪,理直气壮地道。 小十“嘿”地一乐,“你聋么?我骂的明明是你!” “你、你、你……郑副将,快把他抓起来!”崔通译被小十气得两眼翻白,却不敢上前动手,缩回郑副将的身后,色厉内荏地一再强逼郑副将抓人。 郑副将被逼无奈,看了小十一眼,手一挥,呼啦啦从走廊上涌进来十余名身穿盔甲的士兵,个个手执兵器,团团把小十和纤漾围在了中央。 这雅间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涌进来这许多人,顿时让人觉得狭小逼仄起来。 小十挑了下眉,眼中没有半点惧色,看向郑副将:“怎么,你是要帮这异族的鹰犬欺负自家人不成?” 郑副将满脸为难之色,他也不想啊,但那北冥国的小王爷可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不但是自家将军未来的大舅子,更是北冥国未来的君主,那来头大得,就算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得罪。 “郑副将,方才这屋里有只恶狗乱吠,我家八弟只不过是觉得那狗儿叫得欢,赏了它两记巴掌,郑副将,你是明白人,总不会为了区区的畜生而为难我家八弟,是吧?” 第287章 北冥王子 纤漾忽然开口,声音清脆柔和,没有半点火气,却听得那崔通译险些炸了胸膛,他向纤漾怒目而视,要不是她是小王爷看上的人,他早就让郑副将下令,把她抓了起来。 郑副将忍不住向纤漾瞧了一眼,心道这少女不但胆色过人,而且这一张嘴巴,也是好生厉害,只要看那崔通译气得青白交加的脸色,他就觉得解气。 那拓跋小王爷一直背负着双手,笑吟吟地立在门前像是在瞧一出好戏,听到纤漾说话,眼睛一亮,突然开口,又是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北冥语,那崔通译就像个哈巴狗似的,收起了在众人面前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气,颠颠地凑到拓跋小王爷的跟前,哈腰鞠躬带点头,奴气十足。 在场的众人,包括刚进来的士兵们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这等北冥狗,跑到我东黎国的地界儿来撒欢儿,还想让我们为虎作伥,欺负自家人,凭什么,哼! 士兵们心中都满是不愤,抬头看向郑副将,等他示下。 郑副将一路上对崔通译这副拜高踩低的嘴脸早就见得惯了,不过每次见了,他还是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崔通译听完了拓跋小王爷的话,直起腰来,看向纤漾,脸上带着点尴尬,虽然仍是一脸傲然,却不像方才那么飞扬跋扈了。 “我家小王爷问,你是哪家的姑娘?小王爷说,他很喜欢你的胆气,只要你点头,他就娶你做王妃。” “哈哈!好稀罕么!告诉你家小王爷,她是我未过门的嫂子,叫你家小王爷趁早死了这条心!”小十想都不想地冷笑一声,嗤之以鼻。 “我家王爷又没问你,问的是那位姑娘!”崔通译看着纤漾。 “我不愿意!”纤漾干干脆脆,清清楚楚地道。 崔通译瞪着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他不死心地道:“你知道我家小王爷的身份吗?他可是北冥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皇子,我北冥国比你们这个小国强大十倍,我家王爷更是富有四海,他勇武无敌,更是我北冥国第一美男子,不,天下第一……”他滔滔不绝地夸赞着北冥国及那拓跋小王爷的诸般好处,听得在场的东黎国人脸现羞色,低下头来,心中无不暗自着恼。 郑副将脸现怒意,却垂首不语。虽然这崔通译说话夸大,但也算是属实,这十年来,若不是有程大将军严守边防,只怕东黎早就沦为北冥的属国了。 这次程大将军答允娶那北冥公主,正是为了两国的友好邦交,连程大将军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能为了东黎百姓安居乐业,不受兵灾战祸之苦,而去娶异族女子为妻,他今天所受的这点小小的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小十虽然恼怒欲狂,却无法出言反驳。他也不是鲁莽行事之人,他分得清事情轻重,这狗可以打得,但是这狗的主人——拓跋小王爷,却万万折辱不得!他绝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而破坏了两国邦交的大计。 拓跋小王爷听着崔通译赞美自己的话,脸现得意笑容,一双桃花眼不住地向纤漾瞟啊瞟,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就像一只骄傲臭美的孔雀。 纤漾忽然有一种感觉,这拓跋小王爷像是听得懂东黎话的。 “小王爷是吧?”纤漾上前一步,直视着那小王爷,开口道。 拓跋小王爷挑了下眉,点了点头,对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笑容灿烂张扬,就像是草原上耀眼的太阳。 就连纤漾都觉得眼前一亮,不过她没有被他的笑容所惑,问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拓跋小王爷又是一笑,点了下头。 “小王爷既然听得懂,为什么不会说呢?”纤漾奇道。 拓跋小王爷抬了抬下巴,叽咕了两句,那崔通译又神气起来,翻译道:“我家小王爷是北冥国最尊贵的亲王,岂能自贬身份,说你东黎话语?”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差点气炸了心肺。 见过侮辱人的,没见过像拓跋小王爷这样把所有东黎人的脸皮子都扔在脚下当破抹布踩着玩的,实在是太、太、太他娘的欠揍了! 小十气得脸都绿了,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只王八! 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他脑子一热,想不都想地就冲上前去,管他是不是北冥的小王爷大王爷,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满嘴喷粪的臭小子。 纤漾只见小十身形一动,就知道不妙,还来不及出手阻止,就见小十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拓跋小王爷眼前,砰砰梆梆地动起手来。 在场的十余名本朝士兵们心中有气,拦都不拦,反而齐齐往后退了一大步,背贴着墙,默不作声地观战。 那崔通译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对郑副将道:“抓、抓起来,快把这人抓起来!郑副将,快下令抓人!” 反了!这些人都反了! 竟然敢对尊贵的小王爷动手,全都是活腻了不成? 郑副将突然弯下腰去,叫了声:“哎哟!他娘的肚子好痛!茅厕,我要去茅厕!有草纸吗?” 崔通译脸都气红了,郑副将也不等他说话,已经捂着肚子飞快地溜了。 这、这都他娘的什么人啊! 崔通译气得浑身打哆嗦,哆嗦完了,又提心吊胆地看着斗在一起的两个人,那拳脚带起来的劲风像刀刮一样,吓得他连退数步,生怕二人的拳脚不长眼,招呼到了自己身上。 那拓跋小王爷的身手居然也不含糊,在纤漾的眼中,小十的身手虽然比不得小七,但也比前世的自己高出许多,就算是穿越之后,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罢。 哪知道和那小王爷拳来脚去的交换了好几招,小十竟然没占到半点便宜,不由暗暗称奇。 她生怕小十吃亏,两只眼睛紧紧盯住正在交手的二人,只听得呼呼风声,两人身法都迅捷之极。 纤漾凝神瞧去,只见小十身手敏捷,每一招一式都颇有章法,看起来赏心悦目,感觉并不像是在打架,更像是在练拳。 第288章 幸灾乐祸 那拓跋小王爷的招式不及小十巧妙,却胜在力大招沉,每一拳出去,都像挟着千钧巨石,轰然有声,若是打在人的身上,恐怕一拳就能震碎人的五脏六腑。 她看了一会儿,就知道小十虽然不易取胜,却也没什么危险,便放了心,见妙霞公主倒在地上,仍然昏迷未醒,忙把她搀了起来,扶到一边的墙角坐好,免得被二人拳脚波及。 此时她要是随手一指,就能把妙霞救醒。 纤漾想了想,不但没救,反而抽出金针,在妙霞的耳后扎了一针,让她再多睡上两个时辰。 这个闯祸的小祖宗,要是现在醒了过来,看到现场打得这样热闹,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索性就让她多睡一会。 室内的两人兀自拼斗不休,拳来脚往,打得好不热闹。 崔通译在一旁急得汗都出来了,他不住探头往廊上瞧,这周副将怎么还不回来,拉个屎要这许久么!还是掉进粪坑爬不出来了! 要是小王爷有个什么闪失,他一定会回北冥禀报君上,把这些蛮子一个一个全都像踩蚂蚁般踩成碎渣!半个时辰后,两个人都汗出如雨,拳脚渐渐慢了下来。 没劲了…… 只是双方谁也不肯先服输,你冲我瞪眼,我朝你掀眉,你给我一拳,我就还你一脚。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的身法都慢了下来,小十的右颊被拓跋小王子重重打了一拳,虽然戴着面具,仍是痛得他嗯哎乱叫,再过片刻,拓跋小王子的屁股也挨了小十的重重一脚,疼痛入骨,回过头来,对小十怒目而视。 再斗了一会,两个人各自吃了对方的四五下拳脚。 只不过二人都打得没了什么力气,倒是都没有受伤。 纤漾站起身来,知道二人势钧力敌,再斗下去就是两败俱伤。 这拓跋小王爷是万万伤不得的,小十也是万万伤不得的。 “小十,回来,别打了。小王爷,也请你住手!” 纤漾提高了声音叫道。 小十打了这一会儿,火气也慢慢地消了,脑子也清醒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北冥国的皇子要是被自己打死打伤……这后果可严重得不堪设想,幸好幸好! 所以他一听得纤漾说话,立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一撤手跳出圈外,叫道:“我嫂子叫我,不打了不打了。” 拓跋小王爷也累得一身是汗,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听了小十的话,扶着腰呸了一声,叽咕了几句北冥话,然后对崔通译一努嘴,示意他翻译。 “什么嫂子!没过门就不算数!她是我看中的女人!我要娶她当王妃!”崔通译马上尽职尽责地译了出来,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嗯?不对味! 拓跋小王爷冲崔通译一瞪眼,崔通译吓得立马改了口:“她是我家小王爷看中的女人,小王爷要娶她当王妃!” 嗯,这样才对! 拓跋小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桃花眼眨啊眨的瞟向纤漾。 小十又怒了。 还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他撸撸袖子,握起拳头又准备冲上去。 “小十,站住。”纤漾一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轻一扯。 她并未用力,小十却身子一震,不动了。 纤漾缓步上前,对拓跋小王爷微微一笑。 “小王爷,你对我……有意思?” 拓跋小王爷困惑地眨巴眨巴眼。 有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懂,转头去看崔通译。 崔通译也不懂啊,可是在小王爷面前,他哪敢说自己不懂,只好抓抓头皮,吭哧了半天:“有意思,就是……那个,嗯,啊……那个……有意思,啊,没意思……不,有意思……” 拓跋小王爷越听越糊涂,恼起来,抬腿一脚,把崔通译踢了个大马趴。 纤漾抿唇一笑,换了个说法。 “小王爷,你……看上我了?” 这话听懂了。 拓跋小王爷笑得露出白牙,连连点头。 “你想娶我做你的王妃?”纤漾的眼珠溜溜一转,明眸善睐,看得拓跋小王爷又是一阵心动。 他又点了点头。 他可是观察她好久了。 他本来骑着马随在妹妹身后,左顾右盼地欣赏着东黎国帝都的风貌,突然被前面的一阵喧哗之声惊动,只见前方酒楼上突然飘下无数雪白的纸片,引得百姓们情绪激动,疯狂涌抢,前方的道路一下子被阻住了。 拓跋小王爷大是好奇,他是个爱热闹的,这种情况怎能错过?他打马上前,跟在程大将军身后上了酒楼,这时他已经知道众人哄抢的那飘下来的无数纸片,竟然全是面额不菲的银票。 他大为幸灾乐祸。 你程大将军有啥了不起,你号称第一战神,可是回到帝都的第一天,就被人当众扔银票羞辱,哈哈,你这大将军当得也忒没威风了罢! 就算你立马杀了那扔银票的人,也洗不掉你所受到的耻辱,哼,哼! 不过他倒真要瞧瞧,这有胆子侮辱程大将军的究竟是什么人,不可不见,不可不见呐! 虽然程大将军即将成为他的妹夫,他还是心里不爽。正因为有这程大将军镇守边境,才让他北冥国十年来不得侵入东黎国半步,他早就大为恼火。 上得楼来,他随在程大将军身后,看着程大将军像只冷血的怒狮一样,一间间踹开了房门,找那扔银票的家伙。 嗯,终于找到了! 程大将军进了门,他就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好戏。 他和冷冰冰像个石头人一样的程大将军完全不同,身为北冥国的第一美男,他从小到大不知见过了多少莺莺燕燕,绝色佳人,简直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他一眼就看出,屋里的两个人,全都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这东黎国的姑娘,还真是大胆哪! 他不由得有了一丝兴味,但再看一眼,就大为扫兴。 那明显闯了祸的小姑娘瑟瑟发抖地缩在另一个姑娘怀里,怂得不得了,让他一下子就没了兴致,抬了抬腿,他想走了,毫无疑问,程大将军一刀逼下,这两个姑娘立马就会身首异处,血光四溅! 第289章 叫她嫂子 这等血腥的场面他不想瞧,更担心让那两个姑娘溅出来的血弄脏了自己漂亮华贵的袍子。 就在这时,他眼角一瞥,忽然看到那年纪大点的姑娘把怀里吓得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一把推开,昂着头说:“是我,要杀杀我!” 拓跋小王爷的脚就挪不动了,他回过身来,好奇地看向纤漾。 只见她一双澄净如水的眸子毫不退缩地直视程大将军,脸上没有半分惧意,明明身材纤弱得像一株风吹就弯的小草,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棵宁折不弯的秀竹,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程大将军是谁啊?那是杀人如麻两手染满鲜血的战场杀神,他往这儿一站,就算一句话也不说,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杀气都能把寻常人吓尿,就连自己,后背上都悄悄爬上了一层小疙瘩,当然,这事打死他也不会承认。 可这姑娘,面对着杀气盈野的程大将军,居然脸不变色毫无惧意,实在是太……太有勇气了! 这样有勇气的姑娘,他还从未见过! 想他北冥王国,以武力治天下,众人崇尚勇武,以武为尊,不管男人女人,从小接受的都是马背上的训练,人人都有一手好骑术,男儿练习武艺,女人也并不示弱,有许多女子的武艺甚至超过了一般的男人。 但,武艺好并不代表有胆色! 等到真的上了战场,这些在太平日子里个个武艺超群的女人们立马就变成了怂包,软货!一见了红艳艳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尖叫的尖叫,晕倒的晕倒,实在是太丢脸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些姑娘们之所以会尖叫晕倒,那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要不然,想博得他这个北冥国第一美男的青睐,实在是太难了。 令众位姑娘想不到的是,她们这种做法,恰恰势得其反。 倒让拓跋小王爷对她们是更加的瞧不起。 所以今天见了纤漾,拓跋小王爷只觉得眼前一亮,就像是天下突然掉下来一只金凤凰,无巧不巧地落在他的面前,被他一下子捧为至宝,只觉得生平所见的所有女人,在她面前全都变成了草。 这姑娘的长相如何,他开始全没留意,只是爱极了她流露出来的勇气和胆色,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做他的王妃!才配得上做他北冥泱泱大国未来的皇后! 方才程大将军一刀劈下,如果小十没有出现,他也会马上出手制止,他怎能让自己未来的王妃丧生于程大将军的刀下? 这时忽然看到她美目流盼,巧笑倩兮,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姑娘居然还是个美貌佳人。 自小看惯了妹妹那耀眼生花的绝世容貌,他早就不觉得这天底下还有姑娘的容貌会让自己动心。再美,还能美过妹妹? 可此刻不知怎的,面对着这姑娘的嫣然一笑,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根弦,铮然作响,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物事触动,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他莫名的就动了心。 “小王爷要是当真对我有意,就来东校场,明天我会在那里公开择婿,如果小王爷有把握连过三关,自然会……如你所愿。” 纤漾抛下这句话,俯身抱起妙霞公主,叫上小十,翩然而去。 拓跋小王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公开择婿,连过三关…… 听起来就很有趣!实在是有趣! 多少年没有玩过这样新奇有趣的游戏了! 拓跋小王爷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心情莫名的激动,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 明天!东校场! 纤漾出了酒楼,发现妙霞制造的混乱早己过去,程大将军已经走得人影不见,百姓们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开去。 她派小十去招了辆马车,送妙霞公主回宫。等马车驶到宫门附近,她取出金针,唤醒了妙霞。 妙霞揉着眼睛,就像是做了一个梦般醒了过来,眨了半天眼睛,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纤漾姐姐……”她伸手抓住纤漾的衣袖,“我刚才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她想起那双嗜血冰冷的眼神和遍体侵寒的杀意,忍不住又打起了哆嗦。 “既然是梦,就忘了罢。回宫去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纤漾安抚她道,她知道这小公主今天实在是吓坏了,这位程大将军,还真是妙霞公主的克星! 好不容易把公主安抚好了,目送她进了宫,纤漾便吩咐车夫往自家驶去。 车帘突然掀起,小十钻了进来,他摘了面具,一屁股坐下,恼得呼呼喘气。 “你是什么意思?”他瞪着眼质问纤漾。 “什么什么意思?”纤漾不解。 “那个拓跋小王爷!你是什么意思?”小十脸都涨红了,“你喜欢他?你觉得他比我九哥长得好看?你不要我九哥了?” 纤漾怔了一下,马上明白小十指的是什么,好笑又好气,斜睨着他:“胡扯什么呢!我连阿九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喂,小十,阿九他长得很好看么?”纤漾眼睛一亮,追问道。 小十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失言,他东张西望,支吾道:“嗯,啊,还行吧,你明儿个不就能见到了么?喂,你别把话题岔开,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臭屁小王爷?”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啦?” “不是么?你干嘛约他明天去东校场?你想让他一举夺魁是不是?你想当北冥国的王妃是不是?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救你!哼!” 纤漾想起他刚才脱口而出的两声“嫂子”,心中一暖,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瞧着他:“小十,谢谢你。” “谢我什么!要不是答应了我九哥,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小十扭开头,仍未消气。 纤漾却不再多说,只是一直微笑。 心中盘算着明天为那拓跋小王爷准备的一道好棋。 瞧不起我门的人?好罢,那就让你瞧上一瞧,究竟你这北冥国的小王爷,会比我们这的人高明多少! 第290章 终身之伴 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前,纤漾却没下车,把自己想到的法子告诉了小十,然后对他细细嘱咐了一番。 说起来阿九把小十安排给她,真是雪中送炭一般。她身边正缺这样一个跑腿为自己办事的人,小十不但功夫好,人又聪明机灵,实在是再妙不过的人选。 小十听了纤漾的话,瞪大了眼睛看她半晌,才叹口气道:“我九哥真是倒霉,居然遇到了你这个……克星。” 纤漾冲他一瞪眼:“快去,要是办不好,别回来见我。” 小十眼中闪耀着恶作剧的光芒:“放心,这事交给我!包管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她的想法实在是稀奇古怪,就连他这个千伶百俐的人都琢磨不出来这丫头心眼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就是选婿么,不就是出三道试题么。 她就干干脆脆地问所有的应选者,谁是阿九,一句话不就完了么? 偏偏要绕这许多的弯子,搞出这许多的花样来。 不过,这倒当真是有趣之极。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瞧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拓跋小王爷吃瘪的模样了。 是夜,凤仪宫中,烛火通明。 柳皇后烦躁地扔下毛笔,问左右宫人:“碧荷呢?回来了没有?” 一名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禀娘娘,碧荷还没回来。” 她连眼睛都不敢抬,近来皇后娘娘的脾气大得惊人,稍一不如意,就会大发雷霆,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柳皇后苏眉一竖,喝道:“去宫门守着,她一回来,马上带来见我!” 那宫女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柳皇后又道:“再点两枝烛来,这佛经上的字本宫都瞧不清楚了。” 宫人马上在书案上又点了两盏巨烛,柳皇后揉着酸痛的手腕,提起笔来,看着那本厚厚的佛经,就不由得想起纤漾,只恨得牙齿咯吱作响。 她走笔不停地抄了整整一日,才抄了不到十页经书,这要是全部抄完,得抄到何年何月?这一切,全都是拜那苏纤漾所赐! “启禀皇后娘娘,碧荷回来了。”柳皇后耐下性子又写了几个字,就听到先前的宫女进来禀告。 “你们全都出去!守在殿外,谁都不许进来!” 柳皇后眼睛一亮,看向刚刚进来的碧荷,碧荷等众宫人全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回禀娘娘,奴婢办事不力,请娘娘恕罪。” 碧荷不等柳皇后发问,抢先一步跪倒在地。 “说,发生了何事?”柳皇后已经有不妙的预感,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碧荷。 碧荷低垂着头,双手呈上一个锦袋,柳皇后接过来,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这是何意?”柳皇后疑惑道。 “那人、那人把奴婢上次给他的银票全都退了回来,说、说是……”碧荷低声回道。 “说什么!”柳皇后喝问。 “那人说,这笔买卖他不做了,而且,以后也再不会为咱们办事。”碧荷提心吊胆,咬着牙终于说了出来。 “咣当”一声,紫金石砚被柳皇后重重砸在金砖地上,碎屑四溅。 “你再说一遍!”柳皇后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几乎要直竖起来。 碧荷哪敢再说,只是伏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连叫:“娘娘息怒!” 柳皇后心中怨毒有如火烧,她抄了整整一日佛经,头晕眼花,再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头痛欲裂,以手扶额,缓缓落坐。 “明儿去回禀太后,就说本宫感染风寒,不能出席那贱人的择婿大会了。”柳皇后闭了眼,两边的太阳穴像被小凿子在敲击一样,她努力忍住,才没尖叫出声。 碧荷偷眼相看,见她脸色惨白,显然正在气头上,虽然害怕,仍是鼓起勇气劝道:“娘娘,您可别为了这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人不识抬举,娘娘犯不上和这等江湖之人计较……” “碧荷。”柳皇后打断了她。 “奴婢在。” “你说,本宫养出来的狗,要是不听本宫的话,还想着反咬本宫一口,你说,这样不忠不义的畜牲,该如何处置呢?”柳皇后睁开眼直视她,缓缓道。 碧荷的心一抖,咬了下牙,“不能为娘娘所用的,统统不该留在这世上!娘娘请静心等候数日,等那毒手蛊王有了消息,请他出马,将和咱们做对之人,一并对付了去。” “碧荷,你说的很好,对本宫很是忠心。”柳皇后唇角勾起,淡淡道:“再过几日,就是她毒发之日,这是这个月的解药,你拿去给她服用罢。”说完,丢出一个小小布囊,“嗒”地一声,落在碧荷眼前。 “多谢娘娘。” 碧荷心中又惊又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捡起那个小布囊,紧紧地握在手中。 第二天,阳光明媚,一看就是个好日子。 一大早,太后就从宫里颁了一道旨意到苏相府中,旨意中写道,让苏相长女纤漾于辰时前往东校场择婿,并派了一队御林军沿途护送。 纤漾早就有备,接旨谢恩,梳洗停当,带着铃铛和小怜坐上马车,直奔东校场而去。 东校场,位于帝都的外城,乃是历年来皇帝检阅军队及训练御林军的所在,占地十分宽广,纤漾在御林军的层层护卫下,到达了东校场的正门,还未踏出车门,就听到人声鼎沸。 先跳下马车的铃铛“哇”地惊呼了一声,被眼前人山人海的情景惊呆了,就像是全帝都所有的百姓全都一起聚集到了这里,将前方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小怜就比铃铛镇定许多,不过也是看得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身打起车帘,纤漾从车中出来,缓步下车。 说起来,现在的纤漾在帝都已经变成了首屈一指的名人,尤其是当传出苏相府中的大小姐,就是近日来声名雀起的玉面仙子之时,百姓们对她好奇的有之,称赞的有之,质疑的也有之。众百姓这几日来,说得最多的就是今天她要举行的这个择婿大会,都说苏大小姐要在这个大会上公然择婿,并不论贫富贵贱,只要能通过她出的三道试题,就可成为苏大小姐的终身之伴。 第291章 翘首以盼 这不啻于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馅饼,鲜香诱人,引得一众年轻未娶的少年男子蠢蠢欲动,沾沾自喜。而成了亲的不免后悔莫及,瞅着自家的黄脸婆直叹气,暗道时运不济。 且不说这传说中的苏大小姐,号称帝都第一美人,更不说她乃是当朝右相的长女,身份高贵,就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一颗被众人夸为仁心仁德的慈悲之心,就足够引得众少年们心向往之了。 未成亲的自然是想试试自己的运气,成了亲的也想来瞧一瞧这位天仙样的姑娘究竟会选一个怎样的夫婿,于是,这一天,别说是帝都百姓,就连方圆附近五十里的村民们听到了这个消息,都一大早赶进城来,想瞧一瞧这个百年难遇的大热闹。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一个养在深闺,轻易不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在万众瞩止的情况下,自主择婿,这样的盛况若是错过了,岂不是终身后悔? 所以这番盛况当真是空前的热闹。 这既是皇族的恩典,也是苏大小姐的殊荣。 心怀善念的百姓们都希望纤漾能够慧眼识珠,挑选出一位如意郎君,配得美满良缘。 纤漾刚一下车,百姓们就齐声欢呼起来,扬着手臂,高喊:“苏大小姐!苏大小姐!” 众人其实更想喊她为神医仙子,这段时间以来,经纤漾而治好的病患不在少数,无不对她心怀感恩,更是把她的好处四处宣扬,但众人也知道,这苏大小姐不喜欢别人给她下跪,更不喜欢被人称为仙子,她当着众人的面前,亲口说,她是人,不是神! 纤漾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许多的人前来参加她的择婿大会,一时怔住了,她看着那一张张平凡朴实,却又激动热烈的脸孔,对众人微笑示意。 热情的百姓们堵住了去路,御林军在前方开路,将激动热情的人群往两边驱散,让出前方的路来。 纤漾不得不佩服太后娘娘真是想事周到,这一队御林军派得恰到好处,否则,她要想从这群热烈的百姓中通过,恐怕比登天还难。 然而御林军并没怎么吆喝开道,百姓们见到纤漾缓步而来,都自动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出来。 铃铛一脸激动,她看到小姐这般受到帝都的百姓爱戴,只兴奋地满脸发红,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小怜紧跟在纤漾身后,也被百姓们的情绪所感染,心中觉得涨得满满的,涌动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热流,让她心里又酸又涨,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她的目光落在纤漾的背影上,轻轻咬住了下唇,若有所思。 纤漾进了东校场,放眼四望,只见这东校场足有四个足球场般大小,共有四个正门,八个偏门,她是由正东的正门而入,进门右,右首搭了一个偌大的看台,台上遮着凉蓬,整整齐齐地排了数十个座位,排上最前面的,是三个坐席,椅上铺着绣金描龙的明黄色椅披,一看就知道,这三个座席是为皇族身份的人准备的。 纤漾看着后面那数十个席位,左侧坐的是轻袍缓带的官员们,右侧是他们的家眷,现在已经有半数坐满了人,她不由有些头大,暗想,这些人是要闹哪样啊,吃饱了饭没事干,来这瞧热闹么? 她猜的当真是不错。邹太后虽然并未下旨让大家前来观看,但这等百年难遇的热闹,那些官员们的家眷们本就闲极无聊,遇上了岂能错过! 邹太后想得很是周到,早就让侯公公安排好了几十个坐席,让来观看的官宦人家随意居坐。 纤漾看着那前面空着的三个座位,心想,除了太后娘娘,不知还有谁会来? 难道是柳皇后和韦贵妃? 她唇角一牵,柳皇后也要出席自己这个择婿大会么?她可会在这大会上,玩什么花样? 纤漾的目光在席间一扫而过,已经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有带着儿子来自家求过亲的,比如翰林蒲掌院和他的儿子蒲文彦,户部宫尚书和其爱子宫子真,另外那位虎气勃勃拿眼直瞪自己的是兵部刑侍郎和他口中的犬子刑元忠…… 这几名少年早就在翘首以盼,一见到纤漾的目光向自己瞧来,神情立马变得拘谨起来。 纤漾抿唇浅笑,再看过去,就是那几位曾经想瞧自己笑话,却被自己的医术折服的官员们,比如太仆侍郎吴默,中书侍郎汤安澜,最出乎纤漾意料之外的,她竟然在众人之中发现了铁塔一般巍然独坐的邓太尉。 邓太尉只是远远地坐在一角,并不参与众人的话题,一双虎目在纤漾脸上一扫而过,脸上依旧是没有半点表情。 纤漾却从他那双看似无情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善意,微微颔首回礼。邓太尉像是没看到一样,把目光转了开去,理都不理。 纤漾微微一笑,她往校场中央瞧去,只见一块长方形的灰色布幔围住了一方空地,不由点了点头,想来这里就是自己吩咐小十安排下的布置。 “苏姑娘,这边请。”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躬身上前行礼,引着纤漾前往看台右侧,这边的台子上已经坐了十几位官眷人家的家眷。其中一名少女看见纤漾,站起身来,对着她含笑点头。 纤漾一看,这少女正是沐天晴,只见她神情憔悴,下巴尖尖,比之群芳会之时竟像是瘦了许多,她略微一想,沐姐姐被许给了那贱男南宫煜为正妃,她心中怎会好过?这几日来,定是夜夜不得安枕罢。 纤漾凝定了下心神,微笑着迎上前去,问道:“沐姐姐,你怎么会来这儿?” 沐天晴脸露笑容,眉宇间愁容淡去了不少,柔声道:“今儿可是妹妹的大日子,我怎能不来?” 她拉住纤漾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微笑道:“妹妹,几日不见,你越发的好看了。” 纤漾听她嗓音发哑,想是哭坏了嗓子,心中难过,握着她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关切问道:“姐姐气色不大好,可是病了吗?” 第292章 天晴的愁 沐天晴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纤漾不放心,松开她的手,去搭她的脉博。 “姐姐这几日忧思忧虑,气血不宁,你要是这样下去……”纤漾咬住了嘴唇,剩下半句话咽回了肚中。 沐天晴苦苦一笑,眼睛看向空处,声音极低,几不可闻,“我纵是活着,还有什么指望么?” 纤漾听在耳中,心中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事己至此,说再多劝解的话也不起半点作用,除非是让那贱男自个儿主动提出,退了这门亲事。 可是,那只癞蛤蟆怎么肯放过沐姐姐这只白天鹅?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事,拉着沐天晴的手紧了紧,微笑道:“姐姐,我有一句诗想送给姐姐,姐姐可要记好了。” 沐右相对这桩亲事颇为满意,听了裴大人的话,笑道:“此乃是陛下亲自赐婚,如若不然,小女也没这个资格高攀齐王殿下。 “陛下亲自赐婚,自然是看重右相大人,但依下官看来,这齐王殿下,早就对令千金倾慕,您瞧,齐王殿下的那两眼珠子,就没离开过贵千金半分。下官齐喜大人的,正是为此啊。”裴大人打趣道。 沐右相听了,心中欢喜,斜着眼向南宫煜瞧去,果然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看向女儿所在的方向,果然是含情脉脉的模样。 他虽然重男轻女,但沐天晴毕竟是他的嫡长女,女儿嫁得威风八面,他这个右相脸上也格外体面。 更何况这四殿下乃是未来的太子人选,女儿若是嫁了他为正妃,说不定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他越想越是得意,想起去年南宫煜和苏汉卿的女儿订了婚,自家还埋怨懊恼了许久,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儿,今年居然落在自己女儿的脑袋上了。这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么! 瞧那苏汉卿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得意。 他虽和苏丞相交情不错,但二人既然同殿为臣,分列左右丞相,但在政见的见解处置方面,还是颇有不合之处。 苏汉卿为人方正刚直,他则比较圆滑通顺,虽无大的仇怨,他所提出来的解决方向,苏汉卿十有七八会一口否决,而苏汉卿所想到的法子,他也是多瞧不上眼。 如果自己成了未来太子的老丈人,谅那苏汉卿必会在自己面前矮上三分,就像去年一般,自己见到这苏丞相,总觉得像是低他一头般。 过不多时,场中到来的人越来越多,柳依依和陶絮宝等三人也来了,她们见了纤漾,尴尬地点了点头,便各自寻了座位,凑在一起叽咕起来。 纤漾对这三人毫不在意,只和沐天晴低声叙话,忽然看到沐天晴抬起头,向一人瞧去,纤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登时呆了一下。 淡金色的阳光下,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正沿着看台的台阶缓缓拾级而上,长袖衣摆随风轻拂,容颜清朗,笑容恬淡,眉宇间一片平和温然,正是沐天晴的兄长楚宜城。 纤漾一直心中坦然,可不知为何,见了这楚宜城的面,她总是有一种淡淡的愧疚感。 有一种债,她不想欠,欠了之后还不起,可偏偏就像是欠了这楚宜城的。 像他这般与众无争,无欲无求的浊世佳公子,为何独独对她垂青,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该拒绝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快刀斩乱麻,从不做拖泥带水的事。 她想起自己布下的那个局,心中微觉歉疚,不过若不是这样,又怎能让这位看似如风拂苏,实则意志强硬的沐公子知难而退呢! 虽然明知道那楚宜城温柔如水的目光一直凝注在自己的脸上,纤漾却偏偏不向他再看一眼。 楚宜城无声地低叹一声,她对己无意,他这般聪明之人,又岂能瞧不出来。只是,心,总是有所不甘。 他生性淡泊,素不喜与人拼争,可是这一次,他却想为自己的这番痴念努力一次,争过拼过,就算是输了,他也无怨无悔。 二十年来,他心如止水,她是唯一让他心中荡起涟漪的姑娘,或许,也是他此生的唯一。有些事,他从不存奢望。如果得不到,就让她永远默默地停驻在他的心里,遥遥守护,未尝不是一种相思。 缠绵入骨。 场内忽然掀起了一阵喧嚣的热潮,只听得太监尖声叫道:“九殿下到--” 纤漾和沐天晴同时一震,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去。 天似琉璃,白云舒卷,翩翩少年,风姿如画,姿态闲雅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沐天晴的脸蓦然涨红,她痴痴地凝望着那个仿如画中走下来的人,然后垂下头去,布满了红晕的脸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纤漾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怅然,没想到情之一字,令人缱绻缠绵若斯,她蓦地想到了阿九,自己不也正和沐姐姐一般,为情所缠么? 只是,阿九和自己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却又比之沐姐姐幸福得多了。 南宫朗在剑影的扶持下,慢慢地一级一级走上了看台,台上的众人一齐站起,正要行礼,南宫朗一摆手,淡然道:“今天各位不必拘礼,免了。” 说完,他落座在南宫煜之侧。 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九殿下不是身子不好吗?虽然还是有剑影搀扶着,可明显的都是自己在用力,剑影不过是为了防止意外才站在旁边。 南宫煜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也曾听闻纤漾帮南宫朗的身子渐好一事,只道是传闻有所夸大,他就不信纤漾会什么医术,还能治好老九残了好几年的身子。 可眼前的南宫朗让他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由惊转喜,对着南宫朗殷殷垂询,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模样。 南宫朗应付了他几句,然后目光一瞥,忍不住看向纤漾,只见她眸光低垂,长睫微颤,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全没留意到自己的到来。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鬼丫头,又对自己视而不见,待到比试过后,一定要你这丫头好好尝尝我的滋味! 第293章 太后坐镇 太阳渐渐升到了半空中,午时将近,突然“咚咚咚”地响了三声礼炮,台子上的人一齐站了起来,对着正东方向瞧了过去。 纤漾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的凤驾到了。 果然,只见一排威严肃穆的皇家仪仗队,高举旗伞,迤逦而来。 太后娘娘坐着凤辇,身穿紫红色的绣凤团花袍,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圆心髻,仪容端庄,神态慈祥中透着威严,让人一见,肃然起敬。 众人一齐拜倒行礼,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邹太后的凤辇一直到了看台边上,才停了下来,邹太后扶着玉瑾的手,缓步下辇,双眼对着众人一扫,精光四射,哪有半点老态聋钟的感觉,缓缓道:“平身。” 众人又谢过太后,这才站起身来。 纤漾抬眼一瞧,只见邹太后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位美貌少女,左首那名少女十五六岁,身穿明黄色锦绣霞帔,圆脸大眼,正是雨轻公主。右边的那名明艳少女身穿一身火般的红裳,却是昨天在酒楼上遥遥看到的北冥国公主。 只是她今天的打扮更加华丽夺目,头上珠冠映着日光,闪闪夺目,往那儿一站,顾盼神飞,就像一个发光体,刹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许多人都想,这个美得像阳光般灿烂的少女究竟是谁? 邹太后落座后,雨轻公主和北冥公主则坐在她的身后。 纤漾见姚皇后没有出现,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她暗中部署什么,只要她不明着给自己捣乱,她就不怕。 邹太后目光对着周围一扫,瞧见了纤漾,脸上露出笑容,对她招了招手。 纤漾走到太后身前,盈盈下拜。 邹太后拉了她的手让她起身,想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侯公公赶紧搬过一张椅子,邹太后对纤漾慈爱地一笑,温言道:“好孩子,你可当真想好了?今儿来的人可多,你一定要睁大了眼睛,仔细地选啊。”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纤漾打算,方才在校场外面,她看到那乌压压的人群时,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许多人前来报名应选,只怕纤漾一个应付不当,挑花了眼,不免误了终身。 纤漾的目光向场内扫了一圈,此时围观的百姓和参选的人都未曾入场,场中还是空荡荡的。 她想起阿九,眼神坚定,点了点头:“太后娘娘,臣女已经决定了,太后娘娘请放心,臣女定不会辜负了自己,更不会辜负了这双眼睛。” 邹太后缓缓点头,不再多说,转头对着侯公公道:“既然苏姑娘已经准备好了,你吩咐下去,让报名应选之人,列队入场,同时叫御林军睁大了眼睛,替哀家好生盯着,不得出半点纰漏。” 侯公公答应了一声,躬身正要退下,忽然被邹太后叫住。 “等等,小侯子,这次报名的共有多少人啊?” 侯公公打开手中的名册,看了一眼,答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三天来,报名的人数一共是三千二百四十九人,奉太后娘娘喻旨,家世不清白者剔除,身体病弱者剔除,去过酒台歌榭者剔除,父三代以上皆为白丁者剔除……”他一样一样的念了下去,听得纤漾瞠目结舌,最后只听得侯公公说道:“除去以上这些不合格者,共剩下一百三十七人。” 邹太后神情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一转眼看到纤漾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慈爱的笑了笑,拍拍纤漾,道:“苏姑娘,你莫怪哀家多事,定下了这些条条框框,这些可都是挑女婿的大忌,哀家当你是亲孙女一般,自是不能让你吃了亏去。这剩下的一百三十七人,都是我朝中最好的男人,你尽管放心地去挑,大胆地去选。” 纤漾心中感激,虽然邹太后这一手很可能让阿九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但她还是对邹太后心存感激,觉得她真像一位慈蔼的老祖母般,处处为己考虑周详。 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纵然是想提出反对也已经来不及了。 阿九……他一定有法子混在这一百三十七人当中。 纤漾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些应选者了。 邹太后看了她的神色,心中暗笑,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一提到要选女婿,再稳重的姑娘也会沉不住气。 “小侯子,下去传旨吧。” “是,太后娘娘。” 侯公公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一队身形各异的少年男子们排成了四列,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步入校场之中。 纤漾极目远眺,距离实在太远,每个人的面目都模模糊糊,瞧不清楚。 侯公公回来复旨,邹太后又道:“让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进来瞧瞧罢。” 侯公公答应了,忍不住道:“太后娘娘,百姓人数实在太多,咱们的御林军人数恐怕……” 他是在提醒邹太后,万一闹起事来,恐怕难以镇压。 邹太后对纤漾瞧了一眼,道:“无妨,有苏姑娘在,不会有事。” 显然也是已经听说了纤漾这两日在百姓中的声望。 百姓们先是被御林军拦在了场外,情绪都有些激动,都在大声抱怨,忽然听得太后娘娘开恩,允许自己进场欢看,登时欢声雷动,御林军首领大声喝斥,百姓们仍是欢呼不己。 那领首大是头痛,生怕这些百姓惹出事来,他想了一下,便大声道:“众位百姓,你们这般吵嚷,是想搅了苏大小姐的择婿大会吗?” 众百姓一听,很快就变得安静下来,在那头目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列队进场,此时己过午时,场中无遮无挡,烈日炎炎,众人汗出如雨,却没人报怨一声,个个都神情肃然,看向高台上的邹太后,还有她身边坐着的那个绿衣少女。 邹太后向身边的空椅瞧了一眼,奇道:“怎么皇帝还不来?” 纤漾吓了一跳,忙问:“太后娘娘,陛下也要来?” 邹太后点了点头,道:“是啊,皇帝亲口和哀家说的,这等大事,他岂会不来” 第294章 谁是阿九 纤漾忍不住想翻白眼,心道,皇帝你老人家还真是好奇心够重的,这多少国事需要您老人家操心,您倒好,管起一个小小女子婚姻嫁娶之事来了。 玉瑾张望了一下,回道:“太后娘娘,许是陛下有事耽搁了,现在时辰己过正午,不知苏姑娘的择婿大会何时开始?” 邹太后看向纤漾,纤漾赶紧点点头,皇帝不来最好,来了她反而不自在。 “那就先开始吧。” 侯公公答应一声,向前一步,站在高台之侧,高声道:“奉太后娘娘懿旨,今儿为苏相府大小姐自主择婿,凡在之前报名者,均有资格参与比试,连过三关者,苏姑娘会亲选为夫婿,请诸位报名者上前--” 他尖利高亢的嗓音拖得长长的,一下子震住了满场的喧哗之声,人人都把注意力向他看了过来。 等他说完,那四列报名者齐齐向前走了几步,离得看台越发近了。 “苏姑娘,现在人选都在这儿了,你想怎么个选法儿啊?”邹太后的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启禀太后娘娘,臣女原先说过,想出三道试题,这第一道题,臣女想先考量一下各位报名者的功夫和胆色。” “哦?功夫和胆色,却不知是如何考量啊?”邹太后眼中兴味更浓,这小姑娘的花样层出不穷,她倒真是想见识一下。 纤漾嫣然一笑,“请太后娘娘拭目以待。” 邹太后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小姑娘真是满肚子心眼,就像是一块肥肉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却偏偏让自己够不到。 她嗔怪地瞪了纤漾一眼,便不再多问。反正过不多时,自己就能看到谜底,也不急在一这时片刻。 “好!好!”邹太后笑道,“那你就安排吧。” 纤漾含笑点头。 “侯公公,您看到场中那个灰色布幔了吗?” 侯公公顺着纤漾所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看到在校场中央的地方,有一块大大的灰色布幔,遮住了一方空地,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脸色突地一变。 纤漾微笑道:“侯公公莫慌,这就是我的第一道试题。” 侯公公一听,松了口气,“苏姑娘,您这第一道试题吓得老奴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他擦了下额上的汗,方才他看到那个布幔的第一眼,马上想到其中会不会藏着什么刺客之流。 “侯公公,您放心,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能瞒得住太后娘娘的眼呢?” 邹太后嘿嘿一笑,她自是心中有数。 纤漾安排人提前在东校场中布置,若是没有她的允许,又岂能如此顺利。 这小侯子果然是变成了老侯子,脑子不经事啦,还不如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心思灵活。 “苏姑娘,您这布幔后面,究竟是藏了些什么古怪?”侯公公看着那方布幔,好奇心都快压死猫了。 “侯公公,您请过去,一看便知。” 侯公公一听,哪还忍耐得住,三步两步地跨下高台,疾步来到那方布幔前面,只见布幔前面有一个门帘,便掀帘钻了进去。 台下那一百三十七人瞧见,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那布幔之后,究竟是什么名堂。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发白地走了出来,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走到太后娘娘面前,回道:“太后娘娘,苏姑娘的这道试题,真的是让老奴险些把老命都交待在了里面。” 邹太后好奇得不得了,连连追问,侯公公一脸的恐怖之色,凑在太后耳边,轻声回禀了几句,邹太后的脸也不由得变白了几分,看了纤漾一眼。 纤漾却全没留意,她一双妙目正往场中那一百三十七名报名者脸上一一瞧去,只想在其中找出阿九来。 南宫朗一见她的神情,便猜到了她的想法,暗自磨牙,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还真是难受! 纤漾瞧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有点像,那个看着也很熟,嗯,还有一个更是让她心中一动,那人身形高大,确实和阿九有九分相似,就连发式,都和阿九平日里一般无二。 他身上穿的是件黑色长衫,腰间束了一条黑色腰带,倒和阿九初次见到自己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难不成,他就是阿九? 纤漾越看越觉得像,一双妙目在那人脸上盘旋来去。那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长得很有男子气慨,虽然说不上有多么俊美,但让人一眼看去,觉得英气勃勃。 南宫朗的目光随着纤漾看了过去,落在那人的脸上,脸登时黑了。 怪不得这鬼丫头盯着人家看个没完,这小子果然是和平日里戴着面具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如果他不是知道自己就是阿九,恐怕会以为是在照镜子。 该死的!这个鬼男人是打哪个地方冒出来的?! 他事先怎么不知道! 那被纤漾盯着看个没完的黑衣少年简直快晕了。 幸福得要晕倒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选婿的比试还没开始,自己居然就一下子获得了苏大小姐的青眼有加。 他的脸涨得通红,简直不敢抬眼去看纤漾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只要看上一眼,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尤其是她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脸上,难道她喜欢的会是自己? 自己当真有幸会被她选而为婿? 那少年晕晕淘淘的,像是在做梦一样,连侯公公说的话都没听在耳朵里。 不过旁边的少年倒是都听得清清楚楚,侯公公说的是,这是第一道试题,考较的是众人的武艺和胆色。 侯公公一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形,仍是觉得腿肚子发软,他暗中瞟了纤漾一眼,心想,这苏大小姐您出的这道题可真够损的,您是不是和这些应选者上辈子有仇啊? 居然想出这个法子!这可不是生生地要吓破这些人的狗胆么? 就连他这等在宫中生活了多年的老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看到那情形,都差点吓得腿肚子转了筋,差点一个跟头栽了进去,这要是当真栽进去,恐怕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剩不下什么了。 第295章 一起去吧 好吧,这帮儿不知死活的猴儿崽子们,就让我好好瞧瞧你们的胆子有多大,想娶苏大小姐,哼!倒要看你们够不够胆! 侯公公下了看台,带领着众人,来到了那个布幔之前,对着一旁的御林军道:“撤了布幔!” 御林军将布幔一拉开,登时露出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来。 台上台下,齐齐发出惊讶之声。 邹太后离得较远,看不见坑底有什么,还不觉得怎样,只是颇觉诧异,不知这个坑怎么就考较武艺和胆色了。 雨轻公主可是个急不得的性子,她一见之下,马上跳起身来,站在看台边缘,踮着脚尖儿往坑中张望,忽然听得身边有一个陌生少女的声音说道:“古怪的!好古怪的!” 发音怪里怪气,听起来好生别扭,雨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心想,有什么古怪了,你说话才当真是古怪的! 她侧身一瞧,只见那个北冥国的公主也像自己一样,站在台边,一脸的好奇之色。 北冥公主见雨轻瞧着自己,忽然对她笑了笑,就像一朵太阳花突然绽放,看得雨轻一阵发呆,只觉手掌一暖,已经被她握住了手,她的掌心中有着薄薄的一层茧子,不像东黎国的姑娘们那般柔软娇嫩。 沐天晴奇道:“什么诗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纤漾浅浅一笑,道:“姐姐只要记住这句话,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哪天就峰回路转,苏暗花明了呢。” 沐天晴唇边露出苦笑,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去研究诗词,但本能地觉得纤漾这两句诗回味无穷,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叹口气:“妹妹真是才思敏捷,这么好的诗句,想必我哥哥也是做不出来,若是让他听到,不知该多么欢喜呢。” 她转头看向纤漾,目光温和亲善,把自己的伤痛之心暂时抛到了一边,一心一意地为楚宜城打算起来。 “妹妹,今儿可是你择婿的大喜之日,你可要睁大了眼睛仔细挑啊,可千万不要像姐姐我一样……”说到这里,她又难过起来,忙收拾了心情,继续道:“我家兄长,自幼饱读诗书,文才出众,品性高洁,他自从群芳宴上见了妹妹之后,对妹妹你极为倾慕,他对家父言道,此生非你不娶,妹妹,你对家兄,当真一点好感也没有吗?” 纤漾没想到她会当面问得这般直接,想了一下,才道:“姐姐既然问我,我自是不能隐瞒,我只想问姐姐,若是你心中先有了一个人,以后若是出现比这人更好十倍的公子对你垂青,你可会动心?” 沐天晴默默摇了摇头,纤漾这话明明白白是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之人,旁的人纵是再好,也难动她心。 她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好几次想张口问道,不知妹妹你的意中之人,可是那楚王殿下? 但她问不出口。 纵是知道又如何,她已经没有了资格去再想念那个人,从此以后,就让往日之情似那落花流水,春去无痕罢。 纤漾见她一脸伤情,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说什么也不能让才貌又全的沐姐姐落在那贱男的手中。 南宫煜! 她的目光缓缓从场中扫过,落在看台的另一侧,那里,已经坐了不少高官贵胄,而南宫煜一身华贵的紫衣锦袍,在众人之中显得很是出众,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向这边看来,忽地看到了纤漾,身子一震,随后又宁定下来,目光渐渐变得炙热起来。 纤漾想到了脑海中想到的那个计划,唇角轻勾,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南宫煜一下子愣住了。 纤漾这柔情一笑,对他而言,恍如隔世。 自打群芳宴上见了她大放异彩之后,南宫煜回府之后,不知道懊恼了几百几千回,当时实在不该一时意气,受了柳皇后的挑唆,加上柳惜惜的勾引,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和她退了亲。 早知道她会恢复容貌,自己何必枉做小人! 如今虽然自己灵机一动,聘下了沐相家的大小姐为齐王正妃,免得那正妃的头衔落在柳惜惜那头蠢猪的头上,但是,朝中之臣显然已经对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信服,就连皇祖母和父皇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像以前那般亲近了。 这一切,自然全是拜柳皇后所赐! 她硬是逼自己在皇位和美人之间做个选择,结果,一个********的美人儿,就要眼睁睁地落在别人的怀抱里去了。 他虽然坐在席位上,心里却像被猫抓一般的挠心。 这种场合,他原可以不来,但是,这可是再见纤漾的大好时机,他岂可错过?他倒要看看,她苏纤漾要自主择婿,却是会挑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夫婿。 不管他是谁,最后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生不如死! 小纤漾是他的!谁想娶了他的小纤漾,谁就要付出代价! 他正在心中阴沉沉地盘算着,目光向左边一斜眼间,居然发现自己正心心念念的佳人在向自己看来,他心中大喜,忙借着眉目之间,传送秋波。 他再没想到,纤漾竟然会对着自己温柔而笑,眸光似水中含着淡淡的情意,刹时之间,勾起了他心潮如湃。 他几乎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一步冲过去,牢牢抱她入怀。 纤漾的这凝眸一笑,让他原本暗沉的心绪瞬间明亮了起来,他欢欣鼓舞地想着,她果然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故意气我! 什么狗屁的自主择婿,她想选的夫婿,除了我南宫煜,更有何人! 越想越是得意,两个眼珠子频频往纤漾的方向看去,倒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他的身后坐的是太史令裴大人,还有他未来的岳父沐右相,二人早就注意到南宫煜的目光,那裴大人忍不住对沐右相微笑道:“丞相大人,下官听闻贵千金被聘定为齐王正妃,还未登门道贺,恕罪啊恕罪。” “一起,去瞧,好不?”北冥公主的汉话只会一些极简单的,而且发音古怪,腔调不正,但也勉强能听得明白,她不会说大段大段的长句,只好用最简短的话表达。 第296章 胆小鬼们 雨轻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拉着自己一起过去瞧个仔细,她也正蠢蠢欲动地想凑上前去,于是抬眼看向邹太后,眼光中流露出渴求之意。 邹太后脸一沉,摇了摇头,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小十儿真是不知轻重,这热闹岂是能随便瞧的。 那看台下面人流汇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虽然有御林军守卫,但万一有人生了歹心,乘隙生乱,伤了那北冥国的公主,这后果不堪设想。 雨轻悻悻地撇了下嘴,对那北冥公主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坐到纤漾的身边,问道:“纤漾姐姐,你说那大坑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啊?你看那些报名的,一个个脸都吓白了,真没出息!” 纤漾抬眼一瞧,果然看到一些应试者,站在巨坑的边缘,两腿簌簌发抖,还有人发出惊呼之声,更有十几人脸色惨白,连退数步,离那深坑远远的。 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淡淡地微笑起来。 其实这坑底也并没什么机关,只是她叫老八在坑底倒插了无数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有刀有剑,并在坑底放了数十条毒蛇,蛇头攒动,刀光如雪,众人见了,自然是胆颤心惊。 她想出这个点子,并把它放在第一关,就是想借此把大多数的人吓退,速战速决,她相信以阿九的身手,过这关是轻而易举。 侯公公见了众人这般反应,暗自冷笑,心想就这点儿胆气,也敢来参加比试,这头一道试题,就让你过不去。 南宫朗一直在悄悄观注着纤漾,见到她唇角上翘,眼神中带着点计谋得惩的小得意,嘴角一抽。 这丫头挖这么大个坑,是想把所有人都埋了么? 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坑是做什么用的,他自是不怕,就是不知道那个觊觎纤漾的臭小子怕不怕,忍不住斜眼向楚宜城瞥了过去。 楚宜城的脸也是一抽,他虽然不知道坑底有什么,但只瞧着众人的反应,也猜出了情况不妙。 只听得侯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诸位,苏姑娘的这第一道试题,考的就是诸位的胆色和武艺,这深坑上横有一条铁索,从铁索上走过,而不掉入坑中者,即为通过第一关。如果有人自觉武艺不精,或是胆气不足,可直接弃权。弃权者,不得参加剩下两关的考试,咱家给诸位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弃权者,可以直接离开校场。” 他话一说完,就看到众人不少人脸上露出解放了的表情,纷纷叫着:“弃权!我弃权!”然后就看到一大群人齐唰唰地转过身,一起往校场外逃走,就像后面有老虎追着咬他们的屁股似的。 这些人的想法全都一样,苏大小姐再美再好,也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所以唯恐跑得慢了,那尖嘴猴腮的公公反悔起来,逼自己去走那铁索桥。 一百余人瞬间跑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十余名身材彪悍的少年站在当地,明显都是练过功夫的,对着逃掉的人翻着不屑的白眼。 哼,一群胆小鬼! 侯公公冷哼一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虽然嘲笑人家,但他自己也实在是没那个胆子,敢往坑底再瞧上一眼。 侯公公看了看剩下的人选,忽然觉得不大妙。这第一关还没开始,精挑细选出来的报名者已经跑掉了一大半,这要是三关过去,还能有剩下的人吗? 苏大小姐您要是这样下去,能选着合意的夫婿吗? “各位留下来的,想必都是胆气过人的好汉,直接开始吧,谁先来?”侯公公开口道。 三十余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出声,都想让别人先过。 不说旁的,只说这条铁索,看上去倒是粗如儿臂,很是结实,但是,它实在太长了!足有二十余丈,横过深坑上空。 他们都是习过武的人,都知道这铁索越长,走到中间的时候,晃动就越大,要是一个不慎,摔了下去,那可就小命休矣! 侯公公等了片刻,见众人都不开口,不耐烦了,随手一指:“你先来。” 被他指到的是一名铁塔般的壮汉。 他紧了紧裤腰带,走到坑边,紧紧盯着脚边的粗索,展开双臂,猛地大喝一声,抬起腿便向铁索上迈去。 众人的人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都敢眨地看着他沉重的身体,一步踏上了铁索。 那铁索猛地往下一沉,那壮汉促不及防,一个倒栽葱,头上脚下地往下掉去,吓得他哇哇大叫,还好他就在坑边,双手一抓,拉住了将铁索固定在坑边的铁钎,当下牢牢抱住,杀猪似地狂叫起“救命”来。 真他娘的没出息到家了! 侯公公鄙夷地对那人瞥了一眼,努了下嘴巴,立马走上去两名御林军,把那壮汉救了上来,侯公公大手一挥。 “淘汰!” 这壮汉效果惊人的出场,一下子又吓退了二十几个跃跃欲试的少年,留在当地的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人。 侯公公忍不住向纤漾的方向瞟了一眼,暗想,苏姑娘您这法子也太损了,照这样比下去,您可就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不过还好,能留下来的都是胆气过人而手底下确实有点功夫的,一个个有惊无险地走了过去,只不过是在最后一名少年的身上,出了点意外。 这少年的功夫不弱,就是胆子稍微小了点,他一个劲地告诫自己不要往坑底看,只是看着前方,一路上走得倒也平安,在将要到达对岸的时候,他就有点大意,往坑底瞥了一眼,哪知道这一眼看过去,只觉锋锐的刃芒闪亮,一条条毒蛇伸着长长的蛇信吐在半空,那场面叫一个惊悚,登时吓得腿软脚软,一下子从铁索上掉了下去。 众人齐声惊呼,只道那少年掉了下去,纵然不是万刃穿心,也要做了那些毒蛇的腹羹。 侯公公脸色一白,暗叫要出人命! 就在这时,突见一条人影窜了出去,有如飞鹰一般飞向坑中,一把抓住那少年的腰带,左手抓住铁索,用力一荡,身子凌空飞起,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面。 第297章 强走钢索 那少年死里逃生,只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发抖,救了他的那人对他一眼也不瞧,走到一旁,肃然而立。 侯公公这才发现到,这人好像是苏大小姐带来的,瞧模样年纪不大,像是苏府的侍卫,只是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瞧不出来,这小子的功夫倒是不错,怪不得苏大小姐会安排下这场比试,原来果然是考量众人的胆色,并没真想要了人的性命。 派人把那名吓破了胆子,连路都走不动的少年架出去后,侯公公便上看台回禀邹太后。 邹太后心里直叹气,一百三十多名少年,第一关之后,就剩下了七名。 “小侯子,你说咱们偌大一个帝都,就只有九人能过这第一关?咱们东黎国,可真是没有胆气和武艺俱佳的人了吗?”邹太后看向侯公公。 “这……”侯公公难以回答,这事实确实如此啊。 邹太后的话却激起了看台后面一众少年们的热血激昂。 “太后娘娘,草民们也想去试上一试。”呼啦啦,站起十几名神情激昂的少年,其中有刑元忠,也有宫子真。 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不过他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自是不能和平民百姓们一起比试,这会儿听了邹太后的话,哪里还坐得住?自忖有必过把握的人,纷纷起身请缨。 那蒲掌院的公子蒲文彦,却是脸色发白,嘴唇哆嗦,向纤漾看了好几眼,仍是鼓不起勇气站起身来。 蒲掌院气得直拍大腿,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胆小鬼的儿子!真是耻辱啊耻辱!生生让那宫老头看了自家的笑话去! 邹太后微笑着看向十几名少年,点了点头:“我朝的儿郎,就该有胆有勇,你们很好,去试一试吧。” 少年们大喜,向纤漾看了一眼,一个个昂头挺胸,信心十足的下台去了。 这些贵族子弟都是自幼经过名师指导之人,身手着实了得,在铁索上走得平稳无比,如覆平地,甚至有一些故意卖弄者,更在铁索上演出了诸般花样,赢得了周围观众的阵阵喝采。 这十几名少年全都顺利无比地通过了铁索,一个个神采飞扬地看向高台。 邹太后看得眉目舒展,连连点头,忍不住向南宫朗瞧了过去,目光中隐含担忧。 南宫朗扬了扬眉,知道邹太后在担心什么,他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正准备站起身来,忽然听得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不由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白衣少年,轻袍缓带,眉目如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邹太后走去,然后躬身深施一礼,道:“草民楚宜城,也想去试这第一关,请太后娘娘成全。” 沐天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虽然知道兄长对纤漾妹妹钟情,但想不到他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拼。 她死死揪住手中的帕子,一脸紧张,只盼太后娘娘一口拒绝了自己这个傻哥哥的大胆提议。 纤漾的心也是猛地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她的预想中,这位楚公子是个聪明人,定会知难而退,岂知道他竟然为了自己,不畏生死,心中感动之极,忍不住站起身来,说道:“楚公子,你何必如此!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不值得你……” 楚宜城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苏姑娘,我愿,故我为,我不愿,天下难令我为。这是明俊心甘情愿的事情,请姑娘放心,姑娘的这句关心之语,明俊永记于心。” 邹太后缓缓点头,看了纤漾一眼,心想,这小姑娘当真是有福之人,别的不说,单就这楚公子的一片痴心和勇气,就是天下难寻。 她自然知道,楚宜城素有帝都第一才子之称,并不懂半点武功,正因为如此,比那些身手不凡的少年更为难得。 “楚公子,你不会武艺,却有这般的胆气,哀家很是欣赏,只不过这事非同儿戏,你的心意想必苏姑娘已经明白,你当真决定要用性命去搏上一搏吗?”邹太后慢慢地道,目光严峻看向楚宜城。 楚宜城又是躬身一揖:“请太后娘娘成全。” 纤漾咬住下唇,默然不语。 邹太后见他意不可回,便缓缓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哀家便准了,你……小心在意。” “多谢太后娘娘。” 楚宜城直起身来,便向台下走去,雨轻公主霍地站起身,叫道:“宜城哥哥!你别去!” 雨轻公主觉得自己的心又酸又疼,眼睛一眨,滚出了两颗泪珠,叫道:“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又不懂半点武功,纤漾姐姐,你说句话啊,只要你一句话,明俊哥哥就不会去冒险走那该死的铁索!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你难道看着他要死了,都不管吗?纤漾姐姐!”她用力扯着纤漾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她。 纤漾心中轻叹一声,却不说话,只是拉住了雨轻的手,握了握。 楚宜城足下不停,白衣翩飞,像一片流云般下了看台。 这下就连南宫朗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雨轻又气又急,怨恨地看着纤漾,把她的手用力一甩,不想再理她了。 纤漾却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道:“公主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雨轻公主转头不解地看向纤漾,纤漾不再多说,只是对她一笑,就转头看向场中,有老八守在那里,这楚公子……只会有惊无险。 侯公公看着慢慢走近来的楚宜城,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可不是楚家的大公子么,他一个文弱书生,来凑什么热闹? 他忍不住提醒道:“楚公子,这可不是儿戏,你不会武艺,却要强走这铁索,这要掉下去……可是会没命的。” 楚宜城笑了笑,问道:“侯公公,我想知道,过这铁索桥,可不可以带点东西一起过去?” “带、带点儿东西?”侯公公不懂,疑惑道。 “不错。”楚宜城点点头。 侯公公心中嘀咕,你自个儿都过不去,还想带什么东西,真是…… 第298章 非要过桥 “楚公子想带什么都可以,苏姑娘只是说能走过去的就算过关,其它并无限制。” “好。” 楚宜城不再多说,他在场中扫了一眼,发现了目标,走到一根旗杆之下,用力拔出旌旗,将上面的旗帜取了下来,只余一根长长的竹竿,拿在手中,慢慢走向坑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既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又不知他拿个竹竿要做什么,难道他是想撑着竹竿走过去吗?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这竹竿长度明显不及坑的深度。 这楚宜城,究竟在闹什么玄虚? 纤漾却在他走向旗帜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暗暗佩服,这楚宜城果然不愧是帝都第一才子,思维敏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楚宜城将竹竿横握于手中,然后走到坑端,稳稳地踏上铁索。 沐天晴两眼一闭,几乎不敢观看。 雨轻公主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她相信明俊哥哥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出好法子来的。 纤漾虽然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暗自佩服他的聪明,但就算这是一个取巧的法子,他一个文弱书生,居然有勇气在铁索上走过,这等胆气和勇气,着实让人感佩无己。 她再一想,这楚宜城之所以如此冒险,全是在于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只是自己心有所属,却如何能承受得起?如何回报他这一片情深? 她生平最是不喜欢欠债,别的债都好还,这世上最难还的一样东西,就是情债。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走上铁索的楚宜城,为他提心吊胆。 可身在其中的楚宜城,心头却是一片空明。 他的目光并没有盯住脚下的铁索,而是直视着前方,双手横握竹竿,一步一步走得极是稳健,每当身子稍有晃动,他马上借助长竿的平衡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再迈开下一步。 直到他走到对岸,脚下踏上土地,众人才反应过来,随后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为他聪明和勇气喝彩叫好。 楚宜城微微一笑,脸上依然是一片云淡风轻,不骄不躁。 南宫朗暗暗心折,这楚宜城对纤漾确实是一片真情,比之自己,毫不逊色,而且聪明大胆,智计无双,这等人才,却甘于平淡,实在是可惜。若是他能把这般才智用来治理国家,实乃我东黎百姓之幸事。 他的目光忍不住再次向纤漾看去,只见纤漾的一双妙目,正牢牢盯在那楚宜城身上,脸上的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可不知怎的,他竟然生不出一丝怒意,也生不出一丝醋意,反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骄傲,油然而生。 这就是自己心爱的姑娘,至情至性,爱情友情,她分得极是清楚,这楚宜城对她如此情深,她要是表现得漠不关心,就不是他心爱的人了。 邹太后看了南宫朗一眼,心中惋惜,苏姑娘的这个法子,明显是要把老九拒之门外了,虽然老九的身子在她的治疗下,已经好多了,但要过这铁索桥……没人搀扶…… 她叹息一声,缓缓摇头。 南宫朗却出人意料地慢慢起身。 “剑影,扶我过去,我也要去试上一试。”他的声音清冷,却让看台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自己没听错吧?九殿下这是要闹哪样啊? 一个楚宜城不够,还要再来一个南宫朗? 这苏纤漾就这么好,值得二人用性命来搏吗? 几乎人人心里都是这般的想法,邹太后也忍不住皱了下眉,看向南宫朗。 “老九,你的身子才刚好一些,就不要胡闹了。” “皇祖母,孙儿没有胡闹,我是很认真的。”南宫朗在青影的扶持下,一步步慢慢向台下走去。 “老九,站住!”邹太后不由动了怒,这个孙子真是让自己不省心,早知道他这么执拗,自己就不该答应苏家小姑娘办什么择婿大会,直接为二人赐婚了。 “皇祖母,你是不相信孙儿能过那铁索桥吗?楚公子一介书生,都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色,我难道就不如他?”南宫朗回头,傲然道。 邹太后一怔,被南宫朗那眼中坚定和自信的神色所震住,这样的老九,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很好!有孙如此,值得骄傲! “好,老九,你去吧。”邹太后不再劝阻,对他鼓励地点点头。 南宫朗唇角露出淡淡笑意,转过身去,慢慢走下看台。 雨轻看着南宫朗步履蹒跚的模样,正要开口劝阻,忽然想到,其实九哥会轻功啊,那天纤漾姐姐遇险,九哥还飞到天上去救她,忙紧紧闭上了嘴巴,眼睛里闪着顽皮的笑意。 九哥装得还真像,连她都给骗过了。 “你,九哥,身子不好?”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却是一直睁大眼瞧热闹的北冥公主。 雨轻听她说话这么不中听,眼睛一翻,气道:“你的身子才不好呢!我九哥他好得很!” “雨轻!不得对公主殿下无礼,快向人家赔礼道歉。”邹太后眉一皱,喝斥道。 雨轻撅起了嘴,满肚子不乐意。凭什么她是公主,人家也是公主,就非要她向人家道歉,弄得她这个公主就要矮那个北冥公主一头似的。 她正别扭呢,就看到北冥公主一下子站起来,往看台下奔去,周围的侍卫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都知道她身份尊贵,不敢拦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追在南宫朗身后,向场中的深坑处跑去。 “雨轻,你去瞧瞧,这公主殿下是要做什么?”邹太后觉得有些头疼,今儿这孩子们一个一个的,都让她不省心。 还好,现在场中已经只剩了十几名少年,在御林军重重保护下,应该不会出什么漏子。 这北冥国的公主想必是想凑近了瞧热闹吧。 这么一想,邹太后倒也并不太担心。 雨轻答应了一声,她早就想下去瞧个仔细了,这会听了邹太后的话,乐得跳了起来。 “喂,九、九……你,等等。”北冥公主很快追上了南宫朗,伸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 第299章 见异思迁 南宫朗停了下来,斜眼瞧了瞧她,却不说话。 北冥公主歪着脸看他,忽然道:“你,身子不好,去了,会死。” 南宫朗扬起长眉,随后冷然一笑,不再理她,扶着剑影的手,继续慢慢前行。 “喂,喂!你,不怕死?”北冥公主追了上去,追问道。 “我不会死。”南宫朗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又闭上了嘴巴。 除了纤漾,他才懒得答理别的女人,就算她是貌美如花的北冥公主,他也不想应付,甚至连一个笑容都吝于给予。 剑影面无表情地看了北冥公主一眼,又是一个被自家王爷迷住的小姑娘,她眼中全是藏不住的好奇和兴趣,只是可惜,自家王爷对她,没有一点儿兴趣。 这人真是冷,简直就像家乡雪峰上万年不化的寒冰石。 南希公主不高兴地翘起了嘴巴,看着南宫朗扶着那灰衣侍卫的手离开。 她明明是一片好心,他却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情味,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过,她真的对他太好奇了! 方才在看台上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比他们北冥国所有的男子加起来都好看,除了自家的哥哥,她还从来没看到过这么迷人的男人。 虽然他一眼也没瞧她,但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他,他的眼睛长得真让人着迷,就像是雪山峰顶的天池水,深湛而神秘,带着无比的诱惑,让她为之深陷其中。 她……她真想天天看到他。 北冥公主捂着自己像小鹿一样乱撞的胸口,为自己平生的第一次心动而迷惘了。 想他北冥国以武勇为尊,她从小的心愿就是找一个天下最勇武的男人做丈夫。等她慢慢长大,她越来越是失望,所有的北冥男子,跟她那俊武不凡的哥哥一比,全都变成了草原上的牛粪渣,她一个也瞧不上! 可她、她总不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吧!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程大将军的传说。 那个第一战神!哦,不,第一杀神! 她躲在父皇议事的大殿屏风后面,听着父皇,哥哥,还有一众大臣们在义愤填膺地说起这个程大将军。 他们是在商量怎么除掉他! 从他们的谈话中,她知道了,就是因为这位程大将军,才让这么多年来,他们北冥国无法侵占到一分一毫这里的国土。 殿中所有人都把程大将军恨到了骨头里,咬牙切齿地咒骂他,诅咒他,还商量派人去刺杀他,买通他身边的人下毒暗害他…… 唯有她,越听越觉得心驰神往,竟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程大将军产生了无比的兴趣。 众人骂他骂得越凶,说他说得越恶毒,她就越是兴奋! 他们说起他杀人如麻,手下从不留情,坑埋了他们北冥族三万人,连眼睛都不眨。又说起他和犬戎部族一战,犬戎人和马匹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白沙河,手段残忍狠辣。 她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喜欢! 男人,就该是要这般的铁石心肠,要是慈悲软弱,婆婆妈妈,那还能叫男人嘛! 这样的男人,才是她要嫁的! 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她就这样冲出了屏风,当着满殿所有人的面前,抬起下巴骄傲无比地说道: “父皇,我要嫁他!” 他的父皇吃惊地瞪大了眼,他的哥哥不悦地拧起了眉,满殿的群臣愕然地张大了嘴。 “你、你要嫁谁?”好半天,他的父皇才结巴着问。 “程大将军!” 她的话像是在大殿里丢下了一颗惊雷,把所有人都震呆了。 他的父皇马上变了脸,他的哥哥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把她甩回自己的寝宫,还找来了她的母后,对她苦口婆心的规劝。 她听都不要听! 她是铁了心,要嫁给这个程大将军! 他们不让,她就绝食! 终于,五天之后,她的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全来了。 他们告诉她,同意让她嫁给程大将军,并且告诉她,程大将军也同意娶她。 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草原上所有的天堂鸟在同时鸣唱着最动人的歌曲。 他的父皇还说了许多许多话,什么为了两国邦交,为了和平,为了百姓…… 她一个字也没听在耳里。 那些关她什么事? 她只知道,她要嫁给这个世上最勇武的男人,就足够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她就偷着跑出了皇宫,骑着她最心爱的忽雷马去边界看她要嫁的那个男人去了。 半路上,她的哥哥就追上了她,他并不是来抓她回宫的,反而带来了父皇的亲笔赐婚诏书,并一路护送她前往边界程大将军的驻军之地。 她终于见到了她要嫁的那个男人! 圣主在上!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浑身发冷,全身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怕得直打哆嗦。 可是,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感觉到害怕的男人,他还是第一个! 她又怕又喜欢,整个人就像是浸在一半冰冷一半火烫的池水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她颤栗,可他走到哪飘到哪的浓浓血腥气又让她无比的迷恋, 见到程大将军的第一个夜晚,她几乎没有合眼,一个劲在问自己,这个战场杀神,天下最勇武的男人,真的属于自己了吗? 虽然双方达成了共识,程大将军知道这个美艳如花的少女就是自己要娶的姑娘,可他看她的目光,和看到所有人一样,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有时候北冥公主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他腰间挂着的那把虎头刀。 她看到过他擦拭宝刀时的样子,他用一块雪白的布,在冷刃如霜的刀身上仔细地擦拭着,眼神专注,表情认真。 那一刻,她真想变成他手里的那把刀,只求他能也用那种眼神好好看看她。 然而,并没有! 他待她,疏远而冷漠,并不因为双方即将成亲而有半点变化。 军营忙碌,她一天都见不到他一次面。 他在整束军队,因为他将要带着她,回到自己国家的帝都,去面见皇帝,然后让皇帝陛下为二人赐下婚事,举行婚礼。 第300章 谁比较美 护送她来东黎帝都的这一路上,她原以为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哪知他不是远远的走在前头开路,就是遥遥的坠后整顿队伍。 每当他跨下那匹火龙驹驶过她的车前,她都是一阵激动,以为他是来找她说话的。 然而,也没有! 他只是从她的花车前擦身而过,而没有片刻回顾。 她失望地咬住唇,抬眼却看到自家哥哥略带嘲弄和同情的眼神。 仿佛在说,这样冷漠得像个石头一样的人,你嫁他?有什么趣味! 要你管! 北冥公主狠狠地瞪视回去。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骄傲冷酷,像石神一样高高在上! 她的哥哥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扭过头欣赏风景去了。 她的失意沮丧持续到来至东黎帝都的那一天,终于像是拨开乌云的青天,一下子看见了耀眼的红日。 满城的百姓夹道相迎,欢呼之声不绝于耳,那一刻,她突然觉得那么那么的骄傲。 这个被所有人众星拱月般爱戴欢迎的男人,是她的! 她开心,兴奋,向着热情的百姓们欢呼挥手,把从程大将军那儿受到的冷漠和忽视忘了个精光。 她想,等到成了亲,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妻子,她的热情一定会捂化他这个石头做的人,一定!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天,她的心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竟然为别的男人……动了心! 这、这怎么可能? 她喜欢的明明是这世上最勇武的男人,杀人不眨眼的战神,怎么会为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男人,迷了眼,乱了心? 不!这不可能! 她看着南宫朗越走越远的背影,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止住了那一声即将出口的呼唤。 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他在为了别的姑娘拼命!而不是为她! 她的心忽然疼痛起来,从来没有过的疼…… 这时候离得近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深坑中,锋刃如雪般的利刃倒插着,一条条昂首吐信的毒蛇在盘旋舞动,她不怕草原上最凶猛的豺狼,可一看到蛇……她的脚一下子就变软了,喉头发痒,差点吐了出来。 他要是从那铁索上掉了下去,准会没命的! 不,她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 在这一刻,她猛然醒悟,他才是她见过的最有勇气的男人! 不是程大将军,不是她的哥哥! 他不会武,他的腿连路都走不稳,却有勇气去走那条让她一看就目眩神晕的铁索深坑,这样的男人,才是她想要的啊! 她再次冲上前,她一定要阻止他! 胳膊却猛地被人拽住,她回过头来,看到雨轻不高兴的脸。 “你要干什么?” 她急得直跺脚,指着南宫朗的背影,叫道:“不要,他会死,你劝他,别走!” 雨轻马上就不乐意了,这北冥公主太不会说话了,有这么咒她九哥的么。 “喂,他是为了别的姑娘去冒险,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雨轻好奇道。 “我,喜欢他!”北冥公主猛地一甩头,满头小辫子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她翘起下巴,紧紧盯着南宫朗的身影。 “什么?你喜欢我九哥?”雨轻大吃一惊,差点掉了下巴,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北冥公主,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你、你……你不是看上程大将军了吗?你、你、你都要嫁人了,你、你……” 北冥公主皱了下眉,这正是她烦恼的问题啊,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中的男人,正在为赢得别的姑娘的芳心而去走那要命的铁索桥! 她执拗地一甩胳膊,却被雨轻用力拉住,雨轻瞪着她,气呼呼地道:“不许你去破坏我九哥和纤漾姐姐的好事!我告诉你,我九哥根本不会喜欢你!他喜欢的是纤漾姐姐,她又温柔又美丽,比你好一千倍,不,一万倍!” 北冥公主越听越不服气,这世上还会有比她更美丽的姑娘?她才不信! 这小公主嘴里的纤漾姐姐,就是看台上那个美得像水一样的姑娘吗?她是长得很好看,却哪里比得上自己! 北冥国的哪个人见了自己,不夸自己美得像草原上的太阳花!说自己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 她张开嘴,叽哩咕噜说了一长串北冥话,听得雨轻一头雾水,皱眉道:“你说的什么啊!” “我,比,她,美!”北冥公主圆睁着漂亮乌黑的大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她比你美!”雨轻也不示弱,睁圆了眼睛回瞪她。 两个公主就在场地中央,你冲我掀眉,我朝你瞪眼地斗起了嘴,只瞧得看台上的邹太后一个劲的发愣。 “玉瑾啊,你说那两孩子在玩什么?怎么和斗鸡似的冲对方直瞪眼啊?”邹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耳朵有点儿背,只看到二人嘴巴开阖,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玉瑾朝二人瞧了一眼,微笑道:“太后娘娘放心,她两个好像在说什么美不美的,年轻姑娘嘛,都有这么点好胜之心,估计是在比谁更美吧?”她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便猜测道。 邹太后一听,放心了,笑眯眯地道:“雨轻那傻丫头,老是拿自己的短处和人家比,她要是和人家公主殿下比比谁更顽皮,她准能赢。”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纤漾一眼,心中琢磨,不知这苏家小姑娘和北冥小公主比起来,会是谁美? 咳,咳,自己真是人老心不老,管她谁更美。 自家老九要娶进门的孙媳妇才最美。 邹太后抬起眼,向场地中央瞧了过去,倒要看一看自己那个宝贝孙子是怎么过这铁索桥的。 却说侯公公,看到南宫朗在侍卫的护扶下,缓步而来,只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哆嗦了。 老天爷,这是要闹哪样啊? 九殿下您这身子连路都走不利索,您还想走这铁索桥?您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他真想好好劝劝这九殿下,这苏姑娘虽好,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更何况,九殿下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岂能为了这小小的女子而让自己的贵体有半分损伤? 第301章 断袖明智 太后娘娘您可是老糊涂了吗?就不知道劝一劝,拦一拦? 可他刚想张嘴巴,南宫朗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冷冷冰冰的眼神一下子把他满肚子的话都冻结在了舌头尖。 “侯公公,本王要过这铁索,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侯公公费力把舌尖弄直了,他哪敢有意见啊,九殿下就是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也有太后娘娘在那儿顶着呐。 “侯公公,那本王可就要过这铁索桥了。”南宫朗走到坑边,往坑底瞅了瞅,嘴角勾起,这个鬼丫头想出来的鬼点子,还真是吓跑了不少的胆小鬼。 侯公公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哆嗦着腿肚子移到了坑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九殿下,您……可千万……” 南宫朗淡淡一回眸,吓得侯公公剩下的半句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南宫朗不去理他,他双手握住铁索,双臂交握,身体悬空,一点点地从绳索上向前攀过去。 他没有显露丝毫武功,只是纯靠臂力,周围的人看了,齐齐发出“喔”地一声。 原来还可以这样!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比试规定的是只要走过了这铁索桥就算过关,所以大家只想到了用脚走,可是如果像九殿下这样,只要臂力够,就算轻功不佳,也一样可以安全过关啊! 自己还真是猪脑子,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远远不及九殿下聪明啊。 邹太后遥遥看到,不由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暗暗点了点头。 南宫朗虽然看上去危险万分,实际上却平稳无比地来到了对岸,剑影早就候在一旁,伸出手去,南宫朗拉住他的右手,剑影双臂一用力,将南宫朗稳稳地拉了上来。 围观的百姓们采声大作,就连守卫在侧的御林军们都人人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色。 侯公公觉得自己又能喘气了,方才南宫朗吊在空中的时候,他都忘了呼吸,差点把自己憋死。 “九殿下,您真是,真是……”他迎上前去,简直想不出用什么词来赞美南宫朗。 南宫朗却没理他,斜目一瞥楚宜城,楚宜城对他微微一笑,眼中满是钦赞之意。 “九、九哥,你、你真勇敢!”南宫朗还没回身,就觉得袖子一沉,被人一把拉住,他脸一沉,拧眉瞧去,却是那北冥国的公主,正一脸崇拜地仰脸看着自己。 “喂,他是我九哥,你凭什么叫他九哥啊,你知不知羞?”雨轻公主追了上来,见那北冥公主居然拉着南宫朗的衣袖,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用力拉开,“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瘦瘦?不亲?”北冥公主奇怪地看着她,“他不瘦,我……我亲。”说完,低下头便往南宫朗的衣袖上亲去。 雨轻的脸“腾”地红了,这北冥公主脸皮怎么这么厚啊,而且还如此的大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她居然去亲九哥的衣袖! 她一时瞧得呆了,竟然忘了去拉开她。 她却不知道,北冥公主行的,乃是北冥国姑娘对男子表达尊敬和喜欢的最高礼节。当一名姑娘中意一名男子的时候,为了表达好感,她可以去亲吻对方的衣袖,如果对方没有拒绝,反而把被她亲吻过的衣袖割下来送给她,则说明男子也对她有意,双方情投意合,就会喜结良缘。 如果男子只是让她亲了衣袖,并没有割袖相赠,说明男子对她无意,她可另选心上人。 对于北冥国人来说,能够被一个姑娘当众亲吻衣袖,那是莫大的荣光,不管他是不是喜欢这位姑娘,接不接受她为自己的妻子,都不会拒绝被她亲吻。 所以北冥公主俯身去亲南宫朗衣袖的时候,她的心都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当她柔嫩的芳唇触到那滑而软的衣料的时候,她的眼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她终于当众向他表示了自己的喜爱! 然后她就抬起波水潋滟的双眸,满怀期盼地看向南宫朗,心中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他……会不会接受她呢? 雨轻“啊”地一声尖叫,目瞪口呆地看着南宫朗衣袖上印着的那枚鲜艳的红脂唇膏,心中只道,糟了糟了!这要是让纤漾姐姐瞧见,得生多大的气啊! 南宫朗却哪里知道北冥国的这古怪风俗,他要是挥袖甩开北冥公主,她岂能靠近他身边半边? 只不过,一来他不愿当众展露武功,二来她毕竟是北冥国的公主,又是一个小姑娘,自己可以冷漠,但不能粗野,更不能动手,所以扭头不理,只道给她个无趣,她就会知难而退。 哪知道她竟然会俯身亲自己的袖子,当他听见雨轻尖叫回头,发现衣袖上已经多了一个唇脂印,他登时怒了。 “剑影!”他冷声,抬起了右手。 剑影会意,“唰”一下抽出腰间软剑,递到了南宫朗手中,同时向北冥公主怒目而视。 邹太后遥见变故突生,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只见老九横眉竖目地瞪着北冥公主,手中握住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哎哟”了一声,叫道:“玉瑾,快、快去叫老九住手,千万别伤到了公主殿下。” 玉瑾也吓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地往那儿跑,只盼南宫朗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寒光一闪,南宫朗手中的长剑已经劈了下去,玉瑾眼一闭,心道,完了,完了! 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侯公公吓得胆都颤了,这九殿下发怒了,北冥公主小命休矣! 却见白光闪过,北冥公主安然无恙,一片印着胭脂红唇的衣袖已经被南宫朗割断,春风一鼓,飘飘扬扬地飞向空中,又慢慢地坠向地面。 侯公公的脸不由白了几分,暗暗替北冥公主感到尴尬难堪。 九殿下真是冷情啊,一点都不给人家公主殿下面子,人家不过是亲了亲他的袖子,他就把袖子割断,这对一个姑娘家而言,是多大的羞辱啊。 雨轻公主却发出了一声喜悦的欢呼,冲上去拉着南宫朗的手,叫道:“九哥,你真棒!” 第302章 未来国君 不愧是她的九哥,对付这种脸皮厚的姑娘,就得用这样的法子!同时狠狠白了北冥公主一眼。 她以为北冥公主会满脸失意,沮丧,要么就是无地自容,哪知道北冥公主看到那片飘落在地上的淡绿色衣片,眼中蓦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来,让她在那一刻,变得出奇的美! 在众人充满同情的目光中,她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一样,跑过去捡起那片衣袖,像捡到了一件宝贝般,满脸喜悦,对着南宫朗娇羞一笑,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北冥语,然后把那块衣袖放在唇边又亲了亲,放入了怀中,转身向看台跑去,脚步轻快得像是在飞。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有些傻眼。 这、这北冥公主是要闹哪样啊? 被九殿下羞辱成这样,她还开心得像是得了个天大的宝贝?! 不会是刺激过度了罢! 侯公公满心不解地摇了摇头。 南宫朗则理都懒得理,直接把头扭向了一边,只有楚明俊,看了眼南宫朗,又看了眼看台上的北冥公主,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纤漾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看到北冥公主回到看台上,整个人变得有点呆呆出神,连邹太后和她说话,都答非所问的,一张俏脸微染晕红,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一会儿摸摸怀中藏着的衣袖,笑得甜蜜动人,一会儿看向场中的南宫朗,忽然满脸红晕,垂下头去。 这北冥公主是动了芳心啦! 纤漾好笑地想道。 没想到九殿下魅力非凡,连远道而来的北冥国公主都为他倾心,这小公主好像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吧?颜值的作用真这么大? 纤漾真是满心不解。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在了一边,她现在没心情操心别人的事,她自己的心里正忽上忽下,忽冷忽热,说不出的煎熬。 阿九,阿九究竟在哪里?场中那十几个过关的少年,谁才是阿九? 她现在越来越不确定了。 比试之前,她看好的那个最像阿九的黑衣少年,连铁索桥都没敢上,侯公公刚说完比赛规则,他就像个胆小的兔子一样撒丫子逃了,这人……绝不会是阿九! 该死的! 剩下的那九个人离得太远,她瞧不清面目,看身材么,个个都像,又个个都不像。 阿九,你到底在不在场! 侯公公一脸喜气地走上台来,向邹太后汇报过关的成绩,邹太后早就心中有数,笑着点点头,看向纤漾。 “苏姑娘,你这第一关,考较的武艺和胆气,一共有十九人顺利通过考验,不知你这第二关,考较的又是什么?” 纤漾微笑起身,对邹太后行了一礼,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奔校场而来。 她心中突地一跳,暗道:终于来了! 不由抬眼看向邹太后,却见邹太后眼睛微微眯起,笑着对身边的玉瑾说道:“终于来了!” “陛下驾到——”随着一骑骏马奔驰入场,马上之人高声叫道,只见东门大敞,旌旗飘展,仪仗重重,两排身穿重甲的御林军齐齐跪倒在地。 校场中看热闹的百姓都激动莫名,也跟着一齐跪倒,头也不敢抬,人人都知道,这是景阳帝驾到,自己今天当真是有福,竟然有幸能够一睹天颜。 看台上的人更是一起站起身来,神情肃然恭谨,静待景阳帝现身。 “哈哈哈,还是朕快了一个马头,小王爷,你输了。” 一声爽朗的笑声在东门响起,马蹄声急,一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瞬间冲进了场内,马上之人黄袍飘飘,正是景阳帝。 紧随在他身后的是一匹黑色的骏马,只有四蹄如雪一般白,一看就知不是凡驹,比之乐大将军那匹火龙驹,也是毫不逊色。马上之人,一身紧身的金色猎装,被阳光一照,整个人都闪闪发光,亮得灼人眼目,正是那烧包无比的拓跋小王爷。 两匹骏马像神龙一样,风驰电挚般驰进校场,一齐奔到看台之下,两匹马,八只蹄,竟然如同钉子般,于疾驰中突然站定,动也不曾稍动。 懂行之人一看便知,能达到这般程度,马上之人的骑术和跨下马匹的神骏,缺一不可。 看台上的人齐齐下拜,向景阳帝行礼。 “大家起来罢,今儿个朕是来瞧热闹的,大家不必拘礼。”景阳帝笑着摆了摆手,显然心情大佳,翻身下马,他虽年逾五十,身手仍是十分矫健,大步走上看台,对邹太后行礼问安。 “皇帝,怎么这个时辰才来,你可错过了精彩的好戏喽。”邹太后笑眯眯地看着他,只见景阳帝额上微微沁出汗来,颏下的胡须也结成了缕,笑着问:“和小王爷赛马去了?你这把老骨头,也不怕被马给颠散了架?” 景阳帝爽朗一笑,道:“母后,朕的这把骨头还不算老,居然胜了拓跋小王爷一个马头,小王爷,朕说的没错罢?”回身含笑看向身后的拓跋小王爷。 拓跋小王爷上前一步,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之上,对着邹太后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说了几句北冥语。 邹太后和景阳帝都知道,他行的这个礼乃是北冥国晚辈拜见长辈的最高礼节,心中甚喜,只是却不懂他说了些什么。 崔通译早就候在台下,见了拓跋小王爷入场,忙跟在身后上了看台,这时上前一步,收起了傲慢神气,对着邹太后和景阳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把小王爷的话翻译了出来。 不外全是一些吉祥如意的祝祷之词,用词恭敬,词意又好,听得邹太后和景阳帝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令人赐座。 拓跋小王爷并不坐下,抬眼看向纤漾,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夺目,让看台上的一众女眷和大家闺秀们全都看直了眼。 众人听了景阳帝的话,知道眼前这个阳光般的美少年,就是北冥国的小王爷。 北冥国,那可是比本朝的国土还要大好几倍的强国啊,听说这拓跋小王爷是北冥国君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未来北冥国的国君。 第303章 蒙眼过去 这样的身份地位,真是无比的尊荣,更何况他还长得这般出色,看台上数颗少女的芳心都为了他而急促地跳动了起来。 拓跋小王爷向纤漾看了一眼,就转头对着景阳帝,说了几句北冥话。 崔通译翻译道:“陛下,小王爷想请您恩准,他想参加贵国苏姑娘的择婿之选。” 看台上的人齐齐吃了一惊。 好多人的目光忍不住向纤漾看去,心道这苏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连刚刚初到帝都的北冥国小王爷都为她着迷? 柳、陶、殷三女更是郁闷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她三人本来是想瞧纤漾的笑话,哪知道瞧来瞧去,倒吃了一肚子的闷气。 “小王爷,你是什么意思?”景阳帝吃惊之后,沉声问道。 他想,这拓跋小王爷是觉得这事好玩,想来凑个热闹?我东黎国虽小,也不能任人欺负了去。 拓跋小王爷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庄重无比,右手握拳又放在左胸上,正色说了几句话。 崔通译道:“小王爷说,他诚心诚意想娶苏姑娘为我北冥国的王妃,苏姑娘和他约定,只要他能过了今天三关,就会允他所求。所以小王爷今天是特意来参加比试的。” 邹太后和景阳帝的神色一松,齐齐向纤漾看了一眼。 只见她秀眸微垂,对那像孔雀开屏般耀目的拓跋小王爷一眼没瞧,暗暗点头,心想自己的眼睛还没看错人,这苏姑娘是个稳重的,只是不知这拓跋小王爷刚到帝都不过一日,这二人又是如何遇到的?竟然还定下了约定? 两人满腹狐疑,却不便发问。 “好,小王爷既然看上了我东黎国的姑娘,朕岂有不允之理!母后,不知苏姑娘的比试,进行得如何了?”景阳帝哈哈一笑,他对此事倒也并无反感,如果当真能成,两国的姻亲关系便会更加稳固。 邹太后白了儿子一眼,她明白景阳帝的想法,从大局着想,如果这拓跋小王爷真能娶了苏丞相之女做王妃,实在是再妙不过,可是……那苏姑娘可是她为自家老九相中的孙媳妇,就这么落在别人家,她还是舍不得! 但她毕竟识见过人,这个念头只在心头一转,脸上却毫不露声色,微笑道:“小王爷来得真是再巧不过,这第一关的比试正要结束,苏姑娘出的题目是,过铁索桥,考的是过桥之人的武艺和胆量。”说完,对着场中的深坑指了指。 拓跋小王爷对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瞧去,看了一眼,扬了下眉毛。 “小侯子,你带小王爷前去,顺便把比试的规则和小王爷说说。” “是。”侯公公躬身答应,引着拓跋小王爷向场下走去。 拓跋小王爷临下台之前,回过身来,对着纤漾深深看了一眼,纤漾恰好在此时抬起头来,正和他的视线对上,拓跋小王爷登时神采飞扬,咧嘴一笑,笑容恣意狂放。 侯公公引着拓跋小王爷来到比试之处,已经过关的十九人看向拓跋小王爷的目光中都十分不善,又多了一个来和自己抢媳妇的,任谁的心情也不会好。南宫朗更是打鼻孔里冷哼一声。 拓跋小王爷对众人带着敌意的目光毫不介意,他笑得又是得意又是自傲,一副完全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模样,让十九名少年对他更是嗤之以鼻。 侯公公把比试规则一说,拓跋小王爷点了点头,走到深坑边缘,朝坑底看了看,又是一笑。 这简直太容易了!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过去,岂能显出自家的本事?又怎会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的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他的目光对着周围扫视了一圈,见到众人都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越发地翘起了鼻子。 拓跋小王爷呜里哇啦地说了一通北冥语,然后对像哈巴狗似跟在身后的崔通译努了下嘴巴。 崔通译便对侯公公翻译道:“我家小王爷说,他想蒙上眼睛走这铁索桥,问是否符合规定?” 侯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问道:“你、你说什么?” 崔通译趾高气昂地道:“小王爷说,他要蒙着眼睛走过去。”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拓跋小王爷好大的口气啊!这是明显不把在场的东黎国人瞧在眼里的节奏啊! 侯公公也有了气,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陪笑道:“小王爷想怎么样都成,都成。”说完,他就退在了一边,懒得答理崔通译了。 就算是出了事,那也是他家小王爷自个儿找的,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拓跋小王爷在自己眼睛上蒙了块布,对着看台的方向傲然一笑,然后昂起了头,迈步向那深坑走去,众人也没见他走得有多快,但是眨下眼的功夫,就看到他已经站在了坑边,一脚踩上了铁索。 众人尽皆愕然,这拓跋小王爷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原来脚下的功夫着实不弱,单就这一手罕见的轻功,这里就没几个能及得上他。 剑影却打鼻孔里轻哼一声,臭显摆什么,就这一手三脚猫的轻功也好意思拿出来献眼,当真要是比起轻功,自家王爷能甩他好几条大街! 拓跋小王爷有意卖弄,他背负着双手,有如闲庭信步一般,一步一步走得极是缓慢。 过关的众人都知道,走这铁索桥,走得越慢越是艰难,有不少人是借着一股快速的冲劲,一冲而过的。 其中有几名轻功高手,自忖自己要是在这铁索上漫步而过,也勉强能够,但要像拓跋小王爷走得这般缓慢,再蒙上双眼,就万万做不到了,对这小王爷的功夫和胆气,倒也心中佩服。 看台上面有许多官宦的家眷哪里懂这其中的门道,她们只是看个热闹,只见那北冥国的美少年蒙着眼睛,走在一条晃晃悠悠的铁索上,身子摇摇摆摆,像是随时都要被风吹落一般,全都把心提了起来,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惊呼。 纤漾只向那拓跋小王爷瞧了一眼,就不再看,她知道这一关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304章 画个画儿 她只怕他不来,他既然来了,那就再好不过。 她想着自己特意为这小王爷准备的第二关试题,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 拓跋小王爷慢悠悠地走到铁索中央,突然间身子一晃,像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在铁索上摇晃了几下,突然向下跌落。 这一下变起突兀,引起全场一片哗然。 看台上的人一齐站起身来,发出阵阵惊呼尖叫。 邹太后和景阳帝惊得脸色煞白,齐齐站起身来。 侯公公两眼一闭,暗叫一声,完了,完了。 那北冥公主却一脸孔的不屑,她太了解自家哥哥了,就爱玩这一手。小时候,她没少被这个哥哥捉弄过。 众人的惊呼声还未消失,那个明明已经掉落深坑的拓跋小王爷,不知怎么身形一晃,又稳稳地站在了铁索上。 他这一手,再次引来了全场的惊呼和尖叫。 他听到众人发出的欢呼之声,心里得意极了,觉得自己露的这手功夫,肯定狠狠地把这些东黎人震了一把! 邹太后和景阳帝对视一眼,同时坐了回去,暗自摇头,这小王爷狂妄自大,还喜欢显摆,不是那苏姑娘的良配啊。 拓跋小王爷顺利地走到了铁索尽头,他解下蒙面的布巾,得意洋洋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南宫朗的身上,看了眼他身下的轮椅,不屑地撇了下嘴巴,暗想,你一个瘸子,也想抱得美人归?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南宫朗浓眉一挑,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 你一个只会说外国话的鸟儿,也想赢得纤漾的芳心,想得美!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劈里啪啦地直冒火星子。 侯公公一见,得,这第二场比试还没开始呢,这两位爷就像斗鸡似的瞪上了眼,那可不成啊。 他忙堆起了满脸的笑容,凑到拓跋小王爷跟前,笑嘻嘻地夸赞起来。 “哎哟,拓跋小王爷,您刚才突然掉了下去,可差点生生要了老奴的一条命啊,老奴吓得这心都要跳出来了,正为小王爷您担心呐,就看到拓跋小王爷您呀,这身子麻溜的一翻,您就又翻上来了!小王爷您这手功夫,老奴活了五十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哇!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啦!” 他这记马屁拍得拓跋小王爷非常舒服,他收回了和南宫朗对视的目光,得意地对着侯公公挑了挑眉,哇啦哇啦地又说了一通。 侯公公听不懂,眨巴了下眼,看向崔通译,等着他翻译。 崔通译的脸微微一红,张了张嘴巴,愣是没好意思开口。 心道:小王爷您这自夸自赞的本事,才真是天下无双! 侯公公见崔通译不开口,便不再问,只要看小王爷的表情,他也猜得出来,这小王爷定是在夸他自己呢。 于是他又捡着好听的夸了几句。只听得拓跋小王爷是眉花眼笑,而周围的十几名少年齐齐对他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心道,真不愧是一只老猴儿,这拍马屁的功夫,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侯公公见把这小王爷哄得开心了,便上了看台,等邹太后的示下。 邹太后看向纤漾,微笑道:“苏姑娘,拓跋小王爷已经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关,不知你这第二关,考较的是什么呢?” 纤漾站起身来,对邹太后行了一礼,回道:“启禀太后娘娘,第一关考的是武功和勇气,这第二关却是文考,臣女画了一幅画儿,想请诸位公子品评一番。” 画画儿? 景阳帝眉梢一挑,想起纤漾在群芳宴上画的那幅静思图,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苏姑娘,这次又画了一幅什么好画儿啊?” 纤漾抿唇一笑,道:“回禀陛下,这画儿放在台下臣女的丫环手中,一会儿臣女会亲自呈给陛下赏鉴。” 又卖关子!邹太后心里嘀咕了一声,她早就听说了纤漾画画的事,越发的好奇。 “好,那就马上开始比试吧。小侯子,你一切听由苏姑娘的吩咐行事。”邹太后吩咐道。 侯公公连声答应。 “有劳公公了。”纤漾对着侯公公行了一礼,便向台下走去。 铃铛和小怜在看台下已经等候多时,她二人方才看得是惊心动魄,铃铛更是惊叫连连,被小怜瞪了好几眼,才勉强安静下来。 这时见纤漾走下看台,忙迎上前去。 小怜手中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匣子,侯公公一见,就知道这里面定是放着苏姑娘亲笔画的画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纤漾吩咐。 “侯公公,麻烦您让人准备一张长案,和二十份笔墨纸砚,以备第二关之用。” 侯公公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去,很快,长案摆好,笔墨纸砚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 “请诸位公子过来吧。”纤漾对侯公公微笑道。 不一会儿,二十名少年一齐聚到长案之前。 少年们有的毫不避忌,目光灼灼地看向纤漾,也有的面露羞意,只敢用眼光偷瞄。不过众人都是默不作声,等着纤漾开口说话。 铃铛只觉得今天的眼睛都不够看了,这二十名少年,个个都风姿出众,哪一个都是平日里罕见的美少年,其中,尤其以九殿下,楚家大公子,还有那个满身金光闪闪的北冥小王爷最是夺人眼球。 她的眼珠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只觉得三个都好,心道,幸好这是让小姐来选,要是自己,非挑花了眼不可。 她忍不住向小怜瞧去,想问问她觉得哪个好,谁知道小怜对眼前这二十名少年瞧也不瞧,一双漂亮的凤目只是看着纤漾,目光温柔,唇角含笑。 铃铛大是惭愧,自己太没出息了!看人家小怜多有气度,哪像自己,只不过是几个长得好看的男人罢了,自己这副模样,可太给小姐丢脸了! 于是她脸一板,不再看众人,只是静候纤漾的吩咐。 纤漾明眸似水,对着眼前的二十名少年,一一瞧去。 少年们和她的目光一触,都是心头一动,只觉她的目光中像是若有所诉一般,可惜自己却看不懂,不由大是懊恼。 第305章 答案不一 众人却不知道,此时纤漾心中正在想:这些人当中,究竟谁才是阿九呢? 纤漾已经敢肯定,阿九就在面前这二十人当中。 方才她已经用目光询问过老八,他对自己眨了下眼睛,说明阿九就在其中。 这群少年当中,要是说最像阿九的也不是没有,就拿那南宫朗来说,每次见他,她就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就是阿九。 但这不可能啊! 阿九是多沉稳如山,多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哪像这九殿下,时而嬉皮笑脸,时而心机鬼变,一张嘴巴更是能把死人说活,骗死人不偿命。一个人就算是能改变了容貌,难道这性格也能变了吗? 自己可万万不能因为这南宫朗的眼神和阿九相似,就把他当成了阿九。 南宫朗要是知道纤漾现在的想法,恐怕会当场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不,他准会一口血全喷在那肖成弘的脸上。 叫你丫胡说八道! 要不是本王在百花宴上听了你的话,你说要对这心爱的姑娘千依百顺,事事顺遂,自己怎么会大违本性,对着她的时候笑得比花还灿烂! 造成的后果就是,自己明明站在她面前,她却不认识自己了! 那肖成弘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在碧波殿中对纤漾的一番表白,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纤漾的眼珠在众人脸上身上转来转去,也没确定下目标。 若是单指身形相似之人,倒也有三四个,都是身高体健,和阿九的身形有九八分相似。 她心中一叹,暗道,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还有两道题,总会试出来。 纤漾对众人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这第二道题,乃是文比,考较的是各位公子的聪明才智。” 众人中有一些已经知道的,不由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比如宫子真,也有一些没想到的习武之人,一听是文比,脸色不由一暗。 拓跋小王爷听了之后,则是满脸的得意之色,对着其余的少年们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你们那一脸的怂样,还没比试就堕了气势,不用比就准定输了! 崔通译哪肯放过这个拍马屁的好机会,马上开口道:“这个比试好,要说这聪明才智,我家小王爷要是敢称第二,这天下没人敢称第一,你们不知道吧,我家小王爷在我们北冥国可是赫赫有名的第一聪明人。” 他话一说完,众少年全都向他侧目而视,齐齐发出嘘声。 崔通译涨红了脸,怒道:“你们不信么?哼,那就等着输给我家小王爷吧!” 拓跋小王爷赞许地看着崔通译,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显然是在夸赞他说的好,崔通译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躬身低头后退,一低眼间,看到小王爷的金丝鞋面上沾了块灰,忙不迭地猫下腰,用袖子仔细地掸了去。 他这等奴颜卑膝的模样看在众少年的眼里,全都一阵作呕。 有人再也忍耐不住,小声说道:“北冥国别的是不是天下第一,咱们没见识过,不过养的狗天下第一,今儿总算是见识到啦。” 周围的人全都暗自点头,心中赞道,说得好! 可谁也不敢露在表面上。 侯公公听了,脸色一白,暗叫不妙! 哪知拓跋小王爷并不生气,反而傲然一笑,叽咕了几句北冥话。 众少年听不懂,一齐望向崔通译,想让他翻译翻译。 哪知崔通译的脸涨得通红,头都快缩到脖子里了,就是死不开口。 少年们都快好奇死了,他们哪知道,拓跋小王爷的这几句话说的是:什么样的主人就养什么样的狗!想养好狗吗?那就来求我啊?你们只要求我,我就告诉你们怎么养狗! 这种话崔通译哪有脸翻译出来?那岂不是当众承认自己是狗? 打死也不能开口! 纤漾笑了笑,对小怜招招手,小怜马上走上前,双手递上手中的书匣。纤漾接过,打了开来,露出一幅卷轴。 众少年精神一振,全都目不转睛地看了过去。 只听到纤漾缓缓说道:“这第二道试题,想请大家品评一下小女子画的这张画,诸位看到此画,想到了什么,就写出来。如果有能答对者,这第二关就算是过了。” 在场的众人中有十几人是参加过百花宴会的,都见识过纤漾画的那幅静思图,一听之下,脸上登时露出沮丧之色,当时她画的那幅图,自己把脑袋想破了都没想出答案,要不是九殿下解破谜题,恐怕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答案呢。 这、这不明明是在刁难自己吗? 更有人心想,这苏大小姐真是偏心,她出的这个题目,明显就是为九殿下准备的,自己真是白来了一趟,脸上忍不住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纤漾见了众人脸上的神情,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微微一笑,又道:“这答案并非只有一个,众位公子,不管是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只管写下来,只要和画中之意相符,都可算做通过。” 众少年一听,心中一动,苏大小姐这话中像是颇有深意,似乎在点醒自己。楚宜城更是目光闪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露出微笑。 没参加过群芳宴的几人,则是满头雾水,完全听不懂纤漾这话中之意。 拓跋小王爷却胸有成竹,不就是看个画儿吗,有必要解释得这么详细吗,这里的男人,果然个个愚笨如猪,苏大小姐这样的美人儿要是嫁给了他们,那真是暴殄天物,幸好让自己遇到了,要不然,她要是选错了夫婿,日后还不得哭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向南宫朗看了一眼,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腿不怎么好使的美少年,似乎是自己的劲敌。 他一瞧之下,登时怒了! 只见南宫朗双眼含笑,正温情脉脉地看着纤漾,当下伸手一挡,遮断了南宫朗投向纤漾的视线。 南宫朗长眉一挑,转头瞪他,怒意飞上了眉梢,这只北冥鸟儿,想找打? 拓跋小王爷也瞪圆了眼睛,和我比眼大?看谁比谁大! 第306章 交了白卷 眼看着二人又和斗鸡似的瞪起了眼,侯公公只觉得头大无比,暗暗给纤漾递了个眼色。 纤漾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看来有人不想欣赏小女子所做的画,既然如此,就请不喜欢赏画的先行离场吧。” 她话音刚落,南宫朗和拓跋小王爷全都把头一扭,齐齐看向她手中拿着的画卷,脸上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来。 侯公公差点偷笑出声,心道苏大小姐这一句话真比金科玉律还要好使,这两位桀骜不驯的爷,也只有苏大小姐能治得住! “既然大家都有兴趣,咱们就开始看画吧。”纤漾眸光闪动,轻轻一笑,将画卷铺在长案之上,慢慢展了开来。 众人全神贯注,眼都不眨地盯着画幅,只见画卷慢慢舒展,直到整幅画的全貌都呈现在众人眼前,现场仍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人说话,每个人的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 终于有人觉得眼睛发酸,忍不住揉了下眼睛,喃喃道:“好奇怪,我眼睛花了?为什么什么也没看到?” 揉完了眼睛,再次向长案上的画卷瞧去。 邹太后老眼昏花,瞧不清那画中画的是什么,只见众人看了画之后,全都在揉眼睛,不由得好奇,吩咐道:“玉瑾,你去瞧瞧,苏姑娘的那幅画儿,到底画了些什么。” “是,太后娘娘。”其实不等邹太后吩咐,玉瑾也早就想上前观看了,她也好奇呀。 然而,让邹太后奇怪的是,就连玉瑾看完了画,也在揉眼睛,这画上究竟有什么古怪?这苏姑娘画的画,就这般好? 怪不得雨轻一个劲地夸赞苏家小姑娘画画的好,看起来果真如此,赶明儿一定让她好好地教教小九这个笨丫头,如何作画! 雨轻早就跑到了看台边缘,伸长了脖子去看那长案上的画卷,北冥公主也凑了过来,两颗脑袋靠得很近,看完了画,两人的嘴巴一齐张开,半天合不上。 雨轻心想,纤漾姐姐的这幅画,比她送给九哥的那幅还要神奇! 因为,她送给九哥的那幅画上,好歹还着了墨,而现在眼前的这幅,分明就是一张白纸! 看着长案上的那张空白一片的画轴,拓跋小王爷的下巴都要跌下来了,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然后打鼻子里重重地喷着气,又羞又怒地瞪了纤漾一眼。 这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一张白纸,也叫画?这不明摆着在捉弄人玩嘛! 他又气呼呼地对着周围的人一扫,然后心理一下子平衡了,因为众人脸上都是一脸的茫然之色,他顿时又得意起来。 原来不是本王爷不聪明,瞧不出来,压根就是什么也没画嘛!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南宫朗脸上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南宫朗的眼睛闪亮如星,唇角笑容灿烂无比,那样一种自信的笑,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难道这小子看出来了什么? 可这不可能啊!那画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拓跋小王爷唯恐自己看花了眼,看漏了什么,又凑上前去,鼻子几乎要贴到画面上了,上下左右全都瞧了个遍,然后放下心来。 自己没看错,那就是一张白纸! 看台下一片寂静。 景阳帝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踱到看台边缘,居高临下地向下看去。 只见二十名少年围着一方长案,个个露出冥思苦想之状,那长案之上展着一方画卷,画卷上……一片空白。 景阳帝哑然失笑,这苏家小妮子的心,还真是寻常人难猜,上次百花宴她涂了些墨团团儿,这次更好,连墨也省了。 “父皇,纤漾姐姐这画,画的是什么啊?”雨轻凑了过来,拉了拉景阳帝的衣袖。 “唔,这个么……”景阳帝皱起了眉,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朕猜不出。” 他的目光落在南宫朗脸上,只见他眼中露出颖悟之色,心中一喜,暗道还是老九争气,目光再一扫,瞧见那楚明俊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又一沉,这楚家小子也瞧出来了? 小怜和小桃把准备好的纸笔分别送到每个人的手中,便退回纤漾的身边,看着众人一个个咬着笔头的模样,小桃肚里暗暗好笑,心想小姐又在捉弄人了,弄了一张白纸裱起来也叫画,还叫人家猜。 小怜的目光则落在画卷上,眉头微皱,像是在琢磨什么。 南宫朗早就想好了答案,提起笔来,在纸上一挥而就,然后在纸张的右下角注了一个楚字,待墨迹一干,就折了起来。 他一抬眼,就看到楚明俊几乎与己同时,也写出了答案,两人互视一笑,心中暗自佩服对方,然后仿佛约好了一般,一起转头向那拓跋小王爷瞧去。 拓跋小王爷脸上的得意之色消失无踪,眼神里满是焦躁不安。 先前他还以为是南宫朗在虚张声势,可看到南宫朗提笔写了几个字,又看到那白衣公子几乎是同时,也写出了答案,他就再也无法淡定了。 凭什么这两人都写出答案了,自己这号称北冥国的第一聪明人就想不到? 这不公平! 自己怎么可能输给一个瘸子! 他皱着眉头想啊想,忽然眼前一亮,一拍脑门,这答案不就明摆在眼前嘛! 苏姑娘明明说道,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写出来! 自己看到的是一张白纸,这答案自然就是一张白纸喽。 这苏姑娘说是让大家看画,实则是玩了个文字上的花样,自己一叶障目,险些栽在这小丫头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不由再一次得意起来,眼神飘向纤漾,心道,小姑娘确实聪明,比自己么,也就差了这么一点点。 他提起笔,信心满满地在纸上写了四个汉字,笔墨横姿,字字透着精神,他满意地点点头,同时侧过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唯恐被别人看到了自己聪明无比的答案。 他抬起下巴,满是不屑地对着一旁兀自愁眉苦恼陷入苦想的几人撇了撇嘴。 一群蠢货! 过不多时,又有几名少年写好了答案。 剩下的则无一例外地交了白卷。 第307章 一张白纸 交了白卷的十几人自觉颜面无光,按规则他们已经被淘汰,可是众人实在是太好奇了,这画究竟画的是什么? 谁也不想走,全都站在长案后面,等着纤漾公布答案。 小怜把众人写好答案的纸条收了起来,放在盘子里,送到纤漾面前。 纤漾不接,微笑道:“小怜,你念出来吧。” “是,姑娘。” 小怜清了清嗓子,抬手拿起了第一张纸条,打开,声音清润,缓缓念道:“这张九殿下的,答案是:牛吃草——”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拓跋小王爷突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他仰起头,差点笑出眼泪来。 这瘸子写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答案!太搞笑了! 还牛吃草?明明就是一张白纸嘛!哪里有牛?又哪里有草了? 自己还把他当成了对手,呸!他也配! 众人都对他投以不善的目光,这小王爷也太嚣张了吧,竟敢这么嘲笑九殿下? 拓跋小王爷嘻嘻哈哈地笑了好一会儿,仿佛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抬眼一瞧,众人都瞪眼扒皮地瞧着自己,好像自己是有点笑过了。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闭上了嘴巴。 小怜不悦地看他一眼,又打开了第二份答案,道:“这份是楚公子的,答案是:羊吃草……” 拓跋小王爷嘴角一动,差点又要放声大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这些东黎国的人是怎么了?个个都想吃草? 只听得小怜又继续念了下去,“这个宫公子的,答案是:马吃草。” 听到这里,拓跋小王爷终于可以确定,这里的男人敢情个个是吃货啊,脑子里想的全是吃的!吃的还全都是草! 下一个答案总算有点不一样了。 “这份答案是:鱼吃虾。” 好吧,拓跋小王爷现在终于能做到神色自然了,他扬起了一条眉毛,对着众人缓缓扫视,你们这郡蠢货,就等着听本王爷的答案吧! 他竖着耳朵,满怀期待着等着自己的名字从那个俏丫环的嘴巴里吐出来,他相信自己的答案一定可以狠狠了镇住这些只知道吃的白痴们! 小怜终于念到了他的名字。 “拓跋小王爷,答案是……一张白纸。” 拓跋小王爷只觉得心里那个舒畅啊,就像是周身的毛孔都一齐张开了嘴巴在呼吸,美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的视线再次对着众人一扫,以为能收获一大群钦佩的眼神,结果,他愤怒了!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什么眼神? 像在看白痴的眼睛! 混蛋,该死! 他咬牙切齿地生了会儿气,很快又消了,哼,这些人全都是听了自己的正确答案,在嫉恨自己,对,一定是这样! 哼,谁叫你们自己蠢呢,明明就是一张白纸,偏偏要编出什么牛吃草,马吃草的答案来。 他昂起了头,不理会那一个个异样的眼光。 “答案念完,下面是答对者的名字。” 拓跋小王爷的眼睛又是一亮,他眯着眼,等着自己的名字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被念出来。 “答案正确的有……九殿下,楚公子,宫公子,韩公子……”小怜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下去,直到她念完了,好半天,拓跋小王爷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听错了?方才那丫头念的是落选者的名单? 他张开嘴,呜啦呜啦说了几句北冥话,崔通译看着小怜,道:“喂,丫头,我家小王爷问你,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是过关者的名字。”小怜看他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 拓跋小王爷眼一瞪,又说了一句北冥语。 崔通译也朝小怜瞪眼道:“那为何没有我家小王爷的名字?” “小王爷没有答对,自然没有小王爷的名字。” “胡说八道!”拓跋小王爷再也忍不住了,猛一拍长案,跳了起来,叫道:“本王怎么可能答错!答案明明就是一张白纸!” 他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全都愣了,就连看台上的邹太后和景阳帝也愣住了,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他的这几句话声音响亮,让所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他说的是发音标准、字正腔圆的汉话,比北冥公主的汉话要流畅得不知道多少倍! 原来这拓跋小王爷会说汉话啊? 为什么却装做不会说呢? 众人眼中都满是困惑。 雨轻公主却快人快语地问了出来:“小王爷,你明明会说我国的话语,为什么一直不说啊?还老是要你身边的那个瘦猴儿来翻译。” 崔通译身子一抖,瘦猴儿?这位小公主说的是自己? 拓跋小王爷一急之下,脱口说出了汉话,正在后悔,被雨轻这么一问,就有些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北冥语。 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尖刻而傲慢地响了起来。 “我家小王爷乃是北冥国最尊贵的亲王,岂能自贬身份,说你们的话语?” 这声音略带点儿尖细,嗓音发颤,正是拓跋小王爷身边那个崔通译的声音。 众人一听,尽皆大怒,一齐向两人怒目而视! 就算你北冥国强人多又怎么了,竟敢这般目空一切,瞧不起我国! 还当着我国的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面前脱口而出,实在是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一众御林军和侍卫们都抬头,齐唰唰地看向景阳帝,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马把这小王爷拿下! 邹太后重重哼了一声,心中恼怒,看向拓跋小王爷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什么玩意儿! 瞧不起我国,不肯说我汉话,却想娶我国最好的姑娘当媳妇儿? 这天底下有这么美的事儿!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景阳帝毕竟是帝皇之尊,心胸博大,脸上没露出半点不悦之色,只是目光沉沉,向那拓跋小王爷瞧了一眼,一言不发。 只见拓跋小王爷脸色尴尬之极,白一阵又红一阵的,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极是恼怒,众人都觉得奇怪,你骂了我们的人,该生气的是我们啊,你气什么? 第308章 栽赃陷害 拓跋小王爷的目光像要喷火一样,恶狠狠地瞪向崔通译。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然敢胡乱篡改本王爷的话?本王爷刚才说的是那个意思吗?你小子是存心来拆本王爷的台是不是?你是想让我所有的子民都把本王当成敌人是不是? 他眼中涌现出凌厉的杀意,如果不是景阳帝在场,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恨不得一刀把这崔通译捅个透心凉! 崔通译吓得腿肚子都抽抽了,瘦削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拓跋小王爷面前,两只手抓住小王爷的袍角,声音抖得都听不清了。 “冤枉啊,小王爷,刚才那话真不是我说的,真不是啊!” 不是你还有谁!那声音那腔调,和昨天你在酒楼上说的一模一样!当面扯谎,更加该杀! 拓跋小王爷恨得咬牙切齿,猛地抬腿,一脚踹了出去,崔通译就像个皮球一样,被他这一脚踹出去老远。 崔通译打了好几个滚,好不容易停住,连滚带爬地又朝拓跋小王爷扑过来,哭得涕泪交流。 “小王爷,饶命啊,刚才说那话的真的不是我!小王爷啊!” 拓跋小王爷脸色铁青,轻轻一挥手,他从北冥国带来的护卫立马上前,架起那崔通译就走,崔通译叫得像杀猪般惨,护卫烦了,狠狠一拳捣在他的胸口,痛得他叫都叫不出来。 纤漾暗暗称奇,她离得近,看得清楚,那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崔通译的嘴巴是闭着的,却是谁说的呢?而且语气声调和那崔通译说的一模一样。 她心中一动,抬眼向一个方向瞧去,只见戴着面具的小十不引人注目地站在一角,忽然抬头,对着自己挤了下眼睛,眼神中露出得意的笑。 原来是小十!真瞧不出来,小十学起这崔通译说的话,真是惟妙惟肖。 纤漾低头,抿唇一笑,想起这崔通译昨儿在酒楼上耀武扬威的模样,只觉得好生解气。 再一瞧拓跋小王爷,也不再是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变得有点蔫蔫的,暗赞,小十这一招鹦鹉学舌的栽赃嫁祸之计,使得极妙! 不但惩治了那崔通译,还让这拓跋小王爷在所有人面前大大地出了一个丑! 这样一来,景阳帝和邹太后对他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拓跋小王爷毕竟非同常人,他脸上的尴尬恼怒很快就消失不见,又变得一脸从容自若。他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对台上的景阳帝深深鞠躬,朗声说道: “尊敬的皇帝陛下,小王一直心仪贵国的风土文化,这次奉命前来贵国,便开始学习贵国语言,但学习时日尚短,唯恐说错了话,不免贻笑大方,故而一直由那崔通译代为解说,谁知刁奴大胆,竟然公然篡改小王所说的话,实在是该诛。想我北冥和贵国两国一向交好,小王岂会说这等有辱贵国国体的语言?请陛下明鉴。” 他声音清越,口齿清晰,台上台上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他这番话说得语气诚恳,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把方才的尴尬一带而过,全都推到了那崔通译的头上,让众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既没堕了他北冥泱泱大国的威风,也没损了东黎国的半点颜面。 邹太后和景阳帝对视一眼,暗暗点头,这北冥小王爷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不可小觑。 景阳帝温言道:“小王爷无须多礼,本国与北冥两国交好,朕岂会相信旁人的挑拨之言,那崔通译背后,定有教唆之人,小王爷不可不防。” 他这话说的软中带硬,拓跋小王爷自是听了出来,心中一凛,暗想,这东黎国的皇帝果然不好糊弄。 不过两国邦交,讲究的都是面子上的事,你敬我一尺,我就还你一丈。 拓跋小王爷脸容一肃,正色道:“不错,待小王定会好好拷问这崔通译,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小王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了北冥和贵国的友好关系!陛下放心,小王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纤漾暗想,这崔通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被小十这么一栽赃,再加上景阳帝火上添油的一席话,他立马就成了破坏两国邦交的大罪人,听这小王爷话中之意,他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难说。 看来,想在这拓跋小王爷身边当条好狗……都不是容易的事! 拓跋小王爷的这番话,确实很有效果,很好地平息了在场的人心中的怒气。 只不过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这小王爷自谦东黎话说不好,可他方才这番长篇大论,说得有理有据,严丝合缝,比我们说得还地道! 这等话拿来骗骗三岁的小孩儿还可以,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耳朵也没聋。 但花花轿子抬人,大家都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所以众人脸上的气愤之色,都慢慢消了。 拓跋小王爷见状,暗中舒了口气,好险!差点被那崔通译坏了自己的好事! 只要景阳帝不追究,这事就好办。 他转头看向纤漾,没有了崔通译,他也没办法再说北冥语了。 “苏姑娘,本王想知道,本王的答案,哪里错了?”他不服气地挑了挑眉,“你的答案,不就是一张白纸么?难道会是那些牛吃草、马吃草的答案?” “不错,拓跋小王爷果然不愧是北冥第一聪明人,您一猜就中。”纤漾笑吟吟地道。 “你说什么!”拓跋小王爷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他抬手指着画卷,叫道:“你说这画的是牛吃草?牛在哪里?草在哪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纤漾抿唇一笑,道:“拓跋小王爷说的再对也没有了,这画上就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这画的是牛吃草?”拓跋小王爷愤愤道。 “这草,被牛吃光啦,牛吃光了草,就走掉喽,难不成还站在那等人来宰它吃肉?所以这画上,自然就什么也没有。”纤漾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第309章 她做的菜 “你、你、你……”拓跋小王爷瞠目结舌地瞪着纤漾,半晌说不出话来,肚子里一百个想反驳,却又发现纤漾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他鼓了鼓腮帮子,不服气地道:“那这羊吃草,马吃草,鱼吃虾,也全都这个意思喽?鱼吃完了虾,就游走了?” “小王爷真是聪明之极,举一反三,小女子实在是佩服。”纤漾笑眯眯地道。 拓跋小王爷吧嗒了一下嘴,感觉纤漾这话有点儿不对味。 话面上的意思好像是在夸自己,可听在耳中,总觉得让他像吃了个苍蝇般的别扭。 他忍不住抬眼向那几名过关者看去,只见少年们都在瞧着自己,虽然大家一个字儿都没说,但那眼神中的嘲弄之意,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他只觉得胸口鼓啊鼓的胀得难受,就像被人当众打了好几记耳光那么丢脸! 纤漾笑吟吟地瞧着他,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肚子里简直要大笑出声。 本来这第二题,她另有所想,可是既然这这拓跋小王爷来了,她就忍不住想狠狠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瞧不起她的国家,那自己就让他瞧瞧,他们这里比他聪明的人,多得是! 事情果然如她所想,那十几名参加过群芳宴的少年,有人听懂了自己的暗示,能够举一反三,十几人当中倒有六位答中了类似的答案。 果然是狠狠地镇了这个拓跋小王爷一把。 拓跋小王爷再也呆不下去了,他都快被胸口的郁结之气憋炸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他娘的,你要不要这么毒啊!晒得老子头晕! 不行,老子要出去透透气,再呆下去,老子非给憋死不可! 他霍地拔身而起,一言不发地大步奔到自己的坐骑前,一跃而上,身法潇洒之极,那马发出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如飞般远去。 他虽然骄傲自大,但这身出神入化的骑术,倒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无双,就连南宫朗都觉得自叹弗如。 邹太后满眼赞许地看着纤漾。 这小姑娘真是聪明,这件事处理得真是恰到好处,不但给了那看不起人的拓跋小王爷一个教训,还让他发不出火,怪不到皇帝的头上。 她越看越是喜欢,目光又看向老九。 这老九不声不响地居然连闯二关,虽然她对自己的孙子有信心,但还是颇出意料。 就差最后一关了,老九,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说什么也不能让这鲜花般的小姑娘插到别人家的牛粪上去,否则皇祖母可饶不了你。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南宫朗抬起来,正好和邹太后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南宫朗一瞬间就读懂了邹太后的目中之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皇祖母,您就放心吧,孙子要是娶不到苏姑娘为妻,孙儿这辈子就终身不娶! 呃?邹太后也看懂了南宫朗眼中的话意。 终身不娶?那可万万不成! 她板起了脸,眼一瞪,微微摇头。 南宫朗一乐,严肃地又点了点头。 邹太后这才放心,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等着看纤漾出下面一道考题。 “太后,娘娘,他,身子不好?” 邹太后正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忽然听到耳边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响起,她一听就知道是那北冥公主,抬眼看她,只见她伸手指着台下坐着的老九,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邹太后微笑道:“嗯,是啊,他是哀家的孙子,小时候身体就不好,浑身没什么力气走路都成问题。不过,幸好遇到了苏姑娘这位神医,施展妙手帮他医治,估计用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能行走如常了。”边说边对台下的纤漾看去,暗暗感激。 这苏家小姑娘真是自己和老九的大恩人啊,不但救了自己,还救了老九! “噢,他,好勇敢。”北冥公主托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看向南宫朗。 勇敢?邹太后嘀咕,再看了北冥公主一眼。 她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她可是老成了精的人,这北冥公主心里眼里想的念的是什么,她这下全看了出来,心中一惊,这北冥国的公主是何时对老九生出了这般的心思! 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可转念一想,她又放下了心,那北冥国君的国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是想将北冥公主配给程大将军为妻,她就算是生了别的心思,总也违抗不过圣旨去。 不过她却不敢再在这北冥公主面前夸赞自己的孙子了,只是装作喝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北冥公主后来再三把话题引到了南宫朗身上,她也只是装聋作哑,把话题岔了开去。 第二关比过之后,只剩下了寥寥七人。 其中包括南宫朗和楚宜城,还有那文武双全的宫子真。 纤漾的心砰砰狂跳,眼前的这七人,除了六人是参加过群芳宴外,只有一名是平民选手中仅存的过关者。 纤漾忍不住偷眼相看,见那少年身材高瘦,体魄强健,眉粗鼻挺,颇有男子气概。 难道是他? 她来不及多想,只见九人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等着自己说出下一道考题。 纤漾轻轻拍了拍掌,小怜便回头说道:“都拿上来。” 铃铛带着家丁们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搬了过来,然后众人都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就在场地中央,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然后又陆陆续续地搬了好些物事进去。 众人都睁大眼睛诧异地瞧着,这苏大小姐是要闹哪样啊? 只见那些搬进帐篷的物事中,有锅碗瓢盆,有油盐酱醋,还有一只红泥小火炉和一大袋木炭。 众人猜想,瞧这架势,苏大小姐是要下厨做菜不成? 纤漾环视一圈,微笑道:“大伙儿猜得不错,这最后一题,就是想请各位品尝一下我做的四样小菜。” 众少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当真是料想不到!这苏大小姐不但长得好,医术好,能诗能画,居然还能做得一手好菜! 这等贤惠之极的女子,当真是天下难寻啊。 自己竟然有幸能得尝到苏大小姐亲手做的菜,真是三生有幸,死也甘心! 第310章 太难吃了 好几人脸上都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来。 纤漾说完,便缓步走入到帐篷之中,不再露面。 众人都瞧得清楚,那帐篷搭好之后,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帐篷中空无一人,现在苏大小姐走了进去,这菜,定是她亲手所做,半点虚假不得。 邹太后面露微笑,转头对景阳帝说道:“皇帝,没想到苏姑娘还有这般的手艺,下次可要让她进宫来做几道菜,给哀家尝尝。这丫头这般聪明,做出来的菜味道定然是与众不同。” 景阳帝拈须微笑,轻轻颔首。 侯公公在旁边一脸的笑容附和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这聪明人哪,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要强好大一截呢。” 邹太后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北冥公主却满脸的不服气,心道,不就是做个菜么,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我会烤这世上最好吃的羊腿,保管让你们看了,一个个全都流口水! 要是、要是他能吃到自己亲手烤的羊腿,该多好! 她扬起了睫毛,忍不住向那个让自己心跳得异常欢快的男子看了过去。 南宫朗坐在轮椅中,表面上看一脸沉静,实则他的心跳得比谁都快。 听到纤漾说完最后一题的题目,他马上就猜出了纤漾这最后一题的答案是什么。 此题一出,现场唯有他一人才知晓答案。 过不了片刻功夫,自己就要以真面目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她会原谅自己吗? 她……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打?会骂?会不理人? 他的心竟然跳动得难以自己,全身的血都像要沸腾了,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没在人前露出半点异常。 别人没留意,剑影可留意到了,自家王爷的衣袖一直在轻轻抖动,像是被春风拂过,只有他知道,自家王爷那是激动的……手抖! 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山崩不改颜色的自家王爷竟然会这样! 不过他一点嘲笑的意思也没有,因为就连他的心情都激动得难以自持。 王爷终于要和苏姑娘相认了。苏姑娘会不会原谅自家王爷呢? 唉,他可真替他们两个着急!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南宫朗觉得自己像是在油锅里煎烤一般的难受,时间像是过得很慢,可又像是过得飞快。 终于,帐篷的门帘挑起,纤漾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铃铛,小怜。” 二人答应一声,进了帐篷,很快又出来,对着等候在外的几人福了福,说道: “姑娘吩咐,四样小菜皆己备好,请诸位公子蒙上双眼品尝,然后在纸上写出食材的名字,四样全对者,就可过关。” 少年们不由面面相觑。 要蒙眼品尝啊? 原本信心十足的少年不由心中忐忑起来。 也有的少年心道,有趣,有趣! 但众人无一反对,都纷纷点头同意。 铃铛和小怜取过丝帕,替众人一一蒙住双眼,然后进了帐篷,端了四样菜肴出来。 少年们蒙住了眼睛,看不到是什么菜肴,但听得周围不停地响起赞叹之声,众人都赞道:“太漂亮了!” 越发地勾起了少年们的好奇之心。 邹太后和景阳帝看了过去,也只觉眼前一亮。 四道菜,红黄白绿,四种颜色鲜艳夺目。 铃铛看着少年们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好容易才死死捂住了嘴巴。 她心想,小姐做的这几菜啊,包管你们吃了一次,就永远也忘不掉! 纤漾却一直坐在帐篷中,没有露面。 她现在太激动了,马上就要见到阿九了! 四道菜尝过之后,谁是阿九,马上就要揭晓。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等在这里,等着这个期待己久的谜底! “众位公子,一会我把菜肴一样一样地送给各位品尝,请众位公子尝完之后,先不要说出菜名,等到四道菜全都尝完之后,再写在纸上,这样可好?”小怜不疾不徐地说道,声音很是悦耳,在这种场合,她的气度明显要高于铃铛。 众人一齐点头。 “这是第一道菜。”小怜道,把那盘雪白的山药片分别装在小瓷碟里,和铃铛两人挨个送到少年们的手中,并在他们手中塞了一双筷子。 有一名少年性子急,小碟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扒拉,往嘴巴里送去。 菜一入口,就见他的眉毛眼睛马上皱成了一团,“哇”地一声,全都吐了出来。 小怜冷冷瞥了他一眼,抛下两个字:“淘汰!” 哼!姑娘亲手做出来的菜,竟然敢吐出来,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那少年听了,如蒙大赦,一把扯下眼中蒙的丝巾,落荒而逃。 妈呀!这苏大小姐做的菜,实在是……要人命啊! 这要是娶了她,天天吃她做的菜,自己还不没几天就得翘辫子啊! 万万不能娶啊! 第二名少年也是被酸得张不开嘴,只不过有了前面那人的前车之鉴,他没敢吐,想咽又咽不下,那表情别提多难受了。 铃铛鄙夷地看他一眼,才尝了第一道菜就露出这般模样,真没出息! 不过后面几人的表情总算让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那位宫子真宫公子,既没皱眉头也没拧鼻子,更没吐,菜一入口,他就整个囫囵咽了下去。 然后就是那楚宜城孟公子,铃铛对他最有好感,楚宜城吃得很是斯文,那么酸的山药片进了嘴,他只是动了动眉梢,马上就一脸平静,还细细咀嚼了半天,慢慢品味,然后点了点头。 最让铃铛感到奇怪的就是九殿下,他慢条斯理地把菜放入口中,嚼了几嚼,脸上露出了笑容。 铃铛就纳闷了,这山药片有多酸,她可是亲自尝过,这九殿下的舌头究竟是什么做的,吃到这么酸的东西,不皱眉挤眼,反而笑得很是恬淡开心?难道他天生就爱吃酸的? 第二道是糖拌菠菜,剩下的六个人倒是谁也没吐出来,全都吃下肚去。 前面三名少年表情古怪就别提了,那宫子真仍是一副英勇赴死的派头,菜进了口,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楚宜城依然是细嚼慢咽,慢慢品尝。九殿下还是面带笑意,仿佛他吃的是这世上最好吃的美味佳肴。 第311章 携手与共 第三道菜是苦瓜汁炒鸡蛋。 铃铛小怜把小碟子分给众人后,小怜飞快地闪过一旁,然后就听到“噗噗噗”的声响。 铃铛气得差点跳起脚来骂娘! 小姐啊,有你这么捉弄人的吗?你给自己挑夫婿,找阿九,为什么倒霉的却是我铃铛啊! 她看着自己衣服上被众人喷得到处都是的鸡蛋屑,恶心得差点想吐了,大眼睛冲着三名少年一瞪,叫道:“淘汰!淘汰!淘汰!” 三名少年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话,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苏大小姐给自己吃的是啥毒药啊?苦得自己的嘴巴到现在都张不开来! 娘的,哪儿有水啊?老子要喝水! 那一口苦鸡蛋含在嘴巴里,宫子真纵是再淡定,也无法保持脸部的平静了,他现在的脸,和生了好几年的老窝瓜一样长。 吃下去?实在是难以下咽! 吐出来?呸!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连这点苦也吃不下去吗?没得让人笑话。 他努力抻了抻脖子,终于把嘴巴里的鸡蛋咽了下去。 铃铛看着他不停抽动着的脸部肌肉,几乎都替他难受起来。 还是楚公子好啊,这么苦的鸡蛋,他还能嚼了嚼再咽下去。嗯,九殿下也不差,不但没吐,还淡淡的勾起了唇角,铃铛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铃铛一边想着,一边把第四道菜分给了场上仅剩下来的三个人。 她这次学乖了,送完之后,立马跳得远远的,唯恐被喷了个满脸花。 然后,并没有人喷。 朝天椒拌西红柿,几乎是瞬间,三人额上的汗就下来了,三张白皙的脸全都涨得通红一片。 铃铛一脸同情地看着三人,想当我家小姐的夫婿,不容易啊! 她想起阿九吃到这道菜的时候,辣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心中一动,悄悄看向三个人的耳朵。 好吧,看不出来,三个人六只耳朵,全是红的! 这等伤脑筋的事,还是让自家小姐去猜吧。 反正谁是阿九,马上就会知道答案了。 小怜比较细心,端过三杯清水,送到三人的手中,三人像饮甘泉般的喝了个底朝天,这才稍微缓过劲来。 铃铛替三人取下蒙眼的丝巾,送上来纸笔。 那宫子真二话不说,提起笔来,刷刷刷写了几个大字,然后往铃铛手中一放,对着帐篷深深看了一眼,衣袖飘飘,居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铃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这、这是什么人啊! 她看了眼手中的八个大字,更是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恨不得一把撕成两半。 楚宜城提起笔来,努力回想自己品过的滋味,一字一字写得极是认真,然后交给了铃铛,静静等在一旁。 铃铛收好二人的答案,然后看向南宫朗,这位九殿下吃的时候表情最为轻松,想必早就想好答案了吧。 哪知她看过去,却发现南宫朗提着笔,停在半空,纸上竟然一字未写。 铃铛不由撇一下嘴,这九殿下看着一副聪明相,原来也和那宫子真一样,四道菜啥也没尝出来啊。 她正想上前收走他面前的纸张,就见南宫朗深吸了口气,落笔如飞,一挥而就。 南宫朗把答案折好,放在铃铛手中,然后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纤漾悄然坐在帐篷里,听到身后脚步声响,铃铛走了进来,把三张写着答案的纸放在她的手中。 “小姐,选吧。”铃铛难得严肃起来,她一脸的紧张好奇,阿九,当真会在这三个人当中吗? 纤漾的手轻轻一颤,扬眸看了铃铛一眼,眼中有一种铃铛从来没见过的紧张。 铃铛心想,原来小姐也会紧张啊,看来这阿九……在小姐的心中还真是重要! 纤漾镇定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三张答案,嘴角勾起浅笑,露出小小梨涡:“就剩三人了?”她问道。 “不!剩了两个!”铃铛竖起两根手指,想起那宫子真头也不回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全是些不中用的!小姐你给他们吃的又不是毒药,你没看到他们一个个吓得那样儿!” “哦?”纤漾笑了笑,就剩两人了,阿九,会留下来吗? 深吸了口气,纤漾缓缓打开最上面一张纸条,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铃铛就觉得奇怪,小姐居然笑了?她凑过头去一瞧,只见纸上写了两句话: “味道古怪,无福消受。” 她气得一歪鼻子,叫道:“小姐,你不用考虑他了,这是那个宫公子的,他把答案给了我之后,就拍拍屁股走掉了!” 纤漾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把纸条放在一边。 这宫子真倒也不错,敢于实话实说。 她又打开第二张,笔迹清隽舒卷,真是字如其人,就像他的为人一样,性情高洁,不逐俗流,这定是那楚宜城楚公子的答案。 这张上面却只写了三道菜名,分别是山药,菠菜,和朝天椒西红柿,至于那苦瓜汁炒鸡蛋,他却没有猜出来。 纤漾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放在一旁,然后拿起了最后一份答案。 “这张是九殿下的。”铃铛紧张兮兮地补充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 纤漾的手轻轻一颤,缓缓打开,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四道菜的食材名称,一样不错,字迹劲骨丰肌,浑然天成,正是阿九的笔迹,在食材的下面,还写着一句话:“酸甜苦辣,携手与共。” 是他! 当真是他! 纤漾轻轻闭了闭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心中就像一块大石,砰然落地,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姐,你怎么了?”铃铛担忧地看着她,见她合上了双眼,久久不说一句话。 纤漾没有睁眼,轻轻摆了摆手,她现在心里纷繁杂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需要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 铃铛不敢打扰,偷偷看向纤漾手中的那份答案,一瞧之下,登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九殿下就是阿九!阿九居然是九殿下! 第312章 好好待她 怪不得小姐会这般吃惊,谁能想得到,阿九竟然会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生儿子……南宫朗! 铃铛想起自己刚见到阿九的时候,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忽然觉得一阵后怕。 妈呀!这九殿下不会记恨我吧?他不会藉机报复吧?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只觉得凉飕飕的,听说这些皇帝的儿子们都是杀起人来从不眨眼的!那自己这颗脑袋瓜子还能保住吗? 小姐,您可千万要帮铃铛说句好话啊! 她悄悄扯住了纤漾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小姐。 纤漾毫无所觉,她正沉浸在自己错综混乱的思绪里。 若说她当真没有一丝怀疑,那也是假的。 只是,她总是不愿意相信,她喜欢的阿九,那个冷血冷面的黑衣杀手,他来去如风,他深情霸道,会是这样一个显赫高贵、让万人景仰的身份! 可现在,真相就摆在眼前。 阿九就是南宫朗,南宫朗就是阿九。 一个做菜的厨子,突然间变成了万人瞩目高贵无比的九殿下,让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茫然失措。 说不出是喜,是忧,是悲,是怨。 她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从来不是缺乏勇气的人,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她从来不会选择逃避或是后退。 她和阿九……和南宫朗之间,总要做一个了结! 纤漾缓缓睁开眼,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角散乱的发丝,对铃铛轻轻一笑,笑容温柔如水。 “铃铛,你猜到了吗?阿九他……”她轻轻咬了下嘴唇,终于慢慢说了出来:“就是九殿下。” 铃铛怔然望着纤漾,小姐笑得很甜蜜,也很温柔,可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心头骤然升起了一丝凉意。 “嗯,铃铛知道了。”她低声说道,担忧地看着纤漾。 “铃铛,你还记得吗?我当初和阿九……不,和九殿下私订终身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纤漾又是甜甜一笑,笑得铃铛毛骨悚然。 “什么话啊?”她可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你说,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他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我这个相府的大小姐?现在,你知道他是九殿下了,他的身份比我更为尊贵百倍,你现在还会说,他……配不上我吗?”纤漾瞅着铃铛,目光幽幽,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 铃铛一下子想了起来,她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心中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糟糕!自己当时对阿九说的那些话,足够让他砍掉自己十七八颗脑袋的! 可是,我、我还不想死啊! 铃铛眼圈儿一红,差点哭了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纤漾,“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铃铛啊!千万别让九殿下砍了我的脑袋,我、我可只有一颗脑袋,砍下来就没有了。我、我还想服侍小姐你一辈子啊。” 纤漾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铃铛那颗榆木脑袋会转到那儿去,好笑又好气地瞪她一眼,笑骂道:“傻丫头!你想哪儿去啦!他不会要你的脑袋的!你当他和你一样,是个蠢的不成!” 她想起自己被他骗了这么久,恨得咬了咬牙,他不是个蠢的,自己才是个蠢的! 竟然被他瞒了这么长时间没看出半点破绽! “铃铛,出去宣布结果吧,这第三道题,九殿下全部答对。他……就是我苏纤漾选中的夫婿!”纤漾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道。 铃铛答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忽被纤漾叫住。“铃铛,我的头发乱了,你叫小怜进来,帮我梳梳头。” “是,小姐,要不我帮你梳吧?”铃铛转过身来。 “你没小怜的手巧,去吧,先叫小怜进来帮我梳头,然后再请九殿下进来,我有话要和他说。”纤漾轻轻一笑,对她挥了挥手。 铃铛答应了,见纤漾没有别的吩咐,便掀起门帘,出了帐篷。 她先叫小怜进去帮纤漾梳妆,然后走到等了许久的南宫朗和楚宜城面前,她现在对南宫朗真是又气又怕,既气他骗了小姐这么久,又怕他发起怒来要了自己的脑袋。 “楚、九殿下,楚公子,我家小姐说,九殿下三题全中,是、是我家小姐选中的夫婿。”她结结巴巴地说完,马上往后面缩了缩脖子,生怕这九殿下临时起意,打起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的主意来。 侯公公一直守在一旁,听了铃铛的这句话,喜得嘴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他喜滋滋地说了一声:“哎哟喂,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咱家这就去禀报太后娘娘。”说完,乐颠颠地向邹太后和圣德帝报喜去了。 南宫朗早把纤漾和铃铛在帐篷中说的话听得一句不漏,对这个结果丝毫不觉得意外。楚宜城却很是失意,他怅然地叹了口气,忽然开口道:“铃铛姑娘,我可以看一下九殿下的答案吗?宜城虽然输了,也想输得心服口服。” 铃铛看了他一眼,对这温文尔雅的楚公子极有好感,点了点头,把南宫朗的答案递给了他。 楚宜城看完,对着南宫朗长长一揖,正色道:“九殿下,宜城服输。以后,请殿下一定……好好待她!” 南宫朗眸光深深,对他缓缓点头,楚宜城再不多言,转过身,白衫飘飘,潇洒远去。 现在就剩了九殿下和他那个没什么表情的灰衣侍卫在眼前,铃铛胆怯地看了南宫朗一眼,唯恐他找自己算账,却发现他唇边虽然含笑,笑容中却有着淡淡的苦意。 她登时放下心来,只要他不发怒,她就不怕。 铃铛鼓了鼓勇气,上前一步,对南宫朗道:“九殿下,小姐说,请您进去,她有话想和您说。” 南宫朗点了点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帐篷门口,心中虽然千想万想,却一时提不起勇气去面对她。 她方才在帐篷里和铃铛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她说这些话,究竟是怪他?还是不怪他啊? 她为何要好端端地提起那些狗屁不如的身份啊、地位啊、尊荣啊的做什么?还好巧不巧地提到两人私订终身的事?她这个鬼丫头的鬼心眼里究竟想了些什么啊啊啊! 第313章 她死了吗 南宫朗想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纤漾究竟要闹哪样,他急得想挠墙! 她就这么叫自己进去,是什么个意思?她要和自己一刀两断?还是她决定原谅自己,和自己重新开始? 他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帐篷门口,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不管她是否会原谅自己,他都要面对这一关,就算她不原谅自己,他也一定会让她原谅! 南宫朗抬起手,触到了门帘,轻轻掀起,突然听到帐篷里“啊”地传出来一声轻呼,声音不大,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发出来的,但他是何等的耳力,一听就分辨出来,这声轻呼,正是纤漾的声音! 南宫朗浑身一抖,想都不想地就冲了进去,一看到门里面的情景,登时全身如同堕入万丈冰窖,又如同掉进了地底深渊,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头顶,瞬间呆在了那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纤漾,她的脸正对着门口,一双秋水明眸睁得大大的,直视着他,嘴巴却被身后那人死死捂住,站在她身后的却是自己送给她的奴婢小怜,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如今满是狰狞的笑意,她在对着他笑! 笑容恶毒又得意! 她一只手按在了纤漾的嘴上,不让她呼叫出声,而另一只手,正握住一把匕首的柄上,而那柄匕首,就像毒蛇的利齿,深深地插在了纤漾的胸前,直没至柄! 血! 鲜红浓稠的血,顺着匕首两侧的血槽流了下来,瞬间染红了纤漾胸前的衣襟,也瞬间染红了南宫朗的眼。 他狂吼一声,目呲欲裂,向小怜怒扑而去,小怜早在他发呆的时候就有了准备,脱手松开匕首的刃柄,把纤漾向他身前用力一推,南宫朗想都不想地一把抱住,小怜趁机掀开帐篷的后围,逃了出去。 剑影在帐外听得南宫朗的吼声,知道发生了巨变,一闪而入,见到南宫朗抱着浑身是血的纤漾,一下子惊呆了。 南宫朗咬牙切齿地指着兀自晃动不休的篷布,怒叫一声:“追上去!小怜,杀了她!” 剑影不等南宫朗再说第二句,灰色身影一闪,已经从帐底钻了出去。 “你……你是谁?”被他抱在怀里的纤漾身子轻轻一动,声音细弱无力,却像一把刀子般,绞得他心中巨痛。 “是我……阿九,你的阿九。”南宫朗眼中酸涩,不知何时已经泪盈满眶,瞧出来模糊一片,他已经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眼中满含的柔情。 可是,他不需要瞧,他也深深地明白,那柄匕首正插在她心口的位置,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救不回她了。 那个小怜……她、她!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她!他买来送给她的奴婢,竟然变成了夺走她性命的修罗! 这等于是,他……亲手害了她! 刹那间,他痛悔莫及! 但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后悔,他只觉得抱在怀中的身子正一点点的变冷,她的生命力正在飞快地流逝,不!他不要她死!绝不要! 他抬起右掌,准备按住她的背心给她输送内力,忽然手掌一软,已经被她冰冷带血的素手握住,她的手冰凉彻骨,让他全身一颤。 “阿九……”她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子看向他,白玉般的脸颊沾染了一道血痕,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他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在,我在这儿!” 她轻轻牵了下嘴角,想笑,却忽然没了力气,手臂一软,软软地垂了下来,吓得他心头猛然一跳,抓住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沉声道:“你没事,你会没事的!” “嗯。”她轻轻闭了闭眼,神情柔媚,却又吓得他的心一阵猛跳,以为她闭上眼再也睁不开了,好在她只是轻轻闭了闭,很快又睁了开来,“阿九,我不想死。”她轻声道。 “你不会死!有我在,说什么我也不让你死!”他用力说道,可是心中却伤痛难忍,脸颊上一烫,忍了许久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别哭,阿九,你别哭。”见他流泪,她的指尖在他掌心中一颤,想要去为他抚去泪痕,“我不死,我真的不会死。”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听得他的心都要裂了开来。 “阿九,我舍不得,刚刚和你相认,就、就……”她突然一口气吸不上来,大声咳了起来,他慌忙去拍抚她的后背,却又不敢用力,猛地里只见她一张嘴,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溅满了他胸前的衣襟。 “你别说话,一个字儿也别说,我马上去找太医,我去找鬼老先生,他一定会救活你!铃铛!铃铛!”南宫朗紧紧拥住她,只见她的脸越来越苍白,原本清亮无比的眸子正慢慢失去了光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不会跳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她要是死了,自己也不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他吼了两声,都没看到铃铛的影子,气得他真想一刀砍下那个笨丫头的脑袋!该死的,死铃铛,这关键的时刻你死哪去了! “阿九,别、别离开我!我……我好冷。”她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他忍不住把脸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 “我抱着你,还冷吗?”他的嗓音暗哑,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不、不冷了。”她却仿佛听明白了,“阿九,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你永远也不会死!”他双臂一紧,生怕自己一松劲,她就真的从自己怀里悄失了。 “人,没有不会死的。”她似乎是嘲讽地笑了笑,努力吸了口气,缓缓地道:“阿九,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冒着火一般看着她,她那双曾经比天上的星星更闪亮的美丽眼睛正在慢慢合拢,眸光涣散,嘴唇微微开阖,却再也听不到一个字。 他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白茫茫一片,身子更像是飘在了空中,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了下来,一颗一颗,像珍珠般滚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洗净了她脸上沾染的血污,露出她纯洁无瑕的玉肤。 她静静地阖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那么平静……又那么美丽…… 死了……她死了…… 最爱最爱的姑娘……她死了…… 第314章 她是诈死 “王爷,杀害苏姑娘的凶手抓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九就这样抱着纤漾,痴痴地看着她像甜睡般的容颜,直到剑影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就在耳边,更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阿九轻皱眉头。凶手?什么凶手? 他心爱的姑娘不是睡着了么? 剑影走进帐篷,一下子被眼前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苏姑娘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家王爷怀里,血满衣襟,自家王爷那样温柔地抱着她,痴痴地凝望着她,伤心绝望的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她的脸上,连他这个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心酸难忍。 自己跟了王爷十年,这是第一次看到王爷落泪! 都说道,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自家王爷这是……伤心到了极处罢! 看王爷这样子,如果苏姑娘真的去了,自家王爷也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瞪了手中抓着的那个罪魁祸首小怜一眼! 就是你这害人的丫头,害得自家王爷这么伤心!真该死! “小姐!啊?小姐,你怎么了!”一声尖叫伴着惊呼,铃铛的身影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在了纤漾的身上。 阿九烦燥地拧起了眉,这么吵,这么大声,要是吵醒了她,她会不高兴的! 他最喜欢看她睡着时的模样了,安详又满足,唇角微微上翘,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每每看到,他总想去亲亲她的唇角,尝一尝她的梦有多么美,多么甜。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唇,还是这么的柔软细嫩,她睡得这么香,自己偷着亲上一亲,她不会怪他吧? 完了!完了!自家王爷发痴了! 剑影心里一阵咆哮!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转移一下王爷的注意力,让王爷早点从悲痛中走出来,于是,大声地又说了一遍:“王爷,杀害苏姑娘的凶手抓到了,怎么处置?” 凶手?凶手! 阿九抚在纤漾唇畔的手指猛地一抖,一下子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小怜!她那样狞笑着恶毒地把匕首插在了纤漾的胸间! 纤漾她……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撕成了碎片,像是有万千的毒虫在嗜咬啃嚼,痛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正伏在纤漾身上痛哭不己的铃铛,血红的双眼瞪向她,声音喑哑撕裂,像是猛兽垂死时愤怒的咆哮! “说!为什么要杀她!” 他眼前一片红雾,瞧出来已经分不出眼前的人是铃铛还是小怜,他掐住她脖子的手指爆出了青筋,指关节发出噼啪脆响,很显然,下一刻,铃铛的脖子立马就会被他掐成两断! 铃铛被他掐得吐出了舌头,惊恐到极点,身子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 妈呀!这九殿下,不,阿九!太可怕了!要吃人了!自己的脑袋真的保不住了! “王爷,您抓住的是铃铛,不是小怜!小怜在这儿!小怜才是凶手!” 剑影再也忍不住了,把手中抓着的小怜向王爷面前一推,看到自家王爷像头巨狮一样迅速把小怜扑在了爪下,这才把险些冤死的铃铛解救了出来。 铃铛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腿软得像面条儿,脖子上被阿九掐出了两道深深的红痕,这阿九,发起怒来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她一扭头看到了剑影,眼中瞬间冒出亮光。 这是救命的活菩萨啊!她想都不想地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条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他。 剑影眼角一抽,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这个笨丫头扔出去。 他的大手一抻,揪住了她的衣领,只觉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像个受惊到极点的小动物般,趴在自己怀里寻求安慰和温暖,让他突然就有了一丝不忍心。 可低头一瞧,他立马怒了! 这哭得泪眼朦胧的丫头竟然把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亮晶晶湿嗒嗒的一片,让他看了就想吐…… 该死的蠢货,你这是要闹哪样啊?知不知道爷这件衣服很贵的啊!知不知道爷最厌恶的事就是洗衣服啊!给爷弄脏了你洗啊! 在他怀里抽泣得直打呃的铃铛就像是听到他心底的吼声,抬了抬眼,看着他胸前衣服上的一片狼藉,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住,弄、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我给你洗……” 哼!这还差不多。剑影满意地哼了一声。 当然,如果这丫头能天天给自己洗衣服,就更好。 他想起自己床底下堆满的脏衣服、臭袜子,烦恼得皱起了眉…… “说!是谁!谁……让你杀她的!” 阿九的大掌紧紧地卡在小怜的喉咙上,那暴怒的吼声把趴在剑影怀里的铃铛吓得全身一抖。 小怜眼中却没有半点惧意,一双长长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阿九,仿佛还带着点淡淡的揶喻笑意。 阿九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不如杀了害她的凶手,自己再陪她一起,黄泉路上,有自己的陪伴,她才不会孤单! 他五指骤然收紧,小怜登时喘不过气,嘴巴张开,吐出了舌头。 “是我!” 蓦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就像是一道符咒,瞬间击中了阿九,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化石! 他心里一万个想回头,要去瞧一瞧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动也不能动。 铃铛战战兢兢地从剑影怀里扭回头,只瞧了一眼,就尖叫起来: “诈、诈、诈……” 诈你娘个头啊诈!剑影气恼地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没脑子啊你!那是诈尸嘛!明明是假死啊! 阿九深深吸了口气,用力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缓缓向声音来处看去。 纤漾正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迹,用力擦了擦,抱怨道:“该死的,小怜!你弄的什么破蕃茄汁,太稠了,粘糊糊的怎么洗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少加点蜂蜜,你就是不听我话!” 第315章 都不吃亏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阿九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没死?! 小怜在他手中剧烈地咳了起来,阿九拧起了眉,看看纤漾,再看看小怜,手上的力气不知不觉就松了,小怜一挣,就脱离了他的掌握。 小怜抚着脖子,使劲喘了几口气,看也不看阿九一眼,对着纤漾一脸的委屈地道:“姑娘,我是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调制的呀,你说一份茄汁一份蜂蜜加五份水,没错啊……” “错了错了!我明明说的是一份茄汁配半份蜂蜜五份水,你调的这个太浓了,害得我刚才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纤漾不满地瞪她一眼。 “啊!是我记错了,对不住,姑娘,下次我一定牢牢记住!”小怜连连点头。 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乎。 阿九一言不发地听着,两道长眉越竖越高。 听到这里,他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自己是被这鬼丫头给耍了! 她是在假死! 她和那个叫小怜的丫头合起来演了一出好戏!把自己耍得团团乱! 还差点为了她殉情而死…… 该死的!实在是可恨! 最可恨的是,她害得自己当着丫头和侍卫的面前哭了个稀里划拉,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这可恶的鬼丫头!他绝饶不了她! 阿九猛然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已经站到了纤漾身边,居高临下,气势无比地逼视着她。 纤漾还没来得及起身,正坐在地上,把胸口插的匕首拔出来,一伸一缩地把玩,赞道:“小怜,你打哪儿弄来的这东西,真好玩。” “很好玩吗?嗯?给我瞧瞧?”阿九眯了下眼,一伸手,把匕首从她手中拿了过来,仔细端详。 果然好玩,柄上有一个小小的突起,一按下去,刃锋就唰地缩回了柄端,再一按,又唰地一下弹出来,变成了一把利刃。 “确实好玩。”阿九赞了一句,眯起眼看向纤漾,眸光深幽,声音喑哑而平静,“骗我,也很好玩?” 完了!王爷怒了! 苏姑娘这下子玩出火来了……王爷是彻彻底底地被激怒了! 剑影浑身一抖,跟在他身边十年,他太了解自家王爷了,他说话的声音越是平静,越是低沉,说明他越是恼怒。 现在他说话的声音都低哑得让人听不清了,这足以说明自家王爷的火气已经到了顶点,马上就要爆发了! 自己赶紧溜吧,千万别被王爷滔天的怒气波及啊! 苏姑娘,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您自个儿玩出来的火,您就自个儿灭吧! 他缓缓移动着脚步,准备不引王爷注意地偷溜出去,他却忘了自己的身上正盘着一只八爪鱼——铃铛。 他身子一动,铃铛就发觉了,抬起懵懂的大眼睛看向他,“你要干嘛?” 蠢货!闭嘴! 剑影眼睛一瞪,铃铛吓得立马闭上了嘴巴。 剑影提心吊胆地看了王爷一眼,却发现王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一双眼睛就跟长在那苏姑娘脸上似的,半分都没移动。 就算是站在离王爷三尺之外,他都感受到了自家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和凛冽的杀气,苏姑娘离王爷近在咫尺,她应该更有所感啊,可为什么她仰起脸看着自家王爷,却跟没事人似的一脸轻松,轻描淡写地说道: “骗你?是很好玩啊!” “是么?当真这么好玩?”阿九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出乎剑影意料的,自家王爷并没发怒,他这么淡淡一笑,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过,那股冰寒肃杀之气一下子消弥无踪。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自家王爷这么桀骜霸道的人,也只有苏姑娘才降伏得住。 剑影赞叹地看了纤漾一眼。 却看到纤漾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 奇怪,刚才王爷像个暴怒的狮子似的她不怕,现在王爷笑了,她倒有点儿胆怯了? 剑影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两个人了。 “嗯啊,还行。”纤漾看着阿九那弯成了月牙似的眼睛,还有唇边挂着的浅浅的笑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忽然有点儿心虚。 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啊? 想起他刚才滴在自己脸上那一颗颗又烫又热的泪珠,她只觉得心里一痛。 阿九,他那么强硬冷酷的一个人,竟然为了自己,哭成了那样! 当她知道阿九就是南宫朗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是有几分恨意,几分怨气的,这才想了这个法子,让他也尝一尝被人欺骗的滋味。 她原本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小怜的演戏实在太好,演着演着她也入了戏,索性装死,想看看这个曾经冷漠得像冰山一样的阿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想过,他会恨,会怒,会杀人,唯独没有想到过,他会哭! 当他的眼泪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忽然就不恨了,不怨了,心中涨满的,全是浓浓的柔情。 她甚至敢断定,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会毫不犹豫地陪着自己一起,共赴黄泉。 得夫如此,还有何求! 刚才玩的时候,她是很开心,可是,这玩笑的后果么…… 让他这么强势的一个人,当着他的下属和自己的丫环面前掉眼泪,这要是传了出去,多丢脸啊! 纤漾看着阿九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眼睛越来越亮,她的心竟然越来越慌,眼神也越来越闪躲。 该死的,阿九你这要是闹哪样啊? 明明是你先骗了我好不好?为什么倒让我觉得是自己犯了错啊! 纤漾不服气地冲他一瞪眼,说道:“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咱们谁也不吃亏……” 话没说完,纤漾就看到阿九像个猎豹般猛地向自己扑来,她促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 阿九的右手牢牢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嘟起唇来,把她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老天哪!这是要闹哪样啊! 剑影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他看到自家王爷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把人家苏姑娘死死地压倒在身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翘起的红唇,像是要吃人一般。 第316章 又被亲了 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 没错,王爷确实是一副像要吃人的模样! 他看到自家王爷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还发出咽口水的声音,这得是有多馋啊! 铃铛显然也看出来了,她瞪圆了眼,嘴唇一张一阖地想说话,可舌头尖儿在嘴巴里直打颤,让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唔唔唔唔唔。”纤漾的下巴被阿九捏得生疼,他的身体更是沉重得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动气,她不满地瞪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快放开我,要不我就生气了。 阿九却压根没看她的眼睛,他的两个眼珠子牢牢地盯在她的嘴唇上,她的红唇嘟起,像一颗粉嫩诱人的樱果,就是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害得他、他…… 他想都不想地一口咬下去,正咬在她薄嫩粉红的嘴唇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迅速在两人的舌尖蔓延开来。 阿九抬起头来,嘴角一抹鲜红,那是她唇上的血,他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手指轻轻抚着她唇瓣,冲她邪邪的一笑:“喜欢吗?好玩吗?我喜欢这样的玩法。” 哇靠!阿九你这该死的!属狼的吗?才几天不亲,就不会亲了? 纤漾心里忍不住一阵怒骂。 她只觉得唇上一阵疼痛,知道被阿九咬破了皮,见他薄唇沾着自己的血,对着自己笑得邪气又暧昧,心跳一下子加快了,盯着他深情如水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喜……欢……” 话一出口,纤漾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哪,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自己还说喜欢?那他以后要是天天咬她,自己还活不活了啊? 阿九眼睛一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想都不想的,他再次对着她的唇亲了上去,把所有的思念和柔情,全都通过唇与唇的触碰传递给她。 他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她的双臂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嘴里同时尝到了淡淡的腥和咸咸的涩,那是她的血,他的泪…… “吃……吃……吃人啦!”铃铛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指着正在缠绵中的二人,终于把嘴里憋了半天的话叫了出来。 这南宫朗,不,阿九!他把小姐的嘴巴都咬出血来了,现在又像头饿狼一样扑在小姐的嘴上又咬又啃的,小姐……小姐马上就要被他吃下肚去了! 不行,她要去救小姐!说什么也不能让阿九把小姐吃掉! 铃铛鼓起全身的勇气,像箭一样冲了过去,握起两只小拳头,对着阿九的背上用力地又捶又砸,叫道:“放开我家小姐,你这个吃人的魔鬼!不许吃我家小姐,要吃吃我!” 小怜受不住地翻了翻白眼,见过蠢的,没见过比铃铛更蠢的。她实在是不想答理这个蠢丫头了,悄眼瞟了地上缠缠绵绵的两个人一眼,低下头,悄然无息地退了出去。 剑影则吓呆了,这小丫头是疯了吧,自己刚一疏神,她就冲上去,王爷这要是怒了,伸出一个小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她还敢对王爷动手,准是不想活了吧? 可是一听铃铛嘴里喊出来的话,剑影又差点乐喷了。 她真当自家王爷是在吃人啊?还说什么……要吃吃她?真、真他娘的太搞笑了! 还是赶紧趁自家王爷没发怒之前,把这个蠢丫头弄走吧。 他正想着,就看到自家王爷皱了下眉,右肩一动,他心里猛地一跳,然后就听见铃铛“啊”地一声,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般向屋外飞了出去。 剑影想都不想地闪身而出,施展轻功,在她身子还没落地之前,飞快地赶到,伸出双臂,牢牢把她托在胸前。 铃铛死里逃生,眼泪鼻涕齐流,又抹了剑影一胸襟。 碍眼的人终于全都走光了。 阿九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看着怀中的纤漾那比海棠还娇艳的脸色,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纤漾睁开眼来,对着周围一扫,奇道:“咦?人呢?” 就亲亲的这一会功夫,怎么人全都走光了? “嗯,全滚蛋了。”阿九凝视着她,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他又压着她,加上刚才那深情一吻,他颇有些蠢蠢欲动,压不住火。 这样不行!现在可绝不是和她亲热缠绵的时候! 外头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很快,皇祖母就会为他们赐婚,很快,他就要娶她为妃,很快,就是他和她的洞房花烛,到那时,他想怎样,就怎样! 他恋恋不舍地在她唇上又亲了几下,然后起身,把她也拉了起来,刚才这一番纠缠,她的衣服也皱了,发髻也乱了,衣衫上更全是她弄出来的“血”,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可就是这样,她在他眼中,还是这么光彩照人,让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从她脸上移开。 纤漾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阿九,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狼狈,他的身上也全染满了蜂蜜蕃茄汁,阿九一下子想起她刚才的恶作剧,把自己吓得心都不会跳了,就恨得牙痒痒的,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狠狠地亲了几下,当作惩罚。 两人都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想说想倾诉,可二人正是情热如火的时候,有时候热情涌了上来,会让人一时忘掉许多东西,所以两人亲着亲着,就把别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只是一心一意的缠绵起来。 直到外面剑影的声音响了起来。 “启禀王爷,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突然晕倒,陛下已经率人先护送太后娘娘回宫去了,并吩咐下来,让王爷您火速入宫。” 纤漾和阿九大吃一惊。 太后娘娘有恙? 阿九想都不想地掀帘出外,纤漾看了下自己,觉得实在是见不得人,便轻声唤了小怜进来,帮自己重新梳头,又从早就准备好的箱笼里取出一套裙装,换下了身上染满了茄汁的“血衣”。 等纤漾收拾停当,走出帐篷的时候,阿九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317章 他是十一 只有剑影候在门外,见纤漾出来,躬身说道:“苏姑娘,我家王爷挂念太后的病情,已经先赶进宫里探视去了,王爷临走的时候吩咐过属下,让属下跟随苏姑娘身边,一切听从姑娘您的安排。” 纤漾点了点头,抬眼向场中瞧去,只见原来老八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她自打知道阿九是南宫朗之后,便想到了这小十是谁,不过人家可不是排行第十,而是第十一的十一皇子南宫墨。 纤漾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原来看台上那满满当当的人,此时已经走了一大半,就连妙霞公主和南越公主也不见了踪影。 显然太后娘娘病情紧急,她们都跟着离开了。 可太后娘娘究竟是犯了什么病,为什么会突然晕倒?纤漾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邹太后把过脉,发现她虽然年近七十,身体却像根老竹子根的强韧,除了有一点胃口不好,并没有什么大病。 看台上,仍然站着一名少女,遥遥见了纤漾,对她招手,却是沐天晴。 纤漾心中一暖,还是沐姐姐念着自己,留在这儿等着,自己正好可以向她打听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纤漾不知道的是,方才太后娘娘和圣德帝一行人突然离开,引起场中登时一片哗然。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 而看台上的人坐得较近,倒是听得真切。 众人先是听说侯公公一脸喜色地向太后娘娘报喜,说是九殿下已经连过三关,已经被苏姑娘选中为夫婿的人选,偏偏在紧要关头,太后突然病发晕倒,让这桩轰轰烈烈开始的择婿大会,变成了虎头蛇尾,没着没落。 柳依依等三人登时觉得心舒意畅,这趟没白来啊! 她三人本来都快郁闷死了,当看到那个耀眼得像太阳一般俊美的拓跋小王爷也向纤漾求亲,她们都妒忌得眼都红了,再后来看到九殿下连胜三局,这苏纤漾马上就要一步登天,由山鸡变凤凰,成为九王正妃,三人更是心里堵得难受。 谁知道变起突兀! 太后娘娘突然病发离席,选婿大会变得有头没尾,看到这苏纤漾孤零零站在校场中央,像个被遗弃在路边没人理的狗尾巴草,让三人登时大呼痛快。 这等好戏,她三人岂能错过。 所以眼见纤漾走上看台,向沐天晴走去,她三人便忍不住也凑上前去。 沐天晴拉过纤漾的手,宽慰道:“妹妹,你别担心,陛下和太后娘娘已经听了侯公公传来的消息,知道了妹妹你选中那楚、九殿下为夫婿,只因太后娘娘身体突然不适,陛下护送她老人家回宫医治去了。待太后娘娘身体大好,一定会亲自下旨,为你和楚……九殿下赐婚的。” 说到九殿下的时候,她就觉得心里像有把刀在剜一般,自己思慕了五年的意中人,马上就要娶别人为妻,而自己,却会成为他的四嫂。 纤漾感激地对她点点头,有心想多问几句,抬眼一瞧,却发现了一个不愿意见的人,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煜轻咳一声,缓步走到纤漾身畔,一脸的关心。 “苏姑娘。”他柔声唤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纤漾,对一旁的沐天晴瞧也不瞧。 见他过来,沐天晴早就避在一旁,她对这位未来的夫婿心中不存半分指望,所以,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也没有半分的难过。 只是见他的目光牢牢盯在纤漾的脸上,心中倒暗暗为纤漾担忧起来。 纤漾浑身一抖,被南宫煜这声含着柔情蜜意的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抖了抖全掉在地上。 柳依依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南宫煜的脸,她迟迟不走,就是为了能多看他一眼,虽然他一眼也没看向自己,但只要看到他那俊美的脸庞,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脸上泛起红晕。 纤漾斜眼瞥了眼南宫煜,暗想,太后有恙,别人都进宫去探视,这等表现孝顺讨好的时机,这南宫煜怎会错过?他留在这里,所欲何为? 她淡淡地应付了一声,道:“四殿下。”她想起自己的计划,知道现在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 她这声称呼顿时让南宫煜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伸出八只手来,把眼前的俏佳人紧紧揽在怀里,他左右四顾了一下,见看台上还有不少人的目光向自己瞧来,倒也不敢造次,尤其是自己未来的王妃还在一旁,总不能让她在众人面前太下不来台。 他神色一正,说道:“苏姑娘,皇祖母和父皇已经回宫去了,临走之时,并无交待,想必苏姑娘你这择婿大会定是不了了之。”他暗自庆幸邹太后这病,真是病得及时,明知道自己吃不到的葡萄,但眼睁睁看着它落在别人家碗里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是么?”纤漾不置可否,对南宫煜的话她半点也不相信,“太后娘娘有恙,不知四殿下为何不随大家一起进宫探视,反而逗留在此,就不怕别人非议四殿下您不孝顺吗?” 纤漾眼角一抬,看向他。 南宫煜和她的目光一触,只觉她眼中似乎有情,又似乎无情,那份难描难绘的韵味越发勾起他的兴趣来。 “本王是奉父皇之命,留在此处送沐姑娘回府的。等沐姑娘平安回府之后,本王再进宫探视皇祖母。苏姑娘,你既然和本王的王妃交好,不如让本王顺路送你一程,不知你意下如何?”他先看了沐天晴一眼,再转头看向纤漾。 沐天晴诧异地睁大眼,她方才并没听到圣德帝提及此事,这时候南宫煜当众说了出来,她自是不能反驳,但她死也不愿意和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婿单独相处的,便暗中扯了扯纤漾的衣袖,示意她答允下来。 纤漾会意,眸光一闪,微笑点头:“四殿下有心了,多谢四殿下,纤漾如果拒绝,岂不是辜负了四殿下的美意。”她眼角一扫,瞟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柳依依,面带得意之色。 第318章 打错人了 南宫煜大喜,马上招人吩咐下去,令备好马车。 柳依依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也听在耳中,只觉得心肺都要炸了开来,再看到纤漾冲自己得意的一瞥,哪里还忍耐得住? 她一个箭步直冲到纤漾面前,指着纤漾的鼻子,大声骂道。 “丑八怪,你好不要脸!你就是个贱人,没人要的丑八怪,你勾引九殿下不成,又打起齐王殿下的主意来了?齐王殿下才看不上你这个丑八怪,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告诉你,齐王殿下喜欢的是我,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她这般嘶声大骂,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等骂人的粗言秽语从她一个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口中脱口而出,更是惊掉了看台上所有人的下巴。 陶絮宝暗中一捂脸,暗叫一声,完了! 柳依依只顾骂得痛快,她根本就没想到其它,这下子嘴皮子痛快了,可看到众人投向自己异样的眼神,她才醒悟自己刚才都说了些啥,一时之间,茫然若失,呆呆地看着南宫煜,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那些话……不是我说的……四、四殿下……” 南宫煜气得浑身发抖,他的脸色寒得像冰一样,想都不想地重重抽了柳依依一记耳光,只觉得还不解气,反手又来了一记。 他是习武之人,手劲奇大,总算是念着她是柳皇后的亲侄女,手下留情,否则这两掌下去,只怕立马要了她的性命。 饶是如此,柳依依那细腻白嫩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猪头三一般,不但高高肿起了十道指痕,更被打破了皮,流出血来。 “你这满口污言秽语的贱人,再敢骂苏姑娘一句,本王就要了你的命!”南宫煜恶狠狠的瞪着柳依依,冷厉的目光中没有半点柔情。 纤漾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 脑海中一下子浮现起自己刚刚穿越而来时的画面。 那时候,南宫煜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就是这样满含着厌恶和不屑,只不过,风水轮流转,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现在,他的眼中还是这种厌恶和不屑的眼神,只不过看的人,却换成了柳依依。 那时候柳依依是他手心里的宝,被他那样娇宠着,现在,自己又变成了他眼里的香饽饽。 所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理循环,果然不爽! 柳依依被南宫煜的两巴掌打傻了,她晕头转向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的两边脸蛋像是火烧火燎一样,她睁大着眸子,呆呆看向纤漾,又呆呆看向南宫煜,半天没反应过来。 纤漾嘴角一抽,看她这副傻样,真不配当自己的对手,本来想让她当场向自己磕头赔罪的,罢了罢了,欺负这样一头蠢猪,也真是无趣。 她扯了下沐天晴的袖子,悄声道:“沐姐姐,咱们走吧。” 沐天晴已经看呆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面目儒雅俊逸的南宫煜发起怒来会是这样的凶恶,打起女人来也是毫不手软,只觉得手脚发软,一颗心空荡荡的不知道飘在何处。 自己的终身,就要托付给这样的一个男人么? 刹那间,她只觉悲从中来,心中酸涩。 纤漾拉着沐天晴走了两步,沐天晴就像个木偶一般,被纤漾牵着走,整个人呆呆痴痴的。 南宫煜正想跟上,却被柳依依一把扯住了衣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南宫煜打成了猪头,她顾不上又羞又疼,只是觉得满腹的委屈。 南宫煜一气之下动手打了柳依依,然后就觉得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想他一个堂堂的齐王爷,男子汉!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这齐王爷的脸面何存啊! 可是已经有这么多的眼睛都看到了,他抵赖也抵赖不得,只希望柳依依能够闭上嘴巴,不要让更多的人看笑话。 “闭嘴!不许哭!”他厌恶地瞪眼,恶声恶气地道。 哪知他不说话还好,他一粗声粗气,柳依依就越觉得委屈,只抽得一哽一哽的差点背过气去。 陶絮宝和殷柔柔过来劝了几句,柳依依听在耳中,却觉得二人字字句句满是嘲讽,不由得又羞又怒,这二人明显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在幸灾乐祸! 她气得拿眼睛狠狠剜了二人一眼,夏顾二人愣了下神,齐齐后退一步,闭上了嘴巴,暗想,自己这是怎么得罪她了? 柳依依见南宫煜拔腿要走,怎么肯放,她扯着南宫煜的衣袖,口口声声要拉他进宫,去找皇后姑姑评理。 南宫煜一听,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该死!自己怎么就把这个岔给忘了,这要是让她一状告到柳皇后那里,再添油加醋地一说,柳皇后一怒之下,自己可就…… 不行,万万不行! 自己岂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做这自毁前程的傻事? 他看着纤漾和沐天晴的背影走出了自己的视线,终于停下想追逐的脚步,回过身来,低声安抚了柳依依几句。 “依依,本王、本王方才一时情急,本王、本王打错人了!”南宫煜睁着眼说瞎话,只见殷柔柔和陶絮宝都向自己投以诧异的眼光,仍是眼都不眨。 “打、打错人了?”柳依依勉强睁开肿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是啊,本王是想替你教训一下那苏纤漾,没想到一时失手,打在了你的脸上,唔,惜惜,疼不疼啊?本王替你揉揉?”南宫煜拉不下脸来道歉,反正他本来也不想道歉,让他一个堂堂亲王向一头蠢猪认错?做梦! 柳依依脸上立马焕发出光彩来,一双小眼闪亮闪亮的,也不哭了,咧开嘴刚想笑,就痛得“嘶”地一声。 陶絮宝和殷柔柔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心想,真是愚不可及。 二人都懒得再答理柳依依,瞅了个空子悄悄溜了。 柳依依的心神全在南宫煜的身上,哪里还注意得到别人的存在,她只觉得南宫煜对她温柔一笑,这全天下的花儿就一起开放了。 第319章 只能嫁他 南宫煜安抚住柳依依,又哄得她上了自家的马车,带她进了王府,找出伤药替她敷在脸上。 他也很是头痛,让她肿成猪头一样的脸被柳皇后看到,那可就是个大麻烦。 柳依依见南宫煜亲手替自己擦药,心里甜得像吃了蜜一样,含情脉脉地看着南宫煜,腻声叫道:“四殿下。” 南宫煜手一抖,随后若无其事地道:“何事?” 他正眼也不瞧她,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给她擦的是最好的疗伤药膏,治疗效果好,但是味道难闻,颜色又是黑黄相交。 柳依依眼里只有她的四殿下那张俊美的容颜,哪里还知道什么气味,颜色,她只觉得今天的四殿下待自己特别温柔,心中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左右一打量,四周静悄无人,正好…… 南宫煜哪知道柳依依的小心思,他只想让她的脸快点好起来,别落人口实。 只要柳依依不闹出事儿来,柳皇后也就抓不住自己的什么把柄。 他暗暗咬牙。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想他堂堂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要受一个妇人的要挟,真可谓是奇耻大辱。 要不是柳皇后有他需要借助的势力,他才懒得和她斡旋。 而能安抚好柳皇后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安抚好眼前的这个蠢货。 现在在南宫煜的心里,柳依依已经和蠢货二字划上了等号。 柳依依心中却想,要是自己和四殿下水到渠成,做成了事,就算是四殿下和那沐右相的大小姐订了婚事,这正妃之位也应该是自己的。 她缓缓往南宫煜怀里靠了进去,伸出手指轻轻划着南宫煜的胸口,声音又娇又媚,暗抛秋波,可惜眼睛肿得实在是太厉害,看在南宫煜眼中,只觉得她在挤眉弄眼,不知道捣什么鬼,只是那样子越发丑怪,让他倒尽了胃口。 他能陪在她身边这么多时间,已经是用了最大的耐心,这时候已经烦透了,站起身来,道:“你好生休息一下,等脸上的肿消了,本王就送你回府。” 说完,也不等柳依依说话,闪身出门。 柳依依正做着美梦,就看到南宫煜头也不回地去了,愣了一下,她有些着恼,不过转念一想,方才四殿下明明是说,等自己脸上的肿消了,再送自己回家。 这岂不是说,如果自己脸上的肿不消,自己就可以一直在他的王府里住下去? 柳依依一想到这里,马上取出手帕,把脸上涂得厚厚的药膏全擦了去,她还不放心,又叫来下人送来了水,彻底洗的干干净净。然后躺上床上,做起了美梦。 南宫煜等到黄昏,估摸着药性已经尽数发挥,柳依依的脸应该也不那么难看了,于是又踱到她的房中,没听到动静,进屋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她那张猪头脸肿得越发的厉害,再一看,原来她竟然把脸上涂的药全都擦了个一干二净。 登时就怒从心头起,一把抓住柳依依的手腕,拖了起来,猛地甩到了地上。 柳依依睡梦中突然觉得屁股一痛,睁眼一看,登时满脸喜色,叫道:“四殿下!” 南宫煜气得拿手指着她,恨不得再甩她两记巴掌。 他咬牙切齿了半天,才怒喝一声:“来人!马上送柳大小姐回府。” 柳依依呆了,不是说要等脸肿了再送自己回家吗?难道自己的脸不肿了?可还是火烧火燎一样的痛啊? 且说纤漾和沐天晴坐在自家的马车上,纤漾吩咐车夫,先去右相府,送沐天晴回家。 沐天晴原本也带着自家的马车,这时让丫环打发了车夫先走,自己和纤漾坐在车中,手拉着手,并肩而坐,却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垂泪。 纤漾见她伤心难过,如何不知原因?她既是伤心自己所配非人,但更让她难过的,恐怕就是自己和阿九的事了吧。 只是这感情不是礼物,纤漾无法把自己的爱情双手送人。否则她不但辜负了自己,更辜负了阿九对她的一片情深。 沐天晴流了一会儿眼泪,心里慢慢地想开了,抬眼看向纤漾,见她一双妙目凝望自己,眼中盛满了温暖劝藉和抚慰,她心中感动,轻轻叹气,道:“好妹妹,我是个若命的,只愿妹妹你和他……和九殿下能够心愿得遂,相伴到老,我就比什么都快活。” 纤漾眨了下眼,不接她的话,只是凝视着她。 沐天晴被她瞧得有点心虚,别开脸,道:“妹妹为何这般瞧我?” “姐姐,你不想嫁给南宫煜,是不是?”纤漾知道沐天晴的两大心愿,只是可惜,那第一个心愿,她无法帮她完成,可是这第二个,她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只是这事,要事先征得沐姐姐的同意才好。 沐天晴没想到纤漾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张口结舌地看着纤漾,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幼受的庭训来,低下头,低声道:“我一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主见了,这事已经由陛下和我父亲亲口敲定,再过三日,就要正式下聘了。” “我不管旁人,只是问姐姐你的心意如何,你要是不想嫁,只要你说一个字,我就有法子让这门亲事结不成!” 沐天晴哪里肯信,纤漾妹妹就算是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法子让那南宫煜改变主意?真是痴人说梦一般,不过苏妹妹能说出这番话来,自是全为了自己打算,她心中感动,拉住纤漾的手,摇了摇头。 “妹妹,我谢谢你的好意,只是事己至此,无可挽回。” “如果我说,我有法子挽回呢?”纤漾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唇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沐天晴心头突地一跳,想起方才南宫煜看向纤漾的目光,心中一慌,忙道:“妹妹不可!妹妹千万不要为了我做这种傻事!否则我百死难赎!我决不让你为了我,去嫁给那……那齐王爷!” 纤漾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这位沐姐姐可想到哪儿去了。 她怎么会用自己当代价呢? 第320章 拆散他们 “姐姐,既然有意,那一切就请姐姐放宽了心,回府后静候佳音吧。 只是姐姐记住,今日你我的这一番话,切勿对外人透露一个字。” 纤漾不放心,叮嘱道。 沐天晴怔怔地看着纤漾,半信半疑,她看纤漾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倒对纤漾徒增了几分信心。 送了沐天晴回府,纤漾回到自家相府的时候,正要准备去找苏丞相说一说择婿大会上发生的事,就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苏丞相不在府中。 据王管家说道,今晚宫中设宴,宴请远道而来的南越国王子和公主,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们俱在受邀之列。 苏丞相身为左相,这种场合自然是绝不能缺席的。 听到这个消息,纤漾的眉头不由深深皱了起来。 这事儿……实在太奇怪了! 太后娘娘刚刚病发晕倒不过一个时辰,皇帝陛下居然还有心情安排夜宴,这事情有悖常理! 邹太后的永寿殿外守着一大群人,个个面带焦虑忧心之情,不时向殿中张望,等着殿里的人传出来消息。 太后娘娘晕倒醒转之后,只传了景阳帝一人进殿相见,别的人通通被拦在了殿外,就连邹太后最疼爱的雨轻公主都不得觐见。 雨轻紧紧地靠在她九哥身边,担忧之极。刚才邹太后突然晕在东校场,吓得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不懂为什么皇祖母明明醒转了,却不让她进去看望,她小声地询问九哥,可九哥只是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雨轻急得都要哭了,皇祖母到底怎么了? 天禄阁内已经掌上了灯,融融的烛光穿透水晶罩子,变得幽暗清冷,照在斜倚在榻上的邹太后脸上,显得她的脸色越发的沉郁。 邹太后并没像外面众人所担心的那样,虚弱地躺在榻上,她双眼半睁半闭,默默地看着桌上的一盏琉璃樽,右手握着一串碧玉佛珠,缓缓地盘转着。 玉瑾悄步走近,将手中的茶盅轻轻放在矮桌上,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喝杯茶吧。” 邹太后瞧了一眼,缓缓点头。玉瑾取过靠枕,帮邹太后垫在身后,邹太后揭开茶盖,登时一股浓浓的麦香透出,不由精神一振,再向茶碗中看去,只见茶汤中不见茶叶,汤汁清亮呈褐色,却不知道是什么茶,诧异地看了玉瑾一眼。 玉瑾轻声道:“这叫麦香茶,是用麦粒炒熟后冲水泡制而成,饭前喝上一杯,可以平胃止渴,消积进食,平时多加饮用,有益气调中,宽胸下气的功效,对太后娘娘的身体极有益处。” 邹太后听了,看了手中的茶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合上了眼睛。 “太后娘娘,您尝一口吧,这味道可能有些古怪,喝起来却是不错。”玉瑾以为邹太后不喜欢这味道,劝说道。 “玉瑾,这麦香茶是……苏姑娘告诉你的法子吧。”邹太后缓缓道。 玉瑾不敢隐瞒,低声道:“是。” 邹太后睁开眼来,“哀家就知道,所以,哀家没那个脸,去喝她的茶啊。” 玉瑾吓了一跳,叫道:“太后娘娘!” 邹太后瞅着她,苦笑一声,道:“哀家信誓旦旦地说要赏赐她,亲自替她主持择婿大会,帮她选一个好夫婿。谁知道到头来,这反悔的人,却是哀家!” “太后娘娘……”玉瑾张口结舌地看着邹太后。 邹太后不再看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淡淡地道:“皇帝呢?” “启禀太后娘娘,陛下仍然跪在门外,等您召见。太后娘娘,陛下已经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您……”玉瑾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让他进来吧。”邹太后摆了摆手,往后靠在枕中,合上了双眼,神情甚是疲累。 玉瑾不由松了口气,掀起门帘,走到外面,见阁门外的金砖地上,景阳帝正直挺挺地跪在中央,他的身后,德喜公公也陪着一同跪着。 此外,再无旁人。 玉瑾走上两步,也跪倒在地,对景阳帝拜了两拜,把邹太后的话传了出来。 德喜公公一听,脸上露出喜色,膝行两步,扶着景阳帝起身。 景阳帝面无表情,在德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毕竟年过五十,跪了这一个多时辰,两条腿僵直酸麻,已经走不动路,玉瑾和德喜公公一左一右,扶着他,一步一步挪进了太后的寝室之中。 邹太后听得动静,缓缓睁眼,见了儿子这般情状,倒也有些心疼,满怀的怒气一时发作不出来,只冷冷哼了一声。 玉瑾见邹太后不说话,便向德喜公公一使眼色,二人扶着景阳帝缓缓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你们都出去。”邹太后看了玉瑾一眼。 “是。”玉瑾和德喜公公躬身倒退而出,关上了房门,二人远远退到院中,看着房中幽暗的烛光,心中都像压了块大石一样沉重。 太后的寝殿中,只剩了邹太后和景阳帝二人。 母子二人各自低头,想着心事,目光并不交接,室内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邹太后终于抬起眼,淡淡地道:“说吧,你叫哀家假装晕倒,所为何来?” 景阳帝抬起头,目光深沉,忽然起身,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请母后成全!” 说完,对着邹太后重重地磕下头去。 邹太后冷笑道:“皇帝,你叫哀家成全什么?” “母后心中有数。”景阳帝抬头,直视着邹太后的双眼。 “哀家不知。”邹太后神色淡淡地瞥开眼。 “儿子请母后成全的是,老九和那北冥国公主的婚事。”景阳帝沉声道,一字一字说得极是缓慢。 “好啊,你终于说出口来了!”邹太后猛地竖起了眉,在桌上猛地一拍,“皇帝!你是想叫哀家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哀家明明答应了那苏姑娘,让她自择夫婿,现在老九连过三关,他就是那苏姑娘选中的夫婿,你倒起了别样的心思,竟想把那老九和那北冥公主配成一对!哈哈,你这皇帝当得好啊!” 第321章 太后同意 景阳帝被邹太后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邹太后越加愤怒,站起身来,指着景阳帝,怒道:“那北冥国虽然兵强国盛,但我国也不是软弱可欺,犯不上用哀家孙儿的终身幸福去讨那北冥公主的欢心!皇帝,你难道不知?这北冥国君主已经把他的女儿许给了程大将军,你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置北冥国君于何地?置程大将军于何地?置哀家于何地?你对得起老九,对得起苏姑娘吗?” 她越说越是激动,说到后来,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忍不住连连咳了起来。 景阳帝顾不得其他,忙站起身来,瘸着腿上前帮邹太后拍抚背部,见桌上有一碗热茶,忙端过来,递到邹太后的唇边。 “母后,您消消气,先喝口茶,要打要骂,儿子都甘愿领受。” 邹太后喝了几口麦香茶,只觉得口舌生津,麦香满口,低头一瞧,登时大怒,抬手把茶杯摔了个粉碎。 “这是苏姑娘为哀家所泡制出来的茶,哀家对不起她,哀家哪有脸喝她献给哀家的茶!哀家辜负了她对哀家的一片孝心啊!”说完捶着胸口,垂下了两行老泪。 景阳帝心中有愧,跪在邹太后的脚前,神色痛苦矛盾,他咬了咬牙,抬头说道:“母后,儿子也是逼于无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逼于无奈?你堂堂一个皇帝,有谁逼你?”邹太后瞪视着他。 “儿子是为了咱们国家,为了全国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兵戈不息,百姓何以安生?”景阳帝仰脸说道。 “笑话!那北冥公主不是要嫁予程大将军为妻吗?就算她看上了老九,她还敢违抗她父皇的旨意不成?”邹太后挑眉道。 “母后您有所不知。那北冥国君主的国书之中,只是说随公主心意而嫁,并未指明她所嫁之人定是程大将军。”景阳帝沉声说道。 邹太后倒抽一口冷气,睁大眼问道:“什么?” “母后您不知道的还有一事,”景阳帝的语气变得极为沉重,“那北冥国有一种风俗,和咱们东黎大不相同,北冥国的女子有了意中人后,会去亲吻对方的衣袖,表达爱慕之情,如果对方割袖相赠,则表示愿意娶她为妻。今天在校场之上,这北冥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亲了老九的衣袖,然后……” “然后怎样?”邹太后追问道,她好像记得有这么一幕,那老九怒气冲冲地提起剑来,她以为老九要伤害那北冥公主,后来却只削下了一片衣袖,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老九不知北冥国的习俗,将那片衣袖割了下来,抛置于地,可在北冥人的眼中,他此举等同于答允要娶那北冥公主为妻,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他答允那北冥公主于前,过苏姑娘三关于后,按情按理,都应该和那北冥公主结亲!” 景阳帝缓缓说完这番话,也是满眼的痛惜。 他何尝愿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无情棒?更何况这苏姑娘也是他看中的人选,和老九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偏偏在大会中他无巧不巧地看到了那北冥公主面带羞意,目光含情的瞧向自家老九,不由暗暗留意,见她时不时地探手入怀,摸出一块布片,放在唇边,怔然出神,心中更是一惊。 他见多识广,知道北冥国的这个风俗,暗中派德喜一打听,得知自己没到校场之前发生的那一幕,不由暗暗叫苦。 他暗恨老九行事莽撞,好端端地怎么招惹上了这个北冥国的公主,这还不算,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被这北冥公主亲过的衣袖割了下来,等于是公然答允娶她为妻。让他这个东黎皇帝,纵然想不承认这桩亲事,也不可得! 思前想后,他左右为难,而纤漾的择婿结果马上就有了分晓,得知老九是最后一关唯一的胜出者之时,景阳帝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无奈之下,只好请求邹太后装病,让这场择婿大会不了了之。 若是当众宣布为二人赐婚,这北冥公主闹将起来,更不知该如何收场。 邹太后听完景阳帝的话,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连心都凉了。 她缓缓地跌坐在榻上,双眼无神,瞪向景阳帝。 “此事,无可挽回?”她的声音变得沙哑。 景阳帝摇摇头,眼中也全是无奈之色。 邹太后以手抚额,闭上了双眼,缓缓道:“皇帝,你起来罢!” 景阳帝却不起身,又磕了一个头,道:“儿子还求母后一事。” “何事?”邹太后只觉得心力交瘁,她真的累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儿子会在今晚的夜宴之上,亲口宣布老九和那北冥公主的婚事,但老九那性子,儿子担心……所以,儿子想请母后一同出席,那老九最听母后您的话,只有您才能震得住他。” “哀家不去!哀家没脸见他,更没脸见那苏姑娘!”邹太后断然拒绝。 “母后,儿子求您,为了数十万的百姓求您答允!”景阳帝重重地磕下头去。 “皇帝!你起来!”邹太后听到儿子的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有声,忍不住心疼。 “母后不答允,儿子就不起来。”景阳帝执拗道。 邹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苦苦一笑,道:“事己至此,哀家还有何退路!你起来罢,哀家会去劝说老九,答允这门亲事。哀家毕竟是这东黎国的太后,老九,他毕竟是哀家的亲孙子,是这东黎皇族的一份子!他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帝,你懂么?” 最后这一句话,她目光忽然变得犀利,直视着景阳帝。 景阳帝心中一凛,朗声答道:“儿子明白!”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把头转了开去。 这一夜,宫中云谲波诡,风浪骤起。 纤漾却睡得极是安稳。 她先是睁着双眼,望着帐顶绣的一双燕子,一颗心飘飘荡荡也像那燕子在飞翔,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阿九。 第322章 再不分离 阿九就是南宫朗……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让她难以接受,却又接受得自然而然。 她闭上了双眼,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容颜。 原来,他面具下的脸,果然像他自己说的,没有半颗麻子,也没有横肉,而且真是好看! 当他是南宫朗的时候,她只觉得他的眼神太像阿九了,又屡屡戏弄自己,所以并不敢向他多瞧。 可今天,她真的把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他的眉眼唇鼻,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就算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也能清清清楚地浮现出他的样子。 他曾经许诺,会在百花宴那天让自己看到他的真实容貌,他也当真做到了。 虽然他做到的方式实在是……欠扁! 该死的阿九!该死的南宫朗! 纤漾唇角勾着浅笑,想着阿九,虽然她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但,管他呢!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有法子把它再顶上去! 她现在什么也不怕,更不担心。 自己终于找到了阿九,不管他是皇帝的儿子也好,是浪迹江湖的杀手也好,自己不管怎样,已经决定和他终身相守,再不分离了。 她睡着之后,窗外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不多时,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强劲的风势忽地刮开了窗户,飘进来满室雨星。 卧在榻边的小怜忽地惊坐而起,只见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风狂雨骤,夹杂着电闪雷鸣。 而她身边的纤漾,却睡得沉沉,嘴角边还带着一丝微笑,没有受到外界的半点影响。 小怜拉过被纤漾踢到一边的绣被,轻轻替她盖好,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掩上了窗户,将所有的全都关在了窗外。 一夜的过后,次日,竟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纤漾一觉睡醒,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格外好。 小怜服侍她梳洗过后,纤漾便来到院中,呼吸一下早晨的清新空气。 她一眼就看到铃铛,搬了个小木凳坐在水井旁,正在用力搓洗一件衣服,不由慢慢走近。 以前早晨都是铃铛进来唤醒她,然后端来洗漱用具,帮她梳洗,今儿却换成了小怜,倒让纤漾觉得有些奇怪。 这丫头一早上不见人影,原来躲在这儿洗衣服来了。 自打纤漾添置了六名仆妇进院之后,这种洗衣服的活儿都交由别人做了,根本用不到铃铛来干,所以纤漾很是好奇,这丫头今儿怎么变勤快了。 走近才发现,铃铛正在洗的竟然是一件男子的长衫,颜色灰暗,看上去倒有些眼熟。 纤漾眸光一闪,想到了一人,向院中那扇紧闭的房门瞟了一眼,微微一笑。 昨晚上剑影便被她安置在当初阿九住的房里,他和阿九一样的性子,都不喜见人,所以闭门不出。 瞧不出来,铃铛这懒丫头第一次变得勤快,却是为他! 纤漾忍不住想逗逗铃铛,故意问道:“铃铛,你在给谁洗衣服啊?” 哪知铃铛听了她的声音,抬头看她一眼,立马嘟起了嘴巴,屁股一抬,板凳一搬,坐了下去,竟然用背对着纤漾,显然是不高兴了。 纤漾想了想,就猜到了原因。 她忍住笑,转到了铃铛的面前,又问了一句。 铃铛还是板着脸不说话,只是搓衣服的手更用力了。 “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我的铃铛给他洗衣服!哼,看我不告诉他的主子,重重责罚他!”纤漾沉下脸,声音严厉。 “小姐!”铃铛鼓起腮帮子,把手中的衣服一甩,气呼呼地道:“人家是在生你的气!” “咦?我哪里得罪你了啊?”纤漾故意睁大眼。 “小姐你……你偏心!”铃铛忍了半天没忍住,眼圈一下红了,“你偏心小怜,你什么都告诉小怜,不告诉我,呜呜呜……你昨天和小怜演戏装死,都快把我吓死了,原来、原来你们是骗人的!小姐,你为什么让小怜知道,却瞒着我,你是不是只喜欢小怜,不喜欢我了?” 她越说越委屈,哭得伤心之极。 “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后我什么事都告诉你,再也不瞒着你了好不好?”纤漾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抚,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丫头就是一根筋儿,一点也藏不住话,是个通通透透的性子,她哪敢告诉这笨丫头自己的计划。 说到聪明伶俐,铃铛确实是及不上小怜的十分之一,但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却是谁也及不上的,这个笨丫头,怎么就不懂呢! 纤漾连哄带劝地说了许多好听话,哄得铃铛开心起来,擦了擦眼泪,笑道:“小姐,你真的最喜欢我?比喜欢小怜更喜欢我?” “真的,真的!”纤漾连连点头,眼角一瞥,看到小怜正站在花丛前浇花,忽然抬起眼,对自己看来,显然是听到了自己和铃铛的对话。 只见小怜的凤眼轻轻一弯,像是笑了笑,随后又一脸若无其事的低头专心浇花,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让纤漾心中一动,暗赞这小怜真是我见犹怜。 忽然听得房门一响,剑影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直向两人走来。 纤漾和铃铛好奇地看向他,剑影面无表情,对纤漾躬身行了一礼,叫了声:“苏姑娘。” 纤漾点了点头,指了指他手中的包裹,奇道:“你这是?” 剑影看着铃铛,把手中的包裹向铃铛一送,简短地道:“给你的。” 铃铛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几乎不敢伸手去接,眼睛闪啊闪的冒着小星星,“给我的?” 老天啊!这么一个大包袱,里面得盛了多少东西啊?这全是他送给自己的?他为什么要送给自己这么大一份礼物啊?是不是他对自己…… 铃铛忍不住想入非非。 “嗯。”剑影点了下头,把手中的包裹往她手中一放,“全洗了。” 啥? 铃铛没听清,她看着手中的大包裹,好沉!她几乎要抱不住了,忙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去解那个厚厚的结,她要看看这剑影到底送了她什么好东西。 第323章 欺负铃铛 纤漾眼里闪过一丝了悟的笑意,默不作声地退开了两步。 包袱一打开,铃铛立马被熏得差点背过气去,蹬蹬蹬连退好几步,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 妈呀!这啥味儿,太臭了!不但臭,还酸酸咸咸的,让她多闻一下就要吐了! 这剑影是送了自己一大包臭鱼干儿不成? 她定睛看去,差点气歪了鼻子,那满满一包裹,全是男人的脏衣服、臭袜子! 弄了半天,这根本不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而是拿来让自己帮他洗的衣服! 铃铛气得拿眼睛瞪着剑影。 剑影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了句:“你答应的。”说完,向后退了几步。 他也受不了那堆脏衣物发出来的味儿。 这可是他连夜赶回自己的住处整理出来的,还只是其中的一半,其中的另一半儿,咳咳,就交给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去洗吧。 铃铛都快气哭了,她委屈地看向纤漾,扁着嘴巴道:“小姐……” 纤漾看了剑影一眼,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铃铛,我平时教过你,做人要……言而有信。”她轻轻一笑,转身慢慢离开。 铃铛看着地上的堆成小山样的脏衣服,只觉得哭也哭不出来。 太欺负人了!他们太欺负我铃铛了! 铃铛认命地去洗那堆脏衣服,一边洗一边冲剑影直瞪眼。 可瞪着瞪着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味,这剑影双手环胸站在树影下,压根儿就没看自己,目光时不时地往花丛那儿瞟。 铃铛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花丛中,小怜在浇花。 她的一张秀脸沐浴着淡金色的阳光,肤光如脂,如朝阳映雪,简直比她面前正在浇灌的那株牡丹花还要美上三分,看得她都差点呆住了。 随后她就怒了。 她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股心火,一下子跳了起来,抓起盆里**的衣服,一件件地对着剑影兜头兜脑地砸了过去。 “欺负人!叫你欺负人!你就知道欺负我,让我给你洗衣服,你却去偷看别人,你觉得别人好看,你叫她给你洗衣服去!” 铃铛一股脑地把盆里的衣服砸了个精光,然后抹着眼泪跑走了,剩下剑影目瞪口呆地站在当地。 这是闹哪样啊? 他郁闷地看着被铃铛丢了一地的湿衣服,以他的身手,这些衣服自然一件也没砸到他,却淋了他满身的水点子,让他非常不爽。 他皱着眉,想着铃铛刚才骂自己的话,她是什么意思?好像是生气了?因为自己偷看别人?可自己偷看谁了啊? 剑影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小怜的脸上,小怜显然也听到了铃铛的话,正在怔然出神,见自己的目光看过去,忽然挑高了眉,对自己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糟糕,她也误会了! 可自己看她,完全不是她们想的那个意思! 身为一名出色的影卫,剑影对事物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他就像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能从山林里飘过来的空气中闻到狐狸的气味,也像是常年出海的老渔人,轻易就能判断出哪条海域有丰富的鱼群。 他本能的察觉到小怜的与众不同。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 从昨天他奉令追杀小怜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 当他冲进帐篷看到纤漾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真的吓了一跳,听说凶手是小怜,他想都不想地就追了出去,让他意外的是,小怜并没有跑远,她就站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仿佛压根就没打算逃走。 看到他追出来,她忽然开口,对他说了两个字,然后束手就擒。 她说的两个字是:“假的。” 就是这两个字,让他决定暂留她一命,小怜十分镇定,不但不逃,还示意让他带着她进去看个究竟。 他半信半疑地押着小怜进了帐篷,看到自家王爷抱着苏姑娘一动不动的身体哭得伤心欲绝,恨得他差点一刀捅死手中抓着的这个凶手。 可他一眼看过去,发现小怜的神情很是奇怪,她不害怕,不恐惧,也不悲伤,只是默默地垂眸看着地上的纤漾,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真相大白,苏姑娘果然是假死,狠狠地捉弄了自家王爷一把。 可剑影却对小怜暗暗地上了心,留了意。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镇定。 做为一名受过严酷训练的影卫,他本能地嗅到了小怜身上的那一丝不同寻常。 她不会武功,这点毋庸置疑,他抓住她手腕的时候,曾经用内力探测过她的经脉,可是,她的身上总有那么点让他感觉到不安的地方,让他总想去探个究竟。 剑影得知纤漾和她同室而眠的时候,很想提醒一下纤漾,但他又无法开口。 因为他没有半点证据。 昨晚的那一夜,他一夜不眠,时刻侧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如果小怜真有加害苏姑娘的举动,他一定会马上冲进去制止。 然而,并没有。 小怜所表现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她对纤漾既恭敬又细心,既体贴又周到,时刻保持着主和仆的界线,反倒是铃铛,对着纤漾的时候,经常忘了自己丫环的身份。 所以,他不知不觉就看多了几眼,倒让这两个丫头全误会了。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剑影拧着眉,看着一地乱九八糟的脏衣服,理都不理,迈开大步进了房间,啪一声关上房门,来了个眼为见为净。 铃铛并没有跑远,她正在纤漾的房里,抽抽噎噎地诉说自己的委屈,翻来覆地说的全都是剑影如何欺负人,让自己洗那堆脏衣服,他自己却在那儿看小怜。 纤漾坐在椅中,好笑地瞅着她。 铃铛为什么伤心,她实在再清楚不过。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居然会对阿九的这个护卫动了心,自己怎么全没留意。 铃铛诉了半天的苦,一抬眼,见纤漾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登时恼了,气道:“小姐,你不帮我出气,还笑话我!” 纤漾微笑道:“铃铛,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剑影让你洗衣服?还是因为他在瞧小怜?” 第324章 酒宴变故 铃铛顿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她……她不知道啊。 好像,好像更像是因为后者,其实他让自己洗那堆脏衣服的时候,她倒并没怎么生气,心头反而有一丝窃喜,心想,他攒了这么多的脏衣服,一定是因为没人帮他洗,为什么没人帮他洗呢,显然是因为他是一个人,没成家啊。 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在看小怜,她就那么气愤呢? 铃铛张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傻丫头!”纤漾看着她那蠢样,一指头点在她的额头上。 算了,这丫头刚刚动心,也不知道那剑影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是先别说破比较好。 这种男女间的小心思,还是你猜我猜的时候最有趣。 让纤漾奇怪的是,剑影为什么会盯着小怜看呢,她承认小怜比铃铛长得更动人,但铃铛自也有她的可爱之处。难道那剑影当真看上了小怜? 她斜眼看着铃铛道:“你想明白了吗?” 铃铛傻傻地摇摇头。 “那影护卫的衣服,你还帮不帮他洗?” 铃铛更迷糊了,她也不知道,她很想说,他喜欢看小怜,让小怜帮他洗好了! 可是,如果小怜当真帮他洗了,自己好像会更生气! 看她那傻乎乎的模样,纤漾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青护卫为什么只让你帮他洗衣服,却不让小怜洗啊?这说明在他眼中,你和别人不一样。懂了吗?” “噢。”铃铛眼睛一亮,像是突然开了窍,小姐说的没错,好像就是这样。 她咧开嘴,破涕为笑,忍不住向院中瞧去,只见剑影的衣服被自己丢得满地都是,脏兮兮地躺在院子里,忽然觉得很内疚。 “小姐,我现在就去洗。”她想都不想地冲了出去,纤漾在她身后,抿唇一笑。 铃铛前脚刚走,小怜就走了进来,轻声禀报。 “姑娘,相爷来啦,说是有要事找你。” “哦?”纤漾敛了笑容,轻挑一下眉毛,丝毫也不觉得意外,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没想到自家的丞相老爹,比自己还沉不住气。 纤漾迎到院门前,只见苏丞相神情憔悴,眼中满是红丝,连胡子都比平时像是花白了几分,显然昨夜不曾安枕。 纤漾将父亲让到厅堂,小怜送上香茶细点,便退了出去,并掩好了房门,让父女二人专心说话。 纤漾对小怜的细心体贴极是满意,她总像是能猜到自己所想的,比铃铛那个毛毛躁躁的性子强百倍。 “爹,喝茶。”纤漾给父亲斟了一杯茶,双手送到苏丞相的面前。 苏丞相满心焦虑,哪有心思喝茶,他顺手接了过来,便放在桌上,唉声叹了口气,瞅着纤漾,半晌不语。 纤漾心中已经料到了三分,能让自家老爹愁成这模样的,自然是自己的婚事。 “爹,昨夜没睡好吧?女儿帮你按摩一下。”纤漾走到苏丞相身后,在他的左右太阳穴处缓缓按动,她手法轻柔,力度适中,苏丞相闭上了眼,觉得疼痛欲裂的脑门儿像是沁入了两道清流,大为舒适。 他不忍让女儿辛劳,按了一会儿就接着纤漾坐在自己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纤漾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看着丞相老爹。 “纤漾,你和那九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丞相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九殿下么?昨天女儿在东校场的择婿大会上,九殿下连过三关,女儿原本选定他为女儿的夫婿,正准备回禀太后娘娘,谁知太后娘娘身体有恙,突然回宫,爹,你好端端地为什么问这个?可是昨晚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纤漾明眸一闪,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问,丞相老爹还不知道要和自己兜圈子兜到几时。 “爹,您有话不妨直说。” 苏丞相深深看了纤漾一眼,这事儿要瞒,也瞒不住,迟早她也会知道。 “昨晚,宫中安排盛筵,款待远道而来的北冥国王子和公主殿下,陛下和太后娘娘尽皆出席,同时在场的还有三位皇子和九公主,朝中重臣也尽数到场,场面十分浩大。”苏丞相顿了一下,看向纤漾。 “嗯。”纤漾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 苏丞相叹了口气,下面的话,实在是不好出口。 他又定定地看了纤漾半天,终于决定吐露实情。 “昨晚的酒宴之上,酒酣耳热之际,那北冥国的公主突然越众而出,取出一条袖帕呈给陛下,说道这袖帕乃是那、那九殿下送给她的订情之物,她说北冥国有一规矩,男子以袖帕赠于女子,乃是互通姻亲之意,九殿下在东校场众目睽睽之下送她此物,分明是向她表达结亲之意,她已经同意嫁给九殿下,故而她请求陛下,为他二人当众赐婚。” 说完这话,苏丞相双目炯炯地看向纤漾:“纤漾,昨日校场之中,可有此事?” 纤漾想了想,点头道:“确有此事。” 她想起那北冥公主不时从怀中摸出一方断袖放在唇边,更经常露出小儿女含羞怯怯的模样,以及她看向阿九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当时自己还暗暗好笑,这南宫朗的颜值逆天,竟然让北冥国公主一见钟情。 原来……这北冥公主看上的意中人,竟然是自己的阿九! 此时回想起来,纤漾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苏丞相听了女儿这话,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好他个臭小子!他既然去参加你的择婿大会,又向那北冥公主赠袖求亲,朝三暮四,到处留情,和他那四……四殿下都是一丘之貉!” 他怒气冲冲地转向纤漾:“纤漾,这等无情无义之辈,非你良配!幸好太后娘娘凤体抱恙,没把你许配给他,这才没误了你的终身。” 纤漾却不生气,抿唇一笑道:“爹,据女儿所猜,那九殿下定然不知道这北冥国的赠袖习俗,不知女儿猜得对不对?” “对啊!对啊!你怎知道?”苏丞相被女儿一言提醒,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昨夜宴会上的情形。 第325章 你好糊涂 “那九殿下确实不知,他乍闻此事,登时急红了眼,指天立誓向陛下表明自己不知道北冥国有这等风俗,说他对那北冥公主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请求陛下和太后娘娘为他指婚,想求你为他的南宫朗正妃。 ” 苏相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方才怒斥南宫朗的话,好象是冤枉了他,不由得微觉尴尬,向纤漾瞟了一眼,见女儿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异样,不禁暗暗奇怪。 女儿和这九殿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实在是捉弄不透,莫说二人无情吧,这九殿下却为了女儿做出这许多的事,对女儿之心昭然若揭,更是甘愿违抗圣意拒婚,这等深情,天下皆知。 若说是二人有情吧,为什么知道那九殿下和这北冥公主的婚事己成定局,女儿如何还能这样神色自若,既不愤怒,也不惶急,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后来呢?”纤漾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后来……”苏丞相捋着胡子回忆道:“后来那拓跋小王爷站了出来,说那九殿下既然和他妹妹有了赠袖之情,此信约于前,而过你三关在后,按照约定,需要娶她妹妹为妃,他振振有词,言道男儿汉需当言而有信,若是九殿下不肯娶北冥公主,就等于是失信于天下,更是背弃了两国和信之盟。” 说到这里,苏丞相再次皱紧了眉,想起拓跋小王爷说话时嚣张跋扈的态度,和言下昭然若现的威胁之意,摇了摇头。 “那北冥公主不是被许给程大将军了吗?程大将军可在场?他怎么说?” 纤漾忍不住问道,想像那一尊浑身散发着杀机和血腥气的凶神,听到自己未过门的姑娘要嫁给别的男人,会是怎生一副模样。 苏丞相脸现苦笑,道:“那程大将军在场,陛下也是这般问他,程大将军看都不曾看那北冥公主一眼,只是自顾自饮酒,被陛下逼急了,他才缓缓说出三个字来。” “哪三个字啊?”纤漾好奇道,忍不住白了丞相老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随她意。”苏丞相想起昨夜,程大将军说完这三个字的时候,满场皆惊的表情。 纤漾差点喷了,随她意! 这程大将军还真是个怪人! “那再后来呢?陛下和太后娘娘又怎么说?”纤漾继续追问。 “那拓跋小王爷言词咄咄逼人,以两国信约和盟相挟,陛下和太后娘娘顾全大局,便劝那九殿下应下和那北冥公主婚约一事,准备当场为二人赐婚。”说到这里,苏丞相深深看向纤漾,那深邃的眼神看得纤漾心中一跳,只听苏丞相继续说道: “那九殿下对你倒真是一往情深,他不但当场就拒绝了那北冥公主,并当着在场的所有人,碎杯立誓,说此生此世,非你不娶,若违此誓,便如此杯!结果惹得陛下和那拓跋小王爷大怒,拓跋小王爷要求陛下严惩九殿下,太后娘娘也劝那九殿下,并许他,如果他肯娶那北冥公主为正妃,就将你许给九殿下为侧妃,可是九殿下却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只愿与你终生为伴,决不再娶第二个女子!如果今生不能得你为妻,他便终身不娶!” 说到这儿,苏丞相目光深沉,缓缓说道:“那九殿下倒是个至真至情的性子,我不及他,远不及他啊!”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窗外,不再说话,思绪飘到了不知名的远处。 纤漾垂下头来,良久不语,突然“嗒”地一声轻响,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了下来,沿着她丝滑的衣料滚了滚,跌落尘埃,转瞬不见。 她素来不是爱哭的性子,从小到大,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时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眼泪一颗一颗地涌了出来,纷纷乱乱地落满衣襟。 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伤心。 她的心中,满满的涌上来的全是感动。她从来不知道,当感动这种情绪膨胀到极点,竟也会让人产生这种想要迫切流泪的冲动。 苏丞相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纤漾,见到她纷乱洒落的泪珠,又是吃惊又是心痛,站起身把女儿揽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 “纤漾,别难过,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是,并不是只有那九殿下一个,他要娶那北冥公主,就让他娶去!纤漾你这般优秀,配得起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唔,昨晚的盛筵十一殿下也出席了,那也是一个天下少见的美少年,并不输给九殿下几分,还有,听说那楚家的大公子也对你十分有意,嗯,还有那宫子真,也不错嘛,还有……”苏丞相绞尽脑汁,扒拉着指头一个个数着帝都中赫赫有名的几位翩翩佳公子。 纤漾咬着唇,忍不住“扑哧”一笑。 丞相老爹是个好父亲,却实在不是个懂得劝说之道的好父亲。他劝自己的这番话要是听在一般姑娘的耳中,只怕会越发的伤心。 她仰起脸,波光潋滟的双眸中盈盈如水,泪痕未干,展颜一笑,宛如含露芙渠,凝香绽放。 “爹,女儿不难过,也不伤心,女儿只是听了九殿下的话,深有所感。似他这般的好男儿,我要是错过了,岂不是会后悔终生!”她最后这几句话说的声音甚轻,像是自言自语,语意却极是坚定。 苏丞相吃惊地瞪着她,愕然道:“纤漾,你说什么!” 这女儿怎么性格如此执拗,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不,她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九殿下和那北冥公主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万马难回,她竟然还存了什么指望不成? “女儿说,女儿今生今世,也非他不嫁。”纤漾咬着唇微笑道。 北冥公主?她轻轻一笑,自己还当真不怕。 不管是谁,想要把她和阿九分开,可问过她答应了么? “胡闹!纤漾,你、你糊涂!”苏丞相气得胡须乱颤,瞪着纤漾,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第326章 死心眼儿 骂?舍不得,打?更舍不得。 纤漾看着父亲,柔柔一笑,起身拉着父亲,扶他在椅中坐下,帮他拍着脊背顺气,微笑道:“爹,你别为女儿的事担心,这事儿我自有办法。” 苏丞相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抬眼瞪她,“你有什么办法?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没法子的事,你一个小小女子会有什么办法?你能让那北冥公主不嫁给九殿下不成?” 纤漾一笑,却不回答,只是问道:“那此事后来结果如何?九殿下当众毁婚,恐怕陛下要大怒了罢?” “不错!”苏丞相重重点头,面色变得沉重起来,道“陛下确实大发雷霆,他盛怒之下,下旨将九殿下押入天牢,说道,他一日不答允和那北冥公主的婚事,就一日不放他出来!陛下的旨意一出,太后娘娘和那北冥公主齐齐为九殿下求情,陛下也心软了,就问那九殿下,是愿意娶妻还是愿意坐牢,让他二者选一。九殿下朗声笑道,做人若是不能得最心爱之人为伴,也没什么味道,他宁愿把那牢底坐穿,也绝不娶不相干的女子为妻。说完,竟然自请进入天牢,永不再出。” 纤漾听完,心中万般感动,料想阿九说这番话时,定是高高挑起了双眉,神情狂放不羁,这般模样,定然让人心折不己,可惜自己没能亲眼所见。本章节由筆癡鈡雯高速首发 纤漾怔怔出了会神,又问道:“后来呢?” 苏丞相瞪起了眼,脸上全是诧异之色:“你怎么知道后来还有事发生?” 纤漾无奈地看了苏丞相一眼,心道:爹啊,您这话里明显还有未尽之意啊,肯定是后来又起了变故。 好在苏丞相并未追问下去,他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这才抬眼看向纤漾,微微点头,道: “瞧不出来你这小小丫头,在朝臣中的人缘倒是不错。”他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继续说道:“九殿下此言一出,到场的朝臣竟然有一大半站出来,为那九殿下说情☆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从来不愿参与朝政的邓太尉居然也站了出来,对陛下言道,他愿再披战甲,重返疆场,与那北冥国一战,只望陛下能够成全九殿下和你的亲事,他此言一出,朝臣纷纷附和,其中有那中书汤侍郎,太仆侍卿吴大人,翰林院的薄掌院……这些受过你恩惠之人,全都站在了邓太尉一边,另外一边则纷纷劝说九殿下不可为了一小小女子,影响东黎和北冥两国的友好邦交,如果造成兵灾祸起,生灵涂炭,那九殿下可就是我国的大罪人。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竟在宴席之上,吵得不可开交。” “然后呢?”纤漾继续追问道,她心中流过一抹暖流,看来与人为善,必得善报。她当初为这些官员们治病之时,只是想堵一下众人的悠悠之口,却没想到会有这般回报。 “那拓跋小王爷听了邓太尉一方的言辞,气愤不己,大怒之下便要离席而出,放话言道,回国之后定当与咱们东黎一战到底。陛下喝退了邓太尉等人,对那拓跋小王爷承诺,三日之内,定然给他和北冥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拓跋小王爷这才熄了怒火,和那北冥公主离去。一场好端端的盛宴,竟然会闹到如此地步,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苏丞相说完,连声叹气加摇头。 “那九殿下……”纤漾闪动眼睫,若有所思。 “拓跋小王爷和那北冥公主离席之后,太后娘娘和雨轻公主纷纷对九殿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九殿下却全不为所动,坚决不肯答允娶那北冥公主为妻,惹得陛下又是一阵大怒。 就在这时,那齐王爷站了出来,指责九殿下乃是不肖不义之人,他拒不答允和北冥结亲,分明是置个人私情于我国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之上,若因此惹怒了北冥国君,两国再起交兵,兵祸连绵,百姓们流离失所,九殿下有何面目去面对这数十万的黎民百姓?” 君天翔!纤漾心中默默念道。 “齐王爷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博得众人一片喝采之声,就连陛下都对他另眼相看,斥责九殿下不明大义,不分是非,是个只顾私情,不顾民生的不肖之子。九殿下听了,神情极是痛苦矛盾,就连为父看了,都替他暗暗难过,真盼他干脆答应娶了那公主为妻!” 纤漾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唇色发白。她又气又心疼,阿九啊阿九,你怎就这般的死心眼儿! 当日在马车之上,你曾经对我说过这做人的道理,要隐而不发,要含而不露,怎地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却做不到了呢? 这事情,你以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你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个道理? 她心念电转,忽然想明白了原因,心情又是一阵难抑的激荡。 他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她! 只因为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实在太重,重过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所以他才会这般坚固执著的牢牢守住心中的一角,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去碰触,只因为……那是他的底线! 阿九啊阿九,你待我如此!要我如何回报! 罢了,这一生一世,就全交给你了罢!如果还有来生,我也一定要和你携手一起走过! “那九殿下可答允了不曾?”纤漾想通了自己的心意,反而一点也不慌乱,淡然问道。 她已经不在乎阿九答不答允,就算他答允娶那北冥公主为妻,她也一点不会怪他。 苏丞相摇了摇头,缓缓道:“九殿下是个深情重义之人,私情和大义,他迟早会做出一个决断,陛下也不逼他,只是让人把他囚于王府,让他好好想想。据为父看来,他不是一个只顾私情之人,如果他当真为了你,为了一己之私,而枉顾数十万百姓的幸福安生,为父却要生生的瞧他不起!”说完,他双目炯然,直视着纤漾。 第327章 想见阿九 “纤漾,这两天就给我好好地呆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更不许你去偷见那九殿下!九殿下英明睿智,迟早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等九殿下想明白了此中关节,陛下就会给他和北冥公主赐婚,等他二人成婚之后,你愿意去哪儿散心,爹都由得你,但是在这之前,你万万不能再出府!” 苏丞相声音颇为严厉,说完了这话,便站起身来,拍拍纤漾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担心忧虑了一晚上,也没想到好法子,只好先把女儿关在家里,不让女儿再见那九殿下的面,对他二人都有好处。 苏丞相出了院门,便叫来王管家,让他调配了二十余名护院,把纤漾的星云居保护起来。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纤漾见状微微一笑,父亲竟然这般不放心,只不过,他想把自己当成鸟儿一样关在笼子里,只靠这二十来名护院就能做到么! 有剑影在,她想去哪,就去哪! 不让她见阿九?她却偏偏要见。 铃铛和小怜见了院中突然多出了二十来名护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进屋来问纤漾究竟。 纤漾不便明说,只说是最近帝都不大太平,经常有贼人出没,父亲才多派了人手来这院中保护自己。 铃铛信以为真,高兴地连声赞相爷真是好人,小怜却凤目中光芒一闪,微笑不语。 这些护院们得了苏丞相的重托,谁也不敢怠慢,唯恐大小姐突然不见了,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上次大小姐忽然失踪,相爷急得差点把丞相府的地皮都挖起来找了,这会儿要是再丢了大小姐,他们这些人的脑袋那是别想要了。 所以二十几个人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全都直勾勾地盯住纤漾的房门,就连吃饭解手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迅速归位,就像是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二十来根木头桩子,动也不动。 纤漾看在眼中,暗暗好笑,她懒得理会这些人,把铃铛小怜都打发出去,然后关上房门,在壁板上轻轻敲击了三下,这是她和剑影约好的暗号。 她几乎是马上就听到后窗有敲击之声,知道是剑影到了,这些古人,总是恪守古礼,不肯踏入女子闺房一步,想当初阿九也是如此,直到自己和他订下了终身之约,他才抛开了这些礼教束缚,在自己房中来去自如。 纤漾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见剑影站在窗下,躬身道:“苏姑娘,有何吩咐?” “刚才我和我爹的话,你都听到了?”纤漾一见他脸上神色,便猜到了几分。那厅堂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室之隔,似他这般武功的高手,应该听得一清二楚罢。 “是。”剑影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后又露出焦虑不安之色,他大着胆子看了纤漾一眼,“苏姑娘,我家王爷他、他……”他说不下去了,换了是他,他恐怕也会像王爷一样的为难。 “你去告诉他,今晚三更,我要见他。”纤漾干脆果断地说道,神色凛然。 剑影悚然看着纤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是。”他身形一闪,像是一条淡淡的影子,一晃而没。 纤漾见了他这般轻功,忍不住挑了挑眉,这家伙的功夫这么了得,自己有空得多向他讨教讨教,打不过就跑,倒也不错! 她心神宁定,这一天过得极是悠闲,她也不出院门,只是在院中散步赏花,并指挥着几名家丁在自家的院子里搭了一个秋千架子,然后和铃铛小怜荡起了秋千,笑声清脆玲珑,远远地传出了院子。 苏丞相不放心,不停地派人去星云居探听纤漾的动向,派去的人纷纷回报道,说大小姐在赏花,在散步,又有人来报,说大小姐让人搭了个秋千,玩得很是开心。 苏丞相听得眉头一跳一跳的,打死他也不信自己生的这个鬼丫头,会这般没心没肺! 人家九殿下为了她五内俱焚,现在估计是头发都要愁白了,她倒好,荡秋千?亏她想得出来! 他还是不放心,吩咐王管家,又多派了二十名人手,在暗中守护,把那星云居护得和铁桶似的。 入夜后,星云居中一片宁静,护院们分成了两拨,轮流休息。 纤漾房中掌着灯,她取出前段时间买来的几味药材和香料,这些材料她买来许久,本来想配置一些防身保命的药丸,却一直不得空,今儿正好派上了用处。 她根据香料和药材的特性,调制出一种新的香药,让铃铛和小怜堵住鼻子,放在香炉中焚烧着香料,并用扇子把那一股股细烟透过门缝向院中扇去。 一股极淡极淡的香气,慢慢在院子里弥散开来。 过不多时,护院们个个神困眼饧,眼睛都睁不开来,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着哈欠。 等到一小块香料完全燃尽,院里的护院们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纤漾满意地点点头,这种香药的药性足够让这些人睡上三四个时辰。 剑影功夫虽高,但他一个人能够做到来去自如,不被人察觉,若是带着自己,就万万不行了,所以她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将众人先行迷倒。 纤漾回过头来,对铃铛和小怜嘱咐了几句,让她们继续焚烧着香药,这样如果有人进入她的院中,也会被香药迷睡。 二人知道纤漾要去和阿九相会,也不多问,铃铛一脸紧张兮兮,趴在门缝中往院中张望,见满地的护院睡得个个像死猪一样,这才稍稍放心。小怜拿起纤漾调制的香药,仔细端详,放在鼻端轻嗅,颇为好奇。 纤漾走到窗前,伸手一推,茜纱竹窗应手而开,窗前一株牡丹开得正好,玉白色的花瓣沐浴在月光之下,朦胧柔美。 她抬手摸了摸脸,只觉得火热,对镜一照,果然红晕一片,此时她的心正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阿九,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 桌上排着十枚金针,擦拭得闪闪发亮,纤漾取出布包,把金针仔细包好,收入怀中,然后走到隔壁房门前,笃笃笃地敲了三下。 第328章 胆小鬼儿 剑影闪身而出,见了满地东倒西歪的护院,暗暗称奇。 他原本的想法是想将众人点了睡穴,但苏姑娘这法子显然更加有效。 “苏姑娘,剑影得罪了。”剑影声音低沉,很是恭谨有礼。 纤漾点点头。 剑影伸出手臂,揽在她腰间,带着她上了屋顶,很快离开了相府。 纤漾只觉耳畔风声作响,剑影施展开轻功,奔跑极速,纤漾好奇地睁大眼,瞧他奔跑的方向,他并不是带自己去南宫朗的府邸。 阿九,不是被囚在王府了吗? 转念又想,以他那般身手,这天下又有谁能囚得住他,他自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剑影带着纤漾,来到一个湖边,停下了脚步。湖边长满了长长的芦苇,被风一吹,簌簌而响。 湖边停靠着一艘小船,只能容得二人,剑影让纤漾先上船,等她坐稳了,自己才一跃而上,小船竟不稍动,他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轻轻一点,划破水面,那小舟离了岸边,向着湖中心而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纤漾发现在湖中心有一个小岛,岛上影影绰绰的有一座小屋。 剑影撑了数竿,小舟行得像箭般飞快,向那小岛划去,越来越近,到得湖边,纤漾瞧得更加清楚,岛上果然搭着一座小小的茅屋,但门窗紧闭,窗纸中透出微弱的烛光,一个模糊之极的身影映在窗纸之上,显然屋中有人。 剑影将小舟系在岸边的一株垂苏之上,纤漾上了岸,游目四览,发觉这小岛并不大,水边种了数棵拂苏,那茅屋离岸边极近,四面围了篱笆,小院中遍种香花,夜风徐来,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纤漾闻着花香,心神如醉,觉得这里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 “苏姑娘,王爷就在屋内等您。”剑影说完,悄然退后,守在岸边,目光机警地向四周张望。 纤漾早就猜到那屋中之人定是阿九,她按捺住激动的心跳,走到屋前,轻轻一推,两扇竹门“呀”地一声应手而开,屋中之人正坐在桌前沉思,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正是阿九。 他缓缓起身,张开双臂,纤漾想都不想地投进他的怀中,感觉他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合起,拥住了自己。 两人分别不过一日,却便是阔别了经年。 纤漾近乎贪婪地嗅着阿九身上的味道,听着他心跳骤然加快的声音,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胸怀,宽厚温暖,像一堵墙般坚实可靠,还是那股熟悉的果子清香。 “阿九,这是哪里?”纤漾在他怀里抬起头,借着跳跃的烛光,打量着室内。 房中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全是泛黄的青竹所制,虽然简陋,倒也别致。 她仰起脸来,直直地看向阿九,晕红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白嫩的肌肤像是一块透着粉色的玉脂,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九没有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墨眸中漾着火样的热情,她明眸似水,她娇媚如花,这才是他心爱的姑娘,是他想娶的唯一的妻! 天知道!他都快想死她了!就算她不派剑影告诉自己,她要见他,他今夜也会把她带来这里,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告诉她! 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抱着她温暖柔软的身子,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她在自己怀里,这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他拥抱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他的拥抱紧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她困难地吸了口气,“阿九……” 她的话被他突然落下来的唇堵住。 阿九闭上了双眼,全心全意地亲吻着她,激渴难耐地品撷着她的芬芳,她还是像记忆中一样的甜美,像熟透了的蜜桃,轻轻一咬,那香甜的桃汁就盈了满口。 可她越是甜美,他就越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要让他舍弃怀里这个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姑娘,去娶那北冥公主,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裂开了……他痛楚,迷乱,他吻她吻得一点也不温柔,恨不得把她一口口吞吃到腹中。 他近乎疯狂的亲吻把纤漾的心头搅得热热的,都快没办法思考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死阿九,我是来和你商量大事的,可不是来和你亲热的,唔,你要不要亲起来这么没完没了啊! 自打和他亲热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热情过,这么疯狂过!就像是马上要生离死别一样! 生离死别! 这四个字像闪电一样击中了纤漾,她心头一紧,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然后她就生起气来。 死阿九!你已经做出决定了么?你已经决定要去娶那北冥公主了么?所以你才这么像生离死别一样的吻着我,你这是在和我做最后的告别么? 该死的!懦夫!胆小鬼! 纤漾心中不停地怒骂着,心里的火一股股往上冒,她猛地一用力,重重咬在他的舌尖上。 纤漾猜的不错,在她到来之前,阿九确实已经做了决定。 在国家大义和个人私情面前,他无从选择。东黎数十万百姓的安居乐业,远比他个人的感情更重要。这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他把他全部的热情、思念和眷恋,全都通过这一个亲吻传递给她,过了今夜,她……将再也不会属于他,而他……也要去娶那个该死的混蛋的北冥公主! 可是,他胸口的愤懑之气都快让他憋炸了,昨夜宴席之上,所有的人都在逼他,连最疼爱他的皇祖母和父皇,还有满殿的大臣们,全都联起手来逼迫他!他们在逼他放弃自己怀里这个最爱最爱的姑娘,凭什么?凭什么! 不想放弃!不要放弃!死都不放弃! 她这么美,这么甜,他怎么也亲不够。 舌尖突然传来剧痛……她咬了他! 他蓦然睁开眼睛,瞪着她那双睁得同样大的翦水双眸,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小火苗,她在生气? 第329章 说对不起 可他已经无法思考了,唇齿间蔓延的咸咸的血腥气像一根导火索,一下子燃烧起了他全身的热情。 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要了她!要了她吧!只要让她成为了你的,就让那个该死的北冥公主见鬼去吧! 这个声音叫得越来越响亮。 是啊,他神智迷乱地想,要了她,她就是自己的妻子,皇祖母和父皇就再也不用逼自己去娶那个该死的北冥公主了!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蔓延,他的眼里猛然闪过一抹不顾一切的坚决,看得纤漾心头一跳。 阿九抬手一挥,烛光应手而灭。 室时瞬间变得一团漆黑。 黑暗中,两人激烈的喘息之声清晰可闻。 纤漾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却看不清近在咫尺阿九的脸。 只是他的唇,愈发的火烫,一直烫到了她的心里。 阿九啊,你这是要闹哪样啊?你不会是想要…… 该死的!现在不是做这事的时候啊!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啊! 纤漾拼命往后退,想争取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可阿九如影随形,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他抱着她的身子往前一扑,已经把她压倒在一旁的竹床之上,竹床“吱嘎”作响,听得纤漾的心都颤了起来。 夜和床,就像是两个巨大的怪兽,会一点点吞噬着人的理智,让人们做出一些更疯狂的事来,更何况是这样两个深深爱恋着的少男少女。 守在湖岸边的剑影抬起头,凝望着变得漆黑一片的竹屋,默默地转开眼。 王爷,您终于做了决定么? 您这样的决定,真的好么? 压抑己久的激情突然崩发,就像火山激流般一发不可收。 阿九觉得自己在做梦,梦中,他曾无数次这样紧紧地抱住她,亲着她。 可这次不是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柔软的娇躯被自己紧紧地压在身下,只要他想要,她就唾手可得。 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刻,她柔顺娇媚地偎在他的怀中,任他予取予求。 一想到那个迷乱的夜晚,想到他的唇曾亲到的美好的触感,阿九的身体骤然变得火烫,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大脑,烧得他神智越发的迷乱。 他的手循着记忆探进了她的衣衫,触摸到了她柔滑的肌肤,他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使力大了,这个美好的梦就醒了。 纤漾只觉得他火烫般的大手在自己肌肤上轻轻滑动,引得她阵阵轻颤,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情潮像海浪般把她层层淹没。 他那绷得像钢铁一样坚硬的肌肉让她明白,他有多想要她! 身为来自现代的她,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古代大家闺秀的那种礼教观念,一直以来,她的想法都是,和深爱的人做喜欢做的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人爱咋想咋想,爱咋看咋看……管他的! 自从和阿九互剖心迹以来,纤漾就认定了这个男人,只要他想要,她就没想过拒绝,可偏偏每次亲热到了紧要关头,都是阿九悬崖勒马,他死死地守着古礼,坚定地认为不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刻,他就绝不越雷池一步。 可是现在…… 纤漾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游动的手,听着他沉重狂乱的心跳声,还在喷在自己耳边炙热滚烫的呼吸,脸颊有如火烧。 阿九他,终于决定跨出这一步了么? 她也想给他! 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啊! “唔唔唔唔唔……”纤漾挣扎着想说话,却被他的唇堵得死死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相反,她的挣扎扭动越发的刺激了他,因为他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纤漾放弃了挣扎,她仰躺在竹床上,温柔地凝望着他。虽然黑暗中什么也瞧不见,可是他的眉,他的眼,都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抬起双臂,揽住他的脖子,甜蜜地回吻着他,和他一样,全身激动颤抖着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不过,死阿九,你最好快一点结束战斗,纤漾心想,这样她还有时间和他说说自己的计划。 纤漾感觉到他的手用力却又笨拙地在解自己腰间的束带,哪知他越是用力,带子越解不开,他额上冒出的汗,都滴在她的脸上了。 她心里轻轻一笑。死阿九!有必要这么猴急嘛,以前想给你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不该要的时候又非要!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以往的坚持,想要这个时候要了自己,纤漾再明白不过。 他是想造成既成事实,让景阳帝和太后娘娘不得不为他们两人赐婚。 可是这个法子,真的管用么? 阿九啊,你要不要这么天真啊? 就算咱们俩真的有了夫妻之实,难道你的皇帝老爹就会放过你不成?明显不能! 你这么个聪明人,居然想出来这么一个愚不可及的笨法子,活该你受罪!活该你着急! 纤漾心里一个劲地腹诽着,脑子里却压根就没有拒绝的念头,就算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计划。 她仰起脸,承受着阿九落在她颈中的热吻,然后就觉得热情似火有如箭在弦上的阿九,突然全身一颤,从自己身上滚了下来,半跪在床前,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纤漾猛然醒悟,时辰到了,阿九毒发了! 她想都不想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顾不得自己衣襟散乱,伸手到桌上摸到了火刀火石,迅速点燃了蜡烛,然后从怀中取出金针,飞快地帮阿九驱毒。 半个时辰之后,阿九体内疼痛渐止,终于缓过劲来,纤漾温柔地帮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阿九右臂一抬,紧紧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双眸,眼底闪过一抹羞惭。 “对不起。”他缓缓说道,声音低而清晰。 “对不起?”纤漾扬了下眉毛,眸光闪亮如星辰,“你对不起我什么?是因为刚才对我做的事觉得抱歉?还是你决定要娶那北冥公主,所以觉得对不起我?” 阿九身子一震,抬眼愕然地看着她。 她要不要这么聪明啊,居然把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让他在她眼前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第330章 不依不饶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地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方才对她做的事,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曾经向她许诺,要让她在万众瞩目的时候嫁给自己,给她一个让世人惊羡无比的婚礼,他要给她尊荣和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如果他做不到他的承诺,他就没有资格去碰她! 可刚才,自己竟然一时昏了头,差点不清不白地要了她,险些铸成大错! 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毒发,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除了毁了她的清白,没有半分用处! 父皇决不会因为此事,就会有半点妥协,他定会让自己先娶那北冥公主,再娶纤漾为侧妃,可自己怎么能委屈了她,让她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那自己岂不是连那俞成弘都不如? 父皇说得没错,自己不能置东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而只顾沉浸在一己的私情里。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娶了那北冥公主。 可是当真要放弃眼前这个爱到心尖里的姑娘吗?阿九连想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他只要一想,就觉得心痛如绞。 “傻阿九!”纤漾看他那痛苦纠结的眼神,心中一软,又气又怜,忍不住嗔道:“你说我今晚来见你,是为了什么?” 阿九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和她已经没有了未来,今夜,就是她和自己相偎相依的最后一晚,这最后一夜,他要温柔地待她,让她一辈子记住他的好。 他俯下头来,在她的发顶上轻轻一吻。 纤漾身子一颤,这一刻的感觉,像极了两人的订情之夜,那天晚上,他也是偷着亲吻自己的发顶,她心中柔情忽动,轻轻叫了一声:“阿九。” “嗯?”阿九应了一声,伸手为她整理被自己弄乱了的衣襟,方才迷乱的纠缠中,她的衣服被他扯开了大半,香肌半露,腰间的衣带更被他拉成了死结,他半蹲下来,眼睛盯住那个结,费力地去解,终于解开了。 他没有抬眼看她,只是专注地在做着自己手中的事,他先是帮她整理好里面的小衣,再穿好外裳,抚平她衣上的褶皱,最后为她系上衣带。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姑娘整理穿衣,他有些不知所措,却做得极是认真,一丝不苟,直到帮她束好了衣带,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对她骄傲地一笑。 他的眼中恢复了光芒,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他的矛盾痛苦挣扎通通被他埋藏在心底,他不要让她看到。他要让她眼中的自己,永远是这个光芒夺目的阿九,让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永不褪色! 这是属于他最后的骄傲! 纤漾心折的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庞,他心里想的什么,她全都知道。 这一刻,她真是爱极了他那骄傲无比的模样,又拽,又酷。 不过,死阿九,你有必要在我面前充袁大头么!你再拽,再酷,再骄傲,还不是让你父皇逼得去娶那北冥公主啊! 还不是得让本姑娘来给你想法子,哼! 纤漾的眼珠骨溜溜地转着,唇边透出坏坏的笑意。 阿九正满怀柔情地看着她,见到她这个模样,心里一怔,就纳闷了。 这鬼丫头的心眼里又在转什么鬼念头啊?难道自己和那北冥公主板上钉钉的事,她还有法子把那钉进去的钉子全拔出来不成? 他忍不住问道:“你来找我,为了什么?” 笨蛋!现在才想起来问,晚了! 纤漾冲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自然是劝你娶了那北冥公主啊!” 阿九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心里面满满的全是憋闷。 虽然自己决定了是一回事,但是从心爱的姑娘嘴巴里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他憋着气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娶了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问出来,“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北冥小王爷,这才想让我娶公主啊?” 但他就是不说,纤漾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气得狠狠一咬牙,点头道:“对啊,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想让你赶紧娶了那北冥国的公主,人家可是天下的第一美人,多少男人求之不得,这样的一个大馅饼落在你的头上,还不赶紧好好抱住?至于我嘛,那北冥国的小王爷长得又好,武艺又高,唔……” 她话没说完,又被他的嘴牢牢堵住了。 该死的!自己就不能让这鬼丫头说话,她这张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气得他冒烟儿! 阿九心里愤怒地咆哮着,他像惩罚似的很用力,感觉到她被自己憋得透不过气来,这才抬头后仰,放开了她,示威似地瞪着她,她要是再敢说一个他不乐意听到的字,他就再这样亲她! 纤漾简直无语了。 她喘了好几口气,才觉得呼吸顺畅了,然后挣脱了他的掌控,拿眼睛使劲瞪他。 这阿九实在是太霸道了,就许他做,不许自己说? “阿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决定去娶那北冥公主了?”纤漾站得离他远远的。 “……”阿九无言以对,他仰着头,眼神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却把眼别了开去,不让她瞧见。 “哼,我就知道!”纤漾不怪他,他要是没做出这个决定,她反而瞧不起他。 “你要娶公主,为什么刚才还对我做出这种事?”纤漾不依不饶地追问。 “……”阿九只能沉默,纤漾却不肯放过他,她走到他面前,逼着他面对自己。 “你说话啊?” 阿九再次把眼别了开去,不去瞧她的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心痛为难,她难道不知道? “你要娶公主,那我怎么办?”纤漾转转眼珠,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阿九差点要暴走了!他哪知道怎么办!难道让他说,去嫁给那拓跋小王爷! 可她要是敢,他第一个就先掐死她! 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想到自己的痛楚,却没替她去想一想,自己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就有一种锥心的疼痛,比想到从此要和她分开更痛上千百倍。 第331章 带她私奔 那她呢?她得知自己要娶别人,是否也是一样的痛呢? 阿九悚然心惊,不,他绝不让她受这样的痛! 纤漾听着阿九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扭过头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胸口上下起伏,像是在做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她张眼,等着他说出口来。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跟我走。”阿九终于下了决心。 这里所有的一切,和她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什么皇权,尊严,地位,百姓,他通通不要,理也不要理!只要他带她远走高飞,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拦他们在一起? 那北冥公主爱嫁谁就嫁谁,关他屁事? 自己带她走了,这东黎国的天也不会因此就塌了! 阿九的心境豁然开朗,他的眼睛闪亮,嘴角含笑,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前,他相信她等他的这个答案,已经等了好久。 “跟我走!”他这次说得坚定无比,他的黑眸里全是光彩,就像是抛掉了心头压着的一块千钧巨石,全身上下都觉得无比的放松。 “走?去哪儿?”纤漾诧异地问道,抬头看了看窗外,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晓星渐落,正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辰。 “去……西华!”阿九定定地道。 “西华?”纤漾怔怔地看着他,“那是哪里?”她从未听说过。 阿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居然不知道? “西华,是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国家,它在我们国家的西方,那时常年冰雪覆盖着山川,经年不化,但是那里有山谷,有温泉,山谷中百花盛开,四季如春,有小鸟在山谷中鸣叫,有山鹿在奔跑,那里的人们热情而好客,咱们就在那儿定居,好不好?”阿九想起以后和她在那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共同生活,从此和她相伴再不分离,一颗心又热了起来,双手捧起她的脸,凝望着她美丽的眼睛,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 “咱们现在就走!”他几乎迫不及待了。 能够放下这所有的一切,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纤漾对他口中勾勒出来的画面也充满了向往,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可是阿九不会说谎,他说的那么美,说明他在那里生活过,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那个像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又回到东黎来呢? “我不走。”纤漾忽然开口。 “你说什么?”阿九没想到她会拒绝,拧起了双眉,满心不解地看着她。 难道在她心里,这世上还有比和自己终身相伴更重要的人和事? “我不走!”纤漾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遍,直视着他的双眼,“阿九,你也不能走。” “不走?你知道留在这里的后果是什么吗?咱们会被硬生生地分开,我就要娶那北冥公主,你……皇祖母和父皇也很快会为你指一个好夫婿,难道你想这样?”阿九的怒意飞上了眉梢。 “我不想。”纤漾缓缓摇头。 “不想就跟我走!”阿九大手一伸,已经把她横抱在怀里,他不想再听她多说一个字,不想听到她拒绝自己。天马上就要亮了,自己要带着她赶在天亮之前出城。 虽然事出仓促,但他有信心,只要出了城,他就有法子让别的人再也追寻不到自己的踪迹,他会带着她去西华,从此过上幸福安乐的美好人生。 阿九抱着纤漾出了竹屋,剑影从暗处一闪而出,躬身道:“王爷。” “去准备一下,城东五十里外的青河镇见。我要带她去西华。”阿九沉声吩咐道。 剑影身子一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头,颤声道:“王爷……” “去!”阿九不再多言,冷着脸下令。 剑影咬了咬牙,突然双膝下跪,仰头道:“王爷,您不能走!” “本王的事,你也敢多口?”阿九挑起了眉。 “阿九!他说的没错,你不能走!”被他抱在怀里的纤漾突然开口,挣扎着想要下地,却被他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纤漾气恼地瞪他一眼,冷声道:“你走了,你的仇不报了?你多年的部署,白废了?你所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一切,不要了?” 阿九全身一颤,他转头看向怀中的她,只看见她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像是映着天上的星光,直看透他心里。 “你都知道了?”他声音微微发颤,看了剑影一眼,剑影连忙摇头,意思是我什么也没说呀。阿九再次拧眉看向纤漾。 “我什么也不知道!”纤漾干净利落地答道。 “我是推测得出的结论。阿九,你认识我的时候,是你刚回帝都不久吧。你隐姓埋名,化装成江湖杀手,你不是故意骗我,你是怕被别人认出来你的真实身份。从那个时候,或者更早,你就在暗中部署着什么吧? 还有你身上中的蛊毒,二十年前你在帝都出生,这下毒之人定是帝都中人,你这次回来,目的之一就是找那个当年下毒害你的凶手报仇,对不对? 你在人前装作不懂武功,还故意装成了病秧子,就是想让你的敌人轻视你,这样你才会有机可乘,待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然后去执行你早就部署好的计划,来达到你的目的,阿九,我猜的对不对?” 纤漾一口气说完,身子又动了动,又道:“我再说一遍,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阿九一脸愕然地听她说完,双手一松,轻轻放她下地,纤漾站直了身体,轻轻掠了下鬓角的散发,看着阿九的双眼,缓缓道:“阿九,你的事情,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在你心里,除了剑影,再没别人值得你信任吗?” “……”阿九再次无语,他的故事,实在是太长了,如果告诉她的话,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尤其是现在,根本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带她离开,那他和她之间,将再也没有未来。 “和我去西华,我的事,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 第332章 平胸的错 “阿九,逃避,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纤漾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如果我说,我有法子,让你能留在帝都,又让你和那北冥公主结不成亲,你会不会怪我?”纤漾眨了下眼。 “你说什么?”阿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我要是搅黄了你和那北冥公主的亲事,你会不会怪我?”纤漾重复道,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开来。 “鬼丫头!你说我会不会怪你!”阿九看着她嘴角促狭的笑容,就知道她一定早就胸有成竹,忍不住的想放声大笑,好不容易才忍住,催促道,“快说,快说!” 剑影悄无声息地退后数步,却没走远,他也好奇死了,这苏姑娘究竟有什么法子? “我说出来,你一定会按照我的吩咐做?” “会!一定会!”阿九重重地点头。 “好,你听着,我要你……答允你父皇,娶那北冥公主为妻!”纤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法子?”阿九一听又怒了,狠狠地瞪她。 “不错!”纤漾一看阿九浑身的毛又炸了起来,不敢再捉弄他,天知道他要是被自己刺激大了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扬了扬眉,面带微笑,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阿九听完,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又敬又佩:“鬼丫头,这么古怪的法子你怎么想出来的!”他简直好奇死了。 纤漾微笑道:“事在人为!我只知道,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试都不试就轻言退缩,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阿九的脸忍不住一红,被自己心爱的姑娘取笑,好丢脸! 他眼角一扫,没看到剑影,心中稍定,要是让自己的下属听到了纤漾的这番话,自己这个王爷的面子可真要丢光了! “好,就试试你的法子,如果不成,你就跟我走!”他下了决心。 “一言为定。喂,阿九,你当真不怪我?那北冥公主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啊,娶不到她,你真的不后悔……唔唔唔……” 剑影低头,面红耳赤,足下悄悄地施展轻功,一下子退得远远的,直到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这才站住脚,卦觉得脸颊发烧。 王爷,您好歹要照顾一下属下吧,属下可还没成家,您和苏姑娘当着属下的面这样亲热,真的好么? 天还没亮,晓色染窗,纤漾已经在剑影的护送到回到了星云居。 院中一切如旧,护院们依然横九竖八地在院中酣睡,她悄然进房,房中,铃铛已经熬不住,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小怜却以手支颐,脸直对着房门,听见门响,一下子跳起身来,看到纤漾,脸上露出喜色,快步向她走来。 纤漾竖起食指,对她轻轻“嘘”了一声,让她别惊动铃铛,回身轻轻关上房门。 “姑娘?”小怜眼露关切,轻声询问。 “我没事。”纤漾对她笑了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夜,她实在是倦了,只想好好睡个觉。 小怜的眼圈发黑,眼中满是红丝,显然也是一宿未眠,纤漾看着有些心疼,拉过她的手,道:“你也累了吧,咱们一起睡吧。” 小怜的手轻轻一颤,却没缩回,点了点头,道:“姑娘稍等,奴婢叫醒铃铛,再帮姑娘你铺床。” 纤漾向床上瞟了一眼,微笑道:“她睡得这么香,别吵她了,这床宽大,咱们三个挤一挤,也足睡得下。” 说完,她打着哈欠,走向床榻,铃铛睡得四仰八叉的,一个人占据了半边床,纤漾不忍心惊醒她,拉了小怜睡在外围,小怜犹豫了一下。 “姑娘,我睡在榻下就好。” “胡说什么,上床来睡。”纤漾瞪她一眼,自顾自拉了锦被,合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觉得身边没有动静,睁开眼,看到小怜仍然站在床边,动也不动。 “快上来,睡觉。”纤漾伸手一拉,小怜正在出神,不提防纤漾一用力,身子向前一扑,正好压在纤漾身上。 好疼! 小怜这一摔正好压在她的****,登时疼得她皱起了眉。 小怜手忙脚乱地在她身上撑起胳膊,支起身子,脸上露出红晕,“对不住,姑娘,我……我……压痛你了吧?” 纤漾抬手按在自己胸前,她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小怜,视线从她的脸,慢慢下移,一直移到了她的****。 她的目光看得小怜一阵心慌意乱,她站直了身子,只见纤漾的目光仍然停在自己的胸上,勉强笑了笑,然后背过身去。 “小怜,你转过来。” 小怜身子一颤,慢慢转过身。 纤漾从床上坐起身来,直视着小怜,“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小怜扑到她身上的时候,两人的****一下子撞在了一起,只撞得她好一阵疼痛,然后她就觉得不对劲,姑娘家的胸都是柔软而有弹性的,这小怜的胸口,怎么会硬硬的像是两块大石头。 “姑娘,我……我……”小怜支支吾吾,脸红到了耳边,她抬眼看了看纤漾,忽然一跺脚,伸出在背后轻轻一扯,只听得“噗噗”两声,从她的衣襟里滚出两个干巴巴的大馒头来。 纤漾虽然早就料到,但看到这般情景,还是目瞪口呆了半天。 小怜“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一脸羞愧地低声道:“姑娘,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我是逼不得己的。我以前曾给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当过丫头,可没过多久,就被小姐赶到杂物房,她嫌弃我没有胸,说我不像个姑娘,丢了她的人,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笑话我,他们都看不起我。后来,我离开了那户人家,进了牙行。为了不想让别人再笑话我,我就、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姑娘,我怕你嫌弃我,也会赶我走。姑娘,求求你,千万不要我没有胸,就赶我走!” 她一双水汪汪的凤眼中凝着泪,两只手紧紧抓住纤漾的衣襟下摆,神情楚楚,眼中满是企求之色。 听完了小怜的话,纤漾真是好笑又好气。 第333章 一起骑马 这丫头也太……太那个啥了,虽然在现代的时候,那宣传丰胸的广告词铺天盖地都是:做女人挺好!但是不挺的、没胸的也不代表不是女人啊。 没想到在古代,姑娘家也这么看重这个女性的第一特征啊! 她看了看小怜的胸口,果然一平如镜,没有半点突起,再看看那滚落在地的两个干馒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起来吧,平胸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嫌你,也不会赶你走,以后,你不用再装这两个馒头了。” 小怜大喜过望,眼中泪痕未开,唇角已经笑开了花,她站起身来,捡起馒头,从怀中用帕子包好,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把它丢了去,万一让铃铛看到,她一定会笑死我的。” 纤漾笑着点点头,目送她走了出去,心里琢磨着丰胸的法子。 这要是在现代,最是容易不过,只要增加点雌性激素就行。可是在这古代,就有点儿棘手。不过,对纤漾来说也并不难。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好几种药材和食材中含有这种激素,她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组合提炼一下,再试验一下是否含有对人体有害的因素,等试验成功,再偷着给小怜服用。 当然这事儿不能告诉她,让她慢慢发现去,等她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前变得波涛汹涌,她一定会又惊又喜吧! 纤漾为自己的小小腹黑而暗自得意。 她又躺回了床上,合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好梦正酣之际,忽然被人摇着肩膀,有人在她耳边大声叫嚷。 “铃铛,你再吵,我就把你嫁出去!”纤漾眼睁一线,只见摇晃自己的正是铃铛,她一脸吃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小姐,快起来!相爷叫你过去,府里来贵客了!”铃铛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可小姐就像是睡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吓得她差点去禀报苏丞相请大夫了。 “什么贵客?”纤漾仍然倦意浓浓,她勉强睁开眼睛,不觉大吃一惊,只见红日满窗,时间即将过午,不禁奇怪,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而毫无所觉。 按她的黄金时间来说,她只需要睡足两个时辰,现在竟不知不觉地睡了三个时辰,仍然觉得困意绵绵。 “我不知道,相府派来的人没说,只是吩咐小姐赶快出去见客。”铃铛快手快脚地出去,和小怜一起打来了水,帮纤漾梳洗得当。 小怜帮纤漾梳头的时候,纤漾抬眼向她胸前瞟了一眼,见到她果然没再塞什么馒头之类的东西,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怜从镜中看到纤漾的眼光,脸上一红,很是不好意思。 “小怜,其实这样的你,也一样很好看。” “小怜不在乎自己好不好看,只要姑娘不赶小怜走,不嫌弃小怜,小怜就服侍姑娘你一辈子。”小怜低声道。 “那你服侍我一辈子,不嫁人?”纤漾调侃道。 “不嫁人!”小怜斩钉截铁地答道,神态极是坚决。 纤漾一笑,忽然皱眉轻轻吸了口气,道:“昨儿的香料全烧完了吗?” “嗯。”小怜点点头,关切地看向纤漾:“姑娘,你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纤漾缓缓摇头,她只是觉得头晕,竟像是吸入了自己制的香药一样的感觉,可燃烧香药的时候,她并不在场,在场的时候也是拿帕子捂住口鼻的,真是奇怪。 虽然困意十足,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去前厅见客,同时心里好奇,是什么样的贵客竟然让苏丞相这般重视。 一踏进前厅的门,纤漾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金光灿然的外国鸟儿——拓跋小王爷。 他趾高气扬地坐在上座,自家的丞相老爹坐在下首相陪,两个人还相谈甚欢的模样。 苏丞相见了纤漾,兴高采烈地介绍道:“纤漾,拓跋小王爷今天是专程来看你的,他说很是欣赏你的画作。”然后奇怪地看向纤漾,“纤漾,为父怎么不知道你是何时学的画?” 纤漾的眼角抽了抽,看着拓跋小王爷微笑道:“怎么,拓跋小王爷很欣赏我画的画?那今儿要不要我再给您画上一幅,让您猜猜看呢?” 拓跋小王爷神色一凛,他看见纤漾眉眼弯弯,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心里忽然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忙道:“不必,不必,本王今天来找你,乃是有别的事情。” 苏丞相赞道:“拓跋小王爷,你身为北冥国人,汉话却说得这么娴熟,当真是难得之极。” 拓跋小王爷露出沾沾自喜的笑容,晃了晃二郎腿,道:“不难得,不难得。” 真是大言不惭! 纤漾看着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好笑。 “拓跋小王爷找我有何要事?” 拓跋小王爷眨了眨眼,向院中看了一眼,道:“这么好的天气,苏姑娘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带来了两匹北冥国最神骏的马,咱们赛马去?” 纤漾摇了摇头:“我不会骑马。”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我的马术在我们北冥国可没人能比得上,有我这位名师教你,包你一学就会。” 纤漾抬眼看了下苏丞相,微微摇头,道:“我不喜欢骑马。” “你没骑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呢?”拓跋小王爷急了,“骑马很有趣的,包你一上马背就会爱上那种感觉,就像是会飞一样。” “去吧,纤漾,拓跋小王爷诚意相邀,你不能不给小王爷面子。”苏丞相开口道,看向拓跋小王爷的神色极是和蔼。 纤漾没来之前,他和拓跋小王爷讨论了一些书画之道,虽然这拓跋小王爷在这书画上的造诣没法和他相提并论,但是他每每独出机杼,说得恰到好处,让他对这位拓跋小王爷产生了好感。 他听到女儿拒绝,忙对着纤漾一瞪眼,道:“为父的话,你也不听?” 第334章 遇到危险 在苏丞相心里,其实这拓跋小王爷也是一个极佳的女婿人选。 那日在宫中夜宴上,他虽然跋扈嚣张,今天却对自己神态恭敬,让他心里很是舒服。 纤漾不便拒绝,想了想回房换上了一身男装,再次来到前厅,道:“走吧。” 拓跋小王爷眼前一亮,她现在的装束和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少了几分姑娘家的妩媚,眉宇间却多了份飒爽。 苏丞相面带微笑,目送二人的身影出了厅门。 拓跋小王爷没有夸张,他带来的两匹确实是稀世神驹,身高腿长,鞍辔鲜明,模样十分漂亮,就连不懂马的人看在眼中,都忍不住暗暗喝采。 其中一匹就是她曾经见过小王爷骑到东校场的那匹乌云盖雪,另外一匹则完全相反,全身毛色纯白如雪,只有四个蹄子乌黑,昂首扬鬃,神骏异常。 纤漾见了这匹白马,心中十分喜欢,那白马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她的心都软了,走过去摸了摸马头,问道:“这马真好,它叫什么?” 拓跋小王爷很喜欢她眼中露出的笑意,他喜欢的马,她也喜欢,很好。 “千里雪。” 果然够臭屁! 纤漾腹诽了小王爷一句,不过这马儿也确实配得上它的名字。 “上去试试?”拓跋小王爷提议道。 “好。”纤漾没有犹豫,这么漂亮的马儿谁不喜欢骑?她虽然从未骑过,但看得多了,知道上马的时候应该左脚认镫,否则就会像张果老一样来个倒骑驴,自己可不能让这瞧不起人的拓跋小王爷笑话。 那白马身材高大,纤漾虽然不矮,站在它身边仍是显得娇小玲珑,小王爷的侍从往地上一趴,脑袋埋低,后背弓起,显然是想让她踏在自己的背上马。 纤漾眉头一皱,看了拓跋小王爷一眼。他们北冥国都是这么折辱人的吗?身为奴才,连点尊严也要任主子践踏。 拓跋小王爷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他没觉得有半点不妥,奴才就是狗,狗就要会讨好主人,要不怎么叫好狗? 以他的功夫原本根本用不着这人凳上马,他却拿眼一瞟,身边立马有人跪伏了下来,小王爷一脚踏在那人的背上,翻身上了马背,居高临下地看着纤漾,脸带挑衅。 “你们这的姑娘,都像你这样,连马也不会骑吗?” “北冥国的男人,都像小王爷这样,要和姑娘比赛骑马吗?”纤漾笑着反问一句,她没理会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侍从,左脚认镫,双手扶住马鞍,双臂一用力,翻身上了马背,身法轻盈,压根就不像是第一次骑马的模样。 “小王爷,去哪儿比赛?”纤漾拉着马缰,仰着下巴,神采飞扬。 拓跋小王爷啧啧称奇,上下打量了那千里雪几眼,这匹马儿虽然模样温驯,实则性烈如火,最不喜欢被姑娘骑乘,就连自己的妹妹想骑一下都不可得,他今儿故意把这匹马带出来,也是不怀好意。 前天的东校场上,她故意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一个大大的丑,把他北冥国王子的脸都丢尽了,这口气他怎能咽下?但一个男子汉向一个小姑娘家寻仇生事,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但就这样吃了一个哑巴亏,而不报复回来,也不是他的个性。 所以他就选了这个折衷的法子。 就让自己带来的神驹千里雪,送她一份出其不意的大礼吧! 他先出言激她上马,满心以为这千里雪会大发脾气,一蹶蹄子把她甩下马来,让她也出一个丑,再重重摔她一跤,就算是出了自己的这口恶气。 哪知这她骑在千里雪身上,千里雪不但没发脾气,反而回过马头,舔了下她的手,让他忍不住又是奇怪又是恼怒。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该死的,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岔儿!这千里雪,是匹公马! “出城吧。”他心头郁结,当先策马而行,直到出了城门,眼前一条宽广的大道直通向远方,挑眉看着纤漾,道:“你真有胆子和我比赛?输了又如何?” 纤漾虽然是第一次骑马,但那马十分听话,她双腿轻轻一夹,千里雪就跟在拓跋小王爷的马后,小跑了起来,起伏有序,显然是匹训练有素的良驹,这时到了郊外,她放眼望去,两旁的田野里全是碧绿的庄稼,一望无际,不由得心胸大畅。 “输了?输了就输了,你就算赢了我,又很光采么?”听了拓跋小王爷的话,纤漾也学着他扬了扬眉,看着眼前的大路,兴奋地跃跃欲试,她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千里雪扬首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飞快地奔了出去。 拓跋小王爷吓了一跳,连忙纵马跟上,虽然纤漾上马的姿势看上去没有半点错处,但他可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人,一眼就看了出来,她确实是第一次骑马。 第一次骑马,就敢这样不要命的策马快跑?她是不要命了么? 拓跋小王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纤漾的身影,唯恐她从马背上摔下来,同时心中暗骂,该死的千里雪,跑这么快做什么! 纤漾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作响,身子被颠得上下起伏,好几次都离鞍而起,吓得她紧紧地夹紧双腿,生怕被颠下马来。哪知她双腿越是用力,那千里雪跑得越快,长长的鬃毛全部飞扬了起来,四蹄更是跑得足不沾地一般。 纤漾看到眼前的景物一晃而逝,这马奔行的速度已经快逾加足了马力的汽车,她的一颗心咚咚急跳着,背上被冷汗打湿,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最让她心惊的是,疾驰中她的一只左脚已经脱离了马镫,她知道这种情况最是危险,如果一旦被甩下马,自己就会被卡在马镫里的右腿拖住,自己就会被这跑发了性子的千里雪活生生地拖死。 她想喝止住千里雪,可是她刚一张嘴,风就从口里灌了进来,逼得她说不出话来, 第335章 野外烤鸡 慌乱中,她手中的马缰已经不知被她丢到了何方,只好双手拼命抓紧马背上的鬃毛,伏低了身子,心中只是叫:马儿停下,停下来! 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正是驱马赶了上来的拓跋小王爷,他一把抓住在空中飞舞的马缰,用力一勒,千里雪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突然听到了将军的号令,在这样速度的疾驰中硬生生地汀了奔势,四蹄如钉,倏地站定。 马背上的纤漾却没这般的本事,她的身体顺着惯性直向前冲去,一下子翻过了马头,重重地向地上摔落。 拓跋小王爷早就料到,长臂一伸,揽住纤漾的腰间,把她带上了自己的马背。 纤漾惊魂甫定,抬眼看到拓跋小王爷正低头俯视自己,满脸的戏谑,不由昂了昂下巴,道:“本姑娘第一次骑马,如何?” 拓跋小王爷点了下头,赞道:“很好。” 他说的是实话,他北冥国的姑娘个个骑术都比她强百倍,但是,比她大胆的,却一个也没有。他还从来没看到谁头一次骑马就敢像她这样,不要命地打马狂奔,这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在玩耍一样。 他眯了下眼,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了。 他把她轻轻放下马来,自己也跳下马。 眼前是一片绿草如茵,还有一条小河静静流淌,不远处是茂盛的树林和山脉,清澈的河水中倒映着山林树影,风景如画。 水肥草美,这儿倒是有几分北冥国的风貌。 那千里雪正是嗅到了这里水草的气息,这才飞驰而来,两匹马自顾自地在草地上吃草,饮水,十分悠闲。 纤漾环眼四顾,也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 经过刚才这一阵疾驰,她的腿已经酸软得站不住,索性在柔软的草地上躺了下来,闭上了双眼,享受到那暖暖的阳光晒满全身的美好感觉。 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她伸手拨开,睁开眼来,只见拓跋小王爷正盘膝坐在自己身侧,手中拿中一根小草,满眼含笑地瞧着自己。 “小王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纤漾懒洋洋地道,这一躺下来,她才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般的疼,让她连动一根小指头都不想。 拓跋小王爷微褐色的脸庞洒满了阳光,笑容灿然,他天生就像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难道没事?”纤漾白他一眼,微微眯了眯,很是欣赏地看着他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的样子十分漂亮,但她只是纯欣赏,没有半点其它的感情。 人看到好看的事物,总是会驻足欣赏的嘛。 她心里嘀咕了一下,如果阿九知道自己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别的男人,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模样。 拓跋小王爷没有忽略掉她眼中的欣赏之色,他眼神一亮,笑得愈发灿烂,忽然问道:“我和他,谁更好看?” 纤漾知道他说的是谁,听他一说,阿九的脸自然而然浮起在眼前,脱口而出:“自然是他好看!” 拓跋小王爷脸一沉,哼了一声,手指一拧,那枚青草立刻化为了一滩草汁,“你说谎!” “凭心而论,你们都好看,但是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他!小王爷,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我是不是说谎。” “好吧,算你说得对。”小王爷忽然又转过脸来,露出了笑容,“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纤漾眨了下眼。 “就是你那个心上人,你的九殿下,今儿一早,居然亲自登门,向我妹妹求亲了!”拓跋小王爷一眨不眨地盯着纤漾,笑吟吟地道。 拓跋小王爷满心以为纤漾会大吃一惊或是伤心欲绝,哪知一眼瞧去,只见纤漾一脸平静,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就纳闷了。 这姑娘的反应太奇怪了吧?自己的心上人向别的姑娘求亲,她得知后,就算不嚎啕大哭,至少也不该这么平静啊。 “你怎么不哭?”他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哭?”纤漾没好气地道,她不想和他讨论这事,免得他没完没了纠缠不休,于是换了个话题,“有吃的吗?我饿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更别提吃的了。 “吃的?”拓跋小王爷四面张望了一下,自己带来的那些随从都不知道被甩到哪儿去了,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忍不住骂了一声北冥话,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的树林,“等着。” 他走到自己的马前,一跃上马,冲进了树林。 不一会儿功夫,就看到他骑着马从树林里奔了回来,他骑在马上的身影矫健英武,手持长弓,像极了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箭神后羿。 拓跋小王爷跳下马来,把手中的猎物往纤漾面前一丢,“吃吧。” 纤漾看着地上那两只花花绿绿的山鸡,全是一箭穿心,显然这小王爷箭术十分了得,她抬起头,皱眉道:“怎么吃?” “烤着吃啊!”拓跋小王爷扬起一条眉毛,理所当然地道,“难道你不会?”他们北冥国的姑娘可个个都有一手烧烤猎物的好手艺。 “……”纤漾无语,“我不会。” “真是笨!”拓跋小王爷无奈的甩了一下马鞭,他认命地捡起两只山鸡,走向河边,拔毛剖腹,手法十分娴熟。 山鸡洗剖完毕,拓跋小王爷气哼哼地走向纤漾,冲她翻翻眼皮道:“喂,你别光坐在这等吃啊,让本王爷服侍你,去林子里捡点干柴来。” 纤漾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不去,浑身疼。” 拓跋小王爷气得直瞪她,还是自己去林子里捡了柴,又捋回了一把不知名的草叶,生了火,把草叶塞进两只山鸡的肚子里,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山鸡上的油脂滴到火堆里,散发出奇异的香气,纤漾的肚子登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咽了下口水,翻身坐起,眼珠子牢牢地盯在烤得金黄灿灿的山鸡上。 第336章 吹塞上曲 “可以吃了么?”纤漾忍不住问道。 这香气太诱人了,没想到这傲骄的拓跋小王爷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吃吧。”拓跋小王爷递给纤漾一只山鸡,自己拿起另外一只,稍稍吹凉,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纤漾哪还等他说第二句话,她迫不及待地撕了一块鸡肉,就往嘴里送去,鲜香满口,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果然是她从来没吃过的美味。 “好吃吗?”看她吃得香甜,拓跋小王爷忍不住问道。 “嗯!”纤漾顾不上说话,手上的一只鸡很快被她吃掉了大半,她瞅着拓跋小王爷手里的半只鸡,颇为意动。 “这也算好吃?本王觉得难吃死了!没盐没调料,只好用些味道相近的兰芽草来代替,这半只给你了!”拓跋小王爷随手把手里的半只鸡丢给纤漾。 “喂,你这么喜欢吃我烤的鸡,要不,你跟我回北冥,我天天烤好吃的鸡给你吃。”他忽然道。 “不去。”纤漾暗觉好笑,这拓跋小王爷当自己是三岁的小孩哄吗?给两只鸡就想哄自己跟他走? “那我封你做我北冥国的王妃,怎么样?”拓跋小王爷指了指周围的绿水青山,“我北冥国的疆土可比你们可大多了,这样的风景在我北冥国比比皆是,牛羊骏马在草地上一眼看不到头,你一定会喜欢那里,只要你做了我的王妃,所有的土地,还有数不尽的人马牛羊,全都是你的!” 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纤漾的眼睛。 这个许诺够大了吧,不知道多少北冥国的姑娘想当自己的王妃呢,可自己一个都看不上,如今把这个别人求之不得的殊荣就这么轻易地许给了她,看她还不动心? 纤漾扬了扬眉毛,“小王爷,我问你,人死了以后埋在地上,能占多少土地?” 拓跋小王爷一皱眉,不解道:“这么大吧?”他在草地上比划了一下。 “小王爷,就算是帝王将相,身死之后也只能占这么一丁点地方,你就算是把整个北冥国的国土都送给我,我也只能拥有这么一小方土地。所以,小王爷你的好意,我心领啦。” 拓跋小王爷眉心皱起,若有所思。 这么奇怪的理论,他从来没听说过,可是,话中之意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什么。 纤漾吃完了手中的烤鸡,满手的油腻,正想去河边洗洗手,可她刚想站起身,就觉得全身疼痛,顿时泄气的坐了下来。 拓跋小王爷看了她一眼,一俯身把她抱了起来,走向河边,把她放在河边的一块岩石上。 纤漾对他感激的一笑,洗净了手,见河水清澈见底,便掬了一捧水尝了尝,河水清爽甘甜,于是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她转过头,只见拓跋小王爷坐在另一块岩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微笑道:“你瞧什么?” 小王爷见她肤色莹润似玉,犹带着几颗未干的水珠,宛如白露凝香,这么回眸一笑,眼波流动,顾盼神飞,一时间竟看得呆住了。 “你们这里的姑娘,都像你这样美么?”拓跋小王爷低语道。 “你说什么?”纤漾却没听清。 拓跋小王爷不答,低下头,把玩着自己腰间垂下的一枚饰物。 纤漾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那枚饰物模样很是奇特,像是埙的模样,指了指:“那是什么?” 拓跋小王爷解了下来,放在唇边,“要听曲子么?” 果然是枚古埙,造型倒也小巧得可爱。 纤漾点了点头。 小王爷看着周围的青山流水,略一思忖,缓缓吹了起来。 他吹的曲子纤漾从未听过,她听着听着,只觉曲调意境苍远,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传说,又像是在讲述一个动人而凄美的爱情故事,听到后来,她竟然心有所感,被那乐声所迷,眼中盈出泪光。 这小埙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所做,发出来的声音极是清越,远远地传了出去,过不多时,拓跋小王爷的随从们纷纷随着埙声寻了过来,却并不靠近,只是远远地围成一圈,守护着二人。 拓跋小王爷一曲吹罢,像是满腹心事,望着流动的河水,许久不曾说话。 纤漾也不打扰他,弓起了膝,也望着流水出起神来。 她之所以会答应跟这拓跋小王爷出来,自是有她的目的。 今天是阿九计划执行的关键时刻,可这小王爷实在是聪明,如果他陪在他妹妹身边,恐怕会坏了大事。 自己正愁没法子把他引开,他倒主动上门邀自己骑马,正中下怀。 纤漾抬头看了看渐渐偏西的太阳,嘴角慢慢浮上了笑容。 不知道阿九的计划进行的可还顺利?这个时辰,恐怕已经该有了结果吧。 “你笑什么?”蓦然,小王爷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纤漾回过头来,微笑道:“你吹的曲子很好听啊,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拓跋小王爷闷声答道,抬眼看她,把手中的小埙向她递过来,问道:“你会不会吹?要不要试试?” “好啊。”纤漾很是好奇地接过来,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见这个小埙果然和现代的埙相差无几,构造原理也都相同,巴掌大小,似陶非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成的。 她右手的五指正好按在小埙的孔洞上,将唇凑上,试探着吹了口气,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只听得拓跋小王爷哈哈大笑,眼中露出淡淡的嘲弄之色。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吹个埙吗? 纤漾深吸一口气,凑到埙口,缓缓吐出,右手五指或按或捺,如弹似拨,一曲悠扬悦耳的《塞上曲》飘扬了出来。 她只是吹埙的业余爱好者,吹埙的技术和那拓跋小王爷比起来自是不如,但这曲《塞上曲》却是她常吹奏的,娴熟无比,曲调苍茫,听在众人耳中,不由地都浮现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 第337章 雨轻报信 众人离家己久,听了这首曲子,心头情不自禁地浮起了思乡之情。 纤漾吹完了第二小节,便不再吹,这埙和她在现代吹过的颇不相同,只吹了这一小会,她就觉得气息不畅,有些力不从心,把手中的小埙递还给那小王爷,却见他一脸愕然地瞪视着自己。 “怎么了?” “你、你为何能吹响?”小王爷指着她手中的小埙,满眼不可置信。 “很难吹吗?”纤漾把玩着手中的小埙,目光一扫,只见远处北冥国的随从们人人都是一副震惊之极的模样。 拓跋小王爷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满心的惊讶,缓缓道:“此埙和你有缘,就送于你做个纪念吧。” 纤漾对这小埙颇有些爱不释手,不过想了想,她仍是还给了拓跋小王爷,因为她见埙身光洁如玉,隐隐透着一层莹光,显然这小王爷定是常常放在手中把玩,是他的心爱之物。 “君子不夺人所爱,此物还请小王爷收回。”纤漾一语双关。 拓跋小王爷也不知是否听懂了,眼中神气很是古怪,接过小埙,默默地挂回腰间,转过头不再说话。 纤漾闭上了眼睛,心神凝定,运起玄阴素女功,不多时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酸痛大减,她睁开眼来,却见那小王爷不知何时又把头转了过来,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回去吧。”纤漾觉得身上又充满了力气,一挺腰站了起来。 “你还能骑马?要不,和本王同乘一骑如何?”拓跋小王爷半真半假的笑道。 纤漾不去理他,走到千里雪旁边,翻身上了马背,身法极是利落,她挺直了腰背,居高临下地看向拓跋小王爷,笑道:“小王爷,我先行一步了。”说完一夹马腹,千里雪像闪电般疾驰而去。 拓跋小王爷对她的大胆和强韧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姑娘的外表看起来柔得像水,可实际上却比许多北冥国的男子汉还要坚强。 他知道头一次骑马后是什么滋味,腰酸腿软,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再加上她刚才明明受了惊吓,他原本以来她会因此而怕了骑马,哪想到她只不过是休息了一会儿,又精神抖擞地一跃上马,这样的姑娘,如何让他不另眼相看? 拓跋小王爷不再迟疑,骑上了自己的乌云盖雪,直追了过去,他的骑术和纤漾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多时就已经追上,超出一个马头,侧身回头,对着她得意地挑眉而笑。 纤漾已经初步掌握了控马之术,正是兴趣最浓的时候,见到小王爷这副神气,好胜心起,催动着千里雪加快速度,拓跋小王爷不紧不慢地随在她身后,始终和她保持着一个马头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驰到了城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放缓了马速,相视一笑,控辔徐行,这一番奔跑下来,纤漾只觉得十分尽兴,心情也随着飞扬,她抬手轻拢被风吹乱的鬓发,笑容舒展,眼神闪亮。 拓跋小王爷欣赏地看着她脸上飞扬的笑,一抬手拉住了她的马缰,千里雪便停下了脚步。 “玩得开心吗?” “开心。”纤漾点头,她心情确实十分愉悦,这拓跋小王爷说的不错,骑在马背上确实有一种像飞般的感觉。 “嫁给我,我会让你天天这么开心。”他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极是认真。 纤漾歪头打量着他,忽然笑道:“好啊!” 拓跋小王爷刚刚心头一喜,就听她笑道:“你要是能先跑到城门,我就嫁给你。”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中一轻,缰绳已经被她夺了回去,眼见得她双腿一夹,催马上前,千里雪的马头已经冲进了城门。 纤漾回过头来,咯咯笑道:“你输了。” 拓跋小王气得掀眉瞪眼,咬牙切齿地催马追了上去。 到了苏相府门前,纤漾一跃下马,恋恋不舍地抚着千里雪的马头,千里雪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 “好啦,多谢小王爷,你的这马儿,真好!” 被她这一夸赞,拓跋小王爷登时一阵冲动,差点脱口而出:喜欢,送给你!转念又想,不能送! 要是送给了她,自己明天又要另找借口来瞧她了。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到口边的话,扬眉笑道:“明天继续去骑马?” “好啊,只要小王爷有这份心情,我随时奉陪。”纤漾一口答允,对拓跋小王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拓跋小王爷忽然觉得心里毛毛的,有些忐忑起来。东校场中,他可是彻底领教过眼前这姑娘的厉害之处了。 纤漾刚迈进自己的星云居,迎面就冲出来一人,对她叫道:“纤漾姐姐,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我等你整整一个时辰了!” 纤漾定睛一看,却是雨轻公主,她这次却没扮成男装,而是穿着公主应有的礼服,而自己的院子里,已经被这公主带来的随从侍卫挤得满满登登,很显然,雨轻公主这次出宫,是经过景阳帝同意的。 纤漾一看到她,心里就猜到了几分,笑着行了一礼,“见过公主殿下。” 雨轻一把拉她起身,眉花眼笑地道:“纤漾姐姐,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是什么?” 她故作神秘地闭紧了嘴巴,脸上却是一副:你快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的神气。 纤漾暗暗好笑,有意胡乱猜了好几个,雨轻公主连连摇头,她实在憋不住了,大声道:“不对,不对,全都不对!我告诉你吧,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那个北冥公主进宫,当着皇祖母和父皇的面,和我九哥退婚了!” 说完睁大眼睛,准备看纤漾大吃一惊的表情。 纤漾脸上果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模样,让雨轻觉得十分的得意,她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今儿一早,九哥就进宫对父皇说,他同意娶那北冥公主为妻,皇祖母和父皇都很是欣慰。”雨轻说到这看了下纤漾的脸色。 第338章 公主退婚 “我听了却很是生气,大骂九哥负心薄幸,辜负了纤漾姐姐你。 可九哥不但不听我说话,反而对父皇说,他想亲自去向那北冥公主提亲,他还说,还说……”她越说越怒,说到这里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偷看纤漾的脸色。 “你说好了,我绝对不会生气。”纤漾微微一笑。 “那我说了,你可别怪我九哥啊,我已经帮你狠狠地骂过他了!”雨轻放开捂住嘴的手,看纤漾一直浅笑盈盈,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这才放心,继续说道:“我九哥还对我父皇说,他想约那北冥公主去东山赏桃花,我父皇很是开心,九哥又来邀我同行,可是我肚子都快气破了,狠狠骂了他一顿就回宫了。哼!我讨厌死那个北冥公主了,才不要去看他们卿卿我我呢!” “那后来呢?” “我回宫后,一直坐在屋里生闷气,后来实在是气不过,我就去后院荡秋千玩了。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宫女匆匆过来告诉我,说那北冥公主又进宫来了,正在父皇的勤政殿大闹,要和我九哥退婚呢!我一听就乐了,马上赶了过去,到了殿外,就听到那北冥公主在殿内赌咒发誓地在说话……” 雨轻说到这里,卷起了舌头,学着那北冥公主怪腔怪调的东黎话:“不嫁,我就是,嫁猪,嫁狗,也绝不嫁他!” 她的语气和声调学得都十分相似,听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纤漾也抿唇一笑。 雨轻很是得意,晃着脑袋又道:“我父皇很是吃惊,连连问她原因,她只是憋红了脸,死都不说,后来我皇祖母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我在殿外偷听,狠狠瞪了我一眼,不过却没骂我,我想她老人家是顾不上吧,她进了大殿,便去安慰那北冥公主,询问原因,可那北冥公主就是不说,翻来覆去就说了两个字:退婚。我皇祖母又去问我九哥,九哥也是摇头不语。我父皇和皇祖母无奈之下,便同意了。那北冥公主从怀中摸出九哥的那片衣袖,抛在了地上,狠狠跺了两脚,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雨轻说到这里,想起那北冥公主离开时的模样,脸蛋儿涨得通红,神情又羞又怒,大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纤漾姐姐,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啊?她明明和我九哥好端端地出去赏花,为什么一回来就要和我九哥退婚呢?纤漾姐姐,你这么聪明,你一定知道原因。”雨轻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满眼期待地看着纤漾,等着她给自己破解谜团。 纤漾摇了摇头,也是满眼的困惑,道“此事当真是古怪,我也猜想不到。”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雨轻很是失望,不过很快就眼睛一亮,拉着纤漾的手,叫道:“纤漾姐姐,我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北冥公主走后,我听到父皇和皇祖母商议道,说等着送走了那北冥国的小王爷和公主,就给你和我九哥赐婚呢!听到这里,我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殿里,向父皇和皇祖母央求出宫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父皇想了想就同意啦,还派了侍卫护送我来,谁知道你却不在家中,纤漾姐姐,你究竟去哪儿啦?” 纤漾微笑不语,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却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好消息。 送走了雨轻公主,纤漾回到房中,一下子被铃铛和小怜围在了中间,两个丫头都是满脸好奇,铃铛更是忍不住连连追问。 “小姐,你快告诉我,那北冥公主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和九殿下退婚啊?”铃铛快让纤漾急死了,她问了半天,自家小姐只是笑,不说话,眼睛却比那天上的星子更闪亮。 “姑娘,这事可是你安排下的?”小怜也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纤漾笑着点了点头,侧耳倾听,附近并无闲杂人等。 “小姐,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有法子让那北冥公主嫁不成阿九的,啊,不,不是阿九,是九……九殿下。”铃铛吓得捂住了嘴巴,但是马上又松开了,“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纤漾不再隐瞒,笑吟吟地道:“我用的这个法子,叫做,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这是什么意思?”铃铛问。 纤漾笑了笑,提醒道:“你们说,这北冥公主为什么会舍程大将军不嫁而选阿九啊?” “因为她喜欢九殿下啊!”铃铛想都不想地答道。 “那她不过和九殿下初次相见,她喜欢他什么呢?” “这个……这个……”铃铛抓了抓头皮,一脸困惑。 “她喜欢九殿下的勇气!”小怜忽然说道,选婿大会那天,她观察得远比铃铛仔细,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关键所在。 “不错!”纤漾赞许地看向小怜,点头道:“你们说,当北冥公主发现她喜欢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她还会喜欢吗?” “小姐!”铃铛不满地翘起嘴,小姐又在打哑谜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了。 小怜脸上却露出了颖悟的表情。 纤漾笑着解破谜底:“九殿下邀那北冥公主去郊外赏花,若是途中突然遇到一伙贼人,不但要劫财,更要劫那北冥公主的色,在这个危急的时刻,那九殿下不但没有挺身而出救护公主,反而向那些贼人服软,不但甘愿献出身上的财物,更舍弃了公主,独自逃命而去,你们说,那北冥公主会如何呢?” “啊!”铃铛和小怜登时恍然大悟,齐声说道:“原来如此!” “不过,”铃铛想了想,又问道:“小姐,那北冥公主和阿九出游,怎么会这么巧就遇到拦路抢劫的贼人呢?那北冥公主她身边不带护卫吗?阿九身边也应该有人保护啊?再说阿九的功夫那么好,他怎么会打不过那些贼人,丢下公主自己逃命啊?” “笨!”小怜实在忍不住,甩给铃铛一个大白眼。 纤漾也无语地看了看屋顶。 隔壁房间的剑影也是嘴角一抽。 第339章 剑影动心 “小姐,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小怜,你干嘛对我翻白眼,你知道原因?告诉我,快点!”铃铛急巴巴地扯着小怜的衣袖晃动着,被小怜不耐烦地甩开。 “铃铛,你动脑子想想就明白了,这事明摆着是九殿下和姑娘安排好的计划,那拦路抢劫的贼人定是九殿下派人假扮的,你想,就算是那北冥公主身边带来的护卫再厉害,能打得过九殿下派去的人吗?九殿下又怎么会真的丢下公主自己逃走?他这么做,就是让北冥公主对他失望,瞧他不起,然后主动提出退亲啊!” 小怜说完,被纤漾赞赏的目光一瞧,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原来是这样啊!”铃铛这才明白过来,刚咧开嘴笑了出来,又马上皱起眉,鼓起腮帮子问道:“小姐,你这法子好虽好,就是太损了,那阿九安排的人光劫财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劫人家公主的色啊?” “小怜,你说呢?”纤漾笑着看向小怜。 “我觉得姑娘这么安排,只是想吓吓那北冥公主,让她又羞又气,又说不出来。等吓得她胆颤心惊的时候,九殿下派去的人再假装打不过公主的护卫们,落荒而逃,这样一来,不但不会露出半点破绽,而且那北冥公主一定会因此恨死了九殿下。”小怜抬起头来,凤目中光芒闪动,侃侃而言。 “小怜,你当真是聪明。”纤漾不由地夸赞道,她确实没想到,小怜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这些事她并未亲见,却说得丝丝入扣,铃铛和她一比,那脑袋真可以砍下来当木头墩子了。 她只是推测那北冥公主的心理,她是个极好面子的姑娘,打死也不会把她被贼人调戏劫色的事传扬出去,她身边的那些护卫定是会为她守口如瓶。 铃铛的大眼睛眨啊眨,看着纤漾欣赏的目光一直落在小怜的脸上,忽然就觉得委屈了,自打有了小怜,小姐就真的不疼自己了,不但什么事都瞒着自己,还老是夸奖小怜,和小怜一比,自己一下子就被比成了路边的狗尾巴草。 她低下头来,眼圈不由自主红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死死咬住唇,不让纤漾和小怜瞧见,一扭头冲出了纤漾的房门,直扎进剑影的屋内。 剑影回头愕然看着她,铃铛扁着嘴巴,眼睛通红,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眼泪鼻涕齐流,又擦了剑影一胸襟。 还是剑影好啊,虽然他老是让自己给他洗脏衣服,臭袜子,可他这是对自己好啊,不像小姐,总是偏心小怜…… 剑影再一次愤怒了,你这臭丫头这是又闹哪样啊?爷可就这一件干净衣服了,你给爷弄脏了,爷穿啥啊? 入夜后,纤漾在剑影的护送下,再次来到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岛,和阿九相见。 阿九的眼中全是笑意,虽然他板着脸,纤漾还是从他的眼角眉梢看出喜气洋洋。 纤漾忍不住又想捉弄捉弄他。 “九殿下,听说您今天很丢脸啊?” 果然看到阿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眼中的笑意也没了。 “还不是为了你!”阿九瞪着她,低吼了一句。 纤漾咯咯笑了起来,她觉得很遗憾,这场好戏没能亲眼见到,要不是为了拖住那拓跋小王爷,她说什么也会偷着凑上去瞧瞧的,就想瞧瞧这个骄傲霸道的阿九,装起怂来是什么样子。 不过想来他一定演得极是出神入化,竟然让那北冥公主把他鄙夷到了极 “听说,你今天玩得很开心啊?”阿九的声音里隐隐有着风暴的气息,纤漾忍不住往后缩了下脖子。 阿九想起自己今天在北冥公主面前,出的那个丑,虽然是自己安排好的,也是自己故意装出来的,可这还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在一个姑娘面前认怂,实在是太丢脸了啊! 再回头听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竟然和别的男人出去骑马游春,他这火就压不住的往上冒。 “是啊,很开心。”纤漾就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打算瞒,她确实很开心。 阿九看着她笑颜如花,胸口都要憋炸了,今天对着那拓跋小王爷,她也是笑得这么山花烂漫的吗? “去哪儿玩的啊?都做什么了?”他努力压了压心头窜上来的火,语气淡淡地道。 “我们去郊外骑马了。”纤漾笑眯眯地道,“对了,阿九,你知道吗?拓跋小王爷烤山鸡的手艺真是棒透了,我还从来没吃过那么美味的烤山鸡呢,你要是尝过了,一定会把舌头都吃下去,那滋味真是,啧啧啧,他还吹埙给我听,那曲子好听得连周围的青山和河水都听醉了……唔唔唔……” 剑影守在暗处,他是不想偷听,可是这小岛就这么大,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就这么往他的耳朵里钻。他听着听着忽然就没声了,他马上就明白了屋里的两人在做什么,脸上一红。 他低下头,淡淡的月光照了下来,他的胸前泛起一片朦胧的反光,剑影怔了怔。 这是下午的时候那该死的蠢丫头,扒在自己胸前哭的时候抹在自己衣服的鼻涕! 他胸口一阵翻腾,差点吐了! 不过他就纳闷了,那丫头往自己怀里扑的时候,自己明明可以闪开的,为什么却没闪?她往自己怀里抹鼻涕的时候,自己明明可以把她丢出去的,为什么却没丢?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她抱住他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升起的异样感?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被一个姑娘家紧紧地拥抱。 那第一个抱住他的人,当然是苏姑娘。 剑影永远忘不了那感觉。 那晚淡淡的星光下,苏姑娘中了那四个恶棍的药,她笑得那样娇媚动人,却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都要不能呼吸了,全身的寒毛直竖,身子像被人点了穴,动都不能动,我的妈呀,太可怕了!剑影从来没想过,被一个姑娘抱住的感觉,会是这样的可怕! 那个拥抱,成为了每个夜晚折磨他的一个噩梦! 第340章 共赴东山 可是有一天,这个魔咒像是突然被人破解了,这个解破魔咒的人,就是那个脑袋跟木头一样的笨丫头铃铛。 当她扑在他怀里哭的时候,他心里真是恼怒极了,可他心里升起的异样感让他没有马上把她丢出去,她抱着他的感觉,真是太……太奇怪了,和苏姑娘完全不同! 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姑娘的身体会那么软,她的胸前像是藏了两团又暖又热的大棉花,在他身上蹭得热热的,让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变快了。 当她离开他怀里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好奇,狠狠地往铃铛那丫头的****盯着看了好几眼,她的胸前果然胀胀鼓鼓的,像是藏了两颗饱满的水蜜桃,看起来很挺,可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软呢? 那个拥抱之后,他脑子里不只一次地在想,那丫头到底在衣服里藏了个什么?为什么一想到那种绵软的感觉,就让他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 所以当铃铛第二次冲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几乎是怀着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期待心情,任她把鼻涕眼泪弄脏了自己最后一件衣衫,然后去小心翼翼又满怀好奇地感受着她的****贴紧自己身体的奇异感觉…… 那感觉……真不错! 剑影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了开去,他脑子里浮现起铃铛那因觉得委屈而扁起来的小嘴,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冲动,他很想学着自家王爷对苏姑娘那样,去尝一尝这笨丫头的嘴唇是个什么味道! 他自小接受的是极为严苛的影卫训练,十四岁那年开始跟随在南宫朗的身边,南宫朗生性清冷,不近女色,他自是一切唯九殿下马首是瞻,一举一动皆以自家王爷为楷模,也修得了一副清心寡淡的性子,对女人从来不假辞色,更何况这十年来跟在王爷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更没有接触到女子的机会。 可是,在这样一个星月朦胧的夜晚,这个清心寡欲了二十四年的剑影,这个从来没想过男女之事的青涩男人,像是一下子开了窍,对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心绪起伏,想着奇特的心事。 竹中,纤漾刚刚帮阿九驱完毒,正坐在灯下用白布擦拭金针。 阿九见她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喜气,“什么事这么开心?” 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定是雨轻告诉了她父皇和皇祖母即将为二人赐婚的消息。 “这个消息你知道了一定更开心。”纤漾笑得又是甜蜜又是灿然,看得他又想凑过去亲她了。 “唔,阿九,别闹,你听我说。”纤漾往后一闪,避开了他伸过来的嘴,笑道:“阿九公子,九殿下,我要恭喜你,不出三日,你体内的毒就会全部驱毒干净了从此以后,你将再也不会夜夜受到这蛊毒的折磨,这个消息,你听了之后,开不开心?” 阿九身子一颤,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纤漾,纤漾笑着冲他直点头,阿九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抱起了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纤漾横躺在他的怀里,两只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吟吟地点头,“阿九,再过三天,你的毒,就会彻底好了!” 阿九开心地大叫一声,这真是他二十年来想都不敢想的好消息,他只觉得一颗心像在云里飞翔,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那股从天而降的喜悦让他有一种想要奔跑的冲动。 他抱着纤漾冲出了竹,沿着小岛飞快地狂奔起来,只转得纤漾的头都晕了,发髻也散了,她也是满心欢喜,看着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阿九,只觉得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开心的事呢? 两个深深爱恋的人,终于要冲破重重阻碍,结成眷属,从此以后,终身为伴,再不分离! 剑影把两人的话听得一丝不漏,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忍不住绽开了淡淡的笑容。 出乎纤漾意料之外的是,第二天,那个拓跋小王爷居然又上门来了,理由还是找她出去骑马。 纤漾以为他昨天回去后得知北冥公主和阿九退婚的事,会气得直跳脚。 然而,并没有。 拓跋小王爷笑得依然比阳光灿烂,一口雪白的牙衬着他微褐色的皮肤,漂亮得耀目。 纤漾没有拒绝。 笑着摸了摸马头,她和千里雪打了个招呼,再取出自制的方糖放在掌心,千里雪果然极是爱吃,吃完了又舔了舔她的手心,痒的她咯咯直笑。 拓跋小王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愤愤不平地想,这该死的千里雪,平时对自己爱搭不理,现在见了人家漂亮姑娘,竟然背主求荣,这么谄媚地舔人家姑娘的手心!回去以后,一定狠狠地抽它一顿鞭子! 不过一转头,他又露出灿烂笑容。 两人一前一后,骑马出了帝都城,到了城外,拓跋小王爷走的却是另一条路,纤漾问道:“小王爷,你要去哪?” 拓跋小王爷回头展颜笑道:“东山,看风景。” 纤漾的心“咚”地一跳,脸上却毫不动声色。 她有些心虚,悄然回头向身后瞧去,只见后面跟随的全是拓跋小王爷带来的随从护卫,比昨天多了足有数倍之众。 “你放心,如果遇到了拦路打劫的贼人,本王一定不会像那个九殿下一样,把你一个人丢下,自己逃命去的。”拓跋小王爷忽然从马背上转过头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而且本王今天带来的,全是我北冥国最勇猛的战士,这世上还没有哪一伙贼人能够从他们手底下活得了命去。” “小王爷的话,是什么意思?”纤漾鉴貌辨色,一听这话,便知他已经猜出了真相只好故作不知。 “你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本王的话你会不懂是什么意思?”拓跋小王爷冷声一笑,淡淡地讽刺了她一句,别过马头,继续前行。 “小王爷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公主殿下?”纤漾见他不疾不徐地策马而行,便双腿一夹,催动千里雪追了上去,把身后的随从远远甩开。 你还好意思问? 第341章 为她绾发 听了纤漾的话,拓跋小王爷心头有气,忽地扬鞭一击,正好抽在千里雪的马臀上,千里雪顿时撕开四蹄,泼喇喇地狂奔起来。 纤漾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腔子来了,她紧紧趴在马背上,手指抓住缰绳,再不敢松开半点,只觉得耳畔风声凄厉,身子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上,颠簸异常,心里把那拓跋小王爷骂了个半死,偏偏他还不依不饶地追在她身后,不停地在千里雪的马臀上挥鞭驱策,千里雪在这般刺激之下,不断地加速,彻底跑发了性子。 这下子纤漾真是吃足了苦头,她被颠得头晕眼花,身体好几次都维持不住平衡,险些摔下马来,拼命咬牙忍住,心里只盼千里雪跑得累了,会慢慢减速,哪知道这千里雪乃是北冥国千选万选而来的千里良驹,竟然越跑越快,速度有增无减。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纤漾全身都没了力气,握缰的手渐渐无力,她闭了闭眼,决定拼上一拼,再这样跑下去,自己非给累吐了血不可,她斜眼一瞧,千里雪正跑在河岸的旁边,眼前一亮,暗暗甩开马镫,瞅准时机,身体往下一滚,往河中摔落。 她盘算得很准,自己这一下摔到河中,不会有什么大碍,哪知她身在半空,突然腰间一紧,已经被拓跋小王爷挥出来的马鞭卷住,往回一带,她一下子跌落在他的马背上。 “想跑么?有这么容易?”拓跋小王爷脸沉得像下雨,冷哼一声,一只手紧紧揽在纤漾的腰间,另一手挥鞭在乌云盖雪的臀上重重一击,乌云盖雪原本就在疾驰当中,吃了这一鞭,只跑得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纤漾差点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受了,胃部上下翻腾,几欲作呕,拓跋小王爷的手更是像铁爪一样紧紧抓在她的腰间,让她又痒又疼。 该死的,你这只外国鸟儿!究竟要做什么!想折腾死本姑娘么! 纤漾心中大骂不己,她也想张嘴痛骂,可一张嘴,风就呼呼地灌了进来,只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拓跋小王爷全力疾驰了一阵,终于闷在胸口的一口郁结之气渐渐消散了,乌云盖雪渐渐减慢了速度,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 乌云盖雪停在一处山谷之中,漫山遍野地开遍了红灿灿的野花,放眼望去,云蒸霞蔚,如火如荼。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里比外面的秋天也来的晚一些。 拓跋小王爷一跃下马,山谷的地上落满了粉色的花瓣,他一屁股坐在一株花树下,气呼呼地瞪着纤漾。 纤漾咳了好几声,终于回过气来,从马背上爬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躺在桃花瓣上,鼻中萦绕的全是香甜的花香,让人心神畅快。 她运了一会儿功,觉得恢复了不少精神,睁开眼坐起身来,对着拓跋小王爷喝道:“你发什么疯?” 拓跋小王爷冷着脸道:“你们这么做,就没想到过后果?”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一样。 “什么后果?”纤漾蹙眉。 “你们想出这种法子来戏弄我妹妹,就不怕我回国之后把真相告知我父皇?你们就不怕我父皇一怒之下,兴兵攻打你们?”拓跋小王爷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紧紧地盯住纤漾的脸。 他果然瞧出来了! 纤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声音中浓浓的威胁之意正是她担心的,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你会吗?”纤漾反问。 “哼!”他重重哼了一声。 纤漾放心了,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在他脸上转了转,微微一笑道:“小王爷,你有什么条件?” “嫁给我!”他想都不想地答道。 “换一个!”纤漾也想都不想地拒绝。 “嫁给我!”他挑高了眉毛,提高了声音。 拓跋小王爷眯了下眼,忽然笑了,就像冰山解冻,春风拂暖,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纤漾还是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喜欢他板着脸阴沉沉像块寒冰。 “告诉我,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拓跋小王爷身子往前一凑,脸上满是好奇,“是你,还是那个胆小鬼?” “小王爷这么聪明,你说呢?”纤漾听他管阿九叫胆小鬼,白他一眼。 “一定是你,那个药罐子没那么聪明!”拓跋小王爷翘了翘鼻子,不屑地道。 “你再说他坏话,我就不和你说话了。”纤漾沉下脸来。 拓跋小王爷忿忿地道:“那家伙有什么好,值得你对他这样么?他有我长得好?有我武功高?有我烤的山鸡好吃?” 对他这种极度自恋的问题,纤漾知道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回答。 她抬起手,想整理一下披散下来的头发,刚才一段疾驰,她束发的头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满头青丝垂满了肩背,长发及腰,可她对打理长发一直就不在行,这时小怜铃铛都不在身边,她皱了下眉,有些不知所措。 拓跋小王爷看在眼里,从腰间解下一柄弯刀,抬手一挥,削下了一截粗壮的桃树枝,仔细地雕琢起来,片刻功夫,一把小巧而略显粗糙的桃木梳出现在他手中。 “给你。”他递给她。 纤漾诧异地接过来,看他一眼,嫣然一笑,“小王爷,你的手真巧。” “我就再有一百般好处,在你眼里还是及不上他,对不对?”拓跋小王爷瞪了瞪眼,有些不服气地道。 纤漾一笑不答,用桃木梳慢慢地梳着长发,“小王爷,你能再帮我削个簪子吗?” “用什么簪子啊,麻烦。”他不耐烦地道,一挺身站了起来,走到纤漾身后,“我帮你梳辫子。” 纤漾简直不敢相信地瞅着他,他这样的男人也会为女人梳头? 拓跋小王爷没理会她吃惊的眼神,从她手中接过桃木梳,熟练地为她编起了发辫。 真是小瞧人!他们北冥国不管男女,都喜欢结成发辫,自是人人都会梳理,她以为人人都像她这么笨!不会烧烤猎物,连梳个辫子也不会! 笨!真是笨! 第342章 三月之约 拓跋小王爷一边鄙夷着纤漾,一边熟练地编绕着手中的发丝。 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异样。这是他生平头一次,为一个姑娘梳头。 指上缠绕的青丝柔滑乌亮,宛如一匹上好的丝缎,他的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清香,不知道这香气是来自她的发间,还是山谷里的花香,竟一直透进他的心里,就像指间缠绕的发,丝丝缕缕,缠绵不绝。 他忽地心念一动,若是能一辈子这样为心爱的姑娘梳头,也未尝不是一种人生至乐。 但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一辈子为女人梳头?没出息! 这岂是他北冥国的男人该做的事? 拓跋小王爷帮纤漾编好了两条长长的发辫,努力驱走心中产生的异样感觉,走到她身前,盘膝坐下,托起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纤漾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 “你这样,真像我们北冥国的姑娘。”他突然开口,话声带着抹说不出的遗憾。不知怎地,他一直有种感觉,她应该是属于他的,应该属于他们北冥国! 纤漾莞尔一笑,拉过发辫瞧了瞧,暗自称赞。 “我要回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拔下一根青草,又丢开,闷闷不乐地说道。 “哦?”虽然早就料到,纤漾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拓跋小王爷转头看她,“我走了,你就开心了,对吗?没有我这个讨厌的人纠缠你,你很快就会嫁给那个家伙了吧?” “小王爷你何必枉自菲薄?我要是讨厌你,会和你出来骑马吗?”纤漾坦然答道。 “那你对我,是喜欢的?”拓跋小王爷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纤漾想了想,点点头。 她不讨厌他,相反,是有点喜欢,但这种喜欢和对阿九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这个拓跋小王爷虽然傲慢自大,自以为是,但他爽朗率直的个性也显而易见,他粗率中不乏温柔,机敏中又带着点天真,如果能和他结之为友,她还是很乐意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嫁我?”拓跋小王爷急道。 纤漾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就是他的天真之处,或许他们生在草原上的人,心思都是这般的单纯,直来直去,没有弯弯绕绕。 “小王爷,我会喜欢很多很多东西,也会喜欢很多很多人,但是喜欢,不代表就一定要拥有,比如这满山谷的桃花,美得让人迷惑,我喜欢这里的花,但我不会因为这种喜欢,就把这山谷里的桃花全都挖掘了,然后栽种在自己的家里。” 纤漾含蓄地说道,她知道他一定会听懂她的意思。 果然,拓跋小王爷听了她的话,垂下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北冥语。 “你说什么?”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满山谷的烂桃花!”他气恼地挥出腰刀,一刀一刀地砍在树干上,落下了满树花雨,纷纷扬扬,洒在二人身上。 纤漾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公主殿下,也跟你一起回去吗?”她聪明地转换了话题。 “嗯,”拓跋小王爷点点头,忽然说道: “那个程大将军……不是女人的良配,那家伙就是一个冷血的石头,根本不懂什么是女人,他就是一柄脱鞘的刀,只知道杀人!我妹妹嫁给他,迟早要吃苦头。至于你的那个心上人,九殿下,也一样!在他的眼里,这天下只有你一个女人,其他的姑娘在他眼中,全是粪土!我妹妹要是真嫁了他,也不会幸福!” 拓跋小王爷说到这里,昂起了胸,挺了挺,傲然道:“她迟早会知道,这天底下真正勇武的男人,她真正该嫁的男人,不是你们这里的人,而是我北冥国的好男儿!” “那你父皇为什么要下这样一道诏书,还千里迢迢地派你来送亲?”纤漾不由诧异问道。 “舍妹性子玩劣,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他说到这里,看到纤漾眼里露出揶揄的笑意,知道她在笑自己也是如此,哼了一声,道:“若是不让她出来见见世面,吃点苦头,她又怎会知道这天下之大,怎么会知道我北冥国男人的好?你和九殿下想出来的这个办法,虽然恶劣之极,但却正合父皇和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们北冥国压根儿就没想和东黎结亲?”纤漾倒抽一口凉气。 “不错!我北冥泱泱大国,舍妹又是我父皇的掌上之珠,岂会轻易下嫁你东黎国人,父皇此举,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你东黎国的态度,至于结不结亲,全要看舍妹的心意。”拓跋小王爷也不隐瞒,坦然相告。 纤漾想不到他把这等机密之事都毫不忌讳地向自己透露,心中一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必害怕,你东黎国有那尊战场杀神坐镇边疆,我北冥岂能轻易相犯?”拓跋小王爷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是迷人,“如果你嫁给我,我可以保证,两国永结为姻亲之邦,世不相犯,你意下如何?” “小王爷何必旧话重提,你知道我是一定不会答应的。我国虽小,但也不是任由你北冥国想欺就欺,想犯就犯,别说我朝中有程大将军,就算是我一个区区小女子,也不会容许你北冥人的铁蹄犯我边境一分一毫的土地!” 纤漾一字一字地说道,抬起头,毫不退缩地直视他的眼睛。 “得了,别提这扫兴的事,我只问你,是否除了嫁给我,别的事你都答应我?”拓跋小王爷挥了挥手,像赶走了一只讨厌的苍绳。 “只要拓跋小王爷愿意维持现状,保证两国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受战乱之扰,我愿意答应你。”纤漾干脆地答道。 “好!这个给你!”小王爷一抬手,把一件物事放在纤漾的手中,“我的条件就是,三个月之内,你学会吹奏此曲,然后来北冥国见我,当面吹给我听,我就为你向父皇瞒下此事,绝不向他透露一个字,并保证在这三月之内,我北冥国绝不会兴兵犯你边境,你可答应吗?” 第343章 盒子有毒 那物事是一个精美的藏蓝色锦袋,上面用金线绣着古怪的花纹,纤漾轻轻一捏,已经猜到,打开来,果然是那只他佩在身边的古埙,还有一页薄纸,像是一张曲谱,写的是宫角羽徵商等东黎字,纤漾不认识古谱,看得微微一愣,抬头讶然看向他。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吹曲子?”他的这个要求大出她意料之外,她半点也猜不到他是什么用意。 “不错,你答应吗?”他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好,我答应。”他的要求虽然有些稀奇古怪,却并不算是过份,做起来也不是很难。 拓跋小王爷开颜一笑,从地上一跃而起,跳上了他的乌云盖雪,策马扬鞭,疾驰而去,风中隐隐飘过来他的朗朗笑声。 “千里雪……送你了,三月之后……骑它前来见我……” “不可能!”纤漾好笑又好气地看他,直截了当地道:“小王爷,你痛快点,除了这个条件,别的我都答应你。” 北冥国王子和公主启程回国的那一天,仪式比当初进帝都还要隆重。 景阳帝亲率文武百官,相送到十里长亭,几乎满帝都的百姓也都出城相送,那场面据说是盛况空前。 纤漾却没去相送。 该说的话,在那个开遍桃花的山谷中已经说清,他的情意,她无法接受,只能辜负≥使再见,也只能相对两无言。 更何况,她早就猜到,那天他来找自己,是特意来向自己告别的。 她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一树桃花开得满树芳菲,手中抚摸着古埙,默默地出神。 直到铃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小姐,这是哪儿来的一把破梳子啊,真难看,真粗糙,我去帮你扔了它。” “别扔。”纤漾蓦然回身,见铃铛正站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那把拓跋小王爷雕刻的桃木梳,一脸的嫌弃。 “给我。”纤漾伸出手来。 铃铛不解地把梳子递给她,嘀咕道:“不就是个破烂梳子,小姐你至于这么宝贝吗?咱们屋里有得是比这个烂木头更好的梳子,对了,小姐你还记得吗?夫人留给你的首饰里,有一把外国进贡来的琉璃梳,晶莹剔透,比这个漂亮一百倍!我这就去找出来。” 纤漾微笑不语,把桃木梳放进怀中收好。铃铛不会知道,这把桃木梳代表的意义。 那是拓跋小王爷送给她的一颗真心,虽然她不能回报,但她不会漠视别人付出的深情,她会把这份情义,好好地珍藏起来。 铃铛找出那个式样古旧的梳妆匣,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 纤漾瞅着那梳妆匣上镶嵌的泛黄珍珠,心中忽然一酸,像是回想起了旧事,她知道这定是原身留存下来的记忆,让自己心有所感,不禁微微唏嘘。 “啊!”正准备翻找梳子的铃铛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指着匣中的首饰,颤声道:“小姐,你快来看,怎么、怎么会这样?” 纤漾忙起身走过去,往匣中一看,也是大吃一惊,紧紧地皱起了双眉。 这梳妆匣和匣中的首饰是纤漾娘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原身最珍贵的东西,被苏若兰花言巧语地哄骗了去,后来在纤漾用计之下,终于物归原主。 纤漾曾经打开来瞧过,里面的首饰件件精美,有代代相传的旧首饰,花式古朴,也有苏夫人特意为女儿准备的添妆之物,一枚发簪,一只耳环都透着母亲对女儿的浓浓关爱。 她怕被触动心酸往事,不敢多瞧,也不准备再戴,于是吩咐铃铛仔细收好,妥善保存起来。 可今天铃铛一打开匣子,匣中的首饰竟然变得九零八落,几乎没有一件是完好无损的,她拈起一枚碧玉发簪,刚刚拿在手中,那簪身竟然“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簪头镶嵌的碧玉滚了滚,摔落在地,碎成了数瓣。 纤漾心中猛地一痛,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这块拇指般大小的碧玉是苏夫人的祖传之物,传女不传男,传长不传幼,传到纤漾的时候经历了整整八代,没想到今天竟然毁在她的手中! 铃铛吓了一跳,忙俯身去捡拾地上的碎玉,她知道这块玉对小姐意味着什么,心里也是又酸又痛,说不出的难受。她取出帕子,把碎玉包好,看着纤漾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说话,张了张嘴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瞪着匣中破烂不堪的首饰呆呆地出神,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匣子首饰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纤漾凝定了一下心神,她知道金银之器最是坚固,能够历久弥新,如今变成这样,定有原因。 她正准备在匣中翻找,忽然旁边伸过一只手,拦住了她,“姑娘,小心。”正是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小怜。 “怎么?这匣中有古怪?”纤漾抬眼看她。 “嗯。”小怜神色凝重,双眼一眨不眨地注意着匣中,看了一会儿,目光在梳妆台上一扫,取过一枚桃木簪,在匣中拨了几拨,露出匣底的一物,说道:“姑娘,你来看。” 纤漾凝眸瞧去,只见匣底趴着一只小指甲盖大小的青金色虫子,正伏在一枚纯金打制的玫瑰花冠上一动不动,只有两只小小的触须在微微抖动,显然是个活物。 “这是什么?”纤漾盯着那虫身上鲜艳的孔雀蓝花纹,心里突然觉得毛毛的。她知道,天下之昆虫,颜色越是鲜艳,说明这虫子越是奇异,就像是花纹绚烂无比的蜘蛛,定是怀有剧毒。 “这个叫蓝金花虫,生性最喜食用金银之物,吃得越多,毒性越烈,寻常人被它咬上一口,就会全身水肿,不治而亡。这只虫儿背上的颜色这么鲜亮,想来定是吃过了不少的金器银器,这只盒中首饰中含有的金银,倒有一大半儿进了这虫子的腹中。”小怜不假思索地说道。 铃铛听得那蓝金花虫有毒,吓得脸色惨白,“啊”地一声尖叫,缩在纤漾的身后,再不敢向那匣中的小虫瞧上一眼。 第344章 一丘之貉 “它可会飞?”纤漾听了小怜的话,心中一动,原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所知道的毒物,均是现代常见的。 像这么古怪专吃金银的虫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会,但是它爬行极速,稍不留神,它就会跑得踪影不见。”小怜抢上一步,“啪”地一声关上了匣盖,并取过一块布条,将匣子缠得紧紧的,这才呼出口气,“好了,这下子它就跑不掉了。这虫子只吃金银之物,却是啃不动木头和布料,所以想捉它,也并不为难。只是可惜了姑娘的这一匣子首饰,好端端地竟然变成为它的腹中之物。” 纤漾点了点头,转头对铃铛道:“铃铛,你去找一个木头盒子来,再取两枝竹筷,我要把这只蓝金花虫捉出来,剩下的这些首饰,可不能让它再吃了。” 铃铛的脸色一白,扯着纤漾的衣袖道:“小姐,咱们别捉它了吧,小怜不是说它有毒吗?万一……万一……被它咬到就不好了。不如就让它呆在这盒子里吧,它吃光了盒子里的首饰,没得吃了,活生生的饿死它!”她心有余悸地看着首饰匣,生怕里面的虫子飞出来咬她似的。 “怕什么,有小怜在,不会有事的,快去吧。”纤漾嘴角含笑,淡淡地瞟了小怜一眼。 铃铛提心吊胆地走了出去。 小怜听了纤漾的话,脸色微微发白,眼神闪躲,不敢看向纤漾。 “小怜,这只蓝金花虫的来历,你从何得知?”纤漾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托着下巴注视着小怜,淡淡地笑。 “姑娘,我、我是……”小怜支吾了一声,然后咬住下唇,垂首不语。 “让我猜上一猜,你定是从书上看来的,对不对?”纤漾微笑道。 “……”小怜的头越垂越低,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是哪本书呢?能不能让我瞧上一瞧?”纤漾好奇道。 “姑娘!” 纤漾幽幽一声叹息,缓缓道:“小怜,你究竟要瞒我要什么时候呢?” “姑娘!”小怜蓦然抬眸,凤眼中又露出那股楚楚可怜的神气,但是看在纤漾眼中,却再也不会觉得眼前的少女娇柔可怜了。 “你不说,我也不逼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你既然处心积虑地来到我身边,总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和秘密,我只是好奇,以你的毒术,加上我对你不曾设防,你若要害我,想必是轻而易举之事吧,为何你迟迟不曾动手?反而几次三番地提醒我?” 纤漾眨了下眼,她确实是好生不解。 对小怜的怀疑,原是从那碗乳酪羹开始,直到那天她焚烧香药,第二天竟然比平时多睡了一个时辰,仍然觉得神困倦乏,显然是被人在香药中又添加了一点别的物事,能接触到这香药的除了铃铛,就只有小怜了。 再加上今天这小怜居然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罕见之极的蓝金花虫的特色和毒性,让纤漾一下子就断定,小怜就是那个一直隐身在暗处,自己处处提防小心的同道中人,下毒高手! 她原本以为这人是敌非友,可千料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小怜,难道她之前的判定竟然错了不成? 这小怜和那秦氏并非一伙? “姑娘,我真的不能说,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自从跟随了姑娘,就再没对姑娘你起过半点加害之心。”小怜的嘴唇被她咬得发白,她并没向纤漾下跪祈求,身子微微发抖,却站得笔直,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定。 “我知道,但凡你对我有一点加害之心,我岂能容你呆到今日?”纤漾眼眸一厉,让小怜的心突地一跳,低下头去。 “你不说,也由得你,只是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和我同睡一房,我可不想让自己的身边睡一个用毒高手,免得自己什么时候被毒死都不知道!” 纤漾说到这里,唇边忍不住透出笑意。只是小怜垂着头,却没看到。 小怜的反应原在纤漾的意料之中,她不说反而正常,如果说了……那也定是谎话。 昨晚的酒宴之上,酒酣耳热之际,那北冥国的公主突然越众而出,取出一条袖帕呈给陛下,说道这袖帕乃是那、那南宫朗殿下送给她的订情之物,她说北冥国有一规矩,男子以袖帕赠于女子,乃是互通姻亲之意,南宫朗殿下在东校场众目睽睽之下送她此物,分明是向她表达结亲之意,她已经同意嫁给南宫朗殿下,故而她请求陛下,为他二人当众赐婚。” 说完这话,苏丞相双目炯炯地看向纤漾:“纤漾,昨日校场之中,可有此事?” 纤漾想了想,点头道:“确有此事。” 她想起那北冥公主不时从怀中摸出一方断袖放在唇边,更经常露出小儿女含羞怯怯的模样,以及她看向阿九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当时自己还暗暗好笑,这南宫朗的颜值逆天,竟然让北冥国公主一见钟情。 原来……这北冥公主看上的意中人,竟然是自己的阿九! 此时回想起来,纤漾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苏丞相听了女儿这话,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好他个臭小子!他既然去参加你的择婿大会,又向那北冥公主赠袖求亲,朝三暮四,到处留情,和他那四……四殿下都是一丘之貉!” 他怒气冲冲地转向纤漾:“纤漾,这等无情无义之辈,非你良配!幸好太后娘娘凤体抱恙,没把你许配给他,这才没误了你的终身。” 纤漾却不生气,抿唇一笑道:“爹,据女儿所猜,那南宫朗殿下定然不知道这北冥国的赠袖习俗,不知女儿猜得对不对?” “对啊!对啊!你怎知道?”苏丞相被女儿一言提醒,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昨夜宴会上的情形,继续说道:“那九殿下确实不知,他乍闻此事,登时急红了眼,指天立誓向陛下表明自己不知道北冥国有这等风俗,说他对那北冥公主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请求陛下和太后娘娘为他指婚,想求你为他的九王正妃。” 第345章 残忍狠毒 “不是她,就是她,又或是她二人一起商量好的毒计。 ”纤漾的目光落在那只首饰匣上,看着盒子里被蓝金花虫啃得残破不堪的首饰,眼中满是痛惜,随后又露出痛恨之色。 这母女二人,当真是残忍狠毒!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毒计来加害自己! 她们加害自己,纤漾半点不怕,可是她们想出的这个毒计,却生生地毁了纤漾的娘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怎不让纤漾恨之入骨! 正所谓,打蛇不死,定受其害。 自己还是太过心慈手软,加上这段时间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对付二人,反倒给了她二人喘息之机。 好罢!自己就来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回报二人一个出其不意的大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蓝金花虫去咬这二人一口,就这么轻易地让她们死了,好像是太过便宜了二人。 纤漾想了想,拿起那只檀木盒子递给小怜,道:“你帮我喂着它,金子银子,咱们有得是。” “姑娘,你真的让我喂这虫子?你不怕我……”小怜欲言又止。 “怕什么?你觉得我会怕么?”纤漾扬了下眉毛,似笑非笑。 铃铛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儿,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觉得小姐和小怜说的话她半点也不懂,不过小姐说要用金子和银子喂那有毒的小虫子,她倒是听明白了。 “小姐,咱们哪有这么多的金子银子喂它啊,我可不许你把这些好不容易赚来的银票换成金银去喂这该死的虫子。” “真是个财迷丫头!”纤漾笑着嗔骂她一声,想了想,问道:“铃铛,那天我从百花宴上带回来的那个大包袱呢?” 铃铛从衣柜里取出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她一直好奇小姐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可是纤漾不说,她就不敢私自打开来瞧。 现在小姐终于要揭开这个谜底了,她一下子兴奋起来,把刚才的委屈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姐,你这包袱里是什么啊?”铃铛一脸好奇地问纤漾。 纤漾抿唇一笑,这个包袱里面可全是她从百花宴上赢回来的赌注,竟然被自己忽略了这么久,“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全都是好东西。” 好东西? 铃铛的眼睛一亮,快手快脚地解开包袱,打了开来,然后一下子就被耀花了眼,就连小怜都看呆了眼。 天哪!这是多少好东西啊? 且不说一叠叠厚厚的银票,看着约莫就有十余万两,还有数不清的珍宝首饰,珍玩异品,更有一些是她们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好物事。 铃铛随手拾起一块玉佩,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这块玉佩大约有巴掌大小,玉质通透,温润无瑕,拿在手里竟然不觉得凉沁,而是有一种温温的感觉,铃铛也是自小在丞相府里长大的,见过的奇珍异宝也不在少数,这块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她放下玉佩,再看过去,不由得张口结舌,这包袱里的哪一样东西,无不和这玉佩一样,价值连城。 “小、小姐……你,你从哪,哪儿弄来的……这些啊?”铃铛被吓住了,舌头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一脸骇然地看着纤漾,呆呆地道:“小姐啊,你是把皇宫中的宝贝全偷出来了吗?” “扑哧——”纤漾被铃铛的傻样逗笑了,她大笑着拍了拍铃铛的后脑勺,笑道:“你这个笨丫头,小姐我有这么大的胆子从皇宫中偷东西吗?是嫌我这颗脑袋长得太结实了?这些东西全都是我赢回来的,光明正大赢的!你说这些钱,够拿来喂那虫子的了吗?” “啊?”铃铛张大了嘴巴,样子更傻了。 纤漾走上前,在包袱中翻捡了一番,找出一枚小小的玉章来,摊在手心中,对铃铛道:“铃铛,你来猜一下,这枚小玉章能值多少钱?” 铃铛对着那玉章打量了几眼,扁了下嘴巴道:“就数这个不值钱,虽然玉质白糯,但又薄又小,值不得多少银子,还是这块玉佩值钱!”她拿起那块暖玉佩,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哈,蠢丫头!告诉你吧,这里面最值钱的就是这枚小章,它价值整整……”纤漾故意顿住,卖了个关子。 铃铛气得拿眼睛剜纤漾,小姐又来这套。 纤漾微笑道:“它可以从帝都的任意一家钱庄取出银子来,你们猜,能取多少?” 铃铛眼睛发亮,试探道:“一万两?” 纤漾摇摇头,道:“太少,再猜。” “那……十万两?”铃铛咬了咬牙,狠狠地加了十倍。 “切,眼皮子浅的小丫头,往大里猜。”纤漾不屑地扁下嘴。 “一、一百万!”铃铛的嘴唇都哆嗦了。 “没那么多,是五十万两!”纤漾肯定地点头道,这笔巨款是从南宫朗那赢来的,自己要是不给他全部提光,怎么对得起他! 铃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小怜也是一脸的愕然。 “天哪,好小姐,你要这么多的银子,该怎么花啊?”铃铛翻着眼睛,一副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的表情。 纤漾却像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她嘴角轻轻勾起,默默地念道:南宫朗! 事不宜迟,纤漾当天下午,就带着铃铛和剑影,把帝都的钱庄逛了个遍,这枚玉章果然像南宫朗所说,任意一家钱庄都可支取,可惜当时的银票面值最大的不过是五百两的面额,五十万两就是一千张,铃铛背着那个厚厚的包袱,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提心吊胆地,不时回头张望,纤漾拍拍她,对着剑影努了下嘴:“有剑影在,你还怕有人会抢了去不成?” “他?他有那么厉害吗?”铃铛狐疑地看了剑影一眼,那么瘦,那么高,像个竹竿儿,风一吹就能刮倒一样。 “他厉害不厉害,你以后自然会知晓。”纤漾懒得和这丫头多说,上了自家的马车,“去回春堂。” 第346章 产生幻象 她已经好几天没去看望义父周剑,心中挂念,加上她还需要采购一批药材,用处么,她的双眼微微一眯…… 义父鬼谷子身康体健,自打按照她提供的药材浸浴之后,精神奕奕,看上去竟然像是年轻了数年,拉着她的手,不停询问她近况。 纤漾简略地说了几句,便提出想去药房选购一批药材,周剑自是欣然应允。 从回春堂出来回府的路上,纤漾看着车中堆得小山样的材料,颇为心满意足。 回春堂不愧是帝都第一医馆,她这一趟几乎把需要用的药材和用料全都置办齐全了。其中,有给那小怜准备丰胸用的一些药材和草药,而让她感到意外之喜的是,在回春堂的药房里,她还发现了一种在现代曾经见过的材料,这种材料经过提纯之后,可用来制作一种奇异的迷雾,能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可惜古时的人却没人识得,当它是废材一般丢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纤漾目光一闪,把这块像烂木头疙瘩一样的材料拾了起来,这材料目前正合她用。 这,就是她精心为那渣男渣女准备的大礼。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成事的契机。 纤漾回到房中,小怜和铃铛把今天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地搬了进来。 纤漾看了铃铛一眼,道:“铃铛,你先出去吧。”铃铛嘴巴一扁,正觉得委屈,忽然看到纤漾打开一只盒子,里面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蜈蚣,红褐色的头,黑色尖利的尾,吓得她腿肚子都抽了,哪里还等纤漾说第二句,撒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纤漾眼角一瞥,看着铃铛直冲进了剑影的房中,暗暗好笑。 这丫头现在已经把剑影当成保护神了,不管是受了委屈还是害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姑娘,我可以留下来吗?”小怜脸上露出好奇之色,轻声问道。 纤漾想了想,让她留了下来。 虽然她来小怜的来历丝毫不知,但是对她用毒的手法却很是佩服,能够把蕃木鳖和草乌头的剂量配比用得如此恰到好处,连她都自愧不如。 而且有小怜在,肯定能帮她不少忙。 她没有猜错,小怜果然对纤漾今天取回来的这三样毒物了若指掌。 这三种毒物分别是红龙蜈蚣,飞燕草和独角仙,这三样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都是既可入药,也可制毒,所以许多医馆药馆都可以买到。 小怜刚开始还有些忸怩,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纤漾白她一眼,淡淡地道:“你在我面前还需要遮遮掩掩么?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小怜被纤漾一激,索性放大了胆子,将盒子一一打了开来,指着每种毒物,将其特征、毒性和用法说得详细无比,连纤漾听了都觉得眼前一亮,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小怜,你究竟从哪儿学的这么高明的毒术?”纤漾忍不住赞道,她潜心医学,所学的毒术也只是用于以毒攻毒,不像小怜,竟然把毒术研究得如此细致入微。 小怜却闭嘴不答,纤漾一笑,也不再追问,把那些毒虫毒草的通通交给她处理。 她看着小怜手法娴熟地把蜈蚣的第一对足用小刀切割下来,然后用银针挑破毒囊,将透明的毒液挤在一只瓷碗中,不由暗暗点头,小怜果然是个用毒的行家。 世人都知蜈蚣有毒,但鲜少有人知道,其实蜈蚣并非全身皆毒,它的毒液集中于头部,确切来说,它的毒囊生于它的第一对足,只要切掉蜈蚣的头部,这蜈蚣的身子不但可以入药,更是一道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纤漾也没闲着,她取过那只木头疙瘩一样的材料,放进香炉,点火焚烧了起来。说也奇怪,这块木头烧起来无色无烟,没有半点异样,小怜看在眼里,不由露出吃惊的表情。 这块材料全部燃烧殆尽后,只余下一些浅灰色的粉末,纤漾小心翼翼地全部收集起来,装在一只小瓷瓶中。有了这个粉末,再混以小怜准备好的毒液毒粉,就会制成一种迷幻性极强的药剂。 纤漾见小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举动,不提防手中的小刀一刀切下,险些切在自己的手指上,喝了一声:“小心!”她要是切破皮肤,那毒液渗进了血液,虽然不会致命,却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小怜一惊回神,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感激地看了纤漾一眼,不敢再分心,把手上的毒物快速处理完毕,三种毒物的毒液和粉末,分别装在三个小碗之中,端到纤漾面前。 小怜处理得十分到位,蜈蚣和独角仙提取出来的是毒液,飞燕草则磨成了细粉,她心中纳闷,不知纤漾要这三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在她的认知中,这三种毒物风马牛不相及,每种的毒性都不算强,混在一起更是没有半点作用。 她看到纤漾在三个小碗中每样取了少许,放在另外一只空碗中,然后挑了一点灰色粉末洒了进去,说也奇怪,这四种东西混在一起,竟然迅速融合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绿豆大小的丸粒,滴溜溜在碗里乱转。 “咦!” 小怜大奇,这般情况她从未见过,忍不住走近去细瞧,“姑娘,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啊?” 纤漾挑起眉梢对她一笑,道:“想试试吗?” 小怜连忙摇头,她精研毒术,知道越是奇特的东西,效果越是古怪,哪敢轻易尝试。 纤漾也不多言,把那透明的小丸倒在瓷瓶,然后又依法泡制了数十颗小丸,直到材料全部用尽,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取过瓶塞,牢牢封住瓶口。 小怜对这透明的小丸满怀好奇,可是纤漾不说,她就只好把所有的好奇都憋在肚子里,手脚麻利地整理用过的器具。 纤漾心中一动,这小怜来历不明,自己何不用这刚制作出来的药丸试探她一下?顺便试验一下药效如何。 她趁小怜不注意,悄悄取出一颗小丸,弹进了香炉,同时屏住呼吸,暗暗观察小怜的举动。 第347章 不想嫁吗 那小丸被香炉中的热度一烤,迅速溶解,没有半点气味发出。 只见小怜擦拭桌面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眼神透出一丝迷惘,她怔怔地看了会儿桌面,忽然抬起头向纤漾瞧来。 纤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见她一双凤眼直直地瞪着自己,脸上神色又惊又喜,叫道:“爷爷,你怎么来了?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纤漾的嘴角忍不住一抽,她知道这药丸发生了作用,小怜已经产生了幻觉,只是没想到她会叫自己爷爷。 她心中一动,上前走了一步,正想套问她话,小怜忽然往后退了一步,道:“别过来!爷爷你别过来!我不学!你说什么我也不学,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她猛地转过身,往门口跑去,拉开房门,直冲出去,被门外的冷风一吹,脑子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她晃了晃脑袋,看着周围,又看了眼自己手中拿的抹布,心中好生奇怪,自己明明在帮姑娘擦桌子,怎么好端端地会跑到门外来了。 竟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半点印象。 她想不明白原因,又回身进了纤漾的房间,继续做着刚才没做完的事,同时偷偷打量纤漾,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纤漾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对这药丸的药性极是满意,同时对小怜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愧疚,觉得自己这样对她,实在有些不够光明正大。 但转念一想,她一身奇诡的毒术,自己若是不加以试探,怎能放心让她继续呆在自己身边,那岂不是像在身边安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么? 对这试验结果么,她倒放下心来,虽然小怜产生幻觉后,只说了两句话,但听得出来,她果然不是来加害自己的。听她言中之意,像是被她爷爷逼她学什么东西,她不肯,从家中偷着逃了出来。 当天晚上,她去见阿九,帮阿九驱完毒后,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小怜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阿九一听,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大声唤道:“剑影。” 纤漾忍不住翻翻白眼,她就知道他会这样,她对闻声赶来的剑影道:“你先回避一下,我和你家王爷有话要说。” 阿九铁剑着脸,扭头看她,“这等心怀叵测的女子,我岂能容她?你既然知道她擅使毒物,为何不赶她走,还继续让留她在你身边?你就不怕她会害你?” “她不会害我,她如果想要害我,何必等到今日?再说,你觉得我的毒术会不如她么?我就这么容易被她所害?你们只知道闻毒而色变,殊不知,这用毒一道大有讲究,它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啊。”纤漾分辨道。 “我不管,她在你身边一日,我就一日不能安心,剑影,杀了她。”阿九不为所动。 “阿九!”纤漾跺跺脚,“小怜不会害我!虽然她来历神秘,但是我相信她!” “那你是不相信我?”阿九长眉一轩。 “我相信你,可你不是也骗过我吗?就只许你欺骗我,不许别人有事瞒我不成?”纤漾眼珠一转,就见到这句话一说出来,果然堵得阿九哑口无言。 “我……”阿九又气又急地瞪着纤漾,和这丫头斗嘴,自己好像没一次能赢。 “剑影!”他突然一喝,吓了纤漾一跳。 “属下在!”剑影躬身。 “好好地帮本王盯住那丫头,只要她有一丝异动,格杀勿论。”他冷冷地下令。 “是!” 纤漾松出一口气,她就知道她的阿九,不是那种不分剑红皂白胡乱杀人的人。 剑影退下之后,阿九看了一眼坐在灯下的纤漾,她正望着烛火呆呆出神,烛光如霞,佳人似玉,他心中柔情忽起,刚才生起的怒意消失无踪,走到她背后环抱住她,在她玉琢般的耳垂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在想什么?” 纤漾只觉得耳后一阵麻痒,身子一缩,身上瞬间起了一层小鸡皮,她又羞又怒地瞪了阿九一眼,他难道不知道她的禁区?干嘛非要亲她的耳朵! 阿九闷声大笑,就许她戏弄自己,不许自己戏弄戏弄她么? 两人亲热了一会,阿九把她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明日午时,我父皇会在宫中设下家宴,宴请沐右相全家,还有苏……还有我岳父大人一家,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纤漾听他说岳父大人的时候,微微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咯咯笑了出来:“还没成亲,就管我爹叫岳父大人了?你羞不羞啊?” 阿九轻声一笑,双眼闪亮,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道:“父皇说,在席宴之上,他会亲自给咱们指婚,他还说,下月十六是黄道吉日,易婚嫁,他想为四哥和我同时举行大婚典礼,你……愿意嫁我为妻么?” 他满怀柔情蜜意地说完,抬起她的下巴,想瞧她又羞又喜的表情,却见纤漾长长的睫长低垂,眸中若有所思,竟没有半点开心的模样。 阿九不满地拧起眉毛,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怎么,你不想嫁我?” 方才纤漾听他说到家宴,心中忽地一动,这不正是自己一直等待的契机?她开始在脑海中盘算着如何进行自己的计划,对阿九后面的话就没听到,直到下巴一痛,她才回过神来,秀眉微蹙,怔然看向阿九,问道:“你说什么?” 阿九见她流光潋滟的双眸透出一丝茫然,显然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全没入耳,忍不住气结,这个鬼丫头,都这种时候了,她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又气又恼,双臂一紧,惩罚似地用力搂紧了她,直到两人中间没有一丝缝隙,忽然听得她一声痛呼:“哎哟,疼。” 阿九一愣,他也觉得胸口疼痛,两人中间像是隔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他松开她,目光落在她的胸前。 只见纤漾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来,像是个小罐,上面还有几个小孔,她在灯下仔细瞧了瞧,发现没有损坏,这才松口气,又放回了怀里。 第348章 坦白从宽 阿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对那小罐珍而重之的模样,心中暗自起疑,她不但把那小罐贴身而藏,还打了丝绦,系在颈中,显然是怕失落了,这小罐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居然这般重视?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她有这个古怪东西? 一抹疑云在他心间悄然扩大,他忽然想起,这模样古怪的小罐他见过的! 却是在何处见过呢? 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阿九皱起双眉,努力回想,忽然,他眼眸一厉,手指骤然紧紧握成了拳,狠狠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该死!他想起来了!这模样古怪的物事,择婿大会那天,他在那拓跋小王爷的腰间见到过! 没错!就是这样东西! 纤漾被阿九突出其然砸在桌上的一拳吓了一跳,抬眼瞧他。 阿九看向她的目光冷得像寒冰,让纤漾机灵灵地打个了哆嗦,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变得冷固凝结了,她纳闷地看向阿九,这家伙干嘛好端端地突然变了脸,难道他是察觉了自己心里想的念头?可这不可能啊。 阿九眼中像冰,胸中却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 这个小罐,想来定是那拓跋小王送给她的了!她这么珍而重之的藏在怀里,不是对那小子有意,还能是什么!他耳边一下子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来,她说那拓跋小子吹的埙极是好听,那这个带着孔洞的小罐,想必就是她说的那个埙了? 他的脑海中一下子浮起了一个画面,青山碧水中,那面容如画的美少年吹着埙,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然后把手中的埙,放在那姑娘的手中,对她许下了郑重的承诺…… 阿九的头嗡一下子就炸了。 怪不得自己刚才向她求婚,她没有半点反应,原来,她虽然在自己的怀里,却心心念念的想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那个滚回了北冥国的拓跋小子!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在他的心头疯狂地噬咬着,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目光死死地盯在她脸上,他真想剖开她的心来瞧一瞧,她这个鬼丫头的心里装的究竟是谁?是自己?还是那个拓跋小子! “阿九,你怎么啦?”纤漾被阿九的模样吓住了,他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是体内的毒性又发作了吗?我帮你把把脉。” 纤漾刚想拉他坐下,却发现他的手直发抖,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刚要搭上他的手腕,猛然一股大力袭来,他用力一甩,她促不及防,一下子被他甩了出去。 阿九身形一纵,在她还没落地之前,已经抢上去把她抱在怀里,想都不想地就去撕扯她胸前的衣襟。 纤漾见他双眼通红,脸容扭曲,脸上的神情又是痛苦又是愤怒,不像是毒性发作的模样,正满心不解,突然“嘶拉”一声,她只觉胸前一凉,薄薄的布片随着他的大掌起落,一片片地像蝴蝶般飘落在地。 这阿九是疯了么?他难道是又想要?可自己也没说不给啊,他要不要这么粗鲁啊? 纤漾正在腹诽,就看到阿九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她胸前,一眨都不眨。 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有多纯情,几辈子没瞧见姑娘家的胸么? 纤漾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瞧,只见自己胸前,端端正正地平躺着那个拓跋小王爷送给她的古埙,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阿九他……吃醋了! “这是……什么?”阿九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从齿缝中逼了出来,像寒冰坠地,他的牙更是咬得咯吱咯吱响。 阿九冒着怒火的目光恶狠狠地盯在那小埙上。 纤漾的眼珠转了转,原本想和他开个玩笑,但是看他这副杀人的神气,自己如果不说清楚,搞不好他会把自己吃得渣都不剩。他惩罚人的手段,她可领教过。 “这是那拓跋小王爷送给我的。”纤漾老老实实地说道。 阿九的目光又寒了几分,虽然早就猜到,但是从她的嘴里得到证实,还是让他的心狠狠地一痛。 “他送你的,就值得你这么宝贝?还把它贴身藏在胸前?你……你……你不肯嫁我,就是为了他?”阿九的胸口的愤懑之气都快把他憋炸了。 怪不得自己和她议及婚事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半点开心,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在思什么?在想什么?该死的,除了那拓跋小子,还有何人! “阿九,你胡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不肯嫁你了!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嗯,这话听着舒坦! 阿九的心里的火气立马下降了几分,可他还是觉得不爽,“那你为什么要留着他送你的东西?我不允!” 纤漾忍不住翻翻眼,阿九你要不要这么霸道啊! “这是一件信物,是我和拓跋小王爷的一个约定!” 信物?约定? 阿九一听,心里的火又窜了上来,狠狠地瞪着她:“什么信物,什么约定?” 该死,她要是敢说出一个他不乐意听到的字眼,他就……他就……他一把握住她胸前的小埙,两眼威胁地看着他。 纤漾见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得一跳一跳的,知道他真急了,不敢再逗他,于是放平了语气,缓缓地把她和拓跋小王爷的约定,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没有一个字儿隐瞒。 她相信阿九会懂。 果然,阿九一言不发的听完,他握得紧紧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一起一伏的胸口也渐渐平缓,眼睛中那股子杀人般的火辣之气也消了。 “就是这样?他的条件,居然是这个?”阿九皱了下眉,狐疑地看着纤漾,他倒不是不信纤漾的话,而是不相信这个拓跋小子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完全可以提出更加无理和过份的要求。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啊!”纤漾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地道。 对于拓跋小王爷这人,她还是看得很准的,他是个发乎情止乎礼的人,不该做的事,他绝不会做,不该提的要求,他也绝不会提。 第349章 阿九求婚 “这么说,三个月之后,你要去北冥国见他喽?”阿九一想到这个,心里又像吃了个苍蝇似的,不爽。 “嗯,我会信守我的承诺。” “那我陪你一起去。”他想都不想地道,他才不放心自己心爱的姑娘一个人去见那拓跋小子,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好。”纤漾笑着点头答应,伸手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她也想让他陪在身边,不想和他分离。 阿九看着她水光盈盈的眸子,心里软软的,方才那股冲天的怒火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心头漾起的是满怀的柔情。 “那你刚才在想些什么?我问你要不要嫁我,你为何迟迟不肯答应?你不是在想那拓跋小子吗?”阿九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忽然想起这个被她忽视的问题。 “刚才?”纤漾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个俏皮的笑,“阿九,你刚才向我求婚啦?” 阿九的脸一红,这个该死的鬼丫头,能不能别再捉弄他了啊! 纤漾一下子兴奋起来,她看着阿九略显羞赧的样子,心中大乐,“你再求一遍啊!刚才你声音太小,我没听到!” “……”阿九气得直瞪眼,他声音要是大了,不就让那守在外面的剑影听到了嘛,自己一个堂堂的王爷当着下属的面,拉下脸向一个姑娘家求婚,多丢脸啊! “快点快点,我很好说话的,你只要一求我,我马上就答应嫁给你。”纤漾把他扭到一旁的脸扳过来,笑眯眯地道。 不求!打死也不能求! 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骨气! 阿九脖子一梗,又把头转了开去 “阿九,向我求婚,有这么难吗?”纤漾笑盈盈地凑到他的眼前,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清楚地映出他的影子,声音又软又糯,像要化了的蜜糖,让他的喉头不由地一紧。 所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指的就是此情此景吧。 这世上就算再铁石心肠的男人,想必没办法拒绝她此刻的软语呢喃。 阿九自然也不能。 他的心,早就在她的柔情攻势下化成了一池暖洋洋的水。 “我求你,嫁给我。”他把嘴唇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闭上眼,红着脸,终于说了出来。 纤漾痒得一缩脖子,咯咯娇笑出声,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个一脸羞意的男人,他刚才张牙舞爪的威风去哪儿啦?现在扭捏的样子像个没出阁的小媳妇儿! “好啊,既然你求我,我就……答应嫁给你!”纤漾故意扬起了声音,说得又脆又响亮。 这个促狭的鬼丫头!她有必要说得这么大声嘛!她是故意的!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阿九瞪圆了眼睛,恨不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可是晚了,她的声音已经又响又亮了传了出去,那个该死的青影,一定听得清清楚楚。 该死!那个青影,最好不要在自己面前露出一丝异样,否则……他绝饶不了他! 阿九狠狠地一挥拳。 “阿九,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纤漾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盈盈笑意,她郑重的神情让阿九心中一紧。 “什么事?” 纤漾扬了扬眸,缓缓把自己刚才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 她不想隐瞒阿九,而且,这事需要他的帮忙。 “不行!我绝不答应!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阿九听她说完,想都不想地一口拒绝。 这丫头实在太大胆妄为了! 上次捉弄那北冥公主想出来的法子就够让人吃惊的,现在她又想在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你就忍心让和你青梅竹马的沐姑娘,嫁给南宫煜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误了终身?” 纤漾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相信她的阿九,不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青梅竹马?”阿九挑起了双眉,被纤漾的一句话勾起了小时候的回忆。 沐天晴…… 五年前,他见过她,那大概是她第一次进宫吧,那年的她,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娇憨淘气,偷着溜进石榴园玩耍,因为贪着石榴树上那红红的石榴,爬上了树想去摘石榴果,结果被困在树上下不来,急得直哭鼻子。 是他从树下经过,解救了她下来,又亲自爬上了石榴树,摘下了两个裂开了嘴的红石榴,送到了她面前,逗得她破涕为笑。 她力气太小,掰不开石榴那粗糙的皮,他拿了过来,剥掉了石榴的外皮,又剥出一颗颗红玛瑙一样的石榴儿放在她的手心里,她吃的很香,很甜,对他笑得眉眼弯弯…… 在他离开帝都的前两年里,他还曾经想起过这个小姑娘甜甜的笑容,想起她笑起来像月牙儿似的眼睛。但随着江湖飘摇,他过着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慢慢地也就忘怀了,那个小姑娘的面容越来越模糊,直到五年后,再次相见的时候,他第一眼竟然没认出她来。 就是这个笑起来十分甜美的小姑娘,现在长大了,要嫁给自己的四哥做王妃了。 四哥……南宫煜…… 阿九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纤漾,缓缓点了点头。 她说的没错,他确实做不到置之不理,南宫煜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他清楚! “可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不可以出一点儿事!否则……”他没说下去,因为纤漾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白了他一眼,嗔道: “阿九,不许你咒我,相信我,只要你帮我,就一定能成功!”她的眼睛里闪着光,自信而坚定的光。 阿九忽然也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和勇气,他深深地望进她的双眼,这样的姑娘,就是把拿全天下来和他交换,他也不换! 纤漾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光己将大亮,她一眼就看到那个蜷缩在自己房门口的人,闭着双眼,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眉尖若蹙,似乎不堪夜的寒凉。 “小怜!”纤漾忍不住推推她的肩膀,心中有气,好端端地有屋子不睡,非要睡在她的屋外,难道她不知四月的夜风有多凉? 小怜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一眼看到纤漾,又惊又喜地跳起身来,小声道:“姑娘,你回来啦?” 第350章 带她入宫 “为什么不回房去睡?”纤漾瞪她一眼,推门进屋。 小怜悄然跟在她的身后,轻声答道:“姑娘不让我跟你一房睡,可是我、我习惯陪在姑娘身边,你不在,我睡不着。” “好了小怜,以后不许你再在我面前装可怜,我说过,不许你再和我睡一个屋了,铃铛不是给你安排好房间了吗?快去睡吧。”纤漾揉了下额角,她得抓紧时间睡上两个时辰,听阿九说,今天中午就是家宴的时辰,她要养足了精神,才能完成自己的计划。 “姑娘,你睡吧,我在门外帮你守着。”小怜看出来纤漾眼中的倦意,体贴地说道,转身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纤漾知道她一定又是蜷在门外,气得跺跺脚,走过去拉开门,果然看见小怜又缩在了角落。 “进来,一起睡。”她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就走回房,上了床,她知道小怜肯定会乖乖地跟进来。 果然,不一会儿,她只觉得床榻微微一沉,小怜睡在了她身边。 “小怜,两个时辰之后叫醒我,还有,我今天有大事要做,千万不要吵我。”纤漾皱着眉揉了揉肩膀,往床上一躺,她觉得那股酸痛感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这该死的骑马后遗症! “姑娘,你身上难受吗?不如我帮你按一按,你会睡得很舒服。”小怜转头看着她,柔声道。 纤漾确实觉得浑身难受,自打和那拓跋小王爷骑马,就没恢复过来,听小怜这么说,想了一想,“也好,你在这儿,这儿,这儿,用力一点按下去。”她伸出手,指着自己颈后两侧的风池穴,左右两边肩膀的肩井穴,还有臂弯处的小海穴。 她怕小怜找不准穴位,拉过她的手,在自己的这三处穴位上都点了点,问道:“明白了吗?” “明白,姑娘放心,我学过一点儿按摩的手法,一定会让你很舒服的。”小怜轻轻一笑,取过一床薄被,盖在纤漾的身上,然后从她的颈后开始,沿着她的右肩,慢慢地按摩到她的小臂,然后再移到她的右手。 纤漾觉得她略带茧子的手一根根地拉扯自己的五根手指,发出清脆的咯吧声,只觉得整条手臂舒服得像是要会呼吸一样,从头发丝到指头尖儿都说不出的舒爽,不禁赞道:“小怜,你的按摩手法真好,和谁学的?” 小怜微笑不答,帮她按完了右手,又换过左臂,仍是自肩部开始,一直缓缓地按到指尖,纤漾还没等她按摩到左手小臂的时候,已经合着双眼,沉沉睡去。 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的,小怜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纤漾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酸疼之感大减,就连一直酸胀不己的小腿都变得柔软起来,心里明白,自己睡着之后,小怜肯定又帮自己按摩了不少时候,心中暗暗感激。 不管这小怜是什么来历,有多么神秘,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她对自己,真的像是没有半点异心。 纤漾看了看窗外,时辰还早,便缓缓起身,知道过不多时,宫中便会传下御旨,自己可得早点做好准备。 她梳洗之后,用过早饭,算准了时辰,便带了铃铛,前往苏丞相的书房中求见。 苏丞相刚刚送走宫中前来宣旨的太监,见到纤漾到来,眉开眼笑地拉过女儿的手,笑吟吟地道:“纤漾,你来得真巧,正好宫中刚下了御旨,让为父带你进宫赴宴,你可知是为了何事啊?” 纤漾微笑道:“爹,您就别卖关子了,女儿不知是何事,请爹你明示。” 苏丞相吹了吹胡子,瞪了她一眼:“你也少在爹面前装糊涂,爹就不信那楚王殿下会不派人通知你。” 纤漾低头,微笑不语。 “纤漾,这是人生的一大喜事,你害什么羞啊,虽然陛下的圣旨并没说明什么原因,但为父知道,陛下此次设下宴席,只是请了我和沐右相一家,那沐家的长女已经和齐王殿下定下了婚事,至于为什么让我携眷入宫,你冰雪聪明,这原因你还会猜不到吗?” 苏丞相捋着胡子,呵呵而笑,神情又是得意又是骄傲。 纤漾的眼睛转了转,忽地问道:“爹,圣旨上说让你携眷进宫,那,姨娘和纤纤她们……” “别提她们!爹只带你一个人进宫。”苏丞相面露不悦,一甩袖子。 “爹,虽然说妹妹行事鲁莽,但她毕竟年轻,性子急躁,就算是犯了错,爹你关了她这些时日,想必她也一定知道错了,不如就带妹妹一起进宫吧。 要不然落在外人的眼里,说不定会在背后议论爹你厚此薄彼。”纤漾柔声劝道。 “纤纤她那样对你,你不怪她?”将二女儿关了这几日,苏丞相心头的气已经慢慢消了不少,听了纤漾的话,犹疑地看向她。 “女儿不怪她,她比我小,做事有时候总有想事不周的地方,现在姨娘被爹你关在佛堂,妹妹少人教诲,女儿愿意多提点她一下。”纤漾缓缓说道,想起自己要做的事,忽然对父亲感到心中有愧,微微低下头来。 “好,有纤漾你提点她,为父就放心了。那为父现在就命人放她出来,让她和咱们一起进宫。不过,纤纤她对你好像还有些误解,万一她再胡闹,出口伤人……”苏丞相面露忧虑,他虽然恼恨秦氏,但是这个二女儿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是有一份血脉亲情。 “爹,女儿想先去和妹妹说会儿话,希望能解除妹妹对女儿的误会,您看这样可好?” “好,好,这样最好不过,你们姐妹二人,有些什么心里话不妨都说出来,不过,她要是再对你有无礼的言行,你就告诉为父,为父绝不姑息。”苏丞相拍拍纤漾的手,心下大慰。 纤漾点了点头,便向父亲告退出来。 她带着铃铛,出了苏丞相的书房,径自向苏纤纤的所住的翠霞阁走去,铃铛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进宫这样的好事,小姐还想着二小姐? 第351章 纤纤入局 难道她忘了自己曾经被二小姐欺负得有多惨吗?难道她不记得二小姐和姨娘是怎么用蓝金花虫想害她的?还有夫人留给小姐的最后的遗物,都被那母女二人毁损得不成样子。 “小姐!你为什么要对二小姐那么好!”铃铛眼见二人离苏纤纤住的地方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对她好?”纤漾奇怪地轻声反问,似乎在自言自语,“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在别人眼中的好,在我眼中却未必是好,在我眼中的坏,或许正是她们求之不得的好呢。” 铃铛紧紧地皱起了眉,小姐的话又在打哑谜,她怎么听也听不明白。 不过,她看到纤漾嘴角勾起的淡淡的笑,和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她就知道,小姐这次,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二小姐说不定会……从此不得翻身。 苏纤纤被关在房中己有数日,她先几日还撒泼不肯进食,希望苏丞相顾念父女之情,总会放她出去,哪知道苏丞相不但置之不理,反而吩咐下去,让人不再给她送水送饭。 她这下才急了。 秦氏虽然被关进了佛堂,仍有心腹之人不时帮她传出话来给女儿,苏纤纤听了秦氏派人递来的消息,让她先一切隐忍,伺机而发,这才重进饮食。 她虽被禁足在屋里,但秦氏在相府这些年来培养的心腹着实不少,外面不断有人传消息进来,所以她对这几天发生的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比如太后娘娘亲自为苏纤漾主持择婿大会,还有来自北冥国的小王爷也看上了那苏纤漾,亲自上门来邀她出去游玩…… 一桩桩一件件,随便哪一件听在苏纤纤的耳中,都让她恨得咬碎银牙,恨不得用簪子把那贱人的脸划成满脸花。 就在刚才,她刚得知一件让她气炸心肺的事,那贱人竟然要去进宫赴宴!而且听说是皇帝陛下亲自降旨,邀自己全家一起进宫,可父亲竟然准备只带那贱人苏纤漾一人,对自己和母亲毫不理会。 她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室内大发脾气,手头却已经没有什么可供她发泄的物事,该砸的,早在前几日就砸光了,她又失去了苏丞相的欢心,自然没有人来为她添置新的物事供她发泄怒意。 房门上突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苏纤纤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她三步两步地奔到门前,抓住镂空的窗棂,拼命摇晃着,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二小姐,是大小姐前来探望你。”房门外,她的贴身丫环小菊轻声说道。 苏纤纤一下子愣住了,她的手指扣破了窗纸,透过孔洞,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纤漾,她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嘲讽,更像是不屑,看得她眼睛差点冒出火来 第352章 如她所愿 “骗你?有必要吗?你已经被父亲禁足,还有比这更坏的情况吗?相信我,你就会一飞冲天,变成那高高在上的恭亲王妃,你要是不信,也由得你,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自己决定吧。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纤漾说完,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对候在门外的小菊道:“去打水,准备伺候二小姐梳妆。” 小菊应声而去。 纤漾站在院中,只见满园花木萎靡,显然这段时间不曾有人好好打理,她默默地出神,铃铛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小姐,你说二小姐她会去吗?” “她一定会。”纤漾看着面前的一株杜鹃花,花叶己现颓败之像,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那由茂转衰的枝叶,“因为,她想要的太多了,就注定,她会失去得更多。” 纤漾所料果然不错,还不到半柱香的时分,苏纤纤已经打扮得光彩照人出现在房门口,她梳了一个美人髻,头上戴的珠翠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一袭浅蓝色的霓裳月华裙显得她格外娇艳动人。 苏纤纤看到院中伫立的纤漾,眼前一亮,提起衣裙,急步而来,一脸迫切地问道:“姐姐,你真的会带我进宫赴宴?真的会帮我……”她目光瞥了眼一旁的小菊,聪明地闭上了嘴。 “嗯,父亲已经备好了马车,咱们这就动身罢。”纤漾不冷不淡地说道,当先迈步而行,苏纤纤满脸喜色,紧紧跟在纤漾身边。 苏丞相看到两个像花朵般的女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尤其是纤纤对纤漾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不由向纤漾瞧了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而纤纤对她却是一脸的讨好巴结,心中大是奇怪。 转念又想,定是关了数日,纤纤这丫头没了她母亲的教唆,想必已经想明白了是非道理,但他还是冲苏纤纤瞪了瞪眼,语气严厉地道:“纤纤,陛下亲下圣旨,让我携眷入宫赴宴,要不是你姐姐替你求情,为父决不会放你出来,进宫之后,你要循规蹈矩,恪守自己的本份,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那皇宫之中非比寻常,你要是敢再做出一点失了分寸的事情,可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纤纤知道,方才姐姐已经提点过纤纤,纤纤一定全听姐姐的吩咐,进宫之后,一定会齐谨自持,行规有矩,绝不会丢了爹爹您的脸面。”苏纤纤小声答道,对着苏丞相的黑脸,她颇有些心中惴惴。 “如此甚好。”苏纤纤的回答让苏丞相很是满意,他赞叹地看了纤漾一眼,心想还是纤漾有办法,只去了这一会儿功夫,不但化解了纤纤对她的仇视,反而教导得纤纤如此懂事,若是纤纤能常常跟在纤漾身边,也不会受她那个没出息的娘影响,在众宾客面前做出这等有失体面的事来。 纤漾却避开了苏丞相投向自己的目光,她别开脸,望着窗外的澄蓝天空,轻轻咬了一下牙。 凤仪殿内,碧荷正在为柳皇后梳妆。 她小心翼翼地把一顶九凤朝阳金冠替柳皇后戴在发间,那金冠精美富丽,衬得柳皇后的仪容格外雍容高贵。 柳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娘娘,您真的要参加中午的家宴吗?”碧荷一边帮柳皇后轻扫蛾眉,一边低声问道。 “嗯,陛下昨夜亲自来邀本宫,本宫怎会不给陛下这个小小的颜面?”柳皇后闭着眼,慢慢地道。 “娘娘,您既然今天这个宴会是为了什么,您何苦要去受这个气?”碧荷想起柳皇后前些天****抄写经文,累得头晕眼花,更被那苏纤漾气得心痛病都犯了,夜夜不得安枕,忍不住小声劝道。 柳皇后睁开眼来,目光中露出愉悦的笑意,“受气?本宫是去看戏,这等精彩的好戏,本宫若是错过了不瞧,岂不是终生有憾?更何况,本宫若是不去,她这出戏,又怎么能演得精彩?”她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脸上的脂粉颇有些承受不住,簌簌而落,碧荷赶紧调了些水蜜粉,替她又涂上了一层。 她满心疑惑地看向柳皇后,柳皇后却不再多说,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一直挂着那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景阳帝将举办家宴的场所安排在上林苑中,这是一处风景比御花园更为别致的所在,放眼望去,亭台楼榭,掩映在绿树丛花中,别有一番情趣。 纤漾带着苏纤纤,随在苏丞相的身后,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缓步入苑。 苏纤纤这是头一次踏进皇宫,登时被那层层叠叠看不到头的金瓦屋檐,威严庄重的皇宫气派镇住了心魂,低头垂目地走在纤漾身后,直到进了上林苑,抬眼见到这满苑风光,登时觉得眼前一亮,这等像人间仙境般的景象,她就是在梦里也没有见过。 她几乎是心醉神迷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苑中玉泉山水,随处可见,而在山水之间,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楼阁亭台,风姿各异,美不胜收。 她的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中冒出炽热的光芒。 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终有一日,将会全部属于她! 等她嫁给了四殿下,成为齐亲王妃,再然后,她会登上那万众瞩目的皇后宝座,母仪天下,尊荣四方。 她想着想着,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那一幕,她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视众生,所有人,包括她的娘亲,还有那苏纤漾,都在她的面前低俯着头,一脸的谦卑。 “嗯哼!”一声略显不满地咳嗽声,瞬间惊醒了她的瑕想美梦,她一惊抬头,正对上苏丞相威严的眼光,心中一凛,忙收束心神,摆出大家闺秀的端庄风仪,跟在纤漾的身后,低眉垂首,不再左顾右盼。她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思慕己久的四殿下,一颗心变得十分火热。 苏丞相一行来到的时候,沐右相一家已经在苑中等候了许久,只因景阳帝还未到来,便站在花榭亭台中,一边赏花观景,一边等候。 第353章 终于赐婚 “纤漾妹妹!”沐天晴远远地看到纤漾到来,上前几步,微笑招呼。 纤漾见她穿着月牙白的碧纱裙,发间只戴了两枚碧玉簪,打扮得极是素净,像是一朵娇柔楚楚的茉莉花,只是眉宇之间隐现哀愁,显见她也已经得知今天家宴的目的。 “姐姐。”纤漾浅浅一笑,走上去握住她手,目光四下一瞥,并未见到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 沐天晴像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轻声道:“表兄有事离京,今日未曾前来,你……可放心了罢。” 纤漾的脸上微微一红,心中却悄悄松了口气。她的确不想在这个场合和那楚宜城相见。 沐右相迎上前来,面带微笑,和苏丞相招呼寒暄,又介绍自己的夫人给诸人相识,沐夫人端庄大方,见了纤漾,很是喜欢,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很是亲热,对苏纤纤虽然并不冷淡,但明显不及对纤漾这般亲热。 苏纤纤心中有气,忍不住又向纤漾瞪了一眼,转念又想,自己何苦和她争这个宠,这楚夫人再好,又好得过皇后娘娘么? 这么一想,她登时心平气和起来,索性走到一旁,独自赏花,不再和众人攀谈,目光在苑门入口处不停盘旋,希望能够早点看到南宫煜的身影。 忽然间,她眼前一亮,远远地她就望见一队车驾舆马,正向苑门行来,她连忙站直了身体,整理云鬓。果然过不多时,太监扯着长长的嗓音叫道:“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苑中众人一齐下跪相迎。 只听得景阳帝的笑声响了起来:“众位平身,今日乃是家宴,大家不需多礼,来来来,大家入席吧。” 众人谢恩起身,然后在太监的引领下,分别入坐各自的席位。 首席上设置了三个席位,坐的分别是景阳帝,邹太后和柳皇后。而几位皇子皇女的席位被安排在左右两侧。 那柳皇后坐在景阳帝的右侧,笑容高贵大方,颇有风仪。 纤漾悄眼一瞧,发现韦贵妃未曾出席,颇觉奇怪,转念又想,这原是家宴,韦妃不来,倒也不足为怪。 她忽然觉得斜对面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直直地看向自己,她轻轻抬眼,目光斜斜一瞥间,只见南宫煜目光如火,正对自己痴痴凝望,她眨了下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眼。 南宫煜的心“咚”地一跳,方才纤漾这一瞬眸,那一双若有所怨、若有所诉的目光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心,他不禁心想,她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苏纤纤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停驻在南宫煜的脸上,她见他目光火辣,却是看着自己身边的姐姐,心中微微冷笑,更是下定了决心。 入席之后,景阳帝和邹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吩咐开席。 邹太后今天心情显然甚佳,胃口大开,她含笑的目光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落在老九和纤漾二人身上,期盼己久的心事,今天终于要尘埃落定,怎不叫她心怀大畅? 玉瑾暗暗吃惊,连忙悄声叮嘱邹太后不可进食过多,以免积食,同时送上麦香茶。 那浓浓的麦香味一飘出来,景阳帝也忍不住动了动眉毛,笑道:“母后的茶居然这般香,可否赏儿子也尝上一口?” 邹太后笑道:“皇帝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还稀罕这个么?”话虽如此,还是让玉瑾给景阳帝也送上一杯。 妙霞公主听了二人的谈话,跳起身来,也要品尝,等她喝了一口后,吐了下舌头,叫道:“好苦,好苦。” “这是苏大小姐孝敬哀家的,你这丫头,怎会懂得其中的好处?”邹太后笑着嗔了她一句。 “是么?”妙霞一听,忍不住又尝了一口,说道:“嗯,苦中回甘,好喝,好喝。” “马屁精。”邹太后笑着瞟她一眼。 虽然景阳帝口称是家宴,但是两家人身在皇宫,言行之间份外小心,这顿饭吃得十分拘谨,就连纤漾,因为心中有事,对着满桌的御肴佳酿,都失去了胃口。 景阳帝注意到了,温言微笑道:“苏大小姐,今儿个御厨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你想吃什么,就说出来,朕吩咐他们马上为你做去。” 他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这苏大小姐究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得陛下对她如此青眼有加? 苏纤纤更是妒恨交加,握住筷子的手指尖一个劲的打颤。 柳皇后的目光淡淡地从纤漾脸上扫过,脸上笑意未歇。 纤漾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站起身,微笑行礼,道:“多谢陛下,臣女觉得群芳宴上吃到的那味狮子头很是美味,回府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听了纤漾的话,苏丞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暗中直拍大腿。纤漾这胆子太大了,陛下只不过是和她客套客套,她还当真提出要求来了,这、这要是惹怒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这个容易之极,德喜,马上吩咐御厨房做了送来。”景阳帝却没有半点恼意,反而笑着吩咐身后的德喜公公,德喜公公一脸恭谨地答应。 “你们大家都不要拘着,就要像苏大小姐这样,喜欢吃什么就说出来,以后,咱们都是自家人,无需这些客套。” 自家人! 听到这个词,在座的众人都是心头一跳,有人暗喜,有人暗忧。 纤漾微笑着落坐,她知道阿九就坐在她的对面,那南宫煜的身侧,可她不敢向他多瞧,因为他那炙热深情的目光,会让她乱了心跳,而此时,她需要的是镇定和冷静,一步都不能错! 酒席宴罢,景阳帝摆了摆手,让撤了宴席,换上了清茶果点,然后对着身后的德喜公公使了个眼色。 德喜公公高声叫道:“陛下有旨。” 在场众人一齐站起。只听得德喜公公念道:“请苏丞相之长女苏纤漾,上前接旨。” 纤漾越众而前,盈盈拜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之长女端庄淑睿,敬慎居心,淑德含章,勤勉柔顺.仰承太后娘娘慈谕,赐婚于九殿下为正室之妃,钦此!” 第354章 被人叫走 “臣女谢陛下和太后娘娘隆恩。 ”纤漾按照宫规,恭恭敬敬地高举双手,按过了圣旨。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的手握住圣旨的那一刻,纤漾的心仍是急剧地跳动起来,她紧紧地抓住手中的黄缎,就像牢牢握住了自己的幸福。 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喜悦,抬起眼,向阿九凝望过去,阿九的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两人的目光一触,就像胶着了一样,半天分拆不开。 见二人这四目交投的情形,景阳帝和邹太后相视一笑,都觉得今天这桩亲事真是一件让人称心如意的大喜事。柳皇后看在眼中,也是笑得越发的祥和。 南宫煜则狠狠地扭过脸去,举起杯子,猛灌了一口烈酒。 沐右相对着苏丞相拱手为贺,苏丞相乐得嘴都合不拢,连连逊谢,二人交谈甚欢。 雨轻公主早就按捺不住,跳到了纤漾的身前,拉着她的手,咭咭呱呱地向她道喜。纤漾和雨轻公主说话的空挡,悄悄看向自打进了苑中就一言不发的十一,十一正若不所思的看着她,见状,向她举了举杯,展颜一笑,饮尽了杯中酒。 纤漾回以一笑,忍不住又向阿九瞧去,只见他清淡的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喜气,捉住了十一,要和他斗酒,十一刚刚喝了一杯,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连连摇头,阿九却不依不饶,连灌了他三杯,刹时之间,十一的脸灿如桃花,眼神迷离,显然是醉了,阿九也是身形微晃,脸上颇有醺醺之意。 纤漾心中担忧,却见阿九忽地转过脸来,对她轻轻眨了下眼,眼神幽深清明,显然那副醉态是装出来的,纤漾这才放下心来。 一时之间,上林苑中,其乐融融,喜气洋洋。 景阳帝微笑道:“下个月十五,乃是黄道吉日,朕决定为二位皇儿同时举行大婚典礼,迎娶沐氏长女为齐王正妃,迎娶苏氏长女为九王正妃,二位卿家,可有异议?” 苏丞相和沐右相同时躬身答道:“谨遵陛下圣旨,臣等并无异议。” 纤漾和沐天晴一起拜倒,同声答道:“臣女谢陛下隆恩。” 苏纤纤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看向纤漾,眼光中又是愤怒又是不解。 难道她今天信誓旦旦对自己说的话,全是假的吗?陛下已经亲口下旨,赐了那沐天晴为齐王妃,自己还能有什么指望吗? 她心中一阵绝望,差点流下泪来,忽然觉得掌心一痛,已经被纤漾掐了一把,纤漾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轻而又轻地在她耳边道:“稍安勿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让苏纤纤心中突然升起了指望,她吸了口气,想起纤漾嘱咐她的话,把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景阳帝转头笑着对德喜公公道:“准备好了吗?” 德喜公公躬身道:“回陛下,全准备妥当了。” 景阳帝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众人都满眼诧异,不知道景阳帝又要给众人什么惊喜。 只听得鼓乐声响了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的一座戏台正缓缓拉开帘幕,戏子们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来。 众人神情登时一松,只听景阳帝笑道:“这是咱帝都有名的一只戏班子,唱念做打,样样俱佳,各位有爱看的戏码,只管点来。”旁边太监捧着戏单,分别送到各人的手中。 众人哪敢抢先,都恭请邹太后先点,邹太后也不推辞,笑微微地点了一出《龙凤良缘》,讲的是两对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寓意甚佳。然后是景阳帝和柳皇后,也各点了一出。 这出《龙凤良缘》故事精彩,四名戏子演得也十分出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看得都是眉飞色舞,连连叫好。 纤漾微笑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人走近身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苏大小姐?” 纤漾回头,见是一名宫女,服饰打扮颇为不俗,显然在宫里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认识,问道:“你是何人?” 那宫女对她十分恭谨地行了一礼,道:“奴婢是贵妃娘娘宫中的贴身侍女兰嫣,娘娘久不见姑娘,很是想念,特遣奴婢邀姑娘前往贵妃娘娘的华阳宫一叙。” “是韦贵妃娘娘么?”纤漾抬了抬眸,问道。 “正是。” “好,我也很是挂念韦妃娘娘。”纤漾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目光一扫,只见对面,阿九和十一两人都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却还在继续拼酒。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南宫煜倒还是十分清醒,见她目光扫来,愣了一下,然后紧盯住她不放。 纤漾垂下眸,没有理会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见周围的人都全神瞧戏,也无人留意自己,便跟着那名宫女,穿花出苑,往韦妃的华阳宫而去。 南宫煜心念一动,方才她和那宫女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他不像纤漾,对这宫中的人几乎全都不识,他时常进宫,对后宫中的一些有头脸的丫头还有几分印象,这丫头自己却从未见过。 他登时起了疑心,便悄悄起身,远远地随在二人身后,见那宫女领着纤漾,穿花绕苏,他越发觉得不对,这方向并不是通往华阳宫的路径,难道韦妃约她不是在华阳宫相见? 纤漾却对那宫女没有半点怀疑,她对这宫中人本就不识,见那宫女谈吐有礼,极有分寸,一路上对自己神态恭敬,便向她询问一下韦妃的近况。 那宫女左右看了一下,见四顾无人,忽然站住脚步,凑到纤漾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我家贵妃娘娘娘这次请苏姑娘前去见面,实是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纤漾见她神色郑重,眉心一皱,也轻声问道。 那宫女的声音越发的低了,几乎把嘴唇凑到了纤漾的耳边,悄声道:“我家娘娘被人下毒暗害……” 纤漾正凝神倾听,听到这几个字时心中一凛,那宫女突然抬手,手中绣帕对着纤漾一扬,纤漾只闻到一股甜香之气直扑鼻端,中人欲醉,刚刚吸了一口,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摇欲坠。 第355章 一块手帕 那宫女眼见得手,轻轻一击掌,从旁边的假山洞中倏地闪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一把接住正欲摔倒的纤漾,对那宫女点了点头,然后抱着纤漾,一闪身又进了假山洞中。 那宫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四面张望了一下,看到没人,加快脚步,很快消失不见。 南宫煜远远瞧见这一幕,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他那见宫女走得踪影不见,这才放轻了脚步,慢慢向那假山洞中靠近,他一步一步极是小心地走进洞中,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得前方黑暗处,男人的喘息之声清晰可闻。 南宫煜闭了闭眼,让眼睛慢慢适应这股黑暗,只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显然是那男人正在给纤漾宽衣解带,然后男人的喘气之声徒然加重,只听得南宫煜口舌发干,心头火起。 他猛地睁开眼来,只见幽暗不明的假山洞中,一名男子正在脱衣,地上横卧着一人,身材窈窕纤细,衣衫半褪,露出一大片雪滑香肌,正是被那名男子扛进洞中的纤漾。 南宫煜只觉得脑中热血上涌,眼中迸出凛烈的杀意。 敢染指他的女人!通通该死! 他想都不想地一跃而上,伸手在那男人后颈重重一劈,男人哼都没哼地就倒在了地上。 南宫煜冷冷地哼了一声,中了他这一掌,那男人定是没气了。 他理都没理那倒在地上的男人,定了下神,伸手去扶横卧于地的少女,少女粉面低垂,背向着他,昏暗的洞中,看不清她的脸,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晕了过去。 南宫煜的心忽然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地上的姑娘几乎露出了整个背部,洞中光线不明,倒显得那身肌肤格外的诱人,空气中,更是盈满了少女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幽香。 一股久违的热潮,突然沿着他的丹田急冲而上,烧得他口干舌燥,情热如沸。 他深吸了口气,扳过那少女的脸来,向她脸上瞧去,幽暗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她双眼紧闭,胸口一起一伏,虽然昏迷未醒,可吐气如兰,果然是她,是他的纤漾! 他就知道,只有他的纤漾,才能够让他恢复男性的本能! 他不再迟疑,这样的天赐良机,纵是做梦也不会再有,他要是再不懂得把握,他就是天下第一的蠢货! 他飞快地脱掉衣衫,把昏迷不醒的少女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想轻柔一些对她,可是他控制不住,他的动作比初尝情事的少年更加粗鲁用力,连昏迷中的她都忍不住蹙起双眉,轻声呼痛。 她断断续续的轻吟声越发的刺激了他,他额头上冒出了大颗的汗珠,滴落在她的身上,南宫煜很怕,他很怕自己在关键时刻突然又不行了。 还好,一切都很正常。 南宫煜感觉到一种爆炸般的快乐,在他的脑海里迸发,然后迅速在全身都蔓延开来,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快乐里,一遍一遍地享受着这份快乐,对周遭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上林苑中,看罢了一出戏,柳皇后见邹太后神色间有些倦意,便提议道:“太后娘娘,听说苑中的玉液清池刚刚修建完工,景色奇美,咱们何不请两位亲家前去观赏一番?” 邹太后闻言,赞许地看向柳皇后,点头道:“皇后,你这个提议不错,只是不知道两位亲家可有兴趣?” 苏丞相和沐右相都起身答道:“老臣愿往。” 于是一行人便起身离席,在柳皇后的引领下,往玉液清池而去。 沐天晴想寻纤漾一起,却没发现她的身影,而且连苏家二小姐也不见了,想来是姐妹二人定是约好了一起,不知去了何处,也没在意,便伴在沐夫人身侧,随众人前行。 刚刚转过一个弯角,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紧接着,一个宫女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神色慌张地向众人跑来,猛抬眼见到众人,认出了皇帝皇后和邹太后,登时脸色一白,猛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柳皇后脸一沉,喝道:“大胆奴婢,竟敢冲撞陛下和太后娘娘,这宫里的规矩都不懂了吗?来人,拉下去。” 那宫女连连磕头,呼叫饶命,并战战兢兢地道:“求娘娘开恩,奴婢不是有意要惊驾,奴婢实在是害怕,方才奴婢经过花园之时,忽然听到旁边的假山洞里传出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一男一女,这、这假山洞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奴婢心想,定是鬼怪作祟,奴婢怕极了,这才、这才慌乱之下失了分寸,求陛下饶命,求皇后娘娘开恩啊!” “一派胡言!青天白日,哪里有什么鬼怪!你这奴婢还敢狡辩,罪加一等,还不快拖下去,重重责罚。”柳皇后不依不饶地喝道。 “娘娘饶命,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娘娘饶命啊!”那宫女不停地磕头。 几名太监上前,拉起那宫女就往外拖走,那宫女挣扎着挥动手臂,忽然听得一声喝斥:“且慢!放开她。” 说话的却是邹太后。 “你手中的帕子,是哪里来的?”邹太后老眼一眯,看向那宫女手中舞动的手帕。 那宫女跪伏于地,胆颤心惊地回道:“回禀太后娘娘,是奴婢方才拾来的。” “从哪里拾来的?”邹太后皱了下眉,追问道。 “就是,就是在那假山洞口,奴婢经过之时,见这帕子掉在那里,便走近去捡了起来,就在这里,忽然听到那山洞里发出很是古怪的声响,那山洞里一团漆黑,奴婢想定是闹鬼,吓得腿都软了,慌忙跑走,这才冲撞了陛下和娘娘,请太后娘娘恕罪啊。”那宫女说完,又是一个劲地磕头。 柳皇后马上吩咐道:“把那帕子拿过来。” 那方淡绿色的帕子到了柳皇后手中,柳皇后细细瞧了几眼,递到了邹太后面前,一脸的忧虑之色,说道:“太后娘娘,臣妾瞧着这方帕子好生眼熟,倒像是苏大小姐的。” 第356章 身败名裂 邹太后早就在怀疑此事,接过帕子看了看,递给身边的玉瑾,道:“玉瑾,你瞧瞧。 ” 玉瑾的手微微发抖,她一瞧就看了出来,这方帕子正是纤漾之物,颤声道:“回太后娘娘,是苏姑娘的。” “去瞧瞧!”邹太后再不迟疑,迈步便行。 柳皇后忙劝道:“太后娘娘,您千万别急,苏姑娘不会有事,咱们宫中守卫森严,苏姑娘怕是看风景迷了路,不小心遗失了帕子,臣妾这就马上派人去找,然后撕了这胡说八道的奴婢的嘴。” 邹太后目光森严的向她一望,柳皇后心中一凛,忙退后一步,道:“臣妾遵从太后娘娘吩咐。” “带路。”邹太后瞪向地上那名宫女。 那宫女忙爬起身来,当先领路。 周围的众人都听得呆了,听这宫女方才所言,倒像是苏大小姐出了什么不测。苏丞相面沉似水,他向周围一扫,发现苏纤纤也不见了,心中更是一紧。 沐天晴急得眼泪直流,伏在母亲的怀中嘤嘤直泣,心中直悔自己方才为何不看住纤漾妹妹。 沐夫人拍着她的肩膀,好言劝抚。 景阳帝目光沉沉,心想,幸好老七和十一拼酒,二人都醉倒在一旁,并未随着众人前来,否则要是万一那苏姑娘出了什么意外,被老七亲眼见到,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他心中担忧,却没注意到南宫煜并未在人群当中。 众人在那宫女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那个假山洞前,此座假山位置偏僻,少有人行,众人堪堪行到洞口,就听得洞里果然传出了奇怪的动静,于是一齐站住了脚步。 德喜公公赶紧上前一步,挡在景阳帝的身前,同时吩咐侍卫道:“取火把来,进去瞧瞧。” 不等侍卫进去,那假山洞里男人急促的喘息声和女子低声的吟唤,已经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这洞里正在发生什么事,在场有过经验的人无不心知肚明。 就连不懂男女之事的沐天晴听了,也不由得涨红了脸,知道里面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她想远远地避开去,又担心纤漾的安危,站在当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中泪水不停地滚来滚去。 邹太后的脸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她看着手中的帕子,一颗心凉了半截,连手足都变得冰冷,心中只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千万不能让老九知晓,可是如何能瞒?这许多双眼睛全都瞧见了,这许多双耳朵也全听到了…… 景阳帝一言不发,目光深沉,脸上的肌肉更是绷得紧紧的。 柳皇后心里却得意之极,她期盼己久的好戏终于上演了! 也不枉她费了这许多的心机,安排了这出精彩的戏,那苏纤漾,休想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几名侍卫很快取了火把过来,正准备进洞,雨轻公主突然伸手抢过一枝火把,叫道:“我去瞧瞧。”说完一猫腰,已经抢先钻进了洞中。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这洞里究竟有什么古怪,让外面的人一个个变得像泥塑木雕一样。 邹太后和柳皇后都是脸色一白,急得直跺脚,连连叫道:“快把公主拉出来。” 但是,来不及了! 只听得洞里雨轻公主“啊”地一声尖叫,紧接着,就看到她飞快地从洞里跑了出来,两只手紧紧地捂着眼睛,嘴里叫着:“皇祖母,洞里是……是一个男人和那……苏姑娘,他们……他们都没穿衣服……抱在一起,啊!丢死人了!” 说完,她拼命捂住羞得通红的脸蛋,转眼间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像一个炸雷,一下子把在场的每个人都震在了当地。 邹太后只觉眼前一黑,手中帕子飘然落地,身子摇摇欲坠,幸好被玉瑾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住,在她背上连连拍抚,好半晌才缓过气来,但仍是颤颤巍巍,目中无神,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景阳帝和沐右相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苏丞相,目光中满是同情,景阳帝更是心中有愧,把目光转向周围的侍卫,目光森寒,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宫中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所有的侍卫通通都该死! 苏丞相两只手直发抖,说不出是气还是痛,女儿怎么会在假山洞里和男人苟合?那男人是谁?定是他强迫的纤漾!他绝不相信自己端庄有度的女儿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 柳皇后却是几乎要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 她等待这一刻,实在是待得太久了! 苏纤漾,本宫要亲眼看到你,身败名裂! 苏丞相深深吸了几口气,突然转身向景阳帝屈膝跪倒,声音喑哑,却异常坚定:“陛下,请为老臣的女儿主持公道,重重惩罚那毁了她清白之人!老臣相信,她定是受奸人所害,才会遭此不幸!” 景阳帝不待他说完,已经沉声吩咐道:“灭了火把,去把那丧德败行的畜牲给朕拉出来,朕倒要瞧瞧,在朕的皇宫之中,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他的目光不敢看向苏丞相,心想不管这男子是何人,自己都定要将他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但就算如此,亦难平苏相的心中之愤,也还不了苏大小姐的清白。 侍卫们全都吓得浑身发抖,被景阳帝刚才那一眼吓住了,知道自己今天是难逃厄运,不由地把那洞中的男人恨到了骨头里,听了景阳帝的吩咐,便似凶神恶煞般冲进了洞中。 景阳帝为什么吩咐灭了火把,大家都心里有数,自是不想让苏大小姐的身体落在旁人的眼中,但就算众人瞧不见她的模样,可她那一声声似欢愉似痛苦的吟哦仍是清晰的传入了众人的耳膜,听得在场的许多男人都忍不住面红耳赤,心怀荡漾。 柳皇后转头对身边的碧荷道:“派两名宫女进去,给那苏大小姐穿好衣衫,她受了这贼子的污辱,恐怕会……”她聪明的欲言又止,但这话听在旁人耳中,都不由心中一凛。 第357章 抓个正着 假山洞中光线昏黑,几名侍卫冲了进去,果然借着一点微光,瞧见了一名男子正伏在地上的一名姑娘身上作恶,侍卫们想都不想地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男子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重重几记耳光,登时把那男人打得和猪头相似,众侍卫还不解气,把那男子从地上的姑娘身上揪了下来,拳打脚踢地泄愤。 南宫煜正在情浓畅怀之际,哪里知道有人进来,就连雨轻方才那一声尖叫他也充耳不闻,这时候突然被人劈头盖脸地一顿痛打,一下子就萎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剧痛,浑身上下更是挨了无数的拳脚。 他心中大怒,猛地挺身站起,刚要怒喝,突然小腹一痛,被人重重踹了一脚,差点踹在他的命根子上,疼得他一下子弯下腰去,狂怒地喝道:“谁这么大胆?竟敢打……” 话未说完,一记老拳又重重轰在他的腮帮子上,把他剩下的半句话一下子打回了肚子里,嘴里咸腥,多了两枚被打掉的牙齿。 “打的就是你!” “就是你这畜牲害得老子们性命不保!” “打他!往死里打!” 众侍卫们自知性命难保,对这毁了苏大小姐清白的男人简直恨极,反正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个个都发了狠,用尽全身力气往南宫煜身上招呼。 南宫煜毕竟武艺不凡,先前侍卫们仗着出其不意,这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他借着洞中的微光,已经看清楚了围着自己痛打的竟是宫中的侍卫,恼怒欲狂,大喝一声:“反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都反了!竟敢打本王!” 然后双臂一振,将围着他的两名侍卫甩了开去。 侍卫们一下子愣住了,手脚全都僵在了半空中。 其中一人依稀听出了南宫煜的声音,试探着小声问道:“您、您是……齐王爷?” 南宫煜气得脸色铁青,骂道:“好大胆的狗奴才们,竟敢殴打主子,本王定要把你们一个个剁成肉酱!” “求王爷饶命!”众侍卫这下全听出来了,这侮辱了苏大小姐的男人竟然是齐王爷,自己刚才把这齐王爷好一顿痛揍,这下可闯下了弥天大祸,完了,天塌了! 呼啦啦,众侍卫全都跪了下来,对着南宫煜磕起头来。 南宫煜哪还管他们的死活,就算把他们的狗头全砍下来也泄不了他心头的火,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正准备迈步出洞,突然发现自己全身竟然未着寸缕,吓了一跳,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站在洞口,脑子被灌进洞来的凉风一吹,清醒了一些,一下子想起之前的事,自己看到纤漾被一个男人掳到了这洞里,欲行不轨,自己冲上前劈晕了那男人,再然后……再然后…… 他记起了那快乐到极点的爆发,背上猛然间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自己见色起意,竟然对纤漾她……,不,不会!自己怎么会如此急色!不可能,不可能! 他猛地摇头,回头往洞中地上望去,只见一名少女玉体横陈,身无寸缕,身上狼籍斑斑,他吓得腿都软了,心中一个劲地叫:不,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畜牲!给朕滚出来!” 景阳帝已经把洞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一听到那个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怒不可遏,狂怒喝道。 南宫煜全身一抖,脸色瞬间有如死灰,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捡起衣衫穿戴起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假山洞的。 他神情恍惚的从黑暗的山洞走到了强光之下,眼前一片白光,好半天才适应了眼前的光亮,看到外面的那一群人,景阳帝正站在众人之前,脸部肌肉不停地扭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 他想都不想地“扑通”跪倒在了景阳帝脚前,伏在地上痛哭出声:“父皇,儿臣,儿臣……”他张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这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可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来,打死他也想不明白。 景阳帝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抬起一脚,踢了他一个筋斗,骂道:“孽畜!禽兽不如!”他嘴唇抖动得厉害,猛然一甩袖子,对邹太后毅然道:“母后,孩儿教子无方,生下的这孽障竟然做出这等事来,请母后示下,该如何处置?” 邹太后也是大为头痛,看着南宫煜的目光又气又恨,半天说不出话来。 南宫煜羞惭无极,他跪在地上,像个鸵鸟一样,高高地蹶着屁股,头埋在了土里,没脸见人。 柳皇后眼中的得意之色一扫而空,目光茫然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南宫煜,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心中只是想:怎么会这样?为何会是四殿下?那个糟蹋了苏纤漾的男人,不该是自己安排好的戏子么? 这一出精彩的好戏她安排得天衣无缝,为何会突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为了让苏纤漾那贱人在最得意的时候,从空中高高地跌落,她可是挖空了心思,才想出这个法子,让她在被册封为九王妃的这一天,被一个不入流的戏子所污,不管是她被强被逼还是被迷晕,结果通通一样! 一个即将登上王妃之位的大家闺秀,失身给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这样的戏码,会比在那戏台上演出的精彩百倍! 这样精彩的戏,她又岂能独享,自是要让众人一起来欣赏欣赏,才不有负她的一场苦心安排。 可她万万料想不到,事情确实像她所预想的那样,这苏大小姐确实被人污辱,可自己安排下的戏子呢?这四殿下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柳皇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她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喝道:“来人,你们几个再进去瞧瞧,看里面还有什么可疑之人,皇上,四殿下一向端庄自持,举止有度,怎么会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来,其中定有蹊跷。” 几名侍卫答应了一声,冲进洞去。 第358章 木已成舟 众人听了柳皇后的话,都忍不住腹诽,这柳皇后真会给齐王爷脸上贴金,这事实明摆在眼前,抵赖不得。 不是这齐王殿下做的,还会有谁? 南宫煜一听,登时就垂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眼前一亮,忽然叫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那污辱苏大小姐的不是儿臣,是……是另一个男人!儿臣是、是进去救苏大小姐的!” 景阳帝紧紧皱起了眉头,瞪视着南宫煜,沉声道:“你所言属实?” “属实!属实!千真万确!儿臣确实是去救人的!”南宫煜点头如捣蒜,他一下子想起来那个被自己劈晕的男人,这真是自己最好的替罪羔羊啊!那人中了自己一掌,定是九死无生,把此事嫁祸给他,实在是再妙不过。 “回禀陛下,山洞里果然还有另一男子,只是那人被人劈断了后颈,已经没了呼吸。”几名侍卫进洞之后,一名侍卫迅速出来禀告,跟着,有两名侍卫抬着一个男子的尸体走了出来,放在地上。 “父皇,儿臣没有说谎,就是此人!他才是污辱苏大小姐的真凶!他的脖子就是儿臣劈断的!”南宫煜指着地上的男人,一口咬定道。 众人的目光一齐向地上那男人瞧去,只见他脖子歪到了一边,气息全无,光着上身,裤子半褪,果然像是行凶之人,对南宫煜的话不由得信了几分。 众人看向南宫煜,只见他衣衫穿得好好的,虽然沾了些灰尘,但比地上这死去的男子要齐整得多,不由得都想,难不成,这污辱了苏大小姐的,是这名陌生的男子不成?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浮起一个疑窦,这陌生的男人从哪里来的?看他的装束,不是太监,也不是侍卫。 忽然听得人群中一名宫女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小声道:“这男人,这男人……好像是今儿在戏台上唱戏的那个武生。” 众人闻言,忍不住都向那男人的脸上瞧去,果然看见他脸上还有未褪尽的油彩。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心想,苏大小姐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竟然失身给了一名戏子!这事儿要当真是齐王爷做下的,倒也不难解决,可如今,这凶徒竟然是一名戏子……恐怕苏大小姐这辈子,是彻底的毁了! 柳皇后眼中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苏丞相的目光中如要喷出火来,他猛地从一旁的侍卫那里抽出腰刀,对着地上那戏子的尸身一阵猛剁,脸上老泪纵横。 毁了!自己女儿的这一辈子!就被这个畜生给生生地毁了! 众人看在眼中,都是一阵唏嘘感叹,暗自为他伤心难过,无人前去阻止,都想,纵是把这凶徒的尸身剁成了肉酱,这苏大小姐也变成了残花一朵,换不回她的清白。 南宫煜目光闪躲,看都不敢看到怒发如狂的苏丞相。 景阳帝心中愧疚难言,这事发生在宫中,他宫中守卫难辞其咎,这些不中用的饭桶,一个个的脑袋都别想留在脖子上了! “苏爱卿,你……”景阳帝想出言相劝,只说了这几个字,又闭上了嘴巴,他自觉颜面无光,张不开这张嘴巴,只好向沐右相努了下嘴,示意他上前劝解。 沐右相会意,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苏丞相挥刀的右手,劝道:“苏贤弟,你且消消气,这畜牲确实该死,不过他人已经死了,咱们是不是先派人进去瞧瞧苏大小姐,要是万一她因为此事想不开……” 苏丞相被他一言提醒,狂怒的情绪一下子冷静下来,对,他的纤漾!他要进去看看他的纤漾! 他把腰刀往地下一抛,就要进洞,又被沐右相一把拉住了衣袖,说道:“苏贤弟,且慢,先让宫女们进去替苏大小姐穿好衣衫吧。” 苏丞相站住了脚步,脸上肌肉抽动,显然沐右相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在剜着他的心。 “还不快进去替苏大小姐穿衣?”柳皇后向身边两名看呆了的宫女一瞪眼,那两名宫女忙躬身答应,走进了山洞里。 过不多时,两名宫女搀扶着一名鬓发散发的少女,慢慢地走出洞来。 那少女低俯着头,原本梳得乌黑油亮的发髻蓬乱不堪,钗歪簪横,露在外面的脖颈处遍布着红斑,明眼人一望而知那是什么,少女双腿发软,要架着两名宫女才有力气走动,每走一步,都抽一口冷气,显得极是痛楚。 柳皇后眼中露出快意的微笑,她微眯着眼,心情舒畅着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少女,一步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简直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了。 苏纤漾啊苏纤漾,这滋味儿,可还好受么? 得罪本宫的人,还想有好下场么? 本宫早就说过,定会送你一份大礼,让你求生难,求死……更难! 那少女乍见阳光,猛地抬头,一下子看到眼前的这许多人,“啊”地一声惊呼,然后马上用衣袖遮住了脸。 但是就她这短短的抬头一瞬间,已经有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纤纤!怎么会是你?”苏丞相一个箭步窜了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少女的手腕,把衣袖从她的脸上扯了下来。 这下众人看得更加清楚,这少女压根就不是众人认定的苏大小姐苏纤漾,而是苏家的二小姐……苏纤纤! 柳皇后得意的笑一下子僵在了眼底,她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那少女,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她?苏纤纤? 那苏纤漾呢? 自己安排好的人明明告诉自己,被迷倒被那戏子带是山洞里的人是苏纤漾啊! 苏纤纤一脸的娇羞无限,她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并不像南宫煜以为的那样一直昏迷不醒,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有吸入迷药,一直都很清醒,之所以故意装晕,只不过是诱那南宫煜上勾的一种手段。 纤漾并没有瞒她,早就把这个计划向她全盘托出,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知道这样做会很丢脸,但是,她心甘情愿! 丢脸怕什么!只要能嫁给四殿下,成为他的正妃,还能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么? 她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让他无法抵赖的事,木己成舟,让他推脱不得! 第359章 明察秋毫 虽然她先前一直是清醒的,但是在侍卫冲进来的时候,她倒的确是晕了过去,却是被那南宫煜生生折腾晕的。 所以,南宫煜污蔑她和戏子有染的那一出戏,她压根儿就不知道。 这时候,她轻轻抬眼,只见众人看着自己脸上的目光无不充满了同情,有的甚至是鄙夷,她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要不了多久,你们这些人看本姑娘的目光就会通通变了!本姑娘迟早会要你们一个一个,全都臣服在本姑娘的脚下! “爹,纤纤……我……我……”她眼珠轻轻一转,泪珠说来就来,盈盈欲坠,苏丞相看在眼里,越发的心痛。 “你不必说了,那个污辱你的戏子已经被齐王爷杀了,爹已经把他的尸身剁成了肉酱,纤纤,这件事,你就忘了罢。”苏丞相语气沉重之极,虽然受了污辱的不是他的纤漾,但是二女儿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由不得他不疼。 “爹,你……你说什么?什么戏子?”苏纤纤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虽然洞中光线昏线,但她仍是瞧得清清楚楚,那个和她欢好的男人,不是四殿下么? 苏丞相不愿多说,免得增加她的伤痛,只是道:“纤纤,还能走吗?爹带你回家。” 苏纤纤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回家?就这么走了?没名没份?那她岂不是白遭了这些罪,白受了这些人耻笑的眼光了? 她的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南宫煜,登时吓了一跳。 四殿下刚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个人的模样,现在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猪头?鼻青脸肿的,她险些没认出来。 “四殿下……”她娇柔无限地轻声唤道,那柔腻的嗓音听得年轻的侍卫们心中一颤。 南宫煜也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哆嗦,自打他看到假山洞里出来的少女是苏纤纤的时候,他的脑子就更加的发懵,自己明明看到的是纤漾啊,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这白天鹅就变成了丑小鸭? “干、干什么?”他莫名的有些心虚,舌头也打结了。 “四殿下,您……不该给纤纤一个交待么?”苏纤纤轻轻咬着下唇,神态楚楚可怜。 “交待?什么交待!本王和你有何关系!”南宫煜像是被蝎子的尾巴蛰了一样,惊跳起来。 “有何关系?四殿下,您方才明明和纤纤……”苏纤纤眉头微蹙,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神情又羞又怜,虽然她话未说完,但是众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话中之意是什么,忍不住心中起疑,向南宫煜瞧了过去。 南宫煜被众人怀疑的目光瞧得越发的心慌,他转念一想,就算不是纤漾,是苏纤纤又如何,反正她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谁,自己只要推脱到底就是。 他想到这里,大声说道:“本王和你之间,并无半点瓜葛,方才本王路过此处,听得洞中有奇异声响,进去一瞧,见你正在被那戏子****,本王当即掌毙了那贼子,救下了你,你为何要恩将仇报,想要攀污本王?” 他这话说得义正辞严,连他自己都险些以为真相就是如此了。 众人听了,对他的怀疑登时消了,看向那苏纤纤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鄙夷,心想,这苏二小姐当真是无耻,自己被那戏子污辱了,倒想攀到齐王爷身上,想得美! 苏纤纤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南宫煜,身子直打颤儿。 他、他说什么?戏子?他竟然把自己做过的事推得一干二净,还推给了一个戏子?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让众人认为自己被一个戏子污辱了,自己的这一辈子就全毁了吗?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四殿下,您是说,方才在那假山洞中,对纤纤做那事的人,不是您?而是……这个戏子?”苏纤纤使劲咬住唇,向地上那个被苏丞相剁得血肉模糊的尸身瞧了一眼,几欲作呕,又猛地转回眼来,看向南宫煜。 “不错!”南宫煜脸上毫无愧意,大声答道。 苏纤纤眼中闪过一抹坚决的神色,她身子往前一扑,跪伏在景阳帝面前,磕下头去,声音如泣如诉:“陛下,求您给臣女作主,臣女方才在假山洞中,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以为臣女昏迷不醒,趁机欺辱臣女的人,不是地上那个死去的戏子,而是他!四殿下……齐王爷!” 说完,她猛地回身一指,正指中南宫煜。 “你胡说!”南宫煜冲口而出。 他见景阳帝的目光威严地扫向自己,知道这是为自己剖白的关键时候,连忙分辨道:“你方才被那戏子用药迷晕,根本人事不知,为何会一口咬定是本王所为?分明是你想嫁祸于本王。本王怎么会是那种落井下石,见色起意之人?父皇,儿臣一片好心前去救人,反而遭她诬陷,儿臣冤枉!您千万不要相信她的信口胡言,请父皇明察!” 他原本已经站起身,这时又扑通一下,跪在景阳帝的面前。 “陛下,臣女之前确实被人用药迷晕,但后来有人对臣女施暴之时,臣女痛得醒了过来,所以臣女绝对没有认错,那人确实是四殿下无疑。”苏纤纤涨红了脸说道,再也顾不得害羞。 “父皇,儿臣没做过。”南宫煜死赖到底。 景阳帝好生为难,这二人各执一词,偏偏说的还是这样隐晦之事。他看了看邹太后,邹太后也是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他二人自然都不愿意相信做出这种事来的人是南宫煜,但是那苏纤纤信誓旦旦,不由得他们半信半疑。 邹太后瞅着眼南宫煜脸上的青肿,心念一动,对景阳帝道:“皇帝,这害了苏家二小姐的男人究竟是谁,那些先进洞去的侍卫们一定亲眼得见,一问便知。” 景阳帝被邹太后一言提醒,点头道:“不错,德喜,叫他们出来问个清楚。” 那几名侍卫已经吓破了胆子,一直缩在洞中不敢露面,心想自己今天真是乌云罩顶,出门没看黄历,这皇帝要杀,皇帝的儿子也要杀,一条玩忽职守是死罪,殴打皇子更是罪上加罪。 第360章 纤漾何处 众人忽然听得景阳帝传自己出去对质,一个个屁滚尿流的爬了出来,跪伏于地。 “你们几个,说说刚才进洞之时,瞧见了什么?”德喜公公尖着嗓子问道。 一名侍卫心思机敏,忽地灵机一动,磕了个头,回道:“小人方才进洞之时,只见地上躺着一男一女,二人都昏迷不醒,另有一名男子站在那少女身旁,小人们误以为这人就是侮辱苏姑娘的恶贼,一时气愤,便出手教训了此人,不想伤到了齐王爷。小人等后来才明白,原来齐王殿下是前来救人的,这作恶之人乃是地上躺着的那个恶棍,而此人早已经被齐王殿下击毙,小人们有眼无珠,认错了人,冒犯了齐王爷,实在是罪该万死!”说完,连连磕头请罪。 周围的几名侍卫一听,都想这小子机灵啊,这可是讨好齐王爷的好法子啊,连忙齐声附和。 南宫煜原本目光阴郁,颇有些提心吊胆,唯恐这几人把自己方才的丑态说了出来,听到这番话,绷皮的脸皮登时松了,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对那几名侍卫挨个瞅了几眼,心道:算你这几个小子会说话,这殴打本王的罪责,或许可以从轻处罚。 众人听了这几名侍卫的话,都暗暗点头,心想这齐王殿下好歹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这种趁人之危的龌龊事想必是做不出来的。 苏纤纤万万想不到这几名侍卫竟然会指鹿为马,说出这等谎话,虽然在侍卫们冲进来的时候她晕了过去,但她之前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要了她的人,就是南宫煜。 她看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全是不信之意,咬了下牙,心道都到了这步田地,自己还有什么可羞臊的,她把心一横,仰起头说道:“陛下明鉴,臣女不是不知羞耻之人,臣女也不会胡乱冤枉好人,齐王殿下口口声声说此事是那戏子所为,臣女无言以辩,不过,臣女乃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这身子……是极干净的,如果……如果……当真是那戏子做的恶事,想必他的身上一定会留有痕迹,臣女唯有恳求陛下,当场查验。” 她这话说得极是聪明,查验之事,她一句不提南宫煜,只提了那戏子,但这查验的结果如何,众人一看便知。 南宫煜的脸一下子白了,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 景阳帝和邹太后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心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景阳帝下巴一努,对德喜道:“去看看。” 德喜公公应了一声,拾起方才苏丞相抛在地下的腰刀,割破了那男子的裤子,在场所有的女眷齐齐转过了头去,脸上羞红。 德喜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半天,抬头说道:“回禀陛下,此人的那物事……没、没有,不,不是没有,他有,但是没有痕迹。” 在场的人听了德喜公公的话,心中一乐,然后全都抽了口冷气,看向南宫煜的目光就变得十分复杂。 南宫煜只觉得全身有如针刺,跪在地上的腿直哆嗦,他万万没想到这苏纤纤居然如此拉下脸来,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心中恼恨之极。 景阳帝眯了下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目光缓缓地转向南宫煜,南宫煜正低着头,浑身发抖,众人瞧见景阳帝的眼神,都替他捏着把冷汗。 “煜儿。”景阳帝沉默地看了南宫煜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似乎并无怒意。 “儿臣在。”南宫煜身子一颤。 “那戏子已经验过了,朕现在问你,你……可敢当场查验?”景阳帝缓缓道。 南宫煜的脸青一阵又白一阵,他当然不敢。事到如今,他再也想不出法子来为自己辩白一句,伏在地上,呜咽哭道:“父皇,儿臣……儿臣……是儿臣干的,儿臣错了!儿臣一时欲令智昏,这才犯下大错,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求父皇饶了儿臣吧。” 景阳帝心中失望之极,他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这个趁人之危,欺凌弱女的无耻禽兽,竟是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爱子。 他仰起了脸,久久不作一声。 所有人看向南宫煜的目光中全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心想,他堂堂皇子之尊,居然做出这种不耻之事,做就做了,还不敢承认,不但丢尽了皇家的脸面,更没半点敢于承担的男子之气,什么狗屁王爷,啊呸! 柳皇后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急转而下,难道那侮辱了苏纤纤的当真是四殿下?以她对南宫煜的了解,南宫煜绝不会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来,他又不是不懂情事的青涩少年,怎么会见了一个姑娘,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在宫里胡来? 可她纵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南宫煜,知道从今儿起,他在景阳帝和所有人眼中的地位,定是一落千丈。 她的头开始作起痛起来,只恨自己千选万选,怎么会选中了一个只懂得用下半身做事的草包! 不过,她心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眼前亮了一亮。 “苏二姑娘,本宫想问问,你原本在苑中瞧戏,怎么会好端端地会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这儿地处偏僻,也没什么风景可瞧,苏姑娘想必不会是因为贪看风景而迷了路罢?” 柳皇后的话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于是一齐看向苏纤纤。 苏纤纤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确实原本在苑中听戏,正听得精采处时,忽见来了一位宫女,对臣女的姐姐说了几句话,姐姐就起身跟着那宫女走了,臣女一转头,发现姐姐掉了随身的帕子,就急急地追了过来,想把帕子送还给姐姐,不想追到这里,突然从山洞中窜出一名男子,出其不意将臣女迷晕,之后的事……娘娘想必都知晓了。”说完,低垂粉面,泪珠滚滚而落,轻声的啜泣起来。 众人听到这里,心下恍然,然而又冒出一个疑问。 这宫女是谁?苏大小姐又去了何处? 第361章 抵赖不掉 柳皇后的头越发的痛了,这苏纤纤的前半截话,说得严丝合缝,一毫不差,那宫女自然是她派去的,可是这后来发生的事,却怎么也对不上茬啊! 按照她的计划,被拖进山洞里的人,应该是苏纤漾,怎么会变成了苏纤纤? 难道说,自己安排的那名戏子是先迷晕了这苏纤纤,然后才将苏纤漾弄进洞中? “陛下,要不要再派人进洞搜索一番,苏大小姐一直不见踪影,会不会也……”柳皇后轻声提议道,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确实还不死心,如果在洞中搜到了那苏纤漾,自己总还有法子把她和那戏子扯在一起,说她有口也说不清。 景阳帝正自心乱如麻,哪里想得到皇后肚中的弯弯绕绕,只道她当真是为了纤漾担忧,大手一挥,道:“来人,进去搜搜。” 侍卫们再次点起火把,冲进了假山洞,仔细搜了个遍,然后出来禀告。 “启禀陛下,洞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苏大小姐不在里面。” “那这山洞可还另有出路?”柳皇后不死心。 “回禀娘娘,没有出路,只有这一个出口。” 柳皇后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心想,这苏纤漾难不成长了翅膀,上天入地了不成? 在场的人也都和她一个想法,苏大小姐究竟去哪儿了呢?纤漾究竟去哪儿了呢? 她正坐在韦贵妃的华阳殿内,殿中气氛温馨,一炉香烟袅袅,一杯清茶渺渺。 纤漾摊开右掌,露出一枚小小的银钩,微笑道:“贵妃娘娘,您又输了。” “哎呀!又猜错了,本宫明明看到你这银钩藏在了左手,为什么会出现在右手呢?难道是本宫老眼昏花了吗?”对面的韦贵妃揉揉眼睛,讶异道。 纤漾抿唇一笑,道:“贵妃娘娘正值昭华之年,和老眼昏花可半点也不沾边儿。” “可本宫已经一连看错十七次了,一次十两银子,你才来坐了这一会儿功夫,本宫就输了一百七十两银子,不玩了,不玩了,再玩下去,本宫的家底就全让你赢光了。”韦贵妃一脸的肉痛模样。 “贵妃娘娘又说笑了,这点儿银子,娘娘可还瞧不在眼里吧。”纤漾轻声一笑。 “难道你不知道,本宫素来视财如命?”韦贵妃的眼珠灵活的转了转。 二人正在说笑,一名宫女从外面走进,俯身在韦贵妃耳边轻声细语几句。 韦贵妃听完,似笑非笑地瞅着纤漾,道:“上林苑那边正在上演一出好戏,苏姑娘想不想去瞧一瞧?” 纤漾微微一笑,答道:“我正是不想在那儿瞧戏,这才到娘娘宫里来的,娘娘,咱们要不要继续?这次,娘娘藏,我来猜。”说完,把小银钩轻轻放在韦贵妃的手中。 韦贵妃大奇,问道:“这倒奇了,群芳宴那日,本宫看你锋芒外露,不像是不好热闹之人,这出戏很是精彩,你若是不瞧,可别后悔。” 纤漾嘴角含笑,却不说话。 韦贵妃想了想,双掌一击,叫道:“不错,不错!现在的确不是瞧戏的好时机,外面这日头正毒,咱们还是先在我这里喝点清茶,解解暑气,等得暑热过了,曲终人散之时,再去瞧上一瞧,这才最好不过。不过嘛……” 她把玩着手里的小银钩,眼角向着纤漾一瞟,笑吟吟地道:“苏姑娘,士别三日,本宫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 纤漾知道她话中之意,掩袖一笑,取过清茶,慢慢啜饮,赞道:“娘娘这里的茶,真香!” “鬼丫头,就属你的嘴巴甜!”韦贵妃也端茶细饮,和纤漾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韦贵妃心中暗赞,初见这苏姑娘之时,只是觉得她聪明机敏,却有点锋芒毕露,得势不饶人,而今看来,她已经懂得韬光养晦,光华内敛,遇事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知道趋吉避凶,连自己都有所不及。 二人又玩了一会儿藏钩之戏,纤漾抬头向殿外瞧了瞧,嫣然笑道:“贵妃娘娘,外面署气己过,娘娘可想出去散散心,解解闷?” 韦贵妃眼睛一亮,笑道:“好啊,再玩下去,本宫真的没银子输给你了,咱们这就去园子里逛逛去,说不定去得巧了,还能看到一个戏尾呢。” 上林苑,假山洞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景阳帝,要瞧他如何处置。 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这侮辱了苏家二小姐的,正是齐王爷南宫煜。 景阳帝心中恚怒难言,他狠狠地瞪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想下令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他再错,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此事也并没有到了不可转圜的余地。 他目光看向邹太后,邹太后眉间像挂了一把锁,极缓极缓地点了下头。 苏丞相满腔怒火地瞪着南宫煜,恨极他毁了女儿的清白,他转眼看了苏纤纤一眼,见她哭得声音都哑了,心中又是一痛,转身对着景阳帝拜倒在地,“请陛下为老臣作主,请陛下为老臣的女儿主持公道,求陛下明断。” 景阳帝心中有愧,忙伸手相搀,道:“苏爱卿快快起身,你放心,朕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南宫煜听了,伏在地上的身体不由一抖。 景阳帝心中做出决断,他吸了口气,看着南宫煜,缓缓开口道:“逆子,你做下这等毁人名节的事,你自己说,朕该如何处置于你?” 南宫煜张了张嘴巴,他不傻,景阳帝这话明显就是在点醒他,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 他咬了咬牙,说道:“父皇,儿臣、儿臣早就对苏家二小姐心存爱慕,这才会一时把持不住,做下这等错事,儿臣真的知道错了,儿臣愿意尽力补过,父皇,儿臣想迎娶为儿臣的侧妃,请求父皇答允。” 景阳帝心想这儿子还不算太蠢,这事如此解决,倒是一俊遮百丑,也能掩了众人的悠悠之口,将一桩丑事化为喜事,便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想得美!你以为苏相会答应?苏家二小姐会原谅你不成?” 第362章 好话说尽 南宫煜哪里还会不明白景阳帝的意思,转过身,对着苏丞相又重重地磕下头去,“儿子知错,儿子不敢请丞相大人原谅,只想请丞相大人能够答应天翔,让二小姐嫁于儿子为侧妃,请丞相大人恩准。 ” 他毕竟是天之骄子,苏丞相虽然对他恨极,仍是不能不顾君臣之别,哪敢受他的磕头跪拜,避在了一旁,冷眉道:“不敢,四殿下是要生生地折煞老臣了。” 苏丞相哪里会不明白景阳帝和南宫煜的意思,这种解决方式,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只是他心中实在是不甘,好好的相府小姐,居然嫁给他人为妾……在他的眼中,这侧妃不过就是名称好听一些,说到底,也就是妾室的身份。 苏纤纤却暗暗咬了下牙,只是侧室?不,她要做的,可绝不是侧室,想要让她屈于人下,万万不能! 她的目光向孟依云瞧了过去,心道这孟家大小姐倒真沉得住气,自己的未婚夫婿与她人苟合,她竟是一脸无动于衷。 南宫煜见苏丞相避而不受自己的礼,眼珠一转,视线落在苏纤纤身上,要说这个女人,他对她也不是没有半点感觉,毕竟她容貌娇美,又对自己一往情深,尤其是想到她刚才带给自己那种爆炸般的快乐,让自己又重振了雄风,他还是很满意的。 他原本想待此事过后,他再派人去苏府提亲,反正她已经声名尽毁,自己随便赏给她一个妾室的名份,想来她也该知足,可是没想到她偏偏要当众死咬住他不放,逼得他骑虎难下,不得不做出决断,许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可她还一脸忿忿,像是毫不领情的样子,这等不识趣的女子,一下子让他兴味大减。 眼前的苏纤纤,哭得两眼通红,发乱钗横,一身的狼狈,活像个被人啃过丢在地里的烂萝卜。 但……这萝卜再烂,他也得往下咽,谁让那萝卜是他啃的。 “纤纤,你……你当真还在生本王的气?本王如此对你,实在是因为、因为……”南宫煜使劲咽了口唾沫,抖掉了不停往外冒的鸡皮疙瘩,才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因为本王太喜欢你了,这才没把持得住,本王见你被那戏子拖进了山洞里,一下子就乱了方寸,急着冲进来救你,这时候你已经被那恶贼脱了衣衫,本王击毙了那贼人,正要给你穿衣,可是、可是你实在太诱人了,本王一个没忍住,就、就做出了这等冒犯你的事,纤纤,你要怪本王,也只能怪本王对你一片情深……” 南宫煜仍然跪在地上,膝行了两步,到了苏纤纤的身前,两只眼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 真肉麻啊! 在场的好多人都被南宫煜的这番表白激起了一身的小疙瘩,齐刷刷地去看那苏纤纤的反应。 苏纤纤却没被南宫煜的这几句甜言蜜语灌得失了心智,她心中有数,南宫煜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确实是没忍住,没让他忍住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把自己当成了苏纤漾! 她忍住心中的愤恨,脸上一片娇羞之色,柔声道:“四殿下,纤纤怎会怪你,你既然对纤纤一片真心,咱们又已经……这样,那为何你不肯娶我为正妃,难道在四殿下的心中,纤纤就比不上别的姑娘吗?” 南宫煜被她噎得一窒,他抬起头偷着去看景阳帝的脸色,见父皇瞧也不瞧自己,他又偷眼去瞄孟右相,见他脸色铁青,也是对自己理也不理。 “哎哟,这儿好热闹,却是在唱什么戏呢?原本听苏姑娘说起,陛下在上林苑请来了一个极出名的戏班子,臣妾这才赶过来想瞧上一瞧有什么好戏,怎么,这还没到苑中,半路上倒遇到了,难不成,这戏台子从上林苑,搬到了这假山石畔不成?” 一个妩媚娇柔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了起来,众人一起抬眼瞧去,只见一名宫装丽人身穿云霏百花蜀锦千水裙,头上珠环翠绕,风姿摇曳地缓步行来,在她的身后跟着一群的宫女太监,在她的身侧是一名绿衣少女,那少女衣袂翩然,眉眼盈盈,清眸流盼,如谷中幽兰。 这二人正是韦贵妃和纤漾。 众人尽皆大奇,这苏大小姐好端端地怎么会和韦贵妃走在了一处。 韦贵妃带着纤漾和众人见过了礼,眼珠一转,突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南宫煜,惊讶道:“呀,这位可是四殿下?您的这脸是怎么了?您堂堂皇子,为何要跪在地上,还和苏家二小姐跪在一处?啊,本宫明白了,你二人莫不是看戏看上了瘾,想学那戏里面拜天地的戏码啊?嘻嘻,想拜天地还不容易吗?请陛下降一道赐婚的诏书,这拜天地啊,你们可以天天拜着玩儿!嘻嘻。 韦贵妃边说边掩口娇笑,只笑得南宫煜脸面无光,低头耷拉着脑袋。 柳皇后正在头痛,突然看到韦贵妃过来,显然是得知了消息来瞧这个大笑话的,只恨得牙根痒痒,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意,目光瞥向纤漾,心中想道,这丫头难道真的去了韦妃的华阳殿?难道这一幕好戏,是她安排的?可这不可能啊,她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把这时机计算得如此之巧?如果当真是她,她又怎么现在才现身?不会,不会是她! 可为什么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一盘棋,一下子全都乱了套呢? 柳皇后按着头痛欲裂的额角,百思不得其解。 “苏姑娘,你怎地会和贵妃娘娘一处前来?”柳皇后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出来。 纤漾神色自若地答道:“回皇后娘娘,方才看戏之时,韦妃娘娘遣人来请臣女过去叙话,臣女去到华阳殿中,和贵妃娘娘说起正在看的戏文,倒勾起了贵妃娘娘的戏瘾,于是便带着臣女一起回苑中瞧戏来了。” 柳皇后听她说的和自己安排的分毫不差,更像是坠入了五里雾中,越发的迷糊了。心下琢磨,难道这韦妃当真打发了人去邀这苏纤漾不成?那自己派去的人……她越想越是不解,只觉得头越发痛了。 第363章 天晴犯傻 “姐姐!” “纤漾妹妹!” 两个少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纤漾循声瞧去,一个是苏纤纤,一个是沐天晴。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对沐天晴轻轻点了下头,便向苏纤纤走去,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扶她坐在一旁,沉声道:“妹妹,你怎会这般模样,发生了何事?” 苏纤纤嘴角一扁,也不说话,只是伏在她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 纤漾便看向跪在一旁的南宫煜,南宫煜哪敢和她视线相接,早就把头深深埋下,也是一言不发。 “陛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臣妾方才在远处之时,听得这里说的很是热,可为何臣妾和苏姑娘一来,大伙儿就全都不出声了?”韦贵妃转了转灵活的眼珠,好奇地问道。 景阳帝尴尬地轻咳一声,把头转了开去。 德喜公公见状,忙凑上前去,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轻声告诉了韦贵妃,韦贵妃听完,双眉一挑,看向南宫煜。 “四殿下,这事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已经和苏家二小姐有了肌肤之亲,于情于理,都该迎她过门才是,为何你只许她一个侧妃之位,苏二姑娘说得不错,难道她的家世容貌品德,就当不得你的正妃吗?” 南宫煜有苦难言,只要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才不在乎什么正妃侧妃,但是这正妃之位,他早就订下了沐天晴,难道让他当众出尔反尔,提出退婚不成?这沐右相乃是朝中重臣,自己要是提出退婚,可就把他得罪狠了,以后在朝廷之中,自己无疑是少了一大助力,不能,这婚不能退! 沐右相也是左右为难。 南宫煜当众做出这种丑事,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为愤怒,他无疑是等于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自己的女儿许给他为正妃,还没过门,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前和别的女人有染,这岂不是半点不把自己这个丞相放在心上,更半点没把自己的女儿放在眼里? 退婚!这两个字几乎都到了他的舌头尖,还是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能退! 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攀上的一棵大树,只要女儿是他的正妃,自己就一辈子是他的老丈人,至于其他的女子,他愿意收为侧妃也好,收为妾室也罢,就随他去罢! 反正这正妃之位,他谁也不让! 所以,他明明看到了自己女儿祈盼的目光,还是硬了心肠把脸转了开去,故作不知。 沐天晴泪盈于睫,衣袖微微发颤,她真的盼望父亲能开口帮她退掉这门亲事,可当她看到父亲狠心转开脸的时候,她彻底失望了,她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只要南宫煜还是皇子之尊,他就不想失掉这棵大树,自己这齐王正妃的位置,就像个桎梏般,永远套在了自己的身上,摆脱不掉。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摇晃,险些摔倒在地,沐夫人惊叫一声:“晴儿,你怎么了?”连忙扶住了她。 “沐姐姐,你不舒服吗?”纤漾见状,快步走了过来,在她的合谷穴上按了几下,沐天晴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她睁开眼,看见纤漾关切的眼神,正要道谢,忽然看到纤漾对自己眨了下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沐天晴怔了怔,轻蹙下眉,但是马上她就反应过来,纤漾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她的眼蓦然睁大了,直直地看向纤漾,纤漾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下头,便不着痕迹地退了开去。 沐天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冷,又一阵热,心跳得像要蹦出口来。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纤漾曾经对她许下的承诺,当时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她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赫然若有所悟。 莫非今天发生的这一幕,早就在纤漾妹妹的预料之中?又或许,这一切,都是出自她的安排? 沐天晴猛然下了决心,决定为自己的命运拼博一下。 她挣脱了沐夫人拉着她的手,几步奔到了玉液池边,大声说道: “爹,娘,女儿宁死,也不愿受这样的羞辱!” 说完,众人就看到她月白色的长裙飘飘,身子一纵,毅然决然地向玉液池中跳了下去。 惊呼尖叫声四起。 这一幕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沐大小姐居然如此烈性,竟会自尽以明其志。 沐夫人哑声呼喊,奔到了池边,要不是旁边宫人眼疾手快,只怕她也会跟着女儿跳下池去。沐右相则像个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快!快救人!”景阳帝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叫道。 沐天晴很快被救了上来,但是已经昏迷不醒,呼吸细微。沐夫人扑到女儿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苏姑娘,快,快救她。”景阳帝马上想到了纤漾,在场众人只有她才能救这沐家姑娘。 纤漾哪还用景阳帝下旨,她早就在沐天晴被救上来之后,就帮她把了下脉,然后取出金针,在她手上的几个穴道上扎了几针,只见沐天晴突然张开嘴,吐出几口水,然后缓缓地睁开眼来。 “陛下放心,沐姐姐身子无恙,已经救过来了。”纤漾轻轻松出口气,缓缓帮沐天晴拍抚背部。 沐天晴呆滞的眼珠慢慢转动,她茫然地看着纤漾,又看了看伏在自己身边痛哭的母亲。 “晴儿,你怎么这么傻,做出这种傻事!你要是有个什么,叫娘可怎么活啊,你个傻丫头1”沐夫人哀哀哭道。 沐天晴像是从梦中醒了过来,眼中一下子盈满了泪,她一头扑进沐夫人的怀里,哭道:“娘,为什么要救我?女儿宁可去死!” 她虽然一个字也没提南宫煜,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话中之意分明是说,嫁于这样的男人为妻,还不如死了的好! 于是众人看向南宫煜的目光中,除了鄙夷不屑之外,更是多了憎恶和痛恨。 邹太后和景阳帝都忍不住深深叹息。 第364章 你最善良 沐右相的眼皮子一直在跳,他虽然重男轻女,但沐天晴毕竟是他最心爱的掌上明珠,眼见得女儿宁可自尽,也不愿嫁那给南宫煜,他就算再铁石心肠,这时候也按捺不住,对景阳帝屈膝跪倒,沉声说道:“陛下,老臣斗胆,想求陛下一事。 ” 事到如今,景阳帝怎不明白他所思所想,他自觉教子无方,脸上无光,伸手相扶,道:“沐爱卿不必多言,你的意思,朕明白。沐氏女品貌端庄,朕的这个逆子配不上她,这婚约一事,就此作罢。” “老臣谢陛下恩典。”沐右相对着景阳帝重重磕了四个头,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沐天晴身旁,拉住女儿的手,只觉得她指尖冰凉发抖,想起她险些因为自己的执念而丧命,心中百感交集。 南宫煜两眼发直,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天之贵胄,无数人眼中的香饽饽,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烂狗肉,难道嫁给自己为妻,还不如去死? 这沐天晴,真真是有眼无珠,不识抬举! 景阳帝沉思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今苏氏之次女,赐于齐王为正妃,着令于下月十六,和齐王一同完婚,钦此。” 是夜,星光如醉。湖边小岛上,两个人影正肩并着肩,仰望着满天繁星。 “在想什么?”阿九回过脸,见纤漾怔然出神,脸上有着淡淡的惆怅,伸臂揽过她,让她倚在自己怀里,他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悦,再过不久,自己就会和她缔结良缘,从此再不分离。 纤漾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却是在想,不知道纤漾的原身,是否化做了那天上的一颗星,今日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是否会全看在眼中? 她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看到的那一幕,当她看到被打得像个猪头般的南宫煜,还有他那跪求哀求的丑态,心中骤然感到快意。 南宫煜啊南宫煜,当日纤漾也曾跪在你的府门前,拉住你袍角苦苦哀求,你却对她冷酷薄情,害她羞愤自尽,如今这般滋味儿,你自己也尝到了罢! 当日的你,可曾会想得到自己也有今日?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你欠的是纤漾的一条人命,而今天你得到的,只是我向你讨要的一点利息,以后,我会一点一点的全部向你讨还! 她正在凝思,忽然唇上一痛,却是被阿九重重咬了一口。 她一转头,就看到阿九放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一双星光灿然的眸子像是冒着火。 “阿九,你干嘛咬我!”想亲就亲,为啥老咬人啊,她不满的瞪她一眼。 “以后在我的怀里,不许你想别的男人!”阿九霸道的昂着下巴,手臂一用力,登时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什么时候想别的男人了?”纤漾好笑的瞅着他。 “别说你没有,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了!你是不是又想那个拓跋小子了?”阿九一想到这个,胸口就发堵,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那个小埙就像块石头子儿一样,咯得他心里不痛快。 “好吧,我确实在想一个男人。”纤漾的眼珠一转,瞧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越发想逗逗他。 “你!”阿九果然怒了,孤度好看的下巴一下子绷得紧紧的。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我想的那个人……是你四哥!”纤漾感觉到他的手臂都变得僵硬了,不敢再逗他,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阿九松了口气,想起白天的情形,还是有点后怕。 “以后不许你再去冒险,你也太胆大,居然拿自己去做饵,要是万一让他得逞……” “你放心,我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绝没有让他碰我一个手指头。” “可是,他怎么会把苏纤纤当成了你?那山洞虽然黑暗,以他的眼力,他断然不会认错人,你这丫头又弄了什么鬼?”这个问题困惑了阿九许久,他百思不得其解。 纤漾轻轻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拔开瓶塞,弓起手心,倒出一粒透明的小丸。 “就是它的作用,阿九,你要不要试试?”纤漾眨了下眼,笑嘻嘻地道。 那粒小丸看上去透明无害,可阿九却觉得心里发毛。 他曾听青影说过,这丫头去回春堂弄回了许多毒物,什么蜈蚣毒草独角仙,然后回房折腾了许久,不用问,这枚药丸定然是她用那些毒物折腾出来的东西。 “不要!”阿九想都不想的摇头道,他喜欢的姑娘哪哪都好,就是喜欢摆弄毒物让他有点吃不消,他真怕哪一天她玩心大起,把研制出来的毒药用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成了她的试验品。 星光下,纤漾一眼就看到了阿九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惧意,心中暗暗好笑。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武功如此高强的阿九,居然会害怕自己做出来的小毒丸。 她笑着把药丸倒入瓶中,放回怀里,然后看到阿九偷着松了口气的模样,更是想笑。 “阿九,我是不是很坏?”纤漾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纤纤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低叹一声,轻声问道。 “你?你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阿九好笑的拉过她的手,抚着她食指上缠绕的金针。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心爱的姑娘在内疚,她的心……还是不够硬,不够狠,“你不必对苏纤纤感到抱歉,这是她想要的,你给了她,她现在不知道多么欢喜。” “可是……”纤漾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她不想破坏这么温馨的时候。 她转过脸,将头仰靠在他的肩头,这一刻,像是天上的星光像是都汇集在她的眼底,阿九一个没忍住,嘴唇已经落了上去,盖在她比星光更迷人的眼睛上。 “快子时了,今夜,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驱毒,阿九,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你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全都记得。”阿九的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想起二人初次相识的情景,当时他对她诸多提防,差点把她当成了敌人般对待,此时回想,只觉温馨无限。 第365章 无知蠢货 “你对我说,为了帮我驱毒,我必须时刻不离你身边,你放心,就算是驱尽了我体内的毒,从今往后,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的。 ”阿九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 纤漾却咯咯一笑,眼珠转了转,“其实我骗你的!” “骗我什么?”阿九长眉一挑,瞪眼看她。 “为了骗你跟我回家啊,要不然怎么会钓到你这条大鱼?哦,不,钓到你这位尊贵无比的楚王殿下啊。”纤漾笑眯眯的道,“我要是不说得那么严重,你怎么会这么乖乖的听我的话,唔,阿九,别闹。” 远处的青影再一次红了脸。 最后一次的驱毒进行得顺利无比,几乎不到半个时辰,纤漾就收起金针,抬头对阿九笑道:“大功告成。” 阿九几乎不敢相信的睁大眼,折磨了自己整整二十年的蛊毒,居然就这样好了? “你可以试着运下真气,看看是不是还会感到疼痛,如果没有,说明你已经痊愈。” 阿九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在体内运行,畅通无阻,没有半点滞碍,而且真气流过之处,一片暖意融融,再也没有以前每次冰寒彻骨般的剧痛。 他兀自不放心,连着运了四次真气,都没有感到半点毒发的影子,终于相信,自己真的彻底摆脱那晚晚让自己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他正自欢喜莫名,突然觉得心尖猛地一下抽痛,像是被人用一根细线用力一扯,忍不住轻哼一声,眉梢微蹙。 纤漾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见他脸色一变,笑容凝固在嘴角,“怎么了?哪儿觉得疼?” 阿九静了下心,感觉到那股抽痛一下子又不见了,他看着纤漾担忧的眼神,笑着摇摇头:“没事,刚才真气走岔了道,我很好,哪儿也不疼。” 纤漾还是不放心,她总觉得这毒驱得太过顺利,这可是位于苗疆四大蛊毒之首的碧波仙芸,她拉过阿九的手,仔细地帮他搭脉,察觉他体内确实再也没有蛊虫,这才松了口气,道:“阿九,不许吓我。” 阿九缓缓点了下头,伸臂把她抱在怀里,他不会让自己有事,他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天空中,一片乌云忽然飘过,遮住了皎洁的月华。 几乎是一夜之间,苏丞相的府邸,一下子就变成了帝都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苏府门前,车水马龙,往来不绝,登门道贺的宾客数之不尽,王管家站在门前,迎来送往,都没直起腰来。 苏丞相更是成为朝中所有人羡慕无比的对象,东黎建国数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一户人家连出两位王妃,这样的尊荣,这样的恩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谁也想不到,让所有人都艳羡无比的苏丞相,白天笑容满面的送走道贺的宾客后,回到自己的房内,却在长吁短叹,满面愁容。 这样的荣宠,他不想要。 只要一想到二女儿苏纤纤,他就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块大棉花,噎得他难受。 虽然景阳帝下了严旨,那日宫中发生的事,一律不得外传,可他还是觉得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众人一齐齐贺他生了两个好女儿,他却觉得那是活生生的讽刺,他生的女儿他自己清楚,纤纤……纤纤……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虽然和南宫煜发生那样的意外,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被迷晕,这事怪不得她,但是她后来在众人面前的表现,却实实在在让人看出了她的虚荣、浅薄和低贱。她那些毫无矜持、不知羞耻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脸全被这个女儿丢尽了! 显然,为了能够嫁给南宫煜,能够当上齐亲王妃,她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压根儿就没顾忌到他这个当朝丞相的脸面,压根儿就没想一想自己的身份。 回府之后,他就吩咐了王管家,继续禁足苏纤纤,直到她下月出嫁的那一天。 苏纤纤正因心愿得偿而喜出望外,突然被苏丞相的这一棒打懵了,禁足?她又没做错事,为何要禁她的足! 不过,她不在乎,反正再过不久,她就要风风光光地嫁给四殿下做王妃,齐亲王妃,这是她梦寐以求了许久的,终于能够梦想成真,她那一夜,在睡梦之中都被笑醒了数次,每次醒来,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样的好消息,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派人通知了被关在佛堂里的秦氏。 于是,从宫里回来的第二个夜晚,她就被人悄悄地带进了佛堂,见到了秦氏。 “娘,你知道吗?女儿下个月就要变成齐亲王正妃了,娘!你为女儿欢喜吗?女儿以后就要做皇后娘娘了,哈!”苏纤纤兴奋得双眼放光,在屋里团团转,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一下子把她打倒在地。 苏纤纤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重重抽了自己一记耳光的人,正是她的母亲,秦氏。 幽暗的烛光下,秦氏的脸扭曲狰狞得可怕,吓得苏纤纤往后直缩脖子,又怕又疼又委屈的叫了声:“娘!” “蠢货!”秦氏指着苏纤纤,全身气得发抖,“娘和你说的话,你全当成了耳旁风,你……真是烂泥扶不上泥,白白辜负了娘对你的期望!” “娘,你不知道吗?女儿要嫁给齐王爷做正妃,是正妃啊!”苏纤纤满怀不解的分辨道。 “你……你……”秦氏瞪着苏纤纤,只觉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差点憋死,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冷了眼缓缓道:“这个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是……她。”苏纤纤怯怯答道。 “我就知道是那个贱人!”秦氏恨得直咬牙。 “娘,她是为了我好……”苏纤纤想了想,还是帮纤漾说了一句话。 “好?好个屁!”秦氏气急,口不择言的骂了一句粗话,“你这个蠢货,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在帮人家数银子!她为你好?她这是活生生地把你推进了火坑,葬送了你的一辈子啊!” 第366章 嫁妆问题 “娘,你说什么啊,我不懂。 ”苏纤纤不服气的道:“嫁给齐王爷,女儿就是高高在上的齐王妃,以后任谁见了我,都要在我面前矮上四分,以后齐王爷被封了太子,女儿就是太子妃,再日后……”她越说越是兴奋,两只眼睛越来越亮。 “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秦氏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她气得呼呼喘气,“你以为你和那四殿下在宫里做出这等丑事,你嫁他为妃,就能封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这是你的耻辱!是你一辈子洗刷不掉的耻辱!” 秦氏抚住额,只觉得额角突突跳得疼,却还是及不上她的心疼。 婚前失贞,这是在世人眼中最容不下的女子所犯的过错! 苏纤纤不清楚,可她清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女儿做下的这事,迟早会传遍帝都,甚至传遍东黎。到那时,即便她是高高在上的齐王妃又如何?她迟早会受尽世人鄙薄的目光和唾沫星子的喷溅,她一辈子也别想在人前抬起头来! 不论她走到哪,身前身后迎来的全都是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冷诮讥刺的目光,那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感觉足以让她去死!到那时,她才会知道此事的后果有多可怕! 正因为她对这事的后果再清楚不过,当初她才会派人在帝都四处散布谣言,去诋毁纤漾的清白,污蔑她和男子有染,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所做的一切,全被那楚王和苏纤漾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不但没有泼了她一身污水,反倒让她在百姓中的声望节节攀高。 这是报应吗? 自己用这个法子对她,她就用这个法子来对付自己的纤纤! 苏纤漾,你真狠啊!你好狠! 你害了我纤纤的一辈子啊! 秦氏狠狠的咬着牙,眼中直冒火,她狰狞可怖的面容把苏纤纤吓住了,她悄悄的扯了扯秦氏的衣袖,喊了一声:“娘,你怎么了?你病了吗?” 秦氏的一口气登时泄了,她两眼无神,缓缓坐倒在地,随后眼里露出狠绝的神气,咬牙切齿的道:“苏纤漾你这个贱人,害了我的纤纤一生,我绝不会就此和你善罢甘休!” “娘,女儿越来越糊涂了,为什么你说她害了我,我要当王妃了,你不高兴吗?” “你以为你这个王妃能当多久?你以为你的齐亲王爷,日后还会登上太子之位吗?你还会成为皇后娘娘么?”秦氏讥嘲的一笑,瞪视着苏纤纤,“纤纤,你不听为娘的话,却任由那苏纤漾摆布,你在宫里做出这等事来,就等于是亲手断送了你们自己的前程!” 苏纤纤的脸变白,她颤声道:“娘,你的意思是……” 秦氏闭了闭眼,看都懒得看苏纤纤一眼,摆了摆手道:“你走吧,让为娘好好想想,以后,你要是再听那贱人的话,别怪为娘不认你这个女儿!” “可是娘,那女儿的嫁妆……”苏纤纤拉着秦氏的衣袖,仰起脸来求道,“陛下让那女儿和她同天出嫁,女儿的嫁妆一定要比她更加丰厚,这样女儿才会比她更风光,娘,你一定要帮我!” 嫁妆? 秦氏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像是从黑暗中陡然看到了一线光明。 “纤纤,你放心,娘一定会帮你,娘会倾尽一切,来帮助你完成心愿。”秦氏抚着女儿被打肿的脸,露出今夜两人见面以来第一个慈爱的笑容,“就算是木己成舟,娘也会想法子帮你把这条独木舟,变成一艘千里楼船,让你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出嫁!” 秦氏冷冷的笑了起来。 苏纤纤得到了母亲的许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秦氏闭上眼,静坐在佛堂中。 一柱佛香在佛龛上闪烁着幽亮的光点,散发出来的静谧香气让她迅速沉下心来。 嫁妆!这果然是为女儿扳回颜面的好法子! 要想嫁得体面风光,要想不被夫家轻视贱蔑,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女子出嫁时那一抬抬展示给所有人看的、丰厚无比的妆奁。 下个月十五,那贱人要和纤纤同一天出嫁么? 很好,真的很好。 秦氏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得意的笑了出来。 按照本朝习俗,男女双方定亲之后,男方要在成婚的半月之前到女方家下聘,下聘的四日之后,女子家中要将为女儿准备的嫁妆送到男方家里。 屈指算来,离下月十五己不过二十日,也就是说,离男方下聘的日期不过四数日,而女方送嫁的日期也会在十日之内。 在这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她倒想瞧瞧,那贱人的丞相老爹从哪里给她变出一笔丰厚的嫁妆出来。 那贱人已经一无所有,她那个亲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就是那匣子首饰,此时想必也被那蓝金花虫吃得所剩无己了吧。 至于这丞相府嘛,只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若是光指着苏丞相那点俸禄,又哪里能支撑得如今这般的光鲜体面?这丞相府里所有的吃度开销,哪一样不是她在暗中打理,她虽然交出了这府里的掌家之权,但是那暗中的收益仍是源源不绝的流入了她的口袋。 此时此刻,想必她的丞相夫君正在为那贱人的嫁妆而伤透了脑筋罢! 秦氏猜得果然不错。 苏丞相以前从来不过问府中的大小事物,对于银钱上的往来更是全盘交由秦氏打理,至于这府中有多少家底,他确实全不知晓。 当他把王管家叫来,吩咐他去为大女儿置办一份丰厚妆奁的时候,就看到王管家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相爷,照您吩咐的这个标准置办起来的妆奁,所需的银子数目实在是……实在是……太大了,咱们府里压根儿就拿不出这许多的银子,连、连一半都置办不起啊。”王管家吞吞吐吐地说道,一边偷看苏丞相的脸色。 “一半都不够?”苏丞相紧紧皱起了眉,食中两指在桌上轻扣,“咱们府里这许多年就这点儿家底不成?” 第367章 嫁妆被毁 “相爷,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咱们相府家大业大,又要体面风光,处处都要用银子,不瞒您说,相爷您的俸禄压根儿就剩不下多少,这些年来,要不是夫人……”王管家说到这里,一下子住了嘴。 “夫人如何?”苏丞相冲他一瞪眼,王管家咽了下口水,这才敢接着往下说。 “夫人一直在暗中经营着一些商家铺子,收取来的银子都用来贴补府里的开销了,就算是夫人被关在佛堂的这些日子,她仍是不时派人送银子出来给老奴,让老奴安排家用,但是嘱咐老奴一定不要告诉相爷知晓。” “此话当真?”苏丞相头一次听说这事,心头一震,拈着胡须沉吟起来。 “相爷,老奴在府上已经有四十年,老奴岂敢撒谎。夫人虽然有许多不是之处,但是对相爷您还是一片真心啊。”王管家想起秦氏送给自己的那白花花的银锭子,心想自己说的这些话也不算昧着良心。 虽然说夫人对大小姐苛刻了些,但是这些年来,这府里的上上下下,确实让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吃穿用度,从来不缺。 苏丞相闻言,再一次沉吟起来。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经王管家一提,他心头蓦然浮现起秦氏的诸多好处来。 当年纤漾的娘亲过世,纤漾还小,秦氏她待自己温驯体贴,对纤漾也是关怀备至,因为纤漾幼小,府里也不能一日无主,让她以姨娘的身份主持府里事务,一年后,她诞下纤纤,更将府里的大小事物操持有度,让自己省了不少心力,虽然没扶她做正室,可正室该有的权利和荣宠都没亏着她,按理纤纤应该叫她姨娘的,可这么多年也默认了纤纤管她叫娘。 苏丞相想着想着,心中一软,对王管家道:“秦氏这段时间在佛堂,过得怎样?” 王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秦姨娘在佛堂潜心念佛,修心养性,据送饭的人出来禀告说,秦姨娘每次念经都会念到很晚,有时候中午的饭都凉了也忘了去吃,相爷,看来她是真心悔过了。 “嗯。”苏丞相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她既然知道错了,就放她出来罢,纤纤也快要出嫁了,就让她去帮纤纤打点一下,纤漾这边,我来想办法。家里有多少银子,你先去置办着。” “相爷,您的意思是,二小姐那边……” “纤纤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她有她的亲娘帮她打理。”苏丞相回身取出盛银票的小匣子,交给王管家,然后挥挥手,“下去罢。” 王管家答应了,正要退下,忽然想起一事。 “相爷,您还记得吗?您先前曾经为大小姐置办过一批嫁妆……”王管家不敢再往下讲,只提了一个头。 苏丞相猛地一拍额头,对啊,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当初纤漾和南宫煜订亲之后,他就吩咐秦氏为纤漾准备好了一批丰盛的嫁妆,只不过,却没送出去,因为那南宫煜压根就没按照约定的日期来下聘,他为女儿准备的嫁妆也就没往齐王府送。 但是,那是为女儿嫁给南宫煜准备的嫁妆,现在拿过来用,不大好罢? 苏丞相犹豫起来。 “相爷,要不咱们先去瞧瞧,如果有合适的就先给大小姐用着,不够的咱们再添,这样一来,您交给老奴的这些银子就够用了。”王管家提议道。 “那批嫁妆呢?” “全都安置在库房之中。” “走,去瞧瞧。” 王管家打开库房的门,登时一股霉烂之气飘了出来,熏得两人一齐皱眉。 王管家的脸色一变,他只闻到这股味道就知道不妙。 果然,等二人进了库房,看到那一抬抬精心准备的妆奁之物,全都变得面目全非,苏丞相的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管家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架他亲自去采买回来的泥金雕花屏风镜台,已经变得他都认不出来了。原本簇新闪亮的泥金脱落得斑斑驳驳,仙鹤纹的木制屏风遍布着大小不一的窟窿,显得坑坑洼洼。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个个花梨木衣箱,只见一匹匹锦绣彩缎,一床床绣花褥衾全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变得七零八落,没有一块料子是完整的。 “老鼠!一定是老鼠!”王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脱口叫道。 苏丞相脸色铁青,对着他怒目而视,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里面的嫁妆通通都废了! 他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王管家呆立在房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几间库房一直都有人打理保管,从来没闹过鼠患,这老鼠是打哪儿进来的呢? 而且这屋里的东西不光被老鼠咬了,更有一些珠宝器皿,全都锈迹斑斑,可这段时间并未落雨,屋里也并不潮湿,这些锈痕是从何而来呢? 王管家忽地打了个寒颤,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他不敢再想下去,赶紧退出屋外,落了锁,摇头叹了口气。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夫人这是把大小姐恨到了心尖尖里,自己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王管家抱着小盒子,又来到苏相的书房,这盒子里可是相府全部的财产,没得到相爷确切的答复,他哪敢乱花。 苏丞相烦恼的扬起眉,喝道:“有多少就花多少,能置办多少就置办多少,不够的部分,我来想办法。” 王管家答应了,瞅了瞅苏丞相难看的脸色,不敢再问,悄悄地退了出去。 当纤漾听到秦氏被放出佛堂的消息时,她并没感觉到吃惊。 这事原本就在她的意料当中。 她的丞相老爹和她一样,就是容易心软,尤其秦氏是陪了他十几年的枕边人,总是有说不尽的恩情在,就算秦氏做了再多的错事,只要没有触及到苏丞相的底线,她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打蛇要打七寸,她并没有抓到秦氏有力的把柄。 第368章 一根白发 秦氏在自己的羹中下毒还有那首饰里的蓝金花虫,都可以被她推脱得一干二净,自己要想让这秦氏翻不过身来,还得另想法子。 如果丞相老爹不放这秦氏出来,她也是会想法子让秦氏走出这佛堂的,如果不让她出来蹦跶,自己又如何能抓住她的尾巴? “小姐!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生气?”铃铛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得眼都红了,急匆匆地跑回来告诉纤漾,哪知道纤漾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她跺跺脚,心里直埋怨相爷。 “我为什么要生气?”纤漾笑着反问道,“那秦氏出来之后,都在忙些什么?” “她在帮二小姐准备嫁妆!”铃铛一提起这个眼圈就发红,可惜小姐的亲娘去世的早,小姐的嫁妆到现在还没影儿呢。 “准备嫁妆?”纤漾沉思一下,她毕竟是来自现代,脑子里压根儿就没这个概念,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追问。 “小姐,人家都快急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听说再过几天,九殿下就会派人前来下聘,下聘之后的第三天,咱们府里就要送嫁妆去王府里,可是,咱们拿什么送啊!夫人留给您的唯一一件嫁妆也让那两个坏女人给毁了!” “没嫁妆就没嫁妆,阿九才不在意这个。”纤漾不以为意的道。 “阿九不在意,可是别人在意啊!你要是那天没嫁妆,满帝都的人都会看你的笑话!小姐,你平时那么聪明,今天怎么比我还笨啊!”铃铛气得直噘嘴。 “是么?”纤漾在记忆里搜了搜,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咱们有银子啊,你家小姐我可是有几十万两银子呢,咱们想买啥就买啥,保证不让别人看笑话。” “小姐啊,咱们现在去置办的东西,能比得了那秦氏为二小姐准备的吗?你知道嫁妆要准备多少东西吗?你们在同一天出嫁,也在同一天送嫁,要是你送的嫁妆被二小姐比了下去,你都不知道帝都里的那些张嘴巴会怎么说你呢!就算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说,连带阿九,哦,不,九殿下,他也会跟着你一起没脸。”铃铛心直口快的道。 “那该怎么办?”纤漾想了想,眼前一亮,“对了,上次宫里不是赏赐下来两箱物事么?” “那是宫里的东西啊,难道你想把宫里的东西当嫁妆送到王府中去吗?再说,那只有两箱,远远不够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纤漾摊了下手。 “小姐,你还是去找相爷商量一下吧,他可是你的亲爹啊,他不向着你,难道还会向着二小姐不成?”铃铛提议道。 嗯,有道理。 纤漾听了,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她确实想去看看苏丞相,只不过她回府之后,总觉得对老父内心有愧,这苏纤纤虽然一再加害自己,但她总归也是父亲的女儿。 她安排的这出戏,虽然让苏纤纤和南宫煜颜面扫地,并由景阳帝亲自赐婚,在外人看来是极大的荣宠,但她知道,苏丞相心里一定是很难受的。 她带着铃铛,去苏丞相的书房求见,正好遇到王管家正从房里退了出来,见到她,立马齐敬行礼。 “王管家,你这是要去哪里?”纤漾见他行色匆匆,手中还抱着一个小盒子,那个盒子他在父亲的书房见过,那是父亲用来盛银票的,不由问道。 “回大小姐,相爷吩咐老奴,前去为大小姐出阁准备嫁妆。” 纤漾的心中一暖,她的丞相老爹果然是疼惜自己的。 她看了眼王管家怀中抱的小盒子,伸出手来:“王管家,把那盒子给我吧,这嫁妆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爹那边,由我来说。” 王管家吃了一惊,看纤漾神情认真,不像是说笑,犹豫道:“大小姐,这是相爷吩咐下来的事,老奴不能擅自作主。” “给我吧,我爹不会怪你的。”纤漾轻轻一笑,伸手去取,王管家无奈,只好把小盒子交给了她,然后朝书房忐忑不安的瞧了两眼。 纤漾抱着银票盒,缓步进了书房,对苏丞相行了个礼,叫道:“爹。” 苏丞相正在头痛,抬头见到女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纤漾,你怎么来了?” 纤漾见父亲虽然笑着,眉头却是皱着的,她走上前,把手中的小盒放在苏丞相面前的书案上,轻声问道:“爹,你可是在为女儿的嫁妆烦恼?” 苏丞相瞪着那个小盒子,抬眼看向纤漾:“你怎么把它拿回来了,为父吩咐了王管家去帮你置办,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你放心,爹一定会帮你置办一份丰盛的嫁妆,绝不会比纤纤的差半分。 爹,女儿能求你一件事吗?”纤漾把手压在小钱盒上,郑重的看着苏丞相。 “什么事?你想要什么嫁妆,尽管说,不管多难,爹都给你办到!”苏丞相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爹,女儿这次出嫁,只想要爹一样物事,爹你是答应女儿了?”纤漾眨了下眼。 “答应!别说是一样,就是十样百样爹也给答应。” 纤漾微微一笑,“女儿只想要爹的一根白发。” “你说什么?”苏丞相瞪了下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女儿说,只要爹的一根白头发,为女儿添妆。至于其它的那些,女儿通通不要。” “胡闹!”苏丞相皱着眉,看着纤漾,“你是觉得爹没银子,办不起体面的嫁妆不成?你就心,爹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不会让你在帝都的百姓面前丢了面子。” 纤漾收起了笑容,眨也不眨地瞅着苏丞相,“爹,你刚才答应女儿的话,不作数了吗?” “作数!你要爹的白头发,这就拔给你,要多少根,爹都给,不过爹该给你的嫁妆,也一样不会少。”苏丞相说完,屁股往椅子上一坐,示意纤漾上前。 纤漾真的上前拔下一根苏丞相鬓边的白发,放在荷包里,收进怀中,然后偎在苏丞相的身前,柔声说道:“爹,你对女儿的心意,我全明白,女儿不孝,不能为您分忧,还累您白了这许多头发,心中实在不安。这嫁妆一事,爹真的不必操心,女儿有银子,你瞧。” 第369章 银子多多 她对铃铛努下嘴,铃铛会意,托着手中的檀木镂花盒上前,轻轻打开盒盖。 苏丞相探目一瞧,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那锦盒当中,满满当当的全是银票,他揉了下眼睛,一伸手从铃铛手里拿过来,这下看得清楚,不但全是银票,而且全是面额五百两的大额银票,粗略估计,这一盒怕不有数十万两之多。 苏丞相目瞪口呆,他兀自不信,把盒中的银票全倒在桌上,只见一张张货真价实,印的全是帝都最出名的钱庄的名字。 “纤漾,这许多银子,是哪里来的?难道是九殿下他送给你的?”苏丞相看着这许多银票,不但不喜,反而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 如果真是九殿下的,那他更不能用这笔钱为女儿置嫁妆了,这岂不是瞧不起他苏承毅吗?难不成他一个堂堂的丞相竟然连给女儿置办嫁妆的能力也没有? “爹,这些银子和九殿下没有半点关系,全是女儿赢回来的。”纤漾微微一笑,把在百花宴上打的那个赌告诉了苏丞相。 苏丞相听得睁大了眼,越听越觉得惊奇,看向女儿的目光也越来越不懂。 “纤漾,你何时学会了这许多的本事?” 纤漾一笑,低头不答。 苏丞相看着桌上的银票,想了想,又全都收进了盒子里,然后交给铃铛,慢慢说道:“纤漾,这些是你的银子,你留作体己,你的嫁妆,还是由爹来置办,那九殿下曾经送给咱们家十二箱奇珍异宝,为父决定,全部拿来给你做添妆之用。” “爹,这是九殿下当着许多人面前送给您的,这箱子里的礼物一件件都由唱礼官当众唱过,您再拿出来还给他,这不大好罢?”纤漾的眼中含笑,打趣道。 “呃!”苏丞相一窒,他当然早就想到此节,但是,除了这一批意外之财,他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 “您是不相信女儿能给自己准备一份好嫁妆吗?爹,您就放心吧,送嫁那天,女儿绝不会丢了咱们相府的脸面,请相信女儿,我有这个能力,一定会办到!”纤漾神情坚定的说道。 苏丞相仔细琢磨,觉得对打点嫁妆这方面自己实在是不懂行,终于点了点头,他把桌上的银票盒拿起来,交到纤漾手里,缓缓道:“这个是为父的一份心意,你通通拿去,该置办的,一样也不许少!” 纤漾想了想,便接了过来,“女儿多谢爹爹!” 苏丞相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拉着女儿的手,想起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自己,嫁为人妻,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分,眼前的女儿明明已经亭亭玉立,可看在他的眼中,仿佛又出现了十几年前那个呀呀学语的婴儿一般。 他暗自伤怀,纤漾自然看出父亲在想什么,便说些笑话逗老父开心,苏丞相见女儿言笑晏晏,愁怀稍解,心想女儿能嫁得一个好归宿,自己该替她欢喜才是,这才收起了愁肠,决定好好多陪陪女儿。 纤漾一直陪苏丞相用过了午饭,又陪父亲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辞了出来。 秦氏出了佛堂之后,便一直在忙着为苏纤纤张罗妆奁,虽然她心思慎密,大部分的妆奁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准备妥当,但现在女儿嫁的是皇子,身份高贵,以前准备的那些颇有些上不得台面,于是每一样每一件,她都要过目,精心挑选,再是大把大把的洒下银子,为女儿打制各种首饰头面。 苏丞相用过晚膳,慢慢踱到苏纤纤的院门前,只见院中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房中更是烛火通明,两扇雕花门大敞,一匹匹光鲜亮丽的锦绣丝缎铺在桌面上,好几个婆子转着苏纤纤团团转,给她量体裁衣,秦氏在一旁不停指点,哪儿肥了,哪儿该瘦,说得头头是道。 那屋里推满了一抬抬精致华贵的妆奁,和他在库房看到那些褪色掉漆惨遭鼠咬的嫁妆直是云泥之别,只看得他心头一阵发堵,甩了甩衣袖,便离开了。 他本来是想找秦氏,让她去指点一下纤漾置办嫁妆的事。毕竟她是相府的夫人,是纤漾的二娘,而纤漾只是一个没出阁的大家闺秀,对这方面可以说毫无经验,可见了这般情景,他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苏丞相等了两天,他不时的派人去打探纤漾的动静,想瞧她的嫁妆办得如何,哪知道派去的人回来总是说,大小姐并未出门,也没有派人出府,大小姐的院中一如既往,既没有人来为纤漾量体裁衣,也没有人前来帮她订制首饰,至于那陪嫁必备的床,榻,箱,柜等物事,更是一样不见。 苏丞相便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已经接到了楚王和齐王两位皇子送来的礼单,约定了明日便是下聘的日期。屈指一算,再过三天,就是送嫁的日子,可纤漾那丫头,居然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纤漾这两天也并没有闲着,不过她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准备嫁妆,而是一直躲在房内,鼓捣她从回春堂带回来的那一大批药材。 她想着自己出嫁在即,以后能孝顺父亲的日子就越发的少了,想到父亲鬓边徒然增多的白发,她就一阵心酸。 她将生首乌、黑芝麻、杜仲、桃仁、怀牛膝等二十余味药材研成细粉,再佐以蜂蜜花粉,搓成一颗颗龙眼大的药丸,总共制了一百余颗,分别装在三个小青花瓷瓶里。这种乌发健体丸经常服用,不但可使白发变黑,而且调整人体的内分沁,排出有害的毒素,颇有无病强身,小疾自愈之效。 她所选的这些药材并没什么出奇之处,也并不贵重,但她制出来的药丸药效,却非比寻常。 只因她把每一样药材的比例都搭配得恰到好处。纤漾在现代的时候,曾经精研过中药的药性,其实远比西药更为博大精深,每一株小小的药材,从根到须所包含的药性都不相同,哪一样多点,哪一种少点,配出来的药效都会有所不同。 第370章 特制药茶 就算是别人知道了她的药材配方,也绝对配不出药效相同的药丸出来。 铃铛和小怜在旁边帮着她磨粉搓丸,见她经常停了下来,怔然出神,眼圈有些发红,知道她是舍不得苏丞相,铃铛就向小怜使眼色,想让她出言相劝。 小怜却也在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险些把装好药丸的小瓷瓶碰到地上,幸好铃铛心快,一把接住。 铃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就纳闷了。小姐出嫁,嫁的不但是自己的意中人,而且还是身份显赫的堂堂皇子,这是件大喜事啊?为什么小姐和小怜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点都不开心! 不过还好,纤漾一会儿就收拾起了伤感的心情,唇边透出浅浅的笑意,她把装满药丸的青花瓷瓶收好,然后瞅了小怜一眼,笑微微的又开始调制起一味药来。 这下连小怜也看不懂了。 小怜虽然精擅用毒,但是对各种药材的药性也颇为了解,她见纤漾取了黄芪、白芍、桔梗、枸杞子、淮山、当归各少许,研成粗粉,然后用一块纱布包了,放入茶壶之中,用沸水冲了,就像泡茶一样,倒出来的茶汁微红清透,递给小怜,微笑道:“喝吧。” 小怜的手轻轻一抖,接过茶杯,只闻得一股淡淡的当归气息,略带苦意,她不解的看向纤漾,“姑娘,我没病啊,为什么要我喝这个?” 这几味药材的药性她都清楚,可是混合在一起会起什么作用,她就不知道了。 纤漾瞟她一眼,淡淡笑道:“这个不是药,是药茶,你这几日晚晚帮我按摩,都没睡好觉吧,瞧你脸色苍白,眼圈乌青,这药茶可以活血调气,让你容光焕发。” 小怜心中感动,她没想到纤漾竟然会这么关心自己,一双凤目怔怔的看了纤漾一会儿,低声道:“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我……” “快喝,这药效要趁热喝效果才好,我对你好不好,你以后就知道啦。”纤漾捂唇掩口,笑得眉眼弯弯。 小怜眨了下眼,不再犹豫,喝干了药茶,只觉得味道甜中带点苦涩,纤漾又给她倒了一杯,道:“要连喝三杯,药效最好。” 铃铛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红了,小姐实在是太偏心了! 这么好的药茶,小姐居然只给那小怜喝,一句都不提自己。 她扁了扁嘴巴,又想哭了。她好想去剑影怀里抹鼻涕! “小姐,我的脸色也很白,我的眼圈也发青,我也要喝这个药茶!”铃铛鼓了鼓腮帮子,终于气呼呼的说了出来。 “你也要喝?”纤漾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在铃铛鼓胀饱满的胸前一扫而过,摇了摇头,道:“这药茶是我特意为小怜调配的,你喝……不合适。” 她心中好笑,暗想铃铛这馋嘴的丫头,她已经丰满成这样了,再喝,想变成童颜……那啥嘛! 铃铛眼圈一下子红了,小姐果然偏心! 还好纤漾一眼瞧出了她的委屈,连忙解释道:“铃铛,你和小怜的体质不同,这药茶也是药,不能乱用,你的身体比小怜的强壮,不需要喝这药茶,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一定让你天天脸色红润,越变越美。”说完,取过一包红枣,数出七颗,放在铃铛手里。 “每天七个枣,容颜永不老。”纤漾一笑,把手中的那包红枣全都交给了铃铛。 铃铛一下子破涕为笑,她一边吃着枣,一边得意的冲小怜翘了翘鼻子。 三人正在边说边笑,忽听得院子里有人重重哼了一声,铃铛从敞开的窗户向外一瞧,叫道:“小姐,是相爷!” 纤漾扭头一看,果然看到苏丞相面沉似水,站在窗外。 苏丞相其实来了好一会儿了,他特意吩咐下人不许进去通传,就是想瞧瞧自己这个鬼丫头在做什么,他先前见三个丫头都闷在房中不出,以为女儿是在给自己赶制嫁衣,颇为心慰,哪知他往窗前这么一站,往里一瞧,差点气歪了鼻子。 女儿哪里是在给自己绣什么嫁衣,她桌上堆的满满当当的全是药材,难不成,她是打算拿这些烂药根子当嫁妆不成? “爹,你怎么来了?”纤漾惊喜的迎出门去。 “我来瞧你的嫁妆办得怎么样了。”苏丞相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缓缓说道。 “快办好啦,爹,你就这么不相信女儿么?”纤漾忍不住抿唇一笑。 “快办好了?那已经办好的那些在哪里?让我瞧瞧。”苏丞相往纤漾的房里探了探头,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喜气洋洋的样子,和二女儿那里一比,简直冷清得可怜,让他的心又是一揪。 纤漾却笑道:“还没置办回来呢,爹你放心,等送嫁那一天,准保会办得妥妥当当。” 她见苏丞相还是一脸不信的模样,对铃铛道:“取银票盒来,给我爹瞧瞧。” 铃铛答应一声,很快从屋里捧了两个盒子出来,正是那两个装满了银票的小盒,一一打开,苏丞相一看,果然空空荡荡的,半张银票也不见了。 “这……这银子呢?” “全都拿去置办嫁妆了啊。”纤漾笑眯眯的答道。 苏丞相瞠目结舌的瞪着纤漾,见女儿笑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他又不得不信。 “小怜,把咱们刚刚给我爹配好的药丸拿过来。” 小怜应声回房,取出三个小瓶,纤漾把瓷瓶交付在父亲手里。 “这是什么药?”苏丞相心中一震,难不成女儿刚才是在给自己制药不成?眼瞅的送嫁的日期越来越近,都火烧眉毛了,她不去忙自己的嫁妆,却把这宝贵的时间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叫乌发健体丸,是女儿孝敬父亲的,您每天服用一颗,可以强身健体,爹,女儿以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您自己要多多保重。”纤漾对着苏丞相盈盈下拜。 苏丞相心里一酸,伸手把女儿拉了起来,将三个小瓷瓶珍重的藏入怀中,抚了抚纤漾的头发,长叹一声:“纤漾,你的孝心爹知道,但是爹的心情,你可理解?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千万要上心啊!” 第371章 比比聘礼 “女儿知道。 ”纤漾点头,神色郑重。 且说秦氏那边,虽然为了苏纤纤的嫁妆忙得不可开交,她仍是不停的派人打探纤漾这边的消息,得知苏丞相把府里能挪用的银子全都交给了纤漾,让她为自己置办妆奁,她先是生了一阵闷气,暗恨苏丞相偏心,竟然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那个贱人,一点没分给自己的女儿,随后一想,她又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苏丞相那儿有多少银子,她心中有数,远不足她手中的十分之一,想凭那点儿银子置办出一份体面的嫁妆,或许勉强能够办到,但要想压过她为自己女儿置办的那份?那是想也休想! 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三天之后,送嫁那天的场面。 苏纤漾啊苏纤漾,就算你嫁给楚王为妃又如何,到了那天,我纤纤的嫁妆要比你精美华贵十倍!我不但要你当众丢脸,更让你皇族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翌日,便是齐王和楚王的下聘之日。一大早,苏丞相便早早穿戴整齐,几乎是辰时刚过,相府门前就锣鼓鞭炮齐鸣,王管家迎出门去,只见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远远地,两队人马蜿蜒而来,一眼望不到头,正是齐王和九殿下前来下聘的队伍。 两队人马都是衣饰鲜明,气势夺人。 九殿下成亲之际被封为楚王,赐新府邸。 街道两旁,更是早就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全都是艳羡之情,对着一抬抬系着红缎的箱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众人谈论最多的自然是,这齐王府和楚王府,究竟谁家的聘礼更多。 但是两家送聘的队伍宛如一条延绵不绝的长龙一般,一队队抬着聘礼的卫士进了相府,后面仍是看不到头。等到所有送聘的卫士都走进相府,有好事的人数得清楚,突然叫了出来。 “我数过了,楚王殿下送的聘礼是一百二十八抬,齐王殿下的是六十八抬,我的天哪,这楚王殿下竟然比齐王殿下整整多出了六十抬!” “这不可能吧?不是说齐王爷富可敌国,他的聘礼应该比楚王殿下更多才是啊?”有人奇道。 “这一点也不稀奇,你们不知道吧,听说这齐王殿下原本订下的正妃是孟右相家的大小姐,后来……”那人压低了声音,低语了几句,周围听到的人脸上都不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原来如此!” 有人脸上更是露出不屑之色,往地上“呸”了一声,骂了句:“原来是个破……她也配!” “嘘,噤声!让人听见,你这脑袋不要了吗?” 那人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说话。 “还是苏大小姐端庄娴德,只有她才配得上楚王殿下的这般聘礼啊!” “不错不错,不过说起来倒也好生奇怪,这齐王爷送的聘礼第一件是一对活雁,这楚王殿下送的却是一大盘生姜,这送雁乃是吉祥之兆,可这送生姜却是何意?”有人满怀不解的问道。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全是一脸茫然。 苏相府,星云居中,抬送聘礼的卫士们络绎不绝,一抬又一抬的聘礼箱笼堆满了纤漾的院子。 苏丞相对着院子里楚王送来的那第一份聘礼--一大盘子生姜,左瞧右瞧,心中好生纳闷。 他先前还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以为这盘子生姜是泥金所塑,哪知走到近前来细看,它就是一盘子再普通不过的生姜,连那种辛辣之味都透鼻而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要是说这楚王殿下对自家的女儿不重视吧,可是他送来的聘礼,样样件件都是精心备置,按照宫中规制,皇子亲王下聘,一般都是六十八抬,最高规格的则是一百二十八抬,楚王殿下整整高出了齐王六十抬,说明在他心中,是极重视自己女儿的,他这般举措,更是在所有帝都百姓面前,给了女儿一份极其耀眼的荣光。 “纤漾,你说这楚王殿下,送你一盘子生姜,是何用意啊?”他琢磨不透,便把纤漾叫出房来,一来是把楚王的聘礼让女儿过目,二来是想让女儿解破自己心中的疑团。 纤漾见了那一大盘生姜,码得像座小山似的,端端正正的放在红木所制的抬盒当中,她乌黑明亮的眼睛一眯,唇角勾起,轻轻的笑了起来。 阿九啊阿九,你竟是志在这天下么? 你既然以万里江山为聘,那我就以……十里红妆相还罢! 苏纤纤的翠霞阁中,秦氏看着院子里南宫煜送来的一抬抬聘礼,乐得合不拢嘴。 她已经仔仔细细的数过了,一共是六十八抬,正好符合宫中的规制,让她很是满意。 原本以为这齐王殿下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娶自己的女儿为正妃,想来这聘礼也不会有多隆重,可今天这一看,她一下子就放下心来。 这六十八抬聘礼,足以显出齐王殿下的诚意,看来女儿嫁过去之后,这日子也定会过得顺顺利利。 苏纤纤也是满脸的惊喜,她拉着秦氏的袖子,满眼放光,叫道:“娘,你看,这琉璃翡翠樽,多么精美!还有这玛瑙玉葡萄,竟然和真的一样!娘,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宫中宝物,四殿下待女儿真好!” “嗯!四殿下待你,确实有心了。”秦氏心满意足的笑道,对这一抬抬的聘礼,她也是越看越欢喜。 秦氏拉着女儿,命人打开一个个箱笼,看一样赞一样,忽然想起一事,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楚王殿下送来的聘礼是多少抬?” 马上有下人答应着下去了。 苏纤纤不屑的撇了下嘴,讥诮道:“娘,这帝都里谁不知道,四殿下富可敌国,那楚王殿下如何能和四殿下相提并论,他能拿出四殿下的一半聘礼,已经是给足了那苏纤漾面子了!” 秦氏却微微摇头,那日楚王殿下为了表达谢意,送来了整整十二箱的谢仪,那里面随便一箱,价值便不低于这四殿下送来的箱笼。 过不多时,前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来禀报,楚王殿下送的聘礼一共是一百二十八抬。 第372章 皇家添妆 听到这个数字,秦氏和苏纤纤的脸一下子绿了。 “娘,不可能!那楚王怎么会送这么多的聘礼给那贱人?我不相信,一定是他弄错了!”苏纤纤不可置信的拼命摇头,心里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 “二小姐,奴才绝对没有数错,奴才方才偷听得大小姐那边的人说,楚王殿下送的聘礼是皇室下聘的最高规格呢。”那下人补充说道。 “什么!”苏纤纤一听,就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连气都喘不动了。 秦氏面部抽搐,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她重重咬了下牙,才把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咽了下去。 “抬下去,把所有的聘礼通通抬去库房。”秦氏挥了挥手。 她只觉得突然之间,这院子里满满当当的聘礼一下子就变得如此碍眼,那一个个敞开口的箱子,就像是一张张裂开口嘲笑她的嘴巴。 前一刻,还让她们如此喜爱欣赏的聘礼,转眼间就变成了让她们受尽嘲弄的笑柄。 秦氏死死的捏紧了拳。 不要紧,这算不了什么! 她要让那苏纤漾小贱人丢脸的时刻,很快就要到了! 接下来的两天,纤漾的院中依然是一片平静。 她还是和前几天一样,每天埋首在房里摆弄着各种药材,不但给小怜配置了许多包药茶,又制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似药非药,似毒非毒。 她平静无波的反应被下人们分别报告给了苏丞相和秦氏,二人心中一忧一喜。 苏丞相急得头发都快白了,他简直搞不懂大女儿在搞什么鬼名堂,眼瞅着再过一日,就是送嫁之期,她房里居然连一件嫁妆也没准备好,可她竟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那秦氏却终于松了口气,就算那苏纤漾有三头六臂,现去置办嫁妆,也来不及了,等后日送嫁之期,她就睁大眼睛看着她如何丢脸罢! 至于她给自己女儿置办的嫁妆么? 她满意的眯了眯眼,她相信满帝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份这么奢侈富丽的妆奁。 为了女儿能够风光体面,压过那苏纤漾,她砸进去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这嫁妆里的每一件物事,都精美到极点。 凡是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她全都置备得妥妥当当。 这一夜,秦氏睡得格外的香甜,而苏丞相,却辗转反侧,直到天光大亮,仍在长吁短叹,犹未合眼。 明天就是送嫁之日,纤漾的聘礼还没有半点着落。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中了纤漾的缓兵之计,这丫头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准备什么聘礼! 苏丞相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想明白了。 他顿时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 这个丫头!自己真是太纵容她了,她难道不知道没有嫁妆的后果是什么吗? 就算楚王殿下不介意,可还有那许多双眼睛都瞧着呢! 这嫁妆代表了什么?代表着宠爱,富足,地位,还有炫耀! 苏丞相猛地一甩袖子,他决定什么也不管了,如果女儿当真不给自己准备嫁妆,他就把那楚王殿下送来的一百二十八抬聘礼通通充作嫁妆,再给楚王殿下送回去,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在丢这个人。 至于此举是否会惹得楚王殿下不快,他已经顾不得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王管家气喘吁吁的声音就在房门口响了起来。 “相爷,快、快出门相迎,太、太后娘娘派……派人送贺礼来啦。” 什么?太后娘娘? 苏丞相一听,急忙正了正衣冠,三步并作两步地迎出门去,只见邹太后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前院,一名瘦得像个猴儿似的老太监笑眯眯的对他行了个礼,脸上堆满了笑容。 “咱家奉太后娘娘之命,特为苏大小姐出嫁送上一点小小的添妆之礼,请苏丞相笑纳。” 说完,手中的拂尘一挥,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高声唱念了起来。 他每念一样,就有四名太监抬进来一样。 苏丞相惊得差点掉了眼珠子,这太后娘娘的添妆之礼,未免太重了吧? 就算是嫁女儿也不会准备得这般的齐全。 各种名贵的木器家具应有尽有,光是那大小不等的床榻就各有三张。 大到酸枝木雕花彩缓千工拔步床,小到灵芝云纹紫檀酒埕,俱是雕工细美,价值不菲。 还有那数之不尽的珍玩摆设,彩缎衾褥,四季衣服,珍宝首饰,胭脂花粉,应有尽有。那五颜六色的宫缎绫罗,匹匹耀眼生花,那描龙绣凤的华美嫁衣,件件艳红如火。 苏丞相看到后来,张大了嘴巴都合不拢来。 直到侯公公念完了礼单,往他手中一放,笑嘻嘻的拱手道贺,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巴,紧接着又笑得张了开来,“侯公公,太后娘娘的添妆之礼未免太重,小女受之不起啊。” “受得起,受得起,太后娘娘说了,苏大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这点儿小小的礼物,还请丞相大人不要嫌轻啊。”侯公公笑眯眯的道。 苏丞相心中感激不尽,这太后娘娘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他的目光扫过院中堆得满满当当的礼奁,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有了太后娘娘这许多的赏赐,纤漾明天的送嫁之礼,定然会办得风风光光。 他马上让王管家备了一份厚厚的谢仪,塞到了侯公公的袖子里。 送走了侯公公,苏丞相刚转身回到院中,忽听得门口又是一阵喧哗,王管家脚不沾地的跑了进来,连呼哧带喘的,叫道:“相爷,快、快出去相迎,韦贵妃娘娘派人送礼给大小姐来了。” 苏丞相的眼睛又瞪起来了。 贵妃娘娘怎么会给纤漾送礼? 他不敢迟疑,忙迎了出去,只见一名宫装少女站在大门口,对着他娉婷行礼。 “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为苏大小姐送上添妆之礼,请丞相大人点收。” 苏丞相惊疑不定,连称不敢,心想女儿和这韦贵妃又怎么拉扯上关系?好端端的她为何会送女儿这般重礼。 那宫装少女抿嘴一笑,把手中的礼单递给苏丞相,然后素手一挥,她身后的四十名太监便鱼贯而入,将一抬抬礼物送进了苏府的院中。 第373章 啪啪打脸 邓太尉派人送来的礼物和前两位大不相同。 那贺礼大部分是各地的风仪土产,还有象牙犀角等名贵物品,也有三牲鱼酒、四季茶果,最后两箱则是满满两箱小金元宝,一个足有十两重,金光灿灿,很是夺人眼球。 邓太尉的人走了没多一会儿,王管家又跑了进来送信,苏丞相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要抽筋了,有气没力的问道:“这会是谁来啦?” “相爷,是十公主!雨轻公主殿下亲自来为大小姐送贺礼!”王管家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 这可是个绝对得罪不起的祖宗啊! 苏丞相就算再累,也强打起精神迎了出去,好在雨轻公主并没有心思多应付她,只是送上了礼物,就兴高采烈的去找纤漾道喜叙话去了。 雨轻公主走后,前来给纤漾道贺送礼的朝臣们是一波接一波,络绎不绝。苏丞相忙得像个陀螺儿,团团转,连个歇脚的功夫也没有,站在府门前迎来送往,笑得合不拢口。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开始犯起愁来。 送来的贺礼实在太多,府里几乎所有的空地都被占满了,后面送来的礼箱只好堆在府门口,派护院团团守住。 先前他愁的是没有嫁妆,可现在愁的却是嫁妆太多,这明天这送嫁的人手从何而来呢? 纤漾看出了苏丞相的担忧,微笑道:“爹,你不用担心,一切女儿自有安排。” 苏丞相瞪大了眼,这都有安排? 纤漾笑着转开头,一眼就看到树枝上挂着的一个鸟笼子,眼睛一亮,走上前去,细细打量。 “爹,这是哪儿来的?” 那笼子里是一只羽毛艳丽如翠的小鹦鹉儿,小小的尖嘴儿却是明亮的澄蓝色,头顶到眼睛两侧是细细密密的虎皮花纹,可爱极了。 那小鹦鹉见她走近,两只黑亮黑亮的小眼睛瞅着她,突然拍了拍翅膀,在笼子里转了两圈,张了张小嘴,叫道:“阿嚏,阿嚏”,粗声粗气的,竟是男子的声音。 纤漾就笑了起来,转头对苏丞相道:“爹,这可是太仆寺卿秦大人送来的?” 苏丞相笑着点点头,叹息道:“这只虎皮鹦鹉老秦爱逾性命,谁要也不肯给,今儿竟然拿来送给你做添妆之礼,也算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 纤漾见了这绿毛小鹦鹉,极是喜爱,上前摘下鸟笼,“爹,那我可就带走啦。”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房,给铃铛和小怜一起瞧瞧这可爱的小东西。 “爹,爹!”小鹦鹉儿拍着翅膀,突然学着纤漾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婉转,几乎和纤漾的声音一模一样。 苏丞相气得拿眼使劲瞪着那小鹦鹉儿,呼呼的直吹胡子,这该死的扁毛畜生管自己叫爹,那自己不也成了畜生啦! 纤漾笑得直不起腰来,满院子的下人们也都埋着头偷着直乐,却谁也不敢乐出声来。 “快拿走,快拿走!”苏丞相甩甩袖子,看也不愿看那小鹦鹉一眼,正在这时,王管家颠颠的跑进来报告说有客到,他又堆出一脸笑容,去前厅迎客去了。 纤漾捧着小鹦鹉笼,如获至宝般的带回了自己院中,铃铛和小怜见了,果然都十分喜爱,三个少女围着小鹦鹉,叽叽喳喳的逗它说话。 小鹦鹉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姑娘,然后昂起脖子,拍着翅膀飞到了另一边,显然是嫌三人太吵,不爱搭理,那一副傲骄的小模样,越发的逗人喜爱。 纤漾房中一片言笑晏晏,前厅苏丞相那儿也是热闹非凡,而秦氏和苏纤纤那厢,却是另一番光景。 当得知太后娘娘派人给纤漾送来了大批的添妆之礼时,秦氏就像被一棍子抽在了脸上,好半天都在发懵,苏纤纤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下人们禀报而来的消息。 秦氏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安慰自己,不就是太后娘娘送的添妆礼吗?再多也赶不上自己为纤纤置办的那么丰盛。 可是当她亲眼看到那琳琅满目的妆奁时,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面孔终于被打破了,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开始扭曲起来。 和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这纤纤些精美大气的妆奁比起来,自己为女儿精心置备的嫁妆一下子全都变得黯然无光,一样样一件件显得是那么的粗鄙和上不得台面。 她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明天的送嫁,自己女儿所有的风光都会被那苏纤漾所抢走,自己的女儿,将会成为全帝都人口中的笑柄。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吓得苏纤纤连忙扶住了她,在她胸口连连拍抚。 秦氏刚刚缓了口气过来,马上又接到了下人传送过来的消息,说是韦贵妃娘娘也派人给大小姐送来了添妆礼,抬礼奁的人连府门都进不来,礼抬箱笼都堆在了府门外。 听到这里,秦氏两眼发直,只觉得胸口狠狠的憋了一口气,突然“咯”的一声,一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苏纤纤吓得手脚都软了,眼泪直流,拉着秦氏一个劲的叫“娘”。 秦氏吐了这口血,心里反而觉得舒服多了,她狠狠咬了下牙,想着自己还有不少的珠宝首饰,还有自己当年带来的陪嫁,到时候一鼓脑全拿去给纤纤充作嫁妆,就算是比那苏纤漾少一些,也总不会相差太远。 她扶着苏纤纤的手站了起来,正准备去库房翻找一下自己当年的嫁妆,紧接着,接二连三报上来的消息让她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登门前来道贺的当朝显贵,竟然像是约好了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送来贺礼,可偏偏每一个贺客,都指明那礼物是送给苏大小姐做为添妆之用的,明明苏府中是两个女儿同时出嫁,可这些人就像是瞎了眼珠一般,眼睛里只有一个苏纤漾,没有她的女儿苏纤纤。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这每一个送来贺礼的客人,都像是在秦氏和苏纤纤的脸上抽了狠狠的一巴掌,打得母女二人晕头转向。 第374章 火烧嫁妆 秦氏脸如死灰,心也如死灰,脑海中只是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道贺送礼的客人从上午一直到了掌灯时分,这才变得稀少起来。 苏丞相终于可以歇了口气,用过晚膳,便带着一匣子今天收到的厚厚礼单,来到纤漾院中。 父女二人在灯下查看礼单,纤漾听着苏丞相不停的啧啧称赞,唇边挂着盈盈浅笑,并不说话。 这些添妆之礼中,除了邹太后、韦贵妃和邓太尉之外,就数孟右相家的礼单最为厚重,苏丞相心中明白,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张礼单放在纤漾手中。 纤漾接过来瞧了一眼,也是心下了然,这孟右相几乎是将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嫁妆都送给了自己,最让她感触良深的是那一件件沐天晴亲手所制所绣的大红嫁衣,还有男子所穿的四季衣袍,头巾鞋袜,一针一线凝结着的尽是少女眷恋思慕的情怀,不禁唏嘘感叹。 孟姐姐居然把这些全都送给自己,这一份情义可比她今日收到的所有妆奁加起来都要贵重得多了。 忽然听得苏丞相“咦”了一声,纤漾转头问道:“爹,怎么了?” 苏丞相拿着一张礼单,看向纤漾的眼中露出凝思之色,沉吟道:“这明家和为父并不相熟,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送你这样一份大礼?难道你和明家那小子有什么瓜葛不成?” “明家?”纤漾侧头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来,道:“可是明修文?女儿和他并无什么瓜葛。” “嗯。”苏丞相点了下头,他相信纤漾说的话,可是这份礼实在是贵重之极,而且点明是送给纤漾做为添妆,却让他有些不敢接受,他把礼单交给纤漾。 纤漾接过来一瞧,也是吓了一跳,只见礼单上写着:塔娜东珠十斛,明玉璧磬二十件,紫檀架珊瑚屏风五座…… 她只瞧了一小半就皱起眉来,父亲说的不错,这份礼实在是太重,而且全部都是金银玉器之物,看着这份礼单,她脑海中就蹦出来三个字:暴发户! 这明家是想拿钱来砸死人么? “果然是财大气粗,不愧是摄政王,连送的这贺礼,都压了众人一头。”苏丞相感叹道。 “爹,这礼物可以不收,退回去么?”纤漾眼眸闪了闪,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苏丞相摇了摇头,道:“这是人家送你的添妆之礼,哪有退回去之说,你若是不收,可就是生生的得罪了人啦。收下罢!” 纤漾“嗯”的一声,不再多说。 苏丞相看完了礼单,忽然瞪起眼,看向纤漾:“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知道这些人会来给你送嫁妆?要不然这些达官显贵们怎么会齐齐赶在今日到来?怪不得你前些时日悠哉悠哉,一点儿都不着急嫁妆的事,倒平白让为父为你愁白了头发!” 鬼丫头! 苏丞相心里嘀咕了一句。 你爹我的面子有这么大么?如果这些人当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送礼,为何单单点名道姓说是送给你苏大小姐添妆的?难道这些人就不知道咱家里面还有一个和你同日出嫁的二小姐么! 虽然女儿不承认,可他还是心知肚明,也不再追问。 苏丞相吩咐全府里都掌上灯,在院子里插上明晃晃的火把,又让所有的家丁护院们仔细的守好了纤漾的妆奁,万万不许出事。 秦氏和苏纤纤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在自己的屋子里发了一天的呆,到了晚间,秦氏看着那满府点燃的通明火烛,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个念头。 烧!全部烧了它!放一把火,把那贱人所有的嫁妆全都烧成了灰! 看那贱人明天拿什么出去风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再也压制不住。 为了纤纤的终身幸福,她这个做娘的说什么也要拼上一拼,搏上一搏,就算是鱼死网破,也要拉那个贱人一起去死! 秦氏心中盘算己定,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唤过喜燕,在她耳边细细的嘱咐了一番,听得喜燕一下子变了颜色,一脸的惊慌失措。 “夫人……”喜燕犹犹豫豫的开口,被秦氏厉眸一瞪,怕得又闭上了嘴巴。 “照我吩咐的去做!记住,不得走漏一点儿风声!”秦氏压低着嗓子,声音中透着一抹狠厉。 喜燕身子一抖,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秦氏这才放心的回房,揽住哭泣不己的苏纤纤,轻声安慰。 是夜,夜深人静,梆鼓敲过了三响,正是一夜之中人最困乏的时候。 守着嫁妆的护院们忍不住打着哈欠,悄悄合上眼打盹儿。 几条黑影突然从暗处窜出,拔起插在一旁的火把,便往那一抬抬箱笼上丢去。 几人丢出火把,便迅速逃窜,满心以为这一把火烧将下来,定会把这一大片嫁妆燃成灰烬。 哪知几人脚下刚动,突然觉得身子一麻,一动也不能动了,一个灰衣人影像股轻风般掠过,将几个黑衣人抛掷出去的火把全都接住,所有嫁妆没有半点损伤。 几名黑衣人被护院们带到了苏丞相的面前,拉下了蒙面的黑巾,苏丞相一看,竟然全是府里的人,心里就明白了一半。 几乎没用怎么拷打盘问,那几个人就供出了喜燕,当喜燕被带来的时候,已经吓得抖成了一团,像团泥一样瘫在苏丞相面前,颤声道:“是秦姨娘!是秦姨娘指使的!她说要放火烧掉大小姐的嫁妆,全部烧掉!” 苏丞相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声:“贱妇!好恶毒的心肠!王管家,给我把她绑了来!我要好好的问问她,纤漾究竟哪里对她不起,这恶妇竟然要这般害她!” 虽然已经过了三更,秦氏却并没安睡,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坐在苏纤纤的房中,凝望着睡梦中的女儿,目光中慈爱无限。 不成功,便成仁。 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事情成了,她的女儿就会风风光光,顺顺利利的出嫁,在无数人崇拜羡慕的目光中,登上那高不可攀的恭亲王正妃之位。 第375章 众人来贺 若是事情败露,那这就是她为女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所尽的最后一分力,以后的路,她就不能再陪在女儿身边,要靠她自己去走了。 听到院子里传来“砰砰”砸门的声音,秦氏一下子全明白了。 她一脸平静的帮苏纤纤拢了拢散发,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从容的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口。 王管家已经带了一队家丁,冲进了院中。 秦氏被带到苏丞相的面前,她跪在地上,却昂起了头,烛光摇曳下,她的脸孔让苏丞相觉得十分的陌生,像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模样。 眼前这个面容狰狞,眼神中透着阴霾狠厉的妇人,就是素日里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面容和顺的枕边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这十几年前,自己身边竟然卧着的竟然是一条毒蛇。 他看着秦氏那充满仇视和憎恨的目光,突然间觉得心灰意冷,满腔的怒气消失无踪。 不必问什么了,她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她恨纤漾!恨不得纤漾去死! “先把她关到柴房,严加看管,等到纤纤出嫁之后,再送交官府究办。”苏丞相凝视着秦氏,脸上神色复杂莫名。 王管家答应了,便派人上来准备带走秦氏。 秦氏忽然对苏丞相看了一眼,重重磕下头去,声音平静中带着丝祈求:“相爷,妾身以后不能再照顾您了,只求相爷看在妾身服侍您十几年尽心尽力的份上,善待纤纤,保她一世无忧无愁!” “纤纤是我的女儿,我自会好好待她,你心怀恶念,实在不配为人之母,纤纤有你这样的母亲,真真是她的耻辱。”苏丞相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到秦氏的脸,摆了摆手。 秦氏苍白着脸,颤抖着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已经上来几名家丁,把她拖了下去。 苏丞相只觉得心力交瘁,头痛不己,又加紧嘱咐王管家,一定要守好嫁妆,这才回房歇息去了,因为次日一早,他还得为送嫁的人手一事而发愁。 通常的习俗是:“早下聘,晚送嫁。” 意思就是男方下的聘礼要在午时之前送到,而女方送去男方的嫁妆则要赶在掌灯之前全部入府,若是超过了时辰,便会被人视为不吉之兆。 按照一般送嫁的规矩,通常都是过了午后,女方才开始从家中抬出嫁妆,在城中绕城一圈,展示给众人,再送至男方府邸。 因为纤漾准备的嫁妆实在太多,如果午后再开始送嫁,就算送到天色全黑也送不完,尤其是府中还有两个女儿,而是同日送嫁,更让苏丞相大为头痛。 于是苏丞相早早起身,准备先安排人手,给大女儿送嫁。 就见王管家匆匆跑进院中,一脸惶然,让他心中咯登一下,寻思莫不是又有人送贺礼来了? “相爷,大事不好!”王管家额角都急出汗了,“咱们府门前,突然来了一大堆人,瞧模样全是咱帝都的寻常百姓,他们把大小姐堆在府门口的嫁妆全都围了起来,咱们府的护院人手不够,老奴怕出事,赶紧来禀报您,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苏丞相一听,也急了,跟着王管家来到大门口一看,果然看到数百人围在自家大门口,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女儿堆在府门前的妆奁,虽然有护院层层围住,但是苏丞相相信,这些人只要一哄而上,自己家里这几十名护院是万万阻拦不住的。 他正在心焦,突见人群中有一名长须青衫老者越众而出,瞧模样像是这群百姓的头儿,众人对他都很是尊敬。那青衫老者对着苏丞相深深行了一礼,微笑道:“丞相大人,老朽鬼谷子,带着大伙儿前来贵府,想为苏大小姐送嫁一事出一把力气,请丞相大人允准。” “你是说,你们这一大堆人是来为我家小姐送嫁来的?”王管家诧异的问道。 “是啊,我们这群人都是受过苏大小姐恩惠的,大伙儿对苏大小姐感激不尽,却不知如何报答才好。众人知道苏大小姐今日要行送嫁之礼,于是便一个个自告奋勇,想为苏大小姐抬送嫁妆,我们来得鲁莽,请丞相大人不要见怪。”周青面容慈善,言语有礼,说出来的话让人不由不信。 苏丞相仍是有点迟疑,万一这伙人是来打自己女儿嫁妆主意的咋办?这老者周青的话不可全信啊。 “王管家,叫纤漾来,见见这位老先生。”苏丞相想了想,觉得叫女儿出来确认一下才最稳妥。 王管家去了不久,纤漾就跟王管家来到大门前,一眼就看到捋须微笑的周青,她快步而出,敛衽为礼,声音清脆的叫了声:“义父!” 苏丞相的眉头一跳,这丫头管这老头儿叫什么?义父? 纤漾回过头来,对苏丞相笑道:“爹,请您别见怪,女儿拜了这位老爷子当义父,他老人家在咱们帝都赫赫有名,那回春堂就是他老人家开的,女儿的医术也是跟他老人家学的。” 苏丞相一听,脸色登霁,瞪了纤漾一眼,显然是埋怨女儿不早点告诉自己,纤漾抿唇一笑,让在一旁,苏丞相和鬼谷子又重新见礼。 纤漾的目光对着鬼谷子身后的众人一扫,见大多是自己曾经救治过的病人,也有一些不认识的,想必都是这些人的亲眷,她走上前,对着众人盈盈一礼,说道:“小女子今日送嫁,各位前来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在此多谢诸位。” 众人见了纤漾,早就神情激涌,若不是因为鬼谷子事先再三叮嘱,让众人不得喧哗吵闹,早就围了上来,这时见纤漾对着众人行礼,纷纷还礼,口中都道:“小人等能够为苏大小姐出力,乃是小人三生有幸,上辈子积下来的福德。” 苏丞相见此情景,彻底放下心来,更是松了一口气,瞅着纤漾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赞叹。 这个女儿实在是处处让他刮目相看。 不声不响的就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用不到他这个当爹的操一点儿心。 第376章 恶有恶报 帝都的百姓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苏大小姐送嫁之日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 那一排长长的如流水般、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送嫁队伍,从长街的这一头,像条红色的巨龙般一路蔓延开来,染红了半边天。 所谓的十里红妆,指的就是此情此景罢。 最让众人惊奇的是,这送嫁之人并不是苏府的家丁护院,而是和自己一样,全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 不过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却容光焕发,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采,像是为苏大小姐送嫁,就是他们莫大的殊荣。 围观的人看在眼里,心里直痒痒,有认识的跟在送嫁之人的屁股后面,大声问道:“喂,小柱子,你是怎么混到苏大小姐的送嫁队伍里去的?这真是你小子天上掉下来的福份啊。” 那小柱子目视前方,和同伴一起专心的抬着妆台箱盒,本来不想搭理问话的人,后来眼角一斜,见周围的人对自己都是一脸的羡慕加好奇,忍不住得意起来,小小的得瑟了一下。 “那是!也不瞧瞧我小柱子是谁?这种给苏大小姐送嫁的好事,别人想来都不来了!” 旁人越加的好奇,不停的追问。 小柱子却不再多说,昂着头,翘着下巴,腰板挺得笔直,对众人再也不答理。 众人见问不到答案,把那小柱子埋怨了一阵,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苏大小姐的嫁妆上来。 只看到这送嫁的阵仗,就知道这嫁妆有多少数量,足以令得众人咂舌惊叹。 可是当众人看到那一抬抬宫中御赐下来的宝物时,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样的好东西,他们寻常百姓,别说没见过,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邹太后和景阳帝早就有备,派了一队身穿重甲的御林军前来护送送嫁队伍前行。 纤漾早就想得通透明白。既然这送嫁讲究的是排场,讲究的是气派,她虽然并不在意这些,却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在意,而让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更不能让阿九楚王的身份遭受他人的耻笑。 既然要办,就索性大办一场,办得热闹隆重,办得荣耀光鲜! 这各家送来的添妆礼无不是精选之物,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足是镇人心魄,所以嫁礼走过之处,留下了无数人惊掉在地的眼珠子。 百姓们只觉得今儿个自己真是大开了眼界,他们也不像平时有人送嫁那样,跟着送嫁的队伍前行,一路欣赏,而是全都站在了原地,一样珍稀之极的嫁礼刚过,紧接着另一件奇宝珠玩又映入了自己的眼帘,看到后来,众人的眼都看花了。 苏丞相算的时辰不错,时间刚刚过午,纤漾的嫁妆堪堪送走了一半,还剩下另一半,估计在傍晚之前,定会全部送到。 纤漾那边的送嫁之人已经不需他操心,他便把府中的人手用来替二女儿纤纤送嫁。 秦氏为苏纤纤准备的嫁妆一抬抬从相府送至齐王府的途中,一样吸引了众多的百姓前来围观,都想瞧瞧这二小姐的嫁妆,心中都生了比较之意。 但是一见之下,登时大失所望,正是因为先前看过了纤漾的那些嫁妆,再看到这苏纤纤的,所谓就怕货比货,真是一点也不假。 若是不和苏大小姐的嫁妆比,这苏二小姐的嫁奁便也算得上丰厚体面,偏偏有苏大小姐珠玉在前,这苏二小姐的嫁妆就实在是让众人瞧不在眼里。 就说那东珠。两位小姐的嫁妆里都有此物。 人家那苏大小姐妆奁里的十斛珠儿,颗颗都有大拇指肚大小,颗颗浑圆无瑕,散发出柔和的珠光,就算是在大日头下面,也掩盖不了半分珠光宝气。 再看这苏家二小姐陪嫁的珠子,只有一斛之数,珠子倒也是上品东珠,却和苏大小姐那十斛完全没法相提并论,这一斛珠儿只有小指肚大,却已经花费了秦氏近十分之一的积蓄。却还是被众人嗤之以鼻。 众人看一样,摇一下头,到得后来,这苏二小姐的送嫁之路上变得冷冷清清,几乎无人围观。 南宫煜得知此事,只气得脸色铁青,在府里暴怒如狂,这个该死的苏纤纤,准备的是些什么破烂嫁妆!整个把他这个齐王爷的面子全都丢光了! 他原本还守在院子里盘点这送进来的嫁妆,现在是彻底没有了胃口,吩咐管家将这些破烂物儿全都送进库房,连看也不愿看,听也不想听。 哪知就在苏纤纤的嫁妆送了不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又发生了一桩奇事。 这送架抬盒的木梁突然不知怎的断了,送嫁的抬夫不提防,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抬盒上摆放的那尊秦氏花费了数万两银子购来的珍玩古瓷瓶掉了青石板路面上,摔了个粉碎。 两名抬夫一下子吓呆了,腿都打起哆嗦来。 老天啊,摔碎了送嫁的嫁妆,这可是大凶之兆! 这数十年来,还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场面。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无独有偶,只听得两人身后突然“哗啦”一声响,两人回头一瞧,只见又一只抬盒摔在了地上,一尊翡翠玉像也砸了个稀里哗啦。 四人全都惶惶不安。 可是不一会儿的功夫,接二连三的有抬盒摔落,盒中之物不是价值连城的古瓷,就是古玩,全是易碎之物,尽皆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送嫁的人都吓住了,赶紧停下了前进的队伍,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把抬盒放在地上,不敢稍动,唯恐自己手中的嫁妆也重蹈覆辙。 王管家接到消息,又气又急,赶着过来查看,只见摔在地上的抬盒木梁柱上,都有被啃过的痕迹,只是因为被红绸裹了,所以瞧不出来。 他心中一下子想起库房中的那批被耗子咬过的嫁妆,心想这莫非是秦氏想法子毁了大小姐的嫁妆,这报应就报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来了? 这些妆盒上的梁柱明显也是被耗子咬过的啊。 他不敢隐瞒,赶紧回府报告了苏丞相。 第377章 生母之死 苏丞相听完,也是目瞪口呆,连称报应。 苏纤纤伏在房中恸哭,她刚刚得知秦氏被关进柴房的消息不久,正准备出门向父亲求情,放了母亲出来,突然接到这个噩耗,登时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她的贴身丫环小菊连忙派人告诉苏丞相,苏丞相理都懒得理她,只说了句,给她请个大夫,就转开了头去。 铃铛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眉飞色舞的跑回来告诉纤漾。 纤漾只是挑了下眉梢,没有半点惊异。 “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啊?”铃铛纳闷的说。 纤漾正在给小鹦鹉喂食喂水,她一边逗小鹦鹉,一边不在意的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没报,时候未到,这或许就是她们母女二人的报应到了罢。” “小姐,你的意思是?这是你安排的?”铃铛睁大了眼睛。 “铃铛,你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她们如果不惹我,我也不会去动她们。既然惹了我,就想她们尝尝自食后果的滋味罢。” 纤漾不动声色的说道。 她现在不会再心软了,打蛇不死的后果她再清楚不过。 既然出了手,就要一招致命,打得她们再也无法翻身。 秦氏既然想烧毁她的嫁妆,并把原先为她准备的嫁妆喂了老鼠,她若是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岂不是任她们欺负了去? 只不过这秦氏只是被父亲关进了柴房,父亲说要送官究办,想来还是对她念着夫妻之情,不忍深究。如果自己再不趁势追击,迟早会让这秦氏翻出身来。 她可不像苏丞相,她相信秦氏把持相府这么多年,手头绝不会太干净。 她相信秦氏暗中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只不过她在记忆里搜遍了,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她相信一定会有。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事,也不带铃铛小怜,径自一人去了苏丞相的书房。 “爹,再过三天,女儿就要出嫁,女儿想在临走之前,去拜祭一下亡母。” 纤漾和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突然开口说道。 苏丞相愕了愕,然后缓缓点头道:“也好,你遇到了好人,就要出嫁了,是该去拜拜她罢。” 母亲的灵位上没有半点灰尘,想来父亲时常去擦拭。 纤漾向父亲瞧了一眼,只见苏丞相目光沉沉,落在灵位之上,眼中露出沉痛的神情。 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父亲和亡母之间,一定是情深爱笃,这么多年了,父亲并没有忘记亡母。 “爹,你能和女儿说说,当年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纤漾在亡母灵前诚心诚意的拜了几拜,然后凝望着牌位,轻声问道。 苏丞相眉宇中露出痛楚之色,随后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个时候,你还小,很活泼可爱,我和你娘都很是喜爱,而后来你娘又怀了身孕,我们也很开心的等待着迎接第二个孩子,可惜那个孩子没保住,孩子太小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之后你娘就一直都不能释怀,整日的郁郁寡欢,任我怎么开解都没用,还时常的半夜里哭泣,那一天你娘亲正抱着你,你突然哭了起来,你娘亲就叹了口气,把你交给我,并让人去叫奶娘来照顾你。我见你哭泣不止,等不及奶娘来,便抱着你去寻奶娘,哪知就这一会儿功夫,我再抱着你回来的时候,你娘她就突然……” 说到这里,苏丞相喉头哽住,显然是想到当日的情形,悲不自抑。 “突然?” 纤漾听到这里就感觉到不对,看来更多的父亲不知道,还得从落姨娘那里下手,跟她问一些情况。 苏丞相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纤漾的说话,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当日的情形中。 “我抱着你进来,突然见到你娘亲四肢抽搐,不停的发着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把你放在一边,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不停的唤她的名字,可她只是看着我,一个劲的流泪,却已经说不出话来,过了没一会儿,她就去了……” 苏丞相说到这里,两行老泪直流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纤漾双眉轻蹙,暗自沉思,她的弟弟或者妹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没了的,一定跟秦氏有关。 四肢抽搐,发抖,流泪,不能说话,然后人就走了…… 太奇怪了。 听起来不像是病逝,倒更像是毒发身亡。 “那母亲去世之后,她……她的遗体可有什么异常?” 待苏丞相悲痛稍抑,纤漾便缓缓问了出来。 苏丞相回想了一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你娘亲去世之后,是我帮她换的衣衫。我和她感情极好,她就这么突然撒手而去,我一时悲痛万分,抱着她不肯放手,谁来劝说我也不听,只是想着和她一起度过的甜蜜时光。后来,直到五六个时辰后,天色都黑了,那秦氏又进来劝我,我才知道你娘亲是真的离开我了,于是大哭一场,帮她换好了衣衫。然后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她的手足好像比平时都短了许多,不过当时秦氏已经安排好了棺椁,让我尽快帮她入敛,我也没多想,就抱着她放进了棺中。事隔多年,我每每想及此事,心中总是觉得好生不解。” 纤漾听完,紧紧的咬住嘴唇,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果然不出她所料,母亲肯定是中毒了,不然就算小产了也不会突然抽搐才是。 虽然她早就隐隐有这方面的猜测,但经由父亲口中得知情由,还是感到后背一阵冰凉。 是秦氏!一定是秦氏! 这种毒,和当日秦氏下在自己羹中的极为相似,都是以马前子和草乌头二者调配在一起,才会出现这种症状。 “爹,如果女儿告诉你,母亲她不是因病而逝,而是中毒身亡,你相信吗?” 纤漾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苏丞相。 “中毒?你说你娘亲她是被人下毒?”苏丞相身子一颤,脸上肌肉微微抖动,显然是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 第378章 心有不甘 “不错,这种毒无色无味,寻常人极难察觉,服用之后,就会像母亲那样,先是全身抽搐变冷,四肢逐渐变得麻木,一直麻到舌尖,所以母亲才会只流泪,不说话,而且中毒之后,四肢会逐渐萎缩,最后会缩成和婴儿相似,这就是为什么秦氏催着父亲你急着为母亲入敛的原因,因为再过一段时间,母亲就会身形大异,你一定会发现其中的原由!” 纤漾肯定的说道。 “更重要的我怀疑娘小产的那个孩子也跟秦氏有关,这些事待会儿我去问下落姨,看她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情景。” 苏丞相猛然觉得脊背上窜过一抹凉意,直透心头。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声音微微发抖:“你是说,秦氏下毒,先害的你母亲小产,之后又害死了你母亲?” 他猛然想起,自己的妻子小产之后,那秦氏显得格外殷勤,对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熬粥炖汤,全是出自她手,更是想着法的逗妻子开心,当年自己还赞她姐妹情深,所以才在妻子身故之后,感念她待妻子的深情,才会对她有所关照。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竟是那秦氏所为? “秦氏和我自小就认识,可若不是你祖母以死相逼,我有了你娘又怎么会娶她,你娘也是为我着想,不忍见我被你祖母数落,才点头答应让秦氏进门的,而且秦氏一个大小姐,肯屈尊为妾,还跟你母亲姐妹相称,我想着大小姐出身的她总不会用些下作的手段!” 苏丞相连连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爹啊,你说,她会甘心屈居于母亲之下,一辈子只做个妾吗?她是个嫡出的大小姐,怎么甘心给人做妾?”可惜算来算去,她算错了父亲对母亲的爱,给他夫人的权势却不给她夫人的名分。 “这么说,是我害了你娘亲?若不是我心软,没耐住你母亲的苦苦央求,我绝不会同意接这秦氏进府。我、我好悔啊!”苏丞相抬眼向天,喃喃自语。 “爹!不是你!”纤漾忍不住翻翻白眼,这害死她生母的凶手明明是秦氏好不! “对!是秦氏!她今天能起下歹心害你,当日她对你娘亲又怎会心慈手软!”苏丞相终于回过神来,心中一片冰凉。 先前他念着秦氏这十几年来对自己的好,又念着她是自己女儿的母亲,总不忍心把她逼到绝路,这时忽然得知,陪了自己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害死自己一生挚爱的凶手,胸中恨意如浪淘天,猛然一甩衣袖,昂首举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祠堂。 纤漾怔然望着父亲的背影,知道父亲这次当真是下了决心,秦氏绝对逃不过这一遭。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秦氏做下恶行,终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现于人前! 她轻轻抚着亡母的灵牌,默默祝祷。纤漾啊纤漾,你在天有灵,可会觉得心慰? 纤漾在祠堂又逗留了好一会儿,当她回房之后,就听到一个不出意料之外的消息。 秦氏在柴房当中自缢身亡。 事情的真相是否如此,纤漾已经不想深究,这个结局,就是这秦氏应得的下场。 苏纤纤被这接二连三到来的噩耗震晕了。 当她得知秦氏自尽一事时,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她不相信那个处处为她着想,事事为她铺路的的母亲会用这种方式离开自己,直到她看到秦氏尸身的那一刻,她才嚎啕大哭,直哭至晕厥过去。 苏丞相恼秦氏心性恶毒,对这个二女儿也憎恨上了,只派人去请了大夫,自己连瞧也不曾去瞧。 苏纤纤悠悠醒转之后,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从小菊的口中听到了一个让她锥心刺骨的消息。 因为生母秦氏骤然离世,身为秦氏亲生女儿的她则必须依照习俗,守孝三年,方可出嫁。 所以三日之后,她和南宫煜的婚礼被取消了! 苏纤纤的眼睛都直了,她呆呆傻傻的看着小菊,半天都没出一声,小菊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直打晃,吓得连叫了好几声“二小姐!” 苏纤纤恍如未闻,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小菊,然后突然咧开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指着小菊的鼻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哈哈,你说谎,你说的全都是谎话,哈哈哈,我一个字儿也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骗子!你说谎,你们全都在骗我!娘呢?我要去告诉娘,女儿要做王妃了!” 苏纤纤边说边笑,直接推开被子,从床上站下地来,她对放在床边的绣花鞋瞧也不瞧,就这么光着脚,跑出了屋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叫着:“骗子,全都是骗子,娘!我要嫁给齐王爷当王妃了,哈哈哈!齐王爷,我要去找齐王爷!我要告诉他,我们要成亲了!” 小菊惊骇莫名,心中猛地窜过一个念头:疯了!二小姐疯了! 她惊慌失措的冲出屋,想要去追苏纤纤,只见苏纤纤的身影已经跑出了院门,直往府门的方向跑去。 小菊不敢耽搁,一边叫旁边的下人赶去拦住二小姐,一边飞快地赶去禀报苏丞相。 苏丞相正坐在书房,眼前浮起的是秦氏那狰狞可怖的面容。 柴房中,他强忍着心中奔腾的怒火,去质问秦氏。 十几年前的做下的恶事突然被揭露在眼前,那秦氏竟然镇定如恒,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色,唇角反而勾出讥诮的恨意。 “姐姐?她也配做我的姐姐?她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要不是因为你,我堂堂大小姐怎么会给人做妾,做妾也就罢了,她明着对我很好,白白的得了个宽宏大量的美名,暗着又霸着你,从来不让你进我的房,就连她有了身子都不让你过来,这算什么,我凭什么要独守空房,我凭什么要受这样的罪,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得我回家没办法抬起头来,被姐妹们耻笑,被嫂子们讽刺,是她的错,她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第379章 陈年往事 秦氏说到这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妾?汉卿,你知道什么是妾吗?人家是八抬大轿抬进门,而我呢,什么都没有,她穿大红的喜袍,而我只能穿粉的,各家的夫人们赏花赴宴都没有我的份,而这些我在之前可是常客啊,有她在这些我就永远不能得到,所以,她必须死!” 秦氏收起了笑容,眼中冒出毒蛇般阴冷的光,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苏丞相浑身哆嗦,抬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终于开口说道:“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待你一心一意,百般的好,在你眼中竟然全都变做了恶意!若不是她从中调和,我根本不会纳你为妾,她善良不忍母亲逼我,所以才同意的!后来她当你是亲妹妹一样对待,我根本就不想去你的房里,也是她说既然纳了你,就不能冷着你,这才有了纤纤,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她?她从始至终都在为你考虑,我爱她,她也爱我,却要眼睁睁的看我身边多了一个你,她有什么错,如果她自私一点,就什么麻烦都不会有了!” 秦氏满怀恨意的脸突然一怔,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让你来找我?哈,她会这么好?”只不过一会儿,她就又露出了嘲弄的笑意,“她知道你不会答应,她知道你的心在她那里,她越是求你待我好,你就越是不待见我。所以她才会装作这么多大度,哈哈,哈哈,我的好姐姐,你待妹妹我真是不错呢!” 秦氏越说越笑,笑得越发的颠狂。 “够了!住嘴!不许你再说她一个字的坏话!她对你的好,你不但毫不领情,还……还……,你、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她真是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了你!”苏丞相气得脸色煞白,手指直发抖。 “那是她欠我的!”秦氏昂起了头,毫无愧意的大声道。 “不过,相爷,有一件事我倒真的要感谢她,要不是她,我想以你的性格就算跟老妇人对抗到底也不会娶我的,自从我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她没说错,你真的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你温柔,多情,你待她那般的体贴入微,看得我都妒忌了呢,我真想你有一天也会像待她那般待我,甚至只要有你待她的十分之一,我也就满足了,说起来我比她更早的认识你,喜欢上你的呢。” 秦氏说到这里,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脉脉含情的看向苏丞相,仿佛眼前的苏丞相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那个一身青衫站在梨花树下的翩翩少年,他手中拈着一朵粉白无瑕的梨花,替身边那个娇媚如花的少女轻轻戴在发间,那一刻他温柔的一笑,让她一下子迷失了芳心。 从此,万劫不复。 她的眼神渐渐转厉,声音变得又冷又狠。 “可是没有!你从来没有像待她那样待过我,一天都没有!你虽然娶了我,也给了我一个妾的名份,可是你从来没有在我房里歇宿过一天,你的眼里心里全都是她!只有她!我每天晚上流的泪都湿透了枕巾,我每个黄昏都在期盼,只要你能在我房里过一夜!可是,我等了整整一年,你连半只脚都不曾踏进我的院中,你知道所有的人是怎么看我的吗?你知道我那一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所有的下人奴婢通通都看不起我,是啊,一个不被宠幸的妾,又有谁能瞧在眼里?她们一个个都狠着劲的作贱我?这一切,我那个好姐姐可曾帮我出过头?说过一句话?我从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成了被丫鬟婆子们奚落的贱妾!” “你、你……这一切,你从来不曾说过,她又怎会知道?”苏丞相的眉深深皱了起来。 “是啊,她是不知道,因为她的眼里心里也只有你啊,你们俩人如胶似漆,没有片刻分离,又怎么会注意到我这个小女子的死活?所以,我没说,我把这一切都放在心里,我只想要能多见到你,哪怕一眼也是好的,于是我****去她房中请安,陪她说话,为的全都是你!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了,可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让我退下,因为你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卿卿我我!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如果她不死,我就永远得不到你!永远也别想让你的眼里看到我的存在!” 秦氏突然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好姐姐突然有了喜,你们两人都喜出望外,我也很是欢喜。姐姐有了喜,你不能和她同房,想必这个时候,你一定会想到我了吧。可是我还是失望了,相爷,你真的好痴情呢。就算是她大腹便便,你仍是夜夜宿在她的房中,你待她这样的好……越发的让我对你放不下了,你能这样待她,如果她不在了,你也一定会这般待我。” “十月怀胎,她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儿,我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你们笑得很是开心,但你们谁知道我心里有多痛!明明她生的是个不值钱的丫头,你却像是得了这天底下最难得的宝物,时刻不停的抱在手心,看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她必须死!马上死!否则等她身子好了,她们母女二人就会占据了你所有的心神,我……将再得不到你了。” “所以,你就在她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下毒害死了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儿,进而一点点的害死她?”苏丞相恨声说道。 “不错。”秦氏仰起脸,坦然承认,“她小产后体虚,我煎汤送药,不辞辛劳的服侍在侧,这一切你全都看在眼里,我看到你眼中终于对我露出了一点温柔之意,这更加让我下定了决心,只要她死了,你就会看到我,会像待她一样的待我。于是,我终于她的汤碗中下了毒,然后亲眼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苏丞相听到这里,全身猛的一颤,目光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第380章 娘死女疯 “她去的可真快啊,几乎没有受一点儿痛苦。 看到她死后,你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我在心里对你说,你不用这么伤心,忘了她吧,以后我会比她待你更好,我也会疼爱她生的女儿,当成自己的骨肉一样。可后来呢?你却答应她今生只有她一个妻子,所以我依旧只是个妾,贵妾又如何,说起来还是个妾,给了我管家的权利又如何?你的眼里也只有你跟她的女儿,我们的纤纤呢?她也是你的女儿啊!我还是恨!越来越恨!” “因为这十几年来,你没有一天忘了她!当你看到你和她生的女儿的时候,你就会发呆,我知道你又在想她了,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讨你欢心,博你宠爱,却始终没法代替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的相爷,你说,你是不是要感激我?要不是我,你怎么会想了她这么多年,你连做梦的时候叫的都是她的名字!” “随着你和她生的女儿一天天长大,长得越来越像她的亲娘,我本来想好好的待她,可是我一看到她那张脸,我就忍不住的恨!恨不得她也像她的亲娘一样,马上消失!”秦氏脸上再次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你这恶妇!你害了纤漾的娘亲,你还想加害纤漾?你怎么如此恶毒啊!”苏丞相被秦氏口中说出来的真相惊呆了,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同床共枕了十几年。 “我是想害她,可我终究念着她昔日待我之情,我没要了她的命,只是下毒毁了她的容貌,让她那张和姐姐一样妩媚动人的脸蛋变成了人人唾弃见之作呕的丑八怪,哈哈,哈哈哈!可惜我这一念之慈,放过了这小贱人,竟然酿成今日之祸!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送她和她的亲娘一样,早早去见了阎罗王!” 秦氏恨声道,她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中己久的怨愤,脸容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她抬手理了理鬓发,神情淡淡的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时至今日,是那小贱人胜了,她夺走了我所有的一切!相爷,我做的这一切,都和纤纤无关,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氏说完,高高的昂起头,直视着苏丞相。 苏丞相终于从震惊中慢慢平复下来,他目光深沉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妇人,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去罢!” 秦氏的脸一下子变得有如死灰,她嘴唇哆嗦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惧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竟然一股脑把所有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全都吐露了个干净。 说的时候,她觉得是真痛快啊! 能够把压抑在胸中多年的愤怨全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那股舒爽的感觉,让她把一切顾忌都忘了个精光,只想着说,不停的说,不停的发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苏丞相眼中透露出的杀气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从满腔的仇恨怨怒的妇人突然又变成一个慈母。 她不能死!现在不能死! 如果她死了,她的纤纤怎么办? 天哪!她刚才怎么忘了这个岔。 “汉卿,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秦氏一下子软了下来,整个人匍匐在苏丞相脚下,紧紧拉住苏丞相的下摆,哀求道。 苏丞相的目光冷冷从她面上扫过,然后猛的一扯袍子,袍角从秦氏手中抽离,再也不曾看她一眼,抬腿走了出去。 王管家心中有数,相爷这个举动,显然是已经做了决定。 这秦氏……想死也得死,不想死……也得死。 苏丞相回到房中,过不多时,就接到秦氏畏罪自尽的消息,他缓缓点了点头,挥挥手,让王管家退了下去。 可过了没多久,丫头小菊就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二小姐她、她好像疯了一样往外跑,说是要去找齐王爷。” “什么?赶紧派人,把她给我追回来!关在房中半步也不许让她离开!” 苏丞相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女儿竟然会变得这么疯疯颠颠的。如果让她这个样子跑出了相府,他整个丞相府的脸就全要让她丢光了。 苏纤纤还没跑出院门,就被下人们拦在了府里,她披头散发,伸指对着众人,瞪起眼喝道:“我是齐王爷的王妃,你们谁敢拦我?等我告诉齐王爷,他会把你们的狗头一个个全都砍了下来!” 下人们见她状如疯妇,无不又惊又怕,不敢上前动手。 苏纤纤见状,又哈哈笑了起来。 “纤纤!”她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怒喝。 苏纤纤闻声回过头来,只见苏丞相正大步而来,满脸怒容,她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里,笑嘻嘻的道:“爹,你是来送纤纤出嫁的吗?纤纤要当王妃了!” 苏丞相见到苏纤纤这般模样,毕竟骨肉连心,心中一痛,绷紧的脸皮放松下来,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纤纤,你哪儿不舒服吗?过来,让爹瞧瞧。” 苏纤纤转着眼珠,讶异的看着苏丞相,嘻嘻笑道:“我很好,爹,你不为纤纤高兴吗?纤纤马上就要嫁给齐王爷了,当王妃啦。” 苏丞相不由深深皱起了眉,方才小菊来说二小姐疯了,他还以为是二女儿装出来的,现在看她这副模样,只怕当真是脑筋糊涂了。 “爹,妹妹这是乍闻噩耗,一时接受不了,才会有些言行失常,这在医学上来讲,俗称‘失心疯’,并不难治。” 纤漾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见了苏纤纤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苏纤纤一眼看到纤漾,眼睛一亮,迈步向她扑来,叫道:“娘!你说过,要让女儿当上太子妃,当上皇后娘娘,女儿做到了,齐王爷马上就要迎娶女儿过门了。” 苏丞相听了纤漾的话,心头刚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苏纤纤这番言语,脸色都变了,叫道:“快来人,送二小姐回房。”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居然也敢说出口,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第381章 准备出嫁 几名仆妇丫环们拥上前来,连拉带拽的把苏纤纤往外拖,苏纤纤兀自回头对着纤漾伸手叫道:“娘!娘!你为什么不理女儿啊?你说你毒毁了那丑八怪的脸,齐王爷就不要她了,女儿就能当齐王妃了,娘,你毒死她!她死了,齐王爷就是女儿一个人的了!” 仆妇和丫环们听了,只惊得手脚发软,一个没拉住,被苏纤纤挣扎开来,又往纤漾身前冲来。 苏丞相只觉额头突突的疼,他一把拉住苏纤纤的手腕,紧紧盯着她,沉声道:“你说什么?你们毁了纤漾的脸还不够,还想要她的命?” 苏纤纤呆呆的看着苏丞相,突然尖叫起来,不停地对纤漾叫道:“娘,娘,救我!爹要打我!” 苏丞相心中恨极,可是见了女儿这般疯样,又实在不能拿她怎么样,用力一甩,把她狠狠的摔在地上,对着周围怒吼:“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她关进房去!” 丫头仆妇们立马一拥而上,拖拖拉拉的终于把苏纤纤带走了。 苏丞相抚着疼痛不己的额角,抬眼看向纤漾,“纤漾,你方才说,纤纤这个病,能治好吗?” 他心中突然起了一丝歉疚,方才二女儿口口声声说要毒死纤漾,自己却在向纤漾讨问治好二女儿的方法,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却见纤漾缓缓点了点头,说道:“爹,请跟我来。” 说完向书房走去。 苏丞相身不由己的跟在女儿身后,见她进了书房,研了墨,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药方。 纤漾放下笔,怔怔的看着药方,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秦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听到秦氏的死讯时,她没有半点动容,反而觉得快意。 可是这苏纤纤,却实在是罪不致死。 她远远没有秦氏的心肠恶毒,也并没有亲自作恶,一切都是出自那秦氏的授意而为。 看到她今天这般疯颠的情状,纤漾虽然并不后悔,但要她像对苏纤纤像对秦氏那样赶尽杀绝,她就做不出来。 这苏纤纤只是受刺激过度,才会一时迷失了心窍,自己这一剂药下去,她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可是当真清醒过来,对她真的就是好事吗? 她现在虽然心智痴迷,但在她的世界里,她未尝不是快乐的,等她服药后恢复了神智,她会发现,等着她的,是一个让她痛不欲生的现实。 纤漾不愿再想下去,把药方留在桌上,对苏丞相行了一礼,便缓缓走了出去。 她相信苏丞相也和自己一样,难做决断。 一间密闭黑暗的斗室中,突然亮起了一点昏黄幽暗的烛火,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映在壁上。 “你说,那秦氏己死,苏纤纤己疯?”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幽幽响了起来。 “是。”一名黑衣人跪伏于地。 “呵呵呵,有趣,越来越有趣了。”座上那人背对烛光,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再过三日,那苏家大小姐就会和九皇子拜堂成亲,据说,九皇子的身子已经被那姑娘治好了。”黑衣人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说道。 “是么?”那人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黑衣人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带的一丝兴味,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主子若是对那姑娘上心,不如、不如……” “哈哈,一枚棋子,也配我对她上心?上次我饶过她不杀,就是想瞧瞧她还能下出什么好棋来!不错,她倒是没让我失望,做得很好,让我很是满意。” 黑衣人完全听不懂,却不敢多问,紧紧闭上了嘴巴。 “继续暗中监视,我倒要瞧瞧,她和那九皇子成亲之后,还会玩出什么有趣的花样来。滚吧!”那人说完,袍袖一拂,烛火登灭,室内恢复了一片黑暗。 按照习俗,大婚之前,男女双方不得见面,否则会被视为不吉之兆。 纤漾虽然全不信这些迷信风俗,但是阿九却把这些规矩礼仪记得牢牢的,一步也不肯越界。 他说不见,纤漾就见不到他,只气得牙痒痒的,却拿他无可奈何。 屈指算来,她已经有将近十日不曾见到他了,虽然再过两天,就是两人的成亲之日,但时间离得越近,纤漾就越得越是难熬,每一天都变得隔外的漫长,夜晚的时候,天像是永远不会亮,天亮的时候,又像是永远盼不到天黑。 纤漾在这边度日如年,阿九在自己的府中也像她一样相思欲狂。 若不是十一时时陪在他身边说话解闷,拿一些大事来找他商讨,他简直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熬过去的。 但是白天的时间容易打发,每每到了夜里,他总是忍不住来到那个小岛上,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的星光,把每一颗星星都想象成她美丽的眼睛,有时候就这样,一看看到天亮。 再难熬的日子也总有熬到头的时候。 终于到了成亲的这一天。 诸事皆宜。易,嫁娶。 天还没亮,纤漾就被铃铛毛手毛脚的推醒,铃铛紧张的都结巴了。 “小姐,快、快起来了,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咱们得赶紧起来准备着。” 睡在外围的小怜揉着惺忪的睡眼,抬眼看了下窗外,不由气呼呼的道:“铃铛,现在才什么时辰,你就跑来叫姑娘起床?这天还没亮呢!” 铃铛心虚的吐了下舌头,紧接着又挺了挺胸,理直气壮的说道:“等天亮就晚了啊,小怜,平时小姐总是夸你勤快,现在呢,比我起得还晚。” 纤漾被吵得再也睡不着了,她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瞅着铃铛,“铃铛,你这么积极做什么啊?是不是盼着小姐我早点嫁给小九,然后你也可以早点嫁给青护卫当媳妇啊?” “啊,小姐你说什么啊!”铃铛一下子羞红了脸,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怜忍不住抿嘴微笑,也只有姑娘才能治得住铃铛。 纤漾从来不知道古代的嫁娶居然会是这么麻烦。 铃铛跑出去后没多久,纤漾的房中忽然从外面涌进来许多喜婆子。 第382章 花轿迎门 一个个穿红着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笑容满面的对着她连声说道:“老婆子们给苏大小姐道喜啦,祝苏大小姐和楚王殿下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 ” 纤漾微微一笑,对小怜点头示意,小怜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喜红包,给每个婆子分了一份。喜婆子们笑逐颜开的收下了,然后拉着纤漾坐在梳台前面,按照出嫁的规矩替她梳妆。因为天还未透亮,小怜便掌上了灯,七盏落地连枝荷花烛台映得室内一团暖意,橘红色的烛光照在纤漾清透如水的肌肤上,显得出奇的美。 屋里的十几名喜婆子全都看直了眼。 早就听闻这苏家大小姐乃是帝都第一美人,可是今天亲眼见到,众人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眼前这个玲珑剔透像水晶瓶样的美人儿,简直比画上画的仙女还要好看。 这些喜婆子都是帝都有名的全福人,不知道给多少新娘子当过喜婆,上过妆送过嫁,可像这么清丽动人的新娘子还是头一遭儿见到,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似她这般容光,哪里还需要桌上的那些脂粉,平白的污了这么好的颜色。 但是规矩还是规矩,所以喜婆子们还是团团把纤漾围在中间,准备给她上妆。 纤漾闭上眼,决定把自己当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她们摆布,开脸,净面,上妆,盘髻,一样一样,认真又繁琐。 她的心跳得很是欢快,嘴角一直是翘起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前几天还眼巴巴盼着的日子,突然一下子就到了眼前,今天,自己就要阿九完婚了吗? 这可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成亲! 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听得喜婆子“哎哟”叫了一声:“新娘子千万不要咬嘴唇,刚上好的妆就花了。” 纤漾忍不住睁开眼,向镜中的自己瞧去。 只听得周围一片赞叹之声,都是在称赞自己如何美艳动人,她眨了下眼,眼前的铜镜打磨得光可鉴人,将她的容貌清清楚楚的显示了出来。 纤漾只瞧了一眼,脸就绿了。 老天哪,镜中那个一脸红红白白像个小丑般的人是自己吗? 那脸擦得比涂墙的粉还白,左右两边的胭脂就像猴子的两半屁股,要让她顶着这张脸去见阿九,她还如死了的好。 纤漾忍不住向小怜瞧去,只见小怜也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怪模样,铃铛却兴奋的两眼放光,围着纤漾左看右看,啧啧赞道:“小姐,原来你打扮起来这么好看!” 纤漾的嘴角一抽,这铃铛啥眼光啊! “小怜,去打盆水来。” 然后十几名喜婆婆就睁大了眼睛,看着纤漾把她们刚刚化好的妆容洗了个一干二净。 “苏、苏大小姐,这、这样不合规矩啊……”一名喜婆婆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 哪有新娘子出嫁当天不上妆的,这在东黎国数百年来从没听说过! 洗掉了堆在脸上厚厚的脂粉,纤漾觉得舒服多了,“就这样好了。” 她都担心自己要是像刚才那副模样嫁过去,阿九会不会不认识自己了。 众喜婆们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还是有一名机灵点的,堆满了笑容赞道:“这样好,这样好,苏大小姐,咱们把凤冠戴上可好?” 那顶金丝灿然的凤冠刚一上头,纤漾就觉得脑袋往下一沉,她忍不住腹诽了一下,头上戴着这么个东西一整天,脖子还不得压歪了啊。 “小姐,相爷瞧你来了。” 小怜正在帮纤漾整理凤冠,铃铛眼尖,一眼就看到在窗外探头探脑的苏丞相,快嘴快舌的说道。 苏丞相一宿未眠,他一想起今天自己宝贝女儿就要出嫁,就觉得心口堵得难受,所以天还没亮,他就在院子里转悠,眼瞅着天光渐渐大亮,他的脚就不受控制的踱到了纤漾的院子里。 只见丫头婆子在院里穿梭来去,忙得团团转,他慢慢走到纤漾窗前,想着看女儿一眼就走,哪想到一眼看过去,身穿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的纤漾让他吓了一大跳,太像她的母亲了。 他心中登时一痛。 “爹!”纤漾迎出房来,苏丞相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开脸,偷着拭去了眼角流出来的老泪,暗想这可是女儿的好日子,自己竟然掉眼泪,不吉,不吉啊。 他想嘱咐女儿几句话,却发现喉头像梗了块大棉花,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女儿比他想得要懂事,有什么话,不必说,女儿全懂。 纤漾只要看着苏丞相那慈爱不舍的眼神,果然明白了父亲心中所想,她轻轻点头,盈盈下拜,她要说的话,也全在这一拜之中。 看着这一幕,莫名的铃铛就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被小怜一瞪眼,又连忙擦干。 纤漾看到父亲眼中又露出了伤感之色,忙开口笑道:“爹,你看女儿今天好看吗?” 苏丞相看向纤漾,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玲珑清脆的声音说道:“好看,好看!” 众人循声一瞧,只见廊下的绿毛小鹦鹉儿正睁着两只乌黑的小眼睛,骨溜溜的看着纤漾,拍拍翅膀,又叫了两声:“好看,好看!” 众人尽皆大笑,都道这小鹦鹉儿成了精了。苏丞相也被逗得一乐。 纤漾又跟梨落说了几句体己的话,梨落自然也是不舍,可这是喜事,不能哭,如果小姐活着,亲眼看着女儿出嫁该多好。 府门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锣鼓鞭炮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楚王爷派来迎亲的队伍到了。 苏丞相忍不住瞪了瞪眼,这个臭小子就不能晚点来迎亲吗?这才什么时辰,就急着要把自己的女儿接过府去! 喜婆婆走过来替纤漾罩上了大红盖头,遮住了芙蓉秀面,然后把一只春彩如意瓶交在纤漾手里。 这是习俗,新娘子抱瓶上轿,代表吉祥平安。 在喧天的鼓乐声中,纤漾拜别父亲,上了门口等候多时的花轿。 直到坐进轿中,纤漾都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如在梦中的感觉。 第383章 拜堂成亲 帝都的百姓们在这一天几乎是倾城而出,迎亲的道路两旁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得都找不到一条缝儿。 而楚王府门前更是人潮汹涌,大家都知道,今天娶亲的乃是楚王殿下,传闻中的东黎第一美男子,谁不想亲眼目睹一眼楚王殿下的绝世风采? 楚王府离苏丞相的府邸并不太远,但是为了讲求皇家气派和尊荣,迎亲的队伍必须要在城里绕大半个圈。 身为皇子的阿九,不能亲自前去迎亲,只能等候在门前。 在迎亲的队伍刚出府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坐不住了,早早的等在了府门前,望眼欲穿的盼望着接了新娘子的花轿早点出现在眼前,脖子都快抻长了。 十一见一向镇定如恒的七哥脸上头一次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九哥,你现在就这般急切,到了晚上洞房花烛之时,可千万不要猴急猴急的吓坏了我的新嫂子。” 洞房花烛! 听到这四个字,阿九的心怦然而跳,清华绝俗的脸庞上瞬间飘过一抹红云。 天知道,他盼这一天盼了多久,想这一刻,又想了多久! 该死的老八!为何偏要在这时候和自己提这个话题,害得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阿九恨恨的瞪了老八一眼,只见老八一脸促狭的笑意。 同时迎在府门前的自然也少不了三皇子南宫煜。 他一身紫袍缓带,华贵非凡,丝毫没有因为本该他和楚王同日举行的婚礼被取消而露出一点懊恼之色,相反,他心中反而极是庆幸。 他现在心里没有一点苏若兰的影子,只是不停地向远处张望,心中只是想,不知道身穿嫁衣的纤漾,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远处传来了鼓乐声,越来越近,众人心中都想:来了! 阿九的心激动得都要跳了出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八人抬的喜轿由远及近,终于停在了府门前,唱礼官高声道:“请楚王殿下踢轿门!” 阿九恍如不闻,只是盯着那垂下来的绣金轿帷,呼吸急促,直到十一暗中推了他一把,低声道:“九哥,别发傻,快去踢轿子。”他这才回过神来。 走上前去,他在轿门上轻轻踢了三脚,然后两旁的喜娘打起轿帷,将轿中的纤漾搀扶出来。 周围的人全都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从喜轿中走出来的新娘,只见她头遮红巾,一件大红锦绣嫁衣描金绣凤,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她身姿如苏,纤长窈窕,莲步轻移,行动间,带着一种天然的妩媚灵动,让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阿九的呼吸也瞬间顿住,他迷迷糊糊的看着她,见她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肌肤莹白柔嫩,被火红的嫁衣一映,宛如玉雕一般。 南宫煜也目不转睛的凝望着那只手,看着看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她还是这么美,这么好,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看在他眼中,都会让他忍不住的冲动。 他阴霾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恨意,紧紧地握紧了拳头。这么美好的佳人,本该是属于他的! 喜娘正准备把红绸交在纤漾的手中,突然见从旁伸过一只大掌,一把抓住新娘的素手,牢牢握在手中,不由得呆了呆,抬眼才发现这个唐突新娘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新郎楚王殿下。 喜娘马上把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下去,心中暗笑,这楚王殿下也真是太急切了些,这新娘子已经到了府门口,他竟然连这点时候也等不得了。 纤漾骤然被人拉住手,也是一惊,马上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火热有力,正是阿九。 红巾下,她垂下头微笑起来,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阿九把纤漾的手握得紧紧的,仰起脸来,展颜一笑。 从现在开始,他要一直拉着她的手,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帝都的百姓们永远没法忘记这一幕,澄蓝天空下,那一身红衫,俊美无双的翩翩少年,紧紧握住他新娘子的手,笑得灿烂明媚,连那灼灼艳阳,都在他的笑容里失尽了颜色。 偌大的喜堂中,景阳帝和邹太后一左一右,端坐在正座上,笑容满面地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一对璧人。 阿九紧紧拉住纤漾的手,步伐坚定,一步一步走上前,身边是潮水般涌上来的祝福和恭喜,一波又一波。 在赞礼官高声的唱礼中,两人交拜天地,再拜过景阳帝和邹太后,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中,被送进了洞房。 景阳帝和邹太后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极的笑容,又一起转头,满眼含笑的目送着二人的背影。 南宫煜站在人群中,目光炽热滚烫,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纤漾,他眼睁睁的看着身穿红裳的她和别人交拜天地,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噬咬一般的疼痛。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意识到,她和自己的九弟,被人送入了洞房。 他被那条妒忌的毒蛇驱赶着,身不由己的也跟了进去。 纤漾坐在铺满了莲子花生栗子等干果的喜床上,正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这繁复冗长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了,她的脖子被头上那顶沉甸甸的凤冠压得都直不起来了。 只听得周围满满全是喧嚣祝福的话语声,一根缠着红绸的金丝木秤杆突然伸进了盖头里,一下子挑下了她遮面的红绣巾。 纤漾只觉得眼前一亮,呼吸一下子变得顺畅了,这红盖头着实让人气闷,她抬起头,看向身前站着的那个挑下自己红巾的男人,只见他一双乌黑澄澈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瞅着自己,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中满满的全是醉意。 她忍不住嫣然一笑,未着脂粉的水透肌肤盈出一抹淡淡的娇红,然后缓缓低下头去,那一低头的妩媚风情,看得他怦然心动。 只听得周围响起了一片啧啧赞叹之声,人人都知苏大小姐貌美,可今天亲眼见到,才知道那些夸赞她的话半点不虚,她这么盈盈一笑间,就像是融融暖阳,照得满室都变得明亮起来。 第384章 新郎醉了 纤漾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举行怎样的仪式。 阿九被众人推坐在纤漾的身边,喜娘笑嘻嘻的上前,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把两个人的发梢结在一起,然后剪断,分成两小绺,用红绳束起,装进荷包里交在二人手中,意寓夫妻结发,永不分离。 接下来就是喝合卺酒,一对系着红绳的玉釉小瓷杯,盛着红艳艳的胭脂酒,放在大红漆木制托盘里,送到了两人面前。 “交杯酒!交杯酒!”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越响亮的声音,闹洞房的宾客们发出一阵哄闹声,紧跟着也纷纷叫嚷起来,非让新郎新娘交杯而饮。 纤漾脸一红,悄悄抬眼一瞥,正对上老八清亮的眼睛,他对她眨眨眼,眸光里满是捉弄的笑意。 阿九的脸也忍不住红了起来,让他在这么多双火辣辣眼睛的注视下和她做出这样亲热的举动,他也会害羞的好不好! 他略带愠怒的瞪了那个挑头闹房的十一一眼,然后深深吸气,端起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交在纤漾的手中。 红绳极短,两人必须靠得极近,才能喝到杯中的酒。 倾身靠近她时,阿九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柔腻温暖的脸庞几乎贴在了他的下巴上,他鼻中闻到的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沁骨幽香。 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那杯酒喝下去的,只听得周围一片喝彩叫好声,阿九忽然觉得异常烦躁,他真想起身大声咆哮一声,然后把屋里所有这些碍眼的人通通赶出去!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和她在一起! 但是该进行的还是要进行,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在喝过交杯酒后,被众人簇拥出洞房,陪贺客们饮酒去了。 满屋子的喧嚣终于消失了,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异常,只留下了二十余名喜娘和喜婆婆。 小怜取出喜包,分给众人,便把喜娘和喜婆婆们也都打发了出去。 纤漾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她扶着快要被压断了的脖子,叫道:“铃铛,小怜,快帮我把这个凤冠摘下来,哎哟,压死我了。” 小怜抿唇一笑,和铃铛两人轻手轻脚的替她除下凤冠,然后收进妆盒中。 屋里只剩下了主仆三人,三个人都没有成亲的经验,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小怜转转眼珠,忽然问道:“姑娘,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来?” 被她一言提醒,纤漾和铃铛果然觉得肚中饥饿,铃铛已经咽了下口水,叫了起来:“好啊,我都快饿死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吃的。” 纤漾笑着点点头,小怜和铃铛正准备出门,突然听见房门上起了轻轻的敲啄之声,有人在门外说道:“奴婢等奉王爷之命,给王妃送吃食来了。” 紧接着,一股酒菜的香气直飘进房中。 小怜铃铛忙打开房门,让门外的人进来。 只见十余个丫环婆子提着食盒,悄步进房,恭恭敬敬的对着纤漾行下礼去,然后把食盒打开,取出酒菜和各式点心,一样样摆放在桌上,然后又对着纤漾行了个礼,放轻了脚步退了下去,行止之间都是有礼有度,显然是受过了良好的调教。 纤漾忍不住微笑起来,她想起第一次来到阿九府邸的时候,找他要一套女子的衣衫都没有,因为他说,他府里从来就没有过女子,现在这些丫头婆子肯定是他这段时间买回来的,而且应该是找宫里的嬷嬷们专门的教过了礼仪规矩。 她心中掠过一抹暖意,虽然早知他对自己情深不移,但是像他这么个大男人,能够做到这般的细心体贴,实在是难得。 三个人用过了酒饭。铃铛和小怜忙着收拾妆奁箱笼,将纤漾的衣物用品一件件归拢妥帖,纤漾则趴在桌上,逗着小鹦鹉说话。 说也奇怪,这小鹦鹉自打跟了纤漾之后,只开过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学着纤漾叫爹,一次就是今天叫了两句好看,然后就和哑嘴葫芦似的,怎么逗也不肯开口,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小黑眼睛看着纤漾。 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桌上的两枝龙凤大红花烛点燃了起来,橙黄明亮的烛光映红了一室。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叫道:“王爷回房了。” 纤漾的心刚刚一跳,就听到“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推开,十一搀扶着阿九,踉踉跄跄地走进屋来,紧跟着飘进来一股浓郁的酒气,纤漾抬头瞧去,只见两个人的脸都喝得通红,尤其是阿九,脸色红得简直比他身上的红衫更鲜艳。 十一显然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他不好意思的看着纤漾,挠挠头,“九哥,嘿嘿,九哥好像喝醉了,不、不是我灌的,是他自己抢着要喝的,任谁来敬酒,他都是一口喝干。嘿嘿,可能是九哥想起要和你洞房花烛,太高兴了罢。”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见纤漾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善,越发的心虚,连忙把阿九扶到床上,然后看了纤漾一眼,飞快的溜出门去,像是生怕纤漾找他麻烦一般。 纤漾对着十一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就知道这老八没干好事,阿九怎么会无缘无故醉成这般模样,他可从来不是嗜酒之人。 她回过身,只见阿九仰面朝天躺在喜床上,已经醉得人事不知,她轻轻叹了口气,提了半天的心倒落回了肚子里,醉成了这般模样的人,想必定是不会再那啥了吧? 纤漾的脸一红,不敢再想下去,吩咐铃铛去准备热水毛巾,想了想,又让小怜去吩咐下人,在净房中备好浴桶热水,折磨了这一天,她浑身酸痛,很想洗个热水澡再睡觉。 等到东西都准备齐了,纤漾便叫小怜和铃铛早点下去休息,小怜看着纤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下头跟着铃铛退出房去,带上了房门。 纤漾拧了块热毛巾,走到床前,见阿九闭着双眼,睡得正香,她温柔一笑,轻轻替他擦脸。 第385章 春宵一刻 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他眼帘合起,遮住了他那双慑人心魄的黑亮双眸,睫毛又长又密,原本像白瓷般的肌肤泛着胭脂般的红,呼吸间带着浓浓的酒气,显然醉得不轻。 纤漾细心的替他擦净了手脸,然后把毛巾丢在一边,想替他脱下那件大红的喜袍,但他的身子实在太重,她想拉他起身,却一个用力不稳,一下子摔倒在他的身上。 这一下倒把沉醉不醒的阿九压醒了,他只觉得一个温香馥软的身体倒在了自己身上,一股熟悉的幽香绕鼻而来,他下意识的紧紧搂住,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趴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一身新娘打扮的姑娘,她正睁着一对秋波潋滟的双眸,对着自己痴痴而视。 他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被酒迷醉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清醒,他想了起来,怀里的新娘,正是他心爱的姑娘。 而现在,就是他的洞房花烛! “阿九,你醒了?”纤漾一抬眼,就看到阿九睁到了双眼,乌亮的眸子像是映在水潭中的寒星,幽然闪亮,让她简直怀疑他刚才的醉酒是装出来的了。“嗯。”阿九打鼻腔中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酒的原因还是身上姑娘沁人的芳香,让他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这真像是梦里的一切,可怀中娇软温暖的身躯却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他心中一荡,抱着她一个翻身,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床上的栗子干果早已经被小怜收起,床铺得整整齐齐,一床湘丝缎绣的大红锦被铺得厚厚软软的,一点也没弄痛了她。 床的正中央是一方洁白的缎帕,看到那方帕子,阿九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涌去。他知道那是做什么的! 他只觉得心跳得像打鼓,一下比一下急,他相信她一定听到了自己急促狂乱的心跳声,因为她白嫩如脂的脸突然飘上了红晕,眼帘低垂,像一朵柔婉娇美的芙蓉花,正在他的身下一点点绽放着动人的风情。 等待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为的都是这一刻。 现在的她,终于属于他的了! 阿九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她却因为不好意思而别开了脸,烛光如火,他的眸光也像是燃烧了两簇火。 “看着我。”他的喉音沙哑,手指划过她弧度优美的下巴,把她的脸轻轻的转了过来。 纤漾扬了扬睫毛,抬起盈盈水雾般的双眸,看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全身都像火一样燃烧起来,烧得他发烫,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却在她剪水双瞳的注视下,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从哪一步开始进行。 他咽了下口水,心想,要不,先亲亲她? 纤漾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眼前的阿九简直太可爱了,他明明没有经验,却故作镇定老成,却又掩不住眼中的一抹羞涩,脸色酡红,那分明不是醉酒,而是害羞。 阿九正在不知所措,被她一笑,忽然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这个鬼丫头,想都不用想,肯定又在笑话自己没经验! 想起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因为自己不会亲亲被她笑话的那件事,阿九心中满是不忿。所以为了今天的洞房花烛,他可以做足了准备功夫。 哼,鬼丫头,你要笑就笑吧,等一会儿,我要你哭都哭不出来。 纤漾被他那双冒火的双眼盯得身上也发起热来,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她脸红着,心跳着,嫣然一笑,闭上了双眼。 阿九终于松了口气,她要是再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看着他,他肯定什么也干不成。他没办法在她这双清澈如水的眸光下做出那种事来。 他温柔的吻上她的唇,由浅及深,细腻而缠绵,他感到她的身体在他身下轻轻颤动,让他越来越是觉得饥渴难耐,他拼命攫取她唇齿间的甜蜜,却总觉得不够,还不够…… 下一步该做什么? 阿九神智迷乱的想着十一给自己普及的洞房知识,他带来的那些画册他明明看过,可是该死的!他现在居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来,凝望着身下的她,让自己迷醉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下。 在艳红如火的喜服映衬下,她的肌肤显得格外的白。自从识得她以来,她总是喜欢穿素色的衣衫,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这么浓烈的红色。 他从不知道,她穿起红色的嫁裳会是这么的好看,好看得让他都移不开眼,她就像天边那抹最亮丽的红霞,映红了他的眼,更映红了他的心。 “纤漾,纤漾……”他心醉神迷的瞅着她,忽然觉得刚才还让他赞美不己的大红嫁裳现在变得格外的碍眼。 他脱去了沉稳冷静的面具,近乎急切的去解她的红嫁衣,却怎么也找不到衣带钮扣,他急得额上都冒汗了。 该死的十一!你拿来的那些画册上,怎么就没有教如何给女人脱衣服啊! 既然脱不下,他就去扯,只扯得纤漾一声轻笑,睁开眼,抬手抓住他的手,幽幽的道。 “别乱扯,这嫁衣可是沐姐姐一针一线绣的,你扯坏了,她会心疼,我也会舍不得。” 阿九很是挫败的吐出口气,不能扯,又不会脱,这是要闹哪样啊? 难不能让她穿着嫁衣和自己洞房啊?可那画册上明明都是不穿衣服的啊? 阿九瞪着纤漾,看到她笑得眼都弯了,忽然醒悟过来,他就知道这鬼丫头又在捉弄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忘不了这个! 他真想不顾一切的把她身上的衣服通通扯光,可是一看到她那可爱的表情,他的心一下子又软了,轻轻凑到她耳边,他低语着:“你教我,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耳根子都羞红了。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他这个王爷的面子彻底是丢光了。 堂堂的楚王殿下,长到这么大,居然不会给女人脱衣服! 纤漾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只笑得阿九呼吸变粗,眉毛直竖,又要炸毛了,不敢再逗他,仰起头来,在他烧得通红的耳垂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教你。” 第386章 再来一次 阿九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她落在自己耳朵上的嘴唇温热而柔软,却让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纤漾拉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感觉他青涩却生硬的手指在柔软的衣料上滑动,终于解开了第一件外裳。 绣着锦绣龙凤的大红嫁衣轻轻飘坠,落地无声。 喜床上帷幕垂落,遮住了满床旖旎风光,只有床前桌上,一对龙凤喜烛高高的燃烧着,爆出一室星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纤漾从睡梦中幽幽醒转,一侧头,只见床前的一对红烛兀自燃烧,窗外夜色沉沉。 在她的身后,阿九的呼吸平稳而轻缓,他的双臂正紧紧搂在她的腰间,把她牢牢抱在怀中,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清新温暖的气息,让人迷醉。 纤漾想轻轻移动一下身体,不想他就是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双臂一紧,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别走。” 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她的耳际,惹得她身上不由自主起了层小疙瘩,她缩了下脖子,真希望自己的耳朵别这么敏感。 方才,就是自己这个该死的耳朵,害得她完全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他像是察觉了她的这个弱点,一直都紧紧的含着她的耳垂,轻轻吸吮,害得她全身无力,像一朵只为他盛放的芙蕖百合,在他身下细细娇喘,任他采撷。 他的身体再次变得火烫起来,纤漾心头一跳,知道他醒了,也知道他又想要了,吓得心头一跳。 “别、别来了,我,我不要了……”她软语呢喃,低声央求,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嗓音在他听起来有多诱人,听在他的耳中,这不像是拒绝,更像是邀请。 阿九确实醒了,在她身子一动的时候,他就惊醒过来。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是他无法抵挡的诱惑,尤其她还不着寸缕的在他怀中轻颤,他要是还能忍住没反应,那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她软腻细滑的肌肤上游走,惹得她轻吟娇喘,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的动作明显娴熟多了,也知道怎么样会使她感到更加舒适。 “再来一次,好不好?”他伸出舌尖,轻轻触碰她的耳垂,果然,她的身子一抖,全身变得温软如棉。 “阿九,别……”纤漾的话没说完,就被他堵在了口中。 现在才说不要?晚了! 他可没忘记她方才是怎么笑话他的!鬼丫头,你要是不求我,我绝不放过你! 不对,就算求我,也绝不放过! 桌上的两枝龙凤喜烛突然“噗噗”两声,爆了两下烛花,然后照得室内越发的明亮。 与此同时,柳皇后的凤仪宫中,也是红烛缭绕。 “你说,毒手蛊王已经到了帝都?”柳皇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是,娘娘请看,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碧荷小心翼翼的递上了一张纸条。 柳皇后接过来看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笑容。 “很好,蛊王他老人家来得真是及时。本宫正想到了一个好计划,蛊王这一来,正好助本宫一臂之力。”柳皇后一扫多日来的沉郁之气,眉梢一扬,目中露出精光。 “娘娘,你又想出对付那苏纤漾的法子?”碧荷轻声问道。 她可是看在眼里,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可谓是意气消沉,自打四殿下在宫里做下那等丑事,丢尽了颜面之后,皇后娘娘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虽然那桩事情阴差阳错,表面上看和苏纤漾没有半点关系,可柳皇后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不错,碧荷,过来。”柳皇后抬抬下巴,碧荷凑上前去,柳皇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道:“快把这消息传给蛊王,让他马上去办。” 碧荷的脸色一变,犹豫道:“娘娘,这、这……” “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柳皇后眉梢一竖,冷冷的道。 “是,娘娘。”碧荷闭上了嘴巴,皇后娘娘的话,就是天,她不敢违背。 纤漾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骤然一惊,正要坐起,突然腰间一紧,身子又落回一个火热的怀抱中,纤漾吓得心都颤了,这该死的阿九,他要是还要,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阿九……”纤漾的声音发颤。 只听到阿九的胸膛中发出一阵闷笑,他把下巴埋在她的颈间,轻轻摩擦,低声笑道:“别怕,我就是想抱抱你。” 纤漾咬了下牙,抱抱?抱抱也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好不好?她已经感觉到他又在蠢蠢欲动了。 而且天都亮了,按照仪俗,他要带她进宫去拜见景阳帝和邹太后,如果去得晚了,说不定又要被人笑话。 阿九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该早点起身,只是他实在舍不得这种把她抱在怀里的满足感,他恋恋不舍的在她脸上亲了几口,这才松开双臂,放她起身。 纤漾终于舒了口气,回头嗔怪的瞪他一眼,阿九口角含笑,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吓了纤漾一跳。 纤漾的脸一下子红了,现在可是大白天,他就这么不穿衣服跳下地来,要是让小怜铃铛她们进来瞧见…… 阿九显然压根没想到这点,这是他的府邸,他的地盘,有谁敢不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进他的房间,谅这些人也没这个胆子。 他大手一伸,扯掉了她遮在胸前的锦被,纤漾一声惊叫,又羞又恼,他这是要做什么! “阿九!”她气得拿眼直瞪他,就算是他的人了,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坦诚相见啊,多羞人! 阿九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只是想抱她进去洗个澡,他知道她是极爱干净的,昨夜,要不是见她实在累了,他不忍打扰她,早就抱她进净房沐浴了。 可是当他的视线一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他就移不开了,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纤漾一看到他的模样,就知道坏事了。 果然,下一刻,阿九就像个猎豹般把她扑倒在床上,四肢紧紧压住她。 “再来一次,就一次。”阿九口干舌燥,一股热火从小腹直窜上来。 第387章 怎么欺负 “阿九,真的不要了……”纤漾欲哭无泪,她现在身上已经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连想推开他都做不到,不过就算她有力气,又怎么能推得动他。 阿九不想听她拒绝的话,尽管她的嗓音很是诱人,但是再听下去,他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尽管他的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奔腾着熊熊烈火,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他知道她有多累,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在新婚头一天就下不了床。 他闭上眼睛,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亲,他不敢深吻,过了好一会呼吸才变得平缓下来。 纤漾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一不小心又惹得他上火,吃苦的就是自己。 阿九睁开眼,对着她灿然一笑,他又跳下床,自己穿好了衣衫,却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的。 纤漾不解的看着他,阿九对着门口低沉着嗓子说了一声:“来人,送热水!” 门外立马就有人答应,过了没多久,便有丫头婆子提着一桶桶热水送进了净房,铃铛和小怜早就守在门外,想进来服侍纤漾,可是阿九一瞪眼,二人又全缩了回来。 铃铛低下脑袋,看也不敢看阿九那张冷沉沉的脸。 当他是护卫阿九的时候,她就有点怕他,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更是怕得连话也不敢和他说了。 等众人全都退出房后,阿九松了松绷紧的脸皮,走回床边,双臂一伸,连人带被把纤漾抱了起来,“走,我帮你洗澡。”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洗。”纤漾红了脸,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你还有力气洗澡么?要不,咱们再来一次?”阿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忽然邪气的一笑,作势把她往床上一抛。 “别、别!”纤漾吓得赶紧揽住他的脖子,又气又恼,她现在还真拿他没法子。 幸好阿九只是想吓吓她,他才舍不得累坏了自己的新娘,见她乖乖的伏在自己怀里不再乱动,他心满意足的抱着她,进了净房,然后像放置一件易碎的珍贵宝贝般,小心翼翼的把她放进浴桶。 纤漾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两人之间再亲密的事也做过了,可当真要他帮着自己洗澡,她还是不习惯。 可当她全身一浸入那温热的水中,忍不住舒服的叹了口长气,闭上眼睛,脑袋往后一靠,她都想就这么睡过去了。 阿九果然没有骚扰她,只是取过一旁的皂角香胰,替她洗净长发,他头一次做这种事,不免有些笨手笨脚,不但弄湿了自己的衣衫,还泼了一地的水。 纤漾心中好笑,故意不去理他,任由他折腾。 阿九帮她洗完了发,取过一条干布包好,再一瞧,只见纤漾呼吸沉沉,竟然已经睡着了,脸颊被热水的水汽蒸得红扑扑的,格外动人,他又有些心猿意马,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动她,只是轻轻把她抱出浴桶,替她擦干身体。 他不敢向她身上多瞧,便抱着她出了净房,轻轻放在大床上,拉过被子盖好,然后出了房间,嘱咐下人谁也不得进去打扰王妃休息。 纤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红日满窗,她大吃一惊,暗叫糟糕,居然时间已经将近午时。 她再一环视周围,发现房中只有自己一个人,阿九却己不见,想起他昨夜可着劲的折腾自己,才害得自己睡过了时辰,气得咬牙咒骂了一会儿,这才取过小衣中衣穿好,然后迈下床来。 “铃铛,小怜!”纤漾扬着声音唤道,心中觉得奇怪,都这个时辰了,这两丫头也不来叫醒自己。 铃铛和小怜早就侯在门外,只等她招唤,一听马上推门而入,铃铛一下子冲到纤漾面前,叫道:“小姐,你还好吧?那个阿九,哦不,楚王殿下没欺负你吧?” 小怜忍不住白了铃铛一眼。 纤漾也有点啼笑皆非,她确实是被阿九欺负了,可是这欺负的方式么…… 她似笑非笑的瞅着铃铛,“铃铛,等你哪天和剑影洞房花烛,他也会这么欺负欺负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铃铛一听就急了,叫道:“他要是欺负我,小姐你难道不帮我出气么?” 小怜忍不住再翻了她一个白眼,这丫头要不要这么直接啊,一下子就让纤漾套出了心里的话,真是蠢到了极点。 纤漾也是扑哧一笑,伸指在铃铛额头上点了一指,笑骂道:“笨丫头!你这么想嫁他,今儿我就和阿九说,明天就给你们办喜事!” 铃铛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跺了跺脚,叫道:“你们又欺负我!” 纤漾笑了笑,不再逗她,心想这事儿确实也该抓紧时间帮他们办一下了,等见到了阿九,就和他提,想来他也一定乐意玉成这桩亲事。 等办了铃铛的事,就该为小怜的终身打算一下了,只不过小怜来历神秘,又一身高明之极的毒术,恐怕没有哪个男子有这个胆量娶一个毒女吧?毕竟像阿九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 “小怜,你昨夜睡得不好么?”纤漾看小怜眼底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问道。 小怜头一低,看着自己的脚尖,却不说话。 铃铛却快口快舌的说道:“是啊,府里的管家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很舒适的房间,可是小怜一晚上都没进来睡觉,今儿早上,我看到她站在院子里发呆呢。” 纤漾奇道:“小怜,你怎么了?是换了地方不习惯么?还是认床?” 小怜却抬起头来摇了摇。 “要不今晚我帮你开一剂安眠的药,你睡前喝了,肯定会睡个好觉。”纤漾想了想,说道。 小怜却脸上微红,神色有些扭捏,吞吞吐吐的看着纤漾,道:“姑娘,我只是有些不大舒服,姑娘你医术这么好,能帮我瞧瞧么?” 纤漾道:“你哪儿不舒服?” “嗯,”小怜欲言又止的看了铃铛一眼,铃铛气呼呼的道:“有什么可保密的啊,不就是让小姐帮你瞧个病吗?哼,不让我知道,我还不稀罕呢。”说完扁了下嘴巴,走了出去。 第388章 补气补血 小怜这才松口气,瞅着纤漾,脸上微红,声音更是低若蚊蝇:“姑娘,我最近两日总是觉得这、这里涨得难受……” 纤漾心中已经料到三分,心中得意,笑嘻嘻的道:“哪里难受啊?” “就是这儿。 ”小怜指了指自己的****,然后用力揉了揉,“老是涨鼓鼓的很是难受,一按下去还有点儿疼。” 纤漾被小怜毫无羞意的举动吓了一跳,哪有大姑娘家自己摸自己的,这小怜也真是个奇葩。 “那如果你不按的话会疼吗?胸口感觉到憋闷吗?有没有呼吸不顺的感觉?”纤漾收起了笑容,关切的看着小怜,这药茶毕竟是她第一次泡制,她很担心会有副作用。 小怜摇头道:“没有,姑娘说的这些通通都没有。” 纤漾放下心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小怜你放心,你这不是病,这些是喝了药茶后的正常反应,你再继续饮用,喝上一个月效果会更好。” 小怜脸上全是烦恼之色,苦着脸道:“姑娘,这药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啊?我、我可不可以不喝了?” “这药茶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配方,对你的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你不想喝,那就不喝了罢。” 纤漾瞅着小怜,忽然转开头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小怜,你跟了我这么久,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小怜脸一红,说道:“姑娘,我不是怀疑你……”她看了看纤漾的脸色,咬了下嘴唇,她相信纤漾不会害她,如果那药茶里有古怪,她早就发现了。 只不过最让她烦恼的事她还是没好意思和纤漾说,她的胸原本一马平川,昨晚她沐浴的时候,竟然发现左右两边各鼓起了两个小山包,虽然不大,仍是把她吓了一跳,难道她这是要彻底变成姑娘的节奏么? 她怀疑是最近喝的药茶才产生了这种效果,这才出言试探纤漾,可现在听纤漾这么一说,她登时觉得好生惭愧。 和纤漾待自己的坦荡胸怀相比,她觉得自己真是给纤漾提鞋子也不配。她一身毒术,来历不明,可纤漾待她一如既往,从来不因为她的神秘身份而待她和铃铛有半点不同,反而处处关怀备至,还特意为她做出了调整身体的药茶,可她居然还怀疑纤漾,实在是太愧对人家待自己的一片心意了。 “姑娘,我喝,我喝,姑娘对我的好,小怜都知道。”小怜一脸羞愧的道。 “嗯,你知道就好。”纤漾走到妆台前坐下,回眸笑道,“小怜,来帮我梳妆吧,我今天要进宫面圣,可万万不能马虎了。” 小怜刚刚答应了一声,就听到外间有人说道:“王妃,奴婢等奉王爷之命,前来为王妃送膳。” 纤漾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声王妃称呼的是自己,她微微一笑,对小怜点了下头,小怜便过去打开房门,丫头婆子们低眉顺目的走了进来,将饭菜摆放在桌上,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小怜正准备关上房门,只听得脚步声响起,她抬眼一看,马上福身行礼,“小怜见过王爷。” 阿九大步走进房间,对小怜一眼也没瞧,只是摆了下手道:“你下去罢。” 小怜犹豫的看了纤漾一眼,小声道:“奴婢想伺候姑娘用膳。” 阿九略一皱眉,冷声斥道:“下去!”他冷起脸来的时候,威严立显,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强大气场,压得小怜透不过气来,她低下头不敢再说,悄悄退了出去,带好了房门。 纤漾咬着嘴唇,斜眼瞅着他,肚中暗暗好笑,果然小怜刚一出房门,他板起来的脸马上就松了下来,几步走过来,双臂一伸,又把她横抱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却并不放她下地,而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阿九,你要干什么?”纤漾瞪着他,他拿自己当三岁的婴儿了吗?老是这么抱来抱去的。 “喂你吃饭。”阿九眨了下眼,伸筷子夹了一个炸得金黄酥脆的玉米松球,送到她的唇边。 纤漾好笑的看着他,他还真把自己当孩子哄了,不过,被他抱在怀里喂饭的这种感觉,还真好。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穿越过来,她从来没有被人捧在掌心里像这样宠爱过,让她的心里暖暖的,看着阿九一脸认真的表情,她索性放软了身子,偎在他怀里。他的胸脯坚硬厚实,像一堵温暖的墙,她真想这样靠在他怀里,一辈子。 “我不吃,太腻。”纤漾瞟了一眼送到口边的小松球,故意摇了摇头。 阿九的眉头一皱,嫌弃的把小松球扔在了一边,哼了一声道:“这该死的厨子,居然做这么油腻的东西出来,回头定当重重责罚!明天我亲自做给你吃,卤鸡爪怎么样?” 扫了一眼桌上,放下筷子,取过汤匙,舀了一勺碧梗燕窝粥,轻轻吹凉,送到纤漾唇边,微笑道:“喝粥吧,这个是我特意吩咐他们为你做的,里面放了红枣,燕窝,阿胶,可以补气补血……”说完,目光对着床榻旁那块染了血迹的白缎轻轻一瞟,脸上微微一红。 纤漾刚刚把粥喝进嘴里,看到他脸红,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她的脸也腾地红了,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 该死的阿九,有没有点常识啊!她就流了这么点血,就给她的粥里放了这么多补血的食材,也不怕把她补得流鼻血! 不过这粥的味道着实不错,而且空腹喝粥养胃,纤漾舔了下唇,赞道:“味道不错。” 阿九见她爱喝,双眼一亮,又连喂了她好几勺,这下纤漾不乐意了,桌上还这么多好吃的呢,光给她喝粥? “阿九,我要吃那个!”纤漾对着一道红绿相间的凉拌菜努了下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听得阿九心头一荡,登时有些把持不住起来。 纤漾马上察觉出他身体的异样,吓了一跳,就要从他怀中跳下地来,阿九双臂用力,把她紧紧搂住,轻笑一声:“怕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动你。咱们继续吃饭,来,吃这个。”伸筷子挟了她看中的那道凉拌红麻菜,喂她吃了。 第389章 鹦鹉学舌 虽然承诺了不会动她,但是这样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喂她吃饭,对阿九而言还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看得到抱得到却偏偏不能吃,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手没伸进她的衣襟里乱摸,一只手规规矩矩的揽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挟菜喂她吃饭。 虽然煎熬但也是种难得的甜蜜享受,这一顿饭两人吃得一个提心吊胆,一个受尽煎熬。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阿九还有些舍不得放开她,抱着她低声道:“还难受吗?要不,咱们今儿就不进宫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父皇和皇祖母一定会体谅的。” 纤漾瞪他一眼,不进宫?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笑话他们吗?更何况她也没那么娇弱好不好? “我没事,你叫小怜铃铛进来帮我梳妆,还有,你也快去换件衣裳,这件都皱成这般模样了,穿出去一定让人笑话。”阿九的身上有着淡淡沐浴后的清香,神清气爽,显然是刚刚洗过澡换的衣服,因为抱着她用饭,一袭新衣被揉了一身的褶皱。 阿九浑不在意的一笑,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唤了铃铛和小怜进来服侍她梳洗妆扮,自己则去旁边的房间更衣。 纤漾这才松口气,她现在真是怕他控制不住的乱来,铃铛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王妃礼服,帮她穿好,小怜则替她梳了一个丹凤朝阳髻,再取过珠冠,小心翼翼的替她戴在发间。 这顶珠冠是用了一百零八颗浑圆无瑕的珍珠制成,散发着莹润柔亮的光泽,既不像金冠那般沉重,又显出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度,是阿九特意找了高手匠人为她订制的,纤漾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 她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小怜道:“小怜,小飞飞在房里闷了一夜了,你带它去院子里透透气吧。” 小飞飞是纤漾给小鹦鹉取的小名,小怜对这只可爱的小鹦鹉爱不释手,比纤漾还要喜欢得紧,听纤漾一说,开开心心的提着小鹦鹉的笼子去院子里逗鸟去了。 “好了么?”阿九的声音在房门口响了起来,纤漾回头瞧去,只见阿九果然换得涣然一新,正站在房门前,一瞬不瞬的凝望着自己,显然是瞧得呆了。 纤漾忍不住抿唇微笑,阿九啊阿九,你自己想必很少照镜子吧,你穿成这样出去,是想虏获所有帝都少女们的芳心吗? 阿九很少穿红,昨儿一身鲜红如火的新郎礼服已经衬得他眉目如画,夺人眼球,今天他穿的却是一袭品红色的直裰长袍,衣领和袖口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精美的祥云纹样,黑发束起,戴了顶翡翠镶珠偃月冠,腰间束着金丝蟒纹玉带,显得他身姿格外挺拔修长。 一缕暖阳罩在他的身后,只衬得他一张俊颜清逸脱俗,身上更带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一见之下,只觉高不可攀。 铃铛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还是当初那个一脸木木呆呆的冷面护卫吗?老天啊,要是他早穿成这样,她敢哪在他面前说出半个不字啊! 纤漾看着铃铛这没出息的样,气得在她后脑勺拍了一记巴掌,这才把铃铛从那痴迷的状态中打醒了。 “小、小姐,我、我去帮小怜喂小飞飞。”铃铛的脸像块红布,头一低,看也不看看阿九一眼,飞快地溜出门去。 这丫头还算识趣,阿九满意的轻哼了一声,走到纤漾身前,从镜中欣赏的看着她,然后突然把她拦腰抱起,大步往门外走去。 “阿九,我自己能走。你这样抱着我出去,会被人笑话的。”纤漾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这一走出房门,当着所有下人和他属下的面前这样亲密,真的好吗? 阿九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亲,眼睛一眯,傲然道:“放心,这是我的府邸,谁敢笑话咱们,准是不想活了!” 纤漾轻轻一笑,想不到他这个看起来冷清无比的人,成了亲之后会变得这样多情体贴,她满足的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出房门,走进院中。 纤漾觉得心虚,是不是自己和阿九这样,看在众人眼里觉得很不正常?她挣扎了一下,低语道:“阿九,放我下来。“ 阿九冷哼一声,目光冷冰冰的对着周围一扫,所有人都低下头,虽然都是一脸的敬畏之色,但纤漾分明看到每个人眼中带着隐隐的笑意。 纤漾只觉得好生奇怪,转头问在廊下站着的小怜道:“小怜,发生什么事了?” 小怜的脸涨得通红,指了指廊下架子上的小鹦鹉,期期艾艾的道:“姑娘,它、它……” “小飞飞怎么了?它病了么?”纤漾奇道。 “不是不是,是它……”小怜红了脸,却说不下去。 小鹦鹉显然刚刚喂过水,吃饱喝足,神情显得很是惬意,振了下翅膀,在笼子里转了两圈,伸嘴梳理了下翅膀上的羽毛,忽然动了动口: “再来一次,好不好?”声音低哑,还带着点祈求的意味,和阿九昨夜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纤漾和阿九的身子同时一抖,纤漾的脸瞬间红了,阿九的脸一下子绿了。 “阿九,别、别来了……我、我不要了……”小鹦鹉又张了张嘴巴。 语音娇柔婉转,有一股化不开的甜腻,正是纤漾在阿九怀里低低哀求的声音。 “啊!”纤漾一声惊呼,猛地往头往阿九怀里一钻,打死也不敢让众人瞧见自己的脸,简直是羞死人了! 这该死的小鹦鹉! 平时怎么教都不肯说话,谁知道它竟然把两人的闺房蜜语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句一句学得这么惟妙惟肖! 阿九脸色铁青,目光死死地瞪着那廊下的小鹦鹉,恨不得立马把这小扁毛畜牲一把掐死。 完了,他这个堂堂王爷的脸全叫这畜牲给丢尽了! “赶紧把这小东西弄走!关到房里去!”阿九冷着眼,近乎气急败坏的叫道,如果不是因为它是纤漾的心爱之物,他早就下令,将这畜牲炖成一锅鹦鹉汤了。 第390章 突发疾病 满院子的人憋笑憋得差点内伤了,可是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当着自家王爷的面前露出半点笑意,一个个把头垂得都快低到地面上了。 小怜也强忍住不停抽搐的唇角,伸手把小鹦鹉笼从廊下摘下来,飞快地往屋里跑去。 小鹦鹉好死不死的还在继续学舌: “再来一次,就一次……” “阿九,真的不要了……” 纤漾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尴尬场面,她简直恨不得让地上裂开一个大洞,她马上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躲羞。 现在她唯有把头死死埋在阿九怀里,脸上烫得有如火烧一般,这种闺房之事竟然叫所有人听在耳朵里,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阿九的脸部肌肉不停地抽动着,显然比她更为尴尬恼怒,他紧紧揽住了纤漾,声音冷厉如刀锋般尖锐:“那只死鸟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指你们是谁,院子里所有的人却齐齐打着哆嗦,没人敢吭声。 “你们都聋了?”阿九又是一声冷叱。 有人马上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神色惶然,大着胆子道:“王爷,小人年纪大了,耳朵背,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啊。” “是啊,小人耳朵也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然后所有人一齐跪下,异口同声道:“王爷,小人们耳朵全都聋了。” 纤漾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就是王爷的气场、权势和威风么?阿九,你简直太霸道了有没有? 不过,似乎没有比这种处理办法更好的法子了呢。 阿九却一个字不再多说,目光对跪在院中的众人一眼不瞧,紧抱着纤漾,大步而出。 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缩着脖子,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究竟是保住了呢,还是没保住呢? 不过看王爷抱着王妃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想必只要管好了自己的这张嘴巴,王爷对自己这颗脑袋应该不会太感兴趣吧。 阿九抱着纤漾,径直出了府门,他早就吩咐人备好了马车,正准备登车,突然斜下里冲出一人,直奔二人而来,被带刀护卫拦下。 “苏、苏大小姐!苏大小姐!”那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脸惶急,服饰打扮像是个小厮,纤漾一见,登时认了出来。 “你是回春堂的伙计?” “是啊,小人正是,苏……哦,不,楚王妃,是掌柜的让小人前来求见,可是小人进不去王府,一直守在这里,王妃,掌柜的请您前去救命啊!”小伙计看着楚王殿下冷冷扫来的眼神,吓得连忙改口,把周青教他的话说了出来。 “回春堂发生什么事了?我义父出了什么事?”纤漾见他神情惶急,心中突的一跳,隐隐感觉到不妙。 “死、死、死了好多人!不过,掌柜的他老人家没事。”小伙计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的道,同时缩了下脖子,神情显得极是可怕。 死人了? 纤漾听到这里,再不迟疑,叫道:“阿九,咱们去回春堂。” 阿九深深凝视她一眼,把她抱进车中,自己也上了马车,咐咐道:“回春堂。” 纤漾感激的看他一眼,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她心意的人。事有轻重缓急,在她的心里,确实什么事也及不上人命重要。 至于进宫一事,可以暂缓。 马车还没驶到回春堂大门前,远远的纤漾就听到前方哭声一片,她眉头一皱,掀开车帘向外瞧去,只见回春堂的门前,再一次聚满了帝都的百姓,有的脸容悲戚,有的愤怒中带着惧意。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纤漾刚一露面,已经有眼尖的百姓一眼瞧见,马上跑过来跪在马车前面,连连磕头,哭道:“玉面仙子,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娘子吧,她马上就要不行了。” 他这一哭一叫,一下子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百姓们看到纤漾,就像是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线光明,全都呼啦啦一下聚拢了过来,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都是纷纷哀求纤漾救自己的亲人。 纤漾见众人神情悲痛焦急,显然都是亲人患了极严重的病症,心中疑惑,怎么好端端的会这许多人一起患上急症? 她神情严肃,问离自己身前最近的一个男子:“你家娘子得了什么急病?是何症状?” 那男子哭得鼻子眼睛全红肿了,见纤漾相询,抽泣道:“她、她说肚子痛,说痛得连肠子都要断了,在地上直打滚,我们好几个人都抱不住她,她说肚子里有蛇,有蛇在咬她,她、她还逼着我拿刀剖开她的肚子,神医仙子,我家娘子是不是疯了啊,人的肚子里怎么会有蛇呢?求您想法子救救她吧。” 男子话音刚落,旁边众人一起附和,都说自家的亲人也是这般,腹痛不止,在地上哀嚎打滚。 纤漾越听越觉得心惊,她跳下马车,径直向前走去,人们全都不由自主的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她身上穿的是进宫觐见的王妃品制正装,雍容华美,百姓们一见,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敬畏之色,只觉得眼前的少女高不可攀,心中少了几分亲切,多了几分畏惧。 纤漾一路走来,果然见如众人所说,得病的患者全都抱住肚子,在地上翻滚,叫声极是凄厉痛楚,而且一个个力大无比,需要三四名壮年男子才能按得住。 阿九紧紧跟在纤漾身后,目光四下扫视,同时心中提高警戒,唯恐人群中混有心怀叵测之人,出手加害纤漾。 纤漾在一名患者身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名九八岁大的男童,正被三个大人强行按住,那男童的身子蜷缩得像个虾米,眼中却冒出血红之色,大声呼号,忽地身子一扭,从三人手中挣脱出来,把衣服一掀,露出腹部,五指成爪,对着肚脐狠狠的抓去。 那男童的三名家人吓得呆了,这时冲过去阻止已经不及,忽见旁边伸过一只红裳素手,将那男童的手牢牢抓住。 “三位,劳驾按住他的身体,别让他乱动,我帮他把下脉。” 第391章 棘手问题 阿九对周围的人毫不驻目,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色,见她神情凝重,显然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大难题,自从识得她以来,还从来没看到过她这般神情。 她忽然放开那男童的手腕,取出左手食指上盘绕的金针,对着那男童的腹部扎了下去。 男童的父兄只觉得那男童挣扎之力突然猛增,忙加力按住。 纤漾这一针刺入肌肤足有三寸之深,她拔出金针,只见针尖处血迹殷然,同时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刚进了院中,纤漾就感觉出不大对劲,只见周围所有的下人,还有阿九的护卫们,一个个变得都很不正常,神情古怪得很。 纤漾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急切的叫道:“纤漾,你来了?快来快来!这里有一个病人不行了!” 正是义父鬼谷子的声音。 纤漾一抬头,只见鬼谷子神色焦急的从内堂大步而出,见了纤漾,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抓住纤漾的手腕,忽然看到纤漾身边的阿九,“楚王殿下来了啊!” 二人相熟自然免了那些虚礼,只是淡淡的打了声招呼。 周围的百姓闻言,尽皆愕然,然后一齐倒头下拜。 阿九眉头一皱,道:“前辈客气了,救人要紧。” 鬼谷子点了点头,之前二人算是忘年交,现在他可是自己的女婿了,跟他客气犯不着。 一进内堂,纤漾见了眼前的情景,只觉心中一紧。 偌大的厅堂里,横九竖八的躺着数十人,哭声四起,有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病人,也有没了呼吸的尸体,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鬼谷子带着纤漾直奔一名患者而去,那患者是名二十出头的孕妇,腹部高高隆起,纤漾一见,便知她怀胎己接近九八个月,她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抱着肚子呼痛,而是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出气多,入气少,显见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纤漾更不迟疑,搭上她的脉搏,那孕妇微微睁眼,见到纤漾,像是凝聚出身上的最后一份力气,终于勉强说出话来,“求、你,救、我孩儿……” 只说了这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她就嘴唇翕动,再也说不出话来,眸光涣散,显然是不行了。 纤漾缓缓放下搭脉的手,目光凄然的看向鬼谷子,摇了摇头。 晚了,太晚了! 纤漾心中突然浮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两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滋味,就像有一把刀在她心头绞剜一般。 “不、不能救了吗?纤漾,你上次曾经剖腹取胎,这次便不行了吗?”鬼谷子脸色苍白,他和这患者虽然非亲非故,但看到一尸两命的惨状在自己眼前发生,还是无法接受。 “没用了,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胎息,变成了死胎。”纤漾咬了咬牙,忽然下了决心,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上一试。 虽然胎儿无救,但是这孕妇还一息尚存,她不再犹豫,取出金针,在那孕妇的几处大穴上连施数针,帮她先吊住一口气,抬头看向鬼谷子,“义父,请帮我准备一间静室,我想尽力一试,看能不能救她一命。” 鬼谷子点了点头,他记得纤漾上次提出的要求,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纤漾回头对阿九道:“阿九,有刀子吗?”时间紧急,她的手术用具都在王府,已经来不及回去取。 阿九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交在她的手中,同时深深看她一眼,纤漾一怔,见手中的匕首正是自己当时和小怜用来捉弄他的那一把,没想到他一直藏在身边。 现在不是表述柔情的时候,纤漾吸了口气,按下匕首柄上的按钮,刀锋一下子弹了出来,刀芒如雪,极是锋利。 纤漾把刀尖放在火上消毒,同时吩咐回春堂的伙计取白芍、甘草和延胡索等几味药材煎了一碗浓浓的止痛麻醉药,正准备喂孕妇服下,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将药碗往旁边一推。 “你这是什么药?就这般喂我娘子服下,万一要了她的性命怎办?”说话的是一名身材高壮,满脸浓须的汉子,正一脸怒气冲冲的瞪着纤漾。 那汉子显然刚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并不知纤漾是谁。 纤漾已经来不及解释,那孕妇已经危在旦夕,迟一刻开刀,恐怕就已经救不活她的性命。 “我是在救她,不是害她。”纤漾头也不抬的说道,“阿九,拦住他。” 说完,扶起那孕妇,将手中的药一点点喂进她嘴里,那孕妇已经不会吞咽,纤漾用金针在她喉部连扎数针,她才勉强喝下了小半碗药汁。 那大汉还要阻止,已经被阿九一抬手扣在他的喉间。 “再敢阻拦她救人,要你的命!”阿九冷冷的道。 那大汗不敢再动,但仍是对着纤漾横眉竖目,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我娘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为我娘子偿命!” 纤漾不去理他的威胁,让人将孕妇抬到静室之中,并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甚至连鬼谷子也不例外,鬼谷子不解问道:“纤漾,需不需要我帮忙?”他虽然发誓不会救治孕妇,可是纤漾主治,他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纤漾沉吟了一下,神色郑重的看向鬼谷子:“义父,女儿不让你在场,是怕一会看到的是你不能接受的情形,怕义父受到惊扰,如果义父愿意在场助女儿一臂之力,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有一点,请义父务必答应,不管看到什么,请义父守口如瓶,千万不得外传。” 鬼谷子连连点头,一口答允,心想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不知道遇到奇事怪事,这些年来更是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这个小丫头居然把自己当成了胆小鬼,实在是忒瞧不起人了。 “好!”纤漾转头对阿九道:“阿九,你一定要守好门口,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踏进这里一步。” 阿九目光凝重,点了点头。 纤漾深吸一口气,她虽然对这孕妇患了什么病有了大概的了解,但是否能救她活命,实是没有半分把握。 第392章 无能为力 纤漾一抓住那男童的手,被他猛力挣扎下差点脱手,力气之大,不逊于成人,暗暗心惊,这般奇怪的病症,她还从所未见。 三名男子乃是这男童的父亲兄长,听了纤漾的话,眼前一亮,忙把那男童牢牢按住,不让他移动半分。 那男童身不能动,口中仍是胡胡惨叫,声音凄厉之极。 纤漾三指搭在那男童脉搏之上,潜心细辨,越来越觉得古怪,眉头紧紧锁起。 总之,尽人事,听天命,让她袖手不理,她绝对做不到。 鬼谷子见纤漾这次施刀的手法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经露出了胎衣,那胎儿果然如纤漾事先所判断,已经没有了生机。 纤漾取出死胎,不像上次那样马上为孕妇缝合伤处,而是将手探进其中,仿佛在寻找什么物事一般,忽然转头对鬼谷子道:“义父,请帮我准备醋,温水,三七和当归粉,急用!” 鬼谷子正对着取出来的死胎发愣,听到纤漾一说,忙走到门前,大声吩咐,伙计很快就准备好送到了门口,鬼谷子听到纤漾说道:“三分醋,七分水,三七六钱,当归粉五钱。” 鬼谷子依言将配好的温水端到纤漾面前,纤漾取过一块白布,蘸了水,仔细的帮孕妇清理了一遍腹腔,然后像是松了口气,迅速取过针线,帮孕妇缝合好伤口。 鬼谷子先前听纤漾说得郑重,又说什么惊扰的情形,眼见这次的剖腹和上次并无太多的异样,暗想这丫头真是危言耸听,害得自己以为会出什么大变故。 他见纤漾正在全神贯注的帮孕妇缝合伤口,那孕妇气息虽弱,但已经比先前多了一线生机,知道她这条命有五成是保住了。 鬼谷子的目光扫过那胎儿的尸身,取过一块白布,准备将之包裹起来,突然双眼一睁,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啊”的发出一声惊呼。 “发生了何事?”阿九听到鬼谷子的呼声,心中一紧,转身向屋中瞧去。 鬼谷子的手都哆嗦了,指着那胎儿,颤声道:“这、这、这……”舌头直打颤,竟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阿九顺着鬼谷子手指的方向瞧去,登时觉得背上寒毛直竖,也像是见到了什么诡异之极的东西般,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纤漾已经被鬼谷子先前的呼声惊动,她只抬头瞧了一眼,像是早有所料一般,说道:“义父,千万别碰。”手中飞针走线,速度极快的帮孕妇缝合完毕。 但她就算是不说,鬼谷子也没那个胆子去碰,一双老眼像是看着这世上最可怖的物事般,直愣愣的看着那团小小的东西,心中一百个想移开视线不去瞧,偏偏像是中了蛊般,竟然转不动眼珠。 纤漾处理好孕妇的伤口,又帮她把了下脉,感觉她的呼吸稍微粗了一些,显然这条命是救过来了,但是,她一心想保住的孩子,却是救不活了。不但救不活,还…… 纤漾的目光落在那团小东西上,虽然早有所料,心中还是一阵难言的疼痛,这世上,怎么有人会如此狠心,做下这等恶事! “纤漾,这、这……怎么会这样?”鬼谷子颤动着嘴唇,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纤漾看着看着,身体竟然也发起抖来,她颤声叫道:“阿九。”这个时候,幸好有阿九陪在她的身边。 阿九想都不想的大步进来,将她一把搂在怀中,轻轻拍住她的肩背,柔声道:“别怕,别怕。”他虽然安慰纤漾,可他的背上已经全被冷汗打湿。 他的目光也和鬼谷子一样,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直直的看着那个方向。 那具小小的尸身虽然没了呼吸,但是腹部却像是有一颗心脏在跳动般,不停的一鼓一鼓,像是里面有什么活物在蠕动,突然,有一样东西咬破了那小小的肚皮,露出一颗扁扁的三角形的头颅来。 鬼谷子见到这般恐怖异常的情形,只觉得呼吸都顿住了,然后两眼猛的翻白,一下子晕了过去,这孩子对他的刺激太大,让他想起伤心的往事。 纤漾早就猜到,她把头紧紧埋在阿九怀中,一眼也不敢向那方向瞧去,眼中热泪盈眶,既恨出手之人狠毒,又恨自己回天无术。 饶是阿九艺高胆大,见此情形,只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连头发丝都立起来了。 “纤漾,别怕,有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阿九深深吸气,镇定心神,目光紧紧的盯住那个恶毒的蛇头。 纤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粗嚎吼叫:“我的孩儿!” 紧跟着,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冲了进来,正要扑过去,又猛然顿住脚步,被眼前看到的情形吓得三魂出了九窍,双腿站在原地不停的发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对着纤漾一声怒吼: “你这妖女!你、你为何把我孩儿害成这般模样?啊!妖女!妖女!你赔我孩儿的命来!”边说边像不要命般向纤漾冲过去,十指张开,像要把纤漾活活掐死一般。 阿九抱着纤漾身形一闪,已经闪开了他这一冲之势,同时脚尖一踢,踢中他足三里,那壮汉立时软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阿九不再理会他,只是看向纤漾,“你说,该如何处置?” 纤漾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全部勇气,从阿九的怀中探头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又迅速回过头来,眼中一热,两道泪水流了下来,颤声道:“烧、烧了,全烧掉,否则,遗毒无穷,这里所有的尸身,都得全部烧掉。” 那壮汉像疯了般又向纤漾扑过来,怒叫道:“你敢!你敢烧我孩儿的尸体,我就杀了你全家!” 阿九这次再不容情,伸指一点,那大汉登时动弹不得,保持着一个扑击的姿势,定在当地。 按照习俗,讲求的是人死后入土为安,像这般火化尸体的事,众人从未听闻,用火烧了尸体,岂不是变成了飞灰?这死去的人岂不是在这世间连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么? 所以这壮汉会如此情急,势如疯虎般要和纤漾拼命。 第393章 人命关天 鬼谷子这时候悠悠醒转,听了纤漾说要烧尸体的话,也是吃惊不己,连连摇头。 阿九紧紧的盯住纤漾的双眼,沉声问道:“一定要烧?再没别的法子了?” 纤漾拭了下眼角泪水,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点头道:“一定要烧,这是唯一的法子,而且我所料不错,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同一种病症,不出一日,这些所有去世的人腹中都会像……像这般情况,那蛇吃完了人腹中的血肉,就会咬破肚皮而出,正常人如果被它咬中一口,也会像这所有的人一样,如此循环,祸患无穷。” 阿九和鬼谷子都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他们二人对纤漾的话深信不疑,可是这所有的患者和他们的家眷,又岂能同意将自己亲人的尸体焚化烧毁? 鬼谷子只觉得头痛不己,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纤漾,你可有什么法子,救救其他这些人?”鬼谷子听着外面一阵又一阵哭声响起,显然就在这一会的功夫,又有人离世。 纤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要治此病,必须像刚才一样,将所有人的腹部剖了开来,一一清洗干净,可是这许多的病人,她只有一双手,又能救得了几人? 不行,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更有效的法子! 纤漾皱紧双眉,拼命回想自己学到过的医学知识,想从中寻求一个治疗秘方,可是她一直想了半柱香的时分,仍是一无所获,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 “当真没别的法子了吗?”鬼谷子脸上也满是失望之色。 “纤漾,你说这些人,会不会也是像我一样?”阿九深思良久,忽然说道。 “你是说……蛊?”纤漾的目光落在阿九脸上,她心中早有所疑,只是不敢肯定,让阿九一提及,越想越觉得极为可能。 不错!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种类似的蛊毒,她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虽然蛊发作时候的情形和现在的并不完全相同,但一脉相承,大同小异。 很显然,这回春堂里面所有的病人,中的都是同一种蛊。 既然是蛊,就一定有一种法子可以化解,不需要她一一剖腹清除蛊毒。 只是这蛊毒远比毒术更为诡异莫测,她现在根本就无法断定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样的蛊,如果想知道,就只有一个法子。 她的目光落在那条昂首吐信的毒蛇身上。 除非她亲自以身试蛊,才能知道这蛊的毒性所在。 可是,万一她一旦中蛊,而却没有找出解蛊的良方,岂不是白白搭送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进去? 阿九……阿九更是绝不会让自己冒生命风险。 阿九只觉得怀中的纤漾身体一颤,像是察觉了什么般,双臂一用力,沉声道:“纤漾,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身犯险!” 纤漾缓缓点头,她自问自己还做不到舍已救人那般伟大的行径,她在乎的人太多,舍不得的人也太多,如果她当真出了意外,岂不是要伤了这些亲人的心。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可怜的婴儿尸身上的时候,一股热血猛的冲进她的大脑,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的响着。 不可以!不可以这么自私! 你怎么可以只贪图一己的幸福安乐,就让所有的这些病人皆在痛苦折磨中死去? 是啊,人活一世,岂能为自己而独活? 如果学医不救人,我学医何用? 纤漾目光中露出坚定之色,她不但要以身试蛊,而且她一定会想出法子来化解蛊毒,她绝不让自己有事,绝对不会! 但是她刚刚下了决心,阿九就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毅然决然的道:“我来试!” “阿九!”纤漾悚然一惊,伸手紧紧拉住了他,“没用!你就算被它咬了,我仍然试验不出它是何种蛊毒,只有我……” “只有你自己亲自试才可以,对吗?我不准!想都别想!”阿九眼睛像冒火般死死盯住她,双臂把她箍得牢牢的,不让她移动半分。 纤漾苦笑了一下,目光幽幽的瞅着他:“阿九,如果还有别的法子,我不会让自己冒这个险,可是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在我面前痛死不堪的死去?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会继续中蛊,如果我想不出治疗的办法,这整个帝都所有的百姓都会变成一堆白骨!到那时候,你我纵然独活,你会觉得心安,会觉得快活吗?” “可是,这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神医,为什么非要是你,我马上去找东方神医,他一定会有办法,他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弟子,我去找他!”阿九眼前像是看到一线光明。 “好,事情紧急,你马上就去找他,我留在这儿,继续帮义父救人,能救得一人算一人。”纤漾颔首,一脸平静的说道。 “那你答应我,决不亲自试蛊?”阿九不放心的盯住她。 “我答应。”纤漾毫不犹豫的应道。 “你要是敢骗我……”阿九咬着牙道。 纤漾看向他的目光中露出柔情无限,轻声道:“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是我的夫君啊!”说完伸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推,顿足道:“阿九,人命关天,你还不快去!” 阿九半点也不迟疑,飞身出外,方才她的那一声“夫君”叫得他心中只觉一阵甜蜜,又一阵苦涩。 纤漾目送阿九的背影消失,马上回过身来,毫不犹豫的向那条狰狞的毒蛇伸出了左手,只觉得中指指尖一麻,已经被毒蛇咬中。 鬼谷子大惊失色,叫了一声:“不可!”冲过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纤漾的神色却极是镇定,她知道这蛇蛊发作不会太快,她还有时间感知毒性。 “义父,快想法子把这……这些全都烧掉,否则后患无穷!” 鬼谷子又何尝不知,但是他只是个大夫,要烧掉病患者的遗体,总要征得他亲人的同意方可。 那孕妇昏迷不醒,那壮汉又对纤漾满怀仇恨之心,他怎会容许自己烧掉他孩儿的尸身? 第394章 以身试毒 那壮汉先前对纤漾恨之入骨,以为她是害死了自己妻儿的凶手,这时被阿九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却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那股急冲入脑的热血渐渐冷静了下来,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中愧疚无比,待得他看到纤漾为了求人,竟然以身饲蛇,更是浑身一震。 他苦于现在说不出话来,只急得眼珠乱转,鬼谷子目光一扫,见他神情有异,试探问道:“我要烧掉你孩儿的尸身和这条毒蛇,你……可同意?” 那壮汉说不了话,只是连连眨眼,那少女为了救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他也绝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了更多的无辜百姓。 “好。”鬼谷子松出一口气,取出火刀火石,将木桌木椅围成了一个圈,连那条毒蛇圈在了一起,燃着了一块布,投向圈中,又取出几瓶药酒,抛在其中,火借酒势,登时毕毕扑扑的燃烧起来。 外间的众人突然见到室内冒出浓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尽皆失色。 “义父,你告诉大家,就说是疫病,千万别让他们得知真相,引起恐慌。还有那些去世之人的身体,也要尽快烧掉。”纤漾声音平静的说道。 鬼谷子看向纤漾,见她脸色苍白坐倒在地,右手紧紧按住左手手腕,身体微微发颤,心中一痛,“纤漾,你感觉怎样?” “我没事,义父,你快去吧。”纤漾脸上露出微笑,目光盯住那条火焰中的毒蛇,其实那蛇并未完全长成,下半身仍然和尸身血肉相连,被火一烧,挣扎不出,蛇头蛇身不停的扭动,发出“嘶嘶”叫声。 那壮汉看到这情景,只吓得胆都裂了,紧紧闭上了双眼,再也不敢睁开。 纤漾也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身体内的蛊毒,指尖的那一点麻痒沿着指尖,开始向上蔓延,来到手腕处,再继续向上攀升,只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迅速判断出这蛊毒上升的规律,右手金针倏地落下,正扎在左臂正中那点麻痒之处,只觉得左臂处一阵剧痛,拔出金针,一股极细极细的黑血竟然顺着那针孔****而出。 黑血流出之后,纤漾觉得那股麻痒的感觉再也不复存在,她看着金针尖端的黑血,送到鼻端一嗅,只觉得一股浓腥之气隐隐混着点甜香,不禁点了点头,松出一口气来。 原来是它! 这时屋中婴儿的尸身和那条毒蛇已然全都化为灰烬,纤漾站起身来,迅速走到门口,只见鬼谷子正指挥着众人安排火化遗体一事,而屋外还有刚发现病状的患者,正源源不绝的送进门来。 “义父!”纤漾叫了一声。 鬼谷子闻言,急忙赶了过来,问道:“你怎样?可觉得肚子痛?” “我已经想到了治疗的办法,义父,快取雄黄酒,烧热后给所有人服下,记住,一定要喝热酒。” 鬼谷子听了,不由得半信半疑,只是饮用雄黄酒?就这么简单?他想起方才所见的可怖情形,兀自觉得胆寒。 “纤漾,这法子当真管用?” “义父,照女儿的话做,快!”纤漾催促道,再晚一刻,那些毒蛊的卵就会孵化而成虫,开始啃噬人腹里的器官血肉,到那时纵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了。 鬼谷子马上吩咐所有的伙计,把店里所有的雄黄酒全都烧热,然后给患者们一一服下,就在这一会儿功夫,仍是有数人被腹中的毒蛇夺去了性命。 纤漾看在眼中,对那下蛊之人的恶毒心肠,愤恨无比。 患者们服下雄黄热酒之后,过不多时,只觉得腹中疼痛越加剧烈,竟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子在肚子里绞剜一般,什么叫做肝肠寸断,这时候人人脑中都浮起这四个字来,可偏偏痛到了极处,神智还异常的清醒,竟是想晕过去也不可得。 病人的家眷们见了这种情形,脸上无不现出怒色,齐齐站起,把鬼谷子团团围住,找鬼谷子讨一个说法。 鬼谷子脸如白纸,见众人群情激涌,额上冷汗不停的冒出,只是不停的说道:“大家不要激动,稍等片刻,请稍等片刻。” 众人哪里肯依,眼见自家亲人命在顷刻,更是恼怒,有性子急躁的已经一把抓住鬼谷子的衣襟,举起拳头就要动手。 “这治病的法子是我出的,你们要找人偿命,找我!” 一个清清冷冷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宛如冰泉流水,韵韵有声,众人一齐转头瞧去。 只见一个身穿锦缎红衣的少女扶门而立,面如白玉,粉光若脂,仪容端庄高贵,让人不可渎视。 登时有人便认了出来,“玉面仙子,是您老人家?” “是楚王妃,苏大小姐!” “仙子,您方才说这法子是您老人家出的?那我父亲有救了,一定有救了!” 纤漾点了点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有些站不住了,只能伸手扶住门框,指尖用力的发了白,这才保持没有摔倒在地。 这蛊毒非同小可,虽然仅是在她的手臂处转了一圈,并未扩散到她全身,她仍是有些吃不消,加上昨夜体力消耗太大,刚才又拼尽全力集中全部精神去救治那名孕妇,这时心神一松懈下来,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 众人却没注意到她的不适,见她点头,脸上齐齐露出欢喜莫名的表情,他们都知道纤漾医术如神,她既然开出了良方,自家亲人定当有救,于是纷纷散了开去,又去照顾自家的病人。 扯住鬼谷子衣襟那人也讪讪的松开了手,对着鬼谷子连连道歉,鬼谷子摆摆手,示意无妨,目光看向纤漾,见她脸色苍白,神情疲累之极,身子像是被风吹拂的苏枝,摇摇欲摆,不禁担忧起来,刚要上前替她把脉,忽听得旁边有人“哇”的一声,呕吐出来。 紧跟着这边哇的一声,那边呕的一响,所有服过雄黄酒的病人齐齐呕吐起来,吐出来的全是黄黑色的浓液,粘稠腥臭,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闻起来极是诡异。 第395章 东方帮忙 一时之间,满室都弥漫着这股难闻之极的气味,就算是没有得病之人,也差点忍不住要跟着作起呕来,鬼谷子也觉得腹中翻涌,忙令伙计们大开窗户,把所有的房门通通打开,散发气味。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纤漾见了众人吐出来的液状物,终于放下心来,知道这雄黄热酒果然是这阴蛇蛊毒的解蛊良方。 就在众患者刚刚吐尽了腹中之物,大门外脚步声响,走进来一位身穿麻衣的少年,年纪虽轻,但神情飘逸,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东方神医……”纤漾见了他,更是松了一口气,这许多病人蛊毒虽解,性命无碍,但是身体各处却已经被毒蛊尽数侵袭过,如果不加以后续用药,只怕会终身瘫痪。 她现在有心无力,这东方澄的到来,恰如雪中送炭一般,以他的神妙医术,定然会为这些病患配制出良药秘方。 纤漾心中一松,只觉得身体重似千斤,眼皮更是沉沉的往下坠,她扶着门框的手缓缓下落,身子软软滑落。 “苏姑娘!” 东方澄一眼就看到了纤漾,她的一袭红衣猎猎夺目,脸色却异常的苍白,让他一见之下,心都揪成了一团。 他顾不上满堂的患者,眼中只剩下这个红衣少女,虽然明知道她已经嫁为人妇,可他心中对她的眷念关注,却从未稍减。 他急步对着纤漾奔过去,终于赶在她摔倒之前,一把扶住她滑落的身体,再次叫了一声:“苏姑娘!” 纤漾实在是太累了,她缓缓闭上眼,她想睡,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别的,什么都不想了,不想了…… 东方澄见她双目缓缓合上,身体往自己怀里一歪,动也不动,吓得心都停止了跳动,脑中突然冒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她死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足都变得软弱无力,差点连着她一起摔倒,忙定了一下心神,用力扶住了她,只觉得她身体尚暖,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呼吸均匀平静,竟似是睡着了一般。 东方澄这才吐出一口气来,暗想真是自己吓自己,她这般高明之极的医术,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但他还是担心,替纤漾把了下脉,察觉她果然就是疲累过度,体力不支而昏睡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他把纤漾打横抱了起来,想找一处安静的所在让她休息,但环视四顾,周围都是患者,鬼谷子正忙着在帮患者们把脉,并未注意到纤漾晕倒。 东方澄顾不上许多,直奔后堂,回春堂的伙计往来忙碌,谁也顾不上理他,他寻了一间客房,把纤漾安放在床,替她盖上了被子,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外面的患者都在急需救治,虽然心中有许多话要告诉她,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她和他都是医者,知道万事都以救人为先! 东方神医来到外堂,帮着鬼谷子一起救治患者,鬼谷子见了他,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请问阁下可是东方神医?” 天下第一神医东方老夫子的唯一传人,在整个东黎国都是赫赫有名,人人都知他一手医术直追其父,爱穿麻色衣衫,这时见了他的形貌打扮,果然和传言中十分相似。 他先前曾听楚王殿下说要去请东方神医,难道眼前这少年便是? “神医什么的,可万万不敢当,在下复姓东方单名一个澄字,请老爷子称呼在下的名字便是,论起医术,在下不及苏姑娘远矣,这神医之称,唯有苏姑娘才可当得。”东方澄说得十分谦虚,他确实对纤漾的医术心悦诚服,而且眼前这位也是个老前辈,鬼谷子的名号也不是虚传的,只不过术业有专攻,鬼谷子在蛊毒这方面不怎么精通,不过那也抑制住了阿九身上的蛊毒。 鬼谷子听了,对他好感大增,都说受益惟谦,有容乃大,听他说话这般谦逊,就知道他的医术必然高明。 东方澄果然不愧是师出名门,他只切过数名患者的脉,就迅速写出了对症的药方,鬼谷子又惊又喜,迅速安排伙计下去煎药。 在伙计煎药的同时,回春堂仍然不停的有刚发病的患者送来,鬼谷子按照纤漾教的方法,一概先喂他们服下热雄黄酒,让众人把体内的蛊毒吐了出来,同时派出十数名药铺伙计,把这个方法告诉帝都所有药房药堂的人,只要来了类似病症的患者,一概先用这个法子救治。 等到所有回春堂的患者们都服过药,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东方澄忙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的雪白麻衣也染上了许多污渍和褶皱,他也顾不上清理。 到了晚上,前来就医的患者渐渐减少,但仍是络绎不绝,东方澄渐渐感觉出不对劲来,如果当真是疫症,都是以爆发的形式大规模的蔓延,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如流水般漫漫不绝。 有了东方澄的帮忙,鬼谷子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突然想起一事,“咦”了一声。 “纤漾呢?楚王殿下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方才忙得晕头晕脑,一时忘了此事,这时游目四顾,没发现二人的身影,不由好生奇怪。 “苏姑娘倦了,我把她安置在贵堂的客房中让她好好休息,楚王殿下说是另有要事,让我先来帮忙救人。”东方澄想了想,终于决定问道,“老爷子,在下想请问,这疫症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为何得了疫症之人这般源源不绝?可曾发现源头?” 鬼谷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答应了纤漾要守口如瓶,他考虑了一下,答道:“你这些问题,等纤漾醒了问她详情吧,说来惭愧,老夫暂时也不知道。” 东方澄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鬼谷子暗暗焦急,虽然已经找到了治疗的办法,但是患病的源头并未找到,中了蛊毒的病人仍是如流水般不停的上门求治,自己的回春堂只是帝都的一间医馆,照这般算来,整个帝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卷入了这场灾难当中?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如何是好? 第396章 不宜劳累 鬼谷子想到的,阿九又岂会想不到? 阿九正在寻找的就是这蛊毒流传的源头。 他这段时间派出了大量的暗卫,在帝都查找是否有新入城的可疑人物,据他猜测,这暗中下蛊之人应该新入城不久,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已经有暗卫前来禀报,说是昨夜闭城之前,曾有一支外地来的商队进入帝都,这支商队大约有十余人,领头的是一个背曲腰躬的老头儿,说话发音古里古怪,倒让守城的官兵留下了印象。 但说也奇怪,这支商队进入帝都之后,就像泥牛入海,失去了踪影,阿九派出的暗卫打探了许久,仍是没找到一点线索。 这队人行踪如此诡秘,让阿九几乎马上可以断定,今天发生的这场蛊变,问题定然出在这支商队身上。 他吩咐暗卫加紧盘查,务必要找出这支商队的所在,同时担心纤漾,忙赶赴回春堂。 他进了回春堂,发现和午时看到的情景已经大异,门口的百姓早己散去,内堂里虽然仍是坐满了病人,但看上去井然有序,回春堂的伙计们穿梭来去给病人送药,再也没有人死去,也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现在回春堂里的大都是新来的患者,服过雄黄热酒之后,再喝了一剂东方澄熬制的汤药,这些患者便基本脱离了危险,阿九看在眼里,大是心慰,暗想这东方澄果然是神医,药到病除。 “纤漾呢?”阿九四面一望,不见纤漾。 “她昏倒了!”蓦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阿九心头一震,猛然看向说话之人,正是东方澄。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晕倒?”阿九厉声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清楚!”东方澄没好气的道,他目光毫不退缩的迎视阿九,“她是累的,累晕的!要不是你、你……哼!” “本王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阿九脸色一沉,他知道这东方澄想说什么,可他有什么资格来过自己自己的私事,他看到这东方澄就不顺眼,“她人呢?” 东方澄负气扭开头,不再搭话。 “在后堂的客房中休息。”鬼谷子连忙上前打圆场,心想,现在的年青人哪,一个个的都像牛犊子般冲动,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二人还有功夫在这儿拈酸吃醋。 阿九再不多言,径奔后堂,一间间客房推开来寻找,终于在第三间客房看到了纤漾,心中一喜,放轻了脚步缓步进房。 纤漾沉睡未醒,阿九站在床前,默默的凝望着她,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眉峰微蹙,长睫轻颤,阿九忽然感到一阵愧疚。 昨夜,她是真的累坏了罢! 和她相识以来,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她睡着时的模样,她的唇角总是微微上翘,就算是梦中也是甜蜜动人的。 可是眼前的她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虽然楚楚动人,却让他的心格外的疼痛。 他倾身把她小心翼翼的横抱起来,纤漾只是皱了下眉,把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寻了一个舒适的角度继续熟睡,她的这个小动作让阿九的心里一阵温暖。 他就这样抱着她出了房门,迎面正碰上东方澄,东方澄看了眼他怀中的纤漾,轻轻冷哼一声: “楚王殿下,在下有一言相告。” “说。”阿九满脸的不耐烦。 “她不能再受劳累,请殿下克制一下自己。”东方澄眼神飘过一边,神情略带尴尬,这种人家夫妻间的事他原本不想多说,但是他今天为纤漾把脉,发现她体内有一种毒素,和那些病患者同为一类,只是较为轻微,他略微一想,就猜出了原由,对她这种舍己救人的行为更是由衷的钦佩。 这种毒虽然不会威胁到她的性命,却会让她身体虚弱,浑身无力,她之所以昏睡了这么久仍然未醒,就是体内的毒素未除之故,在这种情形下,她不但不能行房,更不能受到半点劳累。 阿九两条长眉高高的竖起,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他管天管地还管到自己头上了? 他凭什么! “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怎样,就怎样!”阿九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东方澄,迈步便行。 “楚王殿下!”东方澄知道楚王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上两步,将手中的药包递到他面前,“这是为王妃配的药,请殿下回府之后,速速派人煎好让她服下,此药一日三次,须得连服十剂,方可把她体内的毒质尽数驱除干净。” 阿九被他拦下,正准备发怒,听他说到“毒质”二字,心中一凛,忍不住问道:“她中了毒?什么毒?” 东方澄想起他方才倨傲无礼,本待不答,可转念一想,索性对他直言相告,这样他才会待她温柔一些。 “和今天这些患病的人一样的毒,如果我所料不差,王妃定然是以身试毒,这才想出了解毒的良方,王妃的医者仁心,在下自愧不如!”东方澄低下头,轻叹一声。 “以身试毒?”阿九的眼前瞬间闪过了那三角形的蛇头,那嘶嘶作响的毒舌,只觉得像是浸入了寒冰湖中,全身都冷了,“这么说,那个以药酒解毒的法子,是她想出来的,不是你?”阿九哑声道。 “不错,这法子是王妃想出来的,我只不过是配出了后续的解药罢了。虽然王妃研制出了解毒方法,可是她的身体却受到毒质的侵害,如果不服药驱除,恐怕会留有后患。她现在身体虚弱,万万经不得半点风雨。”东方澄把话说得极为含蓄,他相信楚王一定会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阿九的脸果然微微一红,他神色复杂的看向东方澄,东方澄把药包送到他手中,对他深深一揖,然后转过身,扬长而去。 阿九目光沉沉看着怀中熟睡的纤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现在他才明白她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她明明是极易惊醒的,可是自己抱着她这么久,又和这东方澄说了好一会话,她还是沉睡不醒,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居然又骗了他! 她明明答应他,绝不会以身试蛊,可她还是做了! 第397章 小气到家 阿九只觉得自己的胸中憋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才好。 他真想把她摇醒,大声质问她,为何要骗自己!又想把怀里娇柔成一团的她狠狠的揉进自己的胸膛里,好好的疼她宠她。 他站在原地,发了半天呆,凝视着怀中姑娘熟睡的面容,忽然之间,满腔的怒火全都化成了柔情。 他不怪她骗他,不怪了。 她一直是这样的,她认为是对的,她就会去做,而且,她并没做错! 但是,傻丫头,你就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的心有多疼么? 阿九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再不迟疑,抱着纤漾,直奔王府。 回到府中,他把药包丢给小怜,“快煎好送来。”他记起纤漾和他提过,小怜精通毒术,既然懂毒,想必煎药一事肯定在行。这个该死的东方澄,只给了他药材,居然没留下煎药的法子! 小怜愣了一下,她只闻了闻药材的气味就感到不对劲,脸色一下子变了:“王爷,姑娘中毒了吗?这药是姑娘开的方子吗?” “嗯。不是。”阿九不愿多言,抱着纤漾进了卧房,把她平放在床上,然后坐在旁边,紧紧拉着她的手,静静的等她醒来。 过不多时,小怜煎好了药送进房来,阿九本不想叫醒纤漾,小怜劝道:“王爷,这药要趁热喝,才有疗效。” 阿九点点头,对小怜道:“你出去。” 小怜咬了咬嘴唇,对床上的纤漾看了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纤漾像是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还没睁眼,就轻轻闻了闻空气中的药气,嘴角翘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阿九又惊又喜,他凑上前去,离得她极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轻声道:“纤漾,你醒了?” “嗯。”纤漾揉了揉酸涩的眼皮,终于睁开眼来,一眼正看到阿九满是关切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府,躺在昨夜曾经睡过的那张喜床上。 “阿九,东方神医呢?” 她还没睁眼的时候就嗅出了房间弥漫着的药气中所含的药性,便猜出来这定是东方澄开出的方子,由此想来那些中了蛊毒的患者定然得到了极好的救治,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加上这一觉睡得极长,虽然全身有些乏力,却觉得精神奕奕。 阿九见她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那东方澄,心中又酸又涩,带笑的唇角一下子垂了下来,冷着脸道:“这是楚王府,不是那小子能来的地方,你要想见他,明天去回春堂就是。” 纤漾怔了一下,接着轻笑出声,阿九这爱吃醋的毛病,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 她故意不去理他,一转眼,看到床前矮几上放着的药碗,自言自语道:“东方公子的医术果然了得,这药极是对症。”自顾自拿起几上的药碗,正要送到唇边,忽然旁边伸过一只大手,从她手中拿走药碗。 这谷公子三个字她念得柔软清脆,听在阿九的耳中,又是一阵醋意大发。 他本以为她会柔声软语的哄哄自己,哪知道她不但不理会自己,反而口口声声把那个东方澄挂在嘴边,她到底有没有当自己是她的夫君啊! 他怒气上涌,见她正要喝药,便大手一伸,抢过了药碗。 “我喂你喝!”他霸道的道,端起药碗,大大的喝了一口。 纤漾愣了,他这是自己喝呢,还是喂她喝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的凑过头来,嘴唇一下子压在她唇上,一股热热的药汁被哺进了她嘴里。 纤漾的脸一红,原来他说的喂,是这样! 她毫无反抗能力,只能把他喂进嘴里的药一口口咽了下去,这药不但不苦,还带点淡淡的甜。 见她这么乖顺婉然,阿九心头的闷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唇边忍不住露出淡淡笑意。 再次喝了一口,他继续嘴对嘴的哺给她。 他简直爱极了这种喂她吃药的方式,一碗药喂完,他很是遗憾的瞅了瞅手中的空药碗,低低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小怜,就熬了这么一小碗,他还没喂够啊! 纤漾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脸红心跳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像蝴蝶般颤动,原本苍白的面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看得阿九怦然心动,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想起喂药时她唇舌的柔软,忍不住低下头去,再次和她炽热纠缠起来,脑子里的妒忌、醋意全飞了,什么东方公子,通通见他的鬼去吧!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 这个热热的亲吻把什么都搅散了,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阿九剧烈的喘息着,脑子变得昏昏沉沉的,有一个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但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他只想好好的疼爱身下的姑娘,再次把她变成自己的! “通”的一声,一样东西从床上滚了下去,落在铺着厚厚的大红地毡上,声音不大,却让阿九和纤漾同时一惊,一起睁眼瞧去。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小埙躺在地上,埙身上的釉彩泛着幽幽的光晕,正是拓跋小王爷送给纤漾的那只古埙,纤漾知道此物贵物,生怕有失,一直随身携带,这时被阿九不经意扯断了系带的丝绦,滚落地上。 纤漾生怕摔坏了小埙,正要起身去拾,阿九却两眼冒火,用力的压住了她,刚刚平息下去的醋意再次上涌。 这丫头究竟惹了多少烂桃花啊! 是打算气死他么? 一个东方澄不够,又来了一个拓跋小子,甚至还把这拓跋小子送给她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她这是要闹哪样啊! “阿九,别闹!放我起来。”纤漾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不满的冲他一瞪眼。 这只小埙的事她早就和他说过,没想到他还是这样在意,真是小气到家了! 阿九自然知道,这是她答应那拓跋小王爷的承诺,但他还是心中不爽,却不能用这个理由去责怪她。 还好他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一个极好的理由。 他的目光如寒霜,脸上满满的全是恼意,怒气冲冲的道:“你骗我!” 第398章 日子还长 看着她仍然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心中一痛,本来是想吓她,听她软语求饶,可话一出口,他突然想起她明明答应自己不去试毒,但是在自己走后,她还是阳奉阴违! 还好她现在没出事,如果她当真出了意外,她要他怎么活!这该死的鬼丫头,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的位置啊! 纤漾被他凶恶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心想,难道他知道自己试蛊的事了? 果然听到阿九咬着牙说道:“你答应我的事,为什么不算数?” “什么事啊?”纤漾眨了下眼,只好装糊涂。 “你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自己说!”阿九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有心想狠狠的惩罚她,又实在是担心她的身体,尤其是她那明眸如水狡黠灵动的模样,看得他心里一阵扑腾,真想把她就地正法。 “我没做什么错事啊……阿九,你说,我做的是错事吗?”纤漾心虚的缩了下脖子,随后又挺直了,理直气壮的看着他。她真不是有心骗他,只是当时的情况,如果她不骗他离开,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亲自试蛊的。 而且她知道,她没做错! “鬼丫头!”阿九瞪着她,她是没错,只是,她让他的心疼了! 纤漾原本有点提心吊胆的,她知道阿九这脾气,说不过自己,准会恼羞成怒付诸行动,可是见他居然只是用眼睛使劲瞪自己,而乖乖的没有动手动脚,大为好奇。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俏脸一板,眉间露出怒意,冷冷的道:“阿九,你骗我!” 阿九愣一愣,忍不住问道:“我怎么骗你了?” 纤漾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道:“阿九,我现在算是你的人了吧?” 阿九更愣了,狐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有事瞒着我,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自己人哪?”纤漾不依不饶的问道。 阿九心头一松,忍不住笑了,原来她生气是为了这个。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一件也不瞒你。”他忽然就不气了,他没办法对着甜蜜可人的她生气,尤其是听到她那句:我现在是你的人,让他心头泛起了无边的甜意。靠近她,伸臂把她揽进怀里,他温柔一笑。 “阿九,我以后是继续叫你阿九呢还是叫你南宫朗?”纤漾歪过头瞧他,很是好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阿九胸膛中发出一阵闷笑,居然连他都忘记了,这么久了她连自己的真名都不知道。 揽紧了她,他笑意加深,声音更柔,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我喜欢你叫我阿九,但我更喜欢你唤我……夫君。”他想起她今天说出这两个字时的缠绵语意,再一次怦然心跳。 纤漾窝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手指轻轻滑过他的下巴,柔声道:“嗯我觉得也是,南宫朗,总会让我想到南宫煜那个混蛋,我也觉得还是阿九好听。” 阿九这才明白过来,转怒为喜,见她俏脸红扑扑的,有心想在她耳边说几句柔情言语,可一转眼,看到那只绿毛小鹦鹉正在架子上,睁着两只乌黑的眼睛对着自己瞧啊瞧,心中一震,马上提高了声音,叫道:“来人!” 房门外立刻有人答应,然后推门而入,却是小怜,阿九皱下眉,对着小鹦鹉努了下嘴,“把它弄下去,以后不许放到王妃房里来。” 纤漾和小怜都是脸上一红,想起这小鹦鹉白天闯的祸事来,小怜抿唇一笑,答应了提着鹦鹉笼子退了下去。 纤漾却对小鹦鹉颇为恋恋不舍,只是一想到这小鹦鹉学舌的本事,她也实在是不敢再留它在卧房中。 不过她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阿九突然让小怜把小鹦鹉弄走,他不会是又想要了吧? 想起两人刚才倒在床上,他热情如火的模样,她顿时害怕起来,身体往后一缩,阿九登时发觉了,一低头,见到她略带瑟缩的眼神,一转念就明白她怕的是什么,心中暗笑。 鬼丫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这闺房之事,就这么让你害怕? 见她越是害怕,阿九就越是想逗逗她,他满眼深情的看着她,缓缓把她平放在床,俯低身子,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看着她身体一抖,秀美白皙的颈项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阿九越发觉的好笑,他用手肘半撑起身体,一只手沿着她的肩膀落了下去,停在她的腰间,熟练的轻轻一扯,衣带便松了开来,纤漾的身体顿时变得僵了。 “阿九……”纤漾低语一声,想拒绝,又觉得不妥。 自己和他刚刚新婚,他一个少年男子,血气方刚,正是情浓之时,初尝这般滋味,有这样的需求是正常的,虽然她身上的每个骨头缝都透着酸痛,身体更是绵软无力,但她还是决定让他如愿,她舍不得让他难受! “嗯?”他打鼻腔里应了一声,语音缠绵。 “你……温柔点。”纤漾红着脸,闭上眼,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阿九一下子愣了,没想到她会这般柔顺,让他大出意料之外。 她越是这样顺从自己,他就越是不忍心欺负她,那东方神医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她现在的身体确实不易劳累。 虽然只是抱着她,他的身体就不知不觉的起了变化,但他还是苦苦忍耐住,他不能伤了她,如果他真的在意她,就应该敬她重她,而不是一味的索求无度。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一想到这个,就笑得甜蜜而温柔。 纤漾闭上眼睛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阿九的下一步动作,觉得好生奇怪,睁开眼来,不解的瞧着他。 她的模样又娇又美,看得阿九再次心猿意马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冲动再次涌上来。 “鬼丫头,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当真要欺负你了!”他忍不住威胁道。 纤漾脸一红,她听懂了他话中欺负的含义,这么说,他本来不打算欺负自己喽? 她大大的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阿九看在眼里,又郁闷了。 第399章 恩爱不移 让自己觉得畅美难言的闺房之事,为什么会让她这样避之唯恐不及呢?难道她不快活么? 阿九压下心头的郁闷,唤下人送了热水进来,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泡个澡,然后好好的休息。 等一切安排好之后,他替她脱掉那件繁复华丽的王妃正装,再替她除下珠冠,纤漾一眨不眨的瞧着他,阿九帮她一件件脱去衣衫,然后抱起她,进了净房,那一大桶热水正蒸腾的冒着白汽,他抱着她,一起进了浴桶,水一下子漫过了桶沿,四下流淌。 纤漾轻呼一声,嗔怪的瞪他一眼,他这是做什么?想和自己洗鸳鸯浴吗? 阿九却很是专心,没有向她身上多瞧,只是一心一意的帮她洗净长发,绞得干了,再用干布裹住,她的身上他不敢多碰,只是把浴巾递到她手里,让她自己清洗,便转过身,背对着她,清洗起自己来。 纤漾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她快手快脚的洗干净了,说道:“阿九,我洗好了,我先出去了。” 阿九猛的回身,一把抱住了她,水花四溅,肌肤相贴,惹得纤漾一声惊叫,心想:大势去矣! 哪知阿九只是抱住她,亲了亲她的眼睛,便含笑抱着她起身,取过一旁的毛巾裹在两人身上,迈步进了卧房。 纤漾的心扑腾乱跳,眼神又慌又乱,虽然他刚才说不会欺负自己,但男人的话要是能当真,母猪也能上树! 直到他抱着她,躺到了床上,拉过被子将两人的身体密密实实的盖严,然后吹熄了红烛,纤漾的心跳一直没缓过来,她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不规矩的乱动。 哪知她等了许久,直到他轻缓沉稳的呼吸有规律的响起,显然他已经睡着了,纤漾都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她悄悄的吐出口气,他的身体实在太热了,而且贴得她这么紧,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她生怕惊醒了他,试探着往外移了移身体,刚刚移开了一寸,他马上又紧跟着贴了上来,然后双臂一紧,把她锢得牢牢的。 纤漾动弹不得,气得翻翻眼,从来不知道阿九睡觉的时候是这么霸道的,她无奈的叹口气,合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睡熟之后,阿九悄悄睁开眼来,凝视着怀中的纤漾,淡淡的月光透进帐来,显得格外静谧,她的睡容安然美好,是他喜欢的模样。 鬼丫头,我待你的好,你知道么? 纤漾一觉醒来,只觉得精神奕奕,昨天的疲累酸痛一扫而空,全身又充满了活力,她微微侧头,身边的阿九却在沉睡,兀自未醒,他仍是紧紧的揽住她,一条胳膊被她当做了枕头,纤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和他平平安安睡了一夜,而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是如何忍得住,做得到的? 身为医生,纤漾知道这世间大多数的男人,在清晨的时候是精力最为旺盛的,为了避免阿九起来纠缠自己,造成擦枪走火的事件,她决定先悄悄起身穿好衣服。 而且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纤漾轻轻移开阿九环在她腰上的手臂,难得他这次没有被她惊醒,她蹑手蹑脚的下床,取过小衣迅速穿好,这才心中凝定,回过头来,悄眼向床上瞧去。 一瞧之下,只见阿九正睁着一双清醒无比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纤漾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他刚才是在装睡! 阿九实在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自己有这么可怕么?她难道不知道他这一夜几乎没有睡好?心爱的姑娘躺在自己怀里,他都能忍住没去动她,可她一早起来,还是吓得像个小兔子一样从自己怀里逃离,他要是不想放过她,她逃得掉么! “阿九,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纤漾看到了他眼中飘过的风暴气息,连忙找了一个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 “什么事?”阿九缓缓起身穿衣,仍是一瞬不瞬的瞧她。 “阿九,今天我有要事,不能随你进宫,你能替我进宫向父皇和太后娘娘请罪吗?”纤漾看着他,屏息问道,新媳妇进门居然不向公婆问安,这在礼数上是为大不敬,她的这个要求,提的有点过份。 她以为阿九定会沉下脸来,一口拒绝,哪知阿九闻言,只是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淡淡道:“你有什么要事,是要去见那个东方么?” “阿九!”纤漾跺跺脚。 阿九忽然一笑,不再逗她,一伸胳膊把她拉近身来,让她在床边坐下,柔声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昨天发生的事,父皇和皇祖母都已经知道了,帝都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让他们都很是震惊,得知你在想办法救人,就嘱咐我说让你多多休息,千万别为了治病累坏了身子,而且特许,等这场疫症过去之后,再下召让咱们进宫觐见,瞧我父皇和皇祖母,多疼你!” 纤漾听了,心中感激,低语道:“他们两位老人家待我真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是。” “你对我好点,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了!”阿九忽然一笑。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纤漾斜睨他。 “昨天!昨天你就差点抛下我,自己走了!”一提起这事,阿九就耿耿于怀,气哼哼的道,“你难道就不知道,你万一出了事,我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狠心!” “阿九,你不信我吗?我要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犯险!这个世上,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舍得谁也舍不下你啊,难道你忘了,我们是结发夫妻吗!”纤漾从枕下取过一个小巧的荷包,打了开来,荷包里是一缕用红绳系成一束的头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九,相信我,这一辈子,我是要陪你一起到老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还没过够,怎么舍得去死呢?” 纤漾轻轻一笑,目光中又露出狡黠的笑意来,阿九看在眼里,真是又爱又气,伸手取过自己那只荷包,有一束和她一模一样的断发,那是他们成亲之时,永结同心的信物! 第400章 她是克星 纤漾收起笑容,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问道:“阿九,你昨天可曾查到了什么?” 阿九微微一愕,这个鬼丫头难道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连他的一举一动都猜到了? 他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缓缓道:“只查到一点,在咱们大婚那天黄昏时分,有一个外地来的商队进入了帝都,奇怪的是,这支商队进了帝都之后,就再也寻不到一点踪影,所以我怀疑,这次的事件,应该是这队人所为。 ” 纤漾眸光闪动,问道:“你敢确定?” “有七分确定。” 听了阿九的话,纤漾沉吟了一下,忽然抬头说道:“阿九,今天你我二人分头行事,你继续去查这支商队的下落,我想去查一查这次蛊毒究竟是从哪里流传来的,为什么会一夜之间,让这许多无辜百姓遭难,这下蛊的人,究竟用心何在?这些百姓和他们有什么仇怨,竟然会用这样狠毒的蛊毒去害人!” “你说的不错,如果找不出蛊毒流传的源头,会有更多的帝都百姓继续受害。但是……” 阿九看着纤漾的双眼,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吻,用命令的语气道,“那个东方说,你体内毒质未清,万万不能劳累,他开给你的那剂药需要连服三天才行,这三天,你就呆在府里休养身体,哪儿也不许去。” 他心想,要不是这姓谷的小子千叮万嘱,说你受不得累,否则昨夜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纤漾看出他眼中闪过的不甘之色,不由得好笑,心想怪不得他忍了一晚没碰自己,原来是那东方澄为自己说了话,求了情。 不过,那东方澄说那剂药自己需要连服三天,才能除净体内余毒,好像有点夸大其辞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她现在精力充沛,和昨天完全判若两人,昨天那一剂药,已经让她体内的毒质尽去,可这东方澄为什么说要让自己连服三天?难道他是不想让阿九和自己太过亲密? 纤漾摇摇头,猜不透东方澄的想法,不过,能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似乎也不坏! “阿九,那东方公子说的有点夸大,其实只要不做太激烈的事情,我体内的毒就不会发作,这样吧,我今天不去回春堂,我就去看看昨天患病的那些病人,你派剑影送我去,好不好?”纤漾轻声软语的道,黑亮的眼眸水润盈光,让阿九坚硬无比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该死的,她就是他的克星! 他转开眼,用力一挥拳,他抗拒不了她这样的眼神,更拒绝不了她这温柔的语气。 阿九明白,她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现在这种情形,让她在家里呆三天,她能呆住才怪! “好,那你答应我,一定不许让自己累到!如果你再像昨天那样骗我,后果如何,你知道!”他威胁的瞪她一眼,磨了磨牙。 纤漾轻轻一笑,点头答允。 用完早膳,两人就按照约定的,分别行事。 纤漾带着剑影和铃铛上了马车,然后把小怜叫到身边,让她去苏府探视一下,并把治疗蛊毒的方法详细的告诉了她,她不放心父亲,不知道这场蛊毒有没有波及到相府。 小怜听了纤漾关于中蛊之人的描述,身子忽然微微发抖,眼中露出隐约的惧意,纤漾安慰她道:“别害怕,这毒虽然古怪,但是用我告诉你的法子,很快就会脱离危险。” 为了保密,她只告诉小怜这是一种毒,没有提起蛊。小怜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姑娘放心,小怜一定会保证丞相大人平安无事。” “小怜,辛苦你了,你自己也要小心在意。这几天你先留在我爹那边,有你在,我放心。”纤漾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 小怜似乎有点不太情愿,她瞟了铃铛一眼,无奈的叹口气,自己不去,难道让铃铛去吗?那个笨丫头。 纤漾一直目送小怜上了另一辆马车,才吩咐车夫,先去回春堂。 她今天穿的十分低调,头上只是梳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双平髻,插了一枚桃木簪,没有一点珠宝首饰,身上也是一件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裙,看上去和普通百姓家的少女别无二致,却掩不住她眉目如画,风韵天成。 纤漾先去回春堂找伙计要了数十家昨天患病者的住址,然后让剑影赶着马车一家一家前去探访。 剑影接到王爷下的严令,绝对不许让王妃有一点劳累的地方,所以他尽责尽职的紧紧跟在纤漾身边,到了第一户人家的门前,他执意让纤漾留在车上,自己抢先跳下马车,进去查问。 只是他冷着一张脸,神情严肃无比,那患者的家眷突然见家中来了一个冷冰冰的陌生男人,虽然是询问患者的病情,但言词冰冷,毫无暖意,都不由得心中害怕,瑟瑟发抖,紧紧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剑影问了几句,得不到回答,心中着恼,狠狠瞪了那家人一眼,暗道自己一番好意,这户人家却不领情,当下悻悻的出来,向纤漾禀报。 纤漾看着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就猜到了原因,笑了笑,对铃铛低语了几声。 铃铛答应一声,走进那户人家,过不多时就回来了,白了剑影一眼,笑嘻嘻的对纤漾道:“小姐,我按照你的嘱咐,说我是回春堂派来的,那家人对我可热情了,我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他们说,服了回春堂的药之后,病人己无大碍,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卧床,我听了小姐你的话,告诉他们只需安心静养,这病就会好了,他们对我很是感激,还送了一个刚煮熟的鸡蛋让我让点心呢。” 说着把手中的鸡蛋一抛一抛,对着剑影得意的皱了皱鼻子。 剑影脸色难看,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纤漾点了点头,微笑道:“走吧,咱们去下一家。” 到了第二户人家门前,剑影学了乖,不再下车,只是淡淡的看了铃铛一眼,铃铛不等纤漾开口,就跳下马车,开开心心的前去叩门,心想:刚才那一个鸡蛋还不够自己填肚子的,要是再来一个就好了。 第401章 毒性复发 哪知她兴高采烈的进去,却是愁眉苦脸的回来,纤漾奇道:“铃铛,你怎么了,脸色这等难看?可是人家没送你鸡蛋,你就不高兴了?” 她和剑影这次看得清楚,铃铛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剑影更是打鼻孔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铃铛猛的摇摇头,眼中含泪,“小姐,这家人好惨,他们说昨天服了回春堂的药,本来已经没什么事了,可是今天早晨用过早饭不久,全家人居然一齐肚痛,和昨天一模一样,幸好他们家里还有雄黄药酒和回春堂的药,喝了药酒之后,这才止住了腹痛,小姐,怎么会这样啊?” 纤漾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再次腹痛?难道说那下蛊之人又施毒手? “剑影,快,去下一家。”纤漾催促道。 剑影也知道事情紧急,驾起马车,飞快前行,不多时已经到了第三户人家。 纤漾跳下车,叩响了院门,剑影不敢阻拦,只是紧随在她身后。 纤漾刚敲了两下,忽听得屋内有人“啊”的一声惨呼,直传出屋外,然后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呼痛之声,脸色登时一变,剑影不待她说话,已经一脚踹开了院门,冲进院子,接着又踹开了房门。 堂屋的地上,有两人正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声声呼痛,而一旁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脸色苍白,害怕得全身发抖,哭着喊:“爹!娘!” 纤漾一见便知,倒在地上的这对夫妻定是蛊毒刚刚发作,“剑影,快去车上取酒和药,铃铛,你去灶间生火,烫酒煎药,快!” 那夫妻二人服了雄黄药酒和煎好的汤药之后,很快就脱离了危险。纤漾等他二人病情稳定之后,这才开口探问原由。 那丈夫想了半天,也说不清楚自己和妻子怎么会突然腹痛不止,明明昨天患病的是自己的儿子,服了药和酒之后,一直在卧床休息,他夫妻二人一直在照顾儿子,没想到突然就发起病来。 纤漾看了一眼地上,见到有打碎的饭碗和残羹,心中一动,问道:“你们肚痛之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那妻子说道:“我今儿一早,给虎子熬了一碗肉粥,想给他补补身子,哪知他嫌粥里有肉腥味,说什么也不肯吃,我们家贫,买不起肉,这点儿猪肉还是从邻居家借来的,虎子既然不肯喝,我舍不得倒掉,就和我相公分着喝了,哪知道过了不久,就肚痛起来。” 纤漾早就猜到了九分,听了那妻子的话,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些患者之所以中蛊,都是因为蛊从口入,这碗肉粥之中,定然含有蛊毒。 和前面那家一样,那家人也是用过早饭之后,才引起的肚痛。 只是这下蛊之人,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让这许多人同时中蛊呢?他总不会一家一家的挨家投毒吧? 纤漾百思不得其解,她给这一家三口留下了一坛雄黄药酒和药包,嘱咐他们这两日少进饮食,最好连水也不要喝,如果一旦肚痛,立刻饮用雄黄热酒。 紧接着,纤漾又连着探访了九八户人家,发现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家再次中了蛊毒。而这些人所以再次中蛊的原因,都是因为进了饮食。 纤漾已经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些人在是饮食中被人下了蛊毒,却始终猜测不到这下毒的手法。 因为这些人家吃的东西各不相同,而且有的人家更是相隔极远,却几乎是在同时中毒。 日落黄昏,纤漾面色沉重,从一户人家的院子走了出来,缓缓走到院门前的一株垂苏树下,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缓缓流过的秦河,默默的凝思起来。 斜阳余晖像碎金般洒落在河面,河面上苏条轻摆,嫩绿色的絮芽拂过她的发间,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幅生动的画卷。 剑影和铃铛站在远处,不敢前去打扰。 纤漾正在出神,忽觉后背一暖,两条手臂围拢过来,她的身子落进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当中。 她先是一惊,马上反应过来,放软了身体,靠在背后那人的怀里,软软叫了声:“阿九。” 那人正是阿九。 他在帝都探查了一天,一无所获,又担心纤漾,便询着剑影留下的线索一路追寻过来,远远的看到纤漾坐在河边树下,托腮凝思,像极了一副美人画卷,不由看得呆了。 他看到心爱的姑娘眉峰聚拢,神思凝重,显然是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便放缓了脚步,走到她身后,展开双臂,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怀中。 “在想什么?”他柔声问道,把她抱了起来,自己坐在石上,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阿九,我遇到了一个难题,却怎么也想不通。”纤漾抬手揉了揉眉心,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却让她怎么也抓不住,不由得大是烦恼。 “什么难题,可是和下蛊一事有关?”阿九看了她的神情,己猜到了几分。 “是啊,阿九你知道吗?昨天那天中了蛊毒的病人,今天居然有一多半再次中蛊,仅仅回春堂一家,昨天已经收治了上千名中了蛊毒的患者,如果加上其他的药房药堂的患者,恐怕不下有万人之众!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下蛊之人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法,才能够让这许多人在同一天中蛊!虽然我已经可以肯定,这蛊毒是下在了饮食之中,可是,他们明明吃的东西不同,而且住的又相距极远,这下蛊的人是怎么下的毒呢?就算他们十几个人一起行动,也没办法在短短的一天之间,跑遍了整个帝都城,除非他们人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轻功。而且我查过了,中蛊的大多是寻常的百姓,素日里也没听说和人结怨,这下蛊之人为什么要再三加害他们呢?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纤漾把心中的疑问一个个提了出来,阿九听在耳中,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迷雾,他的双眉不由皱得紧紧的,思索着纤漾提出的问题。 第402章 找到毒源 他想了好半天,连半个答案也想不出来,一转眼,看到纤漾仍是秀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在他印象中,她不管遇到了多大的难题,眉宇间都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极少会像现在这样。 就连当初自己和那南越公主的亲事,连父皇和皇祖母都束手无策,她却能在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的替自己化解掉。 可以想像得出,现在摆在她眼前的这个大难题,比他想像中还要复杂,连她这样聪明的姑娘都解不破疑团。 “纤漾,既然想不出,就先别想了,你一天没吃东西吧?咱们先回府,我吩咐了厨子做了你爱吃的狮子头,等你吃饱了,有力气了,再来想这些烦人的问题吧!”她的唇色略显苍白,不再如平时一般的红润欲滴,显然这一天她不但没吃东西,而且连口水也没喝过。 纤漾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就算是不吃不喝,这答案也不会从天上掉到自己怀里,只是她知道,她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就没办法阻止这下蛊之人继续作恶,等到明天,她相信一会有更多的人受到蛊毒的侵害。 只要这么一想,她又哪有心思进食。 但她不想让阿九为了自己担心,于是翘起了唇角,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笑微微的道:“好啊,咱们回府吃鸡爪去,不过,阿九,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阿九看着她展露笑颜,就像一朵迎春花迎风绽放,心想,只要她天天对着自己这样笑,别说一个条件,就算十个百个的条件,他也全都答允。 “我要你抱我上马车。”纤漾转着又黑又亮的眼珠,嘻嘻而笑。 “鬼丫头!”阿九朗声一笑,将她横抱于胸,站起身来,低头瞅着她,“你就不怕我把你扔下河去喂甲鱼?” “你舍得吗?”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你看我舍不舍得!”阿九勾唇一笑,双臂一送,果然把她往河中一抛,只听得一声惊叫,却不是怀中的纤漾发出来的,而是站在远处的铃铛。 剑影又气又恼,对着铃铛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这丫头就是蠢,蠢到家了! 自家王爷和王妃说悄悄话,她也敢去偷看偷听?活该她挨自己这一巴掌! 纤漾只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耳边呼呼风响,身子下面就是粼粼的河水,心中直骂,这个死阿九,当真要把自己抛下河啊!虽然她会游水,但是这一掉下去还不得变成落汤鸡啊! 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身子又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回来,落回了阿九坚实的怀抱中,只听得他朗声大笑,问道:“好玩吗?喜欢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纤漾“扑哧”一笑,想不到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孩子气! 不过,确实很好玩,也很刺激! 她点点头,笑眯眯的答道:“再来一次!我喜欢!” 阿九笑了起来,果然又把她往河中一抛,这次直等到她的身体马上触到水面,才挥出袖中软索,把她拉了回来,然后抱在怀中,低头瞧她,笑道:“这次怕不怕?” 却见纤漾神情有异,双眼仍是怔怔的看向河水,他心中一紧,柔声道:“别怕别怕,我只是逗你玩的,怎么会当真丢你下水呢?” 纤漾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他,双眸闪亮,焕发着一种异样的光彩,叫道:“阿九!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你找到下蛊的方法了?”他的眼中也瞬间闪亮。 “不错!我找到了!阿九,你可知他们把蛊下在了何处?”纤漾扬起眉,抬起手指着眼前的秦河,“就在这里!” 阿九悚然一惊,把她放下地来,问道“河里?” “对!”纤漾拔出头上的簪子,蹲在地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然后在线的两边不停的画着小圆圈,声音中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阿九,你来看,这是我今天去看的数十户患病的人家,他们分别住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发现了吗?他们所有的人,全都住在这条河的两岸!” 阿九俯身一瞧,果然不错。 “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如果把蛊毒下在这条河里,蛊毒顺水而流,想必这些河岸两边的人家都是取河水为食,不管是做饭煮粥,只要是用到了含有蛊毒的水,那蛊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他们吃到肚里,所以,才会有这许多人在同一日中这蛊毒!” 阿九浑身一凛,目光投向眼前那条奔流不止的河流,连连点头。 纤漾双掌一拍,站起身来,凝望着眼前的滔滔河水,问道:“阿九,你可知这河流的上游在帝都城的哪个位置?” 阿九仔细想了一下,说道:“这条河名叫秦河,它的源头在离帝都五十里之外的雪岭山,乃由高山雪水融化而成,它横穿帝都城而出,至于它在城里的上游位置嘛,应该是在城东的五里源。” “是了,阿九,咱们马上去五里源,快去快去!”纤漾连声催促。 阿九再不迟疑,抱着她一跃上车,剑影和铃铛也跳上车来。 剑影快马加鞭,将马车一直赶到五里源,正是秦河在帝都的入水口。 这里人迹罕至,鲜少人来,河岸边满是碎石,一波一波的浪涌拍向岸边。 纤漾跳下车,对剑影道:“把车上所有的雄黄酒全都搬下来,然后倒入河中。” 剑影愕然,王妃的这条命令当真是稀奇古怪,倒酒入河?难道让全城的百姓喝酒水? “照王妃说的做。”阿九冷冷的道。 “是。”剑影连忙答应。 纤漾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避开河岸上的尖石,向河边走去,忽然身子凌空,己被阿九抱起,阿九不满的瞪着她,“怎么这么性急,万一被碎石划伤了脚怎么办?” 纤漾轻轻一笑,转头向岸边瞧去,忽然指着一个地方,叫道:“阿九,过去瞧瞧。” 阿九目光一扫,也发现了那地方有异,展开轻功,足不沾地般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