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银狐》 第一章 沈氏神童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在三国那个乱世普通的活着,有一个我挥着普通的锄头,种着普通的地,艰难地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斗争,小心提防各路军阀的袭扰。 远处有一只军队的马蹄声由远到近,所有人都害怕的抱头蹲下,我只希望,我们碰到的那支军队是刘使君的军马。 ——来自B站网友,吃冰冰的喵酱。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秋,曹操以替父报仇为由,起兵讨伐陶谦,袁绍派部将朱灵督三营军相助。 曹军入徐州之后,先后攻拔十余城,曹将于禁攻克广威,沿泗水直至彭城。前锋曹仁攻陶谦部将吕由,破敌之后与曹操合兵。 徐州牧陶谦引军在彭城与曹军迎击,却遭遇大败,只得逃离彭城,退保东海郯城。 曹军又乘机破彭城、傅阳、武原等地。 当时各地流民依附陶谦,多在彭城间,此次遇曹操大军,皆遭杀戮。人被驱赶到泗水河中淹死,尸体阻塞了河道,致使河水都不能流动。 第二年春,曹操再次来袭,屯兵于彭城,对徐州虎视眈眈,扬言要誓杀陶谦为父报仇。 与此同时,琅琊诸葛氏也开始了往南迁移。 诸葛玄初为刘表的属吏,奉刘表之命出使汉廷传达荆州概况,结果出发前获知堂兄诸葛珪病逝,遂向刘表请求完成使命之后赴泰山照料诸葛圭的后事。 刘表准许他的请求,于是在出使长安的任务结束之后,一路奔波赶赴徐州照顾诸葛圭的遗孀及子女。 当时通信不便,诸葛珪病逝是在中平六年年末,也就是公元189年。 而诸葛玄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三年的事情,他出使长安,先回荆州向刘表复命,又回徐州琅琊国,辗转数千公里,一直到初平四年才抵达徐州。 没想到诸葛玄回徐州之后,适逢曹操出兵征伐陶谦,为躲避战祸,他携带诸葛亮、诸葛均及两位侄女,并与往江东的诸葛瑾分散,辗转一路往南向庐江方向逃难。 于是在兴平元年,公元194年的这个春天,十三岁的诸葛亮随叔父诸葛玄开始举家南迁。 襄贲县,位于剡县西北约五十里,中间隔沂水。 苍凉的初春依旧带着丝丝寒意,枯黄的大地渐渐回春,山林茂密的枝叶葳蕤,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去年的宿麦都已经收割,乡民们在田间忙碌,开始种植今年的新粟。 在襄贲县以东北靠近沂水的黄门亭,亭北缯山余脉黄山脚下,栖息着一个村庄。 汉代的村庄并不叫某某村,而是叫某某聚,此地名叫缯阳聚,因位于缯山以南而得名,缯山后世名层山,离剡县已经算是非常近了。 缯阳聚主要栖息着两家姓氏,一是新野邓氏,东汉初年邓氏极具恩宠,家族繁荣昌盛之极,以邓禹、邓晨、邓邯三人为代表。累计公侯数量极多,封公2人,大将军13人,封侯29人,东汉一朝没有出其右者。 但这种情况到邓太后亡故之后就发生了改变,安帝亲政时,宦官江京等人网罗罪名,诬陷邓氏对安帝亲政有阻,安帝将邓弘等邓姓子弟废为庶人,为了保全邓氏家族,族人纷纷迁出京都和故里,分散到全国各地。 另外一氏则是固始沈氏,沈氏起源于姬姓,西周分封文王之子季载于沈,古城在后世河南平舆北。后来沈国被灭,数百年后于固始东南,汝阴西北建立沈子国,地址在后世安徽阜阳,临泉一带。 后来因战国、秦末、西汉末年等多次战乱,固始沈氏为避战祸开始往东南迁徙,大多去了扬州、徐州等地,其中就有一支到了东海国襄贲县,族人约有数百,世代安分居住于此。 说起来沈氏还早于邓氏迁居此地,但邓氏累世望族,门第显赫,因而渐渐成为当地百姓领袖,其中黄门亭乡老皆由邓氏担任,周围上万亩田土也隐隐由邓氏积累为庄园。 缯阳聚邓沈混居,互相通婚,加上周围乡亭的百姓也多以邓沈为首,因此虽然邓沈二氏不能说是在徐州属于世家门阀,但至少在襄贲县也算是颇有声望。 也许再过些年,周围田土再扩充一些,或许邓氏也可以算是襄贲豪强了。 然而今年春天开始,沈家神童不知道为何开始发了疯,屡次向邓沈二氏族老请求他们放弃田土,举族往南迁徙至荆州,还说未来天下大乱,唯有荆州才是短暂乐土。 这件事情族人颇有微词,虽说沈晨确实聪慧,今年才八岁,言谈举止已经与大人无异,但举家迁移这种事情岂能听从一个稚童小儿之见? 因此此事也只是被族人当作神童的胡妄之语,没有人放在心上,甚至常有人说,神童近年神异不在,因而逐渐痴癫。 唯有沈晨本人,见乡民无动于衷,日渐烦闷。 三月十六,暮春,当曹操屯兵于彭城的消息从来往的客商那里传过来后,沈晨就彻底陷入了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当中。 曹操今年就要来屠徐州了,男女老少鸡犬不留,怎么能让人安心得下来? 他吃了早饭从家里出来之后,整个人一脸心事重重地在屋外走来走去,隔壁邻居之子才十二岁就已经成为了家庭劳动力,扛着锄头出门见到他在屋外笃步,笑着说道:“阿晨,又不去割猪草,还在外闲逛,小心你阿翁揍你。” “愚昧!” 沈晨呵斥道:“尔等乡民知道什么,大祸临头了尚不知道死期已至,等曹操来时,整个县都要被他屠杀殆尽!” “又开始发疯了。” 邻居之子摇着头离开,以前沈晨是他们这帮孩子的骄傲,大家都愿意听他的话,可最近这两个月,却成为了村人笑柄。 唯有沈晨更加焦躁,快步往村中一户高门大院走去。 得知沈晨又来了,邓洪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论起来大家都是亲戚,沈晨的母亲邓氏女是邓洪的堂侄女,沈晨还得唤他一声六叔祖,拒之门外确实不好。 穿过前庭之后过了堂屋到中庭,邓洪在中庭廊下已经在等他,见他过来,招手示意道:“阿晨,过来坐下。” “六叔祖!” 沈晨恭恭敬敬地上去拱手行礼。 其实邓洪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六岁,在邓氏族中属于幺房那一支嫡系。 只是老话的好,幺房出长辈,虽然邓洪年纪不大,辈分却很高,所以目前缯阳聚这一带四十多位邓氏族人,就由他来率领。 等沈晨行礼之后,邓洪招呼他过来坐下,摸着他的脑袋说道:“阿晨,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沈晨认真说道:“六叔祖,我请开邓沈二氏族议。” 邓洪脸色微变道:“开族议如此大的事情,岂是你这八岁幼儿说开就能开的?” “所以我请六叔祖出面!” 沈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此事事关邓沈二族以及周边百姓三百余户上千口身家性命,还请六叔祖认真听我一言。” 第二章 预言 邓洪盘坐在廊下的席子上认真思索,如果是别的话他可能不会听,但沈晨乃是沈氏奇才,一岁能言,三岁能识千字,沈氏不是大族,家中典藏不多,三岁就已经被他阅尽。 后来邓洪听说自己堂侄女生了奇才,甚异之,于是开放邓氏典藏给他浏览。作为新野大族,邓氏逃离之前,曾经携带了不少竹简书籍,渐成家族底蕴。 这种书籍乃是一族之根本,向来是外人不得示尔,哪怕沈晨算是堂侄外孙,沾亲带故,也因为姓氏不同而不可开放。 唯独沈晨能登堂入室,浏览群书,可见邓家族老们也认可他的才华。 只是稚子聪明归聪明,这天下大事,岂是他能辨清的? 曹操去岁确实屠了彭城不假,可当时百姓多依附于陶谦,把他们误认为陶谦部众也是有可能的。 且即便曹操残暴,要杀人泄愤,也不该拿百姓泄愤吧。 最重要的是乡土难离,邓沈二氏的基业皆在黄门亭以及附近乡野。 正所谓人离乡贱,在不知道曹操到底会不会杀人之前,他们也不可能听信一幼子之说,舍弃无数家业,往南迁移至它处。 因此前几次沈晨来找他,邓洪都借故推辞,这次沈晨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严词说服于他,开族老议会。 “你先说说吧。” 邓洪这次见他脸色更加难看,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服大家举族南迁,但要想说服族老谈何容易,至少你得先说服我。” 沈晨面容严肃,正襟危坐道:“那我就与六叔祖谈一谈这天下大势!” 邓洪同样严肃起来:“请说。”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把小大人模样的沈晨当成了一个平等对待的成年人。 “先说大汉灭亡的根源!” 沈晨语不惊人死不休。 刚一开口,邓洪就呵斥道:“阿晨,不可胡说。” “那就谈谈黄巾之乱的缘由。” 沈晨目光凿凿道:“桓帝灵帝时,豪强门阀多占田土,内殖货财,多规良田,役使贫民,一旦灾年,生灵涂炭,人互相啖食,饥民生之多艰,此谓之张角能起势的根源尔!” 这里面就谈到了两个导致西汉和东汉灭亡的原因,一是土地兼并,二是蓄奴隐口。 邓洪谈不上有识之士,所以面对沈晨的说辞,摇摇头道:“张角不过是个蛊惑人心的妄徒罢了。” “那叔祖又如何解释黄巾之势能掀起百万之众呢?” 沈晨反问道:“如果不是各地百姓皆已穷困不堪,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张角造反?而百姓穷困不堪的根源又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天灾吗?不,这是人祸。师丹曾经限田限奴,就是为了挽救前汉,可时至今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又是一次前汉末年而已。” “唔.......” 邓洪无言以对,就说道:“阿晨不可胡言,如今朝廷尚在,何谈末年?” 沈晨苦口婆心道:“叔祖,为了家族大业,切不可不听良言,我观那曹操有枭雄之志,徐州如侧卧之虎,他必来讨之。叔祖以为他是来报父仇的吗?他是清楚以他的实力吞并不了徐州,所以为了防止其他人得到,威胁他的侧翼,必屠个鸡犬不留!” 邓洪摇摇头道:“你言之凿凿,可徐州之民亦是朝廷之民,屠戮生民人神共愤,朝廷怎么可能会让曹操肆意妄为呢?” 沈晨冷冷道:“天子人在长安,被李傕郭汜等逆贼控制,朝廷法度又怎么可能管得到曹操头上?何况彭城之事,曹操屠的少吗?叔祖可见朝廷奈他何?认清楚现实,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大一统的大汉天下了,而是法制崩坏的乱世!” 邓洪怒斥道:“阿晨,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尽量少说。” 沈晨叹息道:“叔祖还是不愿意听信于我,这样,叔祖若是不信,我可谶言二三事,若谶言应验,叔祖是否愿意召开族议?” “若你谶言准确,自当从之。” 邓洪满口答应。 沈晨便认真道:“首先是陶恭祖自知不敌曹操,必请援军,袁术豺狼也,陶恭祖绝不会找他,那么环顾左右,只有北上找孔北海一途,这第一个谶言就是不日孔北海必然领兵南下相助,或许还有平原相刘备。” “哦?为何?” 邓洪不解道:“平原相怎么会在其中?” 沈晨说道:“叔祖不关心时政,我却深知天下大事势必会牵连我等小民,因而每日在道路间守候,询问过路之人消息。那孔北海去岁遭黄巾管亥围袭,请平原县刘备解围,此时刘使君当正在北海。” “哦。” 邓洪点点头:“那第二事呢?” 沈晨沉声道:“第二事就是曹操必然先南下自下邳往上进攻东海,而不会从彭城直接杀来剡县,所以我们还有举家逃离的机会。叔祖若是信我,可遣擅骑族人南下去下邳打探消息,若下邳被屠,则可验证我说的是否为真。” “先南后北?” 邓洪虽然不算什么优秀人才,但也明白行军打仗自有策略。 沈晨认为曹操会先取下邳而不破东海,令人不解。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曹操既然是为报父仇而来,就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只会来东海剡县找陶谦的麻烦。 为什么他会觉得曹操不来东海,而是去下邳呢? 沈晨说道:“不错,袁家四世三公,名望满天下。但二袁却并不相合,而是一南一北互相争斗,曹操北与袁绍结盟,所以他最大的敌人根本不是陶谦,而是淮南袁术。汝南凋敝不堪,袁术若想壮大,则必北上侵吞徐州,曹操现在没有实力把徐州拿下,因此一个残破不堪的徐州才符合他的利益。” “.......” 邓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方的信息差造就了这种互相之间不能理解的现象。 沈晨发表的言论在后世人眼中或许不算什么,因为后世人很多人随便上网一查就知道曹操屠杀徐州的经过是先破了下邳,屠杀了下邳数座城池,然后再北上想攻打剡城却因吕布偷袭而被迫罢兵。 但在东汉末年人眼中,就已是如神鬼般莫测,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毕竟他的话就相当于在后世2000年预测多少年后会发生世界大战一样,世人听了也会觉得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离谱。 问题是沈晨的话又好像说得有理有据,不像是在胡说八道,让邓洪拿捏不准,十分犹豫。 最后看着沈晨认真严肃的脸,邓洪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好,依你。” 第三章 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兴平元年三月二十日,琅琊国开阳县以北,一支只有几千人的兵马顺着官道缓缓南下。 刘备骑在马背上,偶尔会回头看一眼身后远方跟随他的部众。 说是部众,其实就是几千饥民。 他们没有铠甲,没有武器,没有马匹,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缓慢地跟着大部队艰难前进。 青州现在也不太平,黄巾猖獗,盗匪四起。北海相孔融遭到黄巾围攻,时任平原相的刘备应孔融之邀,解北海之围。 结果去年因为曹嵩的事情,曹操与陶谦大战于彭城。 彭城之战后,陶谦的主力部队几乎尽数被歼灭,目前只有不到万余兵马,困守东海,而曹操大军再次来袭。 这种情况下陶谦只能派别驾从事糜竺向老友孔融相助,孔融这边才驱除了青州黄巾,自顾不暇,恰好刘备在北海,于是孔融希望刘备前去救援。 得知曹操去年屠杀彭城的暴行,今年还扬言要踏平徐州,为父亲报仇之后,刘备深明大义,立即向老同学公孙瓒借了一点人马,再加上公孙瓒任命的青州刺史田楷几百乌丸胡骑,向徐州进发。 沿途路上有不少因为战乱而失去了土地的百姓想要加入到他的队伍,但谁都知道,这些人并没有打仗的能力,跟在刘备的身边,仅仅只是因为能够勉强吃一口饭而已。 他的部队得到武装的只有一千多人,而且能够装备马匹甲胄的只有十多个,剩下的都是手无寸铁的饥民,要想拿这点人手去救援徐州,谈何容易。 但刘备并不后悔这么做,哪怕他的部队里有不少老弱妇孺,从平原带过来的粮草已所剩无几,孔融也没有多少粮草补充给他。 “大兄,你看。” 关羽唤了声刘备,示意他往西南方向看去。 顺着他指的方向,刘备看到了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池,那是开阳县城。 一旁的糜竺立即提醒道:“使君要小心了,那臧霸聚合军众,屯兵开阳,自以为帅,并不听属陶公。” “嗯,我知道了。” 刘备点点头,伸手摸向腰间的剑,对张飞说道:“三弟,你领三百人先行,伏于道间,若他们从城里出来袭扰我军,则一旁策应。” “放心吧大兄。” 张飞招呼了一声,自领三百人马疾步先行,藏匿于开阳城外林间。 论起军事能力刘备可能不如曹操,但毕竟黄巾征战到如今已有十载,一些基本的行军常识和排兵布阵还是能够做好。 糜竺见刘备布置有度,顿时满意地点点头,又想到陶谦年迈不堪,目光不由得放在了刘备身上打量。 若刘使君为徐州之主,应当是能守住徐州安危的吧。 他这么想着。 ...... ...... 三月二十二日,彭城国,吕县,曹操居住于县衙之中。 此时他的实力尚未壮大,身边谋士也只有荀彧、程昱、陈宫、戏志才四人。 将领则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于禁、乐进等。 但这次来进攻徐州,曹操一个谋士也没有带。 因为他早在心中做好了主意。 杀徐州个鸡犬不留! 荀彧陈宫戏志才三人素来妇人之仁,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必然反对。 因此曹操干脆让他们留守后方,为前线督运粮草。 此刻县衙府邸内,曹操身边只有曹仁和曹洪两个曹家的亲信,夏侯惇也被他放在后方留守,夏侯渊则在运粮。 三人分列而坐,曹操问曹洪道:“子廉,如今粮草已有多少了?” “大兄,现在可供大军半年用度了。” 曹洪回答道。 曹操狭长的眼中杀意四起,轻声道:“好,上次我因粮尽而不能破了陶谦,这次,我必要血洗徐州,以报父仇!” 曹仁站出来说道:“大兄,下命令吧。伯父的仇,我等就算拼尽性命,也必要报之!” “嗯。” 曹操点点头:“子孝,我命你领军五千,过泗水直取良成,子廉以三千兵马应之,我领主力南下,先破下邳。” “啊?”曹仁不解道:“大兄,为何要先破下邳?” 曹操冷冷道:“陶谦之仇我要报,但徐州我也要得。然袁术实力远胜于我,我若得徐州,他必来袭,因而先把下邳屠戮干净,他自淮南北上,沿途数百里军粮不得补充,若是来袭,正中我军埋伏。” 这就是曹操的计划,此时他的实力还不强大,总兵力不过四万多人,而袁术已经有十万大军。如果他侵吞徐州的话,袁术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北上过来进攻。 二袁相争,曹操和袁绍结盟,袁绍在北面应对公孙瓒,曹操在南方应对袁术,双方于去年在匡亭就大战一场,那次也是袁术长途来袭。 当时汝南已经凋敝不堪,袁术联同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金尚挥军攻击兖州,从淮南过来沿途有一千多里地,到兖州后人困马乏,曹操以逸待劳,以弱胜强大败敌军,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战斗。 那次战斗之后曹操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天下大乱,各地都缺少粮草。他前年虽然打败青州黄巾,得人口百万,为兖州补充了大量人口。 但兖州这两年一直都在打仗,来不及治理,所以粮草仅仅只能勉强供养军队,而不能让他劳师远征,最多进攻周边附近。 因此曹操虽然对徐州虎视眈眈,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不可能把徐州吞并下来。 然而如果袁术得了徐州,以淮北殷富,作为跳板将会严重威胁到他的后方,所以曹操下定决心,要把徐州彻底屠戮一空。 这就是人为地形成一片缓冲区。 汝南郡一片荒芜是因为黄巾之乱的重灾区就在汝南,百万汝南黄巾在长社被皇甫嵩杀了个一干二净,导致汝南人口锐减,河南成为了一片荒野之地。 袁术从汝南进攻兖州,一路上都是皑皑白骨,农田荒芜,村庄破败,军粮得不到补充,自然大败。 现在曹操再屠杀了下邳,袁术如果再选择从淮北北上进攻兖州,那么就会产生同样的效果,沿途破败不堪,军粮还是得不到补充。 双方的地盘不接壤,袁术每次来攻都得长途跋涉,曹操占尽了优势。 而对于曹操来说,人口没了可以再去掠夺,再去生长,若是自己的地盘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所以相比于徐州人口,他更在意的是让袁术即便得了徐州,也不能让他以徐州为根基再次壮大。 曹仁和曹洪可不会像荀彧戏志才陈宫他们那么在乎道德,曹操既然给了他们命令,那就去执行就是,因此二人也没有任何异议,立即领兵按照计划行事。 第四章 预言成真 三月二十三日,曹军正式开始发起了进攻,大军东进,过泗水北上直取良成县。 良成县是剡县南面门户,破了此城,北上则取剡县一片坦途。 陶谦只派了两三千人守护此地,主力龟缩于剡城。 而谁也没有想到,曹军的主力却并没有北上,而是南下前往下邳,将靠近淮南地区的取虑、夏丘、雎陵等地,屠了个一干二净。 三月二十六日,曹军进攻良成的消息传到缯阳聚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邓洪召来沈晨又在中庭相见,祖孙二人对面跪坐,他沉声说道:“阿晨,曹操正在围攻良成。” 沈晨却点点头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邓洪皱眉道:“可是阿晨你明明是说曹操必会先破下邳而不管东海,此时他已经杀奔东海而来了呀。” 沈晨笑道:“叔祖,这是曹操的虚张声势之计,他要屠杀徐州,兵马必然分散,此时陶恭祖若是聪明些,引兵去攻,则必然大败曹军,所以曹操必须做出大军压境的假象,实际上却是屠杀下邳。” “是这样吗?” 邓洪召沈晨来原本是告诉他你的判断是错的,曹操只想进攻剡县为父报仇,不会危及到他们这些乡民。 但沈晨的话好像又挺有道理,一时狐疑,原本的教训措辞也说不出口了。 沈晨正色道:“是这样,再过些时日,叔祖就知道了。” “额,好吧,那就再等些时日。” 邓洪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就只好答应,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而沈晨回去之后,立即欺骗父母兄长,说曹操已经打过来了,扬言要屠尽徐州,且已经杀了数万百姓,让他们尽快收拾家当,准备逃离。 父母兄长虽然不舍家业,但沈晨向来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也是含泪收拾了家当,做好逃跑的准备。 很快到了三月二十八日,曹操大军依旧还在围攻良成。 但邓洪从族中挑选的数名精通骑术的族人回来了,向邓洪报告了一个几乎令他窒息的消息——曹军屠杀了取虑县,数万百姓皆被杀死! 正是午后,临近初夏,徐州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缯阳聚邓家宅邸中庭内,邓洪此刻就像是堕入了冰窟,浑身冷汗直冒。 曹操真的在屠城! “消息真否?”他甚至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两次。 族人回报道:“六叔,我亲眼所见,那取虑已成一片焦土,尸山血海,方圆数十里鸡犬无遗,我等吓坏了,仓惶逃窜回来,唯恐被曹军发现。” “完了完了完了。” 邓洪一屁股坐到了席上,嘴里喃喃自语,已是方寸大乱,接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快,去把阿晨唤来。” 等沈晨到的时候,邓洪已经从这个震撼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他看到沈晨过来,立即激动地说道:“阿晨,你推测对了,曹操屠杀了取虑!” 沈晨身形微微一滞,片刻后又黯淡道:“我倒希望我的推测是假的,可惜那么多无辜百姓呀。” “现在该怎么办?” 邓洪问道。 沈晨苦涩道:“没有办法,逃吧,举族南迁,还有生路。” 邓洪说道:“徐州不能守吗?” “如果曹操屠杀徐州之前,让一雄主为徐州牧,或可为之,但曹操屠杀徐州之后,徐州就已大乱,必不可守!” 沈晨摇摇头。 穿越之后,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他对于徐州的情况才有了更多的感悟。 古代打仗拼的是后勤以及政治能力,陶谦治理水平很一般,他在任时昏庸无能,乱象已显。 不仅粮草存储少,就连徐州各地的太守、县令基本都不听从他的命令。 彭城国相薛礼与陶谦不合,受到陶谦迫害而弃官离任。 下邳相笮融中饱私囊,将彭城、下邳、广陵三郡国的粮草税收全部截留用于大兴佛教,因曹操来袭而逃入广陵。 广陵太守赵昱为人忠直经常上书劝谏,却被陶谦听而不用,最后遭到南逃广陵的笮融杀害。 琅琊相萧建偏安一隅,骑都尉臧霸占据开阳自成诸侯,他们都不听从陶谦的命令。 可以说陶谦作为徐州牧实质能够控制的区域就只有东海国而已。 东海国在和帝时期人口尚有七十万,黄巾之乱后人口下降了不少,陶谦又征兵对抗曹操,两万多大军在彭城几乎损失殆尽。 所以现在陶谦手里的底牌就只有大概四五千丹阳兵以及曹豹的部队,总共不到万人。 东海国人口少,粮草也不是很多,再加上徐州世家豪强们各有心思,人心不齐,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曹操。 后世有人说陶谦是仁义君子,为了徐州百姓而将徐州牧的位置让给刘备。 但实际上徐州现在就是个烂摊子,从根子里就已经坏透了。 要想解决这个烂摊子,最少得花两年的时间治理彭城和下邳,然后进攻广陵消灭笮融,再收服臧霸和萧建。 可曹操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因此刘备在徐州的时候,兵力几乎不超过一万,又有袁术和吕布两人搅乱徐州局势,让他疲于奔命。 可以说,即便是换曹操本人来徐州当这个徐州牧,想要出头也是难如登天。 总结来说,徐州的病弊在曹操屠杀徐州之前有两个。 一个是徐州五郡国其中有四个不听徐州牧指挥,实力严重分散,不能统一。 二是陶谦老迈不堪,昏庸无能,致使内部混乱严重,政治不能清明。 而曹操屠杀徐州之后,第三个弊端就出来了,那就是黄巾之乱后徐州总人口已经不到二百万,单曹操就杀了数十万人,致使当时徐州南方的百姓多往扬州迁徙,人口再次锐减。 再加上饥荒、天灾、瘟疫等因素,到刘备占据徐州的时候,徐州的总人口不足百万,可能这个数字还会更低,因为徐州豪强还大量隐匿人口,造成丁口消减严重。 另外袁术多番袭扰,又有吕布背刺,刘备当时的兵力不满万人,实力很弱。 而且其中大半是陶谦留下的丹阳兵以及曹豹的部队,这些人并不服从刘备,刘备举步维艰。 因此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下,别说刘备自身的谋划水平一般,就算换上他老祖宗刘秀或者刘邦过来,也得被打得抱头鼠窜。 听到沈晨的判断,邓洪迟疑了一会儿,咬牙道:“阿晨,走,随我去开族议。” 第五章 举族逃难 黄门亭,邓氏祠堂。 邓氏迁居黄门亭之后,族人开枝散叶,遍及乡里,族谱已有三百余众。 沈氏紧随其后,有二百余人,再加上其他诸姓,整个黄门亭周边大概数个乡聚加起来,一千多名百姓栖息于此。 最早的时候邓沈混居于黄门亭附近的两个乡聚,后来经过发展,邓沈渐渐壮大,各乡聚都以他们为首。 邓家这一代嫡系有六人,分散黄门亭周边乡聚,执掌宗族权力,要开族议,必须他们点头方可。 邓洪得知曹操已屠取虑,正应了沈晨的推测之后,连忙派人传信散落在各个乡聚的邓氏嫡系族老,希望他们能够响应号召,召开族议。 虽说邓洪乃是幼子,但邓家人恪守孝悌,得知老幺有急事,几位兄长倒也没有推辞,年纪最大的邓茂年逾五十,于祠堂议事。 按理说邓家祠堂外人不得入,可事有轻重缓急,邓洪也是带着沈晨进了祠堂,在偏房右侧大厅当中,与诸多兄长商量。 厅堂内,族老们依次坐下,邓洪把事情原委说个清楚,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邓茂才沉声道:“六弟,此事事关全族生死存亡,马虎不得,确定是真的吗?” “大兄莫非忘了,前几日我还找大兄借马来着。”邓洪说道:“派去打探消息的族人回报说亲眼所见,大兄若是不信,召来询问一番,自见分晓。” “嗯,还是谨慎些好。” 邓茂就让人把去打探消息的族人叫来,人在外面等着,进来又向邓茂汇报了他们所见所闻。 曹操亲领大军南下,过彭城之后,进入了下邳境内。 取虑离彭城最近,屠刀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取虑县城,当去打探消息的邓氏族人到取虑的时候,曹军已经离开了。 他们看到的是满目疮痍以及旷野上无数尸骸,曹军残忍至极,所过之处不仅屠杀了所有村庄、乡亭,甚至连房屋都烧毁,当时村落多集中在河流两岸。 徐州有两条最重要的河,一条泗水一条淮河,而取虑县就坐落在睢河与泗水之间,尸体从睢河上游往下游泗水方向飘荡,堆积了整个河道。 听闻此情此景,邓茂等族老都是无比骇然。 汉朝通信手段极为落后,乡民们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地方,一生的活动范围可能不超过二十公里,他们不知道天下大势的变化,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大汉早已是国之不国。 所以当曹操屠杀了一座县城,没有留下活口的时候,其它县城的百姓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然历史上曹操屠戮五座城池,徐州的百姓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逃跑呢? 因此邓氏族老们知晓了此事之后,顿时一个个惶恐起来,邓洪的二兄邓楷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曹操......曹操真的要屠灭整个徐州吗?他难道疯了?” “他不是疯了,他是很清楚自己的实力绝对不能和袁术硬碰硬,所以为了防止袁术夺取殷富的徐州,就必须要把徐州杀得残破不堪。” 沈晨盘膝坐在席上,像个小大人一样老神在在,环视四周,沉声说道:“诸位叔祖,我希望你们能认清楚现实。” “那......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邓茂担忧道:“曹操已经发兵来袭,淮北已是一片战乱,就算想跑也没地方跑了。” 沈晨说道:“两个月前我就说过此事,举族都当我在妄语,若是那个时候逃跑,现在也许就能够去避祸荆州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往北逃入尼丘山中躲藏,待曹操屠戮徐州之后,再做计较。” “不能东去吗?” 邓楷年轻时游历过四方,说是四方,其实就是在徐州和扬州地方走动过,他倒是知道从朐县,也就是后世连云港一带可以南下进入广陵郡,这样就能绕开下邳,从广陵进入扬州,再想办法前往荆州。 然而沈晨却摇摇头道:“我常与来往客商游人交谈,知道广陵已经被笮融占据,此贼素来凶狠,来往之人必受其盘剥,我等举族南逃,路过他的地方,无异于羊入虎口。” “唉,这世道真是艰难啊。” 邓茂叹息了一声,环顾左右道:“几位兄弟,阿晨言之有理,涉及全族性命,当断则断,尔等觉得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 “我没异议。” “那就确定北上逃入尼丘山中吧。” 最后邓洪拍板道:“几位兄长,还请立即召集全乡亭百姓,迁家逃难去吧。” “事不宜迟,应当即可出发,曹操屠杀了下邳,也绝不会放过剡县,除了防止袁术北上侵吞徐州以外,报复陶恭祖也是一大重要原因!” 沈晨说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分析从去年曹操攻打陶谦以来的所有举动,最终得出他的主要战略意图是防止袁术北上。 但次要意图也很明显,他确实想要给他爹报仇。 徐州殷富,但主要富在东海国、下邳国以及广陵郡三地,这三地其中广陵被笮融祸害得严重,而且离江东太近,离曹操太远,他杀不到。 东海国还有陶谦余部盘踞,且东海距离曹操的地盘更近,所以他并不想把东海国屠干净,毕竟他还是想得到徐州。 所以刚好处于袁术淮南地区,以及曹操兖州地区的中间地段下邳就成为了曹军主要的屠杀区域。 将中间数百公里变成无人区是曹操的意图,可也并不代表他不会对剡县动手。 因为总归陶谦是他的仇人,他还得消灭陶谦为父报仇呢。 邓氏原本都不信沈晨之言,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之前预言下邳必然遭到屠杀已经应验,当下众人也不敢怠慢,立即号召乡民准备逃难。 然而前不久才刚刚种下粟苗,故土难离,想马上说动所有乡民又谈何容易? 荀彧在发现董卓篡逆之后,立即弃官归乡,想劝说乡老离开颍川去别处躲避战乱,结果颍川百姓皆不愿意离开,最终董卓之乱后多遭杀戮,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好在邓沈二氏互相联姻,说动了邓氏就算是说动了沈氏。 黄门亭一半都是邓沈族人,其余百姓皆以二姓为首,在大家劝说下,大部分百姓还是愿意跟着他们走,纷纷收拾行李家当,准备离开。 而且不止是黄门亭,汉人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消息传到黄门亭,得知曹操正在屠杀下邳,百姓们奔走相告,跟附近乡邻的亲戚朋友宣扬此事,很快整个襄贲县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接下来数日,事情越传越远,从襄贲县开始往隔壁县城传播,方圆四五十里闹得沸沸扬扬,也很快传到了陶谦的耳朵里。 东海国剡县,剡县离襄贲县非常近,最近几日襄贲县有不少乡民正在举家搬迁,当地官员和乡老不可能不上报,因此才短短两日,事情还在发酵的时候,陶谦就已经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陶谦的亲信曹宏前往襄贲调查事情原委,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又回到剡县向陶谦禀报此事。 第六章 分析 四月初一,还未立夏,徐州东海国剡城州牧府邸,陶谦正在后院修养,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一直没有离开过家,但广散斥候耳目,想知道曹操动向。 结果前两日得知曹军屠杀了取虑,数万百姓死于非命,陶谦当时就吐血昏厥,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又得知百姓准备逃难,便想问清楚情况。 “你是说一个八岁幼童向乡人示警,才引发了此次逃难?” 陶谦惊讶不已。 曹宏回禀道:“正是,我已派人将那幼童唤来,明公自可问询。” “召他过来。” 陶谦便在中厅召见沈晨。 沈晨这几日一直在与族老们负责族中事物。 逃跑也不是简简单单收拾了细软就漫无目的地逃窜,而要有规划和方向。 事无巨细,需要带的和不需要带的都罗列清楚,方便取舍。 还要去尼丘山打探情况,寻找合适的暂住地。 毕竟是上千人的大逃亡,而且百姓不像军队那样指挥有度,军纪严明,家家户户各有各的问题。 因此耽搁了好几天才勉强由邓洪组织的第一批迁徙队伍正式出发北上。 沈晨原本在第二批队伍当中,结果没想到陶谦忽然派人来调查情况,曹宏令他前往剡城向陶谦解释,不得已只好过来。 进入中厅,沈晨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陶谦,便仪容有度,大大方方地进门拱手弯腰行礼道:“晨拜见陶公。” “你便是沈晨?” 陶谦盯着沈晨打量,是个八岁幼童,只有半人身高,脸色稚嫩,但双眼却极为有神,颇有灵韵。 沈晨不卑不亢道:“回禀陶公,小子是沈晨。” “坐。” “谢陶公。” “听闻你蛊惑乡民离境?可有此事?” 等沈晨坐下,陶谦忽然发问。 沈晨正色道:“曹贼暴虐,为图徐州,必先屠戮徐州,为乡邻生民着想,不得不劝族人逃遁它处。” 陶谦诧异道:“你是如何知道曹操必然会屠杀徐州?” 沈晨说道:“徐州殷富,必为袁术所觊,曹操现在实力不强,不能与袁术直接抗衡,因此为防止袁术得徐州,而必须让徐州残破不堪。” 这个观点倒是新颖,让人意想不到。 陶谦十分意外。 因为曹操打的名号一直都是为父报仇,所以这些日子得知徐州百姓被屠戮,陶谦倍感煎熬,认为都是他的缘故而让徐州遭受罹难。 结果沈晨却告诉他,曹操屠杀徐州的真正原因是防止徐州为袁术所得,确实是令他没有想到。 思索片刻,陶谦试探问道:“稚子可有解除徐州危急之策?” 沈晨摇摇头道:“如果是在两个月前还有办法,但现在却只能孤军坚守,等待时机。” “两个月为何就有办法?” 陶谦不解。 沈晨说道:“之前袁术对徐州虎视眈眈,曹操来袭,陶公可遣使袁术,愿以下邳、彭城、广陵之地割让,引曹袁相争,此谓之驱狼吞虎也!但如今徐州破败,袁术可能不会再花大力气想占据徐州,所以我说两个月前还行,现在只能坚守。” “黄口小儿,胡说八道。” 一旁的曹宏听不下去了,驳斥道:“那袁术也是一条豺狼,时常想北上袭扰徐州,诱他前来,不亚于引狼入室!明公,我看此小儿不过是虚有其表,狂妄之徒也。” “稚子之言,确实过于天真了些。” 陶谦也颇有些失望地说道:“袁术前遭虽败于曹操之手,但那是因他劳师远征,粮草不足所致,如今他在淮南大肆征兵,兵马已过十万,粮草殷实,若他来徐州,曹操怎么可能会与他抗衡?到时候徐州就落入袁术手里了。” “古者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岁为秦相,有志者不在年龄高低,而在于见识长短。” 沈晨沉声道:“陶公只看到了袁术强大,却看不到曹操面临的困境,汝南、陈国、沛国等地皆遭袁术霸占,曹操四面环敌,若是徐州也被袁术夺去,必遭围困,因此他绝无可能将徐州拱手相让!” 袁术虽然被后世人称为冢中枯骨,以为实力很差,但实际上他非常强。 甚至不止是袁术,陶谦以前也很强。 曹操能够在中原乱战中夺取河南之地,并非是王者吊打青铜,而是神仙打架,在一群王者中杀出血路。 巅峰时期袁术占据了整个河南豫州,扬州淮南地区最肥沃的土地,拥兵数量能有十七万之多,在南方几乎是最强霸主。 只不过他的战略意图实在太糟糕,几乎没有战略方针可言,想打谁就打谁,如无头苍蝇乱转。 曾经攻打过刘表被打得大败,攻打过曹操被打得大败,后来又跟刘备吕布在徐州互有胜负,然后称帝导致名望皆失,最后死在了大旱灾与饥荒当中,结束了荒唐的一生。 但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至少现在的袁术也仅仅是在主动进攻荆州和兖州的时候打了败仗,主要势力和兵马部队依旧存在。 甚至他的势力范围还囊括了兖州陈留郡的一部分土地,与曹操的地盘靠得非常近。 当然,因为豫州现在十分凋敝,袁术也仅仅只是派人接受了这些地方,没有太多的军队驻守。 如陈国相袁嗣,沛相舒邵等都是他指派,至于治理地方以及派军队戍守,几乎没有。 所以两年后曹操势力壮大,很快就把陈留、陈国、汝南等地的袁术势力赶走,自己占据了这些地方,为挟天子以令诸侯做好准备。 目前袁术的主要势力还是在淮南地区。 而他之所以没有盘踞在河南而是在淮南,原因有两点。 一是河南跟徐州一样,地形平坦,位于四战之地,几乎无险可守。 二是河南在黄巾之乱时就已经被打废,人口凋敝,土地荒芜,不像淮南那么殷富,可以供养起他的大军。 因此袁术势力范围虽大,可实际上辐射范围基本只有江东以及徐州。 江东在汉朝并未开发,需要到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之后,江东地区才渐渐发展起来,因此袁术对江东并不感兴趣。 那么他唯一能够进攻的点,自然也就只有徐州。 而站在曹操的视角看的话,就会发现袁术占据的淮南现在很富庶,徐州就是淮北,与淮南相连,一衣带水。 如果淮北和淮南同时被袁术占据,两个富庶的地方让他发育,对于曹操来说形势就很艰难。 因为当时曹操的地盘在兖州的东郡、济阴郡、山阳郡、济北国、任城国、东平国,也就是后世山东省济宁市到菏泽市一带。 汝南破败,袁术仅仅只是控制而没有经营,所以威胁不到曹操后方。 徐州殷富,袁术若得便如虎添翼,实力更上一层楼不说,距离曹操的大本营也是咫尺之遥,随时可以进攻。 因此站在陶谦的立场考虑问题,他觉得让袁术进来无异于引狼入室。 可站在曹操的立场考虑的话,同样也是引狼入室,绝不可能让袁术得了徐州。 第七章 相遇 陶谦咳嗽了两声,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认真听了沈晨的意见之后,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但稍稍想过之后,还是认为沈晨的计策太理想化,他说道:“稚子想用徐州一桃杀二士,可曹操不能容我,袁术也与我交恶,我又如何坐山观虎斗呢?” 当初袁术和袁绍决裂,陶谦和公孙瓒、袁术曾经结盟,而袁绍则与曹操、刘表结盟,双方曾经在兖州、豫州等地发生过几次大规模交战。 袁术北上进攻兖州,陶谦就曾经出兵攻占了曹操所辖的任城国、泰山郡等地。 后来曹操在匡亭大败袁术、黑山军、南匈奴,又转头进攻陶谦,把陶谦打回了徐州,联盟就此瓦解。 所以陶谦现在不仅跟曹操是敌对关系,跟袁术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袁术想吞并徐州之心路人皆知,陶谦害怕引袁术进来,袁术和曹操先不会打起来,反而先联手把他消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前提条件是,渔翁的实力要比鹬蚌强。如果站在鹬蚌旁边的不是渔翁,而是一条蚯蚓,那么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老大老二打架,老三死了。 沈晨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正色道:“所以陶公就得收缩实力,保全自身。且还需要一两个可靠的外部盟友为援军,方能化险为夷。” 陶谦问道:“谁能助我?” “我听闻陶公不是已经去请北海相文举公了吗?” 沈晨说道:“现在想全面击败曹操已经是不可能了,但陶公还是可以北上先平臧霸、萧建,以琅琊国为后方,东海国为屏障,又以北海相文举公兵马为主,以平原相玄德公为将,再引袁术前来,或许能缓慢图之。” “平原相刘备?” 陶谦一头雾水:“这关刘备何事?” 沈晨解释道:“我曾经听从青州来徐州逃难的人说过,北海去岁遭黄巾围攻,孔太守邀玄德公来解围,如今玄德公正好在北海。” “嗯,我知道了。” 陶谦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若是两个月前,稚子之计或许确实可以奏效,但现在徐州残破不堪,再引袁术前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沈晨说道:“是的,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稚子请说。” “曹操残暴不仁,我听说他在兖州多杀名士,兖州世家豪门皆对他有所不满,此次他领军出征,我料他后方必乱。” “哦?” 陶谦睁大了眼睛道:“真的会这样吗?” 沈晨说道:“公就当这是晨的谶言,若将来真如晨所料这般,届时陶公先固守城池,等待天时,再收复失地,得刘备相助之后,再稳固东海和琅琊,北与文举公约盟,南引袁术入沛国下邳,则三方角力,徐州短时间内应当无忧。” 这就是缩小版的三国了,三方制衡,陶谦的实力虽然最弱,但只要他能够整合臧霸和萧建的队伍,再跟孔融结盟,总归能凑个两三万兵马,勉强可以与曹操袁术在徐州争锋。 然而实际上这是当前判断,因为曹操马上就要回兖州和吕布打仗去了,而且一打就是两年,曹操无暇东顾,这个时候引袁术进徐州,就真是引狼入室。 问题是就算陶谦不引进来,袁术自己还是打算趁着曹操和吕布相争的时候吞并徐州。 因此沈晨不管出什么计策,都改变不了已有事实,只不过因为他的判断无比准确,会给人留下算无遗策的印象而已。 这就是沈晨想要的结果。 陶谦感慨道:“我若早得稚子,何患能到如此地步?稚子是否愿意出世?” 曹宏忙道:“明公,让八岁孩童出仕,恐为天下人所笑尔。” 沈晨也拒绝说道:“从事所言极是,小子今年才八岁,要到十月方满九岁,若入仕为官,如何服众?且明公现在恐怕还不太信任我,因而请容许我先与家人逃难至泰山中藏匿,待事情如我所料一般,明公再做决议。” “唔.......” 陶谦沉吟片刻,最终也确实是认为自己过于草率了,就答应了沈晨的说法。 主要也是他现在被曹操迫得太狠,已经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又交谈了一点其它事情,陶谦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精力已经十分疲倦,身体渐渐吃不消。 沈晨告辞离开,州府外邓沈二氏宗亲有人在等他,见他出来之后,就立即护送着他回到襄贲,举家开始北上逃难。 四月初四,曹操另外一路大军由曹仁率领,北上袭击了琅琊国的开阳县、即丘县、费国县等地。 陶谦大为震动,因为这已经是他的后方,因此连忙派人去救援北方诸县。 熟料这支军队只是小股部队,用来吸引陶谦的注意力,不能攻克诸县之后就立即南下再次与曹操汇合。 四月初八,曹军大股部队开始猛攻下邳等诸多县城。 大军拔取虑、雎陵、夏丘,所过之处,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沈晨此时已经逃入了尼丘山当中,尼丘山是沂山的南麓,山势紧密,重峦叠嶂,曹军也没那么闲工夫搜山杀人,因此躲过一劫,没有遭受灾难。 等到四月二十四日,刘备和孔融的援军终于抵达了徐州,在徐州外围汇合陶谦的兵马,与曹操在外围的兵马大战一场。 曹操这个时候主力还在下邳,得知陶谦与援军汇合,就立即引主力部队北上准备彻底剿灭陶谦。 双方在襄贲对峙,因曹操势大,陶谦令刘备和曹豹守护剡县,不要出城决战。 到五月初的时候,黄门亭的乡民再也忍受不住,鼓噪着回乡,因为古代生产力不足,农民拼命耕种,可一年收成交过税后也只是勉强图个温饱。 现在他们逃入尼丘山已经一个多月,每日坐吃山空,乡里的粟苗恐怕也因无人照理而折损大半,今年下半年收成没了,如何生存? 面对这个问题沈晨也没有办法,只好与邓茂以及自家沈氏族老商议,先派人过去打探情况,确定安全之后,再引族人回去。 于是在五月初三,在邓沈二氏族老的商议下,集中全族的马匹,总共是十六头,全是便宜的驽马,找了族中善骑者,先回到襄贲县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 沈晨也在其中,他得观察一下形势做出判断。 从尼丘山里出来之后,就到了沂水以东的官道,那是即丘往南面襄贲去的道路,正是五月仲夏,两侧山岭巍峨,沿途村庄一片破败。 这里后世是临沂市,西面是尼丘山,北面是琅琊国开阳县,西南是兰陵县以及襄贲县,正南是剡县。 此刻官道上迁徙的百姓来往不少,林林散散的马车行人,艰难地往南而去。 汉末其实是个比烂的时代,因为陶谦晚年昏庸无能,致使原本富庶的徐州渐渐混乱,各地太守拥兵割据,不再听从徐州牧的指挥。 而青州则更是一团乱麻,公孙瓒与袁绍争夺青州,孔融艰难自保,各地黄巾匪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即便徐州已经很乱,还是有很多百姓会选择往南逃遁入徐州以求安稳。 却不知道,他们仅仅是从一个狼窝去了一个虎穴而已。 此时曹操屠城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在随行的众人当中,有一支车队也在缓慢南下。 那显然是官僚阶层的大家族,外围由几名骑士开道,穿着甲胄手拿武器的卫士保护着他们。 这支队伍正是诸葛玄带领的琅琊诸葛家族的迁徙部队。 前几年刘表派诸葛玄去长安向天子进贡,当时派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护送他过去。 后来诸葛玄要去山东照料堂兄留下的遗孤,刘表依旧让士兵保护他前去。 汉末乱世山贼盗匪无数,即便是正规军也很少有甲胄,袁绍巅峰时期甲胄才一万具,现在的曹操甲胄不过数百。 刘表能够派几百名穿着甲胄的士兵保护他们,可见他对诸葛玄还是非常看重。 此时此刻,诸葛玄坐于马背上随着队伍前行,在他的身后有几辆马车,其中一辆里今年十三岁的诸葛亮凛然坐在车厢里。 汉代的马车种类繁多,他坐的车叫做轺车,没有封顶,像皮卡车的车厢上装一把太阳伞。 诸葛亮与弟弟诸葛均同乘一车,车辆行进速度并不快,他目光四处梭巡,看着周围逃难的黎民百姓微微出神。 就在这时,从驿道右侧的山道里出来十多骑人马,引起周围百姓惊恐。 好在众人看清楚,来人并没有穿着军队服装,也是普通的百姓衣裳,风波便很快平息。 那队人从山道里出来后顺着人流也加入到了迁徙的部队当中,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一者驽马不能长时间奔跑,二来驿道上逃难的人很多,万一冲撞百姓就不好。 沈晨坐在马背上有一位善于骑马的族叔护着,这位族叔曾经应召前往北疆戍边,因此擅长骑术,坐在马背上四平八稳。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迁徙的队伍,发现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小有家资的富农、寒门乃至于地主豪强阶级。 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有钱逃跑,普通百姓在黄巾之乱时要么加入黄巾队伍,要么被劫掠得倾家荡产饿死荒野,根本没有能力长途跋涉。 当他路过一队明显是官员阶级,还有甲胄卫兵护送的队伍时,他看到了车厢里坐着的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人。 那人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外形俊朗,同样也正在于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而过,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他们的马车比车队要快一点,而且族人赶着回襄贲看看情况,因此不断穿梭在人流之中,慢慢地往前去了。 第八章 试探 五月初四,襄贲县城。 曹军几乎把下邳屠戮殆尽,尸体堆积如山,让泗水河道都为之不流。 杀绝下邳之后,曹操又引军北上,要消灭陶谦。 之前刘备和孔融出兵,把曹操的外围小股部队击退,如今曹军主力前来,如狼似虎,陶谦莫不能当。 所以他让刘备孔融等人不要出城,坚守城池,以逸待劳,让曹军来主动进攻。 曹操试探性进攻了几次,都未能把剡县攻破,于是屯兵襄贲,想要将襄贲周边地区也屠戮干净,却没想到襄贲县百姓逃了个七七八八,无人可杀。 县城府衙内,曹操临时住所,正是傍晚时分,他刚刚清点了一下军中存粮情况,上次因为缺粮而退兵,这次他做好了充足准备。 正在此时,曹仁匆匆而来,向曹操禀报道:“大兄。” 曹操诧异道:“子孝怎么回来了?” 他让曹仁去屠杀周边县城乡野,如兰陵、武原、傅阳等地,就算最快也该需要个四五日才对。 熟料曹仁回答道:“周边乡野百姓大多都已逃窜,各乡亭已少有人居住,后来我们抓到了一些来不及逃走的乡民,他们说是我军正在下邳屠杀,不日就要杀到此地,因此都逃走了。” 曹操惊讶道:“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莫非是陶谦派斥候查探消息后,令人疏散了县城?” 之前他亲自领军南下屠杀了下邳,五六座县城数十万百姓皆被他杀光,即便是有少数漏网之鱼,也顶多是往南逃去淮南,而不可能北上回徐州,那些人传递消息的速度也不可能快得过他的大军才对。 所以在曹操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陶谦派了斥候去侦查,发现情况之后,就立即回去禀报,然后陶谦令周边县城百姓逃跑,躲开屠刀。 然而曹仁却摇头说道:“并不是,据说是襄贲县东北约二十里外缯山脚下黄门亭有一神童,他说我军为防止袁术侵吞徐州,必然让徐州残破不堪,届时会大肆杀戮百姓,因而在乡里大肆宣扬,劝乡民逃跑,周边百姓于是都跑了。” “哦?” 曹操无比惊讶道:“世间还有这等人?居然能够猜到我的意图?此人姓甚名谁,现在在何处?” 曹仁答道:“此人名叫沈晨,尚不满九岁,自幼聪慧,一岁能言,三岁识千字,六岁就已经阅遍宗族书籍,据说他常蹲伏道间,询问邻郡过往来者天下大势,分析时局,是襄贲县有名的神童。” 曹操目光闪烁,微微点头道:“此等天纵之才,我若得之,则大事成矣。子孝,你派人潜伏于黄门亭乡间,若那沈晨逃难回乡,就立即令他来我面前。” “唯!” 曹仁应声而去。 天色渐暗,很快就日落西山。 曹操在县衙随意吃些干粮,便继续于案间处理公文。 就在临近夜幕之时,曹洪忽然满头大汗,急匆匆地闯进府衙,才刚进厅堂,就喊道:“大兄,不好了,兖州出事了。” 曹操抬起头,放下毛笔,见他惊慌失措,皱眉说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情快说!” 曹洪吞了口口水,焦急说道:“张邈和陈宫叛迎吕布进兖州,如今兖州各地皆已沦陷,唯有鄄城、范县、东阿三城由荀彧、程昱和夏侯元让坚守,还请大兄立即发兵回去救援。” “什么?” 曹操闻之此讯,如遭重击,头一下子就昏沉疼痛起来,摇摇欲坠,坐在席上勉强扶着桌案,才没有因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晕倒。 他搀扶着桌案,大口喘息,身上的寒毛直立,脑中闪烁过无数万个念头,冷汗从额头不断地冒下来。 这个消息对于曹操来说,应该是他人生当中最黑暗的时候。 因为不仅是根基失去,还因张邈和陈宫是他这个时期最信任的两个人,却背叛了他,从此多疑的性格伴随了他一生。 当年曹操与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后,回东郡为太守,陈宫就是在这个时期加入到了曹操集团,还早于荀彧、戏志才、程昱等人,是曹操集团的第一个谋士。 曹操之所以无比信任陈宫,将他视为心腹,就在于陈宫设计帮助曹操夺取了兖州。 可以说如果没有陈宫,那么曹操就不可能拥有兖州这片根基。 而张邈与曹操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他们相识了很多年,在初平四年曹操第一次东征陶谦的时候,就曾经对家人说过,如果他进攻陶谦失败了,死于战争当中,你们就可以去投奔孟卓。 由此可见曹操把张邈视为可以托妻献子的最好朋友。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却同时背叛了他,几乎将他置于死地,怎么能让曹操不痛苦?怎么能让他心生悲凉? “大兄!”曹洪见曹操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连忙上前准备搀扶他。 却不料曹操几乎是从席上一跃而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曹洪差不多是怒吼道:“快,派人去传令,让夏侯渊、于禁他们回来。” 他的三万兵马并非全在襄贲,而是以包围之势,分别驻扎于襄贲、武原、良成一带,像是一张大网一样把剡县团团包裹起来,此时有不少兵马还在外围。 得知消息之后,曹操立即派人去传令把所有的兵马全部调集回来,只是兵马集结还需要时间,因此他连忙安排人手准备撤退事宜。 枭雄之所以是枭雄,便是因为哪怕遇到挫折与困难,他们也如英雄一般不会屈服。 只是枭雄与英雄的手段不同。 枭雄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英雄光明磊落,不会突破道德的底线罢了。 第二日,曹操就派曹洪先押运粮草退往阴平,同时加紧催促夏侯渊于禁等人立即回来,整顿兵马尽快赶回兖州。 到了第四日,夏侯渊已经接到命令离开,曹操与于禁汇合之后,也是立即出发撤离。 离开之前,为了防止陶谦捣乱,他留下五千人马,由曹仁率领。 等五月初八的时候,曹操的气色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为了稳定军心,也不敢表露出担忧和痛苦,命令大军正式启程回兖州救援。 他走前唤来曹仁,认真叮嘱道:“我军刚撤,陶谦肯定以为有诈而不敢追击,所以你也要撤离至兰陵,待陶谦派人追击,你埋伏他们,他们就不敢追了。” “唯。” 曹仁回答道。 曹操的身后大军开拔已经出发,他勒转马头正欲要走,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曹仁说道:“子孝,那沈晨你派人暗杀之。” 曹仁不解道:“大兄,之前不是说让我将他召来吗?” 曹操沉声道:“此番兖州遭劫,生死难料,无暇顾及此幼子。若我是陶谦,战乱平息之后,得知我郡内有如此奇才,必征召入仕。我若得不到,怎么能留给陶谦呢?” “那为何不掳掠而走呢?总归不过是个八岁的稚童。” “他有家族宗亲,即便掳掠去了兖州,又怎么可能会诚心助我?除非我把他的宗族迁走,但眼下后方大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在乡里埋伏,若那沈晨回乡,则刚好将其乡人尽屠之,以震慑陶谦。” 曹仁点点头,他也是个狠人,后来也曾经屠过宛城,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止是士兵的命,还要用手无寸铁的平民之命,来奠定他曹氏名将之根基! “好。” 曹操勒马转身离去,扼杀一名幼年天才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历史上他也曾经派人暗杀了天才神童周不疑,只要这些人不为自己的敌人所用,不管是生是死都可以,哪怕是在他麾下,也可能因某些原因而被诛杀。 而就在曹操率领大军回援兖州之后的第二日,陶谦在城外的斥候就已经查探到了他撤离的消息。 剡县内,州牧府邸。 陶谦召集刘备、孔融、糜竺、陈登等人来厅堂议事。 他咳嗽两声,环顾四周说道:“诸位,曹操忽然退兵了,这是何意?” 陈登想了想道:“也许是诱敌之计,佯装撤兵,实则设伏。”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陶谦正准备说让众人先观望一下形势,确定曹操是否退兵再做计较。 脑中不自觉忽然又想起了沈晨曾经说过,曹操在兖州大肆砍杀名士,早就引起兖州世家豪强不满,后方可能会出乱子,一时犹豫。 刘备见他若有所思,便开口询问道:“陶公以为如何?” 陶谦目光看向刘备,想了想,迟疑说道:“玄德,有人曾跟我说,曹操后方可能会大乱,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曹操真的打算撤退?” 陈登摇头说道:“这世上哪有这种人能算到将来之事,公切莫被人欺骗而枉顾了州郡大事。” “额......” 陶谦试探道:“可如果曹操真的撤退了的话,那岂不是失了一个良机?” 刘备就说道:“陶公,我愿带兵出城前去试探一番。” 陶谦高兴起来:“那就有劳玄德了。” 当下刘备也不含糊,召来关羽张飞赵云,自己带了一千左右精锐,加上孔融的三千人马,总计四千人准备出城。 陶谦怕人少了难以维系,又令部将许耽领四千丹阳兵,跟随刘备前往支援。 第九章 激将 曹仁在曹操离去之后,到了第二日也准备撤离。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剡县内陶谦派了刘备过来探察情况,所以几乎没什么防备。 倒不是曹仁不谨慎,而是他跟着曹操打陶谦像是打孙子一样毫无压力。 当时都说丹阳出精兵,陶谦是丹阳人,只信任同乡,因此招募了大量丹阳士兵,由亲信将领中郎将许耽统领。 结果彭城一战,在曹操与陶谦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曹操大败陶谦,将他的主力部队尽数歼灭。 所谓的丹阳兵在曹操的青州兵面前不堪一击,这样的战果自然也让曹仁看不起陶谦的实力。 而且曹操在离去之前也说过,正常情况下,他们忽然毫无理由撤兵,陶谦肯定会怀疑这是诱敌之计,因此曹仁想当然以为陶谦不会出来。 于是在曹仁大军出了襄贲,往北准备向兰陵方向撤退的时候,忽然斥候焦急来报,说陶谦追兵已至,已经离后军不足十里。 当时曹仁还在指挥撤退的士兵按照秩序前进,命令各部众营将大摇大摆地从襄贲北门离开,前后以正常行军出发。 这样的布置是很常规的行军方案,前军开路,中军主力与前军相隔个十几里,后军负责殿后。 但曹仁没想到陶谦会追来,所以前中后三军的距离并不遥远。 陡然听闻陶谦追来的消息,曹仁大惊失色,不过作为后来的曹魏名将,他又很快镇定下来。 因为曹仁思索后认为这可能是陶谦试探性进攻,应该不是大规模军队来袭,于是下达命令道:“传我将令,后军变前军,与我迎敌。” “是。” 传令兵立即前去传达指令。 同时曹仁又让前军继续前进,自己带了一部分中军,加上后军总计两千人断后。 他认为这些人足够将陶谦击退,到时候陶谦试探出他们确实是打算真的撤退之后,他再于兰陵设伏,大败敌军,便能够让曹操安然应对吕布。 下达了指令之后,曹仁就带着亲卫往后方移动,来到后军,观察地形,就看到这里是襄贲县西北方向约十余里的一个乡亭。 北面因为靠近尼丘山而多丘陵,有村庄栖于山脚,如今村人早已逃难去了,剩余的人多被杀死,已然残破。 南面则是一些田土、小河和森林,农地阡陌纵横,竹林影映,小桥流水,田园也都已经荒芜。 曹仁认真查看了一下地形之后,认为这里看似地形狭窄,但实际上还挺开阔。 因为除了小河以外,两边田地和村庄都能够走人,坚守官道肯定不行,敌人可以左右包抄过来。 所以他认真思考之后,目光注意到不远处的森林,心里有了主意。 徐州地形一片平坦,这里因为临近尼丘山脉才有些不是很高的丘陵小山,且靠近城池,官道两侧都是人烟比较多的乡亭村庄,想利用地形设伏不太可能。 但曹仁觉得陶谦的兵马都不过是酒囊饭袋,吓唬一下就行了,没必要真打,真战的话如果击退敌人,反而会让陶谦起疑心。 因此他决定故意虚张声势,在林间埋伏一些人马,等敌人靠近后立即鼓噪声势,佯装伏兵。 这样吓退陶谦兵马之后,他们立即退入兰陵,等他们离开,陶谦的人肯定会来查探情况,知道他们是佯装的伏兵,必然以为他们是真的仓惶逃离,选择继续追击。 到时候再回头猛攻,大败敌军,则必让陶谦心惊胆战而不敢前来,到时候就能够解决曹操腹背受敌的窘迫。 做出这个计策之后,曹仁觉得大抵是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令五百人去远处森林准备好锣鼓、号角一类的用具,让他们一旦开战,就立即大造声势。 剩余的一千五百人则留在原地结阵,没有什么所谓的刀盾手、重甲步兵,只有穿着黑色麻布军装,头上用布把长发系起来,连一件防御铠甲都没有的普通士兵,全都用长矛站在队伍最前面。 这个时期就连袁绍都没有多少铠甲,更别说曹操。所以能拥有甲胄其实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目前曹仁的军队当中,只有曹仁以及一部分中层将领可以穿铠甲。 曹仁命令士兵结阵,一千五百人虽然不多,但密密麻麻的长矛对着道路,还是极富有冲击感,这种情况下除非用弓箭,否则很难强行进攻。 刘备有弓箭手吗? 答案是没有。 弓箭和甲胄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价格极为昂贵,刘备说难听点现在就是个穷鬼,哪来的弓箭手? 因此当他率领军队追来的时候,看到敌人结阵如刺猬,也是觉得惊讶。 驿道两侧地形平坦,多是农田村庄,两边人马互相铺开,在道路上对峙,在田野上对峙,在村庄前对峙。 没有什么战前互动,也没有什么武将厮杀,甚至双方见面之后,只是先远远互相观望。 一直等到刘备在远处山坡上观察了一会儿,注意到曹仁左右两翼似乎没什么防备之后,就立即下令让张飞关羽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却不知道这正中曹仁下怀。 双方还未接触在一起,南面约半里外的森林当中忽然旌旗招展,锣鼓齐鸣,喊杀声震天响动。 “咚咚咚咚!” “杀呀。” “冲啊!” 如此大的声势令每一个刘备军士兵都十分恐惧。 刘备自身的军事能力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冷静思考会不会是敌人在虚张声势,所以确实如曹仁预料的那样以为有伏击,连忙鸣金收兵。 他这边才刚刚收兵往后撤,中郎将许耽刚好率领丹阳兵追了过来,双方相遇,许耽上来问道:“刘使君,情况如何?” 刘备说道:“敌人设有伏兵,我恐中了埋伏,不敢再追。” 许耽出言嘲讽道:“使君既来襄助徐州,怎么可以如此胆怯?还未战而先退,岂不是让天下人所笑?” “你!” 张飞怒喝道:“那你去啊。” 许耽冷声道:“使君在前,我又怎么敢越俎代庖呢?” 刘备被挤兑后怒道:“圣人云,君子之道,强于行义。我既然因道义而答应了陶公前来追击曹操,自然不会怯战,还请许将军紧随我身后,待时机到时出兵援助。” 说罢勒马转身命令军队继续追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耽冷笑一声,在陶谦失了臧霸孙观等人之后,他和曹豹就已经是徐州两个最重要的军队掌管者。 曹豹出身于徐州曹氏望门家族,并非武人出身而是士人,因此在军事上陶谦更倚重许耽。 结果刘备来了之后陶谦像是着了魔一样对他极为信任,不仅每日召刘备去议事,还将四千丹阳兵的控制权交到他手里,严重削弱了许耽手里的兵权。 眼看陶谦似乎有意让刘备做徐州最高的军事统帅,这对于许耽和曹豹来说,就是一个严重的威胁,自然让他们心中不满。 历史上徐州文武集团对于刘备的态度就很明确,文官集团以糜竺、陈登为首,对刘备采取欢迎态度。 武将集团以曹豹和许耽为首,对刘备是抗拒态度,这一点后来吕布进徐州,二人立即反叛刘备,迎接吕布的到来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如果能用言语激一激刘备,让他孤军深入去追击曹军,借刀杀人除掉刘备,就是许耽的想法。 但他却不知道,误打误撞之下,刘备居然成功击破了曹仁。 原来曹仁吓退了刘备之后,以为得计,于是整顿军马离去,想与前方的军队汇合。 结果刘备突然杀到,仓促之下来不及应对,居然被杀得大败。 眼见敌人根本没什么伏兵,刘备军事能力再一般也知道对方是用了虚张声势的计策,大喜之下命令所有兵马一路追杀,斩获颇丰。 与此同时,沈晨也早已经回到乡里。 尼丘山离黄门亭并不远,就算走路也只需要一日,骑马的话半日功夫就到了,他们是从五月初三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缯山一带。 但由于当时曹操还未撤兵,他们不敢回乡,因此只好与一部分迁徙的流民一起,渡河在剡县以北停留等待。 在这部分等待的人群当中,也有诸葛玄家族的人。 一直到五月初十,曹军正式撤离的消息传过去,他们才终于回到了家乡。 这个时候因为曹军撤退,刘备大败曹仁,消息已经传遍了北面尼丘群山,躲藏在尼丘山以及缯山附近的乡民也开始陆陆续续返回。 人们发现,原来坚持不肯走的乡人遭到了屠杀,幸运的是这只是小部分,大部分人都还活着。 沈晨的族叔便立即遣人回去报信。 大家躲在北面的深山当中已经有一个多月,坐吃山空,得知曹操大军已经撤离的消息,纷纷喜极而泣,收拾行李回乡。 等到第三日,襄贲县大部分乡民都已经回来了。 全县原本有三四万人口,曹军过后只死了十之二三,虽然皆有悲恸,但相比于下邳诸县数十万人被屠杀,已是极大庆幸。 由于是沈晨提醒了大家逃亡,因此沈晨声望日渐高涨,各乡亭以及周边县,多知道神童之言。 而这个时候沈晨等到黄门亭乡民都回来之后,就已经开始与邓沈二氏族老商议新事。 一是准备举族南迁事宜,徐州未来将会是一个战争泥潭,不能陷进去。 二是要购置武器装备,组织一部分私兵。 毕竟现在全天下都大乱,秩序已经荡然无存,黄门亭上千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往南逃难,沿途路上必遭兵匪贻害,必须要有一定的武装能力。 因此他告诫族老,要求他们立即想办法把所有田地、财产卖掉,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粮食、武器、马匹、车辆等物资。 由于沈晨带领族人们成功躲过了大屠杀,乡老们都已经开始极度信任他,所以纷纷按照他的要求行事。 第十章 让徐州 五月十二日,刘备大败曹仁,一路追击至兰陵县。 曹仁损失了不少人马,但好在前军和一半的中军未有损伤,因此撤离至兰陵县之后,与刘备再次决战。 双方于城外进行了大概四五千人的小规模交战,原本刘备是有机会彻底击败曹仁。 但许耽按兵不动,坐视不理,导致这个机会功败垂成,让人遗憾。 后来天色渐暗,曹仁趁势发动袭击,打败刘备,刘备退兵十余里,收拢溃卒,往东南襄贲县的方向逃去。 到五月十三日,刘备回了剡县,陶谦此时听闻沈晨回乡,立即召他过来询问意见。 州牧府邸,陶谦正在与众人商议,除了孔融外,身边有亲信曹宏,曹豹,陈登,糜竺,以及昨天就没有去支援刘备,而是收兵回剡县的许耽。 因沈晨预言无误,也被召了过来。 场上许耽恶人先告状,说刘备轻敌冒进,因为天色已暗,不知道敌情,他只能撤退先回来。 正说着的时候,刘备已经回来。 他让关羽张飞赵云先安抚士兵,自己一个人去了州牧府。 还在门外,听到许耽在推脱责任,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瞪眼怒视许耽道:“许将军,我令人向你求援,你去了何处?” “哼,我见你轻敌冒进,天色又暗,如何能追击敌人?所以罢兵回来,有何不妥?” 许耽见刘备还活着,有些吃惊,但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推脱责任。 而一旁的沈晨正在打量刘备,就看到他面容刚毅而又威严,虽然窘迫却有风度,光从外表看确实令人觉得很有仪容。 “轻敌冒进?” 刘备就更加愤怒,大声呵斥道:“明明是你说我既然来徐州襄助陶公,就不该胆怯。我出战之后,大败敌人,你却按兵不动,是何道理?” 许耽一脸惊讶道:“我何时跟你说过这种话?我只是按照明公的意思,跟在你身后,结果你自己冒进中伏,与我何干?” “你这小人!” 刘备愤然拔剑,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眼看事情要闹大,孔融连忙站出来拦住刘备道:“玄德,玄德,切莫动手。” 陶谦这个时候感觉到理亏,因为是他派许耽过去帮忙,不管刘备是不是轻敌冒进,许耽都不出手相助,自然令他觉得颜面无光。 因此咳嗽两声,呵斥道:“许耽,你下去!” “明公!” 许耽连忙想继续推脱责任,他却不知道自己那点小聪明已经让他适得其反。 陶谦的声音更大了,喝道:“下去!” “是。” 许耽无可奈何,只好离去。 刘备被孔融劝阻来到旁边席上就坐,整个人气呼呼地不断喘息,显然心中愤愤不平。 陶谦见他怒意高涨,抱着歉意说道:“玄德,是我管教不严。” 刘备愤然起身对陶谦说道:“陶公,备本是义气来助,此番追击敌人,见敌人在大道上设伏,于是想观望一番,是那许耽言语激我,我才继续领兵进攻,结果侥幸大败敌军,一路追至兰陵,他却躲藏在后,不愿出兵相助,致使功败垂成。若陶公不信我,那备自回平原去了。” 说罢就转身准备离开。 以退为进? 不知道为什么,沈晨看着这一幕心里想起了这个成语。 但片刻后又将这个想法抹除掉。 因为刘备真聪明到能够以退为进的话,就不会被许耽用低劣的激将法激怒而去追击强敌,差点让自己身处险境。 所以从目前的观察来看,沈晨只看到了一个毫无城府的愣头青而已。 这让他有些失望。 因为未来的蜀汉昭烈帝至少现在还未受过现实的毒打,年轻气盛热血上头,远没有他中年之后才应该有的气度。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袁绍袁术曹操他们是什么人? 东汉最顶尖的官二代。 他们的起点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很有可能是人生的终点。 反观刘备呢? 底层平民出身,头上顶着个宗室光环,实际上并没有入皇室族谱,只有刘氏血脉而无应有的政治地位。 双方受到的政治教育和自幼成长的环境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袁绍曹操袁术他们从小生长在顶尖门阀世家当中,受到政治斗争和官僚斗争的影响,城府和心性自然也会深得多。 即便是最差劲的袁术,也曾称霸淮南,而几乎将整个河南等地收入囊中。 刘备还远远达不到他们的层次。 或许将来要等到成为徐州牧,与袁术吕布以及后来在曹操袁绍之间颠沛流离的经历,才能够让他快速成长起来。 因此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焦躁、稚嫩、毫无心机的性格,才是他现在最真实的性格。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一言而救援北海与徐州。 只是看到现在的刘备,沈晨也坚定了举族前往荆州避祸的想法。 毕竟徐州已经很残破了,刘备目前的性格有缺陷,绝不是一个可以辅佐的对象。 整个三国只有两个人值得辅佐,一个是刘备,一个是曹操。 可沈晨也不想去投奔曹操。 曹操那人喜怒无常,史书记载其性严而常仗责左右,跟着他混时不仅要提心吊胆,还要担心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的危险。 并且他屠城吃人的事情令沈晨极为不喜,所以穿越到三国之后,就从没有想过要投奔他。 至于自立为王。 也曾经考虑过,可惜他的出身决定了这条道路的艰难。 整个三国各诸侯,刘备的出身最差。 即便是公孙瓒人家都有个太守岳父和太尉老师,而且自身也十分勇武,受到上司赏识而升迁极快。 上头没有人,想得地盘而不可得,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没有地位,人才就不会来投奔你,百姓不会信你,兵马更加不会为你拼死作战。 因此沈晨曾经思考过很久,最终才做出了抉择。 可惜现在时机不对。 “玄德千万不要多想啊。” 见刘备真的要走,陶谦顾不得老迈不堪的身躯,连忙站起来挽留道:“这是手下人擅自做主,老夫绝无此意呀。” “是啊玄德,陶公素来忠厚,又怎么可能会不信玄德呢?” 孔融也拉住他规劝。 “玄德公莫要动怒,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州郡大事。” “刘使君,切勿为了此事而陷陶公于不义。” 旁边糜竺和陈登也是力劝刘备留下来,他才闷闷不乐地坐下。 陶谦颤颤巍巍走过来,真诚躬身向刘备行礼表示歉意:“玄德,此事皆因我老迈而无法管教部众,还请玄德见谅。” 刘备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搀扶道:“陶公哪里的话,我也是气那许耽坐失良机,而无怪责陶公之意。” “唉。” 陶谦长叹一声,忽对糜竺招招手,说道:“子仲,去将我徐州牌印取来。” “额......” 刘备一时不知道他是何意,四下看看,与孔融陈登对视一眼,眼中颇为迷茫。 过了片刻,糜竺将徐州牧的印玺拿来。 陶谦接过来,握住刘备的手苦涩道:“玄德,今天下大乱,王纲不振,公乃汉室宗亲,正宜力扶社稷,老夫年迈无能,愿以徐州相让。” “陶公!” 刘备大惊,忙不迭单膝下跪,直立后腰,拱手肃然道:“陶公之言,令刘备徒增汗颜,备虽汉朝后裔,然功德微博,现任平原相犹恐不称其职。今为大义前来相助,公出此言,莫非疑我有吞并徐州之心?备有此心,皇天不佑!” “哎呀,我绝无此意呀。”陶谦连忙澄清道:“老夫是真心想将徐州相让啊,谦当自写表文,上奏朝廷,请公万不要推辞!” “陶公。” 刘备摇头说道:“眼下曹军还不知道动向如何,我亦才新败,他们极有可能再来徐州,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退曹军要紧呀。” “明公,刘使君所言极是,确实应该以先退曹军要紧。” 陈登也站出来劝说道。 陶谦一时犹豫,最后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吧,那咱们先商议退曹之事。” 其实这个时候陶谦确实是真的想把徐州让给刘备。 原因很简单。 一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些日子,陶谦因曹操屠杀徐州之事已然吐血,自知命不久矣,自己的两个儿子又不成事,必须要找一个能守住徐州之人。 二是当得知许耽的所作所为之后,陶谦就更加黯然神伤,因为这意味着他对徐州的掌控已经非常薄弱了,连丹阳兵亲信都不听他的命令。 要知道此时的陶谦政令根本出不了东海国,笮融霸占了广陵,彭城和下邳遭到曹操屠戮,琅琊又被臧霸和萧建分别占据,两个人都几乎是割据一方。 所以最开始沈晨也给他分析过,若想拯救徐州,首先就得把后方的琅琊国重新纳入自己手里,这样与孔融的北海相连,互相也有个照应。 然而陶谦愈发感觉到身体衰弱,短短一个月就仿佛苍老了十岁,现在连亲信都已经开始抗命,这样的病躯又如何能够称雄? 因此陶谦也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身后事打算。 思来想去,徐州也只有刘备能够守住,这才决定将徐州相让,却没有想到刘备因道义而坚决不受,令他无可奈何。 第十一章 议事 结束了一让徐州的戏码之后,众人坐回座位。 陶谦环顾一周之后,问道:“曹操退兵回去,玄德公追击先胜而后败,大家觉得,这是曹操诱敌之计吗?” 陈登沉吟道:“看来曹操确实后方出了问题,如果是诱敌之计,他就不会放玄德公回来。” “不错,那些兵马应该是曹操留下来断后的部队,看来徐州暂时安全了。” 糜竺也同意陈登的看法,原因很简单。 如果曹操用了诱敌之计,那么他已经成功地把刘备的部队和陶谦的一半的人马骗了出去,就绝不可能放他们回来。 要知道在彭城之战后,陶谦的主力几乎被杀光,现在的剡县当中只有大概八千兵马。 而刘备从青州来的时候,带了一千左右的正规军和两千多路上捡的流民,再加上孔融的三千人,看上去有六千,实际有战斗力的只有两三千。 这样双方相加,纸面总兵力是一万四千人,真正能打的部队也就一万出头的样子,而当时陶谦是派了总计八千人出城追击。 曹操要是不蠢,大部队设伏直接能够把刘备和许耽的部队杀得全军覆没,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所以只要是正常智商,很轻易就能明白,曹操这次是真的退兵回去了,而不是在耍阴谋诡计。 陈登和糜竺都觉得是这样,陶谦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角落里安安静静坐着的沈晨,高兴地道:“稚子何在?” “晨在。” 沈晨站出来如一个小大人一般向陶谦严肃躬身行礼。 陶谦指着沈晨向众人笑着介绍道:“诸位,咱们徐州出了一位项橐和甘罗呀。就是这位沈晨,告诉我曹操后方必乱,我们才能够转危为安呀。” “哦?” 包括刘备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沈晨,至少在今日,整个徐州的高层都记住了他的名字和样貌,名声也自然会传播出去。 陈登也无比好奇地看着他,就看到沈晨大概身高五尺八寸,差不多1米3左右,面白如玉,样貌稚嫩,但目光坚毅,在众人的窥视下毫无胆怯,确实像一位少年老成的神童。 之前陶谦曾经说过,有人告诉他曹操后方可能会大乱,当时陈登还驳斥了这种观点,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说对了,而且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令人称奇。 沈晨认真行礼道:“陶公谬赞,晨只是因为时常蹲伏于乡间,听来往之人聊起天下大事,得知曹操在兖州多杀名士,分析出兖州世家豪强必然对他不满,此次他倾巢而出,这对兖州世家来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陶谦笑道:“《淮南子》曾言:“以小明大,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稚子虽年幼,却能够洞悉明事,当可谓天下之英杰也,若是你早生三十年,登庙堂而治理天下,这大汉岂能乱成此般模样?” 这对于沈晨来说是一种非常高的赞誉了,几乎有了捧杀的嫌疑。 沈晨连忙摆手道:“陶公过誉了,晨只是微末的伎俩而已,如何能登得上天子庙堂?何况世间的发展规律并不相同,我也只是做出了一种推测,万一兖州世家不敢动手,那自然也就证明晨的推论是错的,不是吗?” “这......” 陶谦一想这话说的还真有道理。 比如一个人说明天会下雨,第二天真的下雨了,大家就会觉得他料事如神。 可万一他只是瞎蒙蒙对了呢?不能因为一件事而给人定了性。 所以陶谦便想了想说道:“稚子,此番曹操后方出了乱子,你觉得是否是徐州的一个机会?” 沈晨摇摇头道:“陶公还是先处理了徐州内乱吧,何况我估计袁术可能会来了。” “为何?” 陶谦问道。 沈晨便说道:“曹操屠徐州之前,我跟陶公说过可引袁术来制衡曹操。但那是因为袁术本身对徐州就有觊觎之心,曹操若在,他也会担忧曹操的实力,不敢冒然出兵。但曹操不在了,徐州孱弱,袁术若豺狼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曹操后方虽乱,但徐州四战之地,难得安宁呀。” 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曹操那边和吕布打生打死,袁术就立即派了纪灵过来想侵吞徐州。 虽然纪灵一直和刘备僵持在下邳一带,双方互有胜负没有分出结果,但也表明袁术早就有趁人之危的意图。 因此陶谦想要趁曹操内乱的时候进攻曹操,那是想都别想。 自己这点实力心里没数? 掺和到曹操与吕布之间的斗争当中去,身后还有个袁术对徐州虎视眈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陶谦听闻此言,也是颇为失望地点点头道:“稚子说得没错,还是应该先处理徐州内乱的事情,我待会写信给臧霸和萧建,让他们率众来归,希望他们能够还听从我的命令吧。” 会议结束之后,陶谦做了个基调,曹操的事情暂时先不去管,应该先处理徐州内部,一边派人去下邳安抚剩余百姓,一边派人前往琅琊国,召令臧霸和萧建。 还有广陵那边,对于笮融陶谦也是恨得牙痒痒,截留三郡粮草钱财,曹操来之后就抱头鼠窜,还跑去广陵祸害当地百姓。 可惜的是现在陶谦自身难保,不然的话他早就派兵过去把笮融消灭了。 从陶谦那出来之后,沈晨就打算回去。 这次陶谦又旧事重提,希望能够召沈晨入仕为徐州官吏,如别驾从事之流,伴随左右为其献计。 沈晨再次婉拒。 出了州牧府邸,刚好看到门外有三人牵着马匹凛然而立。 其中一人身穿绿色锦袍,身高九尺,面如重枣,手中拿青龙偃月刀,外形极为威武,想必就是关羽。 他身侧一人身高八尺,皮肤黝黑,豹头环眼,孔武有力,手拿丈八蛇矛,应该是张飞了。 最后一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面容极为俊朗,身穿白色亮银铠,手中长枪闪烁着锋利的光泽,银枪小将,非赵云莫属。 见到这三人,沈晨目光十分好奇的打量,曾经只从书里或者电视剧里见过这三位蜀汉五虎将,现在见到真人,一时来了兴趣,目光围绕着他们不断梭巡。 三人见从州牧府里出来一儿童,以为是陶谦家的子弟,倒没有在意。 结果刘备出来,看到沈晨,立马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道:“原来是这位小先生,小先生还不回家吗?” 见刘备如此礼遇,三人目光顿时放在沈晨身上,眼中充满惊讶。 听到刘备给自己取了个外号,沈晨笑道:“刘使君先请,孔太守小时候曾经让过梨,小人最年幼,就应该让长辈先行。” 一旁和刘备一起出来的孔融大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点小事,你这小孩倒真的有趣,我打算过几日就回北海,你是否愿意跟我同去?我愿以家藏书籍相赠于你。” 沈晨摇摇头道:“多谢孔太守好意,中原之地已经是一片大乱,袁绍公孙瓒,曹操袁术,互相征伐不断,北海亦不是一片乐土,我料未来十年之内,关东会因战乱而十室九空,唯有荆州稍稍安定,小子决定与宗族迁往荆州避祸。” 刘备诧异道:“小先生少有奇才,又是徐州之人,难道不愿意为家乡献上一份力,保境安民吗?” 沈晨无奈道:“晨年幼不能服众,无能为力呀。” 两人一想也是。 刘备和孔融来救徐州,本应该被徐州之人礼遇尊敬才对。 结果因为陶谦重用刘备而令其手下许耽等人感觉到威胁,现在就可以做出借刀杀人的意图,也亏得刘备自有本事才逃过一劫。 而沈晨才八九岁,若陶谦重用他,也如刘备一样遭人嫉妒,以他的年龄,又如何能躲得过明枪暗箭呢? 想到这里,刘备叹息一声,说道:“小先生住襄贲吧,离剡县很远,现在世道不好,我就送小先生过去,等小先生要离开徐州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会派人护送你离去。” “多谢刘使君。” 沈晨没有拒绝,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下真实的刘备,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事实上他曾经也想过了解一下真实的曹操。 但他穿越的年份不对,他出生于中平四年,也就公元187年,比诸葛亮还小6岁。 这意味着他的实际年龄是7岁,只是古人有虚岁的说法,比如过了7岁生日就算8岁,因此才勉强说是8岁。 而在这个年纪,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他只能通过道听途说,只能通过来往行人去得知天下大事,再根据自己的记忆进行判断。 沈晨很想知道曹操会不会真的屠城,很想知道他真的是不是如此残暴。 可当去年彭城屠杀传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都是事实。 也许这个乱世就是这样。 人不狠一点不能立足,曹操也是迫于无奈。 但唯独屠城不能够被原谅和洗白。 因为这会令人想起后世新时代来临之前,曾经遭受过同样苦难的另外一座城市。 所以当知道真相后,沈晨就再也没有起过投奔曹操的念头。 现在看到刘备,他自然得考察一下他的能力。 沈晨上了宗族为他准备的马车,刘备翻身上马,带上关羽张飞赵云三人,护送着他离开前往襄贲而去。 第十二章 小先生 从陶谦那里开完会已经是午后,陶谦留众人吃了一顿饭,回去的路上刘备护送着沈晨往襄贲方向而去。 其实剡县离黄门亭不是很远,位于西北大概五十里处,汉朝一里大概是400米,所以差不多是20公里,骑马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去的路上沈晨坐着族中安排的马车,他现在是邓沈二氏的希望,每天出行不仅有人马车,还有人护送,被保护得非常严密。 刘备骑着马在他身侧,之前沈晨在陶谦面前仪容有度,分析得头头是道,令他感觉十分惊奇,因此他也想从沈晨这里了解到他对如今天下大势的看法。 “关东中原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人丁兴旺之地,但黄巾之乱时,受到灾祸最严重的就是河南河北二地,因为这里的土地基本都被世家豪强控制。” 沈晨盘膝坐在马车上,轻声说道:“所以河南与河北响应和信奉黄巾的人才数不胜数,这不是天灾导致,而是世家豪强的人祸导致。” “小先生之言倒是颇为新奇。” 刘备听到这个观点,非常惊讶。但仔细想想,却发现沈晨说得十分有道理。 因为刘备自己就出身于底层,太清楚底层社会的生存环境,豪强们霸占了土地,百姓无所依存,造反是不得已而为之。 沈晨又说道:“现在河北袁绍与公孙瓒争雄,河南曹操、陶公、袁术等人互相争斗,河北的形势我目前看不透,但河南之地,还请刘使君一定要小心曹操,他最有可能一统河南。” “哦?为何?” 刘备诧异道:“曹操如此残暴,与董卓何异?我相信百姓和世家也不会争相依附。” 沈晨叹气道:“残暴归残暴,可曹操确实雄才大略,无论是军机大事还是治理地方,都是如今各路诸侯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世家看重利益,肯定会依附于强者,哪怕曹操残暴杀戮世家过多,可还是有人会跟着他。” “我不怕!” 刘备昂然道:“曹操屠杀了徐州,这笔血债必然要还,它日若是再来,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沈晨摇摇头道:“使君虽然奉行仁义,可仁义在屠刀面前,百姓更畏惧生死而不会依附于仁义,将来与曹操若是征战起来,恐怕难以占到天时地利人和。” “《周书》曾言,人强胜天,我亦相信这句话!” 刘备斗志高扬。 沈晨瞥了他一眼,心中对刘备的敬佩及嘲笑算是各占一半。 敬佩的是他的斗志和仁义。 嘲笑的是,他的思想过于质朴,以及看待现实问题不够深刻。 人类高尚的道德品质只应该被人尊敬,而不能被人嘲笑,但人的天真和过于理想却可以。 因为太天真和太理想会害死人。 “使君,今日陶公相让徐州,为何不应呢?” 沈晨不想和刘备探讨关于道德品质的问题,转换了其它话题。 刘备严肃道:“我来徐州是因大义而襄助陶公,岂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呢?” “你的想法值得称赞,但想问题的方式不对。” 沈晨纠正道:“徐州确实不能得,不能得的原因不是大义,而是徐州四战之地,又经曹操杀戮,残破不堪,袁术也会北上袭击,两面来袭,疲于奔命,不若早做其它打算。” “是这样吗?” 刘备想了想,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让他暂时有些想不明白大义和领徐州牧之间有什么区别。 “是这样。” 沈晨点点头,轻声说道:“徐州虽富庶,可郡国各自为政,互相割据,陶公能够号令的也只有东海,使君若领徐州,可谓是内忧外患也。” “不太明白。” 刘备晃晃脑袋,沈晨说得已经够简单明了,可他还是觉得里面好像非常复杂,如同一团麻线一样理不清,剪不断。 “很简单,使君以后想问题,一定要看清楚这个问题的本质。” 沈晨微笑说道:“我很喜欢一句话,叫做,小孩子才问对错,大人要看清楚里面的利弊,很多事情,不能因为所谓的道义而去做,而应该想清楚做了和不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和麻烦。” “可是你才是小孩。” 刘备反驳道:“不能因为你聪明而否认这个事实。” “是的,我是小孩。” 沈晨笑了起来,目光扫视,已经远远看到了黄门亭,便对他说道:“我期待有一天成为大人的时候,再与刘使君谈谈天下大势。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使君看待问题的方式应该也已经不同了。” 刘备不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觉得眼前这位8岁的小先生不管说话方式还是思维逻辑都无比清晰成熟,让他不自觉地就产生了一种这个小孩说话似乎特别有道理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些话让人听不懂,又或许是他看待问题的方式和沈晨不是一个级别。 至少眼下,刘备依旧只觉得云里雾里,却不知道人的命运并非已经注定。 见到刘备的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沈晨笑了笑,就没有说话了。 如果能在史书里找出一个性格不完全决定命运的例子,那么刘备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位。 毕竟历史上他确实拒绝过陶谦让徐州,甚至还表示“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 由此可见当时的刘备确实对徐州没有什么想法,也害怕自己的德性以及操守不够,而不敢当徐州之主。 但后来赤壁之战后,他却最终决定同室操戈,攻破了刘璋占据益州,这就是最好的性格变化。 而如今自己年龄小,对于汉朝当前的社会知识了解程度还不够。 并且他认为徐州是绝不可能守得住,曹操的个人能力至少在南方来说,几乎无可匹敌。 所以很多事情,顺其自然,等将来再看答案。 很快沈晨就回到了黄门亭,到家之后母亲在长吁短嘘,最近几日整个黄门亭的乡老都在准备迁移的事宜,田地也都不耕种了。 现在徐州乱成这样,邓沈二氏族老想找人接盘黄门亭的田土十分艰难,还得去收购粮草,组建乡勇,保护族人南迁,因此现在整个宗族都乱成一团,乡民们很是惧怕。 “母亲,父亲呢?” 沈晨看到母亲邓氏正在院子里一边缝补前些日子父亲在尼丘山时被树枝蒺藜划破的衣服,一边唉声叹气,于是询问了一声。 邓氏都没有注意到沈晨什么时候回来的,见他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就说道:“你父亲被选为了族丁,被叫去训练武艺去了,晨儿,你去跟族老说说,让他们放你父亲回来。” 沈晨摇摇头道:“叔祖他们不可能选阿翁,兄长年轻力壮都没有去,阿翁今年已经38岁就更不可能,肯定是阿翁自己想去,他以前被征发去戍过边,还经常去山里打猎,必然留有打仗的想法,这事得母亲亲自去规劝。” “这......” 邓氏愁眉苦脸,叹气道:“那我去看看吧,家中还有些粮饼,晨儿你自己先吃点东西填些肚子。” “放心吧娘,你去吧。” 沈晨就进了屋,看到桌上确实放了几块饼,就拿了一块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家其实也不算差,因为背靠两个大家族,分了不少田地,不仅足够养育一家老小,甚至还雇佣了两个田奴徒附帮忙耕种。 不过所谓的不差是跟当时大部分流民比,实际上沈家的房子就是一栋普通的民宅,占地可能有个三百平方,分为前院、堂屋、中厅、后宅以及后园,外面则用夯土围墙圈起来。 听上去似乎不错,但在地广人稀的汉代,门阀豪强的庄园占地上百亩都是常有的事情,占地三百平方根本不算大户,顶多算是富农,谈不上地主阶级。 因此底层平民阶级出身,连寒门都不算,就代表了沈晨即便是有能力,也很难登堂入室,跟那些高门子弟的门阀诸侯混迹在一起。 后宅有三个卧室,父母的主卧,兄长的次卧以及沈晨的卧室。 严格来说,沈晨并不是排行第二,而是排行第五,上面有三个兄长,一个姐姐,下面应该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可在幼儿夭折率极高的汉代,即便是冒着鬼门关把孩子生出来,也往往容易在幼年就死掉。 所以沈家后代目前只有沈晨以及他的大哥沈忠,而且两兄弟的年龄差极大,沈忠要比沈晨大十一岁,前年末就已经娶妻生子,去年分家搬出去住。 虽说汉人一般是二十及冠成年才会表字,取妻,分家。 但那都是豪门大家族的规矩。 底层百姓有个名字就不错了,大部分就是小名或者外号,连字都不会表,因为他们压根就不认识字。 因此平民阶级没那么多讲究,沈忠17岁娶妻分家,今年年初就给沈晨生了个侄子,亲叔侄俩年龄只差八岁,在汉朝却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并不奇怪。 此时因为沈忠分家住在它处,家中只有沈晨的父母,父亲自己跑去参加族丁选拔去了,母亲又去规劝,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沈晨并没有立即去睡觉,现在已经接近傍晚日入初时,也就是差不多下午五点钟,古代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到七八点钟天黑就睡觉了,现在睡时间还太早。 他盘膝坐在床上,推演徐州目前的处境。 由于没有纸笔,沈晨只能在脑中思考,这对于脑力消耗来说还是很大,而且需要惊人的记忆力,不然就记不住错综复杂的脉络。 第十三章 推演 “按照历史进程,今年曹操屠杀了徐州,后方陈宫张邈突然背叛,迎吕布入兖州,双方大战,一直到明年曹操才战胜吕布把兖州重新夺回来。” “也就是说,曹操从今年到明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最衰弱的时期,如果在这个时候进攻他,很有可能把曹操消灭。” “不过也说不好,我掌控的信息还是太少。吕布有多少人,曹操有多少人,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一概不知,但至少我知道徐州目前的处境十分糟糕。” 沈晨在心里进行了推演,虽然觉得如果能够趁曹吕在兖州相争的时候向陶谦献计,让他派人在曹操背后捅一刀,也许天下形势就变得大不一样。 但他对于曹操和吕布目前的兵马数量,粮草情况以及目前处境都不知道,根本不好直接推演。而徐州则太弱了,陶谦并没有什么实力。 所以万一吕布的实力并不强大,以陶谦这点人马掺和进他们当中去,很容易就被曹操消灭。 到时候本来就在今年会进攻徐州的袁术就会轻而易举地把徐州霸占,那个时候历史只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沈晨于是决定对曹操和吕布的实力进行分析反推。 他记得之前在徐州的时候,陶谦的兵力最多时达到了四五万人,而曹操的兵力也绝不会弱于陶谦,因为他俘获了青州黄巾百万人口,得了三十万青州黄巾降卒,选其精锐而最少有四五万人。 彭城之战,曹操和陶谦的兵力是差不多的,结果一场大战,陶谦几乎全军覆没。曹操应该也有一部分损失,所以目前就把曹操的总兵力推算为四万左右比较合理。 那么吕布呢? 吕布是从袁绍那里逃出来的,身边肯定只有陷阵营和一部分骑兵随从,满打满算应该只有几千人,甚至可能并没有那么多。 他的主要兵力应该是来源于张邈,而张邈是陈留太守,拥有的兵力不可能超过曹操这个兖州牧。 即便是按多了算,最多两万人,那么吕布的实力大抵是只有曹操的一半。 记得历史上曹操是先败而后胜,在濮阳的时候被吕布先破,然后双方僵持百日,最后因为大旱而各自退军。 吕布退往山阳、济阴一带,曹操则退回了东平国一带,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曹操落魄得差点把家人送去袁绍那当人质。 但曹操落魄的不是兵马少,而是粮草不足。 是曹操请求袁绍给他些粮食,袁绍以此要挟曹操让他把家人迁移至邺城,最后程昱劝阻,又献计以人脯为军粮,勉强帮曹操渡过了这次劫难。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曹操的兵力比吕布要多。 因为当时曹操是东征陶谦的时候被后方袭击,为了对付陶谦,粮草一定是准备更充足,结果在与吕布相持阶段,曹操粮食先耗尽,就说明曹操兵多耗粮快。 而吕布从袁绍那逃出来的时候肯定没带什么粮食,曹操东征陶谦兖州的粮草肯定集中在他手里。结果吕布到了兖州之后还有能力与曹操相持百日,也足以证明吕布的兵马确实比曹操要少很多。 如此推演计算的话,那么曹操的兵力大概在四万人,粮食比较匮乏。 吕布的兵力撑死两万,结合他后来能够打败兵力差不多一万人左右的刘备,那么总兵力大概就是在一万至两万之间。 这样的兵力很难和曹操抗衡,早期与曹操在濮阳交战获胜,也是因为曹操当时因兖州有失,心急如焚,指挥失误而被吕布的骑兵攻破。 后来等曹操缓下来,徐徐图之,最终将兖州夺回,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如果刘备领徐州之后,是否可以在此时进攻曹操,然后趁势夺取兖州,来一出西迎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呢? 答案是不可能。 先不说刘备的实力跟曹操没法比,单说吕布的兵力都强于他,刘备现在去偷袭曹操,死路一条。 还是那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前提是老二和老三打架,老大获利。 如果老大和老二打架,死的就一定是老三。 更何况这个老三旁边还有一个比老大和老二实力更强的人虎视眈眈,就更加不可能从中渔利。 兴许前脚刘备军队出徐州北上进攻东平国,后脚袁术就把徐州给占领了。 所以不管怎么想,刘备在徐州,面临的其实是个死局。 那就是他没有实力去兖州搞事,等到曹操和吕布争斗结束,吕布如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兖州,历史依旧会重演。 “刘备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根本不可能在从中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果这是小说里的情节,也许靠着小说家们的幻象杜撰,能够为刘备扭转乾坤。” “但这TM的是现实,现实问题是敌人很强大,刘备根本不可能掺和进河南的争夺当中,即便是以弱胜强,也不可能同时胜三个强敌!”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已经不是我能够改变的,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我也只能遵循历史,先在一旁观测而不要插手最好。” 沈晨将所有的可能进行推演之后,发现刘备能够在河南混出头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几乎不可能实现。 刘备面临的处境太艰难。 袁术大军十多万,曹操大军四五万,就连吕布都有一两万人。 而刘备即便是接手了陶谦的势力,也最多一万来人,其中曹豹和许耽还是两个隐患,嫡系部队不超过三千,就这点人马,拿头和河南诸侯打仗? 徐州牧听着不错,实际也就只剩下个头衔了,五个郡国四个不听指挥,其中一个还被曹操屠得一干二净,几乎没有发展空间。 这说明了徐州已经成为了困局,谁来都没用。 分析到这里之后,摆在沈晨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离开河南这个战争泥潭,等待未来变动。 也恰好十二年后自己会长大成人,及冠表字,到时候刘备也将迎来赤壁之战。 未来如果能够好好谋划的话,事情或许还有其它转机。 想通了这一点,沈晨便从床上起身。 此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太阳渐渐落山,晚霞的余晖依旧照亮了大地,带给人们最后一丝曙光。 趁着天还没黑,他到厨房去倒了一碗水喝,打算就着水把粮饼咽下,明天好早早地起来去族中筹划迁移的事宜。 结果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到前院一看,是隔壁邻居七婶在叫他们。 “他三伯,他三伯?” 七婶叫嚷着。 沈晨便打开门道:“七婶,怎么了?” 七婶看到沈晨,顿时眉开眼笑道:“是阿晨啊,你父母呢?” “阿翁阿母都去祠堂了,那边族老们正在选拔族丁护卫族人南迁,他们去看看。” 沈晨回答道。 七婶便道:“那我待会让阿桃叫他们回来,咱家杀了两只鸡,一起过来吃。” 杀了两只鸡? 沈晨十分惊讶:“七婶,怎么忽然杀鸡了?” 七婶家和沈晨家是比较近的亲戚,沈晨的父亲沈真和七叔沈敏是堂兄弟,在这一辈当中沈真排名第三,沈敏排名第七,平日里两家关系处得不错,来往也比较勤。 但关系再好也很少会杀鸡款待邻居,毕竟鸡在普通平民家中已经算是非常重要的物资,仅次于牛羊,一般要用来下蛋,不会宰杀。 像沈晨家养的鸡就只有两只,虽然不如沈敏家养了三十多只鸡那么多,但平时也都是当宝贝呵护着。 七婶强笑道:“你也知道这世道,这不马上就要南迁了吗?鸡太多也不好带着,你七叔想把家里的鸡都卖了,留两只下蛋就行,换些粮食,可不管是族里还是其它乡亭,价格都压得很低,现在粮食可比鸡贵,还不如杀了自己吃。” “唉,原来是这样,这世道生存确实艰难啊。” 沈晨明白了原因,叹了口气,安抚道:“不过七婶还请宽心,迁移至南方虽是寄人篱下,但也好过丢了性命要强。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希望如此吧。” 七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向沈晨招了招手:“鸡马上就煮熟了,阿晨你待会就过来,我唤阿桃去叫你父母回来。” “好。” 沈晨点点头,目送七婶离去。 现在整个宗族基本都在处理财物,不能带的都低价卖了,把财产集中起来收购骡马、车辆、粮食、武器以及其它生活物资。 个人的力量在整个时代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卑微。如果不是沈晨,邓沈二氏恐怕也难遭屠戮的命运。 但即便是躲过了屠杀,要想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迁移上千公里,从后世山东临沂剡城,转移到湖北襄阳,靠个人的力量,还是难如登天。 不说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一路走过去多半要饿死。单说沿途各种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形单影只甚至还有被制成人干的危险。 因为这是个比烂的世界,不止曹操在吃人,很多诸侯溃散的逃兵,打家劫舍的盗匪,无依无靠的流民都在杀人吃肉。 只是这些事情并没有记录在官方史书里,但就连实力强大的诸侯都要这么做,更别说底层最艰难的平民。 所以沈晨想离开徐州,就必须依靠宗族的力量,团结在一起,才有可能实现他的想法。 第十四章 奔袭 夜幕降临,沈晨被邀请到七叔家做客。 七叔家有三个孩子,长子沈桃十八岁,已经成为了家庭劳动的顶梁柱,长女十六岁,今年年初就嫁人了,幼子十二岁,就是之前被沈晨呵斥的那个小孩。 沈桃被派去叫回沈晨的父母了,因为迟迟未归,怕菜凉了不好吃,七叔就招呼沈晨道:“阿晨,先吃吧,不要客气。” “我跟七叔可不会客气。”沈晨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七叔是主我是客,七叔先吃。” “那就先吃吧,阿英,去把这碗放入锅里热着,等三兄回来留给他们。” 七叔沈敏招呼了妻子让她先把其中一碗煮好的鸡热一热。 等七婶回来,七叔夫妇和他们的幼子以及沈晨四个人就开始先动筷子,就着粟米,也就是小米煮的饭大快朵颐起来。 此刻距离缯阳聚约六里外的兰山聚沈氏祠堂外,沈真刚刚通过了选拔,正式成为一名族丁。 汉人比较尚武,沈真在光和年间曾经因为朝廷征发去过并州作为边境戍守的武卒,和当时如日中天的鲜卑打过仗。 虽然当时他是在后方只打过小规模战斗,甚至到目前为止他也仅仅只杀死过一名敌人。但当兵的经历也一直深深地影响了他,让他常常以大汉边军自称。 这个自称还是比较值得被拿来夸耀的,因为当时大汉朝廷征发士兵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以邢徒罪人组成的谪兵,第二种是征发边境少数民族的雇佣军,最后一种则是征召内地的良家子。 按照地位高低,良家子的地位最高,到了边境之后也往往会被担任底层军官,如伍长什长之流,沈真那时就当过什长,指挥了十人小队,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退伍回乡之后,沈真就因为这段经历至少在缯阳聚沈氏家族的威望中比较高。 因此如今族人南迁要组建族兵,不管是碍于情面还是自身想法,他都必须参与到其中去,甚至还得担任一定职务,不然乡里可能会说闲话。 沈晨知道这一点,也知道母亲可能劝不动他,但父亲为人执拗,母亲都劝不动的话他其实也不可能劝动。 毕竟在这个父母大于天的社会,作为儿子如果违背父亲的意愿,那就是不孝。 一旦被打上不孝这个标签,在汉朝以孝治天下,就连当官最重要的途径都是“举孝廉”的时代,那就意味着寸步难行,被整个社会给抛弃。 所以沈晨没办法去劝阻沈真,只能看他自己的心意。 但目前来看,沈真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在沈晨的母亲找到他后,劝阻了半天,仍然不为所动。 由于天色渐晚,父母没有摸黑回缯阳聚。 族里组织族兵训练,总共征召了一百人,沈真因为以前的经历而被任命为其中五十人的队长,统一安排了住处,将日夜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 不过沈晨的大兄沈忠就居住在兰山聚,夫妻二人也没有去集体宿舍,而是就住在了沈忠家。 沈桃脚程还算快,在天黑之前本来已经到了沈氏祠堂外,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族人们刚刚散去不久,他三伯沈真夫妇去了兰山聚从兄沈忠家。 这个时候要是沈桃立即往回赶,兴许还能在日落前回家。但他为人执拗,父母让他去把三伯夫妇找来,他就得听话去找。 于是又去了兰山聚,刚好沈忠家也杀了鸡款待父母,见天色已晚,沈忠就招呼沈桃在家中吃饭算了。 原本沈桃还是想回去,但三伯沈真在族中素来有威严,一句话就让他乖乖留了下来。 等吃过饭后,天已经黑了,外面兰山附近一带晚间就传出狼嚎的声音。 沈忠和沈桃就差了一岁,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见此情形,就让沈桃不要摸黑回去了,留宿在他家里。 沈桃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夜幕降临之后,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悄然来到了黄门亭。 为首之人正是曹仁,曹操离开之前,亲自吩咐让他除掉沈晨。 原本曹仁是打算等击破了陶谦的追兵之后,再杀个回马枪,一路率领大军打到襄贲县。 按照曹仁设想,此时大部分襄贲百姓都已经回来,正好全部屠杀以震慑陶谦,让他不敢在曹操后方来捣乱。 结果万万没想到追兵来后,先是被曹仁以计吓退,紧接着不知道什么原因,再次追了过来,将他殿后的部队杀得七零八落。 要不是曹仁谨慎,安排了前军接应,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是最终打退了追兵,曹仁的损失也非常大,特别是追兵当中还有两员猛将,冲锋陷阵当中杀死了不少他兵马士卒,以至于士气非常低落。 目前曹仁后军死伤大半,有战斗力的还有大概两千多人,一千多伤兵以及战死将近八百人。 这个时候再想领兵马杀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然而曹操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完成,因此曹仁不得不挑选二百精锐亲自来执行。 原本是打算光明正大地屠戮掉整个襄贲县,顺便把任务完成,现在却只能偷偷摸摸地进村,令人有些憋屈。 不过曹仁也不是个拘泥于卑不卑鄙的人,曹操教过他,只要事情办成,不管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所以哪怕是正规军偷袭普通村庄这种事情,曹仁干得出来,毕竟任务完成比什么都强。 夜幕之中,两百名士兵都是没有患夜盲症,能够夜视的精锐,月光加上每什一根火把,总计二十根火把照明,足够他们摸黑前进找到方向和道路。 “将军,那家便是。” 曹仁手下的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山脚下小溪边的宅院说道。 那处房子亮着灯火,正是沈敏家。 之前曹仁就派人来这里侦查过,当时是曹操打算派人把沈晨召过来问话,但因为沈晨正躲在尼丘山里避祸,所以只是派人过来认个路,想着事后再过来寻他。 古代地广人稀,乡聚村民居住的房屋也往往分得很散,然而刚好沈真家与沈敏家离得近,左右隔着不到十丈。 此时天又黑,沈真家没有点灯火,结果导致认路的士兵指错了宅院。 事实上他也没法指别处,因为沈真家没有点灯,位置又在小山脚下,月光被山林阴影挡住,黑魆魆的只能靠沈敏家堂屋露出来的一点灯光来判断方向。 这个时候沈晨已经吃过饭了,沈敏夫妇等了很久沈桃都没有回来,有些担心,沈晨劝慰他们说许是因为路上耽搁了,天已经黑了下来,兰山聚那边最近又闹虎狼,沈桃和他的父母都住在了沈忠家,让他们不要忧虑。 以前倒也有这种情况,乡里乡亲的,大家互相都认识,别说沈桃和沈忠是从兄弟又是发小,单说在黄门亭邓沈二氏多的是熟人,天色晚了没法回家随便敲开一户亲朋好友家借宿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沈敏夫妇还是怕沈桃会摸黑回来,所以在吃完饭以后,就把油灯一直亮着。浪费归浪费,但马上就要举家搬迁了,连上百亩田地都要舍去,也就不在乎这一点点灯油。 曹仁向着手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们位于黄门亭南北的驿道上,缯阳聚的村落房屋则散落在东西两侧,西面是一片平原,田地较多,东面则是尼丘山延伸出来的一片丘陵,高可能不过二三十丈,林木森森。 靠近驿道的位置有一条小溪,是从山里流淌出来的,溪的对面便是那处山脚下的房屋,地势稍微要高一点,距离驿道大概是一百多丈,中间有一些纵横交错的阡陌田地以及一小片池塘和桑竹。 借着月光看到这个地形,曹仁迅速在脑中迅速做出了考量,目光望向东西两侧的小桥,说道:“东西两侧小桥各十人去把守,其余人随我进聚,每家每户去十人,鸡犬不留,再去二十人守住后山,剩下的人随我来。” 道路东侧也不止是沈真和沈敏家两处宅院,在这片丘陵山脚距离小溪有大概一百多丈的距离,沿途靠近小溪开垦出了不少田地、菜地、桑林以及小池塘,村民们则多居住在山脚下,约有十多户。 整个缯阳聚有三十多户,一百多名村民,其中十四户住于村东山脚,二十三户住于村西平原,零零散散地分布于乡聚,他们祖祖辈辈,代代繁衍,勤勤恳恳地扎根于这片乡土。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不速之客来打扰他们的宁静。就连沈晨也不知道,因为他不是神算,知道曹操已经晓得了他的存在,还要把他扼杀于摇篮之中。 曹仁的人马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村庄,穿过田野和桑林,慢慢靠近到了离村东最近的一处人家的宅院,已经不足二十丈。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犬吠宛如石破天惊一样惊醒了世人,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 “吵死了,怎么家里的狗又叫了。” “也许是有外人路过村庄。” “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 “去看看吧。” 村子里的宁静被瞬间打破,原本已经休息的村民们纷纷起身想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曹仁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自幼也长在曹氏宗族的乡间,带领上千少年纵横淮水、泗水等豫州徐州交界处,经常祸害各地百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当地有养狗看家护院的习俗? 所以几乎是在狗吠的瞬间,他就不再隐藏踪迹,而是迅速向手下的士兵示意,命令他们按照之前的部署行动,曹仁自己则带着三十人直接突袭向沈敏的宅院。 第十五章 老鼠 天色渐晚,刘备这个时候还在沂水左岸。 襄贲与剡县之间被沂水阻隔,他们来时租用了一艘船只渡江,送沈晨回乡之后,刘备吩咐船家在此亭间渡口等候。 结果没想到船家一时疏忽,误碰到了江底暗礁,导致船只底部略微受损,目前正拖在岸边渡口补修。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再想渡河显然已来不及了,刘备只能先在河边等着船家修补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船家摇摇头出来跟刘备说,船舱漏水了,需要明天才能修好。 听到这句话,刘备看着远处夕阳即将落山时的晚霞有些出神。 沂水上游比较湍急,因此没有桥梁,左右两岸来往皆靠摆渡,如今这么晚了已经没有别的船,船只需要明天才能修好,今日看来只能在这里停留了。 “主公,河左驿亭我去问过了,有空的房舍,咱们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上,等明日白天再渡河回剡县。” 赵云回来禀报道。 东汉末各路诸侯手下都唤主上为明公,唯有刘备的属下都叫其主公,这是一个专门属于刘备的称呼。 刘备负手而立,微微点头道:“嗯,那就先回亭舍休息吧。” 他的身边没有带多少人,只有几个亲信随从以及关羽张飞赵云,住进亭舍倒也并不拥挤,况且汉末乡亭早已破败,亭内只剩下一个老亭父驻守,原来的亭长和求盗早就不知所踪。 得知是汉室宗亲来住,老亭父扫榻相迎,言谈间说起当年高祖曾在沂亭以西四百里外的沛县泗水亭当亭长,后来起兵讨伐暴秦而终夺天下,还大汉四百年安宁。 可再看如今,大乱已至,各诸侯肆掠,百姓生存艰难,流离失所。中原大地一片生灵涂炭,到纵情处,已经是老泪纵横,拉着刘备手絮叨。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山,关羽张飞赵云等亲信自己打了水洗脸洗脚,又拿出随身带的干粮与亭父分享,将就着打算睡下。 夜幕之中,刘备横竖有些睡不着,他想起了白天沈晨跟他说的话,很多言语都似乎在暗指着什么,但他又听不懂人家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因此时常回味思索,却总是寻不到,摸不着。 等到他躺在木塌上后,正是夏日,气候炎热,蚊虫不断,刘备在塌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又胡思乱想,实在是烦躁不堪,索性起床推门出来,想去附近溪流冲洗一下。 出了房门,抬起头,忽然隐约看到了北方遮天蔽日的火光,一时愣住,随即冷汗直冒,那个方向,岂不就是沈晨所在的黄门亭缯阳聚的方向吗? 刘备整个人都从热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几乎本能大喊道:“云长,翼德,子龙!”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也因燥热睡不下的三人同时翻身起床,还以为刘备遭遇了危险,连衣服都顾不得披,赤着上身各自提了武器闯出门来,寻着刘备的方向跑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兄,怎么了?” “主公,莫不是有贼人来犯?” “你们看那边。” 刘备指着北方对他们说道:“是缯阳聚的方向。”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汉朝十里一亭,剡县离黄门亭大约四十多不到五十里,中间有三座亭舍,分别为缯亭、沂亭以及剡县城西的西城亭,他们位置就在沂亭最西面。 恰好缯阳聚就位于黄门亭最东,过了缯阳聚就到了缯亭,因此实际上双方的距离只有十多里地,远远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缯阳聚此刻已经是一片火海,借着夜幕的掩护,曹仁带着两百士兵突袭了村庄,杀了村东的很多百姓。 最先遭殃的是村东头的一户,因为离桥最近,被十名卫兵冲进去肆意砍杀,火把映照着曹军士兵面无表情的脸,他们有的长相普通,有的长相敦厚,还有的笑起来令人很温暖。 可在这一刻他们全都变成了凶残的杀人恶魔,鲜血染在身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屠刀。 没有残暴地分解尸体或者多余的动作,手法熟稔地砍中要害,最多再补一刀确定对方死后就即刻离开,宛如一个个屠宰场的老屠夫,一切都以杀人效率为基准。 曹仁令士兵们将逃离的出口全部堵住,又派人蹲伏于四周防止漏网之鱼逃脱,本人则亲自领四十人直奔沈敏家,这个时候沈敏也已经被惊动。 全村的狗都在叫,附近邻居发出惨叫声不绝于耳,沈敏连忙嘱咐妻儿藏匿于地窖内,自己则手里拿着耙子急匆匆出门查看。 结果还没出门就遇到了曹军,借着沈敏家堂屋发出来的亮光,曹仁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对方,手中环首刀势如闪电,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沈敏一刀砍死。 鲜血迸溅而出,剧烈的疼痛感涌现出来,沈敏本能想捂住胸口的刀伤,却又被曹仁一脚踹倒,狠狠地对着脖子处补了一下,动脉瞬间如爆开的水管般喷涌。 在将眼前的中年男人杀死之后,曹仁一挥手道:“把屋子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将军!” 身周的士兵将宅院团团围困起来,其余人则跟着曹仁一起进屋搜寻目标。 而在旁边的沈晨家中,此时他也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迷迷糊糊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子里,通过夯土围墙旁边的一架梯子往上爬,脑袋从围墙后伸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隔壁仅仅离着二十多米外的七叔家的院子里,有十多个人闯了进去,为首之人手起刀落,把从屋子里冲出来的七叔砍翻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沈晨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即便是穿越之后的第八年,这也是他头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以及死亡的威胁。 他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后慢慢颤抖着从梯子上爬下去,等终于踩到地面的时候,才开始连滚带爬地往堂屋的方向去。 穿过中庭就是后院柴房和厨房,后院是一块菜地,有一扇后门直通后山,但隐约能听见后院墙外传来的脚步声,沈晨不敢开门去看。 四下扫视,借着月光看到了东南围墙角的狗洞。他家以前养过狗,后来那条狗被其它乡的人偷走吃了,就再也没有养过了。 此时也顾不得其它,沈晨疾步小跑到狗洞边,身躯趴下来开始往外面爬。 泥地里青草的芬芳带着呛人的粪土味道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可他也顾不得这些,整个人像是一条蚕一般往外面蠕动。 好在沈晨的身高和体型偏瘦小,居然顺利地从狗洞里钻了过去,外面是一条沟渠,左右两侧长满了野草。 环顾四周,幸好没有人,沈晨手忙脚乱地爬过了沟渠,钻进了野草地里,再往前一点就是后山。 可眼看就要跑进山里的时候,恶魔般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说话声如惊雷般将沈晨镇住。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沈晨急得都快哭出来,但已是无可奈何,只能强忍着不发声音,趴伏在半人身的野草蓬蒿丛里一动不敢动。 幸运的是平日里父亲沈真只是去后山砍柴,很少会清理后院墙外的野草地,再加上天色又暗,因此倒是把他遮掩起来,并没有被人发现。 “伍长,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屠杀这个村庄呢?” 沉寂了好一会儿,被安排守在后院的两名士兵交谈了起来,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是青州口音,沈晨以前听过很多从琅琊过来的青州人说话。 “将军的吩咐,照做便是,无需要问那么多。” 伍长的声音比较清冷,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种残忍和嗜血,而是一种麻木和例行公事。 “是。” 士兵轻轻地应了一声,蹲在墙角略作歇息,他们从襄贲县出发到黄门亭也有四十多里路,差不多十五公里,走了一个多时辰,一直也没有时间好好休息,腿现在还有点酸。 周围的屠杀还在持续,惨叫声与各类砸碰声音不绝。一户十名士兵,包围起来绰绰有余,就连沈晨家的房子也很快出现了翻动与寻找的声音。 那名士兵百无聊赖地盯着前方的沟渠,这片沟渠是从后山上流淌下来的一小股溪流汇聚,一路延伸到沈晨家后院。 周围几家用水、浇菜地都是用这个沟渠里的水,士兵感觉有点口渴,就蹲伏下来准备捧点水喝。 忽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伍长和士兵都立即警觉起来,握紧武器四下扫视。 草丛里沈晨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在自己眼前就离着大概一米的位置,有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地洞巢穴中爬出来,开始四处搜寻觅食,发出啾啾响声。 士兵跨过沟渠,向着草丛的方向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晨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阴影掩埋过他的头顶,身前的蓬蒿正不断地抖动。 豆大的汗水从沈晨额头上缓缓滴落下来,他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草丛动静,双腿紧绷着随时准备暴起逃跑。 “嘟嘟嘟。” 几乎是在一双大腿距离沈晨的脸上不足一米的时候,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士兵目光在地上梭巡,看到那只肥大的老鼠从草丛里嗖地穿走,顿时放下了心,扭头对说道:“伍长,是只老鼠。” “嗯,集合了。” 伍长挥挥手,他们十人一小队,有一名什长和两名伍长,哨声就是来自什长的集合声。 二人转身离去,草丛当中,沈晨的后背被汗液浸透,已经可以拧出水来。 第十六章 夺马 “将军,隔壁家没有人。” 被派去包围沈晨家的十人小队搜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人的踪迹。 曹仁此时正在沈敏家,刚刚在地窖中又发现了一对母子,士兵残忍地将他们杀死,尸体拖到了堂屋,借着火把正在验明正身。 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妇女,然后是一个孩子,看起来可能有十岁大,似乎跟八岁的年龄有所出入。 但个体在同年龄的差异本来就很大,曹仁就见过很多因贫穷和饥饿,十五六岁的孩子瘦弱得像十岁,也曾经见过世家门阀的子弟餐餐大鱼大肉,七八岁壮得像十五六岁。 所以他并没有怀疑这不是沈晨的真实性,也懒得留活口问话,因为襄贲离剡县近在咫尺,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战斗,被陶谦发现的话,就很难逃离了。 因而确定了事实之后,曹仁将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扔,漠然说道:“把整个村聚全部给焚烧掉,让徐州人知道违抗我们的下场!” “唯!” 什长领命而去,片刻后,沈敏家以及沈真家都开始起火。 然后是缯阳聚村北整片房屋,在杀完了村东的十多户人家之后,曹仁又把屠刀挥向了村南。 沈晨此时依旧匍匐在草丛里不敢动,他知道自己跑不过曹军,所以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走远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行动。 但等了片刻见确实没有了动静,很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可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腿用不了力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由于刚才过于紧张,自己的腿抽筋了! 面对这样的困境,沈晨骇然到了极点,不得不又开始向蛆般扭动着身躯往后山的方向爬。结果身后蓦然大亮,回头一看,眼神顿时已是一片惊惧。 曹军居然放火烧屋,最恐怖的是由于房屋都是木制,加上夏日气候干燥,燃烧的速度非常快,已经迅速往后院蔓延,向着他汹涌而来。 刚才救命的野草蓬蒿丛现在却变成了要他命的毒药,火势迅速蔓延,特别是徐州临近海滨,从盛夏的东南风呼啸而又猛烈,在风的帮助下,仅仅不过数分钟的时间,村东已经成为一片火海。 沈晨知道现在往山里跑也是死路一条,因为后山丘陵多树木,大火很快会把整座山烧干净。而且他的腿抽筋了,想跑也跑不了,所以目前的处境对于他来说极为糟糕与窘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沈晨急中生智,快速向着沟渠里爬去,来到渠边一头钻入了水里,冰凉刺骨的山泉水浸染了他整个身躯,也差点让他呛死在水中。 滚滚热浪席卷而来,几乎是沈晨爬入沟渠里不到半分钟,沈家后院的荒地就被烈焰点燃。然后迅速向着后山的方向蔓延开去,像是要把山烧干净。 沈晨整个人都躺进了沟渠里,沟渠其实并不大,但他的体型更小,再容下两个他都绰绰有余,而且水深大概能到一个成年人的脚踝处还往上一点点,刚好能让一个八岁大的幼童躺下全部覆盖。 然而让沈晨愈发惊恐的是他显然有些低估了二三百度高温所产生的威力,火苗在他头上乱窜,不时有还未烧完的灰烬从旁边荒地里落入沟渠中,火与水相遇的吱吱声不绝于耳。 心惊胆战之下,沈晨不得不考虑顺着沟渠慢慢地往下方攀爬。因为他离后山太近了,整座山一旦被点燃,温度还会往上涨。到时候一旦沟渠上游的泉水发源地被山火燃烧产生的灰烬、木头残片、石块堵住,没有水源,他将必死无疑。 一步步艰难地顺着水流方向挪动,沟渠由黄泥开挖休整而来,渠底也是泥巴,随着他的移动再加上漫天草木燃烧的灰烬簌簌地落下,渠水已经浑浊不堪,待在水里全是泥沙,头伸出来则呼吸灰烬,令人苦不堪言。 不过沈晨还算幸运,不知道爬行了多久,总算是一路从他家房子附近,慢慢地滑向了下游,最后从沟渠中流入进了驿道北面的溪流中。然后顺着溪水流淌,靠近到了左侧的溪岸下方一片杂草里。 小溪有的地方很深,有的地方很浅。沈晨没少在这条溪流里游泳来渡过盛夏,深浅了如指掌。他待的这片区域有个深约两米的水坑,旁边岸上的杂草覆盖下来,将下方遮掩起来。 从杂草下冒出头来,直到此时沈晨才注意到自己的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浑身上下也都酸痛无比,衣服破破烂烂,露出黝黑的皮肤,身上到处都被尖锐的石子划伤。 他面对着的是剡县方向,也就是东方。此刻沈晨的左手边就是缯阳聚村北,右手边爬上小溪就是驿道,对面便是村南,如今亦是惨叫声不断传来。 沈晨强忍着悲恸,让自己保持好呼吸,时刻听着周围的动静,稀里哗啦的流水声掩盖了他藏匿于溪水里的声音,黑夜成了他的掩护色。 惨叫声还在持续,等到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沈晨从溪水里爬出来,他不能再待下去,因为溪水刺骨冰寒,一直泡在里面会伤身体,现在还年幼,长时间处于低温寒气浸体,留下病根会导致早夭。 艰难爬到溪滩岸上,不知道是不是鹅卵石真的有按摩脚底的功能,双腿渐渐从麻木中恢复过来,能够行动之后沈晨从滩岸下往上爬,到了驿道边,探出头去观望村对面的情况。 他的身后大火燃烧,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空。借着火光,他看到村对面人影闪动,曹军正在屠杀整个村子,而靠近驿道的方向,有大概十多匹马被拴住。 曹操现在很缺马,即便是到官渡之战的时候,他的骑兵数量也仅仅只有六百多,战马不过千匹,因此这十多匹马是曹仁军中全部。 沈晨目光扫视,只看到一个士兵在守着马匹,或许对于曹仁来说,留下一名士兵的意义就是防止马匹挣脱缰绳逃跑,毕竟整个村子都要被屠杀了,也不会有活人过来偷盗他的战马。 但在这一瞬间,沈晨的眼睛都红了起来,仇恨带来的愤怒让他浑身都开始颤抖,低头在地上搜寻,找到了一块大约有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捡起来感觉最少有三四斤,跟一块转头差不多,而且比砖头还好握。 那士兵此时正站在驿道边,目光看着村南方向,那边正在大屠杀,浑然不知道身后已经有一个人影悄悄靠近。身边的战马似乎颇为灵性,轻轻地打了一个响鼻,却并没有惊动这名看戏入神的士兵。 沈晨高高将石头举起来,现在曹操只有少数心腹将领才有头盔和甲胄,普通士兵自然不可能有,只是穿着黑色军服,头上也没有头盔,可他发现自己太矮了,砸不到对方的脑袋。 正心急如焚间,那名士兵也是自己要死怨不得谁,或许是站得太累,干脆坐在了田埂边。八岁的沈晨看准了时机,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纵身跃起,猛地砸下。 “砰!” 坚硬的石块与士兵的后脑勺碰撞在了一起,士兵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砸昏,脑袋一歪垂倒在地上。 沈晨大口呼吸,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然后跨坐在士兵的身上,继续用石块不断地砸。 一下,两下,三下。 目标全是人脑最脆弱的后脑勺和太阳穴,差不多砸了十多下后,他的身上已经被迸溅的鲜血染红,地上士兵的脑袋连脑浆都已经流出来,显然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少年此时已经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将石头扔开之后,翻身躺在地上不断喘息。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他知道这绝不是最后一次,因为在这样的乱世沈晨已经见过太多的尸体,甚至也有从青州跑来徐州的流民想劫掠村庄,被村人用简陋的农具和菜刀砍成了尸块,道路边偶尔看见死尸也并不稀奇。 在如今这个世道里,要想不被别人杀,那就只能去杀别人。把所有要害自己性命的人除掉,再团结一群可以帮助自己的人,那样他的生命才能够得到保障,就像曹操他们这样的人一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村南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沈晨也已经恢复了理智,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眺目望去,远方曹军杀完人之后,又开始在村南纵火焚烧。 他顾不得手部酸痛,来到栓住马匹的亭边,这是每个乡村聚落道路边的凉亭,平日里来往黔首百姓或者本地农夫耕作后休息时所用。 马匹们被缰绳拴在了凉亭柱子上,沈晨没有带刀,只能一个一个地去解绳索接扣,非常麻烦。 而且战马都已经被驯服,即便是被解开绳索也不会立即就走,沈晨不得不用死去士兵放置在旁边凉亭照明的火把去烧马匹的尾巴,逼着它们四处逃窜。 一直到放到了第六只,远处杀人放火的曹军终于发现了端倪,大喊大叫地向着这边冲来。 沈晨不会骑马,但此时也是赶鸭子上架,站在凉亭的椅子上跳到了一匹马的后背,拉住缰绳调整马头的方向,双腿不断踢着马腹,左手拍打马臀。 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以前确实没骑过马,可不管是影视剧还是穿越之后,看别人骑马的次数非常多,也让他学了点本事。 那匹战马接收到指令之后飞速奔跑,远远地甩开追兵,向着东方缯亭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十七章 仇恨 时至深夜,从缯亭乡间,十多匹快马疾驰。 虽然天色很晚,道路看不清楚,但远处的山火染红了半边天,即便隔着十余里之外都能看见。 在月光以及火光的映照之下,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四人风驰电掣一般往那边赶。 到了半路,前方忽然马蹄声渐近。刘备和张飞都是幽州人,太熟悉马匹奔跑的声音,几乎立即勒住战马,驻足观望。 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一匹马疾驰在前,后方还似乎有追兵,只是即便是借着火光,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特别是关羽喜欢晚上点烛火看春秋,有些近视,只能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愈来愈近。 “主公,好像是那位小先生。” 赵云的视力最好,离着约半里地,借着远处山火冲天亮光,看到了马匹上沈晨的身影。 此刻沈晨不断地拍打着战马臀部,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没有马镫想要骑着马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但这其中也有一定心理因素,实际上只要克服了害怕、畏惧等情绪,牢牢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上,就能够骑着马奔跑。 后世小学生骑马上学的视频不知道是段子还是真事,可人家确实骑马飞奔,而且还是小女孩倒着骑。 沈晨远没有人家那样的马术,但他很聪明地死死抓住马鞍,双腿紧夹马腹,利用马鞍上的金属环扣作为支撑点,即便再如何颠簸也没有把他颠落下去。 虽然感觉脑浆都快摇出来了,不过状态上来了后,就越骑越稳当,借着先发的优势,一开始把曹仁的追兵甩在身后。 然而他也一直不敢全力催促马匹疾驰,基本上都是一路小跑,速度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等到跑出了缯阳聚,进入到缯亭境内的时候,身后的追兵已经慢慢追了过来,他当时放走了五匹马,自己骑了一匹,还剩下八匹,现在都在身后跟着呢。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前方忽然又传来马蹄声,沈晨却愈发冷静,抬起头眺目去看,他知道曹军不可能出现在剡县来的方向。 因为曹操心急火燎地要回兖州去和吕布决战,绝不会还在剡县留守人马,那无疑是最愚蠢的决定。 所以从剡县方向来人,很大概率是陶谦的部队,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刘备。 “小先生!” 刘备的声音远远传来,沈晨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两边双向奔赴,很快汇聚在了一起。 然而沈晨为了甩脱追兵,一直在让战马加速,自己则趴在马鞍上,一旦松手去拉紧缰绳,很有可能会被马匹甩下去,因此一直不敢勒马停步。 好在赵云在离近之后发现了端倪,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动作,再侧身一个上马动作,一边搂住沈晨,一边迅速牵扯住绳子。 “吁!” 赵云勒住马匹,同时一弯腰一伸手,将沈晨放到了地上。 “多谢!” 沈晨满脸是血,目光中充满了平静。 可正因为太平静了,才宛如暴风雨之前一般酝酿着怒火。 身后追兵已过来,远远的听见了这边骑马奔腾的声音,也看到了这边的火把。 曹仁立即命令士兵停下,因为之前沈晨放走了六匹马,他自己又骑走了一匹,所以剩下的马只有八匹。 而远处的敌人看起来颇多,借着火光隐约能看到十余匹马,也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目前徐州的曹军只剩下曹仁一支部队,曹操作为兖州牧都没有多少匹战马,对方有马就说明一定不是普通乡民,至少也是陶谦的正规军。 因此曹仁见到忽然出现的骑兵之后也不敢再继续追击,而是喝道:“走!” 八名骑士调转马头就走。 此时双方距离约有半里,也就是大概二百多米的样子,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在缯阳聚山火的映照下,隐约见到远处人影闪烁。 见对方离开,刘备连忙开口询问道:“小先生,我见缯阳聚突起大火,发生了何事?” 沈晨略微有些沮丧地回答道:“是曹操派人袭击了我们村庄,满村的人皆遭到屠戮,我侥幸逃出生天。” 他的有些低沉和略带了一丝悲伤,但谁都能够听得出来悲伤当中还压抑着某种怒火。 “什么?” 刘备大惊道:“曹操怎么能如此?身为兖州牧,朝廷大员,居然暗夜派人袭击村庄?” 沈晨肃然拱手道:“还请玄德公救我父母,此恩情必永记于心!” 刘备沉声道:“小先生放心,我既然是陶公请来襄助徐州,就必救徐州百姓于水火,云长翼德,你们随我前去,子龙留下保护小先生。” 沈晨摇摇头道:“我也要与玄德公同去,曹军已经焚烧了我家乡村聚,不见到父母我不能安心。” 这个要求其实有点过分,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沈晨还只是个八岁幼童,赵云要一边护着他一边和敌人战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因为要顾及沈晨而受伤甚至送命。 但沈晨也是没有办法,父母生死不知,村庄那边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更重要的是他去的话还能够担任向导,为刘备他们带路。 不然的话刘备最多到缯阳聚,黄门亭的其它几个村聚他们不认识路不可能过得去。 “子龙!” 刘备听到沈晨的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向赵云。 赵云灿烂微笑道:“包在我身上。” “那就好。” 刘备点点头,看向沈晨道:“小先生,就由子龙来照顾你。” “多谢子龙叔。” 沈晨又认真向赵云拱手,赵云今年27岁,称呼他为叔并无不妥。 当下几人重新上马,向着追兵的方向疾驰而去。 奔驰了大概约四五里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缯阳聚,此时大火漫天,天地间都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天空弥漫着无数的灰烬,到处都是烧毁的房屋,残垣断壁,田间的也成为一片荒土。 沈晨目光中充满哀伤地看着这一切,这是生他养他八年的土地,如果抛弃掉前世穿越带来的记忆,那么这里就是大汉沈晨的家乡。 可现在,家乡的人变成了尸体,草木变成了飞灰,房屋和田地付之一炬,就连幼年常去的桑林,也变成了熊熊烈焰。 除了草木焚烧的味道以外,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许是哪位族叔或者亲朋的尸骨,也许是缯阳聚上百位枉死怨灵的忧伤。 沈晨在这一刻忽然软软地跪倒在地上,得知曹操要血洗徐州他没有哭过;村里人不信他的话也没有哭过;就连后背之前被大火烧灼,现在还传来剧烈疼痛,亦没有让他痛哭。 但如今泪水像是一颗颗珍珠一样顺着脸颊往下落,他瘫软跪坐在地上,掩面低声抽泣。 这里逝去的,是他曾经的亲人,朋友,族裔。 昨天之前,他们见到他都会亲切地打着招呼,有些人会叫他叔父,有些人会唤他阿晨,甚至还有人打趣要把女儿嫁给他。 七叔家养了一些鸡,以前每年杀鸡的时候都会叫他过去。五叔家曾经摔死过一头牛,最好的牛肉都留给了他。大伯最疼爱,得知沈晨爱看书,宗族典藏的书籍一股脑儿送到他的手里。 现在。 都变成了灰烬。 “唉。” 刘备轻声叹了口气。 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太多。 关羽目光望向别处,他不忍看这种悲伤。 赵云轻轻抚摸着沈晨的后背,低声道:“小先生......” “我.......我没事。” 沈晨擦了擦眼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艰难,可终究是立了起来,脸色依旧哀伤,但目光中已是多了一份仇恨。 刘备冷厉道:“小先生,曹军肯定跑不远,我们追上去为汝报仇!” “且慢!” 沈晨摇摇头道:“玄德公不急,还请缓缓跟在曹军身后即可,现在莫要立即去追赶。” 刘备问道:“为何?” 沈晨说道:“我族在兰山聚附近一带训练乡兵,这边的动静很大,那边不可能不察觉,必然严整队伍前来查看,半路遇到曹军,可以阻拦,此时玄德公再从背后突袭,前后夹击,曹军必败!” 缯阳聚漫天大火染红了半边天空,黄门亭西北方向的几个村落只要半夜有一个人看到这边的情况,立即就会敲锣打鼓,惊醒所有的乡民。 只是半夜三更,乡民临时组织起来速度肯定会很慢,因此不像刘备他们一样直接就已经来到了缯阳聚。 但现在曹仁才刚往西北逃窜,如果刘备去追,他们十多个人就要面对大量的曹军。 沈晨不知道对方具体来了多少人,但数量肯定不少,即便刘关张赵再能打,对方人多势众,加之天色太暗,黑夜当中也不好施展。 所以稳妥起见,应当与黄门亭组织的乡兵一同进攻最保险。这样不仅能够保证刘备他们的安全,同时也能够保证前后夹击之下,让来犯的曹军一个都不可能逃回去。 这是老成之见,刘备当即点头同意。众人再次翻身上马,催促着马匹往前追赶,顺着曹军来的方向,追了约四里地,终于赶上了逃窜的曹操士卒! 第十八章 前后夹击 当缯阳聚大火燃烧的时候,黄门亭的乡民们确实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他们以为走了水,立即敲锣打鼓,组织人来救援。 结果还在半路上,最先被安排去缯阳聚看看情况的乡民就满脸惊恐,如疯子一样跑回来,嘴里还大叫着屠杀。 很快众人才得知真相,居然有一支贼寇在缯阳聚肆意杀戮,整个村子都被杀光了。 瞬间黄门亭的所有乡民都沸腾了起来,消息报告到了邓沈二氏族老那里,诸多族老也是立即命令乡兵组织起来准备抵御敌人。 汉人素来武德充沛,民风彪悍。特别是青州徐州之地,一直以来都有非常不错的兵源,如西楚霸王项羽就是徐州人,在汉末属于徐州下邳下相县,后世为江苏宿迁市。 闻知有贼寇肆掠乡野,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乡老们还是迅速组织起族人。很快这次被挑选为族丁的二百余众就聚集起来,由邓沈族人率领。 指挥者是邓茂的长子,名叫邓昭,今年三十四岁,早年曾经跟随张温前往西凉与韩遂马腾作战。虽然只是个普通边卒,但与沈真一样,有过上阵杀敌的经验,因此被挑选为族丁头目。 汉时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什为一队,两队为一屯。一屯为一百人,沈真和另外一位邓氏族人为屯长,三个人急匆匆各自前往宗族祠堂,令族丁们取武器准备作战。 等到曹仁屠杀了缯阳聚,发现马匹被沈晨放走之后,追杀沈晨。中途遇到刘备等人,立即选择撤离的时候,邓昭等人已经命令二百族丁,往缯阳聚出发。 双方刚好在中途半路相遇,曹仁远远观望,就看到前方道路上出现了大批人马。 除了邓昭沈真等族丁以外,其余黄门亭乡亲亦赶来助阵。 只是大部分族丁以及前来助阵的乡亲百姓都是凭着一腔热血,手中的武器装备极差,跟早期普通黄巾军差不多。 有用耙子的,用锄头的,用扁担的,用青铜刀的,装备最好的就是几柄细长剔骨菜刀。 汉代的铁器非常缺乏,且盐铁矿产被国家专营,民间留存的铁器非常少。百姓生活用的农具、厨具很多都是石头或者青铜器。 如石锄、石刀、石耙、青铜农具、青铜刀具等等,能够拥有一柄铁器菜刀都算是乡里最富裕的家庭。 这一点在后世很多汉墓出土的资料都有记载,如《庖厨图》里就有青铜刀。 邓沈二宗族变卖家产,大量收购生铁熟铁打造武器,可惜这年头铁是战略物资,即便是想尽办法,所得也不多,因此真正形成的战斗力其实非常有限。 不过由于天色太暗,曹仁只能看到远处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闪烁,还有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一时间惊疑不定,不敢向前。 但很快曹仁就意识到对方不可能是什么强大的敌人,因为陶谦的军队在剡县,即便是从剡县过来,数十里地也不可能顷刻间赶到,所以这些人顶多就是附近乡勇,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曹仁便立即下达命令道:“诸将士听令,前方不过是些乡民而已,正好全部杀个干净,免得我们一个一个乡聚屠戮,正好省事!” “唯!” 曹军皆是百战精锐,士气恢弘。 黄门亭乡勇族丁冲在最前面的便是手里有正经东汉环首刀的族人,这些人基本都是当过兵,训练有素的边卒出身,虽然人数不多,却极为悍勇。 在他们的带领下,身后的黄门亭乡民百姓也如潮水一般向着曹军涌去,他们的人数超过了四百人,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 “杀啊!” “给族人们报仇!” “一个都别放跑了他们!”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怒吼之中,双方终于撞在了一起。 初一相遇,两边都出现了第一波伤亡。 虽然乡民们武器不好,但曹军也没有甲胄,最前排大家都是军人,一样的环首刀,砍在人身上一样会死。 只不过由于曹军都是当打之年的精锐之士,而黄门亭乡民最前面的基本都是退伍老卒,年龄大的已经四十余岁,年纪小些的也有三十多岁,久不上阵,生疏不少。 所以双方相碰之后,黄门亭乡民的伤亡更大。四十多位冲在最前面的战士,顷刻间就倒了差不多一半,而敌人则只损失了十余人,差距还是比较明显。 沈真作为屯长也冲在了最前头,在一名族兄的掩护下,从侧翼偷袭一名曹军士兵,一刀捅穿了他的腰子,那曹军士兵倒也凶悍,左手握住刺入身体的刀刃,右手反手一刀对着沈真脑门劈来。 也算沈真常年进山打猎还保持着身手,持刀刺进去被对手抓住刀刃拔不出去后,当机立断撒手后撤,躲开了这一击,旁边族兄趁机砍在了那名曹军士兵的脖子上,结果了他的性命。 下一刻左侧另外一名曹军就扑了上来,沈真此时手里没有武器,族兄才刚抽刀来不及反击,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几名乡勇用手里的耙子和锄头抡起来就开始往敌人脑袋上砸。 说实话,论起杀人效率这些乡勇民夫肯定比不得曹军,可论起乱战这些曹军还真没办法。因为汉代的环首刀制式其实不长,大概在八十厘米到一米二左右,属于中等长度的兵器,跟枪矛之类的长兵器没法比。 而乡勇们手里的锄头、耙子明显就比环首刀长一截,多在一米五的长度,有些用于晾晒的长尺钉耙甚至能达到两米以上,虽然不像猪八戒的钉耙能有三米,却也占了长兵器的便宜。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正面遇敌的时候敌人没法攻击到你,你却先能攻击到敌人。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农具往曹军头上招呼,颇有些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味道。 只是正规军和乡勇农夫的差距就体现在军队配合和素质上,沈真能够和那位族兄配合是两个人都打过仗,甚至还一同入伍出生入死。 反观其他农夫就是随意乱砸,场面十分混乱。片刻功夫曹军适应下来,两两配合,乡民们伤亡就大了很多。 往往需要死三到四个人,才能杀死一名曹军士兵,这在冷兵器时代很难想象。 眼看乡民们交战不利,已经有崩溃的迹象。 曹军身后,忽然马蹄声传来。 “燕人张翼德在此,黄门亭的乡亲不要怕,陶使君的援军来了。” 张飞由于嗓门极大,被安排了稳定军心的工作。 远处乡勇们一个个战死,后方的乡民本已胆怯,忽然闻援军到来,邓昭大喜,怒吼道:“乡亲们,援军来了,杀了他们为族人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杀光他们!” “冲啊!” 乡民们勇气顿生,怒吼着再次向前冲锋。 曹仁眉头瞬间皱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群乡民困住,眼看身后追兵过来,咬牙道:“杀光他们!” 然而曹军士兵也不是铁打的,他们半夜突袭数十里,又在缯阳聚烧杀抢掠,体力消耗很大。 现在又遇到黄门亭乡勇们纠缠,一个个力气衰弱,挥舞屠刀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而身后的刘备带着十余骑兵虎入羊群,直接突袭了曹仁后方。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宛若猛虎下山,左右挥舞刀枪剑矛,顷刻间就斩杀了十余人,继续向前猛冲。 沈晨在赵云的保护下,于战场最直观地感受到顶尖武将对于普通士卒的屠杀有多厉害。 赵云在冲入战场之前,就已经先观察了局势,自己冲的方向有四名曹军以品字形战力,左右两侧各一人,后方还有两人并肩靠拢。 这是很典型的口袋阵,如果赵云选择直接突入进去,左右两侧的曹军会分开让他突进来,此时中间两人佯装进攻,实际上却是掩护两侧的曹军,有人会刺马,有人会偷袭侧翼。 然而赵云却根本不上当,偏转马头先刺右侧那名曹军。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赵云出枪速度如此之快,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被刺穿,鲜血砰的迸溅出来。 下一秒赵云连看都不看结果,拔枪又刺向左翼,然后枪势再如闪电,如同画师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星星点缀,为那副傲雪冬梅染上一抹鲜红。 沈晨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阿斗的快乐。 虽然身前有个人,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赵云的动作,身法和枪法无比娴熟,再加上优秀的马术,让他轻轻松松,就瞬间杀死了四名敌人,甚至还游刃有余。 不止是赵云,关羽张飞,甚至是持双股剑的刘备,手中雌雄剑若龙蛇起舞,每次挥洒之后,必带走一条性命,将曹军杀得七零八落。 幽州骑兵跟在四人身后同时冲锋,曹军的后方阵线顷刻间被瓦解,不过短短三四分钟时间,就死伤了四五十名士兵。 “曹仁!” 刘备远远见到乱军当中,有一人面孔极为熟悉,定睛一看,大怒道:“你还敢来犯?” 之前双方于兰陵县血战,刘备先破曹仁而后败,双方打的是几千人的小规模战斗,乱军当中曹仁和刘备最近的时候还交过手,若非亲兵相救,他早就被关羽剁成肉酱。 却是没想到夜半三更,曹仁居然偷偷跑来了黄门亭屠杀乡民。 关羽眉头一皱,冷哼道:“曹仁,上次侥幸让你逃脱,这次吾必让你丧命于关某刀下!” 曹仁万万没想到身后的追兵居然是刘关张,之前交战的时候就知道三人之悍勇,即便是已方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还差点被刘备的杂牌军击败,因此吓得魂飞魄散,拍马便走。 其实这个时候败局也已经定了,他的前路被乡民们堵死,后方刘备的十多名骑兵冲阵,导致后方大乱,他总共也就不到二百名士兵,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 再打下去不可能反败为胜,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做出决断,果断舍弃了士兵,带着身边还能骑马的数名亲卫掩护着他杀出重围想要逃跑。 而刘备关羽张飞赵云眼见一条曹军大鱼孤身犯险,自然不愿意放他逃脱,因此也是舍弃了继续砍杀小卒,拍马向他追去。 第十九章 突变 黑夜当中,数名骑兵疾驰在官道上。 本来这样的夜晚不适合马匹驰骋,哪怕正是夏日,天朗气清,月光皎洁如水,能见度非常高。 但夜晚终究是夜晚,能见度高不代表马匹就能够肆意飞奔。 因为马是天生的近视眼。 虽然由于马的眼睛长于脸颊左右两侧,使得它们拥有惊人的视野范围,就像是安装了两个后视镜一样,可以看清楚身后的情况。 它们唯二的视野盲区就是鼻尖所对的正前方以及臀部所对的正后方。 白天的时候马可以一边奔跑一边低头看路,可夜晚来临,视野受阻,近视模糊的情况下,人看前面的路是月光照亮的银白色一片,而马的视野里则是黑乎乎一团。 可得益于曹仁放火烧村,把缯阳聚附近尼丘山以及缯山余脉的一些丘陵点燃,山林熊熊烈焰燃烧,离着几十里外都能看见冲天的火苗乱窜。 原本暗淡的道路被火焰照得明亮,曹仁等骑士纵马驰骋,一路往北奔逃。刘备关羽等人在身后狂追,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月光下,看着已经不足二十丈远的敌人背影,甚至能够看到曹仁时而扭头回看,狰狞中带着一丝惶恐的脸色。沈晨心中的怒意没有一丝减少,反而如喷薄而出的火焰,双目已是赤红。 这个历史上名垂千古的曹魏将领,在人们的心目当中是勇猛的战将,最擅守的奇才。无数人视他为英雄,认为他乃是曹魏半壁江山,若无曹仁,襄樊必破。 但在此时此刻,沈晨没有对他有丝毫敬意。 因为他除了是曹魏最优秀的将领之一以外,同时也是个残忍到极致的刽子手,曹操屠杀徐州,屠杀宛城,皆有他的一份。 世人对他的吹捧和追随,沈晨不管,无非是立场不同,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罢了。 那些人没有做过徐州百姓,没有当过被曹操屠杀的下邳五县县民,又怎么知道泗水的河有多冷,怎么知道自己的血能否把整个河面染红,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尸体可以把整条河流阻塞呢? 而沈晨现在却是亲自面对着曹军的残暴,所以他的立场就站在了屠杀者的对立面。 若面对一个要杀死他的敌人还存在着敬佩而无恨意,那徐州和宛城无数枉死的幽魂们,又该向何处去伸冤? 至少如今沈晨就没有一丝一厘对曹仁的赞赏,这一刻他只想生撕了他,把他的头颅砍下来高高挂起,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以此来祭奠缯阳聚死去的乡民。 “曹仁,受死吧!” 关羽和张飞的身体最重,马匹不堪重负速度快不起来,唯有刘备较为轻盈,且骑术最佳。两人离得越来越近,不足一丈远,他就怒吼着持剑斜刺。 危急关头,曹仁右侧疾驰的亲卫来不及帮忙阻挡,居然一咬牙,整个人飞扑出去,一头撞在了刘备剑上,硬生生把这一击打偏。 “好死士!” 面对这种忠心护主的死士,刘备也是夸赞一声,手上功夫却不慢,收招改刺为砍,居然在半空中,将那名飞扑而来的死士硬生生给劈落了下去。 这一劈可不简单,不仅对自身手速、招式、技巧的变化,同时最考验的就是人的腕力。 曹仁这位亲卫自身有百十来斤的体重,加上跳跃产生的惯性冲击,如果是一般的铁剑砍下去,很有可能直接折断。 就算不折断,普通人的腕力不够,很有可能劈不下去,让敌人的身体撞上自己的马,扰乱追击速度。 但刘备自身剑术非凡,双股剑又是神兵,再加上腕力能够分开关羽和张飞角力,竟是在半空中把敌人劈落下去,让他没有撞上自己的马匹,可谓是非常恐怖的实力了。 而这还只是刘备,刘备只能算二流武将水准,达不到一流和超一流的层次。关羽张飞赵云三人,却是响当当的超一流。 由此可见像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对于普通士卒来说,到底是怎样噩梦般的存在。除非是大规模数百上千人的军阵合围,普通数十人面对他们,就是砍瓜切菜般简单。 不过虽然刘备很巧妙地化解了这一飞扑,马匹却不得不降速,他本人也失去了重心,短暂地无法控制马匹,导致曹仁拉开了一段距离,逃得远了一些。 双方一追一逃,又跑了约四五里地。曹仁毕竟是数十里奔袭而来,马匹休息得不够,体力渐渐不支,无论怎么抽打,速度越来越慢。 “莫非我就要死于此地了?李乾呢?我安排他接应,为何还不来此?”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周围的亲卫不断为了他阻拦敌人而送命,人数已是越来越少,曹仁心中恐惧感愈发深厚。 然而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追兵迫近已是十分焦灼,曹仁胯下战马倏地马失前蹄,因夜幕太黑,踩到了驿道坑中,栽倒在了地上,将他掀翻。 周围亲卫见此情形,一边焦急地喊着将军,一边纷纷停下来调转马头,快速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保护起来,只是他们的人数已经只有五人。 看上去比刘备关羽张飞赵云还多一人,可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能形成正比,死神的屠刀已悄然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曹仁,你死期将至了。” 刘备看到这一幕,大笑起来,勒马降低速度,现在敌人已是困兽之斗,他一个人冲锋在前难免怕被对方以命换命,先等二弟三弟和子龙跟上才是正道。 三人相距也不远,前后之间只隔了数十丈,最后的是关羽,他身高有两米多,体重二百多斤,普通的战马驮他奔跑确实不堪重负。 然而就在这混乱以及千钧一发之际,夜色当中,一支利箭陡然射来,如鬼魅般划破虚空,向着最前面的刘备射去。 叮! 刘备视力极为,他的箭术亦是超群,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以双股剑磕碰击飞。 下一秒,远处就有人喝道:“曹将军,坚持住,李乾来也!” “杀啊!” “救将军!” “快快快快!” 身后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李乾接应的部队来了。 “哈哈哈哈!” 曹仁顿时燃起生的希望,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喝道:“刘备,想杀我,你做梦!” 刘备焦急勒马回头去看,之前大家追逃之时,由于关羽和张飞身体太重,马匹速度跑得不够快,此刻只有赵云跟了上来。 “主公!” 赵云来到近前,远远见到前方漫山遍野的火把涌来。 曹仁不蠢,他这次出来其实只是为了杀沈晨,所以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只带了两百士兵。 但在黄门亭以北,还安排了李乾布置一千人接应,怕的就是惊动陶谦的部队。 只是陶谦的部队没有惊动,反倒惹来了刘备等人,还有黄门亭居然自己组建了族丁护卫,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好在后手安排妥当,关键时刻救了命。 “赵叔,快杀了他。” 此刻沈晨也和赵云一起赶到,见此情形,连忙央求赵云出手。 赵云催马扑上去,曹仁的四个亲卫立即舍身来挡,远远的又是几支利箭过来,把本打算上去帮忙的刘备给逼退。 远处李乾和十多个骑马的士兵飞速赶来,他们的速度最快,远远地拉下了后面步兵一大截。 很快双方纠缠在一起,刘备和赵云奋力杀死数人,而曹仁已经翻身上了旁边一匹亲卫的马,调转马头跑出了大概十多丈,不断喝着后方士兵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关羽张飞终于赶到,加上刘备的十多名随从骑兵,双方厮杀一阵,李乾被逼退开,正要继续追击,后方大军已经赶来。 “可恶!” 沈晨双目赤红,万万没想到功亏一篑,曹仁居然安排了人手接应。 “哈哈哈哈哈。” 曹仁放肆大笑,忽然瞥见远处白马银枪将身前还坐着个小孩,凝神望去,大吃一惊道:“沈晨,你是沈晨,你竟然没死!” 此时双方已经分开,离着七八丈对峙,沈晨漠然地看着他,冷冷说道:“你很希望我死吗?” “一开始不想,大兄想见见你。” 这个时候了曹仁也懒得编假话了,因为都已经打成这样了,也没什么意义。 沈晨想了想,点点头道:“曹操确实是个枭雄,看来是发现襄贲人都去逃难之后,得知是我出的主意,想把我掳去兖州,后来吕布来袭,怕我被陶谦所得,便派你来杀我以绝后患是吧。” 曹仁大笑道:“哈哈哈哈,大兄说得没错,你这小孩果然是一个后患,可惜啊,若非吕布那厮,我早就已经将你带到大兄面前了。” “无妨,你今天让我杀了,来日我再送曹操去,百年之后我们终究会在地下一起相遇。” 沈晨目光中已经露出凶厉的光芒,恶狠狠地道:“到时候相信徐州被你们残杀的数十万百姓,很乐意在幽冥与你们见见面,好好聊一聊你们带给他们的痛苦与悲伤!” “杀我?” 曹仁左右看看,看到自己伏兵慢慢就位,冷哼道:“你先看看自己吧,今天刘备和你,谁都走不掉。” “是吗?” 沈晨目光微微向右瞥去,赵云悄悄摸向腰间,他手中除了银枪以外,腰上还有一柄短剑,借着黑暗,他想试试能不能投掷过去把曹仁给杀死。 但还未等他出手,就听到后方浪潮涌动。 “杀啊!” “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 “一个都别放过!” 黄门亭的族丁们在刘备他们的帮众下,杀光了溃散的曹军,赶来相助了。 第二十章 仇深似海 场上陡然变故显然令人意想不到,曹仁大惊不已。 黑夜当中他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再加上之前被追杀已经吓破了胆子,当即喝道:“李乾,你殿后,先撤退!” 沈晨早就注意到了赵云已经握紧了腰间的短剑,立即大喝道:“子龙叔,就是现在!” 赵云瞬间抽出短剑,左手用力一掷,短剑如流星般向着曹仁的背后射去,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远,曹仁只逃出了十多丈,大概也就二十多米的样子。 现在曹仁上马想要逃跑,可马匹哪那么快提速上去? 那短剑射得飞快,径直向着曹仁的后颈奔去。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利刃破空袭来,在关键时刻,曹仁居然硬生生偏了一下脑袋。 “啊!” 惨叫声响起,黑夜当中也不知道那短剑射中了哪里,但曹仁还在疯狂奔马继续逃窜。 他的身边李乾等人连忙组织起士兵准备御敌。 其实刚开始李乾赶过来的时候阵型就很散乱,再加上李乾救曹仁心切,只带了十多名骑兵快马过来,导致队伍前后脱节。 所以他虽然有一千士兵,但前后距离拖得很远,比如身边就不到百人,其余人则如火龙一样连绵在身后。 此刻临时组织起阵型,刘备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击破敌人的机会,挥舞着双股剑道:“杀!” 关羽和张飞姗姗来迟,他们的马匹实在不是什么好马,不太能驮得动他们。 听到此话,立即二人也是立即领着骑兵们杀过去。 不过虽然双方厮杀,实际上还是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带着十多个骑兵随从与李乾带着的百人左右的卫兵交战。 包括黄门亭族丁在内,都离得很远。 因为这是在平原旷野上,喊叫声可以传很远,明明听起来声音很大,但可能隔着一两里地,短时间内双方都不能立即赶到。 很快刘备他们与李乾等人厮杀一阵,把李乾杀退,但曹仁却已经趁此机会逃到了百丈外。 这个距离想追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刘备等人还是想策马前追赶,哪知身后响起沈晨的声音:“玄德公,不要追了。” 刘备勒马停住,前方人影绰绰,李乾的大部队已经接应了过来,他和关羽张飞即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便摇摇头道:“可惜让他跑了,不然拿曹仁脑袋祭奠徐州亡魂也好。” 沈晨却沉声道:“无妨,这次就算先收些利息。” 他的目光放在地上。 月光下,地面赵云的短剑上沾染了鲜血,一旁还有一只被利刃割下来的耳朵! “哈哈哈哈!” 曹仁癫狂的大笑再次传来,远远的在旷野回荡:“刘备,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沈晨,这次让你侥幸逃脱,下次我必屠灭你全族!” “曹仁,你给我听着!” 沈晨放声怒吼道:“我沈晨,与你们曹氏,誓不两立,终有一日,我要拿你和曹操的人头,去祭奠徐州数十万百姓!” “做梦去吧。” 声音越来越远,李乾军队的脚步声和呐喊声则越来越近。 看着远去的曹仁背影,沈晨目光要喷出火来。 “唉。” 刘备叹息道:“走吧。” 四人勒转马头,向着黄门亭的方向离去。 远处的山火还在继续,曹仁带过来的二百亲兵已经全军覆没,但黄门亭的乡亲死伤也不少。 第二天白日,整个黄门亭都处于一片哀伤当中,昨日清点了一下,缯阳聚三十七户,一百七十多位村民,只有四十余人活了下来,其余皆遭到了屠戮。 还有族丁乡勇,在与曹仁军队的战斗当中,也死伤了一百多人。这样整个黄门亭一千多村民,一夜之间,三百多人死去,少了四分之一。 其中一半都是年轻村壮劳动力,对于整个黄门亭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将来即便是迁移至南方,也缺少劳动能力。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全歼了曹仁的士兵之后,他们留下来的武器装备,正好弥补了族丁缺少武器的问题。 这样再稍微训练几日,宗族南迁的事宜,就更加快了几分。 只是宗族陡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家家户户悲恸哭泣,有些家庭几乎被灭了户,顺着黄门亭范围十里的左右数个乡聚走去,缯阳聚全村灭绝,其余乡聚亦是哭嚎不断,遍挂素缟。 邓洪昨日刚好留在了邓氏老宅与几位长兄商量一些田产变卖的事宜,躲过一劫,此刻召集邓沈二氏族老,以及沈晨等一部分参与人员,商量会议。 邓家老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有几户家中死了亲眷,脸上还挂着泪痕,邓昭昨天也受了伤,包裹了纱布坐于席上。 他环顾四周,看到众人一脸悲戚,长叹了一声道:“幸好有沈晨提醒,躲过了之前的屠戮,这次曹军报复,显然也是因为沈晨提醒乡人逃难而来,若非阿晨,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是啊,阿晨,此番还是多亏了你,这下乡亲们对于迁移南下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吧。” 长者邓茂给会议定了个基调。 邓昭的话是先把沈晨的功劳确定下来,邓茂则是要把宗族迁移的事情彻底定下来。 别看之前他们躲过一劫,但整个黄门亭乃至于邓沈二氏某些族老对于迁移的事情,还是不能下定决心,这些天来拖拖拉拉,也未尝不是因为舍不得财产的缘故。 正所谓人离乡贱,故土难离,普通一个村庄几十人都可能会勾心斗角,更别说黄门亭数百户上千名百姓,意见不统一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邓茂邓昭等邓沈族老还算明事理,知道如果不想办法离开中原这个战争泥潭,到时候全村乃至于全亭都会死。 所以才利用乡老的权威强行把大量反对声音压过去。 但昨日的事情就已经在告诉大家,单纯地以为曹军走后就安全了是不可能的事情,曹操只是短暂的离开,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如果不想死,就必须要走。 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即便是再难以割舍财产田地,也必须做出决断。不想走也可以,留在这里自生自灭,至少邓沈二族一定会搬迁。 “唉,这乱世啊,我等也不得不迁移了。” “原本还想心存侥幸,但曹贼不会善罢甘休,他对陶使君恨意太深了。” “陶使君即便杀了他父亲,他又何必牵连我等乡民呢?现在乡民们死伤惨重,又迫得我们被迫迁移故土,唉,那曹贼.......” 各宗族乡聚村长以及乡民代表一个个都是失魂落魄,让他们离开家乡,去陌生的土地生存,会失去很多东西。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苟延残喘、尊严......但不管怎么样,哪怕屈辱地活着,也总比丢掉性命要强。 见众人悲戚,邓茂沉吟道:“诸位也不要太担心,南阳是我邓氏祖地,虽然大部分族裔皆已经迁走,但还是有少部分留存下来,此番我们前往新野,正好认祖归宗,应当是能有一席之地生存。” 当年邓氏迁移故土的时候是汉安帝延光三年的事情,也就是公元124年,距今刚好是70年。邓茂今年57岁,并没有经历过宗族迁移,但他的父辈和爷爷辈经历过。 在邓太后病亡之后,宦官江京与汉安帝乳母王圣、中常侍樊丰等人诬陷西平侯邓弘,将他废为庶民,又陷害邓氏宗族,邓氏因此衰落。 那时邓氏主要有两支,一支是洛阳邓氏,在京城为官,宗族数量不少。另外一支则是老家新野邓氏,守护祖地。 邓弘被废,邓氏被陷害之后,两支宗族皆选择了大规模迁移,如今的襄贲邓氏就是出自新野邓氏的一支,当时迁移的族人有一百多人,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丁口翻了一倍。 像他们这样有世家底蕴的大族,都有族谱。 邓茂觉得,现在南阳正被刘表占据,回到新野之后,拿出族谱认祖归宗,也许就能够分到土地重新开始。 不过邓茂其实也只是安慰一下大家,虽说他们确实是新野邓氏出身不假,但毕竟已经离开家乡不在故土,人家会不会认他们还是未知数。 何况如今这个乱世物资本来就十分短缺,他们这些人的到来会挤占当地人的生存资源,搞不好回到故乡,人家不会接纳他们。 但其他人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听到邓茂的话,以为前往荆州之后生存会有着落,一个个喜笑颜开,气氛也好了不少。 大家便开始商议如何回到村聚劝说村民离开,同时还有村聚田土、财物集中贩卖和整理的事情。 那边大家还在商量这事情,沈晨则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他在想一件事情。 曹仁虽然可恶,但幸好昨日没有伤害到他的性命。 因为目前在徐州的刘备还不值得辅佐,心性、城府、想问题的方式还是太过简单,还没有成长到一定地步。 所以需要给他时间来进步。 按照历史进程,刘备在徐州会遭到吕布、袁术的轮番进攻,最终不得不逃离徐州,前往许都。 很多人以为他当时去许都是依附曹操,但实际上那时汉献帝刘协已经在许都,刘备去许都投奔的其实是汉献帝刘协,而非司空曹孟德。 当时刘协还是有一定实权的,因为在刘协到达许都之后,很多名门世家豪强以及各路名士纷纷前往许都投奔,保皇派的势力非常大,甚至许都皇宫的宫门宿卫都被刘协控制着。 在建安二年,由于曹操擅自杀死了议郎赵彦,刘协大发雷霆,曹操吓得脸色大变,磕头如捣蒜,再见到左右两侧持刀而立的虎贲军,汗流浃背,自后不敢复朝请。 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到曹操大破袁术,东征吕布,消灭河南各路诸侯,最终于官渡之战消灭袁绍的主力部队之后,他自身的威望以及权势才达到顶峰。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刘协的势力大幅度衰弱。 宫门宿卫也渐渐被曹操的人掌控,很多保皇派要么被曹操除掉,要么就投奔曹操。 于是衣带诏的事情发生。 刘备便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到了曹操已经彻底控制了天子,借衣带诏之名,在官渡之战前后逃离许都,去了袁绍那里,最终又离开汝南前去依附刘表。 可以说这几年在颍川许都的经历还是给了刘备很大的成长,也让他在官场和仕宦中磨砺了自身。 而如果这个时候杀死曹仁,那么刘备集团和曹操集团就结下了死仇。 刘协早期虽然有一定实权,但大部分兵权还是掌握在曹操手中,他有的只是宫门宿卫的指挥权以及保皇派的拥护而已。 刘备兵败于吕布和袁术之后,前往许都依附刘协,即便刘协保他,以曹操掌控兵权的势力,也很有可能像杀议郎赵彦一样,强行将刘备除掉。 所以昨日没有杀死曹仁,在未来大势上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双方没有结死仇,刘备去投奔刘协,曹操要杀刘备就没有什么太好的理由。 而且刘协能够将衣带诏交予刘备,就说明当时刘备去了许都会很快得到了刘协的信任,若无理由强杀刘备,曹操很有可能遭到刘协反扑。 因此这样就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刘备在公元96年到200年之间投奔刘协,只要曹仁不死,曹操大概率不会杀他,历史还会按照原来的进程去走。 所以现在没有杀死曹仁,短期内来看令人遗憾,可长远来看,是件好事。 只是........ 只是...... 只是心中恨意难消啊! 沈晨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跳,双目中的怒意依旧如火焰一样迸发。 不管怎么样,缯阳聚上百亲族血债,不会消散。 徐州数十万百姓的生死,沈晨没有亲历,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家乡父老,前日还是活生生的人,到今日就变成了一个个枉死的鬼。 这笔血债,又怎么能让沈晨心情平息得下来? 他的眼睛赤红,怨念难平。 灭族之恨,仇深似海。 在这一刻。 沈晨在心中默默发誓。 只要他沈晨还在,邓沈宗族还有人在,曹仁与他们黄门亭之间的仇恨,便绝不会就此了结。 终有一日,我沈晨,必会把你曹仁大卸八块。替死难的徐州百姓报仇,替死难的黄门亭百姓报仇,还有缯阳聚上百亲族的这笔血债,定会让你曹氏偿还! 此仇,不共戴天! 第二十一章 贩卖田产 “阿晨,阿晨?” 恍惚间,沈晨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抬起头,看到父亲沈真。 “父亲。” 沈晨应了声。 沈真轻声道:“族老在叫你。” 沈晨看过去,便看到邓洪正在向他招招手示意过去。 “阿晨,宗族商议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等来到堂下,拱手向诸位族老行礼之后,邓洪便询问他。 沈晨摇摇头道:“刚才我在想昨日的事情,有些出神,没有听到叔祖们的商议。” “呃......” 邓洪左右看看,邓茂邓昭以及沈氏几个族老也一脸不悦的表情。 长辈说话晚辈当耳旁风,在当时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沈晨有大功于宗族,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邓昭便说道:“刚才我等商议南下路线,准备走下邳经沛国去汝南,从汝南进入南阳境内。” 沈晨思索道:“不可,下邳沛国汝南等地这些年来屡遭战乱,特别是下邳,曹操才刚屠杀不久,瘟疫横行,恐怕族人南迁路上,遭遇瘟疫,就是举族之灾,必须要走一条安全的路线。” “哦?” 邓茂问道:“哪里能安全呢?广陵倒是不曾有瘟疫,但笮融这厮为祸地方,已经有两任太守亡于他手,我等路过广陵,恐遭其害。” 沈晨摇摇头道:“现在还无法确定,容我思索两日。现在族丁需要训练,族产也需要变卖,还有时间。” 邓茂苦涩道:“那曹贼迫得太急,刚才众人商议,最好这个月月底之前就走。” “月底之前就走?” 沈晨十分惊讶,因为今天是五月十五日,举家搬迁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便是普通农户要离开家乡,前往外地,也得把所有的资产处理好,少说十天半月。 而黄门亭有三百多户,丁口一千多,再加上还有大量的财产田地要处理,又要训练族丁护卫,没有两个月的时间更别不够。 邓茂唉叹道:“乡亲们也是怕了,这徐州已经是是非之地,昨天就死了那么多人,再待下去恐怕......” “我明白了。” 沈晨默然地点点头,他很清楚这种状况。在屠刀面前,灭族之灾,想尽快逃离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那宗族的田地?” 沈晨又问。 “准备贱卖了吧,或者干脆就不要了。” 邓茂答道:“人比地重要。” 沈晨赞赏道:“叔祖确实明事理,不过也不能真的就抛弃掉。” “你有办法?” “我听闻糜家乃是徐州巨富,家中资产无数,前些日子在陶使君那见过糜主事,兴许能把田地卖给他,有了钱粮,去荆州之后族人才能过活。” “真的吗?” 邓茂大喜道:“那此事和南迁的线路问题,就交予阿晨了。” “晨明白,必不负叔祖所托。” 沈晨应下了。 严格意义上他和糜竺不熟,但这是生意,生意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接下来几天,黄门亭邓沈二族都处于一片忙碌的搬家事中。 很快,到了五月二十一日,沈晨就前往剡县别驾从事府邸请求与糜竺相见。 此时糜竺正在府里宴请刘备和孔融。 因为明日孔融就要启程回北海,陶谦最近重病缠身,不能送行,就吩咐由糜竺代劳。 由于之前是糜竺前往北海请孔融过来相助,所以三人非常熟稔,推杯换盏之间,听闻沈晨来访,连忙请进来。 “子仲公,文举公,玄德公!” 进门之后,见刘备和孔融也在,沈晨按照次序一一鞠躬。 糜竺是主人,要第一个见礼,孔融年龄最大也最德高望重,所以是第二个,刘备就只能第三个,汉代礼仪有非常标准的程序,错了会让人觉得失礼。 三人点头回应,糜竺说道:“稚子请坐。” 沈晨坐下。 刘备笑道:“小先生来得正是时候,明日文举公就要回北海了,我等正在为他准备送行。” 沈晨便拱手说道:“那真是巧,小子祝文举公一切顺利。” 孔融感叹道:“你这稚子聪明伶俐,有我小时候的风范,令人喜爱。可惜这次来没带什么书,不然必赠你一些,也好益人意智。” “文举公的好意小子心领,但此番宗族要举家往荆州搬迁,它日若还有机会与公相见,必与公促膝长谈。” 沈晨礼貌回应,在汉末这种书籍资料珍贵如黄金的年代,有人想赠书,那是天大的恩情。 虽然只是孔融口头上的话,但孔融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这说明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因此他也必须予以感谢,这才叫懂礼节。 孔融最欣赏他的就是这一点,才八岁行为举止就跟大人无异,甚至比一般的士族还要关注细节礼仪,和这种人相处的话本身也会感觉到舒服,令人如沐春风。 糜竺问道:“稚子还是要离开徐州吗?莫非是担忧曹操重来?这一点大可放心,我得知消息,曹操被吕布阴袭,现在恐怕自身难保了。” 沈晨点点头道:“曹操确实自身难保,但族人遭遇袭击,死伤不少。这几日来担惊受怕,因此打算回南阳祖地栖息。” “小先生要走吗?可惜了,现在陶公病重,徐州城内忧外患,正需要像小先生这样的人才来相助。” 刘备叹息了一声,他觉得沈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现在徐州的情况很不好,沈晨能够把局势分析得井井有条,很需要他来帮忙。 不过沈晨却自有考虑,笑着说道:“玄德公不要着急,如今我年岁尚小,很多事情都没有想明白,待我多读几年书,增长些岁月,它日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届时我再来相助也不晚。” “但愿吧。” 刘备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在这样的乱世当中,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相见的一天。 糜竺说道:“不知道稚子此番来访,是有何事?” 沈晨答道:“宗族田产想要变卖,我得知糜主事是徐州巨富,不知道对黄门亭上万亩田地是否有兴趣?” “哦?” 糜竺果然来了兴趣,问道:“这些田地有多少下田,中田,上田呀?” 沈晨说道:“下田九千三百二十六亩,中田六千九百五十九亩,上田三千四百七十七亩,这些田地宗族皆已经统计好了,一共是一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亩。” 汉朝的田地面积其实要比后世一亩田的面积要小很多,大概要少三分之一,一亩相当于现代的0.69亩。 而且当时粟麦产量不高,黄河流域的河南河北地区都是种夏粟冬麦两季粮食,一亩田春夏之际种粟米,秋冬季节种小麦,每亩每熟产量在两到三石,一年两熟差不多是四到六石。 一个成年人每个月要大概消耗约两到三石粮食,一户五口之家,即便按照最低口粮两石来算,一个月也要消耗十石,一年就要消耗一百二十石。 那么温饱的最低标准就是这户五口之家需要耕种二十多亩田地,每年收一百二十石粮食,才能保证吃饭的问题。 但那只是最理想的状态,税收、天灾、减产、战乱、生活开销、油盐酱醋等等,都会给温饱与经济增加负担。因此实际上一户五口之家要耕种的田地远比想象中的要多,一般是每人差不多要耕十亩才能勉强过活。 沈晨家算是富农家庭,父母加上大哥大嫂和自己刚好五口之家,名下田地有三百多亩,这才是富农。而普通人家则大概只有五六十亩田土,遇到天灾人祸,就只能变卖家产卖身为奴。 黄门亭邓沈二氏为主导,总丁口是五百多人,另外还有六百多人是其他姓氏。其中一半都不是自耕农,而是租用邓沈二氏田地的田奴、徒附,以此艰难求生。 所以按照标准来计算的话,黄门亭大概一千一百多人口,田地应该是一万一千多亩。只是邓沈二氏在兼并土地,田土便多了起来。 虽然沈晨知道兼并土地是导致王朝灭亡的原因,但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自己的宗族就是小地主阶级,既得利益者,他不可能去喊口号打倒地主,分贫农田地,那样的话他不仅会没朋友,还会没家人。 不过总体来说,黄门亭的田土资源还是趋于良性。田奴徒附只占到了少数,大部分都是自耕农,不用下地干活的小地主阶级也只有邓沈二氏的族老才算,田产分配还算是均匀。 听到他们拥有的田地接近两万亩,糜竺眼中顿时露出市侩的光。 地主阶级之所以是地主阶级,就是对田地拥有难以想象的贪婪和执着,糜家虽然是徐州巨富,但谁会嫌弃自己的财富更多呢? 最重要的是黄门亭离剡县并不远,只有四十多里地,如果被糜竺拿下,这些土地就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至于耕作的农奴也不用担心,这年头,多的是流离失所的流民。 只是糜竺是商人,低买高卖是他的本性,因此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佯装为难,迟疑说道:“这个......这个......” “主事莫非有难处?” 沈晨当然看出来他想压价,但不得不承认,糜竺确实挑了个好时候,所以也只能捏着鼻子等还价。 糜竺说道:“如今徐州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无主之田,我也不需要那么多田地呀。” 沈晨就说道:“无主之田多在被曹操屠戮过后的彭城和下邳,剡城周边可再也没有像黄门亭这样的好地了,主事还是得考虑考虑。” “这倒也是。” 糜竺摸着下颌山羊须说道:“不过今日我正在宴请文举公和玄德公,不宜谈论商事,且再过几日,我亲自前往黄门亭看看田土,再做商议如何?” “自然如此。” 沈晨点点头表示理解。一来人家今日确实有事,二来买卖货物总归要看看货,最后才能谈价钱。 所以今天只是谈一谈这个事情,真到买卖的时候,还得再等几日才正常。 第二十二章 讨价还价 数日之后,糜竺来到黄门亭。 平日里糜竺不显山露水,但这个时候却能见到糜家的财力。 一辆辆马车缓缓行驶在驿道上,前后奴仆两千人,左右开道徐徐前行,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邓沈二氏族老以及沈晨等人都已经在道路上等着他们,一直到近前众人才注意到,糜竺带那么多人来并不是为了彰显财力,而是用力测绘。 那些马车上大部分都是竹简,跟着的奴仆有一半是清查田数的清客,另外一半则是视察田力质量的农夫、田奴、徒附等。 他们有的拿笔墨,有的拿铲子,一万八千多亩地不是个小数目,对于糜家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之一田产。 “主事!” 沈晨和邓茂邓洪等人迎了上去,恭敬行礼。 本质上来说,他们邓沈二氏只能算是小地主阶级,连大地主豪强都不算,更别说与那些世家门阀去比较。 而糜竺不仅是徐州巨富,又是大地主豪强,还是州府从事,地位与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人家能够高看黄门亭乡老们一眼,纯粹是因为沈晨的才能让陶谦刘备等人欣赏。 如果是换在平时,即便是黄门亭乡老想卖田,他也不一定亲自过来。 此刻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糜竺笑眯眯地走来拱手说道:“诸位就是黄门亭的几位乡老吧。” “邓茂,邓洪见过主事。” “不用客气,得知诸位要南迁,陶公心中悲痛呀,徐州的丁口又要少了。” “唉,世道艰难,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那我也只能愿诸位一路顺利了。” “多谢主事。” 几个人随意寒暄了几句,糜竺嘴上说着对黄门亭乡老迁移表示惋惜,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没有停过。 如果是曹操祸害徐州的时候他们卖田地,糜竺绝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入手。 因为买了之后,若曹操占了徐州,以后这些地归谁都说不清楚。 但问题是现在的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曹操后方出乱子,南方的袁术之前也没有进攻过徐州,两面都已经太平了下来。 之前徐州缺的其实不是精兵,而是能将。 陶谦的丹阳兵还是很能打,只是面对曹军的指挥战术运用不得力而已。 现在刘备来了,补足了这一块短板,于是在糜竺想来,只要再给陶谦一点时间,重新整顿一下州郡,招募士卒,未来徐州也能安宁。 只要世道安宁下来,那他拥有的田地价值也会一路飙升。趁着这个时候在剡县周围大量购买田地,以后那都是财富。 而黄门亭在这个时候大量出售田土,不仅离剡县近,且都是不错的土地,自然让糜竺非常心动。 不过心动归心动,价钱该压还是得压。 在邓茂等人的邀请下,糜竺来到了邓氏老宅,他的手下仆从则在邓昭沈真等人的带领下,前去清点田土。 从上午隅中三刻开始,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接近日入初时,差不多三个半时辰。 也就是糜竺带的仆从数量够多,效率也跟得上,按照比例每个人只需要负责十亩田地就行,若是其他世家豪强,没那么多奴仆,效率估计得要好几天。 邓家祖宅,众人陪着糜竺聊了很久,还在一起吃过了午饭,一直到日入初时,仆从前来汇报情况,统计无误,田土数量和质量对得上。 直到此时终于可以开始谈正事,双方于中厅对坐,没有人坐主位,而是面对面坐着,邓沈二氏坐右侧,糜竺等人坐左侧。 两边代表都是四人,邓氏有邓茂邓洪,沈氏则有沈家一位族老沈先以及沈晨。 糜竺那边则是他本人,一位糜姓的族弟,不是亲弟弟糜芳,就是一名族弟,还有两名负责清账和统计田土的管家。 双方对坐之后,邓洪咳嗽一声,先开口道:“主事,田土已经清理完毕,不知道是否还算满意。” 糜竺的一名管家正拿着竹简与他说悄悄话,听到邓洪的话,他回过身,笑着说道:“确实是一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亩,分毫无差,诸位是想作价几何呀?” 邓洪邓茂沈先等族老互相对视一眼,深呼一口气,邓洪才说道:“下田均价一千钱,中田均价三千,上田均价八千,这个价格主事觉得如何?” “唔......” 糜竺摸着下巴沉吟,几个人都颇为紧张。 过了片刻,他才摇摇头道:“贵了些,若是平常年月,这个价格是比较公道的,但现在嘛.......” 邓洪忙道:“价格还可以谈嘛,主事若是满意,觉得多少算合适呢?” “折半。” 糜竺淡淡地说道。 折半? 这个词出来,邓洪邓茂沈先三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根据《汉樊利家买地铅券》以及《汉王末卿买地券》记载,汉朝的田地价格上下波动非常大,下等劣田价格在百钱到两千钱不等,优质良田则在三千钱到一万五千钱左右。 但所谓的下等劣田其实不能算田地,而应该算田地周围的边角料菜地。因为当时菜地、桑林、池塘都属于生存资源,所以也算在田地里。 黄门亭这一万八千多亩土地自然也把这些生存资源算入其中,然而要知道黄门亭并不是什么山脚旮旯,而是徐州淮北地区的大平原,这里的土地不像西南方山区,多是那种山里的劣质田土。 即便是普通劣田,也是平原上的旱田,按照市价的话,平均应该在一千五百钱左右,那些优质良田价格也应该在万钱,特别是桑林、池塘这样的田地,价格非常高。 按照以往市价,黄门亭的这些田总价值可能要上亿钱,这还不算周围的房屋亭舍直接就是送的,而现在黄门亭乡老们的出价已经算是非常低了。 结果糜竺一开口就是折半,也就是说,在原来市价被砍了三分之一的情况下,再砍二分之一,相当于原来总价的三分之一。 价值一亿被砍到了三千万钱,跟白送没什么区别,黄门亭的乡老们得知自己的土地如此廉价,不炸锅才怪。 “主事,这个价格......” “这个价格很公道。” 邓洪正准备回绝,沈晨忽然开口打断道:“不过我有个小要求,还请主事以市价将钱折算成粮食、生铁、食盐,以糜家之富裕,主事应该不会拒绝吧。” “哦?” 糜竺若有所思,摇摇头道:“这些可都是重要物资。” 沈晨笑道:“那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前些日子兰陵缪氏、襄贲王氏、剡城曹氏、下邳陈氏对这些田地也都很感兴趣,若是主事以为我们迁走了,这些田地会变成无主之地,那主事就想多了。” “唔。” 糜竺又开始思索起来,他最开始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拖着或者压低价格,反正邓沈二氏急着要走,低价甩卖,他用白菜价收过来,怎么算都不亏。 问题是徐州世家豪强当中,他们糜家只能算特别有钱,论起地位和底蕴根本排不上号。 兰陵缪氏和襄贲王氏一般般,但剡城曹氏和下邳陈氏就是曹宏、曹豹、陈珪和陈登的家族,这四人都是陶谦亲信,地位尤在糜竺之上,想低价购入,确实不一定能够抢得到手。 毕竟人家的确因为要走而急着出手,可不代表就会把田地就扔那不管,随便被别人占去。 就算是那样,糜家能抢到多少田?还不如直接买来有地契更占据主动。 而沈晨选择以物资进行交换就是个聪明的选择,徐州今年确实残破下来,但残破的原因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曹操几次东征徐州,导致徐州陷于战乱。 陶谦前些年任命了陈登为典农校尉,大力发展农业,使得徐州粮食不怎么缺,又临近沿海,广陵盐渎县就是南方知名的产盐之乡。 因此徐州所谓的富庶,就是指粮食和盐这样的生活物资不缺,粮食价格和食盐价格都趋于稳定,并不算高。 毕竟后世史书里记载,只有兖州豫州淮南等地因旱灾出现了大规模饥荒,徐州在后面唯一出现过的一次就是“备军在广陵,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 但那是几年后的事情,当时广陵遭到笮融祸害,确实穷困。而且刘备去广陵也只是军中无粮,并没有劫掠百姓,士兵吃的是自己人的尸体。 这一点只能证明几年之后由于战乱导致徐州陷入了粮食危机。 而目前由于没有出现旱灾,也没有因袁术和吕布的入侵而失去治理,曹操退军之后,徐州恢复安定,粮盐价格没有上升。 如果沈晨拿卖地的钱换取这些物资的话,在徐州它们的价值确实不高,可别忘记邓沈是要迁移走的。 这些东西出了徐州,去了河南等地,转手一卖,那就不止翻了一倍,而是几十倍。 像曹操和吕布在兖州对峙,双方都缺粮草,粮食价格飞一般增长。 所以沈晨要物资而不要钱,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但问题在于徐州的粮价区域稳定只是相对的,像曹军来时粮食价格就一路飞涨,他们这些屯粮大户往往都会选择把粮食储存起来,等粮价起来之后再卖。 现在沈晨要粮草不要钱,看似糜竺赚了,可一旦粮价再涨起来的时候,他就少赚了很多钱,亏了不少,这笔买卖好像不怎么划算。 不过那么多土地....... 沉吟许久,糜竺长叹一声道:“稚子确实是聪慧,要粮草不要钱,钱有时候就是破铜烂铁,还不如粮草实惠,你把东西运出徐州,转手一卖,价值就不止翻了十倍吧。” 沈晨沉声道:“现在到处战乱,各地商人也不敢冒死出行经商,物资不流通起来就会造成各地物价不一样,我亦是在拿命冒险,主事敢吗?” “你说得对,赚大钱就得冒着更大的风险,我最近听说兖州粮价已经破六千一斛,可我却不敢运粮去兖州,这就是区别。” 糜竺点点头,赞赏沈晨的勇气,说道:“好,就依照你的意思办,我用粮草生铁和食盐换田地。” 虽说以后可能会少赚很多钱,但土地可以再产出粮食,这笔买卖不亏! 第二十三章 别离 敲定了田地买卖之后,迁移的日程就又进一步。 按照原本的计划,族老们变卖族中财产,然后组织训练族丁,大量收购武器装备,粮草食盐等物资,才能够启程。 武器装备缴获了曹仁那二百名士兵留下的环首刀,足够装备两三百名族丁,有一定战斗力。 粮草物资则通过将田地卖给糜竺换取到,这样还省去了中间环节。 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两个问题,训练以及路线。 训练的事情没办法一蹴而就,想要在短时间内让族丁们拥有战斗力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好在上次曹仁来帮助他们进行了实战训练,虽然不能说对战力提升多大,可让族丁们见了血,见识了真正战场的残酷,在心性上算是脱胎换骨。 而路线的话,最终也由沈晨敲定。 沈晨之前就想过迁移路线,广陵肯定不能去,笮融这厮刮地三尺,去了广陵,无异于羊入虎口。 那么他们就只能选择从下邳南下,下邳被曹操屠戮过后,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了一片荒野,鸡犬不留,人迹罕至,道路不复行人,不用担心被沿途诸侯盘剥。 唯一的担忧就是瘟疫。 因为曹操杀了数十万百姓,导致泗水河道为之堵塞,加之天气炎热,尸体腐烂,细菌繁衍,整个下邳都变成了瘟疫的病床。 可以说汉末人口大衰减起始于天灾,终结于人祸。 从汉桓帝到汉灵帝这数十年来,小冰河时代导致天灾频繁,加上土地兼并等等问题困扰,导致黄巾起义爆发。 第一次人口大规模屠杀就是在这个时候,皇甫嵩先屠了河南黄巾,又屠了河北黄巾,不仅将人全部杀死,还摆了京观,以震慑天下流寇。 光这次黄巾起义就造成了上百万人死亡,千万人流离失所。 随后河北在王芬的治理下恢复了一些生气,而河南却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各路诸侯你方唱罢我登场,不仅残余的兖州黄巾肆掠,青州黄巾来袭,甚至还有黑山军、南匈奴、泰山贼、汝南黄巾等时常寇略。 之后曹操又在徐州搞大屠杀,整个河南兖州和豫州,加上淮北徐州三个州原来总人口有一千多万,等到黄巾之乱以及中原诸侯大战之后,人口锐减,十室九空,满目疮痍。 更糟糕的是屠杀之后就伴随着瘟疫病毒横行,大规模流行病被老鼠、苍蝇、蚊子、蜱虫甚至牛羊马鸡犬都能够被瘟疫感染,然后再传染给人类。 所以现在的河南淮北地区,像汝南、陈国、梁国、沛国、下邳一带,不仅人口十不足一,还有大量瘟疫病毒肆虐。 这对于迁徙的宗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沈晨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在线路规划上,绞尽脑汁,最后研究了许久,决定从彭城与下邳的边境线,南下过泗水、睢水进入沛国,然后从沛国到去淮南九江一带。 虽然彭城去年也遭到过曹操屠戮,但主要地方是在彭城以及吕县之间的周边区域,绕开这部分地方,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 而从彭城境内到沛国之后,情况就会好很多,一路过符离、谷阳、向县进入淮南。 袁术现在兵强马壮,拥兵十万不说,粮食储备也非常充足,最重要的是袁家四世三公,他还保留着袁氏脸面,不会像曹操那么没下限啥事都干,即便从淮南过境,袁术应该也不会觊觎他们那点宗族财产。 如此确定了计划之后,最终等到与糜竺的交易完成,所有黄门亭乡民全都大包小包,收拾了财产,有马车的坐马车,没有马车的就用人力板车,正式准备启程。 六月中旬,在准备了将近两个月后,黄门亭近千乡民,终于开始出发。刘备和糜竺二人此刻也在黄门亭,为他们送行。 位于黄门亭东面略微有些破败的亭舍内,沈晨与邓茂沈先两位宗族代表和刘备糜竺道别。 这些日子刘备经常来黄门亭与沈晨聊天,有时候会聊天下大事,有时候也会聊生活琐碎,也正是这个时期,让刘备明白了什么叫生产力,什么叫劳动力,学会了不少新的词汇。 等到上午日出末刻,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从日出初时就起床的黄门亭乡亲们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于亭舍附近集合。 大大小小无数车辆堆积在道路上,鸡鸭牛犬猪羊等牲畜能卖的就卖了,不能卖的就杀了熏制成腊肉,除了牛这样的生产力工具以外,牲畜尽量能不带就不要带。 所以整个队伍还算干净整洁,没有什么牲畜粪便导致臭气熏天,在族丁们的维持下,秩序也得到保障。 老弱妇孺坐中间的马车,后面有沈真等族丁殿后,前面则有邓昭等人开道,他们甚至还把全族的十几匹驽马聚集起来,准备了一点骑兵护卫在四周。 看着这个井然有序的迁移,没有太多的累赘和臃肿,只为效率服务,刘备感慨道:“小先生,即便是迁移,你也做得真好。” “谢谢玄德公夸奖,乱世已无王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此去荆州,我会多读书,多学习兵法韬略。” 沈晨笑着回应,他意识到自己很多不足,穿越者带来的历史记忆确实对他很有帮助,但历史就是历史,若将来发生了改变,那他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可是行军打仗,且还是冷兵器时代的行军打仗,就绝不会因为他是穿越者而拥有巨大优势,反而是让他深刻明白自己的浅薄。 所以这次去荆州,除了避祸以外,沈晨也一直在思考和谋划许多事情,要学会兵法韬略,学会练兵,学会种田,什么都得学,如饥似渴,才能够在这样的乱世寻到一块立足之地。 刘备赞赏道:“正是因为小先生如此的好学,或许才有这般早慧。可惜我早年就不喜读书,曾经师从于大儒卢公,却整日荒废度日,若那时我勤学苦功该有多好。” 沈晨笑道:“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志气和学习的态度,才是人生的态度。不管多少岁都可以学习,学无止境嘛。” “好一个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刘备闻言非常高兴,这句话令他感觉到很舒服,因为他就是一个充满志向的人。 沈晨又说道:“君在徐州,此地虽是困龙之局,但未尝没有生路。还请玄德公好好经营,亦或许能在中原称雄。陶公年迈,不能坐镇,正需要公来大展拳脚。” “我知道了。” 刘备点点头,这些日子陶谦又提出要把徐州让给他,陈登糜竺等人也十分赞同,但他还是拒绝了,实在不能因为陶谦病重而趁人之危。 同时这段时间与沈晨交谈,也了解了徐州面临的处境,即便他坐上了徐州牧这个位置,也没有信心管理好它。 不过之前沈晨还是留下了方向,就是先从内部开始清理,首先是要恢复民生,然后是把琅琊打通,与北海的孔融互相扶持,等到一步步解决内忧的时候,再处理外患。 当然。 刘备肯定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是没错,问题是袁术可不会给他留时间,因此只能说沈晨也确实教给了他方式,却没办法告诉他袁术今年年底就会来袭击徐州了。 沈晨又道:“我听闻当初玄德公救援北海,是因为一位勇士一人杀出黄巾重围前往平原请援,公何不请文举公遣他过来,这必是一位好帮手。” “子义确实勇猛,我到时书信一封给文举公,看他愿不愿意过来。” “那就好,以后公在徐州,还请多加小心呀。” “放心,我会的。”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等到日出三刻的时候,外面的迁徙队伍总算是准备好了,负责整体迁徙工作的邓洪前来招呼众人准备启程。 旁边有仆从端来了几杯酒水。 邓茂和沈先举起酒杯向刘备糜竺行礼道:“玄德公,子仲公,黄门亭乡老就此拜别了,还请二公珍重。” “愿诸位一路顺畅。”二人也同样举起酒水,与邓茂沈先见礼之后,一饮而尽。 沈晨年岁尚小,不便饮酒,就看着他们互相道别。 等到他们放下了杯子,沈晨才向着刘备和糜竺说道:“玄德公,子仲公,徐州是非之地,若它日不顺,一定要记得一句话。” “什么话?” 刘备好奇问道。 沈晨说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保障自己性命为上,且子仲公在朐县的产业,也尽早要处理,这年头,粮食其实比田地更重要。”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刘备细细品读着这句话,每次与沈晨交谈,总觉得有新的感悟,令人感叹后生可畏呀。 几个人出了亭舍,关羽张飞赵云都在外面等着。 邓洪向众人招招手,邓茂和沈先又向刘备他们拱手一礼,各自上了马车。 沈晨与关羽张飞赵云三人都打了招呼,走到了自家马车里,见刘备他们还在道路边看着他们,就站在马车上拱手行礼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公请珍重,它日还会有再见之时,到时候晨再与诸公畅饮!” “你这小毛头子,喝什么酒啊!” 张飞哈哈大笑着摇手。 马车缓缓启动,道路上大部队往南方远去,沈晨乐道:“翼德叔叔,我会给你准备好酒,到时候就怕你醉。” “放心,十个你也喝不醉我!” “玄德公,云长叔叔,翼德叔叔,子龙叔叔,再会!” “再会!” 四人招手示意别离。 朝阳初升,官道上大部队徐徐前行。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一别,就是六年之后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他们也曾经活过啊 日上三竿,下邳东城县,一支车队正缓缓南下,前往淮南。 诸葛家的迁移部队比黄门亭乡老们快很多。 四月份诸葛玄带着一家老小离开琅琊,五月初在徐州的时候因为曹操包围剡县而耽搁了一阵。 等到曹操退兵之后,陶谦听说境内有一支小规模军队路过,打听后得知是琅琊诸葛氏,便邀请他来剡县一叙。 这种情况很正常,后来诸葛玄在回刘表的途中就被袁术拦下来,袁术举荐他为豫章太守,就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官僚世家因名望而会被诸侯重视。 于是诸葛玄就在陶谦那待了几日,一直到五月中旬他才向陶谦请辞,离开了东海国,进入了下邳境内。 当时的人对于瘟疫认识比较匮乏,不知道瘟疫的产生是由于尸体腐烂的细菌导致,所以诸葛玄并没有想避开下邳国。 从下邳去淮南是距离最近也是最快的,因此在抛开瘟疫这个问题,走这条路线确实最好。 更重要的是安全。 几万平方公里都荒无人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除非数十万下邳百姓变成鬼,让下邳变成一片鬼域,否则确实没有治安方面的问题困扰。 然而...... 然而诸葛玄一定不会想到,正因为他选择了离淮南最近也最安全的道路,却影响了诸葛丞相后来的一生。 同时也为大汉最后的一个刘邦正统后裔国家季汉,留下了一个传奇般的事迹。 那是五月十六日,车队正式进入下邳,过良成和司吾县的时候还好,当时曹操让曹洪佯攻此二县,但并没有强打,所以伤亡不多。 只是由于曹操屠杀了下邳,导致这二县百姓在得知情况后,纷纷往北面的东海国等地迁移,让这里人气少了许多。 可总归还是有些人烟。 一直到五月二十日,进入下相县境内,诸葛玄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之前也听说了曹操大军所过之处多有杀戮,但毕竟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真正的情况。 等过了司吾县,到下相县临近泗水,离着数十里地,就能闻到恶臭弥漫。 四周平原上多有村庄,但此时村庄早就没有了人烟,房屋破败不堪,田园荒芜杂草丛生,原来的亭舍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像这样的境况在诸葛玄刚刚进入下邳的时候倒也常见,或者说不止是下邳,现在大汉各地都有这样的现象。 如青州,因天灾人祸,百万青州黄巾离开山东,有的前往冀州,被公孙瓒破获,有的去了兖州,成为了曹操的俘虏,还有的南下来了徐州,被陶谦派臧霸攻破。 但等过了这几个村庄,越往泗水的方向靠,情况就越糟糕。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第一具尸体,倒在道路边,过了将近一个月,尸体早已经腐烂。 蛆虫和苍蝇萦绕,看外表死去的时候可能已经超过二十天,由于夏天闷热,呈现出巨人观和液体化,黄色尸水流淌,令人作呕。 车队缓缓地从道路边经过,诸葛亮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将弟弟诸葛均的眼睛蒙住,低声道:“不要去看。” “可是我闻到了味道,好臭。” 诸葛均今年不过十岁,之前远远地瞥了一眼,虽然被蒙住了眼睛,但那景象亦令他难忘。 诸葛亮温柔地说道:“那就不要去想,不要特意去闻,等风吹过就好。” “嗯,知道了,兄长。” 诸葛均回答道。 他们以为道路边有一具尸体不算什么,毕竟下邳才刚打过仗没多久,五月初曹操进攻了下邳,现在才过去了二十天而已。 但等马车再前行不到百米,他们才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 整个村庄都死了,田园里、菜地里、家门口、小溪边、桑林下、池塘中,到处都是尸体和已经暗红发褐的血迹。 他们有的被砍掉了头颅,有的被刺穿了心脏,还有的被箭矢射死,整座村庄宛如一个屠宰场。 就连老弱妇孺也难逃劫难,甚至死得最多的就是他们。 诸葛亮就亲眼看到在村东头靠近道路边一户人家门口,正门处倒着一具尸体。 那是个手里拿着锄头的男人,被曹军正面刺穿了心脏,笔挺地躺在门口用竹子编造的篱笆墙外,门内还有另外一具残骸。 是一个女人,她的姿势是趴在地上,一只手臂还伸向门口,似乎是在向曹军祈求不要杀害她的丈夫。 在房屋右侧,则是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幼儿,他的身边还躺着一个老妇以及三个孩子。 诸葛亮迅速在脑中勾勒出了一幅画面。 曹军杀入村子,四处烧杀劫掠,男人听到外面有动静,拿着锄头出门,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曹军。 男人被曹军士兵一刀砍杀之后,妻子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她一边呼唤着家中老人带孩子从侧门逃跑,一边跌跌撞撞地奔向男人的尸体。 结果还在路上,女人就被残忍的曹军杀害,尸体呈现的姿势是对着外院大门向下趴着,手臂伸出,大抵也能够证明这一点。 而家中的老人带着孩子才刚从侧门出来,就遇到了杀进来的士兵,两位老人,三个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孩子,以及老人怀抱的两三岁幼儿,全部遭到了屠戮。 此事他们的尸体都已经呈现出了液化,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密密麻麻的苍蝇像是蝗灾时候漫天飞舞的蝗虫一般密集而又令人恐惧。 诸葛亮自己也闭上了双眼,不忍再去看。 可他以为屠村就只是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但等越靠近泗水,他才知道,沿途路过的那几个被屠戮的村庄,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下相县正位于睢水与泗水的交界处,诸葛玄走这边,是因为此地有渡口过河。然后南下僮国、徐县、淮陵、东城,这一路上的县城最多,道路最平整,同时也是最快往淮南去的方向。 但诸葛玄也没有料到,正是因为这条路线沿途的县城、乡亭、村聚最多,道路最好,遭受到的屠杀才最严重。 上午他们路过了下相县城。 一眼看过去,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城池破败,一片残垣断壁和尸山血海。 整座城池已经没有了人烟,道路上尸体遍布,城墙是黑色的,因为城里发生过大火,把整座城池烧了干净,唯独夯土城墙留了下来,见证了这段历史。 诸葛亮抬起头,马车缓缓从城外驶过,城墙上还吊着数百具尸体,夏风吹过,摇摇晃晃,带来无数的腥臭味道,仿佛一片尸体的丛林。 到了下午,他们总算来到了泗水河边。 沿途所过之处,什么千人尸坑、血肉桑林、尸水池塘都见识过了,可直到来到泗水河,他们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泗水并不是一条小河,在汉代被称为四渎八流之一,虽然不如黄河、长江、淮河、济水,但也属于仅次于四大江河的大型河流,特别是下游地区即将注入淮水,河流宽度非常大。 宽一百多丈的河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无数尸体,一眼望不到头。正是夏日时节,河岸边河滩上,尸体堆积如山,腥臭的味道离着数里之外都能闻到。 他们的尸体顺着河流在往下漂,可看一眼河流上游,无尽的尸体在缓慢地往下漂。再看一眼河流下游,入眼处还是数不清的尸体。 初看过去,河水就好像没有在流淌一样。群尸把整条河段都给堵塞住,苍蝇遮天蔽日,世界都是一片血红色。 即便是地狱,也比这里像人间。 “呕!” 随行的护卫们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把隔夜饭都给吐了出来。 其实这一路走来,他们就不止吐过一次。 刘表派出来护卫诸葛玄的士兵也都是精锐,保护着诸葛玄从荆州前往长安,沿途也不是没有与山贼土匪战斗,战场砍杀敌人连眼都不眨。 但在这样的大恐怖面前,一个个脆弱得像是孩子,甚至连孩子都不如。 因为至少诸葛亮就没有吐出来。 只是....... 只是令人不适的不是生理,而是看到这河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的无数尸群...... 诸葛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恐惧,然后是悲伤,接着就是怜悯,最后一切的一切,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哀恸。 他们,也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呀...... 他们不是山林里的动物。 不是牲畜野兽。 他们,都是跟你我一样,会欢笑,会悲伤,会快乐,会忧愁的人呀。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为什么就这样,像是被屠宰的羔羊一样....... 尸体扔在了河流里。 任由他们的身体腐烂、发臭、溶解,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间。 连一个名字都不曾留下。 诸葛亮的眼中已是充满了哀伤,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看,眼角一滴泪水轻轻地留下。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曹操要为父亲报仇,不去找陶谦,却要迁怒于这些百姓? 他想不明白,难道曹操有父亲,这些无辜的百姓没有吗? 用你一个人的悲痛,来换取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孝? 在这一刻。 诸葛亮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或许。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做,有一些仇恨需要去了结。 但谁能告诉他,这些无辜的百姓何罪之有? 这些本就为终日温饱而艰难的百姓,为什么要被遭到这样的对待呢? 是这个世界的错吗? 还是曹操的错? 或许都有吧。 年幼的诸葛亮心中,望着这恐怖的景象,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十五章 袁术 当诸葛亮过下邳东城进入淮南境内的时候,黄门亭迁移的大部队此时也自襄贲顺沂水南下。 要想从徐州去淮南,泗水和淮水是绕不开的坎。 而汉代渡四渎八流这样的大型河流的主要途径并不是桥梁,而是渡口,因为以当时的造桥技术,很难造出不错的桥梁让天堑变通途。 所以黄门亭的迁移部队就需要自从下邳治所下邳县的渡口过河。 但当大部队抵达下邳城外葛峄山一带的渡口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渡口早就没有了人烟。 不得已众人只好沿着泗水往上游去,下游其实还有渡口,顺着泗水一路南下从睢陵过河到盱台境内,然后再往东城方向去就可以。 只是沈晨认为这条路线沿途全是被屠杀的徐州百姓,从五月初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尸体腐烂程度肯定会非常高,瘟疫细菌滋生繁衍,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因此他们只好往泗水上游吕县方向去,可即便是往吕县方向去,沿途看到的也是白骨森森,村庄遭到屠戮,河流里时常能看到漂过的浮尸残骸。 等到他们从吕县的渡口处总算是找到了船只渡河后,一路南下,不可避免地靠近到了取虑县,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一个个村庄被屠杀了个干净,道路边随处可见已经出现液化的尸体,苍蝇和蚊虫乱飞,方圆数十里,鸡犬声都没有。 沈晨规划的这条路线已经算是避开了屠杀的中心区域,但即便是外围的惨状依旧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三国志》和《后汉书》聊聊几十字的记载,又如何能道尽下邳数十万死难者的悲伤? “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冷冰冰的一句“所过多所残戮”以及“凡杀男女数十万人”,像是在记录屠宰场被宰杀的羔羊。 可是这些,都是人呀。 沈晨目光同样是充满悲凉地看着这一切。 后人多有为曹操屠城洗白者。 可惜。 为什么这些洗白者的祖辈,不是徐州被屠杀的百姓呢? 过了取虑之后,情况总算是稍微好些。 大部队在六月下旬渡过睢水、符离,到七月初就靠近向县,渐渐往九江方向而去。 其实从徐州到淮南并不远,就是从山东临沂市到安徽淮南市,全程四百多公里,而且一路平坦,道路很好走。 正常来说,骑马三四天就到了,步行的话按照每天行走40公里来计算,也绝不会超过十二天。 但黄门亭毕竟是一千多乡民百姓,不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乡亲们携老扶幼,每天的行进大概是20公里,速度并不是很快。 因此从六月中旬出发,到七月初,大概十多天的时间,仅仅走了不到三百公里,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路程。 等到七月中旬的时候,他们总算是迁移至了淮南寿春一带。 这个时候诸葛玄其实也已经到了寿春,袁术得知有世家经过,大喜过望,就召来诸葛玄问询。 虽然对方只是三流世家,但也欣赏其才,于是表举诸葛玄为豫章太守。 一个月后黄门亭乡老也来到了寿春,袁术又得知有世家名门路过,于是召来询问。 严格意义上来说,沈家门第很差,跟世家门阀沾不到什么关系。 可邓家却不同。 追溯祖上,邓茂邓洪等人的爷爷和太爷爷辈,那都是在邓太后时期最顶尖的官宦子弟,家中三公两千石封侯者不计其数。 只是因为在安帝时期遭受了迫害,邓氏就此没落,子弟再也没有在朝当官,纷纷逃难去它处而已。 但虎死余威在,邓氏名气依旧保留下来。 所以袁术听说新野邓氏过来,自然也要召过来看看情况。 这一点沈晨早就预料到了,因此一路上就与邓茂邓洪等族老商量应对的办法,最终是决定让邓洪冒充高人,忽悠袁术一番,让他帮助族人前往荆州。 七月十六日,黄门亭乡老被袁术暂时安排在了寿春城北,邓洪带着沈晨进入寿春城左将军府邸去拜谒袁术。 左将军府邸宽大而又奢华,进门便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在仆从的引领之下,邓洪和沈晨穿过庭院,来到了中厅,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厅内有几名侍卫保护,男子的左手边下方还有一位中年儒生,乃是袁术主簿阎象。 见到主位上的中年男子,邓洪带着沈晨上前拱手一礼道:“见过左将军。” “你便是邓洪吧。免礼,请坐。” 袁术示意他们坐下。 “多谢左将军。” 邓洪带着沈晨坐在了袁术右手边的席上。 汉以右尊,这点在《汉书》《后汉书》多有提及,一直到唐宋之后才以左为尊。 所以袁术作为四世三公最顶尖的名门,让两个没有官职的人坐在他右手下方的席上,显然算是非常大的尊敬。 从这里也能够看出来,此时的袁术还远没有到以后那么狂妄自大的地步,依旧有着四世三公的礼节。 邓洪坐下来之后就对袁术说道:“左将军,这是我的从孙沈晨,年方八岁,听闻左将军威加四海,名满天下,特意吵着闹着要随我前来瞻仰将军威名。” “瞻仰我?” 袁术好奇道:“你这稚子倒是有趣,既然要来见我,如今见到了我之后,作何感想?” 沈晨站起身认真说道:“晨觉得将军与名不符。” “哦?” 袁术心中有些不快,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常态问道:“哪里不符?” 沈晨说道:“世人都说袁公路乃是籍袁家四世三公之名才称霸于世,才华远不如袁绍。我看这都是他们对袁本初的吹捧,明明将军才是袁家龙凤,世人却视而不见,岂不是名不副实?” 袁术一开始听着生气,但后面听着就高兴了起来,打趣道:“你这小儿莫要诓我,是不是来时你从祖教你这么说的好讨好于我呀?” “绝不是。” 沈晨摇摇头道:“我在徐州的时候见村庄破败,道路都是尸骨,曹操阉宦之后,不修德行,屡造杀戮,才使后方叛乱。到淮南之后,却见到百姓安居乐业,生民丰衣足食,这难道不是因为将军的仁德吗?” 一旁的阎象听到这句话,也笑了起来,对袁术说道:“明公,就连八岁的幼童一路从徐州过来,都能看出我们与曹操陶谦之间的区别,河南淮北之地,何尝不能得呢?” 其实袁术召来诸葛玄和邓洪,并不是真的要招揽什么人才。他去年才刚刚击败扬州刺史陈温,彻底霸占淮南,目前正厉兵秣马,准备北上取徐州。 所以每次听到有从徐州过来的人,都会召来询问一番,以此了解徐州目前的实际情况,好做出判断,以此来为战争做好准备。 沈晨的话里除了吹捧袁术以外,阎象就已经听出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曹操之所以从徐州退兵,就是后方出了大乱子,现在已经自顾不暇,正是北上夺取徐州的好机会。 第二个是徐州现在确实残破不堪,实力大幅度衰减,现在进攻徐州,阻碍会小了许多。 这也与他们之前从徐州过来的流民和诸葛玄那里得到的消息相匹配。 不过阎象能够听出的信息,沈晨自然不是不知道。 但他也很清楚,这是瞒不过去的,徐州大屠杀造成了大量百姓往南迁移至淮南,袁术想要得到这些信息轻而易举,说谎话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因此还不如实话实说,拿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信息来取悦于袁术,等于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站着还把钱挣了。 袁术果然大笑道:“现在的稚童一个个都非常聪慧,年初季宁公带着他六岁的幼子陆郎来见我,从我案上盗了三枚橘子回去要孝敬母亲。今又见邓氏从孙沈郎,瞧出天下大势的端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沈晨立即说道:“这些都是六叔祖告诉我的,他说如今天下汉室衰微,群雄并起,已与秦末无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南方各诸侯之中,曹操暴虐不仁,陶谦老迈不堪,唯有左将军年富力强,又能保境安民,以袁氏之声望,何愁不能扫清寰宇,匡扶汉室呢?” 他没有说袁术可以自己称帝,而是说袁术有能力可以匡扶汉室。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的舆论主流环境还是以匡扶汉室为主,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无数世家门阀纷纷来投。袁术称帝之后立即失了人心,众叛亲离就是典型的例子。 只是袁术这个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称帝的想法,所以听到沈晨的话略微有些不喜。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还没有到时机,因此没有表露出不悦,只是态度寡淡了不少,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你叔祖说得没错,袁氏声望名满天下,我自当扫清寰宇,不过你们却是知不知道,我们袁家和你们邓氏,还有一段渊源?” 第二十六章 冢中枯骨 袁家和邓家还有一段渊源? 沈晨和邓洪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 要知道邓家辉煌还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他们哪知道以前的历史? 所以迟疑片刻,邓洪便拱手说道:“这在下倒是不知道,还请将军明示。” 袁术冷笑道:“当年我曾叔祖叔平公因不愿意附从邓氏外戚,被罢免官职,回家之后就自刎而死,这难道不是渊源吗?” “呃......” 祖孙俩再次对视一眼,这次双方眼里就不是疑惑,而是一脸无语。 两个人心里都在怀疑袁术是不是要故意找茬。 因为袁术嘴里那位叔平公,就是袁家二代的三公,叫做袁敞,于元初三年为司空。 四世三公并不是说四代有三个三公,而是指四代每代都有三公。 袁家第一代三公始于汉明帝时期的司徒袁安,那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第二代就是这位袁敞,汉安帝时期的司空。 第三代则是袁术的爷爷袁汤,汉桓帝时期的太尉。 第四代就是袁术他爹袁逢以及叔父袁隗,汉灵帝时期的司空、太傅。 看上去好像也就是三代人的事情,但时间却跨度非常大,袁敞死于元初四年,公元117年。 当时确实是邓氏的天下,邓太后临朝称制,邓氏外戚正是如日中天,一般三公九卿根本不能与他们抗衡,被他们降罪也很正常。 问题在于邓家并非坏人,邓太后与邓氏外戚的口碑都不错,即便是后来被宦官诬陷,邓氏因此树倒猢狲散,在顺帝时期,汉顺帝刘保也已经为他们平反。 所以袁敞与邓氏外戚的斗争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好官与权贵斗争,然后好官被权贵逼死的故事。 而应该是两个政治利益集团的斗争,最终袁敞失败了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个问题。 那就是袁术和袁敞并非直系亲属,袁敞是袁术曾祖父,也就是爷爷的父亲的亲兄弟,所以袁术要叫袁敞曾叔祖。 而邓洪呢? 他属于新野邓氏那一支,不是洛阳邓氏,跟当时的邓太后关系更远,可能要扯到东汉开国时期邓氏先祖邓禹那一代身上。 袁术拿这件事来找邓洪的茬,就相当于曹操的爹是因陶谦而死,却因为陶谦是徐州牧,曹操就觉得徐州所有百姓都有罪,要把徐州屠杀干净一样离谱。 虽然这么离谱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大家总得讲点道理嘛。 你要算账的话,就算不能找邓太后以及大将军邓骘,也要找洛阳邓氏头上去啊。 现在事情都过去快一百年了你来翻旧账。 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你先祖还是个细胞呢,被别的细胞欺负了,你咋不从那个时候就去找你先祖的仇人呢? “哈哈哈哈哈!” 见到二人一脸无语,袁术得意的大笑道:“先生莫要惊怕,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 邓洪赔笑道:“左将军真是风趣。” 沈晨却知道袁术早有称帝之心,是自己刚才那句匡扶汉室惹到了他,便也说道:“左将军有雅量,无愧为江左英豪!” 袁术笑道:“先生和从孙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欲表汝为九江郡丞,你看如何?” “多谢左将军。” 邓洪立即说道:“洪愿意跟随将军建功立业,只是宗族想回到南阳族地,寻祖归宗,因此希望将军能够允许洪先护送宗族回到南阳,再来淮南仕于将军。” “唔......这样啊。” 袁术想了想,便点点头道:“汝南现在已是凋敝不堪,沿途路上盗匪无数,上月琅琊诸葛氏也途径淮南,我表那诸葛玄为豫章太守。若去荆州的话,你们可以从豫章坐船去荆州,寻诸葛玄便可以了。” 邓洪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大喜道:“谢将军。” 从袁术那里出来,祖孙二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立即回了城北,用袁术给的印牌和文书信物,准备南下启程前往豫章。 他们之所以选择舍近求远,不走汝南去南阳而是走豫章绕一个大远路,就是因为现在汝南太危险了。 自徐州一路南下,进入沛国境内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几次小规模土匪劫掠。 那还是在沛国。 曹操刚把下邳屠了个干净,沛国周边百姓和土匪闻风丧胆,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可即便是那样还是遇险,若非训练族丁护卫,恐怕宗族已经被灭掉。 汝南就更加厉害,黄巾之乱时百万河南黄巾被皇甫嵩打散,流落在各地为匪,伏牛山山脉,大别山山脉以及整个汝南郡县,流寇盗匪无数。 建安元年,曹操击汝南、颍川黄巾军之战当中,汝南黄巾首领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部各拥众数万人。 建安五年,刘备从袁绍那到汝南准备南下去联络刘表,结果当时还有汝南黄巾刘辟龚都人拥众数千人盘踞,就可以知道现在汝南的情况。 而且史书里只记载了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部各拥众数万人,可没记载的就太多了。 何仪、刘辟、黄邵、何曼、刘辟、龚都他们只是其中人数比较多的六支而已,加起来都有十几万人马了。 其他数百人或者数千人的小股黄巾贼寇更是数不胜数,整个汝南都快变成了贼窝。 黄门亭所有人口才有一千人上下,刨除掉老弱妇孺,有战斗力的族丁不过二百多人,就靠着这些人一路过关斩将,那属于异想天开。 所以虽然从豫章去荆州要绕一个大远路,但相比于从汝南过去,至少在安全层面上还是要好很多。 从袁术那得到了信物,沈晨立即催促邓洪马不停蹄回族里准备启程。 路上邓洪有些纳闷道:“阿晨,我看那袁术好像也是个好相与之辈,你为什么要我诓骗他,说等护送宗族回南阳之后再来出仕于他?我看出仕也不是件坏事。” 当官嘛,谁都想做。之前是没那机会,现在突然借着邓氏后裔的身份登上了袁术的厅堂,还被人家许诺一地郡丞,邓洪自然也十分心动。 哪知道沈晨摇摇头道:“叔祖,我劝你打消了出仕袁术的念头。我看他心术不正,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有灾祸上身。” “啊?” 邓洪纳闷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晨沉声道:“叔祖想想,为什么在我说完“以袁氏之声望,何愁不能扫清寰宇,匡扶汉室”之后,他就立即变色呢?” “你的意思是?” “前年朝廷派太傅马日磾出使袁术,授予他左将军,假节,阳翟侯。可是叔祖你看?太傅如今何在?” “这事我也听说了,被袁术拘留关押了一年有余,年初的时候好像听说已经病死了。” “袁术连朝廷使者都敢关押,可见已经藐视朝廷,恐怕称帝也不久了。” “没那么严重吧,他有胆子称帝?” 邓洪惊讶不已。 前年马日磾被派遣到袁术那宣读天子诏书,袁术也确实羁押拘留了马日磾一年多。 虽然拘留朝廷使者,而且还是一位太傅三公,罪责堪比谋反。 但如今这世道,本身也没什么好说的。 袁术完全可以找个借口说什么怕马日磾回去的路上不安全,所以留下他以此保护他的安全云云。 目前天下各路诸侯的确在互相攻伐,汉室衰弱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有些像周天子时期,群雄割据。 问题在于大家还是维持着表面关系,口头上都表示尊崇汉天子。 就好像春秋早期,即便是最强大的晋国也不敢直接称王,都是自称为某某公。 最先称王的反而是楚国、吴国、越国等边陲国家,因为他们离中原非常远,不怕周王室限制。 一直等到春秋中后期周王室的声望大幅度衰落之后,魏国、齐国、秦国等中原国家才相继称王,不再需要顾及周王室。 这就是所谓的大义名分。 人们口上表示尊崇汉室,背地里却行割据之实,在如今这个时代,也算是某种潜规则了。 可无论怎么样,潜规则就是潜规则,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汉室还没有衰落到人人能称帝的地步。 如果袁术先捅破这层窗户纸,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应该不难想到吧。 然而沈晨却说道:“叔祖想一想,如果一位诸侯没有不臣之心,随意扣留一位三公天使,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这......”邓洪答不上来。 因为仔细想想,这确实对袁术没什么好处。 沈晨又道:“如果袁术想匡扶汉室的话,他就应该将太傅礼送回去,甚至应该派兵保护,而不是夺走太傅的符节,将太傅关押起来,以至于令其愤恨而死,这不过是在挑战天子的权威罢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邓洪觉得沈晨说得对,袁术的行径,不就是在挑战天子的权威吗? 沈晨继续道:“而当我说出匡扶汉室这句话后,袁术立即变色,足以说明他心中不轨,称帝之心,昭然若揭。若将来叔祖仕于袁术,身死事小,名节尽毁事大呀。” 邓洪顿时一身冷汗道:“幸好阿晨看出他的不轨之心,不然我还真心动了。不过如今南方袁术势大,即便是称帝,也无人能制吧。” “袁术势大?” 沈晨冷笑了起来:“呵,冢中枯骨尔,早晚死于道边!” 第二十七章 在荆州立足的办法 诚然。 南方各路诸侯当中,袁术势力确实最大。 曹操和吕布斗得厉害,两个人兵力加起来也只有袁术的三分之一。 刘备更不用多说,势力最小,兵马都不超过一万,跟袁术比起来,就像是蚂蚁跟大象。 但兵马多不代表就强大,袁术如今确实拥众十七万,可成也兵多,败也兵多。 今年淮南还算是风调雨顺,袁术的粮仓殷实,足够支撑他的兵力。 可历史上到了兴平二年,也就是明年,河南出现大旱灾,波及到了淮南,粮食大幅度减产。 如果袁术兵少点倒也无所谓,但十多万军地每天的消耗堪比海量,导致他存粮不足,就去找庐江太守陆康索要。 今年陆康和他关系还不错呢,带着儿子陆绩过来拜访,结果第二年袁术就与他翻脸,可见其反复无常。 陆康拒绝他的无理要求之后,袁术就派人破了庐江,杀得陆家几乎灭族,只有一半人逃出来。 然后到建安年淮南就一直处于天灾当中,袁术又不管百姓死活,自己为了称帝而生活奢华享受,军队和百姓却是一片水深火热。 称帝之后众叛亲离,最终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放着那么强大的实力,却啥事都干不出来,袁术确实不愧为骷髅王。 只能说今年是袁术最后的辉煌,粮食足,兵力多,地盘大。但明年就开始衰败,最后落得吐血而死的下场。 所以沈晨很清楚,跟着袁术没有一点前途。 眼下他是起高楼宴宾客,看着风光。但等到了明年,眨眼间就塌房,跟着他走,死路一条。 自袁术那出来之后,邓洪就再次招呼着族人启程南下,马不停蹄赶往豫章。 从徐州到淮南近,但从淮南绕道去荆州,路途就非常遥远。 一千多黄门亭乡民艰难迁徙,从寿春南下后过合肥进入庐江境内,庐江现在还没有受到袁术袭扰,百姓还算安稳。 道路上迁徙的乡民风尘仆仆,沿途也有乡老、各地县令会过来询问情况,邓洪也都一一作答。 庐江太守陆康得知邓氏路过,派人前来慰问,且还送了一些粮草食盐做礼物。 邓洪投桃报李,回了一封信件,暗里点明要他小心一些袁术。 过舒县的时候沈晨想起了周瑜,但人家乃是舒县名门望族,他们只是离开家乡的丧家之犬,没有资格和理由去拜访,遂作罢。 就这样到八月下旬,队伍总算进了豫章郡,于八月二十六日行程五百多公里,从寿春到达了南昌。 这个时候诸葛玄都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豫章太守了。 此时豫章南昌城太守府。 听说有徐州迁来的大族拿了袁术的印牌和信物求见,由于诸葛玄是由袁术举荐为豫章太守,这个恩情必须要报答,因此也是立即让对方进来。 来的依旧是邓洪与沈晨,初一进中厅,沈晨就觉得诸葛玄有些眼熟。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诸葛玄现在是豫章太守,诸葛亮现在也肯定在豫章,但没有想到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双方见礼之后,诸葛玄发现沈晨一直盯着他看,有些好奇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使君脸上并无不对。”沈晨回答道。 诸葛玄笑道:“既然如此,稚子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沈晨便说道:“不知为何,府君看起来很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你是从徐州而来。” 诸葛玄想了想道:“我四月从徐州南下,六月到的九江,这中间也许在什么地方见过。” “尼丘山!” 沈晨忽然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曹军来时我们举族在尼丘山避难,后来听闻曹军可能已经退兵,族人要回去打探,那时在路上我们就见过府君的车马。” 当时也只是一面之缘,沈晨那个时候也确实看到了一支官宦车队南下,但当时他不知道那是诸葛家的迁移部队,所以就完美错过。 诸葛玄举家南迁的时候比黄门亭乡老要早不少,四月就已经出发,再加上黄门亭宗族行动缓慢,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因此双方虽然在徐州见过面,可诸葛家比黄门亭乡老要早到淮南近两个月。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诸葛玄不仅受到了袁术的举荐成为了豫章太守,而且如今也已经把宗族安置在了豫章郡,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身后还一直跟着另外一支大部队。 听到沈晨的话,诸葛玄也顿时想起来,路过尼丘山的时候,从山峦当中出来了十多匹马,为此迁移的百姓还出现了一阵骚动,害怕是劫掠的匪寇。 不过两边都只是擦身而过,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交谈,所以印象不是很深,谁能想到大家之前就已经见过呢? 想到这里,诸葛玄顿时笑了起来:“原来那时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倒真是有缘。” “我与府君车队相遇的时候,还见到了一位长相极为俊美的兄长。” 沈晨想起了他见到车上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瞬间心中充满了期待地看着诸葛玄。 果然,诸葛玄笑道:“那是我侄儿诸葛亮,他应该长你几岁,左将军让我助你们坐船回荆州,筹集船只需要时间,你若是想找他玩,这些时候你可以来我府邸。” “多谢府君。” 沈晨大喜,没有想到能这么快与诸葛亮接触。 其实他想与诸葛亮混迹在一起不止是因为他是诸葛亮,还因为诸葛家在荆州的地位。 具体历史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却知道诸葛亮在荆州到处都是亲戚。 穿越到汉末之后,他算是明白了世家力量的重要性。 在高层眼中,底层人跟草芥没什么区别。 唯有世家名门之后,才算是人。 这些世家名门掌握着知识,掌握着绝大多数社会生产资料和生产力,甚至他们还拥有私兵,能够参与到时局里去。 汉末那些四处割据的诸侯,除了极少数以外,基本都是世家门阀子。 即便是出身最差的刘备和公孙瓒,一个有宗室的头衔,另外一个岳父是郡太守,老师是大儒卢植,光禄勋刘宽。 普通人没有世家背景这张门票,想进入上层圈子,非常困难。 如同陶谦虽然想邀请他入仕,但也仅仅是因沈晨确实有才能。可也没见到他像对待张昭赵昱那样,强行逼着他入仕。 就是因为沈晨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子弟,陶谦在徐州就特别喜欢用世家大族子弟为官,沈晨啥都不是,欣赏归欣赏,但也不会强迫他跟着自己。 所以沈晨就曾经考虑过。 去了荆州之后,自己要该如何在荆州立足。 有三个办法。 一是与荆州世家联姻,就像诸葛家一样。 荆州世家豪门,蔡、蒯、庞、黄、马、向、杨、习八氏,诸葛亮几乎与各家都有联系。 两个姐姐一个嫁给蒯氏子弟蒯祺,另外一个嫁给了庞德公儿子庞山民。 他的老婆是黄承彦的女儿,黄承彦的老婆是刘表老婆蔡夫人的姐姐,两个人是连襟关系。 诸葛亮娶了黄月英,要叫刘表姨夫,叫蔡夫人小姨,叫蔡瑁舅舅。 同时他与马家、向家、杨家、习家等后辈的关系都非常不错,马良甚至和诸葛亮称兄道弟,关系可见一斑。 二是拜师,就像徐庶一样。 刘表在荆州鼓励教育,开经立学,吸引了大批的儒家学者来南方兴办学校。 比如大儒宋忠,大儒綦毋闿(qi.wu.kai),以及黄承彦、庞德公、司马徽等名士,都在荆州开学授课。 如果能够拜入他们这些人的名下,因为学习而受到他们的赏识,就能够进入名士圈子。 汉末的时候想让一个人扬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名士圈子中流传。 他们本身就是当时被世人称赞的一部分人,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赞誉,很快就能够被上层看重,从而入仕为官。 只是这需要一定的人情世故,而师生关系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否则的话,即便你再有才能,跟人家没什么关系,人家凭什么帮你扬名? 第三个办法就是抱大腿。 毫无疑问,诸葛家就是一条大腿,现在诸葛亮还没去荆州,关系网还没有铺开,身份地位比沈晨其实高不了多少。 如果趁着诸葛家没有发迹之前,和诸葛亮搞好关系,等到诸葛玄迁居荆州,利用他以前在荆州的人脉把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嫁出去,再等诸葛亮娶了黄月英,诸葛家一夜之间就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晨跟诸葛亮关系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很快就能够在诸葛亮的帮助下在荆州打开局面,邓沈二氏自然也能够在荆州立足。 因此可以说想见见那位流传千古的武侯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沈晨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当然。 其实在荆州立足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自己打出来。 邓沈二氏迁居南阳,南阳是邓家祖地,刘表势力也仅仅只是覆盖南阳,但在那里没有留守太多的兵力。 如果沈晨能够在南阳自己想办法,创造出一番基业,等到张绣来之前,先于南阳立足。 有了兵马之后,刘表自然也会高看他一眼。 但这个办法一是太困难,没钱没粮没武器装备,鬼才会跟着你打天下。 二是同样难以融入荆州核心圈。 张绣在叔父张济死后接管了部队,被刘表招降,名义上是刘表的下属,可他融入了荆州核心圈吗? 所以这条路几乎不可能走得通。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其实就一条,沈晨娶个荆州名门世家的女儿,再拜一位名士为师,然后抱紧诸葛家大腿。 三管齐下,保证不出五年时间,沈晨就能够在荆州占据一席之地。 但....... 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八岁这个年纪娶妻,属实有些为难他。 就算脑子里想,身体也不允许呀。 沈晨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六叔祖....... 他记得六叔祖早年曾经去游学,最近几年才回的家乡,所以一直没有娶妻。 看他的样子长得也不错,还是新野邓氏大家族,也许....... 第二十八章 天才总是孤独的 在诸葛玄的安排下,黄门亭乡老暂时住在了城东。 江东和荆州之间的船运贸易极为频繁,历史上很多人会通过船只来往两地,两地进行战争,也多是在长江水战。 不过黄门亭毕竟有一千多人,而且物资非常多,短时间内想凑齐那么多船只也不容易。 何况诸葛玄也才刚刚当上豫章太守,还没有完全掌握整个郡府权力。 所以按照他的意思是,由他从中帮忙介绍,寻找一个要运送货物去荆州的大商贾,由黄门亭出船资,委托商人把他们送过去。 于是接下来一段日子,邓洪和沈晨就会时常往太守府跑,邓洪要去见那些商贾,谈谈价格,聊聊合作的意向。 沈晨则是去了后院,这也是他第二次见到诸葛亮,当时诸葛亮正在后院廊下看书,临近九月深秋,秋风徐来,他穿着宽大的长袍,十三岁,丰神俊美,宛若谪仙。 带沈晨去的那位仆从向诸葛亮介绍道:“少郎,这位是府君朋友家的小郎君,府君说看你们年岁相当,希望你们能引以为友,多一个玩伴。” 诸葛亮眉头微皱,但还是站起来对沈晨认认真真行礼道:“我是诸葛亮。” “沈晨。” 沈晨也回礼道:“诸葛兄长,我们见过。” “哦?” 见礼过后,诸葛亮诧异道:“见过吗?” “那日在尼丘山,还记得吗?” 沈晨笑道。 “尼丘山?” 诸葛亮想了想,瞳孔微微放大:“记起来了,当时你骑在马背上。” “是的。” “真巧,坐下来吧。” “谢诸葛兄长。” 沈晨便走了过去,与诸葛亮一同跪坐在同一张席上。 诸葛亮其实不太喜欢亲戚家的小孩,他为人早熟,跟那些幼稚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去。 但沈晨至少从表现来看,彬彬有礼,不像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 二人坐下之后,沈晨注意到诸葛亮手中的竹简中刻了一句话,叫“箕子之明夷利贞”,这是《周易》。 “兄长在看周易?” “嗯。” 诸葛亮点点头,将手中的竹简放下道:“有很多地方都不明白。” 沈晨纳闷道:“箕子之明夷利贞,不是各家都已经明确注释了吗?除了赵宾的学说以外,都认为这是藏拙的智慧。” “不是这句,是这句“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我在想这句话应该分为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还是应该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亦或者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诸葛亮指着竹简上的另外一句话说道。 沈晨看过《周易》,《周易》是《易经》的一部分,《易经》在汉朝版本当中有十多万字,因为当时的《连山易》和《归藏易》还未失传,所以是非常重要的儒家经典。 但完全版的《易经》内容太多,不易于携带,而《周易》则只有五千个字,字数非常少,大概三卷竹简就能写完。 因此邓氏当年逃离南阳的时候,带的都是字数比较少的典籍。 像《礼记》《左传》那种动则九万十八万的书,用竹简写的话得几十上百卷,还不算上很多都是有注释的经书,用马车载实在是不方便,只能放弃。 目前沈晨看过的书籍不多,只有《周易》《论语》《孝经》以及少部分《尚书》《礼记》等,其中不仅没有大儒注释,还都以残破的居多。 不过经受了后世信息时代的洗礼冲击,沈晨对于这些书籍的领悟和研究也有更深层次的想法,往往能够迅速找到其中的要点总结。 他看着诸葛亮指着这段话,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兄长是怎么看,但我觉得应该是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哦?” 诸葛亮问道:“为何做此解?” 沈晨摇摇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易经》本质上是一本前人总结万事万物规律的书籍,一段话应该怎么解释,其实不该看前人怎么想,而应该看自己怎么想。” “自己怎么想?” “不错,兄长先看第一句,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该做何解?” “不应悔恨,没有得失,不要顾虑,往吉祥处而无不利也。” “算卦时若这样做释,不就是在鼓励吗?可如果换成了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呢?” “悔恨自己的得失,忧虑前方的不吉,不利。” “你看,一句话的不同理解,造成的就是方向上的差异。有些人见鱼,想到的是鲜美的鱼肉,而庄子见鱼,却知鱼之乐,这不就是看待事物的不同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是没太明白,能详说吗?” “譬如一个人要出远门先算一卦,得到了这个卦象,那么其实该不该出门,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愿。如果他出门是为了去见心爱的人,看到的解释就应该是不要顾虑得失忧愁,勇敢地出去,无往不利。如果他是被诸侯强行征召去打仗,不想出门,那么他看到的便是不利,这就是卦象的解释。” “吉凶最终看的是自己的意愿吗?” 诸葛亮低下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个多月前路过徐州时看到的惨象。 如果某一天自己长大之后,有人希望他能够出仕相助,去对抗那个屠杀了整个下邳的屠夫,自己算出这一卦,看到的是吉还是凶呢? 不用想,肯定是大凶吧。 毕竟那个人已经比人屠白起还要凶残,白起只是坑杀了四十万降卒,而那个人却连老幼百姓都不放过,人性已经泯灭到了极致。 自己...... 若真有一天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己又是否有勇气,不去悔恨,不去计较得失,勇敢地向前呢? 沈晨轻声道:“是啊,《周易》告诉我们的是人要顺天而为,但有的时候,即便是明知不可为,也要去违之,或许是对抗了天意。但正如我做的断句一样“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只有不后悔,不去计较得失,才能一往无前。哪怕是死,也没有遗憾。”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年幼的诸葛亮细细品读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好像夏天的甘露,冬天的暖炉一样令人舒坦。 他微笑了起来,认真向沈晨拱手一礼道:“贤弟的话,令我茅塞顿开啊。或许这世界本就存在了太多不合理的事情,可因为敌人的强大而令世人畏惧,这才需要勇敢的人去逆天而行吧。” “我相信兄长是一位有大仁大勇大智慧的人。” 沈晨也笑了起来:“我在家乡有神童之称,看书时总有自己的感悟,可跟旁人说,旁人都觉得听不懂,唯有跟兄长在一起,令人自在。”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两个人都是孩子,可心智已经跟成年人无异,有的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彼此想要什么,这不仅仅是默契,也是因为两个人都有一种感觉——在这个孤独的年纪,找到了另外一位能够交心的朋友。 天才都是孤独的,因为常人难以理解。就好像沈晨在家乡的时候,很多话,很多含义,家乡的父老都不明白。 后世人可能不太理解为什么。 但我们要知道,后世的人出生在一个信息极为发达的世界里。 一本《左传》十九万字,网上随便一搜,翻译、注释、讲解应有尽有,通俗明了,简单易懂,最多就是费费手指头。 而在汉朝呢? 黄门亭乡民一千多人,识字率可能不超过百分之一。 他们不知道天为什么会下雨,不知道太阳和月亮为什么东升西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长在何处,对大汉的地理位置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很多人以为,他们生存的地方,以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汉十三州,就是眼中的整个世界。 即便是那些门阀世家,拥有的知识也不过是《左传》《春秋》一类的史书,以及《论语》《孟子》一类为人处世的哲学。 论起知识的储备以及解读的方式,汉代的人跟后世的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更重要的是当时获取知识的方式实在是过于艰难。 竹简不易保存,书籍很容易丢失,没有拼音字母,没有标点符合,没有注释阐述,即便是有竹简书籍,想要学习,没有老师的教导和前人的帮助,几乎不可能实现。 而且哪怕是有书读,有老师教,有的时候书籍当中的一句话因为断句不同,含义也与原来的解释变成两个意思。 对于那些晦涩难懂的古代典籍,当时的儒生都只能通过逐字的摸索含义,以此进行自我断句和自我理解,然后注释成自家之言,渐成流派。 一旦某句话两个人理解不同,就有可能引来学术争端。 就好像后世大家解读《红楼梦》一样,无数红学家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大家在网上争论不休,吵个不停,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是一个道理。 于是从西汉开始,儒生们就纷纷给那些儒家经典做注释写传体。顺势就诞生了诸如《欧阳尚书》《伏生尚书》《施氏易》《孟氏易》《费氏易》《毛诗》《鲁诗》《齐诗》等等一百多家学派。 甚至包括《左传》《谷梁传》《公羊传》其实都是给《春秋》这本书做传体注释,也就是阐述《春秋》这本书里写的内容含义。 可以说后世的任何一个高中生,你只要懂高中数学,回到汉朝,就是鼎鼎大名的汉代数术家! 如果你运气好,穿越的时候带一个笔记本电脑,里面有所有儒家经典的翻译、注释、讲解,那么恭喜你,你就是比当世大儒郑玄还要厉害的经学家,只要你有名气传出去,整个汉代的儒生都得找你拜师学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普通百姓和沈晨之间是有巨大的代沟的。他们得到的知识太少,对于沈晨这样的穿越者来说,一句话的内容含义,有时候根本不能理解,因此就变得非常无趣。 而现在诸葛亮的出现,就给沈晨带来了很大的趣味性,因为他能够理解沈晨说的话的意思,即便是一开始不懂,稍微点一下,也就明悟了。 一个天才会孤独,世人会不理解。但两个天才在一起,那才叫有意思。 不是吗? 第二十九章 两手准备 接下来几日沈晨一直往太守府跑。 他与诸葛亮整日研究经典文书,讨论天文地理,经文术数。 最让沈晨惊奇的是诸葛亮对奇门八卦极感兴趣,所以他常常爱看《周易》,与沈晨讨论《易经》。 里面的卦象和阴阳万物之说令他着迷,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会推演出八阵图的原因。 除此以外,诸葛亮对图谶之术也比较感兴趣,所谓图谶之术就是观察气候变化。 从某个角度来说,图谶之术也可以理解为天气预报,研习的人能够观察到未来几天的气候变化,从而做出判断。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诸葛亮好像对机关术没什么兴趣,沈晨曾经聊起发明创造,他却不为所动。 当时还以为诸葛亮喜欢搞发明创造的传闻是假的,后来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现在年龄比较小,又有家长束缚,所以更爱经学而不爱发明。 毕竟以当时的社会环境来说,搞发明创造属于《尚书》里说的“奇技淫巧”,工匠的地位也不是很高,难登大雅之堂,诸葛玄不让诸葛亮对这方面有兴趣,也很正常。 到九月初,沈晨已经在太守府住了下来,这段日子诸葛玄也常来考校诸葛亮,同时也会教授诸葛亮、沈晨、诸葛均三人经学,讲解一些儒家经典奥义。 而每次沈晨都能够举一反三,说出自己的判断和理解,令诸葛玄大为惊讶。认为他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邀请他住在府邸,陪伴诸葛兄弟。 在这个刘备指着院子里的大树说我以后要拿这玩意儿当伞盖,就被认为是吾家有此儿当兴。孔融把大梨给大哥吃,小梨给自己吃,就被认为是天纵之才的年代。 像沈晨这样对经文已经有自己的理解,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天才。 更何况诸葛玄还从邓洪那里了解到沈晨曾经预判了曹操的行径,就更加吃惊,觉得他未来一定能有所成就,跟诸葛亮诸葛均在一起,只会对他们有好处而无坏处。 这段时间也是沈晨与诸葛亮关系迅速增温的一段时间,两个人整天在一起研究经文,写文作赋,甚至还发明了象棋,每天下棋作趣。 又过了十多天,一直到九月中旬,邓洪总算是与一名商贾谈成了交易,坐他们的船只西去前往荆州。 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因为汉朝长江流域的商贸往来其实主要集中在荆州和四川之间。 荆州就是后世的湖北,九省通衢之地,再加上现在中原大乱,商人很难进行贸易活动,所以经商范围往往只集中在荆州地区。 江东在西晋末年衣冠南渡,以及北宋末年二次建炎南渡之前,都不是特别发达,人口和商贸发展都非常差。 因此从荆州和江东来往的商人其实不多。 不过不多不代表没有。 吕蒙白衣渡江就是冒充了商人偷袭荆州。 只是如今已经是深秋,马上就要初冬,这个时节要找从江东去荆州的商贾还是很困难。 好在邓洪也还算运气,有一支从四川来的船队运了一批蜀锦、木材和药材贩卖到荆州,又前往江东购置了一批江东瓷器、海盐、夜明珠,孔雀毛,犀牛角之类的特产准备回程。 路过柴桑的时候在当地停留了几天,想要购买另外一批货物。结果刚好诸葛玄给柴桑和彭泽县令发了通知,要他们留意过往商贾,这才搭上了线。 长江是不经过南昌的,但南昌却属于长江水系,赣水北上进入彭蠡泽,也就是后世的鄱阳湖,长江便贯通了整个彭蠡泽。 所以从南昌进入长江水系也非常方便,到九月下旬的时候,那位大商贾就派人顺着彭蠡泽南下,来到了南昌城外的赣水码头,船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就是普通的硬帆船,长二十多丈,宽三丈,能载二百多人。 这样的船只有十多艘,因为船舱要放货物,船下层还有几十名桨手,所以实际载人只能载一百多人,黄门亭乡老们有一千多人,需要十多艘这样的船只才能把他们运往柴桑码头。 等到商人派来迎接的船队抵达之后,黄门亭的乡老也是重新开始收拾起行囊,先把一部分物资往船上运,天色渐晚,明日准备正式出发。 到了傍晚,这是沈晨与诸葛亮待的最后一天,今天不看书,不下棋,也不谈论天文地理,而是弹琴。 是的。 诸葛亮很喜欢弹琴也很喜欢音乐。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诸葛亮在弹,沈晨在一旁听,特别是下雨的时候,外面秋雨连绵,风轻轻敲打着门窗。 廊下沈晨和诸葛亮两个少年都穿着宽大的长袍,跪坐在席上。 听雨滴穿林打叶,再轻抚瑶琴。 那种恬静优美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十分陶醉。 两人也很享受这一刻。 等到夕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正在弹奏美妙音乐的诸葛亮忽然琴音一滞,弹不下去了。 沈晨叹了口气道:“兄长琴声杂乱,似乎心难以静下来。”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贤弟素来聪慧,不如说说为什么我心不宁静?” 沈晨笑道:“兄弹奏的是伯牙的《高山流水》,此曲应当“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可兄长却弹得有些悲戚,不若弹《水仙操》更应景。” “知我者莫若弟呀。” 诸葛亮叹道:“你明日就要去荆州了,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相见。” 沈晨说道:“天涯路远,若有心终有再会之日。只要我与兄长时常挂念着彼此,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嗯。” 诸葛亮轻轻点头,与沈晨在一起不止是感觉到舒服,还有那种自己的种种想法,能被人理解,被人会意的默契。 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不就是这样吗? 二人正说着。 诸葛玄背负着双手从前院到了后院。 后院是家属住的地方,诸葛亮、诸葛均以及他们的两个姐姐都住在这里。 平时的时候诸葛玄都在外面处理一些郡府公务,除了考校或者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后院以外,一般是不会过来。 现在突然到来,而且看表情似乎眉头紧锁,诸葛亮就有些好奇道:“叔父,发生了什么事情?” 诸葛玄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得信,朝廷派了朱皓来代我豫章太守之位,现在他已经到了吴郡曲阿,去拜访了扬州刺史刘繇,刘繇传书于我,让我准备与朱皓交接。” 沈晨便对诸葛亮说道:“兄长,看来我们不需要离别太久,现在就可以一起去荆州了。” 诸葛玄纳闷道:“稚子也认为我该离开豫章吗?” 沈晨说道:“伯父确实应该离开豫章,因为豫章为是非之地。袁术和刘繇互相争端,伯父为袁术表荐,在刘繇眼中便如肉中之刺,不可不拔。所以朱皓到了扬州先去找刘繇,不就是想借刘繇兵马驱走伯父吗?” 诸葛玄眉头皱起来:“我倒不是贪图这二千石,只是从徐州南下,沿途走来,尽是一片民不聊生。我诸葛家想立足于世,若不能寻一块地方的话,恐怕......” 沈晨劝道:“所以伯父才更应该去荆州,荆州安稳富足,没有战乱波及,伯父又与刘荆州有旧,去了荆州之后,便能舍弃掉那些是非,先图谋立足家业,再思考未来方向。现在在豫章之地,也许要不了多久,刘繇大军就会抵达,徒增无谓流血。” “这.......” 诸葛玄细细思量,如果是一般的小孩提意见,他肯定不会搭理。 但邓洪跟他说过,沈晨预判了曹操的行动,而且也确实带着宗族藏入尼丘山,躲过了曹操的屠刀。 事实摆在眼前,说明沈晨的确有两把刷子,他的意见或许应该要听一听才是。 想到这里,诸葛玄跪到席上,与两个小孩同席而坐,对沈晨说道:“稚子之言也确实有理,你认为袁术与刘繇之间谁能获胜?” “伯父大人是在想,袁术势大,如果能够依附于他,等到袁术击败刘繇,还是能够担任豫章太守吧。” 沈晨笑着说道。 被一个小孩子戳破了想法,诸葛玄脸色微红道:“刘繇虽然为人刚正,但我也希望诸葛家能够有一块立足之地。” 这就是利益相争了,诸葛玄不想放弃到手的豫章太守位置,然而他是被袁术举荐的。 袁术和刘繇之间闹得很僵,因为刘繇是朝廷册封的扬州刺史,按理来说治所在淮南寿春,应该节制整个扬州。 但袁术却霸占了淮南,双方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现在诸葛玄接受了袁术的任命,跟刘繇就成为了对立面,从心里层面来说,诸葛玄当然希望袁术获胜,他就能够继续当豫章太守,偏安一地,抚养四个侄子侄女长大成人。 然而沈晨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明确说道:“袁术虽然势大,但我在寿春之时,观他不过是虚有其表之徒,且他扣留朝廷三公,抢夺天使符节,霸占扬州治所,已有藐视天子之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称帝,依附于他,怕是死路一条呀。” “称帝?” 诸葛玄的脸色顿时发白,然后连连摇头道:“你这稚子倒是什么话都敢说,给袁术十个胆子都不敢称帝吧。” 沈晨笑道:“他称不称帝再说,但我敢保证,若刘繇派兵助朱皓前来夺豫章,袁术一定不会派兵来相助伯父,袁术此人志不在江东,而在于徐州。我料他接下来顶多是与刘繇互相防备而已,不会分出胜负,届时伯父大人危在旦夕,不如早做打算。” “唔。” 诸葛玄不置可否的应了声,他问沈晨袁术和刘繇谁能赢,沈晨的答复是袁术实力确实比刘繇强,但袁术对江东没什么兴趣,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刘繇身上。 所以到时候刘繇如果来攻打他,他肯定无法抵挡。 问题在于沈晨的判断是袁术不太想要江东,而诸葛玄觉得这不可能,因此双方就出现了一个分歧,那就是诸葛玄认为袁术会来帮他,而沈晨认为不会。 见到他的模样,沈晨就知道诸葛玄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我知道伯父大人不相信我,这样,我料刘繇不日就可能会派兵过来相助朱皓,伯父可以给袁术写信试试,让他出兵来助,同时再写信给刘繇,说愿意和睦交接,到时候就可以见分晓。” 诸葛玄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沈晨笑道:“若袁术派兵来,伯父自然可以用兵马以拒朱皓。若袁术不派兵来,也因为之前就已经写信答应交接事宜,朱皓就不会为难伯父,这就叫两手准备。” 这个办法确实两全其美。 诸葛玄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善。” 第三十章 莫问归期 诸葛玄离去之后,诸葛亮看着沈晨的目光顿时就变得不同了些。 他确实聪慧,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因为心智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再加上所得信息不对称,对于所谓的天下大势,远没有认清楚。 甚至他连袁术和刘繇之间的情况都不是很了解。 毕竟半年前他窝在泰山山坳里,那里消息封闭堵塞,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这个时候你问诸葛亮什么隆中对,什么天下三分,他估计以为你得了失心疯,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你。 而比他小几岁的沈晨这个时候居然在叔父诸葛玄面前针砭时政,谈论起国家大事口若悬河,还说得很有道理,顿时让诸葛亮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因为叔父之所以想留在豫章,并不是贪图这两千石太守之位,而是想在这乱世当中能为诸葛家寻一块立足之地。 可他却帮不上什么忙,而沈晨却可以为叔父出主意,这让诸葛亮觉得很不好意思。 “兄长这是?” 见诸葛亮一直盯着他,沈晨有些纳闷。 诸葛亮不爱撒谎,坦然道:“叔父心有烦闷,我不能相助,贤弟却可以,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沈晨笑了起来:“并非兄长无能,只是因为兄长以前待在山中,不知道外界情况。而我长于乡亭道路间,时常听来往之人聊起天下大事,自然有所感悟。” “是这样吗?” 诸葛亮还是有些自我怀疑。 “自然如此,兄可曾闻夜郎自大?我并非是说兄为夜郎,只是说孔子周游列国而方有儒家,甘英穷临西海而知天地之大。” 沈晨便笑着说道:“出去行走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得到的信息越多,才能够对事物做出准确的判断。兄长离家不久,自然不知道大汉现今的具体情况,无法做出判断也是正常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诸葛亮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也不应该整日在家中看书,而应该多出去走走,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时常去思考它们的变化,才能够有所作为。” “正是。” 沈晨点点头表示赞赏,在古代社会,消息封闭信息来源很差,如果不出去走动走动,多了解外面的情况,整天在家里闭门造车,其实是很难干出什么大事的,所以他也很支持诸葛亮这么想。 “唉。” 诸葛亮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贤弟明日就要走了,贤弟知道外面很多事情,我多希望能够天天跟贤弟在一起,好知道现在天下是个什么情况。” 沈晨说道:“无妨的,正如我之前所说,朝廷派朱皓来豫章,袁术不会出兵相助,到时候伯父大人与朱皓交接之后,也很快会去荆州。我们兄弟二人也很快会有相遇的那一天,最迟明年便可,君若有心,莫问归期。” “莫问归期吗?” 诸葛亮笑道:“你会在荆州等我的吧。” 沈晨认真点头道:“我一定会等你,即便是等到天荒地老。” “哈哈哈。” 诸葛亮轻轻抚琴,琴音也轻快了许多。 沈晨便顺着那琴音,轻声唱道:“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嗡!” 诸葛亮琴声骤停,诧异道:“你这歌......” “有趣吗?” 沈晨笑道:“能伴奏否?” 后世的音乐是哆、来、咪、发、索、拉、西,七个音。 而古琴的音是宫、商、角、徵、羽,实际上是哆、来、咪、索、拉,五个音,比后世七音节少了发和西。 所以要想用古琴来伴奏后世的音乐很困难,即便是有琴谱,可能也没办法弹奏出来。 不过诸葛亮毕竟是诸葛琴魔,稍微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先告诉我琴谱发音,我来试着弹奏一遍。” 沈晨摇摇头道:“我没有琴谱,只知道该怎么唱。” “那你唱一遍听听。” 诸葛亮好奇地看着他,这样的歌曲他以前从未见过。 “好。” 沈晨深呼一口气,轻轻开口。 “藏进心口的刺,不枉寻,也如此。” “沉默有时,最后因你放肆。” “浓墨难沾心事,寒夜怎寄相思。” “沉默有时,念想有时。”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怎奈何无人了解,我心思。” 声音空灵稚嫩,虽然歌词内容让人听不懂,但诸葛亮还是能听出里面的忧愁分离之情。 一时间想起才刚认识二十多天的知心好友就要离开自己,诸葛亮闭上了眼睛,离别之苦涌上心头,轻轻地弹奏了起来。 刚开始音调还与沈晨的曲调相符合,但短时间内要完整地弹奏出一曲也不容易,因此出现了好几处错误,只能慢慢地弹奏,速度一直跟不上歌词。 不过诸葛亮的记性非常好,再加上沈晨的提醒,两个人合力之下,不到半个小时,居然真的演奏出了一曲《莫问归期》。 其中发和西的音调古琴弹奏不出来,也被诸葛亮用其它音完美替代。 “这首歌,很好听。” 在与沈晨歌琴完美协调地唱了一遍之后,诸葛亮由衷感叹道:“莫问归期,莫问归期......贤弟是在告诉我,不要问你什么时候归来,心中有念想,天涯也不遥远。” 沈晨轻声道:“是啊,人的一生有时候很短,但有的时候也很漫长。我虽然与兄长相识的时候很短,可在一起却好像再长的日子都不能满足。只是聚散离别终有时,现在的离别悲伤,是为了将来重逢时的喜悦。” “现在的离别悲伤,是为了将来重逢时的喜悦?哈哈哈哈。” 诸葛亮大笑了起来:“贤弟的话总是让人觉得有深意,是啊,贤弟说的没错,它日重逢之日,我们一定都会很高兴。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兄长记得明日来江头送我。” “放心,一定来。” “我在荆州等着兄长,它日我们还要一起纵情高歌。” “还是《莫问归期》吗?” “既然重逢了又何必《莫问归期》呢?我们唱《朋友一生一起走》。” “这又是什么歌?” “重逢之日唱给你听呀。” “好。”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只有淡淡的秋风刮过庭院,刮过书房,刮过卧室。 年幼的沈晨和诸葛亮一起躺在床上,旁边还有诸葛均呼呼大睡。 两个人誓如兄弟,交情更加深厚了。 到了第二日,天色一大早,沈晨就回到了城东族人们居住的地方。 昨天商贾的船只来得比较晚,一直到下午才到,所以当时他们只是将一部分物资搬上了船,没有立即出发。 等到今日总算可以行动,迁徙的族人们从六月份到现在九月底,已经奔波了快三个月了,如今终于可以坐船前往荆州,一个个十分高兴,卖力地干活。 很快上午隅中刚过,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船,族人们随意吃了些带的干粮之后,也准备登船离去。 沈晨和家人一起在码头,诸葛玄带着诸葛亮诸葛均过来相送。 “幼硕,一路顺风。” 诸葛玄与邓洪分别,虽然邓洪并非什么名士,但邓氏之后,足够他尊重了。 幼硕是邓洪的字,诸葛玄年龄也不是很大,两人认识了一段时间,亦有些交情,邓洪笑着拱手道:“府君,就此别过,它日来南阳,记得来找我。” “那我可就要叨扰了。” 诸葛玄笑道。 “倒是必扫榻相迎。”邓洪也笑着回应。 这边诸葛亮和沈晨也在说话。 赣水波涛不绝,江风徐徐吹来,码头因商贾极少而颇为萧瑟。 现在江面上只停着那十多艘大船,诸葛亮将一个小包裹拿出来对沈晨说道:“贤弟此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相见,我吩咐厨房煮了几个鸡蛋,在路上吃吧。” “谢兄长。” 沈晨接过来摸了一下,鸡蛋还是温热的,显然是刚煮好没多久。 诸葛亮轻声说道:“好好照顾自己,等到它时再见之日,我还想与贤弟共讨经文。” “兄长也是。” 沈晨笑道:“有时候也不要太多动脑筋,忽然找个空闲的日子,不读书,不弹琴,就躺在那里休息休息,也许能更有益于身心。” “阿晨,走吧。” 大哥沈忠在船头唤了一声,族人们已经陆陆续续上去,邓洪也与诸葛玄告辞准备登船了。 “兄长,就此拜别。花有重开日,人有重逢时,它日再见。” “好,它日再见。” 诸葛亮握着沈晨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再见!” 沈晨笑着转头上船,走到了甲板上,在船舷边向岸上的诸葛亮招手。 “贤弟,我也为你高歌一曲。” 诸葛亮大声地喊道。 他从身后的仆人那里拿来了瑶琴,不顾脏,盘膝坐在地上,抚上了琴弦。 船微微晃动,缓缓地向前挪动,两个人的距离开始拉远。 沈晨看到诸葛亮开始弹奏琴曲。 然后他唱了起来。 “藏进心口的刺,不枉寻,也如此。” “沉默有时,最后因你放肆。” “浓墨难沾心事,寒夜怎寄相思。” “沉默有时,念想有时。”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他哼唱着。 伯牙遇子期,流水觅知音。 茫茫此天地,旷世独悲吟。 第三十一章 金钱开道 从南昌顺着赣水往北不到百里就进入了彭蠡泽,也就是后世的鄱阳湖。 豫章郡便是江西省,多山峦丘陵,唯有南昌周边有一片平原,被称之为鄱阳湖盆地,乃是江西最主要的粮食产地。 但汉朝的南方发达程度远远低于北方,这是因为南方生产力低下,不管是耕种技术还是农用工具都比北方差很多,导致目前南方大部分地区都非常落后。 因此长江以南地区,包括后世的两广、江西、福建、海南等地,现在还处于一片蛮荒。稍微发达一点的地方,就是湖南以及浙江东北部。 而豫章郡的情况只能说比两广福建海南地区强一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沈晨站在甲板上,由大哥沈忠保护,眺望两岸风景。 就看到两岸树木遮天蔽日,后世的鄱阳湖盆地,此刻被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远方山峦重叠,猿啼虎啸不断。 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亚洲象群以及鳄鱼群在岸边的沼泽地里嘻戏,宛如一个原始莽荒时代。 事实上现在长江以南地区别说亚洲象跟鳄鱼,赣水鄱阳湖周边连犀牛、江豚、孔雀什么的到处都是。两岸乡聚非常少,后世的都昌县现在就是个小渔村。 船队浩浩荡荡,在江水波涛当中缓缓向前,从午后一直到傍晚时分,此刻如海洋一样宽阔的鄱阳湖卷起了呼啸狂风,送船队飞速前行。 柴桑县后世就是九江市,离南昌大概一百二十公里,船队在风力的帮助下,头天出发,第二天早上就到了柴桑码头。 码头上停着数十艘巨大的货船,这些船才是那位大商贾要运回四川的货物。 船只停在了柴桑之后,邓洪带着沈晨上岸去拜见那位商人。 两人来到别馆,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是想象中的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模样,而是几个二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都只是穿着朴素的粗布长袍,外表儒雅有风度。 此时他们正在别馆休息,得知邓洪前来,便出来迎接。 为首之人姓周,叫周林,大概二十四五岁,面容清瘦,长相也不差,与邓洪见礼之后,笑着说道:“邓兄倒是好运气,恰好我们有艘船在江东的时候触礁坏了,耽搁了半个月,不然的话,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在江陵了。” 一旁的沈晨诧异道:“从江东坐船去江陵要半个月的时间吗?” “看运气。” 周林说道:“顺风的时候船能日行四百里,四五日就到了,逆风的话船行一二百里,要八九天。运气特别差的时候下起暴雨,就得要半个月。江东和荆州之间还是很好航行的,最难的是入蜀,可能要走两三个月。” “这是为何?” 沈晨好奇询问。 见一个小孩刨根问底,周林也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大江上游两岸地形狭窄,河流湍急,船只运行速度会非常慢,正所谓出蜀容易入蜀难,且江州地区时常暴雨,有的时候运气不好发了大洪水,船毁人亡的事情也不少。”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解惑。” 沈晨默默地把这些情报记在心里,也许将来自己后半生也会如诸葛亮一样,要待在四川。 周林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我们准备明日启程,邓兄觉得如何?” 邓洪答道:“全凭贤弟做主便是。”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从别馆告辞,回去的路上沈晨向邓洪打听这位周林的底细。 邓洪告诉他具体情况不知道,只知道这支商船是益州五个大家族联合在一起的船队,所以主事之人有五个,其中周家出资最多,因此外事以周林为主。 沈晨就知道了,这就是公司合伙股东,像来往江东和川蜀跨越三千公里的商贸交易,一趟获利就何止上亿,自然不是一家能够吃下。 所以多个世家联合在一起也很正常。 而这样的例子应该不会很多,毕竟现在是乱世。 出门一趟看上去获利不菲,可来往诸侯盘剥加上天灾人祸的风险,连糜竺这样的大富豪都不一定承担得起,也只有益州、荆州、扬州三地的顶级门阀才有这实力。 第二天船队总算是启程。 因为已经是初冬,天空下着毛毛小雨,且江东地区冬天是刮西北风而不是东南风,除了赤壁之战那个极少例子以外,大多数时候冬天行船往荆州去,都属于逆风而行。 不过商人从来都不会管这些,只要有利可图,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们也敢去交易做买卖。 否则若是冬天商人不出行,吕蒙佯装商贾白衣渡江发起冬季对荆州攻势的时候,关羽不可能不察觉。 船队在风浪中艰难航行,长江中下游地区江面宽阔平坦,利于船只行动,因此虽然逆风而行,但在人力划桨催动之下,大概五日他们就到了沙羡县。 这速度说快也不快,因为沙羡县就是后世的武汉市,他们是从柴桑出发,相当于从九江市到武汉市,全程也就二百多公里,走了五天时间,每天前行速度是四五十公里,算是比较慢的。 黄门亭乡老就在沙羡下船,周林他们要回四川,肯定是顺着长江水道走,虽然也可以跟着他们去夷陵,从夷陵去襄阳很近,只有二百多公里。 问题是如果继续顺着长江水道走的话,他们还得绕到洞庭湖去,从沙羡到夷陵都得走小半个月,还不如在沙羡下船,走陆路即便是每天只走个二十公里,十天的时间也已经到了襄阳。 沙羡县乃是江夏十四县之一,追溯历史乃是战国楚宣王熊良夫所置,城池位于长江的西岸,沔口南岸,扼守住长江和汉水的交汇处。 沈晨一眼看去,就见此地地势险要,城边有高山悬崖,崖顶有了望塔和高橹楼墙以及其它守城器械,可谓是易守难攻。 难怪后来孙权多次进攻荆州都在沙羡折戟沉沙,正是因为这里的地形环境使得孙权即便是实力要强于黄祖的江夏水军,也因地势问题而屡屡受搓,不能破城。 黄门亭乡老在沙羡县城外的码头下船,这里作为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口,交通要道,在没有战乱的时候好承担着南来北往的商贸活动。 因此商队来往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百姓携老扶幼拖家带口地迁移事情发生得倒是不多。 城外的兵丁发现有一千多人的迁徙部队出现在沙羡码头,就前来询问。 邓洪按照之前沈晨交代的,告诉对方他们是新野邓氏,祖上为开国大将军邓禹,希望能够见到江夏太守黄祖。 黄祖得知这件事情后,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见一见。 因为邓氏到如今没落得很厉害,朝中几乎没有了官员,影响力也差了很多。 早年邓太后时期,邓氏第一次衰落,宗族大量迁移,甚至连祖地都保不住,大量邓氏族人外逃。 到汉桓帝时期,邓氏情况稍微好点,出了个皇后邓猛女。 结果后来邓猛女触怒了刘志,被废掉了皇后之位,导致邓氏家族第二次大衰落,彻底丧失了世家的地位。 虽然黄祖也不是世家出身,他是江夏太守,按照《三互法》就绝对不是江夏黄氏族人。 问题在于人家是太守,两千石大员,你邓氏虽然是名门之后,可现在落寞了,已经没有资格在站在人家的面前。 所以一开始黄祖不是很想搭理。 不过想了想,人家既然找上门来,就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见个面又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邓洪和沈晨就在士兵的带领下,进城去了黄祖府邸。 从前院进去后到了中厅,汉朝的大户人家的房屋结构基本就是这样,有个前院,过了前院就是中庭,中庭尽头是一间大房子叫中厅,是会客的地方,生活则在后院。 黄祖此时已经在中厅内等着他们,他坐在主位上,见到邓洪带着一个小孩来拜访略微皱眉。 因为正式拜访一般不会带家眷,只有熟悉之后,才会带着家人来,虽然初次见面就带着孩子不算失礼,但黄祖也不觉得自己和这位邓洪很熟。 “邓洪见过府君,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邓洪进厅之后,先拱手行礼,然后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木盒交到了旁边的士兵手上。 那士兵把木盒送上去,稍微掀开一角,看到里面有几颗夜明珠和一些珍珠、黄金之物,黄祖原本皱着的眉头顿时舒缓下来,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快坐快坐。” “多谢府君。” 邓洪就带着沈晨坐在了一旁席上。 等他们坐下后,黄祖才问道:“不知尔等前来,是有何事呀?” 邓洪说道:“府君,我祖上为新野邓氏,后因宗族受到朝廷责备而不得不离开家乡,前往徐州。如今天下大乱,唯有荆州安宁,因而我等族人打算回新野避祸。” “原来如此。” 黄祖轻点下颌,大抵也明白了邓洪想干什么。 邓洪继续道:“只是贸然回乡,不知家乡如何,所以求见府君,希望府君能够为我在刘荆州面前美言几句,好谋个出路。” “这个嘛......” 黄祖目光瞥了眼那木盒,摇摇头道:“刘使君如今求贤若渴,若君有才学,引荐只是小事,就怕......” 邓洪笑了起来:“这个无需府君担忧,新野邓氏虽然没落,但我们原本是主脉后裔,离开家乡时候带了很多书籍,只是因朝廷打压而不能出仕,使君若要考校,应当是无妨。” “唔.......” 黄祖想了想道:“那好,我便修书一封,为你引荐。” “多谢府君。” 邓洪与沈晨对视一眼,事情进展顺利。 第三十二章 刘表 黄祖贪财这件事还是周林告诉邓洪的。 周林在长江两岸坐生意,各郡太守沿途官员都要打点。 哪些人喜好、兴趣、性格都了如指掌,方便他投其所好,为商船铺路。 严格来说,黄祖也不能算贪财,因为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秉持公正,不然也不会最初善待祢衡。 只不过他驻守江夏,军费开支很大,所以很需要钱。 后来甘宁就说过:“祖今年老,昏耄已甚,财谷并乏,左右欺弄,务于货利,侵求吏士,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法伍。” 就是因为他常年和孙权交战,导致军费开支吃不消。所以就开始沉迷于经商,对来往长江的商船也大量征税,导致怨声载道。 再加上他跟刘表的关系也不能笼统的称为上下级,而应该算是半割据状态,因此刘表也不再支援给他。 到黄祖死之前,他都处于一个缺少钱财和粮草的状态,最终使得孙权成功夺取江夏。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 现在刘表已经彻底平定了荆州,威望非常高,和黄祖也正处于蜜月期,双方没有矛盾,帮邓洪写封推荐信,自然也不算什么难事。 更何况这对黄祖也没什么坏处。 一是收钱了,人家给了那么多,顺手的事情何乐不为呢? 二是结个善缘。 邓洪如果真的有才能得到了刘表赏识,那就是他黄祖有识人之明,邓洪还能欠他一个人情。 如果邓洪没有才能,没有被刘表征召入仕,那也无所谓,反正钱到手了嘛。 里外黄祖都不吃亏,举手之劳的事情,这笔买卖非常划算。 而对于邓洪来说,从黄祖那里得到了一块见刘表的敲门砖,也是一件好事。 双方各取所需,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从黄祖那出来之后,邓洪有些担忧地对沈晨说道:“阿晨,虽说从黄祖那要到了书信,但我邓氏家藏书籍也不多,能否过刘表这关呢?” 沈晨沉声道:“叔祖只管去,我跟随左右,要想咱们宗族在荆州立足,就必须要依附于刘表,他这一关,也必须要过。” “嗯,我知道了。” 邓洪深呼一口气,明白沈晨的意思,要想族人能够在荆州顺利落脚,没有刘表的支持是行不通的,所以这一关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要闯。 见他表情凝重严肃,沈晨笑着说道:“其实叔祖也没必要担忧,刘表才刚刚初定荆州不久,正需要人才相助,并且其人素来重名望,连新野邓氏都前来依附,他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吗?” “我就怕我没有才能,不被刘表看重,从而浪费钱财呀。” 邓洪苦笑着摇摇头。 送了黄祖一大笔钱后,宗族的财产又少了许多。 当初把黄门亭的将近两万亩土地卖掉,加上原有的宗族财产,整个迁移队伍拥有的总价值过亿。 但大部分都是生活物资,钱财不多。 这次单就给黄祖送礼,都是邓氏几名族老一起凑的钱,原本是打算回新野买地的,被沈晨说服他们去赌一把。 万一赌输了,宗族日子就不好过了呀。 沈晨笑道:“叔祖放心,不是还有我吗?即便考验学识不过关,我觉得我还是能猜透刘表一些想法,具体情况,还是见面再看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定下,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去拼一拼。” “那就去拼一拼吧。” 邓洪早年也在河南等地游学,虽然因为家藏书籍不多,学识不高,但胆量还是有些,因此倒是被沈晨激发了勇气,愿意去拼搏一番。 事实上他也是赶鸭子上架。 在这个时代想出人头地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容易。 只要有大人物赏识,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轻而易举。 比如邓芝邓艾,都是新野邓氏出身,原本籍籍无名,因为与刘备和司马懿见面,从此一飞冲天。 而黄门亭乡老回到荆州祖地,刘表就是一道绕不开的坎,所以他们必须要得到刘表的赏识,最好给个一官半职,才能够在荆州立足。 在几个兄弟当中,邓洪的学识算是最好的,因此即便是拼一拼,也只能由邓洪去。 不过他有沈晨这个妖孽外孙,倒也胆气壮了很多。 现在从黄祖那里得到的书信就是面见刘表的敲门砖,至于他们能不能得到刘表的看重,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说话间祖孙二人就回到了沙羡码头,他们去找黄祖的空档,邓茂等人则另外雇佣了船只,从周林那卸下了货物,重新装载,准备从汉水北上前往襄阳。 这个时候周林他们还没有走,黄门亭乡老们下船后,空出来了十多条商船,沙羡本来就是荆州和江东、益州的商贸中转站,北连襄阳,南通长沙,来往货物非常多,打算补充货物。 见到他们在码头准备去岸上找相识的本地商贾购置物件,沈晨便走了过去,拱手说道:“周先生。” “哦?” 周林扭过头,看到了沈晨,笑道:“稚子还未走吗?” 沈晨说道:“我是想请问先生,你们商船每年是什么时候来一次荆州,来往行程是多久?” 周林想了想道:“这倒没什么定数,要看在蜀中收购货物和贩卖货物的情况,运气好的话一年两次,运气差一点可能两年一次。” 商人来往买卖货物也要看是否各地物价以及是否是生活所需,比如你从河南平顶山买煤运到山西大同去,那肯定亏死。 所以这就需要定期进行调查,比如今年四川风调雨顺,蜀锦产量大增,就可以购置起来卖往荆州,通过荆州卖到中原去,那些世家豪门最喜欢穿的就是蜀锦丝绸华服。 而如果今年四川出现了灾害,粮食欠产,他们就可以去荆州或者江东收购粮食稻米,贩卖回四川。 荆州和江东也是同理。 如江东盛产瓷器、珍珠、珊瑚、玳瑁、犀角、海盐等物,荆州盛产木材、药材、粮食、香料之类。 当时广州已经跟东南亚地区产生了贸易往来,菲律宾出土的西汉陶瓷五铢钱就是明证,所以交州贩卖到荆州的香料非常有名。 “那先生需要增加船只航行速度的东西吗?” 沈晨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开口询问。 周林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答道:“商人离家在外,哪有不想尽快回家的?若是有,自然需要。” 沈晨放下心来,说道:“先生明年再来荆州行商的时候,可以派人来新野寻我,我届时想卖个东西给先生,可以给船只增速,原本需要十日路程,五日就可到达。” 周林笑道:“你这稚子,不会打算拿橹来蒙骗我吧。” “比橹更快!” 沈晨认真地道:“到时候先生自己验证就是了。” “那行。” 周林满口答应道:“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否真有能让船只增速那么多的东西。” 沈晨笑了笑,向周林告别。 现在太缺钱了,搞点发明创造赚点外快才是正道。 回到宗族内,族人们也陆陆续续开始登船,到下午的时候,再次启程,北上前往襄阳。 两日后,沈晨就看到了那座号称固若金汤的襄阳城。 但跟想象中的不同,城池并不大,可能跟后世一个普通县城差不多,占地最多两三公里,三面环水,城池内外绿茵遮天,群山环绕。 后世襄阳市区面积非常大,但此时的襄阳其实就是一座很小的城池而已,城外倒是有大片良田和村庄,基本都集中在襄阳城的东面,也就是后世襄阳市襄城区东北角,与鱼梁洲隔河相望。 据说襄阳庞氏就居住在那一片区域。 船只从鱼梁洲以及襄阳东北角绕过,兜了一圈,才最终在襄阳北面的河岸码头停下,宽阔的汉江波涛滚滚,在江水对岸,还有一座城池若隐若现,正是曹仁后来驻守的樊城。 想起曹仁,沈晨就又是充满怒意,虽然直系亲属幸运地逃过一劫,但缯阳聚大量沈氏旁系近亲却惨死曹仁手里,这个仇他可一直在记着。 很快在襄阳码头下船之后,上千人的迁徙自然也引动了城门士兵前来问话。 邓洪用黄祖的书信求见刘表。 士兵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后,他们被允许进城。 邓洪照例带着沈晨进去。 近距离观察大名鼎鼎的汉代襄阳城,会令人大失所望。 因为这座城池看上去也就那样,除了三面环水以外,城池大概高六七米,而且多是夯土结构,以石灰砂浆覆盖,似乎并不是很牢固。 不过汉代的武器技术也不强,所以这样的城墙面对强攻还是很有防御能力,因此倒也正常。 走入城内,来往人口倒是不少,青石板铺设的地面闪烁着亮光,城内外不时就有人进出,商铺林立,百姓行于期间,与中原地区十室九空,县城残破凋敝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相比于如今的河南地区,荆州确实也算是一片乐土了。这几年有很多人迁居过来,造就了襄阳短暂的繁华。 在士兵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来到了城南的州牧府邸。 府邸巍峨高大,远处就是岘山,山势陡峭连绵,森然林木一直延伸到襄阳城下,似乎把整座城池都包裹起来。 刘表的府邸周围就有很多树木,郁郁葱葱,远不像后世成为一片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环绕的世界。 汉代的生态环境,确实好。 由于有黄祖的介绍信,他们算是很顺利地进入府邸,来到了中厅。 主位之上,就盘膝坐着一个五十上下,面容清攫的儒士。 第三十三章 考校 刘表穿着宽大的儒士服,头冠并不是诸侯常戴的冕冠或者委貌冠,而是儒生们常戴的三梁进贤冠。 其实邓洪也戴进贤冠,但他戴的是一梁。 所谓的梁就是架设在冠顶像桥梁一样的东西,儒生们往往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区分学识。 如果你头上的进贤冠有三梁,就说明你是公认的有识之士或者高门权贵,比如大儒世家之流。若你不是权贵或者没有学识而戴三梁进贤冠,会被人耻笑而丢失名望。 不过刘表也并没有因邓洪头上的进贤冠只有一梁而轻视,他大前年才刚定荆州,今年还跟刘璋打了一仗,正准备休养生息,广纳人才,所以时常考校荆州褚生,拔擢为官吏。 邓洪是黄祖举荐而来,且还是新野邓氏名门之后,自然能够得到他的重视,希望这是一个有用的人才,因此也是很乐意见到他。 只是没想到邓洪进来公卿府邸,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令人诧异。 “邓洪、沈晨见过使君。” 邓洪和沈晨进入中厅之后,按照惯例先向刘表请礼。 刘表点点头道:“坐。” 等他们坐下后,刘表就问道:“你是新野邓氏之后?这小孩是你什么人?怎么姓沈而不姓邓呢?” 邓洪答道:“回使君,元侯是洪的烈祖,天祖为敬侯,高祖和曾祖都世袭叶侯,安帝时曾祖被迫自杀,祖父带着家人们迁移徐州,至今已有三代,族谱记载详细,皆可以考证。阿晨是我堂兄之女所生,为我从外孙,自幼聪慧过人,因此贸然带他拜访,还请使君恕罪。” 他嘴里说的元侯就是邓禹,邓禹是邓洪祖父的曾祖,也就是六世祖,到邓洪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他爷爷的爷爷是邓禹第六个儿子邓训。 邓训生叶侯邓悝,邓悝的长子邓广宗继承了叶侯之位,因为邓太后病死,汉安帝亲政,开始迫害邓氏。 当时邓家在朝中高官无数,列侯达七八人之多,结果一朝丧失权力,上层死的死被罢黜的罢黜,大将军邓骘、其子邓凤、叶侯邓广宗、西华侯邓忠以及河南尹邓豹、舞阳侯邓遵、将作大匠邓畅等被迫自杀。 他们死后,下面的晚辈也遭殃,不得不逃离京城洛阳以及新野地区,迁移至各个地方安顿。邓洪的爷爷就是叶侯邓广宗的儿子,在邓氏被牵连之后,迁移至了徐州黄门亭。 所以追溯一下的话,大概七十年前邓洪祖上还是很显赫的。只不过毕竟过去了那么久,时过境迁,落毛凤凰不如鸡,原来的权势早就没了。 听到邓洪的话,刘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倒无妨。既然尔等已经迁居徐州,为何又要回来呢?” 邓洪苦涩道:“关东大乱,兖州牧曹操与徐州牧陶谦不睦,双方互相攻伐,致使徐州破败,后来曹操屠戮了徐州数县,死伤百姓数十万,尸体堵塞河道,泗水为之不流,若再待下去,宗族就要灭亡了。” “竟有此事?” 刘表大为吃惊道:“这曹操不修德行,迁怒无辜百姓,非仁道也。” 邓洪说道:“正因如此,宗族才决定回归祖地。如今这天下,也只有使君的荆州民富州强,这都是因为使君内修仁义德行,外行王道称霸所致呀。” 稍微吹捧了一下刘表,刘表果然大悦:“哈哈哈哈,我乃宗室子弟,替天子牧守一方,自然要尽心尽责。汝既然是名门之后,想必也应该通晓经义,不知道治何经典?” “论....论语。” 邓洪有些不好意思,当初逃难的时候家中不能带长篇书籍,只能带《论语》《周易》这类短篇书,所以看的书其实很少。 刘表想了想就说道:“那你来说说,“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应当作何解?” 邓洪瞥了眼沈晨,回答道:“这是先贤在告诫世人,应该正言正行,谨言慎行。” “就这些吗?” 刘表有些失望,这不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自然不是。” 沈晨忽然开口说道:“叔祖曾经说过,孔子言孙非畏祸也,贾祸而无益,则君子所不为矣。故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亦时中之道也。” “哦?” 刘表颇为惊讶。 从汉代开始,儒生们就开始对儒家经典进行解读和注释。 《论语》总共也就几千字,死记硬背不难。 难的是能否通过当时的情况和语境,来分析孔子想表达的含义。 各家各派因为行文断句、理解方式各有不同,在解读这些经典的时候,经常出现分歧。 甚至有些儒生喜欢标新立异,分析出来的话语跟孔子的想法背道而驰,偏偏能够牵强附会,世人没办法辩驳,居然也成为了一家之言流传下来。 譬如赵氏《周易》当中,那位沈晨之前提起过的赵宾,就对“箕子之明夷利贞”当中的“箕子”分析。 他认为这不是一个人的人名,而是万物起源,言称:“阴阳气亡箕子;箕子者,万物方荄兹也。” 由于赵宾极为善辩,没人能说得过他,因此这种说法竟然也被记录下来,成为了《赵氏易》。 不过刘表这句“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倒没有理解方面的歧义,但能从悟到什么东西,自然也要看研习经典的儒生们的想法。 邓洪一开始只是对这句话进行了翻译,而沈晨的补充就不一般,属于自己理解,而非单纯的翻译,内容和解读也十分的高明。 听到这句话,刘表赞赏地点点头道:“不错,尔等甚有学问。那“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又做何解?” “额......” 邓洪吱吱唔唔道:“这是孔子看出了那位使者的自身修养品德。” 刘表皱眉,又是这么粗浅的理解。 沈晨马上接过话茬道:“所以孔子才赞叹使者敬其主以及其使也,所谓言其但欲寡过而犹未能,则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见矣。使者之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亦可谓深知君子之心,而善于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按庄周称“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盖其进德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践履笃实,光辉宣着。不惟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 刘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微微点头道:“善!应对得极好。不唯伯玉能进德,使人亦能以进德矣,我看你汝祖孙二人深得其意。” “使君过奖,这都是平时里叔祖跟我说的道理,我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记了下来,时常在心中默读。” 沈晨又把一切功劳都推给了邓洪,有些事情邓洪这个成年人比他更方便去做。 所以把邓洪推到前台,才是当务之急。 原本刘表已经算是认可了邓洪的才华,想要征辟他,但鬼使神差下,又忽然说道:“那尔等再来说说,“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又做何解?” 邓洪一时迟疑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蠕动着嘴唇说道:“君子向上长进,小人向下沉沦.......”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因为刘表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君子循天理,故而进乎高明。小人殉人欲,故而究乎污下。正如十常侍操纵权势,蛊惑天子以求财名利禄,小人之行也。党人奋起而抗争,此谓之君子刚正,究乎天理。上下之分,只在一念之微,而达之机自不能已。” 沈晨不卑不亢地回答,顺便还不着痕迹地捧了一下刘表,这个马匹功夫可比邓洪的高明太多。 只是他不知道,都已经第三次了,也差不多该露馅了。 刘表先看了看邓洪,又看了看端正而坐,面目严肃的沈晨,这下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邓洪不是主角,那小孩才是。 毕竟哪有大人什么东西都答不出来,小孩子却对答如流的? 除非这位邓洪想帮助他的从外孙扬名。 问题在于刘表也知道邓洪来做什么,无非就是想在荆州立足,求个一官半职。 可你自己不好好表现,让一个小孩子表现,难道刘表还真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幼童当官不成?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位小孩子的学识水平,远超邓洪。 想到这里,刘表看向沈晨的目光顿时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他不说话,场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 祖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心中都非常紧张,要是刘表看出邓洪没啥学问,会不会把他们赶出去? 那样的话钱白花了不说,宗族在荆州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刘表并没有大怒,而是过了好一会儿,目光炯炯地看向沈晨,开口问道:“这真的是你叔祖教给你的吗?” 沈晨拱手说道:“回使君,这些都是叔祖教我读书时,常跟我说的道理。只是叔祖素来木讷,为人不善言辞,可能是初见使君有些紧张,忘记了以前所学也很正常。小子年岁不高,见使君和蔼可亲,因而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 “是这样吗?” “是这样。” “胡说。” 刘表佯装大怒道:“你在蒙骗于我。” 沈晨硬着脖子道:“没有蒙骗使君,句句都是实话。” 邓洪怕触怒刘表,连忙说道:“稚子童言不逊,还请使君宽恕责个。” “哈哈哈哈,你这稚子,倒是有趣。” 没想到刘表大笑了起来,望向邓洪道:“汝宗族有此子,当大兴。” 在这个年纪拥有很多三四十岁儒生们都未能参透的经文奥义,这何止是天纵之才? 未来如果能够好好培养,恐怕成就了不得。 第三十四章 千年狐狸万年妖 刘表一开始看上去大怒,结果忽然转变态度,令人始料未及。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说明刘表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见刘表没有怪罪之意,邓洪放下心来,对自己的从外孙夸耀道:“不瞒使君,阿晨自幼聪敏,他虽然是我堂兄之女所生,却得全族喜爱,宗族典籍,也都交予他研习,短短几年之内,宗族书籍就都已经被他阅遍。” “哦?” 刘表诧异道:“凭他一个稚子,能看懂书籍?” 他还以为沈晨聪慧归聪慧,应该是宗族当中还有其他比较厉害的学者教导才有这番水平。 邓洪说道:“阿晨很多地方确实看不懂,但平日喜爱自己琢磨,常在道路边问来往士人寻求其意,因而对经义研习透彻。族人皆异之,甚至还会专门搜罗书籍给他,今年不过八岁,就已经阅遍了大量经典。” 刘表赞赏道:“这种好学的念头,是从小就有的天赋。新野邓氏也不愧为名门之后,你们宗族亦懂得培养人才,这是一件好事。” 邓洪见他愈发称赞,有些飘忽所以,笑着说道:“宗族也是希望阿晨将来能带领族人重新兴旺起来,事实上他已经救过族人们一命,这次我们离开徐州,迁回祖地,也是因为阿晨认为曹操会屠杀徐州,才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 刘表看着沈晨大惊道:“你猜到曹操会屠杀徐州?” 如果说学识比较好,那是天才。可如果连别人的战略意图都明白,那就不止是天才了,纯粹的妖孽。 沈晨瞥了眼自己这位嘴上没把门的叔祖,颇为无奈地道:“使君,我也是询问南来北往的路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天下大势,通过对曹操原来的一些行为方式,从而做出的判断。” “那你是如何觉得曹操会屠杀徐州的呢?” 刘表询问。 沈晨答道:“曹操在兖州结盟袁绍,虽击破陶谦袁术,但袁术的实力还是让他忌惮。为避免腹背受敌,同时也为了防止袁术吞并徐州增强实力,他肯定会先打残陶谦,让徐州变成一片焦土,而屠城就是最好的方式。” 听到他的话,刘表感叹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到达了知人的境地,假以时日,若好好读书,未来恐怕不得了。荆州多才俊,没有人在这个年纪能比得上你。” “使君过誉了,晨不过是愚陋之人,如何比得上荆州才俊?” 沈晨深知他现在没有任何背景,才刚刚来到荆州,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才名显露,引得荆州士人嫉恨就不好,因而连连推辞。 刘表见他年少而不锋芒毕露,如君子藏器,暗合《周易》之道,就更加喜欢,笑道:“你这稚子真是不错,这样,你叔祖就先在州府书阁做个室令史,等你宗族迁往新野之后,随你叔祖来襄阳如何?” “那使君是希望晨在襄阳做些什么呢?” 沈晨问。 刘表说道:“自然是希望你能够用功读书,将来成为栋梁之才。” 沈晨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跪地磕头道:“使君学贯古今,天下才高一石,公独占八斗,晨虽年幼无知,但亦心向往之。愿拜使君为师,跟随左右学习经文大义。” “拜我为师?” 这个突然的举动让刘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变得非常锐利,死死地盯住叩拜的沈晨。 作为一个能单骑定荆州的主,岂是等闲之辈? 爱才不假。 但刘表也讨很厌有人利用他的爱才之心,想借他的权势而一步登天。 虽说他曾经也是八及之一,才学确实名传天下,如果不做官专心做学问的话,应该也是当时大儒之一。 可归根到底,他已经是一地诸侯。 先不说有没有时间教导弟子,光说他如今的地位,也不支撑他收学生。 更重要的是,作为荆州牧,掌控整个荆州的权力。无数人想拜在他门下,以图乘风而起。 这样的功利心,也让刘表十分不喜。 因此世人想拜他为师,几乎都会触怒于他。 现在沈晨忽然请求拜师,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拒绝。 但说出这番话的却不是一个成年人。 八岁幼童,会如此功利吗? 刘表眼神颇为狐疑地看了眼邓洪,却发现邓洪也对沈晨的举动十分惊讶。 看来这事并非那邓洪唆使。 刘表心想。 既然不是邓洪唆使,那就是沈晨擅自做主。 那么他到底是想真心拜师,还是想借用自己的权势而在荆州立足呢? 刘表看着沈晨,轻声道:“稚子真心想拜我为师?” “是的,使君才学名满天下,世人皆知八及之名,晨在乡野道间都曾听路过的人谈起,今见使君,自然想跟随左右学习经义之道。” 沈晨答道。 “既然如此,那便抬起头来看着我。” 刘表说道。 沈晨就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毫不参杂任何杂质的眸子,如星辰大海般清澈透明。 在他的眼神中,刘表读懂了一种渴望。 那是对知识的渴望! 似乎在沈晨眼里,自己就是知识的化身,跟随自己左右,就只是想畅游在学习的海洋。 刘表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暗骂自己有些过分。 即便人家再聪明,也只是个八岁小孩,能够分析时政也是多听路人谈起,误打误撞做出的判断。 人怎么可能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功利之心呢? 想到这里,刘表摇摇头道:“稚子敏而好学,确实是件好事,不过我公务繁忙,难以教授你读书。” “这样啊。” 沈晨露出失望的眼神。 刘表又说道:“不过海内闻名的大儒宋仲子,如今就在襄阳,于岘山授课,你可去他的门下。” “真的吗?多谢使君。” 沈晨眼神中又露出惊喜,整个人兴高采烈。 刘表说道:“宋仲子素来严厉,若是不专心读书,恐为他所不喜,你若是怕了的话,还是老实跟着你叔祖为好。” 沈晨毫不犹豫道:“先贤教导,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我虽不才,但亦想追求圣人所拥有的境界,不管先生有多严厉,我都愿意认真学习。” “善。” 试探了三次,刘表总算是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你虽然不能拜我为师,但师本无常,它日若有不懂之处,也可来问我,我会吩咐门房,以后你来的话不必拦外面。” 这就相当于记名弟子了。 沈晨又做出非常高兴的模样道:“那以后可能就要多来叨扰先生了。” 他连称呼都变了。 “嗯,你们去吧,我会派人送你们回新野。” 刘表笑了笑,这样一个有才能的幼童,还是令他很喜欢。 除了爱才之外,也是因为沈晨对时局有极大的敏锐性,也许能够帮他参谋天下大势。 这样的一个人才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多多教导,将他变成自己人,捆绑在身边,那么他刘家在荆州的地位才会更稳固。 “多谢使君。” 邓洪和沈晨再次拜谢。 等从刘表府邸出来之后,邓洪兴高采烈地说道:“阿晨,我在荆州出仕了。” “一个百石的室令史就别太高兴了。” 沈晨撇撇嘴。 汉朝分官吏两种,室令史就是看管书阁的吏员,也可以称为图书管理员。 虽然图书管理员都是很牛逼的存在,但至少在汉朝实在没什么上升空间,也没有多大权势,因此这个吏的上限也就那样。 邓洪却很知足道:“我并非孝廉或茂才,能任室令史就不错了,将来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擢升。” “嗯,希望如此吧。” 沈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其实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不是邓洪出仕,而是他能随意出入州牧府,经常可以和刘表见面。 懂行的都知道,能天天在最高领导人面前晃悠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为什么后来当官的人总是喜欢提拔自己的秘书呢? 不就是因为秘书是自己人嘛。 沈晨也没有真觉得自己能拜刘表为师,毕竟一来刘表是封疆大吏,没时间教导徒弟。 二来收学生也怕学生借用他的权势在荆州乱来,因此他肯定不会收徒。 所以,沈晨刚才的举动也就是为了能经常见见刘表而已。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虽然都是千年狐狸,但刘表还是输在了对沈晨年龄误判上。 八岁是不假。 可心智却早已经成熟。 一个是千年老狐狸,另外一个是扮煮吃老虎,演技又佳,最终还是上了当。 从刘表那得到满意的收获之后,门外已经就有人在等着他们。 刘表派来的人是从事刘先,因为有刘表的命令,他也没有怠慢,当天先安置了黄门亭诸多乡老在城西野宿,第二天准备了船只,送往樊城。 过了樊城之后,顺着淯水,也就是后来的白河一路北上,过朝阳县,很快就抵达了距离襄阳二百余里的新野县。 这座位于淯水东岸的古老县城,自西汉初年到如今,已经有接近四百年的沧桑历史。 远处是苍茫的波涛河岸,夯土结构的城池并不高,矗立在旷野上。 城外到处都是正在农耕的乡民,因为汉朝北方两熟,春粟秋麦,如今正是十月初冬季节,宿麦的种植和灌溉工作如火如荼,十二个月里几乎少有农闲时候。 宽阔的驿道上此时忽然来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新野城外的百姓纷纷从农田里抬起头,无数姓邓的人们茫然地看着那些人。 几百年前的祖上,他们也曾经是一家。 第三十五章 村庄设计 新野县令姓王,叫王翊,冀州人,原本也是党人后裔,董卓之乱后,党人势力分崩离析,家乡大乱,于是来到荆州投奔刘表。 得知邓氏在外的子弟大批归乡,又有刘表命令,王翊不敢怠慢,出城来迎接。 刘先带着邓茂邓洪邓昭沈真等人与他相见,乡老们先停留在城外,一行人则进入了新野县城内,前往县衙府邸商议。 沈晨也跟着大人们一起进去,到了县衙,里面也已经有人在等着,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者,王翊介绍道:“这是新野邓氏如今的乡老,名唤邓琦。” “我是邓茂。” “邓洪。” “邓昭。” 几个人互相见礼。 邓琦怀里还抱着好几卷竹简,对他们说道:“还请族谱相见。” 邓茂招招手,身后邓昭也把怀里抱着的竹简拿过来。 两人就坐在席上开始对照彼此之间的竹简。 过了片刻,族谱对照完毕,邓琦笑着说道:“原来是几位从弟。” 经过印证,邓琦的祖父和邓茂的祖父是亲兄弟,两个人都是叶侯邓广宗的儿子。 当年邓氏树倒猢狲散,邓茂的祖父迁居到了徐州,而邓琦的祖父则南下去了宜城,到邓琦父亲那一代又回到了南阳。 所以论起来邓琦和邓茂几人应该算是堂叔伯兄弟。 邓茂苦笑道:“世道艰难,徐州已经是一片焦土,我等不得不举家逃回南阳,还望从兄收留。” 邓琦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自然要互相帮扶。南阳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自黄巾之乱后,家乡已经是破败不堪,丁口极少,到处都有荒田,重新开垦一番,就又能度日了。” “多谢兄长。” 邓茂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乡父老不能容他们,好在现在战乱,荒废的土地无数,倒是不用考虑栖息地的问题。 王翊思索道:“咱们新野如今到处都有荒地,比较好的地方就是沙河一带,能容纳你们上千人绰绰有余,就将村聚安置在沙河吧。” “多谢县尊。” 邓茂又对王翊进行了感谢。 敲定了地方之后,王翊和邓琦就亲自带着他们前去。 黄门亭乡老们便再次启程,沙河是淯水与比水之间的河流,贯穿两地,除了沙河以外,还有溧河、唐子河等几条河流。 南阳盆地跟关中盆地差不多大,和帝时期人口达到二百多万,占据当时荆州总人口的五分之二。 但自从黄巾之乱以来,南阳盆地就屡次遭受过灾难,再加上袁术早期盘踞于此,他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奢姿无厌,百姓遭到了他的祸害,南阳渐渐凋敝。 不过这两年袁术被刘表和曹操相继打败,不得不得退往淮南,南阳的情况就好了许多,如今人口尚有百万,是刘表非常看重的粮食和丁口来源。 所以他在南阳布置了不少兵马,比如文聘现在就镇守宛城,南郡太守兼镇南将军军师蔡瑁驻扎在襄阳,刘表的外甥张允驻扎在樊城。 除了这几支抵御北方的主力部队以外,还有其它一些武装力量,如甘宁此时也在这里,有八百部曲,还有霍俊的兄长霍笃,也有几百人,其他诸如沈弥、娄发之流,大大小小的力量十多股。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黄门亭护卫的两百多族丁,也算是一股武装力量。 沈晨跟随乡老们抵达了安置点,就看到南阳盆地旷野一望无际,杂草丛生,远处森林遮天蔽日,沙河虽然不是大河,但乃是后世白河与唐河之间的河流,灌溉农田绰绰有余。 乡老们迁移至此,重新砍伐树木,建造房屋,开垦土地,趁着众人忙碌的功夫,邓茂就召集了宗族乡老,召开族议。 迁居南阳之后,第一次黄门亭乡老大会举行地点是在沙河东北处的一片小山坡下,这里树木茂密,杂草丛生,正是初冬时节,虽然还未下雪,天气已经透着一股寒凉。 邓昭叫了几名力士,临时砍了一些树木,搭建了一个窝棚。 邓茂邓洪等几兄弟,加上沈氏两名族老,还有沈晨总共八个人,大家分列而坐,面容都十分严肃。 这次会议的内容不少,主要有三个,一是确定沈晨的指挥主导地位,二是对黄门亭新的乡村聚落进行规划,三是宗族未来发展的问题。 会上,邓茂第一个开口道:“阿晨虽然是外姓,但邓沈二氏素来是共同进退,此次我们能够顺利迁移回祖地,阿晨功不可没,我支持阿晨未来对宗族事物进行定夺。” 邓洪点点头道:“阿晨十分聪慧,这次也让我成功在荆州出仕,我也赞同。” “我没问题。” “虽说阿晨年纪不大,但性格沉稳,有他在的话,应该无碍。”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晨,你觉得如何?” 几个族老都没意见。 从今年年初开始,沈晨就一直在乡亭宣扬迁居的事情,当时乡人都不在意,结果没过多久他说的话都一一应验。 曹操屠杀了徐州之后,乡民们都感觉到十分后怕,也正是经过这件事情,沈晨在宗族当中说话的分量渐渐增加,被大家所重视。 紧接着沈晨又规划了迁移路线,训练族内兵丁,与徐州巨富糜竺进行了土地交易,一系列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条,因此渐渐被乡民们所信服。 而跟乡民们考虑的是沈晨聪慧,能够带领他们在乱世生存下来不同。 邓茂邓洪等人,则考虑的是宗族未来的发展。 他们作为邓氏后裔,眼界自然比普通乡民要开阔得多。很清楚在这样一个世道,如果你不能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者担任官职,掌控权力,那么你就如同猪狗一样被屠杀。 就如同徐州一样,曹操明明是找徐州牧陶谦报仇,可陶谦有一万兵马能够驻守在城池里,曹操攻打不进去,就拿各乡野县城的百姓出气。 如果不是沈晨的话,也许现在的黄门亭,已经是满地尸骨。 所以在发生了这件事后,邓茂他们就得思考,如果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呢? 自然是需要实力。 他们没有实力,就让一个有实力的人来带领他们。 沈晨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他是宗族外戚,二来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趁着这个时候,正好确定沈晨的主导地位,以此将他与宗族绑定在一起。 “多谢诸位叔祖的认可,我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宗族的首领,但时间紧迫,很多事情都必须要做。” 沈晨沉声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村庄建设起来,把田地开垦起来,所以我也就暂时来定夺族中大事。关于农事方便,诸位族老比我熟悉,我就不过多参与,不过村庄具体规划,就由我来实行,诸位叔祖觉得如何?” 邓茂说道:“阿晨你来做决定吧。” “好。” 沈晨点点头道:“这两日大家先砍伐树木,搭建窝棚居住,我趁着这段时间,先查看一下周围地形,然后再设计建造。” 事情就这么先定下,接下来的两天,沈晨就开始了他的勘察之路,在周围数平方公里寻找合适的居住地。 王翊给他们选的地方位于沙河以北,南面就是沙河,是一条宽十七八丈的中小型河流,河水资源还算丰富,最深处大概是两三丈,两岸都有大片土地。 东北方向有一片山林,说是山,其实就是丘陵,最高处也不过是二十多丈,七八丈的小山坡比比皆是,其中树木丛生,还有大量动物栖息。 北面、西北面、西面以及西南面都是一片平原区,森林植被都比较茂盛,据说再往西一点原来是一个村落,黄巾之乱时破败下来。 沈晨勘察了几天之后,最终打算将村庄定在了沙河北岸,距离河流大概有二百多米。 同时在南岸、村庄外围开垦大量田地。 之所以这么设计是因为沈晨想挖地道,河流附近的土壤太湿润,不利于挖掘,所以就把村庄离河流远一点。 用水问题也简单,修建水渠就行。 并且刚好在这附近是沙河最窄处,只有七八丈,可以修建一座桥梁,这样南北两岸的田地就可以统一利用起来。 村庄的东面就是那片丘陵,沈晨也打算在这片丘陵里搞个大工程,在丘陵上方修筑碉堡,下方修建庇护所,地道直通村庄,这样即便是有敌人进攻,也能够立即躲藏起来。 除此之外,沈晨还让家家户户修建一个茅房,按照他画的要求,在每家后院地下挖建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地窖,同时上方还要建造夯土茅屋,用来养殖牲畜。 汉朝虽然有茅房,但基本都是高门大户或者县城居民才有。普通乡民有间房子就不错了,往往就是一个简单的夯土或者木屋,外面是堂屋,里面是卧室,最多加个厨房,很少会修建专门的茅房。 真正到我们后世那种农村标准房屋,要到明清之后。 因为沤肥技术要到南宋才出现,元朝开始普及,明清时期就传遍全国,汉朝人并不懂这门技术。 而沈晨穿越之前,是学建筑设计工作,在设计院工作。 虽然基本都是做民用建筑设计,但以前读书的时候,去全国各地旅游,采风地方建筑特色,见过不少古代遗留下来的碉楼、庄园、城池,也见过很多农村老宅。 所以对于农村建设还是有一定心得。 目前来看,以黄门亭的人口想建造城池不太可能,不过却可以建造邛笼。 这种东西其实东汉就有,乃是西凉羌族所创,一直到清朝大小川战役都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连火炮都打不穿。 沈晨经过几天勘测,最后终于规划了田园区、住宅区、邛笼区以及一部分地道暗堡。 邛笼地道暗堡都是古代建筑设计,春秋战国一直到东汉都存在,只是设计不合理也不规范,因此没有特别流行。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只适合小规模建造。 即便后世抗日时期冀中平原最出名的地道战,也都是村庄内部挖通地道,而不是大规模挖掘。 因此搞游击和应对小规模战争的时候,就特别有用。 第三十六章 准备工作 从十月初冬一直到十二月,今年的南阳天气愈发寒冷,开始下起了雪。 村庄地表的建设工作基本都已经完成。 古代乡民们种田是一把好手,建造房屋也是一把好手,这都是基本的生活技能,人人都要学会。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沈晨也在这个时间进行指导,从地基到修建工作,全部族一千出头的人口,大概二百多户,要修建二三百栋房屋。 眼看寒冬将至,王翊和邓琦也帮忙组织新野周边乡民来帮他们干活,黄门亭为了感谢他们,特意给了一些工钱。 原本是县衙和乡里组织,周边乡民们还以为是服徭役一样,没想到还有工钱,大大增加了他们的积极性,建造速度也飞快,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房子建好。 接下来就是挖地窖、地道、农田以及水渠,现在乡民们还处于坐吃山空的阶段,也就是沈晨当初从糜竺那弄了不少粮草物资,过沛国的时候高价转卖了一部分,不然的话他们穷得只剩下过冬的粮食了。 除了村庄的建造工作以外,沈晨也开始筹备建造邛笼,地道其实很好挖。 从春秋战国开始,行军打仗的时候若遇到攻城不顺,经常挖掘地道,两三天之内就能挖出一条通道出来。 但邛笼的设计却是在丘陵山坳里,如何设计、施工材料、面积大小等等都是问题。 虽然汉代就有这东西,但西凉的土质与关东的土质是否相同,能不能依葫芦画瓢,按照沈晨前世见过的邛笼一样建造出来,都是难题。 最后思考很久,沈晨决定做个窑洞,烧纸砖头,用砖头垒砌,再在外面用夯土糊墙,以石灰砂浆覆盖增加黏性。 这在当时是制作城墙的技术,甚至一般的县城城墙都不如,因为普通城墙就是夯土,没有砖头。 所谓秦砖汉瓦,砖头虽然在春秋战国就已经出现。 但烧制技术却不太行,沈晨以后干设计工作,什么样的建筑都见过,后世我国开国初年的原始窑洞、高炉,他也曾经在一些乡下地方找到遗迹。 虽然跟后世新时代的工业文明不能比,可这些技术都是宋明清时期产物,代表了封建时期的巅峰水平。 至少放在汉代,沈晨设计的窑洞产出的砖头瓷器都更精致耐用,高炉烧制出来的铁器质量非常好,能祛除掉更多的杂质。 不过这也只是构思,因为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村庄生存问题以及基本建设保障。 所以目前是把村庄的地表工作完成,把房屋建好,茅房修好,然后就是开挖水渠和开垦田地,家家户户都要重新分配土地。 如果站在山坡上看的话,就会看到连绵数里,错落分布着数百栋崭新的房屋。 这个设计工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土地必须离房屋近,不然不方便开垦,且还需要兼顾其它种菜、养殖等功能。 要是把所有乡民聚集在一起的话,分配田地就不好分。 田地有远有近,分到远田的乡民肯定有怨言,因此就只能错落分布着建设。 好在平原别的没有,就是土地大,乡民们虽然分开居住,但也进行了统一筹划,一一进行了安置工作。 一直到第二年一月春天,乡土基本建设完工之后,沈晨才开始计划铸造窑洞,打造高炉。 按照他和刘表的约定,等到宗族彻底安置好之后才会前往襄阳,现在也不过是刚刚开始开垦田地,还需要大量的农具、种子等物资,所以时间还算充裕。 邓洪又去了一趟襄阳,想办法买了一些生产工具,实在不够,最后找到刘表寻求帮助。 这些东西都是战略物资,市面上过于昂贵,也只有刘表的府库当中存储了不少,因此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找他。 刘表还算慷慨,送了一些物资给他们,这样黄门亭乡老们总算是可以开始进行生产。 沈晨让乡民们收集动物粪便、骨头、人的粪便、烧制草木灰、桔梗灰,人畜产出的排泄物都要拉进茅房,参入一定比例的水,制造出粪水。 经过两三个月的发酵酝酿,说句实话,乡民们其实很难忍受这些味道。 由于南宋之前没有沤肥技术,他们以前屎尿都是在野外搞定,现在把茅房放在家里,属实让他们有些不舒服。 但沈晨却说用这样沤出来的肥料能够增加地力,使粮食增产。因此在乡民们将信将疑当中,也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家家户户都挖掘了茅房,用粪水灌溉土地。 到春天的时候黄门亭乡老们就已经开垦出了一万多亩土地,还挖掘出了一些鱼塘,购置了一些猪牛羊牲畜,总算是开始了新的生活。 与此同时,沈晨召集村壮,在每天傍晚大家都干完活之后,继续加班加点,在山坳后依山体挖出窑洞,建造高炉。 有了窑洞和高炉之后,就可以烧制窑砖、瓷器,以及炼制钢铁,打造更好的农具和武器装备。 幸运的是煤炭广泛分布于我国任何一个省份,只不过山西、河南、山东是产出最多的几个省而已,并不是说其它省份就没有。 南阳盆地也有煤矿,黄门亭乡老们居住的沙河附近就有,不是什么大矿,但足够用了。 沈晨白天让大家继续开垦农田,用粪水灌溉粟苗。傍晚再以窑洞烧制窑砖、瓷器,再把整个宗族的铁器收集起来,重新炼制,让铁匠打造。 不过打造出来的也都是普通农具而已,什么曲辕犁、水转筒车、龙骨水车都没有发明。 因为那是用来给水田用的,南阳盆地的种植方式跟黄河流域差不多,以旱田为主,春粟秋麦,水太多了会把粟苗和麦苗涝死。 就这样过了三个多月,终于粟苗长成了,经过精心培育和灌溉之后,黄门亭种植的粟苗颗粒个个果实饱满硕大,产量居然增加了40%,比往年任何时期都要高。 这个消息顿时让乡民们振奋起来,欢兴鼓舞,原来对于沈晨的要求一些不满也彻底消失,剩下的就如同天人一样对他开始盲目崇拜于相信。 不过沈晨却知道,这次能增产40%,是因为土力足够加上沤肥技术第一次使用,以后的产量逐年都会下降,最终趋于稳定。 按照他以前采风时候了解到的知识,如果不用化肥的话,光沤肥技术让农作物增产20%都是顶天,一般都是在10%-20%之间,只有化肥才是真正的革命性产物。 到四月份,整个村庄的基本都已经成型。乡民们也安定下来,地道、暗堡、邛笼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建设,一切都走上了正规。 刘表之前说过,等到他们宗族安置好之后,邓洪再去襄阳赴任,现在也是到了时候。 临出发前,沈晨再次召开了会议。 这次就不是在山下的窝棚里,而是在邓氏新建的祠堂内,这次他甚至坐在了主位,旁边几名叔祖都坐在他下首。 沈晨环顾左右,首先开口道:“诸位叔祖,如今宗族已经安定下来,我与六叔祖也要去襄阳。不过南阳并不太平,要想宗族立足于世,不让自己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就得自己壮大起来。” 邓茂问道:“阿晨,你是打算?” “我打算练兵。” 沈晨说道:“我建造地道、暗堡、邛笼,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进攻我们村庄。现在南阳到处都有匪祸,我们生产富裕,就有可能遭受劫掠,岂能没有自保之力?” 邓茂为难道:“练兵就得村壮们整日操练,可大家都得照顾农田,哪来的时间去呢?” 这就是个很大的难题。 黄门亭总共也就一千人出头,特别是曹仁夜袭之后,死伤了二百多人,除了缯阳聚一百多口以外,另外一百多人都是年轻村壮,这对于宗族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现在整个宗族十五到五十岁的劳动人口占八成,除掉女性的话只占四成,而适用于练兵的就更少,只占两成,也就是差不多二百多人。 这些人之前就是族丁,迁徙的时候短暂训练一下保护族人南迁还没什么。但安定之后,就得成为村子主要劳动力。 他们要是被训练成兵丁,那谁来种地? 沈晨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沉声道:“所以我不打算举族皆兵,只训练五十人,以每二十民养一兵,全副武装,精心训练,且必须是敢死敢战的悍勇之辈,方能够有一战之力。” 邓茂迟疑道:“五十人?这能有什么用?何况如今我们已经受托于刘荆州治下,训练乡兵,还有这个必要吗?” “要想发展就有这个必要。” 沈晨坚定说道:“南阳附近山区多有黄巾余孽藏匿,我们可以收纳流民,先从小势力攻打,迁移其民,以咱们的模式进行推广,渐渐占据周边田土,聚民为城,一步步壮大。现在是五十人,它日就是五百人,五千人,届时看谁还敢来犯!” 邓茂等人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这位从外孙志气不小呀,只是如今安逸下来,忽然要大家训练士卒,也不知道乡民们会不会愿意。 不过跟小富即安的乡民不同,他们好歹读过几本书,有一些见识。 也明白在这个乱世如果不掌控点自己的力量,随便一个诸侯派一两千士兵就能屠灭了他们整个宗族,因此见沈晨很有想法和志气,也都没有劝阻,纷纷应承下来,交予他去做。 第三十七章 赴任 沈晨要求练兵,自然不是心血来潮。 如今已经是兴平二年,公元195年,明年张济就会来进攻南阳。 而且南阳本身也不是什么乐土,周边伏牛山、大别山中藏匿了大量黄巾余孽,经常袭扰乡民。 譬如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都拥众数万,驻扎在汝南、南阳等地的山区栖息。 林林散散的小规模黄巾山寨、村庄更是无数,甚至还有其它盗匪以及流民丛生。 现在南阳缺的其实不是土地,而是人口。 自汉末以来,南阳人口减少了一半,荒废的土地到处都是。 如果能够训练士卒,一来就有一定自保能力,二来可以收纳流民和汝南黄巾,壮大自身。 这种方式并不是沈晨首创的,而是目前汉末大部分庄园地主都是这样。 根据史书记载,黄巾之乱后从冀州开始,各地庄园地主人人自危,因此广纳流民,训练士卒,大量建造坞堡、庄园以图自守。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周瑜和鲁肃,一个是官僚世家,一个是地方豪强,都用这个方式训练兵马立足乱世。 后来孙策平定江东的时候,从袁术那只借到了一千人,由于他和周瑜是发小关系,周瑜的叔父又是丹阳太守,孙策一来江东,立即得到他们的响应,在他们的帮助一下子拉起数万人的队伍。 沈晨家族只是普通地方小家族,不像周瑜鲁肃是世家豪强出身,即便依托于邓氏,也因为邓氏没有官职而无法得到权力上的支撑。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选择一种比较笨的方式壮大。 趁着沤肥技术可以大大提升粮食产粮,如果能够训练士卒,慢慢吞并周边零散的黄巾村寨以及吸纳流民。 同时大量屯田以储备粮草,有粮食之后,就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渐渐壮大。 不过练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训练方式以外,还有武器装备,这些就不止是种田能够有的,还需要经济发展。 因此沈晨打算是以屯田为主,辅以瓷器、铁器贸易提升自身。 汉代的瓷器发展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但都是普通黄泥陶瓷,最好的是江东白瓷,所以江东瓷器也是非常有名,更精美的彩瓷要到唐朝才能出现。 而沈晨恰恰懂这些技术,便足够给予那些汉代贵族们以惊艳。 与族老们敲定了细节之后,沈晨又规划了练兵的细节,他要求遴选的五十战兵必须是敢死敢拼命者,还要铺以钢铁般的纪律以及不错的伙食。 后勤由宗族供给,自从大丰收之后,沈晨规定所有家庭必须交出十分之一的粮食积存起来作为公有财产。 这就相当于用一千多亩田地,每年差不多七八千石口粮来供养职业战兵,绰绰有余。 按照当时一名职业士兵每个月接近三石粮食的消耗来算,五十人一年只需要用不到两千石。 其余粮食则大部分要卖掉,换成食盐、牲畜、铁器、铠甲、弓箭、马匹供养部队。 在古代社会除非是黄巾军这种农民起义军队,不然想养一批精锐士兵,花费的钱财堪称海量。 如宋朝一名神武右军的甲胄造价为58贯,加上马匹和武器,一身装备的价格在100多贯接近200贯。 东汉一直到汉灵帝时期,正规军都只有不到五万人的北军,为了养这些人朝廷差点破产。 但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正是凭借着这几万人,汉灵帝才能够平息黄巾之乱。 董卓也是因为在入洛阳的时候趁机掌控了北军和西园八部军队才能够掀起那么大的风浪。 所以虽然五十人不多,但如果按照正规军来武装的话,那么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 一般的五百黄巾士兵正面遇上,估计都得被这五十人击溃。 这样也符合目前宗族人数少,需要一部分精锐士兵来保护宗族安全的特点。 而队伍的指挥权则交由邓昭沈真等老卒,训练方式也交由他们处理,沈晨只是做参考。 因为后世我国那支钢铁部队的训练方式放在汉代其实没有参考价值,那支部队是人民子弟兵,有信仰有纪律,打起仗来有顽强作风。 你在汉代跟封建军队提信仰,还不如跟他们说消灭敌人后赏赐多少钱更实在。 做出这一系列规划之后,沈晨也终于要离开宗族,前往襄阳。 五月初,在家人们与族老们的送别声中,沈晨和六叔祖坐上了一辆由两头驴拉着的车子,缓缓向南而去。 身边只有邓洪带了一个赶车的奴仆。 新野离襄阳其实很近,只有不到二百里,坐船的话一路南下甚至只需要七八个小时就到了。 再加上刘表在周边又布置了大量军队,所以从宛城以南到襄阳还是非常安全。 邓氏新的居住地位于沙河北岸,靠近比水,也就是后世的唐子河。 过河之后便是湖阳县。 坐着驴车一直走了约两个多时辰,差不多是从早上九点钟出发到下午两点钟。 一开始从黄门亭新的村聚出来之后,南方就都是一片荒芜,等接近湖阳县之后,才看到了大片的乡村、田园、桑林以及池塘。 邓洪穿着一件普通的士子长袍,跪坐在驴车上,沈晨就没那么多顾虑,干脆躺在车坐上,被驿道颠簸的快要散架。 在这个年代赶路真不是人能承受的,路途近点还好,远一些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车还是走路,都要受罪。 骑马坐车废屁股,走路跑步废腿脚,唯一还算不错的交通方式就是坐船。 但要是晕船的话,那恭喜你,出个门就是受折磨。 特别是夏天,比坐牢还要难受。 祖孙二人出现在湖阳县西北的乡亭当中,还是很受乡民们瞩目,纷纷看过来。 五月正是夏天,最近这两年夏天愈发炎热,农田靠近比水,只是因为越来越热的天气,比水水位下降得厉害,很多乡民正在挖掘水渠。 虽说粟苗和麦苗都算是比较耐旱的农作物,可再耐旱也得要水呀。 沈晨见到这一幕,思索片刻,对邓洪说道:“叔祖,给你一个扬名的机会要不要呀?” “干嘛?” 邓洪警惕地看向沈晨,自家这位从外孙鬼点子很多,上次还问他要不要找个襄阳大族之女做媳妇,现在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坏点子。 沈晨就指着远处说道:“我教叔祖龙骨水车,叔祖再教乡民们用,肯定能名扬于乡野。” “名扬于乡野有什么用哦。” 邓洪耸耸肩:“只有在士林中扬名,才算真正的扬名。” 沈晨笑道:“在乡野扬名可大有用处,咱们黄门亭想要壮大,就得吸纳百姓。你教给他们龙骨水车之后,湖阳各乡野百姓必然感激而传颂你名望,届时附近乡亭都会知道你的名声。” “然后呢?” “然后你再告诉他们将来会有人进攻南阳,如果到时候发生战乱,就让他们北上去投奔我们乡,我们乡人不就多起来了吗?” “以后有人会进攻南阳?” 邓洪顿时敏锐地感觉到了沈晨话里的意思。 他以前确实因为学识不高而没什么见识,但跟着外孙一起久了之后,也能够抓住重点。 沈晨便笑着说道:“叔祖不会以为荆州就是安稳之地吧。不瞒叔祖,我感觉最多一两年,南阳就得大乱,到时候咱们宗族也必须要做好准备才是。” 张济进攻南阳,刘表把宛城让给了张绣。 随后曹操几次征伐张绣,每次张绣和刘表联军都损失惨重,南阳北面的百姓也多遭到曹操迁徙,其中就包括邓艾家族。 更别说后来赤壁之战前夕,刘琮投降曹操,刘备南逃,新野十多万百姓相随,整个南阳因此而大乱。 所以从公元196年一直到公元208年,南阳一带都不太平。 大规模战争偶遇张绣和曹操之间的战争,小规模战争也有黄巾军劫掠以及曹操攻打汝南黄巾的争斗。 因此必须要趁着南阳还未大乱之前,就做诸多布局,以此为将来壮大做准备。 “嗯,我知道了。” 邓洪听到了沈晨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个人继续南下。 现在可没办法做龙骨水车,沈晨打算到了襄阳之后,亲手教邓洪如何制作。 制成之后,再让他去南阳各地传授此物,在黄门亭居住的沙河一带周边湖阳、襄乡、平氏、育阳等地大量建造,以此名扬乡野。 等到张济的军队南下的时候,相信黄门亭制造的堡垒、庄园都已经形成了一定防御能力,能够吸纳更多的乡民了。 驴车速度不算慢,走了约五个多时辰,以平均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于傍晚七点钟抵达了襄阳城外。 不过今天想入城是不可能了,所以他们只能居住在樊城。 临近襄阳之后,沿途路上沈晨看到了大量流民在往南迁移,这些都还算好的,据说靠近武关方向的郦国顺阳一带,现在聚集了近十多万百姓。 去年夏天关中大旱,谷价腾贵,一斛至钱五十万,宽安中人相食。 刘协想要开仓放粮,结果粮食被人贪污,李傕郭汜等人甚至纵兵抢劫刘协派出去的粮食,造成大饥荒。 当时关中尚有百万民众,因饥饿造成的死亡不计其数,大量可以迁移的流民向关中、益州以及南阳迁徙,也算是间接为他们补充了不少人口。 第三十八章 甘宁 祖孙二人短暂地在樊城住了一夜,第二天准备渡河前往襄阳。 但等他们到樊城的时候,已经马上就要天黑,道路上也没有黔首百姓,周边乡野空荡荡的,只有城门的几个卫兵准备关门。 邓洪见到城门就要关闭了,连忙高喊道:“不要关闭城门,我是刘使君帐下佐吏,正要去襄阳。” 此时城楼上,正有一名精壮的汉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躺在女墙上,听到喊声,瞥眼看了过去。 傍晚七点钟,盛夏时节天还没有完全黑,见对方是一名儒生士子打扮,身边还带着个小孩,起了玩笑念头,便撑起脑袋侧着说道:“上头有令,时候一到必须关门。” 邓洪堆起笑脸道:“还请将军通融一下,如果不能进城的话,我们祖孙二人就得露宿城外,我倒是无妨,就怕我外孙晚上露于野,生了疾病便不好了。” “这样啊。” 汉子笑呵呵地道:“倒也是,我看你儒生打扮,经书可背得怎么样?” “额......” 邓洪抬起头,迟疑纳闷道:“这跟我要进城有干系吗?” 汉子说:“我最敬佩有才学的人,如果你没有什么才学,却穿着儒服招摇过市,岂不是玷污了读书人的清誉?所以我得考考你,不然不能让你进城。” 邓洪无语。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说道:“我治《论语》.......” 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汉子想了想,歪着脑袋笑嘻嘻道:“那你来说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是何意啊?” 邓洪看向沈晨。 沈晨在耳边低语几句。 邓洪就高声道:“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己。圣贤论学者用心得失之际,其说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于此明辨而日省之,则庶乎其不昧于所从矣。” 汉子原本只是觉得邓洪能稍微翻译出来,谈点学问就不错了,没想到解释还挺高明,立即意识到了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坐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城下祖孙二人。 也直到此时邓洪和沈晨才看清楚那汉子模样,就看到他年纪大概二十七八,体态魁梧,面容特别刚毅,穿着奢华的丝绸锦衣,头上还插着奇特古怪的鸟羽,就这么盘膝坐在女墙上低头往下看。 甘宁! 那人还没有自我介绍,沈晨就差点把这个名字叫出来。 实在是他头上的鸟羽和那一身锦衣可太出名了。 不止是在后世出名,在如今的东汉末年也出名,因为这家伙不干人事。 之前甘宁就组织了犯罪团伙被人称为“锦帆贼”在巴郡为非作歹,名声早就传到荆州来了。 去年荆州别驾刘阖策反了他们,结果刘表的军队被刘璋打败,甘宁就跑到了南阳来混,没想到他居然在樊城。 此时甘宁也在打量着祖孙二人。 事实上蔡阳樊城地区就是甘宁的祖地,刘表将他安置在张允麾下,现在就驻扎在樊城,整日看着城门无聊透顶。 今日闲着无事,本来想逗逗那城下的读书人,没想到对方学识还不错。 要知道甘宁早年确实为非作歹,但后来洗心革面,读书习字,钻研儒家文章,后来因为才华而被州府计掾,甚至慢慢升迁至了蜀郡郡丞。 由此可见,他的水平不会太差。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发现对方的不凡之处。 甘宁自从读书之后,还是比较佩服那些真正的有学之士,见他们祖孙二人确实不能在城外过夜,于是喊道:“把城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多谢将军!” 邓洪大喜,拱手行礼之后,让车夫赶着驴车进城。 等祖孙二人进来,甘宁还在城楼上看着他们,邓洪就再次拱手表示感谢,驴车缓缓向着驿馆方向驶去。 沈晨见到甘宁,也想攀谈两句,可惜没什么能跟人家说得上话的理由,且人家还得看守城门,职责在身,不便打扰,也只好作罢离去。 但没想到二人坐驴车到驿馆后,人家并不接纳他们。 因为邓洪是去赴任,没有到地方,也没有领取到腰牌身份,驿馆厩置是给来往的荆州官吏用的,他没有身份,自然无法入住。 汉代其实有客栈,问题在于最近关中大乱,武关方向涌入大量流民,其中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关中世家豪强基本都会往襄阳周边跑,因此最近一段时间樊城客栈都住满了,问了几家都没有房间。 无奈之下,祖孙二人只好在街上颇为落魄的四处寻找能够接纳他们的馆舍。 等到天色黑了,到处都找不到。 此时甘宁下班,与别的将领交接了城防军务,骑着马匹准备回自己府邸,恰好看到了他们,便催促战马靠近过去,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街上?” 邓洪见是甘宁,苦笑道:“因我是前往襄阳赴任,还没有领取官吏腰牌印鉴,所以馆舍厩置不接纳我们祖孙。” 甘宁想了想便道:“那你们来我家住一晚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我家还蛮大的。” “多谢将军!” 邓洪高兴不已,连连感谢道:“出门遇见将军,真是幸运。” “你们跟我走。” 甘宁就在前面带路,带着他们往城南方向而去。 樊城非常大,随着汉末大乱,到处都有人往荆州迁徙,襄阳慢慢形成了一个都市圈。 南面的中卢县、临沮县、邔县、宜城,北面的山都县、邓县、樊城、蔡阳,周边三四十平方公里范围内,就有十多座县城,人口有一百多万。 祖孙二人跟着甘宁在城内走了约两公里路,总算到了他家。 是一栋非常大的豪宅,甘宁为人比较奢侈,家里特别有钱,所以生活上要讲究奢华,他嘴里说自己一个人住,实际上奴仆就有二三十人。 到了门口之后,自有奴仆把他的马以及祖孙二人的驴牵到后院马厩去,两个人就跟着甘宁进了院子,往中厅方向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差不多是晚上九点钟,甘宁吩咐家里来了客人,准备一些酒菜招待。 邓洪虽然客气了两句,但架不住甘宁热情,很快中厅点上蜡烛,厅堂内明亮了起来。 等菜上的功夫,甘宁侧头问邓洪道:“先生学问不错,不知道这次要去襄阳,是打算赴任什么官职?” 邓洪略微有些尴尬地道:“乃是州牧书阁室令史。” 甘宁皱眉道:“先生如此学问,就只是授个室令史吗?” “其实我......” 邓洪本想说自己的才学也就那样。 但沈晨却忽然说道:“如今世道大乱,有才学的人不一定能够被人重用,我看将军气势不凡,不也只能在樊城上看守城门吗?” 甘宁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邓洪忙道:“阿晨。” 沈晨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道:“对了,还未请教将军姓名。” “我乃巴郡甘宁,字兴霸。” 甘宁回答道。 邓洪连忙道:“在下新野邓氏,叫邓洪,字幼硕。这是我外孙,名唤沈晨,年方八岁,说话有些不顾忌,还请将军见谅。” 甘宁摆摆手道:“无妨,这稚子说得没错。我原本就是看不惯刘璋刘焉父子,反了他们,结果投奔刘表之后,却被他安置在那张允麾下,整日看守城门,令人恼怒。” 沈晨说道:“将军的名声我听说过,纵横巴蜀颇有侠名,可是刘表却不重用,这是因为他不修武事,以我之见,他的基业总有一天要被人夺去。” “阿晨,你......” 邓洪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急忙想要捂住他的嘴。 哪知道甘宁一点都不生气,顿时像是遇到了知音,开始上下打量起沈晨,颇为惊奇道:“你这小孩......等会,刚才我问话的时候,见你与叔祖交耳,莫非?” 邓洪无奈道:“将军猜得没错,是阿晨所言,他自幼聪慧过人,去岁我们去见刘荆州,就因为阿晨,我才被授予室令史。” “没想到你这稚子真有才学,我也是这般想的。” 甘宁说道:“前岁我反了刘璋投奔刘表之后,就发现他武备松弛,将领皆是酒囊饭袋,像我等能战之将,根本不得重用,整日碌碌无为,长久以往,荆州迟早要被人夺去。” 邓洪诧异道:“既然如此,将军何不离去?” 甘宁自嘲道:“我自幼长在大江上,只愿留在南方,跟随明主。可如今南方益州刘璋我已和他反目,江东又是一片大乱,没有人主出现,因而不得不委身在刘表这里,终日得过且过。” 沈晨笑了起来:“将军也不要气馁,《周易》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现在将军缺的不是明主,而是一个时机,在那之前,将军要做好准备。” “哦?” 甘宁好奇道:“你有何见地?” 沈晨说道:“南阳是一块好地方,我预料到再过两年,南阳必然大乱,将军应该趁此机会,与我们联合在一起扩充军队,占据一些城池,休养生息,等到时机到来之时,就是将军大显身手的时候。” 甘宁笑道:“刘表虽然不修武事,但尤有数万兵马,西抵巴蜀,北拒河南,东伐吴越,南征交趾。现在天下还没有人的实力比他强很多,谁会来进攻南阳呢?” 沈晨自信一笑道:“将军若是不信,等明年或者后年就知道了。到时候必然会有人来进攻宛城,不若我们拭目以待?” “好,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 甘宁可不会仅凭一个孩子三言两语就能说动,或者说,哪怕不是一个孩子,也不可能立即就能说动他。 在预言还未变成现实之前,除了没主见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沈晨就说道:“若晨侥幸言中,将军应当何如?” 甘宁毫不犹豫道:“那就说明你是个真的能看懂天下局势的人,到时候你说什么,我就听便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到时候将军记得来找我就行。” 沈晨露出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神。 自从黄门亭事件之后,他就开始反思了很多事情。 那时最大的纰漏就是没有预料到曹操会听说他的名字,导致缯阳聚上百名亲族被杀害。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每天都会进行总结和思考,智力和谋略也渐渐成长了许多。 也许这就是“吾日三省吾身”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第三十九章 再见诸葛玄 与甘宁虽然交浅言深,但甘宁是个直性子,即便读过书,也常常因性格问题而遭到排斥。 比如在刘璋手下的时候,因为反感刘璋父子而叛出益州。 后来在刘表手下,因郁郁不得志而说离开就离开,想顺江而下往江东的孙权那里去。 所以沈晨的话虽然很敏感,可在甘宁耳朵里听来,却觉得很舒服。 他本来就是个想干嘛就干嘛的人,这些就是他真实的想法,沈晨只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一时间与沈晨像是一对忘年之交,聊了不少交心之事,说到浓时都非常高兴。 很快菜上来了,财大气粗的甘宁果然十分奢华,饭菜都是鹿肉熊掌之类,难怪他不受人待见。 合着一个富二代来军营体验生活,他的顶头上司张允都没这么奢侈。 见饭菜如此丰盛,先前还矜持的邓洪顿时就觉得之前吃的干粮不香了,连干了好几碗鹿肉。 虽然吃宵夜长胖,可沈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也是来者不拒,吃得满嘴是油。 二人与甘宁相谈甚欢,吃过饭之后又聊了一些经书文章,这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祖孙两人再次准备启程,甘宁送他们到南城门外,离别之际,他说道:“阿晨聪慧过人,未来有何打算?” 沈晨瞥了眼远方的南阳,轻声道:“南阳在未来几年之内都会一片战火,我欲在此地壮大,公届时可率本部人马脱离张允,与我同行。” “刘表不会介怀?” 甘宁纳闷不已。 脱离张允就相当于脱离刘表,这就算是再叛逃一次,而且刘表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不能掌控的力量在自己地盘呢? 沈晨笑道:“刘表巴不得呢,他需要有人在南阳为他看守北方门户,只要尊其为上,即便是听调不听宣,他也管不着。公且看着,明年我就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那好吧。” 甘宁点头应是,正因为读过书,有辨别才学的能力,才对于沈晨的学识无比佩服。 不过甘宁同样也明白,读书只是让人增长智慧,并不代表读了书就能看得懂天下局势,所以他目前也只是听一听,等到他信服的时候,还是需要时间来考证。 就好像荆州现在有大量的儒生时常讨论天下大势,但颍川名士司马徽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唯有诸葛亮和庞统才能入他的法眼一样。 就是因为这些儒生虽然读过书,但对于局势的分析能力却很差,远没有达到庞统和诸葛亮的境界,自然不行。 而沈晨的分析却似乎说得很有道理,比如他说南阳之所以会发生战乱的原因在于关中大乱,李傕郭汜的内部斗争必然会排挤出一部分关中军阀,这些人很有可能顺着武关来到南阳。 除此之外,等河南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河南的诸侯肯定也会觊觎南阳的土地人口。刘表又不修武事,军事能力很差,到时候肯定会在南阳发生冲突。 只是毕竟这些都只是目前做出的局势判断,是否能够应验还是需要用事实作为依据,因此甘宁也没有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等到将来他发现沈晨说的话都是正确之后,自然会做出他的选择。 告别了甘宁之后,祖孙二人再次坐上了驴车启程,来到樊城城南的码头,坐上了一艘摆渡船只,过河前往襄阳。 汉水波澜壮阔,襄阳依旧矗立在河对岸,它与北方的南阳盆地仿佛是两个世界。 南阳盆地一望无际,除了茂密的森林和广阔如草原般的平原以外,就只有远方隐约能看到伏牛山脉和大别山脉的淡淡轮廓虚影。 而襄阳则依偎在秦岭分支大巴山余脉最东处,身后仿佛是无边无沿的山岭重重包裹,郁郁葱葱,林木环绕。 在森林掩映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东北岸那广袤的土地,无数村舍民居鳞次栉比的排列整齐,从远处岘山一路蔓延至汉水岸边,连绵得有十几公里。 这边土地上生活了大量襄阳百姓,而且以世家大族居多。比如襄阳庞氏、蒯氏、蔡氏等。 刘表刚刚来荆州的时候,就是依托这三大世家才能立足。 如今庞家自从帮刘表得荆州的庞季病逝之后,庞德公不愿意出仕,所以目前在官方层面,尤以蔡、蒯两家为主。 不过这两家宗族大多居住在城内,城外靠近汉水的大片土地则多是庞氏以及其他普通百姓居住,后世襄阳这一片有一条内环线,靠近东津大桥,还有庞氏祠堂。 祖孙两人乘坐的船只不是普通小船,而是能容纳数百人的大船,此时刚好有一支迁移的大族从关中而来,虽然不如黄门亭上千人,但也有一百来口。 邓洪与沈晨在路上与这支迁移的部队交谈,得知他们是关中上雒人,姓章,因今年开始,关中一片大乱,丁口十不存一,不得已迁居荆州。 询问后才知,原本章姓宗族在上雒也算是豪强,家有田产二百余顷,勉强熬过了去年大旱。但从今年开始,关中的情况每况日下。 主要原因在于旱灾、瘟疫、蝗灾等问题,次要原因在李傕郭汜等人内部不和。 到了今年年初,李傕杀死樊稠,导致矛盾公开化,双方呼朋唤友在长安城以及长安周边互相攻伐,打得整个关中是民不聊生。 关键他们打就算了,还纵兵劫掠百姓。本来百姓就不富裕,如今雪上加霜,即便是豪强也撑不住,只能选择背井离乡。 而在询问过程当中,沈晨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天子刘协被李傕挟持,郭汜则挟持了杨彪张喜等三公大臣。 看来历史依旧在按照他的进程在前进,并没有因为徐州来的这只小蝴蝶而发生什么改变。 或许差一点改变了。 比如杀死曹仁,那么曹操将来几次战役都有可能因此发生巨大变故。 但那样的话刘备的处境会非常差。 所以沈晨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等待来日找到机会,再为缯阳聚上百亲族报仇。 祖孙二人下船之后,拜别章氏,又坐着驴车,缓缓驶向襄阳城。 这座未来一千多年都风雨飘摇的城市,此时因为北方大乱的关系,人数飞跃式增长。 益州和荆州算是目前少有的两个比较安定的地区,百业因此繁盛,商贸发达,外地客商以及南来北往的迁移者不计其数,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繁荣昌盛。 进入城内之后,看到的便是一片市井百态的景象,顺着东街一路往里,左右商铺林立,街边小贩卖力吆喝,无数商人与百姓穿梭期间。 街道上少有衣衫褴褛乞讨者,相比于从徐州来时沿途看到的无数人间凄惨,荆州算是一片短暂的安宁乐土,与世无争。 更重要的还在于这远远没有达到巅峰,刘表也才刚刚平定荆州不到四年,这几年北方大旱,南方却还算风调雨顺,粮食产量保持稳定,造就了这片盛世。 等再过几年,刘表彻底平定荆南的时候,势力和荆州的整体实力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步,带甲之士十余万,比当时的曹操还要强大。 从东街一直往南,到了城内州牧府邸,邓洪向门卫请求通报,得知邓氏祖孙终于来了,刘表就让人把他们带到中厅去。 进入中厅之后,让人意外的是,中厅内除了刘表以外,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居然还是熟人。 诸葛玄。 邓洪和沈晨进门之后,先向刘表行礼道:“洪、晨见过使君。” “坐。” 刘表环顾一圈介绍道:“这是从徐州迁移的邓氏后裔,邓洪,字幼硕,以及他从外孙沈晨,我见他们素有才干,因而征辟。” 说罢又指着一人道:“邓洪沈晨,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主簿,蒯良,字子柔。” 二人看过去。 就看到蒯良坐在刘表右手下方第一席,显然地位颇高,大概四十余岁,面容清攫,留着山羊胡,眼神颇为凌厉。 “见过蒯主簿。” 二人行礼。 蒯良也拱手点头致意。 刘表又指着另外一人道:“这是我的治中从事邓义,字子孝。” “见过邓治中。” 邓洪好奇问道:“不知治中是否新野人?” 邓义回答道:“我是章陵人。” “哦。” 邓洪就没说话了。 南阳邓氏是大族,但不代表南阳姓邓的都是邓禹后裔。 比如邓艾就有可能不是邓禹后人,也有其他姓邓的,可能八百年前是一家,现在则已经与邓禹后裔区分开来。 刘表继续介绍道:“这是我的别驾从事,刘阖,字牢之。” 刘牢之? 旁边的沈晨一脸诧异。 邓洪则见礼道:“见过别驾。” 沈晨反应还算快,也马上跟着行礼。 刘阖倒是没有注意这个,点点头同样致意。 最后一人便是诸葛玄。 诸葛玄笑着说道:“不劳使君介绍,我与幼硕早就认识。” “你们先前就相识。” 刘表十分诧异,忽然又一拍脑门道:“哦对了,瞧我这脑子,胤谊是从徐州而来,幼硕也是,莫非路上?” 诸葛玄点点头道:“我们在豫章就相遇,若非阿晨,恐怕玄已成刘繇刀下之鬼。” “发生了何事?” 刘表问道。 诸葛玄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我按照阿晨说的办法,一边请袁术相助,一边派人书信与朱皓。果然袁术没有领兵来援,反而朱皓带着刘繇的军队到了豫章,若非我早就给他写过书信,也不会安然回到荆州。” 众人听到他的话,看向沈晨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第四十章 上学 诸葛玄按照沈晨的办法照做之后,果然安然无恙。 朱皓虽然带着刘繇的军队过来,但并没有为难他,而是与他相谈甚欢,一直到今年年初,他才离开豫章,来到荆州。 由于之前他就是刘表属吏,还出色地完成了刘表交代出使朝廷的任务,立下功劳,因此被刘表重新征辟为簿曹从事,与蒯良、邓义、刘阖几人成为了常伴刘表身边的佐吏。 很多人以为刘表身边的人应该是蔡瑁蒯越张允这些人,但实际上他们的地位要更高。 如蔡瑁现在是镇南将军军师兼南郡太守,负责的是整个南郡的军务和治理。 所以蔡瑁平时都是待在襄阳南郡太守府邸,而不是整天跟着刘表转。 还有蒯越现在是章陵太守,原来的荆州为七郡,刘表到荆州后又分南阳郡东南方一大片地区为章陵郡,治所在章陵县,就是后世湖北枣阳市南面约二十公里。 此地扼守住从南阳通往江夏的必经之路,西南面是大洪山,东北面是桐柏山,两山之间就是后世的随州市,南下可直通江汉平原绕到襄阳后方。 因此这里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刘表派蒯越担任章陵太守,也未尝不是因为需要他来镇守在这里,遏制住此地由北往南的交通要道。 至于张允,还在河对岸的樊城守着呢。 所以正常情况下,刘表身边并不是整天由蔡瑁蒯越张允这些人陪同,而是由州牧府邸的治中,别驾、簿曹、主簿等从事陪伴。 除了蒯良邓义刘阖诸葛玄以外,原本还有个叫韩嵩的从事中郎。 但韩嵩本来就是被刘表逼着当了官吏,这几年刘表暗中郊祀天地,有想搞个新大汉的想法,韩嵩天天劝谏他,让他不厌其烦,最终是不准韩嵩来见他,因此平日里就是这些人在身边。 今日刚好也是召开会议,最近襄阳越来越多从关中来的人口,这些流民带来的不仅是新的人丁,同时还有更加混乱的治理以及严重的治安问题。 几个人正商量办法呢,恰好邓洪来赴任,听闻诸葛玄的遭遇,刘表就看向沈晨说道:“稚子,你确实非常聪慧。” “多谢使君夸奖,这些都是沿途走来见闻而生的感想,我还需要努力读书才行。” 沈晨回应道。 刘表抚须笑道:“稚子倒是谦虚,今日我们刚好在议论如今荆州多了十余万户流民,该如何安置的问题,稚子有什么办法没有?” 沈晨想了想道:“来的路上我与叔祖也见到了很多流民,还与他们攀谈,知道这是因为关中大乱的缘故,现在关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听他们说,天子欲东迁洛阳,这就说明关中已经到了几乎没法生存的地步。” “所以我觉得既然关中已经无法生存,百姓大概率就会定居在荆州。荆州人口兴旺是一件好事,如今南阳自黄巾之乱和董卓之乱后,丁口减半,荒土众多,使君可以把流民安置在南阳。” “此时由州府出粮草辎重,先救济饥民,再让各地官府安置他们,让他们在南阳开垦荒地,屯田养民,民活则粮草更充沛,再以此养军,使君的军队也会更加强大。” 屯田? 这个计策出来,几个州府从事都纷纷对视。 他们怎么没想到屯田呢? 要知道这个办法并非曹操首创,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屯田制度。 一直到西汉的时候,这个制度被发扬光大,从汉文帝开始,就征召罪人、奴婢和招募的农民去戍边种地,为边军提供粮食。 只是以前的屯田制度是为了给粮草供给困难的边境就地种粮,选择地方也往往是并州幽州西凉之地。 内地以前从未实行过这个制度,所以大家一开始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如今世道不同了,各地诸侯形成割据之势,南阳就已经是荆州的边境,文聘驻守的宛城几乎跟边区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照搬这个制度。 虽说现在荆州确实不缺粮食,但谁会嫌弃粮多呢? 十余万户关中人口迁居荆州,给予荆州带来的压力也很大。 而屯田不仅可以解决饥民粮食短缺的问题,还可以解决治安和人员混乱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多出来的粮食能够供养更多的军队,势力也能够增强。 一举多得的好办法呀。 想到这里,蒯良率先开口道:“明公,这个办法不错,屯田确实可以解决关中饥民的难题,我觉得可以实施。” “是啊明公,现在南阳地广人稀,将关中饥民安置在南阳是个好主意。” “不过河南现在不太平,南阳会不会变成前线?” “袁术被赶走后,河南诸侯还有谁能与明公争雄?汝南到现在都还被黄巾占据呢。” “这倒也是。” 几个主事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个办法很好,赞同这个提议。 刘表摸了摸下颌苍髯,看沈晨的目光越来越欣赏,微笑着说道:“稚子当真是聪明绝顶,谓之神通,可惜年岁尚小,不然必授予官职。” 沈晨心中一凛,连忙说道:“这都是从书籍上看到的知识,使君和诸位从事也都知道,只是见晨年幼,点拨后辈罢了。” 在东汉末年当神童可不是件好事,当时最出名的几个神童,也就孙权下场好点。其他曹冲病死,周不疑被曹操派刺客杀死,夏侯荣跟他爹一起战死在定军山。 虽然有神童的名气加持会更早闻达于诸侯,但不说伤仲永的事情,单说世人艳嫉,就有可能给自身带来灾祸,所以尽量还是要低调一些好。 只是这次出主意,也是被迫为之。 因为刘表这个人必须顺他的意思,如果忤逆他的话,像韩嵩刘望之等人都是正言直谏,就被刘表所忌。 所以该冒点风头还是得冒。 但仅限于此了。 之后诸如“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说法,他肯定不会对刘表讲。 讲了之后就不是名震襄阳,而是变成汉水浮尸了。 毕竟之前几次推论都是有根据的。 比如曹操会屠杀徐州,是因为沈晨根据来往路人的话语分析出来他在忌惮袁术,因此必须屠杀徐州以防止袁术侵占淮北。 后来诸葛玄计脱豫章,是因为沈晨见过袁术,知道他是什么品性。 现在再提出屯田,是因为屯田这件事情书上就有记载,汉代也常见屯田制度,并不是他首创。 种种推论,都有高明之处,但谈不上神异。 而如果他去跟刘表说,刘协东迁洛阳,可以抓住他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就不是高明,而是神异加大逆不道了。 因此他必须缄默其口,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闷头发育,读书习字,等待时机到来。 众人见他颇为谦逊,也不由对这小孩刮目相看,十分赞赏。 人们最怕的就是那些才能超过他们的人,嫉妒是原罪之一,但如果那个人始终保持着谦卑姿态,贬低自己而抬高别人,那么别人也自然不好意思再来攻击他。 反而是那些恃才傲物者,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典范。 像赵括或许有些能耐,但本身狂傲加上刚出新手村就遇到终极大BOSS白起,再有才能也是白搭。 刘表见他推功,亦是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这稚子倒是会藏,既然想藏着,那就藏着吧。以后你就去后山书院里,拿我名帖找宋仲子即可,山阳王氏你可曾听说过?” “莫非是出过两任三公的山阳王氏?” 沈晨问道。 刘表说道:“不错,王氏如今嫡子王粲就在襄阳,亦在后山整理书籍,这个人我觉得不是很聪明,但他十分博学,文章写得很好,你可以向他请教。还有綦毋闿、潘文则、赵夔等,现在书院中有三百余人,皆是好学儒生,你年龄小,要多谦逊。” “尊使君命。” 沈晨连忙应是,他虽然研究经学也已经好几年了,有些感悟。但跟这些当世大儒比起来,肯定还差距不小。 虽然脑中拥有的后世记忆和超前意识已经相当于很强力的外挂。 然而他知道的仅仅只是时局变动,一些细节末枝和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根本不清楚。 而且古代行军打仗的本领,各种技术,实地情况以及当世的汉风习俗,都是非常重要的知识。 他除了知道徐州的情况以外,其它地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空有对天下大势的掌控而无汉朝土着那样对当世风俗民情习惯的了解,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所以读书习字,不仅仅在于明事理,同时也要学习汉朝的文化和习俗,以此当遇到问题的时候,也能够通过已有的方式来解决。 从刘表那里出来之后,在刘表派的引路人的带领下,祖孙二人从襄阳城南出去,顺着郁郁葱葱,两侧都是参天大树的林荫小道,往襄阳南面的岘山而去。 路上邓洪对沈晨又是多番叮嘱,他和引路人负责把沈晨送到岘山书院,等沈晨入学之后,他就要回州牧府邸正式上任。 虽然祖孙二人离得不远,但职责在身,他没办法时常来看望照拂,所以以后可能要沈晨自理生活。 在六叔祖一路的絮叨当中,沈晨也坐在驴车上,远远地望向道路尽头的那座山峦。 岘山书院。 想必能让他学到很多宝贵而有用的知识! 第四十一章 王粲 盛夏时节,阳光透过密林的枝叶映射下点点斑驳,洒在林荫小道里。 襄阳背靠岘山,不过城池离山峦还有一段距离,道路两侧田园无数,有村庄栖息,顺着进山的小道向南走,隐约就能见到前方的山道上立着一块木质牌楼,上面写着岘山书院。 从前年开始,刘表就在荆州开设学院,招纳名士、大儒以及儒生入读,如今书院已经有三百余人,聚集了不少有才能的人。 驴车缓缓驶入岘山,来到山门脚下,刘表派来的引路者带着他们顺台阶而上。 穿过上百道台阶,前方就出现了一栋巨大的宅院,宅院仿佛一处庄园,周围用围墙圈起来,大门敞开,隐约还能够看到里面有人在走动。 邓洪与沈晨踏入了书院里,入眼先是看到一个巨大的庭院,夏日蝉鸣,院落内绿茵遮天,周围建筑飞檐斗拱,回廊亭阁,有一颗数百年的老榕树矗立在院子里,林木葳蕤,枝条垂落。 等过了庭院之后,前面就到了一间课堂。路过期间,能够看到里面人影攒动,里面的学生从十多岁到三十岁不等,一个个摇头晃脑,背诵着经文,琅琅上口。 再往里面去,还能见到另外几个教室。不过总体来看学生并不多,每个教室只有几人到十几人不等,与刘表描述的三百余人好像有差距。 不过沈晨倒是知道汉朝的学校并不是强制上课,也没有什么点名制度,学生们来读书全凭自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甚至很多家底比较厚实的世家大族,根本不会把子弟送到书院。 因为他们自己就有家学。 比如诸葛玄就没有把诸葛亮送来这里读书,而是整天让他宅在家里,下班后由诸葛玄自己教导。 还有庞德公的子弟庞统庞山民等人,都是跟随庞德公。 其他各世家弟子也皆有典藏。 这些典藏的书籍都非常珍贵,因为很多都是西汉大儒注视,如《孟氏易》《欧阳尚书》这种,甚至不少都是流传下来的珍品而非手抄本。 所以大部分世家子弟不会来这种书院,来的基本上都是平民或者寒门以及没有家学的豪强子弟。 当然。 这里面的平民寒门并不是指家里没钱的人。 而是指有钱但没有学习渠道的人。 比如襄阳城内小有家资的商人、富农、小地主一类。 真正的贫民子弟即便是有上进之心,想来书院学习,也几乎不可能。 不是刘表不收,而是大多数贫民为了生活就已经不易。 几岁大的孩子刚刚到四五岁就要去放牛羊、斩猪草、挖野草、下河摸鱼虾以及干家务。 等再大一些就得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别说读书,就连片刻清闲都做不到。 沈晨能够读书一是因为家里算是富农阶级,有一定田地。 二是因为宗族有一些书籍和几个长辈领路。 不然除非是专门学习汉代儒家经典的国学专业,否则即便是穿越到汉代,凭借着一知半解,也几乎不可能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 穿过前面几个庭院,就到了中庭,中庭里的院子面积很大,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里面密密麻麻晒满了竹简。 竹简放久了容易生虫,所以必须时常拿出来晒晒。 站在院子门口看这些用竹简铺成的地板还是非常壮阔,宛如一片知识大海。 但谁又知道,这么多竹简,加起来可能达数百上千公斤的重量,承载的文字,却可能还不如十几本书。 这就是因为汉代的普通人攫取知识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呀。 书简周围有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大概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跪坐在院子里的席上,正一遍一遍地检查每一份竹简。 还有一个二十多岁,个子非常矮小的年轻人在把中年人检查过的竹简整齐地铺在地上。 领路者是刘表派来的州牧府奴仆,隔着竹简海洋对着院子里的那位中年人拱手喊道:“仲子先生。” 宋忠抬起头,眼睛微微眯着,由于常年看书,导致有些近视,问道:“是谁?” “我是成止,刘使君府上的奴仆。” “哦,什么事?” “使君送了位小郎来书院读书,说是去年就跟先生说过这件事了。” “是这样吗?” 宋忠扭头看向一旁的年轻人。 虽然才四十来岁,但宋忠记性差了许多。 年轻人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说是很聪慧的孩子,想先生收为学生。” 宋忠就道:“好吧,让他进来。” 邓洪推了推沈晨,沈晨颇为无奈地看了眼满地书海,只能勉强找了个缝隙满满地挪过去。 前面的宋忠和那个年轻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生怕他踩到竹简上。 好在虽然竹简海洋密集,但沈晨今年刚到九岁,身体比较矮小,几乎是惦着脚尖从各路竹简当中缓慢穿插到了对面。 来到宋忠面前,拱手说道:“襄贲沈晨,见过仲子先生。” 宋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没有说什么,旁边的年轻人就笑着说道:“恭喜仲子先生,以后我就清闲了。” “小孩子懂什么,得教才行。” 宋忠摇摇头:“还得辛苦仲宣几日,等他熟悉之后,就好了。” 那个叫仲宣的年轻人苦笑了声,眼中似乎对宋忠的话颇有些无奈,但没办法,谁让他身材最为矮小呢? 何况这些视如珍宝的竹简在他们眼中也确实是珍宝,所以必须细心照料,可不能乱来。 想到这里,年轻人就向沈晨招招手,问道:“你读过书吗?” 沈晨认真答道:“读过几本。” “有哪些?” “《论语》《周易》以及一部分残缺的《左传》《春秋》。” “认识字?” “认识。” “那好,你去把那卷书拿来。” 年轻人指着不远处地上。 沈晨就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书卷起来,走到年轻人身边。 “会读吗?” 年轻人问? 沈晨便打开来看。 汉代的文字书写方式是隶书。 不过很多古籍都由秦代的大篆和小篆写成,阅读比较困难。 沈晨拿的这本就是小篆所写的古籍,跟甲骨文似的,只能摇摇头道:“看不懂,我看得懂楷书和隶书。” 年轻人就更加无奈地看向宋忠。 宋忠笑了笑说道:“今天你刚入学,还得从基础教起,先去后院寻个住处,文则,文则。” 喊话声中,从里屋又走出个大概三十上下的儒生,问道:“怎么了仲子先生。” “带这孩子去后院安置住下吧。” “好。” 那个叫文则的便向沈晨招招手:“过来。” 沈晨回头看了眼邓洪,邓洪亦向他挥挥手,示意让他跟过去,便转身向着屋子方向走去。 等他走后,邓洪向着宋忠拱手一礼,也离开了。 宋忠把手里的竹简放下,问那年轻人道:“仲宣,这孩子你怎么看?” 年轻人笑道:“挺奇怪的,看得懂隶书很正常,但楷书可没有什么典籍书写,为什么他会知道呢?” 楷书在汉末确实存在,但流行时间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也就是说,书本的书写格式流行楷书,需要再过几十年之后。 在目前这个时间段,公元195年,流传下来的全部书籍,大部分都由大篆、小篆、隶书等秦汉流行文字所写,也有小部分六国文字遗留的典籍。 所以楷书的书写虽然要比隶书看起来更简单舒适,但市面上的书籍没有楷书体。就相当于在后世所有人都认识正楷字,可你却认识没有人书写的甲骨文一样令人奇怪。 宋忠想了想道:“刘使君说这孩子很聪慧,是个天才神童,楷书比隶书还好认,想必是在哪里见过吧。” “也许吧。” 年轻人点点头:“不过才九岁就说是熟读《论语》《周易》,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宋忠笑道:“信不信明天再说,今天先把这些书晒好了。” 年轻人苦涩道:“好吧。” 说着又埋头苦干了起来,这些书籍都是宝贝,放在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哄抢,要是被虫子蛀坏了,别说宋夫子得气死,就连他都得心疼好几宿。 那边沈晨跟着那个叫文则的人进了后院,沿途过了几道回廊拱门,又经过了后厅,进入了一道长长的回廊。 路上他对文则这个名字很好奇,问道:“小子名叫沈晨,请问您是文先生吗?” 于禁好像就字文则。 那人回答道:“我不姓文,我叫潘范,字文则,你叫我潘先生就行。” “潘先生。” 沈晨应了一声,又问道:“刚才院子里的两位先生一位是仲子先生,另外一位呢?” 潘范笑道:“他是王粲,山阳王氏听说过吗?” 他就是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 沈晨颇为惊讶。 建安七子是指文学上的成就,其中王粲的诗就是一绝。 刘勰在《文心雕龙》当中就认为王粲是建安七子当中诗赋冠冕,可见其学识。 虽然他们不像诸葛亮、司马懿这些人是当时最耀眼的明星。 但在文学上他们的造诣便是公认的强者。 所以今日能够进岘山书院,跟随王粲宋忠等名士学习文化的话,对于沈晨来说,就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再见诸葛亮 第二天沈晨一大早就起床了。 岘山书院住校的不多,房子又大又空旷,基本上就是一个人住。 而且在这里面也没有人迁就和照顾他,听说新来了一个九岁幼童,学生们都是以好奇的目光,没有人愿意过来接触。 毕竟在这里读书的最少都是十几岁甚至二三十岁的学生,跟一个孩童在一起,也怕被人以为幼稚。 沈晨倒也没有在意,起床之后简单的洗漱,他就先去找到了书院的院长宋忠。 由于是夏天到来,这段时间宋忠就一直在忙活晒书的事情。 之前他与綦毋闿一起研究五经,为《诗》、《书》、《礼》、《易》、《春秋》五篇儒家经典做注释,撰写《五经章句》。 所以前段时间他都没什么空闲授书,到夏天之后,他就必须把书拿出去晒,反倒是比平常多了几分空闲。 昨天他就叮嘱沈晨,让他第二天就直接过去找他就行。 来到中厅,正好看到宋忠和王粲在翻箱倒柜,把新的一摞摞都快起了灰尘的竹简从箱子里倒腾出来。 王粲打开一只大箱子,灰尘簌地一下涌上来,挥挥手将灰尘驱散开后,从里面取了一卷书出来,还没拿到外面,系着书的绳子反倒是先断了,竹片哗啦啦地往下掉。 “仲子先生,你有几年没打开过这个箱子了。”王粲一边捡竹片,一边说道:“这篇《骊驹》好像被老鼠啃过,都坏了几片。” 宋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年少时游学,在各家中抄写了大量文章,因为抄得太多,竹简也多,可能有几万卷吧,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拿出来晒,最近也是看日头好,才搬出来。” 沈晨凑过去恭敬行礼道:“二位先生。” “沈晨啊,你来得正好。” 王粲见到他,眼睛一亮,说道:“你把这些竹简捆好,这点小事应该能做吧。” 沈晨心道你们这是在用童工,但汉代可没有什么童工不童工的,寻常人家八九岁就得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能做。” “去后院取些绳子来。” “是。” “记得要细绳。” “知道了。” 沈晨就又回到后院,找书院的奴仆要了一些绳子回来。 等他来的时候,宋忠和王粲已经把箱子倒腾出来。 作为当时大儒,宋忠早年游历四方的时候,誊抄了大量各家典籍。 说起来有些心疼,他抄了那么多书,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有那么上百万字,竹简都有好几万卷。 在当时这些东西就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可放在后世,一个电脑文件夹就能把这些东西全部装下还很富裕。 那么多典籍后世无数人不屑一顾,甚至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这未尝不是一种可悲。 但也正是前人无数前仆后继,用无数载岁月孜孜不倦地写下那么多书籍,才有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的璀璨历史。 电脑文件夹装的东西再多,又如何能够比得上这些书籍所能够承载的重量和意义呢? 沈晨走过去,王粲就指挥他让他先把箱子里散落的竹片清理出来。 宋忠则用麻巾沾水,擦拭着一卷卷竹简。 三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宋忠负责清洗,王粲负责摆书,沈晨负责把王粲整理出来的竹片按照他布置的顺序重新串在一起。 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搞了一箱子,而令人绝望的是,宋忠和其他大儒名士,再加上刘表送来的书籍还有数十箱,各类儒家典籍以及其它家的书籍不胜其数。 好在宋忠和王粲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地这么使唤一个孩子,忙活了一个小时就安排了早饭,又趁着闲暇功夫,宋忠亲自给他教书授课。 两个人面对面地跪坐在席上,院子里有一颗大树,阳光虽然炙热,可大树下颇为阴凉,再加上岘山北面和东面临近汉江,南面是江汉平原,西面是秦岭余脉,山风徐徐而来,十分凉爽。 “今日教你小篆。” 宋忠取出一卷书,对沈晨说道:“这是《史籀篇》,乃周宣王太史作,全篇二千余字,你可曾听说过?” 沈晨挠挠头道:“这书我三岁时就会背了。” 后世这本书已经失传了,不过汉代的时候这本书是与《仓颉篇》齐名的儿童识字书,地位跟后来的《千字文》《三字经》一样。 宋忠听到他会背,顿时来了兴趣,抚须道:“那你背两句听听。” 沈晨就背了几句。 宗族带的典籍都是字数特别少的书,这些儿童识字书自然也都带了,他启蒙的时候,就是由外公亲自教导。 后来外公病逝,将他推荐给了堂兄邓茂,邓茂十分惊奇宗族有四岁儿童能够认识这么多字,于是把家中其它典籍拿出来教授他,等到六岁的时候,邓茂邓洪这些长辈都已经没办法教他了。 听到沈晨真的会背,宋忠很也惊讶,又问道:“《仓颉篇》可会背?” “也会。” 沈晨答道,说着又背了几句《仓颉篇》。 一旁的王粲赞赏道:“不错啊,才九岁就认识那么多字,看来教你大小篆也更容易。” 因为他认识隶书的《史籀篇》,所以即便不会小篆,但他却知道那是个什么字,即便是宋忠不教他,他一样能自己琢磨出来。 就好像你会背李白的《静夜思》,知道床前明月光,也一定会读小篆版的床前明月光,毕竟字还是那几个字,形式不同了,可字数、排序、断句一模一样,再笨也该知道哪个字是哪个字才对。 宋忠高兴道:“那倒是省事很多,来,我来教你第一个字。” 说罢把竹简摊开,开始教授小篆。 有会背隶书《史籀篇》的底子,沈晨进步果然神速,很快就学会了第一篇。 见他进步飞快,宋忠也很满意,教学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而接下来的几日,宋忠也没有吝啬,每天带着沈晨翻箱倒柜拿书出来晒,同时开始教他大小篆书,不过七八日的功夫,沈晨就已经把大小篆书学得差不多。 只是在学完了《史籀篇》和《仓颉篇》之后,宋忠却没有教他新的文章,而是让他每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把已经晒好的书帮他取过来。 又过了半个月,各类大小篆书体都已经滚瓜烂熟,也知道了宋忠摆在地上晒的书籍是哪些书,会读会写,进步也算是神速。 这一日因为下起了雨,总算有点空余时间。 没想到书院里的奴仆过来找他,说是他有客人,现在在中庭的厅堂内等他。 一开始以为是叔祖邓洪,但到了之后沈晨顿时惊喜不已。 居然是诸葛亮。 “兄长。” “贤弟。” 两个人一见面就高兴地搂在了一起。 分开后沈晨上下打量,就看到诸葛亮穿着青色丝绸长袍,头上戴着儒巾,依旧丰神隽逸。 “兄长一年不见,长高了。” 沈晨比划了一下,自己才到诸葛亮的脖子处,矮了十多公分。 史书记载诸葛亮身高八尺,将近一米九,乃是标准的山东大汉。虽然现在还没到八尺,但如今也有七尺有余,才十四岁就比王粲还高了。 诸葛亮笑道:“你也长高了,还黑了点。” 沈晨翻着白眼道:“最近这一个月夫子老让我在太阳底下给他晒书,肯定会晒黑。” 两个人就坐在了厅内席上。 外面淅淅沥沥还下着雨,沈晨问道:“兄长怎么忽然来了。” 诸葛亮说道:“今年年初朱皓来了豫章,果然如你所料一样袁术没有来救,叔父就只好带着我们来了荆州,本来想去南阳找你,可叔父仕于刘荆州而无法出行,只好作罢。前段时间听闻你来襄阳,本想来寻,但又怕你初入学院繁忙,今日下雨,我就过来了。” 沈晨看到诸葛亮身上有些地方淋湿了,略微埋怨道:“下次还是不要冒雨前来,万一患了风寒可好,我去给兄长找身合适的衣服换上吧。” 诸葛亮笑道:“无妨,待会就回去了,这次过来也是看看你。” 沈晨想了想道:“岘山书院藏书很多,兄长为何不入读呢?这样咱们每日在一起研究经文,岂不妙哉?” 诸葛亮就说道:“叔父与书院一些人不合。” “这样啊。” 沈晨这才明白,难怪历史上没有记载诸葛亮在岘山书院读书,只记载了在诸葛玄死后,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隆中耕作,每日与石韬、徐庶、孟建等人在一起,原来是这样原因。 诸葛玄在襄阳也待了很多年,认识了不少人脉关系,比如诸葛亮的两个姐姐能够嫁给蒯家和庞家这两个大家族的人,肯定是跟他们关系密切。 但同时也会得罪一些人,有朋友就有敌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正是诸葛玄就与书院某些人不合,才不让诸葛亮来。 诸葛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沈晨多谈,而是转移话题道:“贤弟最近在干什么?” 沈晨就道:“每日晒书,无聊死了,老夫子也不教我其它经典。” “什么都不教吗?” “那倒没有,教我小篆和大篆。” “这不是有教吗?” 诸葛亮笑了起来:“贤弟难道不知道,以前的经典都是小篆大篆所写,夫子教你这些,就是准备将来授你经典。” “是这样吗?” 沈晨纳闷道:“可是这样每天晒书,好像也没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 诸葛亮就说道:“太史公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看上去贤弟没有学到知识,可找到了学习知识的方向,进入了到了门槛之内,学会了文字,才能通学问,不是吗?” 沈晨撇嘴道:“可是我都已经学会了大小篆,夫子还是没有教我。” 诸葛亮想了想道:“也许夫子在磨砺你心智,刚刚初通文书,哪有立即就上来学习高深知识的呢?” 程门立雪,猴王跪山? 不知道为什么,沈晨想起了这两个事情。 也许诸葛亮说得没错,宋忠是在考验他,同时也是在教他学习知识的办法。 学会了大篆小篆,以后学习知识不就轻松许多吗? 想到这里,沈晨就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夫子一定是在考验我,以后我不能再抱怨了,应该听夫子的话,终有一天他会教我功课。” 诸葛亮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微笑着点点头。 第四十三章 童工 兴平二年,从去年开始,关中、河南等地就发生大旱灾,一直到今年七月,灾情波及近千万百姓,数百万人因饥荒和瘟疫死亡或者迁移成为流民。 而相比于关东关西地区,南方的荆州地区还算是风调雨顺,地处长江中下游,降雨量充沛,干旱暂时没有延伸到这里。 所以大量关中、河南之地的灾民往南阳地区蜂拥,有条件的就向更南的长江流域迁徙,没条件的就在南阳盆地里驻扎了下来,使得目前南阳盆地的人口大量补充。 刘表采纳了沈晨的建议,由官府出粮草辎重先暂时喂养饥民,然后征召流民在南阳开始屯田,一时间整个南阳地区都变得一片热火朝天。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已经迁居到了新野的黄门亭乡老。 原来他们只有一千人,但邓茂邓昭等人按照沈晨的交代,不断招募新的流民进行耕作,采取的模式是庄园制度,圈禁大片土地进行精耕细作,以庄园坞堡为单位,迅速进行扩张。 从沈晨五月份离开黄门亭,到七月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新招募了一百六十多户,总计八百多人,又新开拓了四千多亩土地,造了八十多个新茅房。 虽说造茅房这种事情有点难以说出口,但不能否认,这种新型的沤肥技术的确能够大大提高粮食产量,因此也在不断地扩建。 这一日邓洪带了一些寒食前来探望沈晨,宋忠给他放了半天假,沈晨就带着叔祖去了后山,后山有凉亭清泉,绿茵森森,清澈的泉水从山上流淌下来,从亭间流过。 祖孙二人盘膝坐在凉亭当中,沈晨一边看着邓洪把带来的寒食打开,一边询问现在宗族的情况,邓洪之前回去过一次,把目前的进度说给他听。 等到邓洪把带来的寒食都取出来用碟子装好,忽然瞥见沈晨手里真拿着一个小巧的木器,不由好奇问道:“阿晨,这是何物?” 沈晨扬了扬那木器道:“叔祖忘了?这是龙骨水车。” 趁着闲暇功夫,他找奴仆借了木匠工具,自己打造的,因为龙骨水车本质上来说就是几块木板加上大量木片连在一起,再利用滚轮抽水的工具,所以做起来还算简单。 邓洪无语道:“你还真让我名扬乡里啊?” “叔祖就听我的去做。” 沈晨把那件小巧的模型递了过去,自己则拿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邓洪拿着那件模型仔细端详,发现这东西做得确实精巧,拨动上面的龙骨木片,甚至可以转动起来,利用轮轴带动,似乎真可以把水汲取上来。 “这东西倒是有趣,就是汲的水太少了。” 他转动了几圈,把龙骨水车模型放在旁边溪流当中,开始手摇运转,发现的确可以汲水,但水量却是很小,即便是等比放大,水流也不是很多。 沈晨笑道:“其实还有种利用水力自然转动的水车,放在水里用它自己会转动汲水,但那种东西目前暂时不适合推广。” “为什么?” 邓洪纳闷,有好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呢? 沈晨说道:“防止以后被敌人学去,还有咱们乡的沤肥技术,也必须保护起来,被人学去了可就不好了。” 这就是打算搞技术壁垒,不止是沤肥技术和水车技术,以后还有马镫技术、马蹄铁技术、冶炼技术、建筑技术、制造技术等等。 当年学建筑设计的时候,走了不少地方探访古代工艺,意外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很多都是唐宋时期才出现,明清时期大规模推广。 虽然同样是古代,然而明清时期无论是工艺还是繁荣程度,都远超汉唐。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钢铁产量。 根据后世考古学家李京华教授对于西汉冶铁制造业的分析,认为整个西汉二百一十年历史,钢铁的总产量为吨。 而明朝洪武初年官营钢铁总产量就达到了9235吨,明中后期嘉靖十年,光广东地区一年产量就是吨。 所以即便是把明清时期的一些技术放到汉朝来,水平也属于降维打击,技术含量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技术未来也需要一个庞大的势力去推动,如果现在就被别人学走了,几乎跟资敌没什么区别,毕竟曹操占领北方,拥有骑兵何止上万? 若都学会了马镫和马蹄铁,恐怕即便是有长江天险的江东也难以抵挡他的铁蹄锋芒。 邓洪把龙骨水车模型放在一边,问道:“阿晨,学业进步得如何?” “还行吧......” 沈晨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先生还未正式开始授课,现在已经把大篆和小篆学得差不多了。” 邓洪点点头道:“大篆小篆是基础,咱们宗族传下来的书都是用隶书写的,可很多古籍都是秦篆所写,所以先生做得没错,我当年游学的时候,也见过别人天天学篆书。” “这样啊。” 沈晨就放下心来,诸葛亮和邓洪都这么说,那应该没错了。 他之前没拜过汉朝大儒为师,也不明白为什么宋忠只教他书法而不教课文,现在看来,还是有他们的用意。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沈晨嘱咐邓洪,让他下次回宗族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让族人尽快把庄园建造起来,同时按照他的布置,多练兵马,多冶炼钢铁,多制造瓷器。 按照周林去年跟他说的情况,如果顺利的话,他今年又会去一趟江东。当时双方约定,要是经过襄阳的话,他会派人去南阳找沈晨。 到时候沈晨除了要把船舶技术卖给周林以外,还需要将黄门亭利用高炉窑洞炼制出来的精美瓷器卖给他。 汉代白瓷确实不错,可相比于唐三彩还是要差一些,想必能得到各地权贵的青睐。 下午,等邓洪离开之后,沈晨又前往中庭宋忠常待的地方。 前几日下雨,宋忠没有晒书,而是破天荒地全心全意教导沈晨,但不是教导他读书,而是先教导他认识竹简。 之前教他大小篆之后,现在他已经认识了竹简上的字,能够读出来,却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过宋忠却懂,因此他每读一句,宋忠就告诉他这是哪本书的哪一卷,要他以后记清楚,不要忘记。 如此几日下来,沈晨就记得了不少书籍,其中很多都是后世失传的名篇,任何一卷拿到两千年后,都是价值连城。 来到庭院后,看到宋忠又在倒腾书籍。 从昨日起天气又开始转晴朗,太阳驱散了乌云,给大地带来酷热。 毕竟现在才七月,说是入秋,实际上温度非常高,北方旱情依旧,南方也是高温不断。 “夫子。” 沈晨过来之后,向宋忠先行一礼。 见他过来,宋忠笑道:“阿晨,来得正好,去把那卷《太公·谋篇·术卷》拿来。” 手指的方向是比较远的一卷竹简,但只有大体方位。 沈晨小心翼翼地穿过竹简的海洋,来到那个方位,在书海当中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那卷《太公》。 所谓的《太公》就是《六韬》,全称为《太公兵法》。 后世出土的文物当中,人们只找到了《太公》61篇,总计两万来字。 但在汉代《太公兵法》并没有失传,总共有237篇,每篇又有一卷到数卷不等,总字数达到十多万。 所以说为什么在汉代晒书那么难呢? 不止是春秋战国流传的百家经典没有失传,还在于各家注释,从西汉到如今四百年,无数大儒写的名篇无数。 在没有纸张的年代,这么做就造成了大量的典籍和成吨的竹简问世。 每卷竹简卷起来占地面积不大,可摊开占地就大了,还得经常给它们翻面,因此非常麻烦。 沈晨这一个半月光帮宋忠晒书了,目前进度已经接近完工,他总共已经晒了上万卷书,可这还仅仅只是当世典籍的不到千分之一而已。 据说当年太学和鸿都门学最鼎盛时期藏书数百万卷,每几年一次的晒书大会,得由天子派上千名儒生参与校订、勘验、晒书等工作,才能够把那些书籍重新完善一遍。 可惜的是最后董卓一把大火,除了蔡邕等几位大儒带走了一部分以外,大部分书籍都淹没在了洛阳火焰当中。 “夫子,咱们晒书也已经晒了一个多月了,大篆小篆我都已经认识,什么时候授课啊?” 沈晨一边帮宋忠干活,一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宋忠笑眯眯地道:“不急不急,授课的基础就在于你得认识这些书是哪些书,你才能读好。等晒完了这些书,咱们就可以开课了。” “哦。” 沈晨应了一句,又问道:“那咱们还有多少箱书?” 宋忠又笑眯眯地道:“快了快了。” “那就好。” 沈晨安心下来,忽然奇怪道:“夫子,仲宣先生呢?这两日怎么没看到他?” 宋忠说道:“他下山去了。” “下山去了?” “是啊,人总得去探亲访友嘛。” “哦,这倒也是,不过他之前不是帮咱们晒书的吗?” “对啊,现在有人顶替他了,就不用他了。” “有人顶替他了?” 沈晨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书海当中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道:“先生,那位顶替他的人,不会就是我吧。” 宋忠认真地点点头:“不错,就是你。王粲身材矮小,所以好帮忙铺设书籍,等晒够了再翻个面。你比他身材更矮小,在夹缝中好走路,自然就比他更适合了。” 沈晨当时人就麻了。 谁告诉他这是宋忠在考验他来着? 拉童工就是拉童工嘛,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难怪这些日子宋忠根本不教他,原来在把他当牲口使唤来着。 第四十四章 反向催婚 在沈晨给宋忠当着免费童工的时候,此时天下大势,正在风云变幻。 从今年年初开始,关中的形势就愈加艰难。 不说旱灾,单说兵祸。 李傕杀死樊稠之后,与郭汜之间的矛盾彻底尖锐起来,双方大打出手,造成严重内耗。 刘协被李傕劫持,郭汜就劫持了满朝公卿,两边互相不让,狗咬狗一嘴毛。 到六月份,张济出面调停,二人总算是决定议和,各用自己的一个女儿为人质,不再继续打下去。 双方罢手言和之后,刘协摆脱了李傕,在张济的帮助下,决定逃离长安,东归洛阳。 关西地区一团乱麻,关东地区也好不到哪里去。 袁绍和公孙瓒前几年一直在打仗,界桥之战后,袁绍总算是把公孙瓒赶出了冀州,获得了安心发展的机会。 但很快公孙瓒消灭了幽州牧刘虞,占据了整个幽州,强大的实力依旧让袁绍如临大敌,不敢懈怠。 好在今年年初,刘虞的旧部鲜于辅、齐周、鲜于银等人推举阎柔为首领,召集了大量鲜卑、乌丸等兵马,共得汉兵、胡兵数万人,讨伐公孙瓒。 袁绍趁着这个机会立即派大将鞠义与他们合兵一起,总共十万人,大败公孙瓒于鲍丘,如今将他围困在易京,形势一片大好。 而曹操那边情况也逐渐好转,去年他和吕布大战,因为粮草不足而不得不罢兵,今年开始,他逐步开始对吕布展开进攻,三次野外大战都获胜,又破定陶,逼迫廪丘。 刘备从去年陶谦病逝之后,被糜竺陈登等人推举为徐州牧,结果年初才刚刚接任没多久,袁术就派大军袭来,双方大战于盱眙、淮阴等地,双方互有胜负。 等到六月份的时候,吕布就被曹操赶出了兖州,东逃徐州投奔刘备。因为吕布之前也算是间接救了徐州一次,所以刘备接纳了他,却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带了一条豺狼进来。 江东那边,孙策此时已经渡江打败了刘繇,占据了丹阳和吴郡。 当时的丹阳太守周尚是周瑜的叔父,周瑜与孙策交情莫逆,因此他的到来很快得到了周家的支持。 然而袁术素来背信弃义,当初答应孙策如果他拿下庐江,就表举他为庐江太守,结果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派刘勋当了庐江太守。 这次也是一样,孙策才拿下丹阳,袁术就派堂弟袁胤取代周尚,这让孙策对袁术更加失望。 荆州这边。 刘表依旧没什么作为,除了安置流民,在南阳屯田以外,既不出兵也不扩展土地,安安分分地固守着自己的荆州。 而随着南阳流民越来越多,黄门亭也渐渐开始壮大,按照沈晨离开之前的布置,广纳流民,继续开拓土地,建造起庄园堡垒,同时开始招纳陶瓷工匠,利用高炉窑洞烧纸瓷器。 到十月份的时候,刘协进入河东安邑县。 此刻袁绍正压着公孙瓒打,压力减轻了很多,而且因冀州州强民富,实力已经跃居各路诸侯之首,因此沮授在此时建议袁绍,让他迎刘协“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 但郭图和淳于琼认为现在汉室已经衰弱,天子这面旗帜也没什么用了。何况把天子请到河北,事事要向天子请奏,徒增麻烦,所以建议袁绍不要采纳沮授的计谋。 袁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郭图和淳于琼说得有道理。最终对沮授的建议置之不理,而曹操却向刘协进贡,于兴平二年十月被刘协任命为兖州牧。 与此同时,吕布趁着刘备主力在淮南与袁术交战的时候,偷袭了下邳,刘备不得已只能逃到广陵,当时广陵因为笮融祸害而贫困交加,刘备士兵只能吃战死者的尸体度日,陷入了极为艰难的处境。 好在沈晨离开之前,曾经劝说糜竺应该卖掉家乡的产业,早点积存粮食做好准备。因此在刘备陷入困局的时候,糜竺立即派人向他输送大量粮草,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 而在荆州,十月十一日,襄阳汉水河畔,沈晨和邓洪正在跟一位老朋友见面。 周林还在船上,就远远地见到了站在码头上等着他的沈晨和邓洪,上了岸之后,他就立即热情地上去拱手说道:“幼硕先生,沈小郎,好久不见。” “德茂,好久不见。” 邓洪亦笑着打了招呼,德茂是周林的字。 周林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说道:“沈小郎,此物送给你。” “多谢先生。” 沈晨也没有拒绝,这是当时的习俗。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或者特别熟悉的朋友之间互相拜访,往往不会准备礼物。 但如果是那种认识但也不是特别认识的朋友,从特别遥远的地方过来,互相之间就得准备礼物。 汉朝石刻《出行图》以及很多古籍当中就记载了这种情况,后世把这种行为称为伴手礼。 邓洪也取了一件木盒作为回礼。 周林的礼物是一本书,当时互相送礼物的东西千奇百怪,比较常见的就是竹简、玉佩、大雁之类的东西。 而邓洪的回礼则是一件瓷器,由黄门亭窑洞出产的三彩瓷。 这次周林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这个。 去年他与沈晨做了约定,等他再次来荆州行商的时候,路过江陵要派人去新野跟他说一声。 今年七月,周林往江东去,到江陵时,他按照约定派奴仆去了新野。 像他们这样的大规模商人行商往往是有固定伙伴的,在荆州和江东这些地方都有。 因此每年周林将荆州和江东的商品在益州销售之后,会采购大量的益州本地商品,前往荆州和江东交货。 所以在江陵待了几日,把货交给本地合作伙伴之后,他就启程去了江东。 到江东再交货,然后收货,这样等他回程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份,到九月底的时候他再次到了江陵,而之前派出去的那些奴仆已经在等他了,身边还带着一车精美的瓷器。 看到这些瓷器的时候周林就意识到了商机,因为汉朝的瓷器釉色很单一,以青瓷和白瓷为主,也有少量的黄绿釉瓷器。 而沈晨给他的瓷器不仅制造很精美,外表光滑款式新颖,同时五颜六色,彩绘斑斓。 虽然不知道拿出去销量如何,但至少看起来还不错。 商人的敏锐直接告诉他,这些东西或许有销路,于是他将船队停在了江陵,亲自坐船先从云梦泽坐船到竟陵,再从竟陵进入汉水北上来到了襄阳。 双方都带了几个随从,在邓洪的带领下,一行人就往他在襄阳城内的方向而去。 路上周林对邓洪说道:“听说幼硕仕于刘荆州?” 邓洪难掩笑容道:“现为刘使君帐下的主记室史,负责文书和库室工作,不是什么大官。” 他上个月升官了,从图书管理员变成了图书馆长,原因在于之前的那个图书馆长父亲病逝了,按照当时的惯例要丁忧回家守孝,所以那人弃官而去。 而整个图书馆就两人,他一走,邓洪自然升官了,现在也算是秩比三百石,只比诸葛玄低一级。 一旁的沈晨撇撇嘴:“虽说得了刘使君赏识,迁为主记,但叔祖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还不娶妻,太叔祖幽冥有知,恐怕是难以瞑目。” 邓洪脸色一僵,低下头在沈晨耳边说道:“你这家伙,给你六叔祖留点颜面好吗?何况你说的那蔡氏女我看过了......壮如肥猪,奇丑无比,这还让我怎么娶?” “叔祖,你也不想宗族不能在荆州壮大吧。这个时候叔祖就得奉献自己,为了宗族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沈晨低声回应:“何况人家丑是丑了些,可听说极为温婉,是个贤妻良母。” 他到了襄阳后就四处打听,想帮邓洪解决终身大事问题。 前段时间人家诸葛玄就把诸葛亮的大姐嫁出去了,嫁给了蒯家的蒯祺,出嫁那天沈晨和邓洪还去送了贺礼喝了喜酒,然后诸葛家一下子就打入了荆州上层圈。 这让沈晨很着急,四处询问,最终是听说蔡家刚好有个待嫁闺女,是蔡瑁堂兄的女儿,年芳双十,因为长相问题一直没有嫁出去。 所以极力撮合邓洪。 两个人在这个年纪都算是大龄未婚男女,虽然女方长相不怎么样,但家庭条件好呀,多财多亿,跟邓洪这个邓氏后裔也勉强算门当户对。 但邓洪听说之后,就偷偷想办法见了那女的一眼,自此之后就极力推辞,不再言说。 沈晨天天做工作也没用,让他十分头痛。 听到沈晨的话,邓洪还是推脱道:“不急不急,工作要紧,以后再说。” 像极了后世沈晨自己推脱爸妈时候用的话术。 沈晨冷笑一声:“由不得你做主,过几天我就给大叔祖二叔祖他们写信,让他们逼着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太叔祖太叔母走了,大叔祖他们就能做决定。” “阿晨你!” 邓洪眼泪都快下来了,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遭到了从外孙的背刺! 人都说长辈给晚辈做主定婚事。 咋还有晚辈给长辈做主的? 翻了天了。 二人说着悄悄话,很快就到了城里,邓洪雇佣了两辆马车,他和沈晨一辆,周林一辆,仆从步行,向城西而去。 邓洪家就在城西,房子不大,而且还是城西郊区,临近西城门,离上班的刘表州牧府得走四五公里,离沈晨待的岘山书院得走二十多公里。 可如今襄阳寸土寸金,有套房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从北城到西城三四公里路,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邓洪带着一行人进了屋内,仆从留在门外,进了厅堂准备议事。 第四十五章 贸易 三个人进入屋内,邓洪准备了一点水果和酒水招待。 汉朝有茶,但当时的茶不是炒茶,还会乱七八糟加入大量油盐酱醋,混杂在一起味道稀奇古怪,邓洪和沈晨都喝不惯。 而酒水则不同,是当时招待客人常见的饮品,虽然小孩子不能饮酒,但却是度数很低的黍酒。 当然,沈晨不会喝酒,喝也是邓洪和周林两个人喝,他就在一旁看着。 三个人坐下之后,邓洪看了看自己这不到二十平米的陋室,略微尴尬地说道:“现在襄阳人口大增,房价上涨得厉害,这房子虽是租的,但也是很贵了。” 周林是经商的自然明白这一点,笑着说道:“如今北方大乱,人口大量往南方迁徙。我们益州从去年开始也有十余万户百姓南下,成都现在的情况跟襄阳差不多,房价涨了快一倍了。” “德茂兄家大业大,我们不能比。” 邓洪端起酒杯叹息道:“现在这粮价也涨得飞快,我都不敢在城里买粮了,只能每月托人从新野送粮食过来,再买些菹酱或者鱼醢度日,好在襄阳鱼比较便宜。” 周林也端起酒杯,环顾四周说道:“幼硕兄精打细算,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哦对了,我怎么没看到嫂夫人?” “额......” 邓洪脸色尴尬,赶紧喝了一口闷酒掩饰,结果刚一入口,就觉得辛辣涌来,“扑哧”一声全吐了出来,吐着舌头惊讶地看着酒杯道:“这酒怎么如此古怪?” 沈晨这时才在一旁嘿嘿笑道:“这是我今年离开宗族前酿的酒,比寻常酒烈数倍。刚才趁叔祖招待德茂先生的时候,我偷偷换了。” “你这家伙真是。” 邓洪就觉得更难受了,以前在宗族的时候还能管教一下,自从沈晨成了宗族大救星,后来又执掌宗族权力,现在俨然已经没有把他这个从外叔祖放在眼里。 沈晨说道:“这酒真的比寻常酒要烈很多,冬天卖的话暖身,几杯就喝醉了,德茂先生,你尝尝,看看能不能卖到蜀中去。” 周林之前看邓洪的样子不敢喝,现在沈晨催促,就只好硬着头皮抿了一口,顿时也觉得辛辣入口。 其实这就是普通的蒸馏酒,说难听点就是酒精兑水,跟后世白酒肯定没得比。 但问题在于汉代的酒都是低度酒,历史上第一次记载烈酒是在唐朝的剑南,也就是今天的益州后世的四川,名叫烧春,至少高度酒在当时绝对是首创。 周林喝了一口之后就觉得喉咙火辣辣的,浑身顿时像是烧了起来,过了片刻脸色微微发红,整个人就已经有了一点昏意。 “这酒......” 他酒量很差,但却摇晃了一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道:“烈是烈,可味道较差,恐怕在蜀中很难卖出去啊。” 沈晨摇摇头道:“肯定不难卖的,这世上有人喜欢把酒当水一样喝,肯定也有人觉得普通粟谷酒不够力道。这酒甚烈,口味不是问题,可以调嘛。关键在于怎么卖。” “哦?” 周林十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沈小郎觉得应该怎么卖最好?” 沈晨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我相信先生比我在行,我在荆州都知道益州盛行今文经学,常召开经文辩会,先生既然是益州世家大族出身,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这个嘛......” 周林沉吟片刻,问道:“沈小郎打算定价多少?” “三百钱一斗。” “是你这里的出货价?” “自然,这酒烈,耗粮也比寻常黍酒多数倍。” 沈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搞蒸馏酒比普通酒耗量更多,在成本更高的情况下,出厂价贵一点也很正常。 “有些贵了。” 周林迟疑起来,除了少数特别的酒以外,这个价格已经比市面上最好的酒进价都差不多了,即便是翻倍送到巴蜀去卖,刨去运费和成本,他们的利润也不多。 沈晨笑道:“先生若是不敢进太多也无妨,今年第一批我们酿的不多,只有一千石,这一千石先生如果要的话,半价拿走。至于后面能卖多少钱一斗,全凭先生本事。如果先生卖不掉的话,我们原价回收。” 他知道周林不是不懂烈酒肯定有市场,但压价是商人的本性。现在物价高涨,原来和平时期,比较好的醇酒50-80钱一斗,现在能卖到200-350钱,普通米酒20-30钱一斗,现在卖到了80-120钱,价格基本都翻了三四倍。 而烈酒是新产物,一是不知道销量如何,二是怕沈晨漫天要价。所以不管是从味道上好,还是价格上来说,周林如果真的想尝试贩卖这种新奇事物,必然会选择对他这个厂家进行压价。 因此沈晨也懒得跟他绕什么圈子,直接以半价先让周林拿去卖。销量再来拿货,销量不好就把货还回来。反正他现在酿的也不多,权当是搞饥饿营销了。 “这样吗?” 听到他的话,周林目光在沈晨身上打量思索,自己的心思看来被这小孩子看穿了,便也干脆不装了,说道:“既然如此,那些瓷器?” 沈晨摇摇头道:“瓷器不比酒,酒要看人们口味。瓷器的好坏一瞧一摸就知道,这就不能半价了,得实价。” “但瓷器的价格波动也比较大呀。” 周林为难道:“人们天天都要喝酒,但瓷器只需要买几个就行,现在蜀中多用江东白瓷,你的瓷器虽然看着不错,可想卖出高价可不容易。” “这个可以谈嘛。” 沈晨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酒在汉朝社会属于必需品,人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酒。 它就如同水一样属于刚需,达官贵人日常饮食要酒,举行宴会要酒,家里来了客人也要酒。不止是贵族,普通百姓也需要酒来弥补过于单调的生活。 而瓷器就不同,普通百姓家盆盆罐罐不需要太奢侈的高端瓷器,自己就烧点陶罐陶碗能用就行,后世出土了无数陶瓷,可真正值钱的永远都是那些最好的官窑出品,因为它们在那个年代本身就是奢侈品。 所以酒可以卖出价,但制作更精美的瓷器却很难卖出高价。因此在瓷器的价格上沈晨也必须要松口,甚至可能要比江东白瓷价格还低,否则的话人家还不如从江东买白瓷回益州呢。 周林思索道:“碗我只能给15钱一只,瓷罐的话40钱,还有瓷盘....瓷碟....瓷盆....瓷槅....瓷洗....瓷钵....瓷杯....瓷耳....瓷盏托....烛台....虎子....唾壶....瓷枕.....瓷壶......瓷樽......” 他一口气说了数十种瓷器,都是当时流行的陶瓷用具。比如所谓的虎子其实就是模仿的战国时期的青铜虎,唾壶则是平时吐痰用的东西,还有夜壶、枕头、碗碟一类,家用器具较多。 但周林每说一种,沈晨的眉头就皱一分。因为江东白瓷碗在荆州市面上一只的价格在40-50钱,进价的话最少在20-30左右,周林报出来的价格,基本都算是在对半砍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古代的瓷器一直不算贵。比如后世河北出土过宋朝的白釉刻花莲瓣碗,碗底刻着售价「三拾文足陌」;福建也出土过宋朝的褐釉瓷瓜楞盖碗,盖底也刻着售价「三拾文」。 而根据《居延汉简》记载,汉朝的瓷器价格其实要比宋朝还低,正常年月普通瓷器维持在5-20钱左右。但白瓷属于高端产品,因此价格会贵一点,再加上又是乱世,价格会更高。 毕竟北方现在都乱成这样,谁还做瓷器啊?这都是南阳窑洞里的瓷器,所以即便是普通瓷器也涨了不少,大概在10-30钱的样子,白瓷的价格在北方更是翻了好几倍。 虽说沈晨在南阳窑洞搞出来的是新瓷器,价格应该比老牌的江东白瓷要低些,可再低也不能低成这样。周林完全是把他的瓷器当普通瓷器在卖,砍了太多。 只是深思熟虑之后,沈晨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一是新瓷器确实没有经过市场考验,周林也不一定能够知道这些东西在益州就会受到欢迎。 二是人家那么远行船,不仅承担了巨大的成本,还有很高的风险。万一市场反响不太好,那么这一趟就是亏本,买卖自然就划不来。 所以价格偏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沈晨便说道:“先生说的价格是比较合理的,可惜了,我漏算了一点,今年刚刚出产了瓷器就急着找先生贩卖,如果先在荆州找商家出手试试,也许就能看到它是否能被世人所接受了。” 周林听到这句话,笑着说道:“这倒也简单,我在荆州有几个商人朋友,若是沈小郎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现在最精美的瓷器就是江东白瓷,你的瓷器也算是上品,如果能够打破江东白瓷的垄断,想必很多人愿意看到。” 垄断一词出自《孟子》,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商人们就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垄断权。 就像现在。 江东白瓷其实并不是说只有江东产白瓷,而是北方目前战乱,以前的各类瓷窑基本都已经关闭,产量少得可怜。 而荆州和益州做瓷器的土质远不如江东地区,就如后世景德镇一样。景德镇之所以能成为瓷都,就是因为当地的土质特别好,适合制作瓷器。 因此荆州和益州产的白瓷在精美上就比江东白瓷差了很多,高端瓷器基本被江东白瓷垄断。 在这种情况下,导致价格高低往往都是江东的瓷器商人们说了算。 他们这些远航商人非常吃亏。 如果有人能够打破江东白瓷的垄断,价格更低廉的话,作为商人逐利的本性,想必人们也更愿意与沈晨合作。 第四十六章 建安元年 跟周林又商谈了许多,双方达成了交易,另外除了瓷器和烈酒的生意以外,沈晨还卖给了他一项新技术——桨轮船。 不过新的船只技术可不是造个模型画张图纸人家就愿意出钱的。 还得有实际效果。 所以模型和制造方法沈晨都告诉了周林,等周林回了巴蜀之后,在长江上游的巴郡造船厂进行试验。 汉末南方造船技术还是很不错,江东最好,荆州次之,益州第三。 毕竟这三个州都被长江贯穿,再加上复杂多变的水系环境,因此人们更习惯于乘船出行,相应的造船业也自然更加发达。 而之后周林还向沈晨介绍了他认识的几个襄阳大商户,不过这些事情就交由邓洪去做,如今他才九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面,暂时把邓洪推到前台去比较好。 到了十一月份,邓洪和蔡家的婚事也终于定下了。 在邓洪泪眼婆娑当中,邓茂邓楷等兄长为他做主,正式与襄阳蔡氏订婚,昏礼于年末十二月举行。 那蔡氏虽说是长得一般般,但家世好品性也不错,邓茂邓楷等人虽然心疼幼弟,可为了宗族大业,也不得不强硬逼着他娶了那位蔡家女子。 然后邓洪很快就升迁了,从主记室史变成了功曹书佐,官员品秩上已经跟邓义、刘阖、诸葛玄一样,成为了三百石官吏。 而且虽然只是三百石,可意义不同。 因为功曹书佐也是州府佐吏,负责州府会议记录以及文书工作,是有资格和蒯良、邓义、刘阖、诸葛玄他们一样天天和刘表坐一起开会的。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邓洪属于是一步登天了,从原来的州府图书管理员,一夜之间变成了州府从事。 这自然要归功于蔡家。 那位蔡氏由于长相问题,属于高不成低不就,门第家世太差了想娶她的,蔡家看不上。跟蔡家地位差不多,或者稍差一些的,人家又看不上她。 就跟黄月英一样,最后还是诸葛家选择了与黄家联姻。就在于诸葛家门第不是很好,但也不是特别差,勉强跟黄家匹配。 同样的邓家现在是没落了,可毕竟祖上曾经光荣过,而且是邓禹的嫡系后裔,太爷爷还是一个列侯。 所以双方也就勉强能够形成对等的姻亲关系,凑合着过呗。 一直到了十二月初,双方的昏礼完成。 这不是沈晨第一次参加汉朝的昏礼,但却是最隆重的一次。 昏礼来源于周代,因为是黄昏举行,所以称为昏礼。 中午的时候先在蔡家举行了婚宴,来者宾客皆是世家大族,名门权贵,光席案就摆了四百多张。 因为汉朝举行宴会不是搞个大圆桌十几个人一起吃席,而是每个人一张席子一个案几。 所以就需要很大的场地,蔡家直接将宴会放在了南郡太守府,规模空前宏大。 等到中午的婚宴结束之后,又经过了一系列仪式,长达一千多人的队伍马车就从蔡家出发,往邓家在城西新购置的大宅子方向而去。 这间大宅子还是邓氏几兄弟咬牙把卖地剩余的钱凑一起给邓洪买的。 汉代的宅院其实不贵,当时地广人稀,普通县城的房子价格在几千钱到几十万钱不等,只有特别顶尖的豪宅才在百万钱以上。 但襄阳不是普通县城,且如今北方大乱,大批人往南逃入荆州,造成襄阳房价翻了好几倍,顶尖豪宅的价格居然达到了上千万钱,这都足够养一支小军队了。 邓家自然买不起最好的豪宅,退而求其次,买了一栋占地大概三亩半的华宅。 即便是如此,也花去了八十多万钱,心疼得几个哥哥半夜睡不着觉。 可也没办法,邓洪现在是州府从事,还娶了蔡氏女,名门之后娶了当代名门,就得有相应的配套设施。 东汉素来地广人稀,房屋面积极大,后世重庆出土的东汉民居都有300多个平方。一般好点的宅子都在一千平以上,像长安皇宫,占地9000亩。洛阳皇宫,占地5400亩。 而且不止是汉代,基本上除了宋代以外,汉唐时期的城市居住房屋都不是特别紧张。 白居易当太子舍人的时候,房子占地17亩,堪称豪宅中的豪宅。郭子仪家占地更是15万平方米,225亩地,汉代一座普通县城面积也才三四千亩地。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汉唐时期,房子越大,就说明地位和条件越好。若让蔡氏女住民宅,邓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当然,即便如此蔡氏也还是有些不满意。 蔡氏女的父亲就曾经向邓茂表示愿意送邓洪一套占地二十亩的大宅院,被邓茂等人婉言拒绝了,总归是新野邓氏后裔,还是要点颜面。 好在那位蔡氏女确实贤良淑德,并没有因为从巨大的豪宅大院搬到了占地只有两千平方米的普通华宅而觉得降了身份,只是带了一些婢女和奴仆,总计三十多人,欣然住了进来。 到十二月底,邓洪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新妻子。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多财多亿,又温婉听话的胖老婆呢? 临近新年,州府和学堂放假,沈晨和邓洪祖孙二人也打算出发回新野过年了。 祖孙二人与新妇加上新妇带着的奴仆随从大包小包坐着马车来到襄阳城外的渡口打算坐船北上前往新野。 在邓洪带着老婆和邓义、刘阖、诸葛玄等同僚拜别的时候,沈晨也和诸葛亮王粲等几个在岘山书院认识的朋友互相拜别。 王粲很喜欢沈晨,他来了以后宋忠就不抓自己当壮丁了。 而且沈晨对诗也很有研究,在王粲写诗的时候,沈晨就经常能帮他改个一两个词句,稍微一个改动,诗句整体就升华了不少,让他很是高兴。 等大家一一拜别,诸葛亮才对沈晨说道:“贤弟,这一趟去新野,还是要早些回来才是。” “嗯,我知道,现在新野不太平。” 沈晨点点头。 刘表虽然在新野实行屯田制度,但过多的流民还是造成了很大的治安问题。 再加上汝南黄巾势力一直很大,时常寇略新野县城,抢夺粮食,使得目前南阳大规模战争没有,小规模骚乱却不断。 更重要的是明年年初张济就要来了,等曹操迎天子之后,又很快会亲征南阳,到时候南阳只会比现在更乱。 诸葛亮说道:“贤弟知道就好,早去早回。” “兄长放心。” 沈晨拱拱手,向王粲以及其他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窗道:“诸位,过个好年,明年再见。” “明年再见。” 几个人也回了一礼,看着他拜别上船离开。 沈晨上了船后,站在船舷边向他们招手,诸葛亮和王粲他们都站在岸上,同样向他招手。 一直等到船只渐渐远去,隐没在了十二月汉江江面的薄雾里,他们才离开。 回到船内,看到邓洪和蔡氏正在耳磨厮鬓,顿时觉得有点辣眼睛。 叔祖之前还嫌弃人家胖,但现在知道夫人的好处后天天腻歪在一起,有了老婆就忘了外孙。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不过看着六外祖母,沈晨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诸葛亮超级加辈了。 他和邓洪的关系很简单,邓洪的亲堂兄是沈晨的外公,所以邓洪是沈晨的从六外公。 那么蔡氏就是沈晨的从六外祖母。 而蔡氏和刘表老婆蔡夫人的关系是堂侄女关系。 将来诸葛亮娶了黄月英,要叫刘表姑父,叫蔡夫人小姨妈。 也就是说,诸葛亮和自己这位从六外祖母是同辈。 论起来诸葛亮得叫从六外祖母一声大表姐。 失算了....... 沈晨暗道一句不妙,诸葛亮以后要比自己高两个辈分了。 ...... ...... 兴平二年的十二月天下依旧不太平。 关中李傕郭汜等人放走了刘协之后,又很快后悔,立即派兵追赶。 但刘协身边还有张济、杨定、杨奉、董承等人。 他们之间互相不合,于是李傕、郭汜、张济、杨定、杨奉、董承一场乱战,狗脑子都快打出来。 这些关中军阀互相攻打,刘协和百官遭殃,狼狈逃到了曹阳,后来河内太守张杨,河东太守王邑给他送了一些钱财粮食,才勉强安定下来。 徐州那边刘备与吕布交战失败后,目前依旧困留在广陵,糜竺散尽家财,好歹让军队有了粮草,慢慢收拢了一些士卒。 淮南袁术在这个时候听说刘协困境,认为时机已到,想要称帝,被部下劝阻。 孙策在击破刘繇之后,正在厉兵秣马,准备进攻会稽。 公孙瓒被刘虞旧部以及袁绍大军围困,在易京屯田固守,双方依旧处于僵持阶段。 目前整个天下,除了荆州刘表和益州刘璋以外,暂时陷入平静的只有兖州牧曹操以及冀州牧袁绍。 而且袁绍的谋士在很久之前就策划希望迎刘协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但可惜的是被郭图淳于琼阻止。 曹操则不同,在听说刘协的困境之后,不仅派兵勤王,还上供粮草,使得刘协对他好感倍增。 在这样的熙熙攘攘当中,兴平二年渐渐落下帷幕,建安元年也终于到来。 第四十七章 迎接 新年新气象,现在的黄门亭已经远不像去年那样窘迫。 在新野一年下来,他们严格按照沈晨的做法,广招流民,开拓荒地,铸造庄园,如今已有田地两万多亩,约两千的总人口。 族丁从年中的五十人,也增长到了一百二十人,他们不需要从事农业活动,整日操持训练,加强战力。 虽说这些兵丁的数量不多,但沈晨的要求是往精英的方向训练,绝不要求人数越多越好。 邓茂和沈真早年当过大汉的边境正规军,与十多年前如日中天的鲜卑人作战,深刻明白如何训练军中精锐。 因此在他们的锻炼下,这一百二十人也算是小有规模,颇具战斗力。 前些日子有一个大别山中的黄巾山寨见黄门亭修筑庄园,看上去颇为富庶,便派了一千多人进攻,结果被他们打得大败。 而这场胜利最关键的其实不是士兵们作战勇敢。 毕竟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而且敌人还是十倍于已,临阵心中胆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重要的是他们的武器装备要比黄巾贼寇要强得多。 武器是钢铁制造的环首刀,上半身还穿了小札甲,装备呈现碾压姿态。 而反观黄巾军呢? 好一点的就是普通的熟铁环首刀,还有大量豁口,甚至有不少已经生锈。 差一些的干脆是生铁菜刀、农具、锄头、石头木棍之类的东西,铠甲更是一副都没有。 在如此巨大的装备差距下,黄门亭的兵丁刀枪不入,对砍的时候一刀就能够把对手的武器砍为两截。 黄巾军却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在邓昭与沈真等人的带领下,黄门亭兵丁一波冲杀,就把黄巾军杀得大败而逃。 之所以黄门亭的兵丁能够拥有这么好的装备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高炉炼钢法的诞生。 汉代其实有炼钢技术,叫做炒钢法,是一种比较先进的炼钢技术,能够很均匀地进行脱碳炼钢。 但炒钢法的问题在于,采用生铁进行生产,如果脱碳工作做得不够,大概率是产出熟铁。而脱碳过了,炉子里边的温度不够,就无法形成钢水。 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就把握脱碳工作的这个度。脱碳不够,就只是熟铁。脱碳太多,不能形成钢水,最后产出的铁会非常脆。 而当时用木炭进行烧制,炼钢炉无法达到冶炼出钢水的地步,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另辟蹊径,发明了百炼钢。 百炼钢就是将熟铁加热到接近发白的温度,用锤子进行锻打,排除钢中夹杂物,减少残留夹杂物的尺寸,从而使其成分趋于均匀,组织趋于致密,细化晶粒,改善钢的性能。 只不过这办法听起来不错,但效率却很低下。一块生铁锻造成一块钢,需要千百次的捶打。 千锤百炼这个成语来源,就在于剑胚的锻造过程。 一旦铁匠出现一次失误,就有可能造成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因此即便是发明出了炒钢法,汉代的钢铁产量也非常低。 需要技艺极为高超的铁匠不断锻造,才能够制造出钢铁出来,根本无法大规模量产。 而沈晨制造高炉,采用的是灌钢法。 既把铁矿石加热成液态,再把熟铁加入到液态,二者混合,直接就因为化学反应变成钢水。 如此炼钢的效率几乎是飞跃式的提升。 为什么唐代发明灌钢法以前,我国的钢铁产量低得令人发指,西汉二百多年钢铁总产量才吨。 而到了唐宋以后,一年产量就能达到上万吨,甚至在明清时期能年产20万吨呢? 就在于灌钢法的出现属于降维打击。 虽然不像十八世纪英国工业革命那样,利用蒸汽动力年产80万吨,但跟锻造炼钢相比,效率还是千百倍的提升。 而除了炼钢技术以外,第二个直接原因,就是南阳资源丰富。 作为一块堪比关中盆地的辽阔平原,这里盛产煤矿、铁矿等重要资源。 其中光后世南阳市市区附近挖掘出来的汉代冶铁遗址就达十余处,其它地方更是数不胜数。 黄门亭所在的沙河附近肯定是有矿产,但多埋藏在地下,并没有露天矿产。 汉代的挖矿技术比较低,只对露天矿产有利用,埋藏得稍微深一点要么找不到,要么即便发现有矿,也没有能力进行开采。 好在距离黄门亭不远的复阳县就是产铁大县,这里后世为桐柏县,有一座山名叫桐柏山,在汉代名叫大复山。 根据后世出土的资料显示,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露天铁矿脉。 实际上不止在汉朝,后世桐柏山矿区也很多,存在着大量的中小型矿企,山脉下蕴含着巨量金、银、铅、锌、铜、铁等等矿产资源,是一个世界级的矿产资源。 而在汉代由于开采技术有限,想把桐柏山矿区后世探明的数百吨金矿、数千吨银矿、上千万吨铁、铜、锌、铅、碱等矿产全都挖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即便是露出来的天然铁矿也已经非常多,后世在桐柏县挖出来的汉代冶铁遗址达十三处,没有挖掘出来的就更多,铁矿储备非常惊人。 再加上南阳其它地方出产的矿产,上千年开采没有枯竭,就可以知道这片地方到底蕴藏了多少自然资源。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南阳这块地方真的是宝地。 只是可惜处于中原交战区,常年的战乱没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导致即便是自然资源如此丰富的情况下,也无法被人们利用起来。 不过目前虽然南阳盆地空有那么好的资源无人利用,但黄门亭也依托着它渐渐发展起来,未来壮大之后,也许能够以此作为一块根据地,向周围辐射开去。 十二月二十六日,邓洪带着新婚妻子和沈晨回到黄门亭。 邓茂等人率领乡老们迎接。 现在的黄门亭已经今非昔比,沃野之上农田一望无际,阡陌纵横交错,一片片农庄、村寨、池塘、桑林拔地而起。 除了种田以外,还有传统的桑麻业、养殖业、畜牧业等等,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庄园经济体系。 东汉时期各大世家就是按照这样的庄园体系建立起他们在底层地方上的势力。 如今邓氏建造起了世家一样的庄园,同时还有人在刘表属下为官吏,再加上邓氏后裔的底蕴,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个地方豪绅。 沈晨他们是从襄阳坐船,顺着白河北上,到新野下船之后,再顺着沙河的方向往黄门亭而去。 所以迎接团队则是在黄门亭西面的村口处。 在邓茂等人的率领下,很多新加入的流民也被召集过来夹道欢迎他们,长达数公里的驿道上都是黄门亭民众,车队缓缓从西面驶来。 之所以要这么隆重首先是得让新妇看到邓氏的实力和底蕴,不然夫家如果不强大,恐邓洪遭到新妇鄙弃。 其次是安抚乡亭底层民众。 新招募的流民多是从中原或者关中战乱中跑出来的无家可归之人。 他们惧怕战争和饥饿,如果黄门亭没有显露出一定实力的话,这些人就很难有归属感,未来很有可能再次逃离。 因此这个欢迎仪式就很有必要。 蔡氏看到邓洪家拥有如此庞大的庄园,就不会轻视邓氏。 底层民族看到邓氏居然有荆州牧下属的高官做靠山,同样也会安心许多。 这属于一石二鸟的事情。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听说邓氏嫡系那位娶的是一位新妇,为什么身边还站着个孩童? 莫非是二婚? 黄门亭新来的许多流民一脸疑惑,私底下议论纷纷。 “那位就是咱们黄门亭邓氏在荆州刘使君帐下为从事的邓郎君?长得确实仪表有容。” “就是新妇好像.......” “阿牛,不要乱说话。要不是邓氏,咱们就已经饿死了。” “咦?旁边怎么还有个小孩?” “会不会是邓郎君的孩子?” “不会吧,听说邓郎君才娶的妻,哪那么快生孩子。” 众人纳闷不已。 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能跟着邓洪一起回来。 然而这些外来人口不知道,沈晨执掌黄门亭的事情,是被特意隐瞒了下来。 一来他要求低调,为防止木秀于林,决不能被外人所知。 二来也是为了维护宗族颜面,否则那些流民得知这个乡亭的掌控者是个孩子,也得怀疑他们的选择是否正确。 因此外面来的流民,只知道黄门亭目前在内是由邓茂邓楷等几名邓氏嫡系族老执掌,在外则是由在荆州刘使君帐下为从事的邓洪为尊,并不知道沈晨的存在。 沈晨也不在意这些虚名,对于上层权贵来说,神童的出现并不奇怪。 因为很多史书里都记载了神童,比如项橐甘罗等,甚至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神童的数量也非常多。 孔融就是其中一位。 而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没有读书习字,没有什么见识,也不知道历史,自然不知道神童的概念。 他们只会把自己固有思维套上去,本能不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 正如当初在徐州的时候,若非真实发生了曹操屠杀下邳的事情,黄门亭的那些乡老们也不会相信沈晨的话是一个道理。 所以很多时候没必要在底层百姓当中太过显眼,由沈晨间接影响邓茂这些人,再让他们去执行就行。 车队进入黄门亭之后,邓茂邓楷二人迎了上来。 “大兄二兄。” “婿伯二伯。” 蔡氏很有礼节地为微微屈膝行了常礼,也就是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的,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这样的礼节。 反倒是沈晨下了车后没大没小地只是喊了一句:“长叔祖,二叔祖。” “你这家伙。” 沈真过来一把薅住沈晨的耳朵,说道:“以前见了外长伯父二伯父还会行礼,去了书院后反倒是连礼节都忘记了?” “疼疼疼。” 沈晨龇牙咧嘴,心道明明是他们要自己执掌宗族,都快当族长了自己少点礼节怎么了?而且都是长辈熟人,天天弯腰行礼也显得生分呀。 不过在父母眼里,你就算再有本事都只是个孩子,该怎么教训依旧会怎么教训,所以他还真拿沈真没办法。 还是邓洪心善,呵呵一笑道:“外婿用点力,对,我觉得揪耳朵不行,得打屁股。” 听得沈晨直翻白眼。 闹剧很快被邓茂制止,一行人便开始往乡亭方向走。 直到此时周围的流民们才知道,这个小孩是沈氏的人,只是去了襄阳学堂读书而已。 到了乡亭外,如果说黄门亭外围数十里还只是普通的乡村农田的话,那么到了当初最开始一千乡民们居住的地方,就俨然已经是一处庄园。 外面用窑洞中烧制的砖头加上夯土垒砌成围墙,南北宽约二里,东西长四里,里面修建了大量房屋、高橹、了望塔等工事。 在防御工事上目前就只有这些,但在生活上有菜地、渠水甚至少部分农田,地下还藏有地道可通入后方山林。 这是一个标准的汉代庄园结构,如果再往上升级的话,就是城池。 只不过目前这个庄园还没有修葺完善,比如各类防御工事也都没有建造,地道的挖掘工作也没有做好。 这需要专门的军队工匠打造,黄门亭还不具备这样的专业性人才。 包括沈晨也不知道汉代的守城器械该怎么做。 他倒是知道金汁。 虽然说出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有大规模敌人来进攻的话,沈晨确实只能想到利用烧金汁来退敌。 在一片熙熙攘攘当中,邓洪沈晨被迎入了庄园,正式进入了自己的地界。 七大姑八大姨一拥而上,周围全是亲戚。 蔡氏顿时感受到了乡下人的热情。 因为那些亲戚逮住她就是一顿夸,什么人美心善,贤良淑德,持家有道,说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农村娘们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现在邓洪如日中天呢,没人会傻乎乎地去得罪他,自然是对着新妇一顿夸奖。 而在亲戚们的簇拥下,邓洪首先要带蔡氏去祠堂祭拜祖宗。 这是标准礼仪。 只有这样才算是正式进了邓家门。 很快在仪式结束之后,就是开宴会,相比于世家大族一人一席的宴会,乡下就没那么讲究。 除了邓茂邓楷邓洪蔡氏这些核心人物在家宅里面自己开宴会以外,乡民们则是摆了宴席,一是共同庆祝今年丰收顺利,二来也算是为邓洪夫妇新婚祝福。 再过几天就要新年了,在这场宴会当中,黄门亭乡老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新年的到来。 第四十八章 回程 建安元年的新年,黄门亭的乡老们用一场宴会作为开始,也用一场宴会作为结束。 当然,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时候远在河东安邑的天子刘协过得有多惨,在一众关中军阀的拉扯当中,十分凄凉得过了这个新年。 事实上现在应该也不算是建安元年,而应该算是兴平三年,需要到今年九月曹操迎刘协于许昌,才会改元建安。 但按照后世的公元纪年来算,今年确实是公元196年,同时也是天下大势,逐渐明朗的开始。 从今年之后,先是张济在与关中李傕郭汜等军阀的斗争当中败下阵来,灰溜溜地逃到了南阳,最终死在这里,被侄子张绣接管了队伍。 然后是曹操击破汝南黄巾,同时驱逐了袁术的兵马,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颍川、汝南等地,渐渐从兖州向豫州延伸。 刘备在徐州一边和袁术打,一边又要和吕布打。疲于奔命,惨不忍睹,最终在年末逃到许昌投奔天子。 孙策一路高歌猛进,向会稽进发,赶走了会稽太守王朗,自此江东就落入了孙策的手中。 而袁绍与公孙瓒也在年末分出胜负,鞠义因为粮草耗尽而被迫撤兵,结果公孙瓒趁胜追击,大败鞠义,尽得其辎重。 但谁都知道,鞠义由于界桥之战的功勋而在军中威望很高,这次粮草耗尽,未尝不是袁绍在后方掣肘。 他兵败之后,立即就被袁绍找借口杀掉。一者鸟尽弓藏,二者也确实是鞠义居功自傲所致。 自此之后,袁绍就彻底控制了军队,虽然依旧要防范公孙瓒,但此时的公孙瓒也已经渐渐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个时间段,他一边安心发育,一边展开了对公孙瓒的全力围歼。 年底曹操迎天子于许都,东击吕布袁术,南攻张绣刘表,渐渐在河南之地站稳脚跟,实力壮大了不少。 天下大势,自然从今年成为一个分水岭,形成了一个以北方袁绍曹操,南方刘表孙策,西南刘璋,西北依旧一片混乱的基本格局。 不过这些都是今年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至少目前从表面上看,南阳还处于十分安稳的境地。 黄门亭的依旧在这样的安宁当中度过,有了一定自保能力之后,邓茂也严格按照沈晨的交代,对周边荒地进行扩张,积极开拓土地,收养流民。 只是因为地缘问题,即便黄门亭所在的沙河地区周围有上百平方公里的荒芜土地,他们也很难迅速扩展开来。 主要原因在于,新野位于南阳盆地的中部偏南地区,离襄阳更近。 而武关在南阳西北方,汝南在南阳东北方。 从这两个方向流入南阳的流民,往往会前往离他们更近的县城跑,比如郦国、顺阳、宛城之类,很难会到新野去。 所以现在黄门亭能够吸纳的流民还是不多,目前为止也就一千多人。 但邓昭和沈真也有自己的打算。 之前袭击过他们的黄巾山寨就位于东面约五十多里外的蓼山,而且那里不止一股,还有很多股黄巾小势力。 林林总总,可能有上万人,如果能够把这些人全部吸纳进来,黄门亭就会壮大很多。 只是黄巾不比流民,他们是造反杀官的贼寇,手上都沾过血,如果吸纳进来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入内部反客为主。 关于这个问题,沈晨给出了解答方式。 那就是黄门亭的庄园一定要以宗族势力占据,也就是从徐州搬迁过来的这一千人,才可以留在庄园里。 而吸纳的流民以及黄巾军,则在外围布置村庄,且要将他们打散,让流民和黄巾军混居,每个村庄要派人进行管理,同时将青壮编练成军,防止他们搞事。 这样一边控制他们的家属,一边控制这些青壮为军队,重新打乱他们的社会关系和组织结构,就不用担心流民和黄巾军串联起来出乱子。 在得到沈晨的建议后,邓昭和沈真他们都觉得十分高明,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华夏历史几千年来,各路军阀都是这么做的。 甚至不止军阀流寇,就连朝廷也这么做。 比如汉朝派去守徼乘塞的边卒,就被允许带着随军家属前去。 还有明末大顺军老营,也是随军家属营。 作为流民来说,家人是他们唯一的牵挂。基本上只要控制了家属,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军队。 而且还能激励士气,说家人就在他们身后,若是不死战则家人必亡之类。 因此将军队和家属分别管控,就成为了重要控制手段。 不过这样做有利也有弊,控制家属确实可以控制军队。可一旦家属营被袭击,军心立即就会涣散。 李自成的大顺军在与清军于富池口一战当中,就是清军突袭了大顺军老营家眷,导致军队瞬间崩溃,士兵们都想去找家属,无心恋战,兵败如山倒。 所以这么做只是短暂对黄巾军和流民收纳出来的青壮士兵进行控制时的做法,等将来军队规模成型之后,就没必要这么做了。 等到一月中旬,在宗族待了差不多二十多天后,沈晨和邓洪就得再次启程,前往襄阳上学和赴任。 而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沈晨也重新对宗族进行了规划。 他的规划条理设计还是比较清晰的,在主方向上,还是继续种田,招纳流民为主,另外就是开始搞副业。 沈晨是希望将彩瓷和烈酒暂时作为支柱产业撑起黄门亭的经济,因为现在他们的收入来源大头依旧是售卖粮食,其它收入很少。 虽然粮食很重要,但从阜阳即便是买生铁也需要大笔支出,还有油盐这样的生活物资,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先用产粮来换取生活发展。 不过全靠粮食肯定是不行,未来随着天下越来越乱,粮食的重要性也会与日俱增。 因此就得发展新的商贸产业。 去年周林为他们介绍了几个襄阳的商人,对于黄门亭产的瓷器和高度烈酒,他们还是很感兴趣,只是目前的订单数量不多,产量提升不上去。 这也正常,南方对于瓷器的需求很高,特别是现在北方大乱,大量流民和世家豪强迁往南方,需要大量家用瓷器。 但目前的主流瓷器市场还是被江东白瓷和青瓷占据,黄门亭的彩瓷想要打入市场,需要时间。 同时烈酒也遭遇了滑铁卢。 南方因为空气湿润的关系,人们在春天和夏天其实并不愿意喝高度烈酒,反倒是北方冬天比较寒冷,烈酒的销量应该更好。 所以从去年到现在,也就卖了几千石的烈酒出去。 不过南方冬天也冷,喝酒可以驱寒,那几千石酒的销路却是不愁,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但估计到今年夏天,这酒的销量应该也不会上去,趋于下降趋势。顶多就是特别好喝酒的人会喜欢,比如张飞淳于琼这种。 因此现在沈晨搞出来的瓷器和烈酒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受欢迎。 当然,这也在沈晨的意料之中。 什么穿越者发明肥皂玻璃就能立即大卖,纯属扯淡。 再好的商品,也得遵循市场规律。 新兴事物想要打入市场,不仅需要时间来奠定,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所以目前瓷器和烈酒的销量虽然不是很高,但沈晨觉得先由商人们进行推广实验,等待市场反馈,然后再开始进行大规模生产。 而通过这几个月的市场反馈来看,烈酒在冬天很有市场。 南方湿冷的气候再加上小冰河时期冬天的苦寒,如果能在冬天喝几口烈酒的话,不仅能驱散寒气,还能驱散湿气,因此至少在冬天烈酒大有作为。 沈晨打算今年多酿几批酒,存储起来,等到下半年再售卖出去,相信周林以及襄阳那几位大商人很乐意在下半年接受这一大批烈酒。 至于彩瓷,现在白瓷和青瓷还是占据着主流高端市场,沈晨就打算瞄准中端市场,先把销量搞起来,再往高端市场冲击。 反正他现在卖给周林他们也是中低端价格,周林他们肯定不会希望自己少赚钱,自然也想把彩瓷打入高端市场。 毕竟这样他们就能够攫取暴利,以白菜价收购彩瓷,再以青瓷和白瓷的价格卖出去,利润翻了好几倍。 因此不需要沈晨做什么,只要等着周林他们在益州和荆州拓展市场之后,彩瓷的销量自然也会暴增,从而渐渐取代青瓷和白瓷在南方的地位。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晨已经把鱼饵放下去了,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市场发酵。 也许再过一年半载,黄门亭就能开足马力创造财富了。 建安元年正月十九日,邓洪和沈晨准备离开。 从襄阳回来的时候,沈晨和邓洪都比较清瘦,等他们从黄门亭出发的时候,两个人都胖了一圈,反倒是那位六外祖母瘦了一些。 因为他们两个人回到自己家里,每天都是鸡鸭鱼肉,吃饭喝水都有人伺候着,回来过个年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去祠堂祭祖。 而六外祖母以前在蔡府因身材长相问题,十分自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体是越来越胖,越胖就越不敢出门。 来了黄门亭之后,大家都天天夸她,带着她东家串门西家走巷,去哪里就成为哪里的中心,她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反倒是天天在外面走得勤快。 现在要走了,六外祖母反倒是有些不舍得。 来时就几辆车马,三十多个奴仆。 走的时候多了七八辆车马,什么鸡鸭鱼肉,各类酱菜、腌菜、熏制腊肉都带上,塞了七八大车。 这么大的队伍再想坐船肯定不行,因为淯水冬季是枯水期,虽然是条中型河流,但冬季走不了大船,只能走中小型船只。 他们的人不多,可东西多,光那十多辆马车一般的大船都够呛,只有楼船才可以,淯水枯水期可跑不了楼船。 因此他们这次是选择坐车马南下。 上次坐车南下的时候邓洪和沈晨还十分窘迫,总共就三个人,祖孙俩加个车夫,坐的还是由两条驴子拉的驴车。 可经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今非昔比,这次南下就壮观得太多。 由沈真领着五十族丁护送,马车十二架,总人数将近百人的大部队,在乡野当中很是招人眼球。 过湖阳县的时候,甚至湖阳县令听到自己境内居然有这么大的一支队伍路过,连忙派人来打探情况,得知是邓洪,当即亲自过来见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湖阳县令的职位比邓洪大,作为中县县令,湖阳令为六百石。邓洪只是州府功曹从事,三百石。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明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只是正四品官,内阁首辅一般会兼任三公三孤,是正一品或从一品,可内阁首辅见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会把他当成普通正四品吗? 所以同样的道理,作为刘表身边陪伴的幕僚,即便只有三百石,那些州府从事也已经算是中高层官员,仅次于蔡瑁、蒯越、黄祖、张允、刘磐等人。 湖阳县令只要不蠢,自然会出来巴结。 不过他之所以出来迎接的主要原因其实不在于巴结邓洪,在这个官员一言不合就弃官跑路的年代,很多官员还是很有气节。 主要是去年夏天发生了全国性大旱灾,不仅关中和关东地区受到影响,南阳和淮南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 湖阳境内的主干河流是比水,也就是后世的唐河,水位下降得厉害,百姓取水困难,不得不选择开挖水渠,以此灌溉农田。 但挖水渠这个工作量非常大,上下游都要取水,水位越降,水渠就得挖得越深,需要调动全县百姓参与进来才可以。 结果就在这个关口,当时还只是主记室史的邓洪向刘表进献了龙骨水车,然后在南阳各地推广,刘表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这半年时间,邓洪跑遍了半个南阳。 当时湖阳县也正面临着缺水的尴尬,邓洪送来龙骨水车之后,县令召集全县工匠加紧赶制,制造出了上百架水车放在河边汲水,解决了燃眉之急。 于是邓洪在湖阳乡野自此声名大振,听闻帮助湖阳百姓解决了用水困难的恩人路过,湖阳县令自然感恩戴德,邀请他去县衙相聚。 四十九章 预防针 黄门亭所在的位置是在新野以东,处于淯水与比水之间,差不多是后世南阳市唐河县的西南方。 所以从这里南下,过了比水之后,就是湖阳县境内,双方距离非常近。 沈晨他们是早上七八点钟出发,差不多两个时辰,中午到的湖阳,湖阳县令听说后,亲自过来邀请他去府衙一起吃顿午饭。 汉代大多数百姓吃两餐,在十二时辰当中,早上7点到9点叫食时,对应的是地支中的辰时,吃早餐的时间。 下午3点到5点叫晡时,对应的是地支当中的申时,中饭和晚饭一起吃,之后就不会吃东西了。 但那是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九成以上的百姓生存艰难,苦苦挣扎在贫困线上,终日劳作也仅仅只是两餐勉强温饱。 而对于高门权贵来说,别说三餐,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因此得知湖阳县令邀请,邓洪在与夫人和沈晨商议过后,欣然赴约,除了县令以外,还有两个当地的名门望族湖阳冯氏以及湖阳樊氏。 邓洪让奴仆们看守着车辆,再派人去城里找酒楼送了一些饭菜过去,他和夫人沈晨三人则随着那位李县令进入了府衙。 李县令身边还有两人,一位是冯氏家主,大概三十余岁,另外樊氏家主则四十岁上下,分别叫冯垓,樊禾。 进入厅内后,李县令高坐主位,邓洪和夫人坐在他右手下方第一的位置,沈晨则一个人坐在第二位置,对面便是冯氏和樊氏两大家主。 双方互相见礼,攀谈感情。 说起来冯氏和樊氏与老刘家跟老邓家都有很大关系,湖阳樊氏便是光武帝刘秀舅舅樊宏的家族,拥有巨大的庄园和数不清的奴仆,良田数万亩。 冯氏则是光武帝时期司空冯鲂的后裔,他的孙子冯石是汉安帝时期的太尉,也算是累世公侯,门第非常显赫。 两大家族跟邓氏都是南阳老牌世家豪门,与光武帝刘秀的家族还有邓氏家族都有过联姻。如刘秀的母族就是樊氏,冯鲂的儿子娶了汉明帝的女儿获嘉长公主,与汉明帝是女儿亲家。 邓氏更不用多说,邓太后、邓猛女,都是太后皇后之位。他们的祖上也多有交集,如顺帝时期,冯氏樊氏与邓氏结为政治集团,被江京等人陷害而被逐出洛阳。 而且当年高层之间互为盟友,底层分支余脉也都住在新野、湖阳这两地,相距非常近,因此邓氏冯氏樊氏之间,中下层支脉结亲数不胜数。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邓家跟湖阳的樊家和冯家还真有颇为复杂的关系,互相之间也能聊聊祖上荣光,拉近一下感情。 但可惜的是现在是东汉末年,祖上荣光毛用没有。 因为到如今这个时代,南阳世家豪族基本已经没落,从汉灵帝开始,除了何进跟张温是南阳人,甚至还不是世家出身以外,其余世家一个高官没出。 如今他们的地位跟邓洪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比现在的邓洪还要差。 毕竟邓洪现在有官职,跟着荆州牧刘表混,他们却仅仅在县里拥有一些田产,勉强算是豪强,而非世家门阀。 一时间几个人聊起祖上往事,令人唏嘘。 不过沈晨在穿越之后,读书习字,渐渐知晓历史真相。 现在倒也明白为什么当初显赫百年的南阳世家在汉末如此颓废,被后来居上的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超越。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南阳世家大族在东汉前中期实在是过于耀眼。 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籍者十三人,光武的开国三公:邓禹为大司徒,李通为司空,吴汉为大司马,皆南阳人。 其余南阳世家公侯,更是不计其数,满朝南阳官员占了三分之一。 正所谓盛极而衰。 再强大的世家也最多维持百年。 从顺帝开始,南阳士族就遭到了第一次衰落。 宦官江京等人操持朝政,罢黜和逼死了无数以邓氏为首的南阳官员。 等到桓帝之后,随着邓猛女被废,南阳世家大族稍微有点起色,就再次遭到打击。 而且这次打击是毁灭性的,直接导致他们迅速退出了政治中心,并最终在汉末诸侯争霸当中失势。 再加上南阳经过黄巾之乱的洗礼,人口大幅度衰减,世家力量也不复存在,使得他们基本已经很难影响当时局势。 现在邓氏、樊氏、冯氏曾经在顺帝时期的政治盟友后裔再次相聚,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大家都已经从中央顶尖豪门落魄成了地方小豪强,一时间令他们无限感慨。 在聊了一会儿祖上荣光之后,那李县令才好奇问道:“功曹这是打算带着新妇回襄阳吗?” 邓洪点点头道:“是啊,此次刘使君给我放了一月假期,回乡里待了二十余天,这次就打算回去。湖阳令这么问,是襄阳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县令笑道:“倒没出什么事情,只是使君现在并不在襄阳。” “哦?” 邓洪与沈晨对视一眼,纳闷道:“不知使君现在在何处?” “在宛城。” “使君在宛城做什么?” “功曹不知,十余日前,有朝廷使者来襄阳,说朝廷派了太仆为天使来荆州了。” 李县令指了指西北方道:“使君得知之后,已经赶赴宛城迎接天使。” 听到这句话,沈晨立即向邓洪使了个眼色。 邓洪的眉头便紧锁起来,长叹了一口气道:“唉.......” 李县令和冯垓樊禾三人不明所以,诧异道:“功曹为何叹气啊?” 邓洪便按照沈晨教的话术道:“我一是叹天子不幸,二是叹南阳不幸呀,未来南阳恐怕要遭到劫难了。” “这......” 几个人对视一眼,本来今天高高兴兴,一起吃顿便饭,顺便交流感情,以后也算是熟人了。 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悲伤起来,气氛也在往其它方向变了? 但人家既然开了个头,三个人都不可能假装没事一样转换话题,冯垓就只好说道:“功曹何出此言呀?” 邓洪环顾一圈说道:“诸位想想,此次天使过来,必然是请刘使君勤王。天子若是安好,又何必需要勤王呢?去年开始,关中内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吧。” “嗯。” 樊禾点点头道:“关中流民从武关大批涌入南阳,刘使君派人差使他们在南阳屯田,我们湖阳也接受了一批饥民,现在就被安置在唐子乡一带耕作。” 邓洪说道:“从去年开始南迁的关中世家豪强就说天子早就想东迁洛阳,可是被李傕郭汜等人劫持,一直未能如愿。此番内乱,天子必然是打算东迁了,因而让刘使君派军队和钱粮前去勤王。”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众人纳闷。 邓洪又说道:“可是大家想想,关中乱成这样,粮食极度缺乏,上百万百姓逃难,就连天子都被迫东迁洛阳,可见关中的形势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难道这还是好事?” 李县令摇摇头道:“功曹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既然天子东迁洛阳,刘使君又能勤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邓洪无语道:“县尊还是不明白我的话,我的意思其实是关中的形势就连百姓和天子都无法待下去,就说明关中从前年开始就已经无人种粮,去年又是灾情不断,西凉军内乱不止,等到人都跑光了,饿疯了的西凉军会干什么,还要我明说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寇略南阳?” 众人心中一惊。 “不错。” 邓洪点点头道:“如我所料不差的话,今年势必会有人从武关南下,寇略南阳,到时候南阳肯定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额......” 三个人再次对视,目光当中略微错愕。 冷场了一会儿,李县令向邓洪身边的奴仆使了个眼色,奴仆就给邓洪倒上酒水。 他自己也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功曹多虑了吧。如今刘使君带甲之士七八万之众,关中那些西凉人安敢侵犯我南阳?还是喝酒要紧。” “是啊,喝酒喝酒,这些闲话就少叙了,若是传到刘使君耳朵里,恐他不高兴。” “来来来,喝。” 三个人打着圆场,这些话一来他们不信,二来不方便谈论。 因为刘表还在,他们就在这里说将来刘表的地盘不稳固,要被关中军阀攻击,那不是打刘表的脸吗? 更重要的是刘表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错,虽然还没有达到历史巅峰,也就是在公元200年左右,吞并了长沙太守张羡的军队,彻底平定荆南之后,拥有带甲之士十多万的程度。 但如今也算是一方霸主。 所以这里面没一个人相信邓洪的话。 邓洪见他们都不信,颇有点心虚地看了眼沈晨。 这些都是沈晨教给他的,为的就是战略恐吓新野周边的世家大族以及底层百姓,等将来南阳遭到战火洗礼的时候,让他们依附于黄门亭。 但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沈晨就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V字,当然不是在比耶,而是示意用B计划。 邓洪就喝了一口喝,闷头叹息道:“我知道诸位不信我的话,不过也无妨,我预计不久之后,武关就会传来消息,到时候还请大家做好准备。” “若是真如功曹所言,刘使君应该也能击退来犯之敌的吧。” 见他一直还在这个话题上聊,李县令就宽慰了一句。 邓洪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刘使君真正的敌人不是关中西凉军,而是北面的曹操,此贼残忍暴戾,曾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泗水为之不绝,若是他来袭,恐南阳伏尸遍野,所以我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心有警惕。” “那就多谢功曹。” “我等会记在心上的。” 冯垓跟樊禾都颇为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见此情形,邓洪也只能说道:“我言尽于此了,将来若是发觉我没有料错的话,等曹操来袭之时,大家可以来黄门亭寻我族人庇护,我们已经挖建壕沟,修筑堡垒,相信能免除大部分灾祸。” 这就是先打个预防针。 正如当初在黄门亭的时候,沈晨告诉大家曹操要来屠杀徐州了,没有一个人信一样。 当屠刀没有真正落到头上之前,谁也不愿意放弃家业逃亡。 只有让他们看到事实,才会相信你说的话。 所以邓洪现在做的,就跟沈晨当年做的一样,先开口做出预言进行提醒。 他们不信,等以后预言应验了之后,自然也就会相信他的话。 到时候有这些本地望族世家支持,再加上各地百姓都受了邓洪恩惠而在其中有名望,一呼百应之下,很快就能将新野湖阳周边的世家百姓团结起来,壮大黄门亭势力。 因此目前只是沈晨布的局,等将来事情按照历史原有轨迹发展的时候,就是开花结果,收获果实的时候。 宴会结束之后,李县令与冯樊二人以及一部分湖阳乡民送邓洪出境。 车队继续南下,往蔡阳的方向去。 蔡阳是蔡氏的祖地,这次也要顺便去祭拜一下,再从蔡阳往西去,从樊城登船回襄阳。 而就在邓洪和沈晨去襄阳的时候,此时在宛城刘表也见到了天使。 来的是太仆赵岐,两人互相见礼之后,赵岐就说明了来意,天子欲东迁洛阳,但洛阳已经残破不堪,希望刘表能够出兵出钱出粮食来供养天子。 得知这件事情,刘表也是立即满口答应。 现在天下就荆州最安稳,去年按照沈晨的屯田制度,新纳的二十余万流民开垦出了一百多万亩土地,宿麦已经种下,马上春天就能收割,自然不缺这点钱粮。 见刘表答应的爽快,赵岐非常高兴,于是暂时留在宛城,与刘表一起商议细节,比如具体钱粮数量,以及出多少兵马去洛阳修葺宫室等等。 等过了几日,赵岐从刘表那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就打算乘坐牛车从武关再次回到关中,向此时正在河东的刘协复命。 而刘表那边则回到襄阳,立即按照之前与赵岐商议的内容办事,派遣了士兵和工匠运送粮草物资前往洛阳。 此时邓洪和沈晨在蔡阳待了两天,就离开了蔡家,往西进入了樊城境内。 又是熟悉的东城门,又是熟悉的人影躺在女墙上。 第五十章 武关告急 甘宁百无聊赖地守着城门,自从投靠刘表之后,他就感觉自己没一天好日子。 虽然安稳,不用上战场去打仗。 但对于甘宁来说,这样的安逸生活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作为一个十多岁就纵横长江刀尖舔血的浪荡青年,这两年来甘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上次砍人还是从刘璋那反叛之后,从此就离开了他熟悉的长江,来到了这陌生的祖地。 偶尔也会去看看城外那些甘氏乡村宗族,可他觉得自己跟那些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家顶多一百年前一个祖宗,除此之外,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上的联系。 而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今天。 远远的,甘宁就看到东城门外来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呼啦啦马车足有二十多辆,前呼后拥,显然是一个世家大族在出行。 邓洪过个年带着蔡氏回了黄门亭,回程的时候路过蔡阳,顺便去了娘家一趟。 见到二人十分恩爱,岳父岳母都非常欣慰,又看到黄门亭乡老们大包小包的礼物给这对新人送了七八车,顿时觉得自己也不能寒酸。 于是从娘家出来之后,又多了七八车,加上原来的十多辆马车,总计有了二十多辆车。 甘宁虽然不知道这支车队就是邓洪的车队,但他在巴郡的时候自己家就是世家大族,出行的时候比这还奢侈,所以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就没有关注。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那支队伍到了城下,没有立即进城,而是把道路让开,将车马移到了城墙根下,车上下来几个人,向着城门口方向而来。 “兴霸将军。” 邓洪在城下向上面招着手呼喊了一句。 甘宁此时才认出来,这不是新任的州府功曹从事邓洪吗? 之前他们也见过几次,由于邓洪被刘表委任在南阳各地推广龙骨水车,因而进出过襄樊多次。 每次路过的时候邓洪都会带着礼物来登门拜访言谈一二,因此双方谈不上至交好友,但也可以说是不错的朋友,已经非常熟络。 但以前邓洪每次路过的时候都是两三个人,自己加上两个州府的下属随从而已,这次怎么忽然带这么多人? 甘宁颇为纳闷。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邓洪已经娶了蔡氏。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初宴客名单是蔡氏拟定的,里面有甘宁的顶头上司张允,却无甘宁。 蔡氏在荆州乃是最顶尖世家之一,按照后世的话来说,来往者都是上流社会人士。 所以在拟定宴客名单的时候,蔡家都是请的荆州高官权贵以及顶尖世家门阀。 甘宁说难听点是个降将,说好听点就是带了八百士卒的下层军官而已。 还没有资格入选会客名录。 邓洪虽然想邀请,可主权在蔡家手里,他也没有办法。 因此到现在甘宁还不知道邓洪已经娶妻。 不过沈晨早就交代他要与甘宁打好关系,所以此时来到樊城,邓洪也是第一时间带着新妇和沈晨一起拜访。 甘宁虽然不解,但朋友来访,他也是招了招手回应,喊了一声,“幼硕先生。” 邓洪就与蔡氏和沈晨一起进城,身后则有几名仆人带了礼物。 进了樊城后,甘宁也已经下了城楼在等他们,双方会面之后互相见礼,然后往南城甘宁家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正是午后,本来应该甘宁当值,但他为人随性,想上班就上班,想下班就下班,众人也早就习惯了,张允也管不到他头上。 因此带着众人来到自己家中,中厅内大家分列而坐,邓洪和老婆坐一张席子,沈晨单独一张,甘宁则坐在了主位。 见到这样情形,甘宁也回过味来,颇有些好奇道:“幼硕这是打算士昏吗?今天这是来邀请我?” 他还以为这是订婚,汉朝的昏礼不是一件小事,得通过六礼,结婚仪式就是最后一道礼,前面几礼当中就有一项订婚夫妇要一同去邀请参加昏礼者。 甘宁觉得,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结婚得邀请我吧。所以见到邓洪带着一个女子前来,还以为是在进行订婚之后的邀请工作。 “惭愧。” 然而他这么说邓洪就更加惭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次来樊城,就是向兴霸请罪的,去年十一月我与阿薇士昏,当时本想邀请兴霸,可......” 甘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心中十分不快。 枉他还把邓洪当朋友,结果人家结婚,就隔着一水却不邀请他,这怎么让他高兴得起来? 不过就在甘宁准备发作的时候,蔡氏起身向他微微欠身行礼道:“叔郎有礼,夫君常跟我说,叔郎乃是他的好友,今日登门来见叔郎,还望叔郎海涵。” 甘宁冷哼道:“既是好友,连士昏都不邀我去,算什么好友?” 蔡氏说道:“夫君那几日天天念叨要请叔郎来,本已经在名单上请了叔郎。是我父亲擅自做主把名录划去,直到士昏那日,夫君才得知此事,还请叔郎知晓,此事只怨我父,怨不得夫君。” 甘宁脸色依旧不愉,显然还在生气。 蔡氏又道:“我知叔郎生气,夫君本想派人向叔郎告知情况。是我劝阻下来,说一同登门拜访请罪。也是怨我那父目光短浅,只说要请那些高门大户,却不识得真正英雄。夫君常说叔郎是大豪杰,心胸宽广,想来应也会体谅夫君的不易。” 一番得体的话,又是埋怨自己亲爹,又吹捧了一下甘宁,让他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说道:“你父亲既然只想请那些高门大户,想必自家也是世家门第,难道不知道我巴郡甘氏亦是益州名门世家吗?” 蔡氏又微微欠身道:“叔郎,我父虽是蔡阳蔡氏。但终日只在家中,如何识得天下英雄?除了我那南郡太守的伯父以外,他的眼里或许也就只有荆州那几大世家罢了。” 蔡阳蔡氏? 得知对方是蔡氏之后,甘宁目光看向邓洪,见到对方此时脸上写满了尴尬,他的心情反倒是好了许多,也对邓洪有了几分理解和体谅。 蔡氏在荆州乃是除了刘表之外最有权势的第一家族。 蔡瑁是南郡太守兼镇南将军军师,替刘表掌管大半荆州兵马,因此眼高于顶。 即便是家族女子结婚,邀请的人也是高门贵族,把邓洪的朋友从名单上划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甘宁自己就是世家出身,又如何不知道这些世家的傲慢? 所以他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邓洪想邀请他,却没办法邀请的原因,实在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甘宁心中对邓洪的不满便也消散了几分,大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误会幼硕了,幸好夫人为我解惑,不然我就可能会因此失去朋友。” 蔡氏这才浅浅一笑,屈身坐下。 邓洪一脸感激地看着老婆,搂在怀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一旁的沈晨一直没有说话,他进门后其实就很担心甘宁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翻脸,毕竟甘宁也是个暴脾气的人。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蔡氏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贤良淑德,而且落落大方,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 或者这就是大家族的底蕴和教养。 汉代女子不禁读书识字,豪门很多女子都是有才能的人,虽然也不缺乏刁蛮任性者,如孙尚香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可大部分还是遵从了汉代贵族精英化的教育,像二班、蔡琰、卓文君以及后来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谢道韫、左棻、苏蕙都是知名人物。 蔡氏在荆州是最顶尖的世家,史书记载,“汉末,诸蔡最盛”。就可以知道蔡家在荆州的地位。 能培养出这样一位知书达理,温婉灵慧的女子,倒也在清理之中。 果然六叔祖走大运了。 虽说长得是不好看,但跟黄月英一样是贤内助,以后还不是官运亨通? “兴霸,今日登门赔罪,还请兴霸原谅我的失礼。” 邓洪拍拍手,门外的仆人带着礼物进来,笑着说道:“这是我黄门亭一些特产,其中有脡脯和烈酒,兴霸不如尝尝味道如何?” “那我倒要试试。” 甘宁就招呼了一声,叫来管事吩咐把礼物送去后院,让他们把邓洪带来的食物拿去厨房制作成菜肴,把烈酒端上来饮用。 所谓的脡脯其实就是肉干,后来叫做腊肉,在古代是常见的礼物之一。 春秋时期孔子收门徒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当学费,并命名为束修之礼,朋友之间也经常互相赠送。 很快管事的就把烈酒端了上来。 众人打开倒入杯中,邓洪提醒道:“兴霸,此酒盛烈,不要一饮而尽,浅尝即可。” “真的吗?我不信。” 甘宁也喜欢喝酒,但还没有什么酒能让他觉得烈,当下一脸不信,把酒倒入杯中之中,按照平常习惯,一口往嘴里灌。 结果刚灌进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喉咙一股辛辣感传来,剩余的酒在嘴中,咽不是不咽也不是,憋得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十分的窘迫。 见此情形,邓洪连忙劝道:“兴霸快吐出来吧。” 甘宁比较犟,你这么劝他反而怕被人小瞧,干脆一口闷了,又咕噜咕噜两口,把酒杯里剩余的酒全部饮下。 然后强装镇定,放下酒杯道:“这酒确实不错,有些劲头,不过想醉倒我,还是欠了些火候。” 说是这么说,但脸上的微微红晕还是出卖了他。 汉朝惯用的酒杯叫做酒觚而非常人以为的酒樽,后世出土的酒觚大小不同,但按照《说文》记载,正规的酒觚应该是两升到三升之间。 汉代一升相当于后世的200克,一杯酒约等于四百到六百克。 也就是说,甘宁这一杯下去最少喝了一斤白酒,相当于喝了一瓶一斤装牛栏山,对于没有接触过烈酒的人来说,很容易上头。 邓洪立即夸赞道:“兴霸真是海量,平日里我也只有冬日的时候敢喝一两口暖身,没想到兴霸居然一饮而尽了。” “唉,这不算什么。” 甘宁强撑着,四下扫视,忽然注意到今天沈晨有些沉默,便好奇说道:“沈小郎怎么今日不说话呀。” 今年已经十岁的沈晨个子长高了不少,见甘宁问他,便拱手说道:“叔祖之前士昏而没有叫兴霸叔,因而我感觉到惭愧。” “无妨,些许误会而已。” 甘宁摆摆手,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沈晨笑道:“对了,去岁小郎曾说今年年初南阳要大乱,怎么到现在还十分平静呀。” 沈晨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了,去岁关中大乱,关中军阀缺少粮草,必然就食于南阳,不出所料,再过一段时间,武关方向就应该有消息了。” “你这家伙,就是嘴硬。” 甘宁摇摇头,瞥了眼蔡氏,兀自收敛了一些,说道:“刘使君如今兵强马壮,谁还敢来招惹他呀。” 沈晨笑道:“那将军就当是晨是戏言吧,再过些时日,就能证明一些了。” “来来来,兴霸喝酒。” 邓洪立即劝酒。 两人便酒饮聊天,到了下午,邓洪的奴仆也已经找好了船只,把车马装船准备渡江。 樊城跟襄阳近在咫尺,渡河就到了,也不需要今天在樊城过夜。 甘宁也就是一开始喝的有点猛,后面就慢慢一点点品尝,没有再喝多,略微有些醉意,但还是强撑着送邓洪他们到了城外。 离别之际,沈晨再次对甘宁说道:“兴霸叔,还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吗?” 甘宁想了想,笑道:“自然记得,若你言中了,以后我就听你的话。” 沈晨又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眼神,点头道:“记得就好,兴霸叔,切莫食言哦。” “放心,我跟季布一样一诺千金。” 甘宁打着包票。 众人就上了船只,在船舷上与甘宁招手离别。 等他们走后,甘宁这才摇摇晃晃地骑上马,那酒确实烈,后劲也大,这个时候他只想回家睡上一觉舒舒服服。 然而他才刚走到城门口,就忽然见到有几名自己的亲卫急急忙忙从城里跑了出来。 甘宁有些纳闷,他自己是翘班去接待朋友不假,可吩咐了手下的士卒要继续严守城池,怎么手下也全都学他翘班了呢? 哪料到亲卫来到身边,就立即单膝下跪拱手说道:“司马,出事了。” 甘宁此时在张允麾下做别部司马,听到手下汇报,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武关告急,从关中来的一伙西凉军正在猛攻武关,威逼析县。” 第五十一章 穰城之战 兴平三年,此时尚未改元建安,到一月底,张济就决定从武关南下寇略南阳。 实在是没有粮食了,关中这两年本来就旱灾和蝗灾轮番上阵,百姓们又拖家带口,纷纷往益州或者荆州逃窜,造成大量人口流失。 现在整个关中盆地,真正的十室九空。 有能力逃跑的人都逃了,没有能力的基本已经死在了那片土地上。 而人口流失就意味着没有人种粮食,越缺粮食闹饥荒,老百姓就越要往其它地方逃难。 恶性循环之下,使得关中空有土地而无人烟。 除此之外实力也是个大问题。 张济去年年末和一起护送刘协东归的杨奉、董承不和,双方大打出手。 虽然后来联合李傕郭汜击败了杨奉董承,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损失了不少人马。 军队严重缺粮,兵力又衰减得厉害。 而且李傕郭汜也对他虎视眈眈,在这种群狼环伺以及天灾人祸之下,张济不得不选择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去关东肯定不行,关东到处都是诸侯,袁绍公孙瓒曹操这些人哪个都不是善茬。 何况张济的兵力已经非常少,不超过一万人,即便是长途跋涉去了关东,也不过是去送死而已。 南下去益州的话,张鲁守着汉中门户,并且蜀道艰难,根本不可能攻破。这个选择跟去关东一样,属于找死行为。 因此唯一可以去的方向,就只有从武关到南阳,去找荆州刘表的麻烦。 倒不是张济看不起刘表,而是他可以选择的地方确实不多。关中现在已经够贫困了,总不可能跑到更加贫瘠的西凉去吧。 韩遂马腾的实力也比他要强得多,西凉、益州、关东,几乎就没一个能容纳他的地方,只能选择来南阳。 首先是南阳盆地不比关中盆地小多少,而且这里未遭到大规模破坏,粮食上肯定没问题。 其次是刘表的主要兵力布置都在襄阳,南阳只有文聘带了一些人驻守。 所以张济最终还是来了南阳。 当然。 这里面也未尝不是没有贾诩的建议。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刘表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来主动进攻他,武关的守卫力量极为疏松,在张济的猛攻下,武关迅速失守,大军威逼丹水。 二月初四,天色还未大亮,张允就派人找来甘宁、娄发、沈弥以及其他几名部下校尉、司马来议事。 武关失守的消息是七八天前来的,最新消息是张济拔丹水、南乡、顺阳等地,此时正在猛攻穰城,刘表在穰城的兵力不多,怕那边顶不住,他就考虑让张允和邓济派一部分援军去。 樊城县衙府邸大厅,张允高坐主位之上,他的身边多是亲信将领,甘宁、娄发、沈弥三人为益州降将,地位不高,排位座次在最末,离张允非常远。 张允环顾一圈,沉声说道:“诸位也都知道了,西凉军的张济来犯我荆州,文聘已领兵前去穰城防守,但我们在南阳的兵力布置并不多,所以舅父让我遴选士卒,前去救援,尔等谁愿出战?” 校尉刘威、周坚、王介,司马霍笃、吴硕、韩湖、赵濬、李颖、甘宁、娄发、沈弥等人立即全都站起来说道:“末将愿往。” 武将想要晋升,纯粹靠战功。 荆州战事本来就不多,如果是寒门平民出身,根本就没有上升通道,所以现在张济来攻打,而且在兵力非常少的情况下,谁都想去领这份战功。 张允见大家都想去,想了想便说道:“刘威,王介,你领吴硕、韩湖、赵濬、李颖四部八千人去一趟吧。” 甘宁顿时急了,说道:“末将也想去。” 张允皱眉道:“小小西凉军,何须这么多人马?樊城还得驻守,听从命令吧。” 说罢也不理会他,起身便离去。 “将军.....” 甘宁不甘心的喊了一声。 不料张允权当没听说,甩袖径直走了。 其余张允亲信等人都是一脸戏谑,只是碍于甘宁个人武力强悍而不敢出言挑衅,但脸上的嘲笑俨然于表。 见到这一幕,甘宁、娄发、沈弥三人都是互相对视,一脸愤恨。 归根到底,他们只是降将。 不仅张允懒得搭理他们,甚至刘表都不管他们,只是把他们安排在南阳,仿佛已经将他们遗忘了一样任其自生自灭。 后来甘宁想要去江东投奔孙权,也未尝不是因为刘表张允等人对他们轻视的原因。 虽然以前就知道张允等人不太待见他们,但现在见上阵的机会都不愿意给,这让甘宁已经明白,他们在张允这里,已经没有了出路,未来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沈晨说得对。 刘表此人不修军事,再有军事才能的人在他手下,也难以被起用。 也许我该另谋它路了。 甘宁心想着。 ...... ...... 穰城外,密密麻麻的西凉军如蚂蚁般开始集结。 其实从武关打进来之后,张济连破几座城池,已经劫掠到了所需要的军用物资。 但他的目的不是抢点粮食就完事,而是打算占据南阳作为根据地。 所以即便是有了充足的粮草之后,他也没有打算撤兵。 此刻他骑在战马上,不断指挥着士兵们列好整齐的队伍,在饱餐之后,将士们的士气也恢复了许多。 三十多岁的张绣跟在叔叔身边,眺望着远处城池,有些担忧地对张济说道:“叔父,这文聘不好对付,上次我们试探性进攻被打退,强攻恐怕不可取。” 张济沉声道:“我也不想攻城,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趁着现在南阳兵力较少的情况下迅速拿下宛城,夺取更好的城池和更多的粮草,等刘表援军到来,我们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坚守,到时候必然要被灭亡。” “我明白了,叔父,让我先攻吧。” 张绣又请命道。 张济看着自己的侄子,大笑道:“阿绣素来勇猛,但此战我必须身先士卒,否则的话,恐怕将士们不用命呀。” 张绣回头看了眼四周的士兵们。 如果说刚从武关进入南阳的西凉军是一群猛虎的话,那么现在可能也就是一群野狼。 因为军中缺粮,张济打的旗号是去南阳就食,为了吃饱饭,士兵们一个个奋勇拼命,很快破了几座城池,劫夺了大量的粮草。 但如今吃饱饭之后,虽说恢复了原来的士气,可现在再让他们去舍生忘死地去拼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刻穰城之上,文聘也站在女墙边上观望着远处的西凉军。 北面自伏牛山中流淌出来的湍水波涛浩瀚不绝,穰县城西旷野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西凉军已经集结完毕,如翻滚的河水般缓缓向着城池涌来。 部将飞快来报:“将军,张将军和邓将军已经派了援军来了,最迟午后就能抵达穰城。” “嗯。” 文聘点点头说道:“将此事告知将士们,振奋军心。” “唯。” 部将领命而去。 城楼上密密麻麻同样布满了刘表的军队。 放眼望去,城外西凉军如狼似虎,刘表军未尝不是没有害怕,一个个面面相觑,畏手畏脚。 直到援军抵达的消息传来之后,将士们的军心这才稳定下来。 之所以他们害怕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刘表的荆州这些年一直很安稳,除了和刘璋打过一仗之外,少有战事。 很多士兵顶多就是和伏牛山或者大别山中的黄巾打过,甚至有不少士兵只有训练而没有亲手杀过人,跟刀山火海杀出来的西凉军比,肯定胆气不足。 二是最主要的,兵力不够。 刘表在荆州的兵力布置其实主要分三个方面。 一个是江夏水军,由黄祖统领,主要目标是和袁术争夺豫章江东之地,现在是一两万人,需要过几年由于要防备孙策孙权势力,才会补充到三四万。 另外一个就是南郡太守蔡瑁率领的荆州主力军以及长江水师,目前驻扎在襄阳、巫县、秭归、夷陵、临沮等地。 这部分的人数最多,达到了四万多人,等到公元200年刘表吞并张羡之后,人数会达到七八万,主要战略目的是为了防止益州的刘璋通过长江而下袭扰荆州后方。 而且刘表军队最精锐的就是这部分,和刘璋打过大规模战争,后来又和张羡打,经历过一定的战争洗礼,目前战斗力比其它两部分要高不少。 最后一个就是在南阳,整个南阳的兵力不超过一万人,文聘在宛城有数千人马,邓济驻扎在湖阳新野一带,也有数千人马。 虽说张允在樊城驻扎了约一万五六的样子,可樊城位于南阳的最南端,与襄阳就隔着汉江,所以与其说这是南阳守军,还不如说是保卫襄阳的倒数第二道防线。 因此实际上的南阳守军其实就只有文聘和邓济的部队,其它各县可能林林散散有那么几百部曲,但基本没什么作用。 本来就缺少战争洗礼的南阳守军又人数上处于劣势,自然会畏惧敌人。 好在文聘也不是一般人,虽然以寡敌众,但他善于激励士气,在防守上颇有能力,因而不仅箭矢器械准备充足,还用援军将至的消息,稳定了军心。 苍茫的大地上西凉军集结完毕,北方湍水汹涌流淌,沃野之上城外的乡村百姓早已经拖家带口逃难,乌压压的西凉军似乎要把穰城这座南阳仅次于宛城和樊城的第三大城池淹没。 “呜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长鸣,西凉军中最前排的勇士已经扛着云梯开始向城池进发。 在他们的身后是列出一个个方阵的进攻士兵。 没有铠甲,最多就是一面圆形的小木盾,左手持盾,右手持环首刀,这就是东汉最出名的步兵刀盾手。 他们排列成整齐的队阵,在张济的率领下,缓缓向着城池靠近过来,已经到了半里之外。 “弓箭手准备!” 眼见对方已经展开了攻势,文聘高声怒吼。 穰城上的弓箭手们同时开始弯弓搭箭,将头纷纷探出女墙外,开始进行瞄准。 一般来说,士兵发起冲锋想要进攻到城池下方,最少要经过三轮箭雨。 第一轮便是箭矢的大部分有效距离,也就是所谓的一箭之地,大概是一百二十米左右。 第二轮则是在发起冲锋的过程,约五六十步的样子。 第三轮就是在城下。 张济亲自督战,一声令下之后,最前头的敢死队嚎叫着向前奔涌。 仿佛黑压压的洪水向着城池蔓延而来。 当他们跑进一箭之地的距离时,文聘再次下达了命令。 “放箭!” “嗖嗖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组成的火力网遮天蔽日一般向着西凉军射去。 它们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绚烂的弧度,最终如雨点一般落进了西凉军的阵型当中。 瞬间噗嗤噗嗤的入肉声音不绝于耳,惨叫声此起彼伏,摔倒着不计其数。 但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再补上,前仆后继,继续向前奔涌。 张济自己也在冲锋的队伍当中,他骑在马上,不断呼喝着喊道:“杀啊,杀啊!不想回关中,就冲!” “杀啊,杀啊!” 西凉军爆发出一声声的怒吼。 文聘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喝道:“放箭,放箭,放箭!” 天空上的箭雨就没有停过。 即便如此,西凉军也最终冲破了箭雨封锁,抵达了城下。 归根到底,文聘只有不过四五千人,不仅西城门需要防守,其它几座城门也得分兵。 这样他在正面的兵力基本不足三千,弓箭手数量也不过七八百人。 再怎么射,城下人家西凉军的第一波进攻就组织了两三千人来,根本不可能在三轮箭雨之内就把敌人全部射死。 一直到张济率领着的进攻冲到城下,也不过是损失了数百人而已,然后云梯搭建,开始攻城。 文聘见此情形,知道双方已经接近肉搏战,不得不亲自上阵,与敌人展开厮杀。 同时滚石檑木石灰之类的守城器械,像是不要钱一样地往下砸。 张济准备的云梯不多,很快就被滚石檑木砸毁了好几架,使得攻势一下子凝滞,很难再杀上城头。 因此不得已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撤兵。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西凉军的第一波进攻就被打了回来,原地留下数百具尸体,如潮水般退去。 城楼上文聘喘着粗气,他刚刚连续斩杀了七八名西凉军,对方的悍勇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次是运气好,砸毁了对方不少攻城云梯,造成敌人虽然攻到城下,却因云梯损坏过多而无法上城,这才没有被攻破。 下次,等到张济准备足够的云梯,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第五十二章 野外鏖战 在第一波进攻失利之后,张济就撤兵退了回来。 他进攻其实比较仓促,毕竟是从关中混战中逃出来,军中又缺少粮食,为了尽快劫掠粮草,必须兵贵神速直奔南阳。 因此一路上都没有时间让他准备攻城器械,就这些云梯还是这两日在冠军县休整时临时造的。 不过虽然现在的云梯数量不多,可张济也一直在命令军中的工匠在赶制,从昨日到现在,又已经过去了一夜时间,想必应该也已经有些存货。 此时撤退下来之后,张济催促军中工匠,询问他们云梯制造的进度。得知新造出了十余架,就先让他们送来用着。 稍微休整了一个多时辰,苍凉的号角声音再次响起来,张济重新组织了一波新的进攻。 很快之前发生的一切再次展开,张济顺利地进攻到了城下。 经过长时间的战斗,时间悄然流逝,从上午食时过后,已经到了下午日昳时分,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无数身影。 张绣此刻正在城南率领一部分人马给城内制造压力,一支斥候小队飞速赶来向他禀报。 “报,从南方过来了刘表援军。” 斥候队长翻身下马,向此时正在城南督战的张绣汇报了这事。 张绣大惊道:“有多少人?” “约有四五千人。” 作为西凉军中专业的斥候,他们找个丘陵高处远望,一眼就就能知道对方大概人数。 “四五千人?” 张绣沉思片刻,对身周将士说道:“叔父现在正在猛攻城池,事关咱们的生死存亡,此时绝不能半途而废,被敌人援军袭扰。” 一旁的胡车儿说道:“将军,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将军,你说吧。” 众人纷纷喊道。 张绣不仅本人颇为勇武,且早年为祖厉长刘隽报仇,刺杀了对方的仇人而被大家称赞义气,从此成为凉州豪杰素有威望。 因此在这支西凉军当中,是仅次于张济的存在,要不然后来他也不会成为这支西凉军的统领。 见众人士气可用,张绣环顾一周道:“敌人匆匆赶来,必然不会料到我们会主动进攻,所以不如聚集死士,对他们进行迎头痛击,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时候其实贾诩并不在张绣身边。 贾诩之前依附于段煨,后来张济的形势不太好,他就建议张济前往南阳,一来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二来也是他与张济是同乡,卖一个人情给他。 一直要到今年下半年,贾诩感觉段煨在猜忌自己,才受张绣的邀请来南阳。 所以张绣没办法找贾诩商量计策,不过他自己也不是庸人,跟随张济征战多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打仗呢? 他觉得敌人虽有援军,可援军也是大老远过来,肯定颇为疲倦,因此这个时候忽然主动进攻,必然能够打乱敌人的阵型,从而为张济那边争取时间。 听到他的话,胡车儿当即说道:“将军,那还等什么,杀吧。” “杀,杀,杀!” 西凉军十分悍勇,即便张绣身边其实只带了一千多人,也丝毫不畏惧。 张绣说道:“叔父正以前军和中军猛攻城池,后军接应,我们人少,怕不能尽歼其众,我打算将北门和东门的兵马召集过来,总数三千人。胡车儿,你再去领一千后军来,待我们冲杀之际,从侧翼杀出,务必要击溃敌军。” “明白!” 胡车儿当即领命而去,疾驰着战马跑得飞快。 张济的军队数量不多,堪堪不过一万人,跟李傕郭汜各自三四万相比,实力有限。 而攻城需要的士兵数量就更多,除了在其余城门各安排了一千左右的兵力施加压力以外,其余主力皆在西门,向着穰城猛攻。 前军和中军一起作为突击队往城墙上进攻,后军大概有两千人,作为接应部队,一旦前方的战事不顺,要撤退的时候为了防止敌人追击,就可以由后军上来断后掩护前军。 这是一个很常规的战术布置,后军除了接应作用以外,还有督战作用,因此都是十分精锐的老兵。 胡车儿快马赶到后军,用张绣的命令抽调走了一千的兵力。 如果是别人的话肯定是不行,但张济没有子嗣,一直把张绣当作儿子一样看待,这就意味着张绣在军中的地位属于接班人的地位,所以完全能够调得动军队。 在他的安排下,除了张济率领的五千人前军和中军以外,在北门东门的两千施加压力的骚扰士兵也抽调了过来。 这样他就有三千人,再加上胡车儿调来一千后军,即便兵力少于对方援军,也已经足够了。 很快大军开始集结。 从北门和东门的西凉军迅速往张绣那边的南门靠拢,而他们的动向也很快被穰城各城门的守兵向文聘报告。 “这一定是我们的援军到了,他们不得不选择分兵迎击。” 文聘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士兵问道:“那要出城去接应援军吗?” “将援军到来的消息传下去就行。” 文聘面沉如水,西凉军战斗之强悍超出了他的预料。 若是出城野外鏖战,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因此这个时候出城,死路一条。 现在只能固守城池,等待援军那边的消息。 “再抽调各门三百人过来。” 想了想,文聘又加了一句:“将其它门的弓箭也全部拿来,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唯。” 士兵领命而去。 文聘低头看着下方城池如蚂蚁般向着城墙上涌来的西凉军,深感敌人的强大。 那边张绣很快集结了三千人,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遇上的正是邓济的军队。 邓济和刘威、王介三人几乎是在昨天接到命令之后,同一时间出发。 但湖阳离穰城近一些,往西北过了新野县就到了,直线距离只有60公里,大概一百五十汉里的样子。 而张允所在的樊城则要远不少,直线距离有80多公里,约二百汉里,路程刚好两天。 因此虽然都是昨天出发,可邓济的速度要比从樊城出发的刘威王介快得多,在第二天中午就抵达了战场。 邓济原本是想着先停留在外围,派斥候去看看穰城那边的情况。 但荆州军斥候的素质跟西凉军斥候比起来,天差地远。 他派出去的人在野外就被西凉军斥候截杀,还没等到回信,他的部队就已经被西凉军斥候们发现,回去禀报给了张绣。 所以到现在邓济甚至不知道那边的情况,还在闷头往穰城赶。 一个是不知道前方情况,另外一个则是有心算无心,这场战斗自然也没什么悬念。 张绣命令士兵藏在从新野到穰城的官道左右两侧林间和丘陵里,当邓济大军还在以正常行军前进的时候,忽然左右两翼就有敌人杀了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邓济直接溃败。 见到敌人不堪一击,张绣大喜,连忙命令继续追杀。 虽说西凉军也不全都是骑兵,不过张绣还是有一千多骑兵部队,几轮攻势之下,邓济大军几乎被杀散。 这场战斗仅仅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是张绣在对邓济进行追杀。 一直追出了二十余里地,他们就停了下来。 因为刘威和王介到了。 两个人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邓济大败,互相对视一眼,刘威冷笑道:“邓济仗着自己独立领军,向来不把我们放眼里,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呸。” “我看到了,对方只有不过两三千人。” 王介也冷冷一笑道:“就只有两三千人就把他打得大败,真是无能之辈。” “现在怎么办?” 刘威问道:“救不救这厮?” 王介想了想道:“邓济不过是个废物,死了就死了,但若是大军覆没可就不好了,如果能够击败敌人,救下溃兵,岂不是大功一件?” “你说得对。” 刘威点点头,远眺道:“他们直冲官道而来,我们可以从左右旷野绕道杀过去。” “好。” 当下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进行左右包抄。 南阳盆地可谓是一马平川,除了平原森林和不到二三十米高的丘陵小山坡以外,基本就没有了其它障碍物。 不过村庄和田地倒是很多,还有一些沟渠和小河。 官道其实就是沟通附近乡亭的道路,并不是很宽阔,因此实际上想要在官道上对战很难,只能从两侧旷野迂回过去。 只是正因为视野十分辽阔,他们能够看到远方的情况,张绣同样看得到。 见到对方又有一股援军到来,人数还比之前得更多,张绣亦是心中一惊,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他做出别的选择,只能咬牙指着右边道:“跑则死尽矣,分而击之,跟我先往那边杀!” “杀啊!” 身后如狼似虎的西凉军迸发出恐怖的声浪潮涌。 之所以选择右边是因为左边是个村庄,有大量田地和阻碍物,西凉军中大部分是步卒,可还是有一部分骑兵。 如果往左边去的话,骑兵受到农田和村庄的限制,很难发挥出机动性。 而右边是一块平原草地,原来可能是一片森林,被百姓砍伐了不少树木,露出了大块平地,正适合骑兵驰骋。 不得不说张绣的武将直觉还是非常敏锐,短时间内就找到了以已之长攻敌之短的办法。 西凉骑兵并没有发起冲锋,而是先列队之后在马背上射箭。 汉代的骑兵没有马镫,所以他们的用处并不是在正面战场,而是当游骑以及两翼包抄从侧面切割敌人阵型的作用。 几轮箭雨之后,西凉步兵径直向着右侧的荆州军杀过去。 那边正是王介的部队,他哪里见识过西凉军野战打法?刚一碰面,就被那几轮箭雨给射懵。 要知道打仗先射箭就是西凉羌人的传统,鞠义便是西凉战将出身,精通羌人战法,在界桥之战中以弓弩大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就可以知道弓箭在西凉人当中的分量。 箭雨之后,双方迅速短兵相接。 悍勇的西凉人虽然以寡敌众,但气势十分勇猛,毫不畏惧地向着荆州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张绣就冲在第一个。 他才砍翻了两名荆州军,刀刃上的血还未擦干净,正准备继续迎接恶战,却发现周围敌人十分畏惧,顿时狞笑了起来。 荆州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这些士兵显然不如西凉军临战勇猛,当即怒吼一声再次扑了过去。 然而荆州军确实不如西凉军出生入死多年那么勇猛不假,可他们毕竟三倍于敌人,刘威那边见状一边派人收拢邓济的溃卒,一边开始向着张绣侧翼发动袭击。 双方的战斗一下子进入到了白热化。 随着初期的势头被阻拦住,张绣的军队也渐渐失去了冲劲,铁人也有倒下的时候,何况他们已经追杀了邓济很久,体力有些不支。 眼下周围的士卒一个皆一个地倒下,连张绣自己也被数十人围攻而不得不后撤,一时他有些含恨正准备撤兵。 正在此时,忽然身后似有千军万马袭来,胡车儿怒吼道:“将军,胡车儿来了!” “援军到了,杀!” 张绣顿时精神一振,鼓起残勇奋力砍杀,又刺死了两名想来突袭他的敌人。 他这边其实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但胡车儿带来的乃是生力军,参与进来后很快将颓势止住,刘威和王介见势不妙,连忙鸣金收兵。 双方各自后撤,张绣这边出动了四千人,死伤了一千多。 刘威和王介加上邓济的兵马总共一万三千人,死伤了两千多,邓济逃散的溃兵两千多,两边都有很大的伤亡。 不过至少击退了敌人。 张绣立即率领残部往穰城方向撤离。 路上胡车儿对张绣说道:“将军,咱们不趁胜追击了吗?” 张绣摇摇头道:“我军已经力竭,追不动了。” “可万一他们追过来怎么办?” 胡车儿有些担心。 张绣笑道:“他们已经被我们杀破了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来。” 胡车儿放下心来:“那就好。” “胡车儿,我叔父那边怎么样了?” 张绣问道。 “骠骑将军还在进攻穰城,他们快抵挡不住了。” “他们快抵挡不住了?” “是的,我来的时候看到骠骑将军已经在往城墙上冲。” “哈哈哈,看来南阳要归我们了。” 张绣大笑着对胡车儿道:“你此番立下大功,等破了穰城,必有赏赐,城里女人金银随便你挑。” 胡车儿大喜道:“多谢将军。” 正聊着。 远方忽然来了数名骑兵,还未靠近,就大喊道:“将军,骠骑将军中流矢身亡了!” “啊?” 张绣脸色瞬间发白,整个人身躯微微摇晃,像是要从马上栽倒下去。 第五十三章 招降 当张济被流矢射死,张绣接管军队退往顺阳的消息传到襄阳的时候,刘表帐下的从事皆开始向他道贺。 襄阳州牧府邸,刘表身边蒯良、邓义、刘阖、诸葛玄、刘先、邓洪、文颖以及亲信成奇等人坐在其中,他们都是刘表的从事、别驾、治中、功曹。 之前说过,实际上每天跟在刘表身边的并不是蔡瑁蒯越这帮人,而是他们这帮州府从事,因为蔡瑁蒯越他们已经算是一方小诸侯,自己就可以养宾客征辟属下功曹,所以他们的地位更高。 不过地位高归高,可他们这帮从事每天就在刘表身边办事,因此天天都能看到刘表。沈晨也常常往州牧府邸来,有时候是为了见叔父,有时候是特意去找刘表请教经义。 一段时间下来,邓洪和沈晨这对祖孙在州牧府到处都混了脸熟,今日刚好沈晨也在,他是来找邓洪的,结果忽然得到刘表召见在中厅开会,他也过来了。 刘表等人齐之后,才环顾一周说道:“诸位,穰城那边传来消息,张济被弓箭射死,西凉军已经撤兵了。” “恭喜明公,贺喜明公,守卫了一方水土,荆州百姓皆感公之恩德。” “明公守土有责,自是威加四海,此等西凉宵小之辈,即便是来犯我荆州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此番击退西凉军,明公必可名震关东!” 诸多从事别驾治中功曹纷纷献上彩虹屁,为刘表道贺击退了来犯之敌,同时还狠狠夸赞了刘表一番,马屁拍得震天响。 唯有沈晨在下面远远看到刘表脸色其实并没有多好看,于是立即在邓洪耳边耳语了几句。 邓洪听到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摇头想拒绝,但沈晨却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明公,既然击退了西凉军,为何闷闷不乐呢?” 刘表叹气道:“虽然击败了他们,但我军伤亡更大,西凉军在野外鏖战,不仅击溃了邓济部,杀死了数千人,还以区区四千人的兵力将我一万三千人打退,这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额......” 诸多州府从事一时间面面相觑,这么一想,似乎也确实不值得高兴。 邓洪说道:“西凉贫瘠,人若不悍勇则无法生存,因此西凉人多悍勇之辈倒也并不奇怪。我觉得明公可能是在担心,他们虽然退军,可还是有可能来犯南阳,若想全歼他们,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是啊,不过一万人就能让我两万大军如此吃力,若是要全歼的话,恐怕要把南阳所有的兵力派出去,还得从襄阳另派援军才有可能。” 刘表面沉如水,他现在是五十四岁,还没有到晚年那么昏聩。 敌人野外鏖战远比荆州军强横,这让他非常担心一旦再次开战的话,自己就得派出最少四五万的兵力,才能吃下这一万人,而且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少。 见到刘表果然如沈晨预料的那样,邓洪就放下心来,立即说道:“明公,我有个建议。” “哦?” 刘表立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晨,见沈晨在末席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就有了明悟,开口问道:“幼硕有何妙策啊?” 邓洪答道:“那张济来南阳就食,无非是关中无粮,迫不得已,本身可能不愿意来我荆州厮杀。此番西凉军首领被杀,军心必然大乱,群龙无首之下,若明公派人招降,给予钱粮安抚,必能收服他们,皆时为明公所用,岂不妙哉?” 招降? 刘表摸了摸下颌山羊须,思索起来。 还未等他说话,有人说道:“明公不可,西凉军时常降而复叛,乃是反复无常之辈,若是招降他们,岂不是开门揖盗?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这些人皆董卓麾属,不说董卓如何,单说那李傕郭汜等人,哪个不是国贼?岂能与他们谈和?” “明公,这万万行不通啊,西凉军狼子野心,给予了钱粮他们壮大后反噬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不少人都反对邓洪的提议。 倒不是他们对邓洪有什么意见,相反,邓洪为人八面玲珑,和同事关系处理得都还不错,逢年过节都会送礼拜访,人缘挺好。 主要是现在西凉军的风评可能有那么亿点小问题。 譬如废立皇帝啦,毒杀废帝和皇后啦,盗掘皇家陵墓啦,强行迁都啦,大量屠戮洛阳关中人口啦,反攻长安劫持天子啦,肆意残杀三公九卿级大臣啦。 种种恶行跟他们比起来,曹操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都只能算是芝麻大的一点小事。 虽然曹操号称小董卓,董卓干过的事情曹操也干过,屠杀、盗墓、杀皇后、劫持天子、肆意残杀大臣哪样都没跑。 但人家曹操至少表面功夫做到位,而且个人能力和政治水平远超董卓十万八千里,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美其名曰“奉天子以讨不臣”,又以其雄才大略安稳北方而平定天下。 因此虽然大家干的事情一样,可曹操无论从能力还是评价上来说,都比董卓强得太多。至少在当时的风评上,西凉军不能说是人人喊打吧,那也是人嫌狗厌。 所以听到邓洪建议刘表接纳张济的西凉军,诸多从事都表示反对。认为西凉军没什么信誉可言,如果接纳了他们,恐怕会遭到他们的反噬。 唯有蒯良思索了一会儿,权衡利弊之后,忽然站起来拱手说道:“明公。” “嗯?” 刘表目光看向蒯良,说道:“子柔有何见解?” 蒯良说道:“幼硕说得倒也没错,西凉军虽然反复无常,但此时张济已是穷途末路,覆灭边缘。要想歼灭倒也容易,可何必要浪费将士们的性命呢?正所谓哀兵必胜,要想处理这股残兵,即便是消灭掉,恐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子柔也觉得我应该招降?” 刘表问道。 蒯良点点头道:“是的,招降他们,可让他们驻扎在宛城以守荆州门户。即便是他们发生叛乱,也危及不到襄阳。” 驻扎于宛城? 诸多从事治中互相对视,忽然觉得蒯良似乎说得也没错。 如果招降这股西凉军,让他们融入到荆州军内部来,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发生内乱,危及的就是荆州中枢襄阳。 可要是让他们在宛城那就另当别论。 因为宛城的位置在南阳偏北,距离汝南更近,襄阳更远。 即便是西凉军发生叛乱,他们也必须要越过新野、湖阳、朝阳这三角防线,再进攻樊城,才能到襄阳城下。 那个时候荆州早就反应过来,派出大军镇压了,因此根本不用担心他们威胁荆州安全。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把他们安排在宛城,就可以做北部屏障。 河南等地的诸侯如果想来进攻襄阳,首先就得击破张济这股西凉军,才能够到荆州。 如此一来,损失得也不会是荆州军,还能够让荆州军做好充足准备。 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似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子柔之言,甚有道理。” “若是驻扎于南阳,那确实应该是无碍。” “只要他们不来荆州就行。” “明公,我附议。” “我也附议。” 几个治中从事纷纷表示赞同。 其实除了蒯良说的把西凉军安置在宛城的建议很合理以外,更重要的是说这话的人是蒯良。 一直以来,刘表最倚重的就是蔡瑁、黄祖、蒯越、蒯良四人。 看这四人的地位就知道了,蔡瑁作为南郡太守,执掌南郡兵力,防备刘表目前最主要的敌人刘璋。 黄祖为江夏太守,执掌江夏水师,扼守住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防备从江东来的敌人。 蒯越是章陵太守,按照史书记载,理兵襄阳樊城章陵等地,甚至张允都受到他的节制,防备从河南进攻来的诸侯。 蒯良则是刘表的主簿,地位尤在诸多治中从事之上,任何事情刘表都会先问蒯良,堪称他的谋主。 也就是说,整个荆州江汉平原从东西北三面可能会进攻的敌人,刘表派蔡瑁黄祖蒯越三人驻守,身边则留下蒯良作为谋略顾问。 因此可以这么理解,刘表把整个荆州的安危都交给了这四个人,目前除了刘表本人以外,也就是这四个人地位最高。 邓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毕竟只是个中下层官吏,说话分量不高。 而这话如果是蒯良嘴里说出来,自然不一样。 见到众人都支持,刘表便点点头,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主要也是西凉军的实力让他很担忧。 自己派出两万人去,结果还被打得大败,如果不是运气好流矢射死了贼首张济,恐怕最少得派四五万人才能全歼了这股不过一万人的西凉军部队,而且还会有很大的损失。 现在如果的情形已经算不错了,把敌人逼退,双方就有了和谈的空间。要是能够招降的话,安置在南阳宛城,以作北面屏障,确实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刘表环顾四周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招降为上,那我该派谁去招降他们呢?” “额......” “这个.......” “唔......”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治中从事们瞬间都不说话了。 虽说邓洪和蒯良也分析过,认为张济一死,西凉军群龙无首,必然愿意投降他们。 但谁也不敢保证去就安全。 要知道现在从关中逃出来的人,吃人肉的不在少数。 “董卓初死,三辅民尚数十万户,李等放兵劫掠,加以饥馑,二年间,民相食略尽”。 这句话不止是史书记载,也是当时世人都知道的事情。 很多关中百姓、士兵乃至于将领,比如后来的曹魏轻车将军王忠,都是在这个时期于关中吃过人肉。 虽说这可能是无奈之举,但西凉军的残暴还是令世人感觉到畏惧,本能觉得他们可怕。 更重要的是张济才死,万一他们不接受招降,非要打着给张济报仇的名义与刘表死磕,那么去招降的人恐怕......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州府官吏自然不愿意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招降,万一惹怒了敌人呢? 然而人群当中,却有人站出来说道:“明公,我愿往。” 众人看去,没想到居然是邓洪。 邓洪去年娶了蔡氏女,如今正是荆州炙手可热的新权贵。 按理来说有荆州第一大世家蔡氏背书,官运应该无忧,不需要去冒险才对。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胆魄,居然愿意去那龙潭虎穴,真是令人敬佩。 一时间,诸多同僚纷纷以佩服的眼神看着他。 怪不得人家能够升官呢,年轻人还真是有敢打敢拼的精神。 唯有邓洪瞥了眼坐在末席的沈晨,嘴角微微抽搐。 他真就是无可奈何被迫站出来的。 被自己那从外孙怂恿,说什么必能保他万无一失。 开玩笑。 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西凉军。 传闻中杀人不眨眼。 虽说外孙的话向来都没怎么错过。 但....... 但TM有这么坑外祖父的吗? 见邓洪瞥向自己,沈晨立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目光望向别处,就差吹个口哨当看风景的人。 “善!” 刘表大喜道:“幼硕不愧为我荆楚俊杰,此番就由你出使西凉军,招降他们。” 邓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洪必不会辱明公使命。” “好。” 刘表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需要什么,尽快开口。” 邓洪想了想就说道:“我想知道明公招降他们的条件,是给予充足粮草,让他们驻扎在宛城即可吗?” “是的。” “那如果他们还有别的要求呢?” “什么要求?” “扩张军队,或者要求周边县城依附之类。” “这个......” 刘表沉吟片刻,说道:“我们需要他们来防守北方,周边城池给予他们,倒也无碍,但章陵,还有新野周边城池,必须由我们掌控。” “我知道了。” 邓洪点点头,拱手说道:“那洪今日就启程前往冠军,游说张济残部,投降于明公。” 刘表略微诧异道:“这么快就去吗?” 邓洪说道:“事不宜迟。” “善。” 刘表忽然有些赞赏起邓洪来。 之前他一直觉得邓洪完全是靠沈晨才有今日,现在看来,虽说背后确实有沈晨出主意,可那份愿意与自己的外孙同生共死的勇气做不得假。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邓氏能够听从一个小孩子的话,愿意背离家乡,千里迢迢来到荆州安居的原因! 第五十四章 张绣 从刘表那出来后,邓洪就带着沈晨回到了家中。 蔡氏平日里喜欢读书和纺织,沈晨还为此改进了纺纱机,今日正在后院咯吱咯吱地纺纱。 见到邓洪和沈晨忽然回来,蔡氏颇为诧异地来到前院,询问邓洪道:“夫君,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不用在州府当值吗?” 邓洪心中苦涩,但还是提起精神道:“明公让我去南阳出一趟差,可能要三五日才能回来,我回家拿两身衣服。” 蔡氏见丈夫脸色有些勉强,便敏锐察觉到了什么,询问道:“夫君这一趟是不是要去非常危险的地方?” “没事的。”邓洪强笑道:“你夫君我什么没有见过?从徐州南下,尸山血海走来,不过是去一趟南阳而已,这南阳哪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冠军县!” 蔡氏一脸笃定地说道:“夫君一定是去冠军县出使那些从武关过的西凉军对吧。” 邓洪顿时一脸愕然道:“阿薇,谁告诉你我要去冠军县的?” 蔡氏追问道:“你先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邓洪和沈晨互相对视,都能看出对方脸上充满惊讶的表情。 今天会议是临时召开的,沈晨也是临时要求叔祖揽下这个活,蔡氏不可提前能知道。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蔡氏纯粹是看邓洪的脸色不对,推测出来的。 都说女人的直觉非常敏锐,沈晨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自己这外祖父到底娶了个什么怪物? 邓洪苦笑道:“是倒也是,不过西凉军新败,正惶惶不可终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蔡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自己的丈夫马上就要出使风评极差的西凉军,这怎么能让她安心得下来。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知道,虽然有些才学,可并不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 出使西凉军,恐怕要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吞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蔡氏连连摇头道:“不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些西凉军穷他极恶,流毒诸夏,夫君怎么能够以身犯险呢?” 要么说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孟子》《汉书》都读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是引经据典,还以王莽比作西凉军,告诉邓洪那里实在是太危险,希望他不要去。 然而邓洪正色道:“我知道阿薇担心我的安全,但我既已经答应了明公,就必须要做到。我相信阿薇也不希望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可是......” 蔡氏一脸担忧,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邓洪笑了起来,扭头看向沈晨道:“何况阿晨也会跟我去,阿晨能够把我们邓氏一族带回南阳,也能够保证我的安全,你说呢?” 沈晨笑着说道:“是啊六祖母,张济来南阳只是求存,不是求死。现在关中他肯定回不去了,继续和刘使君打下去,也无非是死路一条。所以招降他对于我们和他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知道了。” 蔡氏默默地点点头,转过身向里屋走去:“我去帮夫君拿两套衣服。”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邓洪有些奇怪的道:“阿晨,你六祖母今天有些怪。” “哪里怪了?” 沈晨和这位六祖母打交道不多,从前一直以为就只是个世家大族深闺里的胖小姐而已。 上次在甘宁那对她改观很大,觉得她很识大体而且非常聪明。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院里读书,偶尔也会下山去找刘表问问古经文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和这位外祖母相处的时间不多。 邓洪挠挠头:“哪里怪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她可能有些话想跟我说。” “可能是在担忧六叔祖吧。” “或许吧。” “相比于这个,叔祖想好了跟西凉军见面后要怎么说吗?” “难道不应该你把这些想好再教我吗?” “临场也得应变嘛。” “那倒也是,不过真的就只要咱们俩去吗?太危险了吧。” “刘使君不是说了吗?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兴霸叔素来勇武,叫他带人陪咱们去,岂不是安全得多?” “喊上兴霸?” “是啊,何况我们也没必要去冠军县里面,急的是西凉军,在城外找个乡亭不就好了吗?” “对啊,还是阿晨你聪明。” 邓洪一拍脑袋,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没必要深入虎穴。 就在城外和对方会谈就是,双方各自约定带一点人,旷野乡亭一望无际,两边都不需要担心对方埋伏人马。 这样一来不仅自身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对于西凉军来说,肯定也不算是一件冒犯的事情。 祖孙两人这边还在商量具体内容,那边蔡氏已经收拾了两件衣物过来。 邓洪刚才被沈晨提醒之后,心里就全是这个念头,也没有注意到妻子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接过包袱就说道:“阿薇,顺利的话过两日就回来了,你在家中等我。” “嗯。” 蔡氏轻轻点头。 邓洪拿起包袱走出家门说道:“阿薇,我们走了。” “六祖母,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沈晨也打了声招呼。 “夫君,阿晨,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 蔡氏送祖孙二人走上了大街,门外有奴仆驾驶着马车在等着。 她看着二人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与她挥手告别,一直到马车缓缓离去,她才不自觉地轻轻揉了揉肚子。 最近这几个月她其实瘦了很多,原本长相不出众,加上从小体胖而颇为自卑,长大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导致越来越胖。 但自从邓洪娶了她之后,蔡氏离开了那个以往只会给她带来压抑的家,心情舒畅之后,也渐渐瘦了那么二十多斤。 不过即便是瘦了不少,身材依旧还是肥胖,所以怀孕了一个多月,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 若非月事迟迟不来,不得已只好派人去请了城里的女医来看,也许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知晓。 今天早上得知的消息,本打算等下午夫君散值后告诉他。 可现在...... 怕他分心,哪里还敢呢? ....... ....... 邓洪和沈晨坐着马车来到了北城。 马车上有荆州州牧府邸的牌印,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外襄阳码头。 襄阳这座城市其实是四面环水,整座城池都被一条平均宽度为八十丈的护城河环绕,所以人们出行必须要有船只。 邓洪是州府官吏,又带着刘表的使命前往,因此出行的第一站其实并不是直接去冠军县,而是樊城。 因为官员出使肯定是需要士兵陪同保护的,所以就必须先找到张允,让他派士兵随行。 然后再还得去一趟朝阳、新野和穰城,向驻守在那里的邓济、刘威、王介、文聘等人告知刘表目前的战略意图,让他们准备集结兵力,做最坏的打算。 也就是说,谈得拢最好,谈不拢的话,就得开战。 而且就算谈拢了,也得向他们告知这件事情,到时候西凉军接受了刘表的条件,他们也得让出南阳北方的城池,将兵力往南面撤离。 祖孙二人和跟着的两名州府随从坐船到了河对面,找到樊城的张允,得知是刘表的命令,张允不敢懈怠,按照邓洪的意思,派甘宁、娄发、沈弥等人领八百士兵随往。 甘宁得知此事,大喜过望,十分高兴于邓洪这位好兄弟有好事没忘了他,连忙整顿军务,带上自己战斗力强悍的锦帆贼老班底,与邓洪一起北上去了朝阳。 朝阳县里樊城算是比较近的,但也有一百汉里,从上午襄阳出发,一直到傍晚才到,走了差不多五个时辰。 邓济溃散的军队就驻扎在此地。 邓洪向邓济传达了刘表的命令,在城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出发前往新野,中午抵达,完事后再次出发于晚间抵达穰城。 到了穰城之后邓洪也没有怠慢,而是连夜派人前往冠军县送信,邀请目前西凉军的首领来湍水附近的乡亭一聚。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邓洪才收到回信,西凉军如今的首领张绣,答应了他在穰城外乡亭会面的要求。 午后天公不作美,二月中旬南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不过也只是毛毛雨,特别细小打在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可能在雨里待很久,鬓角才会滴出几滴水珠。 春风吹拂在人的脸上特别舒服,邓洪与沈晨坐在马车里,旁边是甘宁领着约二十人的小部队,在前方还有几名斥候远远地进行了观望。 冠军县离穰城非常近,双方约定的位置刚好处于中间的湍水左岸,河水奔流不息,江左附近驿道上,建有一栋亭舍。 周围沃野全是农田和村庄,但这个时候因为战乱大量百姓逃跑至它处,村庄和亭舍显得空荡荡的。 此刻在亭舍外,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二十名覆黑甲的骑兵列队,他们整齐划一地排好队伍,气势非凡,在他们的前方则骑马坐着两名将领模样的人。 “那张绣看来是真急了。” 见到这一幕,沈晨微微一笑,低声对身边的邓洪说道:“他现在怕是巴不得与我们和谈。” 邓洪不解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晨就说道:“谈判这种事情急不得,双方比拼的就是耐心。可现在我们才刚到,他们却似乎早就到了,说明张绣显然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那看来和谈有希望了?” “自然很有希望。” “那就好。” 邓洪放下心来,他相信沈晨每一次的判断都不会出错,这次也不会例外。 一行人缓缓来到了亭舍,毛毛雨还在下。 邓洪和沈晨从马车上下来,他们在打量张绣,就看到他大概三十多岁,长得孔武有力,身材高大健壮,脸上还长满了络腮胡,充斥只一股西凉边境人的粗犷感。 在张绣的身后方有另外一名将领在保护他,那人身材比张绣还要高大健壮,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粗布麻衣,外面套了一件小札甲。 由于小札甲是像马甲一样只保护前胸和后背,手臂自然就露出来,虬结隆起的肌肉表明他显然不是一般人。 领先一个身位的自然是张绣,后面的则是胡车儿。 要知道典韦双戟八十斤的重量是《三国志》的记载,胡车儿能够盗走他的双戟,还能够背负五百斤健步如飞,就说明他是个大力士加长跑冠军。 如果不考虑他的具体武艺的话,光看这卖相也许还真容易被唬住,以为是个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 而邓洪和沈晨在打量他们的时候,张绣与胡车儿也在打量祖孙二人。 邓洪是个儒生形象,长得还算俊秀,只是身材偏瘦,且身高不到一米八,远不及一米八多以及一米九的张绣和胡车儿,气势上略有不足。 他的旁边站着个小孩,沈晨今年已经十岁了,因为每日坚持锻炼和吃肉、鱼虾、牛奶等高蛋白高钙食物,发育得十分迅猛,个子已经有一米六八,向着一米七迈进,俨然已是个少年模样。 虽然对于这么重大的事情带着一个外表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人令人费解,不过张绣现在急于和谈,也没有去纠结这个,而是主动翻身下马过来说道:“是邓功曹吗?” “张将军!” 邓洪上前拱手说道:“荆州牧属吏功曹书佐邓洪见过张将军。” “功曹有礼。” 张绣回了一礼。 邓洪便伸手向旁边亭舍道:“外面有风雨,将军不如入内细谈。” “好。” 张绣点点头,与胡车儿一起进去。 邓洪则与沈晨还有甘宁三个人一起,与张绣前后脚跟着走进亭舍内。 亭舍并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显然在他们还未来之前,张绣就已经提前派人打扫过。 众人在厅内坐下,没有人坐主位,两边对立而坐。 等大家都坐下之后,张绣也清楚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沈晨通过细节处看破,因此佯装淡定道:“不知刘荆州派功曹来,是有何事啊?” 邓洪瞥了眼沈晨,见他老神在在,便欲言又止,迟疑片刻,终究是无可奈何,只好按照之前交代的话术走,一咬牙,语不惊人死不休说道:“将军,今日来此,我便是代表刘使君向将军宣战,将军死期将至,难道尚不自知吗?” 第五十五章 先吃下家 亭舍外春风细雨还在下,天空阴沉沉地,似乎这毛毛雨仅仅只是前奏,更大的风雨还在后面。 亭舍内的气氛随着邓洪的一句话而瞬间变得凝固起来,邓洪一开始也很紧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绣的脸色看,怕稍有不慎对方就有可能骤然拔刀暴起砍他,所以他也会去瞟一眼身旁坐着的甘宁。 甘宁依旧很正常地盘膝坐着,但手已经悄然摸向了腰间,这让邓洪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再看张绣,他握紧了拳头,脸上的青筋暴跳,似乎是已经到了某种暴怒的边缘。 胡车儿同样大怒,怒目看着邓洪。 不过话说出口之后,邓洪反倒是把那种心惊肉跳的情绪给摒弃掉,渐渐恢复了冷静,淡淡地对沈晨说道:“阿晨,上酒。” 沈晨心道叔祖装起来了,不过他倒也没有反驳,而是从随身带的包包里取出了一瓶酒和几只瓷碗。 张绣就这样看着沈晨在每个人的桌案上摆上一只碗,然后每个人都倒上酒。 他跟胡车儿其实都把沈晨当作仆僮,这种事情很常见,西汉时期王褒作的《僮约》一文当中,就描绘了当时奴仆们的劳动生活,奴伴关系等。 一直等到沈晨把酒全部倒上之后,张绣才缓缓开口说道:“功曹既是代刘使君下战书,又何必邀我一同饮酒呢?” “额......” 邓洪看了眼沈晨,这跟之前提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张绣勃然大怒,然后自己哈哈哈大笑几声,寥寥几句话语,管教张绣拱手而降,西凉军不战自退吗? 咋人家也没发怒呢? 不过虽然没按剧本走,邓洪反应也快,立即说道:“这是因为我与使君皆不忍南阳百姓因战乱而生灵涂炭,因而才过来与将军细谈。” “是吗?”张绣端起酒杯轻轻嗅了一口,酒香味确实很诱人,但在邓洪没喝之前,他不敢喝。 “当然。” 邓洪自然知道张绣的顾虑,便也端起酒杯,与甘宁一起饮了一口,放下酒杯才说道:“将军可知道,在得知骠骑将军死后,我荆州诸多官员,无不请刘使君趁胜追击吗?” 张绣冷冷说道:“趁胜追击?你们也就是占着守城之利而已,野外鏖战,你们来多少我杀多少。” “呵呵。” 邓洪笑道:“西凉军的厉害我等自然清楚,但将军却不知道,南阳仅仅只是荆州布置兵马最少的地方,荆州大部分精锐士卒,皆在夷陵一带防备刘璋,刘使君帐下带甲之士十余万,将军可敌否?” 刘表现在当然没有十多万人,七八万顶天了。 然而古代打仗就是这样,你只有一万人,吹都得吹个四五万。 曹操二十多万大军南下打赤壁之战,不也号称八十万吗? 所以不管敌人信不信,先把牛吹出去再说。 何况荆州现在也确实很太平,发展富裕不说兵力也充足,说是有十多万,别人也大抵会相信。 正如现在一样,听到邓洪的话,张绣顿时默然不语。 虽说他自忖同样数量敌人,麾下西凉军精锐野外鏖战不惧任何人,但对方可不会讲武德只派同数量的兵力跟你抗衡。 现在他们面对的仅仅还只是驻扎于南阳的两万多荆州军就非常吃力了,如果刘表真的调集主力过来的话,那他们的处境确实非常艰难。 目前张绣麾下只有七八千人了,原本从关中南下之时,还有不到一万的人数,可攻打穰城损失惨重。 随着叔父之死,士气也跌落的厉害,面对刘表围攻,怕是举步维艰。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邓洪出言挑衅,张绣不语的原因。 实在是他们的情况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因此面对邓洪的话语,张绣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捏住瓷碗,按照以前习惯痛饮了一口。 “噗嗤。” 张绣只觉得辛辣入喉,顿时一口喷出,骇然道:“你们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邓洪大笑道:“这不过是寻常的烈酒而已,比普通的酒水更容易醉人,将军出身西凉,听闻西凉人善饮,这酒量看来是不行啊。” 张绣放下酒碗,擦了擦嘴角,沉声道:“功曹也不用说话让人听不懂,既然你们说来和谈,那总归是有什么说法,弯弯绕绕的,令人不是很愉快,还请明言直说吧。” 邓洪再次瞥了眼沈晨,心道自己这外孙这次算是失算了,西凉人都是直肠子,没必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直奔主题就是了。 一旁的沈晨也比较尴尬。 确实失算了。 他是工科出身,搞的是建筑设计。 历史学得一般般,就三国历史还是小时候看94版《三国演义》学来的,很多真实历史与《三国演义》也不同。 以前看电视剧,那些说客一般都是激怒对方,然后哈哈大笑几声之后,再痛陈利害。 因此就想着学习一下,结果变成了东施效颦,人家根本不为所动。 一时间他也在反省自己,还是少把电视剧当真历史。 有的时候这招或许管用,但万一遇到个不讲道理的主,你笑声再大也没有用。甚至人家觉得你在嘲讽他,说不好就给推出去砍咯。 邓洪见张绣不想跟他绕圈子,便开始正色道:“其实这次来与将军会谈,也是为了与将军罢手言和,将军觉得,荆州若是想歼灭将军的势力,能否做到?” 张绣立即说道:“或许能做到,但我西凉军骁勇善战,即便是被你们击败,也必会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邓洪呵呵一笑道:“可是荆州钱粮无数,如今丁口百万户,可应征入伍的青年精壮不计其数,而将军的士兵死一个就少一个。即便是用两万人换你一万人,大不了再征召两万人即可,荆州能有什么损失呢?” “这......” 张绣原本盘膝跪坐着的双腿一下子弹起来,本来想反驳,可话到嘴巴又没办法反驳人家,手虚抬在空中,最后也只能无力地坐下,脸上露出颓然的表情。 邓洪就又说道:“所以将军要是还继续与刘使君为敌,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如今摆在将军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是退回关中,那么将军再想一想,如今关中是什么样,退回关中后,还有将军的一席之地吗?” 张绣默然道:“关中已是一片狼藉,李傕郭汜又在,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处。” “那就是了。” 邓洪两手一摊道:“如此将军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刘使君宽厚有雅量,知道将军的难处,因而愿意接纳将军,这南阳之地土地肥沃,丁口众多,将军若是投降于荆州,驻足于宛城,岂不是一件好事?” 投降刘表吗? 张绣其实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他最担心的就是投降过去之后,刘表剥脱他的军权。 关于这一点张绣实在太清楚,因为西凉军中有一个将领叫樊稠,去年被李傕弄死,夺走了他的军队。 如今这个世道军权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军队护身,再勇猛过人也只是丧家之犬。 吕布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勇冠三军,可董卓死后,被西凉军反攻倒算,最后只能狼狈不堪地逃出长安。 张绣自问自己一无吕布勇猛,二不像袁绍袁术那样有好家世。 如果连军权都没有,那他就彻底任人宰割。 因此他颇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办法与刘使君谈论什么,但我想知道,驻足宛城之后,我的军队是否归我调遣?” “这是自然。” 邓洪说道:“诸多从事都说要将将军的部队归于它处,但我据理力争,认为将军熟悉西凉军战法,若归于它处,岂有战力?这才使刘使君勉强应下。” 张绣大喜过望,向邓洪拱手说道:“多谢功曹。” 邓洪正色道:“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得到将军感激,而是为了南阳安稳。而且我也力劝使君,要他帮忙为将军调拨粮草,于宛城休养生息,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调遣将军,这般方能安将军之心呐。” 张绣眼睛瞪大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投降过去之后,必然会有很多条件,没想到刘表居然让他在宛城驻扎,而且还调拨粮草给他,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他居然有些不敢置信,十分震惊地说道:“当真如此吗?” “自然。” 邓洪点点头道:“这皆是使君亲口应下的事情。” 张绣顿时起身,走到厅中央,恭恭敬敬地向着邓洪拱手弯腰说道:“先生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礼。” 说罢就要跪下磕头。 要知道汉代是不兴磕头礼的,唯有天地君亲师乃受顿首礼,这个所谓的顿首礼就是后来的跪地磕头,在当时是非常大的礼仪,即便是皇帝也只有开规格很高的朝会或者祭祀天地的时候,群臣才会顿首。 邓洪立即上去将他拦住,笑着说道:“刘使君素来仁义,他也是为了避免南阳百姓遭受无妄兵灾。不过圣人云:“所求于迩,故不劳而得也”。将军当也不会不劳而得吧。” “当然,当然。” 张绣连忙说道:“先生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邓洪沉吟道:“刘使君所虑者,无非就是高陵山与大别山中的黄巾盗匪,这些人时常劫掠南阳,又来无影去无踪,颇为令人头疼。若将军能够帮忙设计于他们,使君也会很高兴。而且这件事对将军也有好处。” 高陵山就是伏牛山,乃是《汉书·地理志》当中的记载。大别山就不用多说,《挺进大别山》是后世的小学课文,它的名字最早出自于《尚书》,春秋战国时期就被称呼为大别山。 现在这两座大型山脉里群盗无数,大量的汝南和南阳黄巾余党盘踞在其中,少则数百上千,多则数以万计。他们时常寇略南阳和汝南,威胁到南阳地区的安全。 从某种角度来说,刘表派两万人驻扎于南阳各县,其实并不是防备北方诸侯,而是防备这些盗匪,毕竟现在北方诸侯也没有人会过来进攻他。 所以如果能够把这些黄巾余党清除一下,刘表大抵还是非常乐意的。 听到邓洪的话,张绣好奇问道:“对我有何好处?” “呵呵。” 邓洪笑了起来:“将军不是要驻军南阳吗?我回去之后就会力劝使君表将军为南阳太守,让周边各县皆归于将军,到时候每年粮草就不需要再从襄阳运过来,直接由地方供养。若是这些黄巾常来寇略,每年的钱粮用度减少,对于将军来说岂不是损失?” 张绣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说道:“整个南阳,都归我?” 南阳盆地仅仅只比关中盆地小一点点。 更重要的是现在南阳可不像关中那样遭到严重的兵灾而凋零破败,人口上百万,若能得到这样的一块驻地,何愁不能壮大起来? 到时候恐怕要比现在的李傕郭汜等人还要强大,有了钱粮就能征召兵马,杀回关中都有可能了。 然而邓洪却泼了一盆冷水说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周边几座城池而已。具体哪几座城池,还得我回去与刘使君商议之后再行决定,但不管怎么样,这样做对于将军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张绣冷静下来,他也明白刘表不可能把整个南阳都给他,顶多就是宛城周边几座县城。至于刘表在打什么主意,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无非是让他帮忙守南阳罢了。 南阳是荆州门户,宛城又首当其冲。因此要破荆州先取南阳,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刘表引他入驻宛城,怎么可能会有好心眼? 只不过现在张绣也确实没资格谈条件,便也点点头道:“要我做什么,先生还请明言。” “很简单。” 邓洪看了眼沈晨,微微一笑道:“我希望将军能够联络颍川、汝南、南阳等地黄巾,说你已经击败刘使君派来征讨你的大军占据了宛城,愿意邀请他们一起共同占据南阳,同襄盛事,等到刘使君大军到来,临阵反戈即可。” 张绣脸上默然,心中却在想着。 这位功曹。 还真是狠毒啊。 第五十六章 征讨黄巾(中秋节快乐) 最终张绣答应了邓洪提出的一切条件。 驻扎于宛城,周边几座县城归属于他,联络周边黄巾,帮刘表抵御北方诸侯以及其它几个小要求。 双方提出的合作条件都令各自满意,张绣获得了地盘与喘息的机会,刘表获得了安宁,甚至就连邓洪沈晨他们都从中获利,只有张济受伤的世界达成。 谈拢之后,邓洪就向张绣告辞,张绣亲自送他回了穰城。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至少这一趟对于双方来说,都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第二天邓洪就别过了守将文聘,启程上路。 祖孙二人再次同车。 二月初春风细雨,车上有一柄竹簦,将淅淅沥沥的小雨遮蔽。 远处道路两侧渐渐恢复了一些人气,自从穰城最近开战之后,很多乡民们都躲藏了起来。 等到张济死后,双方休战,太平了些,乡民们便纷纷赶回来继续照顾农作物。 看着农民们冒着小雨在地里忙活,邓洪感叹道:“幸好张济死于流矢当中,不然这次荆州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了。” 沈晨点点头赞同道:“是啊,也幸好咱们黄门亭是在南阳以东,不靠近武关,不然的话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要抵抗西凉军的侵袭,恐怕要落得个鸡犬无遗的下场。” 邓洪沉声道:“阿晨你说得不错,以前我还觉得,既然已经投身于刘使君帐下,何必要发展宗族力量。现在看来,若无兵马,在这世道便为鱼肉。” “六叔祖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 沈晨很高兴邓洪的觉悟,在这个乱世别说平民百姓,就连世家大族,也有瞬间家破人亡的风险,像袁绍曹操张杨这些人,破灭的世家大族数不胜数,若无兵马御敌,如何能保家宅平安? 不过邓洪还是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阿晨你说的事情.....若真这样做的话,岂不是欺瞒了刘使君?万一将来他得知了之后,恐怕会怪罪于我们啊。” “怪罪?” 沈晨偷笑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叔祖别忘了,叔祖母还在呢。要怪罪邓氏,让叔祖母去找蔡夫人说一说,什么事就都过去了。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是张绣的命令,又不是我们的意思。” 邓洪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好,那就先这样吧。” 祖孙二人圆满完成了任务回去。 在甘宁的护送下,回到襄阳,他们在路上也向甘宁许诺,过不了多久南阳就会发生与黄巾之间的战争,到时候必然会给他表现的机会。 二月中旬,邓洪回到了襄阳府邸,这次沈晨就没有跟过去,而是先回了书院向宋忠请了一段时间假。 先简单跟蔡氏报了平安后,邓洪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才去州牧府。 刘表得知邓洪归来,立即在中厅召见。 邓洪进来先向刘表行礼,等到刘表示意他坐下之后,他才坐到了对方右手下方的席位上。 “幼硕,如何?” 他坐下之后,刘表立即询问情况。 虽然西凉军数量不多,他想歼灭没有问题,可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军队损失惨重。 邓洪回答道:“明公,一切顺利。如今那股西凉军的首领为张济的侄子张绣,他亦明白现在已经进退失据,回不了关中,在南阳若不投降只能尽死矣,因而愿意降于明公。” “那就好,那就好。” 刘表抚须高兴地大笑道:“荆州能免于战火,幼硕功不可没啊。” 邓洪就拱手说道:“不过是为明公做得一点微末之事罢了,若非明公深明大义,恐怕也不会让事情如此顺利。” “幼硕谦虚了。” 刘表能够感觉到邓洪已经越来越进步,一开始的时候,邓洪连经义都背不明白,但短短一年半下来,他就已经做事十分从容和有胆色,令人愈发赞赏。 而且说起来双方还是亲戚,邓洪的老婆是蔡夫人的堂侄女,邓洪得叫刘表一声堂姑父。 有这层关系再加上招降张绣立功,本是想着给他升个官,但邓洪才入仕不到两年就已经是州府从事,再升官就不太合理,所以刘表思来想去,准备赐一些金银蜀锦之类的财物给他。 正想着呢,邓洪就又说道:“明公,去的路上,我与阿晨商议了许久,想了很多事情。所以在与张绣谈和的时候,擅自做主,定了一些谋划,还请明公原谅。” “哦?” 刘表略微皱眉道:“你说说定了一些什么谋划?” 邓洪就说道:“回明公,黄门亭自徐州搬迁至新野之后,因为靠近大别山,而常受山中黄巾袭扰。不止是黄门亭,周边湖阳、平氏、比阳、舞阴等地,还有南阳西北的高陵山中盗匪,也时常寇略南阳,令周边城池不得安宁。” “嗯。” 刘表点点头:“这些黄巾余党藏匿于深山之中,以险峻山势结寨,易守难攻。且盘踞在南阳周边,多如牛毛。一个一个清理,十分不易,因而此事我也颇为头痛。” 邓洪就笑着说道:“所以我与张绣商议,让他联络颍川、汝南、南阳等地黄巾,说他已经击败明公派去征讨他的大军,占据了宛城,愿意邀请他们一起共同占据南阳,同襄盛事,届时决战之际,再临战倒戈,便能将这些盘踞于南阳周边的南阳余党斩草除根,明公以为如何?” 让张绣去联络南阳周边的黄巾余党吗? 这个计策似曾相识啊。 刘表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四年前刚到襄阳的时候,蒯越献的计策吗? 当时他来到襄阳,荆州并不太平,各地城池和郡县都被他人占领。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地方豪强势力,以宗族势力为单位横行乡野县城,被时人称之为宗贼。 刘表来荆州之前,荆州七郡上百座城池,皆被他们盘踞。 严格来说,荆州各大世家曾经也属于这一部分,只不过他们势力更强大也更聪明。 一开始他们也占山为王。 在刘表到来之后,各大世家看重了朝廷给予刘表的合法性,便拥护刘表上位。 作为回报,刘表也反馈他们,给予了一定官职。 而不服从刘表的那些人,就被蒯越蒯良蔡瑁他们设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自此之后,刘表就彻底平定了荆州。 一晃时间都过得这么快了。 刘表记得,那个时候蒯越蒯良蔡瑁他们设计除掉那些宗贼的办法,就是召集他们一起开会。 以共同对抗刘表为名,商议抗拒朝廷,然后将贼首全部斩杀。 现在邓洪出的计谋与这个计策何其相似? 正如蒯越他们以共同对抗自己为名召集宗贼一样,张绣也是以共同对抗自己为名召集黄巾残党。 只不过原来的那些宗贼势力变成了盘踞在南阳周边的黄巾余党,张绣成为了蒯越蒯良蔡瑁,自己依旧还是那个自己。 一时间,刘表有些感慨,看着邓洪十分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此计甚妙,让我想起了几年前我刚来荆州时,异度、子柔、德珪他们,就是以此计灭了荆州宗贼。” 邓洪连忙说道:“我也是到了荆州之后,得知明公事迹广为流传,这才寿陵余子学于邯郸,想着若能将这些黄巾余党尽除,为主上分忧尔。” “善。” 刘表欣慰地说道:“幼硕此计深得我意,那便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届时我会知会文聘和张允,让他们全力配合于你。” “多谢明公。” 邓洪拱手说道:“洪还有一事。” “你说。” 刘表好整以暇地听着,能为自己分忧的属下,才是好属下。 邓洪就说道:“窃以为,让张绣驻扎于南阳好归好。可若是每年兵马钱粮都由襄阳供应,总归是不妥。给少了引得张绣不满,给多了又容易让他壮大,因而洪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哦?” 刘表问道:“什么办法。” 邓洪道:“表张绣为南阳太守。” 表张绣为南阳太守? 刘表皱眉道:“这是何解?” 邓洪笑道:“我们招降张绣的目的是让他帮我们看守南阳门户,但正如卑刚才所言,若粮草皆由襄阳供养,恐他贪得无厌。索性不如将南阳给他,不过也不是全给。” “不全给?你的意思是?” “洪以为,可以把宛城及周边几座城池交予张绣管理,让其自己治理民生,如此一来,其军需用度皆来自地方县城,我们也不需要再给他供给钱粮。届时南阳以北由张绣看管,明公据蔡阳、樊城、邓县以及章陵为襄阳屏障,自此北方即可安定了。” “西凉军素来烧杀抢掠,他们也会治理民生?” 刘表嗤之以鼻道:“别到时候又劫掠百姓,惹得南阳一片大乱。” 邓洪便说道:“明公想想,若治理得好,税收多那是他的本事。若治理得不好,百姓们自然会迁移至章陵等地。实在不行,明公还可以派遣县令前去帮他管辖嘛,这样一来他的军需用度还是得被我们管控,那张绣即便是被我们指摘,亦是无话可说,只能怪他无治理地方的才能。” “嗯。” 刘表思考一番,点点头道:“《汉书》云:不修其德,郑当其冲。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我都已经给了他几座城池,他自己治理不好那就是他的事情。即便是治理得好,拢共就那么几座城池,他也强大不起来,还是得为我所用。幼硕啊,此计非常好。” 邓洪谦虚道:“这皆是明公教导有方,我与阿晨自来到荆州之后,就有感于当初在徐州时见识浅薄,便多尝于学。不管是学于书院还是学于明公,皆大有所获。正如之前想的计谋一样,便是因为明公才思考出来。” “很好。” 刘表赞赏道:“你帮我招降了张绣,又要帮我除掉南阳黄巾余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于你。” 邓洪连忙说道:“明公能容纳我宗族回祖地已经是十分感激,洪不求赏赐。” “我知道了。” 刘表思索片刻,说道:“你先去吧。这件事情,我先找子柔商谈一下,过两日给你答复。” “唯。” 邓洪退下。 ...... ...... 这边刘表还在考虑对南阳黄巾动手的时候,兖州这边,曹操也在做着考量。 自从前年被吕布偷袭了后方之后,曹操就过得十分窘迫。 某段时间,他差点把家眷送去冀州给袁绍当人质,以此来换取袁绍给予他粮草支持。 好在有程昱家乡父老们掏心掏肺的鼎立支持,粮草总算是得以补充。 最终重振旗鼓,去年终于击败吕布,收复了兖州全境。 休养生息一年之后,曹操的粮草也终于能勉强应付军事。 今年正月,他开始发兵陈国和梁国,挤占袁术的生存空间。 袁术派去的陈国相袁嗣投降于曹操,自此陈国梁国之地,被曹操拿下。 而接下来他的目标便是颍川郡和汝南郡。 这两地倒不是袁术的地盘,但目前被大量的黄巾余党占据,他们与袁术结盟,威胁曹操的后方。 因此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曹操就已经考虑要把这些黄巾军处理掉。 济阴郡,定陶县,曹操的兖州牧府邸当中。 陈宫叛变跟着吕布去了徐州,最近戏志才偶感风寒,在家中养病,此时厅内只有程昱和荀彧二人。 曹操看着厅内空荡荡的,一时有些失落,说道:“志才的病如何了。” 荀彧昨天才探望了戏志才,摇摇头道:“不见好。” “还是要多些汤药才是。” 曹操很关心手下的身体,细心叮嘱道:“切不可讳疾忌医。” “嗯,多谢将军牵挂,我会嘱咐志才。” 荀彧点点头表示明白。 历史上在这个时期他称呼曹操一直是称呼将军,即便是到死的时候,也没有称呼他为明公,顶多就是曹公之流。 因为荀彧一直自认为自己是汉臣而非曹操的属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平等关系。 “那就好。” 曹操才终于开始聊正事:“仲德,文若,我欲南征颍川汝南黄巾,你们觉得如何?” 程昱皱起眉头道:“如今我们粮草才刚刚有些存余,现在就出兵吗?” “时不待我呀。” 曹操叹息道:“袁术与汝南颍川黄巾勾结,若不能将他们击溃,恐腹背受敌尔。” 荀彧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看来也只能出兵,逐个击破了。” 曹操点点头道:“我欲亲征汝南,兖州就拜托给二位了。” “唯。” 二人同时拱手。 这段时间曹操东征西讨,一直是两个人守家,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五十七章 欢迎来到南阳 当沈晨得知自己又多了一位长辈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汉朝称呼母亲的父亲不叫外公,而是叫做外祖父。 他的外祖父是邓洪的亲堂兄,那么他就要叫邓洪做从六外叔祖父,从就相当于堂的意思。 那么邓洪的孩子他该叫啥呢? 从十七舅父或者姨母。 因为邓家是个大家族,到邓洪这辈都有六兄弟了,下一辈更多。 沈晨的母亲还得叫邓洪的儿女从弟从妹呢。 辈小是真滴难受。 沈晨一天脸都是黑的,在宗族里他的辈分就不大,个个都是他长辈,连诸葛亮都长他两辈,现在又多了一位。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出身不好呢? 总不能怪父母你们为啥不是世家名门之后,辈分为什么不高点吧。 当然了。 也有好消息。 刘表决定出兵了。 按照计划行事,开始引诱南阳周边黄巾。 张绣也是迅速写信给了周边黄巾军首领,让何仪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来南阳开大餐。 等到二月中旬的时候,曹操也已经领兵出征颍川和汝南黄巾。 此时何仪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也已经得知了消息,立即开始派人联络袁术。 但袁术是什么鸟样? 现在还在做着皇帝的春秋大梦呢,根本没搭理他们。 这就导致面对曹操如狼似虎的兵锋之下,黄巾军这帮人就陷入了孤立无援当中。 因为何仪的地盘就在颍川郡,而曹操乃是从陈留出兵,强攻了何仪的老巢许县,打得他溃不成军,不得不聚众往南逃跑。 进入汝南后,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联合在了一起,曹操的兵锋已经迫近,向着舞阳、西平、定颖等地杀来。 此刻西平县,黄邵的地盘,何仪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相聚一堂,共同商议着如何对付曹操的事情。 众人分列而坐,何仪环顾众人说道:“诸位,那曹操已经杀到我们眼前了,势要将我们全部除去,难道诸位就眼睁睁地看着刀斧加身,死到临头吗?” “曹操势大,兵马众多,怕是难以和他正面匹敌啊。”刘辟愁眉苦脸地说道。 “是啊,该想个对策才行。”黄邵也说道。 何仪焦急道:“那你们倒是想啊,依我之见,大家就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曹操。” “联合?怎么联合?” 一旁何曼冷笑道:“你自己颍川守不住,现在又要来求我们。无非是拖我们下水,想让我们帮你去对付曹操罢了,我凭什么帮你。” “何曼,你在胡说些什么?” 何仪勃然大怒道:“我知道你上次对我进攻你的事情有怨言,但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已经是到了我们生死存亡之秋,再不联合起来,我们全都要被曹操杀死。” “哼。” 何曼冷冷说道:“至少我现在没有被曹操进攻,关我什么事情。” “你这个无胆鼠类!” 何仪怒而暴起,抽刀欲砍。 “来啊。” 何曼也不示弱,亦是抽刀要还击。 “你们两个都住手。” “大敌当前还内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都别打了。” 刘辟跟黄邵连忙劝阻,一阵鸡飞狗跳,总算是劝了下来。 历史上对他们这帮人的记载是各自拥众数万。 但实际上这数万包括了老弱妇孺。 真正能打的战兵其实就各自不到万人,甚至还要更少,寥寥几千众。 不然的话曹操只有四五万人马,他们拥众数万,加起来得有十多万人,怎么样也应该与曹操有一战之力。 而除了兵力不多以外,更重要的是黄巾军内耗也比较严重,互相厮杀也非常多。 自从张角死后,黄巾军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相互之间虽然偶有联合,但大多数时候都各自提防,小心应付,难以形成统一指挥。 因此曹操这才逐个击破,先破了颍川黄巾,又攻打了汝南黄巾。 而这次进攻,也让曹操赚得盆满钵满,收获了大量的劳动力和耕牛,为屯田制度做足了准备。 此刻何仪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历史上是曹操成功的一块垫脚石,但他们也很清楚,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他们肯定要被曹操消灭。 所以内讧归内讧,在刘辟和黄邵的劝说下,何仪跟何曼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一个气呼呼地坐下,另外一个在旁冷笑不止。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守门的士兵来报:“报,龚首领来了。” “龚都来了?” 黄邵便说道:“让他进来。” 龚都驻地在上蔡,因为在汝水东岸,离得远些,倒是来得最迟。 他一进来就看到场上形势颇有些剑拔弩张,纳闷问道:“怎么了这是?曹操还没来,你们倒是先打上了。” 何仪把刀收起来,向何曼努嘴道:“你问他。” “算了,有什么好吵的。” 黄邵向正欲发作的何曼摆摆手道:“现在先想想怎么应付曹操吧。” “还能怎么应付,人家刀都架到我们脖子上了。” 何仪冷冷说道:“你们要是想死,那就在这里等着坐而待死吧,我反正是不想死。” “怎么打?你打得过人家吗?” 何曼双手一摊道:“就咱们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兵无战心,武器也不是什么好武器,甲胄也没有,拿什么跟人家打?” 世人都知道汉代环首刀乃是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利器,却不知道汉朝的铁器产量极为有限。 因此真正的环首钢刀其实非常少,只有中央的正规军,也就是北军五校有。 当时铁矿掌握在朝廷手中,炒钢法技术比较落后,远不如灌钢法,使得民间的铁器以生铁和熟铁为主。 而黄巾军的武器,往往只有将领才有钢刀,普通士兵的武器装备非常差。 差到什么地步呢? 黄巾起义初期,农具、木矛、青铜器以及少部分生铁刀刃是起义军的主流武器。 即便是黄巾之乱十多年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发展。 由于朝廷和地方诸侯的打压,底层黄巾军无论是从兵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非常堪忧。 所以面对如狼似虎的曹军,不说他们的兵马人数远远少于曹操,单说武器装备也差得太多,根本没法打。 不然历史上《三国志》说他们每人都拥众数万,如果这数万全是战兵,拥有足够的武器装备,那他们的实力比袁术还强,曹操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因此史书上寥寥几句话语的真相其实就是,拥众数万是包括了男女老幼妇孺,战兵只有几千,武器装备也很差,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 现在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即便是五个实力比较强的首领聚集在一起,把所有的兵力全都集中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战胜曹操。 因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愁眉苦脸,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龚都看着神情落寞的四人,挠挠头道:“既然打不过,那大不了就逃呗。” “能逃哪里去?” 刘辟自嘲道:“北面是曹操,东面是袁术,南面是刘表,往高陵山里逃吗?” 龚都说道:“去南阳啊。” “南阳?” 何曼摇摇头道:“刘表会答应?”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龚都拿出几封竹简书信说道:“这是我在路上截获的书信,是西凉军首领张绣派了骑兵斥候给我们的,他们本来是去颍川和汝南送信,没想到你们被曹**到了西平,刚好在城外遇到了我,让我转交给你们。” “你确定不是抢的?” 何仪一边结果信件一边狐疑地看着他。 龚都尴尬道:“刚开始确实想抢他们的马,不过人家马术好,丢下信就走了。” 众人其实都不识字。 不过偌大黄巾军总有识字的,比如原来留下的黄巾道士。 找人看了信之后,他们才明白什么情况。 张绣从关中南下武关,击败了刘表派去的军队,占据了南阳。 因为深感势单力薄,怕刘表大军压境,因此邀请他们一起共同进驻南阳,襄举盛事。 “这张绣可靠吗?” 看完信件之后,何曼十分质疑,西凉军中也没听说过有个叫张绣的大首领。 黄邵想了想道:“反正离南阳又不远,派人去打听打听?” 张济是一月底进攻南阳,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呢,古代消息闭塞,只有从北方迁移去南阳的,很少有南阳往外迁的,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南阳发生了大事。 当下黄邵立即派人骑马前往南阳查探消息,西平离南阳可以说近在咫尺,最近的地方也就十几公里,不过打探消息还得去宛城。 张绣这个时候已经进驻了宛城,所以两日后,他们就得到了一份关于南阳的最新情报。 一月的时候西凉军首领张济进攻南阳,在穰城被流矢射死。 张济的侄子张绣取代了他的地位,继续进攻。 穰城守将文聘不敌,被迫撤兵,湖阳守将邓济,樊城守军刘威、王介在野外被张绣大败。 自此张绣占据了宛城。 这些消息除了文聘不敌之外,基本都是真的,完全经得起推敲。 而且刘表也配合张绣,将文聘撤往新野,张绣进驻宛城之后,大张旗鼓宣称自己击败了刘表,占据了南阳。 一时间整个南阳百姓都以为张绣成为了他们的统治者,还短暂地造成了一定的恐慌。 好在张绣立即张榜安民,并且命令西凉军秋毫无犯,才安定了民心。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五大首领再次召开了会议。 这次他们完全不带犹豫,全都同意了去南阳投奔张绣的决定。 毕竟西凉军战力强悍,确实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而就在颍川汝南黄巾,以及大量南阳周边的大大小小数十股黄巾势力受到张绣邀请前往南阳参加盛会的时候。 二月下旬,曹操经过十多天的休整,准备南下进攻汝南。 曹操现在很高兴。 因为在攻破了许县之后,俘获了大量何仪的物资,其中有大量耕牛和青壮劳动力,为他补充了不少资源。 因此在得知何仪已经逃到了汝南,与汝南黄巾汇合之后,曹操就对他们更加充满了期待。 “黄巾军是好东西啊。” 在前往定陵的路上,曹操骑着高头大马,与身边的曹洪曹仁说道。 他把黄巾军比作东西,因为这些年他能够发家真离不开黄巾。 首先他之所以能得到兖州,是黄巾余党黑山军寇略兖州,兖州刺史刘岱身亡。 陈宫等人就推举他为兖州刺史,有了一块基本盘。 紧接着青州黄巾来送人头装备,百万青州黄巾皆被他俘虏,收编了四五万精锐,成为了曹操早期青州兵班底。 现在又攻打颍川汝南黄巾,俘获大量物资。 可以说要是没有黄巾军,就没有他曹操的今天,现在能拥有这份势力,全都是黄巾给的。 曹洪笑着说道:“是啊,没想到他们物资居然如此丰厚,早知道他们有这么多粮草和耕牛,早就应该把颍川黄巾消灭了。” 曹操四处张望,远眺远方汝水,辽阔平原上,到处都是荒废的土地,一时感慨道:“颍川和汝南自古就是中原繁茂之地,可惜了现在山河破碎,若能占据此地休养生息,应当是不错的。” 曹洪说道:“咱们驱赶走了颍川黄巾,就迁徙百姓来就好了。” “嗯。” 曹操点点头,远远望去,过了定陵就快到汝南了。 曹仁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的耳朵被割了下来,伤口虽然好了,可心里的伤口难以治愈,因此愈发沉默,目光森然地看向南方,忽然说道:“那沈氏一族,好像就往南阳迁徙了吧。” 曹操看了眼脸色像木头似的曹仁,叹息道:“子孝,我知你心中愤恨难平。但还要以大事为主,报仇之事,将来再说。” “我知道的大兄,我只是会一直记得。” 曹仁扭过头,看向汝南的方向,在这一刻,他把全部的愤恨,都要转移到黄巾军头上去。 因为只有把颍川和汝南占据,他们曹氏的势力,才能往南阳触碰。 然而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趟注定是让他失望了。 大军过了定陵,逼近舞阳西平一带。 但斥候回报,城中并无黄巾军。 曹操十分疑惑,便加大力度,广布斥候,查探黄巾军下落。 数日之后斥候才回报,在十多天前,何仪、刘辟、黄邵、何曼、龚都等十余万黄巾军联合在一起,往南阳去了。 与此同时。 南阳博望山,宛城东北,进入南阳的门户。 甘宁邓洪沈晨以及二十多名骑兵,此时正在山顶上远眺着北方浩浩荡荡的黄巾大军。 山下密密麻麻全是迁徙的人口,扶老携幼,往南阳奔逃。 沈晨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只有少数黄巾军的士兵保护着他们南下,这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个好消息。 在这个时候,他张开双手,虚抱着前方,因为站在山顶,似乎把山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揽进了怀里。 “欢迎来到南阳。” 他这么说道。 第五十八章 鸿门宴 南阳在黄巾之乱的时候就是重灾区,当时黄巾三大战区,冀州、豫州以及荆州,其中荆州的主要战斗地点就是在南阳。 当时汉朝廷也做出了应对,派卢植领北军五校的主力去冀州与黄巾军主力应战。 又派皇甫嵩去颍川与豫州黄巾应战。 朱儁则到了南阳。 而在平定南阳黄巾的过程当中,孙坚就是在宛城攻坚战中身先士卒,杀到了城头上,攻破了宛城,才被朱儁表为别部司马,渐渐起势。 黄巾之乱后,整个黄巾势力由于张角病死分崩离析,冀州黄巾被皇甫嵩击败,大多逃入了太行山或者青州。 豫州黄巾则逃入了伏牛山一带,也就是颍川郡西南地区,后世的鲁山县南召县等地。 而跟他们一样,南阳黄巾残存余党也遁入了深山老林里。 伏牛山和大别山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一直到董卓之乱,天下各路诸侯都在讨伐董卓,没有人再管他们之后,这些人才慢慢走出深山,寇略冀州西北、豫州汝南以及南阳盆地。 这次张绣广发英雄帖,其实并不是主要针对何仪何曼黄邵刘辟龚都等人,而是针对南阳盆地周边的数十万黄巾残党。 可以说何仪等人只是顺带的。 二月二十一日。 宛城。 在张绣的号召下,已经有大量黄巾军头目聚集于此。 正是仲春时节,春暖花开,阳光灿烂。 城内外马匹和马车来往无数,车水马龙,不断向着太守府的方向涌去。 跟何仪这些人被迫把所有的部众全部带来南阳不同,南阳其他黄巾首领都没有带部众下山,而是自己过来看看,甚至有些人都没有来,只是派了部曲来打探消息。 何仪何曼他们是被曹操迫着拖家带口,把所有部众全部迁移过来。可其他黄巾首领本身就藏匿于南阳深山老林,出于谨慎当然不可能倾巢出动。 所以城内外看上去热闹,实际上几乎都是颍川和汝南黄巾的部曲,男女老幼十多万人,士兵大概有个那么两三万,全都聚集在城外。 在宛城东北有个村落叫做夕阳聚,此地是东汉开国初期刘秀的叛将邓奉与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贾复大战的地方。 由于南阳黄巾之乱后,此地村落荒废,张绣就让何仪何曼等人把部众暂时安置在这里,吃喝用度就先消耗他们自己携带的,等到张绣重新划分了地盘再说。 得到这个消息,再加上发现其他黄巾都没有带部曲,何仪何曼黄邵等人就都觉得稳操胜券,即便是不能割据一方,以他们的势力,被张绣分配一两座县城,还是绰绰有余。 因此也是一个个按照张绣的意思,把部队安置在城外,自己只带了少部分亲兵入城参加会议。 过了晌午之后,约定日期到来,除了少部分以外,大部分周边黄巾势力首领都来了,甚至还有藏在山林深处,只有几百人的黄巾山寨都来分一杯羹,俨然是一场盛事。 太守府邸,张绣高居主坐,在他的旁边还坐着邓洪和胡车儿,其余黄巾军首领则按照实力多寡大小进行排序,何仪何曼黄邵刘辟龚都等人自然位在前列。 张绣左右观望,看到下方从者如云,大大小小黄巾将领二三十人,这还是经过筛选的,要是连几百人的山寨首领都放进来,怕是人数上百。 这些人除了何仪何曼等人之外,互相之间大多都认识。甚至何仪何曼这些颍川汝南黄巾,即便没见过面,但也听说过名号。 毕竟早年豫州黄巾是波才领导,南阳黄巾则是张曼成领导,颍川南阳离得非常近,双方之间也曾经有过支援。 众人进入厅内,互相打招呼问好。也有相互敌对的,都藏在深山老林里,资源紧张,为了生存即便是黄巾军内部肯定也有过摩擦和吞并。 不过现在他们人在张绣的地盘,自然也不可能在张绣的眼皮底下打起来,因此就算有仇,也暂时没有发作,顶多是互相不搭理。 等大家都按照座位排序坐好之后,张绣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都已经打过招呼,见过礼了。你们之间大多互相都认识,我却不知道你们,不如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黄邵的实力最大,他拥有三万多人口,手下的兵丁有六千多,因此坐在张绣右手下方第一个,见主人发问,便站起来说道:“张将军有礼,我是黄邵。” “刘辟。” “何曼。” “何仪。” “龚都。” “王齐。” “赵海。” “吕真。” “夏浩。” ...... 诸多黄巾首领一一自我介绍,这些人势力有大有小,总共三十四股,加起来兵力约有五六万,人口三四十万。 虽然跟黑山军青州黄巾那多达百万的人口不能比,但在南阳黄巾和豫州黄巾遭受重创的环境下,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是再过几年,等曹操继续寇略,数量会更少。 张绣一一认识,直到最后一位首领介绍完毕之后,他才继续说道:“诸位都是受邀而来,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击败了刘表,占据了南阳,但我在南阳一无乡党根基,二无大族支持,势单力薄,不能长久,因而才邀请诸位前来,共据南阳,诸位以为如何?” “自然如此,我等皆是南阳本地出身,在这里皆有乡党和根基,只是这些年朝廷打压,才不得遁入深山当中,现在将军来到南阳,若得我们支持,必然如游鱼得水也,我等能够回到家乡,将军也能够在南阳长久下去。” “是啊,南阳乃是光武龙兴之地,土地众多,人口曾经多达五十余万户,富甲荆州,若能得南阳而可南下取荆州了,我非常欢迎将军能够盘踞于此,咱们联合起来,共讨刘表。” “我同意。” “我也同意,总算能从山里出来了。” 何仪何曼等颍川汝南黄巾还没说话,南阳黄巾大部分都同意张绣的意见。 其中也有稍微读过两句书的,还能蹦出一句“如游鱼得水也”。 这话很多人以为是刘备遇到孔明说的,实际上是汉朝的一句谚语,早在秦朝的时候,李斯就写在了文章《用笔法》当中,汉人自己也经常说。 而他们之所以纷纷同意,主要原因在于南阳黄巾不太行。 虽然盘踞在伏牛山和大别山里,可被刘表派去的军队打得抱头鼠窜,平日里只敢偶尔下山劫掠村庄,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南阳盆地。 现在张绣击败了刘表,他们就能够从深山里走出来,如同地狱里的恶魔能够重返人间,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更重要的是他们实力其实不强,多得兵马两三千人,少的不过几百人甚至几十人,即便是依附于张绣,也并不算什么,总归是要比继续待在深山老林里强得多。 见除了少数几个实力较强的首领都答应了条件,张绣大笑道:“既然大家都愿意出山,那就太好了,不过正所谓群龙不可无首,我觉得诸位还是应该要推举一人,作为首领,诸位觉得如何?” 大部分人脸色都如常,唯有何仪何曼等少数首领脸色微变。 刘辟勉强露出笑脸说道:“张将军,我记得当初你邀我们来的时候,可是说大家一起共治南阳,怎么现在反倒变成了要推举首领了?” 张绣不悦道:“刘首领,这南阳是我打下来的,刘表随时都有可能反攻回来,我虽然邀请你们来南阳据守,可尔等难道还想被刘表再打败一次,回到那深山老林里如豚鼠般仓皇?” “自然不想。” 有人说道。 张绣两手一摊:“那便是了,诸位也是黄巾出身,当年黄巾之事之所以失败,便是因为指挥不统一之故。我并非要借机吞并你们的部队,只是要想对抗刘表,若无人统一指挥,如何能够成事?届时被他逐个击破,大家还是得逃回山中。” “将军说得有理,我愿意推举将军为首领。” 当下就有机灵的立即说道。 “我也愿意。” “我附议。” “我没问题。” 十多名南阳黄巾的首领纷纷站出来表态。 何仪何曼等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因为这些南阳黄巾在他们眼中就是破落户,大大小小加起来还没他们一家强,人口兵丁几百几千,投靠张绣就投靠了,还能混个官当当。 可他们呢? 一个个都有几万人马,虽然实际兵力也就那么几千人。可张绣也不过七八千人,他们加在一起可有两三万,凭什么听张绣的命令? 因此推举首领被人指挥是他们最不愿意的事情,他们宁愿各自占一两座县城自立,也不想待在张绣麾下。 一时间几个人目光都看向龚都,若不是他劝大家来南阳,怎么会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哈哈哈哈哈。” 张绣大笑道:“既然大家抬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非我贪恋权势非要当这个首领,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无统一指挥,如何能战胜刘表?只要大家联合一起,共抗刘表,等将来拿下荆州,我必表诸位为朝廷官员。” “这个就免了吧。” 何曼脾气最差,冷声说道:“我可还没有答应要推举你为首领。” “我也没答应。” 何仪难得在这个时候跟何曼站在了一边。 刘辟和黄邵互相对视一眼,也站起来说道:“张将军,当初明明说好是大家一起共治南阳,如今看你这架势,似乎是要吞并我等,恕我们势难从命。” 唯有龚都的实力最差,他只有不到万人,而能打的士兵则只有一两千,所以非常认真地考虑依附张绣的事情。 “诸位可要想清楚。” 张绣派出去送信的士兵去过颍川,自然知道他们被曹操追得无路可退的事情,当即冷笑道:“你们是被曹**得来我南阳,若不服从调度,那就是与我作对,与诸位南阳黄巾首领作对,要么你们回汝南跟曹操死战,要么你们就别走了。” “将军是要威胁我等吗?” 何曼暴怒道。 “谈不上威胁,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张绣冷冷道:“南阳是我叔父用命换来的,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白白让给你们?大家联合在一起本就是好事,你们想自立,那就离开南阳。这里不欢迎你们。” 离开南阳?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意。 笑话。 打不过兵马四五万的曹操,还对付不了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张绣? 当下刘辟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告辞了,此番我们会离开南阳,回汝南去,张将军就此别过。” “好走不送。” 张绣淡淡地说道。 何仪何曼等人便转身就走。 一直等他们离开之后,有南阳黄巾首领说道:“将军,怎么放他们走了?他们的兵马就在城外,若骤然暴起攻城可如何是好?还不如将他们就地格杀,吞并他们部曲。” “是啊将军,他们这些豫州黄巾自以为实力强大,向来都瞧不起我们,如今将军占据南阳,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岂能被他们桎梏?” “将军你下命令吧,我等立即杀出去,将他们擒拿。” 当下诸多南阳黄巾首领们一下子发挥出了主人翁精神,主要他们是愿意依附张绣的,毕竟以前被刘表打过,知道刘表的厉害。 现在张绣击败了刘表,显然是一个比刘表更狠的狼人,依附于他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然而张绣却冷笑道:“无妨,我自有主张。诸位也不要怕,我西凉军野外鏖战天下无敌,还没有怕过谁。大家既然愿意奉我为主,还请回去清点名册,把丁口部众带下山来,我好就地安置。” “好,我这就回去。” “请张将军等我们的好消息。” “走吧走吧。” 诸多南阳黄巾首领纷纷应下,准备回山里做打算。 他们也受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本来实力就不强大,以前天天被欺负,现在来个狠人大哥罩他们,自然是无不答应。 而就在诸多南阳黄巾首领打算依附于张绣的时候,此时何仪何曼等人在出城之后,直奔夕阳聚。 路上上百匹战马驰骋,等出了城池几个人才稍微松口气,缓下来各自商量起来。 “你们怎么想的?” 刘辟问道。 何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呢?” “看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黄邵微笑起来。 唯有龚都迟疑道:“听说西凉军实力强横,怕是不好对付。” “怕什么,他就几千人,我们加起来兵马数万,难道还怕了他?”何曼满不在乎地道:“何况你们想认他为主吗?反正我是不想。” “那就干吧。” 刘辟最后说道:“召集人马,杀向宛城!” “走!” 众人快马飞奔,归心似箭。 然而在远处一片小山丘上,甘宁和沈晨站在一起。 除了他们以外,更远的地方,还有文聘以及张允带来的数万大军。 刘表怎么可能放任这些黄巾真的来南阳捣乱? 或者说,他其实不在意黄巾,他更在意张绣是假投降真吞并这些黄巾壮大自己。 所以张绣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有人看着,邓洪全程都陪同在他身边。 包括张绣自己的西凉军只能待在宛城里,城外面刘表派去的荆州军约三万多主力部队,已经悄然包围了整个夕阳聚。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鸿门宴! 第五十九章 老狐狸 甘宁、沈弥、娄发三人领本部八百健壮之士,负责截杀何仪何曼黄邵刘辟龚都五人。 五人从北城门出来,身边带了一百多名能够骑马的亲卫。 汉代十里一亭,亭周边多有乡聚。 这夕阳聚便在宛城东北二十里处,再往北二十里,就是西鄂县。 从宛城去夕阳聚,沿途驿道会经过两处亭舍,当他们来到第一处亭舍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道路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 那群人多穿锦袍,头上插鸟羽,体格极为健壮有力,人数有二三百,将整条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见此情形,何仪等人立即停下脚步,他们迅速意识到这是张绣派来的人。 之前他们敢去宛城,一是他们被曹操所迫,不得不寻条出路。二是他们以为张绣实力不强,应该不敢得罪他们,所以才敢大方进城。 更重要的是他们以为既然来的黄巾首领那么多,如果在城内直接动手的话,必然会引起整个南阳黄巾以及他们部众的反抗,到时候几十万黄巾冲破宛城,张绣死路一条。 然而他们确实没有考虑得太周全,张绣是不能在城内杀他们,主要原因不是害怕杀他们引起黄巾反弹,而是怕刘表对他起疑心,怕他吞并黄巾壮大自己。 因此处理后续事情的任务就不能交由张绣来做,而应该交由刘表的部众,这个时候张绣也只能在城里看着,根本不可能出城来找他们麻烦。 “怎么办?” 几个人互相对视,看来这张绣也不是善茬,恐怕早就想好了要吞并他们。 “走。” 何仪毫不犹豫地指着西北方向的道路说道:“往那边去,分散逃走,只要跑出一人回去报信,就尽起大军破了宛城。” “冲!” 另外几个人也不含糊,当下勒马便逃。 但很快他们绝望了。 西北道路尽头也缓缓出现了大队骑兵,不只是西北,南边他们来的方向也有。 东面就是淯水河,波涛翻滚,跳进去必然要被淹死。 四周旷野又多是农田,马蹄陷进去根本跑不了多远,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只能选择死战。 可惜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甘宁两刀剁下何曼黄邵的脑袋时,何仪刘辟龚都投降了。 等何仪刘辟龚都等人被甘宁押着回到了文聘大军本部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 招他们来的根本不是张绣,而是刘表! 但此时再想后悔就晚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顺利得太多,以何仪刘辟龚都的命令以及何曼黄邵的头颅,逼着颍川汝南十多万黄巾投降。 至于其他南阳黄巾,被张绣大多骗下山来,然后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刘表的军队缴械俘虏。 自此南阳黄巾乃至于原来的颍川汝南较大的黄巾势力,都被刘表吞并。 刘表尽得其众,按照之前屯田制度,打乱分散迁居各县,就地安置田土,进行集中管理,由文聘和张允的军队进行管制。 事后统计,这次得到的黄巾数量约六七万户,总人口达到了三十多万,其中精壮士卒约有五六万。 士卒经过淘汰老弱,得其精锐约一万左右,全部补充进了文聘和张允的队伍里。 其余人口,以家庭为单位,分散安置。 不过刘表也没有亏待张绣,他拿走了其中的七成,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余万丁口,安置在自己属地,甚至南郡也分配了很多。 剩余的十多万老弱妇孺都被安置在了新野县、湖阳县以及朝阳县三地。 因为这三地是张绣地盘的大后方,按照他与刘表的约定,他统领宛城周边十多座城池,可以自行任命县令,自负盈亏,以后就不需要刘表运送粮草。 而周边襄阳周边各县城则多用于屯田,从去年屯田到现在,关中灾民温饱得以解决,襄阳也收获了粮草百万石,赚得盆满钵满。 一时间整个荆州的粮食价格都低了不少,现在又得到了南阳黄巾二十余万丁口,得其辎重、耕牛、农具、粮草。 刘表派邓洪全权负责,将这些人全部安置到自己地盘,这样加上从关中河南等地来的灾民,从前年也就是公元194年开始,到如今短短两年时间,整个荆州人口多出了十多万户,约六七十多万人口。 到四月份,邓洪忙得焦头烂额,在沈晨和黄门亭出来的一些亲戚帮助之下,总算是完成了所有任务,将投降的黄巾军打乱进行土地和资源分配,又以权谋私干了不少坏事。 比如文聘和张允需要补充士兵,他们的目标当然是黄巾军中的青壮,就跟曹操选青州百万黄巾当中精锐五六万人组建青州军一样,他们也得选最好的。 但在选的过程当中需要邓洪先进行清点造册,编纂户籍。这里面就有操纵空间,将最精锐的一部分,全部划到了甘宁的麾下。 结果就是这一战甘宁不仅斩杀了两名贼首,立了大功,而且部队也得到了补充,手下士兵居然多出了两千人。 事情处理完后,邓洪回到襄阳向刘表复命。 刘表得知邓洪归来,特意开了个单独的宴席,只叫了蒯良和诸葛玄,不是在外面中厅,而是在比较小的后院亭内。 这也算是半个家宴。 蒯家和蔡家是姻亲,刘表又娶了蔡夫人,邓洪老婆是蔡夫人侄女,诸葛玄把两个侄女一个嫁给了庞氏一个嫁给了蒯氏,他本人又与邓洪非常交好,关系都非常亲密。 几个人坐在亭内,农历四月份相当于后世公历五月份,入夏以来,荆州的气候还算凉爽,鳞次栉比的院落内绿茵参天,池塘里青蛙咕咕鸣叫。 等奴仆给众人倒上酒之后,刘表才笑着举起酒杯道:“这些日子,荆州大小官吏都上书向我道贺,这些都是幼硕的功劳啊。” 邓洪谦虚道:“这都是因为明公在后方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洪只不过是做了点微末之事,不值得夸耀。” “幼硕休得自谦。” 刘表大笑道:“此战不费一兵一卒,就招降了南阳黄巾二十余万众,又得大量粮草辎重,兵力也补充了一万多人,这是大功一件呀。” “是啊。”诸葛玄也笑道:“南阳周边黄巾肆掠,一直是个麻烦的事情,因其多如牛毛,以前不管是招降还是剿灭都很难,没想到此次却是被幼硕说动张绣,将他们绝其本根,不可谓不妙呀。” 邓洪连忙道:“若非明公应允,此次也不能成事。何况这个办法也是我得知当初明公扫除荆州宗贼时想出的办法,那都是明公和子柔先生的主意,洪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他其实谈不上有什么政治头脑,但邓洪只记住沈晨说的两句话。娶了蔡氏之后,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以后立功了,一定要把功劳全部推到刘表身上。 前者则是让领导把他当自己人,后者是让领导脸上有光。如此不管立什么功劳,刘表就会觉得自家亲戚,那就是自己人,不会产生猜忌心理。 这一点老刘家还是有传统,像蔡瑁和蒯越都是掌握荆州大权,甚至就连刘表立嗣的事情他们都能插手,随意更改,如赵高李斯。 要是换成曹操试试? 后来曹丕和曹植相争,贾诩小心翼翼以袁绍的例子劝曹操不要废长立幼,结果就是曹操杀了多少曹植的党羽? 对比之下,老刘家对于亲信手下还是非常宽容,即便插手立嗣的问题,也不会有过多的苛责。 刘表现在就很舒服,一来邓洪把所有的功劳都往他头上推,整得他是背后主导者一样,世人就会觉得他非常高明,从而忽略了邓洪在其中的作用,名望自然也会更高。 二来邓洪现在是亲戚了。 论起来邓洪还得叫他一声姑丈,成了自家人之后,怎么看怎么顺眼。 想到这里,刘表也是说道:“幼硕,不管怎么说,此事你功劳甚伟,今年荆州不管是粮食还是丁口,都扩充了不少,府库充盈,兵马壮大,皆有你一份功劳,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邓洪立即说道:“洪宗族自徐州迁移而来,沿途死伤不少,阖族前途生死不知,全赖明公收留方能存活下来,这都是为了报效明公恩德,哪里还奢望什么奖赏呢?” 刘表笑道:“有功而不赏,岂能服众?难道幼硕是想让我背负骂名吗?” “不敢不敢。” 邓洪忙道。 然后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说道:“洪其实并不在意个人官职大小,而更希望荆州安危,如今天下大乱,荆州正需要勇猛之士为明公守卫汉土,所以洪想向明公举荐一人。” “哦?” 刘表好奇问道:“你想举荐谁?” “回明公,我前岁路过樊城,认识了当时守卫城门的司马甘宁,因兴趣相投,引以为友。” 邓洪说道:“我发现此人不仅是巴郡世家大族出身,读书习字,学问很好。而且骁勇善战,勇冠三军,是个难得的人才。此次能够轻松平定黄巾,也是因他单骑斩杀黄巾首领何曼黄邵,逼降何仪刘辟龚都,可见其勇略。洪不愿让此等人才埋没,因而斗胆为明公举荐。” “甘宁?” 刘表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蒯良道:“是前几年从刘璋那叛出来的那个甘宁吗?” 蒯良回答道:“是的。” “这样啊。” 刘表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此战他功劳很大?” “居功至伟。” 邓洪答道。 “他之前是在樊城?张允麾下做军司马?” “是的。” “那就升任校尉吧。” 刘表说道:“湖阳守将邓济这次惨败,把他撤了换甘宁去。” “多谢明公。” 邓洪大喜。 虽说黄门亭归属于新野,但这是因为它位于沙河以北。 而沙河南面就是湖阳井阳亭,所以实际上它离湖阳更近一些。 从黄门亭到新野县城要五十多里,去湖阳县城反倒只要四十余里地。 因而甘宁驻扎于湖阳,对于黄门亭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并且更重要的是,他完成了对甘宁的承诺,帮助他进行了跨越阶级的提升。 刘表麾下的将领分为三个档次。 第一档就是蔡瑁、张允、黄祖这三人,都为一方大将,位高权重,掌握数万兵马。 第二档则是韩曦、文聘、吕介、刘磐等,权力虽然没有蔡瑁张允黄祖三人大,但也算是高级将领。 第三档则是张虎、陈生、苏飞、邓龙、张硕、邓济、黄忠、刘威、王介等,属于中层将领。 而以前的甘宁和霍笃等人则只能算中下级军官。 现在直接升为校尉,则算是中层将领,虽然还是要受高级将领管辖,但已经有了一定自由度。 譬如原来的邓济就是湖阳守将,现在的黄忠则是攸县守将,可以单独镇守一座县城。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甘宁已经摆脱了原来被张允控制着浑身力气无处发泄的窘迫,能够在湖阳当小霸王了。 向刘表举荐了甘宁之后,邓洪又告诉刘表,他想再去一趟宛城,劝说张绣,让他不要动宛城周边城池荆州派遣的官员。 刘表不解其意。 邓洪告诉他。 这样做一是方便刘表间接通过这些官员了解张绣的情况,二来也是为了民生着想。 张绣毕竟是行伍出身,手下能吏不多,若随意更换官员,派那些不懂得治理的手下将领去担任县令,会让郡县出现大问题。 所以虽然这些城池都划给了张绣,但能不要动就最好不动,不管是对刘表还是张绣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刘表听了邓洪的分析,也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因此也是点头同意了邓洪的想法。 很快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当中结束。 为了弥补邓洪,刘表除了答应他的几个想法和条件以外,还赏赐了不少金银丝绸等财物。 等宴会结束后,邓洪和诸葛玄告辞离开,刘表把蒯良留下,要商量点事情。 “子柔,此事你怎么看?” 一直等邓洪他们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刘表才问蒯良。 蒯良沉吟许久,轻声说道:“邓幼硕.....私心颇重呀。” “你也看出来了?”刘表笑眯眯地说道。 “嗯。” 蒯良点点头:“我听说前些日子张绣把新野县令王翊升了南阳郡丞,换了邓茂为县令。” “私心归私心,可他大头依旧是我荆州占据,黄门亭能得几分?” 刘表举起酒杯,眯着眼睛说道:“只要他是在为我效力,有私心就有私心吧,谁能没有私心呢?你说是吧。” 蒯良与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六十章 周不疑 沈晨当然不知道,他暗中布的局,其实早就被刘表看破了。 现在可是公元196年,还没有到十二年后,刘表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时候。 作为单枪匹马就敢平定整个荆州的男人,刘表又岂能是易与之辈? 沈晨暗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实际上都被他看在眼里,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对刘表没有任何坏处,甚至大部分利益,都落进了刘表口袋里。 天上掉馅饼,而且还是九一分成。沈晨拼死拼活,才得了一成。 刘表啥都不干,得了九成,换谁都乐意。 所以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某些时候,也会出手帮忙,顺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新野县最近换县令了。 原来的县令王翊因为政绩出色,被张绣调任为南阳郡丞,负责帮他管理周边城池。 新任县令是黄门亭的邓氏族长邓茂。 按理来说,邓茂自己就在新野,应该是违反了三互法,本地人不能当本地官才对。 可问题是邓茂不是本地人呀。 他是徐州人。 汉代的户籍地并不是说你住哪里,就算哪里的人,而是算你出生在哪里,才算哪里人。 以甘宁家族举例。 在《史记》中记载,甘宁的先祖是甘茂是淮南下蔡人,甘茂的子孙迁居南阳,过了几代他们就变成了南阳人。 到了《三国志》记载,甘宁家族不知道哪位祖先迁移到益州巴郡,过了几代他们又变成巴郡人,南阳变成了甘氏祖地。 等甘宁去了东吴,又经过几代繁衍,到甘宁的曾孙甘卓那一代之后,《晋书》对他的介绍就是江东丹阳人,祖地则变成了巴郡。 所以黄门亭邓沈二氏目前其实都只能算外来人口,要过个几十年,繁衍个两三代之后,才能把户籍迁移过来。 就像他们当初从南阳祖地迁移至徐州,两三代人之后,他们就变成了徐州襄贲人是一个道理。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极为罕见的BUG。 那就是当地百姓都认可的本地人,实际上是非本地人的精神本地人变成了本地县令。 听上去绕口,但就是这么回事。 如今邓氏家族七十多年前迁移至徐州,户籍变成了徐州人,回来之后,又被任命为新野官吏,而且他们又与新野本地邓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后邓茂当了县令,联合本地邓氏族人邓琦等人把持了整个县的权力,可谓是一手遮天,让黄门亭邓氏一夜成为新野豪强。 不过新野百姓对于黄门亭邓氏的崛起肯定没有什么反感。 因为这两年黄门亭邓氏广纳流民,四处修建水渠、开垦田地、种植桑林、开挖池塘,把原本的一片荒土建设成乐园。 又利用高炉和窑洞制造铁器和瓷器,通过襄阳的大商贾以及周林贩卖到荆州、江东以及益州去,现在就连北方都有流传黄门亭的彩色瓷器,赚得盆满钵满。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有钱有粮之后,黄门亭邓氏开始大量帮助周边乡亭百姓,帮他们躲避兵灾,开垦农田,修建渠塘等等。 邓洪本人虽在州府担任官职,可经常奉刘表命令去南阳各地处理政务。 他四处巡土田宜,凿溉之利,粳稻丰积,像新野湖阳等地,就时常回来劝课农桑,偶尔还发明一些新式农具,帮助百姓发展。 这一切都使得黄门亭邓氏在新野周边落下了一个好名声。 张绣进攻南阳,以及大量黄巾齐聚南阳的时候,湖阳、朝阳、新野无数百姓纷纷拖家带口逃去了黄门亭邓氏的庄园躲避。 虽然只是虚惊两场,但在短时间内,邓氏庄园居然能齐聚了数万百姓,就可以知道邓氏如今的号召力。 等将来南阳再起战事,恐怕前来依附的人将会更多。 这就是所谓的名望。 如今黄门亭已经把周围二十平方公里土地纳入自己领土,建造了犹如城池般的庄园,在后山丘陵挖建了密密麻麻的地道、堡垒和防御工事。 甚至他们还在荆州寻访到了一位曾经是将作大匠下属的工匠,能够制造攻城和守城器械,重金挖了过来,打造了很多器械。 在人口上黄门亭也得到了大发展,刚迁移过来的时候只有一千人左右,后来广纳流民,增长到了两千余人。 现在过了半年,大批下山的黄巾被以权谋私,安置在了黄门亭,户籍人口早已经超过了八千。 拥有的土地也超过了五万亩,同时还从周边乡亭郡县雇佣了大量的田奴、徒附。 整个黄门亭现在的常住人口突破了一万,再过几年,恐怕就能够铸造城池,成为一座下县了。 而且虽然他们做的事情刘表都知道,但刘表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对邓氏造器械武器弓箭这类违禁品都没有追责。 究其原因,就在于黄门亭受惠不假,可他得到的利益更多。 光粮草辎重和丁口,就是个天文数字。 而且当时世家豪族都这样,一切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邓洪在给荆州谋福利的同时,再给自己的家族谋那么一点点福利,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如果他两袖清风一门心思为荆州着想,刘表恐怕还得怀疑他另有图谋了。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表也支持邓洪这么干。 因为现在黄门亭之所以能够这样突飞猛进的发展,跟乡老们努力创造财富没啥关系。 完全就是因为邓洪在州府担任官吏,在这次张绣和黄巾当中为自己谋利。 如果不是邓洪立下大功,他也不会全权负责人口安置工作。 如果不是他向刘表献计吞并南阳周边黄巾余党,南阳也不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口来。 因此归根到底,什么搞高炉窑洞发家致富,什么搞沤肥技术增产粮食,那都只能说是附带品。 真正的发展还得靠权力,只有拥有了权力,才能够调动外界的大量资源来填补。 否则的话光靠黄门亭这一千人,就算有高炉窑洞和沤肥技术,能产出多少瓷器铁器和粮食? 那么邓洪的权力来自哪里呢? 不就是刘表吗? 所以邓洪壮大自己的宗族,完全就是在刘表默许之内。 至少在刘表看来。 他吃肉,邓氏喝点汤,无可厚非嘛。 到了五月份,熙熙攘攘的南阳之乱落下帷幕,张绣刘表都得了好处,就算是黄巾军,大部分人都愿意下山来。 这场动乱动静闹得不大,但收获却是满满,让远在颍川的曹操为没能得到利益而遗憾。 沈晨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之后,深藏功与名,回到襄阳继续读书。 除了去书院以外,他也偶尔会去鱼梁洲请教庞德公。 他的学问日渐增长,神童之名传遍荆州。 不过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庞统,因为去年庞统就去了颍川找司马徽求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五月十二日,沈晨前天去了鱼梁洲找庞德公请教了一个学术问题,昨天去了隆中和诸葛亮探讨学问,在隆中住了一晚上后,今天就打算回书院。 正是天朗气清,仲夏时节,知了声声,炽烈的太阳照射着大地,通往书院的小道上林荫斑驳,两侧大树参天,枝条茂密葳蕤垂下来。 马车缓缓行驶在小道上,因为道路还算平整,沈晨就在车上看书。当时的马车车厢并不是封闭的,而是四面敞开竖一把伞。 身后忽然就听到有人叫他:“是沈晨吗?” 沈晨回过头,看到不知道何时后方多了一辆马车,车上的人一大一小,大的他认识,是刘表的别驾刘先,当初还是他带着黄门亭乡老去的新野,帮他们引荐王翊。 去年刘先还在襄阳,与邓洪颇为友善,但下半年的时候,零陵家中有事,就向刘表请假,如今倒是有大半年没见过。 见是他,沈晨便让车夫停下,下车站在道路边等。 过了一会儿刘先的马车也停在了路边,沈晨就向他拱手说道:“原来是始宗先生,好久不见,叔祖时常想念先生呢。” 刘先就说道:“我那妹夫病逝了,妹妹和外甥孤苦无依,不得不回一趟零陵处理家事,前几日才回来。你叔祖昨天还给我写信,让我去阴县帮他处理屯田事宜,今天倒是恰好在这里与你相见。” 沈晨注意到刘先的马车上正有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孩正用好奇的眼神看他,便拱手说道:“是啊,叔祖也是太想始宗先生了,先生这一去就是半年,叔祖也常在外地。” “呵呵。” 刘先笑着说道:“这倒是无妨,现在回来了总有见面的时候。阿晨,这是我外甥,叫周不疑,原来我是想让他在零陵就学于刘巴,但他不愿意收,你久在书院里,学问也很好,我刚好想把他托付给你。” 沈晨其实并不知道周不疑,他又不像后世很多人专门研究历史,把《三国志》《后汉书》倒背如流。 只是以前看电视剧《三国演义》,再加上各种三国游戏呀,网上一些三国段子和视频啥的,初略对三国重要人物,大概历史发展有个了解。 像早期各大诸侯以及五虎上将,五子良将,曹操五大谋士,卧龙凤雏幼麟冢虎他都知道。 但你要让他说出魏蜀吴三国后期有哪些主要官员,除了姜维马岱魏延关兴张苞以外,蜀国后期还有哪些高级将领,他是完全不清楚。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位是三国有名的神童,只是见那小孩长得粉雕玉琢,机灵可爱,顿时很是喜欢,便笑着说道:“先生放心,不疑在书院里,肯定没有人敢欺负他。” 除了我以外。 他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刘先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第六十一章 宋人詈街 刘先是荆南零陵人。 他的宗族和亲人都在零陵。 历史上他想让外甥周不疑就学于零陵名士刘巴。 但刘巴推辞不就,于是在妹夫死后,把妹妹和外甥带来了襄阳。 几年后刘表派刘先出使许都,他也把外甥周不疑带去。 周不疑和曹冲关系好,曹冲死后,曹操怕曹丕驾驭不了周不疑,于是就把周不疑杀了。 由此可见周不疑有多聪慧。 沈晨当然不知道这位是个顶级聪明人,所以面对刘先的请求,他满口答应。 很快他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神童,回书院后,刘先带着周不疑见了宋忠,宋忠就顺势把他安排给沈晨让他给周不疑做蒙学。 现在的沈晨早就今非昔比,在岘山书院这两年,看过的书籍再加上后世带来的知识,连王粲都夸他才冠荆楚。 但给周不疑做学问的时候,却发现今年才五岁的周不疑居然十分聪慧,所有的蒙学都已经倒背如流。 不得已,他只能教他别的书,如《春秋》《论语》《周易》之流,这才勉强将他镇压住。 过了不到一个月,这些书周不疑也都会背了,好在只是会读会背,里面的注释够他学个一年半载,沈晨就继续教,想把他掏空是不可能的事情。 六月十四,已经到了暮夏时节。 这一日天气不错,王粲邀请好友士孙萌、潘濬、沈晨以及其他几名宋忠的学生一起前往襄阳西北的中庐山一带寻访隐士。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过了晌午后来到了中庐山,他们今日拜访的是一位大儒,叫做邯郸淳。 后世很多人以为荆州名士就只是庞德公、黄承彦、司马徽等人,实际上相比于中原乱象,荆州的政局算是非常安稳的,因此有大量名士大儒涌入这里。 像王粲和他的朋友士孙萌就是,还有这位邯郸淳,今年已经六十四岁,是汉末非常有名的书法家。他的寿命非常长,一直活到曹魏时期,与丁仪、丁廙、杨修并称为曹植的“四友。 汉末的时候比较重经文,但诗画和书法也渐渐形成规模。比如汉灵帝刘宏本人酷爱书画,创造鸿都门学,专门培养书法家和画家,一毕业就最次都能授个县令的官职。 正所谓上行下效,在汉灵帝的推广之下,书画慢慢成为了主流。 而汉末写诗的风起也很重,王粲本人就是当时有名的诗人,邯郸淳也写诗,但不如王粲写得好,王粲喜欢书法,但不如邯郸淳书法好,因此二人互相慕名,今日就是特意前来拜访。 到了中庐山山脚下,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一栋栋房屋院落,邯郸淳是刘表门客,自己也是出身颍川邯郸氏,住的地方自然不算差,相当于汉朝的乡村别墅。 几个人过来之后,看到在院落前有一颗巨大的榕树,这树枝干茂密,枝条郁郁葱葱,在树下正有一耄耋老者摆了桌案,于纸上书写文章。 普通人想得到纸比较困难,但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就很容易。事实上沈晨现在也在研究造纸生产工艺,期待靠它发家致富。 那老者书写一会儿,还未等众人靠近过去,忽然乐得哈哈大笑,一个人捧腹坐在地面的席上乐不可支。 旁边的伺候他写字的奴仆们倒是习惯了,一个个站在旁边,没有任何人上去问他怎么了。 这情形让王粲等人一头雾水。 沈晨看他无故大笑,心道这什么病状,这换后世得送精神科了吧。 等老头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从地上爬起来想喝口水的功夫,他们才怀揣着疑惑上前说道:“子淑先生。” 邯郸淳回过头,诧异道:“你们是?” “我叫王粲,字仲宣。” 王粲笑着拱手说道:“听闻先生隐居于此,特来拜访。” 邯郸淳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说道:“原来是王仲宣啊,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阿奴,再去拿几张席来。” 旁边的奴仆就去拿席子。 王粲就介绍道:“先生,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这是君荣公之子,士孙萌。” 士孙萌拱手说道:“萌,见过子淑先生。” “这几位是仲子先生的学生。” “我叫潘濬,字承明,见过子淑先生。” “我叫王涵,字德容,见过子淑先生。” “我叫周盛,字宏广,见过子淑先生。” “我叫沈晨,见过子淑先生。” 几人都一一行礼。 这个时候奴仆也已经把席子拿来,邯郸淳就说道:“几位小友请坐吧。” “多谢先生。” 众人列坐席上,奴仆又拿了桌案过来,准备了酒水和水果。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王粲才好奇说道:“刚才我见先生大笑,不知何故?是什么引得先生如此开怀呢?” 邯郸淳嘴角还保留着笑意,摆摆手道:“是刚才想起了一个故事,因而放肆大笑。” “哦?” 王粲等人都十分好奇,追问道:“是何事啊?” “那就我说说。” 邯郸淳就乐呵呵地说道:“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某楚人居贫,读《淮南》,方得“螳螂伺蝉自鄣叶可以隐形”,遂于树下仰取叶。螳螂执叶伺蝉,以摘之,叶落树下;树下先有落叶,不能复分,别埽取数斗归。以叶自鄣,问其妻曰:“汝见我不?”妻始时恒答言“见,”经曰乃厌倦不堪,绐云:“不见。”默然大喜,赍叶入市对面取人物,吏遂缚诣县。县受辞,自说本末。官大笑,放而不治。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点低,被邯郸淳讲得笑话逗得乐不可支,拍着桌案道:“这楚人也太蠢了一点。” “好笑吧。” 邯郸淳又把自己逗乐了一遍。 唯独沈晨在一旁尬笑,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TMD。 人教版语文三年级下册的《一叶障目》,原来就是你这老小子编的? 害我当年不仅要背诵全文,还得默写完才能放学回家。 你这个骇人鲸。 沈晨在心里骂骂咧咧,旁边朋友们都在笑,可他却笑不出来,眼泪在肚子里打转。 可怜了后世的小学生们啊。 “小友咋不笑呢?” 邯郸淳纳闷地看着沈晨道:“你是沈晨,这两年在荆州倒是颇有才名,难道我说得不好笑吗?” 沈晨想了想就说道:“先生说的故事很好笑,但我却有一个更好笑的故事。” “哦?” 众人都看向沈晨,邯郸淳说道:“你有什么好笑的故事啊。” 沈晨就说道:“春秋时,泓水之战前夕,有一宋人于街詈:宋兹甫犹若蠢豚也。吏缚诣县,县帅问其何故,自说本末。遂判二十二年。二年为辱襄公罪,二十年为漏泄宋国机秘罪。” 漏泄宋国机秘罪....... 几个人细细品读了一会儿,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惊天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邯郸淳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抱着肚子跟老小孩一样在席上打滚。 “快......快笑死我了。” “这也太有趣了。” “宋襄公愚蠢竟成了机秘,哈哈哈哈哈。” “从今天开始,这世上又多了一则宋国笑话,阿晨你可太有才了。” 王粲等人也被逗得捧腹大笑,而且这笑话不像邯郸淳说得那么干,属于是越细品越搞笑的那种。 然而沈晨等他们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神之后,才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诸位先别笑得太早,这个故事还没完呢。” “还没完吗?” 邯郸淳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后面呢?” 沈晨就笑着说道:“未几,泓水之战后,此人获释。时人问县帅何故,帅曰:宋兹甫犹若蠢豚之事世人已皆知,遂不能治。” “哈哈哈哈,泓水之战后宋襄公的愚蠢世人皆知就不算机秘了。” “哈哈哈哈哈,阿晨,你是想把我笑死,哈哈哈哈。” “哇,笑得我肚子都疼死了。” “我迟早有一天要被阿晨说的故事笑死。” 众人再次捧腹。 而看着笑点低的古人乐成这样,沈晨微微一笑,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渣渣。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乐。 当时像这样的笑话不少,从春秋开始,各国名人就喜欢编笑话讽刺敌对势力的国家。 比如《郑人买履》《邯郸学步》《曹商舐痔》《守株待兔》等等。 其中又以宋国笑话最出名,如探骊得珠、守株待兔、拔苗助长、曹商舐痔等,里面的主人公都是宋人。 所以编纂宋国笑话,就成为了当时特别有趣的一个现象。 因为汉人溯本归源,祖上大多是周朝后裔,唯独宋国是商朝后裔,非我族类,到了汉代这个观点依旧保留下来,因此才被时人讥讽。 只是虽说当时笑话多,但真正特别好笑的却很少。顶多就是像《守株待兔》《拔苗助长》那样塑造一些愚笨的形象。 反观沈晨的笑话,回味无穷,又有极佳的讽刺意味,自然让这些没听过如此讽刺意味浓重的人捧腹大笑。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沈晨改编的这个笑话很有意思,说的是泓水之战前后的事情。 毕竟泓水之战大家也都知道。 宋襄公非得搞什么仁义之师,等楚军过河摆开阵型之后再打。 结果就是被人揍得头破血流,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再加上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就有泄露国家机密罪,汉律把它叫做漏泄机秘罪以及刺探尚书罪,二者结合在一起,就非常适宜,很有讽刺意味。 众人笑了好一会儿。 邯郸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摆手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快要被笑死了,这个故事必须写下来。” 王粲诧异道:“不过是则有趣的故事,还要写下来吗?” 邯郸淳就解释道:“我最近正在编纂一本书,打算取名为《笑林》,正在收集这些让人大笑的故事,沈晨这个故事如此有深意,岂有不写之理?” 这本《笑林》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本笑话书,语文课文《一叶障目》就出自这本书里。 显然邯郸淳打算把沈晨说的笑话也写进去。 听到他的话,沈晨当时就是浑身一颤,暗道不好,自己在给后世的中小学生增加负担。 以后怕是得有一则新的文言文《宋人詈街》横空出世了。 要不要阻止老头? 但认真仔细地想想,还是算了。 关我鸟事? 咱都穿越了,总不能再穿越回去上小学吧。 遂作罢。 不过气氛倒是被沈晨调动起来。 一下子宾主尽欢,王粲和邯郸淳又探究了学问,书法和诗句,沈晨也积极参与期间,迎得了众人称赞。 第六十二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邯郸淳这老爷子不愿意出仕,也不愿意教书育人,只寄情于山水之间,整天研究书法,钻研文章,全指着那些古代笑话活。 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难怪老头高寿,出生于公元132年,死于公元221年,活了90岁,非常长寿。 不过不出仕不收徒不代表没有名气,实际上邯郸淳在当时是非常有名的荆州大儒。 后来曹操得到荆州之后,就听说了他的名气,立即将他召到邺城,想让他给自己两个儿子曹丕和曹植当老师。 而曹丕和曹植听说是邯郸淳之后,争相拜访想与他结交。曹丕请父亲让邯郸淳作自己的文字侍从。曹植也求邯郸淳甚急。 恰好此时曹操正宠爱曹植,于是命邯郸淳往见曹植,曹植大喜过望,热情隆重地接待了他,可见他的名望有多高。 作为当世大儒,每天来拜访他的人不计其数。王粲带着沈晨他们过来求见,自然是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品评,那就更好。 就像许劭和司马徽一样,一个做月旦评,点评人才。另外一个只说了一句荆州最好的人才是诸葛亮和庞统,卧龙凤雏的名声立即传遍天下,为世人所知。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能够通过拜访某个文坛大佬,得到大佬的赏识,你的名气就很快会被传播出去,从而渐渐声名鹊起。 最近王粲就在做这件事情,当然,他本身就是荆州名士,在荆州很有名气,已经不需要再让大佬们帮助扬名。 但他却热衷于帮助朋友,历史上他就写了很多关于朋友的诗,比如《赠士孙文始诗》《赠蔡子笃诗》《为潘文则作思亲诗》《赠文叔良·翩翩者鸿》《赠杨德祖》等等。 而且他交游广泛,很多荆州大佬与他都认识,他带着朋友过来拜访,宴会期间,大家舞文弄墨,交流学术,只要才学过硬,大佬们也愿意给个面子。 在拜访了邯郸淳之后,由于沈晨讲得笑话好,本身学识水平高,因此受到了邯郸淳的青睐,点评他的才学非常高,于南州名列前茅。 有了大佬背书,沈晨的名声很快就传播了出去。 事实上他现在本身就小有名气。 岘山书院的时候,他年龄最小,可才学却冠于诸多学子,被宋忠和王粲等人称赞。 再加上他跟王粲非常交好,两人交流诗文,引以为友,更被王粲推崇。 要知道,虽然后世三曹的诗句很有名,像曹操的《短歌行》《观沧海》《龟虽寿》《蒿里行》后人都耳熟能详。 可实际上汉末的诗文地位不高,要到唐朝之后,诗歌文化才达到璀璨辉煌的地步。 所以写诗只能算是一个小圈子,荆州的文人虽多,诗人却很少。 王粲没有人与他交流诗歌心得,非常孤独。 现在沈晨能够和他一起吟诗作对,探讨诗歌文学,自然让他欣喜若狂,引为挚友。 譬如去年王粲作了一首诗,叫做《七哀诗》,是他与士孙萌从长安一起逃到荆州后,想起沿途所见,一时悲伤所写。 全文讲的是他离开长安时,在路上看到一个饥肠辘辘的妇女,正把亲生的婴儿放进草丛中丢弃的故事。 诗成之后,传与人看,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但却无人能够写诗与他相和,令人遗憾。 后来沈晨得知此时,回想起从徐州一路南下过往,便也写了一首《七哀诗》。 所谓的《七哀诗》并不是诗名,而是一种诗歌形式。 它反映的是动荡年代战乱、瘟疫、死亡、离别、失意等的社会现象,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杜甫的《三吏》《三别》。 而最早的诗歌载体形式,就是王粲的这首《西京乱无象》。 而沈晨的《七哀诗》也是这种形式,全篇有十二行一百二十个字,描述的是从徐州南下,看到数十万百姓被屠杀的惨状。 全诗为:“徐州何垒垒,丘坟万千幢(chuang)。” “白缟挂于亭,尸骨缚门枊(ang)。” “城垣碾为墟,庄墉残牖向(you,xiang)。” “问是何所故?阿瞒屠淮阳。” “乘车南相望,山陵似癊(yin)黄。” “彭城过泗水,万姓河中亡。” “遗骸铺成路,血肉做泥浆。” “问是何所故?曹军驱民戕(qiang)。” “季世丧乱起,贼盗如豺狼。” “蒙茏荆棘生,蹊径登童殇。” “狐兔窟其中,芜蒿野茫茫。” “感彼雍门泣,今古独悲怆。” 这首诗第一段四句的意思是:南下路过徐州的时候,看到墓冢垒垒,丘坟成千上万座。 道路边的乡亭挂满了白幡,门口拴马的柱子上捆着一具具尸体。 城池变为废墟,庄园残破到只留下一扇木窗。 为什么会这样呢? 曹操的军队屠杀了淮河以北。 第二段四句的意思是:乘坐马车看向南方,大山像是得了病一样苍黄。 等到过泗水的时候,见到无数百姓尸体在河里飘荡。 遗骨铺成了道路,血肉做成了泥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曹军士兵残害了百姓,把他们驱赶进河里杀死。 第三段四句的意思是:乱世末年到来了,沿途的盗匪像豺狼一样多。 野外荆棘丛生,路边有儿童夭折。 到处都能看到狐狸和兔子的巢穴,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想起了雍门子周与孟尝君说的话,古时候与今天发生的事情何其相似,让我十分忧伤。 诗句写成之后,在荆州士林完全没有造成什么震撼。 虽然也有人对曹操的暴行表示愤怒,但还是那句话,诗歌在汉末并不是什么主流文学。 诗人也不像唐代那样,写得一手好诗,就能走遍大江南北到处都有人请你吃饭。 所以世人顶多是觉得这首诗写得好,至于好在哪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独王粲很喜欢。 因为他是个懂诗的人,自然能看出这首诗当中蕴含的深意。 这首诗与他的那首《西京乱无象》立意很相似,同样是写悲剧,同样是愤慨于诸侯乱世。 比如他写的董卓,沈晨写的曹操;他写的妇人弃子,沈晨写的泗水飘尸;他写下泉人,沈晨写雍门泣。 按照后世语文课代表的总结就是:“诗人在这首诗中描绘了一幄悲惨的地狱绘图,表现了汉末战乱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王朝社会的黑暗与古代军阀战争给百姓造成的伤害。” 于是沈晨那忧国忧民的诗人形象跃然于纸上,估计再过个一两千年,又是后世中小学生们必须背诵并且默写全文的一首诗。 反正对于那些中小学生们来说,军阀战争给百姓造成了多大伤害他们不知道。 沈晨写的诗,倒是给了他们造成了成吨的心理阴影。 而对于王粲来说,这首诗的出现自然是让他有了一种知己的感觉,再加上本身常与沈晨在一起交流诗句,偶尔沈晨也会帮他修改,更加让他觉得舒服。 事实上王粲的年龄其实不大,今年才十九岁,沈晨则是十一岁。 虽然两个人相差了八岁,可当年蔡邕在长安时与他为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因此王粲也已经把沈晨当成了非常好的朋友,愿意帮他宣扬名气。 到了七月份,王粲又带着沈晨四处访友,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才名镇压荆楚,又是三公之后,荆州士人自然也要给面子。 因而到处拜访世家大族,如黄家、习家、马家、杨家、项家等都去过,一时间沈晨的名气也是渐渐攀升。 而在这个时候,天下大势也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譬如今年五月,张绣深感于身边没有什么有才智的人帮他,听说贾诩在段煨军中过得不好,于是立即派人前往关中,把贾诩接到了南阳。 到了六月份,袁术派纪灵领兵三万再攻徐州,当时刘备已经被吕布击败,屯兵于小沛,纪灵来犯,吕布辕门射戟,帮刘备解围。 七月入秋的时候,孙策攻占会稽,大败王朗之后,又开始进攻当地豪强势力严白虎,把严白虎赶走,自此彻底占据江东。 八月初,刘协在杨奉、韩暹的护送下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洛阳,刘表年初就派人去洛阳修缮了宫室,又供奉了粮草,使得刘协总算是能够喘口气。 但他很快又犯了一件大错,那就是派董承密诏曹操来洛阳勤王。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大错。 因为护送的韩暹自觉地救驾有功,于是居功自傲、扰乱朝政,令刘协深感不安,这才想让外部势力介入来平衡政局。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曹操是一只猛虎,与之相比韩暹不过是条哈士奇,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 当时荀彧也正在劝曹操应该“奉天子以讨不臣”,董承的密诏如同雪中送炭,他立即带兵赶赴洛阳,向刘协奏明韩暹张杨的罪状,韩暹逃奔杨奉,自此洛阳军权就控制在曹操手里。 刘协就让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假节钺,一下子就成为了大汉最高权臣。 紧接着他杀掉了反对他执政的侍中台崇、尚书冯硕等人,彻底掌控了朝政。 然后在八月底,曹操以洛阳破败为由,正式向刘协请求迁都许昌。 第六十三章 庞统,徐庶 迁都许昌。 在曹操的考虑当中,有三点。 一是洛阳确实残破。 二是许昌是他的大后方,方便掌控刘协。 三是洛阳离冀州太近,以他的实力还不能和袁绍抗衡。 所以把大汉的都城迁移至许昌,那便是一件对他极为有利的事情。 刘协有些犹豫不决,问计于符节令董昭,却不知道董昭早已经与曹操暗通款曲。 甚至曹操迁都许昌的建议,就是董昭向曹操提出来的。 因此在内鬼的帮助下,曹操很快得到了刘协的许可,兴高采烈地筹划了迁都事宜。 到九月份,天子龙驾就抵达了许昌,杨奉对迁都的事情极为反对,决定出兵拦截天子车驾最终失败。 曹操改许昌为许都,刘协拜他为大将军、武平侯。 十月,曹操攻打杨奉,将他逼往淮南投奔袁术。十一月,曹操出任司空,行车骑将军事,总揽大权。 荆州,襄阳。 到了年底,岘山书院就都放假了,学生们早就回去。 汉水江边,王粲的脸色并不好看。 刘协迁都许昌后,感念当年士孙瑞的救驾之功,追赠士孙瑞为澹津亭侯。 因士孙瑞已死,士孙萌继承他的爵位,要去许都应职了。 一众好友送他到了江边。 王粲的心情最为难受,因为当初他离开长安的时候,就是与士孙萌一起来的。 如今两个好友马上就要天各一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好友继承亭侯的美好祝福,也有好友即将离去,寂寞孤独的悲伤。 “仲宣,承明,德容,宏广,阿晨......” 士孙萌站在码头上,向众人拱手行礼道:“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但我等情谊永不会变。” 初冬时节,襄阳虽然还未下雪,可天气也是阴沉沉的,气候寒冷,一行人都穿着比较厚的皮裘,而王粲的皮裘下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把手伸进怀里,把东西取出来,原来是一卷竹简,走上前说道:“文始,你去许昌临行我也没什么能送的,昨夜写了一首诗,送予你吧。去了许昌之后,常看看。” 士孙萌接过竹简打开阅读:“天降丧乱,靡国不夷。我暨我友,自彼京师。宗守荡失,越用遁违。迁于荆楚,在漳之湄......” 这是一首春秋《诗经》风格的四言诗,因为《诗经》是儒家经典,所以四言诗其实才是当时主流。 像曹操虽然也有五言诗,但他的四言诗更多,如《观沧海》《龟虽寿》等等。 因此在当时的文学价值观上,这首四言诗会更好。 “好诗啊。” “国仇家恨,漂泊他乡之感令人惆怅。” “唉,我明白仲宣心意了。” 几个友人纷纷叹息。 王粲哀伤道:“这一路去,文始还需一路小心啊。” 士孙萌应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众人都颇为伤感。 沈晨见气氛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就笑着说道:“大家也不用伤心,文始兄这是去许都赴任,又不是去赴死,何必那么哀愁呢,要祝兄长前程似锦才对啊。” “这倒也是。” 王粲擦了擦眼睛已经要流出来的泪水,强自露出笑脸道:“文始乃是去许都赴任,没必要那么伤感。对了阿晨,你何不也作诗一首送别文始?” “让我想想。” 沈晨说道,他低头思索,四下扫视,做苦思冥想。 周围几个人都看着他。 他思索了约半分钟,没什么头绪,抬起头,忽然远远地看到了城东北郊外的平原,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有了。” 他说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唔。” 王粲挠挠头道:“诗倒是不错,可这不是在为文始送别吗?” 沈晨笑道:“还没完呢。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襄城。今送文始去,萋萋满别情。” 后世很多人上小学学白居易这首诗时,只知道前面四句。 但实际上那是编小学教材的那帮人删减过的,他们只保留了前四句,并且把原来的诗名《赋得古原草送别》改为《草》。 这让白居易也想说声:草。 或许那些编教材的人是觉得这样做能向小学生们传达一个观念——人得像野草那么顽强生存。 然而这就脱离了白居易原来的意思,成为了歌颂生命的诗句,而不是送别诗。 “好。” 王粲眼睛一亮,顿时叫好道:“以野草之盛,告诉文始前途即便有坎坷,也终究会过去,这诗中确实充满了一种向上的精神。” “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寿得长焉。” 士孙萌也赞道:“这种境界令人向往啊。” 沈晨谦虚道:“我也是看那野草顽强生长,才有此感念。” “多谢阿晨赠诗,我将一直会记得。” 士孙萌拱拱手,然后说道:“诸位,就此告别吧。” “它日再会。” “它日再会。” 众人与他道别,士孙萌上了船后,在船舷上向他们招手。 王粲等人也一直看着,等到船只消失在了波涛茫茫的汉江江面,向着远处隐藏于雾色中的樊城而去后,才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来来往往的襄阳码头上,又有一艘新的客船到岸了。 本来这也正常。 襄阳在汉代虽说被称为南蛮之地,比如王粲就在自己的《七哀诗》第二首当中写道“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淫”。 但不管怎么说,中原大乱是事实,南方现在兴旺也是事实,每日进出襄阳的人数以千计。 码头上人山人海,新到一艘客船,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然而那艘船恰好停在了众人不远处,王粲随便扫了一眼,忽然看到了从船上下来的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人,顿时高喊道:“庞统。” 听到这个名字,沈晨连忙扭过头去看。 他今年去过鱼梁洲,庞德公的名气整个襄阳都知道,即便是刘表也亲自去岛上几次请他出山,都被他婉拒。 因此荆州有很多士人找他求学,他不收学生,但只要来找他询问问题的人,基本都不会拒绝。 沈晨身体虽然变小了,可头脑依旧灵活,来襄阳两年,在岘山书院宋忠门下就读,各类典籍都已经融会贯通,再加上后世理解,多了几分新意。 就连宋忠都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已经比不得沈晨,所以他常常去拜访一些大儒,像刘表和庞德公他也去找过,询问他们问题。 不过可惜的是没有遇上庞统。 后来才知道,庞统其实并不住在鱼梁洲上,他住在襄阳城东北方向约十多里外的庞氏乡亭当中。 由于这个时候庞统并没有什么名气,冒然拜访引人疑惑,所以沈晨也并没有直接去找他,而是打算顺其自然,将来再说。 结果去年庞统听说颍川有一位大儒叫做司马徽,于是北上两千里去颍川拜访司马徽去了,最近这段日子也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因此两人一直没见过面。 现在却是见到了。 就看到庞统大概十六七岁,长相非常普通,属于放在人群里不会有人看第二眼的人。 他的身边还有几人,看年纪也都是二十岁上下。 “仲宣先生啊。” 其中有个年轻人向王粲招招手。 王粲惊喜道:“元直、广元、州平、公威,你们也在啊。” 这些人就是徐庶、石韬、崔钧、孟建。 历史上这四人是诸葛四友,但实际上他们跟庞统的关系也不错。 《魏略》记载,徐庶和石韬因为中原战乱而一同南下到荆州避祸,与诸葛亮庞统相善。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徐庶和庞德公关系很好,时常向庞德公请教学问。 《襄阳记》记载,司马徽到荆州之后,与庞德公交情莫逆,有一次庞德公有事外出,司马徽来拜访,把庞德公家当自己家一样,吩咐庞德公的妻子准备食物,说徐庶告诉他,待会会有客人过来与他们一起谈论事情。 于是庞德公的妻子就给司马徽和徐庶他们准备食物。 把朋友家当自己家,从这一点上来看,当时司马徽徐庶和庞德公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 而诸葛亮是在建安二年,也就是公元197年,自叔父诸葛玄病逝之后,才开始自己钻研学问。 他时常求学于庞德公,按照《襄阳记》记载,他经常登门拜访,渐渐被庞德公重视。 就是在这个时候,诸葛亮认识了徐庶庞统他们,慢慢加入到了这个圈子当中。 也就是说,徐庶他们其实是先认识的庞统,后来才认识的诸葛亮。 不过王粲交友广泛,他的名声也在荆州非常大,庞德公、黄承彦这些大佬与他都认识,所以作为庞德公的学生之一,徐庶等人自然也跟他打过几次照面。 众人便走过来,那个之前向王粲招手的年轻人大概二十上下,身材高瘦,长相非常英俊,问王粲道:“仲宣先生怎么今日在码头呀。” “送一送文始,他父亲被朝廷追赠为亭侯,袭承爵位,去许昌了。” 王粲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你们怎么在这啊。” 徐庶就说道:“庞统从颍川回来,我们刚好在邓县,就一起送他回乡里。” 王粲笑道:“回乡里做什么,我走了一位朋友,正伤心呢。你们就来了,跟我一块去喝酒吧,最近正天冷,那烈酒你们知道吗?喝一口暖身子,有人请客。” “这个......” 徐庶看了眼庞统,见庞统点点头,便说道:“那去吧。” 当下几个人就往城里去。 路上互相介绍了一下,当时庞统徐庶他们其实没什么名气,要司马徽来到荆州之后,到处跟人说庞统是南州名士冠冕,他才被世人所知。 而卧龙凤雏的名号,就得再过个七八年,庞德公点评荆州名士的时候,才会说诸葛亮卧龙,庞统凤雏,司马徽水镜的称号。 这里面最有名气的就是王粲,其次是沈晨。 庞统去年到今年在颍川求学于司马徽,没听说过他的名气,徐庶石韬他们住在襄阳城外,经常拜访大儒求学,反倒是知道他。 因此在见到最近声名鹊起的沈晨居然只是个十岁孩童的时候,倒是颇为惊讶。 不过也就是小小惊讶而已。 这年代神童屡见不鲜,王粲小时候就是个神童,十四岁的时候蔡邕就说他是个奇才,自己远远不如,家里珍藏的书籍应该全部送给他,可见王粲十四岁就已经非常有学问,连大儒都自愧弗如。 一行人进入城中,来到了一家酒楼边上,看着酒楼车水马龙,来往宾客如云,徐庶十分惊讶道:“居然来黄门楼,这个酒舍可是襄阳最贵的酒舍了,我可吃不起。” 王粲笑着摆摆手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人请客,你说是吧阿晨。” 沈晨笑道:“尽管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难道这酒舍。” 徐庶诧异地看着他。 沈晨就点点头:“是我叔祖开的。” “那就放心了。” 徐庶就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 进门后就看到酒楼里大厅都已经坐满,楼上楼下也是人来人往,外面还排着队。 汉代的酒楼其实不叫酒楼,叫酒舍,而且规模也不大,豪华酒楼一般只有洛阳、长安这样的大都市才有。 但襄阳这几年非常热闹,大型酒楼也渐渐兴盛起来。 沈晨见有商机,于是撺掇叔祖在这里开了一间黄门楼,拿手绝活是唐宋以后才风行的炒菜。 没有人能拒绝一碗蛋炒饭,有的话,那就再加个炒鸡子和炒鸭子。 唐宋以前没有炒菜的原因还是在于炼铁法比较落后。 虽然炒菜在南北朝出现,可风靡要等到唐朝灌法出来,铁器盛行才会正式踏上历史舞台。 不过沈晨已经提前把灌钢法搞了出来,黄门亭一年铁器的生产比刘表整个荆州还要多,自然不缺这点炒菜的铁锅。 黄门楼今天爆满,就跟冬天火锅店生意最好一样,天气冷了,谁不想在店子里整个火锅吃个热菜,来壶烈酒呢? 因此徐庶左右看了半天,没找到位置。 好在沈晨有面子,掌柜一看是他来了,就让小二去后院收拾一下,给他们在后院的内厅摆了一桌。 第六十四章 古今价值观 襄阳的天气阴沉沉的,初冬十月,到了午后就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众人坐下后互相攀谈,王粲主动问庞统道:“庞统,此次你北上颍川寻访司马德操先生,所获如何?” 庞统就说道:“德操先生很有学问,我与他探讨了很久,甚至在他住的地方搭建了草庐,常与他交谈,收获非常大,帮我解决了很多学业上的疑惑。” “那他对于天下大势怎么看?” 王粲问道。 庞统纳闷道:“仲宣先生怎么对天下大势感兴趣了。” “我家人都在北方,心中担忧啊。” 王粲找了借口。 其实他是真不喜欢荆州,历史上他作了好几首诗,表达了对客居荆州的无奈以及对家乡和北方的向往,所以最近听说刘协回了洛阳,想知道天下会不会太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北方。 庞统还未说话,沈晨就摇摇头道:“仲宣兄长就别想着回北方了,至少十年之内,北方不会安宁。” “可是天子都已经到了许昌。” 王粲辩解道:“如果天子能够励精图治的话,也许很快就会平定河南,刘使君前几日就上表供奉,也许天子诏令过来,使君大军就会北上帮天子扫清四方不臣。” 刘表自己就是个不臣,还会去帮刘协? 沈晨心中冷笑,但这种话肯定不能乱说,便说道:“兄长不会真以为天子有实权吧,曹操此人乃乱世之奸雄,所谓奉迎天子,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当年张仪没有完成的事业,已经被他曹孟德做到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 众人互相对视,这个操作其实并不是曹操发明的,而是战国时期的张仪所创。 《左传》记载,当年张仪向秦惠王建议,从关中出兵洛阳,抓住周天子,再利用周天子的权威向天下诸侯发号施令,此谓之“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过秦惠王另外一个大臣司马错却持反对意见,他认为去劫持周天子容易引起天下诸侯的公愤,必然会被他们联合起来一起讨伐,所以没有必要担上这样的恶名,应该先消灭蜀国,占据蜀地强大自身,再图谋整个天下。 而最终秦惠王选择了司马错的建议,出兵伐蜀,攻占了巴蜀之地,后来经过李冰父子建造都江堰,自此四川有了八百里平原,秦国因此才渐渐强大,等到秦始皇时出兵扫六合,一统寰宇。 所以张仪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实是一个失败的计策,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同样的计策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发挥出奇效,像如今曹操用起来,就很成功。 然而王粲却觉得沈晨的话是错的,摇摇头道:“曹操也算是官宦之后,世食汉禄,怎么会如此违背人心呢?难道不怕天下人讨之?” “所以这就需要伪装。” 沈晨说道:“曹操不是打出了奉迎天子的名号吗?可大家想想,天子现在人在许昌,兵马全都被曹操掌控,身边俱是曹操的人,嘴上说着奉迎,实际上就是为了控制天子而已,诸位难道看不出来?” “这不过是阿晨你的猜想罢了,至少我没有看到曹操现在正在逼迫天子什么,难道就因为兵马全部被曹操掌控,就说明天子也被掌控了吗?” 王粲还是持不同意见。 沈晨想了想就说道:“自然不是,只是如今天子外无强援,内无兵马,手中权势,如何能彰显出来?还不是曹操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这难道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王粲笑道:“当年周公秉承权力,在成王长大后就还政于他。博陆侯在宣帝年幼时掌权,等宣帝成年之后,也将权力交了出来,难道在天子年幼的时候,不应该由大臣辅佐吗?这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稀奇。” 汉朝的时候周公和霍光地位还是非常高的,别看霍光死后家族被灭了,可问题是汉宣帝并不是因为霍光权倾朝野而把他灭族,是因为他老婆和子女不争气,非得搞事才被刘询灭掉。 包括刘询自己,以及整个两汉时期,所有皇帝对霍光都非常尊敬,汉宣帝做麒麟阁功臣,霍光排名第一。汉成帝、汉平帝时,都对霍光有祭祀和封赏。 因此当时称赞那些虽然权倾朝野,但却非常贤良的人,都是把周公和霍光放在一起举例。 当然。 他们两个人的反义词,基本就是王莽、董卓,后来还得加个曹操。 沈晨也笑道:“我觉得看待一个人应该论迹不论心,兄长以为曹操是周公霍光,却不知道他是王莽董卓。试问周公和霍光,会屠戮自己治下数十万百姓吗?周公和霍光,会肆意残杀名士而逼反兖州豪强吗?贤良的人内心可能会残暴,但残暴的人,内心一定不会贤良。” 王粲一时沉默,倒不是被沈晨辩倒,而是考虑到沈晨从徐州过来,可能确实是看了太多惨景,所以才对曹操的看法有失偏颇,就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沈晨辩论。 见场上气氛有些尴尬,徐庶就说道:“既是论迹不论心,也应该以后再看看,没必要这么早下定论吧。” “难道诸位觉得曹操的暴行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沈晨很是纳闷。 王粲轻声说道:“人或许会残暴,但也会改变,谁又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当时对于曹操来说,屠戮徐州,也是不得已的吧。” 徐庶也说道:“是啊,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奉天子以讨不臣,将来再看便是,这事就不聊了。” “那......好吧。” 沈晨头一次吃瘪,与王粲相处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固执己见。 他转过头看向别人,却发现包括庞统在内,众人都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定沈晨的意见。 在这一瞬间,沈晨脑子里想了很多。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对于赤裸裸的屠杀会选择视而不见。 脑中思索了很久,忽然想起了王粲曾经写过的那首《七哀诗》,那些描绘乱世景象的词句,句句都是答案。 沈晨终于明白了原因,一时间有些哀伤,内心深处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 他心想。 这就是古今价值观的不同。 当年王粲从长安来荆州,看见一个女子把婴儿丢在草丛里,如此惨状可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王粲呢? 他的选择是侧头不去看,然后坐着马车心安理得地离开。 要知道王粲虽然是去荆州避祸的,可并非普通人,他爷爷和太爷爷都是三公,门第显赫,家财万贯。 这样一个大人物,随便发点善心,给底层女子一点钱财和食物,也许就能把婴儿救下来。 可他却没有丝毫帮助女子的意图,到了荆州就立即写了一首《七哀诗》忧国忧民。 就好像后世某个中东国家战乱,某个有钱的公子哥坐着私人飞机,去了那个国家转一圈,看到无数悲惨景象。 然而这位公子哥却并没有选择出钱出力帮助那些凄惨的百姓,而是拍了很多照片,回头就发朋友圈说:“大家看,这个国家的孩子真可怜。” 听上去有些讽刺。 可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却并不算什么。 因为他们是上层人。 他们只是觉得这样的战乱很苦。 至于底层百姓水生火热,一句话,关我屁事。 曹操屠城也是如此。 后世人出生于和平年代,又曾经耳濡目染,对倭寇的暴行非常愤慨,所以见今观古,认为曹操屠城是不对的,没得洗。 但对于当时人来说,却认为这并不算什么。 即便是屠杀了,他们也不会对曹操产生太多的负面看法,顶多是觉得这个人杀戮过重了些。 甚至就连荀彧这样的谦谦君子,也只是委婉地告诉曹操不要征讨徐州了,并没有对曹操屠杀百姓的事情做太多的评价。 归根到底,在汉朝士人眼中,底层百姓,连根草都不如。 唐宋以前权臣无数。 可唐宋之后呢?出过几个权臣? 就是因为唐宋以前,朝政都被世家门阀把持。 没有科举制,底层百姓永无出头之日。 包括汉、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都是皇帝和世家豪族之间的斗争,那些顶尖世家豪族,才有资格与皇帝对垒。 像晋武帝司马炎,也算是开国皇帝了,曾经满怀期待地问群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皇帝,然后立即被臣子们怼得头皮发麻,说他连汉桓帝汉灵帝都不如,是个无能昏君。 结果司马炎屁都不敢放。 这事要是换成清朝试试?早被清朝皇帝拖出去砍了。 所以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哀叹的其实不是这个乱世,也不是对底层百姓的怜悯。 而是由于乱世到来,他们世家豪族的权力不在。 王粲怀念的,是他爷爷和太爷爷当三公时期家族鼎盛的风光。 他迫切地希望朝廷能够平定叛乱,然后借着祖辈余荫,回到朝廷担任官职,重现家族声望。 至于底层百姓的疾苦,还是那句话。 关他屁事? 第六十五章 汉末社会结构分析 今日宴会虽然认识了庞统徐庶等人,但对于沈晨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好喜悦的。 因为古人与后世来者的价值观碰撞,冲散了这种认识名人的喜悦。 当他看清楚这些古代世家大族的真面目之后,就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那就是作为人的最基本的道德观在古代并未竖立起来。 双方看待事物的道德标准有非常大的差异。 就好像二十四孝在后世大部分人眼中,应该都属于陈规陋习的愚孝。 可时人眼中,却是最高的道德标准。 难怪五胡乱华会发生。 扭曲的道德观,再加上高高在上的世家名门从未把底层百姓放在眼里。 当上层不把底层当人看的时候,当百姓沦为两脚羊的时候。 你又何必奢望他们能够为你们这些上层人拼死拼活保家卫国呢? 这让他很担忧。 然而在思考了很久之后,沈晨又最终还是将这件事短暂地抛之脑后。 毕竟后世的价值观来源于基本道德观,同样来源于生产力足够,仓禀足而知礼节,吃得起饭才能思考人生。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你跟大家说底层百姓的命也是命,无异于对牛弹琴。 所以这场关于时政的讨论很快结束。 众人都是士子,又聊起了学术探究,沈晨也打起精神,不再聊三观的话题,而是融入进去。 虽然三观不同,但当全世界都是这样的时候,自己反倒成了异类。 因此没必要说些他们不喜欢听的话让人排斥。 午后,众人酒足饭饱,又聊了许久,从天文地理到民生百态,从古代经典到今日时文,很快大家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等到雨停了,宴会也散去,王粲下午打算去一趟中卢县拜访一位朋友,潘濬他们则要回书院,徐庶送庞统回乡里去,只有沈晨说是打算回城里叔祖家。 酒舍给他们分别安排了车马,沈晨到了叔祖家后,得知邓洪外出访友去了,他又不想回书院,便干脆从叔祖家拿了一些腊肉作为礼物,让府邸奴仆驾驶马车送他去城西隆中。 诸葛玄到襄阳后就住在隆中,买了一些土地建造房屋,把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嫁出去后,他也轻松了不少,一个人抚养诸葛亮两兄弟长大。 到隆中后轻车熟路地去敲门,开门的是诸葛家的奴仆小童,沈晨就问小童诸葛玄在哪里,他要先去拜见长辈。 没想到小童告诉他,诸葛玄也去访友去了。 因为已经到了年底,州府休沐,很多官员都放假了,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收拾行李回乡的话,都会趁着这个时间去走动一下朋友。 不过诸葛玄虽然出门了,诸葛亮兄弟却在家中读书,听说沈晨独自来拜访,便高兴地邀请他到后院。 沈晨把礼物交给小童后,跟着诸葛亮和诸葛均到后院来。 “阿晨,你却是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 诸葛亮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身高一米七四,体态极为修长,他热情地带着沈晨到了后院屋内。 “兄长在家里看书吗?” 沈晨看到里屋正烧着炭盆,炭盆旁边的地上铺着席子,左右两侧的木板上摆满了书,最近天气寒冷,他就在家中烧炭取暖读书。 诸葛亮盘膝坐下,点点头道:“是啊,临近年关了,叔父说过几日去拜访两位姐夫,然后与姐姐和姐夫一同祭祀父母祖宗,所以这两日就待在家中,不能出去。” 汉朝有非常隆重的祭祀文化,逢年过节,都必须祭祀祖先。而且过程还有一套仪式,比如沐浴熏香,不能出门,如果是寒食节的话,还不能吃热菜。 沈晨就坐在他旁边,说道:“嗯,过几日我们也准备回黄门亭过年去,算起来咱们从徐州迁至荆州也已经两年有余,家乡怕是回不去了,就只能在荆州设立祭坛,祭祀父母祖宗。” 旁边的诸葛均十二岁了,个子比沈晨还矮一点,忽然说道:“我听说天子已经回到了洛阳,摆脱了那些西凉武夫们的控制。以后会不会天下承平,我们也能够回到家乡呢?” 沈晨摇摇头道:“天子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如今曹操在许昌开设朝廷,把持朝廷。所谓奉迎天子,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将来中原战乱,还不知要打多少年。” “曹操得到了天子吗?” 诸葛亮皱眉。 他和诸葛均整日在家中,对外面的消息并不知道。 目前得到的情报还是一个多月前诸葛玄随口提了一句,天子到洛阳的事情,而且荆州地处南方,得知消息也比较滞后。 像刘协是七月入秋到的洛阳,然后九月份迁都许昌,刘表前些日子才得到消息,遣使供奉。 所以现在整个荆州得到的信息也就是九月刘协迁都许昌,而诸葛亮他们由于信息来源比较闭塞,比一般人知道的事情还要滞后。 沈晨点点头道:“嗯,是啊,现在天子已经在曹操手里,很多人觉得曹操会是周公和霍光,兄长觉得呢?” 诸葛亮沉思了许久,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晨问道:“难道兄长也觉得,像曹操这样的人,会选择匡扶汉室吗?” “观其行,残暴至极,只是.....我也不知......但我觉得,周公和霍光,应当不会如此凶厉。” 诸葛亮虽然自幼聪明,但目前也不敢做出判断,只是从徐州一路南下,看了太多惨状,觉得周公和霍光,大抵不会残暴至此。 沈晨又问道:“兄长觉得,百姓重要吗?” “自然。” 诸葛亮说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可是为什么那些世家大族,高门贵胄,却觉得百姓如野草一般,肆意践踏呢?” “你是说曹操吗?” “不是,今日我与一些豪族子弟在一起,观他们言行,我问他们对曹操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如何做想,他们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事。” 沈晨有些郁闷,与古人价值观不同,导致他对自己原有的价值观产生了一些怀疑。 倒不是怀疑后世价值观是对是错,而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适应这个时代,是不是应该学一学那些世家子弟,有的时候就应该心狠一点。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也会犯错,也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但沈晨觉得自己优点就在于会反省,会在事后复盘。 今天这件事情也复盘了一下,他就总会去想,到底是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还是这个世界是错的,他才是正确的一方? 诸葛亮思考了很久,摇摇头道:“抱歉阿晨,我没办法给你答案,但我自己觉得,肆意屠杀百姓肯定是不对的。” “我很苦恼。” 沈晨挠挠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有一个人能告诉你。” “谁?” “你可以去问问庞德公。” 诸葛亮说道:“上个月叔父带我去拜见了他,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长者。” 沈晨就说道:“那兄长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 诸葛亮看了一眼诸葛均道:“阿弟,你在家中,我与阿晨去一趟鱼梁洲。” 诸葛均说道:“这都午后了,去鱼梁洲还得乘船,今天能回来吗?” 沈晨就说道:“无妨,回不来就住在城里吧。” 两个人便立即启程。 鱼梁洲其实离隆中很远,隆中在襄阳城西面约十七汉里处,换算成后世公里大概是7公里,坐马车得四十分钟到襄阳。 而襄阳到鱼梁洲去得坐船,从码头顺着汉江往东大概三十多里,虽然是顺水,但也得一个多小时。 所以去一趟可能要一个时辰,来回就得两个时辰。再加上还得与庞德公攀谈,现在已经是下午大概一两点钟,可能今天确实是来不及回隆中了。 不过诸葛亮既然答应陪他去,那自然是无所谓,反正沈晨的叔祖家就是他家,多他一个人睡觉并不会占多少地方。 两个人坐马车到了襄阳,然后在码头坐船去了鱼梁洲,身边跟着两个邓家的奴仆护送着过去。 到下午大概晡时三刻的时候到了庞德公家。 庞德公在鱼梁洲上有大宅子,《襄阳记》他家除了妻子之外,还有很多奴仆,就可以知道作为庞氏族长,他虽然隐居岛上,可生活过得并不差。 这个时候庞德公正在家里吃饭,下午晡时是吃饭的点,听说沈晨和诸葛亮前来拜访,他就让他们进来。 两个人手里都提了礼物,厅内庞德公与夫人还有儿子庞山民儿媳诸葛氏一起。 “阿弟,你怎么来了?” 诸葛氏很惊讶。 历史上诸葛亮与庞德公认识,就是在二姐嫁给庞山民之后。 所以他与庞德公也算是亲戚。 诸葛亮就说道:“是阿晨有些问题想请教庞公,我陪他一起来。” 沈晨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仆人,拱手向庞德公道:“庞公,冒昧打扰了。” 庞德公大概五十岁上下,看着像四十来岁,很是和蔼,笑着说道:“一起吃点?” “之前与徐庶庞统他们一起吃过了。” 沈晨回答道。 庞德公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先去厅里等一等。” 两个人就告退出去,在外厅等候。 大概十多分钟后,庞德公才走出来,盘膝坐在厅内席上。 二人起身见礼。 庞德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晨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问道:“我想问庞公,百姓死活真的没那么重要吗?” 庞德公想了想,说道:“重要,但也不重要。” “为什么呢?” 沈晨问。 庞德公就说道:“天下承平时,朝廷需要百姓种粮食来维持国家生计,因而民贵社稷次之。可天下大乱时,连社稷与君都已经保不住,无数饥饿的百姓就成为了负担,所以就变得不重要。” 沈晨思索道:“所以天下承平的时候,国家还能够维持法度。但天下大乱时,国家法度不再,人命就也如同草芥。” 庞德公说道:“《礼记》曾云:“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国家崩坏而法制不存,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因而我们没办法从道德上谴责别人屠戮百姓,而只能说他为人残暴罢了。” “那么曹操屠杀徐州那么多人,公也以为,他将来会能够辅佐天子,成为周公霍光?” 沈晨反问。 庞德公摇摇头:“我不是曹操,亦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只能告诉你,至少天子现在在许昌,那么曹操就手握正统而可网罗天下。那他屠杀百姓的事情,人们就会选择将它遗忘。” “为什么呢?” “《六韬》不是说过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么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因为权势?” “也可以这么说。” “可如果那些被屠杀的人当中,有那些追逐权势的人的亲属家眷,他们也会如此吗?” “世家大族,皆是如此。舜杀鲧而禹仕于舜,卫侯杀元角而元咺忠于卫侯,家族若想兴旺,非权势所不能也。” “我明白了。” 沈晨大概也懂了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对于世家门阀来说,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特别是汉末魏晋时期,门阀政治才是当时社会的主流。 所以百姓的死活在世家门阀眼中,什么都不是。 因为他们为了家族利益,即便是出仕于仇人,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比如孙策攻破庐江,几乎灭了陆氏满门。可陆逊还是出仕于东吴,为孙氏鞠躬尽瘁。 曹操杀了周不疑,他舅舅刘先屁都不敢放一个,后来还当上魏国尚书令。 为了权势连亲人的仇恨都可以放下,与自己无关的百姓死了,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还是那句话。 人命在古代这个社会,就像是金字塔,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重要。 金字塔底层的人,不过是一堆生产资料用的牛马罢了。 沈晨得到了庞德公的指点,也算是明白了这个时代那些世家大族们的秉性,明悟了很多东西。 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有没有办法,让百姓受到重视起来呢?” “有。” 庞德公说道:“如果能够安定下来,百姓能够生产更多的粮食,为上位者供奉更多的钱粮,他们才会被重视,只不过也许那会变成一种财产罢了。” “生产力。” 沈晨这下终于明白了高中政治学到的内容解释。 庞德公好奇问道:“何谓生产力?” 沈晨就说道:“是指地里的产量,曹操屠杀百姓,一是要阻拦袁术北上,二是军中无粮,所以犯杀徐州男女老少数十万,劫掠粮草以解决缺粮的问题。如果地里的产量更多,粮食更足,也许他就不会这样做了。” 之前分析曹操是为了阻止袁术北上,但另外一个原因也不能忽视,那就是粮草不足的问题。 如果曹操粮食够的话,他完全没必要搞屠杀,直接像后来汉中和淮南搞大迁徙就行。 所以归根到底,依旧是生产力的问题。 后世因为物资充沛,生产力足够,很多人都忽视了什么叫饭都吃不饱,什么叫物资匮乏到饿殍遍野。 即便是沈晨穿越过来后,也算是衣食无忧,因此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点也正常。 不过经过庞德公提点,倒是想了起来。 黄门亭通过沤肥技术粮食不缺。 可天下不是处处黄门亭,中原战乱没有一个合适的种田环境,到处都有大饥荒。 要是生产力够的话,或许曹操没必要非得靠搞大屠杀来解决他的危机。 “是啊,问题的根本,还是人要吃饭。” 庞德公感叹道:“如果人人都能吃得饱饭,人人都可以读书的话,那么那些世家大族,又凭什么敢视百姓如野草呢?” 沈晨在这一瞬间忽然正色了起来,起身认真向庞德公拱手说道:“多谢庞公为我解惑。” 庞德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明白了些什么?” 沈晨说道:“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会不公,这个天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 庞德公问。 “是因为底层百姓连吃饱都已经很困难,所以才命贱如草。而且古代先贤传下来的典籍,都被世家门阀掌控,百姓没有了上升的通道,他们也无法改变自己穷困潦倒的命运。” 沈晨回答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黄巾之乱的根源,不就是因为百姓们田地被世家豪族占据,不得已只能造反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吗?” 庞德公赞赏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非常好,我也是看了很多书,见了很多人,走了很多地方,多年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世道,能否改变呢?” “我觉得能。” 沈晨说:“如果有一个人出现,稳定天下乱局,想办法提高地里的产量,然后将知识无私地教授给所有百姓,那么这个世界肯定会变得更好。” “很难。” 庞德公摇摇头:“我想了很多年,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所以刘表几次请我出仕,我都不愿意去。因为我知道,我也改变不了这一切。我只能在这里偶尔教书,自己耕作,却庇护不了任何人。” 关于这个问题,刘表和庞德公也讨论过。刘表希望庞德公出山帮助他,这样就能够保全天下人。 但庞德公却认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自己无能力改变这一切,所以还不如乐于清贫自在地好。因此最终选择了保全小我,而没有选择出仕。 在这一点上诸葛亮就和他不同,虽然诸葛亮也清楚刘备的实力太弱小,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为了心中的理想,依旧不可为而为之。 或许庞德公比诸葛亮看得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但至少在这份大义大勇之上,诸葛亮要超过庞德公这位曾经教过他的老师。 “庞公是因为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了,觉得自己无法改变才只想隐居起来,可我恰恰相反。” 沈晨昂起脑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坚信这个世界会有跟我一样善待百姓,坚持自己心中那份使命的人出现。” 庞德公长叹道:“后生可畏,希望你能始终如一,坚守自己心中的这份信念吧。” “我会的。” 沈晨重重地点点头,在这一刻,他明白了汉末阶层运行的逻辑和规律,也就明白了该怎么打破这个固有的社会秩序。 第六十六章 郭嘉 从庞德公那里,沈晨其实收获了很多。 对汉朝社会结构的分析,门阀世家们的想法,以及阶层整体的考量。 这让他更细致地看清楚了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的真相。 对于他来说,犹如醍醐灌顶一样很有好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年底。 邓洪又带着沈晨北上黄门亭,回乡里过年去了。 而对于曹操来说,这个新年要忙碌的事情很多,根本没时间过个好年。 首先是粮草问题,历史上曹操于建安元年初,还没有迎汉献帝之前,打败了颍川汝南黄巾,获得了大批耕牛、农具和劳动力。 当时曹操手下有两个将领,一个叫枣祗,另外一个叫韩浩,他们向曹操建议,可以在颍川屯田解决粮食问题。 结果就是建安元年曹操利用颍川汝南黄巾,也就是何仪何曼那帮人的势力,在颍川屯田,一年下来,就得到了粮草百万斛,初步解决了粮食危机。 但如今何仪何曼那帮人被骗到南阳去了,现在还在南阳被刘表控制着屯田呢。就算产出的粮食,也归了刘表,跟曹操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虽然曹操以原来百万青州黄巾为班底,依旧是在枣祗韩浩二人的提议下开展了屯田工作,但收获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其次是朝政问题,曹操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控住刘协,保皇派的力量依旧非常强大。 现在朝中有一批老臣,如杨彪、赵温、张喜、伏完等等,还有大批中下层官员,如孔融、王邑、种辑、吴硕、王子服、刘备、吴子兰等人都是汉室拥护者。 这些人组成了刘协的忠实班底,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有兵权的,现在的宫门宿卫,以及外面都有一定数量的军队保护他。 比如刘备。 是的,刘备现在在许都。 今年年底刘备和吕布再次交战,被吕布击败,听说刘协到了许昌,就西奔许都投奔天子,刘协按照族谱索骥,认刘备为皇叔,对他非常不错。 曹操于是表刘备为豫州牧,让他带了一点兵马去汝南防备袁术,借机将他从天子身边调走。 但刘备虽然被调走了,可宫门宿卫军还是忠于刘协,人数不多,曹操也不敢拿刘协怎么样,因此现在他对刘协的态度属于是表面十分恭敬,不敢有太多的威胁逼迫。 而在这两个问题上,曹操还是艰难地想了一些办法来解决。 粮草问题。 目前依旧存在着一部分粮草空缺,为此他的选择是既然没有俘虏黄巾屯田,那就另辟蹊径,派人去汝南、陈国、梁国等地迁移百姓至许都,将这些百姓变成屯田户,勉强把这场危机渡过。 事实上这么做也有两个好处,一是汝南陈国和梁国一带自黄巾之乱后就被袁术占据,后来又有大量黄巾盘踞于此,使得河南地区非常凋零破败,丁口锐减。 这种情况下,就属于地广人稀。曹操目前虽然算是占据了这些地方,可对这里的百姓几乎很难管理,索性不如把这片区域零散的百姓全部迁移颍川集中起来进行统一生产,就解决了管理问题。 二是现在袁术实力依旧还在,面对袁术随时可能到来的威胁,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把河南地区百姓迁移至颍川,变相搞出一片隔离带,这样袁术长途进攻,中间上千里粮草得不到补充,从而拉长他的补给线,给他行军造成困难。 因此虽然过程比困难,但曹操还是非常艰难地解决了粮草问题,至少让他的军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过着朝不保夕,甚至军粮当中还参杂着人脯的生活。 而对于朝政的问题,他把刘备调去汝南,就是削弱刘协的外援,又暗中把亲信塞入到宫门宿卫当中,想慢慢渗透。 等将来他的人变成了宫门宿卫首领,那么刘协也将彻底沦为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被他掌握在手中。 不过这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因此他也只能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来。 此刻建安元年十二月底,许都,司空府邸。 曹操正在后院书房处理一些公务,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上个月他的重要谋士戏志才病逝了,身边失去了一位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人,这让他有了一种少了左膀右臂的感觉。 “唉,志才。” 想起了这位亲密战友,曹操心情十分痛苦,把手中的毛笔扔在笔架上,也无心处理政务,走出门远远地看到五岁的小曹植正在院子里背书,心情就稍微舒畅了一些。 自己这位四子自幼聪慧过人,才五岁就已经熟读经书,甚至还能够自己写文章,如此机敏,自己至少不用担心将来后继无人了。 正想着,小曹植蹦蹦跳跳地已经从院子里跑过去,右侧的石拱门走出一位大概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器宇轩昂,眉宇间有几分曹操的影子,走着阔步来到书房前,说道:“父亲。” “是子修啊。” 曹操见到曹昂,更加满意,抚须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曹昂说道:“文若先生求见。” “他一个人吗?” “还带了另外一位先生。” “让他们进来吧。” 曹操转身回到书房,坐在席上等着荀彧。 他跟荀彧的关系其实更像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级,比如荀彧称呼曹操就比较官方正式,绝不会称呼他为属吏应答上级的那种“明公”之类的词汇。 所以荀彧进曹操的府邸就会比较正式,要先通报,等曹操同意之后才会进来。 反观戏志才,以前经常会直接进去,没有人拦他。 荀彧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走进书房后先向曹操拱手一礼:“司空。” “嗯。” 曹操点点头道:“坐吧。” 荀彧就与那年轻人一起坐到了曹操身边的一张席上。 等他们坐下之后,曹操问道:“文若,马上就要年关了,找我何事啊?” 荀彧就说道:“志才病逝之后,司空写信给我,让我推荐一位能够接替志才的人,我这不就带来了吗?” 那年轻人微笑着向曹操行礼道:“郭嘉拜见司空。” “哦?” 曹操非常诧异地打量着郭嘉,见他大概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瘦,颇有仪表,心中很有好感。 但这个年代空有其表的人不计其数,长得帅不一定有才华,因此曹操沉吟片刻,问道:“既是文若举荐,那必是大才,不知道能否处理国家大事?” 郭嘉笑道:“司空是指什么?” 曹操想了想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我正欲用兵四方,这兵事当如何?” 郭嘉沉思片刻,回答道:“司空奉天子以讨不臣,正该用兵四方。但北方袁绍实力强大,暂时不宜与他交恶,应该与他结交。所以司空主要用兵,当是先据河南,再虎视四方。” 曹操说道:“你的意思是?” 郭嘉说道:“司空必须要先处理一切能够威胁到许都的敌人,譬如南阳的张绣,徐州的吕布,还有淮南的袁术,得到了河南之地,积蓄力量,才能够向北迎击袁绍。” 曹操大喜道:“这正是我要寻找的大才,你的想法与我一样,我也是打算先破南阳的张绣,再征讨吕布袁术等人。” 荀彧诧异道:“司空这么快就又要出兵了吗?频繁征战,恐怕对国家社稷不利。” 曹操叹息道:“时不待我呀,我又何尝不知道,连年战争,军心民心都会不稳。可四方贼寇诸多,皆有不臣之心,若想匡扶汉室,也只能出兵讨之。我欲年后就出征张绣,这后方就依赖你们了。” 其实出征张绣的事情早在上个月他就已经考虑清楚了,南阳离颍川太近,如果不先处理掉张绣的话,一旦他东攻徐州,老家就有被偷的风险。 所以采取远交近攻的原则,他必须要把老巢周边的势力一个个清除掉。 历史上他就这么做的。 张绣离得最近,就先攻打张绣,把盘踞南阳的势力清除。 然后淮南的袁术突然北上杀死了陈王刘宠,占据了陈国,威胁到了颍川,他就立即亲征袁术,把袁术打回寿春。 后来吕布的势力与他接壤,他就亲征吕布。 反正谁离他近,曹操就打谁。 势必要把周围能够威胁到他的人一一处理干净,这才在占据了整个河南之后,与占据河北的袁绍进行决战。 看上去战略好像没什么新鲜,不就是战国玩剩下的远交近攻吗? 可这却已经是当时最好的道路。 毕竟你总不能放着身边的威胁不管,先去攻打离自己很远的敌人吧。 所以在这一点上,曹操的头脑非常清晰,非常清楚自己现阶段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而郭嘉能够跟他有一样的见识,这让曹操有了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接下来曹操又与郭嘉谈论了很多国家大事,两个人都非常高兴,一个觉得找到了能辅佐自己成就大业的人,另外一个则认为自己遇到了明主。 不过虽然两人刚见面时相谈甚欢,一开始曹操也并没有立即将他纳入核心谋士圈。 需要到明年公元197年,因为曹操于南阳大败,袁绍写信来羞辱他,郭嘉提出了对袁绍的十胜十败论,给予了曹操极大的信心,才被曹操升为军师祭酒,正式进入核心层。 因此目前曹操也没有马上让郭嘉担任很高的职务,而是让他先做司空曹掾,等将来看看他是否有实际能力再说。 第六十七章 曹贼 建安二年正月,曹操尽起三万大军,进攻南阳。 现在曹操的兵力其实非常可观,历史上从进入兖州当东郡太守开始,一开始只有几千人。 但当时的济北相鲍信有不少人马,鲍信死后,他的部队就被曹操接收。 像于禁那时候就是鲍信的部下,鲍信一死他就跟随了曹操。 有了鲍信的部队作为基础,曹操昼夜设伏,主动出击,终于把青州来袭的百万黄巾击败,纳入自己麾下。 自此从一开始的大约一两万人,再到收纳青州黄巾精锐约三四万,终于有了一批不错的班底。 如今定都许昌之后,又东破汝南剩余的黄巾和剿灭四方贼寇,迁移了大量的人口屯田。 粮食危机初步解决,曹操就整顿士卒,淘汰老弱,让于禁训练精兵,现在已经有了精锐兵马约五万多人,实力非常强大。 事实上现在的许都非常昌盛,刘协东归之后,大量的世家门阀纷纷往许昌跑,在这一时间为曹操笼络了大量的班底,同时也带来了很多物资,扩充了国库。 有了兵马粮草以及武器装备钱财补充,终于能够让他再次开始发动起战争。而且这次是倾巢而出,就是怕刘表会出兵相助张绣,务必要出全力。 到一月底,曹操的大军就已经到了叶县,颍川离南阳近在咫尺,他准备粮草辎重之后,仅仅在两天之内,就已经杀到了南阳门户外。 直到这个时候张绣才知道曹操来进攻他了,一时间非常不安。毕竟他的实力跟曹操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因此他立即找来贾诩,询问对敌之策。 宛城太守府邸,中厅内,张绣焦急地在厅堂走来走去,过了片刻,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 他面容清瘦,体态修长,下颌长了山羊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透露着一股精光。 见到他进来,张绣连忙上前迎接道:“伯父大人终于来了,快坐快坐。” 历史上张绣对贾诩执子孙礼,对他非常尊敬。 贾诩进门之后,便坐到了一边,对张绣说道:“将军让我来,是有何事啊?” 张绣脸色焦虑道:“曹操尽起数万大军进攻南阳了,我是想问伯父大人,应该如何对敌?” 贾诩眉头微皱,然后又舒缓下来,说道:“将军不如从了曹公。” 张绣大惊道:“何至于如此?” 贾诩说道:“将军觉得,以南阳的兵力跟曹操对敌,能胜否?” “这......” 张绣迟疑道:“恐怕不行。” 贾诩就又说道:“若是请刘表来相助呢?” 张绣冷笑道:“刘表的兵马不过外强中干罢了,野外鏖战,我八千西凉健卒能破他两三万。” 贾诩又说道:“将军比之吕布如何?” “不如。” “吕布勇猛无匹,尚败在曹公手下,今他奉迎天子,天下归心,真该从之。” “这样吗?” 张绣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伯父大人说的对,也许我确实应该降于曹操,这样我立即修书一封,向他请降。” “善。” 贾诩赞道。 当下张绣也没有含糊,立即写了一封投降信,派人给曹操送了过去。 一日后,曹操大军就已经到了博望县附近,此刻天色渐晚,他打算先驻扎于博望县的淯水旁边,召集将领讨论明日进攻宛城的事宜。 要知道三万人驻扎不是一个小数目,乌泱泱的帐篷在淯水两岸连成一片,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 各路将领们受到曹操的召集,来到了他的主帅营寨,一个个鱼贯而入,分列左右。 他这次出征带的将领倒是不多,除了贴身护卫典韦以外,就只有曹洪、曹仁、于禁、乐进以及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另外还有李通为振威中郎将,驻扎于叶县做接应。 事实上他现在的将领和谋士还是非常多,但地盘大了,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多。所以夏侯惇被曹操任命为河南尹,驻扎于洛阳一带防备袁绍。 夏侯渊则是颍川太守,控制后方老巢。程昱为济阴太守,督兖州事。吕虔为泰山太守,防备青州和山东敌人来袭。 除此之外,徐晃在去年曹操击败杨奉之后,就投降了曹操。 但他作为降将,目前地位不高,要到明年建安三年曹操再征吕布的时候,因为攻破傅阳原武有功,才被拜为裨将军。 还有荀攸。 荀攸之前是蜀郡太守,可汉末战乱道路不通,导致他停留在荆南一带,曹操去年写信给他,召他回许昌,任命他为汝南太守,与李通和刘备一起坐镇汝南郡。 原本在曹操得到刘协之前,文武将领加起来也就十多个,可得到了刘协之后,一夜之间实力扩充得飞速,大量名人前来投奔,已是人才济济。 像王朗、孔融、杜袭、赵俨、荀攸、郭嘉、李通、许褚等人,都是在曹操奉迎天子后,于公元196年年底到198年间投奔的曹操。 由此可见刘协这块金字招牌,为曹操带来了多少利益。 只不过在军事上曹操还是更信任夏侯家和曹家亲族,所以夏侯惇和夏侯渊一个坐镇河南,一个坐镇颍川,曹洪和曹仁则是带在身边,掌控大军。 目前几乎所有的部队都被曹氏和夏侯氏掌控,外姓大将,也就只有于禁能够独领一军,而且在地位上排在曹仁和曹洪之后。 等众人坐下之后,曹操环顾左右,说道:“诸位,明日我们就要进攻宛城了,不过为防刘表来援,我打算让曹洪南攻湖阳,乐进攻打安众,以截断刘表援军,你们觉得如何?” 曹仁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残缺的一只耳朵,站起来说道:“司空,我听说那邓沈二氏已经迁居于新野一带,我想领兵进攻新野。” 他在私下里会称呼曹操为大兄,但到了军营当中,就会称呼官职,这是曹操的意思,防止特殊化。 曹操沉吟道:“新野离襄阳太近,若是刘表过来,恐怕不好对付。” “刘表不修军事,我并不惧他!” 曹仁正色道。 曹操思索片刻,知道这是曹仁的一个心结,便点点头道:“嗯,那就依你吧,不过凡事得小心,先侦查之后,再动手,万不能鲁莽行事。” “唯!” 曹仁心中喜悦地坐下,回想起当初沈晨给他的耻辱,他就十分愤怒。 虽然当初是他受了曹操的命令去偷袭黄门亭,结果恰好遇到刘备,差点死在那里,可他最愤怒的不是自己差点死了,也不是耳朵被割掉,而是被一个小孩耍了。 曹操交给他的任务搞砸,这让他使命感极为受挫。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办法报复刘备。 当初割了他耳朵的人是赵云,赵云前年兄长病逝了,于是离开了刘备返回了中山国。 去年年底,刘备到了许都后,刘协对他委以重任,录入皇室族谱,称之为皇叔。 结果就是刘备的政治地位直线上升,而在曹操与刘协处于暂时不能对立的当口,曹操也不可能为了曹仁的一只耳朵而杀死刘备,惹怒刘协。 所以这件事情也只能放下。 但任务失败以及失去的那只耳朵,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当初自己的败北,因此这一次他必然要血洗了黄门亭,洗刷那次耻辱。 见曹仁高兴地坐下,曹操又看向曹昂和曹安民道:“子修、安民,明日你们就跟着我,在城外观战。” “是,父亲(伯父)。” 二人拱手应是。 这次带曹昂和曹安民来,也是做培养。 曹昂他是打算做自己的继承人,曹安民则可以做曹昂的助力,归根到底,曹操最信任的,还是曹氏宗族之人。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曹操又布置了一下守夜任务,便散了会议,让众将士各司其职去了。 等到第二日天还未亮的时候,曹操营帐外,忽然传来了曹昂的声音。 “父亲,父亲!” 听到这个声音,曹操睡眼惺忪的起来。 这要是换个近侍,估计就要被他梦中杀人了,可来的是曹昂,便说道:“子修进来。” “父亲,大喜呀。” 曹昂快步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卷竹简,高兴地说道:“张绣投降了。” “哦?” 曹操惊讶道:“此事是真否?” “这是投降书信。” 曹昂把手中竹简交到他手里,说道:“张绣已经在宛城外等着我们。” “哈哈哈哈。” 曹操看完书信,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呀,传令三军,即可启程,到宛城外再安营扎寨生火造饭。” “好。” 曹昂立即去传达命令。 很快等曹操将身上的丝绸睡衣换下,披上了一身黑色丝绸长袍走出营帐的时候,三军已经准备开拔了。 典韦身高八尺,体态极为魁梧,如门神一般站在帐篷外,见他出来,便低头弯腰道:“司空。” “嗯。” 曹操点点头:“让人开拔帐篷,出发宛城。” “唯。” 典韦领命而去。 他带的三万人分别由曹仁、曹洪和于禁领各领数千,其余兵马则是他自己统领。 除了乐进以外,中下层将领还有韩浩、史涣、枣祗、李整等,以及作为他禁卫军的曹纯、曹休,帮助他控制了约一万五千人左右兵力。 众将士得到命令,立即开拔营寨出发。 博望离宛城很近,等到晌午过后,他们就已经到了宛城以北,淯水左岸的夕阳聚一带。 这里刚好靠近河湾,原来是一个村庄,非常适合大军驻扎。 曹操让大军驻扎于此。 此刻张绣领着大小将军以及贾诩出城迎接,来到了曹军营寨,向曹操表示投降。 张绣投降还是非常有诚意的,他把大军安置于城西,自己和全军上下所有将领都过来,相当于是把自己的性命全部交托在曹操手中。 见此情形,曹操十分满意,正是一月初春之时,寒风凌厉,曹军还没有把营寨建造起来,仅仅只是搭建了一些帐篷。 曹操本人与典韦曹昂曹安民等人则骑马在曹营外的一处小山坡上,他身边有数百近卫保护着,远远的就看到张绣以及军中大小将领十多人过来。 等他们靠近之后,就有曹军士兵引着他们来到小山坡下,曹操下马走下坡去,张绣纳头便拜道:“绣,见过曹公,还请曹公恕罪。”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着上前把张绣扶起来说道:“将军能够率部归降于我,当真是大幸也,有什么好恕罪的。” 张绣连忙说道:“绣已经让士兵们都在城西驻扎,曹公可让士兵进城,一同去宛城休息。” “好。” 曹操点点头,便再次翻身上马,命令士卒进入宛城。 宛城虽然是南阳治所,但多年战乱已经略有破败,所以城内没办法进驻太多兵马,曹操就只带了五千人,控制住四个城门就行。 进城之后,城内果然没有张绣的士兵,等到整座城池都被曹操掌控,他才安心下来,与张绣贾诩一起前往太守府邸。 此刻太守府邸大门打开,阖府上下都在迎接曹操的到来,一行人很快到达了太守府邸门外,一个个翻身下马。 曹操抬起头看向这座南阳太守府邸,外面用围墙圈起来,朱门高院,地上用青石板铺造。 虽然这座院落造得很奢华,可在梁柱、墙壁上依旧留下大量的刀劈斧刻般的痕迹,地面的青石板还能看到早就已经暗红发枯的血迹。 从黄巾之乱到现在,宛城不止一次发生过战争,历史斑驳的沧桑带给了这座城市无数的动荡。 “将军能够心向朝廷,当真是将军之幸,百姓之幸,朝廷之幸啊。” 这个时候曹操由衷感叹,抓住张绣的手轻轻拍了拍。 如果不是张绣选择投降的话,也许宛城今日又会迎来一场浩劫,自己的士兵还有宛城的百姓,又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张绣连忙说道:“这都是因曹公胸怀广阔,愿意接纳我等无家之人,我等亦是感激涕零。” “是啊。” 胡车儿高声道:“我们也不想打仗,都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曹操看到胡车儿眼睛顿时一亮,因为胡车儿体魄极为雄伟,跟典韦有得一拼,顿时起了爱才之心,便说道:“汝是何人啊?” 张绣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军中健将胡车儿,膂力过人,勇冠三军。” “此等猛士,应当赏赐。” 曹操招招手,便有人托着一盘黄金过来,他接过黄金,放在胡车儿手里,笑道:“这盘黄金就赠予汝。” “这......” 胡车儿看了眼张绣,见张绣面无表情,就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司空。” “哈哈哈哈。” 曹操拍了拍胡车儿的手,扭过头走进了太守府邸。 府中此刻乌压压一片,都是太守府当中的家眷、奴仆,一起出门迎接曹操。 这在当时也算是个礼仪,迎接贵客的时候,整个府邸的人都要过来。 为首之人是个女子,微曲着半蹲行礼道:“见过司空。” “见过司空。” 诸多张绣家眷奴仆同时行礼。 女子站在最前面,左右还有另外几个女子和几个小孩,男女都有。 张绣说道:“司空,这是我婶婶,还有我妻子儿女。” 曹操摆摆手道:“嗯,都起身吧。” 说着就往里走。 这个时候按照规矩应该是众人分散左右,让曹操过去。 然后主人带着曹操进入厅内议事,家眷们和奴仆也各自回到后院去。 众人也是这么做的。 那女子原本是低下头,分散左右往后退的时候站起来,倒退着往后走。 曹操路过她身边时,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 就只是一眼。 然后...... 然后他就迅速转过脑袋,以一种打量审视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就看到那女子大概二十七八岁,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除了长相惊艳以外,身段也是非常好。 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瘦的地方瘦,屁股也很翘....... 好漂亮的女子呀。 曹操心想。 女子见曹操看过来,还以为是向她点头示意,于是微微欠身,带着张绣的儿女往后院走了。 曹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我喜欢她。 他心里想着。 第六十八章 战争开始 天色还未蒙蒙亮的时候,黄门亭前去侦查的士兵就回来了。 沈晨在几天前过了十一岁生日,面容虽然看上去还算稚嫩,但身材越来越高,体格也颇为健壮。 他最近在练习射箭。 穿越到战争年代,光读书不习武肯定是不行的。包括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其实一个比一个武德充沛。 王朗、徐庶这样提刀砍人的就不用多说,就连诸葛亮和王粲,也腰间佩剑,经常练习。 事实上岘山书院也教击剑,而且还是大师兄潘濬亲自教师弟们练习剑术。 作为东吴后来的高级将领,潘濬的武力还是不错的,他武德也很充沛,曾经想手刃孙权的宠臣吕壹,只是吕壹被孙权护着才没有砍死他。 所以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岘山书院的那帮书生们一个个也很厉害。虽比不得那些战场厮杀的武将,可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只是沈晨年龄比较小,力气还没有长成,因此平日里没有人和他对练,就只能自己按照潘濬教的剑术跟木头人对砍。 到如今练了也有个一年有余,算是有了一点武德,胳膊粗壮了不少,再过个几年,应该能小有武力。 不过练剑只能说是贴身近战有点自保之力,真正的技术型本领,还得是箭术。 毕竟这是唯一能够远处杀敌的东西,比贴身肉搏安全系数高很多。 甘宁就成为了沈晨的箭术老师,经常带他去山里打猎。 自从成为湖阳守将后,甘宁没事就来黄门亭蹭吃蹭喝,这里经济和手工业很发达,俨然已经成为周边几座城池最繁茂的集市。 这一日沈晨又在练箭,庄园外有一处巨大的校场,里面设有靶场,是平日里邓昭沈真等人练兵之所。 现在黄门亭的护卫兵马已经壮大到了一千二百人,目前就驻扎于校场附近。 此刻甘宁正在一旁督促沈晨练箭,整个校场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大量的兵丁也在练习,不过不是练习箭术,而是在拼刀法。 用木制的刀盾进行捉对厮杀,除了练习单打以外,还有小规模混战,除了没有用真刀真枪以外,尽量模拟真实战场。 沈晨的弓箭是儿童用的小弓,比不得那些二石强弓,即便拉满也只能射三四十米,他目前更多的是练姿势。 射箭姿势很重要,所以从清晨起床练习到现在,他还未没有射出一箭,但站都已经站了一个小时。 正腰酸背痛,忍着咬牙坚持的时候,远处校场营门,忽然一快马疾驰而来,到营门口后就停下,急匆匆地跑到了正在训练士卒的邓昭面前。 邓昭听了报告,点点头,然后向着沈晨的方向走来。沈晨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这一幕,正准备放下弓箭,就听到“啪”的一声。 右侧臂膀被甘宁用木板狠狠抽了一下,剧烈疼痛感顿时涌来,令他龇牙咧嘴,对甘宁说道:“兴霸叔,你打我做什么?” 甘宁冷哼道:“你该打,为大将者应该镇定自若,专心学习的时候怎么能够因为其它事情而分心左顾右盼呢?” 沈晨只好继续保持着射箭姿势。 一直到邓昭走过来,对他说道:“阿晨,斥候回来了,曹操的军队果然出现在了淯水一带,现在正驻扎于博望县。” “额......” 沈晨看了眼甘宁,甘宁把手中的木板扔掉,示意他可以休息了,这才放下弓箭,坐在地上揉着手臂道:“看来战事又要起了,不过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邓昭纳闷道:“阿晨,你不会是想和曹军去打仗吧。听说这次曹操带了数万虎狼之士,咱们黄门亭不过千余众,如何是他的敌手?” 沈晨站起身道:“舅父,你叫我父亲,还有六外祖父他们过来一趟。兴霸叔,你也过来,咱们要准备打仗了。” “你还真准备打啊。” 甘宁跟在沈晨的身边,说道:“此事不应该交予刘使君定夺吗?” 沈晨嗤笑道:“刘使君能定夺什么,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张绣肯定已经打算投降了,等刘使君定夺的时候,估计曹操都已经接收了大半个南阳。” “张绣投降?” 甘宁瞪大了眼睛,猛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道:“啐,西凉人果然反复无常,靠不住。” 别看他先仕刘璋,后仕刘表,最后跟了孙权。 但甘宁其实是那种如果重用他的话,他就会效死力的人。刘璋和刘表都不重用他,孙权重用他,他自然会跟着重用他的人走。 张绣来南阳之前不能说是兵强马壮吧,至少也是丧家之犬。 到了南阳后刘表不仅没有歼灭他,反而给他粮草和地盘,还将大半个南阳给他统治,这无疑是非常大的赠予。 换甘宁的话,早就对刘表死心塌地了。 结果转眼间沈晨就说张绣会投降,虽然不知道真假,可沈晨几次推断都正确,让甘宁十分不耻张绣的为人。 沈晨却说道:“世人都像是随风摇摆的墙头之草一样,谁强大就依附谁,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关东地区,只有袁绍和曹操最强,依附于他们,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禀报刘使君,立即出兵剿灭张绣和曹操。” 甘宁说道。 沈晨笑道:“刘使君不会出兵的,前番打个张绣还损兵折将,现在又加上曹操,他只会固守襄阳,不过我料事情可能会有变数,先观望着吧。” 说着二人就已经到了校场里的内厅,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沈晨的父亲沈真,邓昭以及邓洪三人就过来了。 现在黄门亭的军事主官是邓昭和沈真,邓洪则是主事人,原本是邓茂,但邓茂去新野当县令去了,所以目前宗族的事情,就由他们几个处理。 众人进来坐下,邓洪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道:“阿晨,曹操打过来了?” “嗯,是啊,咱们黄门亭恐怕又得经历一次徐州之变了。” 沈晨自嘲一笑道:“这曹操还真是无处不在。” 邓洪惊恐道:“咱们迁居襄阳吧。” “迁居襄阳?” 沈晨摇摇头道:“只想着跑是不可能跑掉的,当初我建造黄门亭的时候,就是为了今日。” “可是如今黄门亭兵不过千人,如何与曹操数万虎狼之师一战?” 邓洪想起了当初徐州所见惨状,对曹操十分恐惧。 沈晨冷然道:“若曹操得势,纵使逃到海外都不见得安全。所以为今之计,只能与之相搏,何况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你们听我的安排就是了。” 邓洪邓昭沈真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沈真迟疑道:“我儿有什么好办法吗?” 沈晨说道:“父亲不要慌,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曹操必然会派人袭击刘使君在新野周边的屏障,湖阳也是进攻方向,到时我们可以退守进后山,与敌人周旋,等他们进攻疲软之际,由兴霸叔一举进攻歼灭他们。” “你打算怎么安排?” 甘宁问道。 沈晨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如今黄门亭颇为兴旺,但住在庄外的都是依附于他们的屯田户和农户,真正的核心依旧是那一千多黄门亭原来的人。 因此沈晨就打算把目前黄门亭的大部分百姓先迁移至湖阳县,田地不用管,他们则领着黄门亭原来的一千多乡老转移至后山里,然后安排兵丁入驻后山的邛笼、碉楼当中,利用地形进行固守。 虽然邓洪他们依旧觉得这样恐怕守不住,但沈晨却力排众议,将事情安排了下去。最终他们也不得不按照沈晨的办法去做,一边派人疏散群众,一边开始往后山搬运粮草物资。 后山其实不高,高处也就百来米,矮的丘陵只有二三十米高。原来上面有很多树木,现在都被砍得差不多,建造起了小山坡上的军营营寨,用栅栏和围墙圈住。 而山后下不仅有窑洞和高炉,还有大量的建筑物以及地下通道。同时挖建了大量的地洞和地宫,存储了很多物资,用于跟敌人周旋用。 不过说是坚固堡垒,实际上地形和面积都不大。后世二战有一个着名的战役叫做硫磺岛战役,那场地道战才是真的厉害,两万多日军藏在地道里给美军造成了巨大伤亡,整个山体都被挖空。 沈晨当然没有那么大能力造出那种级别的地道,所以整个后山被挖出来的面积也就不到一平方公里。高处建造了大概十二座邛笼,每座邛笼可以容纳五十名士兵在里面活动。 邛笼上方设了箭口,下方设有用于戳矛的孔洞。从外面根本没有可以进去的入口,只能通过地下通道进去。而地下通道又被机关控制住,几乎不可能从外面进来。 所以只要粮食足够的话,像这样的一处防御能力达到满级的营寨,完全不可能被外部攻破。灌水都不行,地下有排水设施,还有通风口以及安全出口。 因此真守起来的话,沈晨打造的这处要塞,防御力还是非常可观。 很快,数日之后,黄门亭的百姓大多开始短暂迁居到湖阳一带,整个黄门亭都做起了战前准备,家家户户都藏匿进了后山地洞里,军队也入驻到了其中。 与此同时,从宛城方向,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向着新野的方向而来,浩浩荡荡,如同洪流一样,要将黄门亭碾为齑粉。 这次行动带队的正是曹仁。 历史上曹操其实并不是派曹仁来进攻湖阳新野等地,而是派的曹洪。 当时曹洪为先锋,大破舞阳、博望、堵阳、比阳、平氏等县,然后张绣投降,因邹夫人的事情而复叛曹操,将曹**走。 到了建安二年下半年,十一月,曹操又命令曹洪再度进攻南阳。 但曹洪被张绣和刘表联军打败,退兵至叶县。 于是曹操第二次亲征张绣,攻拔湖阳,生擒刘表部将邓济。 所以实际上这次来的应该不是曹仁,而是曹洪。 只不过曹仁与沈晨有私仇,因此才从曹操那抢到了这个任务,发兵新野,向黄门亭而来。 第六十九章 黄门亭之战 二月初,春暖花开,此时距离曹操大军占据宛城已经过去七八日。 曹操的主力部队在宛城以北的淯水西岸,又分别派出曹仁、乐进进攻朝阳、湖阳等地,截断刘表援军。 曹仁并不是一开始就急吼吼地要来报仇,而是派出了大量骑兵侦查,然后又询问当地情况。 张绣投降之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刘表布置在南阳最南端的外围部队兵力部署全部和盘托出。 历史上刘表当然不是没在南阳布置兵力,但前线的部队不是很多,基本集中在大别山以西。 也就是湖阳东北的比阳、平氏、舞阴,为后世的唐河县、泌阳县、社旗县一带。 曹操第二次征南阳的时候,就攻破这些地方,最终打到了刘表主力部队布置的最前沿城池,湖阳县,生擒守将邓济。 而在湖阳的后方,还有蔡阳、樊城、邓县这三座城池为襄阳外围屏障,刘表在这里可谓布下了重兵把守。 因此曹操三征南阳,都没有打到过这一带,最远也就是到湖阳,对刘表的实力还是有所忌惮。 不过虽然不可能直接进攻刘表主力,但半路拦截对方的援军还是很有必要,所以曹操也是排出了曹仁和乐进,准备好与刘表大战。 这次他来南阳一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将张绣处理掉。二是把南阳纳入自己势力范围,从而防止刘表袭击自己后方。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与刘表进行冲突的准备,不然的话,也不会倾巢而动,还在汝南布置重兵接应。 曹仁在侦查几日后,就得到了消息,目前湖阳守将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叫甘宁,麾下约有四五千人,而邓沈二氏居住的黄门亭,便位于湖阳北面。 得知此事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新野。 新野县令邓茂已经弃官逃跑了,张绣投降之后,宛城周边依附于张绣的县令几乎都投降了曹操,唯有邓茂跑回了宗族躲藏起来。 到二月二日,黄门亭、湖阳外围就已经出现了曹军斥候骑兵,侦查地形和方位。 由于邓茂跑的时候把县里的公文、舆图、档案资料全都带走,因此曹仁不得不实地侦查,与斥候骑兵在外面跑了好几次,勘察了地形。 四日大早的时候,曹仁从湖阳西南的唐子乡一带侦查敌情回来之后,就立即召集几名手下将领开会。 此刻他的手下几个将领曹永、淳于导、翟元等人聚集在一起。 新野县衙府邸,曹仁盘膝坐在廊下,自己用几个县衙里的瓷杯瓷碗摆放在木板上,等到曹永他们过来的时候,见他正双手抱胸低头思索。 “兄长,在看什么呢?” 曹永问道。 他也算是曹氏宗亲,只是属于旁支,地位不高,但当初曹仁在家乡组织游侠为祸乡野的时候就加入,资格比较老,所以现在是曹仁手下第一部将,担任军司马。 曹仁见他们过来了,便说道:“在想如何攻打湖阳,你们过来。” 三人便凑近过去。 曹仁指着一个瓷碗说道:“这是新野。” 又指着新野南面的一个瓷杯:“这是湖阳。” 然后又指着两个瓷器东侧的一个瓷壶道:“这是黄门亭。” 黄门亭的位置很有意思,它在新野县的正东面,湖阳县的正北面。 所以它与新野湖阳连成线的话就会成为一个三角关系。 曹仁继续说道:“我已经问过当地百姓,打探过黄门亭现在的情况,他们建造了庄园,如今把乡亭民众迁移至湖阳,以庄园固守。” 曹永笑道:“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庄园而已,需要兄长费心费力吗?我带一千人马过去,将这庄园踏平就是。” “你不懂。” 曹仁摆摆手道:“我听当地百姓说,那湖阳守将与邓氏交情极深,经常出入黄门亭,你们觉得,是攻打一个村庄容易,还是攻打一座城池容易?” “兄长的意思是?” “我等佯攻大举进攻黄门亭,引那甘宁来援,半途伏击他。” “这......” 众将领对视。 淳于导小心翼翼道:“将军,就怕他不会来援啊。” 曹仁笑道:“不来援更好,那就先破了黄门亭报当初割耳之仇,再南下攻破湖阳城池。” “嗯,这倒也是。” “还是兄长想得周全。” “那就如此。” 几个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便纷纷点头认可。 实际上最开始的时候曹仁也考虑过,黄门亭不过是个乡亭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出动全力,只要派小股部队去就行。 但后来了解到甘宁和邓洪的关系,又得知甘宁经常会去黄门亭玩乐的时候,就有了另外一个念头。 那就是先打着报仇的名义,主动进攻黄门亭,实际上是在中途埋伏甘宁的军队。 如果甘宁来最好,不来也没关系,反正黄门亭本身就是要灭的。 因此定下进攻计划之后,他就派曹永为先锋,领兵两千人,佯装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出城,向着黄门亭的方向而去。 曹仁本人则亲率三千人马,往比水左岸而去,准备埋伏在湖阳援救黄门亭的必经之路上。 同时他又写了一封书信,派人射入黄门亭庄园内,里面的大概意思是他与沈晨有私仇,如果黄门亭交出沈晨,则可以避免战火。 到了上午隅中三刻,沈晨就收到了这封书信。 “呵呵。” 此时黄门亭后山的一处窑洞内,族老们聚集一堂。 有邓氏兄弟和沈氏两位族老,还有邓昭沈真等人,看着这封射入庄园的书信,沈晨冷笑道:“这是弱敌之计,把我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整个宗族的。” 相比于邓洪,邓昭这样打过仗的人更有血性,怒吼道:“曹仁与我们黄门亭乡老有血仇,今日我们就要让他死在这里!” “好,三年经营,就在今日。” “阿晨,你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做,都听你的。” “此战必要他曹家付出代价,不仅是为了缯阳聚上百位亲族,也为了徐州数十万百姓。” 众人与曹仁有不共戴天之仇,纷纷呼喊。 沈晨其实都不知道曹仁哪来的脸自称与他有仇,就因为没了一只耳朵? 那黄门亭缯阳聚上百位邓沈亲族的命呢? 徐州数十万百姓的命呢? 也许在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眼中,底层百姓的命还不如他一只耳朵重要。 但沈晨今日就要告诉他,你曹仁,什么都不是。 他见诸位族老们义愤填膺,立即说道:“诸位叔祖,大家放心,此战我有了必胜把握。先按计划行事,大舅,你先领人前往庄园塔楼固守,等见势不妙再撤回后山。” “好。” 邓昭点点头,他是沈晨母亲邓氏的堂哥,所以沈晨要称呼他为舅舅。 沈晨又对父亲沈真说道:“父亲,你领人接应大舅,等他撤回来之后,就立即进入地洞当中,以邛笼固守。” “嗯,我知道了。” 沈真点点头,他以前也当过战兵,知道该怎么做。 沈晨又看向众人道:“叔祖们,此战事关黄门亭生死存亡,还望务必镇定,就在地室里不要出去。待兴霸叔的大军到来,必让曹仁死无葬身之地!” “好。” 众人听令行事。 当下大家都开始各司其职,邓昭带着五百人来到了庄园正门,这里存放了一定弓箭,用于做临时抵挡的用处。 黄门亭的庄园毕竟不是城墙,内部只有一些木板搭建的平台,在东西南北四角还各有一个箭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到午后日中三刻的样子,西方的地平线上,就看到了曹军到来。 庄园外都是田土和无数乡村农户,曾经这里最多的时候有两万多人,俨然是一个城镇,在庄园西面甚至出现了一条街道,当作繁华街市。 但此刻已经空无一人,曹军顺着驿道一路来到了街市当中,所有士兵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训练有素地开始占据各处要道。 他们把外面的街市全部占领,然后曹永亲自带队来到庄园外,对里面喊道:“将军有令,交出沈晨,投降免死!” “咻!” 迎接他的是一支箭矢。 曹永抽刀格开,冷笑道:“自寻死路,进攻!” 一声令下,身后一千人马从街市内缓缓走出,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向着庄园涌来。 同时在庄园北面和西北角,还有其他曹军士兵分头向着庄园发起攻击。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黄门亭的庄园设计很有讲究,南面就是沙河,东面是后山,能进攻的地方只有两面,也就是庄园西面和北面。 像这样的结构在汉代城池当中非常多,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甚至还有丧心病狂的,像襄阳城,就完全是建在水面上,汉水把城池四面全部保护起来,出城都要依靠船只。 只是黄门亭终究不是城池,即便是普通县城城墙,一般也都超过两丈,也就是四米。像长安和洛阳这种都超过五六丈,而黄门亭庄园只有一丈四,也就3.2米。 这个高度别说普通梯子,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靠着两个人协助,帮忙搭人梯都能上去。所以想要防守住四面八方涌来的曹军士兵,几乎不可能。 “放箭放箭放箭!” 邓昭站在内置的台楼上,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 士兵们虽然整日训练,也经历过与黄巾军厮杀,但与曹军这样的精锐士卒比起来还是略有差距,一个个都非常紧张,射箭的速度和准头都差了不少。 好在这里面还有一些老卒,当初招募士卒的时候,就以青壮和上过战场的老卒为主,这些老卒心理素质过硬,杀伤了不少敌人。 箭簇如雨点般落下,曹军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很多都应声倒地。可这些士卒悍不畏死,冒着箭雨扛着云梯一路飞奔,很快就有数架云梯已经到了庄园外。 最初设计的时候庄园是打算挖一个战壕,在外围引沙河的河水进来,因为沙河本身就是从北往南的流向,从比水流入淯水,也就是后世唐河与白水之间的支流,挖护城河的话很方便。 但后来沈晨推翻了这个想法,他认为庄园固守意义不大,在大规模战争当中敌人很容易突破庄园进入其中。护城河最好是要宽一些,水深一些,可沙河的流量很小,平均水深也就是半米到一米之间,根本承担不起护城河的任务。 所以在没有护城河阻拦的情况下,曹军轻易就杀到了庄园下。 邓昭挥刀上去砍杀,正在此时,有人来报:“首领,庄园北面已经被突破了。” “他们到哪了?” “已经往这边来了。” “这么快吗?撤退,撤往后山!” 得知对方已经突破了庄园北门,邓昭也顾不得其它,立即下令撤退。 士兵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个纷纷跳下台楼,带上武器装备,撒丫子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等到曹永杀进来的时候,庄园早就空无一人了。 “人呢?” 他很纳闷,四处看看,一个人都没有。 由于后山是黄门亭禁地,非本族人不得入内,因此即便是后来加入进黄门亭的乡民,也不知道后山有什么,只知道那里不准过去,所以曹仁并不知道沈晨真正的防御点在后山。 有士兵来报:“司马,他们往那边山里跑去了。” 他指着庄园后方的山道。 曹永抬起头看去,就看到在庄园东面有几座小山丘陵耸立,山看起来不高,高的也就四五十丈,矮的不过二三十丈,唯一有点奇怪的是看到山顶似乎悬着很多夯土高塔。 “奇怪,那是什么!” 一名底层军官手搭凉棚,也看到了那些高塔。 曹永说道:“不管那是什么,先攻下来再说,将军说了,要踏平整个黄门亭。” “唯。” 诸多军官纷纷表示明白,在曹永的命令下,开始集结部队,往后山进发。 而此刻,沈晨就站在一处邛笼顶部。 这里视野开阔,虽然没有望远镜,可他已经能够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向着后山方向涌来。 邛笼的外部和内部构造都像是一座佛塔,但与佛塔的区别在于佛塔下方有门,而邛笼外面是封死的,只能靠地道进出。 后世甘肃那边的邛笼遗址,人们就发现这东西不仅能够御敌,还能够生活。 在最下层甚至还可以养殖牲畜,再利用牲畜粪便种植谷物,清军攻打大小金川的战役当中,邛笼就让清朝吃尽了苦头,打了好几年都没有攻下。 所以曹永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继续往后山的方向进攻的话,会遇到什么。 第七十章 汝可识得此阵 当曹永来到后山前的时候,看到的是非常险峻的一幕。 后山虽然不高,可山势很陡峭,两侧俱是数十米高的悬崖,唯有正中间有一条小道可以进入。 “难怪他们要逃入此山当中,原来是这里易守难攻,要想杀进去恐怕不太容易。” 曹永看着眼前的场景,知道想要硬攻恐怕也不太容易。但又想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们人多。 之前他进攻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黄门亭的守卫力量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虽然不知道战斗力如何,可这点力量根本不可能形成多大的防御力量。 所以想到这里,他就对身边的军官们说道:“敌人不过只是有几百人,虽然占据险要地势,但我们也不要害怕,直接往上面冲锋就行。” “唯。” 军官们得令,立即开始按照命令组织起部队进攻。 曹永本人也向来都身先士卒,这次他在第二支队伍当中,前面的有数百敢死队,准备好盾牌和长矛,开始向着山里进发。 后山原本有很多树木,但现在都被砍得差不多,所以视野还算开阔,进入山道后,就能看到不远处尽头只有一道木栅栏制作的大门,外面有一些铁蒺藜和拒马挡住去路。 为了防止有地坑和滚石檑木砸下来,士兵们也不敢跑步冲锋,而是小心翼翼地顺着山道往里面走,殊不知在他们头顶上,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们。 在山道两侧上方的悬崖上建造了数座邛笼,邛笼上方有一些拳头大小的窗子孔洞,这些孔洞人是不可能钻进来的,但箭矢可以射出去,长矛也可以往外面捅,堪称是龟壳上面长刺的防御能力。 敢死队们冲到了栅栏外,他们其实也注意到了头顶两侧高高的塔楼,但毕竟离着他们几十米距离,也看不清楚塔楼上有细小的孔洞,因此也不知道它们的作用,没有防住上面。 “放箭。” 随着邓昭和沈真一声令下,顿时箭簇如雨点般往下落,叮叮当当射篇打在盾牌上,或者噗嗤一声射入肉里的声音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 “不好,有埋伏。” “撤,快撤。” 无数箭矢洒落下来,把本就拥挤的山道射了个遍。 除了少数幸运儿之外,大部分曹军士兵猝不及防,被射成了刺猬。 众人惊慌失措逃跑,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奔逃。 很快山道里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大概三百人的敢死队,只有不到百人跑了出去。 “原来那些高塔是箭楼。” 曹永在后方看得真切,咬牙道:“让士兵们头举盾牌过去。” 当下第二队就把盾牌举在头顶,开始往山上冲。 这次箭矢确实起不了什么效果。 但很快头顶上就滚石檑木往下砸,曹军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丢下百十来具尸体匆匆跑了。 眼见攻势很不顺利,曹永不敢继续行动,在山下颇为迟疑。 正在此时,上方的邛笼顶部平台,沈晨拿了一个大喇叭,也就是让子弹飞里黄四郎拿的那个,大声喊道:“就凭尔等也想破灭我黄门亭?让曹仁来!” “可恶!” 曹永大怒,他很想放火烧山,可山里的树都被砍完了,根本放不了火,又没别的办法,想到曹仁下的死命令,咬牙道:“杀,给我杀过去。” 这次是打算用人命来堆了。 当下各级军官下达了命令,士兵们只好硬着头皮前赴后继地往山里冲锋,在又付出了接近三百多人的伤亡之后,他们总算是杀到了栅栏大门外,然后用云梯过了栅栏,将栅栏大门拆除。 等终于进入后山之后,包括冒着箭雨和滚石檑木冲进来的曹永都傻眼了,因为后山山谷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所有黄门亭的乡老藏匿于此,而是TM的一片荒地。 山谷并不大,甚至只有不到两千个平方。谷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左右山体有一些窑洞和一些煤灰残留,在四面山上,坐落着数十座邛笼。 “汝可识得此阵?” 沈晨拿着大喇叭继续摧残他的心态:“尔等已经被包围了,投降者免死。” 曹永指着沈晨方向的邛笼咬牙道:“摧毁了那箭楼。” 士兵们立即向着邛笼的方向冲去。 进入后山内部之后,上山就容易得多,因为山体并不是垂直陡峭,而是有一定坡度。 将士们立即顺着小山坡爬了几十米高,来到了邛笼下方。 可邛笼没有任何可以进去或者上去的地方,要知道,当时的箭塔都是有楼梯的,像邛笼这样从地下进入的建筑,目前除了西北羌族之外,根本没有人认识它是个什么东西。 诸多曹军士兵围绕着邛笼打转,而藏匿于邛笼的黄门亭士兵却丝毫不手软,在他们靠近过来后,顿时箭矢不要钱地往下射,长矛不要命地往外捅。 曹军士兵们猝不及防,顿时死伤惨重。可以说这一路从山外到山内,已经两千人已经死伤了七八百人,可敌人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撤,撤,撤!” 直到这个时候曹永再蠢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攻下的地方,连忙下达了撤退指令。 士兵们丢盔弃甲,在箭雨的洗礼当中仓皇逃窜。 就连沈晨也射了两箭,只是他的臂力终究不如成年人,虽然射准了却没有射死那名曹军士兵,肩膀上插着箭就让他逃了。 正遗憾间,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对面的邛笼上,自己的父亲沈真弯弓搭箭,屏息凝神。 他的箭支目标对准了下方正往山外逃的曹永。 “嗡!” “咻!” 先是弓弦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咻的一声,长箭如流星一般,撕破虚空,没入了曹永的后颈。 这位在十四年后,于公元211年死于渭南之战庞德手中的曹仁副将,闷声倒地。 周围亲卫连忙将他的尸体抬起来,在盾牌和周围士卒掩护下,仓皇逃出了后山,往庄园方向奔去。 “我们胜了。” “赢咯!”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在看到曹军士兵几乎丢下了近千具尸体,从后山当中逃跑之后,黄门亭士兵们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要知道此战他们可一人未死,就让来犯的曹军士兵死伤近半,这种战绩可谓是惊为天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孩子的指挥。 一时间,沈晨的威望再次大涨,黄门亭所有的士兵和乡民,都将他奉若神明。 与此同时,曹永的手下军官们带着残余兵马逃出庄园,往西而去。 曹仁其实离得并不远,他在二十多分钟以前,还接到曹永派人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攻下了庄园。 此刻他正埋伏于黄门亭西南方向的比水一带的森林当中,湖阳就在比水南岸,如果甘宁来援的话,肯定会经过这里,到时候就必中他的伏击。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快马过来,斥候脸色全是汗水,焦急翻身下马,单膝下跪道:“将军,曹司马战死了。” “什么?” 曹仁大惊道:“怎么回事?” 斥候说道:“那黄门亭庄园被攻破之后,他们就逃入后山当中,那后山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可以进入,周围山顶都建了箭楼,曹司马强攻进去,被箭矢射中而死。” “可恶!” 曹仁大怒,自己不仅损失了一位副将,还损失了一位族弟。 斥候又道:“那沈晨还叫嚣让将军亲自去征讨他。” 曹仁眼睛顿时红了,抬起头看向湖阳方向,正有一队斥候回来。 很快斥候来到他的身边,曹仁问道:“如何?” 斥候答道:“不见动静。” “看来那湖阳守将根本不在意黄门亭死活。” 一旁淳于导说道:“将军,咱们直接攻破了湖阳,回头再去消灭黄门亭吧。” “不可。” 曹仁思索道:“曹永战死,军心必然不稳,现在攻打湖阳太冒失,必须先破了黄门亭,以振奋军心。” 归根到底,黄门亭再易守难攻,也不过是座山头,曹永能够杀进去,他也可以。 而湖阳呢? 是一座城池,而且里面还有四五千守军。 原本曹仁的兵马也不过是一校五千人,跟甘宁比起来,人数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是攻城战,非常难打。 所以他才选择围点打援的战术,想要通过进攻黄门亭,来逼着甘宁过来救援。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派去的曹永首战失利,不仅死伤惨重,还连自己也丢了性命,军心不稳,再强攻湖阳,无异于自寻死路。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曹仁也只能考虑,先大军灭掉黄门亭,湖阳那边如果人家愿意出城过来救援,他剩余四千人马,不介意与甘宁在野外鏖战。 可如果甘宁不来的话,那曹仁在消灭黄门亭之后,可能就得考虑先回新野休整一下,等到调整好了军心士气,再对湖阳发起进攻。 “可是万一在我们攻打黄门亭的时候,那甘宁突然率领军队过来驰援呢?” 翟元有些担忧地说道。 然而曹仁冷笑道:“刘表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张济不过万人,就把他的两万大军打得几近溃败,难道我们还会怕他不成?令斥候侦查,其余人跟我去黄门亭。” 众将士一听也是,振作精神道:“唯。” 其实要是换一般人遇到自己的偏师大败而归,由于担忧敌人可能会左右夹击,也许就会选择撤兵了。 但曹仁还是觉得刘表不修武事,当初他们调查过,张绣来南阳的时候打得刘表两万人溃不成军,若非张济被流矢射死,也许张济根本不会和刘表联合。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认为自己五千精锐跟甘宁的五千人在野外战斗必然会大获全胜,所以根本就没有把甘宁放在眼里。 主要也是他根本没听说过甘宁这个人。 甘宁在后来东吴是江表虎臣之一,可在此时他不过是刘表麾下新晋的一个中层将领。 历史上他在刘璋手下就是个底层军官,到了刘表手下依旧是底层军官,一直到去年因为邓洪的举荐,才升任为校尉,所以在曹仁看来,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却不知道甘宁本身有八百锦帆贼精锐为班底,后来升任校尉后,从投降的南阳黄巾军当中淘汰老弱,挑选精壮,到如今已经训练士卒有一年有余。 这支部队在精气神上与刘表的其它部队有很大差别,至少比张允麾下的士兵强得太多,跟文聘的兵马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所以曹仁很快就会知道,这支部队会给他带来多大惊喜。 在下达命令之后,曹仁立即选择往东去。 大军浩浩荡荡,如狼似虎地来到了黄门亭,这次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杀进了庄园内。 由于庄园连接着后山,曹仁也没有放火烧庄园,因为那样会阻拦他们进攻后山的道路,除非是不想攻打黄门亭了,撤兵的时候才会这么做。 因此在曹永残兵的带领下,他一路来到了后山下。远远的就看到了山道正在清理尸体和滚石檑木的黄门亭兵卒,见到他们卷土重来,这些兵卒们丢下尸体和滚石檑木,撒丫子就往山里跑去。 “追!” 曹仁眼睛一亮,这是个机会,因为对手还在打扫战场,肯定没时间就位,所以应该趁机发动袭击。 当下曹军士兵如海浪一般向着山道涌来,顿时无数箭雨挥洒下来。 山道狭窄,加上之前的尸体和滚石檑木覆盖,障碍颇多,给曹军的进军造成了很大障碍,但主力到来后,冒着箭雨他们总算是杀了进来。 其实主要也是黄门亭的箭矢储备已经消耗了很多了,他们毕竟不像曹操那样拥有那么大势力,可以得到百万支箭,不过是个一个乡亭势力,当时造箭很贵,整个黄门亭也不过一万多支箭,打曹永就射了三四千支,自然要节省着用。 因此在箭雨攻势减少的情况下,曹仁倒是只付出了不过区区二百多人的伤亡,就冲进了后山。 然后....... 然后他看着山谷内被无数邛笼包围的场景,跟曹永一样,傻了眼。 这TM什么地方? 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人都到哪里去了? “山下何人,汝可识得此阵?” 沈晨在邛笼上继续拿着喇叭大喊,他还不知道曹仁来了。 曹仁浑身一颤,然后回过头,望向远处邛笼。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孩童般的声音。 “沈晨!” 曹仁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然后怒吼道:“你耶耶曹仁来了!” 第七十一章 山谷之战 曹仁? 你倒是还真敢来? 沈晨在心中冷笑两声,殊不知为了今日,他早就准备了太多东西。 看着下方曹仁的身影,沈晨嗤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单耳贼曹仁啊,缯阳聚上百名亲族的血债,今日要跟你算一算了。” 单耳贼? 曹仁瞬间眼睛红了,向远方邛笼一指道:“杀了他。” “将军,那箭楼没有入口。” 之前跟着曹永杀进去的一名底层军官连忙上前说道:“我等无处下手啊。” “没有入口?” 曹仁愕然道:“怎么可能?” 上方沈晨继续拿着大喇叭道:“曹仁,你是不是想找入口,告诉你,入口在地下,有能耐你挖进来。” “将军,那边土地有松动的痕迹,上面被一些干草树枝给掩埋住了。” 刚好有士兵发现了掩藏起来的入口。 曹仁不蠢,知道对方既然敢告诉自己入口在地下,就有恃无恐,可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打着报仇的名义前来,又失了族弟曹永,灰溜溜地回去怕是颜面无存。 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令大军先搜寻其它入口,再让死士进去看看。” “唯。” 军官就挑选出敢死队。 古代弓弩箭支和铠甲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储备资源,黄门亭的箭支存量不多,想依靠弓箭消灭曹仁的军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从一开始,沈晨就没有单纯地只靠邛笼对付曹仁军,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地下。 曹仁目前还剩下四千多人马,除开在山谷外接应的五百人以外,进来了约三千多人,对山谷进行了地毯式搜索。 很快,他们最终找到了四个入口,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军需官为他们准备了火把,军队出行,火镰和一定的鱼膏油脂是必备的,但数量不是很多,用水囊,也就是猪膀胱装着,关键时刻可以用于点火照明等。 周围就有大量树枝当作掩盖入口用,入口还有木板,被士兵们砍下来,劈成木棍,淋上一点油脂,以火镰点燃之后就变成了火把。 敢死队成员拿着火把先在入口处往里探视,里面黑魆魆的,犹如巨兽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像是要把他们吞噬。 诸多士兵咽了一口口水,谁都知道进去是九死一生,但曹军军法严酷,并且他们大多都是当年曹操收降的青州黄巾,家眷都被曹操控制起来,当作屯田军户。 如果抗拒命令的话,不仅自己要遭殃,家人也会被连坐。因此即便是明知道前方的道路十分危险,敢死队成员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往下走。 很快众人鱼贯而入,第一批是纯送死的,进去得不多,只有三十多人,且前后相聚了半丈,个个手拿火把来探知前方的道路。 进去后想象中的埋伏似乎并没有,只有一条非常长的甬道,犹如地底长廊一样,两侧是坚实的夯土墙壁,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四五十丈远,前方的道路依旧看不到头。 “奇怪,这个孔洞是做什么用的?” 有个士兵走着走着,忽然注意到右侧墙壁上有一个很小的孔洞,颇为诧异。 “不好,快撤!” 这三十多人由三名什长和一名队长带领,其中那位队长见多识广,骇然色变,连忙招呼士兵往后撤。 原来此人之前曾经是曹操手下一支秘密部队中的士兵,跟随过一位发丘中郎将前往邙山挖掘陵墓,当初就在地下宫殿当中,见识过这种墙壁上的孔洞。 那次下地去了三百多人,只有八十多人带着金银珠宝全身而退。 并且那位发丘中郎将也殒命其中,没了首领,自此之后,那队人马解散,这名士兵也被调离去了其它岗位,现在来到曹仁手底下充任队长。 如今再次见到这种甬道墙壁,顿时让他回想起了当初那次不好的经历,连忙招呼众人往后撤退。 可是已经晚了。 沈晨其实看过墨家机关术和公输家鲁班书,这些东西在汉朝并未失传,包括诸葛亮建造木牛流马,也都是参考了这些书籍所造。 再加上他穿越之前是个设计狗,以前看过很多地道设计和建筑设计,因此对于设计地下通道有一定的心得。 那甬道孔洞确实是一种机关,不过不是机关术里记载的那种扣发弩箭机关,而是长矛机关。 几乎是曹军士兵发现了情况不对劲之后,在他们后方的墙壁,忽然横向推移出一道铁栅栏门,将他们的退路堵死。 这道栅栏门是历史上真实出现在地道战当中的设计,由于没有焊工设备,所以门是用烧制出来的铁棍还处于滚烫发红的阶段拼接而成。 平日里藏匿于墙壁夹缝,用夯土掩饰。一旦需要的时候,人就在墙壁后面推动着道栅栏门,将前后道路堵住。 路一堵死,孔洞立即出现大量长矛刺出去。 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根根锋利的长矛捅入身体里,噗嗤入肉的声音不断,很快血流如注,通道内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血水顺着夯土地面的排水渠往外渗去。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随着墙壁两侧的黄门亭士兵不断地用长矛捅来捅去,通道内的声音愈发微弱,曹军士兵全都死于机关之中。 后方还有第二批队伍,眼睁睁地看着铁栅栏门将他们与前面的队伍阻隔,然后被长矛屠杀,一时间惊惧不已,慌不择路地往外逃跑,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将.....将军。” 从里面逃出来的军官连滚带爬地跑到曹仁身边,惊恐万分道:“下方有机关。” 曹仁不耐烦道:“肯定有机关的,是什么机关看清楚了吗?” 军官余悸未褪,脸色惨白道:“墙壁有孔洞,一旦踏入机关内,从墙壁里会伸出铁门锁死,孔洞伸出长矛乱刺。” 铁门堵路,孔洞刺矛? 曹仁思索片刻询问道:“铁门的位置你们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 “那这机关很好破解,你们在铁门位置挖一条坑,然后以长条巨石嵌入坑中,铁门推出来的时候,留两个人反推回去即可,其余人用盾牌封堵墙壁,或用长矛往里面刺,或用刀砍断矛杆,明白了吗?” “明白了。” “去吧。” “唯。” 军官得了命令,立即开始按照曹仁的布置去办。 不得不说,曹仁虽然被沈晨激怒,可依旧保存着理智,而且他非常聪明,擅长思考,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铁门既然是从墙壁里推出来的,那他们也推回去就是了,孔洞伸出长矛,他们也可以用长矛去捅。 并且长矛只有矛头是铁质,矛杆是木头,他们完全可以用盾牌防御,在长矛出来的时候拿刀砍断矛杆,这样还能损坏敌人的武器。 曹仁就不相信,光凭他一个黄门亭乡聚的实力,还能够拥有大量的武器装备? 事实上曹仁是正确的。 归根到底,沈晨即便是再想办法壮大黄门亭,他们的体量也注定了武器装备不会太多。 一万多支箭,那都是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搞来的。有些是自己造的,有些是从黄巾军那收缴过来的,还有些则是通过周林他们这些大商贾偷偷买的。 要知道被人发现了这可是死罪,不管是刘璋还是刘表,都严禁这种战略物资流出去,像箭矢用的木杆和羽毛,都被列入违禁品中。 因此不管箭矢还是铠甲,黄门亭都非常少,不是没有打造箭头的铁,而是缺少专门用于造箭的木杆和羽毛。 不过正常的刀具和长矛倒是储备充足,因为汉朝不禁止民间百姓拥有武器,所以百姓佩刀剑是很常见的事情,在和平时期,只需要花六百枚五铢钱就能买到一把熟铁剑。 曹仁下达命令后,那名军官很快依照他的指示,重新派了一队人马下洞,这些士兵按照曹仁的吩咐,把铁门的位置用石头堵住,又用盾牌挡住孔洞。 黄门亭士兵故技重施,继续用长矛捅。结果捅出去要么被盾牌挡下,要么被曹军士兵砍断了木杆,甚至还被人回捅,伤了几个兄弟。 见势不妙,负责指挥的邓昭立即下达命令道:“撤,去第二关。” 于是黄门亭士兵纷纷往后退去。 曹军士兵终于过了这关,众人鱼贯而入后,发现前方依旧是铁门,只是后面没有人推住,此刻往里面一个推拉就移开。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左右两个通道,这两个通道就通往他们来的甬道左右墙壁后方。 当时黄门亭士兵就在这两个通道后面用长矛捅他们。 进来的曹军士兵分左右派出了人马,占据通道之后,由于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因此迟疑不前,派人向曹仁禀报此事。 得知已经把入口占据,曹仁再次下达命令,让士兵们从四个通道入口同时杀进去,将所有入口全部堵死,然后再派出大队人马,跟在死士身后,慢慢往前探索。 前方的死士兵力得到补充,身后有了人马,底气大增,再次从左右两个通道往前。 然后...... 然后地道就塌陷了。 原来从左右两侧通道往里的地道是被挖空了,之前铺了木板,再在木板上撒土。 当邓昭的黄门亭士兵们走过木板之后,一开始他们是打算等后面的追兵过来,就立即撤掉木板,让他们掉入坑内的陷阱中。 结果没想到对方没有追过来,邓昭就按照沈晨说的预案,如果敌人不追的话,就用锯子把木板锯掉大半,只留小半。 曹军死士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而且通道很长,没有听见锯木板的声音。等后面援军到来,他们就已经踩在了木板上,一个个往前冲,等木板承受不住重量,轰然断裂,人全都落入坑里。 坑中布满了尖锐的木桩倒刺,顷刻间两侧通道又各死了十多名曹军士兵。而且这样的情况除了其中一个专门用于黄门亭乡老行走的通道外,另外两个通道也是如此。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曹仁又得到了第二关是陷阱的消息。他就让士兵扛着本来打算攻打湖阳城池的云梯进去,搭建梯子,总算是过了地坑洞穴里。 然而地道弯弯绕绕,还有数个关卡。后面又是弩箭机关,又是巨石滚滚,甚至还有毒烟冒出。 几乎除了粽子之外,古代的防盗墓技术全都用上。让少数几名参与过曹操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勾当的底层军官,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在付出了将近七八百条人命,坑道内遍布陈尸之后,曹军士兵终于绝望了,因为最后一道机关名字,叫做断龙闸。 平日里这几块千斤巨石用绞盘铁链锁住,一旦被攻击之后,就放下来阻拦敌人。 唯一没有断龙闸的地方就是西面的一个入口。 这个入口是机关最少的,因为这是平日里黄门亭老少进出的洞口,所以没有地坑,没有弩箭机关,也没有断龙石。 曹仁再蠢也明白了,四个入口有三个是假的,只有西面的那个入口才是真的。 而且沈晨的位置就在西面高陵山上邛笼里。 因此曹仁发了狠,下达死命令,让士兵们从西面的入口杀进去。 然而这个入口虽然没有断龙闸,却有毒烟。 这毒烟是沈晨用毒药加火药配置的,因为他并不是化工专业,虽然以前看网上知识,知道火药配方是一硝二磺三木炭。 可他并不知道具体配方比例,弄出来的火药杂质很多,燃烧会产生大量烟雾,比烟花还要多。 所以他干脆就在里面参杂了一定砒霜,外面用泥巴糊起来,点燃扔出去后泥巴裂开产生大量的毒烟,烟雾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会产生巨大的伤害。 沈晨当然不知道,他发明的这玩意儿在宋朝叫做毒药烟球,只不过人家的更全面,里面的毒药更多,产生的威力也更大。 好在他是在地道里用,这边扔出去,立即把地道封死,剧烈的狼烟顺着通道就往外延伸。 曹军士兵呛死的呛死,毒死的毒死,很快就又造成了数百人伤亡。 “将军,下面的毒烟太猛烈了,伤亡太大。” 撤回来的军官脸色发白,他也闻到了一点烟味,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强撑着才没有昏厥。 “可恶。” 曹仁气急败坏,到现在为止还未杀一名敌人,可自己却损失了一千多人马了,加上之前曹永损失的兵马,这次带来的五千人,已经折损了接近三分之一。 “将军,撤吧。” 淳于导劝道:“敌人既然敢放置毒烟,就说明他们在谷外还另有出口,若是能把出口找到,也许可以困死他们。” “沈晨此獠当真是可恶至极!” 曹仁也知道强攻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情了,只能含恨道:“走!” 一声令下,将士们如释重负,纷纷往出口逃。 此刻在邛笼上的沈晨脸色已经凝重起来,他现在只恨自己没什么鱼膏油脂。 如果有的话,从邛笼上大量泼洒油脂进山道上,点燃火必然让曹仁军队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等甘宁大军一到,就是瓮中捉鳖。 可惜的是鱼膏油脂在古代不仅是跟箭矢和铠甲一样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同时还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 鱼膏油脂的来源是非常稀少,只能靠养殖牲畜或者打猎得来的猎物炼油获得。 本来就稀缺,价格在市面上极为昂贵,即便黄门亭略微富庶,也只能勉强保证百姓生活所用,根本无法囤积。 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仁撤退。 不过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沈晨大喊道:“给我放箭,射死他们!” “杀啊!” 周围邛笼上数百名箭手再次弯弓搭箭。 这次是打算一次性全部射光,几乎毫无保留。 “咻咻咻!” 箭矢不要钱似的如雨点一样开始往下洒,很快箭矢的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一些士卒没有箭支使用之后,就立即抄起家伙,从邛笼下方的通道中钻入地洞,再顺着如同迷宫一样的地道往出口方向而去。 地道的出口其实不止一个,但此刻在北面靠近沙河的那个出口,地板被打开,无数黄门亭士卒鱼贯而出。 黄门亭的士卒在今年年初还只有一千二百人,后来甘宁又给他们补充了三百人做主力。 这三百人乃是锦帆贼出身,十分悍勇。 总计一千五百人,约有三百多人在四面八方的邛笼上做弓箭手,下方地道里还藏着一千多人,在各个地道与曹军战斗。 利用地道杀死曹军大量有生力量之后,他们就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曹军打算撤退了。 没有鱼膏油脂封路,就只能拿人命去填。 所以邓昭和沈真分别带领了一千多士卒,从南北两个出口钻出来,向着曹军扑去。 山谷外面还有数百曹仁留下的留守部队,此刻见到敌人冲过来,也是立即毫不犹豫地结阵准备厮杀。 邓昭冲锋在前,黄门亭乡聚的惨状历历在目,仇恨令他充满了斗志,如豺狼般闯进了人群当中,奋力拼杀,砍死了一名曹军。 才刚杀死对手,左右两侧环首刀砍来。 眼见邓昭就要命丧当场,身边几名族人立即冲过来,帮他格挡架住,掩护他厮杀。 归根到底,只有吕布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才能够单人冲阵,普通底层士兵和军官更需要合作。 特别是人少打人多的时候,这种合作尤为重要。 好在这次他们是人多打人少,再加上配合紧密,每次都是三五成群一起进攻一两名曹军士兵,杀得在谷外留守的五百曹军节节败退。 而山谷当中的曹军依旧在突围,上面石头、箭支、檑木不断地往山道里砸,曹军被邛笼困在其中,又不可能从山顶跳下去,只能选择从狭窄的山道里冒着箭雨往外冲。 沈晨站在邛笼之上,目光死死盯着曹仁的位置。由于邛笼火力全开,曹仁不敢冒死向前,只能不断让士兵们去消耗他们的储备,所以此刻他还在后面。 山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邛笼位置都在周围山陵上方,即便有高塔加持,也射不了那么远,所以在山谷的正中央附近还是非常安全的。 外面厮杀声传来,沈晨高喊道:“单耳贼,你死期将至矣!” “沈晨,终有一日我要你的命!” 曹仁怒吼道。 “没有别的时候了,你今天就得死!” 沈晨扰乱他的心态。 曹仁咬牙,脸上青筋暴跳,他承认自己小看了沈晨,没想到他居然构建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陷阱。 不过他觉得就凭沈晨这点人马也想阻拦自己?痴人说梦,等他逃出去,一定要让大兄派数万精锐过来,将整个山谷踏平。 “将军你看,狼烟!” 身边翟元忽然指着远处邛笼说道。 曹仁忙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邛笼上已经升起狼烟来。 “糟糕,是陷阱。” 他立即醒悟过来了,原来甘宁不是不来救黄门亭,而是在等他们这边发信号。 当下他立即赤红了眼睛喝道:“杀,杀出去,快!” “将军有令,冲出去!” 士兵立即去下令,让前面指挥开辟道路的淳于导尽快突出重围。 然而山道虽然不算窄,左右有十多米宽,可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尸体、滚石、檑木,甚至还有石灰从天而降。 障碍物太多,短短不到百米的山道俨然成为了修罗场,上方邛笼内数不清的东西往下砸。 整个黄门亭青壮男子都出去打仗了,可老弱妇孺们还在,这些老头老太、女子孩童其上阵,就连沈晨的母亲邓氏,也记着邻居沈敏家的仇恨,往下方扔出了石头。 很快滚石檑木弓箭用完了,连陶瓷罐、瓷碗、瓷碟,家具木器,只要是能扔的全往下扔,宗族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完全爆发出来,只为报仇雪恨。 “将军,他们已经疯掉了,什么都往下面扔。地上到处都是陶瓷碎片,还有铁蒺藜和铁钉。” 淳于导被砸得头破血流,捂着伤口回来哭丧着脸向曹仁汇报。 西汉就有钉子,但一般只有贵族死后的棺材才会打铁钉,而普通人家则用榫卯结构。 主要是因为铁器产量太低,铁钉成本高,所以不会大规模量产,直到宋明清时期,冶铁技术大幅度提升,才广泛应用。 但黄门亭的冶铁技术是划时代的技术,产铁量非常大,因此大量制造了铁钉,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 大量的钉子被抛到了山道里,加上瓷器碎片和铁蒺藜,给曹军士兵们造成很大伤害。 虽然汉代士兵穿的鞋子五花八门,有圆头布鞋、翅尖鞋、鸭舌鞋、草鞋等等。 但归根到底都是单底平鞋,甚至很多连底都没有,就是普通草鞋,踩在钉子上,直接能把脚背都给刺穿。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们根本无法冲出去。 “用盾牌举在头顶,踩着尸体过去。”曹仁脸色黑得不行,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士兵们按照曹仁的命令去做,在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后,终于冲了出去。 曹仁最后才走,此时黄门亭的储备已经消耗殆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下山,回头的时候,他冷笑喊道:“沈晨,我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沈晨却并没有多难过,而是用大喇叭喊道:“单耳贼,看看外面吧,你以为你今天能逃掉?” 曹仁下了山,山谷外依旧还在厮杀当中,此刻三千多人进来,只剩下两千来人出去,外面是一千五百人与五百人厮杀,已经到了接近尾声,残军不到二百人。 见到这一幕,曹仁依旧镇定自若,他自信正面厮杀,自己两千多人马,可以轻松击溃对手。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僵住。 远处滚滚尘烟,甘宁的军队居然在这个时候,终于抵达了。 第七十二章 曹仁之死 沈晨对于曹军做了全套预案。 他其实并不知道历史上曹军进攻南阳时都攻打了哪些城市。 但稍微一分析就应该明白,湖阳肯定会遭到攻击。 曹操如果要进攻宛城,消灭张绣的话,不管张绣投不投降,他都必须分兵来拦截刘表的援军。 而湖阳、邓县、樊城、蔡阳这几处地方,就是刘表布置了重兵把守的城池。 除非曹操毫无军事能力,就这么干看着坐视刘表军队集结起来进攻他,否则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把援军打退。 那么考虑到这一点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既然想到湖阳会被攻击,就要想对方会怎么进攻? 如果曹军不来进攻黄门亭,直接杀到湖阳城去。那也很省事,《孙子·谋攻》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攻城战十倍围困,五倍才进攻。除非曹军出动五万大军,否则甘宁五千人守湖阳,绰绰有余。 等到曹军攻打湖阳久攻不下,伤亡惨重之际,黄门亭一千五百人倾巢而动,加上甘宁五千人马,里应外合,必能大破曹军。 而要是曹军失了智,以为踏平黄门亭不过轻而易举,那么邛笼和地道,将会成为曹军的噩梦,让他们深陷泥潭。 并且为了防止曹军过早察觉,甘宁的兵马还不能轻动,一直到确定曹军都已经进入山谷,沈晨才下令放狼烟,给甘宁那边发信号让他过来。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甘宁大军早就整顿好了,见到信号之后立即飞奔而来,恰好在关键时刻出现,堵住了曹仁退路。 见到敌人正在于黄门亭士卒厮杀,甘宁大声道:“杀,别放跑了一个曹军!” “杀啊!” “冲冲冲!” “杀敌立功,就在今日。” 将士们怒吼着杀去。 他们其实是跑步过来的,所以现在的阵型是——没有阵型。 古代战场厮杀阵型很重要,两军对垒,谁有阵型谁占便宜,因此才会有什么各种阵那种阵之类。 譬如张辽威震逍遥津,八百死士以锥子阵破敌,在张辽带领下,如一个锥子般冲破封锁,杀到孙权面前,几乎生擒孙十万。 但甘宁军没有阵型,曹军也没有。而且他们才刚从山上下来,能完好无损的没有几个,还有不少伤兵。 因此陡然见到敌人大量生力军过来,都是魂飞魄散,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唯有曹仁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之前说过,后山其实是包含在黄门亭的庄园当中,四面都是围墙,把山圈起来,地道有两个出口连接着围墙内,其余出口则连接着围墙外。 从后山下来之后,左右两边的出口都各自涌出了大量黄门亭士兵,把他们左右两侧的道路堵死,而甘宁则出现在庄园正面。 如此一来,加上后面的山岭,四面都将他们包抄。除非他们能够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就插翅难逃,没有退路可言。 见此情形,曹仁怒吼道:“死战,死战,死战!” 身边亲卫也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下一秒,甘宁就与他们撞在了一起。 他骑在马背上,冲在了第一个。 战马飞奔至阵前,一头撞翻了一名士卒,紧接着手中钢刀手起刀落,噗嗤一声,两个人头同时飞了起来。 他竟然一刀之下,砍死了两名士卒。然后左右挥舞大刀,来回砍杀,把数根刺来的长矛挑开,顺手又将两名准备偷袭他战马的士兵砍翻在地上。 “巴郡甘宁在此,投降者免死!” 甘宁纵马高呼。 “投降者免死!” 身后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袭来,压过了刚才曹仁奋勇喊叫出来的“死战”。 然后甘宁军如滚滚洪流一般,撞进了曹军阵型里。 “待我斩杀那人。” 曹仁见到敌将杀来,知道那人应该就是甘宁,立即找来一匹战马,纵身一跃而上,向着甘宁杀去。 甘宁一身孤胆,纵横睥睨,在人群当中肆意砍杀,将曹军为数不多的军心杀得胆寒。 然而忽觉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再一抬头,一柄尖刀直直向着他的面门袭来。 关键时刻,甘宁腰间猛然发力,整个人瞬间倒下,堪堪躲开这一击,同时腰部牢牢悬在半空,这一手铁板桥的功夫,当真是炉火纯青。 但曹仁也不慢,发现敌人躲开这一刺,便立即挥刀下砍,依旧是对准了甘宁的面门。 因为甘宁当上了校尉之后,就属于中高级将领,有了全身铠甲,头上还戴了头盔,就只有面门和颈部好动。 “当!” 一声剧烈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甘宁横刀挡住。 曹仁再变招,抽刀斜刺。 甘宁不甘示弱,挥刀挡下的同时开始反击。 二人你来我往,顷刻间打了二十多回合,倒是不分上下。 后世很多人以为曹仁是统帅型将领,更擅长擅长行军打仗和排兵布阵,武力较弱。 实际上他的武力也不算差。 后来他一人杀退徐盛、蒋钦,与周泰单挑数十回合,与关平大战,被救父心切的关平奋力杀退。 要知道关平可是能跟庞德战平,在一流武将当中属于比较高的水准,武力值在93左右,而曹仁能跟关平打得有来有回,也不算太差了。 并且以他杀退徐盛蒋钦,和周泰战平的战绩来看,应该处于一流武将的守门员,武力值在90左右。 而甘宁的武力值一般都会对标张辽,张辽也属于一流武将巅峰,94点武力值,差1点就能摸进超一流武将的门槛,所以甘宁的实力应该和他差不多,顶多比他差个1点。 这样差不多是93点打90点,短时间内分不出高下,可时间长了,曹仁就感觉到吃力。 等到五十回合后,甘宁猛地找准机会,一刀砍中了曹仁腰间。 曹仁就只觉得一股剧痛从腰间传来,身上的铠甲叮当一声,虽然挡住了刀刃将他拦腰斩断,可却挡不住那股恐怖的力道。 一刀下去,曹仁整个身体都飞了出去,跌落下马,砸进了一旁的尸体堆当中。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曹军士兵本来就无战心,见到这一幕,以为曹仁死了,顿时大乱。 而乱军当中,曹仁艰难爬起来,正欲大喊自己没死,下一秒,数名大汉就扑了上来,把他摁倒在了地上,捆了个结实。 “你这厮就是那个一只耳曹仁?” 甘宁嘴里还叼了根芦苇草,是之前来的路上扯的,刚才打仗的时候顺手放进了怀里,现在又取出来叼上,吊儿郎当地看着曹仁嗤笑道:“没了只耳朵真丑!” “放开我!” 曹仁目龇欲裂,眼睛都充上了血。 因为他看到在自己被打落下马后,周围曹军士兵纷纷跪地投降了,就连淳于导和翟元都跪在了地上,甘宁大军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这让他愤怒到了极致。 “手下败将,放开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开你?就凭你那一只丑陋的耳朵吗?” 甘宁嘲讽道,他早就听说是曹军屠杀了徐州,还杀死了邓洪沈晨很多族人,逼得他们迁移至南阳,而曹仁就是其中一名刽子手。 今天能够帮助好友邓洪和沈晨报仇,甘宁自然很高兴。 “兴霸叔,多谢了。” 周围人群慢慢散开,沈晨手里拿着一把黄门亭生产的环首钢刀出来。 那钢刀大概一米长,他现在十一岁的身体握着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但他却还是认真地握着,站在了曹仁面前,低头看着被摁在地上五花大绑的他。 “沈晨!你敢杀我?” 曹仁咧嘴狞笑,脸上沾染了地面尸体的血迹,将他的白牙染红。 沈晨纳闷道:“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你敢杀我,我大兄必会率领十万精兵踏平黄门亭。” 曹仁怒吼道。 “哦。” 沈晨点点头,然后...... 他举起了手中的钢刀,瞄准了曹仁的头颅后颈。 “我在南阳等着他。” 在曹仁临死之前,沈晨如此说道。 然后。 钢刀猛然挥下。 噗嗤! 入肉的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在砍一块案板上的猪排。 锋利的钢刀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穿过了曹仁的脖子。 他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双目怒睁,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沈晨敢杀他。 难道他不怕大兄带上数万人马,踏平整个黄门亭吗? 然而数秒后,曹仁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曹军面如死灰。 唯有沈晨漠然地看着这颗头颅。 这是他生命里第二次杀人。 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穿越到这个乱世,他自从徐州之后,也终于明白,那些底层平民百姓,什么都不是。 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百姓不过是生来草芥和牛马而已。 难怪张角要掀起黄巾之乱。 难怪汉末以来,造反的人如过江之鲫。 虽然后来的历朝历代都把这些造反者打造成邪恶的一方。 可是高高在上的朝廷权贵们啊。 你们为什么就不去想想。 如果人人都有吃有喝有衣服穿,谁会去造反呢? 正是因为你们视人命如草芥,视底层百姓如猪犬,他们才会愤然暴起,推翻你们的统治呀。 沈晨手中钢刀染血,目光透过这苍穹。 终有一日。 他要用手中的刀,破灭这吃人的世界! 第七十三章 魏武挥鞭 二月四日,在曹仁准备动身进攻黄门亭的时候,曹操也按捺不住了。 自从那日见到邹夫人之后,曹操日思夜想。 只是才刚刚收服了张绣,就立即要动他的家人,恐怕会引起麻烦,因此他也只能先忍住。 可是过了七八天,到宛城也有一段日子了,等到二月四日的时候,曹操在城中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出府邸。 身边有曹安民、典韦等人跟随,曹操喝了酒后只觉得浑身浴火难耐,问左右道:“此城中可有妓女否?” 曹安民顿时知其意,忙上前道:“叔父,小侄昨日路过街道,窥见馆舍之侧,有一妇人,生得十分美丽,好似就是那位邹夫人。” “哦?” 曹操顿时想起了那天在在府邸门口见到的那位美丽妇人,只觉得某虫上脑,连忙说道:“快带我去。” 典韦忙劝道:“司空,邹夫人乃张济之妻,张济为张绣叔父,况其新近辞世,恐.....” 曹操推开典韦的搀扶,冷哼道:“张绣怎样?一个败军之将,也敢配在我面前发怒?安民,快带我前去。” “是,叔父。” 曹安民便搀扶着曹操,身后跟着典韦以及五十甲士,向邹夫人家走去。 原来张绣投降曹操之后,就把南阳太守府府邸让出来给曹操居住,自己和家眷全都搬到了外面,邹夫人因是长辈,所以独住一处院落,身边有几个丫鬟伺候。 那个年代女性上街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像南宋之后因为理学禁锢,让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邹夫人上街的时候,被曹安民给看到了。 一行人来到邹夫人住的院落外,敲敲门,有丫鬟出来开门,见是曹操,连忙进去呼唤邹夫人,邹夫人便立即来到院中迎接。 “妾见过将军。” 邹夫人见曹操已经来到院内,忙不迭屈膝半蹲向曹操行礼。 “夫人请起。” 曹操目光威严,左右瞥了一眼,见周围将士们都在看着他,踌躇一会儿,便说道:“夫人识我否?” 邹夫人略微迟疑,脸上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久闻将军威名,今日有幸相拜。” “嗯。” 曹操眯起眼睛,宛如在打量猎物般,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我为夫人才纳张绣之降,不然张氏灭族也。” 邹夫人微微一颤,然后勉强挤出笑脸又侧身行礼道:“实感将军再生之恩。” “唔,今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 曹操点点头,左右又看看,忽然上前两步,来到邹夫人身侧,脸快贴着脸,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轻声问道:“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周围士兵一个个都目不斜视,佯装没听见。 典韦的脸上表情微微抽搐,脑袋转向它处,只觉得辣眼睛没法看。 反倒是曹安民早就知道自己这叔父秉性,抬起头看天,就差吹着口哨示意与自己无关。 带着五十甲兵闯入人家院子里,言语当中还威胁人家弱女子。 说如果不是看在邹夫人的面子上,张家就得灭族。 最后再厚颜无耻地提出一起睡觉的要求。 在场的人但凡要点脸的都知道不好意思,跟侮辱人家有什么区别? 而邹夫人果然被吓了一跳,面露难色,眼中似有泪花闪烁,这种要求在当时人眼中,特别是寡妇,简直是莫大耻辱。 可想起曹操言语中的威胁,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委屈哽咽地说道:“妾能侍奉将军,乃三生有幸。”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立即上去动手,揽着邹夫人进入屋内,准备进行爱的欢呼。 典韦和曹安民见此,连忙让甲士将小院围起来,就连曹安民都出去了,独留典韦一个人在院子里,双目圆睁,护卫着曹操在里面快乐。 虽然他很不想听墙角,架不住声音传出来啊。弄得他面红耳赤,非常不自在,只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拿磨盘举重玩。 而此刻曹操并不知道,当他醉酒闯入邹夫人院落的时候,有个丫鬟已经急匆匆自后门出去,向张绣禀报。 “什么?” 西凉军军营内,得知丫鬟的报告,张绣勃然大怒,也没有通知贾诩过来商议,径直带着骑兵冲入城内去了。 很快他来到院外,曹安民见他来势汹汹,立即命令甲士上去阻拦,喝问道:“止步!” “何人喧哗?” 典韦听到动静走出院外,目光森然地看着张绣,手已经摸向腰间。 张绣见城内到处都是曹操士兵,且勇冠三军的典韦也在,瞬间冷静下来,翻身下马,勉强挤出笑脸说道:“二位将军怎么在此?这是我婶娘的院子,我正欲前来问安。” 这下就变成曹安民和典韦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人家来给长辈问好,可人家的长辈现在却在房间里被曹操那个.....传出去委实有些丢人。 “这个......这个......” 二人都吱吱唔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曹安民才找了个理由道:“司空.....司空正在与邹夫人商议要事。” 张绣逼问道:“既是与我婶娘商议要事,那必然与我有关,为何不叫我呢?” “额......” 曹安民吞吞吐吐道:“这个......也并非是与将军有关。” 张绣瞪着他道:“婶娘是我叔父之妻,曹公找她商议事情,无非是聊我叔父或者我,难道曹公还能找婶娘有其它事情不成?” 曹安民也被问急了,冷哼道:“曹公找夫人有何事,与将军有何干系?将军不过是败军之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岂有此理!” 张绣顿时急眼了,上前要冲进去。 “嗯?” 典韦魁梧的身躯向前一步,如擎天掣地般向他压来,给予了张绣巨大的压迫感。 要知道作为北地枭雄,张绣本身武力值不算弱,属于二流靠前的级别,大概85到90之间,身材也算得上高大威猛,跟寻常人比起来,实力很强。 可问题是典韦身高接近两米,体态魁梧惊人,一身腱子肉力能扛鼎,在他面前,一米八的张绣就像是小孩一样毫无威慑力。 因此见到典韦过来,张绣心中发虚,但不愿意露怯,冷哼道:“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转身纵马离去。 等他走后,过了约半个小时,曹操那边也完事了,穿上衣服神清气爽地走到院子里。 这个时候典韦也已经进入院中,曹操便问他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啊?怎么听到外面有人喧哗。” 典韦便上去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司空,看张绣的意思,恐怕......” “嗯?” 曹操狭长的眼睛眯成缝隙,冷笑道:“就凭他一个败军之将,也敢威胁起我来了?过几日找个借口,将他杀了便是。” “唯。” 典韦表示明白。 曹操又回头看向院落,回味着刚才指尖的余温,一时间心中又起了欲望,便道:“尔等再去外面候着。” “额......” 典韦知道他又要挥鞭了,便再次出门。 等他走后,曹操又回到屋内,见邹夫人躺在床上,裹进被子里,便笑嘻嘻地钻了进去。 他其实不知道,刚才与典韦在院中说话的时候,邹夫人到了门厅内躲起来偷听,曹操打算过几日杀张绣的事情她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见曹操又回来,她佯装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了?怎么如此吵闹?” 曹操摆摆手道:“无妨,不过是张绣前来闹腾罢了。” 邹夫人顿时脸色发白,哭哭啼啼道:“张绣知道了此事?我为他的叔娘,却被他知晓丑事,将来还怎么见人?” “额......” 曹操正有继续的念头,见她哭泣,便连忙安慰道:“无妨无妨,他只是起疑,并未知晓此事,被我侄儿打发走了,届时我说是找你商议要事即可。” 邹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原来如此,只是久居城中,将军常来院里,张绣必然生疑,亦恐外人议论,令我颜面无存。” 曹操想了想道:“明日我与夫人一同去城外寨中居住,届时对外宣称夫人已经回了西凉如何?” “如此甚好。” 邹夫人答应下来,二人又开始颠龙倒凤。 而等到曹操几发之后,加上酒劲体力不支,沉沉睡去,邹夫人便命令丫鬟从后门出去,借口要去买些东西回来,去给张绣报信。 归根到底,曹操的行为对于邹夫人来说,依旧是奇耻大辱,只是人家强势,她也是被逼无可奈何。 因此她虽然没什么念头,可听到曹操要杀张绣,还是会选择帮助张绣。 那边张绣回去之后,就愤怒地在军营里到处摔东西。 贾诩得知消息连忙过来劝阻,他进入帐内,见到满地狼藉,便说道:“将军这是何故呀。” “伯父大人,难道我就应该甘愿受此屈辱吗?” 张绣踢翻桌案大怒不已。 贾诩劝说:“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呀。” “息怒?” 张绣愤怒道:“有人淫辱婶娘,汝能无动于衷乎?” 贾诩面露难色。 他也没想到曹操会来这一手,人家叔叔才刚过世,你就欺负人家婶娘,这也太离谱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反抗曹操。 贾诩属谋已不谋国,极端自私自利的人,很清楚现在跟曹操闹翻没什么好处,因此也是叹息道:“唉,将军,曹军势大,我等势单力薄,现在与曹操拼战,无异于死路一条呀。” “难道伯父大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张绣哀声道:“曹贼如此羞辱于我,若不报仇,如何为人?” “这......” 贾诩迟疑不已,其实如果突然发动袭击,也不是没有机会。 只不过他还是不想和曹操翻脸。 毕竟曹操搞的是张绣的婶娘,又不是他的婶娘。 “刘表!” 张绣猛然想起来,说道:“若是修书一封,请刘表前来相助?” 贾诩摇摇头,苦笑道:“刘表不修武事,帐下兵马被将军轻松击败,靠他?将军以为能靠得住否?” 张绣顿时沉默下来。 刘表虽然兵马多,可也就文聘的军队还能看。 其他人? 同等数量的情况下,或者说即便是少一倍兵力,三万西凉军打六万荆州兵,他也敢把刘表给灭咯。 见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贾诩宽慰道:“将军,《论语》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不妨忍一忍,将来未尝不能找到机会报仇雪恨。” “可恶啊!” 张绣余恨难消,拔出剑来猛然砍向桌案。 正在此时,外面营帐有士兵进来道:“将军,邹夫人侍女来了。” “快让她进来。” 张绣连忙喊道,他迫切想知道现在邹夫人情况。 侍女进来欠身道:“将军。” “我婶娘如何了?” 张绣忙问。 侍女面有难色道:“夫人......夫人.......” “说。” 张绣怒吼。 侍女被吓了一跳,哭丧着脸道:“夫人被那姓曹的侮辱了。” “曹贼!” 张绣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侍女又道:“夫人说......说她偷听到姓曹的在院子里跟护卫说,因将军出言不逊,过几日要找个借口杀了将军。” “什么?” 张绣怒目而视,那曹贼搞了自己的婶婶,还想杀我? 贾诩心中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之前给张绣宽慰了两句,勉强将他安抚住,这样忍一忍,以后自己也能入朝中当官。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壮大的势头已经不可能阻挡,投奔曹操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结果曹操下半身管不住,搞了人家婶子,还要杀人家,这这这这这....... 一时间让贾诩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在消息泄露出来,张绣跟曹操显然已经是势不两立,再想宽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张绣果然看向贾诩,像是饿虎般恶狠狠地道:“伯父大人,这下怎么说?” “唉。” 贾诩长叹了一口气,苦涩道:“既是如此,我等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这一战,务必要将曹操杀死,否则的话,遗患无穷。” 张绣大喜道:“还请叔父大人教我。” 贾诩犹豫片刻,走到张绣身边,在他耳侧说道:“曹操得知将军恨意,必然逃入军营之中,想下手很难,唯有突袭他的营寨,可是那典韦十分悍勇,想杀他不容易。咱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方能成事。” 张绣点点头,狞笑道:“我知道了伯父大人,这次,我必要曹贼人头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七十四章 盗戟 黄门亭一战,曹仁全军覆没。 五千人马,无一逃出生天,俱被消灭掉了。 沈晨在尽最大力度来保证历史依旧在向着它的进程在走。 其实沈晨并不惧怕改变历史。 如果穿越者时时刻刻想着历史进程,可一旦因蝴蝶效应而造成一点改变,就立即变成睁眼瞎,那还算什么穿越者? 后世的无数先进知识都白学了,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大学也都白读了,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在徐州的时候,想改变历史,却无能为力。来了荆州,也没法改变什么。 唯有这次,杀曹仁,改变了历史,但同时他又必须隐瞒住曹仁死的消息,让曹操继续按照历史进程,出现一次宛城大败。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趁机从中渔利,等到时机主动进攻,如饿狼蛰伏,向病狮发起一次激烈的猛攻。 所以此时此刻,别说黄门亭离宛城有七八十公里远,骑马都得走一天,即便是离得非常近,除非曹操主动派人过来调查,否则无人回去报告这事。 沈晨现在正在等消息,他的军队目前就驻扎在黄门亭,收拾了残局之后,派出了士兵,佯装百姓,已经前往宛城棘阳等地打探消息。 而那边张绣在得知曹操正准备找个借口杀他的时候,也是立即按照贾诩的布置,开始秘密做起了突袭曹军营寨的准备工作。 曹操第二日早上从邹夫人院落里扶墙而出,派人找了辆马车过来,载着自己和邹夫人回到了自己在城北的营寨内。 三万大军如今由曹仁领了五千人攻湖阳,乐进领三千人进攻安众,所以此时曹操身边,尚有两万多人马。 而这两万多人马,又分为三个营寨,呈掎角之势,互相距离各有那么两三里。 最前面的便是曹洪的营寨,总计是五千人,中间则是曹操的主营,有一万多人,后面则是于禁的兵马。 曹操带着邹夫人进入自己营寨内之后,颇有些乐不思魏,整日厮混在一起。 等过了两日,这天清晨,曹操腿脚发软起床,外面典韦忽然来报,说是张绣麾下大将胡车儿,前来投奔。 “哦?” 得知此时,曹操便道:“让他进来。” 胡车儿高大威猛,只比典韦逊色一筹,虽然不知道其武艺如何,但光看威猛的外表,还是令曹操非常喜欢。 过了片刻,胡车儿进来,单膝下跪道:“胡车儿见过曹公。” “快起来。” 帐中曹操坐在主位上,双手虚抬,示意他起身,又问道:“胡将军来我营寨是有何事啊?” “额......” 胡车儿站起来,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人虽是张将军属下,却忠于朝廷。这两日见将军整日饮酒,对曹公出言不逊,因而劝阻,没想到他却将我打骂一番,言语说......” “他说什么?” 曹操问。 “说......说那日曹公赠我金银,必是在拉拢于我,还言称我早有反意,要将我赶出军营。” 胡车儿迟疑道:“小人据理力争,不料张将军恼怒,以手戟投掷于我,又令将士把我拿住。幸得我身手矫健,且军中多是旧友,没有死命捉拿,否则恐逃不到曹公面前。如今小人没有去处,只好来投奔曹公。” “原来如此,那张绣不过是愚蠢之徒,安能识得真豪杰也。” 曹操早就喜欢胡车儿孔武有力,见到他与张绣闹翻,大喜道:“你来找我,此谓之弃暗投明也。如此,你便在我帐下,先做个曲军候,待它日战场立了功勋,我再提拔于你。” 胡车儿忙道:“多谢曹公,不过小人早就听闻典将军十分勇武,小人心中仰慕,因而愿意在典君帐下听差。” “哦?” 曹操想了想,便说道:“那你就为典韦帐下做个副将吧。” “多谢曹公。” 胡车儿纳头便拜,一脸欣喜。 看着他的模样,曹操微微抚须,心中高兴。 其实刚开始胡车儿来投的时候,曹操还是心有疑虑的。 偏偏自己与张绣闹矛盾的时候,他手下大将来投,恐其中有诈。 但又转念一想,胡车儿不过是一个人,即便是来投,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刺杀于他? 典韦十二时辰贴身保护,胡车儿虽勇猛,可战得过典韦? 何况现在胡车儿又被编入了禁卫军里。 典韦是他贴身侍卫首领,在他的帐篷周围,有近千名近侍,曹操每天出行,最少都有数十上百甲士保卫。 而且整个营寨内还有上万名士卒,别说刺杀他,就连无故靠近过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稍稍思索,就知道胡车儿应该是真心来投,并非有诈。 不然他来做什么? 总不能是来偷东西的吧? 想到这里,曹操笑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让典韦给你安排巡营之事。” “小人告退。” 胡车儿便退了出去,在典韦的指挥下被编入了禁卫军当中。 这边曹操得了胡车儿正高兴,那边张绣也装作每日酗酒的模样,以此麻痹曹操,暗中却积极调动部队,准备反戈一击。 由于他与曹军的实力极为悬殊,且曹操已经对他产生了敌意,所以贾诩认为,行动一定要迅速。 至少在短时间内,必须趁着曹操还未察觉之前,突然发动袭击,令他措手不及。 所以这两日张绣一边派胡车儿潜入曹营,侦查曹营内部的结构情况,一边也积极在外部窥视,时常派人佯装百姓从曹军军营附近路过,在外面暗中观察。 到了第三日,曹操修书一封派人过来交到了张绣的手上,张绣当时佯装喝得大醉,贾诩请曹操使者进来看了一眼,便收下了书信。 等贾诩送走了曹操使者,回到营帐内之后,张绣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翻身从席上爬起来问道:“伯父,如何?” “已经送走了。” 贾诩把手中的竹简书信扔在桌案上。 张绣拿过书信,看完之后就将竹简一扔,破口大骂道:“这曹贼是把我当傻儿愚弄吗?” 书信里言称自己与张绣有误会,还说那日只是见邹夫人商议事情而已,要张绣不要多想,曹操准备明日设宴款待张绣,让他去曹军军营一趟。 “将军不要急。” 这信贾诩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知道张绣会生气,便说道:“这说明曹操已经打算明日把将军除掉,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要起兵,所以今天晚上是他最为无备的时候,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张绣顿时振奋起来,说道:“伯父,今晚就动手吗?” “嗯。” 贾诩目光闪烁,微微点头道:“再不动手,我们就危险了,因为到时候曹操肯定会选择出兵直接袭击我们的军营。” 其实如果有的选的话,贾诩真不愿意这么做。 曹操实力强大,又有天子正统,跟他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没有办法,他现在已经被捆绑在了张绣战车之上。 张绣在盯着他,如果他想离开西凉军军营的话,张绣肯定会把他杀掉。 所以他没办法走。 而曹操现在又要杀张绣,拖延肯定拖延不得,要是张绣推辞不去,曹操必然心中起疑。 到时候最坏的结果,就是曹操直接派大军进攻他们的营寨。 届时乱军当中,自己一介文士,很有可能死在里面。 所以贾诩只能被迫再次发动计谋——乱武! 这与当初在长安何其相似? 可人嘛。 总归是为了活命要紧。 相比于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不是吗? 很快。 天色暗下来,到了夜半时分。 曹军营帐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声的鸟叫。 西凉羌人最擅长模仿鸟叫声,张绣的西凉军里,就有羌人。 此时典韦帐内,他正和胡车儿喝酒。 他的营帐离曹操的营帐很近,毕竟他平时又不和曹操睡在一起,白天当值结束后,晚上还得回营寨里睡觉。 结果准备睡前胡车儿忽然抱着几坛酒过来,说是南阳产的烈酒,这酒非豪杰不能饮之。 得知是烈酒,典韦顿时来了兴趣,他是好酒之人,很快就开始痛饮。 “将军海量呀。” 胡车儿一边夸赞着,一边眼疾手快再次满上。 典韦大笑道:“这酒确实有点意思,与之相比,以前喝的酒就跟水一样。” “是啊,我在西凉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等烈酒。” 胡车儿说道:“自打来了南阳才听说,这是新野那边产的好酒,张绣手下很多西凉善饮的将士不信,结果纷纷醉倒了,还是将军酒量好,比我们西凉人都能喝。” 典韦得了夸赞,非常高兴,端起酒杯又猛干了一杯,放下来擦擦嘴旁胡须上沾染的酒水,拍着胸脯道:“那是,在我们家乡,无人能喝酒喝过我。” “将军再来,最近也无战事,放开了豪饮便是,这酒离开了南阳,以后就很难喝到了。” 胡车儿又给他续杯。 “是吗?” 典韦在胡车儿一声声海量的赞美中迷失了自我,又豪饮一杯道:“那得趁机多喝几杯。” 接着又一杯一杯地开始干,很快就喝了三四斤50多度的白酒。 他整个人都快开始飘了起来,眼睛迷迷糊糊的,只见胡车儿似乎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四个,耳边他劝酒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将军,将军?” 胡车儿正要继续劝酒,见典韦摇摇晃晃,最后一杯下肚之后,手中酒杯滑落在地上,便轻轻地推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一头栽倒在了桌案上,嘴巴一张一合,鼾声如雷,呼呼大睡起来。 “啾啾啾!” 外面鸟叫声传来,胡车儿见到典韦放置在帐篷内的八十斤双戟,便立即上去拿起,他的力气也很大,能负五百斤,轻松就举了起来。 盗得双戟之后,胡车儿便从容走出典韦帐篷,此时他是典韦副将,周围巡逻卫兵见了他,还得见礼。 只是典韦的双戟全军都认识,拿着他的武器招摇过市,怕是惹人关注。 所以胡车儿盗了戟,没敢在军营里晃荡,而是第一时间跑到了自己的帐篷,他偷偷在自己帐篷内挖了一个坑,把双戟扔在里面埋起来。 过了片刻,他佯装巡营,往北来到了营寨边缘附近,喉咙部鼓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咕咕咕!” 声音传递到了外面,外面的鸟叫声便停下来了。 一直等到确认同伴收到了消息,胡车儿才装作没事人一样溜达回到了自己营帐。 那边外面报信的羌人收到了信息,立即回奔到张绣的军营内回禀。 “胡车儿得手了?” 张绣问道。 羌人答道:“是的。” “好。” 张绣大喜道:“时机已到,今日起兵,传我命令,全军突袭。” “唯!” 传令兵立即去传达指令。 整个西凉军营寨瞬间沸腾起来,来来往往的军队穿梭,整装待发。 按照贾诩的计策,张绣亲自领死士夜半摸过去。 大批队伍直接杀奔曹营肯定不行,因为正是夜晚,大股部队如果点火把的话,必然瞒不住。 可不点火把的话,又很难行军。 本身夜晚看不清楚道路,几步外就伸手不见五指,西凉军离曹军营寨有很长一段距离,数千名士兵都会变成无头苍蝇。 最重要的是曹操也不蠢,除了营寨内部防守森严以外,在外围也布置了不少岗哨。 也就是之前他们早就侦查过这些岗哨的位置,再加上有胡车儿做内应,去通知胡车儿的羌人才能来到曹军营寨外。 否则的话,若没有这些准备工作,张绣即便是突然发动袭击,曹军的士兵也很快能够反应过来。 就算离着几里开外,也能够吹响号角,给曹营发送信号,从而暴露这次行动。 因此张绣也是非常庆幸自己身边有贾诩这样的智士帮助他。 很快,张绣领着卫队就摸向曹营。 外围的岗哨位置,都一一标注了出来,正是深夜时分,即便是哨兵也是昏昏欲睡,警惕心很低。 卫士们按照之前张绣的吩咐,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大量外围岗哨,靠近到了曹营边上。 “让大军过来!” 在处理掉那些岗哨之后,张绣立即下达了命令。 过了半个小时,在外面等着的西凉军大军,就已经迅速集结完毕,火把连成长龙,向着曹营迅速飞奔而来。 第七十五章 典韦之死 二月初,南阳的夜晚天空并不像夏日那般明朗。 虽然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被夜色染黑的云彩终究会遮蔽月亮,让大地陷入无尽的阴霾之中。 当张绣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片乌云,将月亮遮掩后的瞬间,就下达了总攻的指令。 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曹营中那点燃的无数火把绽放的光芒。 “咻!” 既然是偷袭,自然不可能径直先往营寨里冲。 张绣深谙西凉人偷袭的打法,先派射术极佳者慢慢靠近到曹营外,用弓箭射死塔楼上的卫兵。 弓箭操作远比现代枪支麻烦,可胜在安静,特别是二月的晚上,还有很多自然界杂音,虫鸟蹄叫声音不绝于耳,掩盖了弓弦箭支。 很快,在数名神射手的努力下,站在营寨门口塔楼上的卫兵就纷纷被射死,连警示都发不出来,悄无声息地瘫软倒下。 没有了外围示警的人,张绣立即亲自带队来到了曹营外,拔掉了鹿角,身后浩浩荡荡无数火龙向着这边涌来。 “杀啊!” “杀死曹操!” “冲啊!” 瞬间震天呐喊声音响彻了整个曹营。 正如贾诩预料。 今天确实是曹营当中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像历史上甘宁夜袭曹营一样。 同样的先用弓箭射死了望卫兵,同样的来到营门口搬开拒马,然后杀入曹营一阵乱砍。 唯一不同的是甘宁当时只带了一百人。 而张绣呢? 他带了八千多西凉兵。 身后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了曹营。 此时大部分曹军士兵还在睡觉,根本没有想到会遭到袭击。 门口的守卫猝不及防,顿时被杀散。西凉军如虎入羊群,冲入帐篷内不断砍杀。 蜂拥的骑兵冲入了营寨,到处扔火把。 顷刻间整个曹营都乱作一团,无数士兵睡梦中骤然惊醒,仓皇之下本能冲到帐篷门口的兵器架上想拿上武器,却发现兵器架上空空如也。 原来这段时间,曹操见张绣投降,自己轻松平定了南阳,因此为了防止士兵们过度紧张,就要求士兵们睡觉时把武器入库。 在古代,营啸其实是件很常见的事情,根据史书记载的次数不胜枚举,即便是近代解放战场也出现多次营啸事件。 所以即便是再富有经验的将领,在面对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上,也都容易犯难。 如果命令士兵在睡觉之前,把武器上缴放到军营的兵器库统一安置的话,一旦敌人突然发动袭击,士兵们手中没有武器,就必败无疑。 可要是把武器放在士兵们睡觉的帐篷里,万一士兵压力大,忽然爆发营啸,就很容易产生非常可怕的连锁反应。 到时候一场内乱造成的伤害,不亚于一次被敌人突然袭击。 所以这其实是个两难的抉择。 只不过对于大多数将领来说,相比于营啸,他们更担心被偷袭。 因此在周围有敌人存在的时候,往往会要求士兵睡觉的时候甲不离身,刀不离手,以防止被敌人袭击。 但这次曹操不一样。 曹操已经平定了南阳,也没有料到张绣敢偷袭他,主要也是不知道他打算密谋杀死张绣的事情泄露出去,因此他觉得张绣肯定没这个胆量。 于是为了防止士兵们压力过大,偶然爆发出营啸来,在确保已经安全的情况下,曹操是让士兵们把武器存入武器库里。 实际上武器库也并不是那种大型仓库,而是按照每个队、每个曲进行划分,独自存放的一个武器营帐。 曹操的军队各营各部规划整齐,纪律也非常严明,因此早就有一套完整的流程,每个队睡觉的帐篷离武器库都不远,方便集合时领取。 可离得再近,毕竟不在自己身边,离睡觉的帐篷还是有一定距离,每队差不多数十米左右。 因此当士兵们急匆匆地冲出营帐,飞快地往附近存放武器的营帐跑的时候,周围无数的西凉军已经杀了进来,肆意屠杀。 大部分曹军此刻都是手无寸铁,再加上天色又暗,冲出帐篷后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很快就被杀散。 已经没有人再想反抗,而是拼了命地往北逃跑,一个个往喊杀声相反的方向跑去。 南面的乱哄哄的景象很快惊动了中营。 曹操的营寨也自然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分为前中后三营,每个营盘里面又分为一些小营盘,错综复杂,占地面积也很大。 但目前曹营的守备工事则几乎没有,除了营寨门口有几条拒马以外,任何营寨内部的构造完全没有建造。 倒不是曹操没有这个意识,而是南阳已经被他占领了,现在造营寨工事的意义在哪里呢? 历史上张绣叛乱,整个曹营全都乱成一片,唯有离得稍远的于禁营寨没有乱,反而出兵与张绣且战且退,路上顺便又惩治了一些劫掠乡里的青州兵,退回本寨挖建壕沟坚守。 由此可见,就连于禁都没有建造工事,是遇到张绣叛乱,去支援曹操本营被击退之后,跑回了自己营寨,临时才修建的防御设施来抵挡张绣大军。 没有内部防御构造,即便营盘建得位置再好都是形同虚设。士兵们不能利用营寨内部的地形进行反击,只能各自逃窜。 “怎么回事?” 前营离中营其实离了三四里,一万多人的军队连绵十余里安营扎寨是很正常的事情。 曹操从自己营寨里出来,他刚才还抱着邹夫人在床上温存呢。 “父亲,张绣复叛,已破了前营。” 曹昂匆匆来报。 “什么?” 曹操大惊失色,连忙道:“快走!” 周围宿卫连忙牵来他的马匹,此刻也顾不得还在营帐里的邹夫人,拔吊无情,只顾自己逃命。 在骑上绝影之前,曹操忽然想起一件事,左右问道:“典韦呢?” “明公!” 正在此时,典韦跌跌撞撞从附近帐篷里出来。 他喝了不少酒,醉得不省人事,但警惕心还在,听闻营帐外喊杀声不绝于耳,一时被惊醒,艰难爬起来,刚好看到曹操要走。 “快,扶上典韦,往北走!” 曹操也顾不得其它,命令宿卫搀扶着典韦,骑马往北而去。 一行数百人,曹操的近卫军,曹昂、曹安民以及典韦,匆匆向着北门一路奔逃。 然而贾诩早就料到,一旦南门战事开启,曹操必从北门逃窜,因此早早地让张绣在这里设下伏兵。 很快众人来到北面营寨寨门,此刻前营被破,中营和后营也是一片大乱,人人都在逃窜,谁也顾不上曹操,只知道自己逃命。 因此此时的后营营寨大门洞开,大量曹军士卒从里面逃窜出去,有些跑入夜色中不见身影,有些则是停留原地观望,还有些干脆当了溃卒,去附近乡野打家劫舍。 整个曹营的纪律在被张绣军队一冲之后,瞬间涣散下来,上万兵士卒作鸟兽散,狼途豚奔,而后方的营寨已经被张绣军点燃,大火通天蔓延至全军。 “快跑啊。” “火烧过来了,快跑。” “啊啊啊啊,救我。” “走走走。” “痛煞我也,快来人啊。” 营寨内乱作一团,无数西凉军拿刀肆意砍杀,曹军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在大火的映照下,曹操此时汗流浃背,来到了后营门口处。 “放箭!” 几乎是在看到大队骑马的曹军出来瞬间,张绣安排的伏兵顿时弓箭骑射。 无数箭矢如流星般划破虚空,坠入了曹操的近卫军当中。 顿时哀嚎遍野,大量的曹军近卫兵被射翻在地。 噗嗤。 随着一声入肉声音,曹操骤然倒下。 原来是他胯下的绝影面门中了一箭,脚上也中了一箭,吃痛下把他摔倒在了地上。 “父亲,你受伤了。” 曹昂见此情形大急,连忙翻身下马,来到他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曹操身上也中了一箭,正中右臂,可是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身体受伤是没有知觉的。 后世火器时代,也有大量被手枪近距离射击之后,匪徒依旧横冲直撞的案例,只有像绝影这样的倒霉蛋脑袋上中箭,射穿了头颅损坏了脑干,才会当场瞬间死亡。 听到曹昂提醒,曹操才注意到自己肩头上中了一箭,顿时吃痛,说道:“吾儿快走。” “父亲,你先走。” 曹昂把曹操环抱起来,推上自己的马背道:“我来断后。” “子修!” 曹操双目圆睁,想拉上曹昂一起,可是右臂被射中后使不上力气,自己也被推上了马背。 典韦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喊道:“明公,你先走,我们随后便到。” 身后火光冲天,曹操此时已经是汗如雨下。 “父亲,走!” 曹昂拔出腰间的剑,猛地刺了一下马臀,战马吃痛,骤然飞奔而去。 也亏得曹操马术还算不错,不然就被一下子掀翻了。 “吾儿!” 曹操凄厉的惨叫划过夜空。 几乎是在战马驮着他往西北方向一路疾驰而去后,张绣埋伏的士兵已经杀了过来。 典韦之前到处都找不到自己趁手的长戟,此刻只能随便拿了一条大斧,怒吼一声,与身后十余兵校冲了过去。 很快双方大战在一起,十多条长矛同时对准典韦刺来,典韦挥舞大斧,一下子就砍断了这些长矛,然后猛然一个甩身,将对手砍翻在地。 右侧方又迅速扑上来几名张绣军,同样用长矛想刺穿他的后背,典韦左右校兵同时杀过去,拦在了典韦身后,与敌人惨烈厮杀。 此时典韦因为过于紧张,再加上之前酒精刺激,整个人其实处于非常迟钝的状态,但也有个好处,就是不怕痛,而且像是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力气也比往常大了几分。 在周围敌人冲过来之后,他也是立即做出反向冲锋,如虎入羊群,挥舞大斧肆意砍杀。没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全是尸体,他自己身上也遭受了十多创。 “来啊,来啊!” 典韦喘着粗气,黄门亭产的烈酒实在是太猛,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感觉到自己体力正在飞速下降。 因此在手中大斧因为一次奋力劈砍,斧柄断裂后,就从地上捡了一条长戟。 四周西凉军士兵一个个极为胆寒,畏惧地看着他,不敢上前。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典韦就已经杀了数十人。 若非他喝醉了,恐怕杀得人更多。 正在此时,张绣已经杀到了营寨门口,身后无数西凉军如潮水一样涌来。 见到典韦如战神般屹立在后营寨门口,张绣怒道:“杀了他!” “杀啊。” 紧接着身后千军万马,无数人向着典韦汹涌而去。 典韦身周的护卫基本都已经战死,就连曹昂和曹安民,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怒而提起长戟,左右挥击,先刺死了第一个冲向他的敌人,然后整个人又如一颗炮弹般鱼跃而起,蹦出一丈远,猛地砸在了第二个敌人身上。 那敌人居然硬生生被他撞死,利用这个敌人的身体做挡箭牌,典韦一手扼住他的喉咙,另外一只手拿着长戟,在人群里不断砍杀。 一直到了最后,他手中的长戟也断了,再临时从地上找兵器已经来不及,典韦身受数十创,退后数步,倚靠着寨门站立。 他浑身都是鲜血,犹如一个人间恶鬼,龇牙大笑道:“来啊,来一个死一个!” 周围士兵都不敢靠近过来。 张绣见他手中已经没有了兵器,说道:“去把他生擒住。” 当下就有十多个西凉勇士冲出去,向着典韦扑来,想要徒手制住他,将他摁在地上生擒。 然而就看到典韦粗壮的手臂先是一拳轰在第一个人的脸上,将他砸飞数米远,然后右手抓住第二个人,摁在了他的脖子处,猛然用力硬生生锁喉掐死。 第三个人被他一脚踹飞,第四个人被他一拳砸死,然后第五个第六个,到了最后两个人,被他左右手各自挟住,活活给绞杀。 “哈哈哈哈。” 典韦大笑道:“什么天下无敌的西凉军,一群废物。” “放箭,放箭,放箭!” 张绣看着典韦身边已经有上百具西凉军尸体,不由恼羞成怒,喊道:“射死他。” “咻咻咻!” 无数箭矢向着典韦射去,他本就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去捡地上的尸体做挡箭牌。 顷刻间箭雨落下,没有惨叫与哀嚎,只是在闷哼一声后,嘴角鲜血流淌了出来。 此刻他宛如变成了一只刺猬,身上到处都插满了箭。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站在原地,屹立不倒,如一尊山岳一般,抬起头,看着张绣,露出轻蔑的表情,最终才缓缓倒下。 第七十六章 援军 “呼,呼。” 看着典韦倒下的身躯,张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呼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庆幸贾诩的判断没有错。 典韦这个人实在是悍勇,有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局的能力。 若是让他清醒,坚守寨门,等曹军反应过来,恐怕他的情况不会太好。 幸好贾诩认为典韦乃是曹军之胆,派胡车儿入曹营,以新野烈酒把典韦灌醉,又盗了他的双戟。 否则的话,此战就难了。 等到典韦身躯轰然倒下之后,周围西凉军将士才敢靠近过去,有人割下典韦的首级,互相传看,振奋军心。 废了上百条人命总算杀死了典韦后,张绣就询问左右道:“尔等有没有看见曹操?” 有人道:“他往西北边逃去了。” “追!” 张绣立即下达命令道:“传我将令,往西北给我继续追杀曹贼,死活务论!” “唯!” 周围将士轰然应允,纵马狂追。 那边曹操一路疾驰,跑到了曹洪的营寨内,此刻曹洪也遭受了攻击。 但他的反应还算迅速,立即击退了敌人,率军出击。 半路上遇到曹操,因为担心曹操的伤势,他也没办法去救本寨,只能先保护曹操逃回他的营寨里。 而张绣那边则是遇到了于禁,于禁在曹操本寨的北面,领了兵马前来救援。 结果中途碰上了张绣,他且战且退,一路往自己营寨撤离。 他其实带出来的兵马不多,因为担心倾巢出动会让自己营寨空虚,所以只带了数百人马,主要是想来侦查一下情况。 因此不敌张绣,被逼着逃回了自己营寨里。回到自己寨中,于禁立即下达命令,修建工事,做好防御。 不过张绣在击退于禁之后也没有继续追赶,而是回头继续寻找曹操的踪迹,按照贾诩的意思,这战必须要除掉曹操,否则后患无穷。 于是这场战斗还在持续,旷野上到处都是曹操逃散的兵马,曹洪那边则是反应迅速,一边派人收拢士卒,一边撤离营寨,保护着曹操往北面的西鄂县撤离。 而就在张绣正与乱军当中四处寻找曹操踪迹的时候,从东南方向,有数名斥候骑兵回来,找到张绣,说道:“将军,东南方出现大股人马。” “什么?” 张绣诧异道:“东南方的人马?能够确定是谁吗?” 他记得曹操派出了曹仁去进攻新野湖阳,派出了乐进安众穰县,如果是曹仁回来的话,就麻烦了。 斥候答道:“天色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对方来势汹汹,我等也不敢靠近过去。” 张绣脸色微变,沉吟片刻,说道:“再去再探。” “唯。” 斥候再次启程。 而这边张绣得知有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向着这边而来,也不敢怠慢,立即收拢士卒,准备迎战。 结果没想到过了约十多分钟,斥候回来禀报道:“报,将军,来者是湖阳甘将军,荆州刘使君帐下那位邓功曹也在,说是要面见将军。” “甘宁和邓洪?” 张绣大惊道:“湖阳离宛城二百里,他们怎么可能会过来?” 斥候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他们来的方向,似乎是从新野的方向来的。” “新野?” 张绣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约莫已经是五更天了。” 斥候答道。 五更天就是平旦,凌晨三点到早上五点之间。 古时候睡得比较早,曹营晚上七八点钟就休息了,大概九点钟的样子差不多都已经睡熟。 而张绣发动袭击的时间则是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夜半子时。 也就是说,甘宁在两个时辰内,从新野赶到了宛城? 一时间张绣有些惊疑不定,便对斥候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斥候便带着张绣往南方向去。 南边是宛城,他们疾驰了十多里地,远远的就看到了在宛城南方的南就聚乡间,有一支火把长龙正在飞快奔跑而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宛城南门外,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张绣借着光亮,看到了邓洪和甘宁的身影。 邓洪当初作为刘表的使者劝降过他,后来他帮刘表处理南阳黄巾的时候见过甘宁,自然认识二人。 此刻见到他们过来,张绣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纵马上前道:“甘将军,邓功曹。” “张将军。” 二人骑马过来,也没有下马,就在马背上见礼道:“状况如何?” “额......” 张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见到二人,他其实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世有些人纳闷,刘表和张绣是盟友关系,张绣既然要反叛曹操,那为什么不找刘表派兵相助? 而且刘表又为什么会坐失良机,不趁着这个机会出兵把曹操消灭掉呢? 原因很简单。 张绣其实是真心想投靠曹操,因此他跟刘表已经闹翻了,双方已经再没有联络。 只不过后来曹操干的事太不地道,既霸占了人家的婶娘,还要密谋杀掉张绣,才使张绣不得不复叛。 而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没法去找刘表。 其次是虽然战场发生在宛城,可宛城离襄阳其实非常远。 整个南阳盆地仅仅比关中盆地小一点点,南北长度二百公里,宛城在南阳靠近北边一些,襄阳到宛城有一百三十公里,湖阳到宛城则是八十多公里。 虽然南阳一片平坦,道路交通很发达,可要知道他们这边才刚刚动手没多久,刘表得知消息,再派兵过来,可能要后天去了。 因此在张绣想来,刘表根本不可能派人过来帮他,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也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 所以在见到忽然出现的甘宁和邓洪,张绣其实非常惊讶,他万万没想到刘表的军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刘表算到了自己今天会偷袭曹操,提前派人过来了? 见他面露尴尬,邓洪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张将军诈降于曹操,刘使君也是知道的,所以听闻邹夫人之事,就立即派我等前来相助。” “啊对对对对对。” 张绣也没有深思,立即拍着脑门借坡下驴道:“曹贼来得太快了,我还未来得及通知刘使君,他就已经把宛城围住,我不得已诈降,就是打算趁机偷袭于他,好在今夜成功得手。” 邓洪就问道:“那现在战况如何?” “曹军大败了。” 张绣有些感慨道:“溃散的士卒跑得到处都是,我人手不够,无法追击,可惜的是没找到曹操。” 邓洪看了眼甘宁,对方微微点头,便说道:“无妨,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即歼灭曹军余孽,削弱曹操的实力,我等与将军兵合一处,共同进攻。” 张绣大喜道:“那太好了,多谢二位。” 当下,甘宁与张绣的兵马合二为一,继续对曹军进行追击,厮杀到了天明,歼灭和杀散了大量曹军主力。 只是接近晌午的时候,西凉军和荆州兵俱为疲倦,体力不支,最终撤回了宛城。 而于禁因为营寨临时修建了大量工事,张绣和甘宁不敢强攻,让他逃过一劫,与曹洪一起保护着曹操,收拢了不少溃卒,撤退到了舞阴县。 事后清点兵马,除了曹洪和于禁部安然无恙以外,曹操自己主营的一万多人,十不存一,只有不到两千人逃了出来,其余人要么被杀死,要么被杀散,这一战可谓是损失惨重到了极点。 到现在为止,曹操还没有得到典韦曹昂曹安民的消息,因此他也是非常焦虑,即便十分困倦,也一直睡不着觉,不断催促曹洪于禁派出斥候去侦查情况,想得知他们的生死。 只是张绣和甘宁的军队正在打扫战场,很多人都去围观典韦的尸首,外围也有大量的西凉军和荆州兵徘徊,搜寻战场死尸上的财物,因此曹军斥候也不敢去靠近过去。 等到第二天白天过去,张绣和甘宁安排士兵打扫战场,轮班睡觉,他们则强撑着身体,回到了宛城太守府邸当中,准备吃点东西填补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再次回到熟悉的太守府,张绣还是非常感慨。 厅内他坐在主位,右手边坐着贾诩和胡车儿,左手边则坐着邓洪和甘宁。 大家忙了一夜,都非常累了,可此刻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倒上一两杯低度黍酒,互相敬了一杯酒。 等到众人饮完之后,张绣就说道:“多谢邓功曹和甘将军前来相助,不过绣有一事不明。” 邓洪微笑道:“张将军是想问,我们是如何得知的此事,连夜赶来相助的是吧。” “是啊,我此番密谋袭击曹营,一直未泄露机秘,功曹是如何得知的呢?” 张绣好奇不已。 邓洪含笑不语,只是片刻后说道:“曹操派曹仁来袭击我湖阳,被我们斩杀歼灭。后听闻曹操那日进城,以金赠胡将军,接着又发生了邹夫人之事,知将军必然与曹操反目,因而特来相助。” “额......” 张绣顿时心虚地与贾诩对视一眼,脸上强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番当真是多谢二位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邓洪摆摆手说道:“只是将军此战杀了曹操长子、侄儿以及心腹大将典韦,与曹操结下深仇,他不死,来日必然会兴兵犯境,将军有什么打算呢?” 张绣苦涩道:“我亦非常担忧,不知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邓洪沉吟道:“将军如今大败曹操,应当立即向刘使君写一封书信,阐明事情缘由,说是曹军兵势太快,来不及向他请求援军,因此不得已诈降,于准备起事之时,写信邀甘将军一同破敌,你看如何?” 张绣没有多想,连连点头道:“正该如此。” 邓洪又道:“刘使君得信之后,也就不会再疑虑将军,到时候将军可请刘使君派重兵驻扎于湖阳、比阳等地,与将军共同进退,如此方能抵御曹操的进攻。” “我知道了。” 张绣说道:“明日我就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到襄阳去。” 邓洪笑道:“那最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厨总算是把菜肴端了上来,几个人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饥肠辘辘,填补了一下肚子,这才各自散去。 甘宁和邓洪回去整顿了一下兵马,就地先驻扎下来,营寨位置就在昨天曹操没有烧毁的营寨。 张绣则加紧派人传信周围县城,告知周边县令他已经收复南阳的消息。 到了傍晚,这个时候张绣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睡觉,已经非常疲倦了,准备回军营当中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贾诩却忽然找了上来。 两人在张绣军中帐篷内会面,贾诩进来说道:“将军。” 张绣很疲倦,不过见贾诩过来,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原来是伯父大人,有何事?” 贾诩沉吟道:“如今曹操没死,后患无穷,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很快就会重新整顿起兵马再攻南阳,将军真打算和曹操玉石俱焚吗?” 张绣还在气头上,冷声道:“哼,这曹贼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初招降我时说得好听,结果呢?不仅淫辱我婶娘,还要密谋将我除掉,伯父大人难道对他还心存侥幸不成?” 贾诩知道至少目前和张绣说投降曹操的事情肯定是不现实的,便立即说道:“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投曹操这条路肯定是不行了,咱们或许得另谋它路方可。” “另谋它路?” 张绣诧异道:“这南阳难道不好吗?” “曹操还会来的。”贾诩说道:“这次能胜曹军是有心算无心,它日曹军再来,就不可能再获得这样的胜利了。” 张绣思索道:“我们可以联合刘表,共抗曹军。” “刘表?” 贾诩嗤笑道:“将军难道不觉得,那刘表防我们更甚吗?” “伯父大人这话是何意?” 张绣不明白了。 贾诩目光森然,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那刘表早就派人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它日一旦我们不再为他所需,恐怕就是被他派兵覆灭之时。” 张绣脸色愕然地看着贾诩,有些不知所措。 第七十七章 历史不同了 “刘表在监视我们?” 张绣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与刘表之间属于盟友合作关系。 而且按照当初的协定,周围县城划给了他。 这给予了张绣很大的自主权。 同时也意味着,张绣其实并不是刘表的属下。 按贾诩说的,刘表派内应监视盟友? 这是什么行为? 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张绣。 现在张绣本就因曹操的出尔反尔惊惧不安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自然起疑心。 贾诩说道:“不错,刘表必然安插了内应,至少在城里。” “有何凭据?” 张绣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倒不是信任刘表,而是他必须找到刘表确实在监视他的证据,并且摸清楚对方的意图。 想也知道,现在把曹操得罪死,投奔曹操肯定是不行了,关中也不可能回去。 所以摆在张绣面前的就只剩下全面倒向刘表。 可如果刘表另有图谋,打算将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话,那对于张绣来说,处境就非常危险。 因此他必须知道贾诩说的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刘表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是不放心他,还是真打算将来过河拆桥? 贾诩分析道:“将军想想,我们是秘密制定计划,临到突袭之前,全军知道此次谋划者不超过五人,那湖阳的甘宁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 张绣迟疑,这件事情他其实一开始也很奇怪。 但当时正处于和曹军交战,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与甘宁兵合一处,消灭了曹军再说。 如今事后想来,确实疑点颇多。 比如对方赶来的时间为什么会如此恰当。 还有从新野到宛城,那么远的距离他们是怎么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些问题从昨天到现在,其实都萦绕在张绣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只不过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办法静下来深究。 现在想想,只觉得细思极恐。 贾诩沉声道:“将军明白了吗?这城里有他们的内应,城外也有他们的内应,甚至就连我们军中......” 张绣脸色顿时阴下来。 赠金给胡车儿的事情邓洪知道;邹夫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更恐怖的是,进攻曹营的计划,他同样知道。 这说明从曹操进城开始,就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甚至自己军队中,就有间谍内应。 虽说从春秋战国开始,各个势力之间互相派内应查探消息,属于习以为常。 但谁也不希望自己内部出现别人的卧底。 而且刘表在他这里布置了内应,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 再联系到自己这次投降曹操的事情已经被刘表知道,恐怕未来....... 想到这里,张绣的心情低落谷底。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刘表都知道的话,那为什么要借邓洪之口告诉他呢? 难道他不怕自己猜到? 或者说。 他就是想让自己猜到,来达到震慑自己的目的? 刘表在暗示他—— 你的那些事情我都一清二楚,现在我给你一个台阶下,以后安分些...... “伯父大人,这......” 张绣惊疑不定道:“那刘表岂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投降过曹操的事情?” 贾诩淡淡地道:“邓洪不是说了吗?这是诈降。” “他不打算追究?”张绣诧异。 “呵呵。” 贾诩冷笑一声:“现在我们还能够帮他守住荆州门户,将来若是不需要用到我们,这就是消灭我们的借口了。” 张绣沉默片刻,说道:“这只是伯父大人的猜测,有凭据吗?” “凭据倒是没有。” 贾诩摇摇头道:“可是种种迹象都说明刘表在监视我们,难道他还会出于善意吗?所以我们不能只依靠于他,必须要对他有防备之心。” “唔......这倒也是。” 张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那伯父大人以为,我们又该如何才能另谋它路呢?”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贾诩闭上了眼睛,双手不断摁着太阳穴。 他现在脑袋里其实也很混乱。 从理智上来讲,他自然是更倾向于继续投降曹操。 不是觉得曹操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手中有刘协这个金字招牌。 汉天子至少目前来说依旧拥有很大号召力,无数世家豪强蜂拥至许都,为曹操带来大量人才和资源。 所以从潜力上来讲,贾诩更认可曹操一些,觉得将来能成就大业者,非他莫属。 可没想到曹操是个好色之徒,管不住下半身,造成了今日之祸。 对于这种事情,贾诩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一来被欺负的不是他亲戚。 二来男人天性好色,本就是人之常情,这样的乱世,多的女人想依附于曹操这样的强者。 偏偏这个女人是张绣的婶娘,偏偏张绣又是靠他叔叔才拥有的军队。 如果张绣坐视不理,在军中的威望将一落千丈。 所以不管是邹夫人事件,还是曹操赠胡车儿金子事件,亦或者曹操密谋除掉张绣,都可以说是动了张绣的底线。 一般猜忌心比较重的人,像李傕这种,单独遇到一件事都得掀桌子,更别说三件事撞一起。 因此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也只能说是曹操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可贾诩还是很头疼。 因为最要命的是自己还在张绣的军队里,跟张绣捆绑到了一块儿。 也就是说,张绣现在把曹操得罪死,他也没法加入到曹操阵营,今后也很难再找机会投靠过去。 跟这样的势力作对,压力很大呀。 ...... ...... 就在贾诩头痛的时候,此刻新野县,新野县令邓茂王者归来,重新回到了县衙。 黄门亭之战后,曹仁全军覆没,邓茂就立即回到了新野掌管局势,同时不断派人前往宛城打探消息,探知情报,静观其变。 很快南阳郡丞王翊,就告知了前去查探消息的黄门亭密探一条重要情报,曹操赠了胡车儿一大盘金子。 当时张绣投降的时候,王翊作为郡中大小官吏之一,自然跟随在侧,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党人后裔,王翊的父辈跟刘表关系好,当然是帮刘表不帮曹操。 所以得到了这条重要情报之后,沈晨就立即判断张绣很快就会复叛曹操,因此在邓茂回新野掌控了局面后,过了几日黄门亭大军也转移了过去。 而且相比于曹操来到宛城,不禁止百姓出入城池,也没有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沈晨则是命令全城紧闭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去。 在这样的制度下,结果就是即便城中有曹仁留下的探子,也因为城池被封,没有往外透露出任何消息。 紧接着最新情报传来,曹操强纳邹夫人,张绣在院落外大闹一场,临走时言称不会善罢甘休,自此沈晨就知道时机来了。 于是他加紧派出大量细作,蛰伏于宛城外曹营和张绣军营周边乡亭,探知情报,想知道双方军队动向。 同时他大胆命令军队出城,北上至育阳一带,把军队藏匿于乡间。 因为邓琦是新野邓氏族长,而新野邓氏与周边大量世家豪族多有联姻,有姻亲关系。 所以沈晨让邓茂去找到邓琦,由邓琦出面,最终是联络到了一家育阳的地方豪族势力,大军藏匿进了他的庄园当中,不被外人察觉。 要知道,曹操虽然每日享乐,可军事能力摆在那里。虽然他占据了宛城,可周边县城每天都会派斥候骑兵侦查情况。 因此要想在曹军眼皮底下靠近到宛城腹地,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也就是靠着本地豪强的力量才能做到。 这也是为什么说千百年来,地方豪强势力无法根除的缘故。 即便是到二十一世纪,很多南方宗族力量依旧存在,就是因为宗族的凝聚力比较大,外来势力到本地发展,不借助宗族力量不可能完成很多事情。 而借着育阳地区的豪强隐匿了军队之后,沈晨又耐心地蛰伏了两天。 两天后,机会终于来了。 张绣正式发动了袭击,育阳离宛城非常近,二十多公里,骑马只需要半个时辰,在战斗打响的第一时间,沈晨派去的斥候就回去通报。 接下来就是昨夜张绣看到的那一幕,从湖阳来的甘宁大军,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就赶到了战场帮他追杀曹军。 当时甘宁也是下了急行军的命令,差不多每小时跑七八公里,才勉强赶到战场收尾。 所以说古代战争还是非常不方便,信息传递慢,交通不发达,造成了军队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战略转移或者支援都非常困难。 也就是沈晨知道张绣会反叛这件事才提前做好准备,不然根本不可能赶得上趟。 可即便如此沈晨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反叛,双方的形势和布置如何,自己是否改变历史,会不会造成张绣没有复叛而感到十分不安。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提前做好的应对没有白费,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等到大军休整一日,在曹军大败的第三天,甘宁就领军继续出征去了,这次是进攻涅阳。 曹操派了曹仁去进攻湖阳,派了乐进去进攻安众。 当曹操被张绣袭击的时候,乐进已经到了穰城,他是第二天白天才得知曹操被袭击的消息,因此骇然失色,连忙领军往回赶。 但这年头又没有高铁,甘宁能在三个小时抵达宛城是因为离得近,穰城离宛城跟新野到宛城差不多,有六十多公里,司马懿闪击孟达都做不到每天六十公里的行军速度。 所以乐进临时撤兵,退至涅阳,他想从育阳以北的南就聚走桥梁渡过淯水,这样他就能到棘阳县,再往东走就到了此时曹操驻扎的舞阴县。 历史上张绣虽然成功突袭了曹操,可曹操没有跑多远,就在宛城东面的舞阴驻扎,张绣只能固守宛城,不敢出城。 因此当时进攻安众的乐进,以及进攻湖阳的曹洪,都顺利地撤回到了舞阴县。 并且在后来张绣来攻的时候,击败了他,逼得张绣最终退去了穰城。 当时若非刘表派兵来救,恐怕那次曹操就已经把张绣消灭了。 可这次不同。 曹仁全军覆没,曹操的主力部队又遭到了重创,现在身边只剩下于禁和曹洪,加上逃散的溃卒,总兵力不过一万六七千人。 在兵力上如果把甘宁的部队算上,那么张绣有八千人,甘宁五千人,加上黄门亭一千五百人,总兵力达一万四千多,跟此时的曹操实力差不了多少。 野外遇到,真干起来谁输输赢还不一定。 不过甘宁还是拒绝了张绣一起进攻舞阴的计划,转头就扑向涅阳。 这是沈晨的意思。 虽说兵力加起来,只比曹操少了几千人马,问题是这次不是野外战争,换成曹操守城了,人家兵力还比你多,去舞阴那不是找墙撞? 而且乐进还在后方,若是在张绣甘宁进攻舞阴的时候,乐进从背后袭击怎么办? 本来就兵少,又是攻城,又被人偷袭,面对的还是像曹操这样军事能力卓越的统帅,能赢才怪。 所以沈晨认为,这个时候一定不要想着什么趁胜追击,也不能觉得靠偷袭赢了曹操一次,就能正面击败他。 人应该务实一点,先消灭曹操的有生力量,削弱他的实力,再去攻打舞阴。 可惜张绣固执地认为此时就应该趁胜追击,第三天大军休整好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杀奔舞阴去了。 而沈晨能看出问题所在,贾诩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却并没有开口提醒张绣,甚至期盼着张绣进攻舞阴大败而归。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曹操之间的差距,从而对朝廷心怀畏惧。 如此一来,将来如果再与张绣谈论起投降曹操的事情,张绣也不会因为曾经击败过曹操而骄纵地拒绝投降。 事实上贾诩算计了一切,他苦苦等待到了一个投降曹操的重要时机在三年后就来到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未来的历史当中,张绣会在官渡之战前夕投降曹操。并且最终因早早病逝,勉强得了个善终。 除了家族被曹丕找借口灭族,至少贾诩过得很好。 可惜的是,历史变得不同了,那么事情也从来都不会发展得如他预料得那么顺利。 第七十八章 淯水之战 十一日,已经是二月中旬。 这是曹操大败后的第四日,乐进退往了涅阳,同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也回来了。 得知曹操退往舞阴,他立即准备渡河往东投奔曹操去。 仲春二月,草长莺飞。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都不错,阳光明媚,万物生根发芽。 从早上清晨时分,天色刚刚初亮,城外的野草叶上还挂着露珠,乐进就已经出城了。 他派人在四周打探过,周边并没有出现西凉军的身影,而且南就聚通往河对岸的桥梁也没有遭到破坏,可以通行。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立即选择渡河,而是先派了几支小股部队过去,到了河对岸四处巡视,确认安全之后,才于今日早间出发。 大军三更天造饭,五更天行军,在差不多走了近两个时辰,接近午时,终于到了离涅阳县约二十多公里外的淯水河岸。 乐进骑在马背上一直在观察四周的形势,淯水河两岸乡亭无数,道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村庄和农田。 正是春汛之时,伏牛山上游地区最近下起了大雨,淯水上游水位高涨,带动下游水流量增多,附近乡野的村庄百姓此刻正纷纷在田里干活。 此刻见到一支军队过来,所有百姓都放下了锄头,自觉地往远离道路的方向去。 从黄巾之乱到现在,这么多年经验告诉他们——不管来的是不是一支好军队,远离他们总比无故丢了性命要强。 乐进也懒得搭理这些乡亭百姓,顺着官道大军已经接近到了河边,远远地看到了河面上的那座木桥,指着前方道:“前部先过去,占据桥头。” “唯!” 前部将领应命而去。 虽然河水水位高涨,但淯水作为后世的白河还是一条比较大的河流,两岸较为宽阔,并没有把桥梁冲毁。 前部的一千五百人到达河边,开始陆陆续续过河,将河对岸的位置给占据住。 由于桥梁是附近乡亭百姓过河用的,本身承受能力不佳,宽度也不够,所以过河速度很慢。 一千五百人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过去。 等到前部过去,乐进观察河对岸并没有什么动静,便准备亲自率领两千人的中军也渡过河去。 他的身后还有一千五百人殿后。 这是个很常规的前中后三军模式,适用于行军和安营扎寨的时候。 “快快快!” 乐进骑马在桥边,不断催促着士兵过桥。 身边有副将说道:“将军,这桥实在是太窄了,也不是很牢固,一次性过太多恐怕不稳。” 乐进看着那木桥确实摇摇晃晃,再抬头看了眼天色,也是很急,可又没有办法,只好干着急,说道:“尽量让士兵们快些,不要磨蹭,天黑之前要到荆阳。” “唯。” 副将便依照命令去进行安排。 等过了一会儿,两千人的部队差不多走了一半的时候,淯水上游的江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几个黑点。 紧接着,乐进布置在外围侦查的斥候骑兵,疯了一样疾驰回来,派出去的十多人只剩下两人,其中一人手臂上还插着一支箭。 “敌袭!” 斥候凄厉的喊叫划破了整个天空,也让乐进的心头顿时一紧! 他本能向北看去,就看到北面旷野之上,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黑影,有一支军队正向着他们冲过来,虽然离得很远,但在短时间内,他们也根本不可能过得了河去。 “糟糕!” 乐进突然想起一件事,再扭过头一看,果然看到河面上浩浩荡荡,四艘艨艟飞一般地向着桥梁冲来。 后世南阳人可能知道,汉代的淯水,新时代的白河宽度还是非常广。 它的上游最窄处都有五十米,而南阳市区和下游平均宽度在500-700米之间,是南阳盆地的第一大河流。 不过汉代的淯水不像后世那样几经扩展河道,所以此时的宽度还是要比后世窄了许多。 可正因为窄了许多,春汛的时候,水位才涨得厉害,几乎接近到了河岸。 河面上的四艘艨艟像是箭一样疾驰而来,船上还有数十名骁勇的健士,飞快地划着船只,一直在即将靠近桥梁不足一里之处,纷纷弃船跳河。 按理说如此迅猛的河水要是一般人,即便水性好恐怕也得淹死。然而这些人都是甘宁麾下的锦帆贼寇,历史上在长江横行霸道。 长江无论是从宽度还是水流速度都比淯水强得太多,他们就连在长江里都如浪里白条,更别说在这小小的淯水之中。 因此跳入水中之后,深呼一口气,纷纷下潜至河底,摸向河床位置,从淯水的西侧爬上了岸。 “砰!砰!砰!砰!” 十多秒钟之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四声巨大的碰撞声音骤然响彻,在恐怖的力道下,木制桥梁瞬间坍塌,木屑横飞。 大量在桥上来不及撤退的士兵随着木桥翻滚进了河水里,被大浪淹没。 见到这一幕,乐进还没骂出声,远处的乡间百姓们拿着锄头,站在田边上,一个个已经是目瞪口呆。 周边乡亭村聚的百姓心里那个苦呀,纷纷在嚷嚷着妈卖批。 因为这道桥是他们来往东西两岸的必经之路,涅阳和对面的棘阳两县唯一的沟通渠道。一旦被毁掉,他们再想去河对岸,就得多走几十公里路,所以一个个都是气得不行。 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观望着。 而这个时候已经没人顾及周边乡亭村聚百姓的想法,北面大股军队如同奔涌的潮水一般向着乐进袭来。 万般无奈之下,乐进立即下达命令,原地结阵。 他身边人数已经不足一半,只有两千来人,面对如狼似虎的敌军,逃是必败无疑,唯有死战不退才有出路。 “逃,则必殆尽。唯死战,方能得生。” 乐进乃是悍勇之辈,高声怒吼道:“将士们,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 曹军士气高涨,背靠淯水,决一死战。 甘宁骑在马背上,他又是第一个,看着远处已经结阵的曹军,他大刀一挥,怒吼道:“杀!” “杀!” 湖阳守军原来是刘表麾下,但在甘宁的训练下已经算是一支合格的部队,仗着人多,向着曹军汹涌而来。 乐进双眼通红,咬紧牙关,死死握住手中的长刀,他看到北面的道路田野里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敌军像是潮水一样向着他冲来,再看看自己四周。 孤零零的只有约两千人,一个个挤在一起,虽然都是百战精锐,也不乏士气,可毕竟势单力薄,在兵力与敌人有着很大差距。 “准备!” 看到敌人越来越近,乐进怒吼着,站在最前排的长矛曹军纷纷把手中尖锐的矛对准了敌人,顷刻间宛如洪水涌来,双方骤然撞在了一起。 一刹那,呐喊厮杀声,乒乒嘭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 “西面有缺口,去一什人,快上快上快上。” “先往后撤,往后撤一些。” “不要去河边。” 乐进坐在马上不断吼叫着指挥,以往他常常是担任曹洪、曹仁、于禁等人的副将,战场指挥的事情由他们来做,自己则领队冲锋陷阵。 但这次他被曹操头一次派遣率领一队人马去进攻安众,除了这个任务不算太难以外,也未尝没有锻炼他的意思。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个时候乐进早就已经亲自上阵去砍杀了,身先士卒,在人群当中纵横睥睨。 可此时已经绝不是陷阵杀敌的时候,一旦他也进去,势必会让整个指挥系统崩溃。 所以他只能坐镇河边,观察战场全局,不断指挥后方士兵填补窟窿。 与他相比,甘宁身上的担子就没那么重。 因为甘宁其实并不是这场战斗的指挥人员,或者说,这场战斗也不需要有人指挥。 在后方邓洪与沈晨骑在马背上,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行了。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非常大,六千多兵马打两千多,三倍兵力,优势在我,只需要梭哈出去,剩下的就等大胜就行。 很快甘宁第一个冲入敌阵内,大刀左右劈砍,杀出一条血路出来,造成了第一个缺口。 缺口出现之后,后方就是源源不断的甘宁军往里面冲。 双方从一开始如洪流一般相撞,到最前面的士兵一个个人仰马翻,紧接着甘宁冲杀出缺口,再到曹军西北方向阵型被冲散,仅仅是过去了不到五分钟而已。 见到这一幕,乐进只觉得心急如焚,立即喊道:“西北方缺口,快堵住,去一队人,后方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将军,我们手头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在厮杀。” 旁边副将哀声道。 归根到底,还是乐进的士兵太少,他的一半部队过河,另外一半还留在这边,桥就被撞毁。 而甘宁的部队则有六千多人,除开自己五千人的湖阳守军以外,还有一千多黄门亭士兵也参与其中,由邓昭和沈真带领协助甘宁进攻曹军。 接近三倍的敌我人数差距,导致即便是结阵的情况下,曹军也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很快被甘宁军冲破了阵型,一片散乱。 所以现在整个战场的局势就变成了曹军阵型被破开后,无奈只能选择与甘宁的军队一通乱战,没有阵型。 乐进连忙回头四下张望。 就看到他的军队被外围的甘宁军不断用长矛和大刀挥砍挑刺,势单力薄之下,里面的曹军则是不断往后退,等到外面被冲破之后,只能被迫与敌人近身死战。 很快河岸边旷野上,到处都是厮杀的曹军和甘宁军,他们有的在田野里打滚,有的被推进了河中,还有的像是叠罗汉一样扑在一起。 用刀砍,用长矛刺,甚至用牙齿咬,抠眼珠子,拿石头砸脑袋,战场上为了杀死敌人,只要能自己活命,无所不用其极。 “可恶,跟我来!” 乐进知道现在局势对他非常不利,勒转马头,指着西北方咬牙道:“必须要把那个缺口堵住,阵型已经支撑不住了。” 在他的呼喝下,周围数十名亲卫立即跟上他的步伐,往甘宁撕开的豁口方向杀去。 甘宁冲锋的位置和乐进错开了,他一人一马杀入阵内,周围有数十名锦帆兵保护着他,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左边一名曹军瞅准机会,低声刺向了他的马腿,马失前蹄,甘宁猝不及防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虽然后来有百骑劫曹营的经历,但此时甘宁的骑术其实还没有到后来那么精通。 因此在跌落马背之后,他也是立即就地一个翻滚,卸力的同时,来到了几名曹军身侧,挥刀就砍,一刀砍在了一名曹军脸颊,将他劈倒在地。 紧接着右侧另外一名曹军拿环首刀向着他的脖子袭去,被甘宁躲开之后,反手又是两刀,结果了这名想偷袭他的曹军性命。 周围锦帆贼们一拥而上,把甘宁身边的敌人肃清,在他的带领下往曹军阵型深处杀去。 “将军,你看,有人向我们冲来了。” 就在此时,有名锦帆贼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河岸边有名骑马的将领,带着数十名亲卫,同样在肆意砍杀他们的士兵,向着他们冲来,便指着那人对甘宁说道:“此人必是曹军将领。” “这人应该就是乐进了。” 甘宁把刀咬在自己嘴里,然后用身上的锦布擦了擦手,手上全是血,握刀柄的时候容易打滑,等处理干净血迹后,将刀拿上,恶狠狠地盯着乐进道:“走,杀过去。” “杀啊!” 锦帆贼们怒吼着,如狼似虎般向着乐进的方向袭来。 那边乐进的队伍艰难地向他们厮杀过去。 现在战场已经乱成一片,甘宁和乐进离得有一段距离,双方即便是互相看到了对方,也走得很艰难。 不过二人都是战场悍将,在亲卫掩护下,左右冲杀,砍杀了数十名对方士兵,终于相遇。 乐进虽然骑在马背上,可并没有冲锋优势,人潮渐渐散开,到处都是尸体和障碍物,战马也不可能奔跑起来。 因此当双方会面的瞬间,就是甘宁一跃而起,向着乐进悍然挥刀劈下,而乐进同样是举刀对准了跳起来向他发动跳斩的甘宁,迎头劈砍! 第七十九章 指挥艺术 “当!” 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火花迸溅。 甘宁是跳起来劈砍,乐进也是一刀往下挥砍,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两个疯子的刀就这样在半空中相遇,针尖对麦芒一般撞在一起。 不过乐进有个优势就在于他是骑在马上,有战马帮忙卸力,甘宁则是在半空中,只能被劈落下去。 所以这一招过后,他整个人就从空中掉下来,退后了好几步,在亲卫的帮助下才稳住身形。 乐进正想趁胜追击,周围大量甘宁军再次一拥而上,将他周边的亲卫阵型几乎冲垮。 人少的缺点就暴露无遗。 此时整个淯水河左岸上到处都是厮杀的曹军和甘宁军。 周围乡野百姓早就扔下锄头扁担,有多远跑多远,已经没有人在乎被毁坏的桥梁。 而河对岸另外一半曹军则只能干瞪眼,河流湍急,北方旱鸭子居多,他们又不像甘宁的锦帆贼一样会游泳。 因此现在对岸曹军一个个都是站在河岸边,眼睁睁地看着这边,根本没办法给予乐进任何帮助。 特别是当乐进这边的阵型西北方向被甘宁撕裂开一条口子之后,整个队伍都节节败退。 这就导致当乐进想要以自己和亲卫来填补缺口的时候,正面遇到了甘宁,虽然第一次交锋由于战马问题占了点小便宜。 可他的身边援军太少,而甘宁那边的士兵如泄洪的洪水一样向着他们涌来,造成乐进即便有些优势也不能扩大。 然而战争本来就不是什么公平赛事,为了消灭敌人什么手段都应该用出来,所以甘宁也丝毫没有要公平对战的意思,再次欺身扑了过来。 此刻远处的沈晨坐在马背上,远远看着这边的战斗,像这样的小规模正面交锋的战争他还是第一次见,之前打曹仁的时候,他们完全缩在邛笼里,并没有正面交锋。 因此沈晨目前也只是观望,他看到甘宁已经突破了曹军阵型,曹军的部队现在已经处于苦战当中,周围的甘宁军还在源源不断地闯入,击溃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六千多人打两千多人,目前也只是占据上风而不是瞬间将对方击溃,也让沈晨对曹军的实力有了初步认识,他现在就在分析为什么曹军能坚持的原因。 “叔祖,从战争打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沈晨忽然问邓洪道。 邓洪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零三刻了吧。” 差不多是一个半小时。 沈晨眺目远方道:“曹军不过两千余人,为什么能坚持得这么久?” 邓洪说道:“听说曹军乃是百战精锐之士,想必人人皆勇武难当,当年陶使君不就是在彭城与曹军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被曹操几近歼灭吗?” 沈晨摇摇头道:“士兵精锐是一方面,但我觉得兴霸叔的军队和咱们黄门亭的士兵不比对方差多少,主要是对方结阵很有讲究。” 邓洪好奇道:“阿晨,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怎么看兵书吧。难道现在又开始对行军打仗和兵法阵法开始感兴趣了吗?” “之前去诸葛兄长那里坐的时候,跟他一起看过一些《六韬》和《孙子》,是有些感悟。” 沈晨点点头,他以前确实不怎么看兵法,因为汉朝是儒家治世,所以普通人要想读书上进,就只能学习七经,像兵法这样的书籍,往往只有世家大族才有。 不过诸葛家就有很多兵法书籍,诸葛玄把两个侄女嫁出去,自己又在刘表麾下担任官吏,勉强算是荆州二流世家,弄到兵法还是很简单。 除了诸葛家以外,岘山书院也有兵法典籍。 只是从前是因为上进需要,像刘表、宋忠都是当世大儒,要在荆州立足,就必须精研儒经才行,因此以前他都把精力放在儒学上。 而最近一年来,他的儒学渐渐精湛,王粲带着他经常去拜访各路襄阳大儒,逐渐闻名于荆州士林,儒学已经有了一定成就,所以就开始学习兵法。 不要以为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就立即能成为卓越的军事家,那都是扯淡。 古代冷兵器打仗和后世火器战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所谓行军打仗行军打仗,里面光一个行军动众、安营扎寨就有诸多门道。 诸葛亮后来六出岐山的时候,每次出兵都谨慎有加,战略战术布置务必精细到完美。 因此即便是每次出师北伐,都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譬如东吴猪队友,还有马谡、李严等问题。 但每次他都安然无恙地退兵回去,没有给季汉的内政和兵力造成巨大伤亡损失。 而相比之下姜维虽然也不错,可跟诸葛亮比起来就差太远。 几次北伐都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并且得到的战果也跟诸葛亮无法相比,加剧了蜀国的内耗。 所以冷兵器时代打仗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学得好就是诸葛亮,学得不好就是马谡。 沈晨目前还处于学习兵书的阶段,还没有进入实战。别看他搞定了曹仁,那是曹仁自己轻敌了,不知道建筑设计师的能耐。 换成曹操亲至,派个几千人打探出了黄门亭山谷的真实情况,也许就能想到别的办法应付。 即便是邛笼坚固到清朝的红衣大炮都轰不开,可粮草囤积一定不够,耗都能把沈晨耗死在里面。 因此沈晨这次过来,就觉得或许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实战经验。 他看着战场上的形势,虽然对乐进很不利,可曹军利用阵型,依旧顽强地在反抗,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做到反击,让他很受启发。 “这就是《孙子兵法》上说的,“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沈晨喃喃自语道:“这乐进也是个能征善战之辈,利用兵阵背水与我们一战,我们只能从三面硬冲他们的长矛阵,像是一只老虎遇到了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虽然我们力量大,可短时间内无从下嘴。” 邓洪顺口说道:“兴霸不是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吗?” “是了。” 沈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向邓洪道:“叔祖,你真乃奇才也。” “啊?” 邓洪一头雾水。 但沈晨已经没有再理他,而是立即对身边的士兵道:“去,传我命令,让大舅父领所有咱们黄门亭的人马,从西北那个角往里冲。” “是。” 士兵骑马飞奔而去。 甘宁大包大揽地把进攻主力抢了过来,所以冲锋在最前面的便是湖阳守军。 而黄门亭的兵马则跟在后面,此刻在外围游弋。 对方的主力其实已经有被击溃的迹象,只是在乐进的指挥下苦苦支撑,双方战场前沿,已经到处都是尸体,田园上、河岸边、乡村附近,到处都在发生战斗。 邓昭和沈真现在反倒没有主动进攻,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六千人包围两千人,平均三个打一个,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插手冲进去的地方。 然后此时沈晨的命令过来,在向传令兵确认了沈晨所指的方向之后,邓昭和沈真就远远地眺望一眼,发现那边确实有个缺口。 这样就好办了,他们立即下达命令,让黄门亭的士兵们往那个方向发起冲锋。 此刻甘宁和乐进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历史上乐进就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勇将,论起武力肯定要比于禁强,而且他也是一名一流武将。 虽然有后来在濡须之战中被甘宁一箭射中面门的情况,但也五十回合战平了凌统,而凌统五十回合战平张辽。 并且凌统可是多次要找甘宁单挑为父报仇来着,只是被孙权劝阻才没有实施。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凌统的武力值应该是不逊色甘宁多少。 再横向对比的话,就能得出五子良将当中,张辽、张合、徐晃、乐进的武力值基本差不多,都属于一流武将,就只有于禁是二流水准。 不过即便乐进是一流武将,但在一流武将当中应该也属于中下级别,而甘宁在一流武将里属于中上层次,二人之间应该还是差了那么两三点武力值。 因此憨斗在一起,乐进一开始仗着有战马之利,与甘宁战了二十多回合不分胜负。 可甘宁人多啊,周围全是他的士兵,乐进的亲卫一个个倒下,荆州军几乎把乐进包围了起来,长矛大刀不断往他身上招呼,打得乐进颇有些疲于奔命。 很快到第四十回合的时候,趁着乐进忙于应付周围荆州军士兵长矛的时候,甘宁瞅准机会,一刀砍在了乐进胯下战马的马腿上。 战马吃痛,当即嘶鸣一声,翻倒在地上。 其实正常来说,战争的优势方往往不会选择进攻敌人的战马。 因为这些都是战利品。 战乱年代,一匹战马的价格非常高,普通士兵抓住一匹战马,远比俘虏几名敌方士兵立的战功还高。 但甘宁也没办法,人家在马上占据了很大优势,坐得高看得远,居高临下,还能够借力,因此打起来特别吃亏,所以必须要先让他下马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并不是杜甫独创,而是从春秋战国开始,华夏上千年的战争文明的经验总结。 乐进胯下战马翻倒在地,他整个人也跌落下来,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周围士兵一拥而上把他擒住。 但乐进的反应也奇快无比,几乎是在跌落下来的瞬间,往右侧方向一个猛扑。 他整个在泥地里打了一个滚,那个方向他之前看过,还有十余名亲卫在奋力死战,是唯一有友军的方位。 此刻他连滚带爬,冲进了自己亲卫的阵型里,周围曹军立即掩护着他往后撤,后方的曹军阵型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大量士兵拥挤在一起。 “杀啊。” “往那个方向冲。” “杀进去。” 原本乐进是来补缺口的,却与甘宁陷入苦战。 而就在他落马之后,飞快撤入阵中,想要重新组织起士兵反抗的时候。 前方缺口处刹那间涌入了大量的敌军,黄门亭的士兵蜂拥而入,瞬间打破了僵局,刀刃碰撞声音不绝于耳。 正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千多名士兵冲进去之后,顷刻间将曹军阵型撕裂开。 阵型被大破,外围苦苦支撑的士兵一下子就坚持不住了,纷纷开始往后撤。 而后方的士兵则还在往前挤,前后冲突,发生了踩踏事故。 要知道一开始曹军不过两千余人结阵,在甘宁的第一波冲锋当中,就已经把外围的长矛兵杀得七零八落。 里面则是一圈刀盾手围在一起,大概不过一千人缩成团,这是标准的一个圆形防御阵型。 在甘宁打破这个阵型之后,圆形阵还在艰难支撑,没有完全被破开。 但沈晨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即让外围游弋的黄门亭士兵展开了致命一击,从曹军的西北方杀开一条口子,杀到了曹军阵型中间。 如中心开花战术,直插敌人心脏部位,再向四周扩散。外面又有大量甘宁军进攻,里外包围,曹军顿时崩溃。 “跑啊。” “我军败了,快跑。” “我投降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时间,曹军士兵再无战心,很快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整个战场上都呈现出了一片压倒之势。 远处的沈晨看着这一幕,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迅速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开始乐进利用防御阵型,还是能够顽强支撑。 如果不是自己兵力是对方的三倍,如果不是自己选择在对方渡河的时候,派船只撞毁桥梁。 野外鏖战,以六千人对付乐进部总共五千人马,也许胜算还真的不算高。 甚至有输掉的风险,因为甘宁是没有任何阵型的,直接是所有人都乱糟糟地嚷嚷冲杀,组织纪律上差了乐进一截。 可万事万物也没有绝对,一旦找到了对付敌人的方法,那么战场形势瞬间大变。 难怪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有的时候战场上看着一片大好,结果忽然莫名其妙,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造成战局的改变。 沈晨在这一瞬间明悟。 其实兵法教他们的,只是一个基础,比如阵型、对敌方式以及如何进行思考。 真正决定胜负手的,还是兵书没法教给他的抓机会能力。 如果一开始没有毁坏桥梁,两边六千人打五千人,沈晨同样排兵布阵,与乐进正面对垒,也许这场战争就会持续很久。 这样就很考验双方将领指挥水平,看能否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一举将胜利的天平往自己这边拉。 沈晨现在很庆幸。 今天这一仗出师顺利,先是破坏桥梁为自己赢得了先机,又在邓洪的提醒下,抓住了时机,一举将乐进击败。 而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经验,值得一辈子铭记! 第八十章 乐进之死 乐进大军崩溃了,剩下的就是追杀。 大量曹军往南奔逃,甚至有的被逼急了,直接跳进了滚滚淯水里。 甘宁则一直追着乐进,乐进且战且退,被上千人包围。 此刻他已是穷途末路,无处可去,慢慢被逼到了淯水岸边,身边也只有数名护卫。 远处战场上林林散散的曹军被俘虏,更多的曹军则是被砍翻在地,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曹操过来,都已无力回天。 “乐进,投降吧。” 沈晨骑马越众而出,看着这悍勇的汉子,朗声道:“曹操因贪图美色而害死了典韦,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卖命。” 乐进站在淯水岸边,看着周围拥挤过来的荆州军,洒然一笑道:“自古以来,皆忠臣不事二主,我既已仕曹公,又岂能背主苟活?” 沈晨说道:“若你是为曹操沙场奋战而死,无人不会称赞你之英勇。可曹操淫人婶娘,逼张绣复叛,因这种理由而使你们这些麾下大将送命,当真是可笑至极。” 乐进默然不语,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张绣会反叛,只知道西凉军忽然发动了偷袭,把曹操主营攻破,导致典韦、曹昂和曹安民战死,曹操撤去舞阴。 毕竟这件事也算是件丑事,乐进派人去侦查的时候,曹操不可能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所以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且乐进也相信沈晨说的是实话,因为这本身就没有必要骗他。 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死活只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即便是要招降他从而用谎话,事后他得知真相,又怎么可能会继续卖命? 更重要的是,乐进早年其实是曹操的贴身侍卫出身,对于自家主上是个什么秉性一清二楚得很,基本就是见了美女走不动道,淫人婶娘这种事情他完全干得出来。 所以他丝毫不怀疑沈晨话里的真实性。 但他性格比较刚烈,即便知道曹操因为这种事情而害死了无数将士的性命,最终也是惨然一笑道:“曹公.....曹公也是一时糊涂,人都有这种难免的时候,你也不用多说了。此战,是你指挥的?” “是我。” “倒是年轻得很,看着像十四五,叫什么名字?” “沈晨,今年十二岁。” 沈晨木然地看着他:“当年曹操屠杀徐州,我就在其列,我的家属亲戚,邓沈二氏百余口皆遭到曹军屠戮。” “哦。” 乐进点点头,大笑道:“我想起来了,子孝的那只耳朵就是你割的吧。” “他现在不止是耳朵,人头也被我砍下来祭奠亡魂了。” “这样啊,那看来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是的,你依然不想投降吗?” “多说无益。” “那好。” 沈晨挥挥手,喝道:“杀了他们。” “来吧。” 乐进咧嘴一笑,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怡然不惧。 此时沈晨已经勒转马头不再去看,身后很快传来了兵刃碰撞以及惨叫声。 被数千大军包围,而且还是比较泥泞的河边上,即便是吕布骑着赤兔马,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除非乐进有甘宁那样的游泳能力,可以在波涛汹涌的淯水里畅游,否则的话,没有活路。 五子良将失了其一,又没了典韦、曹仁、曹昂,这一仗,也算是收回了徐州数十万百姓性命的那点利息了吧。 ...... ...... “痛煞我也!” 距离宛城二百余里外,舞阴县,县衙内后院。 曹操得到消息,典韦曹昂曹安民战死,一时间心如绞痛,几欲昏倒。 他此时肩膀上还缠绕着绷带,可手臂上的箭伤,远不及心中悲恸,整个人摇摇欲坠,瘫软在院中廊下。 身边曹洪和于禁对视一眼,一言不敢发。 虽然心中腹诽,这事的起因还不是您老人家自作自受,可是他们也不敢说,自然也不敢问。 半响过后。 曹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他们的尸首现在在何处?” “应该还在宛城外。” 曹洪回答道:“过去的探子见到西凉军正在打扫战场,很多尸首没有人收敛。” 曹操捂着脑袋哀恸道:“派死士去把他们的尸首夺回来。” “唯。” 曹洪应了一声离去。 过了片刻,曹操又问于禁:“子孝和文谦现在在何处?” 于禁就说道:“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子孝离得远,到现在还没有回信,文谦已经从安众返回,不日就到舞阴。” “嗯。” 曹操点头说道:“继续派信使联络子孝,告诉文谦,回来的时候务必要小心。” 于禁说道:“明公放心,那张绣不过是趁夜阴袭我们,猝不及防才让他取胜,若是野外鏖战,文谦未必惧他,且我军也能随时策应。” “这就好。”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了典韦和曹昂,只觉得心绞痛,头也嗡嗡作响,摆摆手示意于禁先去办事。 于禁见他情绪不对,知道曹操此刻心情很差,便立即下去安排事情去了。 他其实并不担心乐进。 刚才跟曹操说的话,也不是在夸海口,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张绣的兵力严重不足,之所以击败曹操,无非是半夜搞偷袭而已,正面遇上,张绣不一定能吃下乐进的部队。 一旦乐进在撤回舞阴的过程当中,张绣敢出兵袭击,消息传到舞阴,曹操可以立即去支援。 到时候别说救下乐进,就连张绣的部队,都有可能直接被曹操给消灭掉。 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于禁,都不担心乐进的安危。 唯一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是,到目前为止,曹仁那边好像一直没有反馈消息回来。 不过想到湖阳确实比较远,耽搁一两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们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瞎着急,而是派出斥候继续侦查,等待确切消息再说。 只是他们一定想不到,刘表的军队其实已经在几日前参战。而且曹仁和乐进,已经折在了南阳,永远都回不来了。 因此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必定还要接受一场悲痛的洗礼。 曹操等到于禁走后,才捂住胸口蜷缩在木廊下,一直强忍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头埋在怀里。 低沉的抽泣声音从怀里传出去,鼻涕和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裳,浸染了里衣,在廊下木板上,汇聚成一团。 “子修,典韦......呜呜呜呜。” 二月的春风拂过大地,轻轻地摇晃着院中的小树,几片落叶被风吹下来,在空中飞舞盘旋,缓慢飘到了曹操身边。 太阳高高挂着,温暖的阳光穿过小院,透过树荫枝桠,斑驳地照在了一个哭泣的中年男人身上。 世间就好像只剩下他的哭声。 ...... ...... 刘表是在黄门亭之战第三天后得到的消息。 甘宁名义上还是他的将领,因此在曹仁覆灭之后的第二天,就写了封公文送到了襄阳。 此时他才知道南阳不仅有张绣投降的噩耗传来,还有湖阳被进攻的消息。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湖阳守将甘宁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仅守住了湖阳,还配合正在黄门亭休年假的邓洪,一举将来犯敌军歼灭。 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既然张绣已经投降了曹操,那么整个南阳的兵力就必须全部收缩起来,防御到襄阳周边一线。 湖阳离襄阳还是有点远,他是打算把甘宁调到后面的蔡阳,这样襄阳西北邓县、北面的樊城、东北的蔡阳,三条防线连在一起,配合襄阳的守军,就能抵御住曹操的进攻。 毕竟当时刘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认为曹操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南阳,很有可能会顺势进攻襄阳,就好像那年袁术派孙坚来攻打襄阳一样。 结果万万没想到甘宁居然打退了来犯之敌,所以刘表就想着,让甘宁继续侦查一下情况,如果情况不对,再退到湖阳来。 然而到了第五日,那是黄门亭之战结束后的第五天,张绣阴袭曹操后的第三天,他就得到了新的情报。 沈晨在淯水河畔全歼了乐进,当天邓洪就坐船顺着淯水南下,前往襄阳去报告去了。 此刻襄阳州牧府邸,得知邓洪回来,刘表忙道:“快让他进来。” 邓洪进来的时候看到厅内人很多。 这次就不止是蒯良、刘阖、诸葛玄、刘先等州府属吏,还有一些宾客。 如傅巽、伊籍、王粲、杜夔等人,以及南郡太守蔡瑁,樊城守将张允,此时也都在其中。 除了章陵太守蒯越目前还在章陵之外,刘表的主要谋士基本都在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的属吏邓义与刘表闹翻了。 因为去年曹操迎天子,刘表向刘协供奉的同时,还派人与袁绍结盟,被邓义劝阻,刘表不听,邓义弃官而去。 因此此时邓义已经不在,新补上的一位荆州别驾从事叫做刘观,字望之。 此刻大小州府属吏和谋士,二十余人济济一堂。 邓洪步入堂间,拱手道:“明公。” “坐吧。” 刘表摆摆手。 邓洪就去他的位置坐下。 其实他的位置也不算低,蔡瑁和张允自然坐在刘表下手左右第一位。 剩下的就是他们这些功曹从事,按照秩序排下来就是蒯良、刘阖、刘先、诸葛玄以及邓洪。 所以邓洪算是在中间偏上的位置。 等他坐下后,刘表才看着他问道:“幼硕,如今南阳战事如何?” 邓洪笑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大胜了。” “大胜了?” 刘表当时就懵了,什么情况? 要知道,他虽然在外围布置了几万人马,可除了文聘以外,张允这厮一点都不靠谱。 从曹操进入南阳以来,战争都快打了半个月了,他除了得知曹操来势汹汹,张绣已经投降,南阳沦陷,甘宁击退来犯之敌外,啥都不清楚。 因为文聘其实是在安众一带和乐进打过,但也只是稍微接触一下就撤了,他的兵力不多,经不起和曹军的折腾。 所以文聘那边的情报很少,他没办法把自己的斥候兵力铺出去,自然无法得知对方信息。 而张允呢? 手底下还有一万多人马,天天蹲在樊城,连斥候都没派出去几个。 因此除了文聘向他汇报一点曹军将领乐进寇略安众穰城的消息外,刘表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到现在都不知道南阳的具体情况。 原本以为南阳的形势非常不妙,结果今天邓洪突然坐船回襄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大胜了。 这啥意思? 邓洪就说道:“明公,张绣诈降,趁夜大败曹军。甘将军在击退湖阳来犯的曹军之后,一路追击,于新野黄门亭斩杀曹仁,结果恰好遇到乐进,乐进退兵至棘阳,遂在淯水河畔,大胜乐进。曹操本人也退至舞阳,几近全军覆没。” “还有这种事情?” 刘表当时就震惊了,前两天还告诉他张绣投降,南阳沦陷呢,眨眼睛就变成了诈降,曹操大败,几近全军覆没。 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还是他跟不上时代了? 邓洪拱手道:“是的,此战我们共歼灭曹军的曹仁部、乐进部,光甘宁就消灭了将近一万曹军,张将军此时已经领兵赶往舞阴,正准备继续进攻曹操,明公,洪以为,此时正是趁胜追击的好时候啊。” “明公不可。”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道:“曹操奉迎天子,正统加身,若是歼灭他的话,恐朝廷责怪。” “确实如此。” 蒯良也站出来说道:“曹操虽然先来犯我荆州,但他终究是以天子名义讨伐张绣,而非要对明公出兵,所以若将他歼灭的话,确实名不正言不顺,天子必然责备到明公头上。” 刘表注意到蒯良对他使了个眼色,便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趁胜追击的事情,就还是算了吧。邓洪,你让甘宁回来,令他继续驻守在湖阳即可。” 邓洪惊讶地看了眼刘表,脑海中很快想起了回襄阳前,沈晨对他说过的话,便低头拱手说道:“是,不过明公,洪还有一事。” “何事?” “张绣如今诈降曹操,将曹操击败,托我向明公请求结盟,公以为如何?” “这个嘛。” 刘表抚须道:“那就依他吧,还是跟以前一样。” “唯。” 邓洪拱手道:“那我即刻前往南阳,召回甘宁,向张绣宣告明公意愿。” “嗯。” 刘表满意地点点头,环顾左右,抚须笑道:“诸位,散了吧。” “唯!” 诸多属吏纷纷起身离开,诸葛玄临走之前,微微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不是很好,自从去年冬天过去后,似乎是着凉了,一直没见好。 一直等到众人都离开,刘表的目光才看向蒯良,问道:“子柔,你怎么看?” 第八十一章 舞阴之战 “明公。” 蒯良没有走,作为刘表谋主,他自然要留下来与刘表商议。 见刘表问他,蒯良拱手说道:“我认为此时还不宜消灭曹操,曹操若覆灭,袁绍恐怕就会统一北方了。” “嗯。” 刘表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拒绝了幼硕,不出兵进攻舞阴,只是那张绣去了,不知道会如何?” 蒯良笑道:“这个明公还请放心,曹操也不是无能之辈,张绣兵少,没我军策应,应当是攻不下来。” “这样就好。” 刘表沉声道:“子柔,你觉得我们将来的处境,会是如何?若曹操或者袁绍统一北方,那天子......” “天子恐怕会不妙。” “是啊,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情。” “明公。” 蒯良说道:“前几日寿春那边传来消息,袁术称帝了,此时公知道否?” “自然。” 刘表说道:“我已派人去寿春写信斥责于他,又令黄祖在江夏布置江防,若是他兴兵来犯,必让袁术头破血流而归。” 蒯良哭笑不得道:“明公,我说袁术称帝之事,倒不是说他可能会来荆州。” “那是?” “明公不觉得,这些年来,称帝之人,已经太多了吗?” “你的意思是?” 刘表皱起眉头,这句话其实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两个原因。 一是他作为汉室后裔,见天下人人要倾覆汉室江山,心中自然不满。 二是他其实自己也有过这种念头。 几年后,他会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郊祀天地,拟斥乘舆。 前几年还因为这些事情,刘表弹劾刘焉在益州“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呢,后来则变成了他自己。 偏偏刘表又没那胆子称帝,只敢做天子才能做的事情,真到称帝关口又怂了下来。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表就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看到别人称帝又羡慕嫉妒恨,等到自己想上的时候又不敢的那种人。 蒯良说道:“当今之天下,称帝者如过江之鲫,袁术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如今曹操得了天子,实力虽不如袁绍,却以正统讨伐不臣而得民心,它日必然壮大。” “那我今日岂不是放虎归山?” 刘表问:“将来曹操壮大之后,恐怕会对天子不利。” 蒯良道:“他会不会对天子不利,暂时犹未得知,但曹操与袁绍之间,必有一场恶战,应该是必然的事情。” “嗯,我也觉得如此。”刘表点点头。 “袁绍现在还没有与曹操决裂,是因为北方的公孙瓒还在,一旦公孙瓒覆灭,二人大战在所难免。届时无论谁获得了胜利,都能够得到整个北方。” 蒯良说道:“明公觉得,袁绍得胜的话,坐拥整个北方,兴兵百万之众,他会留下天子吗?” 刘表皱眉道:“袁氏恐怕早有不轨之意。” “是了。” 蒯良又说道:“曹操若是得胜的话,恐怕天子也不会好过,即便没有被废,也依旧如傀儡任曹操摆布,所以摆在明公面前的,其实就只有两条路。” 两条路? 刘表忙问道:“哪两条。” 蒯良说道:“一是自立,二是寻曹操和袁绍其中一人依附。” “自立吗?” 刘表琢磨着这句话,用舌头舔着嘴唇,砸了砸味道。 “如今称帝的太多,汉室权柄日益式微,益州刘焉在六年前就有称帝之图,可见当今各路诸侯,已无人再侍奉天子。” 蒯良说道:“今观曹操之意,也不过是借着天子的名望,以笼络天下而已,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进攻南阳呢?便是在防备我们。将来袁绍与曹操之间决战,公也得早做好打算呐。” “嗯......” 刘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已是一片浆糊。 其实今天蒯良劝他的目的也很简单,是让他在自立为王和找个人投靠这两件事上做个决断。 倒不是蒯良有先见之明,而是当时的智者都能看出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人才归附势力壮大,河南等地必然被他掌控。 像沮授田丰等袁绍的谋士,都曾经建议袁绍应该先下手为强,把曹操弄死,否则等将来曹操壮大起来,后患无穷。 可惜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没有听沮授田丰的意见,错失了良鸡。 而袁绍那边就等着消灭公孙瓒了,只要公孙瓒一死,袁绍夺取幽州和青州,再加上并州和冀州,北方四州到手之后,南下攻打曹操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别说蒯良,就连刘表的别驾从事韩嵩和刘先都知道,所以后来他们也是劝刘表早做打算,让他投降曹操。 归根到底,还是汉室江山不稳,国家的权威已经下降到一定地步所致。 只是刘表素来优柔寡断,在这件事上拿不定主意,拖了很多年,一直等到他把自己拖死,都没有给一个结果。 既不投降曹操,也不自立为王,等到曹军南下,赤壁之战,刘表势力瞬间土崩瓦解。 最终刘琦病死荆南,刘琮投降曹操,荆州也被江东夺走。 拖延症害死人呀。 ...... ...... 就在蒯良已经对刘表分析了时局,刘表还是继续拖延着的时候,远在南阳舞阴县,曹操已经得到了消息,张绣来犯。 刘表不进攻他的理由很简单,曹操死了,他的势力立即就会崩塌,那么袁绍就会趁虚而入,夺取河南。 到时候整个北方都归了袁绍,袁绍的实力将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届时称帝也不远了。 这对于刘表这样的汉室宗亲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才会放任曹操壮大。 但张绣可不管这些。 曹操搞了他的婶娘,还要密谋杀他,自己也复叛了曹操,跟曹操不共戴天,自然会选择趁胜追击。 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小看曹操的能耐。 宛城大败并不是军事上的失利,而是曹操自己个人道德问题导致的惨败,所以一旦双方刨除掉那些意外因素,正面对垒的话,实力差距就体现了出来。 张绣目前还有八千多兵马,此时携带着宛城大胜,士气高涨。而曹操的有于禁部、曹洪部以及本营四五千人,总计一万五千余兵马。 在军队数量上张绣肯定是占据劣势,但张绣觉得,前些日子自己才大败曹操,兵马士气如虹,曹军士气必然低落。 因此趁着这个时机,应该是能够欺负一下曹操。 舞阴县,曹仁和乐进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张绣过来进攻的消息,倒是已经传到了曹操耳朵里。 他勃然大怒道:“张绣小儿,居然还敢来犯,子廉何在?” “末将在。” 曹洪站出来道。 “点齐名马,令你出城迎战。” “唯。” “于禁何在?” “末将在。” “你从北门出去,自侧翼袭击。” “唯。” “韩浩、史涣、枣祗,你们三人各领五百人驻守东西北三城门,其余人,跟我上南城城头。” “唯。” 大小将领们纷纷应是。 很快曹操就亲自带着大小将领们来到了南城门。 来南阳的时候曹操有三万精锐,乐进和曹仁各领四五千人马去打湖阳和安众,目前未归。 曹洪和于禁也各领四五千人马在外驻守,所以当时曹操本营兵马大概一万出头。 张绣偷袭本营,造成了大量伤亡,后来甘宁援军抵达,杀了不少曹军。 这导致曹军本营的一万人只剩下四五千溃兵被曹洪于禁收拢,跟着曹操逃到了舞阴。 此时曹军士气其实非常低落,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下不宜出城决战。 但曹操正需要一场胜利振奋军心,因此才决定出城。 众人来到南城城门上,远远的就已经见到了远方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西凉军冒头。 过了约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舞阴城外,而此时曹洪也在城外列阵。 张绣勒马出来,枪指曹洪喝道:“曹洪,曹操派你来送死的吗?” 曹洪冷声道:“你这反复无常之辈,还敢来犯?” 张绣大怒道:“曹贼淫我家眷,还要密谋杀我,此乃人事乎?我本真心想投,若非曹贼逼迫,岂能复叛?” “哼。” 曹洪冷笑道:“尔等不过是西凉蛮夷禽兽,我大兄纳汝婶娘为妾,当是光耀你家门楣,却是没想到汝如此不知好歹。” 光耀我家门楣? 张绣当时就气笑了,合着曹操强搞他婶娘还是看得起他? 是他不识好歹,非得犯上作乱? 这么厚颜无耻,倒打一耙,高高在上的丑陋嘴脸,简直是令人作呕。 张绣也不跟他废话,怒喝道:“杀!” “杀!” 西凉军爆发出惊天怒吼,开始发起了冲锋。 张绣身先士卒,冲在了第一个。 自己叔父尸骨未寒,婶娘受了欺负,若不杀了曹贼,将来怎么向他交代? 那边曹洪则是漠然地看着西凉军发起了冲锋,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他说的是实话。 曹洪从没觉得自己大兄搞了人家婶娘有什么不对。 就好像他从来都不觉得屠杀徐州几十万有什么不对一样。 他们是高贵的名门,岂能与百姓一样? 更何况张绣的出身更低,不过是西凉蛮夷而已,也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所以从一开始,包括曹洪在内,曹氏从来没人看得起张绣。 就好像他们也从来都不会正眼瞧那些命贱如草的底层百姓是一个道理。 若是刚穿越过来的沈晨,恐怕会震惊于这个世界的三观。 但如今漂泊多年,就只剩下沉默。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等级森严,阶级固化。 后世人的一切道德三观,都不能套用在汉末这些人身上。 张飞是豪强出身,所以他任意鞭打士卒,不把士卒的尊严当一回事。 甘宁是地方世家出身,所以他拿活人当练箭用的靶子,从来都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曹操则是门阀出身,所以他屠杀了徐州数十万,坑杀了袁绍八万降卒,“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 而且即便是曹家这样的门阀家族,也只能算是世家门阀当中比较差的存在,就连边让都会骂他一句“阉宦之后”。 唯有像袁绍袁术这样四世三公出身,才是当时最顶尖的门阀世家。 袁绍还算好点,至少还有些人性。 袁术则是直接劫掠豫州扬州徐州等地,弄得淮南淮北的百姓生灵涂炭,为了称帝,连自己军队都给饿得造反,根本不顾手下人死活。 如果一个后世人穿越到曹操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为人残暴,道德品质低下,强纳别人家眷,盗掘坟墓。 估计曹操自己都得一头雾水,因为这些事情可不止他一个人干,人人都这么干,凭什么只骂他? 是了。 人人都这么干,就成为了一种常态。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门眼中,百姓只是一群牛马,一堆生产资料罢了。 即便是豪强、世家、门阀,都有三六九等之分。 曹操后来掌握大权之后,杀的世家名门大族还少吗? 所以正如鲁迅先生所言。 封建社会的世界,就是一个黑暗的吃人世界。 芸芸大众,不过是一群被吃的羔羊而已。 在权贵眼中,他们什么都不是。 曹洪蔑视着向他袭来的西凉军,犹如在看待一群尚未开化的蛮夷禽兽。 片刻之后,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怒吼道:“杀!” “杀!” 号角声长鸣,咚咚的战鼓作响。 曹军与西凉军,犹如两股洪流一般,撞在了一起,开始惨烈厮杀。 曹操站在城头眺望,城外的守军其实不多,只有五千。 但曹洪很有章法,原地结阵,并未露出破绽。 而张绣杀入阵内后,就直奔曹洪而去,双方奋力拼杀在一起,乱军当中,暂时没有分出高下来。 便在此时,于禁领着本部人马,已经从北门出来,向着正面战场靠拢。 过了约半个时辰,张绣与曹洪两边大军已经拥挤在一起,打得犬牙交错,在短时间内,好像交融在了一起一样。 “杀啊。” 于禁猛然擂鼓,五千曹军从侧翼袭来。 城头上曹操立即说道:“传令,打开城门,全军出击。” “唯!” 众将士轰然应是,打开城门同时进攻。 西凉军猝不及防,被三面围攻,一时间方寸大乱,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第八十二章 提醒 舞阴城外,西凉军中叮叮当当的鸣金声音响彻整个旷野。 士兵们仓皇失措,纷纷丢盔弃甲逃命。 显然张绣对于自己的实力以及曹军的实力有严重的错估,造成了这场大败的结局。 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西凉军,漫山遍野,如果从高空俯瞰,就能看到密密麻麻无数黑点,在向后方疾驰而去。 曹军从三个方向对西凉军进行绞杀包抄,张绣骑在马背上,快速往后方逃跑,身后曹洪还在追击。 “张绣小儿,跑什么?再来与我大战啊。” 曹洪大喊道。 张绣充耳不闻,驾驶着马匹飞速逃跑,在他身边还有数十名骑士掩护他撤退。 双方一追一逃,跑了十多分钟,曹洪的副将才喊道:“将军,不要追了,后方传来鸣金声音,是司空下令撤兵。” “可恶。” 曹洪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当即往回撤。 等他回到了舞阴城外,就看到曹操此时已经在整顿兵马,城外三军正迅速列阵,摆开阵型,似乎是要打大仗。 “子廉。” 见到曹洪回来,曹操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曹洪问道:“大兄,怎么鸣金了,我还差一点点就能追上那张绣。” 曹操皱眉道:“子孝和文谦一直没有消息,我心中非常担忧他们,张绣已是溃兵,追击溃兵浪费时间,还不如整顿三军,进攻宛城。” “我们要重新打回宛城吗?” 曹洪问。 曹操点点头道:“嗯,一是为了接应子孝和文谦,二是拿下宛城之后,也能寻回典韦和子修安民他们的尸首。” “我明白了。” 曹洪点点头,立即来到自己部将方阵,整顿好队伍准备出发。 三军出动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任凭刚才大部队肆意追赶张绣的话,容易造成部队分散,重新集结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必须要鸣金收兵,进行整顿之后,以行军的姿态前往宛城。 曹操在舞阴也待了几日,典韦曹昂曹安民已经战死不消说,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曹仁和乐进一直没什么消息,这让曹操很是担心,所以决定重新集结队伍,打回宛城去。 这一战算是张绣帮忙,原本因为宛城之战曹军士气消弭的厉害,军中士卒个个垂头丧气,军心不稳。 结果此战之后,见张绣西凉军不过如此,一时间士气如虹。 在整顿了兵马之后,曹操立即挥师西去,主力部队杀往宛城,同时另外派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分兵前往棘阳,接应乐进的部队。 到了下午,张绣收拢了一些溃散的士兵,八千多人还剩下六千余众,损失非常大,连夜往宛城的方向退去。 舞阴离宛城距离还是非常远,相当于后世南阳市到社旗县还要过去二十多公里,总路程有一百四十多里路,即便是按每天四十公里行走,也得走两天。 所以曹军当天出发,晚上的时候于野外露营,位置大概在后世的社旗县一带。 而张绣被追得急迫,只能选择连夜逃遁。 等到天色快亮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宛城不足二十公里,预计中午之前便可以回到宛城了。 结果远处旷野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支军队,吓了张绣一跳。 不过很快斥候回报,说是甘宁的部队。 这让张绣松了一口气。 过了约半个时辰,甘宁匆匆而来,此时他的身边只有将领娄发、沈弥和沈晨。 邓洪回襄阳去了还没有回来,在击破乐进之后,甘宁就按照沈晨的意思,往北来接应张绣。 此刻在距离宛城不足二十公里处的乡亭相遇,双方迅速靠拢过来。 “张将军。” “甘将军。” 张绣命令大军原地休整一会儿,自己带了一些手下骑兵过来与之相聚。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在后世叫做红泥湾镇,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地区,旷野上农田和村庄密布,唯有西面有一条从淯水河中流淌的支流河岸,隆起一处丘陵。 众人在丘陵下相会,甘宁见远处西凉军个个丢盔弃甲,疲惫不堪,便问道:“将军进攻舞阴,怎地如此狼狈?” 张绣尴尬道:“本想趁胜追击曹操,不料中伏惨败。” 沈晨在一旁沉声道:“将军,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曹操虽新败,然实力不容小觑,进攻舞阴之事,应该慎重而行,怎么能不听良言规劝呢?” 张绣默然不语,这话其实让人很不舒服,但沈晨又不是他的部将,他现在还依附于刘表,也没办法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沈晨就又道:“现在曹军恐怕要准备回头攻打我们了。” 张绣便埋怨道:“当初让你们跟我一起去进攻舞阴,你们不听,现在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若你们在,也不会出这等差错。” 甘宁见他不高兴,也不高兴了,说道:“张将军难道以为我们在观望吗?你不知道乐进和曹仁在后方?若非我们先破曹仁,又去棘南消灭了乐进,恐怕我们就要被曹操乐进前后夹击,全军覆没了。” “你们消灭了乐进?” 张绣十分惊讶。 “那是自然,他一半的部队过了淯水,到了棘阳,棘阳离舞阴不过两日路程,我们是在前日击败的他,要是没有我们,今日将军就不只是败退那么简单了。” 甘宁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唔......” 张绣又沉默下来,其实乐进和曹仁的事情他也知道,毕竟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去的安众和湖阳。 但当时曹军新败,他追击迫切,倒是忘了这茬。 现在想想,不由寒毛倒竖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甘宁击破了乐进,乐进一定会堵住他的后方,到时候被曹操前后夹击,恐怕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沈晨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也并非将军之错,我听闻将军军中有位智者,按理来说,连我都能看出来,他怎么没劝说将军呢?” 张绣挠挠头道:“伯父确实没有劝我,还说可以追击,催促我前行。” “文和先生说可以追击?” 沈晨脸色微变,脑中迅速思索起来,然后左右看看,对张绣道:“将军,借一步说话。” 他翻身下马,张绣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下马,二人走到旁边山崖侧面。 “怎么了?” 张绣问道。 沈晨说道:“将军,若我所料不差,文和先生恐怕是让将军提防刘使君吧。” 张绣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晨就道:“因为我知道文和先生其中一直想投靠曹操,之前将军投降曹操的事情,应当也是他一力推动。” 张绣默然不语,他跟沈晨其实也就见过几次面,还不知道他的能耐。 但现在见识到了。 居然能够算到贾诩对他说了刘表的坏话。 沈晨便又继续说道:“文和先生只想依附于强者,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未来势必成大器,所以他必须要让将军觉得刘使君靠不住,方能劝将军投降曹操。” “我已经与曹操势不两立了,他觉得还能劝得动我吗?何况我杀了曹操的爱将和子侄,他也不会接纳我。” 张绣自嘲一笑。 不是他不想投降,实在是曹操不干人事,他被逼无奈没有办法。 沈晨说道:“若曹操在危急时刻呢?袁绍吞并北方在即,将来势必与曹操一战,届时就是将军投降曹操的最好机会。” “是吗?” 张绣狐疑道:“那时他会接纳我?” 沈晨笑道:“自然会接纳你,不过袁绍和曹操之间,袁绍赢了,那将军还有得活,到时候再投降袁绍就行。可若是曹操赢了,将军到时候就别想活了。” 张绣不解道:“此话怎讲?” 沈晨指了指北方,微笑说道:“曹操除掉了袁绍这个最大的对手,雄踞了整个北方,典韦和子侄之仇,不就能报了吗?届时夷灭将军三族,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绣顿时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 是了。 曹操如果和袁绍在打的时候,自己去投降他,他肯定会高兴地接纳。 因为那样他的力量又多了一份,胜算也多了一分。 可打完之后呢? 再看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典韦和儿子侄子的仇恨? 到时候夷灭张氏三族,可不就是一句话吗? “除非将军想拿自己性命去赌。” 沈晨又说道:“赌曹操不会在事后杀将军,那么将军就可以听文和先生的话投降曹操。但别忘记,将军一家夷灭三族的时候,可不会牵连到文和先生,毕竟又不是他杀的典韦曹昂曹安民。” 张绣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说道:“你又是怎么觉得,伯父一定会让我投降曹操?” “将军若是不信,将来文和先生必然会不断规劝将军远离刘公而亲近曹操。等到袁绍和曹操之间开战前夕,也是文和先生规劝将军投降曹操之时。” 沈晨说道:“我不过是好心告诉将军而已,将军可以不信,但到时候自见分晓。平日生活中也可以留意,看文和先生是否在贬低刘使君而夸赞曹孟德。若将来有一日他真的劝将军投降曹操的时候,将军只需要记得我今日这句话就行。” “这样吗?” 张绣默然道:“我知道了。” 他其实在心底明白,沈晨在挑拨他跟贾诩的关系。 但明白归明白,他又能怎么办呢? 因为沈晨说的是真话。 那次贾诩跟他说刘表的事情之后,他就心里隐隐在猜测,贾诩还是想投降曹操。 只是张绣自己内心深处也十分不安,因此才装作不知道。 现在沈晨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反而会轻松一些,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可是他又不能完全相信沈晨的说法,所以也只能听之任之。 到时候再看吧。 看贾诩会不会像沈晨说的那样,一直劝他投降曹操。 张绣心想。 到了下午,西凉军回到了宛城。 等到了第二日,得知曹操大军再次袭来,张绣往安众穰城方向撤离。 而曹军再次占领宛城之后,继续南下追击。 此刻曹操还不知道,他派去的那支偏师遭遇到了乐进往北面撤退的残部,已经得知了乐进死的消息,现在正在飞速向他靠拢,报告此事。 不过目前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本人则率领着主力已经到了涅阳。 涅阳位于湍水右岸,此河与淯水一样,发源自伏牛山,在新野与淯水相汇,是一条中小型河流。 而安众则位于湍水左岸,与涅阳离得非常近,上下游之间大概只有二十公里。 曹操骑在马背上,举目眺望远处,看到在湍水两岸麦田无数,正是二月底,宿麦将熟的时候,绿油油的麦穗在风中摇曳,远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 “报!” 正在此时,斥候来报道:“司空,张绣在湍水左岸桥梁处整顿兵马,似要与我们决一死战。” “哼。” 曹操冷哼道:“昨日他留信于我,说典韦子修安民他们的尸首已经被他带走,让我亲自去取,原来是想在这湍水河设伏,对我等半渡而击。” 曹洪站出来道:“大兄,我为前锋,必破其军队。” 曹操摆摆手,问左右道:“此河尚有其它渡河之处吗?” 于禁道:“来时我问了当地百姓,涅阳北面十余里处还有一座桥可以过去。” “嗯。” 曹操点点头道:“文则,你领三千人马,从上游绕过去,我们左右夹击。” “唯。” 于禁领命而去。 大军就继续顺着湍水往下游去,走了约七八里,果然看到河面上有一座桥梁。 在桥梁对面,有几座高地起伏的丘陵,不过说是丘陵,还不如说是小山包,最高也就十多丈,也就是二十多米的高度,并不是很险峻。 而在丘陵山下,约有数千西凉军正在集结列阵,远远看过去,人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只有三四千人。 “张绣必定在山中设伏。” 曹操指着远处丘陵道:“我等先不要过河,等于禁渡河之后,再两路夹击。” 曹洪看了眼刚刚才离开的于禁,说道:“大兄,于禁绕远路过去恐怕得一两个时辰,这么久不过去,会不会让他们起疑,直接就走了?” 于禁绕路是从涅阳北面十多里处绕过来,而这里是涅阳南面七八里。这样加起来就差不多有二十多汉里路,换算一下就是十公里。 但那是单程,往返得二十公里,加紧行军的话,确实要两到四个小时。 如果在这个时间段他们没有什么行动,桥对面的张绣直接选择走,或者干脆把桥梁毁掉的话,那他们似乎好像也只能干看着。 曹操一想也是,思索道:“子廉说的有理,那就先派两千人渡河过去,抢占桥头,我等佯装慢慢渡河,拖延时间。” “明白。” 曹洪领命而去。 第八十三章 报仇 张绣军队集结的地方其实离桥梁与河岸有一段距离。 桥端周边一览无余,没有伏兵,看样子张绣似乎并没有打算半渡而击的意思。 或许他是想趁着曹操主力过河的时候再进攻,但曹操又不傻,肯定不会一次性过河,而是分段过去。 先派小股部队过河,抢占河岸,一旦张绣出击,就立即退回去。如果他不出击,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慢慢过去人马。 这样温水煮蛙,等到张绣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曹军大股部队就已经过了河,此时再想出击就晚了。 不得不说,古代军队当中的博弈还是非常多。从某种程度上来将,这也很像淝水之战。 只不过人家淝水之战的兵力是八万打八十万,而现在只是六千对一万五千,在战争规模和影响程度上,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曹操先派两千人渡河,张绣果然没有出击,这两千人在河岸边摆开阵型,慢慢往张绣的军队方向逼近。 双方一字排开,距离约半里地,都是以长矛手在外围,刀盾手侧翼掩护的架势进行对峙。 等到先锋前部已经稳住阵脚之后,曹洪就带着前部约三千人继续缓慢过河。 此刻张绣军果然有些坐不住,人潮拥挤,开始向前慢慢推进。 然而前部的两千人马其实后面暗藏了五百弓手,在看到张绣军开始往前推进之后,就立即开始弯弓搭箭。 曹操作为北方的两大军阀之一,虽然跟袁绍不能比,可在河南之地还是有很强的实力,因此军中弓弩箭矢储备相当多,立即箭雨如注。 一轮箭矢下来,张绣不得已只能后退。然后曹洪就顺利过河,此时湍水河西岸就已经有了五千曹军,而且数量还在往上加。 便在此时丘陵上出现了大量士兵,同样是弯弓搭箭,箭雨不停地往下冒,张绣的伏兵出来了,人数约两千左右。 “哼。” 见此情形,曹操冷笑一声,对左右说道:“张绣小儿不过如此,我就料到了他的意图,传我命令,大军继续过河。” “唯!” 左右韩浩李整曹纯等中下级将领按照他的命令,吩咐士兵开始往前推进。 这边曹操的后军也开始渡河,前军则往前压,双方弓箭手对射,但两边都有刀盾手,盾牌林立,造成的伤亡不是很大。 可曹军大规模前压,导致张绣军不得不开始往后撤退,湍水左岸的缝隙就越来越宽,最终大量的曹军聚集在了湍水河西岸,一万两千人就已经度过了大半。 目前曹操的兵力其实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三万人来南阳,曹仁带走了四五千,乐进也带走了四五千,宛城之战又损失了大概四五千人。 所以此时曹操的总兵力只有一万五,而刚才他又派于禁领三千人北上绕远路夹击张绣,因此身边目前只有一万两千。 此刻大约七八千人已经渡河,就连曹操也已经来到了河对岸,他们占据了整片河滩,开始稳步推进。 这个时候曹操也没想着直接进攻,因为前面道路左侧的丘陵山上还埋伏了两千西凉军,直接冲的话人家在小山坡上下箭雨,伤亡会很大。 因此曹操打算先拖延时间。 等到于禁绕道穿插,断了张绣的退路之后,再直接攻击张绣的本军,这样刚好左右夹击将他歼灭。 “给典韦子修他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曹操目光森然地看向前方,听说张绣枭了典韦之首,这一战他不仅要把典韦他们的尸体夺回来,还要把张绣消灭,给典韦他们报仇雪恨。 很快曹军开始步步紧逼,张绣军按捺不住压力,只能步步后退,眼见他们已经越走越远,曹军也更靠近左侧丘陵。 曹洪看了眼北方,辽阔的平原上暂时还没有出现于禁的身影,便来到曹操身边说道:“大兄。” “嗯。” “张绣在后撤,于禁还没有到,若再追击的话,那山丘上的伏兵又会射箭。” “那就派人绕到山后,把他的伏兵全部消灭掉。” 曹操漠然说道:“原本我以为张绣会选择半渡而击,没想到我高看了他的胆量,看来也不需要等到于禁过来了。” 之所以让于禁领三千人绕道,除了打算断张绣退路以外,更重要的就是怕张绣半渡而击。 湍水虽然不是什么大河,但正是春汛,水流湍急,必须依靠桥梁过去。 若他们前部人马才刚刚过河,对方就全军出击,进攻河岸上的曹军,毁坏桥梁,断了他们的前进之路,那就不好。 因此曹操才决定让于禁领偏师绕道进攻,一旦张绣没有第一时间毁桥,等他们人马过河站稳脚跟,配合于禁,则必能大破敌军。 恰好张绣想要在河对岸伏击他们,曹操就将计就计,选择温水煮蛙的方式,先派少量人马试探,如果对方选择毁桥,他们人少也好撤离回来。 结果没想到张绣反应如此迟钝,居然一直被动挨打后撤,导致过河的曹军越来越多,反客为主,占据了桥头,开始往前压。 这样一来正面对敌的话反倒是已经不需要于禁,只是没有于禁断后,想要全歼张绣也不可能,人家扭头就跑,追击那些丢盔弃甲,只想逃命的敌人,没有骑兵很难做到。 所以曹操打算先压制住山上的伏兵,再等一等,等到于禁的军队到来之后,就全军突击,从西面和东面两个方向一起夹击道路上的张绣,把他歼灭掉。 此时几乎大半的曹军都已经渡河,曹洪就按照曹操的意思,派了三千人马,准备从河岸方向绕到丘陵山后,爬到山上去把伏兵除掉。 但就在这个时候,悠扬的号角声音忽然传来,左面山丘之上,陡然又多了一千多人马,配合原本在山上的两千伏兵,万箭齐发,将曹操派去的人射杀,一个个抱头鼠窜。 “曹操!” 沈晨骑在马背上,手中拿着一个大喇叭,怒吼道:“还记得我否?” 曹操这个时候在湍水桥头,离着沈晨的位置大概有一汉里地,大概400米的样子,只见到个黑点,声音也听不太清,十分诧异道:“那人是谁。” 有一名骑士飞奔而出,来到山丘之下,大喝道:“司空问你是何人?” 沈晨冷笑道:“让曹操过来。” “你是什么东西,岂能想见司空就能见到?” 骑士应道。 沈晨漠然道:“告诉曹操,我乃徐州东海国襄贲县黄门亭沈晨,曹仁和乐进的人头,就当是他还给徐州数十万百姓,黄门亭上百位乡亲的子钱,今日我就要取曹操的人头来还债。” 什么? 骑士骇然色变,忙不迭回去禀报。 很快他回到曹操身边,翻身下马,神色慌张道:“司空,那人说他是徐州襄贲县黄门亭沈晨,还说......” “还说什么?” 曹操皱起眉头,这个人的名字好耳熟啊,似乎在哪里听过。 “还说......曹仁将军和乐进将军的人头,就当是司空还给徐州数十万百姓和黄门亭上百位乡亲的子钱......” 骑士颤颤巍巍地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曹操。 曹仁和乐进如果真死了的话,那对于曹操的打击,绝对不亚于典韦和曹昂的死。 虽说典韦和曹昂在曹操心中占比更重,然而曹仁和乐进也是跟随他多年的大将,特别是曹仁,是他从弟,感情深厚,真死了的话,曹操恐怕会悲恸到极点。 果然。 曹操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一下子恍惚起来,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呆立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司空,司空。” 身边韩浩李整等人连忙呼唤他。 而一旁的曹纯也整个人都愣住,然后翻身下马,疯了一样对那骑士踹道:“你这厮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兄长岂能葬身于南阳?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实际上这个时候曹纯的地位不是很高,他今年二十七岁,从曹操陈留起兵的时候就跟着他南征北战,但一直到建安十年才成为虎豹骑督帅。 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曹操的亲卫军,属于中下级军官。而且他还是文官,并不是武力很高的武官,之前是以议郎身份为参军。 所以按理来说,他肯定是没有资格肆意下达杀死一名曹操亲卫的决定。 但他的身份又很特殊,是曹仁的亲弟弟,曹操的从弟,因此周围一些将士都非常为难,互相对视一眼,既不敢上来劝说,又不敢真的把那骑士拖出去斩了。 闹腾了一会儿,那骑士已经被曹纯踹得一身是血,曹操回过神来,强忍着悲痛沉声说道:“子和住手,他只是传达别人的话,何错之有?汝无故殴打同僚,战后自领十军棍。” 曹纯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退后数步,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大兄,我兄长......我兄长没有死,我兄长不可能死的对吧。” “扶他下去。” 曹操漠然地骑马缓缓向前,身后亲卫队跟随,前面的军队纷纷让开道路,很快他就来到了队伍最前沿。 此时率队去进攻后山的曹洪也回来了,他被箭矢逼退,还不知道曹仁乐进的事情,远远见到曹操来到阵前,便策马过来道:“大兄,张绣忽然多了一千多伏兵。” “我知道了。” 曹操点点头,此刻阵前,距离远处山坡上,已经不足半里,差不多一百四五十米的距离,在箭矢的射程之外。 到了这个距离,双方已经能隐约看到彼此,曹操远眺山坡,就看到前方的小山上,离地面大概十多丈的地方,也有人骑着马,正在俯瞰着他。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丝绸长袍,没有及冠,头发用绳子扎着,看年纪不大,似乎跟自己的儿子曹丕差不多,只是身高稍微高一点。 “沈晨.....沈晨?” 曹操在嘴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然后眼睛里像是燃烧起了火焰,抬起头猛然看向沈晨的方向,怒吼道:“你是沈晨!” 他终于想起来了,徐州东海国襄贲县黄门亭沈晨,是他曾经让曹仁去处理掉的一个小神童。 当年他兵临淮北,大部分徐州百姓都没有逃走,皆遭到他屠戮。 唯有襄贲县逃亡了大半百姓,询问后才得知,竟有一八岁孩童猜出了他的战略意图,提前疏散了百姓,使得襄贲百姓免于灾祸。 这件事令曹操十分惊诧。 不过他也是爱才之人,最开始见到如此奇才,是想着把沈晨家族接走,纳入自己麾下。 然而吕布陡然来袭,他必须尽快回兖州平灭吕布,又怕陶谦得到沈晨,将来阻拦他征伐徐州,因此让曹仁断后的时候,顺手把那孩童处理掉,以绝后患。 结果没想到曹仁任务失败,反而失了一只耳朵,这令曹仁耿耿于怀,时常想着要马踏黄门亭,为自己耳朵报仇雪恨。 如今时间过去了三年,曹操每天日理万机,见过的人无数,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和沈晨见过面,除了曹仁时常会念叨几句以外,他其实并未对沈晨有没有什么具体印象。 所以在刚开始听到沈晨这个名字的时候,曹操并没有反应过来,主要也是被曹仁乐进之死震惊住,大脑短暂一片空白,来不及去细想。 现在恢复理智,再抬头看的时候,已经是咬牙切齿,双目当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是我。” 沈晨目光看着他,漠然说道:“曹操,心腹爱将典韦、曹仁、乐进,还有子侄曹昂、曹安民死了,心里不好受吧。” 曹仁乐进死了? 一旁的曹洪骇然色变。 “他们......他们是你害的?” 曹操其实心里早有预感,因为到现在为止都联系不上曹仁和乐进,所以之前就隐隐有些担忧。 如今得到真实消息,言语当中透露着一股不敢置信,可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 所以他抬头望向山顶,声音已经在颤抖,扶着额头,整个人摇摇欲坠。 沈晨冷笑道:“我害的?难道不是你害的吗?如果不是你贪图美色,典韦曹昂曹安民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无故屠戮徐州,杀我缯阳聚百余亲族,我又为什么会与你作对?”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了他们?” 曹操身形微微晃动,强行支撑着身体,目光死死盯着他,那骇人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沈晨怡然不惧,同样眼神凌厉地俯视着曹操,冰冷地说道:“你以报父仇为名屠戮徐州,难道我就不能以报仇为名,杀了曹仁和乐进?” “这么说,就是你杀的他们?” 曹操问。 “是我杀的。” 沈晨点点头:“我亲手砍下了曹仁的脑袋,将他的尸首扔进了粪池,乐进的尸首也被我抛进了江水里,现在可能已经被鱼虾啃食掉了吧。” “竖子安敢杀我心腹!”曹操愤然怒吼,他的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谁都知道,他已到了极为盛怒的地步。 “我凭什么不能杀。” 沈晨冷冷道:“就凭你叫曹操?就凭你们曹氏出过中常侍,出过三公太尉,门第尊贵?你们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那你告诉我,徐州数十万百姓有什么错?黄门亭的百位黎民又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能肆意残杀他们,逼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曹操拔剑指着他喝道:“与我为敌的贱民,如何杀不得?” “哈哈哈哈,又是那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说辞是吧。当真是可笑至极,你的力量强大就可以随便屠戮,别人弱小却不能对你予以反击。” 沈晨大笑道:“归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强盗罢了。严于人宽于己,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无数黎民百姓在你眼中说杀就杀,为达目的,你又何曾想过别人的死活?既然你是这样,又凭什么不能允许别人也对你这样。” 曹操怒喝道:“你这鄙陋竖子,也配与子孝和文谦相提并论?纵使我杀你百余亲族,也比不过他们的一根手指!” 纵使我杀你百余亲族,也比不过他们的一根手指? 沈晨一愣。 上百条人命。 比不过曹仁乐进的一根手指头的值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被气笑了。 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捧腹流泪。 是。 是啊。 我们是低贱的平民黔首。 你们是高贵的名门世家。 所以在你们这些门第显赫的人眼中。 大汉数千万黎民百姓,还不如路边的一根野草。 徐州几十万人,那些活生生的人,也远不及你的亲族子侄高贵。 正如袁术王粲他们这些高门出身的子弟一样,你们从来都不会把百姓放在眼里。 也从来不会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中。 可是曹操啊。 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人民的伟大,又岂是你能知道的? 历史从来都不是你曹操创造。 而是无数的黎民百姓。 没有人民。 你们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民。 你也不过是空有门第的虫豸罢了。 沈晨笑着笑着,把眼泪擦干,抬起头,昂起脸,俯视着曹操,用尽一切力气,放声怒吼。 “曹操,今日我站在你面前。” “就让你看看。” “我们这些低贱平民,是否能杀得了你们这些高门世家!” “放箭!” 他恶狠狠地喊道:“为父老乡亲报仇!” “报仇!” 一千多名黄门亭悍勇士卒,骤然出现在山顶,弯弓搭箭,发出震天怒吼。 第八十四章 蘑菇战术 徐州数十万百姓没有人能够站出来找曹操报仇。 因为他们都死光了。 没有亲人活着,没有后人会记得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人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他们的仇人发出一声的怒吼“报仇”! 除了在《三国志》和《后汉书》中都留下一句冷冰冰的“泗水为之不流”以外,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黄门亭缯阳聚的上百位邓沈二氏的乡民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至少还有很多亲人逃了出来。 或许对于这些死去的人来说,他们也没有奢望黄门亭剩余的乡老亲族能够为他们报仇,毕竟死去的人再有怨恨,也希望自己的亲人能活下去。 只憧憬着还有人记得他们,逢年过节,有个祭祀就足矣。 至于报仇这件事,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的亲人骑着骡子,向一座大山发起冲锋。那是自寻死路的事情,不会有人希望如此。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子孙后代都死绝了,连一条根都留不下来,若真这样,即便是亡魂也不会得到安息。 可活着的人,又怎么能够遗忘掉这股仇恨呢? 沈晨内心深处最大的仇恨,其实从来都不是曹操杀害了徐州数十万百姓。 因为那些人与他无关。 也许这么说很自私,但这确实是事实。 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一些素不相识,素未谋面的人拼个九死一生。 就好像没有人会因为他人的苦难,而慷自己之慨一样。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少部分充满了至高理想的圣人会那样做,倾尽家财,救助一方。 但至少对于九成九以上的人来说,都不会如此。 沈晨也是个普通人,或许是穿越之前天性善良,让他保持着一种对被压迫的底层人民的同情心理。 有时候也上网看一些贫困家庭的视频。 明明自己也过得一般,却见不得人间疾苦。 捐钱,当义工,做好事,生活总要积极乐观一些。 可如今他的内心却充满了煎熬。 因为他的对手是曹操啊。 那个统一了北方,横江赋诗,魏武挥鞭的曹操啊。 死在他手里的人成千上万,自己又凭什么能够站出来为那些逝去的人伸张正义呢? 所以从一开始,沈晨也仅仅只是想劝说宗族赶紧逃难,远离徐州。 可惜人微言轻,直到灾难到来,才堪堪有一些成果。 他救不了徐州几十万百姓,只能勉强救自己的宗族。但即便是那样,也失去了很多亲人和朋友。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大胆子与曹操为敌。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宗族亲人免受伤害,让自己家人能够活下去,仅此而已。 直到后来他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时代,与很多所谓的名人交流,与那些世家门阀子弟相识。 他才明白。 封建社会,本身就是黑暗腐朽与剥削压迫的代名词。 门阀世家子弟不会把百姓当人看。 战乱年代,诸侯军阀动则屠城、劫掠,祸害的百姓数以百万计。 饥荒、人祸、瘟疫,一旦世界开始变坏起来,人命像是秋天枯萎的落叶一样不值钱。 而且即便是和平年代,也并不代表你能安全。 遇到一个好的皇帝,还能稍微安稳。 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暴君,横征暴敛,肆意妄为,就是全天下百姓的灾难。 更重要的是这还只是最上阶层,底层百姓其实根本接触不到权贵。 他们遇到的是乡里亭长、乡老、县吏之类的底层吏员,稍微不如意,就有可能被这些人整得死去活来。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太守。 还有县里的豪强、世家、门阀,要破灭一户百姓轻而易举。 关羽后来威震华夏,武力高超,因年轻时杀了县里豪强,就被迫背井离乡逃到幽州。 臧霸曹魏镇东将军,年轻时得罪太守,逃亡进泰山深处十几年,一直到黄巾之乱天下法制崩溃的时候,才能出来。 即便是那些名门世家也不一定能安全,袁绍曹操在兖州、冀州杀的名门世家不计其数,还有河内太守张杨,长沙太守孙坚,也杀了大量官员、名士。 这个世界烂透了。 大汉像是一座金字塔,上面的任何一层,都能压迫得底层人民喘不过气来。 除极少数以外,大部分诸侯、军阀乃至于黄巾贼寇,只要手里有兵马,有能够行使的暴力手段,他们就一定会对底层百姓进行压迫与剥削。 沈晨自小长在乡亭里,虽然因为邓沈二氏是当地大族的关系,遭受的压迫和剥削不多。 但他亲眼见过的和自己感受到的,数不胜数。 然而即便是如此,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 人不能因为善良而选择危险的道路。 同情归同情,可那时的沈晨,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保全宗族就已经很不容易,何谈去给别人报仇呢。 一直到那一柄杀戮的屠刀,悄然降临在他头上,几乎险之又险地,从他的脖间擦过。 他才明白,如果不自己掌握权柄,刀斧总有一天会加于已身。 沈晨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缯阳聚那一夜的屠杀,亲眼见到隔壁七叔被人砍死,无数邓沈二氏的亲族被人当作猪羊一样宰杀的一幕。 就连他自己,也像一只老鼠一样,在大火中蜷缩在沟渠里瑟瑟发抖,祈求着曹军士兵不要发现他。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再到来荆州之后,三年的人生经历让沈晨知道。 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迟早有一天会生死族灭。 就如同后世着名美剧《纸牌屋》里,那位无足轻重的抗议者被捆在国会山门口,叫得再大声叫得再凄厉别人也只会把他当作透明人一样。 真正要让别人重视自己,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如果沈晨麾下有二十万精兵,曹操还敢屠杀他的宗族,杀戮他的亲人吗? 因此从那以后沈晨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保护自己重视的人,完成心中的理想,那么就让自己壮大! 于是他在荆州费劲心思强大家族,帮叔祖上位,拉拢不受重用的甘宁,囤积粮草,打造武器装备,便是为了今日。 湍水左岸,正是二月仲春时节,清风吹拂着岸边杨柳,已经长到没入脚踝的野草蓬蒿在风中摇曳。 沈晨立于一处离地面垂直高度大概三十多米的小山坡上。 这个位置在后世其实也就是十二楼左右的高度,离曹操并不是很遥远,双方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骑在马背上,冷冷地注视着曹操。 对于汉朝古人的三观,他已经算是有了一定了解。 现在也明白,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是什么想法。 因此他也没打算说服曹操以后不要搞大屠杀。 既然大家三观不太,那自然也没什么好聊下去,打就是了。 在那一声“报仇”之后,沈晨身后千余黄门亭士卒,顿时爆发出剧烈怒吼。 刹那间无数箭支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撕裂虚空,将曹操位置覆盖。 “叮叮当当!” 左右亲卫立即上前举盾,掩护曹操和曹洪往后撤退。 “杀!” 曹操目光死死盯着沈晨,长剑指着沈晨道:“谁能杀死或者生擒此人,封亭侯,赏千金!” “哼。” 沈晨冷冷一笑。 封亭侯,赏千金;曹操倒是好大手笔。 按理来说,他不过是个司空,根本没有资格给别人封侯。 但如今刘协在他手里,他还真是想给谁封就给谁封。 比如夏侯惇、曹洪、乐进、于禁等人,基本都是在这个时期受封。 因此这个许诺对于底层士兵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 一瞬间曹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往前冲,反倒是张绣的西凉军隐隐有些惶恐不安。 毕竟他们前日才大败,今天再面对曹军,难免有士气低落的感觉。 好在关键时刻,“呜呜呜”号角长鸣声音响起。 北面旷野之上,陡然出现一支军队。 甘宁成功地完成了狙击于禁的任务,回来支援了。 原来沈晨一看这地形,立即就猜到曹操肯定会选择派偏师绕道。 所以他让张绣在河边阻击曹操拖延时间,又领黄门亭士兵助阵,这样张绣的军队总数就接近八千人。 虽然还是比不过曹操,但人数基本持平,何况还是在占据有利地形打阻击战的情况下。 而甘宁则先往北去截击于禁,故技重施,在于禁偏师渡河的时候,派船只撞断桥梁,分割战场,然后吃掉一部分曹军。 等打退这股曹军的偏师之后,马上回来支援,赶到战场,立即变成以少打多的情况。 要知道此刻曹操原本是有一万五千人马,但让于禁领三千人绕道,这样身边就只有一万二千人,而且还有一部分后军没有渡河,左岸人数不过七八千。 反观甘宁抵达战场后,他那边五千人加上张绣沈晨八千人,总兵力就达到了一万三千人,在短时间内兵力居然比曹操的还多。 这套战术如果有后世人熟知我军历史的话就会发现,这TM不就是照抄几位开国元帅和大将们的打法吗? 在己方兵力少于敌人的情况下,先派小股部队牵制敌人主力,然后主力蚕食敌人的偏师,慢慢削弱敌人的力量,最终等敌人的实力严重受损,再一举将对方歼灭。 后世很多开国元帅和大将上将们,都喜欢用这套战术。譬如徐帅的大胆分兵、声东击西,以及彭帅的“蘑菇战术”都是此类打法。 现在沈晨也算是有样学样,把这一套直接搬用了过来,而且活学活用,运用到了冷兵器时代战争上来。 这个时候他就很感谢他父亲老沈。 老沈很喜欢这些,家里买了很多讲述当年伟人以及开国元帅们如何披荆斩棘缔造新时代的书籍。 沈晨高中大学那段时间闲着没事也看了不少,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此刻当甘宁抵达战场后,形势顿时大变。 张绣见援军到来,大喜道:“援军来了,曹军势微,此时不冲杀他们,更待何时,杀!” “杀!” 西凉军士气大振,发出震天怒吼。 上架感言 其实我都没怎么写过上架感言,上本谋伐就没写,愣愣的就直接上架了。 因为我这个人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闷头码字,不看龙空不逛贴吧也不水群,对于网文圈啥规矩都不懂,属于是新手上路。 这次写上架感言,还是朋友前几天问我什么时候上架,我说编辑决定过几天就上,他说上架了记得写上架感言,我才想起来还有这玩意儿,真是惭愧。 说起来写书四年了差不多,没什么成绩,也不会讨好读者,还经常和读者吵架,属实是丑陋,性格和心态不是很好。 万幸的是还是有一些朋友在看,一直在支持我,在此真诚地感谢你们,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让我至少一个月还有几千块钱的稿费,不然的话我在公司上班那点收入还真养不活我还有皮皮和蛋蛋。 聊聊书,上本谋伐写得不出彩,有很多剧情方面的硬伤,比如早期主角被陷害,还有中期刘备退兵等等,为此流失了很多读者,我虚心挨骂,因为的确是我的问题。 都说主角的智力上限是由作者的智力上限决定的,很惭愧,作者并不是很聪明。 之所以谋伐没有写得低智,主角配角人物智商都在线,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我常看古今中外的高智商名人的经典操作,再加上打仗也是用的古今中外各大经典战役套过来的,所以才显得主角智商高超。 而主角配角的智力都可以靠借鉴高智商名人的操作来弥补,剧情就不行,需要作者本人智力达标。 然后前中期就有不少剧情接近崩的地方,从这里就能看出,作者其实并不聪明,又菜又爱玩,基本说的就是我了(而且我还很讨厌别人说我不聪明,有读者说我蠢我就会生气,一生气就会去找读者干架)。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在我看来,我最得意的还是人物塑造没有太差劲,比如主角的父母,出场那段感动了很多人。四兄弟的友情也有很多朋友说写得非常真挚,还有汉灵帝的死,何皇后对子女的母爱,都比较出彩。 为此我只能说再接再厉,争取这本新书也多写点这样感人肺腑,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场面。 前段时间和我表弟聊天,他跟我说,一本优秀的小说除了要让读者爽,心理舒服以外,还要让读者产生共鸣。 这一点我就很赞同。 上本谋伐的错误就在于让读者爽,但没有完全爽。让读者心理舒服,但没有完全舒服。除了父母、友情写的还算可以之外,我个人评价是顶多及格线,谈不上一本优秀的网文作品。 所以对于新书我应该会有更高的要求,在剧情打磨和人物刻画上,会花更多的精力去研究。 争取解决掉上本书的缺点,扩大它的优点,写出自己的特色。 希望这本书入個精品。 最近大家也吐槽我更新不给力。 这一点之前我其实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已经30万字免费了,幸苦努力折腾了一个半月一分钱收入没有不说,还有好几个扬言要弃书的,让人窝火。 昨天还和读者吵架来着,就因为他说我这更新量还写什么网文,每天发个四五千字水水,准备要弃书。 讲良心话啊,这个月我更新了17万字了,从9月14号到19号每天三章万字更新,一个月平均每天更新5600字,还是全免费的,剧情还是让大家很舒服的高潮迭起,应该也不算差吧。 不过后来我反省了。 是的。 现在我学会跟沈晨一样会反省。 沈晨不会跟陈暮那样开局智力110,他会自我反省,不断成长,不断磨砺。 我反倒从我自己的主角身上学到了这个优点。 观众说的是对的,更新不足就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就是想憋着多攒几章上架多赚点钱。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多赚不了几块钱,更新慢还容易让读者流失,为啥不干脆量大管饱,先留住读者呢? 很惭愧,自私蒙蔽了我的眼睛和心智,还去和读者吵架,向那位朋友道歉。 为此,我也只能说,希望大家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 从过了12点开始,直接爆更,10月1日先更两万字,之后每天三章,9000-10000字,持续一个月。 当然,这是在我没有猝死的前提条件下。 希望大家能够宽容我,给个首订,求求大家了,我会继续努力的,让生产队的驴和母猪都惭愧地低下头! 再次拜谢。 第八十五章 临阵指挥(一更) 相比于士气大涨的西凉军,曹军则是焦躁不安。 但此刻双方已经交战在一起,头顶上箭矢如雨,双方已经处于激烈的战争状态。 曹操在亲卫们的掩护下已经撤到了河岸边,目光如炬,四处扫视。 远处敌人的援军出现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而是立于河岸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专心致志关注整个战场。 这个时候终于体现出了一位优秀的战术大师所能够展现出来的高超水平和强大的军事素养。 现在整个战场的形势其实很明了,西凉军虽然士气回升,但正面战场依然敌不过曹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只是沈晨和张绣的两千弓手在山顶上不断地向曹军射箭,为了应付他们,曹军的刀盾手根本不能竭尽全力处理张绣,使得前后总有空档。 譬如前面的军队刚刚对着西凉军一阵冲杀,把他们打退,正准备趁胜追击,结果后面的曹军要应付弓箭,没办法补上去。 造成了前军才刚刚取得的胜利又很快拱手相让,不得不退回来。然后西凉军又往前压,如此已经反复了三次。 “司空。” 身边有亲卫说道:“那山上的敌人不断射箭骚扰,致使我们没办法消灭张绣。” “大兄,让我去。” 曹纯此时已经擦干了泪水,几乎是整张脸都扭曲地向曹操喊道:“我会带人上去把他们杀光。” 曹操扭过头,红着眼睛怒吼道:“闭嘴。” 曹纯一愣,眼泪又流了出来,勒转马头想要独自一个人往山上跑,却被曹操命令将士把他擒住,捆绑了起来。 这边江岸因为曹纯引发了一点小骚动很快就被平息,曹操没有管他,而是继续看整个战场。 身边的韩浩问道:“司空,就这样一直不管那山上的敌人吗?他们的援军很快就来了,再拖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 湍水左岸的这片地形其实也说不上复杂,桥对面的左边是片丘陵,有几座小高山,更远的地方还有村庄田园,张绣则是正对着桥的道路上列阵迎敌。 而桥对面的右边则是一片平原,可谓是一览无余。所以甘宁的援军虽然出现在了曹军的视野里,但实际上距离他们这边还有一段路程。 现在双方僵持的点就在于张绣于道路上列阵,由于有丘陵上的弓箭手配合压制,导致曹军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击溃。 一旦甘宁的援军抵达,从侧翼袭击,那么曹军就会陷入被三面包抄的窘境,到时候必然会大败。 但此刻曹操却没有丝毫慌张,继续冷静地观望整个战场,同时对韩浩说道:“他们恐怕巴不得我们去进攻那处山坡,山上有数千人,又有弓箭,居高临下,没有两倍于他们的兵力,何谈能歼灭山顶的敌人?” “那我们现在” 韩浩迟疑,曹操说的其实没错,人家山上有三千多人呢,还是占据制高点居高临下,想要上山进攻对方,最少要派出六七千人才有可能。 可他们的兵马如今都在正面战场,派出六七千人,正面战场就没什么兵力了,张绣都能直接杀到曹操面前。 所以分兵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也几乎很难管到那片丘陵小山上的敌人。 曹操摆摆手道:“不用急,他们能够射到我们的人很有限,我现在正在寻找张绣的薄弱处,若是能发现的话,元嗣,你待会领人马从侧翼将他们击破,先破了张绣军,再对付敌人援军。” “唯。” 韩浩拱手应是。 此刻战场形势依旧明朗。 丘陵上的弓箭手能够给曹军造成的伤亡不多。 一来那处丘陵离得远,靠近一点的地方正处于张绣和曹军的正面战场,为了防止误伤友军,他们都是以仰射远距离袭扰曹军后方。 二来双方对战并没有进行全面战争。 由于道路狭窄,桥头左侧是山林,右侧是平原,有很多农田村庄,所以主要的战场还是在官道上,双方也只有最前面的部队在交战,敌我加起来不过一两千人。 因此大部分曹军和西凉军都在后方以及右侧的平原上摆开阵型,大部分兵马都在观战,暂时还没有交锋。 但曹操也不打算撤退。 因为一旦撤退的话,由于桥梁比较窄,短时间内肯定不能通过大队人马,即便是有秩序地过去,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 何况人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桥。 桥这边的七八千人,若是撤退的时候张绣和沈晨联合一起全军出击,战士们一个惊慌,很容易造成堵塞和抢占道路,届时整个部队都会混乱。 等到甘宁一来,配合张绣和沈晨的军队,曹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曹操很清楚退不得,现在必须要寻找一个时机,先破掉正面的张绣军,这样对方失去了一部分主力部队,不管是撤离还是继续进攻,就都能够从容应对了。 而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场统帅,曹操这个时候就愈发冷静下来,他目光扫视,忽然注意到张绣的左后方部队阵型稍稍有些散乱。 张绣的左后方,其实就是曹军的右前方,一般人很难察觉到这点异常之处,唯有曹操注意到了这点。 原来张绣的阵型处于摆开的状态,此时曹军往前压进,西凉军不敌,纷纷撤退,前队撤退带动后方原本是打算冲上来的部队也一起退,结果就是更后面的队伍被前面的队伍弄得摇摆不定,阵型自然不稳定。 见到这一幕,曹操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对韩浩道:“元嗣,他们右侧方后阵不稳,你立即领两千人,从右面侧翼突破。” “唯!” 韩浩马上前去执行这项命令。 而此刻,站在山顶上的沈晨也注意到了曹军后方的动向。 他看到曹军后方阵型当中,有一将领骑马越众而出,来到曹军右侧,他们的左侧,靠**原的方向。 那人身后跟着约莫一两千士兵,绕到了平原,开始往张绣的左边侧翼展开攻势。 像这样派人从敌人左右两翼进攻的战术在东西方千百年战争史上出现过无数次,春秋战国、古罗马帝国,一直到后世拿破仑时代,一战二战等等数不胜数。 沈晨即便是没吃过猪肉,也算是见过猪跑。 再不济,看看亮剑也该学点了。 比如李云龙打常乃超的暂七师,就是用迂回穿插战术。 李云龙派人从侧翼袭击了暂七师,在常乃超炮兵阵型都还没有摆开的时候,直接杀到了人家总部把人给俘虏了。 所以见到这一幕,沈晨立即就明白,曹操是打算派人从侧翼袭击张绣的军队。 战场并不是死板的大家一起抱团冲锋就行,而是分出很多个兵团和阵型,甚至外围还会有大批部队。 在大规模战争当中,双方也绝不是互相安营扎寨,隔着几百米对垒观望就完事了。 而是需要灵活地运用各种战术打法,寻找到敌人的弱点予以进攻。 只不过这一仗打的是小规模战争,一两万人的团战,所以人都聚集在了一起,看上去战场会更加密集一些。 但这也恰好考验双方将领的指挥能力和临阵反应能力。 沈晨第一次进行战场指挥还是在与乐进的战斗当中,当时已经是处于绝对优势,利用战术瞬间把乐进击溃。 而此刻他的对手是曹操,一名优秀的战术大师。 如果是一名优秀的将领,此刻与曹操交手,立即就会布置大量战术,在战场上与曹操决一雌雄。 可沈晨没有什么战场指挥经验,虽然头脑灵活,真运用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没有谁是天生的战场天才,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反制以及利用曹操的进攻做别的布置,而是想办法堵窟窿。 “张将军,小心曹军突袭左翼。” 沈晨拿起大喇叭喊道。 山下张绣听到这句话,连忙观望,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韩浩带着人马向着他的左翼而来,便立刻做出部署。 结果他麾下的西凉军虽然骁勇善战,打刘表是一把好手,可论起军队素养还是比曹军差很多。 一阵骚乱之后,反倒使原本的部队阵型更加散乱,急急忙忙抽出两千人准备抵御。 而山上的沈晨见此情形,立即就意识到西凉军的执行力比较一般,所谓的执行力,就是要迅速地进行调整。 比如敌人向你侧翼袭来,伱要在短时间内抽调人手防御。 时间快慢决定了战场输赢,如果敌人五分钟内就能抵达你的侧后方,你就必须要在四分钟内调整结束。 反之你要是花了六分钟。 那么不好意思,在你还未调整好阵型之后,敌人就已经从侧翼把你阵型打乱,从而击溃了你的军队。 当沈晨意识到张绣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进行调整的时候,他立即对身边的邓昭说道:“不好,舅父,你立即带一千名我们的人下山,绕到张将军左后方帮他防御。” “赶得过去吗?” 邓昭有些担心,他们的位置可是在张绣的正右方,距离他左侧的阵型可是有接近一里地,这来得及吗? 沈晨沉声道:“赶不过去也得去,至少要帮他稳住后方阵型。” “我知道了。” 邓昭立即吹起了口哨,口哨是古代小股部队常用的沟通工具,虽然不如号角、锣鼓传的声音那么远,可胜在更加隐蔽,声音尖锐,非常适合几百上千人的队伍使用。 很快命令下达之后,周围黄门亭的传令兵纷纷吹起集结的口哨令,一千多名原本在射箭的弓手们,马上向着邓昭的方向快步冲来。 总计一千五百人,邓昭让沈真领五百人保护沈晨,自己则领一千人下山,开始迅速向张绣左后翼靠拢。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打草惊蛇(二更,求订阅) “司空,山上去了一千多人支援张绣侧翼去了。” 曹操身边有人说道。 “看到了。” 曹操眼神微微眯起来,往前方一指道:“令史涣进攻张绣左前方。” “唯。” 立即就有传令兵去传达指令。 曹操的三万大军高层将领主要是曹洪、曹仁、于禁三人为主。 然后按地位高低分别是乐进、韩浩、史涣、枣祗、李整等人,属于中上级军官。 接着就是亲卫军,为典韦、曹纯、曹休,其余曹昂和曹安民则算是随从人员,没有具体职务安排。 现在典韦战死宛城,曹仁战死新野,乐进战死涅阳,于禁领兵绕道,被甘宁击退,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路上,曹洪则在前线指挥进攻张绣。 至于曹纯和曹休,曹纯其实是个文官,武力连三流都不到,后来指挥虎豹骑还行,让他此时去冲锋陷阵,无异于送死。 而曹休则年龄太小,根据后世曹休墓测骨龄,他活了五十岁,所以出生于公元178年,今年刚满十九。 他目前担任的是曹操的亲卫,属于普通士兵,连低级军官都不算,更别说上战场杀敌。 所以这个时候曹操身边其实并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将,只能派韩浩、史涣二人发起从侧翼的袭击,其余枣祗、李整等人则统领他们的队伍。 不过即便是手头上没有什么强力战将,曹操也丝毫不担心敌人能够击溃他的部队。 猛将只是打仗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吕布天下无敌,也没看到能成什么气候。刘备有关张这样的万人敌,还不是屡战屡败? 因此相比于猛将冲阵,曹操更在意的是战场上的临阵发挥。 他此时准确地找到了敌人的薄弱处。 而山顶的沈晨也发现了曹操的打算,但他的战场经验还是太少,何况他算客军,没办法临阵指挥张绣,只能见招拆招。 见曹操又令史涣领兵行动,沈晨立即就意识到不妙,对父亲沈真道:“父亲,我们也得去帮忙了。” “我儿尽管说。” 沈真同样骑在马背上,握紧手中的钢刀说道:“为父绝不含糊。” 沈晨勒马指向张绣左前方道:“我们必须支援那处。” “好,走!” 沈真拿起口哨,嘟嘟吹起来。 周围五百士卒立即靠拢,训练有素,在沈真父子的带领下,下山前去支援张绣。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所携带的箭支也用得差不多了。 箭支本来就是极为特殊的军械,黄门亭一战杀曹仁已经把家底用光,后来补充的箭支还是从甘宁那得来的。 如今一通乱射,士兵们携带的箭支都已经告罄,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选择下去肉搏。 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下去战场的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到白热化。 远处曹洪正在与张绣大战,后世排三国二十四名将,曹洪不在其中,但并不代表他就比里面的一些人差。 曾经也有过五十回合硬刚巅峰马超的壮举,和甘宁打了二十回合,诈败而走。 或许不如张辽张郃,但放东吴也是能挤进前五的男人。 因此此刻与二十四名将里最水的张绣酣斗得厉害,双方大战数十回合,张绣就已经隐隐有些不敌。 虽说张绣名列榜单之上,但其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只是因为他率军杀了典韦曹昂才列入二十四名将当中,本身武力不过二流水准,跟曹洪打还是颇为吃力。 只不过张绣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必须拿出十二分本事把局面扳回来,所以也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和曹洪打。 双方正激斗间,韩浩率领的军队就已经抵达了西凉军右翼,此时西凉军完全没有做好调整,仓促与希冀侧翼的韩浩交战,阵型顿时一片大乱。 “往后撤,往后撤。” “那边快补上两什人马,敌人要杀进来了。” “坚持住,我们的援军马上到了。” 西凉军的临阵反应力和执行力虽然慢一拍,但士兵却极为悍勇,颇有血性。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跟着张济从关中那个养蛊盆中杀出来的悍卒,说是百战老兵也不为过,自然不可能一冲就垮。 只是终究由于自己阵型问题,导致被人找到破绽,一阵冲杀之后,已经是节节败退,即将崩溃的局势。 好在邓昭姗姗来迟,在张绣左后方西凉军马上就要败退的节骨眼上赶到,帮助他们稳住了阵脚。 “诸位不要惊慌,先稳住,援军来了。” 邓昭骑在马背上,左右挥刀,砍翻了一名背对他的曹军,第二刀被曹军格挡,另外一名曹军差点把他从马背上捅下来。 曹军士兵的战事素养和配合还是让他很吃惊,好在黄门亭士兵也是训练了两三年,配合紧密,关键时刻旁边有族人帮忙格挡,才让他免于牺牲。 在与身边十几名族亲一起配合杀了五名曹军,将这片区域肃清之后,邓昭骑在马背上大喊:“曹军败了,曹军败了,大家一起喊。” “曹军败了,曹军败了,曹军败了。” 先是身周十几个人喊,然后再扩散出去,变成几十个人喊,到了最后黄门亭一千人全都开始鼓噪喊叫起来。 战场上其实有无数杂乱的声音,喊杀声、嘶吼声、惨叫声、哀嚎声以及各种刀剑碰撞,甚至是远处江水波涛和风声都能影响人的感官。 所以实际上除非遇到像张飞那么的大嗓门,普通的将领要靠喊把士兵们的士气提升非常困难。 但如果很多人一起喊,就会把声音聚集起来,扰乱敌我士兵注意力。 于是当“曹军败了”这句话响彻整个战场的时候,虽然没有扰乱曹军的军心,却暂时稳定住了已经接近崩溃的西凉军。 很多原本在往后撤的西凉军,纷纷开始扭头回来继续参战。 一时间西凉军的阵脚也算是被稳住。 只不过曹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边呼喊着“张绣败了”,一边继续开始对侧翼的西凉军发起猛攻,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 之所以双方都要互相喊对方败了,主要就是从春秋战国开始,这就是提升士气的最好办法。 后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就出现了所谓的主将大纛(dao)。 一旦对方喊敌人败了,士兵们会本能去看一眼大纛,大纛还在,那证明主将还在,军心就不会产生动摇,继续拼杀。 但也有反面教材。 淝水之战苻坚打算稍稍往后退一点,等晋兵过河的时候,趁势半渡而击。 结果朱序大喊一声“秦军败了”。 由于苻坚的部队太多,太臃肿,导致大量士兵根本看不到大纛在哪里,原本双方都还没有交手,晋兵就喊“秦军败了”。 于是前方的秦军以为真的败了,纷纷往后跑,后面的秦军不知道咋回事,还在往前继续进军。 这样前后军队相互冲撞挤压,顿时就变成了一场大型踩踏事故,几十万人在一起,比大明星开演唱会还热闹,一旦惊慌起来,恐惧人传人,就是一场灾难。 然后苻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输给了晋军。 所以两边打仗互相喊对方败了也算是华夏几千年战争史的传统艺能。 只不过邓昭这样做是为了振奋已经接近崩溃的西凉军军心,韩浩这么做是为了击溃西凉军的军心。 唯一可惜的是这场战斗缺个关羽。 不然的关羽冲进去先剁了韩浩,主将大纛一倒,曹军士兵一看,肯定会败退。就跟白马之战的颜良一样,颜良一死,原本人数占据优势的袁军瞬间崩溃。 而就在韩浩领兵冲击西凉军左后方阵型,被邓昭及时赶到艰难救场挽回时,那边史涣也开始领兵马冲击张绣的左前方军阵。 其实这边没什么破绽,但曹操的临阵指挥可比半吊子的沈晨强得多,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突破西凉军,而是为了从侧面撼动西凉军的整个阵型。 在三十六计当中有一招叫做打草惊蛇,《三侠五义》当中也有一个成语叫做投石问路,从春秋战国开始一直到我国解放战争,这样的战术打法屡见不鲜,数不胜数。 曹操让韩浩进攻西凉军已经露出破绽的侧翼,即便西凉军勉强抵挡,也只能算是苦苦支撑。紧接着他再派史涣冲击张绣另外一侧,势必给予边路极大压力。 结果就是张绣的正面遭遇曹洪阻击,侧翼左前方和左后方都陷入战火,整个阵型从左端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混乱,即便是沈晨到处救火,也是疲于奔命。 很快在史涣与西凉军左前翼激战的时候,沈真和沈晨父子率领的援军就已经抵达了后方,沈晨原本是想去支援张绣前军,但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去的话,那么就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被曹操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干脆也不去支援前军了,而是汇合邓昭,一同向韩浩的大纛方向发起猛攻。 实际上韩浩带的兵马数量不多,在西凉军稳住阵脚,再加上邓昭的支援后,他们的人数就陷入劣势,目前也只能打成僵持的局势,而不能再有寸进。 沈晨父子一到,就对他的后方指挥大纛造成了严重威胁,不得已他只能暂时往后退一点,前面的曹军见主将后退,也跟着后撤。 后方危急算是短时间解除。 远处曹操站在河岸边一个高坡处,远远见到了这一幕,冷笑了一声道:“很聪明的选择,不过也仅仅如此了,让枣祗过来。” 传令兵立即去找枣祗。 枣祗位于曹军左前方,张绣军的右前方。 得到曹操召唤,他立即驱马赶来。 “司空。” “你领本部人马,立即冲击张绣右军。” “唯。” 枣祗领命而去。 曹操扫视整个战场,现在张绣军已经被他充分调动起来,到处都是破绽,等到远处枣祗开始冲击对方右军的时候,他举起手中的宝剑高喝道:“全军出击!” “咚咚咚咚!” 雷鸣般的战鼓声音响起,所有曹军,都开始向张绣发起了冲锋。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溃败(三更,求订阅) “快快快!” 甘宁骑在马背上,看着远方正如火如荼激烈地战斗,不断催促着士兵们前行。 但人不是铁打的,他们才刚奔袭二十多里路,在涅阳北面的桥头一阵恶战,消灭了于禁一半的兵力,再长途奔袭回来,确实强人所难。 所以他们中间其实休息了一会儿,毕竟曹操那边还以为于禁会过来,因而他们也在耗,给敌我双方都争取了一点时间。 恰好甘宁回来的时候两边战争已经打响,只是由于地处于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隔着数公里就被发现,想尽快赶到战场肯定来不及,因此也只能催促士兵快些。 而此刻曹操与张绣已经打了快一个时辰,双方战斗激烈,在这种两万人左右的小规模阵地战当中,张绣占据了地利,曹操则占据了人和。 这里指的人和除了曹军作战勇猛,配合紧密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曹操本人战术运用极其得当,已经打乱了敌人的阵型。 现在张绣军左翼右翼全都吃紧,阵型已经出现了紊乱。曹操又下令全军出击,正面给予了张绣巨大压力,造成了正面的张绣部队已经隐隐快支撑不住。 要不是山顶上的两千弓箭手还在往下射箭给予曹军压力的话,恐怕此时西凉军早就已经崩溃。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甘宁马上就要到了。 只要甘宁那边发起从侧翼对曹军的进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晨配合邓昭将韩浩击退之后,乱军当中注意到张绣的左前方阵线因为史涣的进攻而出现了混乱,便加紧继续前去支援。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边路总算是让他守住,可顶在最前面的张绣却掉了链子。 左右两翼都遭到攻击,军队阵型本就已经大乱,张绣本人则与曹洪激烈战斗在一起,结果坚持不住,被曹洪击退,不得不往后撤离。 他不撤还好,主将大纛在前面的军队还能勉强支撑,他一撤,直接导致前面的军队也跟着他撤。 原本散开的中军阵型瞬间收拢往后缩,直接把左右两翼给卖掉。 沈晨要还在山顶肯定骂张绣猪队友了。 但他人不在,没有注意到前军的动向,正集结了黄门亭兵马猛攻史涣部,还在激烈战斗当中,忽然就宛如兵败如山倒,张绣的前军左右两翼瞬间大乱崩溃。 “将军退了。” “快快快,往后撤。” “糟糕,敌人追上来了。” “跑啊。”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变成了溃败之势。 沈晨当时人就傻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败的,还以为自己救火补窟窿成功了,结果眨眼间张绣前军就大溃逃。 但此刻也不是追究问题出在哪的时候,见到张绣军败逃,立即意识到不妙,喝道:“撤!” “撤!” 周围邓昭沈真等人立即吹起了哨子。 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战场,黄门亭士兵们纷纷往这边靠拢,在沈晨的指挥下往北去。 之所以往北是打算向甘宁靠拢,因为甘宁马上就要抵达战场了。 而此时战场形势几乎瞬间逆转,正应了那句话,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上一秒明明是优势,下一秒会不会变成劣势。 张绣军全面败逃,蜂拥往后撤离。曹军一路追杀,把西凉军打得丢盔弃甲,极为狼狈。 远处河岸边,看着军队大胜,曹操长舒了一口气,趁着左右将士们没注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又恢复刚才镇定自若的模样。 其实这一战他也打得很悬,张绣占据了地利,将桥左岸的小山坡抢占住,可以从高空往下射箭。 他们虽然有人数优势,可继续拖下去,这点优势很快就会消弭殆尽。 因为敌人的援军就要来了。 所以如何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利用这点优势把西凉军击溃,就成为了曹操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稍微有点失误,或者拖延的时间太久,都会造成他大败。 因此对于曹操来说,在短时间内找到突破口,就非常关键。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先是趁着敌人左侧后翼短暂混乱的间隙,派韩浩精准突破。 又让史涣来一招打草惊蛇,强攻敌人左翼,使得整个西凉军的阵型都出现了问题。 要知道张绣有两千士兵是布置在山上的,所以此刻正面战场他只有四千多人,总共不到五千的兵力。 曹操的兵力比他多了将近三千,里面可以操纵的空间自然也大得多。 只不过沈晨还有一千多人,这一点不能忽视。 因而要是换一个平庸的将领,或者说一个没有完美捕捉到那一丝漏洞的指挥,就很有可能被沈晨的这一千多人将张绣军暴露的弱点掩盖住。 万幸的是曹操成功地抓住了这一丝机会。 他见到战场上形势瞬间扭转,张绣的部队大规模溃逃,自己的兵马在衔尾追击,跑了约半里地之后,曹操下达命令道:“鸣金!” “唯!” 这个时候曹操身边即便是再蠢的人都不会质疑这道命令。 因为甘宁大军已经离他们不足二里了。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 曹军士兵也是训练有素,并没有继续追击扩大战果,而是迅速收拢回来。 此战曹军伤亡一千多人,而张绣军也伤亡一千多人,黄门亭的士兵则伤亡数十人,桥头战场以及丘陵、平原上到处都是尸体。 看上去大家伤亡差不多,但别忘记其中至少有一半曹军是顶着箭雨进攻,所以如果张绣没有占据左岸山头地利的话,曹军的伤亡甚至可能会减少一半。 从这里就能看出,曹操在战场上的临阵指挥有多强。 沈晨虽然也尽力了,但一来经验不足,几乎没有指挥上万人作战的经验。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其实没有对张绣军的指挥权,只有甘宁军和黄门亭士兵的指挥权。 偏偏甘宁并不在此,而且他手头上能用的兵力也少,因此被曹操算是牵着鼻子走,拆了西墙补东墙,最后还是没有挽救西凉军溃败的命运。 不过万幸的是甘宁也算是及时赶来,没有给曹操扩大战果的机会。否则要是他晚来一个小时,张绣的军队至少还得损失一千人。 当甘宁抵达战场的时候,曹操已经聚集起士卒,他的士兵素质还是非常高,至少比后世的初中高中学生要强无数倍。 读书那会儿沈晨记得星期一学校照例在操场开个早会的期间,全校师生四五千人拖拖拉拉得二十多分钟才能排好队伍,然后再按照每个班秩序列阵。 而曹操鸣金声音响起之后,前线的曹军就已经飞奔往回跑。后面的曹军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向着北面列好了防御阵型。 等到甘宁离他们不足一里,堪堪也就那么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各自就位,长矛阵对准甘宁军摆起来。 双方迅速陷入对峙状态。 沈晨带着黄门亭士兵往甘宁军方向靠拢。 等到双方汇合之后,甘宁过来说道:“阿晨,怎么样了?” “不如人意。” 沈晨摇摇头道:“我低估了曹操的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怎么说?” “我还以为能和他打打,但可惜我没法指挥张绣的队伍,否则应该能多坚持一点时间。” “张绣这么不堪吗?” 甘宁皱起眉头,当年他是怎么打败的刘表军队? 不过想想自己在刘表军队里看到他那些所谓的军队实力,确实不太行,便也释然。 沈晨说道:“倒不是张绣不堪,他的西凉军还是很勇猛,只是曹操的临阵变通能力远在张绣之上,输在了用兵之道不如他。” 这一点不能不承认,作为汉末三国时期最顶尖的军事家,曹操用兵确实厉害。 特别是这种一两万人的小规模战争上,曹操的指挥水平堪称艺术,嗅觉极为敏锐,放后世至少也是元帅级别。 张绣的西凉军如果论起单兵作战能力,甚至还在曹军之上。但论起配合、个人素质以及张绣和曹操的指挥水平来说,双方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在甘宁赶来之前的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就找到机会将张绣的西凉军打得团团转,即便是沈晨补窟窿都补不赢,也确实令人佩服。 不过这一战也让沈晨收获很多,虽然在临场指挥自己不如曹操,但至少战术上还是取得了成功,先破了曹军的偏师,再等援军过来以多打少,完成了战术胜利。 而且见识到了曹操漂亮的临阵指挥,也让他深受启发,至少在未来他会很长一段都能从中受益,并且以此为学习动力,继续努力学习。 当然。 虽然这次取得了一定战术胜利,但沈晨也明白,之所以取得战术胜利是因为他先知先觉,且曹操并不知道甘宁介入了到了这场战争当中。 曹操和张绣之间发生的战争到现在也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他不相信刘表会有如此快的反应,却不知道从一开始沈晨就掺和了进来。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沈晨其实是占据了先机,有非常大的信息优势。 如果把他和曹操放在同一个信息层面,这场战斗恐怕就不是像现在这样,打个半斤八两,而是沈晨全面溃败了。 因此他也没有一点因为击败了曹仁乐进而感到高兴,只有亲自面对曹操,才能够感觉到他的强大。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退兵(四更,求订阅) 旷野之上,春风吹拂。 湍水左岸,曹军严阵以待,列队迎敌。 甘宁与沈晨汇合之后,同样整顿好队伍,排成数个方阵。 双方相隔不到一里,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对方士兵的样貌。 不过两边都没有动手,仅仅只是观望对峙,谁也没有往前一步的意思。 曹操是因为他们才刚打完一仗,将士们现在都在大口喘息,体力有些不支,正在抓紧时间休息。 甘宁军的体力稍微比曹军强点,但也需要休息一会儿,同时他在等张绣收拢溃卒。 张绣的大败对于联军来说肯定是个巨大打击,实力直接削弱了接近一半。 而曹操仅仅只是用了河这边的八千人马就做到了这一点,他河对岸还有三四千人呢,现在也陆陆续续过来。 所以这个时候两边都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一直过了好一会儿,远处的呜呜的号角长鸣。 虽说惨败,可曹军并没有继续追击,张绣大军逃亡了数里,通过号角开始收拢溃卒,渐渐也聚拢了四五千人马,再次列阵。 见此情形,双方其实都知道打不起来了,因为再打下去,在双方的兵马数量、士气差不多的情况下,大概率会拼个两败俱伤,所以只能选择罢战。 最重要的是曹操已经萌生了退意。 之前来南阳时,人还未到,张绣就已经投降,刘表那边自知南阳失守,因此不敢派兵过来。 但如今张绣复叛,在看到甘宁军的时候,他就知道刘表军队已经参战。 如果南下的三万精锐俱在,他还不怕。 可典韦、曹昂、曹安民、曹仁、乐进相继战死,损失的兵马超过一万,已经没办法再在南阳折腾下去。 因此退兵是必然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成功地打残了张绣军,也不怕对方追击,自然可以选择从容撤兵。 很快河岸上的曹军士兵就开始行动,河对面过来的那三四千人马之前未参战,此刻分出大部分兵力前往左侧丘陵,也就是之前沈晨占据的那处小山坡。 其余曹兵则开始陆续过河,除了外围依旧列阵的队伍之后,桥面上开始井然有序地进行撤退。 而更远的地方,于禁的残兵也已经过来接应。 大家就继续这么看着,甘宁扭过头问沈晨道:“咱们不打吗?” 沈晨指着那处小山道:“刚才我们用箭射人家,现在主动进攻的话,就是人家拿箭射我们了。” “可惜。” 甘宁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作为底层军官出身,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军功晋升。 当然。 他其实也明白在刘表这种人麾下,军功再多也白搭。 因为人家更信任的是亲戚。 除了黄祖外,大部分荆州高层都是刘表的亲属,军功没什么意义。 不过现在他也不同了。 有靠山啊。 邓洪现在也进入了刘表的亲属圈,还是他麾下红人,说得上话。 若是他立了军功,有邓洪相助,或许品阶还能往上提提。 即便不如蔡瑁张允黄祖,也能进入第二档混个中郎将当当。 所以甘宁手痒难耐,渴望打架。 沈晨摇摇头道:“没什么可惜的,其实再打下去,咱们很大可能会输。” 甘宁不服道:“咱们兵马差不多,凭什么会输?” 沈晨向张绣那边努努嘴道:“西凉军士气很低了,再继续打,曹操一定会把他们打突破口,他们一崩,倒霉的就是咱们。” 甘宁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便宜曹操这厮了,本来还想亲手剁了他。” 沈晨瞥了眼甘宁,心道兴霸叔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要是你知道他后来的成就.哦,你百骑劫曹营啊,那没事了。 正在这时,曹军阵前缓缓出来一骑。 曹操依旧站在河岸边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远远眺望,双方距离约有一里地,但也就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那骑士奔马来到甘宁军面前,大喝道:“谁是沈晨?” “我。” 沈晨拍了拍马越众而出,来到荆州这三年,最大的收获不是别的,而是有个安稳的地方能够让他成长。 其中马术、箭术之类的必学技能,就是在这个时期渐渐掌握。 骑士说道:“司空说,它日必取汝命。” 放狠话是吧? “嗯?” 甘宁横眉道:“伱是想死?” 骑士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昂然说道:“死有何惧?” 嗡! 甘宁抽出钢刀,明晃晃的刀刃在太阳下能够反光。 沈晨策马拦在他面前,看着不过几米外的曹军骑兵赞赏道:“是条汉子,可惜你跟了曹操。不过人各有志,你选择了你的道路,别人也不能勉强,你叫什么?” “李典。” 年轻的李典如此说道。 山阳李氏在当地也算是豪强望族,李典的叔父李乾有门客数千,曹操来兖州之后李乾投奔于他,自此李氏便为曹操效力。 前年曹操与吕布交战,李乾战死,李乾的部队就由他的儿子李整率领。 而李典则跟着堂兄,目前在曹军中任低级军官。他会在将来官渡之战时,李整去世后,接管李整的军队,从此跟着曹操南征北战,成为一员悍将。 见到这位后来的曹魏名将,沈晨也是给予了足够的尊敬,点点头道:“李将军,烦请你也回去告诉曹操一句话。” “请说。” 李典看着他说道。 “我从不怀疑他的能力,但别忘记,这大汉终究是大汉人的天下,而非他曹孟德的天下。” 沈晨认真说道:“他残暴不仁,人神共愤,天下人都会记得!它日不用说他来取我的命,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去找他,为徐州百姓和我百余亲族报仇雪恨!” 李典听到这句话里没有脏话,有的只是警告和狠话,便也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原话告诉司空。” “这是我写的诗。” 沈晨从怀里取出一份竹简,早就捆好了扔过去,说道:“是专门为曹操写的,让他好好看看吧。” 李典接过那竹简,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晨,勒转马头,向着桥头奔去。 此刻曹军大部分都已经撤离到了对岸,曹操也已经在队伍当中,骑马在桥中央,远远看着这边的情况,一直到李典拿了竹简往回走,他才向河对岸而去。 过了一会儿,李典回来,到了湍水右岸,来到曹操身前,翻身下马单膝拱手禀报道:“司空。” “嗯。” 曹操点点头道:“那小儿说些什么。” 李典将沈晨的原话说了一边,又举起手中竹简道:“沈晨说这是为司空写的诗。” 给我写的诗? 曹操脸色不愉,小孩子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大抵是骂他的粗鄙之诗吧。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扔掉,而是打开手中的竹简开始扫视。 如果真是什么小儿做的粗鄙之诗,那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说出来都只能算是一个笑话。 但片刻之后,曹操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以他的水平赏鉴,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首《七哀诗》,算是当世诗中上品。 不仅内容真挚,读起来通顺朗朗上口,而且里面还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令人读过之后,立即能感叹于曹军的残暴和乱世的悲凉。 而这是曹操最不爽的地方。 因为诗是好诗,可惜的是内容是谴责他残暴的。 说起来现在的曹操还没有完成他后世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 比如《观沧海》是他征乌桓后写的,《龟虽寿》是他平定北方南下准备讨伐刘表时所写,《短歌行》是他赤壁之战前夕横槊赋诗所写。 连《蒿里行》都要到今年下半年,或者官渡之战前才写出来,因为里面那句“淮南弟称号”,是说袁术称帝的事情。 袁术今年才刚刚称帝不久,消息最近才传到河南荆州等地,不可能他才得知此事就写了《蒿里行》。 所以目前曹操写的算是比较出名的诗篇,就只有在去年年末把刘协迎入许昌时,感叹天子罹难,大笔挥毫写下的《蒿里行》的姊妹篇《薤露行》。 可《薤露行》的文学价值和诗句水平却远不及《七哀诗》,因为《七哀诗》描述的内容和宏观叙事上都要比《薤露行》大。 《薤露行》写的是汉室江山不保,基本上就是简单地把何进张让董卓这几个人对汉室的破坏写了一遍。 而《七哀诗》写的是军阀对天下的危害以及诸侯混战对大汉黎民百姓造成的痛苦和灾难。 一个只写了皇室权贵,一个写天下万民以及对战争的反思。 深度和立意自然不同。 即便是把《蒿里行》掏出来,大抵也就是《七哀诗》的同一水平,放在曹操写的所有诗篇里,都能排进前五。 而曹操现在还没有把他前五的诗写出来..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目前写的所有诗,都不如沈晨的这首《七哀诗》。 这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哼。” 曹操冷哼一声,将竹简重新卷起来,对左右道:“不过是无知小儿的狂妄之语罢了。” 周围诸将没有人注意到他嘴上说着狂妄之语,手头上却把这份竹简卷起收入怀着,显然是打算拿回去细品。 于禁此刻早已经赶来,问道:“司空,现在该如何是好?” 曹操沉声道:“退军回朝!” “唯!” 众将士有气无力地应声。 这一战出征南阳,他们可谓是损失极大。 典韦、曹昂、曹安民、曹仁、乐进战死,士兵也是损失不少。 至少回去之后,恐怕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继续对外用兵了。 剩下的白天更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太史慈(五更,求订阅) 曹军退兵了。 天色已是过了午后,春风吹拂着河岸。 张绣与贾诩胡车儿等人骑着马匹,来到了甘宁军阵前。 “张将军。” 甘宁和沈晨迎了上去。 张绣拱手说道:“兴霸,阿晨,此战多谢了。” 他说话的称呼都亲近了不少。 “将军言重了,不说我与曹操血海深仇,单说我们唇亡齿寒,亦会互相帮扶。” 沈晨摆摆手,目光看向他身边那位五十上下的老者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名震关中的文和先生?” “名震关中可不敢当,还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才是后生可畏呀。” 贾诩亦是打量着沈晨,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小郎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却能撼动曹操,当真是一位少年英雄。” 沈晨今年其实才十一岁,要到十月份才满十二。只是发育比较早,又时常锻炼身体,勤练武艺和弓箭,肉蛋奶没有拉下,所以长得像十四五岁。 不过他也没有纠正贾诩,而是正色道:“文和先生过谦了,我不过是尽自己之能,与曹操全力周旋罢了。此獠在徐州杀数十万人,灭我亲族百余口,我与他不共戴天,相信张将军亦深有其感。” 贾诩脸色微微抽搐。 这一战他其实并没有过多参与,全程在远处观望,几乎是不发一言。 事实上曹操的战术打法全在他眼里,作为一名久经沙场,在西凉军中待了多年的老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临阵指挥? 以他在西凉军中让段煨这个老牌董卓亲信都感觉到威胁的威望,指挥张绣的军队,肯定是没问题。 到时候要是他来指挥这场战斗,即便是因为兵力过少,依旧敌不过曹操,但立即调整阵型,坚持得更久一些,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等甘宁援军一到,曹军短时间内无法击溃张绣,三方合围,不说全歼曹军,至少能把大部分曹军留下。 甚至曹操本人,都有可能死在这乱军之中。 但他却选择观望。 原因很简单。 贾诩根本没有想过继续依附张绣。 从骨子里他就认为曹操得到了刘协,未来一定能坐拥北方。 因此这场战争他是最希望张绣失败的人。 只要张绣大败,意识到他与曹操之间的差距,那么未来劝说他投降曹操,也会少很多阻力。 可惜他万万没想到中间出现了一个沈晨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此战虽然张绣也算是败了,可没有伤筋动骨,只要曹军撤退,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重新振作起来。 反观曹军。 这一战可谓是伤亡惨重。 曹仁五千人马全军覆没,乐进一半士兵惨遭歼灭。 再加上宛城之战以及刚刚湍水之战损失的兵力,光兵力的损失就差不多有一万三四千了。 然后又是数名大将折损,典韦曹仁乐进,还有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 鲜明的对比让贾诩此时都有点怀疑人生。 难道曹操真的不行? 心中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目光看向沈晨,顿时有些不同了起来。 可惜了。 如果不是这孩子跟曹操有血仇,或许他能跟自己一起投朝廷。 一时间,贾诩心里充满了惋惜。 不过周围众人倒是不知道贾诩此刻心中所想,看着贾诩一言不发的模样,张绣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因为来之前沈晨就提醒过他,将来面对曹军的时候,贾诩很有可能出工不出力。 这一战显然就验证了沈晨的话所言非虚。 也让张绣进一步怀疑之前沈晨告诉他的,贾诩还是想一心投曹的事情。 只是现在也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张绣向甘宁沈晨道谢之后,就又聊了一些关于跟刘表再次结盟的事情,便往穰城方向撤离。 甘宁看着西凉军远去的方向,问沈晨道:“阿晨,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们好像也没有消灭掉曹操。” “兴霸叔,知足吧,此战我们已经战果累累了。” 沈晨摇摇头道:“刘使君是不会出兵的,他可不想北上进军中原。” “为何?” 甘宁不解道:“这可是吞并河南的天赐良机呀。” “然后头顶上多了一个天子?” 沈晨耸耸肩,勒转马头道:“走吧,刘使君的志向也不是我们能猜测呢。” 甘宁摸了摸头,他虽然读过书,也比较聪明,但里面的政治智慧却看得不是很清楚,令人费解。 不过沈晨的话也没错,从二月初曹操来南阳到现在,仗都打了快一个月了,刘表还是没什么动静,看来他是真不想出死力气。 大军南下往安众方向去,过了安众,顺着湍水就能到新野,因为新野是湍水与淯水的交汇处,所以离得并不是很远。 路上沈晨在思索未来的方向。 刘表不出兵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开始不出兵,是因为刘表知道张绣投降,再出兵南阳就没意义,所以还不如防守襄阳外围。 前几天邓洪早就去襄阳了,消息肯定也报告给了刘表,可但现在都没有兵马过来,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刘表根本就没有消灭曹操的打算。 现在刘协在外姓手中是块香饽饽,曹操得到他就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在宗室手里,那就是块烫手山芋。 若刘表北上消灭曹操,得到了刘协该怎么处理呢? 只能毕恭毕敬给他当忠臣。 因为他是党人出身,又是刘姓宗室,正儿八经的保皇派。 现在许昌的保皇派力量不算弱,刘表消灭曹操介入其中,必然会被杨彪、赵温、张喜、伏完等保皇派裹挟着给刘协打工。 相比于在许昌侍奉皇帝,哪有在荆州当至高无上的太上皇自在? 何况刘表自己也心怀不轨。 所以用脚指头想,他都不会出力对付曹操。 而如果不借助刘表的力量,光以沈晨目前的实力,想北上撼动曹操的根基,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次能够大败曹军,一是曹操自己作,非得搞人家邹夫人。 二是占了信息优势。 要是刨除掉这两个因素,直接北上进攻豫州,光驻守在汝南的李通,就够他喝一壶的。 因此沈晨依旧只能选择蛰伏,先壮大自身,慢慢等待时机。 那么下一次时机是什么时候呢? 官渡之战! 思考到这一点,沈晨就明白,自己下一步,就得为官渡之战做好准备了。 回到黄门亭,到第二日,邓洪回来。 他传达了刘表的意思,甘宁继续镇守湖阳,不要去追击曹操,又去了穰城,给张绣送了一批粮草物资,重新缔结盟约。 于是南阳的形势再次被定下,张绣驻守穰城,周围原本投降曹操的县城纷纷重新归附于他。 他的势力渐渐延伸出去,囊括宛城、涅阳、安众、棘阳、育阳一带。 而刘表则继续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整个荆州除了南阳以外,就是襄阳周边的北方防御带,襄阳北面的邓县、樊城、蔡阳、湖阳等地。 曹操虽然离开了南阳,但派曹洪驻守叶县,算是在南阳留下了一颗钉子,三方势力分割了南阳北、南阳中、南阳南三地。 南阳重新归于平静,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得继续过下去。大部分百姓不会受到战乱影响,依旧还是得努力工作。 不在古代的人,根本不知道古人生存有多艰难。 后世现代有化肥,有高产种子,有机械化耕种,大大减少了农民需要出力的时间,往往只在播种和收割的时候会忙碌。 而在古时候,没有现代技术,不仅要靠天吃饭,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要在田里忙活,除草、灭虫、灌溉、挖渠、育苗,一刻都不得停歇。 并且即便是每时每刻都在照顾粟苗和麦苗,产量跟后世也没法比,所以往往一个人平均要耕种十亩地以上才能维持温饱,辛苦程度比后世的农民要艰难十倍。 黄门亭有将近两万人,战乱前大部分人都逃去了湖阳避难,战后又回到了这里,到了三月初的时候,这里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沈晨回到宗族,立即开始新的筹划,因为战乱而遭受到的破坏重新进行休整,曹军的尸首都要拖去远处焚烧掩埋,挖渠、修墙、准备收割去年宿麦,一刻都没有停下。 他在宗族待的时间不多了,等邓洪完成刘表的使命后,就会回黄门亭接他,沈晨继续回岘山书院读书,邓洪则继续回到州牧府任职。 等到了三月四日,从北方忽然有几名骑士南下,找到了黄门亭。 今日刚好是沈晨准备南下的时间。 邓洪昨天就回来了,收拾了行礼之后,祖孙二人还有蔡氏,大大小小奴仆上百人,又要浩浩荡荡前往襄阳。 沈真夫妇和沈晨的大哥大嫂一大早就给他准备了一场宴会,杀鸡宰羊,欢送邓洪和沈晨。 等到吃过了午饭,即将启程的时候,外面有人过来向他报告汝南有信来。 “让他们进来。” 沈晨正在家中梳洗打扮,古人出门也是要打扮的。 君子注重仪表,所以要洗得干干净净,穿上崭新的衣服,把头发扎好才能出门。 他刚好在扎头发,十二岁不用及冠,因此就只是把长发简单地用布捆起来,外面拿丝巾裹住。 虽然很想剪头发,剃个前世常剪的小平头,但可惜的是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在当时剪头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汉代有个很严酷的刑罚叫做“髡刑”,乃是五刑之一。 这个刑罚没啥别的,就是把你头发全部剪掉,给你整个光头。 剃光头是大刑,就可见剪头发的严重性。 整理好头发之后,沈晨出了自己房间,来到前厅。 大哥沈忠正在招待他们。 来人为首的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后背背了两把手戟,手臂极长,身形和赵云相似,都是体态魁梧,膀如猿臂之辈。 他见沈晨出来,便从席上起身问道:“可是沈小先生?” 小先生是刘备给他取的外号。 沈晨笑道:“正是,不知道尊姓大名?” “我叫太史慈,字子义,是刘皇叔帐下门下督,奉皇叔之命为小先生送信。” 来人正是太史慈。 (本章完) 第九十章 刘备来信(六更,求订阅) 太史慈于公元193年为报答孔融,单枪匹马从黄巾管亥军中杀出,前往平原国找刘备求援,从而结识了刘备。 不过历史上在这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刘备后来困顿徐州,在徐州跟吕布袁术天天打仗,而太史慈则在公元195年母亲病逝之后,南下扬州投奔同乡刘繇,最后结识孙策,成为了江东名将。 但如今历史发生了很大改动,当年沈晨离开徐州之前,曾经跟刘备说过,说太史慈是一员猛将,可以邀请他来徐州。 沈晨走后,刘备有一次给孔融写信,想起了他的话,就跟孔融说了这件事情。 恰好太史慈的母亲于公元194年病逝,太史慈在家中守孝,孔融就写信告知了他,说可以在他守孝结束之后,介绍他去徐州投奔刘备。 一年守孝结束后,太史慈就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南下去找同乡刘繇,而是拿着孔融的介绍信来了徐州。 此时刘备当了徐州牧后,赵云因兄长病逝,就向他请辞北上回了中山国料理兄长后世去了。 刘备感叹身边少了一员大将,没想到太史慈来投,大喜过望,就任命他为门下督。 而这一次,也是刘备派太史慈亲自过来,给沈晨送信的。 听到刘备如今困顿于小沛依旧还挂念着自己,沈晨非常感慨,便感谢了太史慈后,从他那里接过信件,盘膝坐在了席上。 那竹简外写着“沈晨棨”,徐徐打开,里面只有短短的六十多个字。 由于当时没有标点符号,所以需要人为地进行分段,阅读之后,沈晨就整理出了以下这段话。 “小先生坐前:兴平元夏初话别,倏忽建安岁寒,顷久不见,近来毋恙?吾闻曹操南征张绣,知汝在南阳而夜不得寐,故令子义先寻南方邑中,托付此信。日日葱葱,言不悉,望以身为忧念。” 这句话的意思是:小先生你好,兴平元年初夏时候分别,到如今已经是建安年冬天,许久没有见面,你过得怎么样?我听说曹操准备攻打张绣,知道你在南阳,非常担心,所以让太史慈去南阳找伱,把这封信件交到你手上。时间匆匆,话说不尽,希望你能保重身体。 汉代的信件其实都不长,由于竹简字数有限,写太多了不方便携带,所以寄信人在书写内容的时候一般也就是寥寥几字或者几十字,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行。 只有丝帛信能写长一点,但也基本就是几百字,在没有纸张之前,普通人写信,可能几年都不一定能写一封。 看完这封信,沈晨非常感动。 因为在汉朝写封信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虽然那时有驿站和邮递业务,但当时的驿站和邮递业务主要用于官方用途。 比如传递各郡县公文,以及向朝廷通报边关紧急军情等任务。私人写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驿站的吏员,也不能浪费国家资源随意写家书回去。 所以刘备为了写这封信,是动用了私人力量传递。 他从今年一月份写好了书信,再派太史慈千里迢迢来南阳,一路上风餐露宿,还十分危险,可以说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封信交到沈晨手里。 乱世当中,本来就邮递体系崩塌,太史慈沿途都不能得到补给,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从沛国过来。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刘备还是非常挂念沈晨的安危。 恐怕如果不是太史慈以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吏员,经验丰富且战斗力高超,刘备大抵也不会让手下冒着风险送信来南阳。 见此情形,沈晨万分感慨道:“刘使君能够记挂着我,真是我的万幸。太史将军,一路劳烦你了。” 太史慈笑道:“那倒没有,我其实是从汝南来的,来之前刘使君被天子任命为豫州牧,朝廷派他去沛国驻守,听闻司空南下征张绣,使君非常担心小先生安危,所以才派我来,路上倒没什么危险,只是因司空打仗而不得不在汝南耽搁了一些时间。” 汝南黄巾被肃清之后,治安倒是好了很多,不过现在也是非常凋敝,跟十室九空没什么区别。所以刘备派太史慈从汝南过来,还是非常安全。 只是曹操正在打仗,他只能在汝南先等待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曹操班师回朝,才敢过来。 沈晨就问道:“如今刘使君过得如何?毋恙否?” 太史慈说道:“使君的身体起居倒是毋恙,强食能酒,只是去岁为吕布那贼阴袭,失了徐州,每日常叹息哀伤。” “吕布那厮.” 沈晨皱起眉头,曹操是残暴,吕布则是反复无常。 这两个人的人品确实不太好。 “自我离开徐州之后,也不知道刘使君这几年的经历,太史将军,你能告知我吗?” 沈晨又问。 “自然可以。” 太史慈就把这些年刘备的经历告诉了他。 原来在沈晨离开徐州之后,陶谦没过多久就病逝了,陈登糜竺等人于是推举刘备为徐州牧。 当时刘备在小沛征辟了陈群,陈群劝他不要去,一开始他想起沈晨的话,便也没去,但实在架不住陈登糜竺劝说,最终赴任徐州。 但可惜的是历史依旧按照它的轨迹运转,沈晨也并没有改变什么。 徐州本来就是困龙之地,再加上内忧外患,到处都没人听从他这个徐州牧,使得刘备的实力其实很差。 本地世家豪族除了陈登和糜竺支持他以外,像曹豹以及陶谦留下的丹阳精兵首领许耽都跟他不对付,导致他对徐州的掌控很低。 特别是曹许二人阳奉阴违,让刘备能够控制的兵马其实就只有麾下从平原带来的三四千人,以及在当地新招募的几千人马,加起来不到万人而已。 然而即便是如此,袁术派兵来攻打徐州,也一直被刘备顽强抵挡,不能存进。 等到吕布于公元195年年末被曹操打败,来徐州投奔刘备之后,情况立即就变得不同了。 吕布此人反复无常,趁着刘备和袁术相持的时候,偷袭刘备,占据徐州。 刘备几乎被消灭,不得已收纳残兵去了广陵,结果又被袁术所败,最终得糜竺资助,又向吕布求和,才勉强驻扎于小沛艰难求存。 去年年末,吕布又来攻打刘备,刘备战败。 恰好那个时候曹操已经奉迎天子,定都许昌,因此刘备前往许昌投奔刘协。 当时他还以为跟着刘协能够在朝廷中大展拳脚,没想到刘协只是曹操的傀儡,两股力量正在暗自较劲。 见到他来刘协也很高兴,以为保皇派力量又增强了一些,于是按族谱索骥,认他为皇叔。 而曹操也想拉拢刘备,并且为了防止刘备和刘协走得太近,于是上表朝廷,封他为豫州牧,给了他一些粮草和兵马,让他回到沛国,继续抵御袁术和吕布。 很多人以为这里曹操是欣赏刘备,准备把他当作心腹大将来培育,所以才会委以重任。 实际上曹操也确实很欣赏刘备,但把他当心腹培养就有点扯。 因为首先是刘备的官职,他一开始就是徐州牧,镇东将军,所以在安排官职上,肯定是不能低于徐州牧,又恰好东方需要防守,这才表他为豫州牧。 其次是如果真把他当心腹培养,就不会让他继续去沛国,而是带在身边征张绣了。 所以总的来说,曹操欣赏刘备不假,但主要目的还在于他打算今年南征张绣,又怕袁术和吕布来找麻烦,于是就让刘备在沛国做东面屏障。 这样一来刘备给他做挡箭牌,二来也是把他从刘协身边调离出去,防止刘协的保皇派力量过大,有很大的政治意义。 不过目前情况,在得到了曹操的支持后,刘备总算是勉强得以喘息,驻扎在沛国平安无事。 听到这个消息,沈晨松了一口气,既为刘备感到庆幸,也为他能够继续按照历史里的轨迹行走而感到高兴。 倒不是沈晨害怕历史出现改变,而是他觉得刘备的性格依旧是个大问题,如果没有这几年的颠沛流离,没有混迹官场庙堂的经历,恐怕得不到成长。 万一还是那个性情如烈火的刘备,那可不妙。 当然。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通过他晚年执意要为关羽报仇发动夷陵之战来看,性格还是没有太大变动。 但即便是能让他处事更圆滑一些,遇到问题的时候多思考一些,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那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所以沈晨很高兴能够见到刘备能多经历磨难,步步成长。 听闻这几年刘备的经历,沈晨向太史慈感叹道:“刘使君亦是不容易呀,不过吉人自有天助,我相信使君迟早有一天能够否极泰来。” 太史慈就说道:“小先生有什么话需要我向刘使君回禀的吗?” 沈晨想了想就说道:“太史将军请在黄门亭休息两日,容我回去写封书信,向使君道谢,顺便有些东西,需要托付给将军给使君带去。” “好。” 太史慈点点头,这一路风餐露宿,确实要休息一下。 沈晨就让人安排太史慈和几名骑士的住处,原本是打算今日南下去襄阳也改了日期,回去思考写封书信,又准备了一些东西,交给太史慈送回给刘备。 今天先六章2万字,有点顶不住了,糟糕的是过两天朋友结婚,还得去参加婚礼,我尽量保证每天一万字的更新,大家放心,除非我猝死,不然绝不断更。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精明的刘表(感谢竹言墨雨的打赏,今天加更一章) 沈晨给刘备的回信其实并没有嘱咐他什么,也没有教他应该怎么做,只是寒暄了一番,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要他不要挂念。 而除了这封回信以外,他还准备了一些金子、一些丝绸绢帛以及十多件鱼鳞甲让太史慈送去。 是的。 自从灌钢法发明出来之后,黄门亭的钢铁产量一跃为荆州之冠,除了能够制造日常用具以及武器装备以外,还能打造铠甲。 两汉时期钢铁属于国营,受限于国营规模不大,炼钢技术落后,无法批量生产等缘故,钢铁年产量非常低。 在唐朝灌钢法出来之前,两汉的钢铁总产量都只有几万吨,加起来还不如明清时期一年产量高。 而灌钢法是批量生产钢铁。 打个比喻的话,炒钢法就相当于手工制品,做成成品可能要好几天甚至半个月。 而灌钢法则是工厂机械化生产,只需要把生铁加热成熟铁,再把熟铁铁水倒进生铁铁水当中,自然融合成钢水,完全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还得敲打锻造。 所以这项划时代的技术出现之后,给大汉带来的是全新的改变。 黄门亭其实消耗不了那么多钢铁,但他们又很难拿出去售卖。因为钢铁本身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大规模流入市场几乎不可能隐瞒得住。 自己麾下士兵用的时候还可以解释是从外面买来的,可忽然那么多钢铁出现在市场上,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一旦让各路诸侯得知黄门亭仅仅一个乡亭的钢铁年产量居然能够达到上千吨,恐怕都会疯掉。 包括刘表都得觊觎。 因此他们只能私下里对这些钢铁进行加工。 加工的场地就是后山。 曹仁攻打后山的时候,里面的高炉、熔炉、窑洞都被毁坏封存起来,工具也全都转移走。 现在曹军撤离,再次开工,武器装备批量制造。 其中出现于春秋战国,兴盛于宋明朝,需要非常多钢铁的鱼鳞甲,自然就成为了首选。 主要也是它非常灵活轻便,不像板甲那样厚实笨重,而且同等重量下,防御力以及防御功能都要比目前的板甲强得多。 黄门亭出产的鱼鳞甲不是全身甲,只覆盖前胸后背,前后总共十六排计四百八十片,重量不到十公斤。 如果是全身甲的话,重量要翻倍,但也比汉朝流行的札甲要轻十多公斤。 也就是说,二十公斤的鱼鳞甲能够起到与三十多公斤的板甲一样的防御力,对于冲锋陷阵的将领来说,增加的优势就不止是一点两点。 沈晨也是考虑到未来刘备还有很多场恶仗要打,虽然屡败屡战,可万一受伤了呢? 所以给他一些战甲算是增加点容错。 太史慈得了这些礼物,也是非常惊讶于沈晨的手笔,这些财物全都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铠甲实在是珍贵。 刘备到现在都没几副战甲呢,人家出手就是十多套,这让太史慈对沈晨的财力刮目相看。 到了三月六日的时候,太史慈向沈晨告辞出发离开。 他来时两手空空,就几个人骑着几匹马,走的时候直接用两匹马驾车,带了一大箱礼物,浩浩荡荡地回去。 沈晨一直把他送到比水以北,也就是后世唐河县一带,才启程南下前往襄阳。 襄阳离湖阳走路也就两日路程,马车从早上出发,基本晚上就到了,所以在三月七日清晨的时候,他就抵达了襄阳城外。 南阳的战争没有给荆州造成任何波澜,历史上这一战刘表就没有参与,因此即便曹操张绣打得再热闹,好像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一样,依旧按兵不动。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除了让张允文聘等人注意防御以外,也每日派人去南阳查探最新战报。 得知曹操退兵,他总算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派邓洪再去穰城与张绣缔结盟约。 而如今邓洪出色完成了任务,与沈晨回到了襄阳,向刘表复命。 今日阳光正好,正是暮春时节,汉江江面上来往船只无数,襄阳城北的码头密密麻麻全是船只。 远处城东辽阔的平原上,碧绿发黄的宿麦在田间飘荡,再过两月就能成熟了。 在春风之中,邓洪和沈晨的船只停靠在了江岸码头,这个年代也没有电话,他们过来谁也不知道,所以码头上倒是没有人接。 不过也不需要有人接,他们坐的船是大船,可以上马车,二十多辆马车依次下船,有奴仆三四十人,护卫五十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队伍比去年还要壮大。 车队一路驶入了城中,城门口的兵丁看到州牧府别驾的牌子,也没有人敢拦截,径直进了城里。 等路过中央大街的时候,邓洪告别了妻子,让老婆先带着儿子和家眷先回府邸,自己和沈晨则要前往州牧府,第一时间向刘表汇报消息。 祖孙二人便在街道上与蔡氏分别,奴仆驾驶马车往州牧府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刘表府邸。 得知邓洪归来,刘表立即召唤,二人便被引至后院偏殿,里面也只有刘表一个人坐在主位席上看竹简。 “明公。” “使君。” 邓洪和沈晨各自称呼不一。 因为邓洪是刘表征辟的属下,所以称呼上级为明公。 沈晨则跟刘表没有直属关系,所以用尊称。 “幼硕与沈小郎回来了?” 刘表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说道:“今年回来的倒是比往年晚了许多。” 邓洪无奈道:“曹军进攻了黄门亭,洪也是不得已。” “无妨无妨,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刘表将手中的竹简放下,问道:“张绣答复如何?” 邓洪答道:“俱都已经谈妥。” “嗯,那就好。” 刘表点点头,说道:“今年曹军来袭,南阳恐怕受损不少吧。” 邓洪说道:“确实受损不小,宛城周边,大别山以西,各县百姓皆有流离失所者,我正打算向明公说起此事。” “当地治理如何?” 刘表颇有些关心,倒不是他真的心系百姓,而是在意自己的财产。 这几年他按照沈晨的计策,把从关中跑过来的难民以及俘虏的汝南南阳黄巾全都用来屯田。 而屯田的地区就在南阳的东西两边,如关中难民多被安排在南阳西面,靠近武关的丹水、顺阳、南乡、郦国、冠军、武当等县。 汝南南阳黄巾则多被安排在南阳东面,大别山以西的地区,也就是堵阳、舞阴、比阳、平氏、新野、湖阳等地。 这些地方屯田收获大部分都是要上缴给他刘表的,现在曹军来袭,他自然也想知道财产有没有受损。 邓洪脸色有些为难道:“怕是不尽人意。” “为何?” 刘表皱起眉头,自从前年开始屯田,他每年都能收获数百万斛粮草。 要知道历史上曹操仅仅只是俘虏了汝南黄巾十多万人口,屯田的当年就获得了一百多万斛粮食。 而他是得到了汝南南阳黄巾加上关中难民,总计三十多万,屯田所获更多于曹操。 事关这么大笔财富,他当然上心。 邓洪就说道:“曹操来时,各地百姓皆惊慌而逃,郡县官吏大小无不弃官而走,田园有近一月无人照看,怕是会大幅减产。” “这曹操” 刘表揉了揉太阳穴心情很不爽,心道你来征张绣就征张绣,吓唬他的屯田民做什么? 害得他今年的收获怕是要减少许多了。 邓洪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现在曹操走后,大多逃难的百姓和官吏都回去了,相信重新耕作之后,应该还是能有些收成。” “都已经近一月没有好好打理农田了,到麦熟之日还能有几成?” 刘表有些心情烦闷地摆摆手,说道:“今年的收成就免了吧,让屯民自己留下,希望不需要府库往南阳运输粮草就行。” 邓洪和沈晨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明公(使君)仁义。” “嗯。” 刘表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听说各县县令得知曹操来袭,皆闻风而降?” “额” 邓洪犹豫道:“是倒是只是同僚们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刘表冷笑道:“一群反复无常之辈罢了。” 历史上曹操来的时候,南阳有大批官员投降曹操。结果曹操一走,他们就又马上倒向张绣和刘表。 只是他们这些墙头草归墙头草,却让刘表失去了今年的税收。 以前刘表认为南阳盆地无险可守,实在打不过曹操也不想硬拼,这才把兵力都聚集在襄阳周边。 可现在南阳刘表拥有大量的屯田,每年可以为他提供数百万斛粮草。 当时一斛等于一石,和平时期一石粟220五铢钱,战乱现在都涨到1000钱往上走。 甚至有的地方5000钱,一万钱,关中前几年大旱的时候,五十万钱一石粮食,价格涨上了天。 即便是按照和平时期220钱来算,刘表能从南阳每年得到大约三百万石粮食,换算成五铢钱就是将近七亿钱。 很多人以为荆州富庶,实际上并不是多富,荆南地区,也就是后世湖南现在还是一片蛮荒之地,只有长沙郡稍微好一点。 而荆北的江夏大部分面积都是云梦泽,连县城都没有几座,所以目前刘表掌控的荆州最富裕的其实就只有南阳郡和南郡两个地方。 如果失去了南阳的话,他的实力将锐减很多,特别是如今刘表对于南阳盆地这块地方,已经远比历史上更有需求。 现在从前线打探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南阳地区除了南阳西面远离战场的城池以外,包括张绣控制的县在内,其它大部分县城都在曹军来的时候投降了曹操。 要知道这些县多是大别山西面,也就是后世南阳市东面,泌阳、社旗、唐河等地的县城,是归属于刘表的城池,当地官吏也都是刘表所遣。 结果曹操一来,全都投降了,而且这些地方还有大量的屯田地,是他的私有财产这让刘表脸上如何挂得住? 思索片刻,刘表看向沈晨道:“沈小郎,你觉得这些反复无常之辈,该如何处置?南阳应该怎样,才能彻底掌控在我的手中呢?” 沈晨知道刘表这是要问计于他了,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藏拙,因为刘表不是傻子,知道伱的底细你还糊弄他,他肯定会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家族在荆州就难混了。 所以沉吟片刻后,沈晨说道:“使君,自古以来,人们都趋吉避凶,且南阳地方无兵马守备,官员们见曹军来势汹汹,弃官而走倒是无可厚非。但如果是投降曹操,那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刘表问。 沈晨道:“人都喜欢依附于强者,他们没有弃官而走,却选择投降曹操,这就说明在他们眼中使君比曹操弱,认为曹操能够占据南阳,所以才投降曹操,这难道不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吗?” “自然是。” 刘表听了脸色果然不舒服起来,那些他任命的官员觉得自己比曹操弱小? 谁能开心得起来? 沈晨又说道:“这都是因为使君过于仁厚的缘故,南阳乃是扼守中原门户要地,良田无数,丁口众多,岂能有失?公当驱除这些无能的庸官,换上那些有为的能吏,再派兵北上驻扎叶县,方能保卫南阳不失。” “这样吗?” 刘表思索了起来。 他在考虑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换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驻兵叶县。 叶县是许昌的大后方,南阳的门户所在。 从叶县出兵就直接可以威胁颍川,曹操不可能任由他在那里驻兵。 张绣屯兵于宛城,曹操都不放心,更何况是叶县? 所以很大可能性只要他敢派人去,曹操就一定会再来亲征。 沈小郎目的不纯呀。 刘表眯着眼睛看向沈晨,他是想把自己拉入与曹操的战争泥潭里。 不过刘表也没有生气,一来他跟曹操本来就是敌对关系,双方本就是要交战的,只是他不想跟曹操直接大规模正面冲突而已。 二来黄门亭邓沈二氏和曹操有血仇,虽然这次曹操折了很多人马,可邓沈二氏肯定巴不得消灭曹操。 所以想借他的实力继续对曹操出兵,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和刘表目前的战略有冲突,不管是蒯良蒯越还是他自己,都认为在曹操与袁绍决战之前,不宜与北方发生冲突。 因此思索片刻之后,他笑眯眯地看向沈晨道:“沈小郎这次在南阳可谓是名动四方呀,我在襄阳都听说你歼灭了曹操悍将曹仁和乐进,你虽年幼,但却是少年英雄,可愿入仕呀?” 沈晨心中一凛,连忙说道:“小子德行浅薄,还不能够侍奉使君。请容许小子再多学几年,将来及冠之后,使君但有差遣,莫不从命。” “嗯。” 刘表点点头道:“士子当养望,汝尚年轻,过于超羣可不是一件好事。叶县驻军就免了吧,我会把甘宁调任至舞阴,那邓茂此次表现不错,没有投降,反而协助你们击退曹军,让他去做南阳郡丞吧,王翊为南阳太守,其余诸县,我自有安排。” “明公(使君)英明。” 邓洪和沈晨再次对视一眼,同时拱手行礼。 刘表还是很精明的,想忽悠他把他榜上战车,恐怕是不容易。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木秀于林 从刘表府邸出来之后,沈晨就在回去的路上思索。 自南阳屯田开始,他就在布局。 关中难民、汝南南阳黄巾人口四五十万,其中大部分都归了刘表。 汉朝的税收是人头税,但大体上跟十一税差不多,也就是田产的十分之一成为朝廷税收。 但屯田就不一样,上缴远远高于朝廷税收。比如后来的曹魏屯田,用官牛为官六民四,用私牛则是五五分成。 到了曹魏后期,分成比例持续上涨,甚至一度达到了官八民二的程度,每年收获八成要上缴朝廷,导致大量屯田民的逃亡和反抗,叛乱不断。 而刘表屯田则是按照官牛五五分成,私牛四六分成来算。 可即便是如此,每年为刘表带来的收获财富,也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 沈晨把屯田地建议放置在南阳,主要就是因为南阳盆地现在是人少地多,有大量的土地可以开垦。 当时刘表还没有和曹操决裂,表面上刘表曹操袁绍是盟友关系,大家一同对付公孙瓒陶谦袁术的盟友集团。 所以他和谋士团都没有想到后来跟曹操决裂之后,南阳屯田的问题。 如今曹操南下攻打张绣,摆在刘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放弃南阳盆地,把防线收缩至襄阳周边。 二是和曹操打,把曹操赶出南阳。 历史上他其实就是选的第二条,在曹操来时,是出兵联合张绣与曹军决一死战的。 当时曹操派曹洪与他们打,张刘联军把曹洪打得节节败退。 于是建安二年,公元197年11月,在9月东征袁术大获成功之下,曹操再次南下二征张绣,连破舞阴、湖阳二县,生擒湖阳守将邓济。 然后到了建安三年,公元年3月,曹操第三次征南阳,包围了张绣所在的穰城,刘表也派军在安众,切断曹操退路。 这一战很多人都知道,是贾诩的一个名场面。 曹操出奇兵大败张、刘联军,然后因为传闻袁绍打算偷袭许都,于是在大获全胜的情况下撤退,被贾诩算计,让张绣破了曹操后军。 所以从种种迹象来看,刘表也并不是完全想放弃南阳。只是后来张绣投降了曹军,外围没有屏障,就只能招募刘备驻扎新野,将大半个南阳地盘让给了曹操。 而如今沈晨算计刘表,就是给他一个下死力气守南阳的理由。 因为在刘表看来,南阳可以守,可又打不过曹操,最终也只能把南阳放弃收缩防线。 可南阳在沈晨眼中却极具战略意义,它的存在就能够持续威胁到曹操后方,所以沈晨就得想尽一切办法逼刘表死守南阳。 这样刘表本身不愿意放弃南阳的情况下,沈晨再给他一条理由不能放弃,刘表就得在南阳加大投资。 那么沈晨给的提议是什么呢 一是把南阳那些官员换掉,换成能吏,比如像霍笃霍峻,以及李严、伊籍、韩冉之类的能臣干将,他们能够做的就是治理好地方,为刘表源源不断带去粮草财产,同时能扩充军队。 二是把防线前移,之前的防线最远也就是到新野,宛城以北几乎全交给了张绣。张绣又打不过曹操,导致曹操二征张绣的时候,连宛城都被他拿下。 所以只要能够把防线往前移,刘表在襄樊周围的主力前推,等曹军来的时候,刘表的主力就不得不选择与曹操决一死战了。 但可惜的是刘表也不是傻子,虽说没有察觉到沈晨布的大局,却也明白沈晨是想把他彻底拉入泥潭里去。 因此没有上当。 一边敲打沈晨,另外一边也把甘宁防线往前送。 算是打了一棒再给个枣吃。 刘表也清楚甘宁和邓洪什么关系,所以干脆相当于是把甘宁的部队送给沈晨。 很显然,刘表的想法就是我的主力不可能全部送去前线,但给你五千人马,你们自己去折腾,只要能够保证我的利益,其它别牵扯到我身上就行。 除此之外,刘表还会大量撤换一些官员,算是维护他屯田利益的同时,让这些官员协助沈晨在前线的布置。 因为他把邓茂和邓氏关系不错的王翊提到了南阳一把手和二把手,那么他派去的官吏就得听王翊跟邓茂指挥,以后自然也会按照沈晨他们的要求行事。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沈晨想把刘表绑上战车。 但刘表不想上车,可又舍不得他在南阳的利益,同时又痛恨南阳那些望风而降,见风使舵的官吏。 因此干脆在除了派主力往前移这件事上不松口以外,其它条件都算是答应了沈晨。 更重要的是他给了黄门亭极大的自主权,一定兵权甚至官员控制权。jujiáy 这无疑就是在告诉沈晨,给你一点支持,剩下的你自己发展,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本事了。 所以虽然没有把他完全绑上战车,但沈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只不过离他预期的还是差了许多。 “刘表不傻啊。” 沈晨感叹。 一旁的邓洪说道:“阿晨,我们真的要继续和曹操打下去吗” “叔祖,宗亲之仇,不共戴天。” 沈晨沉声道:“与我有亲的祖辈叔伯兄弟二十三人葬身缯阳聚,叔祖的宗亲应该也不少吧。” “三十四人。” 邓洪说完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他是缯阳聚邓氏的族长,所以缯阳聚邓氏全都是他的亲戚。 在死掉的上百人当中,其中大半要么姓沈要么姓邓,跟他们都是五服之内的叔伯兄弟。 如果再算上娶回来的外姓,如七叔沈敏的老婆七婶,这样的亲戚就会更多。 因此实际上那天在缯阳聚死的人当中,大部分都是和沈晨邓洪关系非常近的至亲,在外村只有少部分如邓茂、沈忠这样的家人。 这样的仇恨,怎么能因为敌人强大而就此消弭呢 只是终究是蚍蜉撼树谈何易呀。 邓洪叹了一口气。 沈晨则是撩开窗帘,轻声说道:“何况我们已经与曹操结了死仇,即便是我们躲藏于南阳,曹仁不也追上来了吗叔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有选择与曹操战到底,我们才有活路。” “我知道了。” 邓洪微微点头。 马车缓缓驶过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远处的酒楼门口,有人在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曹操数万大军南下来进攻我们襄阳,张绣直接就投降了,曹仁你们知道吗曹操的从弟,曹军大将,领大军杀奔新野黄门亭,那黄门亭却是出了位少年英雄呀” 后面的话沈晨已经听不清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口口相传的信息传播方式永远都不会过时。 只是从古代的城门张榜、酒馆说书、口口相传一直到现代已经演变成了村口一帮老头老太太闲着无聊晒太阳时的八卦。 曹操退兵也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了,该传的消息,也早就已经传到了襄阳。 而那出少年英雄,号召家乡父老共同抵御曹军,并最终全歼来犯的敌人,斩杀曹军大将曹仁的戏码,自然也早已经在城中流传开来。 就如同程昱早年带领家乡父老抵御黄巾一样。 区别在于最后程昱又把他的家乡父老做成了肉脯献给曹操,而沈晨则成为了黄门亭的英雄,在周边乡县广为流传,并最终名动荆楚。 但这却并不能让沈晨感觉到多少开心。 木秀于林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三章 下山(二合一大章,为竹言墨雨舵主加更) 当沈晨回到岘山书院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名气给他带来的变化。 同门师兄弟们看他的目光顿时就变得不同起来。 周围十几个邓家奴仆带着礼物上山。 这是每年都会做的事情,沈晨每次从黄门亭回来,都会给师长和同门送礼。 往年大家都会不客气,一拥而上,互相开着玩笑把礼物领走。 因为在岘山书院读书的就没有贫困人家的孩子。 沈晨送礼,他们也会送礼,都是些不值钱的礼物,比如腊肉、笔墨、书籍之类。 再加上认识了几年,也都是好友,所以都没有那么多客套讲究。 但今年看着邓氏奴仆们把礼物抬上来,没人上来领。 山门口处,沈晨颇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周围的师兄弟们就都只是远远旁观,像是一群陌生人。 “阿晨。” 宋忠听到沈晨回山门的消息,迈步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道:“进来吧。” “师君。” 沈晨拱手一礼,吩咐奴仆把礼物送去后院,然后跟着宋忠进去。 他身边王粲、潘濬、王涵、周盛等好友都在,其余綦毋闿、潘范、赵夔等学院的老师也都过来了。 众人跟着宋忠来到了厅堂院子里,正是阳春三月,院子中央那颗参天大树亭亭玉立,粗大的树干虬结生长,树冠茂密如伞,枝条葳蕤垂下。 岘山书院其实并不是固定有多少学生,汉代最正式的上课体系就是太学,有严格的课表规划,其它连鸿都门学都没那么正式。 而底下的私人课堂就更加随意,都是看个人意愿。比如说你今天有时间来上课就来,没时间就跟师长打声招呼就行。 像孔子教授三千门徒,要是天天给三千人上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学生们基本都是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走,有点像是大学课堂那样,不会有人强制管你。 刘表当初设立岘山书院的时候,一开始学生也不多,这几年来慢慢增长,鼎盛时期包括老师在内,其实也就是几百人而已。 而平时上课的师生则一般维持在几十到上百人之间,今日人数就大概有那么三四十人,沈晨回来的时候正是在上课的时候,刚好是在院子里一起上大课。 今天宋忠正在讲《法言》,这是西汉扬雄的著作。扬雄虽然投靠王莽导致风评上被时人觉得有些问题,但他的著作和思想确实被汉人称赞。 所以当时有不少他的簇拥,宋忠本身就是学贯五经的大儒,对儒家各类经书都有注释,同时还研究扬雄的著作,为《太玄经》《法言》等扬雄的书做了注释,是非常推崇扬雄的一位儒者。 沈晨进来之后,诸多学生们就各自安坐。 院子里到处都铺满了席子,宋忠站在树下,周围学生们都非常安静,一直等到沈晨进来,有书院的奴仆送来一张席,等他坐下后,宋忠才盘膝坐在了树边席上。 “今日讲的是《法言》,扬雄说“圣人乐天知命,乐天则不勤,知命则不忧”。我觉得很有道理,你们觉得呢?” 宋忠环顾四周,向众人询问。 周围没有人说话,安静了片刻,宋忠看向沈晨,说道:“阿晨,你才回山门,觉得如何?” 沈晨站起身回答道:“回禀师君,我亦觉得很有道理。圣人明达安乐于天道,知晓天命,就知道天道的运行是自然的,就不会患得患失,感到忧虑。” “孔子曰:“以道事君”,这说明孔子觉得事君乃是天道。既然如此,为何有人要违抗君主的命令,而选择攻之可也呢?” 宋忠问道。 沈晨皱起眉头,其实他也明白今天的情况大抵不是因为他声名鹊起。 总归他是岘山书院的学生,如果出了出众的弟子,师长颜面也有光,所以不会因为他名气渐长而攻击他。 但他的举动却违背了某些人的思想。 那就是忠君思想。 事实上目前整个荆州存在了两种思想潮流,第一种就是刘表目前的想法,割据荆州,以图自立。 第二种就是尊敬朝廷,甚至是全面倒向朝廷,奉朝廷的命令而征讨四方。 特别是第二种乃是主流思想,所以在刘表死后,荆州大部分士人的选择就是直接投降曹操,把荆州拱手相让。 因为在他们看来,曹操是奉天子以讨不臣,天子大于一切,所以投降曹操并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反而是荆州回归朝廷,属大义所在。 而且这种思想从岘山书院的学院派一直到刘表治下的官吏都非常多,比如去年曹操迎接天子,刘表马上派人去上供,但同时又派人去联络袁绍,与袁绍结为盟友。 刘表的治中从事邓义就劝他应该全面倒向朝廷,而不是结交袁绍。被刘表呵斥,于是弃官去了江东。 后来荆州别驾从事韩嵩,也劝刘表应该全面倒向朝廷,而不是继续与曹操作对,遭到了刘表的猜忌,于是派他去许昌见曹操以观虚实,结果韩嵩回来之后,再次向刘表请求归附朝廷,差点被刘表杀死。 包括宋忠在内,也是主降派,刘表死后,继任者刘琮要投降曹操的时候,就是他给曹操上的降表,路过新野的时候还被刘备痛骂了一顿。 所以诸如此类的例子非常多,整个荆州上下劝刘表归附曹操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他们倒不是觉得这是在背主,而是劝刘表遵循大义,侍奉汉家天子才是王道。 但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曹操现在手握大权,是在以“奉天子以讨不臣”的名义,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实吗? 或许隐隐有人察觉。 可就如同王莽谦恭未篡时一样,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点。 他们都认为曹操是大忠臣,在为天子征讨四方贼寇。 直到多年以后,曹操开始加九锡,冕十旒,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给自己封魏公,最后魏王的时候,那些忠于汉家天子的人,也早就已经被曹操杀得干净。 后来人自然也就忘记了再忠于大汉,然后曹丕在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帮助下,最终和平地让汉献帝刘协乖乖让出了皇帝宝座,缔造了大魏帝国。 所以总的来说,后世人站在上帝视角,知道曹操是顶配版王莽,一边借着刘协的名义讨伐四方,一边偷偷摸摸准备篡位。 可当世人却不明白。 因此荆州大部分士人从来都不会觉得归附曹操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对抗曹操,就是在对抗朝廷。 这同时也是刘表不愿意下死力气跟曹操决一死战的原因之一。 现在宋忠借着扬雄和孔子的话,其实就是在质问沈晨,你为啥要对抗曹操,对抗朝廷? 还消灭了曹军那么多兵马,杀死了曹操的弟弟和大将,把曹操得罪死。 你就不能乐安天命,乖乖地顺从朝廷的征讨吗? 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事实。 沈晨自然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直接硬怼回去肯定是不行,说曹操并非忠臣,他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估计在场三四十人里,九成九的人都会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不会认可他的话。 所以就必须找论点论据来进行反击。 那么什么论点论据呢? 首先是必须要肯定朝廷的正统地位,认可刘协正统天子的名号。 其次就是要反驳曹操的行动,是天子的命令。 要把天子和曹操剥离,不能让大家以为二者是一体,既曹操的命令就是天子的命令。 因此沉吟许久之后,沈晨轻声说道:“先生其实是在问,为什么我们要对抗曹操吧。” 宋忠说道:“曹操奉天子征讨南阳西凉军,这是大义所在。” 沈晨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 “为何?” 宋忠问。 沈晨说:“世人都以为曹操在为天子征讨四方贼寇,可是孔子曰:子为政,焉用杀?曹操残暴不仁,屠戮徐州数十万,岂能是良臣?这是误了天子,百姓自然要奋起抗争。” 宋忠说道:“我知你从徐州来,与曹操有仇恨。但家仇岂能与国家大义相比?曹操侍奉天子乃是天道大义,君子正而不它,岂可事曲则由诸乎?” 他的意思是现在国家不稳定,家族仇恨不应该放在首位,而应该像君子那样遵循正道,不能因为事情曲折而任由自己走上歪路。 然而沈晨却说道:“子曰:子欲善,而民善矣。天子被奸臣所误,曹操不善,即便是奉天子以讨不臣,杀戮如此过重,又岂能让万民臣服呢?这并非王道,而是斯害也已的异端霸道罢了。” 宋忠皱眉道:“治乱世,当重典。秦国以霸道得天下,如今汉统衰落,王纲不振。曹操先以霸道辅佐天子讨伐不臣,待天下平定之后,天子自然宽厚以仁,有何不对?” “子曰:行不由径。霸道是没错,但徐州百姓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即便是陶谦亦困守东海而无犯上作乱之意,岂能因此而迁怒无辜呢?” 沈晨立即说道:“若曹操奉天子之名屠徐州我无话可说,可曹操屠戮徐州的理由是为父报仇,当时天子尚在长安,他如何奉天子之名屠戮百姓?所以这不过是他为发泄其私欲罢了,难道诸位觉得,诸侯割据一方,就可以肆意残杀生民,一朝侍奉天子,就能摆脱其残暴本性吗?” “这......” 宋忠一时被问住。 因为他认为曹操乱世用重典是很正常的事情,当年秦国就是这么得的天下。 问题是沈晨的反驳却有理有据。 说曹操并不是奉天子的意思屠杀了徐州,而是为发泄自己的私欲,这样残暴的人,又如何担得起为天子讨伐四方贼寇的忠臣名声呢? 即便是孔子在谈论起臣子为君王施政的时候,都应该以仁为主,何况曹操还不是在为君王施政,是自己在干坏事。 所以沈晨的论调就是,曹操为人残暴,天子受到了他的蒙蔽,他们这些人就应该清君侧,对抗曹贼。 只是这样的论调还是说服不了众人,岘山书院的另外一位老师綦毋闿站出来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曹操虽然曾经屠戮徐州,但如今侍奉天子,便是大善。” 沈晨点点头道:“先生说得没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改正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曹操改了吗?至少现在我没有看到。正如天子使州牧牧守四方,牧人若无羊群,还能叫代天巡狩?顷公无道而讨鲁国,大将死而屠灭城池,最终闹得齐国衰败的下场。侍奉天子更应该以仁,若曹操善待徐州百姓,奉迎天子之后征讨陶谦,徐州百姓岂有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之理?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残暴之人执掌了国家大器,就是国家的灾难。如果曹操已经改正,那么他就不应该派兵来袭击我黄门亭才对,难道刀斧临身,仅仅只是因为他侍奉天子,我就应该引颈受戮吗?” “额......” 綦毋闿一时无言以对,人确实不应该阻止别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进行反抗。 宋忠又道:“昔者,尧有天下,举大纲,命舜、禹;夏、殷、周属其子,不胶者卓矣!唐、虞象刑惟明,夏后肉辟三千,不胶者卓矣!尧亲九族,协和万国。汤武桓桓,征伐四克。由是言之,不胶者卓矣。成大事者,就应当不拘泥于小节。” 沈晨试探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百余亲族的仇恨,曹军来的时候,自缚手脚,向曹操投降?” 这话一出,宋忠没有说话,漠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不说话其实就已经表达了一切。 周围众人也没有诧异,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要觉得他们的想法怪异。 至少在当时人眼中,这并没有什么错。 比如陆逊。 陆逊跟孙策有仇吗? 当然有。 他家族百余口就是被孙策杀的。 后来呢? 出仕于东吴,为孙权效力的时候可是不遗余力。 大汉现在是破灭了不假,可在这群汉朝的遗老遗少眼中,忠诚事君是没有错的。 曹操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天子近臣! 他是奉天子的名义去征讨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 在宋忠等人眼中,那是正义的一方。 所以他们认为沈晨在黄门亭反抗曹军,并且最终消灭了五千曹军士兵,杀死了曹操的从弟曹仁,是非正义的举动。 这代表了他在对抗朝廷,削弱了曹操的实力。 而削弱了曹操的实力,就是在削弱天子的实力,使得天子收复失地的可能大大减少。 因此宋忠他们在这里,其实并不是在讨论沈晨和曹操之间的仇恨,而是在讨论沈晨为什么要对抗天子这个问题。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沈晨要和曹操作对,哪怕他杀了你的百余亲族,就不能看在天子的面上放弃仇恨,忠心于朝廷吗? 虽然这种观念在后世人看来挺离谱,但不能否认的是,这确实是汉朝的某种忠君思想,两汉时期,很多大儒都是这么认为。 反观沈晨的应对也非常聪明,他是竭力地要把天子与曹操剥离开来。 因为宋忠他们是把曹操和天子绑定在一起了,认为曹操是大忠臣在帮助天子复国。 所以沈晨一定要把这个观念改正,先抨击曹操的残暴,再用孔子的话来告诉大家,曹操并非是能够帮助天子复国的忠臣,相反他的残暴会让百姓离心离德,从而败坏天子的名声。 在这一点上沈晨的反击还是非常不错的。 但可惜的是显然还是不能说服众人,他们依旧固执地认为,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对抗王命。 这让沈晨有些失望地自嘲道:“是啊,民皆草木,曹操屠之诸位可以视而不见。天子罹难,诸位也可以安坐荆州,置之不理。但我的亲族被屠杀,家园被毁坏,我又如何能装作没有看见? “如今曹操征南阳,既是征张绣,又为何派兵袭我黄门亭?” “天子并没有派诸侯屠戮百姓,可是那位诸侯还要因自己私欲而虐杀生灵,刀斧临到诸位的脑袋,难道大家也都会答应吗?” “至少对于我来说,我从未觉得曹操能够侍奉天子匡扶汉室;汉室以德立国,高祖世宗仁义立世,吊民伐罪,乃有大汉数百年江山。曹贼说是霸道辅国,实则以君为名行不轨之事,纵是最后再造汉室又与暴秦何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况且曹操并非圣人也并非贤良,不能因他侍奉了天子就是正道。难道刘使君保境安民,善待荆州百姓,就不能侍奉天子了吗?” 听到他的话,有人说道:“阿晨,你是想消灭曹操,让刘使君侍奉天子,为天子讨灭不臣吗?” 沈晨正色道:“国家的权柄应该掌握在有能力且心地善良的人手中,而不能掌握在有能力却残暴不仁的人手里。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治理国家应当以宽,对待不法者应纠之以猛。岂有抛弃仁义,而屈身于暴虐贼寇之人膝下的道理?” “如今大汉已是凋敝不堪,四处狼烟渐起,诸侯心怀不轨,若以宽,如何能服众?” 又有人站出来反对。 沈晨说道:“宽并不代表是对那些叛乱的诸侯宽,而是对百姓施以宽政,对犯上作乱之人施以严苛,若天子以及侍奉天子的人对谁都严苛,这才难以服众,正如暴秦重功利、恃酷法,乃至民怨倍看。高祖立汉后,轻徭役减田税,施以宽政,天下皆从之。” “过激了。” 赵夔说道:“曹操虽有残暴之举,但如今侍奉天子就已经改正,听闻他在兖州休养民生,安抚百姓,这岂不是吊民伐罪之举?难道就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件错事,我们就不再听其言而观其行了吗?” 沈晨说道:“可是听其言而观其行,他依旧没有改变不是吗?徐州数十万百姓,我们黄门亭千余族人,有上百人被他屠戮。我们放弃了田土,千里迢迢回南阳祖地,只是想离乡避祸,不想身死族灭,这难道也有错?可是曹仁为什么要征伐黄门亭呢?非我在对抗王道,实则是曹操依旧不改其残暴,我亦是无奈之举。” 宋忠沉声道:“但你完全可以击退曹仁,却将曹军悉数歼灭,斩杀曹仁之将。岂不闻楚王子死而萧国灭之事乎?如今曹操奉天子名义征讨四方,它日再来南阳,必因你而迁怒于南阳百姓,若是他再来进攻黄门亭,黄门亭不敌而遭受屠戮,岂不悔之晚矣?” “师君是说我应该打败曹仁之后,就上表请降?” 沈晨问。 宋忠点点头:“这是自然,曹操能纳张绣之降,就有容人之志,投降并非是降曹,而是降天子,天子本就是天下之主,投降朝廷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沈晨笑了起来:“心向朝廷自然是对的,可这并不代表曹操就是朝廷。天子才入洛阳,曹操就以侍奉天子名义带兵觐见,然后为执掌大权杀死功臣台崇、冯硕等人,杀伐功臣,这难道就是天子的意愿吗?无非是曹操为总揽大权之举而已,侍奉天子以及讨伐天子身边的不臣之贼,并不冲突。” “唉。” 见说服不了沈晨,宋忠长叹了一口气道:“阿晨,经义你已胜我,下山去吧。” “师君......” 沈晨愣愣地看着宋忠。 宋忠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jújíá?y.??m “仲宣兄,承明兄,德容兄,宏广兄?” 沈晨又看向他在书院里最好的几个朋友,但王粲潘濬他们亦是一言不发。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沈晨与他们立场不同。 包括王粲在内,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所谓大儒,从来都不会在意百姓的生死。 他们在意的是所谓的天子大义。 曹操现在代表的就是天子大义,违抗曹操,在他们眼中就是违抗天子。 哪怕沈晨与曹操有血仇,哪怕曹军打到了黄门亭,在他们看来,沈晨都不应该杀死曹仁乐进,把曹操得罪死。 所以在这一刻,沈晨就因为立场问题,而已经与他们的愚昧顽固的思想发生了割裂和冲突。 这一点上次沈晨和王粲庞统徐庶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已经体现了出来。 高门权贵漠视底层生死,名士大儒更爱惜声望,在他们眼中愚昧忠君以及从天子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势远比所谓的仁义爱民更加重要。 因此宋忠也羞愧于自己教的徒弟,却要违背朝廷,让他下山。 就连王粲潘濬等人,原本是好友,也因为大家的思想不同,最终是可能分道扬镳。 一时间沈晨有些心灰意冷。 其实大家都没有错。 至少在当时的观念是没有错的。 后来王粲宋忠他们都投靠曹操也证明了这一点。 事实上不止王粲宋忠,荆州大部分所谓名士都是这么认为。 除了庞德公以外,邯郸淳、杜袭、赵俨、繁钦等等荆州大儒名士,都因为曹操迎天子而投奔。 后来刘琮献荆州,就连司马徽也没有拒绝曹操的征辟,只是还没赴任就病死了而已。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奉迎天子给曹操带来的政治声望是难以想象的。 不然的话,在官渡之战前,袁绍的表现远比曹操强得多。如果不是曹操有刘协,那么荆州士人一定会支持袁绍而不是曹操。 现在由于沈晨抗拒曹操的行为,让他在同门中已难以自立,一时间失望至极,便向宋忠跪地磕头道:“我与师君虽道义不同,然师严道尊,便是离开了书院,我亦铭记师恩,晨,就此拜别,只是终有一日,师君会明白,曹操并非良人,它日自见分晓。” 说罢他转身就走。 众人就这么看着,王粲欲言又止,潘濬目露不忍,其余师生面色各不相同,但大多以惋惜。 宋忠没有挽留,他后来被刘备呵斥,其实就证明了他的思想和沈晨完全不一致。 虽然有学问,奈何扬雄还才冠两汉,不也是屈身于王莽,为诸葛亮所不齿吗? 所以仰慕权贵者不计其数,奉愚昧思想为圭臬者同样不计其数,大家道不同而已。 唯独人群当中有一小儿目光泛着亮光,忽然说道:“阿晨兄,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也跟你一起下山。” 众人看去,竟是一六岁小儿,平日里时常跟在沈晨身后的周不疑。 虽然周不疑年龄不大,但为人非常聪慧,去年刘先送他上山之后,就拜在宋忠门下。 宋忠不想带小孩,嫌周不疑年龄太小,所以就让沈晨带着。 本来刘先就曾经托沈晨照顾他,因此沈晨也就没有拒绝,虽然他也很忙,没太多功夫管,但只要周不疑有不解的地方,就一定会悉心教授。 一年下来,周不疑倒是从沈晨那学了很多知识,早就把沈晨当作师长一样看待,现在见他要走,自然想要跟随。 反正宋忠名义上是他的老师,教他的知识还不如沈晨教他的十分之一多,还不如跟着沈晨走。 见唯有周不疑愿意跟着自己,沈晨大笑道:“哈哈哈哈,好,不疑,那你跟我一起下山吧。师君,诸位同门师兄,我出山了。“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我将“知行合一”,就让时间证明一切,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说罢拉起周不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院。 这个充满封建主义最糟粕思想的地方,他也不想继续再待下去了。 那就离开这里,让整个荆州都看看,他抗击曹操,是对还是错!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四章 未来的道路 沈晨下山了。 宋忠对外宣称沈晨经义已超过了他,自己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 所以这不是被赶出山门,而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三年师徒情分,也算是给个体面的离开。 只是对于沈晨来说,骤然离开了待了三年的地方,难免有些失魂落魄。 回去的马车上,五岁的周不疑抬起头看着十二岁的沈晨盘膝坐在那里,低着头默然不语,就问道:“阿晨兄。” “嗯?” 沈晨扭过头看着周不疑道:“怎么了?” “你不想离开书院是吗?” 周不疑问。 沈晨笑了笑说道:“何以见得?” “因为你并不高兴。” 周不疑说。 沈晨想了想说道:“不高兴不代表我不想离开,虽有不舍,但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早些离开也好。” 周不疑就问道:“那兄长的道在何方?” 沈晨认真回答道:“知行合一,止于至善,便是我的道。” “什么是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就是学到的知识,你要亲自去检验。就好像书里说海是咸的,你只有去品尝之后,确定它是咸的,才能认为学到的知识没错。”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可是人们总是觉得书里就一定是正确的,往往会不去亲自检验,而且因为种种原因,也会受到其它的影响,即便明知道是错的,也会固执己见。” “那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利益。” “利益?” “是的,先哲让我们忠君爱民,但人们总是嘴上这么说,行事却从来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对自己有利就忠君爱民,对自己不利就嘴里说着忠君爱民,实际上却欺辱天子,屠戮百姓,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自然不是。” 小不疑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书里说,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若只是嘴上讲而没有行动,或者说嘴上讲的和行动自相违背,那当然就不是君子所为。” 沈晨笑道:“你真聪明,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却并不代表每个人都会遵守,一旦涉及到自己利益得失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性忽略掉这一点。所以我们没办法去管别人,就只能保证自己能够做到敏于事而慎于言,这便是知行合一。” “我明白了。” 周不疑认真地点点头:“我一直觉得兄长说的很有道理,以前听那些人说解经义,却只会死板译读,丝毫不知道其深意。唯有与兄长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那些大道理,所以我宁愿离开追随兄长,也不愿意待在这书院里。” 沈晨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说道:“我不敢保证你做的选择是对的,但至少我不会让你误入歧途。始宗先生说让我照顾你,但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你追随我,还是先问过先生再说吧。”m.jújíá?y.??m 周不疑却说道:“圣人十有五而志于学,我虽年方五岁亦志于学,不管学什么,都是我的志向。舅父虽是长辈,却不可夺我志,这是我的心中向往的事情。” “好家伙,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叫不疑了。” 沈晨大笑道:“孔子四十而不惑,你尚不过五六岁,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志向,无愧为不疑,比我小时候厉害。” “嘻嘻嘻。” 周不疑弯着眉毛傻乐,眼睛眯成了月牙。 西汉的时候是有双名的,但到了东汉以后,双名却变成了贱名。 这是因为王莽时期双名贱成了陋习,最终被东汉继承了下来,一直到两晋南北朝才被打破。 可周不疑却是很罕见的双名,他的舅舅是荆州别驾,家族也非贫民,不可能不知道双名在当时容易受到歧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周不疑最开始没有起名字,或者只有小名。 等他过个两三岁的时候,渐渐增长了智慧,因为周不疑非常聪颖,像曹冲一样,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过人的能力,这才取名不疑。 在当时这倒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古代的小孩刚出生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取名字的,顶多取个小名或者乳名,什么狗蛋黑猪之类的贱名好养活的说法从春秋战国就有。 到汉末三国时期,这个习俗也一直保留了下来。 比如汉宣帝刘询小名叫病已,曹操的小名叫阿瞒,臧霸的小名叫奴寇,李通的小名叫亿万,刘禅的小名叫阿斗,吕蒙的小名叫阿蒙,沈晨的小名叫阿晨。 另外还有文鸯的真实姓名其实叫做文淑,“鸯”是他的小名,结果后人都以为他叫文鸯,不知道他的本来名字,这就像大家把曹操的名字叫成曹瞒,刘禅的名字叫刘斗,臧霸的名字叫臧寇一样离谱。 因此周不疑能够冒着当时单名贵,双名贱的习俗取不疑两个字,就足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从小就是神童,如孔子四十不惑。 难怪后来去了许都能跟曹冲这样的天才玩在一起,两个人都是高智商,放在两千年后那就是中科大少年班的水平,自然物以类聚,成为了童年玩伴。 马车缓缓行驶,约半个时辰后,车停在了邓洪家门口。 沈晨现在也没地方去,自然只能回叔祖家。 得知他回来,蔡氏抱着沈晨五个月大的舅父出来问道:“阿晨,怎么回来了?” “祖母,我下山了。” 沈晨凑过去,看着自己那舅父逗弄道:“阿丑又长漂亮了,粉嫩嫩的,看来应该换个乳名了。” 蔡氏咯咯笑道:“是啊,刚出生的时候皮邹巴巴的像个老头,就给他取名阿丑,几个月下来,却是愈发的好看,对了阿晨,吃饭了没?” “倒是有点饿了。” “那我去吩咐后厨给你准备些吃的。” “好,谢谢祖母。” 沈晨扭过头看向周不疑道:“不疑,先跟我去后院吃点东西,晚些我带你去你舅父家,说说这事。” “嗯。” 周不疑点点头。 二人去了后院沈晨的房间。 虽然他在襄阳的时候要么就住在书院,要么就到处和王粲他们一起访友住在外面,但邓洪家永远都给他留了一间屋子。 位置是在后院的主卧边上,独立的一栋院子,外面是个书房,里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简。 里面有很多都是没有注视的普通儒家经书,其它大儒注视的经书倒也有,不过非常稀少,这种东西即便是市面上和世家大族也不多,很少能够弄到。 周不疑四处扫视,看到书房七八个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大为惊讶道:“阿晨兄,你这里有好多书啊,我家都没有这么多书。” 沈晨笑道:“这些有的是朋友送的,有的是在书院抄的,还有的是买来的,不过倒不是什么珍贵的书籍,只有那边那几套比较稀少,有一套子国公的《古文尚书注》,季长公的《老子注》,子良公的《论语章句》,都是我从书院摘抄下来。” 两汉时期涌现出了很多大儒学者,但顶尖大儒的著作却非常稀少珍贵,即便是世家大族,能有一两套真迹就足以当作传家之宝。 沈晨当然搞不到真迹,就只能自己抄写临摹,这也是他闲时做得最多的事情。 周不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在进门口左侧最里面的书架上摆了数十套竹简,就问道:“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沈晨说道:“你随便看吧,我刚好要想一些事情,就在院子里,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过来问我。” “好。” 周不疑点点头,欣喜地向着书架走去。 他自幼聪明过人,2岁就已认字,4岁的时候就看了很多书,现在虽然不过五六岁,却已经算是博览群书,有了自己理解,这为他将来十几岁就能写文论四首奠定基础。 沈晨也非常欣赏他,要知道后世大部分小孩的认字年龄是3-5岁幼儿园开始,6岁上小学就开始正统学习,可这并不代表天才就要循规蹈矩。 11岁上少年中科大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因此像周不疑这种千万人里才出一个的顶级天才,确实难得一见,要好好培养。 见他看书去之后,沈晨自己则出了书房,来到院子里。 院子中央有一颗树,虽然不如书院那颗千年老树那么硕大,却也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正是春日,阳光暖暖洒下,徐徐清风吹拂着树梢,树叶微微晃动,发出婆娑声响。 沈晨让外面的奴仆找了一张席子,然后盘膝坐在了树下,脑中开始思索。 在书院三年,一朝与曹操为敌,却是没想到被赶下了山。 这种情况倒也不奇怪,别说是他,就连刘表都无数人劝着投降曹操,每次与曹操为敌,都有不计其数的人起来反对。 还有像长沙太守张羡那样,因为更愿意效忠于朝廷而不愿意效忠刘表,在官渡之战前夕,发动叛乱,导致刘表无暇顾及北方,最终让曹操赢得了官渡之战胜利的情况。 如果说没有汉献帝刘协这张王牌的话,张羡是不可能发动叛乱的,一旦刘表出兵,曹操官渡之战必败无疑,可见刘协这块招牌为曹氏带来多大利益。 只不过刘表能够压制住投降派的原因在于他是荆州牧,只要他不想投降,投降派势力再大也拿他没办法,反而会被他反噬杀了不少人。 而且蔡瑁蒯越等人虽然也是投降派,但因为与刘表牵扯过深而无法明着劝他投降,所以只能在他死后劝刘琮归附曹操。 沈晨没有像刘表那样的势力,如果公然在荆州这个投降派扎堆的地方高喊抗曹大旗,估计得被锤到土里去。 因此他必须给自己找一条道路,否则在荆州这片土地上,可能会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这就是现实。 那么他应该走哪条道路呢? 沈晨闭上眼睛,在心中迅速思索起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五章 诸葛玄病危 暮春午后,庭前树下,沈晨一人独坐。 他时而抬头看天空云卷云舒,时而低头见蚁走虫行。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他也需要变化。 上午在书院里,听着书院师长同门,拿他们落后腐朽的价值观来教育他,令人听了想洗耳朵。 只是虽然感觉不舒服,他却不能强硬怼回去,那样基本就是自绝于士林。 汉末师无常的气氛已经出现,人们可以有多个老师,但你要是公然反抗老师的权威,欺师灭祖,你的名声会臭到家。 这可比吃人屠城要严重得多,因为在当时人眼中吃人屠城不算社死,不孝父母、不敬师长、不忠天子那才叫社死,整个士林都要唾弃你,名声烂大街。 所以沈晨也只能忍着,强行和他们讲道理,还不敢明着告诉大家曹操不是在“奉天子以讨不臣”,而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真这么说的话,传出去荆州士林的口水能把他淹没。 因此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政治上即便是刘表在的时候,在荆州掀起抗曹的道路走不通,投降派只手遮天,势力实在是太大。 他只能另辟蹊径,不能打着与曹操为敌的口号继续活动,同时还得考虑如何继续在荆州混下去的问题。八壹中文網 首先是必须要获得刘表的支持。 荆州投降派遍地,唯有刘表反怀篡逆之心,在平定张羡之后就开始祭祀天地,出行和皇帝一样。 所以他与投降派肯定在对立面,能得到他的支持,至少在荆州有一席之地。 其次是口头上一定要表达对朝廷和天子的敬意,即便是反曹操也不能反得太明显,而应该暗示曹操是奸臣,掌控了天子。 等到衣带诏之后,这种情况应该会好不少。到时候就可以明着宣扬曹操欺辱天子的问题,拿衣带诏来背书。 不过还是杯水车薪,毕竟衣带诏事件发生的八年后,荆州士林该投降的还是投降,只有极少数因衣带诏而投奔刘表,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造成多大影响。 而这些只是政治上的立场。 在其它战场,也必须要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譬如现实战争。 以南阳为根据地,在官渡之中前后与曹操进行敌后周旋,务必要让他不能顺心如意地获得官渡之战的胜利。 还有文化和经义,也必须拿到属于自己的解释权。 在这个年代,文化解释权永远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所以他们不管做什么符合自己家族利益的事情,都无所谓。 因为在他们嘴中,肮脏的事情也会变得光明正大。底层百姓即便是受了蒙蔽,也没有地方说理。 正如同二十四孝图里某些主人公的事迹,在后世人眼中像是一群魔怔人神经病一样。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就是古代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和上层权贵炮制出来愚弄百姓,让百姓把传统的孝道变成盲目愚孝的一种方式。 这种方式在后世看是不是很眼熟? 有些像后世西方国家的白左,反智、反发展、反经济,只关心政治正确而忽视大部分人感受。 二十四孝图里的一些故事以及其它种种编造出来的谎言,就是那些掌握了文化解释权的统治阶级,用来把百姓变成愚昧无知的魔怔人的工具。 后世人眼中的什么古代生活美好,古人善良淳朴,所谓的建安风骨、魏晋遗风、文人雅士、风流倜傥,统统都是扯淡。 那都是上层人的生活,关底层百姓屁事?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翻开厚厚的历史书,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伟人也曾经说过,封建主义是黑暗的,腐朽的,落后的,是压在人民头上的一座大山。 对于古代社会而言,历史记录下来的永远都是上层权贵们的故事。百姓除了被他们当做牛羊一样奴役以外,基本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所以封建主义到处充斥着糟粕,就好像岘山书院里的师长同门们一样,已经自幼被树立了这些价值观,难以改变。 沈晨虽然有意改革,但先生和伟人所在的那个年代,全球范围内已经掀起了革命思潮,大量的进步青年能够意识到封建主义的危害,这才能够最终推翻封建主义,开创崭新时代。 而他呢? 进步青年就他一个。 封建主义的糟粕思想根深蒂固。 想要推倒这座大山犹如蚍蜉撼树,谈何容易? 因此他就必须要考虑到暂时只能选择遵循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和价值观,直到慢慢掌握规则,拥有规则的时候,再想办法改变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先夺权,等自身到达高位,再从上到下进行思想和文化的改造,慢慢破灭这座黑暗腐朽的大山。 所以沈晨未来就必须要在政治、战争、文化上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暂时顺应这个时代,先跟着时代的浪潮前进,再渐渐站到时代的潮流顶端,最后再改变这个时代。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万事开头难,目前他也没什么头绪,脑子里只觉得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令人烦闷不已。 “好烦。” 沈晨使劲挠了挠头,不知道是想法太多还是感觉到没有任何目的,心里杂乱无章,片刻都静不下来。 “也许我该找个人一起聊聊,或许换一个思路,有人能帮我出出主意也好。”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心中思绪千万,嘴中喃喃自语。 自从去年年末放年假回黄门亭时,与诸葛亮江边一别之后,也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诸葛亮的消息了。 今天才刚从南阳回来,本来是想先回书院,过两日再去隆中,但现在看来,下午先去刘先府邸问问周不疑的事情,晚上就可以直接去隆中。 心中打定了主意,正思索间,蔡氏在门口喊道:“阿晨,先吃饭吧。” “好。” 沈晨叫上了周不疑,先去前院厅堂吃饭。 吃了东西后,他就带着周不疑出门前往刘先府邸。 刘先和邓洪是同僚,都是刘表的别驾从事,现在应该是在上班时间,不过马上就要下班了,所以先去府里等着。 没想到到了刘先府邸之后,周不疑的母亲倒是在,原来周不疑的父亲病逝,刘先怕妹妹和外甥在零陵无人照看,这才把他们接到襄阳来。 见到周母,沈晨拱手说道:“伯母。” 周母看到周不疑回来,诧异道:“不疑,你怎么回来了?” 周不疑说道:“我不想在书院读书了,我想跟着阿晨兄读书,他的学问比老师还好。” 周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正准备教训他一顿,府邸外马车声响起,刘先居然提前下班了,急匆匆下了马车,见到沈晨和周不疑,也纳闷道:“阿晨,不疑,你们在这做什么?” 沈晨苦笑道:“师君说我的学问已经超过了他,所以让我出师下山了。” “哦。” 刘先想了想道:“怕是你在南阳跟曹操打仗,触怒了那家伙吧。” 相比于宋忠王粲蔡瑁蒯越等荆州投降派,虽然后来刘先也是曹魏尚书令,但他属于那种在谁手下就效忠谁的那种人。 比如后来刘表派他去许昌见曹操,那个时候曹操已经是官渡之战大获全胜,几乎得到了整个北方。 曹操见了刘先之后,就责难刘表,侮辱刘表,使得刘先大为火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严词驳斥了曹操对刘表的责难,忠心为主,还是比较有些风骨在。 现在整个荆州投降派不计其数,像他这样力挺刘表的也算少数。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刘表才看重他,其它像邓义韩嵩,都被刘表整治。 见刘先猜到了原因,沈晨也不隐瞒,点点头道:“人各有志,师君他们觉得曹操是周公是霍光,能光复汉室,我却觉得曹操是王莽是董卓,操弄权势之徒罢了,因而有些分歧。对了始宗先生,今日怎么散值得这么早?” 刘先一拍脑门道:“是了,我得快一些,先不谈了,你叔祖还在等我,我先回去收拾几件衣物,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怎么了这是?” 沈晨纳闷,看样子刘先似乎要跟自己叔祖一起去出差? 刘先边往家里走边道:“胤谊病危了,情况可能不太妙,我与幼硕先去隆中看看。” 说罢就已经进了屋。 沈晨大吃一惊,诸葛玄病危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恍惚间才想起来,诸葛玄就是今年病死,然后十六岁的诸葛亮才与弟弟两个人亲躬于南阳。 这个年代通信非常不便,他去南阳一去就是三个月,却是不知道诸葛玄从今年年初开始就身体不太好。 上次邓洪回来向刘表汇报南阳战况的时候,诸葛玄就不断咳嗽,如今又过去了大半个月,身体也不见好转。 由于年代的特殊性,人一旦生病就不知道能否痊愈,所以病情严重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来见最后一眼。 在后世敦煌出土的很多汉简当中,就有不少敦煌吏卒的家书,基本都是家人生病,通知远方亲属的信件,往往信还没寄到,人就已经死了。 因此诸葛玄现在自我感觉不是很好,就派人来通知好友邓洪和刘先,除此之外,也派人去通知诸葛亮的两个姐姐。 而沈晨和诸葛玄虽然关系也不错,但他毕竟是晚辈,也没有直属亲戚关系,诸葛亮这个人又比较刚强,不会遇到挫折就求助朋友,因此倒是没有人通知他。 但即便没人通知,他也必须要去。 所以在听说此事之后,他就把周不疑托付给周母,自己立即坐上马车,要求奴仆送他前往隆中。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六章 孔明 三月襄阳午后的阳光耀眼,气温不算高,可能也就二十多度。 西城外杂草丛生,远处山峦起伏,山脚有一些村庄田园,更远的地方,就是如黑龙背脊般高耸入云的秦岭山脉。 马车顺着满是黄泥的道路缓缓驶过阿头山,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隆中,能看到不少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隆中其实在山里,左右两边是两处不高的山头,山脚下方的山坳有大片农田耕地,顺着山头上下鳞次栉比建造了一些房屋。 诸葛家就在其中,并不是那种普通的农家小院,而是汉代士族常见的瓦院,谈不上顶尖豪门的水榭楼台,但也算是颇有门第,外面用围墙圈着,里面瓦屋四五间。 听闻诸葛玄病危的消息,他在荆州的诸多好友纷纷前来探视。沈晨到的时候,院外停了很多马车,大约有十多辆,后面也还有马车正在过来。 门口有小童在迎接,沈晨算是常客了,见他过来,小童便说道:“沈小郎。” “阿奴,伯父如何?” 沈晨下了马车,第一时间询问情况。 小童摇摇头道:“现在昏迷了,大郎和少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夫怎么说?” “说是可能熬不过今天晚上。” “唉,我进去看看吧。” 沈晨叹了口气,古代这医疗情况,即便是肺炎都是绝症,华佗和张仲景都治不好的那种,也只能看天意了。 进入院内,穿过前厅到了中庭,看到庭间有不少人,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向认识的见礼后便到了中厅,此时诸葛玄正躺在木塌上,盖了条丝绸被,眼睛紧闭,脸色发白。 周围诸葛亮、诸葛均还有诸葛姐妹以及她们的丈夫蒯祺、庞山民都在。 此时诸葛亮脸色凝重,诸葛均双眼通红,诸葛姐妹跪坐在旁边席上无声地擦着眼泪,蒯祺和庞山民则站在他们的夫人身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虽然诸葛玄只是诸葛亮他们的叔父,但诸葛珪病逝得早,所以诸葛亮的兄弟姐妹一开始几年是由长兄诸葛瑾抚养,在曹操屠徐州的时候,诸葛玄去泰山把诸葛家族接来了荆州,这之后就是由诸葛玄将他们养大。 因此在他们眼中,诸葛玄无异于亲生父亲,他的病危,不管是对诸葛亮还是诸葛均亦或者已经嫁出去的诸葛姐妹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一瞬间仿佛天塌了一般,令人无处依靠。 沈晨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过了片刻邓洪和刘先过来了,看到沈晨点点头,便进入厅内,诸葛亮等人便向他们行礼,二人看望了诸葛玄,见他还在昏迷,便也没打扰,看了两眼就出来,大家都在院子里等着。 “阿晨。” “叔祖,宗始先生。” “嗯。” 邓洪点点头道:“听说你下山了?” 沈晨苦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下山也好。” 邓洪说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沈晨想了想道:“还是继续做学问吧,学无止境。” “嗯。” 邓洪应了声。 说话间外面又来了几人,都是大家在州牧府邸的同僚,互相之间便打了声招呼聊起来。 沈晨则依旧盘膝坐在廊下。 诸葛亮其实看到了他,但此时他不能离开叔父身边,便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沈晨也同样点头示意,都没有说话。 很快到了傍晚,院子里就来了三四十多位,大家看望了一下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诸葛玄,向诸葛亮等人表示遗憾之后,就都坐在席间等着。 大夫说可能熬不过今晚,所以大家没有人走。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屋里忽然传出一声“叔父”,众人顿时心中一凛,连忙蜂拥往屋里去。 因远近亲疏,位置不同,最里面的就是诸葛亮诸葛均等亲属,其次是邓洪刘先等好友,然后才是其余同僚友人,沈晨就在人群里,靠着墙边观望。 便看到木塌上的诸葛玄幽幽醒来,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苍白,看到身边的诸葛亮,勉强露出笑脸艰难道:“阿亮,阿瑾......” “叔父。” 诸葛亮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强忍着泪水道:“你醒了?” “嗯。” 诸葛玄应了声,轻声咳嗽道:“咳咳,我怕是活不过今晚,两个侄女都嫁了出去,今生没有什么遗憾,唯独不放心两个侄儿,阿亮,我死以后,你当负起照顾幼弟之任,明白吗?” “叔父不要轻言生死,你会好起来的。”八壹中文網 诸葛亮沉声安慰道。 诸葛玄苦笑一声,艰难说道:“生死自有天命,我岂能不知道大限已至?我没之后,你便没有长辈,自是及冠,当取表字。” “请叔父赐字。” 诸葛亮撩起长袍,跪倒在诸葛玄面前。 古代男子一般是二十岁成年,称之为及冠,代表自此之后就长大成人,从此以后要开始承担起家族责任,甚至分家成为一家之主。 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长辈都死光了,留下的子女当中,年龄最大的男丁就必须提前及冠继承家业。 比如在诸葛玄接诸葛家族来荆州之前,诸葛珪病逝,诸葛亮同父异母的兄长诸葛瑾就要侍奉继母,抚养诸葛亮诸葛均等兄弟姐妹,所以他十五岁时就已经取表字子瑜,成为了诸葛家家主。 后来诸葛亮和诸葛均的亲生母亲,诸葛瑾的继母死后,诸葛玄来接他们去荆州,但诸葛瑾没去,在这个时候与诸葛亮他们分家,独自一人去了江东发展。 因此在那个时候诸葛瑾就属于离家自主创业,琅琊诸葛家的家主就变成了诸葛玄,那么诸葛亮就不需要取表字继承家业。 现在诸葛玄又死了,诸葛瑾已经分家离开,琅琊诸葛氏家主的重担,自然就要落在诸葛亮的头上。 诸葛玄在临死之前赐字给诸葛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古代的一种传承秩序。 他气息渐渐微弱,看着诸葛亮跪倒在自己面前,轻声说道:“你的字我早已经想好,便字孔明吧。” “孔明多谢叔父赐字。” 诸葛亮磕头行礼。 自此之后,他就是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今生无憾矣。” 诸葛玄露出了笑脸。 等他为诸葛亮赐字之后,后面诸多好友便上来探视。 作为一位风雅士人,诸葛玄交友广泛,像蔡家、蒯家、庞家、黄家等荆州各大世家都有他的朋友。 如庞统的父亲,蒯家的蒯良,黄家的黄承彦甚至蔡家的蔡瓒和蔡琰都在这里。 其中里面这位蔡琰并不是那位蔡文姬,而是蔡瑁的堂兄弟。 罗贯中写《三国演义》的时候虚构了蔡家两人为蔡中蔡和,但实际上蔡瑁的堂兄弟真实名字叫蔡琰和蔡瓒。 这二人早年都在外地为官,蔡琰曾经是巴郡太守,蔡瓒则为郿县县令,董卓之乱后都弃官归乡,现在并未出仕,同时蔡瓒也是邓洪老婆蔡氏的父亲。 诸多诸葛玄的好友都一一上前慰问,诸葛玄拖着病躯与他们一一交谈,一是与他们话别,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交代遗言,拜托他们在自己死后,能够对诸葛亮兄弟照拂一二。 听到叔父临死之前依旧放心不下他们,一旁的诸葛亮和诸葛均肃穆而立,但眼中泪水却无声流下,早已经成为了泪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诸葛玄艰难拖着病躯向友人们交代后事,其实就是在利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影响力,拜托生前的诸位好友,请求他们可以将来帮助诸葛亮诸葛均兄弟。 后来诸葛亮与荆州各大世家都有关系,如八面玲珑一般在其中穿针引线,到处做说客帮助刘备在荆州立足,又劝孙权联合一起抗曹,未尝不是因为这个时期诸葛玄给他们留下的政治遗产在起作用。 所以诸葛玄对诸葛亮他们的恩情,真的是如山海一样高,让四个兄弟姐妹止不住的流泪,又怕惊扰了叔父和诸多客人,就只能捂着嘴,用袖子将脸掩住,低声抽咽。 过了一会儿,诸葛玄与诸多好友们都艰难地打了招呼,躺在木塌上,继续和众人闲聊,算是给自己的人生画一个句号,与大家道别离开。 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脸上原本稍稍变好的气色也开始泛白,然后好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嘴巴微微张着,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叔父,叔父?” 诸葛亮诸葛均诸葛姐妹忙不迭扑上来。 诸葛玄最后勉强露了个笑脸,然后头慢慢地从枕头上滑落。 “叔父!呜呜呜呜呜......” 诸葛大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头摁在了诸葛玄的脉搏上,随即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叔父。” 诸葛亮诸葛均等人顿时止不住泪水痛哭。 周围众人顿时意识到诸葛玄病逝了,一个个脸色悲戚,叹息不已。 其中不少人眼泪下来,他的生前好友皆悲伤流泪。 刘先用宽大的袖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上前劝道:“孔明,阿均,如今最要紧的是为你们叔父办理后事。” “呜呜呜呜呜。” 诸葛兄弟姐妹三人依旧哭泣。 唯有诸葛亮红着眼睛,擦干泪水垂头悲伤道:“伯父说的没错,叔父病逝,为人子侄,应当先为叔父操办后事。” 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当下诸葛亮起身,去吩咐奴仆将原本准备好的东西开始布置。 其实大家都已经料到了这一步,不然的话诸葛家也不会通知众人过来,因此早就有所准备。 这也是诸葛玄的遗言,他能够感觉到大限将至,所以让诸葛亮买了一些素布,同时让他派人去通知好友前来。 一是为了看最后一面,二也是为了众人能够在他死后给诸葛亮有个帮衬。 现在诸葛玄病死,自然也要开始丧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七章 治家 诸葛玄的这场丧事从当天晚上开始布置,第二天天还未亮就正式小殓、报丧。 所谓的小殓就是为死者穿衣换铺盖。 汉朝的丧事有一整套完整的流程,包括净身、焚香、报丧、停灵、守灵、大殓、出殡、下葬等等十几个步骤。 后世现代这些程序算是简化了许多,一般丧事也就举办三到七天,而在古代流程会非常繁琐。 普通百姓家可能没那么复杂,但从寒门到士族再到官宦、诸侯以及天潢贵胄,几乎是地位越高,丧事的流程就越麻烦,办理的时间也会越长。 历史上汉灵帝的丧事就办了差不多两个月,而更久远些的春秋时代,由于道路不通畅,周天子死后甚至可能要停灵一年之久,等待全国各地的诸侯千里迢迢过来吊唁。 诸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祖上也出过司隶校尉这样的两千石,比寒门和豪强稍微好一点,算是底层世家,所以主家在办丧事时的流程也会稍稍繁琐些。 只是没有想到才刚刚开始第一天办丧事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夜没有休息的诸葛亮就从叔父的房间走出来,昨夜叔父的好友们都已经离开了,就只有沈晨还陪着他。 诸葛亮先去洗漱了一下,等他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阿弟。” “兄长。” 沈晨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一夜没睡,今日还要停灵报丧,你要注意身体才行,好歹稍微睡会。” 诸葛亮强撑着摆摆手道:“无妨,叔父病逝,我昨夜也是想睡也睡不着。” “嗯。” 沈晨点点头道:“我家宗族迁至南阳后,为家族死难的数十丁口举办过大量丧事,我也算是颇有经验,你若是想休息一会儿,我来帮衬你一下吧。” “好。” 诸葛亮勉强露了个笑脸:“那就等我累了的时候你帮我接待客人就行。” “明白。” 二人说着就走回了房间。 门外有小童蹲守门口,昏昏欲睡。 诸葛亮把他叫醒,让他去把家里几个健壮男仆叫来。 丧事流程是有严格规定的,前一日新故必须照旧,也就是逝去的人要像生前一样躺在自己的床上让他安息最后一夜。 这个习俗叫做“挺丧”,然后到第二天清晨就要开始“小殓”,也就是为逝主擦洗身体换上殓服。 过了片刻六个青壮男仆来到房间,其中一个还打着哈欠,脸上颇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诸葛亮吩咐道:“你们把叔父抬到后院厅内,打一盘热水,为叔父擦洗身体,换上新衣。我写了一些丧谒,午后你们就去城里,按照谒上写的姓名一一去主家拜访,知道了吗” “唯。” 几个奴仆纷纷应是。 但那个打哈欠的奴仆听到自己要为诸葛玄擦洗身体,还要去襄阳到处跑报丧,顿时就不乐意了,说道:“大郎,我能不做吗” “嗯” 诸葛亮目光威严地扫视他一眼,诧异道:“你患疾了” 奴仆摇头道:“没有,只不过当初大夫买丁了时,券约只写明看家,没有约定要给大夫擦洗身体,出家进城送丧谒呀。” 听到这句话,沈晨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遇到懒奴了。 秦汉开始就基本已经废除奴隶制,走向封建社会。但这并不代表奴隶已经完全不存在,至少一直到清朝,奴仆都是古代权贵的财产象征。 汉末自然保留了一定奴隶文化,四世三公的袁氏奴仆无数,顶尖豪门要是没有数千奴仆那都不好意思出门。普通世家大族,有个几百上千人的奴仆是常有的事情,就连糜竺这样一个徐州富商,奴仆都上万。 诸葛氏虽然家道中落,但诸葛亮的父亲以前毕竟也是一位郡丞,泰山郡的二把手,基本的社会地位和财富还是不会少,因此家中有数十个奴仆,其中又以男仆居多。 后来诸葛瑾当家,考虑到自己目前只有十五岁,加上继母独自孤寡,男仆太多恐主弱奴强惹人非议,所以卖掉了大部分男仆,只留下四个忠奴。 其余剩下的奴仆则多以童仆为主,男仆可以做一些体力劳动,童仆则陪伴两个幼弟读书,侍奉郎君,为主家做一些简单的杂事。 诸葛玄来徐州接诸葛亮他们的时候,诸葛瑾分家去了江东,顺便带走了那四个成年男仆。 到荆州之后,因为家族要重新开始,服侍起居、建造房屋、开垦田地、养殖牲畜等等都需要大量体力劳动,因此诸葛玄雇佣了大量当地乡民用于建设,同时又买了六个男仆来管理这些事情。 古代大户人家蓄养奴仆其实更喜欢从小开始培养,这样忠诚度会高很多,因此就有了家奴这样的称呼。 而新买的奴仆忠诚度不够,对他太好容易恃宠而骄,对他不好可能会弃家逃跑。所以两汉时期,特别是西汉末年和东汉末年,主奴之间的纠纷非常多。 诸葛家原来的男性家奴都被诸葛瑾带走,现在的家奴多是七八岁十几岁的孩子,只有这新买的六个奴仆是年轻青壮,才需要他们出人出力。 结果倒是没想到有个男仆居然是个懒奴。 之前这些男仆在外管理诸葛玄置办的产业,内宅则主要由诸葛家的童仆在打理,只有要用到重体力活的时候,才会叫这些男仆过来,所以诸葛亮虽然知道这些男仆,但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而以前诸葛玄常年在刘表属下为官,每日里上班点卯,早出晚归,也没有时间来管理这些奴仆,导致在他死后,居然有一名懒狗奴仆想要推卸职责,顶撞主家。 虽说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常见,在北方诸侯争霸的时候,由于官府秩序崩溃,盗贼横生,法制破败,大户人家即便是奴仆逃跑,也鲜少有人能管。 特别是黄巾之乱以及董卓之乱这段动荡时期,主奴之间的矛盾爆发非常激烈。 偶尔还会有老主人病逝,新主人太年轻,主弱奴强,反倒被家奴霸占了主家财产的事情,甚至在黄巾之乱的时候,不乏有奴仆噬主,参加起义军杀死了自己的主家。 但这里可是荆州。 刘表治下还算安稳,法治森严,官府的掌控力充足。 如果这个叫丁了的奴仆以为诸葛玄死后,诸葛亮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当不了家,他可以欺凌幼主,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听到丁了的话之后,诸葛亮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扭头看向沈晨问道:“阿弟,你缺奴仆吗” 沈晨顿时心领神会,对门外的小童说道:“阿奴,你去把沈奇和邓皮叫进来。” “唯。” 阿奴蹦蹦跳跳地往外面跑。 沈奇和邓皮并不是他的奴仆,而是邓沈二氏的远房亲属,专门保护沈晨的两个保镖。 丁了纳闷不已,问道:“大郎是要卖了丁了吗” 诸葛亮懒得搭理他。 过了片刻,沈奇和邓皮进来,问道:“小郎,唤我们何事” “把他摁住。” 沈晨指着那丁了说道。 沈奇邓皮魁梧有力,听到沈晨的话,立即凶神恶煞地向着丁了扑去,将他摁倒。 周围其他奴仆都不敢作声。 奸诈狡猾的奴仆毕竟是少数,老实人还是居多。 丁了当即大喊道:“大郎,丁了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抓我。” 诸葛亮也不理他,只是对阿奴说道:“阿奴,你去把丁了的券约拿来。” 券约就是所谓的主仆契约,也可以称为奴隶契约,有这张契约就可以证明主仆关系,而且里面还做了一些相关规定。 比如说明确奴仆的一些职责。 只不过因为篇幅有限,所以具体内容会比较笼统,如丁了的券约当中就只是规定让他看家,确实没有规定必须要给死去的主人擦洗身体。 但问题在于券约之所以不写详细内容是记载不便,当时的社会规矩就是主人的命令仆从必须要听,即便是没有在券约上写明也得遵守,因此丁了其实就是想钻法律的漏洞偷懒。 很快阿奴把丁了的契约拿来,是一卷竹简,这份竹简在当地的官府当中还有一卷备份,所以也不怕被偷走。 而且主人是可以拿这份竹简与别人私下进行买卖的,只需要在交易完成之后向官府备案通报一声即可,因此券约对于奴仆来说非常重要,俗称卖身契。 诸葛亮从阿奴手里接过竹简,扫了一眼内容,便对沈晨说道:“阿弟,你看看吧。” 沈晨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份很正式的券约,当初诸葛玄以一万八千五铢钱将丁了买来,里面的内容规定确实比较笼统,便拿着竹简对丁了说道:“是不是要想使唤你,便必须上券;不写入券内的话,你便什么都不做”文網 “那是当然,要以券为凭证。” 丁了咬死了这句话。 一般来说,主人家如果有权势,奴仆是不会这样懒惰的,因为即便是把奴仆是杀了,主人家也不过是赔些钱财,不需要抵命。 问题是蠢货到处都有,两汉时期光史料记载像丁了这类的愚蠢奴仆不计其数。 再加上诸葛玄刚死,丁了觉得新主人年幼可欺,这才想偷懒罢工,却是不知道诸葛亮刚刚成为家主,正要治家立威,树立自己的威严,他就上杆子撞上,自己找死怨不得谁。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沈晨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念一遍:建安二年三月八日,新野男子沈晨,从襄阳隆中男子诸葛亮处,买亡叔时户下壮奴丁了,决贾两万。奴当从百役使,不得有二言。” “自三月九日起,晨起洒扫,食了洗涤。居当穿臼缚帚,裁盂凿斗。浚渠缚落,鉏园斫陌。杜髀埤地,刻木为架。屈竹作杷,削治鹿卢。一日之内完工上述,若不听教,当笞一百。” “三月十日,织履作粗,黏雀张乌。结网捕鱼,缴雁弹凫。登山射鹿,入水捕龟。后园纵养,雁鹜百馀。驱逐鸱鸟,持梢牧猪。种姜养芋,长育豚驹。粪除堂庑,馁食马牛。一日之内完工上述,若不听教,当笞一百。” “三月十一日,被堤杜疆,落桑皮棕。种瓜作瓠,别茄披葱。焚槎发畴,垄集破封。日中早慧火,鸡鸣起舂。调治马户,兼落三重。一日之内完工上述,若不听教,当笞一百。” “三月十二日” 才说完买下丁了第三天要干的活,第四天的活还没说出口,丁了就已经扑通跪下,不断磕头,口中喊道:“小郎不要再说了,这些活其中任何一条都要做一日,十日的活怎么能一日做完呢小郎这是要打死丁了呀。” 沈晨看了眼诸葛亮,诸葛亮冷然道:“既是如此,汝知错否” 丁了连打自己几个耳光,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向诸葛亮连连磕头道:“丁了知错了,丁了以后一定听大郎的话,实在不敢作恶了。” “那就笞你十鞭,以儆效尤。” 诸葛亮看向其余奴仆道:“尔等把他拉下去笞十鞭,不可怠慢,我要看到见血。” 众奴仆顿时心中戚戚,知道新家主虽然年幼,可治家严谨,万不能欺,于是连忙拖了丁了出去,就在院子里将他捆起来,当着诸葛亮的面打了他十鞭,每鞭都极重,鞭鞭见血。 一旁沈晨心中赞叹自己兄长好手段,恩威并施,自己说要笞百鞭,他降到了十鞭,既惩罚了懒奴,又不至于让懒奴心有怨恨,手段高明。 很快丁了就被拖了回来,跪倒在诸葛亮面前,不仅不敢心怀怨念,还不断叩谢他的恩典,鼻涕眼泪直流。 毕竟坏人是沈晨做了,沈晨那张契约,完全是把他往死里搞,如果诸葛亮真的把他卖给了沈晨,丁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因此他像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了一样,即便是被打了十鞭子,也反而是感恩于诸葛亮救了他一命。 诸葛亮让他立即去做事,丁了等奴仆于是都不敢怠慢,连忙按照他吩咐的行动,自此诸葛亮才当家的第一天,就震慑了所有奴仆,整治了家风。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八章 立言 整治了家风之后,诸葛家的奴仆们就再也不敢偷懒耍滑,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干活。 很快诸葛玄的丧事就办得妥妥当当。 “小殓”结束,奴仆们便飞也似地前往荆州各地,将诸葛玄的死讯向他生前的好友通报,告知他们来吊唁。 昨日来的这些人其实是离得比较近的,诸葛玄生前在荆州为官多年,交友广泛,南阳、南郡、江夏,甚至荆南四郡都有官员世家是他的朋友,因此要通知的人非常多。 而在这个时间段诸葛亮在诸葛姐妹、蒯祺、庞山民、沈晨等人帮助下,布置好了吊唁的灵堂,又购置了大量的香料,准备做停灵之用。 同时他们将周围村民的民居租下来,用于制作筵席,在前庭摆设立大量的桌案,院子里雇佣了一支丧乐队鼓吹。 到了第三天就已经开始有就近的亲友前来吊唁,如前几天来过一次的邓洪、刘先、蒯良、黄承彦、蔡瓒、蔡琰等人,就得带着礼物再次登门,这叫做奔丧。 连着几日下来,诸葛家一下子热闹了不少。每日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专门从外地赶来的,就连荆州牧刘表,虽未亲至,却也派亲信成奇代表他过来表示慰问。 诸葛亮兄弟姐妹四人每天都穿着孝服,跪倒在逝者面前,做接待和守灵的工作。 因为当时吊唁不是在棺材里,而是把死者放在铺满香料的席上。 孝子要守护着亲人,时时刻刻关注着亲人每日变化,做好防腐防臭的处理,同时还得答谢来宾,所以这项工作还是非常疲惫。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姐妹相继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太累了身体发虚。然后是诸葛均因年龄幼小也倒下,到了最后就只剩下诸葛亮一个人强撑着。 沈晨不是直系亲属,也不是诸葛玄的弟子,自然不能穿孝服替代,就在门口帮忙做迎宾工作。 蒯祺和庞山民就各自代替了他们的妻子,穿了孝服陪着诸葛亮答谢来宾以及给诸葛玄做防腐防臭处理。 而所谓的防腐防臭其实就是用酒每天擦洗身体,然后撒上香料,再用丝绸布匹包裹,最后再用冰块放置在死者身边降温。 这项工作每天都要做一遍,当时酒水度数不高,但也勉强能用,不过沈晨派人送来了蒸馏酒。 蒸馏酒度数最高能达到96度,不过那是工业水平。 元代以后的蒸馏酒一般在4060度,反复蒸馏可以达到7080度,刚好可以起到酒精灭菌消毒的效果。 之前沈晨准备这些是用来战场给受伤的士兵消毒用的,现在派上了用场。 只是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诸葛家虽不是什么顶尖世家,但一来跟蒯家庞家结亲,连带着诸葛家在荆州世家大族当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二来诸葛玄本人在荆州做了很多年的官吏,认识的人非常多,因此吊唁者不计其数。 当时来奔丧可不是说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大家一起来吃顿饭就行。 由于古代信息和交通不便,导致偏远地方的亲友要想过来,就必须长途跋涉。 可能两三百公里的路程,从通知到奔丧来回要十几天,路程越远,道路越崎岖难行,时间更长,要一年半载都有。 所以当时的世家大族停灵个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也都是常有的事情。 现在诸葛姐妹和诸葛均相继倒下,蒯祺和庞山民还经常轮换着休息,就只有诸葛亮还一直苦撑。 每天要做接待、守灵、为诸葛玄擦拭酒精、不断更换冰块。 虽然有众人帮助,但难免感觉疲惫。 诸葛亮几乎是每日早上四五点钟就起来,一直忙活到晚上午夜十二点到一点,平均睡眠只有两三个小时,不管是沈晨还是其它亲友都看得心疼。 但他是一家之主,在诸葛玄死后他就变成了顶梁柱,所以哪怕众人劝说希望他好好休息,也不得不继续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结果便是这场丧事一办就是半个月,到了三月二十二日才最终大殓入棺,二十三日正式下葬,结束了这场丧礼。 等到诸葛玄下葬之后,诸葛亮回到家里,还没等回房间睡一觉,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将他扶到房间,又唤来医生诊治。 好在医生说不是什么大病,跟诸葛姐妹和诸葛均一样都只是劳累过度罢了,但身体已经到了边缘,切不能再硬撑下去,必须好好休养,否则会出大问题。 为此沈晨做主,让奴仆先照顾好诸葛亮的起居,他与诸葛均负责诸葛玄丧事的善后事宜,比如拆除灵堂,登记访客留下的礼物,算这几日的花销,给乐队、布店、香料店等铺子结账等等。 一直到第三天清晨,诸葛亮才幽幽醒来,也就算说他从前天下午昏倒,昨天睡了一天,一直睡到第三天早上,足足睡了两天两夜。jujiáy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有阿奴在守着,在床榻边设了个地铺,其实古代大户人家的奴仆一般不会当人看,守护主人的时候往往算轮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准休息,以便随时听从主人差遣。 但他们这些僮仆都是自幼养起来的仆人,多年陪伴感情深厚,也算半个主人,所以之前诸葛均见他们守在诸葛亮身边倚靠着木榻昏昏欲睡,便让他们铺了床铺睡地上。 诸葛亮并没有吵醒阿奴,阿奴是个十二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像他们这样的童男童女在家里有很多,这半个多月下来他们也累得够呛,也需要休息。 从屋里走出来,看看天色,外面天好似刚刚亮没多久,还有些灰蒙蒙,应该在日出初时,也就算早上五六点钟的样子,在他隔壁的书房门开着,有一点火光似乎刚刚熄灭,让诸葛亮觉得有些诧异。 他来到书房,看到书桌边沈晨正坐着,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账。 很多人以为东汉或者南北朝时期,实际上出现的只是算盘雏形,某种只能作加减法的简单算板而已。 真正意义上的算盘出现在元代,元末明初才广泛使用。但这玩意儿本身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沈晨读小学的时候还学过,所以早早地制作出来。 这次要算账他就让人去邓洪家取一个算盘,诸葛亮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有些奇怪地说道:“阿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 沈晨回过头,看到诸葛亮,笑着说道:“兄长起来了” 诸葛亮走过来看到沈晨面前摆放了算盘,在另外一侧则用竹简和毛笔写字,便说道:“睡了一夜精神倒是好了许多,阿弟在算账” 沈晨一边在竹简上又写下一笔,一边说道:“兄长可不是睡了一夜,是睡了两日,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休息一下也好。这半月来用度确实比较多,不过现在都已经算好了。” “两天吗” 诸葛亮喃喃了一句,忽然又吃惊地看着沈晨道:“两日你就算好了这半月的用度” 沈晨微微一笑:“有些特别的方法,下次教你。” 虽然汉代的数学比较发达,有许商算术杜忠算术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等等典籍,但计算方式并不简单。 算筹只能用于简单的加减,乘除以上的计算方式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往往要靠大脑来运算,运算过程很简略,只会把问题和解答方法以及答案写在竹简上。 毕竟竹简的书写方式,要搞具体运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导致当时的数学非常晦涩难懂,即便是最简单的九章算术都让人云里雾里。 诸葛亮点点头道:“阿弟,这两日辛苦你了,你一夜未睡” “没啊,我起得早。” 沈晨说道:“昨天吩咐大家把尾事处理一下,傍晚日落就睡了,平旦三刻起来的,便想着先把账算完。” “你平旦三刻才开始算账” 诸葛亮又吃一惊,这意味着沈晨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把这大半个月以来的账算清楚了,也太快了些。 沈晨知道他为什么惊讶,便摆摆手道:“下次教你,先不谈这些,阿兄感觉身体如何” “无妨,好了许多。” 诸葛亮盘膝坐在了他身边,见他依旧拨着算盘在结算,便说道:“之前一直想问阿弟,你从书院离开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沈晨又把算好的一个账单记录好,昂起头看了眼天花板,想了想道:“我打算先立言。” “立言” “嗯,世人愚昧,皆是因世间的道理不明的缘故,我欲立言以警世。” “打算著书” 诸葛亮好奇不已,当时人若立言,必会著书,将自己的学说传播出去,比如扬雄便是如此。 所以他虽然干了投身王莽这件在当时非常政治不正确的事情,但在东汉的簇拥还是非常多,一百余年来门生故吏无数,影响深远。 沈晨点点头道:“是有这个想法,但在此之前,我必须扬名于荆州,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人找我就学。” “扬名于荆州吗” 诸葛亮思索片刻,忽然笑起来:“听说你与朝廷为敌,恐怕各大世家不会帮你扬名呀。” 那个时候扬名才华其实是次要的,家世才最重要。 庞统之前寂寂无名,司马徽一句庞统为南州名士之冠,就能让他声名鹊起。 问题在于司马徽又没有开直播,当着全荆州人的面告诉大家庞统很有才华,那么这句话又是怎么传播出去的呢 自然是庞家在背后帮忙的缘故。 还有习祯。 历史上庞统本身被称为“凤雏”,后来帮刘备取川献了很多计策。 即便是死得早,可好歹也证明了自身才华。 而习祯在当时的名气仅次于庞统,还在马良之上,可后来投奔刘备,却没有展露出任何能力。 入川十多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迹,最后更是消失在史书之中。 是刘备没有识人之明,并未重用他吗 自然不是。 刘备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识人,而且他待习祯也不薄,任命他为广汉太守。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崭露头角,更无计策流传。 所以这只能证明习祯其实是庸才。 名气全靠家族推波助澜。 沈晨家世很差,在荆州又是外来户,最重要的是南阳一战,得罪了大批投降派。 想要扬名谈何容易 然而沈晨却目光炯炯地看着诸葛亮道:“没事,我早已经想好了,他们不帮我扬名,那我就踩着他们的脑袋上去,无能的庸人,才会畏惧别人的非议。” 诸葛亮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微微点头道:“阿弟有此志气,为兄自愧弗如,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沈晨说道:“我还在思考大道,请兄长助我。” “好。” 诸葛亮说道:“那我帮你立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九章 乡野 说是要立言,但谈何容易? 在连纸张都未普及的年代,想要把你的学说传播出去,难如登天。 沈晨从穿越到现在,依仗着后世穿越者理解高度不同,对于七经的领悟非常多,连宋忠都称赞他的学问。 但这种学问仅仅在于自身,如果不能让世人认可,毫无意义,归根到底,还是名望不足。 所以他必须深刻钻研,清晰了解当时的社会环境,从而进行针对性提升。 而这种钻研靠闭门造车肯定不行,还得出去多多走动,了解民间疾苦,知道上层统治手段,清楚当时深层的舆论和社会环境。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诸葛亮休息好之后,沈晨就与他结伴而行,时常行走于襄阳周边的乡亭,了解百姓的诉求和意愿。 其实从徐州一直到荆州,沈晨看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本身来自于百姓,扎根于基层,太清楚百姓想要什么。 无非是餐餐温饱,能够得到一个相对公正的社会环境。 比如乡里的统治阶级不要压迫他们,不要肆意编造理由加税,不要仅仅只是看了某个权贵一眼就会掉脑袋...... 但沈晨依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够,他还是会选择去做那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哪怕荆州的百姓相比于徐州的百姓,其实算是过得好的。 至少他们还能够勉强混个温饱,他们还能够享受相对的治安条件,可以不至于随时都有军阀进攻他们所在的地方,没有大量的士兵对他们屠杀。 数天时间,走遍周边乡野,就像是县里领导下基层调研一样,有的时候乡野很宁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有的时候也有意外情况,譬如今日沈晨和诸葛亮坐着马车,又来了汉阴聚。 汉阴聚位于汉水南面,后世的卧龙镇北面一点点,距离诸葛亮所在的隆中十公里,隶属于邓县,靠近汉水,是一个拥有广袤平原的乡聚,人口非常多。 像沈晨和诸葛亮这样没事就在附近乡聚晃悠,然后找当地农民聊天的人,在当时人看来,跟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一个个不在家里劳作,不事生产,整天在乡里晃荡,这种人一般称为无赖。 而汉朝最著名的无赖,就是刘邦。 今日二人又晃荡到了汉阳聚,两个人过了数个乡聚就下了马车,十六岁的诸葛亮身高七尺八寸,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体态魁梧,腰间悬剑。 十二岁的沈晨则大概七尺四寸,约一米七,由于他和诸葛亮每天的作息就是上午起床读经书,中午出门四处晃悠,下午回家之后锻炼身体,练习武艺,所以他的体格也不错。.jújíá?y.??m 两个人在乡道上溜达,左右两侧田野郁郁葱葱,已经是四月份,去年冬天种的宿麦马上经要成熟了,农田里到处都有农民在忙活。 正所谓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在宋朝引进占城稻以前,北方是经济中心,就是因为每年六月份到九月份种粟,十月份到来年五月份种麦,可以完成一年双熟,粮食产量大大增加。 而南方则只能种一季水稻,一年一熟,因此产量远不如北方,使得当时的荆南地区以及长江中下游地区人口增速和经济发展都极为缓慢。 荆州虽然是南方,但在长江以北的南阳和南郡都是以麦粟交替的种植方式为主,而江夏郡大半个郡是云梦泽,连县城都没几座。 其它荆南四郡也只有长沙郡的发展还可以,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荆州最发达的地区就是南阳和南郡,这也是为什么刘表不是很想愿意放弃南阳的原因之一。 今日沈晨和诸葛亮步入汉阳聚,才走几步,远处的村庄里,就走出几个汉子,为首的之人大概三十岁上下,见到他们便喊道:“二位小郎。” 听到喊声,二人就停步下来,这几个人他们认识,前几日他们来的时候,还和他们聊过,是附近村庄的农民,便站在路边等着,等到他们走过来,沈晨才问道:“赵郎兄,有何事?” 姓赵的汉子叫做赵化,是本地百姓,他走过来开门见山地说道:“沈小郎,是这样的,我昨日丢了一头猪,又听说你们回去的时候车上载了一头猪,所以我想问问。” “这样吗?” 沈晨便对他说道:“郎兄稍等。” 说罢他回过头看了眼不远处河边的沈奇和邓皮,向他们招招手。 沈奇和邓皮负责把沈晨和诸葛亮送到周边乡聚,送到地方后两人就会在原地看守马车,等待二人去周边乡聚溜达回来。 见到沈晨呼唤,二人一路小跑过来,沈奇到了近前问道:“小郎,唤我们何事?” 沈晨问道:“你们昨日得的那头猪是怎么来的?” 沈奇说道:“不是跟小郎说过了吗?当时在河边等着无事,刚好有村民赶着猪去东面乡亭集市贩卖,我们二人就买了一头回去准备宰杀。” 这件事昨天沈奇就跟他们说过,沈奇和邓奇只是沈晨的护卫不是他的奴仆,所以有一定的自主权利。 站在河边等着无聊,看到有人赶猪去集市卖,他们就买下来准备回去打打牙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还说会给沈晨和诸葛亮留最好的猪大腿给他们做烤猪吃。 沈晨就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问他们:“真的是你们买的吗?” 沈奇和邓皮都非常委屈地道:“是买的。” “还能找到卖猪的人吗?” “也不知道姓甚名谁,怕是找不到了。” “这样啊,那好吧。” 沈晨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们,不过你们先回去把那头猪运过来。” “小郎......” “没事,无非是跑一趟,让赵郎兄看看是否是他家的猪。” “好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十分不情愿,但既然沈晨有命令,他们也只好回去驾驶马车,往隆中的方向赶。 由于距离比较远,即便是驾驶马车一个来回最少也得一个时辰,沈晨便对赵化说道:“他们回来还要一段时间,不如兄先在这里等着,我们进村聚走走。” 赵化很奇怪地问道:“这些日子二位小郎时常在周边乡野走动,见了我们后常问一些关于蓄养牲畜,种植麦谷的问题,倒是不知道是何缘故?” 沈晨笑道:“我自徐州来,徐州人如何种麦谷粟苗我很清楚,但是荆州人如何种植倒是不知。这南北气候不同,种植时间也有差异,故而询问一下,方便以后做事用。” “做什么事?” 赵化纳闷道:“莫非小郎是打算来荆州生产作业?” 沈晨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是想看看何时农闲,我好在附近乡野招收学生,教他们认字,讲些粗浅的学问。” “小郎要招收学生?” 众人惊奇不已。 乡野发生点什么事情,很容易遭人围观议论。 这边正是村口,上午大家劳作之后,午时就会回家准备下午吃食,因而这个时候大家都从田里回来,见到似乎发生了纠纷,便纷纷过来。 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有了二十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颇有些后世村口情报中心的意味。 听到沈晨想要招收学生,众人一个个都啧啧称奇。 有人道:“小郎怕是自己都没学好,就想着教学生,这怕是不行吧。” 还有人道:“不知道小郎有真才实学没有?” “不管有没真才实学,但看人家小郎那穿着气派,必是权贵人家子弟,能教咱们子侄识字肯定是件好事。” “这倒也是。” “只是可惜了,读书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事,咱们这些农家子孙几岁就要为了吃食奔波,农闲的时候也得上山捉鸟逮兔,再不济也得放牛羊挖野菜,怕是没那么多功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虽说能有个人来乡里教小孩读书是好事,但古代的小孩基本上从四五岁就是家庭劳动力,从小放牛羊斩猪草挖野草,一刻都没有清闲。 这一点其实沈晨也知道,他在黄门亭的时候周边乡亭村民家的孩子都是如此,甚至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送去读书的话,就会少一个劳动力,多一张吃饭的嘴,对于家庭会是一个很大负担。 所以沈晨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在周边乡聚走走,一是了解诸位的疾苦,想知道大家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二是也想找找学生,万一有家庭稍微富裕些的,愿意送来读书的呢?” “原来是这样。” “不过想找学生怕也是不容易,咱们周边乡聚,哪有什么富裕人家。” “东面的丰亭倒是有大户人家子弟,听说姓徐,还有姓石姓崔姓孟的,是前些年搬过来的,好似是权贵子弟。” “权贵子弟也不需要别人教书识字吧。” 乡民们叽叽喳喳的说着。 听到他们的话,沈晨倒是知道对方指的应该是徐庶、崔钧、孟建、石韬四人,也就是诸葛四友。 诸葛亮自从叔父病逝后,就隐居于隆中耕作,并且时常会鱼梁洲向庞德公请教。 徐庶和庞德公关系匪浅,诸葛亮的姐姐又嫁给了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于是在那之后他们就互相认识,引为友人。 刚好这四人就住在襄阳城西,离诸葛亮的隆中只有四五公里距离,所以才每天混迹在一起。 不过那应该是诸葛玄病逝后的事情,至少现在诸葛亮还跟他们不熟。 众人正说着,过了约一个小时,马车声响起。 沈晨回头一看,看到远处沈奇和邓皮飞速地驾驶着马车过来,二人因为心中不忿,感觉受了冤枉,所以快马加鞭,快速赶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过了片刻,马车到了村边,二人停下马匹。 邓皮把非常疲惫的两匹马解开绳索,牵去河边饮水休息,沈奇则从车厢将捆好的猪抱出来,放在赵化脚下说道:“你看这是你的猪吗?” 那猪不大,应该也就百来斤。很多人以为猪应该很肥胖,要有个两三百斤才是标准大肥猪。 但那都是后来培育的品种,一般也就两百斤就出栏可以卖了。 而中国古代的猪长不了那么大,百斤左右就能出栏,能长到两百斤以上都是非常罕见的猪,所以沈奇可以轻松抱得动。 赵化低头看着那猪,眉头皱起来。 周围他的几个兄弟说道:“看着好像就是大兄你的猪。” “应该错不了。” “好呀,你们偷了我们的猪。” 当即赵化身边的几个兄弟怒视着沈奇。 沈奇大怒道:“你们胡说,这猪是我们花了五百二十七钱买的。” “那这头猪跟大兄家的猪一模一样!” 有人说道。 沈晨面色严肃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赵化道:“赵郎兄,请确认这是不是你的猪。” 赵化是个实诚人,迟疑说道:“有八九分相似,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那猪耳朵上有点很小的白斑,这猪没有。” 他指着那猪的耳朵。 我国古代没有白猪,都是黑猪。 如果是相同体重,其实看外表都差不了多少。 但赵化家的猪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耳朵上有白斑,所以令他很犹豫。 “我知道了。” 沈晨点点头道:“这样,这猪你先拿回去,也许是别人盗走了再卖给我的卫士,也许这不是你的猪。如果有一天你的猪回来了,或者你确定这猪不是你的,就请你还回来可以吗?” 沈奇差点没气死,怒道:“小郎,这明明是我们买的猪,你怎么能送给别人呢?” 沈晨笑道:“不是送,是暂时先放在赵郎兄这里,至于猪的事情,其实我也是为了还你们清白。如果今日不这样做的话,万一乡人说你们盗猪可怎么办呢?” “这......” 沈奇一时无话,似乎也是这样道理,万一乡人诬陷他们盗猪,人家是地头蛇,那可就有理说不清了,所以把猪先放在对方那里,证明他们的清白也行。 没想到赵化说道:“小郎说的什么话,我也只是来问问。如果不是我的猪,我不会要,亦绝不会诬陷你们。” 沈晨摇摇头道:“我并非说你们诬陷,只是怕大家误会。万一是我的卫士买了别人盗的猪,那就是我们识人不明,自然也要归还给失主不是吗?” “小郎真是仁义之人呀。” “如此明事理,看来确实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少年郎。可惜了,我家孩子实在没时间去读书,不然我肯定送给小郎做学生。” 周围乡民顿时觉得沈晨很有意思,别人要是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揪着白斑的点说那不是赵化的猪,这样即便是有那么八九分相似,赵化以及乡人都说不了什么。 但他为了洗清嫌疑,干脆把这头猪放在赵化那里,证明自己绝不会偷盗人家的财物,甚至还怕是买的赃物。这个举动一下子博得了众人好感,纷纷称赞。 赵化也感叹道:“小郎当真是明理之人,我其实也不敢确定这是否是我家的猪,那白斑很小,又不知道是不是涂了颜色染黑了。但现在看来,我虽然不知道这猪是不是我的,但可以确定小郎绝不会盗猪。小郎放心,我若是找到了猪,或者我把这猪带回去洗干净,洗不出白斑来,我会和我的兄弟一起抬着这猪,亲自送到你的家门口去。” 沈晨笑道:“赵郎兄亦是仗义之人呀,我相信你的话,这猪我送郎兄都可,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卫士背负盗猪的罪名罢了,郎兄请把猪带回去吧。” “多谢小郎。” 赵化就准备扛着猪先带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农田当中,有位老者哭丧着脸从田间走了出来。 他身边还跟着三个儿子,远远见到这边情况,就走过来看了一眼,见是沈晨,立即喊道:“是沈小郎吗?” “哦?” 沈晨抬起头,看到那老者笑道:“原来是杜老先生,怎么了?” 这位老先生之前也跟他聊过天。 众人原本要散,见忽然又有事情,便都驻足下来观望。 老农走到他们面前,沉声询问道:“二位小郎,不知道昨日你们是否来过?” “嗯。” 沈晨点点头,指着东方道:“昨日我们路过汉阳聚,去了东面的丰亭,回来时确实在村口休息了一会儿。” 汉阳聚就是丰亭下的一个乡村,往北走过了汉江就是邓县,如果顺着汉江往东走的话,就能到丰亭,从丰亭再往东走十多里便是襄阳,徐庶他们就住在丰亭。 老农就又说道:“小郎的马,是不是放养在河边呢?” 沈晨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老农指着自己不远处位于河边的麦田道:“我的麦田遭牲畜啃食了,有几处马蹄印。” 沈晨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便走过去看。 众人也跟了过来。 就看到麦田靠近西南的一角确实遭到了啃食,而且不止一处麦田,好几亩田地都遭殃,几乎每亩都被吃掉了小半,损失了怕是有四五石麦谷。 见此情形,沈晨又看向沈奇问道:“你们昨日有没有将马放养在河边?” 沈奇说道:“有呀。” 沈晨目光看向不远处老农位于河边的麦田,那麦田有小半被啃食了,就说道:“马匹有无啃食麦田?” “绝无!” 沈奇立即说道:“马匹只在河边吃草,我们一直看着的。” 沈晨扫视了地面,看到地面的脚印凌乱不堪,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导致地面泥泞,老农早上起来,心急麦田,带着三个儿子急匆匆赶来,导致现场被破坏严重。 不过在麦田里细心寻找的话,还是能够看到一些比较特别的脚印,沈晨将这些脚印的模样记在心里,对老农道:“老先生,你先看这些脚印。” “额......” 老农颇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一眼。 沈晨又说道:“你这些被损的麦田由我赔偿,它日如果找到了真凶,还请先生告诉大家,你的麦田并非是我的马损害。” 老农高兴地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沈奇,你先把钱给先生吧。” 沈晨对沈奇说。 沈奇不情不愿地掏钱袋,嘴里嘟囔着道:“赔完猪仔赔麦谷,家里千金也不够小郎这么花的。” 沈晨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片刻后,老农兴高采烈地拿着钱千恩万谢离开。 赵化忍不住说道:“小郎,这麦谷明明是野猪吃的,为什么要赔他钱呢?” 两匹马饭量再大都不可能一次性吃那么多麦谷,而且田里的脚印也证明了这一点,全是猪蹄印,只能说是野猪灾害。 这种情况在古代实在是太常见了,人猪之间矛盾激烈,特别是此地西面便是汉水上游的秦岭山脉,野猪成群结队,猎户抓不尽杀不绝,每年麦收时总会祸害麦田。 所以周围乡民都很清楚,那位杜老头是在找个人帮他背锅而已。 沈晨却说道:“我虽然知道这麦谷大抵是野猪所为,但一来田边确实有几处马蹄印,二来这数石麦不是小数目,杜老先生家中还有那么多子嗣孙儿,少了这些麦谷,怕是会饿死人了。所以赔他些钱财,也是救一些人命。” 这话说出来,周围乡民一个个顿时肃然起敬。 有人说道:“赵化的猪还有些争议,这杜老头的麦谷本就应该是野猪所为,小郎君却还是给他钱,真是仁义呀。” “是啊,有些外乡人别说赔钱,路过的时候还会偷盗,找都找不到,与之相比,小郎君真乃君子。” “不知道小郎君家住哪里,我家今年收成若是还可以,五月到六月的时候,我倒是想把我那两个儿子送去给郎君那读书。” 众人佩服起来。 沈晨做事井井有条,而且极明事理,让他们非常敬佩。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佩服,其中有个乡民无赖,眼珠子一转,忽然喊道:“小郎君,你们昨日来时马车把我裤子刮坏了,我家就一条裤子,出门要与兄弟换着穿,谁出去谁穿,裤子破了,如何见人?” 众人看过去,那乡民的裤子确实破了一个大洞,但诸多乡民都知道此人是个无赖懒汉,因为不事生产而被乡民歧视,所以纷纷鄙夷地看着他,认为他是在诬陷沈晨。 唯有沈晨问道:“当真否?” “当真,当真。” 那乡民连连点头道:“当时你们马快,我本想理论,但你们一下子就过去了,追不及。” 沈晨摇摇头道:“我不是问这个当真否,我是问你家里当真就一条裤子,出门需要和兄弟换着穿?” “这倒是真的。” 赵化作证道:“只是这厮惯来偷懒,他兄弟每日耕作养他,辛苦不已,被他拖累得极为贫困,连妻都娶不得。” 懒汉乡民不敢和赵化顶嘴,只是嘟囔道:“家中就一条裤子,如何出门劳作?” 沈晨笑了笑,四处梭巡道:“乡老何在?” “老朽在。” 人群当中有个老者站出来道:“小郎有何事寻我?” 沈晨说道:“沈奇,你取200钱交予乡老。” “为何?” 沈奇纳闷不已。 沈晨说道:“你只管做就行。” “好吧。” 沈奇无奈,取了300钱放乡老手中。 沈晨就对那懒汉道:“我虽然知道你是在诬陷我,但无妨。我拿200钱交予乡老,让乡老托人去集市给你和你兄弟买两条裤子,从明日开始,我要看到你和你兄弟在田间一起劳作,不然的话,我会叫来官府,说你诬陷我刮坏了你的裤子,从我这里敲诈走了200钱,送你去坐监牢,诸位帮我共同监督他可好?” “好!” 周围乡民早就看不惯懒汉好吃懒做,纷纷叫好。 懒汉顿时脸色一僵道:“那是我记错了,裤子不是你刮坏的,我不用你赔了。” 沈晨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道:“诸位,他之前诬陷我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如果我去报官你们可愿意作证?” “愿意!” 赵化第一个大喊。 本来这种事情乡人应该会帮乡人。 但沈晨做事公道且令人钦佩,赵化又是个实诚人,当即力挺他。 周围人一开始也有些犹豫,不过赵化家兄弟很多,他本人也在乡里素有威望,因此纷纷应是。 懒汉脸色一下子发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都后悔自己为啥要在兄弟劳作完回家做饭的时候,穿上裤子出门瞎溜达了。 当下这件事情敲定,沈晨虽然这一趟付出了不少钱,但他却并没有一点心疼。 等到事情都处理好,他就与诸葛亮继续在村聚溜达,一直向北,在周边各个乡聚待了两个时辰,直到接近天黑的时候,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奇和邓皮还是有些情绪,邓皮说道:“小郎,这些乡民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浪费我们这么多钱。” 沈晨笑着摆摆手道:“无妨,这种事情你们可能不太明白,但对于我来说不算坏事,就好像种树一样,先种下树,将来自然能收获果实。” 诸葛亮好奇道:“阿弟是打算先扬名于乡里,然后收学生先讲学?” “差不多吧。” 沈晨点点头,笑着跟他说道:“听说襄阳城现在很多人想要教训教训我?” 诸葛亮说道:“那日你在书院的言论传出去了,人们都说你违背朝廷,攻打天子派来对付西凉军的王师,大逆不道,正到处寻你呢。” “无妨,就让他们来寻吧。” 沈晨耸耸肩:“我也正欲踩着这些人的头颅扬名,论起辩经,我还没怕过谁。” 诸葛亮想了想,就说道:“现在你在隆中还没人来找,若是放出消息,你打算开设书院,收学生讲学,那到时候恐怕来找你的人会如过江之鲫吧。” “那就有劳兄长了。” 沈晨看着诸葛亮笑道,虽然诸葛玄病逝了,但别忘记他还有两个很厉害的姐夫。 诸葛亮无奈道:“你呀,真是。” 自己这小老弟,今年才十二岁,怎么这么就不怕事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假条 今天发小结婚,我是伴郎,从早上6点一直到下午2点,然后下午坐车回长沙,路上又堵住了,实在没时间码字,只好请假一天,之后补上。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说一下,最近几章有朋友说有点小问题,比如治家那章,上章才说要改变世界,结果眨眼间就对奴隶问题视而不见。 这个我在上章也说了,主角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秩序,所以只能先融入世界秩序,等将来身居高位再改变。 换而言之,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对奴隶制有什么想法的,他能够打着为家人报仇的名义对抗曹操在当时的社会环境能够站得住脚,是因为汉朝本身有大复仇的价值观,但你让他打着废除奴隶制的名义来搞事,别说当时世家大族奴隶成群,有一万多奴隶的糜竺先搞了他。 并且治家那章本意也不是谈奴隶的社会现象,而是表达诸葛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一个过程。叔父刚刚去世,自己才当上家主遇到懒奴这个懒奴形象在汉书和僮约当中都有,惩治一下树立家主威严是很有必要的,我也需要塑造好诸葛亮的形象。 当然,可能是那章我没写好,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奔波,写的时候都是在网吧没什么思路,如果我换个角度换个方向来写应该会好很多。 但确实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给我写,没把本意表达出来我很抱歉。 另外还有人说最近这章主角通过当傻x来扬名,这个肯定是伏笔,大家也不用过多质疑。 因为你们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在汉朝是合理的,主角遇到的事情,包括治家那章,在汉代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后面肯定有反转。 书评区已经有人在说了,说我解释过多。 但我不解释的话,你们又觉得不合理,可这些很多都是汉书后汉书三国志里记载过的史实,是合理的,之后肯定会出现别的事情进行颠覆,所以大家放心阅读,主角不会当傻x。 记住网址9biquge 最后就是更新的问题。 有朋友说之前不是攒了很多章吗是的,9月下旬的时候确实攒了不少,在10天里每天码万字,刨除掉每天要更新的4000字,有个5万字左右。 但大家知道现在发了多少了吗从月初到现在,5天时间已经发了将近7万字了,恰好这几天我事情又多,国庆放假回老家,一是到处奔波没时间写,二是思路不是很通畅,所以状态起伏很大,存稿完全用光了,导致我只能在老家网吧码字。 最近大家也觉得有问题,就已经证明了我现在状态很差,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今天回去我好好休息,明天我调整好状态和思路好好码字,我目前还在路上堵车,写个请假条都用了一个多小时,效率很差,脑壳疼。 好在现阶段才刚刚上架,大家觉得有哪些问题需要调整的,告诉我,我进行更正。合理的更正我看到会改,至于有些伏笔,比如上章有人觉得主角像傻x,大家刚开始觉得不合理,我后面会写出来。 解释的问题很让人诟病,所以我把解释放在请假条里,就不在正文解释了。 以后每个月我都收集一下大家的问题,合理的问题我改正,不合理的问题我就请假的时候统一解释回复,绝不在正文解释过多,最后在这里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这本书我会认真写,再次拜谢。 第一百章 来者不善 从建安二年四月,一直到六月,沈晨走遍了隆中周边乡聚,他要讲学的事情,也自然传播开来。 荆州投降派,或者说也不能把他们称为投降派。 因为他们是在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208年刘表死后才投降的曹操。 现在他们宣称自己是忠于朝廷,跟曹操没什么关系。 所以如今应该称之为荆州所谓的“保皇派”,这些人在政治立场上,跟沈晨有极大的差别。 沈晨原本在荆州小有名气,他时年九岁进岘山书院,苦读三年之后,与王粲结伴拜访大量荆州名士,宋忠王粲邯郸淳等名士皆称赞于他,遂有些许才名。 本身这也没什么,荆州士林年轻后辈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后来的曹魏尚书,如今刘表治下宾客傅巽,就时常评论荆州后辈,言称荆州多有才俊。 但年初由于跟师长同门政见不和,于岘山书院辩论,就连宋忠都说沈晨经义已经胜过于他,自此名扬四方,也让荆州诸多后辈不太服气。 只是服不服气另说,他的言论却是让荆州很多“保皇派”世家大族不爽,因而最近有不少荆州晚辈放出话来,要找沈晨辩论一番。 当然,这未尝不是后面有家族怂恿的缘故。 主要也是现在天子身边就曹操这根独苗撑着,那些世家大族,都认为天子要靠曹操才能征服四方。且曹操目前把持朝政,要想入京为官,担任三公九卿振兴家族,就得巴结曹氏。 而现在沈晨不仅把曹操打得落花流水,还砍了他的几个大将,和曹操结下死仇。 因此谁都怕曹操因此迁怒于荆州士林,届时朝廷不征辟他们入朝为官,导致他们的家族权势不能继续。 所以他们极力与沈晨撇清关系。 甚至不止是沈晨。 他们连刘表都觉得是乱臣贼子,很多人对于刘表的征辟,根本不搭理。 比如汝南名士王俊,陈国名士颖容,关中名士隗禧,冀州名士李俨,豫州名士和洽,颍川名士杜袭等等。 当时因董卓之乱来荆州避祸的名士可谓过江之鲫,各地世家大族的精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他们却拒绝刘表征辟,而这些人将来都出仕于曹魏。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刘表去年年末,于天子迁都许昌之后,一边上书供奉,一边派人阴结袁绍。 这使得当时很多荆州名士不满,连刘表治下的官员也有大批离职。 如邓义、韩嵩、刘观等人,就是明确反对刘表与袁绍勾结,希望刘表上书朝廷,归附曹操。 还有王俊颖容隗禧等人,也曾上表反对。 这导致刘表大为恼火,邓义弃官跑路,韩嵩遭到迫害,刘观被杀,中下层官员弃官者不计其数,就是在这段时间发生。 因此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所谓的“保皇派”,以及那些要求刘表归附朝廷,依附曹操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就连后来拿着衣带诏南下投奔刘表的刘备,也差点在宴会上被蔡瑁和蒯越设计给谋害。 现在沈晨公然抗争曹操,在他们看来就是在抗争朝廷。 所以听说他打算设学堂讲学,就有不少荆州名门世家想要出来搓一搓他的锐气,以免“误人子弟”。 毕竟惹不起刘表,还惹不起你沈晨吗? 于是到了六月初四,听闻最近沈晨打算在隆中乡周边的一个叫眭亭的地方,就有不少士子,以踏青的名义前来。 这段时间沈晨跑遍了周边乡野,襄阳正西、西南、西北方,隆中周边乡野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字。 在五月份农忙时节过去之后,这些乡聚的百姓也听说了有位小郎愿意免费给子弟授学,因而趁着农闲的时候,纷纷将自家的子弟送来读书。 虽然大部分百姓都没有这么做,原因之前也说了,贫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几岁就要成为家庭半个劳动力。 即便是稍微有点农闲的时候,也得每天做事,斩猪草挖野菜放牛羊之类,再不济也能下河捉捉鱼虾减少点家庭负担。 所以真正愿意送来的其实很少。 但架不住基础数量大。 比如周边数个乡亭上万百姓,总有几家富农愿意让孩子读读书的。 或者即便家中贫困,却知道知识改变命运,因而咬咬牙,宁愿自己受点苦,也要把孩子送过来学点知识。 因而到了六月初四,沈晨在距离隆中以东约四里的眭亭买下一栋别院,向周边乡聚百姓通知的时候,就已经有二三十多位家长带着学生过来。 六月盛夏时节,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上午食时刚过,眭亭就变得十分热闹。 亭在古代承担的意义有点像乡镇,但它没有太多建筑,就只有一个亭舍,里面会有几个公务人员,负责周边村落治安。 然后附近就是乡民百姓的居住地,村庄错落分布,规模不如后世的镇子,只是比村庄稍大。 所以亭可以看做是后世的一个乡村派出所。 但眭亭不一样,它除了是个亭以外,同时还是隆中乡的治所,也就是乡镇府所在地。 正所谓十里一亭,十亭一乡。 乡承担的意义要比亭大很多,百姓要购置农具、衣物、油盐,贩卖自己手工制作品、山里打的猎物、养殖的猪牛羊、存下来的余粮,都要来乡里赶集贩卖。.jújíá?y.??m 因此眭亭的规模要比普通的乡村、亭舍大不少,道路两侧有一些房屋,连绵一二百米,街面都有门店,亭东有集市,甚至还有一间饭馆。 沈晨购置的那套房子在眭亭亭西,离诸葛亮所在的隆中山谷就只有三四里,从诸葛亮家的山坡上几乎能够看到这处宅院。 宅院不大,占地约两亩,前院种了几棵树,进门就能看到前厅,这厅堂装设不是大户人家那种会客厅,而是类似于教室,四四方方,极为空旷,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多张桌案和席子。 此刻宅院大门打开,门外陆陆续续已经过来很多乡民来看。即便是没有带孩子过来的,也因为好奇而想围观一下,因此周边不少百姓聚集了过来,远远地围观。 除了他们以外,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些人。亭东的牲畜集市外现在停了不少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都是十多岁,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这些人从穿着上就比附近乡民好得太多,乡民们多穿麻布制作的合档犊鼻裤,有些人上面穿件麻布短衣,大部分人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甚至有些人仅有的裤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一个个也来好奇观望。 不得不说,即便是物资匮乏的汉代,也依旧阻挡不了乡民们的八卦之魂。 而那些马车上下来的人则一个个穿着锦布罗衣,腰间悬剑,还未满二十岁者头上包了丝绸布巾,满了二十岁者则戴上了礼冠,有些甚至还戴着玉佩,即便不是顶尖世家大族,至少也是一县豪强家庭。 他们下来之后,互相见礼,言谈间一个个都认识。 “赵郎兄,许久不见,令尊身体怎么样?” “起居尚可,我与傅郎兄也有一年未见了,没想到你也来了。” “是啊,家父让我来看看。” “我也是。” “哟,孙郎兄,令师派你来了?” “是啊,胡贤弟,没想到你会来,莫非蔡.....” “嘘,小声点。” 一行互相见礼,队伍渐渐壮大,很快就有二三十人之多。 这里面多是襄阳、邓县、樊城本地大族,但谈不上襄阳顶尖世家,顶多是县里豪强。 比如里面有安众赵氏,后来入东吴为仕的赵咨,以及岘山书院的名士赵夔,都是出自于这个家族。 虽然家族中有赵咨去了东吴,但不代表人人都像他那样会选择在东吴出仕,拥有官方正统的许都朝廷还是更吸引他们。 所以这次就派了人过来。 除此安众赵氏以外,还有襄阳傅氏、襄阳胡氏、邓县廖氏、樊城周氏、宜城张氏、零陵熊氏、茶陵文氏等等十多个县里豪强家族的子弟。 荆州八大世家一个没来,世家大族也分三六九等,他们这些只是县里大族,充其量家族当中出个六百石县令或者祖上曾经出过二千石,因此地位较低,乃是底层小家族,派他们来打头阵最适合。 而且不只有小家族,还有一些名士的学生徒弟,譬如名士颖容门生上千,刘表曾经征辟他,他发现刘表阴结袁绍,于是断然不去,这次也派了几个学生过来看看情况。 其中最重量级的应该是襄阳胡氏,因为这胡氏的家主名叫胡政,为镇南将军府从事,是蔡瑁的心腹,胡氏过来人,也隐隐代表了蔡瑁的态度。 虽说因为邓洪娶了蔡瓒的女儿,沈晨和蔡瑁也有拐弯抹角的亲戚,但这种亲戚关系只能说是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而蔡瑁和蒯越又是坚定不移的投降派主力军,因此他们派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胡氏来的人是胡政的儿子,叫做胡尚,字伯喜,人群当中,有一个他的至交好友,名字叫做文夏,字季冬,是茶陵文氏的子弟,就学于一位汝南名士王俊,与胡尚同门。 之前文夏回了趟茶陵,师兄弟也有大半年未见了,此时见到,颇为欣喜,胡尚上前问道:“季冬,你怎么来了?” 文夏说道:“前几日我刚刚回襄阳,师君说最近岘山书院出了位名声渐起的后生,说是经义上连仲子先生都自愧弗如,闻知他要开书院讲学,因此让我来看看,不过我听说他......是真的吗?” “嗯。” 胡尚点点头道:“朝廷派曹司空南下征讨张绣,此人却率领乡民劫杀司空大军,杀大将曹仁乐进,违抗朝廷,为众人不喜。” “你来的话,莫非是蔡......先生的意思?” 文夏试探问道。 如果是别人打听,胡尚不会说,但文夏是他至交好友,便低声道:“不错,先生也是心向朝廷的,奈何刘使君......这话你别说出去,若是任由这沈晨做大,恐怕对大家都不好。” “原来是这样。” 文夏点点头:“那你们这是打算让他不能教书吗?” “嗯。” 胡尚说道:“荆州上下,唯有刘使君等少数人割据抗衡朝廷,大部分人都是心向朝廷的忠义之士,大家表面不能对使君说,但私底下,却是要防止那些蛊惑使君继续阴结袁绍,抗衡朝廷的人势大,此次过来,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这沈晨不过是个徒有虚名之辈,并无真才实学,以防止乡民们受他蛊惑。” 这就是目前沈晨和荆州那些世家产生矛盾的根本原因。 刘表心怀不轨,后来也曾经私底下祭祀天地,出行都类比天子,有过称帝的梦想。 但蔡瑁蒯越奈何不了他。 其他“忠诚”于朝廷的人,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们就必须打击其他那些怂恿刘表割据荆州的人。 这些人在他们打击下,越来越少,像后来的刘备还差点被他们杀掉。 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等到公元208年,刘表死后,曹操大军南下,荆州十多万兵马,毫无阻碍地投降了曹操。 而现在又冒出个沈晨跟曹操作对。 之前也说了,曹操手里有刘协,就相当于有个王炸。 世家大族要想维护自己家族利益,就必须在朝廷当上高官,以此攫取权力。 因此整个荆州上下,都不想跟曹操闹翻。 一旦把曹操得罪死,那么荆州世家大族想要当高官的美梦,自然也就破灭。 更重要的是,沈晨现在在干嘛? 在打算开设学堂,传播他那“逆子贼臣”的思想。 这还得了? 整个荆州上下都在鼓吹忠诚朝廷,让刘表依附曹操的时候,沈晨跑出来劝刘表和曹操作对,他不死谁死? 所以他们必然要派人来阻止。 但官方层面肯定不行。 沈晨有刘表罩着。 刘表不蠢。 自从去年年底,他阴结袁绍之后,手底下劝他与袁绍断开关系,依附于曹操的人不计其数。 那些人是什么想法,刘表清楚的很。 可他的统治基础就是八大世家,想要动他们肯定不行,因而只能忍着。 而沈晨显然是他的支持者,并且极为聪慧,帮他出了几次计策,是他非常看重要全力培养的人才。 更何况他还需要沈晨来当抗曹派的主力,以方便自己割据,所以他绝不会看着那些大族对沈晨产生人身安全上的威胁。 想要官府派人来抓他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这次他也派人过来,从事邓洪,从事刘先,都过来帮沈晨站场子。 这造成了蔡瑁蒯越等人没办法直接派官府力量来动手。 武的不能来,那就先来文的。 他们打算让人去现场和沈晨辩论,只要证明沈晨没有真才实学,只是个花架子,臭名传出去,自然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因此虽然这次开学,来的县里大族很多,但基本上全是来者不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一章 失于农而好于学,贫于家而长于志 食时刚过,眭亭就已是人山人海。 除了因立场不同,想来砸场子的荆州各大世家以外,其他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周边乡亭的百姓,来荆州避祸的普通士人,以及沈晨的朋友。 是的,秦桧还有三五好友呢,沈晨也有朋友。 王粲潘濬他们都来了,虽说宋忠和沈晨也立场不同,但师徒一场,大家只能算是好聚好散,没闹什么太大矛盾。 因此岘山书院也有一些人过来,他们已经在山上和沈晨辩论过,自然也就没打算过来参加。 王粲他们也只是来看看沈晨今日情况,不至于帮场子,但也不至于砸场子。 除此之外,其他普通士人数量更多,甚至能有三四十人。 如徐庶、石韬、孟建、崔均等人都在。 他们在荆州士林地位不高,只是外来荆州避祸的普通士子,所以即便各自有立场,也难以掺和进来,索性过来观战。 而沈晨虽然也是外来普通士子,但他依托于邓氏,有新野邓氏和刘表站台,加上邓洪娶了蔡瓒的女儿,水涨船高,地位自然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 其中也有重量级嘉宾,那就是庞统。 庞统在司马徽来之前其实名气不大,要到明年,也就是公元198年司马徽南下到荆州之后,逢人便夸庞统是荆州名士之首,他才声名鹊起。 但他背后的家族却不容小觑。 乃是目前仅次于蔡氏和蒯氏之下的襄阳庞氏。 庞德公的影响力遍布整个荆州,因此他的到来,也令有些人揣摩莫非是庞家要下场参与? “庞公不是向来不理政务的吗?刘使君曾经几次希望让出仕,庞公都没有答应,庞统来了,莫非?” “别瞎猜,庞公德高望重,怎么可能会来掺和小辈们的争论。” “但那不是就说明庞公也觉得刘使君......” “闭嘴,你想死别害我们。” 几个士子低声谈论。 唯有此时站在徐庶身边的庞统注意到那边议论纷纷,只是目不斜视,懒得搭理。 庞德公寄情于山水,确实没有参与时政的意思。 蔡瑁和蒯越见他屡次拒绝刘表征辟,以为他是同道中人,也想依附于曹操,去年就去找过他,问能不能劝服刘表归附,结果庞德公笑着避而不谈。 后来也证明他确实只想做闲云野鹤,曹操夺取荆州之后,就想征辟他入仕,却被他拒绝,隐居鹿门山去了,根本没想出山。 所以庞德公是不可能派庞统来代表庞家表态。 这次庞统过来,也只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看看沈晨的才学。 庞统是个喜欢评论别人本事的人,后来才冠荆楚,名气很大,就时常评论杰出人才。 上次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沈晨的观点就比较独特。 大家都以为曹操迎接天子,是周公霍光,能够以奉天子征讨四方贼寇的名义匡扶汉室,唯独他认为曹操乃是王莽董卓,令人诧异。 不过他虽然和众人的想法有所出入,但庞统还是想看看,沈晨的才学是否能支撑起他的论点,因此才过来围观。 当诸葛亮带着诸葛均下马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在不远处的亭舍外搭建的凉棚下休息,于是缓缓走了过去道:“元直兄、广元兄、公威兄、州平兄、阿统兄......” 他一一向众人打招呼。 这几个月来诸葛亮和沈晨也时常会拜访庞德公,徐庶他们和庞德公关系不错,和庞统的关系也很好,因此大家互相认识,只是目前还不算熟。 特别是庞统,到现在为止诸葛亮和沈晨也就见过他几面。 因为颍川名士司马徽在颍川开设学堂,名气很大,所以前几年庞统就去拜访司马徽去了,一直到去年才回来,双方的交情也只能算点头之交。 不过交情虽然一般,但双方毕竟是亲戚关系,因此肯定要过来一趟。 而且由于庞统不像诸葛亮因为没有长辈而提前取字,因而诸葛亮只能称呼今年十八岁的庞统小名,这样才不算失礼。 徐庶这人比较自来熟,对诸葛亮笑道:“孔明,你也来了?” 诸葛亮点点头,看着不远处正站在宅院门口的沈晨微笑道:“阿晨今年要开设学馆,我自然也要来看看。” “你莫非也觉得曹操是王莽董卓?” 徐庶纳闷。 今天来这里砸场子的,大半都是因为沈晨对抗曹操,又怂恿刘表割据,坏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才来搞事。 但他们这些底层普通士子,由于没有背景,也不会因为刘表归附曹操而得到重用,因此反倒没有利益关联,更能从其它角度看问题。 之前沈晨认为曹操是王莽董卓,众人觉得偏激了一些,现在看到诸葛亮过来力挺他,徐庶才觉得莫非诸葛亮也这么看? 诸葛亮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曹操是不是,但至少从徐州一路过来,尸积如山,血流漂橹,令人畏惧呀。” “曹操确实杀戮过重了些。” 徐庶点点头,这一点不可否认,只是杀戮归杀戮,白起还坑杀四十万降卒呢,只要他能够匡扶汉室,为朝廷效力,在这一点上就属于瑕不掩瑜,世人也会选择原谅。 二人正说着,沈晨就已经从大门口走出来,在门外除了邓洪和刘先这两个刘表派来帮忙站台的以外,还从黄门亭调来了二十护卫维持秩序。 此刻门外已经有不少人,粗略看去,约有二三百,其中一部分是带小孩过来读书的家长,有部分是周边看热闹的乡民。 其他的就是砸场子的士子,来围观的普通士子,以及像诸葛亮王粲潘濬等来密切关注此事的友人。 沈晨出来后,外面诸多家长喊道:“沈小郎,我带孩子来读书了,还带了束脩礼。” “小郎,是今日开课吗?” “小郎,我家非常贫困,连一根腊肉都没有,只能带了两块饼过来相送,你能收下我儿子吗?” “我家孩子已经十七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就学。” 诸多乡民纷纷上前。 他们身边都带着孩子,有的五六岁,有的七八岁,大部分都在十岁左右,甚至还有十五六七岁的青少年。 古代的识字率是非常低的,特别是在纸张都没有普及的汉代,受限于,人们读书习字,往往要靠竹简和名师教导。.jújíá?y.??m 所以能够读书,最少都要是寒门豪强级别,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财富的人才可以读书,最普遍的则是世家有自己的家族内部教育。 而广大乡民百姓则完全没有受教育的土壤,因此七老八十都不识字者比比皆是,周边乡村平民和贫民子弟,稍微有些卓越见识者,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因此抓住时机,送孩子过来,哪怕是已经青少年,也希望他们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沈晨笑着说道:“诸位放心,先贤孔子曾经说过,“有教无类。”,不管是任何人,都应该有学习知识的权力,孔子也是十五而志于学,不管任何时候读书习字都不算晚,而且礼物不在于珍贵,即便是两块饼,也能来读书。” “那就好那就好。” 乡民们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顿时放下来,他们能送自己子嗣来读书,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就怕沈晨不收。 正在这时,有人忽然说道:“子曰:“有教无类”,然“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既无束修,何谈礼耶?如此无礼,耶能收徒,岂不见笑大方?” 沈晨皱了皱眉头,看了过去,见是个年轻士子,心道你这厮才无礼,遂说道:“诸位要想辩经,待会进来自便,现在请容我招收学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士子强硬道。 沈晨顿时脾气上来,拂袖道:“束脩,礼之薄者,道尊而后知敬学也,人皆知《礼记》云:正心诚意。乡民虽无束脩,乃能失于农而好于学,贫于家而长于志,此莫非谓之心诚否?便是先师亦能免颜回之束脩,你这厮却只在乎此番俗礼,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当时收学生需要十根腊肉作为礼物,注意是礼物而不是学费。因此如果没有给腊肉的话,就会被视为无礼。有句话叫做“古闻来学,未闻往教”,而这束脩,其实就是代表着你诚心求学的一种态度。 所以当时如果没有给束脩做礼物送给老师的话,老师会很生气,值不值钱另说,至少会让老师觉得心里不舒服,觉得这个学生求学态度不是很好。 而那名士人指责沈晨的地方,就在于乡民不送束脩,他却开心地收学生,不管是对乡民来说还是对沈晨自己来说,都是一种无礼的表现,没有礼仪的人,又如何能够收学生呢?必然会被大家嘲笑。 可是他不会去想,底层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十根腊肉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年到头一块肉都不一定吃得上的底层来说,拿十块腊肉做礼物,那是很大的负担。 因此这种人,完完全全是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心态,自己恬不知耻,却跑来指责沈晨这样免大家送礼,免费教授百姓读书的人,显然是一个只知道死磕礼法书籍的腐儒罢了。 本来沈晨还想着给他点颜面,到时候进去再谈,结果他非得在大庭广众下继续追问,那沈晨自然不客气,上来痛骂他一顿。 这种人简直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那士子被驳斥得一愣一愣的,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结果周围人倒是一片叫好。 “好,说得好。” “这话倒是不错,乡民们虽然没送礼物,可人家是抛弃了家中农业前来读书,宁愿饿着肚子过来,这难道还不够心诚吗?” “正心诚意,正的是心,诚的是意,人家沈小郎是对的,那人倒有些舍本逐末了。” 为沈晨叫好的大部分都是寒门或者底层人出身的士人。 他们虽然阶级要比平民和贫民高一点,但至少是离底层会近一些,知道底层人的生活有多艰难。 人家拿不出束脩,本身就代表了家境已经非常贫困。 即便是非常贫困的情况下,却愿意在这个时候不去从事农业生产,而来沈晨这里求学,还不能够证明求学的心有多诚吗? 所以那人被骂也只能是活该。 这边沈晨骂完之后,就招呼外面的学生家长们进来,一一登记,写下姓名、籍贯、年龄等等,送来的束脩都一一收下,因为总有家境稍微富裕一点的,给得起见面礼。 而那些家境特别贫困者,很不好意思地空手而来。沈晨不仅没有收礼物,还说如果孩子学得好,他还会奖励一些东西鼓励他努力读书。 一时间众人想法不一,各有念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二章 杀气凌然 沈晨开设的学堂意义其实就在于这是立言的一个过程。 你在家中闭门造车,学问做得再好不传播出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孔子才收门徒三千,传播他的儒家思想,从而让儒学传扬华夏两千年。 现在荆州的岘山书院,以及那位门徒有一千多人的名士颖容,就是在做同样的事情。 宋忠注《五经章句》,宣扬他的学说,后来魏晋时期,他的学说就非常流行,一度是当时主流学术。 颖容做《春秋左氏条列》五万言,《左传》各大主流学派,最后渐渐被他《颖氏左传》兼并。 还有大儒郑玄在青州讲学,门徒无数,传播思想,他注视的古文经学在魏晋时期是与宋忠并列的两大主流学生之一。 他的影响贯穿魏晋南北朝,甚至隋唐时期,唐初被李世民列于二十二“先师”之列,配享孔庙。 由此可见当时若想立言,就必须要靠学生去传播他的思想,将他的学说发扬。 除此之外,沈晨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为自己培养人才,寻找志同道合者,一同为将来奋斗的事业而努力。 因此讲学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 至于沈晨自己的学说其实也很简单,他与诸葛亮这段时间常注释儒家经典,摒弃其中糟粕,推崇其中精华。 对于基础教育而言,学生们也不需要学得那么高深,先识字,再学点数术以及做人基本道理即可。 所以目前的教学知识可能不会太深奥,等到将来学生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对于儒家思想的领悟以及注释更加高深,也能够支撑得起学术水平。 很快大家一一登记,总共是三十三名学生,最小的只有四岁,最大的就是十七岁,年龄差异极大,想统一教学也不容易。 不过古代都是这样学,学习条件非常有限,能不能领悟也往往看个人天分,因此差异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时所有的教学都属于精英教学方式,那种大课式的普世教育可能存在,但也仅限于粗浅认个字的少数情况,想学得深一些还是得一对一专门辅导。 这也是世家大族能够把控文化解释权的根本原因之一。 登记之后,沈晨就把大家召集到了前庭课堂内,此刻门外诸多家长,来看热闹的士子和来找茬的士子们都已经进入其中,站在前庭观望。 就看到沈晨吩咐大家在各自桌案席上就坐,他本人则盘膝坐在台上,俯视众人,笑着说道:“很多人都认识我,这些日子我也走遍周边乡亭,你们也经常跟在我身后唤我一声先生,今天算是正式当了你们的先生。” “先生,先生。” 台下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们还以为依旧是在乡亭跟在沈晨身后玩闹时嬉戏,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大声呼喊鼓噪起来,惹得外面的士子纷纷皱眉。 “肃静!” 一旁有一位中年男子手拿戒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桌案,目光威严地扫视着诸多孩童。 他是沈晨雇来的先生,不是什么名士,只是个普通的儒生,家境贫困,之前是在周边乡亭教人读书勉强生存。 沈晨过来免费教书抢他饭碗,因此干脆高价将他雇来算是做维持秩序的律训之师。 等到安静下来之后,沈晨又说道:“厅内多有稚子孩童,他们不懂得“黄中通理”,不知道读书的可贵,你们几个的年龄大几岁,你们知道吗?” 他指着厅内那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们问。 其中有个连上衣都没有穿,裤子满是补丁的少年迟疑道:“父亲说,如果我能够读书的话,将来也许能让家里稍稍富裕一些,幼妹也不会在前些年饿死。” 很平淡地说出了一件惨事,但在当时来说,确实已经不算惨,大饥荒的时候,那就不是一个饿死,而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人饿死。 所以沈晨便点点头,指着门外的那些士子说道:“是的,不读书可能因为机遇而让家中富裕,可读书的话,会让这个机遇变得更大。你们看外面那些人,他们是因为读书而穿绫罗绸缎吗?” “沈晨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们穿绫罗绸缎还关他什么事情?” “是打算拿我们做什么比喻吗?” 门外诸多士子们顿时一个个不解起来,不过听他这么说,好像是要拿自己当读书才成功的正面例子,因此也是一个个抬头挺胸。 沈晨笑着说道:“其中有一部分人可能是因为读书而改变自己,但大部分人其实是因为生在一个好家世,他们不是因为读书而富裕,而是因为富裕才能读书,这一点,我希望我的学生们能够认清楚事实。” “什么嘛,这不是在骂我们只是家世好吗?” “这厮,他自己不也是大族出身?如果不是母族为南阳邓氏的话,说的好像他能读得起书一样?” “你们小声点,看他怎么说。” 外面士子们,特别是那些县里大族豪强出身的士子,顿时不忿,因为这说得好像他们能读书,是因为投胎投的好一样,虽然这是事实,但也很让人不爽。 沈晨继续道:“当然,我绝不认为家境贫困者的儿子,也终将一生贫困,人都是需要靠自己努力改变的,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最好的出路。他们的祖上也不是没有贫困者,但大多靠着努力学习,入仕为官,荫福子孙,让家族兴旺。所以只要努力致于学,便能有所成就。我希望大家能够为了摆脱自己贫困的命运,而认真读书,并不希望大家读了几天,发现读书无趣,便就此离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早些走,因为你自己都不努力,也就不要去抱怨为什么别人就可以穿绫罗绸缎,餐餐大鱼大肉,自己却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了。” 话说完之后,台下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沈晨又说道:“那么这里有不想读书,不想改变自己人生的人有吗?如果有的话,你们可以现在离开了。” 有四五岁还不懂事的幼童一脸茫然,四下扫视,本想离开,却看到父母严厉的眼神,便缩下了头。 其实这番话不止是说给台下的这些小孩听,同时也是说给他们的父母听。 几岁的小孩不懂得哪懂得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 但是他们的父母明白,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来读书,在家里让他们去斩猪草放牛羊当半个劳动力不好吗? 因此这些话,实际上就是沈晨在给他们的父母听,告诉他们读书奋进的道理,让他们望子成龙,希望将来孩子读书有出息。 这话听着似乎让后世人反感,新时代由于望子成龙,忽视孩子心理的狼爸狼妈们实在是太多。 但在汉代,有书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别说什么忽视孩子心理。 所以这话在当时,绝对是至理名言! 更重要的是贫困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不是能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却非常听父母的话。 几岁就开始做家务当半个劳动力,因此如果能得到父母的支持,那么大概这些孩子就会努力读书,不至于有顽劣出现。 一番话后,诸多家长果然暗暗点头,心中决定即便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孩子读书。 等了片刻,沈晨见没有人走,就说道:“看来大家都想认真读书,这是件好事,说明大家想上进。上进是没有错的,读书也没有错,那么今天就正式入学了,不过我今日除了告诉大家努力读书能改变自己将来的人生以外,并没有打算开第一堂课。”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以前没有读书的条件,现在好不容易能读书,连忙问道:“先生为什么不授课?” 沈晨笑道:“一是大家刚来,先适应一下课堂环境,互相了解一下同学,等明天我再正式授课,教大家读书习字。二嘛,也是要让大家看看为师的实力,有很多人质疑为师能不能教授学生,今天,就让你们瞧瞧,为什么为师能教授你们知识。” 说罢,他撩起长袍,从席上站起来,立于台上,俯瞰着台下站在门口的诸多士子们,朗声说道:“我知道荆州士人多惮我得罪曹操,违抗朝廷,但事实上我从未违抗过朝廷,不过是有心之人籍此污蔑于我罢了。不过我说曹操是奸臣,也领兵杀了他的大将和兵马亦是不争的事实,尔等要奉曹氏为中兴之臣,讨好曹家求得自家珪冕我管不着。但想要欺凌于我,以此向曹操献媚,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正好在今日也想告诉大家,曹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你们觉得曹操好,那就觉得好。但我不同意,谁也别想逼着我同意。嘴上辩经,手上论剑,我都接着。你们是要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论经便是文,论剑便是武,生死各安天命!” 沈晨凌然而立,右手摁在腰间的剑上。 他可不像以前看过的某本三国里那个贪生怕死的主角,不勤练武艺,导致战斗力低下,天天躲在刘关张身后。 作为与曹操有血仇的人,沈晨乃是热血男儿,每日勤练武艺,剑术非凡。 而且他的武艺老师还是甘宁,手上的功夫也是在与曹操大军战斗当中磨砺出来的,在和曹仁打的时候,还亲手射杀了几名曹军,敢于临阵杀敌。 见识过徐州数十万尸山血海的惨状,又在战场上厮杀,让他眼神十分凌厉,自带一股杀气。 哪怕是十二岁的身躯,亦是如山岳般伟岸,长袍在风中飘飘,目光森然,令那些所谓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一时觉得可怖,竟是不自觉后退几步,气势弱了不止一分。 唯有徐庶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小子。 怕是杀过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三章 辩论 在汉代进行经学辩论,是常有的事情。 从西汉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争,再到东汉白虎观会议,学术界的争论一直没有停过。 汉末的时候比较著名的争论就是大儒何休与大儒郑玄之间的辩论。 除此之外,其它比较经典的辩论赛也非常的多。 比如郑玄曾经被袁绍强征,当时席上也有很多名士,竞说异端,百家互起,郑玄一一辩论,说得他们心服口服。 还有诸葛亮在江东舌战群儒,虽然是三国演义杜撰,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原型,反映的是当时大家坐在一起,互相辩论的一种场面。 而真正舌战群儒,是后来季汉大臣费祎、董恢出使东吴,与孙权重定盟约的时候,孙权派诸葛恪和羊衜与他们辩论,双方才博果辩,辞锋不绝,难分高下。 所以辩论在汉代非常常见,它的作用有以下几点,一是宣传自己的学说,与他人进行学术论点争论。二是宣扬名气,作为自己成名的一种方式。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通过辩论来达到某种目的。比如何休与郑玄之争,就是西汉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争的延续。而费祎、董恢出使东吴的辩论,则是为了完成联吴抗魏的战略目标。 今天诸多世家子弟齐聚于此,也有他们的目的。打压沈晨,防止他继续宣传自己抗曹的思想,避免将来他们想要投靠朝廷的时候,因此遭到曹操的嫉恨。 同时如果能够打压沈晨的话,曹操也许会非常高兴,一高兴给他们个官职,召他们去许昌为京官,岂不是飞黄腾达? 所以自然而然要过来砸场子。 但今天来砸沈晨的场子,那就是阻拦沈晨立言的道路。 这是他的大道。 大道之争就是生死之争。 孔子诛杀少正卯,为的便是这人教大道。 因此他才杀气腾腾,若要论武,自然就是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人群当中这些所谓世家子弟一时被他唬住,惊骇于他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后退。 然而也不是人人都是温室出来的花朵,里面有真才实学者,自然也有游历四方,敢于腰间悬剑,于乱世当中拜访名师,学习知识的真儒生。 比如那位文夏,人家就是从茶陵过来拜在王俊门下,乃是位敢于击剑的真儒,见沈晨隐隐威胁众人,一时不忿,站出来说道:“若是论剑的话,那大家一起上你岂不是必输?” 沈晨微微一笑,露出一嘴的白牙:“大家不要误会,论剑自然是要公平,一对一无妨,击剑射箭都可。但想要一起上的话,那我也可以一起上,诸位说是不是!” “嚯嚯嚯嚯嚯嚯!” 站在院内维持秩序的从黄门亭那边抽调过来的二十勇士纷纷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齐齐怒吼。 他们可都是和曹军奋勇杀敌的猛士,手底下哪个没有三五条人命? 战场厮杀出身,杀气就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这里武力值最高的儒生大抵也就是徐庶,但徐庶遇到他们这二十人一起上,也只能含恨倒下,不可能生还。 所以面对这些悍勇之士的呐喊,诸多士子们也是一个个缩了缩头。 他们现在才想起来,人家可是带着兵马杀了曹军上万精锐,还砍了曹军大将曹仁、乐进脑袋的猛士。 真干起来的话,整个荆州恐怕也就蔡瑁张允黄祖能搞定他。 因为黄门亭如今扩兵了,到了两千人,甘宁麾下也有五千多人,实力雄厚。 除了手底下各自有一两万兵马的蔡瑁张允黄祖等能勉强压制以外,确实无人能制得了他。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政治上刘表庇护他,军事实力上人家不弱,经济和农业上,黄门亭现在已经堪比一座城池。 要想打压沈晨,已经没办法从这些层面来,确实只能靠过来辩论,攻击他的学术地位和名望来进行排挤。 想到这里,诸多儒生一时有些绝望。 他们发现即便是论剑单挑,就算是打赢了沈晨,杀了他,那自己今天也肯定没活路,甚至家族也没活路。 毕竟邓洪是蔡氏女婿,沈晨背后又有数千兵马和刘表支持。 那些“保皇派”高层可绝不会介意把一个县里的小家族丢出去当替罪羔羊来平息刘表以及新野邓氏的怒火。 甚至就算是蔡瑁蒯越想杀沈晨,都得掂量掂量,何况是他们呢?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晨可以提出跟他们比武,但他们却不可能真有胆子和他动手,只能来文斗。 好在他们今天本身就是来文斗的,即便是被沈晨压了气势,提出文斗也没什么负担。 那位胡政之子胡尚由于他爹是蔡瑁心腹,也算勉强是这些诸生头领,便站出来说道:“君子不战,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还是以文来决高下。” “哼,什么君子不战?歪曲圣意,胡说八道,没听到下一句“战必胜矣”吗?” 沈晨冷哼一声,将摸在腰间的剑放开,缓步向前说道:“不过晾尔等儒生腰间之剑也不过是筐箧中物,权当装饰点缀之用罢了。我从徐州而来,见过的尸体何止十万?南阳上阵杀敌,更是手刃曹操大将曹仁乐进,尔等不自量力,焉敢与我一决高低?” 胡尚见他过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说起来沈晨才十二岁,身高刚刚一米七,在场比他个子高的人多的是,可他每日练武,不愁肉蛋奶,身材魁梧壮硕,又面目森然,看上去颇为凶悍。 更重要的是他有战场厮杀的那股气势,远不是他们这些温室花朵可比,因此胡尚心惊胆战道:“说好以文决高下,自然不能以武事。” “那是当然。” 沈晨来到大厅门口,眼神威严,目视诸多儒生:“既是论经,我自是不惧,此番坐而论道,那便来罢。” 说着令人拉来席子,就地盘膝而坐,示意他们也坐下来谈。 身后学生们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老师霸气外露,一个个都以极为崇敬的眼神看着他。 从春秋战国一直到汉代,华夏文明就构造出了一个以农业文明为生产方式,强调中央集权,建立在“忠孝”文化之上的社会等级秩序。 而在这样的社会秩序之下,就延伸出了犹如金字塔一般的森严等级结构,特别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等级到达巅峰。 自上到下,天子,三公九卿,高门权贵,再到地方太守,县里豪族,每一层都仿佛一个艰难跨越的台阶。 底层百姓能够接触到的,甚至都不是那些地方县令、县里豪族,而是乡中有秩、亭长、乡老。 沈晨招收的这些学生都出身贫寒,社会地位非常低,即便是一个乡亭的亭长或者乡老,在他们眼中都是可以决定他们生死命运的大人物,更别说那些县里世家豪族。 豪族的马车路过乡亭,即便是靠近都不得靠近,不小心冲撞了他们,甚至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他们平日里几乎无法触碰的大人物。 可正是这样的大人物,如今却被他们的老师这般呵斥、教训,怎么能不让学生们激动,不让他们觉得读书有望,让他们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呢? 那边来上门挑衅的士子们倒是不知道沈晨的作派振奋了他的学生,他们只是觉得沈晨让他们很厌恶,当下也是一个个义愤填膺,开始上前就坐,呼呼啦啦在院子里坐了满地。 沈晨买下的这个宅院占地两亩,前院非常大,约有二百来平,院子里还种了几颗大树,夏日绿茵茵的,青石板铺的地砖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多张席子,因为没有想到来这么多人,所以其余诸生就只能站着。 抢到位置就都坐在沈晨对面,没有抢到位置的就先排队,看热闹的乡民和士子就在周边围观,沈晨的身后则是他的学生,整个院子二百来平挤满了观众,纷纷想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辩论大会。八壹中文網 “请了,在下邓县廖柏,字长松。” 第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是个面容清攫,留着山羊胡的青年。 沈晨沉声说道:“徐州襄贲沈晨,足下请了。” 廖柏问道:“不知小郎治何经典?” 沈晨笑道:“先生自说便是。” 言外之意,就不圈定内容,这让廖柏颇为不高兴。 当时文人主要是治儒家七经,一般士人治一本就要研究很久,只要研究得比较透彻,才能学其它。 甚至有些人根本不学其它,直接一本书研究到老,比如陈国名士颍容,就专门研究《春秋左传》,在这本书上的成就就非常大。 而只有真正的大儒才能够将多本经书研究清晰,沈晨这话的意思是,你尽管出你的问题,七经我都能搞得定。 能来打头阵肯定有些本事,这廖柏治的是论语,本来一开始还想温和一点,先慢慢来,但他被沈晨的狂妄气到,当即说道:“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小郎欲意何为?” 这是在暗骂自己蛊惑人心,沈晨当即冷笑道:“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些?” 廖柏向北方抱拳道:“群臣纲常,枉顾朝廷。国家何以知帝亦称天子,以法天下也。这世上岂有不尊上之理?此非无君无父乎?” 他说的这一套就是在白虎观会议当中,由当时大儒整理,班固整理出来的《白虎通义》,也是影响了后来两千年封建文明的主要经典,提倡三纲五常,对宋明理学有着深远影响。 按照后世的话来说,这本书就是宣扬维护封建统治的枷锁,束缚人民精神的锁链,为华夏两千年封建制度,神化封建秩序和固化等级阶层奠定基础。 沈晨自然清楚廖柏的意思。 曹操手里有刘协,就是奉天子名义去征讨四方,他去对付曹操,就是违背了朝廷的意愿,违背了天子的意愿,在当时,这叫做乱臣贼子。 虽然明知道这套所谓的忠君思想是维护封建统治的糟粕,但沈晨是不可能去反对的,所以他必须另找角度。 思索片刻,他冷声说道:“按照先生的意思,曹操既是天子咯?”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廖柏瞬间傻眼,连连摆手道:“你莫要胡言,我绝无此意。” “大但,沈晨你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当即就有人大声呵斥。 那些来找茬的士子群情激愤,纷纷指责沈晨。 周围百姓和围观的士子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沈晨,没有想到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后世人可能不理解这句话在当时造成的杀伤力,如果举个例子的话,这跟在清朝喊反清复明没什么区别。 不过汉朝很少以言治罪,曾经有大儒辕固生说过比这还出格的话,一样屁事没有。 所以只要你能说出道理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听得沈晨漠然道:“这是廖先生之意,与我何干?按照他的意思,我出兵抗击曹操,既是违背朝廷,既是乱了群臣纲常,我想问问,曹操出兵南阳,可有天子名诏呀?” “曹司空言称奉天子名义。” 有人说道。 沈晨点点头:“哦,这天底下言称奉天子名义的人多了去了,我就问你们,曹操有名诏没有?有节钺没有?诏书在哪里?他凭什么能代表朝廷,代表天子?” “这这这......” 廖柏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刘协手上连传国玉玺都没有,上哪下诏书去? 不过当时皇权也不是完全靠诏书,假节钺也可以代表皇帝和朝廷。 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所谓假节钺就是皇帝给予大臣最高的军事权力,对外作战时不需要请示,甚至可以直接斩杀军中触犯军令的将士以及当地官员。 曹操名义上是奉诏讨贼,但他没有诏书的话,拿个节钺出来也可以代表自己是在替天子出征。 问题是他没有啊。 因此也许曹操在出行之前确实跟刘协打过招呼,可刘协并没有直接下诏书,也没有赐他节钺,那么他就是以私人名义征讨南阳,在法理上就站不住脚。 而廖柏一开始就是在拿法理指责沈晨,沈晨就死扣法理,表示你的法理是假法理,我的法理才是真的,用魔法打败魔法,教他做人。 沈晨冷笑道:“子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是让大家明辨是非、扶正祛邪,可不是让大家来胡说八道,混淆视听的。” 廖柏一时无言,只好拱手,退出席上。 第二位,便接踵而至。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四章 孔明出手(二合一) 第二位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士子,先站起来向沈晨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山阳李楷,随师长子牙公受业。” 他不是荆州本地士人,而是名士隗禧的学生,显然这背后也代表了隗禧的态度。 沈晨拱手说道:“有礼,请坐。” 二人坐下,李楷说道:“我追随师长学习《孝经》,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皆因孝义而已。司空为父报仇,为天下至孝之人,今侍奉天子,匡扶汉室,忠孝两全,小郎何故要违抗司空呢?” 沈晨笑道:“既是治《孝经》,就应该知道“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若曹操真遵守孝道,何故屠戮徐州生民数十万呢?难道他们没有父母,没有子嗣吗?” “额......” 李楷一时被辩得无话可说。 沈晨忽然一拍脑门道:“哦,想起来了,曹操把徐州屠了个干净,自然也就没有儿女为父母敬孝,倒是好呀。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不敢慢于人,只要把别人杀光了,就不用恶于人,慢于人,以别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伪孝,曹操倒是好孝顺。” “唉。” 李楷叹息一声,拱拱手,离席而去。 第三位补上,这人上来说道:“曹操以司空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征讨张绣乃正军刑之典,合乎礼法,岂有不为之意?” 这人治的是《礼记》。 沈晨点点头道:“淫人婶娘也合乎礼法吗?” 那人脸色尴尬,只好离去。 第四人治的是《左传》,说道:“邾庄公与夷射姑饮酒,私出。阍乞肉焉。夺之杖以敲之。阍者焉有往上乞肉之事乎?”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低贱的人,又怎么能够对上位者冒犯呢? 沈晨冷笑道:“你治《左传》不治《礼记》的吗?宵,则庶子执烛于阼阶上,司宫执烛于西阶上,甸人执大烛于庭,阍者为大烛于门外。宾醉,北面坐取其荐脯以降。夷射姑自己无礼,又怎么能说是阍者冒犯呢?何况连孔子都不以卑贱论事,尔却瞧不起阍者,难道汝祖上皆万世诸侯?” “这......” 第四人目瞪口呆。 治《左传》的人确实比较少治其它经典,因为《左传》本身就有将近20万字,然后从西汉到东汉,研究《左传》的人不计其数,各家名士大儒留下的书籍也非常多。 光一本《左传》以及其衍生附带的各大家留下的篇章可能达数百万字,在当时研究一辈子都有可能,所以不治其它书也正常。 沈晨拂袖道:“夫子“不以贫贱而有慕於外,不以富贵而有动於中”,你连事情本末都不清楚,又耻于低贱,爱慕虚荣,当真是粗鄙不堪,愚不可及也!” 那人脸色一僵,掩面而去。 很快第五人上来说道:““孔子沟而合诸墓,可以揜夫子之不臣”,司空虽有许残暴,但亦是国家危难而不得已为之。况乎仁义之士亦有令人疑改节之时,君子应以变通其事,方能尊君卑臣,政化大行。” 沈晨脸色一黑,挥手道:“叉出去!” 当下就有士兵冲过来,要把第五个人拖走。 那人大喊道:“缘何无礼?” 沈晨说道:“夫子沟合诸墓乃是为稳住僭越的季平子而不让鲁国灭亡,以便将来定公能重夺君位。曹操屠徐州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向天子献人脯吗?把有德的夫子和颜回与无德的曹操相提并论,如此巧言令色之徒,焉要陷夫子颜回于不义乎。” 那人面如死灰,被拖拽了出去,其余诸多学子摄于士兵威严,皆不敢说什么。 紧接着第六人,第七人,第八人一个一个上,这些人谈论的角度都比较一般,说沈晨抗曹不是忠君爱国的,说他不应该掺和到朝廷大事当中,甚至还有说他为亲族报仇不应该的。 沈晨一一反驳,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基本上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因为沈晨的论点也很有道理,他揪住的点就是把曹操和刘协切割开,不能让那些儒生们把曹操和刘协绑定在一起。 否则他们会宣称曹操所干的任何事情,背后都有天子支持。 只要抓住这个点不放,那就什么都好说。 你说抗曹不是忠君爱国,那意思就是把曹操等于国家,把天子置于何地? 你说他是奉天子名义。 好。 诏书呢? 没诏书假节钺呢? 都没有,那他就是私人出兵。 诸侯私人出兵我凭什么不能和他打? 就凭他叫曹操? 至于说他不该报仇的就更可笑。 虽然汉末随着公羊儒的没落,大复仇思想也已经渐渐没落。 可他依旧还有存在的市场。 何况曹操征徐州打的就是报父仇的名义。 他曹操可以报仇。 我不能? 凭啥? 双标也不是这么双标的。 因此在沈晨连环炮一样的火力输出之下,几乎把诸多儒生喷得找不着北。 一个个败下阵来,很快就输了十多个。 之所以这样,其是因为来的这批人只是群年轻士子。 如果换上他们的老师,战斗力肯定就不一样,可能会给沈晨制造点压力。 但一帮本事没学好年轻儒生而已,小试牛刀罢了。 沈晨虽然学儒经的时间不长,只有六七年,可辩证的逻辑思维上就比他们强得太多,轻松将这些人击败。 等到输了将近一半,来的那些人就已经不敢上前,一个个站在周边,畏缩不前。 院子里一片寂静,众人脸上各不相同。 来找茬的士子们一个个脸色不忿,可被人驳倒,那就是自己学业不精,怪不得谁。 乡民们其实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只看到沈晨以一敌十,把对方喷得一个个惭愧而走,就知道是他大获全胜,因此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而看戏的士子们有些则庆幸自己不是来找茬的,否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十二岁小孩呵斥,颜面尽失。 庞统和徐庶目光中饶有兴趣,沈晨的辩论极为出彩,即便是换了他们上去,也可能没那么急智,因而心中由衷佩服他的才学。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沈晨见还是没有人坐在自己面前,便大笑道:“怎么,你就这点能耐?” 胡尚和文夏一直没有出场,二人对视一眼,皆是默默地摇摇头。 确认过眼神,那人他俩搞不定。 但也有莽夫,站出来呵斥道:“你一个黄口小儿猖狂什么?这里哪一个年纪不比你大,哪一个不比你尊长?张口粗鄙不看,闭口愚不可及,尔亦不过是区区孺子,焉敢在此饶舌?” 开始了开始了。 沈晨精神一震,终于有人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了。 他当即像个弹簧一样一跃而起,对着那人怒吼道:“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年长而无德,汝何不去死?” “就以汝这品性才学,焉能教育学生?” 那人也不敢示弱,亦是立即回怼。 沈晨镇定自若道:“我如何不能?学无前后,达者为师,项橐七岁为孔子师,何况吾之才学,众人皆知,谁能胜我?” “汝有德乎?” 那人反问。 沈晨冷笑道:“吾有德否不是你能够评价的。” 那人笑道:“那乡民可论否?” “自然。” 沈晨正色道:“周边乡民皆可论我德行。” 那人就说道:“我闻汝前些日于乡亭盗猪窃谷,奔逃间马车还划破了人家的裤子,可有此事?” “并无此事。” 沈晨断然否认道。 那人顿时笑了起来:“萧大何在?” 人群当中就有人畏畏缩缩地钻出来,见沈晨看去,目光闪躲。 这人正是前些日在汉阳聚乡亭遇到那懒汉。 沈晨看着微微皱眉。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跑来诬陷他。 胡尚见情况有变,立即来到那人身边,问道:“赵郎兄,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乃是安众赵氏,叫赵冉,家族就位于汉阳聚北面。 他低声对胡尚说道:“我路过沔水,遇见此人,得知了一些事情,今日有这沈晨好看的了。” 胡尚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拜托赵郎兄了。” “放心。” 赵冉低声回了句,然后走到沈晨身前,对周边乡民说道:“诸位,此人盗猪窃谷,皆有人证,此等无德之徒,难道你们要把子嗣交予他吗?” “不会吧,这是真的吗?” “这......” “莫非沈小郎......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但人家有人证。” 周围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虽说私德这个东西很玄幻,曹操私德很差,但人家就是权鼎天下。 可教书育人这件事上,人们自然希望师德好的人担任。 要是你德行不足,凭什么当别人的老师呢? 所以这个时候爆出沈晨真干过这些事情,恐怕他的名声很快会臭遍乡野。 “他胡说,明明是我们买的猪,那日在汉阳聚,恰好有一家人的猪丢了,跟我们买的猪有几分相似,小郎怕他们误会,便将猪先放在那户人家里,言称等以后找到了猪再还给小郎。” 沈晨还没说话,他的护卫沈奇就不乐意了,立即站出来指着那萧大道:“至于这厮,不过是诬告小郎,小郎心善,还给了他300钱买裤子,此等无赖之言,岂能信焉?” 那萧大其实就是赵冉收买过来诬陷沈晨的,听到这句话,也急了,忙道:“我句句属实,是赵化和杜老伯说他盗猪窃谷,这都是大家看到的事情,更何况如果你们没盗的话,又为什么要还猪赠币呢?” 这就好像不是你撞的老人,为什么要把老人送去医院是一个逻辑。 邓皮大怒道:“你这厮当真是可恶,小郎明明是怕乡民丢了猪,失了谷,今年没有依靠,这才好心施舍,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盗猪窃谷,当时都没有凭证,你事后来诬告,毁小郎清名,是何居心?” 赵冉懒洋洋地道:“当时没有凭证,那你们又为什么急着还猪赠币呢?许是怕被找出凭证吧。” 跟我玩莫须有是吧? 沈晨大怒,但片刻又冷静下来,忽然笑道:“这么说,你是要告我盗猪窃谷之罪咯?” “那是自然。” 赵冉叉腰道:“既是犯法,岂有不问罪之理?” 沈晨点点头:“那好,我与尔等去见苦主,若有凭证,我自去监中,若无凭证,你便是诽谤妖言,如何?” “额......” 赵冉一下子就犹豫起来。 汉朝的诽谤罪还是很重的,在西汉的时候基本都是弃市,也就是腰斩或者枭首。 到东汉后这个罪轻了许多,基本上就是你诬告对方什么罪名,查出真相你就是什么罪名,所以你要是诬告别人造反,那你就是造反,诬告别人偷窃,你就是偷窃这个意思。 赵冉指责沈晨的罪名其实就是偷盗,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也是要坐牢和服徭役的,而且这还只是名义上,当犯人可没人权,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因此也让他一时间犹豫要不要继续干下去。 见他迟疑,周围同行人就说道:“怕他做什么,不是有人证吗?” “是啊,认证物证俱在,还有何好惧?” “赵郎兄,你不会怕了吧?” 众人纷纷怂恿。 赵冉有些骑虎难下,咬牙说道:“好,若是有假,我自当认罚,但我坚信你不过是妖言惑众,蛊惑乡民罢了。” “诸位大家都听到了。” 沈晨向四周说道:“此人今日要告我盗猪窃谷,我们现在就去汉阳聚,问询苦主如何?” “好,走。” 有一部分人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要跟去。 但还是有部分乡民摇摇头,准备离开。 汉阳聚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他们在附近看看热闹就行,为了个看戏跑二十多里,显然是不划算。 不过士人们倒是豁出去了。 之前和沈晨辩论经义没有赢,现在开始攻击他的品德。 赵冉觉得有证人在,胜券在握,其余诸生也是这么认为,而看热闹的士子自然也会跟着走,呼啦啦上百人出门,就准备往汉阳聚去。 等到大家都出去了,院子里稍微空旷一点,诸葛亮就来到沈晨身边,轻笑道:“阿弟,怎么样,我说过了吧。” 沈晨点点头:“确实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下作,我之前把猪和钱送给乡民,一来是怕他们真误会我们可能与此事有关联,二来也是怕乡民丢了财物,生活艰难。没想到被这些人利用,以此用来攻讦我的手段。” 诸葛亮微笑道:“此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沈晨想了想道:“我当时就猜到那麦谷应该是野猪所为,只要找到野猪,至少能证明我没有窃杜老先生的谷,至于那位赵郎兄,我恐怕是找不到他的猪了。” “无妨。” 诸葛亮手中没有羽扇,但他还是轻轻用自己的长袖掩住自己的脸,在沈晨耳边低声道:“你自管去,为兄早有主意。” 沈晨惊讶地看向诸葛亮道:“兄长......” “去吧。” 诸葛亮双手负在身后,神秘一笑。 有了他的话,沈晨顿时心中自信满满,便走出门外。 邓洪和刘先走了过来,问道:“阿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晨摇摇头道:“无甚大事,之前是怕累了清名而散了些许财物,叔祖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那就好。” 邓洪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外孙有办法。 众人此刻已经在外等着他,沈晨来到门外,二十护卫保护在侧,一辆辆马车牵过来,准备出发前往汉阳聚。 他们这边士人出行都有马车,但马车在亭东,因而耽搁了一些时间。 等过了差不多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样子,亭西的道路上已经摆满了马车,周围乡民见忽然聚集大量车辆,过来看热闹的人反倒更多了。 沈晨的车队在最前面,还未出发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西面道路尽头,正对着他们来的方向,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由于道路比较狭窄,所以他们没有出发,准备等道路尽头的那支队伍到了眭亭,双方错过之后再走。 但等到队伍越来越近,即将到眭亭的时候,沈晨忽然注意到最前面的人似乎颇为眼熟。 那支队伍并不是马车队,而是一辆辆手推板车,车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大概有二三十人,最前面那人是个精壮汉子,似曾相识。 很快他们就到了近前,那汉子注意到道路上遍布马车,沈晨站在那里,大喜道:“沈小郎,抱歉,我来晚了。” “原来是赵郎兄。” 沈晨拱手一礼,看到那些手推车上放着的,居然是一头头野猪,足足有十多头之多。 来人正是赵化,他高兴地说道:“小郎说得没错,我家的猪果然是被附近野猪带走了,它还带着那些野猪来吃了杜伯父家中的麦谷,我们剖开它们的肚子,里面全是麦粒。” 之前那位说沈晨家的马吃他家麦谷的杜老头走上前,掏出钱袋愧疚地道:“小郎,当时我也是被迷了心窍,我怕若无人赔偿,家中就得饿死人,才说你的马吃了我的麦谷。你不仅大方地赠我钱币,还派人来助我们抓住了这群野猪,当真是仁义至善呀,这是当初你赠我的钱币,现在归还于小郎。” 此言一出,周围人脸色大变,尤其是那位赵冉。 沈晨瞥了后方的那些来砸场子的士人们一眼,然后问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当时候也说了,它日如果找到真凶,就请先生告知大家你的麦田并非我的马损害。现在你们确定找到了真凶吗?赵郎兄,你找到了你的猪?” “当然。” 赵化把拴在板车边的一头黑猪牵过来道:“小郎你看,那日我就跟你说过,我的猪耳朵上有块白斑,你给我的那头并没有,所以我一直疑心那头猪并非我的,是我错怪了小郎君,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小郎之仁义,令我等羞愧呀。” 沈晨看去,确实那头猪的耳朵上有块白斑。 杜老头也指着板车上的野猪道:“我们宰杀了这些野猪,剖开肚子,里面全是麦谷。这次来眭亭,一者是向小郎赔礼,我们商议过,这里一半野猪赠与小郎。二者便是卖掉这些猪脯,以做弥补它们吃乡里麦田用。” 赵冉这个时候已经两股战战,即将瘫软。可四周却无人扶他,反而像看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而之前来作证的萧大,眼珠子一转,滴溜溜想要跑。 但周围的护卫,早就把人围起来。 那些士子们一个个沮丧不已。 这次来辩论,不仅没讨得了好,现在看来,还可能要载进去一个了。 唯有沈晨回头目光看向诸葛亮,充满了感激。 其实那天在乡里,他确实只是怕乡民们误会他们是窃贼,所以才表示先把他的猪和一些钱给乡民,等以后找出真相了再还给他。 这样就能够防止流言蜚语。 毕竟那段时间他们到处在乡里溜达,像是来踩点的,被乡民们怀疑也很正常。 结果没想到当时一个想证明自己清白的举动,却被有人心攻击。 拿什么既然不是你偷盗的,为什么要补偿乡民这样的话来攻击他,确实令人意外。 好在诸葛亮想得比他深远得多,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提前派人去帮助乡民们围剿了那伙野猪,还他清白。 这让沈晨非常庆幸自己身边有诸葛亮这么一个全能型朋友。 至于那赵冉。 也只能说他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如果他只是跟沈晨辩经的话,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却非得拿这一点当莫须有的理由攻击沈晨的道德品性,活该他要坐牢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五章 瓜田李下 赵冉被抓走了。 乡有乡老,亭有亭长。 这二者的作用大概是乡长和派出所所长。 所以作为一个乡亭治所,眭亭是有缉盗和差役捕吏的。 要是平常时候,赵冉作为安众赵氏子弟,县里大族,大家都会给几分薄面。 但他惹的人背景更深,是新野邓氏。 新野邓氏虽然没落,可这两年随着邓茂担任县令,邓洪担任刘表从事,渐渐壮大。 特别是邓洪还娶了蔡瓒的女儿,蔡家目前虽是蔡瑁当家做主,但蔡瓒和蔡琰也是他的亲兄弟,和大小两位蔡夫人一母同胞。 因此即便是蔡瑁想投降曹操,和沈晨立场不同,也得顾忌刘表的态度和弟弟的颜面,不可能真的派人来搞他。 所以在官方层面上,显然邓洪和刘先这两位刘表派来站台的从事更大,缉盗们自然不会惯着赵冉,将他扭送到襄阳县里,以诬告罪论处。 当然。 由于家世原因,赵冉即便是真关起来,也不会关太久。大抵也就是做做样子,几个月就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宣告了沈晨不仅在经义上的胜利,同时也是道德上的胜利。 现在事情真相大白,周围的乡民们一片叫好,纷纷称赞沈晨的品行。 “我就说沈小郎不会这样的,肯定是诬告。” “那是自然,沈小郎住咱们隆中乡也有两三个月了,谁人不称赞他的品行?” “为了怕引起别人误会,宁愿把自己的猪和财物送给别人,等到别人找到之后再归还,这样的品德,实在是太好了,我也愿意把子嗣放在他门下读书。” “不止如此,他亦是担心乡民丢了财物,今年恐怕生活不会过得很好,如此仁义的小郎君,读书也读得很好,没人能比得过他。” “咱们乡有这样一位贤良的人,真是一件好事,以后咱们如果遇到什么不公正的事情,也许可以找他来判定。” 乡民议论纷纷,赞扬沈晨的为人处世。 这同时也是给了来送孩子读书的家长们一颗定心丸。 认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心里也放心下来。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当时的舆论环境就是从乡野开始,然后慢慢向周边扩散,被上位者得知称赞后才名震四方。 比如青州名士王烈、王脩、邴原等人就是一开始名闻乡里,然后再为天下人所知。 像程昱那样干脆把家乡人全部杀光做肉脯,让家乡父老没办法评价他口碑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名士都有极重的乡土情结,注重乡里名望。 所以你居住的地方附近乡民们对你的口碑其实非常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沈晨要赠送赵化猪,赠予杜老钱币的原因。 有人觉得这个行为像傻子,还称是滥仁害已,是一种犯贱的行为。 那只能说明你不懂汉朝。 曹植有首诗叫做《君子行》,内容是“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这就是著名成语“瓜田李下”的来源,意思是不要去做惹人怀疑的事情。 水镜先生司马徽刚刚从颍川搬到襄阳来居住的时候,由于他是颍川名士,荆州士人都知道他,但当地的乡民对他不是很了解,所以就与当地百姓产生了一点误会。 当时他家附近的乡民丢了一头猪,看到他家的猪跟自己的猪长得一模一样,于是说司马徽家的猪正是他丢失的那一头。 司马徽为了防止生嫌疑,惹当地乡民非议,便把自己家的猪让给了这人。 过了几天,那人又找到了先前丢失的那头猪,急忙将司马徽的猪送还,并磕头自责。司马徽不但没有责骂他,反而感谢他把自己的猪送了回来,自此他的品德传播乡野。 这件事司马徽有错吗? 当然没错。 但他家的猪和丢猪那户乡民家的猪一模一样,就会惹人怀疑。于是司马徽就把猪送给乡民,就是为了解除这种怀疑和误会。 这就是所谓的“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人心一旦有了怀疑,就会产生裂缝。 所以君子做事,就得连这种怀疑都要想办法消除。 沈晨也是如此。 他和诸葛亮坐马车在周边乡野乱逛,当时人不知道他的品行,所以赵化丢猪的时候,有人见到沈晨的护卫带了一头猪回去,杜老伯谷物被啃食的时候,也有人见到他的护卫在河边放马。 于是大家就会本能产生这样的怀疑,认为可能是他偷走了赵化的猪,他的马啃食了杜老伯的麦谷。 由于这种怀疑和误会可能会给自己造成在周边乡野百姓之中的口碑崩坏,让人在道德上对他进行批判,所以沈晨的应对方式也跟司马徽一样,选择的是还猪赠币。 事后真相大白,周围乡野百姓自然也就知道沈晨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以后如果他再出现在案发现场之类,自然也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而且这次事件不止是让沈晨的口碑名传乡野,同时也因为他与荆州士子辩论,轻松击败了他们,使得周边百姓对他的才学也有了肯定,认为他是一个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少年郎。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大家自然也愿意把子嗣交给他教育,并且相信随着他的名气传播,将来会有更多的人,把孩子送到他的书院来。 “走吧,回去向父母老师禀报去。” 胡尚看着赵冉被带走,他们这些过来搞事的学子们,自然也就灰溜溜地坐上马车离开,离开之前,都是很不甘心地看了沈晨一眼。.jújíá?y.??m 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比经文比不过,聊时政亦不如人家,就连人身攻击,从道德方面入手,也被人家轻易化解。 他们也确实没有别的招数了,只能回去跟家长汇报情况,将这边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父母师长等人。 很快一辆辆马车就载着他们走了,来的时候趾高气扬,都是各大县里世家豪强的姿态,走的时候,却是让周边乡民们纷纷鄙视,丢尽了颜面。 等他们走后,沈晨向周边乡民们拱拱手,然后再处理了一下赵化和杜老伯他们的事情。 跟同样已经被抓走的萧大不同,萧大是一名无赖,收了钱故意诬陷沈晨,而赵化和杜老伯则属于事出有因。 赵化早就怀疑沈晨的那头猪不是他的,只是不敢肯定才说暂时把沈晨的猪放在他那,等找到后再还回去,这说明他其实是一个正直的人。 而杜老伯则是猜到了自己的麦谷可能是野猪所谓,但田埂上毕竟有一些马蹄印存在。 虽说七八石麦谷那是一百多公斤小麦,两匹马再能吃也吃不了那么多,可老人担心的是今年粮食不足,家里可能会饿死人的问题,才咬牙说这件事可能与沈晨的马有关。 所以他们二人并不是道德败坏,只是一个属于误会,另外一个则是有一定的利益担忧,现在误会解除之后,两个人都非常自责,立即找到沈晨来赔礼道歉。 沈晨原谅了他们,并且将他们赠送的野猪肉收下,野猪肉在当时其实没有家猪肉贵,但毕竟有十多头,即便是一半分给沈晨,另外一半最少也有四五百斤,卖掉弥补二人的损失绰绰有余。 这件事情于是皆大欢喜,赵化和杜老伯就兴高采烈地带着自家的兄弟和子嗣前往集市上售卖,沈晨则让人把猪肉拿去家里腌制起来,做成腊肉熏制,他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 等事情都处理好,徐庶庞统王粲潘濬等来看热闹的士子才上来。 “仲宣兄,承明兄,元直兄,州平兄.......” 沈晨一一向他们拱手行礼问好。 王粲感叹道:“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现在看来是多心了。” 沈晨感谢道:“我自入书院以来,都是仲宣兄长帮助庇护,才能有我今日,此番恩情,没齿难忘。” 王粲笑道:“你也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们与你想得不同,但正所谓崇论闳议,方可创业垂统;为万世之规,有些想法,兼容并包即可,我们一直是朋友。” “多谢兄长。” 沈晨再次感谢,师门的立场和他不同,不来砸场子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老师同门依旧还认可他,也许这就是古人的师徒之道以及同门情谊吧。 “我们走了,以后来书院看我们,或者有时候我们也会来看你的。” 王粲与潘濬等人便告辞。 沈晨再次拜别。 等他们走后,徐庶、庞统、崔均、石韬、孟建等人也走了上来。 徐庶笑嘻嘻地道:“阿晨,厉害啊。将这些襄阳士子辩驳得无话可说,只能落荒而逃,才学令人钦佩。” 沈晨忙道:“兄过誉了,只不过是因为我行的端坐得正,他们才无法攻讦我,诸位兄长你们的才学胜我十倍,品德亦高我十倍,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庞统少年时候比较朴钝,沉默寡言,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他还是称赞道:“你的才学就像是一匹骏马,有千里之力,将来必有作为。” “多谢阿统兄长。” 沈晨拱手道:“诸位兄长亦是智谋之士,只是荆州人不识罢了,将来若风云变会,我相信诸位兄长必有匡扶宇宙之能。” 这就是在互相吹捧一下,别人给你面子,不能就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人还是需要谦逊才能交朋友。 虽然在荆州他已经算是遍地敌人,得罪了那些投降派,就连蔡瑁和蒯越这两个最高级别的当权派都不太待见他,但伟人曾经说过,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现在全天下的名士都因为曹操奉迎天子而觉得他是大忠臣,可等到衣带诏之后,曹操杀皇后杀国舅杀皇子,总有少部分像诸葛亮、徐庶、庞统这样能够看清楚他真面目的人,会站在皇叔的那一边,一起来匡扶汉室。 所以这个时候先和他们搞好关系就非常重要。 双方互相吹捧之后,徐庶庞统他们便向沈晨道别,沈晨一直把他们送到亭东才回来。 等回到家中,邓洪和刘先走了过来。 邓洪高兴地拍着沈晨的肩膀道:“阿晨,我就知道你能够打败他们,以后看这些人还敢不敢在背后议论我们是违背朝廷的乱臣贼子。” “有人在背后议论吗?” 沈晨问。 邓洪感叹道:“是啊,他们说曹操奉天子名义征讨南阳,我们却要北上阻击,这是不忠的行为。” 沈晨嗤笑道:“他们也就只敢背后说,如果当着刘使君面,恐怕使君会大发雷霆。” “这倒也是。” 邓洪也笑了起来。 作为荆州少数派,他的压力也非常大,就连岳父的哥哥都跟他不是一个派系。 但他却是个荆州的当权者刘表站在同一个阵营。 刘表可不想依附曹操,他的野心大着呢,心理还有一个称帝梦。 所以那些投降派跳得再欢,也只能找找沈晨的麻烦,去找刘表,那是自寻死路。 刘先这个时候感叹道:“今日我看阿晨论辩,才学可谓是绝佳,我那妹妹还拦着不疑过来,确实是短视了,回去之后,我亲自送他来阿晨你这里读书。” 沈晨感谢道:“多谢始宗先生。” 年初周不疑跟着他下山之后,由于刚好遇到诸葛玄病逝的事情,沈晨就急急忙忙赶来,周不疑就一直住在家中。 后来等诸葛玄的丧事办完后,沈晨也派人去刘先府邸问过情况,但得到的答复是周不疑不来了。 这让沈晨有些遗憾。 可最近这段时间才知道,不是周不疑不来,而是他的母亲不希望他来,将他留在了家中,想继续送他去岘山书院读书。 倒不是他母亲知道荆州投降派们势大,不想让周不疑和沈晨扯上关系。 而是沈晨才十二岁。 后世任何一个母亲在送孩子去上学的时候,看到两个老师,一个是国家级教授,另外一个是个初中生,用脚指头想都会选择前者。 所以周不疑的母亲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着一个学识未知的人读书。 宋忠乃是名闻天下的大儒,让周不疑继续留在岘山书院,跟着大儒学习知识,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刘先看到沈晨今日辩论,七经几乎是倒背如流,任何典故都说得信手拈来,就连《春秋》三传这样字数众多的书籍,都能聊得如此透彻,自然让他认可了沈晨的才学,打算回去劝说妹妹,把周不疑送来读书。 这对于沈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邓洪和刘先又与沈晨聊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回去,他们也需要去向刘表禀报今天的事情。 对于那些投降派,刘表很多地方必须保持克制,即便猜到那些劝他归附曹操的人,背后可能有亲信蔡瑁和蒯越的主导,他也不能说出来。但现在能看到他们吃瘪,对于刘表来说,也是件高兴的事。 等他们走后,现场就只留下了沈晨诸葛亮诸葛均以及一些乡民,感谢了乡民之后,沈晨与诸葛亮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从今日起,至少在立言这件事上,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不过也不能大意。 这些人仅仅只是第一波试探的罢了。 真正的名士还没出场呢。 比如王俊颖容隗禧等上书反对刘表阴结袁绍,让他归附曹操的人。 所以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六章 各方态度 眭亭辩经之后,沈晨的名望渐渐在乡野和整个荆州传播。 襄阳周边各县城乡亭,都知道在隆中乡的眭亭有一位十二岁的小郎君,不仅品德极好,而且才学极佳,甚至领兵打仗,击败过曹操,因此名满荆州。 但目前也仅限于此,一夜之间成为名士大儒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不仅跟才学年龄有关,还跟世家门阀的推动有关系。 当时名望传播,仅仅靠乡野的话,根本传不了多远,还得靠上层赏识,以及世家门阀的推动。 沈晨有乡野名望,刘表站在他身后,乡野和上层没有什么问题。但中间的世家门阀都是一门心思想投奔许都朝廷的,还有大量南下避祸的名士大儒也心向天子。 所以在他们看来曹操现在正在“匡扶汉室”,沈晨与他作对,那就是在阻碍汉室复兴。因此想让他们帮沈晨扬名,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造成了沈晨虽有名望,不过却很难广泛传播出去,也得不到那些世家门阀、名士大儒的认可,只能在乡野流传。 但即便如此,在十二岁这个年纪取得如此成就,也很了不起。孔融小时候,也不过是因为让梨而被大家夸赞,他却已经能做到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令世人为之瞩目。 当天邓洪和刘先回去之后,就向刘表汇报了情况。 刘表向来都有自立之心,对荆州那些劝他归附的大儒名士以及中下层世家没什么好感,听到沈晨挫败了他们的攻讦,大为高兴道:“阿晨确实聪慧过人,没有令我失望呀。” 邓洪忙道:“阿晨说,这都是因为时常向明公请教的缘故。古人云,分辨是非,祛邪扶正。是明公教会了他微言大义,知道曹操不过是窃国之贼,明公才是匡扶汉室之人,因而愤然抨击。” “善。” 刘表微微点头,环顾左右说道:“阿晨虽然年幼,但可为南州名士冠首也,待他再过几年,我必召他入仕。” 邓洪说道:“多谢明公,阿晨也早就想为明公效力了。” “嗯,你们先去吧。” 刘表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邓洪与刘先便告辞离开。 等他们走后,刘表眯起了眼睛,开始思索。 他目前想自立的意图,除了身边人以及那些极为聪明的人以外,还很少有人知道。 真正他的意图暴露到全天下人都知晓,要等到两年后。 长沙太守张羡响应朝廷号召对抗刘表,被他平息,吞并了张羡的部队,带甲之士十多万,拥有荆南甚至染指交州之时,才渐渐被人发现。 因为在那之后,他就开始不向朝廷进贡,做了不少逾越法度不安本分的事情,还郊祀天地,礼仪拟指君主。 届时刘表之心,路人皆知,基本上就差称帝了。 但目前荆州心向汉室的人太多,他还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因此也只能隐晦支持沈晨。 不过沈晨是力主抗曹的人,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才,他也考虑清楚,等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定要利用好他。 称帝的美梦呀。 刘表微微有些失神,看着眼前香炉缓缓燃烧起来的青烟,眼神一时有些迷离起来。 ....... ....... 邔县,位于汉水西南岸,距离襄阳约一百二十里,为后世宜城市城北面十里处。在当时这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池,它的北面是中卢县,南面三十里就是宜城县。 由于北方战乱,大量世家南下避祸,使得襄阳当时极为昌盛。无数名士、大儒、世家、门阀、豪强涌入期间,居住在这周边的名士和大儒不胜枚举。 而南方各大世家,也多居于襄阳以南,从襄阳城一直到宜城县,南方连绵一百余里,沿途一路,竹叶森森,河水流淌。 顺着汉江远远眺望,只见一栋栋华丽的庄园耸立,碉楼豪宅连成一片。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田园一望无际,朱轩軿辉,华盖连延,富商豪强世家无数,门庭车马无数,远处太山山峦翠绿,美不胜收。 这里被当地人称为“冠盖里”,不止是它的繁华昌盛,还因为有数十家祖上出过两千石的官员定居于此。 其中荆州八大世家,庞、黄、蔡、蒯、马、习、杨、向当中,就有数家祖居此地。 除此之外,还有廖化家族、殷观家族、张悌家族等中小宗族栖息。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宜城到中卢再到襄阳的沿途百余里路上,无数朱门大院当中,就居住着能影响整个荆州局势的豪门世家。 这些顶尖大族,对于政治大多趋于中立,既不支持刘表自立,也不支持他归附朝廷,选择了中庸之道。 不是他们没有立场,也不是他们不想归附朝廷,而是他们很清楚刘表是什么态度。 他们处于荆州上层,太了解刘表想要割据自立的心思。 而自己在刘表治下,以他们这些顶尖世家大族的影响力明确支持曹操,要求刘表归附的话,那刘表也不介意掏出自己的屠刀,让荆州少几个世家。 所以最近沈晨在荆州因为力主抗曹而声名鹊起的时候,各大顶级世家倒是一片风平浪静。 包括蔡瑁蒯越这两个一心向曹的,都没什么动静,甚至他们二人也此时也不敢在刘表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最近这几日还夸赞沈晨,说刘表治下又出了一位少年奇才。 但那些中小家族和从北方逃过来的名士大儒可不管这些。 根据史书记载,由于刘表阴结袁绍,导致中下级官员和大量名士大儒反对的浪潮此起彼伏,为此大量中下层官员离职,不少大儒名士批评刘表。 这其中就有大儒王俊。 当初刘表阴结袁绍的时候,他是第一个上表反对的,说“曹公,天下之雄也,必能兴霸道,继桓、文之功者也。今乃释近而就远,如有一朝之急,遥望漠北之救,不亦难乎”。 意思是曹操乃是一位雄主,能够成就像齐桓公和晋文公一样的霸业,现在他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和袁绍结盟,而不归附朝廷呢? 从这里就能看出他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王俊其实跟曹操是朋友,早年袁绍袁术的嫡母死了,归葬汝南,当时参加丧事的人达到了三万,曹操和王俊也在现场。 在举行丧事的时候,曹操对王俊说,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而祸乱天下为首的两个,就是袁绍和袁术,如果想要拯救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如先诛杀这两个人,这样就能够平息大乱。 王俊就对曹操说,要是按你的意思,那拯救天下的人,非你莫属了。 两个人就对视一笑。 由此可见,王俊是非常欣赏曹操的,说他有济世之才。 因此听说沈晨大败曹操,作为曹操的推崇者,王俊自然很不高兴,得知沈晨打算开书院育人,为避免他宣传抗曹的糟粕思想,就派弟子胡尚和文夏前来破坏。 结果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两个学生连上去辩论的勇气都没有,让他很失颜面。 邔县,王俊居所。 听完了两个学生的报告,已经年近六十的王俊眉头紧皱。 历史上他再过两年会迁居武陵,并最终在武陵老死,就是因为刘表于官渡之战表现让他很是失望,他看出了刘表想割据的心思,所以才南下去长沙依附于忠诚朝廷的长沙太守张羡。 现在他们这些人是非常厌恶荆州抗曹的声音,只是他们劝不动刘表,所以才想着打压沈晨,却是没有想到连一个十二岁小孩都搞不定。.jújíá?y.??m 不过听两个学生的说法,这沈晨确实有点水平,七经各典故经义都非常明了,令人赞叹。 “你们先出去吧。” 王俊挥挥手,让两个学生先离开。 胡尚和文夏就出了厅堂。 厅内其实不止王俊,还有名士颖容、名士隗禧、名士李俨、名士和洽等人。 他们跟王俊的立场一样,基本上是刘协在哪,他们就支持哪里,只不过是北方实在太乱,朝不保夕,这才依附刘表暂时避祸,但他们的心还是向着朝廷。 现在曹操有匡扶汉室之志,眼看曹操奉迎天子,帮天子讨伐四方贼寇,这些人容不得荆州有人反对曹操,撺掇刘表自立。 等胡尚和文夏离开之后,王俊环顾一周,说道:“诸位怎么看?” 颖容苦笑道:“这个少年人确实很有本事,不仅击败了曹公,就连经文亦是极佳,难怪宋仲子说他的经义已经超过了他,看来宋仲子也是因为说不过他,才让他下山离开岘山书院的。” “是啊。” 隗禧感叹道:“才十二岁就已经如此大才,长大了还得了?可惜了,曹公当初也是糊涂,为什么要屠徐州呢?还杀了这沈晨的家人,结下深仇。若不是这样的话,何至于如此,他能为朝廷效力,恐怕也是济世之才呀。” 王俊摇摇头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曹公与沈晨结下死仇已经是事实,他打着复仇的名义对抗曹公,就是对抗朝廷,这是不能容忍的事情,难道诸位真要看我大汉四分五裂吗?” “其实这小郎没什么,我怕的是刘景升......” 和洽沉吟道:“刘表乃昏聩之主,观其言行,怕是有割据河山之意,将来袁绍与曹公必有一战,我怕他在会从中渔利,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我们又要继续往南迁移,去武陵之地了。” 李俨叹息道:“刘景升阴结袁绍,难道大家还看不出来吗?若他真的心向朝廷,在天子罹难的时候,早该带兵勤王了,这沈晨背后,怕是有他在指使。” “唉。” 几个人都纷纷哀叹。 其实跟大部分世家主要以家族利益为主,是想去许昌入朝为官,延续家族权益不同。 当时还是有很多大儒名士是心向汉室的,他们也不是为了求名利,只是希望江山稳固,汉室能够重新一统罢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孔融,刘协回关东的时候,一道诏书就把孔融召到了许昌。 刚开始孔融非常欣赏曹操,以为他是一位能复兴汉室的霍光。 结果接触之后,越看越不对劲,这才态度大变。 而态度的转折点就是衣带诏事件,在那之前,孔融对曹操的态度是很友好的。 衣带诏之后,孔融立即明白曹操不是霍光而是个王莽,从此开始对曹操冷嘲热讽,最终于赤壁之战前夕被曹操下令处死。 所以在衣带诏之前,天下士人对于曹操的好感非常大,荆州各大世家以及大儒名士都力挺他。 因而严格来说,王俊等人和沈晨之间没有仇恨,他们也不算什么坏人,单纯的立场不同而已,等到衣带诏后,这些名士对曹操的态度大抵也会改观。 只是现在是公元197年,离衣带诏事件还有两年时间,荆州那些心向汉室的士人不知道曹操的真面目,因此得知刘表的态度,又得知沈晨所作所为,心中担忧也是能够理解。 隗禧沉吟道:“刘表恐怕是真想割据南州以图自立,我等最好还是尽快往南方去避难为好,至于这沈晨嘛......现在也不用管他吧。” “岂有不管之理?” 王俊不悦道:“荆州如今摄于刘表之势,各大世家皆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唯有我们能够据理力争,若是让沈晨这等小辈到处宣扬违抗朝廷的旨意,又得刘表支撑,那荆州岂不是成了叛逆之地?” 和洽皱眉道:“这小辈一直宣称自己从未违背朝廷,只是说曹公非人臣,且他以报仇为名,即便我们亲去与他理论,恐怕也难以说服得了他。” 王俊和曹操交情莫逆,可不容许沈晨诋毁,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无妨,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专治经典的儒士,还辩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他不是说曹公非人臣吗?今奉迎天子,尽人臣之道,我倒要和他好好论一论曹公怎么非人臣了。” “子文公这是要亲往之?” 李俨问道。 “自然。” 王俊点点头:“稚子之言,焉能蛊惑四方?” 李俨摇摇头道:“不可,我们的弟子学生都输给了他,现在去,人家会说我们以老凌少。而且他与曹操有仇,只言绝不违背天子之意,只是为亲族报仇,我们也无可奈何得了他。” 虽然王俊准备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但李俨还是觉得不妥,因为沈晨的言论其实是站得住脚的。 他并没有攻击曹操的品德怎么样,也没有说曹操不是在奉迎天子,只是告诉大家,曹操南下征讨张绣,一无诏书,二无节钺,并不是以天子名义出兵。 既然没有天子给的诏书和节钺,那么他对付曹操,就不是在攻打天子的军队,而是为族人报仇,攻打诸侯曹操。 汉末以来,诸侯之间互相攻伐,本就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何况沈晨本身和曹操有仇恨,抗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曹操被扯下天子大义那道虎皮的时候,他们想要攻击沈晨,就没有理由了。 听到这句话,王俊眉头紧皱起来,因为李俨说的也是事实。 但任由沈晨继续宣扬抗曹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坏事,因此说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开办书院,宣扬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吗?” 隗禧想了想道:“也不尽然,我觉得就先观望一番即可,他说得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若是以后他说了一些逆臣贼子的话,被人抓住了凭证,我们要辩倒他也很容易,到时候刘表即便是想包庇他,也难了。” “你的意思是,郑伯克段于鄢?” 王俊思索起来。 “正是。” 隗禧点点头:“我等暂避锋芒,等他骄纵之时,再行出击。” “善。” “我觉得可以。” “我也赞同子牙公之说。” 其他几名名士也都认可隗禧的话。 王俊沉吟道:“好,子牙之言甚是有理,那便先看着,待来日再做计较。” 这就是定下了个基调。 不是不去找沈晨的麻烦,只是现在人家有刘表支持,再加上人家的理由站得住脚,很难辩倒对方。 但以后就不一定,万一将来曹操真的匡扶了汉室,或者沈晨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人抓住了马脚呢? 到时候手上有理,再想处理他,也容易得多。 所以他们是打算先观望一下风向,以后再决定是否亲自出马对付沈晨。 ....... ....... 而就在这些心向汉室的名士大儒们商议着以后再和沈晨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此时襄阳,南郡太守府。 这两日蒯越回了襄阳,倒不是为了沈晨而来,而是有一些事情要向刘表汇报。 他是章陵太守,章陵就是后世的随州市一带,东北方向就是后世的信阳市,此时叫平春县,因为有小路贯通大别山,所以小股人马从章陵去汝南更近。 最近得到消息,袁术称帝之后,就派人攻占了陈国和梁国等地,这里离颍川咫尺之隔,蒯越认为曹操与袁术即将发生大战,因此立即赶到襄阳,向刘表汇报这个情况。 刘表得知消息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蒯越倒是劝他希望他出兵帮助曹操,以争取在天子那得到大义上的支持,但最终还是被刘表否定了。 这让蒯越有些失望,于是找到蔡瑁商议。 南军太守府内,二人并没有在大厅,而是在偏殿见面,厅内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其他人。 跟想象中的武将不同,真正的蔡瑁其实是个文人,他穿着宽大的长袍,坐在主位上,而蒯越则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正聊着天。 “袁术北上占据了陈国和梁国,显然是要欲意进攻颍川。此人已经称帝,乱臣贼子,然实力不容小觑,曹公恐怕难以抵挡,我想劝明公出兵相助,可惜啊,劝不动。” 蒯越摇摇头,他也是心向汉室的一员。 当然,他更多的肯定是在乎家族利益,不然后来也不会有蒯钧、蒯祺等人纷纷在曹魏担任高官。 反倒是蔡瑁未必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因为首先他并没有成为曹魏高官。 曹操得荆州之后,他就隐居于蔡洲之上,不像蒯越成为了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只是得了个汉阳亭侯的封爵和长水校尉的虚职。 其次是他与曹操的私交很好,曹操曾经去蔡洲看望过蔡瑁,直接进入内厅,入其私室,呼见其妻子,跟去自己家一样,还跟蔡瑁叙旧,关系似乎非常不错。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蔡瑁力挺曹操,很大可能性一是曹操有汉室天子的名义,二是曹操跟他是老朋友,力挺自己的朋友很正常。 听到蒯越的话,蔡瑁沉吟道:“明公只想安坐南州,恐怕不会愿意掺和到关东的事情。” “德珪。” 蒯越说道:“难道你真想看着明公继续错下去?” 蔡瑁苦笑道:“我也没有办法,明公自有主见,孟德今年征讨张绣,他不就出兵了吗?” “唉......” 蒯越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天子就在许昌,明公却......袁术拥众十余万虎狼,曹公今年才在南阳损兵折将,恐怕难以抵挡。” 蔡瑁说道:“也只能寄希望于孟德自己渡过这场难关了,现在想要劝说明公出兵相助,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了。” 蒯越摇摇头,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皱眉说道:“对了德珪,最近我好像听说那沈晨在襄阳名声很大呀。” 蔡瑁笑道:“你在章陵也知道他?” 蒯越说道:“这小辈杀了曹公族弟曹仁和大将乐进,让曹公损兵折将,当真是不当人子。” 蔡瑁说道:“一个小辈罢了,说起来还是我侄女婿的从外孙,他与孟德有血仇,一直在力主对抗朝廷,现在襄阳多有亲近天子的士人名士与他辩论,我也让人去了,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那就继续让他蛊惑四方?” 蒯越皱眉。 蔡瑁摇头道:“想打压怕是不行,明公也派人去了,我们可不能在明公面前说让他归附朝廷的事情。” “这个我自然清楚。” 蒯越听到刘表也派人去了,眉头就更紧了:“只是明公本就有自立之心,这人一直在对抗朝廷,岂不是在怂恿明公自立?万一将来......” 蔡瑁听到他的话,眉头也皱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 蒯越摸着下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你不会是想。” 蔡瑁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他们这些大世家做事往往就简单粗暴很多。 跟自己不同意见的人,咔嚓掉就好。 比如刘备。 要不是刘备跑得快,就被他俩给害了。 蒯越忽然嗤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一个后生晚辈罢了,大抵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况还与你沾亲带故,以后再看看吧。” “嗯。” 蔡瑁点点头。 真要是动手杀人的话,他对自己的弟弟怕也不好交代。 二人又聊了一些其它。 关于沈晨,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间小事而已。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七章 曹操画大饼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6月,许昌。 今年一整年对于曹操来说,都是一个坏运年。 或者说,在官渡之战前,任何一年都是曹操的困难年份。 刚入兖州的时候,艰难击败青州黄巾,然后东征西讨,败袁术破陶谦,打汝南征吕布。 好不容易安稳,又要跟袁术打得头破血流。 短短数年时间,曹操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去战斗的路上。 任何一次战争都险象环生,最落魄的时候甚至差点把家眷送去邺城当人质。 好在一切都挺过来了。 只是今年年初南征张绣,让他损兵折将,是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次。 历史上他仅仅损失了典韦和曹昂曹安民以及一两千人马,而这次又加上了曹仁乐进以及将近一万的精锐。 实力几乎被削弱了四分之一,使得曹操收起了那份刚迎刘协时的骄纵,开始为人低调起来。 五月的时候,曹操吸取教训,决定不再与刘表交恶,于是以刘协的名义,加封刘表为征南将军,算是示好,也没有派曹洪继续南下征张绣。 双方目前相安无事,曹洪驻扎于叶县,刘表派甘宁驻扎于比阳,而张绣则怂得多,本人在穰县,只派少数兵马驻军宛城。 被刘协加封为征南将军之后,刘表果然不再与曹操敌对,甚至还再次派出使者韩嵩前往许昌供奉朝拜天子。 主要也是因为历史上刘表的荆州刺史是董卓给的,后来的镇南将军、荆州牧、武成侯的职务和封爵是李傕封的,虽然都是以刘协的名义,但在法理上还是差了点意思。 所以现在刘协亲封他为征南将军,算是正式把这层法理名正言顺,刘表自然很高兴。 而曹操现在也不敢轻视刘表,历史上他几次亲征南阳,打得刘表军队落花流水。因此曹操从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有给他提升官职。 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实力大受损失的情况下,他就必须要考虑一个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的问题。 正常情况下,袁术就属于不能惹的范畴之内。 他今年刚刚称帝,实力正处于巅峰时期,拥兵达十余万众,而曹操损兵折将,现在兵力不过四万,正面与他对上胜算肯定不会太多,更关键的是还得担心吕布的态度。 一旦吕布和袁术混迹在一起的话,对于曹操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这让他很是忧心。 许昌司空府邸,从三月份南阳回来之后,原来人丁兴旺的府中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仿佛冷清了许多。 曹操一个人坐在后院池塘边的木廊下盘膝静坐,看着池塘内的游鱼微微有些出神。 正是夏日,阳光炽烈,水面上波光粼粼,晒得人身上都暖暖发烫。 周围来往的奴仆和女婢都蹑手蹑脚,不敢打扰到他。 自从南阳之战后,曹昂战死,曹操原配妻子丁夫人为此大怒,与曹操断绝关系,带走了一部分奴仆回了老家。 家中没有了原配夫人,只剩下几个妾室,内宅就空荡荡的,似乎少了几分人气。 而卞夫人要再过两年,等曹操想要去挽回丁夫人不成,最终与丁夫人离婚之后,才被立为正室。 因此现在曹家的内宅并无主人。 往常曹操烦闷的时候,丁夫人还能劝他几句,但现在也无人敢劝。 不过卞夫人知道这几日曹操的心情不是很好,担心他就这么在高温天气一直这么坐着会中暑,于是准备了一份消暑解渴的梅煎汤,也就是酸梅汤过来。 “夫君。” 卞夫人端着酸梅汤缓缓走到廊下,挥挥手,示意左右两边已经站得腿脚发酸的奴仆先下去休息。 然后跪坐在曹操身边,将盘子放在廊下,端起酸梅汤递给曹操。 “嗯,夫人。” 曹操应了一声,从卞夫人手里接过酸梅汤,拿在手中,故作轻松道:“丕儿他们呢?” 卞夫人说道:“这天气太热,过了午后就昏昏欲睡,他们已经睡下了。” “仓舒也睡了吗?” 曹操问。 仓舒是曹冲的小名,今年曹冲已经快两岁了。 正常来说,小孩一到一岁半的时候就能开口说话,到三岁的时候就能识字。 但曹冲是一位神童,史料记载五岁的智力就跟大人差不多,才九个月大就能说话,一岁半就会认字,甚得曹操喜爱。 他曾经说过沈氏小儿虽有早慧,但仍不及我家仓舒,虽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但也说明曹冲确实聪慧。 “仓舒也睡了。” 卞夫人笑着说道:“他睡前还说等醒来要给耶耶背篇文呢。” “哦?” 曹操颇为惊讶道:“仓舒已经会背文章了?” “那倒不是,只是会背《仓颉篇》第一章了,一百二十字,不过谁家孩子能不及两岁就会背这么多字?怕是再等两年,仓舒肯定文采斐然。” 卞夫人尽捡些好听的说给曹操听,她知道曹操爱听这个。 曹操听后果然抚须大笑道:“哈哈哈哈,能背《仓颉篇》第一章也很好了,我有此麒麟儿,何愁咱们曹氏不兴旺?” 被卞夫人拿曹冲这么一哄,曹操因为袁术攻占陈国梁国,逼近颍川的郁闷也好了许多。 二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正在这个时候,仆人进来说道:“司空,吕布遣使者陈登来许昌,现在就在门外。” “哦?” 曹操沉吟道:“先让他在前厅等候,再派人去请军师祭酒,等军师祭酒来了,再召他去中厅。” “唯。” 奴仆就去安排。 卞夫人就说道:“夫君有大事要处理,妾先回内宅了。” “嗯。” 曹操点点头,站起身往前厅去。 征讨南阳之后,关东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去年公孙瓒大败袁绍,袁绍再派兵猛攻公孙瓒,将他围困在易京。 如今河北的局势谁都能看出来,公孙瓒已经是强弩之末,袁绍占据北方是迟早的事情。 还有今年五月,袁术北上占据了陈国和梁国,为了防止吕布与他联盟,曹操连忙派人出使吕布,许诺升他为左将军。 只是没想到的是,吕布原本是打算与袁术联盟,并且还应了袁术的要求,准备将女儿嫁给袁术之子。 但陈珪陈登父子从中作梗,成功地劝说吕布拒绝与袁术结盟,算是间接帮了曹操一把。 现在吕布又派陈登出使许昌,大抵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而郭嘉之所以能够在这样极为重要的场合被曹操照来,就在于南阳之战后,曹操败于张绣,灰溜溜地逃回颍川。 袁绍就立即派人送了一封书信过来,言辞傲慢,羞辱了曹操。 这件事惹得曹操大为光火。 但碍于袁绍即将打败公孙瓒占据整个北方,实力雄厚,让曹操十分惧怕,不敢有所回应。 唯有郭嘉向他提出了十胜十败论,给予了曹操很大信心,于是自此之后,就设立了军师祭酒,正式让郭嘉进入了核心谋士圈。 后来曹操五大谋士,目前其实并没有成型。 荀彧与他是合作关系,现在正在尚书台主政;贾诩还在南阳跟着张绣;荀攸担任汝南太守,帮曹操稳定汝南;程昱则是济阴太守,坐镇兖州。 因此唯一跟在身边的就只有郭嘉一人,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也确实需要郭嘉来帮忙分析一下。 很快曹操来到中厅,这个时候陈登在前厅等着,奴仆现在去找郭嘉。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样子,郭嘉匆匆而来,进入厅内见曹操正在主位案上看一些公文,便拱手说道:“明公。” “嗯。” 曹操放下公文,对郭嘉说道:“奉孝先坐。” “多谢明公。” 郭嘉就坐在了曹操右手下方。 等他坐好之后,曹操说道:“吕布派使者陈登来了,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笑道:“此事我也已经知晓,今年年初袁术就已经派人去联络吕布,想为自己的儿子迎娶吕布的女儿,沛相汉瑜公父子力劝吕布,挫败了袁术之谋。由此可见他们是心向朝廷之人,陈登来使,公可试探一番,或可引为内应。” 若说洞悉人心,汉末三国无出郭嘉其右。 五月份的时候,曹操派去见吕布的使者刚好遇到了陈珪陈登父子挫败了袁术想与吕布结盟的阴谋,吕布于是把袁术使者韩胤抓了起来,这次就被陈登带过来送给曹操。 这件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但郭嘉却从中判断出陈珪陈登父子并不是真的想为吕布做事,所以劝曹操拉拢二人,让他们为内应。 曹操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若陈元龙父子真的心向朝廷,那对于朝廷来说,就太好了。” 说话间,侍者就已经把陈登从前厅带了过来。 陈登身高八尺,面容俊朗,自有一番豪气风度,他从容走进厅内,见到曹操,便上前拱手说道:“登,见过曹公。” “嗯。” 曹操说道:“贵使请坐,吕布遣汝来见孤,是有何事?” 年初的时候刘协封曹操为武平侯,周代爵位为公、侯、伯、子、男,其中侯爵以上就可以自称为孤。 到了秦汉时期因为二十级等级爵位盛行,基本上就已经废除了公、伯、子、男四爵,留下侯爵,其中关内侯是最低等侯爵,然后就是列侯。 列侯又分三六九等,为都亭侯,亭侯,都乡侯,乡侯,最高为县侯,一县之地就为侯国,这个时候就可以称孤道寡了。 曹操的武平侯,刘表的武成侯,都是县侯一级,因此现在曹操跟外人说话时,都会用“孤”这个自称。 “多谢曹公。” 陈登坐下后说道:“年初时袁术于淮南称帝,遣使阴结吕布,曹公是否知晓?” 曹操注意到陈登说的是阴结吕布,而不是阴结我主,心里顿时大定,点点头道:“自然知晓,此番还得多谢汉瑜公和元龙,若非你们,朝廷恐怕危险了。” 他说话也亲近了几分,为之后拉拢陈登做铺垫。 陈登正色道:“我与父亲劝阻吕布,皆是为了国家天下,并无邀功之意。此番前来,亦只是想告诉曹公,袁术狼子野心,据于淮南,诚难久养,公当先与吕布交好,将袁术自豫州击退,方能护许都安危。” 曹操说道:“这些我都知道,袁术已经进军陈国,有攻打颍川之意,我岂能容他?然淮南弟拥江东之地,汝南并从之,兵多将广,孤欲讨伐,奈何力不能敌。” 陈登立即说道:“我愿力劝吕布与曹公结盟,吕布杀袁术使者,已恼了袁术,必然兴兵去讨,公可坐山而观虎斗焉。” “善。” 曹操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不知元龙观吕布何如?” 陈登说道:“吕布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实非社稷之良臣。他来徐州之后,攻刘皇叔于小沛,强征我父,使得徐州上下皆与其离心,公克袁术之后,当宜早图之。” 曹操叹道:“不错,吕布是个反复无常之辈,今日即便是以高官厚禄赐予给他,他来日肯定还会复叛。你在他的身边,唯有卿知其情伪呀。” 陈登立即站起来,拱手说道:“登愿为曹公内应。” 曹操大喜道:“有元龙相助,朝廷就能早日收复淮北了。我欲上奏天子,表卿为广陵太守,将东方的事情托付给你,如何?” “登绝不辱命。” 陈登应下了此事,他其实也很厌恶吕布,现在做曹操的内应,自然是为了朝廷有朝一日能收复徐州。 曹操拉拢到了陈登,非常高兴,封赏了陈登的父亲陈珪,同时又与陈登商议了该如何暂时与吕布结盟,攻打袁术的事情。 这次吕布遣陈登过来,有一个最大的目的,那就是想得到朝廷正式册封他为徐州牧。 之前刘备来相助陶谦的时候,刘协还在长安,陶谦就上奏表刘备为豫州刺史,等到他快死之时,把徐州让给了刘备,但那时的刘备只是自领徐州牧,并未接受朝廷的册封。 等到曹操去年迎天子,就正式册封他为镇东将军、宜城亭侯。但也没有表刘备为徐州牧,所以他这个徐州牧其实名不正言不顺,各郡国太守都不听他。m.jújíá?y.??m 吕布强占徐州之后,就上表请封。当时刘协正在东迁洛阳的路上,人还在河东,也没有给他徐州牧的官职,只是给了个平东将军。 汉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四征、四镇、四平等将军,平东将军还在刘备这个镇东将军之下,吕布当然不乐意。 于是今年再次把刘备赶走之后,他就一直希望朝廷能正式册封他为徐州牧。 曹操自然清楚他什么想法。 之前吕布强占徐州,因为没有徐州牧的职务,所以根本无法对徐州进行治理,像臧霸、萧建等人,根本不搭理他,他不能统合这些力量,自然无法在徐州壮大。 现在如果真给了他徐州牧,名正言顺统率徐州,可以任免各县县令和各郡国太守国相,手握人事权、财政权和治理权,吕布就可以把徐州五个郡国的力量统一起来,到时候就难对付了。 因此曹操和陈登商议之后,认为一定不能给他徐州牧。 但又必须安抚他。 曹操沉思许久,最终是给了他除了许诺的左将军外,还亲笔写了一封信,叫做《手书与吕布》。 信的内容跟历史上的不同,历史上曹操只是跟吕布讲了一下现在朝廷困难,连吕布的左将军金印和紫绶都是他拿自己的金子跟紫绶重新打造的,希望吕布能知道他的诚意。 而这次除了说金印紫绶的事情以外,还夸赞一番吕布的“忠义”,再给吕布一点甜头,除了左将军的官职以外,还赐予了他开府的权力,同时画上大饼,说等消灭袁术之后,再给予他徐州牧官职,让他能名正言顺地统领徐州。 这就已经算是示弱了。 究其原因,还在于这次南阳的失利让曹操损失惨重,不得不小心行事,言语当中姿态摆足,让吕布也不好意思再找他麻烦。 陈登得了这封书信,再带上吕布的金印紫绶,启程准备回徐州向吕布复命。 曹操亲自送他到城外,握着手与他分别。 自此,吕布与袁术之间的结盟关系就被彻底分化,曹操也可以安心出兵进攻陈国和梁国,将袁术的势力赶出豫州。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八章 各自内政 建安二年天下依旧风起云涌。 刘备被吕布击败之后,投奔朝廷,被刘协委以重任。 曹操怕他与刘协交往过深,于是让他领豫州牧,前往沛国,再次驻扎小沛。 之所以这样有两个作用,一是把刘备和刘协分开,防止刘备的势力崛起,被刘协引为外援。 二是让他去监视吕布,刘备和吕布仇怨极深,双方势同水火。 把刘备安置在小沛,就相当于刘表把张绣安置在南阳一样,起外围屏障作用,防止吕布直接进攻兖州。 后来证明曹操的做法是对的,他在内慢慢清理掉了刘协倚仗的董承等人兵马,将许都皇宫的宫门宿卫换成了自己人,进一步控制住了天子。 在外当建安三年吕布再次背叛朝廷,与袁术结盟的时候,刘备首当其冲,再次被吕布击败。 反观曹操的势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还间接地利用吕布削弱刘备的实力,让刘协外援又少了几分力量,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今曹操有陈登父子在徐州为内应,算是轻松拿捏住了吕布。 吕布得到了曹操的书信之后,虽然恼怒于自己没有得到徐州牧的职位,但迁左将军还能开府,也让他勉强接受。 到六月底,袁术听说吕布悔了婚约,还把使者送去许都被曹操斩首示众,勃然大怒,遂派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等军联合,率领步骑数万,进攻徐州。 当时吕布的力量其实已经很弱了,他虽然占据了徐州,但徐州本身已经被曹操屠残,大大小小的势力又纷纷割据,根本不听从他的指挥。 再加上和刘备多次交战,使得他当时的兵马只有几千人,战马四百匹,跟袁术的实力差距还是非常大,因此十分担心。 陈珪父子再给他献离间计,让他将韩暹、杨奉二人招揽过来,一起偷袭袁术大营。 吕布依计行事,果然大败张勋和桥蕤,带去的数万兵马也损失惨重,正是这次战役,让袁术的实力开始渐渐衰落。 事实上从今年开始,袁术就已经出现了衰败的迹象。称帝时正处于年初,是他的巅峰时候。 结果一称帝,人心皆散,孙策立即和他断绝关系,让他失去了江东。 如果江东的失去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和吕布交恶,在这一战中损失大量兵马,就属于伤筋动骨,实力下滑得厉害。 反观吕布还收拢了一批投降的袁术军,兵马渐渐壮大。 而就在袁术的势力大幅度衰减的时候,孙策在江东却是一路高歌猛进。 当时曹操也没有完全让吕布一个人与袁术作战,而是以朝廷的名义让吴郡太守陈瑀,明汉将军孙策与吕布一起讨伐袁术。 孙策的地盘在会稽丹阳一带,而让吴郡太守陈瑀则占据了吴郡和广陵。 结果等到孙策点齐兵马北上,准备与吕布陈瑀在广陵一带会面的时候,陈瑀却派兵准备偷袭孙策的老巢会稽和丹阳。 得知这个消息,孙策勃然大怒,立即率军攻打陈瑀,俘获了他的兵马家眷共四千人。 自此吴郡也被孙策占据,整个江东尽归其所有。 到九月份,曹操进攻陈国和梁国,将袁术的势力彻底赶出豫州。 不过当时豫州也已经非常残破,刘备即便是有豫州牧的正职,可以名正言顺地统合豫州的力量,也无法壮大自身。 并且还有汝南太守荀攸,阳安都尉李通钳制,使得他的实力并没有恢复过来。 但杨奉等人击败袁术之后,就一直在徐州和扬州之间劫掠,吕布又派杨奉和韩暹去劫掠刘备的军资,被刘备诱杀,吞并了杨奉的军队,算是小小的补充了一点实力。 同年关中李傕郭汜也分出了胜负,随着郭汜被自己的部将杀死,李傕暂时占据了关中。 只是关中并不是他一家独大,当时梁兴、张横等关中小诸侯势力达十多股,他们各自有几千人马,而李傕则有数万士兵。 曹操知道这些人害怕被李傕吞并,于是在建安二年冬十月份派,谒者仆射裴茂前往关中将这些小势力统合起来,由段煨为首,率领关西诸将一起讨伐李傕。 建安二年的历史大体跟原来的没什么太大变化,毕竟沈晨现在人微言轻,也做不到那只能够煽动起龙卷风的蝴蝶。 但他还是改变了很多。 比如历史上曹操会在今年年底,冬十一月再次亲征南阳,然而这次摄于沈晨之势,他只能与刘表结好,而不敢再次南下。 还有原本他会派曹洪进驻于叶县的时候,时不时进攻张绣,但这次他也只能让曹洪守住叶县即可。 因此沈晨改变的,其实是如今南阳的处境。 杀曹仁和乐进,犹如断了曹操一条伸向南阳的爪子,在他舔舐好伤口之前,已经不会再对南阳有所觊觎。 而在天下这场纷纷攘攘之中,建安二年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 ...... 荆州,年关将至,这几日刘表的心情非常好,给自己的属吏们大肆赏赐了一些财物,特别是邓洪,各类名贵物品和财物价值达数百万钱。 除了因为得到朝廷的封赏而高兴以外,更关键的是他的实力即将再次迎来增长。 去年由于南阳之乱,导致他的屯田民无法耕种土地,没有收获。 但年末宿麦已经种下,到来年五月就能收割。 按照南阳太守王翊向他汇报的估计,今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收获将达到近千万石粮草。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够十万大军吃一年半之久。 后来邓艾在淮南屯田,用的是五万屯田兵,每年收获能达到五百万石,六年积攒三千万石粮食,够十万人吃五年。 但他的屯田方式比较极端,那时已经处于魏国中后期,还有二十年曹魏就要亡国了,所以屯田比例达到了八二开甚至九一开,剥削非常严重。 而刘表的屯田民则是二十多万,是邓艾的四倍。但他的比例较低,为三七或者四六,如果百姓租借官牛的话,最高也就五五,所以每年的收获就只有邓艾的两倍。 有了屯田之后,对于刘表的帮助非常大。 当时的荆州最发达的地方就是南阳和南郡,后来的湖北江汉平原,湖南洞庭湖平原现在还泡在云梦泽里,包括后世的沙市市、监利县、汉阳区等县市,现在还在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所以像江夏郡、桂阳郡、武陵郡等地,人口和经济都不发达。和帝时期人口统计,这三郡人口加起来,还没有南阳郡一半多。 荆南地区也就只有长沙郡和零陵郡相对好一点,但这些地方离襄阳又太远,长沙太守张羡等人算是半割据状态,刘表的势力目前还没有触及到这些地方。 因此要是刨除掉南阳,刘表真正的地盘就只有南郡和江夏郡。 这两地的人口加起来也不过是百万,每年给他提供的税收不多,只能让他养得起张允、文聘、黄祖等五六万兵马。 但沈晨来荆州之后,就提议了屯田的事情,于是在公元195年,刘表就在南阳开始屯田。 除了张绣和曹操来的两次以外,其它时间都大获丰收,这两年下来,加上南郡和江夏的税收,刘表的府库也已经积攒了两千多万石粮草,真正地做到了府库充盈。 等到明年再一次收获之后,他的存粮将再次大涨,就可以考虑扩兵的事情,也许不用等到建安五年,击败反抗他的长沙太守张羡,吞并荆南四郡,就可以提前拥众十万大军了。 为此刘表喜气洋洋,荆州州牧府张灯结彩,要准备欢欢喜喜过个新年。 到了年关,州牧府中,蒯良前来求见。 府邸内,刘表召见了他,蒯良进入厅内,他就高兴地问道:“子柔,有何事啊?” 蒯良知道他最近很开心,便笑着说道:“明公,南阳屯田丰收在即,府库充盈,所以我想来问明公,是否整修军事?” 刘表点点头道:“我正欲有此意,等明年南阳宿麦收割,仓禀殷实,我就准备再扩军五万。” 蒯良就说道:“如今江东大乱,明公实力大增,何不趁机夺取江东?” “夺取江东吗?” 刘表抚须思索。 蒯良说道:“正是,明公与孙氏有深仇,如今他得江东,它日必来讨伐,应当趁着他立足未稳之际,消灭孙策,谋夺南方。” “唔......” 刘表沉吟起来。 这件事也算是旧事重提了。 当初刘表刚来荆州不久,手头上仅有南郡一地。 袁术占据南阳,令孙坚前来攻打他,被他派黄祖乱箭射死。 那个时候蒯良就建议他趁机夺取江东。 但当时刘表认为自己的实力太弱,根本不可能吞并得了扬州,于是拒绝了蒯良的提议。 后来等到他实力有所壮大的时候,蒯良再次提议让他夺取江东。 然而孙策已经渡江,占据了丹阳、会稽等地,就只有吴郡和豫章郡还没有到手,刘表依旧是没有敢让黄祖进军豫章。 结果在两年后,于公元199年,孙策稳固了江东局势,反而开始进攻起他。 虽然被黄祖击退,但孙家和刘表之间的仇恨,也早因为孙坚战死襄阳而结下,之后孙策死于刺杀,孙权领父兄意志,屡次讨伐黄祖。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刘表也算是几次错失良机,没有听从蒯良的建议,把孙家扼杀于摇篮之中,致使孙家壮大。 而与更在乎家族利益的蒯越不同,蒯良是刘表的谋主,更希望能促成刘表的霸业。 因此他的几次建议,其实都是为刘表称霸之梦做铺垫。 可惜的是他病逝的比较早,没两年就死了,不然的话,也许在蒯良的帮助下,等刘表得了荆南,还真有可能称帝。 现在刘表的实力大增,将原本历史上曹操得到的汝南黄巾以及南阳黄巾吞并,得了二十多万黄巾贼寇,于南阳屯田,势力有所壮大,蒯良就再次建议他吞并江东。 原本他不敢出兵江东的原因还是在于实力不是很强,但现在即便是没有得到荆南四郡,等明年收成上来,他的实力将再上一个台阶。 所以当蒯良再次提出出兵江东的时候,刘表就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不得不说,如今确实是一个天赐良机。 荆州因屯田而壮大,江东现在却一片乱象,孙策才刚刚击败陈瑀,内部势力也不稳,到处都有县帅割据,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先夺取豫章郡的话....... 想到这里,刘表缓缓点头道:“善,子柔之言,深得我心,明年我就让黄祖出兵江东,先占据豫章。” 蒯良拱手说道:“明公英明。” ...... ...... 建安二年年底,刘表与谋主蒯良商议,决定夺取豫章。 而曹操也在商议明年准备做的事情。 由于荀攸和程昱在外地,他在自己的司空府邸召见了荀彧、郭嘉二人。 “淮南弟今年为我大败,我听闻这两个月淮南已经很久没有下雨,宿麦皆都缺水枯萎,寿春出现了大饥荒。” 曹操左右环视着荀彧和郭嘉说道:“我看袁术已经不足为据,明年我欲征讨吕布,你们看如何?”m.jújíá?y.??m 荀彧苦笑道:“司空,此事还是暂且缓缓,如今我们府库并不充盈,连年大战,百姓艰苦,再打下去,恐怕要民不聊生了。” 曹操皱眉道:“如今军库还有多少粮草?” “不到四十万斛。” 荀彧是管这些后方政务的,粮草问题也归他管,太清楚现在的府库有多少存粮。 现在许都有大量的世家大族迁移过来,这些人都要吃饭,所以朝廷把国库和军库分开,国库勉强支撑许都朝廷的用度,军库则用于打仗。 如今军库存粮不足四十万斛,根据《居延汉简》以及《三国志·邓艾传》中记载的士兵粮食消耗来算,每人每月要消耗大概三石粮食,一万人平均一个月要耗费将近三万石。 也就是说,曹操现在的四万兵马再出战的话,一个月就得吃十二万石粮食,即便省着点,最多打四五个月,他就得陷入没有粮草的尴尬境地。 这其实也跟沈晨有很大关系。 历史上曹操倒是没有俘虏南阳黄巾二十多万,但颍川和汝南黄巾大概有十万人被他俘虏了。 在韩浩枣祗等人的建议下,他于颍川开始屯田,当年就收获百万石粮食。 然而这次大部分汝南黄巾都被沈晨骗去了南阳,曹操只得到了几万颍川黄巾,之后屯田还是加上早年俘虏的青州黄巾家眷,这才勉强糊口。 再加上奉养天子和满朝大臣,到处都要花费,造成了曹操越来越穷,府库的粮食已经开始有些难以支撑他到处打仗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也应证了那句,“凡事都是双刃剑”,奉迎天子有利也有弊。 好处在于政治上得到了名分大义。 坏处就是要供养一个帝国的首都,对于曹操这个军阀来说,非常吃力,满朝文武都要发俸禄,天子也得保证他的花销用度,对于曹操来说,实在是太穷了。 听到荀彧报告的坏消息,曹操脸色非常差,问道:“吕布乃反复无常之辈,若是不征讨,恐将来必为害,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荀彧说道:“如今豫州残破,兖州也不是很好,四周贼寇遍地,若是能征讨一些黄巾残党,于豫州屯田,让战兵皆开垦田地,休养生息一两年,或许形势就能够有所好转。” 他的意思是别让曹操再大规模打仗,要么就先把颍川周边,如伏牛山、汝南等地残存的一些山贼土匪黄巾余孽清理一下,俘虏人口来屯田,要么就让战兵直接开垦田土,修养一两年,恢复实力。 但这显然违背了曹操的战略意图,他是打算东征吕布,将整个河南之地先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放任吕布这颗钉子嵌在身边,北方的袁绍又日益壮大,将来还怎么和袁绍打? 所以曹操摇头道:“不行啊,吕布这厮必须要除掉,否则贻害无穷。” 郭嘉思索片刻,忽然说道:“明公,我听闻刘表在南阳收拢了大量逃难的关中百姓和南阳汝南黄巾,就地屯田,收获颇丰?” 曹操点点头道:“是啊,当初我征南阳,其实也是想将南阳纳入彀中,如此若能迁移南阳百姓至汝南或者颍川等地,屯制田地,或许就能解决粮草缺少的问题。” 历史上他三征南阳,最后成功让张绣投降,之后又大量迁移了南阳人口到颍川去,填充了河南等地的屯田人口,而这其中就有今年出生的邓艾。 现在沈晨击退了曹操,引发了连锁反应就是曹操缺少屯田民,得到的粮食大量减少,邓艾没有去颍川就算了,如果不解决粮食问题的话,明年历史进程东征吕布,恐怕也要延后。 而这一延后,也不知道后续还会造成多少不可预知的历史改变。 不过曹操现在又非常迫切想把吕布处理掉。 因为他能够看得出来,公孙瓒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等他一被消灭,袁绍的目光必然会投向南方。到时候北边袁绍,东边吕布,南面刘表,他的处境就非常糟糕了。 所以即便是缺少粮食,曹操也还在考虑,要不要咬咬牙,明年继续按照计划攻打吕布。 郭嘉却笑着说道:“我听人说,那沈晨在荆州四处宣扬要抗击明公,刘表不仅默许,还在背后支持,我看他有不轨之志。但他若想称霸,就必得江东,否则北上河南,孙氏与他有血仇,必阴袭江夏。” “你的意思是?” 曹操抚了抚下颌长须,眼睛微微眯起来。 郭嘉说道:“当以天子名诏,让刘表供奉数百万斛粮草以供朝廷支用。而天子给他的,便是拜为骠骑将军,持节并督益、交、荆、扬四州事。届时刘璋、孙策等人,必与他交恶,以此也能削弱刘表的实力。” “哦?” 曹操思索道:“若是刘表不从呢?” 郭嘉说道:“不管从不从,都无所谓。他若是不从,天子向他乞食,怎么样也得供奉个数十万石粮草。若是从之,那就更佳,我们也能得到粮草,他就能得到名正言顺地出兵益州、交州和扬州的机会,我们怎么样都不会亏。” 曹操皱眉道:“万一刘表击败了孙策和刘璋,整个南方岂不是为他所得?” “明公,刘表不修武事,兵马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刘璋占据地利,如何能讨?江东更不用说,孙策勇猛难当,岂能为刘表所败。” 郭嘉笑道:“何况他们即便一人不敌,难道还不能联合吗?纵使退一万步,他们都不敌,刘表想吞并扬州和益州,非数年不可得也,届时我们也早就一统河南,势力壮大。” “这倒也是。” 曹操深以为然,觉得这个主意似乎还不错。 不得不说,郭嘉还是洞悉人心的。 他敏锐察觉到刘表似乎有不轨之意,可能会称帝,所以才想诱使刘表上供。 如果刘表答应了,那刚好还能让他出兵扬州和益州,削弱他的实力。 要是不答应也没关系,刘协向他请求,怎么样也该意思意思,朝贡点粮草过来。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他答应了,开始在南方准备称霸,也不一定搞得过孙策和刘璋。 搞不过他们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继续跟历史上一样,他供奉数百万石粮草,然后待在荆州哪也打不下,最后老死。 最坏的结果就是刘表拿下了扬州益州和交州,至此成为南方最大的诸侯。 然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也顶多是跟现在的袁绍一样强罢了,而曹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获得粮草,一统河南,然后再跟袁绍决一死战。 估计等曹操和袁绍打的时候,刘表还在和刘璋孙策扯头发,刚好也就利用刘璋和孙策牵制刘表,让曹操后顾无忧。 这一点跟后来的张羡叛乱很相似。 由于张羡叛乱,造成了刘表必须派兵马去长沙平叛,给了曹操在官渡之战无后顾之忧的天赐良机,最终消灭袁绍一统北方。 当时是曹操运气好,如果没有这一茬,以及孙策被刺客杀死,也许老家就得被刘表和孙策偷了。 但现在就不是运气,而是郭嘉认为,刘表南阳屯田大获丰收,实力暴涨,必然也会使野心暴涨,刚好给他大义名分,让他去征讨孙策和刘璋,就能一举两得。 曹操沉吟片刻,觉得郭嘉的计策里外不会亏,便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天下大势就是这样。 刘表因为屯田实力暴涨而让他渐渐起了割据和称帝之心,郭嘉洞悉人心,立即利用这一点给刘表送枕头。 双方各取所需,也许改变了很多大势。 唯一不变的,就是倒霉蛋刘备。 年关将至,刘备历史上可怜兮兮地在小沛过着凄惨的生活。 如今稍微好点。 因为沈晨给他送了一批金子和财物,让他能过个好年。 现在正在小沛准备点年货,和家人团聚。 而就在他大年夜在小沛县衙府开办了晚宴,派人去叫关羽和张飞太史慈他们一起过来吃饭的时候。 张飞却兴冲冲地跑到了县衙,推开门就大喊道:“大兄,我劫得了一批战马!” 这批战马,正是吕布派人去河内购置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九章 小沛之战 “哦?哪来的战马?” 刘备十分诧异,马匹是珍贵的战略资源,能出现在小沛附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地方诸侯从北方购置的。 果然,张飞立即就说道:“抢了吕布那厮的。” “真的?” 刘备大喜过望,问道:“有多少匹马?” 张飞道:“一百五匹。” “嗯,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 “大兄,去试试马?” “先不急。” 刘备沉吟道:“现在消息先别走漏,我们要秘密训练骑兵,不然吕布很快就会攻来,这一百五十匹战马也起不到用处。” 张飞拍着胸脯道:“大兄放心,一切交给我。” “好。” 刘备欣然应允。 这个年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 沈晨送了他一笔财物和铠甲,又得了一批战马,他的实力也已经有所提升。 后世《三国演义》里对这件事情的描写是刘备狠狠地责备了张飞,要他把马匹还给吕布,张飞不还,于是发生了张飞战吕布,打了一百回合未分胜负的名场面。 但实际上刘备的性格属于比较刚烈的类型,演义里张飞的形象,其实才是真实历史上刘备的形象,怎么可能是那么迂腐的人? 吕布不仁在先,他好心收留,结果转眼对方就偷了他的老家,还派杨奉等人劫掠他的军用物资,对于这种白眼狼,刘备是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会因为张飞劫了对方的马而生气。 只不过现在刘备的实力确实比较糟糕。 按《三国志》《后汉书》记载,当时吕布和刘备在徐州打得算是昏天黑地了,吕布大约一万多人马从兖州到徐州来,刘备纸面实力也有一万左右。 然而他麾下一个曹豹,一个许耽,都是反骨仔,缺少了陶谦留下的丹阳兵襄助,刘备孤掌难鸣,真正的实力只有几千人,被吕布击败。 到广陵得到了糜竺相助,糜竺家富得流油,光奴仆就有一万多人,在他的帮助下,刘备不仅挽回了颓势,还聚集了一万多人马,实力看上去比之前还强了许多。 但这一万多人马其实有很大水分,多以糜竺家的奴仆为主,百战精锐的数量极少。因此在与吕布的交战当中,屡次处于下风。 不过吕布也好不大哪里去,他得不到徐州世家大族支持,导致兵源消耗严重得不到补充,所以到公元197年,根据《后汉书》记载,在与袁术爆发冲突的时候,他只剩下三四千兵马,几百骑兵。 只是没想到袁术给他送了一波温暖,派大将张勋等人领数万人马去征讨。结果被吕布大败,俘虏了大批士兵,扩充到了自己队伍当中,使得吕布一下子又得了一两万人的军队。 因而在实力上,刘备虽然是豫州牧,但跟吕布还是有很大差距。 建安三年初,吕布得知刘备抢了他的战马,果然大怒,点齐一万人马,亲领大将高顺和张辽杀奔小沛。 二月四日,已是春季,豫州沛国,小沛县。 方圆百里人烟已经极为稀少,北面是由西北往东南斜着流淌的泗水,南面是汴水与泗水之间的沣水,小沛整座城池,都被包夹在两条河形成的夹角之间。.jújíá?y.??m 唯有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这座城池严格来讲,位于豫州的东北角,颍川最东方,兖州的东南方,是为曹操地盘的东南屏障。 看上去似乎是个战略要地,易守难攻。 但实际上要考虑到气候影响。 汉末正处于小冰河时期。 后世人可能不理解小冰河时期到底有多残酷。 这么说吧。 公元2022年夏天持续高温,我国多地温度最高达到40多度,而且持续时间非常长。 但这并不算小冰河时期到来,只能算温室效应的一点点缀。 正常小冰河时期,南方夏天平均温度是40多度,即便是东北地区维持在30度以上也很常见。 到了冬天,北方的河北地区最冷的时候平均零下四十多度,南方广东福建地区天降大雪,平均零下十多度,所有的河流湖泊全部冰封。 从这里就能看出小冰河时期造成的灾难有多严重。 汉末同样处于小冰河时期,去年冬天的时候,江东的鄱阳湖、太湖、巢湖这类的大型湖泊,几乎全部冰封,荆州也只有一万多平方公里的云梦泽没冻起来。 而到了夏天,超高的温度能把人活活晒死,像去年就是夏天的时候发生干旱,导致明明是水资源极为丰富的淮南地区在冬天都发生了大旱灾,饥荒横行,使得袁术的实力大幅度衰减。 所以虽然小沛位于两河之间,但受到这几年气候影响,泗水还有点水,沣水就已经接近干涸,走路都不需要淌水过河,有些地方直接变成了水洼,露出铺满细沙的河床。 刘备这个时候就站在城楼上,看着南面吕布密密麻麻的军队缓缓从沣水的河床上走过来。 他没有派人去组织,人都说半渡而击,可人家是用走路过的河,跟平地上也没什么区别,半渡而击毫无战术意义,还不如守城。 只是....... 看着残破的小沛城池,刘备心中一声叹息。 沛县对于他来说,也有一定的意义,那就是他的老祖宗刘邦,曾经在小沛东面的泗水亭担任过亭长。 刘邦并不是沛县人,而是距离小沛四十公里外的丰邑人,当时只是个邑,隶属于沛县之下,到东汉之后丰邑已经提为丰县,所以行政上这里跟刘邦没什么关系。 但泗水亭就在城外,刘邦在这里起家,在这里认识了樊哙、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人,带领着他们从沛县起义,最终缔造了大汉国家。 因此刘备对这里很有感情,可惜的是他没有什么财产和实力用于修缮城池,导致城池破破烂烂,只能勉强防御。 远处的吕布军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人数密密麻麻,仿佛一眼看不到头,在各级军官的呵斥与组织之下,缓缓向着小沛城南靠拢,然后在距离城池约一里之外,开始整顿军队。 人群当中,有一四十余岁的中年将领,身高九尺,面如冠玉,手中长戟,胯下汗血宝马,身穿铠甲,犹如天神一般不怒自威,正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布。 他骑在赤兔背上,身边有数百骑兵,纵马驰骋到小沛城西的一处小山坡上,望着远处小沛城楼上的刘备军,整个人目光冰冷到极致。 刘备竟敢劫我的马? “杀!” 几乎是在吕布军整顿好之后,他就下达了进攻命令。 两边没有任何开场白,也没有什么刘备吕布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下对话的场景。 首先是双方已经是死敌,随着吕布几次主动进攻刘备,夺取了他的徐州,打散了他的军队,二人的矛盾已不可调和。 其次是没有人会傻乎乎的一个人跑到敌人的城楼下去,即便是吕布天下无敌,鏖战的本身极高,数百弓箭手一轮齐射,也保管变成刺猬。 因此打仗的时候,正面对敌,不会有任何预兆。甚至就如同黑暗森林一样,谁先发现敌人,都会选择先发制人。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音长鸣。 在阵前有一位面容清瘦的将领,身后有八百名威严而立的士兵,他们皆穿着漆黑的铠甲,犹如雕塑一般屹立不动,人人目光森严,可谓百战精兵。 这将领就是吕布的手下大将高顺,八百士兵便是闻名天下的陷阵营。 陷阵营乃是重甲步兵,当然不可能用于攻打城池。 所以此刻高顺是在阵前担任临时指挥。 高顺其实是非常可惜的一位名将,如果他不是跟着吕布,而是跟着曹操刘备,哪怕是孙权,他的成就都不会低于张辽甚至关羽。 陷阵营是其次的。 他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临阵指挥极为出色,去年吕布部下郝萌叛乱的时候,高顺冷静指挥,在夜半时分突袭郝萌,将郝萌斩杀,天亮就已经平叛,可见其能力。 可惜真因为他出色,吕布不敢重用他,不打仗的时候,会把高顺的兵符收走,夺走包括陷阵营在内的所有兵权,交予亲信魏续。 只有打仗的时候,才会再把兵符交给他,而且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对他的防备很深。 但即便如此,高顺也心中没有怨念,对吕布极为忠心耿耿。 此刻悠悠的号角声响彻了天地,高顺挥挥手,立即就有传令兵去传达他的命令,示意准备进攻。 隅中末日中初,随着高顺一声令下,位于他左右两侧的两曲人马约一千人就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扛着楼梯,浩浩荡荡地向着小沛城池而去。 作为位于两河夹角之处的城池,小沛自然是有护城河的,而且现在河水还能流淌,因为护城河的河水来源并非取自于沣水,而是泗水。泗水水流量大,勉强能够将护城河灌满。 也正是因为护城河的保护,历史上刘备才在小沛坚持了将近一年,从建安三年,也就是公元198年年初,一直打到秋九月,才最终被高顺和张辽攻破了城池。 现在高顺发起强攻,第一时间要考虑的就是护城河问题,因此这两曲人马并非是用于进攻,而是用于扛着壕桥冲向护城河边为后面大军铺路。 双方相距不及一弩,两曲人马扛着云梯列队发足疾奔,四五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临近城池的时候,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 远处城楼上刘备正在与太史慈观望,吕布大军人数比他们多,自从上次小沛大败后,他只有曹操给的两三千人马和一两千旧部,敌人包围了城池,所以张飞在北门,关羽在西门,他本人则与太史慈在南门。 见到敌人已经飞奔而来,并且也都开始举起盾牌掩护壕沟的假设,刘备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放箭。因为箭矢实在是太珍贵了,他也没有多少,必须要节省着点用。 反倒是太史慈弯弓搭箭,猛然一箭射出,那箭矢如流星般划破虚空,犹如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一名敌军脖颈。 “好!” 刘备大声叫好。 跟刘繇不同,太史慈投奔同乡刘繇的时候,刘繇很看不起他,所以只是把他任命为一个斥候小队长而已。 但刘备却是知道太史慈的本事,孤身从数万黄巾当中杀出重围,勇不可当。因此在太史慈投奔他之后,就任命他为门下督,也就是身边亲卫统领。 然后这两年跟随刘备四处颠沛流离,现在已经成为了曲军侯。 别看只是个曲军侯,但已经是刘备麾下仅次于关张的将领,因为刘备的兵力实在是太少,虽然作为豫州牧,有资格任命关张为中郎将之类的官职。 可你没有实质那么多兵力,带着几百人就敢号称中郎将,朝廷的脸面都要丢尽。 所以到现在为止,关张都只是军司马,各领一千人左右,太史慈的部曲则有五百人,刘备亲领约一千五百人,大概四千多的人数,就是现在刘备的所有实力。 堂堂州牧就这点人手,令人心酸。 不过也没办法,他现在除了豫州牧和皇叔的名头以外,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太史慈这一箭射过去,顿时让城楼上的刘备大军士气大振,纷纷高喊鼓噪,引得城下进攻的吕布军一时不明所以,攻势为之一滞。 高顺见此,立即下令擂鼓。 “咚咚咚咚!” 战鼓雷鸣,吕布军随军军官听到指令,再次呵斥着士兵们向前。 很快他们来到城下,开始铺设壕桥。 壕桥不是梯子,有些像是一块大长木板,方便人过河。 但随即刘备就喝道:“砸!” “砸!” 一声令下,滚石檑木开始纷纷往下扔。 吕布军的盾牌其实就是小圆盾,顶多防个上半身,用弓箭就能射到。 但被围困的情况下,弓箭是不可再生资源,而滚石檑木则可以拆城内的建筑或者从旁边河里挖。 因此先用滚石檑木是最好的办法。 顿时无数重物从城头砸下,盾牌根本抵挡不住,壕桥纷纷被砸断,吕布军哀嚎者大量掉入护城河里,顷刻间就死伤了近百人。 后面的很多士兵就本能开始往本阵去看,期待着鸣金收兵的声音,但可惜的是高顺一直没有收兵,他们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冲,不断铺设壕桥,不断被砸死砸伤。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刻钟,一直到刘备察觉到对方的壕桥数量已经不足,这才怒吼道:“开城门,杀出去!” “杀!” 太史慈第一个响应。 “杀啊!” “城门打开!” “杀出去。” 周围顿时喊杀声连连,城楼上的人开始鼓噪。 城楼下其实早就有刘备军准备好,命令下达之后,第一时间开启城门。 之所以刘备要选择开城门近战,是因为他的物资太少,弓箭滚石檑木的存量都不多,必须省着用。 因此在见到对方壕桥数量不足,无法大规模冲过来的时候,就立即选择下开城迎战。 城门打开,双方迅速短兵相接在一起。太史慈也已经下来,他没有骑马,因为城池与护城河之间的空地宽距只有不到十米,没有那么大空间骑马。 他下来的时候刘备军已经杀了出去,人群拥挤,嘶喊怒吼声不断,兵器交加声密织,太史慈冲入其中,顷刻间已砍翻两人。 远处“咚咚咚”的擂鼓声音还在继续,高顺注意到虽然他们的壕桥虽然被毁坏了不少,但也不是没有机会,于是开始继续增兵,又派出了两曲人马进行试探。 但很快他就发现可能行不通,因为那片空地位置过于狭窄,敌我双方士兵拥挤在一起,增兵反而会造成后方无法第一时间杀过去,过去的人又打不过对面,落水与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些变成添油战术了。 稍微思考之后,高顺就决定从侧面进攻,派人把仅剩的壕桥全部用上,想要从城池的东南角打开缺口。 然而刘备是非常擅长小规模战争的,他同样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亲自率领人来到了城墙的东南角,被迫用一些滚石檑木以及少数弓箭开始阻拦吕布军的突袭。 一声声号角、战鼓的轰鸣响彻战场,呐喊厮杀声,乒乒嘭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 “右边寨墙,去两什人,用弓箭压制!快!” 随着刘备手一挥,弓箭手们立即前去补窟窿,而在城墙下,数百米的护城河段外,密密麻麻的吕布军向着这边蜂拥而来,一架架壕桥铺满了整个河道,不断地往城墙下涌。 说起来高顺不是没有弓箭手可用,但奈何人家居高临下,射程更远。他们用弓箭的话,大概率会射杀自己队友,所以没办法用远程武器。 战争很快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城门附近已经到处都是尸体,护城河里落水的人不计其数,一直等到午后,炽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暖发烫,高顺才下令鸣金收兵。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整个战场,吕布军进攻的士兵们仿佛如释重负,纷纷开始往后撤离。但在被追击的过程当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损失了一部分人马。 刘备军在毁掉剩余的壕桥后也退入了城内,士兵们一个个都满脸疲惫,有的浑身浴血,有的身受重伤,还有的倒在了血泊中已经没有了呼吸。 太史慈已经彻底变成了个血人,身上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瞧出来本来的颜色一一有些血迹已经干透了,成了乌黑色,有些地方的血还在湿溻溻的,在阳光下反射着深沉的光亮。 但他并没有受伤,反倒是刘备受伤了,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刘备不得不亲自领人下城墙冲杀。由于有沈晨送的锁子甲,身上倒是无碍,但乱战中被人从背后偷袭砍了一刀,砍在锁子甲上,没有伤口,但是受了冲击,胸口有些发闷。 他是被太史慈架着回来的,所有刘备军士兵回到城里之后,受伤的都被抬走送去医治,没有受伤的则纷纷坐在城墙根下抓紧时间休息。 太史慈和刘备也艰难爬到城楼上,一直看着吕布军撤退后,才浑身一软,瘫坐在女墙下大口地喘气。 远处的吕布军如潮水般退去。 但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城西数里安营扎寨,显然是准备长时间围城。 午后金色的阳光照进了小沛,暖暖地洒在刘备和太史慈身上。 两个人在这一刻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战退强敌的庆幸,最重要的,还是那一份知道敌人还会再次前来的谨慎。 他们知道。 敌人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还会杀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章 司马徽南下 当刘备依旧在北方战争的泥潭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沈晨在荆州,已经开始了他的大业。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先抛开能不能一统大汉这个假设不谈,即便是可以一统天下,最后应该怎么样呢? 继续封建主义? 然后等他死后两三百年,王朝再次更迭轮回,上演一出季汉末年,诸侯争霸的场面? 那他奋起拼搏的意义在哪里? 为的就是让汉朝再延续个几百年,然后重复历史,一直到两千年后新时代到来吗? 这显然不行。 那样的话还不如学陆逊,即便是家族百余人被杀,也咬牙忍着加入曹魏,干翻司马懿,总归还能改变个五胡乱华的惨象,何必去费力不讨好呢? 所以他必须要有所行动,在人文思想、政治制度以及社会发展上,对目前的大汉进行一定的改革。 那么改革方向应该是什么呢? 高举民主大旗? 死路一条。 在知识分子掌握了文化解释权,而且人人都要维护君主统治的时代搞这个,难如登天。 让他从零开始搞工业革命,都比在大汉搞民主要靠谱得多。 那么学伟人吗? 也不行。 学伟人的前提是推翻封建主义,而要推翻封建主义,在这个时代依旧走不通。 墨子在春秋已经实验过了,然后几乎被所有诸侯不容。 后来明末的时候,也有进步人士。 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人,早就知指出封建君主专制是“天下之大害”,但也没有动摇清朝的国本。 而在大汉沈晨怕是连个志同道合的人都没有。 所以至少现在,封建主义没法推翻,甚至你还必须在它的框架之下,完成你的思想改变。 那么在目前无法推翻封建君主专制的情况下,该如何建造一套完善的政治体系,提倡一套以民为本,重视底层的政治制度,打造一个不把百姓当刍狗的国家呢? 沈晨暂时还没有头绪。 但他坚定地认为,他一定能够研究出一套适合大汉国情的发展制度出来。 而要打造出这样的一个国家,首先就需要同伴。 比如刘备和诸葛亮。 他们都是民本思想和君轻民贵思想的簇拥,相比于上层,更关注底层百姓的生活。 虽然你也可以说他们依旧维护的是封建统治。 但对比一下杀人如麻,视百姓如草芥的汉末其他诸侯们,刘备和诸葛亮的思想,已经算是汉末黑暗世界里的一盏炬火明灯。 所以沈晨想要把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来构建这样一个国家。 刘备现在在河南,沈晨也帮不了他什么,因此他现在正在与诸葛亮一起,研究民本思想的问题。 想要提倡以人为民的观念,直接说肯定是不行,就必须从古代的先贤书籍当中找答案。 为此沈晨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七经,里面的所有民本思想,都为之注释和讨论。 在建安三年初的时候,沈晨兴办的书院放假了。 他招收的学生都是本地贫民家的孩子,农闲的时候家里咬咬牙,还能送他们来读书,但农忙的时候就必须回去。 因此在没有教学生读书的时候,沈晨都会自己在家与诸葛亮一起研究。 不止是研究民本思想,什么都研究。 哲学、教育、军事、经济、文化、社会秩序以及时政等等。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现在还加上了沈晨,不止诸葛亮很多想法对沈晨有帮助,沈晨来自后世的思维,更是让诸葛亮受益匪浅。 两人良师益友,共同进步。 这一日,沈晨坐着马车离开了眭亭,往隆中而去。 他盘膝坐在马车上,当时的马车车厢是不封起来的,有点像个皮卡。 所以他坐在上面,周围在田里忙活的百姓都能看到他。 众人见到他的时候,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纷纷投来尊敬的眼神和目光。 一直到他走后,才继续耕作。 自从那日辩经之后,沈晨一战成名,在周边乡野名望剧增。 因为他赠猪还币的高尚道德,导致周围乡野百姓纷纷认可他的品德,进而一旦遇到什么不公正的事情,都会找他来理论。 而沈晨也总能做出最公平的判决,让大家都信服满意,一时间他在周边乡野威望极高。 人人都知道隆中乡一带有位十多岁的少年小郎,饱读诗书,品德高尚,每次乡里有纠纷,往往都会去找他评理,最后大家都会被他讲的道理说服,令人尊敬。 马车缓缓行驶,最终驶入了隆中山,顺着山道往上,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那栋诸葛家的宅院。 诸葛玄虽然病逝,可他已经给诸葛亮留下了足够的政治遗产。 两个姐姐都嫁给了襄阳大族,在这样的庇护下,诸葛亮算是闹中取静,即便是荆州士林反对沈晨最厉害的时候,也无人招惹到他身上。 进入院子,就看到诸葛亮正在廊下读书,见沈晨过来,抬起头,露出和熙般春风的笑容:“阿弟。” “兄长。” 沈晨拱拱手,然后缓缓走到了他身边也一起坐下。 诸葛亮就把手中的竹简放在一旁,取出一卷全新的竹简和毛笔,说道:“前日我们聊“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你说的启蒙与教化大众的事情,我都记下了。” “哦?” 沈晨拿过来扫视,里面记录的内容确实是他们前天讨论的关于教育方面的事情,但非常简略,如果不加注释和分析,可能会令人看不懂,便叹息道:“可惜了。” 诸葛亮好奇道:“可惜什么?” 沈晨说道:“可惜的是没有用纸记录下来。” 诸葛亮轻笑道:“你们黄门亭产的纸现在很贵,我可买不起。” 沈晨笑道:“无妨,到时候我给兄长送一些过来。” 造纸术是蔡伦发明的,东汉就有。 包括几千年后,工业时代的造纸技术,都跟蔡伦的工艺步骤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是手工,一个换成了机器。 而之所以东汉没有普及纸张,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最佳的原材料。 就好像在灯泡用钨丝之前,哪怕已经有电灯出现,可都没有让灯泡普及,最好的碳丝灯泡,也就只能用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造纸术也是同理。 蔡伦发明的纸,质地粗糙,一碰就碎,表面也不光滑,用来擦屁股都嫌膈得慌。 但华夏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从东汉造纸术的出现,到魏晋南北朝时开始利用桑皮、藤皮造纸,使得造纸技术渐渐趋于成熟,表面也渐渐光滑。 这为王羲之等人的书法,顾恺之等人的绘画创造了条件。 到了南北朝末期,隋朝初期,檀皮、麦杆、稻杆等也都已作为造纸原料,人们一步步改进造纸术,成本也越来越低廉,纸张基本就已经取代了竹简,让竹简案牍消失在历史舞台。 最终在唐朝初年,人们发现了竹子是最好的造纸品。 自此之后,纸张才正式进入普罗大众的生活当中,这为唐朝以后,世家门阀的没落,科举制度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沈晨其实也不知道造纸术最好的原材料是竹子。 但他可以试。 这项工艺不难,难的是找到最合适的原材料。 就好像我们小时候在课本里学的,所谓的爱迪生试验了一千多种材料,最终“发明”了钨丝电灯一样。 黄门亭的造纸师傅,在沈晨的一次次催促试验下,终于用了两年时间,找到了竹子为原材料,把能够可以用于书写的纸制造了出来。 自此襄阳纸贵。 诸葛亮得了沈晨的承诺,抚掌笑着说道:“一言为定,可不许耍赖。” “当然。” 沈晨也笑道:“最近我正想注释《左传》,如果能够雕刻出来,印制成书,就能够更好的教学生了。” 诸葛亮思索道:“这就是阿晨你一直在钻研的教化之道?” “不错。” 沈晨点点头:“教育必须要从普及知识开始,但如果光用嘴讲是不行的,竹简能够记载的实在是太少,只有纸张装订为书本,才能完成连夫子都做不到的教化万民。” 自从造纸术改进和雕版印刷出现之后,从唐代开始,民间识字率就飞一样的增长,打破世家的垄断权,就是从这里开始。 但在汉代这显然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因为世家门阀们可不会让你这么做。 诸葛亮思索道:“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大家门第?” “是啊,大家门第就再无显赫的了。” 沈晨说道:“以前要想做官就必须会读书习字,但读书习字的人就必然世家门阀出身,若能教化万民,寒门以下出身为官者将不计其数,必然会挤占他们的地位。” “那......” 诸葛亮皱起眉头,现在荆州士林也只是对沈晨抗曹颇有微词,有些立场不同的对立而已,还闹不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而纸张和雕版印刷的普及,可就是在挖世家大族的根基了,他们岂会坐视不理? “嘘。” 沈晨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兄长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润物无声,先自己私下印刷教育学生,等将来手中有权再推广,他们不会意识到这些。” “嗯。” 诸葛亮微微点头,然后心中就升起一股感动。 阿晨连这些都告诉他,完全不怕自己去跟世家告密,对他的信任可以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自己也决不能让他失望才行。 沈晨微微一笑,如果是一般人他肯定不会这么说,因为相当于是把身家性命交出去。 但他信任的是谁? 千古忠义无双的诸葛亮呀! 连他都不能信任,还有谁能够信任呢? 事实上也是如此。 很多人站在上帝视角,以为在东汉搞纸张和雕版印刷术是找死。 但纸张真正的普及就是在世家门阀最鼎盛时期的东晋,如果他们真的意识到这东西能给他们的统治基础造成危害的话,为什么不早点禁止呢? 正如后世电子计算机刚刚发明的时候,人们只会以为它就是个算加减乘除的工具而已。 谁能想到它能发展到人们的生活已经永远离不开它? 所以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形成固定思维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一眼看出某个新兴事物带给他们的变化,就连诸葛亮也是沈晨引导,才想到这一点。 不过为了防止还是有某个天才意外地考虑到纸张和印刷术对世家门阀的冲击,沈晨也不敢进行大面积推广。 私下里教学就行,等将来执掌大权,再拿出来进行普世教育。 二人正说着。 门外忽然又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过了片刻敲门声响起。 “谁啊。” 小童阿奴问了句。 “徐庶。” 门外的人喊了声。 阿奴就去开门,大门打开,徐庶庞统崔均等人走了进来。 “原来是几位兄长。” 诸葛亮和沈晨站起来迎接。 在沈晨教书的时候,诸葛亮也经常会去拜访庞德公。 一来二去,他就和徐庶等人关系好上了。 历史上他也是在叔父诸葛玄病逝之后没多久,就与他们成为了朋友。 刚好徐庶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也会经常过来看他。 眭亭离隆中不远,他们过来拜访诸葛亮,沈晨也经常在,自然也就愈加熟络。 不过沈晨倒是没有和他们聊过自己的思想。 因为这里面除了徐庶是被迫以外,石韬和孟建都是主动收曹操征召去了曹魏当官。 这证明了他们的想法其实与当时荆州士人一样,而且这还是在衣带诏发生以后的事情。 所以和他们聊民本思想以及抗曹观念的话,容易与他们发生立场上的冲突,还不如不聊。 徐庶自来熟,进来笑道:“阿晨也在,那刚好,咱们同去。” “怎么了?” 诸葛亮好奇问道。 徐庶说道:“德操先生给士元写信,说已经到了湖阳,今日就能到襄阳了,我们相商一起去迎接。” 庞统今年年初取字了,建安三年是公元198年,庞统则出生于光和二年,也就是公元179年,所以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是十九岁。 但当时有虚岁说法,按照汉朝观念,他已经二十岁及冠,于是在今年的时候,他的叔父庞德公亲自为他取字士元。八壹中文網 听闻司马徽要来,沈晨也很好奇这位给诸葛亮取名卧龙,给庞统取名凤雏的名士,便说道:“德操先生闻名天下,我也早就想见见,正好同去。” “走吧。” 徐庶一挥手,带着他们出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下楷模 司马徽于建安三年年初下荆州。 他其实也是当世知名大儒,门下教授过很多学生,荆州士人都知道他。 比如后来的曹魏侍中刘廙,就在十岁的时候在颍川学于司马徽,蜀汉重臣向朗,年少时也拜在他的门下。 早年庞统听说了他的名字,于是北上去拜访,在颍川住了一两年,向司马徽悉心求学。 还有大量历史未留下名字的学生,特别是荆州士人,在他门下的非常多。 所以即便司马徽从未出现在荆州,荆州士林也早已经知道他的名望,如今得知司马徽要来,包括他以前的学生都纷纷前来迎接。 等到沈晨他们来到襄阳码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有上百士人在城北码头上等着,为首之人正是向氏家族的向朗。 从去年沈晨教书育人到现在,荆州士林找他麻烦的人已经没有了,但并不是说没有人想找他麻烦,而是没有人愿意去眭亭上门受辱。 如今忽然见到沈晨出现在了襄阳城,一时间人群颇为惊讶,没想到他居然也来迎接司马徽,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是那沈家稚子,他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 “管他来做什么,上次我弟被他驳斥得体无完皮,这次当让他好看。” “怎么周郎兄又要去找他辩论此人可不善类。” “之前是因为我在江东游学,没有在荆州,如今我回来了,还怕他不成。” 有人说着,就向着这边走来。 大家见有热闹看,就纷纷跟着过来,一下子呼啦啦二十多人。 远处的向朗如今是临沮县长,今日听说老师司马徽过来,临时请假来迎接,却是没想到这边颇为喧闹,不由自主看过来。 就看到有大量士子气势汹汹地往一行人走去,便好奇问道:“那边出什么事了” 旁边有位宋忠的学生,名叫李仁,字德贤,这次听说司马徽过来,也想拜他为师学习古文,听到向朗的话,便笑着说道:“巨达莫非不知道名动荆州的沈小郎否” 向朗点点头道:“似乎有些耳闻,听说是仲子先生的学生,年纪轻轻,就已经五车腹笥,即便是我在临沮,都知道他的学问。” 李仁说道:“我这师弟的学问确实了得,但因为力主抗曹,宣扬与朝廷为敌,被襄阳士人所不容。” “与朝廷为敌” 向朗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荆州士林目前的风气可都是在劝刘表侍奉朝廷,忽然出了个对抗朝廷的人,难怪被士人们所不容。 李仁解释道:“倒也不是与朝廷为敌,只是他与曹操有血仇,因而常细数曹操的过错,说他是天子身边的奸逆,刘使君应该力讨之,大抵也就是因私人仇怨而不忿。” 这是目前整个襄阳士林人的想法,都认为沈晨就是因为私仇才和曹操不对付。 却不知道,将来衣带诏事件发生之后,曹操杀皇后杀国舅杀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真面目暴露给大家,又不知会打了多少所谓忠心于朝廷之人的嘴脸。 “嗯。” 向朗微微点头,目光看过去,他倒要看看那沈晨到底有何说辞。 那找上门来的是南新周氏一位子弟,名叫周安,他的弟弟在去年被沈晨辩驳得无地自容,当时他人正在江东拜访袁忠、许靖、桓邵等名士,如今归来,势必要给弟弟讨回公道。 就看到周安大约三十余岁,长了山羊须,气势冲冲地走了过来,沈晨越众而出,站在了诸葛亮徐庶庞统他们的面前,面对众人,一个人怡然不惧。 “你便是沈晨” 周安上来质问。 沈晨腰间悬剑,一身劲装,拱手说道:“吾是沈晨,不知足下是” “南新周安。” 周安拱拱手,还算有礼,但又很快说道:“听闻你蛊惑四方乡民,可有此事呀” 沈晨笑道:“只是世人对我的误解,烛火蔽光,以饭不等。周公释召,乃有成康。我教授的知识,都是先哲圣言,又怎么可能是蛊惑四方呢” 他的话里面是两个误会,一个是孟尝君的门客误会孟尝君给的饭菜不公正,孟尝君自持饭与他的饭菜比较,门客羞愧自杀。 另外一个故事则是周公辅佐周成王管理国家大事,有人散播谣言说周公要篡位,就连周公的弟弟召公都产生了怀疑,于是周公与召公披肝沥胆,彻夜长谈,解除了误会。 周安见他说话很有条理,也就没了刚开始的气势,向北方拱手道:“既是如此,曹公奉迎天子于危难之际,可谓社稷之臣,汝何故要是作流言,污其名讳” 沈晨摇摇头道:“曹操是汉贼还是汉臣,它日自有公论。何况天下人人可以勤王,他曹操可以,我就不行大丈夫身处乱世当中,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勋。曹操今日奉天子,又非以天子名诏来伐我,我如何不能击之。来日他欺凌天子之日,自当是我提剑上洛,为天下人讨个公道之时”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嘲笑。 有人讥讽道:“就凭你也能提剑上洛” 沈晨冷然道:“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自徐州而来,见曹操屠戮生民何止二十万你们怕是二十万活人都未曾见过,何况是二十万死人曹操从弟曹仁,大将乐进被我手刃,我只身抗击残暴的曹军,难道这都不能证明我有北上勤王之能吗” 刚才还嬉笑的众人顿时一滞,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可算是一位杀神。 周安皱眉道:“汝觉得曹公不能匡扶宇宙” “他为什么能呢” 沈晨反问。 周安向北又一拱手道:“天子在后,曹公在前,以王道而统御四方,岂不正应典司万众之礼” “残暴的人又如何能担得起治理国家的大任” 沈晨摇摇头:“我其实很不明白,如今的道德已经败坏至此了吗曾经杀人死罪的法律或许因乱世到来而已崩坏,我无法评曹操屠戮数十万生民是对是错,但这并不是尔等劝我不要报仇的理由不是吗” “额” 周安稍微思索,一时词穷,片刻后长叹道:“你是对的,你有你的看法,我们有我们的看法,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有错误。” 沈晨点点头道:“你也算是一位明事理之辈了。” 两个人算是谁也没有说服对方。 但对于那些非黑即白的二极管们来说,这周安也算是一个名士了。 因为两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周安认为曹操奉迎天子,握有大义,是中兴之臣,哪怕有污点,也应该为了国家的安稳而不要去批判。 但沈晨和曹操有私仇,加上他认为曹操为人残暴,是无法承担起中兴之臣的任务,所以两个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观点。 只是相比于其他士人,这周安确实也算是一位游历四方的名士,能承认沈晨的话是对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因此也算是得到了沈晨的尊敬。 远处向朗看完了这场论战,转身对李仁说道:“看来这沈晨也不像大家说得那么不堪,身怀仁义而抨击残暴,又怎么能是错呢” 李仁感叹道:“阿晨师弟又精进了不少,他以前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是一直说曹操的残暴,现在却说要提剑上洛,有大丈夫之志。他时常说知行合一,如今这般豪言壮志,却是让我等同门汗颜。” “什么叫知行合一”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的身后,忽然有人开口询问。 向朗转过头,刚开始有些陌生,但仔细端详片刻之后,骤然惊喜道:“师君”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位大概四十余岁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长得非常和善,下颌留了山羊须,穿着普通朴素的长衫,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jujiáy 这个人正是颍川名士司马徽。 谁也没想到他忽然到了,而且就已经站在了人群当中。 他的身边没有带什么长物,就只有几个家眷和十多个奴仆,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行礼。 这对于其他名士来说,已经算是最穷的名士了。 不过士人都知道司马徽从来都不穷,只是他向来这么朴素而已,即便是在颍川有无数良田和桑园,也每天都亲自下地干活,从来不把自己当名士。 “师君。” “师君。” “师君。” 几乎是在众人都发现司马徽已经到了的时候,人群里顿时叫老师的此起彼伏。 虽然司马徽不是荆州人,但他曾教过的荆州士人却非常多,这里来迎接的至少有二三十多名以前学于他的学生,比如向朗刘廙等人都在。 司马徽与他们的学生们也很多年没见过了,环顾四周,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也十分感叹,说道:“我只是托慈明在襄阳帮我买一处偏远的房产以便居住,没想到你们都来了。” 那个字慈明的学生本名叫黄晖,是黄家的族人,早年学于司马徽,与庞统和向朗都关系很好,笑着说道:“本来我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只是那日被巨达见到了书信,他就告诉了士元,士元告知了文卿,文卿告知了” “算了算了。” 司马徽听得头痛,摆摆手道:“士元给我写书信的时候我就该料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庞统徐庶诸葛亮沈晨等人走了过来,向他拱手行礼道:“师君德操公” “诸位免礼。 司马徽双手虚抬,笑着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看着庞统头上戴着头冠,打量称赞道:“士元二载不见,今已及冠,已经是一位大人了。” “师君谬赞。” 庞统又拱手道:“多亏师君教导,才能让我明白做人的道理。” 司马徽点点头,然后四处扫视,注意到人群当中的沈晨,好奇问道:“小友,听闻你说知行合一,我想知道什么是知行合一。” 沈晨凛然而立,认真拱手道:“德操公,知行合一者,便是良知与所行之事相合的一种准则。并不是你知道知行合一,你就做到了知行合一,而应该心中的道德与亲自去尝试做到同时并行,方为如此。” “比如呢” 司马徽问道。 沈晨想了想,说道:“比如说我听说北面的一个村庄发生了干旱,百姓流离失所,我恰好家中有万石粮食,可以救济百姓。而我知道仁义,想要践行仁义之事,于是就把家中万石粮食拿出来救济灾民,最终活人无数。这便是做到了心中良知与行动合一,此谓知行合一。” “这便是知行合一吗” 司马徽睁大了眼睛,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思想仿佛山岳一样深厚。 沈晨拱手说道:“董夫子概以“仁义礼智信”为君子之范,天下士人也无不以此为准则。可是如今这世道,礼崩乐坏,世人竟以为屠杀百姓者辩护为荣,浑然忘记了先贤曾教导“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我心常忧,因而愿以身为行,教导世人什么叫知行合一。” “他们都说你在抗击曹操,是不是有人说你抗击曹操而违背了天子意愿,你觉得这是正确的吗” 司马徽其实也听了半截,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也得知沈晨力住抗曹的说法,人群当中也有人在议论,因此好奇询问。 沈晨认真说道:“所谓“天命靡常,惟德是辅”。不能因为曹操奉迎了天子,大家就觉得他是善的,也不能因为他奉迎了天子,手里握有大义名分,人们就应该唯命是从。” “周公与博陆侯能够世人称赞是因为他们有高尚的品德,圣贤只会爱民而不会残暴。王莽董卓手握权力,可他们却颠覆了国家,难道他们手握大权人们也要听吗” “有人跟我说,曹操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亲历此事,知道他不过是想震慑陶公,劫掠粮草罢了,这难道不是他残暴的本性吗” “毒蛇会为了狩猎猎物而伪装成枯木,可即便伪装得再好,也不能掩盖它是毒蛇的事实所以我从不认为曹操是一位能够辅佐好君王的臣子,他现在的蛰伏,只是为了它日夺取更大的权力罢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不会有错。” 一番话语,让周围无数士人都开始若有所思,他们竟然觉得沈晨的话非常有道理,心里不自觉地反倒被他说服了。 司马徽感叹道:“我曾经以为士元已经是南州名士之冠首,但今日见小友,才明白是我见识短浅。连一个十余岁的少年都如此透彻的道理,我却想了很多年才明白,我不如你呀。”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要知道这里有很多司马徽的学生,司马徽却说自己不如沈晨,一时间让周围士人学子纷纷感到惭愧和惊诧。 沈晨拱手道:“公谬赞了,这只不过是因为我常常在思考做人的道理罢了。” 司马徽脸上无比真诚地看着他,邀请沈晨道:“我今日才刚刚到襄阳,还需要安顿下来,等我入住了房舍,我希望以后小友能够经常来我舍中,一起畅谈,为我解惑。” 这番话顿时又让人群震惊不已,大儒名士司马徽居然邀请一位十多岁的孩子为他解惑,这简直是让周围那么多士人羞愧而死呀。 沈晨却说道:“解惑倒不至于,圣贤的道理都在书中,每个人的解读不同罢了。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向往的生活与我不同,所以产生的想法也与我有很大差别。” “有何不同呢” 司马徽问道,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像是充满了宝藏,让他们这样追寻真理的儒士感觉到了真理仿佛就在眼前。 沈晨正色道:“有人觉得“独善其身尽曰安,何须千古名不朽”,有人觉得我辈当“匡君辅主,报效国家”,还有人觉得“懵懂而死,与草木同朽;悟道而生,是为永生”。我却觉得,除了国家与自身之外,还要有兼济天下的达者之心,如夫子般抬头胸怀宇宙,低头抚慰万民。” “说得容易,可做起来难。” 有人说道:“如今这天下,已经是如此崩坏,你想要救济万民,光说有什么用呢” 沈晨笑道:“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辈之师。万事万物皆有方法,只是大家没有找到方向罢了,而我要做的事情,诚如我所言,知行合一,就是找到救济万民的方法,至少我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而各位,却连这个心都没有,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惊诧连连。 大家议论纷纷。 “他说的好像没有错,人家想要救济万民,而我们却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我想说一派胡言,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话才是道理,而我们以前学的,都只是书本上的知识罢了,根本没有让我们学到做人的真谛。” “郎兄,我甚至想拜在他门下了” “我也有这种想法” 士人们只觉得沈晨的话如海水一样深,如山岳一样高,仿佛有说不完的道理,让他们醍醐灌顶。 一瞬间,原来对沈晨的误解,也让很多人为之改观。 司马徽长叹道:“小友之言,令人深思,若有朝一日真如你所说,你做到了救济万民的知行合一,那你便为天下楷模了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门楼上 从去年六月沈晨在眭亭开办乡学以来,到如今建安三年二月,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之久。 在与诸葛亮的相互学习的过程中,沈晨的思想和学识再度升华。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只会抱着曹操的残暴不仁不放,然后通过割裂曹操和刘协的关系,来抨击他的品德。 但那种论点其实也说服不了谁。 因为对于广大士人来说,天子就是大义名分,不管你拿出什么理由来,你对抗曹军就是对抗朝廷,对抗朝廷就是大逆不道。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有沮授这样忠心为袁绍的,自然也就有荀彧忠心为汉室的。而且汉朝养士四百年,忠于汉室的人可不止荀彧一个。 在曹操羞辱杨彪,罢免赵温,屠杀孔融赵彦等汉室保皇派之前,许昌的保皇派如过江之鲫,只是后来慢慢被曹操铲除掉了而已。 可即便是如此,等到曹操进位魏王,逐渐露出他的篡逆之心后,依旧有耿纪、吉本、韦晃、金祎等人站出来,打算夺取兵权,扶助刘协,拯救汉室。 所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比如投靠曹操的多是世家大族出身,他们从来都不在乎天子是不是姓刘,只在乎家族利益。 像后来曹丕篡汉时,纷纷劝进的无数世家大族一样,对于他们而言,换一个天子无非是换一个主人罢了。 只要我的家族继续昌盛,有九品中正制一直保证我的家族兴旺就行。 有人认为乱世到来,应该择良主而辅。 像袁绍麾下那么多人,难道不知道袁绍之志吗? 可曹操哪怕有了天子大义,也依旧改变不了沮授审配等忠于袁绍等人的立场。 还有人则把刘协这个天子视为法理,所以顺便把目前还未表露出篡逆之心的曹操,认为是一位匡扶汉室的大忠臣。 如当下荆州的无数士人们所想的一般,不止是那些世家大族,寒门儒生,官宦士人,都是如此。 后世人当然明白曹操和司马懿其实是一个性质。 一个大汉魏武帝,一个大魏宣皇帝。 可当世人却不懂。 因此说句难听点的话,在衣带诏之前,沈晨之前的论点想说服荀彧这样并不忠于曹操,只在乎天子和汉室江山的人都难。 更别说想要说服那些只为世家大族利益着想的世家子弟。 但如今沈晨的思想开始升华,真正了解到了什么才是知行合一,并且提出救世之道,思想深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说服不了那些世家大族,可对于那些普通的寒门儒生来说,却如同金玉良言,发人深省。 而荆州士人的组成,恰恰多是由这些底层的普通寒门儒生。 世家大族毕竟是少数,底层才是主体。 他们没有宗族扶持,没有权势背景,也没有上层看重,只是因缘际会,拜了师,学了一些知识,勉强可以称之为士人。 虽然能够读书,也是能吃得起饭的小康之家,可上升空间极为有限,在不需要考虑家族立场以换取曹操用天子名义给予的官位的情况下,思考方式自然不一样。 因此听到沈晨的话,很多人都被沈晨的话深有感触,对他的态度自然大为改观。 即便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由于家族立场不同而无法认同他的观点,但也同样觉得沈晨说的话很有哲理,令人深思。 总有几个背叛自己阶级的理想主义者。 如庞统向朗都是荆州顶尖世家出身,却并没有像蒯越蔡瑁一样出卖刘琮,换取家族利益,而是跟随刘备,以匡扶汉室为己任。 所以很快,今日沈晨说的话便在荆州士林传开,在没有人出来主导和故意贬低的情况下,很多人对沈晨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没想到他的思想居然如此深刻,让很多人都非常佩服。 一时间,沈晨原本在荆州士林当中有些不算好的名声,居然慢慢改变了过来。不少人都觉得,哪怕沈晨与他们或许存在立场对立,但他不失为一名君子。 沈晨之名,自此彻底从乡野往上升,传遍整个荆州,乃为名士。 而在这之后,司马徽就在襄阳城东北乡野,靠近鱼梁洲的地方安居下来,他与庞德公也算是老相识,每日与他谈论,交情愈加深厚。 诸葛亮、沈晨、徐庶、庞统等人也常与司马徽和庞德公谈论道理,沈晨提出的知行合一,令他们觉得宛如圣人大道,醍醐灌顶,非常称赞沈晨的才学和思想,对于宣扬他的名气亦是不遗余力。 于是乎在今年五月农忙结束,到六月短暂的农闲之时,沈晨的书院几乎人满为患,他本身在乡野就被人认为是贤明的人,现在名气传遍整个荆州,来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就在沈晨名望渐渐通达,声名大幅度好转的时候,此刻天下大势,也已经再次发生了改变。 朝廷拜刘表为骠骑将军,持节并督益、交、荆、扬四州事。 今年五月南阳大丰收,刘表获得了将近千万的新粮,府库一下子充盈了太多。提前两年就享受到了两年后他平定张羡所拥有的实力,让刘表野心再次膨胀了起来。 而得知朝廷打算给予他更大的名义权力,只为换取数百万石粮草,刘表在与谋主蒯良商议过后,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此事。 于是五百万石粮草被运往许昌,瞬间让曹操接近枯竭的府库堆满,再加上今年颍川兖州等地的新粮也收了上来,让曹操能够一边供奉天子的同时,总算是可以出兵打仗,不再为粮草发愁。 到了六月份,在坚持了四个月后,曹操派夏侯惇前去营救刘备。 但没想到高顺和张辽颇为强悍,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月之后,高顺和张辽突然发动袭击,竟然把夏侯惇击退,使得曹操不得不准备开始亲征。 到了秋九月,小沛被攻破了。 沈晨曾经在给刘备的回信当中,让他行军在外,把家眷安顿好,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刘备听从他的劝说,当时是把老婆孩子都安置在了下邑,家眷倒是没有被俘,但兵马尽失,与关羽张飞太史慈糜竺简雍孙乾等人,逃奔梁国。 恰好曹操此时也东征吕布,有了粮草打底之后,他又补充了一些军队,约有七八万人,带了三万大军向徐州进发。 其余军队则留守各地,如令夏侯渊和程昱领两万多人马在兖州司隶等地,防备袁绍。 又让曹洪、荀攸、李通等人有一万人马防备刘表张绣。 自己身边则带着夏侯惇、于禁、许褚、徐晃等人,浩浩荡荡杀奔徐州而来。 虽然去年宛城之战,曹操失了猛将典韦,但他回去的时候,没过多久就遇到许褚带领数千人马来投。 对于这种自带士兵的人曹操一直是非常喜欢的,比如李典的叔父李乾,还有双枪将李通,以及后来的张绣,更别说许褚还是曹操的老乡。 得知他极为勇武,很快让许褚代替了典韦的位置,成为了曹操的宿卫首领。 曹操到梁国后,与刘备会面。 在这个时候可怜的皇叔就像是在外被揍了一顿的孩子,回去禀报家长,家长带上家伙,要给孩子报仇。 虽然事情真相是曹操必须消灭吕布,以防止将来与袁绍决战时被两面夹击。 但此时的场景却颇为形象,就可以知道皇叔自从去了徐州之后,就一直没有好日子过过。东奔西走,颠沛流离,整日过着悲惨的生活,与在荆州安居乐业的沈晨形成鲜明的对比。jújíá?y.??m 与刘备汇合之后,曹操继续进军,于九月底就到达了下邳城外,并写信给吕布,让他投降。 这个时候吕布还有机会,只要他投降,曹操还不一定杀他。 但陈宫与曹操已经产生过很大矛盾,而且背刺过曹操,他很清楚曹操可以放过吕布,却绝不会放过他陈宫,所以力劝吕布坚守,并且建议分兵,以掎角之势对抗曹军。 可惜吕布没有听从,不过也没有选择投降。 于是曹操继续围困下邳,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围困了差不多三个月,只是虽然粮草充足,可士兵却非常疲惫,就想着放弃。 郭嘉还是力劝他继续进攻吕布,并且提出了水淹下邳的策略。 曹操遂依计行事,继续进攻下邳。 与此同时,下邳城内吕布军也已经离心离德,因为侯成违背了吕布禁酒的命令而被他责罚,心怀怨恨,便产生了投降的念头。 建安三年十二月癸酉日,公元199年2月7日,这一天天气还算晴朗,只是由于小冰河时期的缘故,太阳高高悬挂,可凌厉的北风吹拂,还是令人感觉到微微发寒。 吕布最近这些日子,戒酒戒色,恢复了一些精神,每日巡视城门,今日到了白门楼上,远远地见到曹军的营寨依旧宁静,营寨上的军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时感叹道:“今天又是一个平常的一天呢。” “是啊。” 左右说道:“感觉真安静啊,城外的曹军也很长时间没有攻城了,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缺少粮食而退军了。” “嗯,让将士们再等等,咱们很快就能击退曹军了。” 吕布精神一振,说着鼓励大家的话。 话音未落。 “咚咚咚咚咚咚咚!” 令人心脏骤停一般的擂鼓声响了起来。 曹军营寨骤然打开,一队队威武雄壮的士兵,缓缓走了出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吕布之死 凌厉的北方呼啸而来,临近春天,万物渐渐复苏,下邳城外寒风萧瑟,去年枯萎的杂草地里,微微翠绿,渐渐焕发出了生机。 后世有人曾经说过,徐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 而在这片富饶的淮北土地上,此次曹操征吕布的下邳之战,就是徐州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当中,比较著名的一次。 苍凉的大地上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音。 这极富有穿透力的长音忽远忽近,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旷野。 站在白门楼上,能够看到曹军位于城池西南角的营寨里,无数军旗招展,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的黑点,从营寨里不断涌现出来。 三万大军当然不是全都住在一起,曹操派夏侯惇在西大门,于禁在北大门,又让偏师徐晃攻打卷县、原武两地,驻军在北方,防备此时正在鲁国担任鲁相的张辽援军。 如果说吕布听从陈宫的建议,亲自领骑兵出城在野外安营扎寨,与下邳呈掎角之势,配合张辽、赵庶、李邹等在外的兵马,没准还真有击退曹军的机会。 但可惜他并没有这么做,导致现在吕布的大部分主力都在城里,袁术又不派援军来帮他,张辽被徐晃看住,此刻吕布已经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太阳高高挂起,在气温比较低的情况下,这点阳光仿佛黑暗当中的一点火苗一样苍白,不能给人们带来任何暖意,反而愈加冰寒。 曹操亲自领约一万五千大军,加上刘备可怜兮兮的一两千人马,浩浩荡荡,犹如潮水一样向着下邳城池涌来,于南大门外,也就是距离白门楼约一里地之处,开始整列队伍。 他们的阵型都列成了方阵,最前排的是一列列长矛兵,后方各类兵种齐全,各级军官井然有序地安排起了每个人的位置,在短短的十多分钟内,一万五千大军就已经列好了队伍,展现出了曹军极为高超的军事素养。 而更远的地方,位于下邳城西北方向的泗水,此刻已经人为地铸造起了一道大坝,今年泗水水流没了往年那么多,但通过蓄水之后,已经把下邳的护城河和蓄水用的河池,都已经灌满。 下游处的水已经接近干涸,上游的水则全部都聚集在了下邳城外。三年前这条河里曾经到处都是尸体,现在已经又变成了一条滚滚流淌的江河。 曹操骑在马背上,盯着远处那座矗立在冷风当中的城池微微发寒,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任何警示,他大手一挥,对左右的传令兵道:“开凿水渠,给我把城门淹了。” “司空有令,开凿水渠!” “司空有令,开凿水渠!” “司空有令,开凿水渠!” 传令兵骑着马在风中疾驰,声音不断向四周扩散。 下邳正处于泗水的东面,地势比较低,曹操派人把泗水堵住,然后开凿原来流向下邳的水渠,蓄了数日的水。 其实这个时候水已经漫出来了,通过下邳城的护城河,将城内都淹了浅浅一层水洼。 但此刻骤然开凿了水坝之后,宛如轰天一声巨响,天崩地裂了一样,在城门上的吕布军脸色大变之中,滔天的水流就向着城池涌来,仿佛要把整座城池摧毁殆尽。 不过古代蓄水泄洪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工业时代,再加上最近这些年极端天气影响下,全国各地到处都闹旱灾,所以除了关羽水淹七军那种极特别情况以外,大多数所谓的水淹城池,都只是把水灌进城里而已。 想要真正形成恐怖的洪水,把城墙都摧毁,把人和房屋全部抹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巨浪河水滚滚而来,看着是可怕,但也仅仅只是在地面上形成一层巨大的水流,开始没入下邳城。 城门关得再严实,也抵挡不住水流的浸入。很快城内原本只有浅浅一层的水位就开始疯涨,漫过了脚趾,漫过了脚背,漫过了脚踝,到了最后,甚至小腿都被疯涨的水位淹没。 很多人都知道脚气病是因为缺乏维生素B1,但维生素B1广泛存在于蔬菜、鱼肉、粗粮当中,譬如当时的汉人主食粟米,就存在有丰富的维生素B1以及其它营养物质。因此正常情况下,汉人其实不会得脚气病。 然而那是在正常情况下,如果人的脚长时间泡在水中,皮肤就会泡烂,水里又有大量细菌,很快会让人感染上脚气病。整只脚都会泡烂、发肿、流脓,这才是水淹城池最可怕的地方。 特别是像吕布这样把大量军队放置在城里,当水位开始在城里蔓延上升的时候,很多人本能地开始往城墙以及高地上跑,但地方就那么点大,人又多,到处都拥挤。 一时间,下邳城内哀声遍野,士兵们还没有开打,士气就几乎跌落到了谷底。 “可恶!” 吕布站在城头上,看着水流已经倒灌进城里,将城池渐渐淹没,愤怒地一圈砸在了女墙上,他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为什么不听陈宫的话,如果早点带人出城,就能够发动突袭了。 左右说道:“将军,城池都被淹没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家都要被困死在城内,还不如打开城门,冲杀出去!” “冲杀出去?” 吕布又一时犹豫,每次他都这样,打起仗来瞻前顾后,往往错失良机。 正在这个时候,西城门忽然鼓噪起来。 侯成、宋宪、魏续等人早就不满吕布,趁着曹军围城之际,忽然叛乱,绑了在西城门镇守的陈宫,把城门打开了。 位于西城门的正是夏侯惇,夏侯惇半年前驰援刘备,与高顺张辽作战,在战斗中被曹性放了冷箭,射瞎一只眼睛,此刻见吕布军城门大开,以为敌人要冲杀出来,立即喝道:“准备随我杀!” “杀!” 曹军喊杀声震天作响。 好在侯成等人连忙大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呼啦啦两三千人从城里淌水跑出来,纷纷跑到夏侯惇阵前跪地投降。 看着这些毫无军心战意,出城投降的吕布军士兵,一下子都给准备拼杀的曹军给整不会了。 好在虽说仗没打成,但夏侯惇立即意识到这是个破城的好机会,于是下达军令道:“杀入城中!” “冲啊!” “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悠扬的号角声与战鼓齐鸣。 夏侯惇用布包裹着左眼,右眼看着的视线极为狭窄,但他这半年来已经习惯了,握紧手中的大刀,纵马疾驰第一个冲入了城内。 原本只是侯成等少部分西城的守军开城投降,但曹军入城之后,一下子就让整座城池都混乱起来。 眼前城池被破,城内大量吕布军纷纷丢下武器,跪倒在了水洼当中。 此刻在南城门的吕布见此情形,几乎有一口老血要吐出来,怒道:“侯成等贼误我呀。” “将军,大势已去,我们快走吧。” 左右算是忠心耿耿,连忙劝说道:“逃回并州,或许还有望。” 吕布惨笑道:“这天下哪还有我的容身之所,你们把我的首级斩下来,投降曹操吧。” “将军!” 左右皆不忍。 “那就缚我去见曹操吧。” 吕布叹息一声,现在兵临城下,唯有投降一条出路。 很快城内的吕布军皆投降。 当时下邳的护城河是截取泗水而来,通过挖建水渠,绕城一周而成。 曹操派人把护城河的上下游都堵住,蓄水之后,把上游大水冲下来,由于下游被堵,导致河水倒灌进城。 此刻吕布投降之后,曹操就令人把下游水渠也挖开,再把上游堵住,放开了泗水河道。 于是乎因为地势问题,水位迅速开始下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城里的洪水就退去了,而大量曹军也已经杀入城中,控制了整座城池。 “玄德,如何?” 曹操骑在马背上,对身边的刘备说道。 刘备早就对吕布恨之入骨,得知他已被擒,高兴道:“曹公用兵如神,真乃国之柱石也。”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道:“走,跟我去看看那吕布吧。” “唯。” 刘备高兴地跟在他的身后过去。 这个时期其实刘备是真心想跟着曹操干事业的。 因为就跟被蒙蔽的天下人一样,刘备也暂时不知道曹操的秉性。 虽然他经历过徐州被屠杀的事情,但面对颓倾的汉室江山,他也不得不选择忍着。 谁都知道目前朝廷全要依靠曹操才能立足于乱世,如果与曹操闹翻,汉室原本稍微好一点的局势,又要倾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刘备其实跟孔融和王朗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地诸侯,都是在失去地盘之后,响应朝廷的号召,千里迢迢前来投奔,并且刚开始也都是忠心耿耿地跟着曹操干大事业。 而区别于孔融和王朗的是,衣带诏事件发生后,刘备很快明白了曹操是汉贼,于是投奔了另外一位号称“忠诚”于汉室,要打倒曹操迎接天子的袁绍。 反观孔融虽在衣带诏后知道曹操是汉贼,可他已经无能为力,因此整天只能骂曹操取乐。 王朗则选择了投靠,我不当汉室忠臣了,我当曹魏忠臣,反正换个皇帝换个主子而已,只要不影响我的家族壮大就行。 结果就是刘备去准备联合刘表一起攻打曹操的时候,袁绍不堪大用,直接在官渡被曹操击败了,导致刘备无法回到北方,被迫流落到了荆州,最终在诸葛亮的帮助下进川建立基业。八壹中文網 而孔融则被曹操诛杀了全族,连几岁孩子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整个宗族都被灭掉。 王朗的日子就过得好很多,本身位列三公,在曹魏地位高超,后来司马懿起来之后,又马上投入司马家族怀抱,孙女王元姬嫁给司马昭,使得王朗家族一跃成为两晋时期最顶尖的家族之一,称之为东海王氏。 这差不多就是当时汉末几个派系的真实写照。 只在乎家族利益的世家大族投靠曹魏,保皇派忠心于汉室的孔融荀彧等人被诛杀,同样是保皇派的刘备则还算有先见之明,懂得“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的道理,并建造了季汉。 不过至少目前来说,刘备还不知道曹操什么想法,需要到后来曹操欺凌皇帝,刘协发衣带诏,然后董承、王服、种辑,连怀有身孕的董贵妃都被诛杀之后,才会明白。 因此他兴高采烈地跟着曹操去见吕布。 相比于曹操,他恨吕布就是恨之入骨,剥皮抽筋都难消刘备的心头之恨。 二人很快进入城内,来到了白门楼上。 在许褚关羽等人的簇拥下,曹操走在最前面,上了城楼,就看到吕布已经被五花大绑,由曹军将士将他押到了曹操面前。 “哼!” 曹操冷哼道:“吕布,我三番五次令你投降,效忠于朝廷,何故反复呀?” 吕布避而不答,只是脸色紧绷着没有说话。 “嗯?” 曹操皱眉看着他:“败军之将,焉敢无礼呀。” 吕布说道:“我对将士们如此厚待,他们却背叛了我,非战之过。” “哦?” 曹操笑眯眯地看着吕布说道:“我听说你背着你的妻子,与你几个部下的妻子私通,怎么能称为厚待呢?” 吕布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就说道:“这绳子捆得太紧了,请稍微松缓一下。” 曹操笑道:“捆绑老虎不得不紧。” 吕布又说道:“曹公今天得到我,由我率领骑兵,曹公率领步兵,可以统一天下了。” “唔?” 曹操眯着眼睛,缓缓抚须,颇为心动。 吕布勇猛无敌,而且极为擅长骑兵,他现在就缺少骑将,如果得了吕布,确实能大大增加他骑兵的实力。 一旁刘备见曹操似乎有心动之意,顿时着急,他与吕布可是生死仇恨,岂能放他一马? 于是立即站出来说道:“明公不见丁建阳及董太师之事乎?” 吕布大怒道:“大耳儿最不能信!” “哼。” 曹操喝道:“将吕布缢杀。” “唯!” 左右立即将吕布拉走。 吕布仓惶喊道:“曹公,曹公,曹公!” 随着被拉走越来越远,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小,很快就没了音讯。 其实吕布到死都不知道,他之所以不被接受,是因为他反复无常的性格害了他。 很多人都说刘备比吕布还三姓家奴,到处投靠。 但刘备自始至终投靠的人都只是刘协. 第一次跟公孙瓒,是帮助老同学抵御袁绍. 第二次跟陶谦,是去帮陶谦对抗曹操。 第三次跟曹操,实际上是跟刘协。 第四次跟袁绍,是因为衣带诏之后,他知道了曹操的秉性,以为袁绍才是忠臣,结果去联络刘表的时候,官渡一把火袁绍没了。 第五次跟刘表,实际上是跟张绣一样的性质,属于刘表那里的客军。 所以刘备从来都没有投靠过谁,要么是跟着朝廷,要么是在为刘协做事的时候发生袁绍不给力,被迫流离失所,而且从来都没有背刺过收留他的人。 反观吕布。 丁原,董卓,刘备。 谁收留他谁倒霉。 除了刘备命大以外,收留一个被他背刺死一个。 正因为如此,当时吕布反复无常的名声臭到了家,连袁术都觉得他不讲信用,在曹操包围下邳的时候不来救,更别说其他人。 所以当时对吕布的社会评价是非常差的,陈登说他“轻于就去”,曹操说他“狼子野心”,陈寿评价他“轻狡反复,唯利是视”,徐众说他:“反复无义,志在逆乱”。 反倒是刘备在当时的社会评价却非常好,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他反复无常,就可以知道双方信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不然的话,曹操这么有主见且爱才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听刘备的意见,将吕布杀死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建安四年,官渡前夕 吕布枭首,鲁相张辽投降,紧接着之前遥尊吕布命令的臧霸、吴敦、尹礼、孙观等泰山贼寇,也都望风而降,投靠了曹操。 其余陈宫高顺等人,因为不愿意投降而被曹操极为惋惜地杀掉了,自此徐州皆平。 建安四年,也就是公元199年年初,曹操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封刘备为左将军,其余夏侯惇、于禁、徐晃、许褚等人皆有封赏,得了徐州之后,曹操势力大涨,整个河南,也就只剩下袁术。 但袁术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几次对徐州出手,都被刘备、吕布打败,又跟曹操交战数次失利,导致军队势力大减,加上淮南连年旱灾,饥荒横行,已经是大势已去。 从建安二年,也就是公元197年年初他刚刚登基为帝开始,出道既巅峰,但随后就是坐过山车一样开始往下滑,而且还是一路滑到底的那种。 先是旱灾和饥荒轮流上演,然后是手下部将接连叛逃,先是孙策,然后是陈兰、雷薄、刘勋等等,致使他的势力分崩离析。 等到了建安四年二月的时候,袁术几乎是已经快把自己给玩死,身边的兵力没多少,人心也散得差不多。 寿春是待不下去,袁术想去投奔叛将陈兰、雷薄,被他们拒绝,最终只能拉下脸面,把帝号交予袁绍,想去投奔那个自己从小看不起的兄长。 当时袁绍已经平定公孙瓒,占据了幽州、并州、青州、冀州四地,治下人口接近千万,带甲之士二三十余万,兵精粮足,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实力已经是整个天下诸侯之盛。 此刻见到弟弟服软,袁绍没有心硬拒绝,同意了他来投奔的要求。 但到了六月份,曹操派刘备、朱灵去下邳截击袁术。袁术无法通过,很快就病死了。 而此时在许昌,曹操因为占据了整个河南,包括徐州等地,势力愈发强大,对皇帝也越来越跋扈,已经慢慢将宫中的宿卫换成了他的人马,对待天子也不是那么恭敬。 这些情况引得汉献帝刘协愈发不满,遂于年中发衣带诏,交予国舅董承,让他找到可以联合的人,一起反抗曹操。 董承找来了刘备、王服、种辑等人,准备秘密对付曹操。 当时曹操还没有派刘备和朱灵去截击袁术,刘备得了密诏之后,这才知道曹操不是大汉忠臣,而是一个欺凌皇帝的汉贼。 本想与之翻脸,但碍于此时曹操势大,他只能选择隐忍不发,准备积蓄力量或者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动手。 那段时间他天天在家种菜,故意让人们觉得自己与世无争。 结果到了五月末的一日,曹操忽然在园中召见,让刘备过去一趟与他一起饮酒。 这就是著名的“青梅煮酒论英雄”。 刘备除了说出历史上那些人以外,心里其实一直想问,“徐州沈晨,杀你从弟曹仁,大将乐进,将你打得大败,可谓英雄?” 可他不敢说。 此次事件之后,曹操见刘备会因为打雷而惊惧,也就对他不再疑心,到了六月份,听闻袁术要北上投奔袁绍,于是派刘备和朱灵前去截击。 过了不久,当时割据河内的眭固打算投靠袁绍,将河内郡献给他,结果曹操提前消灭眭固,使得袁曹矛盾彻底爆发。 袁绍于是积极准备兵马,打算南下与曹操决战。 刘备得知消息,于十二月袭杀徐州刺史车胄,夺得了兵权,占据徐州,与袁绍呼应。 曹操为消弭后患,领兵攻打刘备。 田丰听说曹操东征刘备的事情,力劝袁绍趁机进攻许昌,结果被袁绍拒绝,气得大骂,自此被袁绍疏远。 没有袁绍支持,刘备很快被曹操击败,关羽被俘虏,自己与张飞太史慈被迫逃亡北方。 到了邺城之后,倒是出乎意料地遇到了料理了兄长后世的赵云前来投奔。 刘备大喜,让赵云秘密去募集部曲,对外宣称是左将军的部曲。 与此同时。 袁绍派大将颜良文丑为先锋,开始进攻兖州。 白马之战,为报曹操恩德,关羽一马当先,杀入百万军中,一刀砍掉了颜良的脑袋。 文丑则与刘备一同进驻延津,于延津之战中被曹操军师荀攸的“饵敌”之计击败,死于乱军当中。 袁绍大怒,亲领大军十多万大军南下讨伐曹操。 在延津之战败退之后,刘备得知关羽杀了颜良,怕惹怒袁绍,便向袁绍请求前往南方去联合刘表,一起讨伐曹操。 袁绍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在没有沈晨干预的情况下,历史依旧在跟随着它的轨迹转动。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 比如兵力。 当时袁绍的总兵力其实已经接近三十万,但他北方还需要兵力驻守,防备南下的少数民族,所以只带了一半部队,差不多十二三万人马。 而曹操东征西讨,平灭了吕布袁术等人之后,占据了整个河南,兵力也扩充到了十万。 可他要防备张绣刘表和孙策,所以只带了五万大军北上。 是的。 与历史上三四万人不同,这次曹操带了五万人。 历史上曹操虽然有十万大军,但当时曹操四面皆敌,他只能被迫用一半以上的兵力去防御刘表、孙策等人。 如曹洪在宛城,满宠、李通在豫州,臧霸去青州,乐进、李典防卫许都,夏侯渊、荀彧在后方督促粮草,导致分兵严重,正面兵力不足,差点被袁绍击败。 但如今历史还是因为沈晨发生一定的改动。 早年关中大旱,无数关中百姓从武关流入南阳,为此荆州流民无数,导致一系列的问题发生。 为此刘表想寻求解决的办法,沈晨提议可以让这些人在南阳屯田。 结果就是几年屯田下来,刘表获得了大量粮草,实力暴涨,在给予曹操粮草的同时,他大量扩充兵马,军队已经到了十万之众。 在公元199年,也就是官渡之战前夕,刘表率先发难,派黄祖从江夏顺江而下,进攻江东,占据豫章郡。 当时孙策正在进攻袁术的残部刘勋,黄祖派遣儿子黄射前来救援,被孙策打败。 孙策占据皖城之后,立即回头开始与黄祖在彭蠡泽一带大战。 但此时孙策却吃了个闷亏。 因为刘表给黄祖增兵了,他在江夏一直整顿水军,拥有战船和水军将士无数,非常擅长打水战。 历史上孙策在准备齐全的情况下,于199年年底进攻江夏沙羡,打得黄祖大败,连妻妾子女共七人都被孙策俘虏。 而如今孙策没有准备周全,仓促迎战,导致船只数量不足,一时难以攻克。 更重要的是刘表现在实力大增,黄祖的兵力扩充了一倍有余,并且还是他最擅长的水战,又是黄祖主动进攻的情况下,一时间孙策无法将他击败。 不过长沙太守张羡倒是给予了孙策一记助攻,他骤然在荆南发动叛乱,声势浩大,吓了刘表一跳,连忙召黄祖回来。 当时刘表手头上的军队分别由蔡瑁、张允、黄祖三人掌控,在历史上,这三人控制的军队加上文聘、刘磐等人的部队,总计也就那么六七万人,没办法北顾曹操,都用来抵御张羡和孙策。 但如今实力大增之后,他派蔡瑁张允南下去平定荆南,为了防止两面作战,又让黄祖撤兵,先固守沙羡,防备孙策趁着他老巢空虚的时候顺着汉江北上袭击襄阳。 刘表的策略是没有问题的,正所谓攘外必须安内,张羡对他的威胁最大,先防御外敌,平定内部问题,再解决孙策。 可架不住孙策太猛。 黄祖那边一退,孙策就立即穷追猛打,一路追击,杀到沙羡,打得黄祖丢盔弃甲,损兵折将,虽然没有历史上那么惨,但也差不了多少,刘表给他增的两万多人马,几乎败光。 因此兜兜转转,虽然刘表野心膨胀,可由于张羡的问题,他还是得先平定张羡,再增强一波实力之后,再去与江东死磕。 那么就在天下大势风起云涌,整个关东地区,荆州地区,以及江东地区都即将面临着大战的时候。 沈晨在做什么? 建安四年,也就是公元199年11月,他向刘表请求北上攻击曹操,被刘表所拒。 这倒在沈晨的意料之中,他也是没有想到刘表的野心膨胀得这么厉害,居然对江东虎视眈眈,所以得知这些事情之后,他就让邓洪请求让他进攻曹操。 刘表现在一门心思放在了江东以及荆南问题上,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可正所谓“如果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沈晨向刘表请求大军进攻曹操,他要应付孙策和张羡,自然不允许,可当你这个请求被他拒绝,再向他请求希望黄门亭以及甘宁出兵的时候,他自然就同意了。 于是到了199年12月份,当曹操正在官渡准备迎击袁绍的时候,沈晨在襄阳向刘表请求自己率人进攻曹操,被刘表应允,遂决定北上准备抗曹。 而荆州无数世家大族,名士大儒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立即闻风而动。 王俊、颖容、隗禧、李俨、和洽等名士虽然一直没有等到沈晨自己露出破绽,反而等着等着,人家的声望和名气越来越大。 但现在听说他要北上抗曹,给曹操平定北方拖后腿,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赶往襄阳,要力劝阻止他的行动。 一场新的辩论,即将开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衣带诏到了 官渡之战前夕,整个荆州的士林都暗流涌动,忠于朝廷,忠于天子的“保皇派”们都坐不住了。 历史上,在曹操得了天子之前,力劝刘表归附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后来刘表一边遣使向朝廷上供,一边派人北上与袁绍结盟。 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引得荆州大量士人不满,中下层世家、官员、名士、大儒离开荆州的不计其数,反对刘表阴结袁绍的也不计其数。 到官渡之战前夕,传出刘表要北上袭击许昌,一下子引爆了整个荆州士林,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长沙郡功曹桓阶。 桓阶也是一名心向朝廷的“保皇派”,虽然他后来在曹丕继位之后,被曹丕视为寄命之臣。但至少当时来说,他是认为曹操在做的事情,乃是匡扶汉室的正义之举。 他对张羡是这么说的“夫举事而不本於义,未有不败者也。故齐桓率诸候以尊周,晋文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反此,而刘牧应之,取祸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宜与之同也”。 意思是,“不论干什么事情,采取什么行动,只要不是以礼义为根本,就没有不失败的。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前齐桓公就率领诸侯尊崇周天子,晋文公就追杀太叔又收留周襄王,并帮助周襄王复了位。如今袁绍违背了这个道理,而刘表又紧随其后,他们走的都是自取灭亡的路啊。您一定要深明大义,明辨是非,保全福运,远离灾祸,决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把曹操比作尊王攘夷的齐桓公和晋文公,把袁绍和刘表比作乱臣贼子,这就是目前荆州士人,或者说大部分天下士人的真实想法。 他们都认为现在已经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群雄割据的情况。 而曹操这个诸侯就像是齐桓公和晋文公一样,正在帮助大汉天子复国,是一位“尊王攘夷”的大忠臣。 桓阶的思想,也几乎代表了荆州所有“保皇派”以及只在乎家族利益的世家思想。 张羡之所以发动叛乱,里面就未尝不是因为这些人在游说的功劳。 于是张羡就上奏朝廷,表明维护朝廷的决心,在荆南四郡发起声势浩大反叛刘表的运动,为曹操能够专心在北方应付袁绍,立下汗马功劳。 沈晨现在就在襄阳邓洪的府邸。 他于食时末刻,在家中吃了早餐之后,就坐上了前往州牧府邸的马车。 公元199年末,沈晨已经十四岁了,后世初中生的年纪,身高大约是一米七二,因为每日勤练武艺,浑身肌肉壮硕,颇为悍勇。 马车缓缓行驶,过了繁华的闹市,停在了州牧府邸前。 今日他是来向刘表告辞的。 刘表今年又是东攻孙策,又要难平张羡,非常忙碌,无暇抽出多余的兵力北上对付曹操。 所以沈晨就向他请求,由自己带黄门亭部曲以及甘宁的部队前去。 刘表同意了他的请求,并赐予了他一百件甲胄。 昨日甲胄就已经运到了邓洪府邸,今天都装船好了,由黄门亭二百名护卫送着,打算坐船前由淯水北上去新野。 沈晨按例在出征之前,向刘表请辞。 当马车停在了州牧府邸门前的时候,沈晨就看到了在府邸之外,已经拥挤了数百名士人。 见他过来,人群议论纷纷:“他来了他来了。” “这就是那位知行合一的沈小郎?” “我看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至于大家为之震动?” “是他,什么知行合一,就是个对抗朝廷的乱臣贼子罢了。” “不过我听说他的话很有道理。” “这是恶利口之覆邦家之言,不要去听。” “哦。” 士人们都站在门口观望。 刘表在荆州养士,从益州、江东、关东乃至于关中地区逃难至荆州的名士大儒无数,他们的弟子自然也无数。 比如光颖容一个人就有门徒千人,其余名士大儒弟子数十数百,加起来成千上万。 上万人其实不算什么,问题在于他们是士人。 在当时,底层百姓不算人,因为底层人连基本的姓名、字号都没有。 像张角手下很多大将都只有外号,没有名字,就是因为他们是底层劳苦大众出身,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而士人才是社会中坚力量。 这些士人本身是知识分子,能读得起书,家境基本都还可以,有良田有房产,有奴仆有附庸,掌控的社会力量非常庞大。 虽然比不上那些动则数万亩良田,家产奴仆不计其数,甚至拥有一定私人武装的顶尖世家大族。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的力量远比普通底层大众要强大得多。 所以古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得的民心不是那些只能当牛当马,跟奴隶没什么区别的底层百姓。 而是得到这些拥有一定社会力量的士人才能成功。 现在曹操就得了这所谓“民心”。 挟持天子名分大义在手,普天之下的士人,都对他充满了期待。 如今听闻沈晨要北伐,他们纷纷聚集于刘表门口。 表面上是来劝阻沈晨不要北伐,实际上是指桑骂槐,来告诫刘表不要和袁绍结盟,应该归附朝廷。 沈晨下了马车,环视四周一圈,他的身边自然有数十名护卫保护,人人都皆穿铠甲,曾与曹军血战,杀气四溢。 但那些士人自以为坚持心中的道义,怡然不惧,纷纷拥挤过来,怒目看着沈晨。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骂了。 “乳臭小儿,焉敢叛逆不道?” “什么狗屁知行合一,你也配与曹公相比?” “待曹公平定袁绍,来日天子名诏,必让汝这欺世盗名之徒无所遁形。” 人群鼓噪纷纷。 沈晨目不斜视,掸了掸衣尘,昂首阔步,向着州牧府邸而去。 这些人虽然联合起来的势力非常庞大,甚至大到连刘表都不敢招惹的地步,但这并不代表他惧怕。 他很清楚外面的这些士人其实不算什么,真正的阻力在门里,在他们的头上。 门口的守门人见是他,也没有阻拦,因为刘表在几年前就吩咐过,沈晨可以随时进出他的府邸,所以只是让护卫在门口等待。 进入前门之后,是一个很大的前院。汉朝建筑前院稍微小一些,普通人家顶多就是个院子,进去之后就是前厅。 但刘表的州牧府邸恢弘奢华,过了前院还有两道门,左右各是回廊庭院,树木参天,花草植被茂盛。 一直穿过了这两道门,才看到前厅。 前厅很大,是刘表用于大型会客的地方,平时和邓洪他们开会议事的时候是在中厅,因为前厅实在太大了,能容纳很多人,所以有时候也会举办宴会。 今日就有宴会。 沈晨路过前厅的时候,就看到厅中左右布满了桌案,正有侍女仆人在往桌案上摆放各类瓜果蔬菜,一道道丰盛的菜肴端上来。 “明公在后院等小郎呢。” 刘表的亲信成奇出来迎接他。 沈晨看了眼前厅,说道:“今日都有哪些人?” 成奇摇摇头道:“二十余位,皆是名震天下的大儒名士。” “嗯,我知道了。” 沈晨点点头。 跟着成奇一路来到后院。 刘表正在后院小筑内安神修养,他盘膝坐在席上,旁边的桌案上正焚着一炉香。 小筑是用帘子遮住的,沈晨掀开帘子,缓步进去,拱手道:“使君。” “嗯。” 刘表睁开闭着的眼睛,说道:“坐吧。” “多谢使君。” 沈晨跪坐在刘表面前,说道:“晨今日就要北上进攻曹操,特来向使君请辞。” “我知道了。” 刘表点点头,说道:“不过恐怕今日你想走,没那么简单啊。” 沈晨笑道:“他们不过是一些腐儒罢了,除了会耍嘴皮子以外,又能做什么呢?如何拦得住我?” 刘表苦笑道:“这些人可不是善与之辈,里面有些人的名望连我都轻易招惹,真惹怒了他们,你今后的名望恐怕是臭不可闻了。” 实际上那些人虽然跟沈晨立场不同,但也没有用什么下作手段,比如到处宣扬沈晨的名声,把他的名声搞臭。 作为大儒名士来说,他们还是有自己的尊严和道德水准。只是因为把曹操认为是匡君辅国的忠臣,这才和沈晨闹得不愉快。 因此以他们这些人的名望和在士林的影响力,真联合起来一起搞臭沈晨的名声,怕是连司马徽和庞德公帮忙都没有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讲武德了。 不过沈晨却很清楚,这些人哪怕道德品质不错,但终究是不会体恤仁爱百姓的士族,与自己有本质区别,所以即便是他们讲武德,自己也不能认同他们。 沈晨沉声道:“汉室颓倾,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世人愚钝,却是不知道天子在曹操手中只是发号施令的器具罢了,如今也就只有使君能够拯救汉室江山。” 刘表摇摇头道:“荆南张羡叛乱,江夏孙策来袭,我亦无能为力。” “嗯。” 沈晨拱手道:“所以我才愿意为使君分忧,若是将来天子不测,遭了曹操毒手,也就只有使君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了。”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刘表听了这话,顿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晨,这小子怕是在暗示他什么。 这个时候的刘表态度其实还算暧昧,历史上他是在平定张羡,且由于衣带诏使得不少士人对曹操失望之后,才祭祀天地,出门比拟君王,言行不轨,有称帝之意。 但还没有平定张羡之前,即便现在实力大涨,也不敢有所动作,所以面对沈晨的暗示,他只是摆摆手道:“这些话就不要乱说了,会让人误会。” “唯。” 沈晨瞥了眼刘表的脸色,心里不以为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接近午时,成奇来报:“明公,诸位大贤都来了。” “走吧。” 刘表站起身,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腿脚,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也该去见见这些大贤了。” 他双手背负在后,第一个走了出去。 世人都知道荆州士人多心向朝廷,刘表又何尝不知道这点? 这些所谓大儒名士,在曹操奉迎天子之后,给他上书劝他归附曹操的又少了吗? 所以刘表很清楚,这些人针对的其实不是沈晨,而是他。 不过是祸躲不过,他们的名望确实很强大,其中甚至有好几位是刘表曾经想征辟为太守级的大儒,比如刘巴、王俊、颖容等等。 但正因为对方的名望强大,如果避而不见,反而惹人生疑。 因此刘表也必须保持好这个暧昧的态度,既不能让世人知道他称帝的野心,也不能让人以为他软弱无能。 而跟在刘表身后的沈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在想。 这次试探,果然试探出了问题。 刘表确实野心很大呀。 出了后院,一路到了前厅,此刻蒯越已经招呼着诸多大儒名士进入厅内。 蔡瑁被刘表派去镇压张羡去了,蒯越则被召回来留守襄阳。 由于他也是荆州名士,接待工作自然由他来做。 随着成奇出来一声“刘使君到”,刘表缓缓走入厅中,诸多名士大儒也就站起身,向他行礼:“见过刘使君。” 虽然这些名士大儒声望很大,但刘表也不弱。 三国演义把他评价为“八俊”,正史上他是八及中第七位,按照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的排名,他在士林里的声望排在这三十五个人当中的正数第二十六,倒数第十。 所以荆州名士虽然对刘表不主动勤王,不依附朝廷,割据地方的主动颇有微词,可碍于他在士林当中的名望,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规劝。 要是换了别人,在衣带诏之前,你要是不依附朝廷,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比如袁绍就被很多名士骂为国贼。 刘表进入厅内,走到主位之上,环视众人一圈,才说道:“诸位请坐。” 诸多名士就继续坐下。 厅内除了蒯越以外,还有蒯良以及刘先、邓洪、文颖等另外几个亲信从事。 沈晨的位置则在最下面,与邓洪几乎都快坐在门口处。 等到大家都坐下之后,刘表才说道:“今日诸位大贤一同上书,都要来见我,不知道是何事呀。” 王俊早年与曹操有旧,最着急上火,便第一个站出来说道:“使君,我听闻治世之道便是忠孝与仁义之道,这是真的吗?” 刘表皱眉,这里都是饱读经义的大儒名士,还问这种问题,是在羞辱谁吗? 但他还是有涵养,说道:“自然。” 王俊就说道:“昔年商王无道,武王伐纣,伯夷和叔齐却要阻拦他们,这个道理是对的吗?” 刘表脸色不是很好看,强忍着说道:“是对的。” 汉朝以忠孝和儒家的经义立世,虽然武王伐纣是纣王无道,但因为孔子、孟子等儒家先贤对伯夷和叔齐都极为推崇,连姜子牙都认为他们是圣贤,所以只要是儒家弟子,就不可能贬低他们二人。 王俊便问道:“那我想问使君,当今天子,是否无道?” 刘表咬牙道:“天子爱民,世人皆知。” 当年关中大旱,李傕郭汜等军阀不关百姓死活,刘协不忍生民艰难,于是下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王俊就环顾一周说道:“当今天子至仁至善,乃是明君天授,四方景仰。可是却有人要兴兵攻打朝廷,以无道伐有道,以无德讨有德。诸位说说,这个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子文公之言,当真是微言大义也!” “不错,我辈士人,当忠君爱国,岂能做乱臣贼子?” 诸位名士说的时候,眼神都看向沈晨,他们在说谁,自然不言而喻。 刘表现在压力也很大。 他历史上有称帝之意,可最终没有称帝的原因,就是这些人的存在导致。 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也是最正确的话。 汉末诸侯遍地,可是得不到世家大族支持的诸侯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就连袁绍都得嘴上说着奉迎天子,攻击曹操的时候,刚开始十分犹豫,一直到衣带诏事件后,才有理由讨伐曹操。 所以你嘴里不谈忠君爱国,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表现在就是被他们指着鼻子内涵。 可他又不能反驳。 因此只能缄默其口,目光注视沈晨。 沈晨缓缓起身,说道:“我想问子文公,谁在兴兵攻打朝廷?” “呵。” 王俊当时被他逗笑了,冷笑道:“贼子是谁,不言而喻。” 沈晨一脸纳闷道:“袁绍讨伐的是曹操,我讨伐的也是曹操,这跟天子有什么关系吗?难道在子文公眼中,曹操才是天子?” “大胆!” 王俊那暴脾气,当即抽剑道:“小贼安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难道不是子文公的意思吗?” 沈晨怡然不惧,也抽出剑来,冷笑道:“子文公说我讨伐曹操,就是在攻击朝廷,把曹操比作是国家社稷,我看子文公才是大逆不道吧。” “蹭蹭蹭!” 汉朝武德充沛,上至公卿下至黔首,腰间都配着宝剑。 这些四五六十岁的夫子一个个也都是佩剑的,即便是进了刘表府邸,刘表也不敢让他们解剑,所以一个个都拔出剑来怒视着沈晨。 “放肆!” 刘表大怒拍桌案道:“稚子安敢无礼?堂堂士人,在筵席间拔剑,成何体统?” 表面上是说沈晨,其实也把这些大儒名士也骂了进去。 被刘表呵斥,沈晨也只是冷笑着把剑收回去,其余大儒名士也碍于刘表,纷纷收剑。 名士隗禧站出来说道:“小友不要颠倒黑白,如今曹公在朝廷匡扶汉室,于国家存亡之秋,挽救社稷于危难,若曹公没(mo),则天子又能依靠谁呢?” “我。” 沈晨环顾四周道:“我们。” “你?” 隗禧脸上有些疑惑道:“我们?” 沈晨点点头:“尔等既然忠心为国,那为什么不愿意在天子面前尽忠呢?” “额......” 隗禧的态度还算不错的,耐心解释道:“关东大乱,我等都已年迈。” 沈晨就说道:“在回答先生的问题之前,我其实要先问大家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觉得曹操是好人还是坏人?” 虽然看待问题尽量不要非黑即白做二极管,但这些人就是这样,头脑没有那么复杂的辩证逻辑,你得用魔法打败魔法,所以沈晨现在也学乖了,先开始对人进行定性。 “曹公......” 隗禧左右看看,他其实对曹操不是很了解,倒是听说他杀戮很重。 王俊是曹操好友,立即沉声说道:“曹公乃济世之才也,当今之天下,也唯有曹公能够拯救天子万民。” “好。” 沈晨点点头:“那下一个问题,百姓算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 诸多名士一头雾水,大儒颍容说道:“百姓受天地之中以生,自然都是人。” 沈晨说道:“既然百姓是人,那我为何看不到诸侯权贵把他们当人?我在徐州的时候见过一件事,一位豪强豢养的恶犬扑咬一位稚童,那稚童身边跟着他的兄长,年十六岁,见此情形,便举起棍棒把那恶犬打死。后来那豪强就抓住那位稚童的兄长,一顿毒打之后,又逼着他给被打死的恶犬下跪,还要其披麻戴孝,认那恶犬为父。诸位不妨说说,这豪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名士李俨算是比较嫉恶如仇的,毫不犹豫地道:“此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沈晨点点头:“说得好,但这恶贼并没有杀人。连一个人都没有杀,你们就觉得此人罪该万死。可是我从徐州过来,看到曹操举起手中的屠刀杀得徐州百姓人头滚滚,尸体堵塞得连泗水为之不流,你们说说,是豪强犯的罪恶大,还是曹操犯的罪恶大?莫不是在诸位眼中,这些死难百姓如腐草无异,不能算人?” 众人一时沉默。 其实对于残杀百姓欺压百姓,对于上层权贵来说,都是常态。 不把百姓当人看,属于是心照不宣。 这些大儒名士,或许有心地善良的,愿意救济世民,却自然也有世家出身带的高贵,看不起底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些话却不能说。 跟忠君爱国一样,爱民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一个政治正确。 所以沈晨就是在用魔法对付魔法。 你不是说曹操匡君辅国吗? 可是他屠城呀。 你不是说曹操是济世之才吗? 可是他屠城呀。 你不是说曹操挽救社稷于危难吗? 可是他屠城呀。 平日里这些事情都被他们选择性忽略,但现在沈晨却挑明了,除非你说曹操杀的百姓不算人,否则他们就很难跨过这道坎。 过了片刻,名士和洽说道:“圣人亦有为昭公匿非之时,人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曹操改了错误,但徐州数十万人能活回来吗?” 沈晨问道。 和洽又道:“曹公的过错,只有天子能够评判,如将来曹公能辅佐天子治世,天子以此为罪曹公,我相信曹公亦是无话可说。” “说得好。” 沈晨点点头:“诸位不愧是大儒名士,比你们的弟子强得太多。” 当初在岘山书院的时候,也有人跟沈晨说起曹操现在已经改了,但还是被沈晨怼得无话可说。 可这些大儒名士的辩论能力就强得太多,一句话就把沈晨给堵死。 意思是现在曹操正在匡君辅国,你不要去打扰他,等到将来曹操帮助刘协一统华夏,恢复汉朝江山的时候,如果刘协要治曹操的罪,世人也都不会说什么。 所以总结来说,这些大儒名士确实比他们的弟子强得再多,他们总是会有理由来辩驳你,把框架锁死在忠君爱国里,让你满身枷锁。 然而沈晨却忽然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被打败的意思,又很快反问道:“我想问诸位,如何看待三家分晋,田陈篡齐?” “乱臣贼子罢了。” 王俊冷哼一声道。 这不是他认为,而是孔子认为。 当年田陈篡齐的时候,孔子就立即向鲁哀公请求派兵讨伐。 并且也是严厉谴责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 所以不管是三家分晋,还是田陈篡齐,在儒家弟子当中,都是将这种行为称之为篡逆。 沈晨便说道:“当年田和篡齐之前,以大斗出贷,小斗收还,以揽人心。王莽没有篡位的时候,恭谦有度,惟贤惟德,颇有伊尹周公之相。真正贤明的人不会残暴地对待百姓,曹操连百姓都不爱,难道诸位还会觉得他会爱天子吗?” 和洽反驳道:“当今之天下,礼崩乐坏,曹公虽有残暴之举,但亦是不可奈何,他奉迎天子,乃是行尊王之事,汝以三家分晋,田陈篡齐为例,难道是想说曹公会如此吗?可我们并没有见到!” 沈晨反问道:“那意思是说,如果天子被曹操控制在深宫当中,你们见不到天子被曹操欺凌,你们就不相信此事吗?” “本来就没有的事情,你又何须编排呢?” 李俨说道。 沈晨点点头:“那好,请容许我们再等一等。” “等一等?” 众人纳闷,有人问道:“等什么?” 沈晨笑了起来:“等天子诏书。” “天子诏书?” 大家十分诧异,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难道天子还会发个诏书来不成? 但之后无论大家怎么问,沈晨都只是含笑不语,众人也无可奈何。 刘表就打了个圆场,说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来当客人,也不好拒绝,就先吃饭。 可刚才沈晨说的话又让他们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一个个心事重重,吃饭也是味如嚼蜡。 过了约两刻钟的时候,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残羹冷炙。 李俨忍不住说道:“天子诏书在哪呢?” 沈晨坐在门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然注意到门外有侍卫急匆匆跑来,便笑着说道:“来了。”.jújíá?y.??m “什么来了?” “衣带诏。” “衣带诏?” 众人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东西呀。 唯有沈晨微微一笑。 他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安排了人潜入许都,每日观察消息。 前日忽然安插在许都的探子回报,数日前,衣带诏事发,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等人相继被诛杀,连怀孕的董贵人都没法幸免。 这件事情让整个朝野动荡,消息四散。 沈晨派去的人是连夜快马赶回来的,而到荆州需要几日时间,算算日子,现在也该到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塌房现场 “报!” 一声大喊响彻了整个大厅。 众人纷纷回头往门口方向看,就看打门外侍卫匆匆进来,单膝跪在堂下,将手中的竹简双手捧着说道:“报,明公,紧急公文。” “呈我看看。” 刘表说道。 侍卫就捧着竹简快步过来,刘表亲信成奇就走过去拿了竹简,放置在了刘表桌案上。 刘表拿起来扫视,没一会儿就脸色大变,愤然拍案道:“曹贼!” “额......” 诸多名士大儒面面相觑,不知道刘表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火气。 过了片刻,王俊忍不住问道:“刘公,何事?” 刘表举起手中的竹简扔了过去,怒喝道:“看看,这就是你们嘴中匡君辅国的圣贤,杀贵妃,杀皇子,杀大臣,天子已经被他囚禁了,你们还在那为他说话。” 众人一时震惊不已,王俊忙不迭捡起竹简,快速扫视了里面的内容之后,也是脸色骤变,连忙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事必有假。” “这是许昌来的公文,还有假吗?” 沈晨说道。 王俊看向他,恶狠狠地道:“既是才来的公文,汝是如何得知的?” 沈晨笑道:“我与曹操有血仇,数年前就派人伏于许昌,时刻想刺杀曹贼,奈何没什么机会。不过这种消息,此时早就传遍许都,我的人快马回报,昨日我就知道了此事,诸位不信,想必你们应该也有亲朋故旧在许都吧,写封信问问就是了,杀国舅,杀怀有身孕的贵妃,连未出世的皇子都杀,曹操能瞒得住消息吗?” “这......” 众人都说不出话来,连忙凑过去看。 王俊哆嗦着手,喃喃自语道:“曹公怎么会......曹公怎么会.......” 唯有沈晨凛然而立,漠然地看着他。 曹操怎么可能不会呢? 他要真忠于皇帝,也不会把刘协逼得这么急了。 建安初年曹操刚刚迎接刘协的时候,由于议郎赵彦的事情,刘协大怒,把曹操骂了一顿。 当时刘协手里还是有点军队的,宿卫禁军就是他的力量,曹操被刘协骂的时候,周围的禁卫军一个个都摸着腰间的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把曹操吓了个半死。 自此之后,他就不敢再去皇宫见刘协,而是在司空府邸掌控权力。同时如温水煮蛙一样,慢慢撤换掉皇宫的宿卫军,把刘协彻底掌控在手里。 后来他开始欺凌天子,三国演义说是许田狩猎,让刘协察觉到了曹操的篡逆之心,具体事情不得而知,但在公元199年年中,刘协确实发了衣带诏,要求董承找靠谱的人一起密谋诛杀曹操。 结果到了年末事发,刘备跑路了,董承、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包括怀孕的董贵妃,都被曹操一并杀死,连刘协亲自为董贵妃求情,希望能够保住皇子,也无济于事。 这个事情闹得太大,曹操是不可能封口的。所以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袁绍正愁没有借口找曹操的麻烦,得了衣带诏大喜过望,终于开始下令全军出击。 要知道虽然之前就已经派了颜良文丑进攻,但袁绍其实也挺怂,包括刘备那边也不敢去救,就是因为他那篇《为袁绍檄豫州》檄文说服力不够,他怕天下士人不认同,因此一直畏畏缩缩。 很多人都说衣带诏有假,因为《为袁绍檄豫州》这篇檄文里没说。 但这篇檄文作于建安四年六月至十一月之间,是袁绍派颜良文丑进攻兖州之时写的,而衣带诏是在建安四年年末以及建安五年年初爆发,时间上根本对应不上。 因此为曹操洗白翻案,说衣带诏不存在的人可以洗洗睡了,这些在所有正史都有记载,白纸黑字,不可能洗得掉。 现在衣带诏出来,消息四散,我看你们怎么洗! 沈晨冷然说道:“诸位难道还不觉得曹操是王莽董卓吗?至少王莽可没有杀贵妃皇子,就连天子为怀有身孕的贵妃求情,都不能避免。难道这是人臣之事?天子发诏书,要求国舅诛杀国贼,难道这也是诸位口中的贤良?” 在这一瞬间,诸多满腹经纶的大儒名士,一个个都脸色茫然地互相对视着。 王俊咳嗽两声,只觉得胸口发闷,难以说出口。有人嚎啕痛苦,仿佛信仰崩塌,咒骂曹操不得好死,还有人嘴里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俨瞪大了眼睛,瘫软坐在地上,浑然已经没有了名士的风度。 “曹公.....哦不,曹贼.....” 颍容颤抖着手,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唯有隗禧和洽等少数大儒名士,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没有什么感觉。 他们后来都投靠了曹魏,一个个也是为家族利益着想的名士,才不会管现在天子受到怎么样的欺凌呢,只要保证他们的家族利益不受损就行。 沈晨嗤笑道:“我以前是非常尊敬你们这些大儒名士的,但今天看你们如此这般,真觉得你们有些可怜。把王莽董卓当成周公霍光,把残暴之徒当成国家救主,夫子若是再生,见门徒皆是这般货色,想必也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沈晨!” 王俊忽然醒悟过来,咬牙道:“你也不要太猖狂,这必是天子受到了小人的蒙蔽,有人要陷害曹公这等忠良。” 沈晨点点头道:“啊对对对,受到小人的蒙蔽天子不发明诏要用血写衣带诏。受到小人的蒙蔽不把诏书送至尚书台传令天下,要偷偷交予国舅。受到小人的蒙蔽,连董贵妃都受到牵连。你来告诉我,这些事情如何解释呀?” “这.....” 王俊只觉得胸口愈发的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件事你确实没法洗了。m.jújíá?y.??m 皇帝都只能用衣服写血书了,皇宫肯定全是曹操的人。 如果还有其他忠于皇帝的人的话,那也没必要把诏书给董承,给尚书台明发天下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董承谋反,刘协都给董贵妃求情了,天子都赦免了贵妃,你曹操凭什么杀掉贵妃和肚子里的皇子?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天子确实已经遭到了曹操的圈禁,于是写衣带诏密谋诛杀曹操,被曹操发觉反制。 这种行为对于刚刚嘴里还在宣扬着曹操忠君爱国的各位大儒名士们,那是脸打得啪啪作响。 一个个浑然没有了刚才义正言辞的姿态,脸色发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晨见他们不说话,叹息道:“诸位有眼无珠呀,坏人言行之所以让你们深刻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真的是言行一致,并且理直气壮,百无禁忌!” “而好人之所以总是让人心酸难受,就在于他们总是愿意花更多的付出去严行克已。于是看多了就不愿意多想好人之好。却紧盯住了坏人之坏。久而久之,就以为坏人之坏非坏。” “可是你们却不想想,曹操都已经做了那么多坏事了,难道他还能变好不成?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就让你们群起而攻,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让你们歌功颂德。却不知道他表面上奉迎天子,内地里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来谋取自己的名分大义而已。” “在这衣带诏下来之前,他不就很成功地让诸位相信了他是一位忠君爱国的贤良吗?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嘴上说着匡扶社稷,现在见曹操的真伪却犹是不信,却来围攻我这般好人,这莫非就是你们嘴中的天理?” 一番话语,令大部分大儒名士们都羞愧得无地自容,一个个低下了曾经高贵的头颅,不敢直视沈晨的眼睛。 王俊听完这番话,只觉得胸口一痛,骤然喷出一口老血“噗嗤”。 然后眼睛一翻,整个人向后倒下。 “子文公!子文公!” 见这一幕,周围名士大儒们大惊,l连忙过来搀扶。 不过王俊倒是没有死。 历史上他是在公元202年病逝的,享年64岁,要到后年才会死。 但经受这一打击,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整个人脸色惨白,昏倒在地上,被大家手忙脚乱地抬着送往城中医舍。 见到这一幕,刘表也是冷哼说道:“一群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亏我当年还曾经想征辟他们入仕。” 沈晨说道:“世人无知,唯有使君真知洞晓,还请使君昭告荆州,将曹操的罪行公布于众,我也能够名正言顺,讨伐曹贼。” “好。” 刘表点点头:“派人去各地张榜,宣扬曹贼恶性。” 一旁蒯越脸色发白。 他不是保皇派,但重视家族利益。 原本是支持刘表归附的,只是一直隐藏地很好而已。 现在曹操露出真面目,恐怕以后再想煽动荆州士林为曹操说话,就太难了。 想到这里,蒯越阴鸷的眼神看了眼沈晨。 都是这小子。 以后还不怎么将他放在眼中,现在看来,这小子若是不除,恐怕日后必成大患呀。 沈晨倒是不知道蒯越已经将他视为眼中钉,向刘表拱手道:“多谢使君,既然如此,晨告辞了,今日北上,提剑上洛,要为天下人讨个公道!” “去吧。” 刘表无所谓地挥挥手,他反正是不觉得沈晨就那几千人马能干成什么大事。 不过反正衣带诏出来后,曹操名声马上就要臭了。 派点人去做做样子,也还不错。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恭送沈先生(多谢云哥盟主打赏。) 当沈晨从州牧府邸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王俊筵席过程当中,陡然喷出老血,诸多大儒名士抬着他急匆匆地出去。 门外他们的弟子无数,见到这一幕,都是无比吃惊。 但害怕王俊出什么意外,大儒名士们也不敢停留解释,簇拥着把王俊抬向医馆去了。 人群乱哄哄的,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的人急于知道怎么回事,各大儒名士们则只想匆匆把王俊送往医馆,乱成一团。 等到沈晨出来的时候,王俊已经被送到了马车上,往医馆去了,众人围着剩下的名士大儒们,连忙询问情况。 大儒名士们一个个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等到众人看到沈晨,一下子就仿佛找到了目标。 呼啦啦数百人围拢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似乎要找他讨个说法。 “噌噌噌噌!” 就在这个时候,守卫在州牧府门口的黄门亭侍卫们一下子拥了过来,将沈晨团团围住,拔出环首刀,将他们逼退。 但众人也是悍不畏死,纷纷拔出腰间的剑,有人怒斥道:“贼子,你把我师怎么了?” “说,是不是你暗害了我师?” “可恶!” 人们不断往前拥挤,似乎像是要把沈晨撕成碎片。 “都住手!” 大儒颍容还算是理智,他的门徒最多,有一千多人,所以在场的大多都是他的弟子,眼见局势快要失控,立即出来制止道:“都退下!” “师君!” 众人一时诧异,不明白颍容为什么要保护沈晨这个贼子。 颍容叹息道:“曹操......曹操圈禁天子,残杀国舅贵妃皇子大臣的事情,已经事发了,此谓之国贼也,大家也不必为难沈小友了。” “什么?” “曹.....曹操圈禁天子?” “还残杀国舅、贵妃、皇子和大臣?” “这......” 人群一下子就傻眼了,消息不断往后面传下去,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引得惊诧的人声此起彼伏。 沈晨缓缓往前走,推开保护自己的护卫,来到了人群面前,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士子,手里还握着剑,剑尖离沈晨的身体只有不到五公分。 他看着那士子,隐约记得是个以前曾经和自己辩论过曹操品德的人,便笑着问道:“我认识你,你叫宋奎,是黎丘宋氏,师从子严公。曾经跟我说,曹操奉迎天子,是个良善之辈。如今天子下血诏告知天下人,曹操圈禁了他,连未出世的皇子都遭其毒手,现在你告诉我,他是善是恶呢?” “我......我......” 宋奎无地自容,不敢直视沈晨的眼睛,明明手里拿着剑,却一步步往后退。 沈晨步步紧逼,往前一步,又问道:“我曾经说过,终有一日,曹操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待有朝一日,他欺凌天子的事情为全天下人所知的时候,我将提剑上洛,为天子和天下人讨个公道。现在我已经准备北上进攻许昌,这便是知行合一。尔等觉得,曹操是善是恶,我是善是恶呢?” “你......你......” 宋奎被迫得已经是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颤抖。 颍容虽然没有投靠刘表,但后来也没有投靠曹操,一直在荆州办学到死,为人还算正义,叹息道:“沈小友匡扶正义,当为天下楷模也。” “那么,我是好人了?” 沈晨问。 “是....你是好人。” 宋奎无奈道。 “所以。” 沈晨低头看着宋奎依旧捏在手里的剑,在环顾四周那些拔剑的士子们,大笑起来:“所以好人就应该被拿剑指着?你们不敢去北上对抗曹操那种逆贼,却只敢对只身敢于北上对抗曹贼,为天下人伸张正义的英雄出手,你们,又是一群什么东西呢?” “我.....我们......” “当啷。” 无数铁剑掉落到青石板上发出的叮当响声。 诸多士子们已经是羞愧难当,也就是现在没有一个地缝,不然恨不得钻进去。 “我们以前都被曹操蒙蔽了,不知他是国贼,是我们的错。” “对不起,我等不识天下英雄,以前认贼为雄,今日方知沈郎才是大丈夫!” “我等从前不知,言语无状,还请小郎恕罪。” 一个个把手中的剑扔下,纷纷向沈晨弯腰拱手,一时间他的身前俯首一片,他们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向沈晨诚心道歉。 沈晨缓缓走到了自己马车前,站在了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向他表示歉意的士子。 “我不会原谅你们!” 他说道:“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如果道歉有用的话,曾经被你们伤害过的人,又怎么能够平息得了心中的愤怒,那些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复生呢?所以我看不起你们。” “对不起。” 众人一个个羞愧不已,再次行礼。 沈晨俯视众人说道:“不过人孰无过,你们现在能够向我道歉,就说明你们还有羞耻之心。《礼记》云:“知耻而后勇。”人能够知道耻辱,就说明他必然能够改正自己的错误。” “以前你们安居荆州,见不到乱世的悲惨,看不清楚曹操的本性,这可以理解,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能够用自己的偏见,就可以妄自揣测他人。” “人的智慧可以通过看书,慢慢增长。可德行却远远不是靠看书,就能够提升改变。此次事件之后,我希望你们以后在看待事情之前,不要过早地下定论,在见到事情真相之前,也请不要妄加猜疑,用言语去侮辱他人,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们的劝告。” 这个事件何尝不跟后世的网络喷子们相似? 曹操在本性暴露之前,天下士人拥戴他的无数,甚至在本性暴露之后,也还是有无数不知廉耻的世家大族,屈膝投靠,最终为曹魏的建立添砖加瓦。 所以要想树立德行,靠沈晨一个人是远远做不到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原谅这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因此他给予这些人唯一的忠告。 正打算上车离开,大儒颍容忽然说道:“沈小友,我有一问,可能否为我解惑?” 沈晨站在车上看着他,想了想,就走下马车,说道:“公请说。” “何谓知行合一?” 颍容说道:“要怎么样,你才能够原谅我们呢?” 沈晨环顾四周,周围士子们纷纷以热忱的目光看着他,也许这其中有像隗禧、和洽、杜袭等心向曹魏之人。 但大部分人,还是有心中的正义感和耻辱感,这说明他们还有救。 想到这里,沈晨便朗声说道:“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这便是知行合一。” “知,就是你们心中的良知,忠孝礼义仁智信,是支撑你们良知的基础。心中有忠孝礼义仁智信之辈,就应该为你的言行而去实践。” “譬如当今曹贼祸乱朝纲,禁锢天子,杀大臣杀皇后杀皇子,如此大逆不道,妄为人臣。诸位若是正义之士,就应该像我这般,提剑上洛,如夫子呵斥三桓,整顿朝纲,纠之以猛。” “当然,这只是个举例,真做的话,我不建议大家这样。因为我早就知道曹操是乱臣贼子,所以我自己组建了军队,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北上抗击曹贼。”八壹中文網 “大家没有军队,就不应该去做明知是送死的行为。” “但这并不代表大家可以无事可做,天子血诏已出,你们就应该在道德上谴责曹操,让他手中的大义变成虚无,让他屠杀民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丑陋行径,公之于众,而不能继续为他辩解。” “除此之外,尔等也应该要为了其它有良知的事情,付出你们的行动。” “因为这天下不止是曹贼,还有无数的黎民百姓。” “如今汉室颓倾,天下大乱,各地百姓民不聊生,生民有倒悬之急。” “世人对待百姓多以残暴,不说这天下诸侯,就说这各地世家豪强者,有几个对待乡野百姓存以仁善?”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无百姓,家国何在?若无百姓,尔等何在?” “所以上辅君王敬爱父母以为忠孝,下爱黎民宽以待人以为仁义。此忠孝仁义之道,方为诸子本意。” “当然,也许有些人会说,我一无万贯家财,二无世家门第,三非官吏豪强,无权无势,如果能践行这忠孝仁义之道?” “以我之见,出生贫寒不是耻辱,能够努力向上拼搏,才是大丈夫。你出生贫寒,就应当自强不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你家财万贯,身居高位之时,请不要忘记看看那些和你曾经一样贫困潦倒的百姓。” “如果你本身出身豪门,家财万贯,身边奴仆无数,若你懂得做人的良知,那么请善待身边的奴仆,善待周边的黎民百姓,百姓心中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外为官,上能对得起君王,下能对得起百姓。在家为民,教书育人,以身作则,让乡野成为仁义之邦。若你们能做到这一点,方为仁德至善,我即便是路过你们的门前,也会拱手行礼,跟大家说你们是圣贤。” 说到最后,沈晨扫视着众人,最后说道:“我不奢望我这番话能够让尔等振聋发聩,从此立志要成为大家的榜样,做出一番功绩。我只希望能惊醒少数人,将来能够像我一样,知行合一,用心中的良知和身体力行,来诠释仁义礼智信,这便足矣。我的话到此,尔等自便吧。” 说完,他缓缓走上了马车,坐入了车厢之内,车夫轻轻抽打了一下马臀,左右两侧的士子们便纷纷让开道路,马车向前行驶,在众人的是注视当中,向着城外驶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颍容感叹道:“这才是国之大士也,我虚长数十岁,却还不如一个十余岁的孩童明事理,当真是枉为人师。” 说罢,他缓缓拱手行礼,向着沈晨的背影说道:“恭送沈先生!” 颍容门徒上千,周围多是他的弟子,见他行礼,都为刚才沈晨的话心悦诚服,同时向着沈晨的背影再次行礼道: “恭送沈先生!” PS:跪求正版订阅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别 世人多鲁钝,看不清楚事情的本来面貌,常常在真相未揭露之前就评头论足,发表自己拙劣的观点。 这种情况不止是在古代,后世键盘侠们搞网暴的时候都是如此。 只是区别在于,古代即便是当了键盘侠,由于没有网络给你隐藏身份,最后还是得线下面基。 然后就会出现一个很尴尬的情况。 真相没出来之前,你叫得最欢最恨。真相出来之后,打脸也是打得最疼最肿。 正如衣带诏之前,曹操都快被那些荆州士人吹成了圣人。 王俊作为曹操的旧友,那是一个一个济世之才。桓阶蛊惑张羡的时候,都把他比作齐桓公和晋文公了。 结果衣带诏一出,曹操的本来面目彰显在世人面前。原来手握的大义一下子消弭于无形,那些吹捧曹操的人,自然也就被打脸最狠。 不过跟后世那些键盘侠们毫无廉耻,喷完等真相出来就删帖消失在网络上不同。 这些士人都是现实里站在沈晨面前,喷完也跑不了,所以现在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沈晨的训斥,一个个像是鹌鹑般低着曾经高傲的头颅,再无之前那般猖狂。 此番训斥,沈晨也不奢望能够让这些人从此痛改前非,爱戴仁义之主,善待底层百姓。 只希望他的话能够传播出去,惊醒少数与他一样,更关注底层,关注那些流离失所,艰难求生的黎民百姓,能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志,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马车缓缓行驶,出了城北大门,到达了襄阳码头。襄阳被汉江两面包裹,如果南下的话,倒是不用渡江,但北去,一定要过汉江才可以。 此时码头上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除了黄门亭过来搬运甲胄的士兵以外,还有司马徽、邓洪、诸葛亮、徐庶、周不疑等人。 之前沈晨去州牧府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将会有一场恶战。不过他们都相信沈晨,知道他一定能够战胜他们,所以一个个也早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他的好消息,等着他的捷报。 现在沈晨来了,在他的身后,除了有一些因为刚才的演讲而大受震撼,所以自愿跟着他过来的士子以外。还有很多百姓,都是隆中乡周边的乡民。 这些乡民们得知沈晨今日就要离开襄阳,北上抗击曹操,因此早早地来到襄阳,之前是在邓洪府邸门口处等待,等到沈晨出了邓洪家,前往州牧府向刘表道别的时候,他们也一路跟随。 之前沈晨的话他们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本就对沈晨在隆中乡眭亭教书育人,在乡野称贤的事情感觉到尊敬,但今日听到他的肺腑之言,才令人无比震撼。 因而即便是离乡再远,也愿意来送送沈晨。 所以当沈晨下了马车的时候,看到码头已经是人山人海。有隆中乡的乡民,有他教过的学生,有理念相同的朋友,也有喜欢他的大儒名士。 “阿晨!” 邓洪见他下车,第一个迎上来说道:“如何?” 沈晨笑道:“衣带诏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襄阳,对曹贼欺凌天子之事,举州共愤,那些腐儒,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那就好。” 邓洪高兴地点点头:“我就知道阿晨没有错,曹贼上欺天下,下屠黎民,此等国贼,岂能称雄于世?那些迂腐之徒,就该无话可说。” “不止呢。” 旁边有个沈晨的学生,叫谢晖,立即说道:“师君出了州牧府之后,那些儒生们群起而攻,皆被师君训斥,师君走的时候,他们还说恭送沈先生。” “哦?” 邓洪忙道:“怎么回事?” 谢晖就绘声绘色地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晨也没拦着,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个孩子原名叫谢小蝤,十三岁,因为他家从事乐工,所以名字是三个字,是标准的底层贱民。 后来拜师沈晨,沈晨给他取名谢晖,寓意为从底层黑暗走向光明。 其实现在沈晨的学生已经非常多了,但固定的很少。 送来读书的都是底层百姓家庭,平日里生活极为艰难,农闲的时候让孩子来读半个月书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常年跟在他身边。 所以到目前为止,真正从前年办学开始,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的人只有周不疑、谢晖等少数几个学生。 这些人要么像周不疑家是官宦豪绅这类良家子,要么是谢晖这样虽然是贱民,但从事医工、乐工等还算赚钱工作的人,平民不多。 其中又以周不疑学得最好,只是他今年才八岁,难以承载他的学说,因此也只能尽力培养其他人。 谢晖把事情原委说给众人听之后,司马徽感叹道:“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阿晨的学识和见识应该能为天下楷模。今日果然就应验了,从此之后,荆州名士之冠,非阿晨莫属了。” “先生谬赞。” 沈晨向司马徽拱手道:“我只是践行我心中的道义罢了,天下人做不到,是因为他们还不理解我的志向,唯有先生你们是清楚我的。” 八岁的周不疑昂起脑袋,认真说道:“师君之言,令人深思。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像师君一样,践行仁义之道。” “呵呵。” 沈晨笑了笑,摸了摸周不疑的头道:“世间的真理很多,我们作为人,就应该上下求索。只要你能够坚守住心中的信念,它日总有一天可以做到的。” 庞统感叹道:“那些话语如在耳边聆训,令我感受深刻呀。私以为,自秦末以来大儒无数,唯有阿晨你对夫子之道,领悟最深。” “士元兄长就不要夸赞我了。” 沈晨笑道:“荆州人不识你的才能,我却知道,我也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真正要想做到我说的,还得要付出行动。唯有诸位兄长和德操先生,品德与才能让我敬佩。” 徐庶说道:“你这家伙,在那些儒生面前就大义凛然,在我们面前反倒是谦逊起来了。说真的,今日你这番话,就应该记录下来,用纸笔......” 他正说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诸葛亮。 就看到诸葛亮让小奴找了一块木板来,小奴托着木板,已经在开始挥毫写就。 平日里沈晨和诸葛亮聊天的时候,他就会把聊天记录写下来。 这种情况自春秋开始就是如此,比如《论语》。 后来扬雄模仿《论语》写的《法言》,以及明朝圣贤王阳明先生学生们所著的《传习录》,都是这种形式。 内容是诸葛亮和沈晨探讨世间道理的书籍,诸葛亮既是作者,也是书中的两位先生之一。 《论语》《法言》《传习录》都是门人与先生的对话,而诸葛亮则是通过他与沈晨的对话来展示。 除了对话,还有沈晨平日里教导学生们说的大道理,以及诸葛亮自己认为的一些哲学思想,汇总成书,将来作为传世经典来用。 见到这个情况,徐庶话锋一转,说道:“看看孔明多聪明,已经开始记录下来了。” 庞统诧异道:“孔明这是打算抄写下来,时常观看吗?” “这是我与阿晨平日里交谈大道的书。” 诸葛亮笑道:“正如《论语》《法言》一般,你们要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起来。” “哦?” 众人一时惊诧。 之前因为诸葛四友当中有三人去了魏国,沈晨并没有与他们交流过思想,所以他们倒是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现在看到二人居然在如《论语》《法言》般已经开始著书立传,顿时纷纷羡慕起来。 文人最辉煌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当然不是什么高中状元,东华门外唱名。 而是著书立传,流芳百世。 自秦汉至明清,皆是如此。 扬雄差点成功了,可投靠王莽出卖了他。 几千年下来,除了孔子孟子荀子以外,就只有王阳明成了圣人。 而在汉代,到目前为止,就扬雄的书被当时人推崇。 如果能够写一本新书超越扬雄,被世人推崇为必学经义的话,也许就是两位崭新的圣人出现了。 “我能看看吗?” 司马徽忍不住问道。 诸葛亮就说道:“自无不可,只是现在还在整理当中,待我清理一下,就交予先生观看。” 沈晨说道:“其实这书中也记录了不少我与孔明兄长向德操先生和庞德公请教时得到的真义,世间真理无数,靠我与孔明兄长不能诠释,若诸位能够帮助我们,自然是感激涕零。” 司马徽略微有些矜持地道:“这是自然,我虽然在颍川教书育人,但毕竟研究经义多年,一些粗浅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它日你们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 嗯。 这都是为了给阿晨和孔明解惑,才不是为了在书中留名,流芳百世呢。 沈晨和诸葛亮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同时向司马徽拱手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还有我们。” 徐庶庞统等人连忙说道:“我们也想得知这世间大道。” 诸葛亮笑着道:“等阿晨回来,到时候一起畅言。”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已经临近中午。 沈晨就说道:“诸位,我要启程了,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说着他一一与众人道别。 众人簇拥他到码头船边,等到他迈步上船之后,都还看着他。 “诸位,等我回来!” 沈晨拱手一礼,船只缓缓前行。 众人立于岸边挥手送别。 邓洪感叹道:“阿晨也长大了,我其实不想让他出去的,可他一定要北上对付曹操,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吧。”m.jújíá?y.??m “是啊。” 诸葛亮微微点头道:“晨弟有自己的主见,如今我刚刚当家,幼弟尚不能理事,等再过两年,我绝不会让阿晨孤身一人前行!” 他看着沈晨依旧站在船头,却越来越北去的身影,目光之中,已经是充满了坚定。 终有一日,他会与沈晨站在一起,为理想而奋斗终身!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淯水会盟 船只顺着汉江北上,进入淯水,等到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即将到朝阳。 新野到襄阳不到一百公里,逆流而上的速度并不快,要靠人力摇橹驱动,平均每小时五六公里左右,远远不如千里江陵一日还那种每小时平均二十六公里速度。 所以沈晨如果选择坐船北上的话,可能要十七八个小时。基本上是中午出发,第二天早上才到,不如骑马快。 等到他抵达新野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日上午食时初刻。 派人去县里传达消息,邓茂很快带着县衙的人过来,帮助士兵们把刘表赠送的甲胄运下来,再安排马车送往黄门亭去。 在搬运的时候,沈晨和大外祖父邓茂站在一起,看着不断来来往往搬运甲胄的士兵,邓茂试探问道:“阿晨,你真的要领兵北上,去攻打曹操吗?” “嗯。” 沈晨点点头:“曹操上欺天子,下屠百姓。我们缯阳聚上百乡亲的血仇,绝不能忘记。” “唔......” 邓茂沉吟片刻,又苦涩道:“按理来说,咱们邓氏死在曹贼手里的人也不少,我没有资格劝你。但阿晨啊,如今你已是我们邓沈二氏的麒麟儿,这上战场的事情,总归是凶险,让他人去吧。实在不行,让你舅父去,我宁愿失去儿子,也不想失去你。” 沈晨正色道:“叔祖,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亦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止是在于仇恨,还在于忠孝仁义,若世人都因为畏惧曹贼的强大而不敢发出声音,那将来他篡位的时候也就没有人反抗他了,我必须做出这个榜样。” “这......” 邓茂苦笑一声道:“好吧,我知道劝不过你,但希望你能够安全回来。” 沈晨点头道:“我明白的,放心吧叔祖。” 他理解邓茂的想法,虽说仇人血债重要,但家族的延续更重要。 如今邓沈二氏能够在新野生存,甚至他还成为了新野县令,掌控一方民生,都是因为沈晨在荆州上下活动,为他们带来的实惠。 要是有朝一日沈晨死在了战场上,虽然还有邓洪娶了蔡氏女勉强支撑家业,可就如同船只失去了舵手,马车没有了车夫,家族也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这对于一个宗族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此邓茂宁愿让儿子邓昭战死沙场,也不想沈晨出事。 但有些事情,就算明知事不可违,也必须要去做。 就好像皇叔在北方无数次的惨遭毒打,无数次的被人揍得头破血流,也依旧不改初心一样。 不能因为敌人强大而畏惧,也不能因为可能会死而放弃心中坚守的正义。 对于曹操这样的人,你可以佩服他的雄才大略,也可以敬仰他的文治武功,但你决不能认同他的残暴与罪恶。 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也是沈晨心中无法越过的良知底线。 所以在抗曹这件事上,沈晨必然会始终如一! 很快甲胄搬运得差不多,队伍缓缓驶向黄门亭,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抵达了这里。 经过五年发展,如今的黄门亭已经堪比一座城池,因为南阳黄巾之乱的时候,导致人口暴跌,荒地增多,沈晨来后,利用沤肥技术开垦大量荒土,粮食产量剧增。 同时手工业制造业蓬勃发展,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为此吸引了周边很多乡民前来做工和务农,人口已经突破三万,日益繁荣昌盛起来。 从外围的乡野一路进入集市,最后再到庄园门口,邓昭沈真他们已经在等着他。 “父亲,大舅!” 沈晨下了马车,向二人拱手行礼。 沈真说道:“嗯,我儿又壮硕了不少,学艺如何?” “没有辜负父亲所托。” 沈晨回答道。 “那就好。” 沈真点点头,他其实很想教导一下儿子。 但他发现儿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学识堪比大儒,武艺也是每日勤奋练习,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够教他的,让沈真这个父亲很是汗颜。jújíá?y.??m 不过又让他很骄傲的是,这么优秀的人是自己的儿子,能够拥有这样的子嗣,还能有什么遗憾呢? 与父亲和大舅进入庄园内,刘表送的甲胄也运进来,用来武装子弟兵。 虽然黄门亭能产铁甲,但谁会嫌弃自己甲胄多呢? 此时庄园内又是另外一幅景象,之前说过庄园内占地面积很大,是黄门亭主要乡老以及训练士兵的场地,进入就是一个巨大的校场。 校场中士兵们正在纷纷操练,他们不用干活,每天任务就是操练技巧,不断训练自己,务必要做到令行禁止,纪律和效率缺一不可,还得保证平时多流汗,战时杀流血。 现在相比于前年一千五百人,经过两年的发展,兵马又扩充了近一倍。已经有了三千士卒,加上甘宁的兵马,几乎能凑齐一万人北上对付曹操,兵力充足。 见士兵们每日操练,沈晨非常满意,一路来到庄园主厅院内,厅中就是个大堂,左右都是太师椅和茶几,有点像是明清时期大户人家会客厅。 虽然在外面每天都要跪坐在席上,但在自己家里不能委屈,还是得整些椅子,不然天天跪坐着,腰酸腿疼不说,还容易畸形。 “父亲。” 沈晨坐到了椅子上,问道:“张绣那边有回话吗?” “嗯,昨天我就派你从兄去了。” 沈真和邓昭也坐下来,他说道:“算算时间,应该最迟午后就该回来了。” “是木子兄?” “嗯。” “他也从军了?” 沈晨皱眉。 沈桃,因桃木属于植物,所以字木子。 他是七叔家的长子,那次缯阳聚惨案,就只有他和沈晨幸存下来。 沈晨如今的亲戚已经不多了,要么是像邓洪那样的娘家亲戚,要么是像长兄沈忠这样住在外乡的亲人。 沈氏近亲则只剩下沈桃,所以以前沈桃也说过想参军,但次次被拒绝。 七叔家就他一根独苗,如何还能上战场杀敌? 沈真叹息道:“你木子兄长心里有恨啊,大前年他已经成婚,现在膝下有两个儿子,所以终日闹着要参军为父母报仇,还扬言不答应的话,就只身北上去许都刺杀曹操,我拦也拦不住。” “兄长太刚烈了,怕是我也劝不动。” 沈晨想了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曹仁亲手杀了七叔七婶,还有沈桃的弟弟,虽说已经斩杀曹仁为他们报仇,但想必沈桃兄长心里的仇恨依旧没有消吧。 正说着,过了约一刻钟左右,外面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透过大厅往外看,就看到远处校场上,几名骑士进入庄园,在庄园门口下马,然后飞快地往里面跑来。 等他们到近前,为首之人果然是今年已经二十四岁的沈桃,他当年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他父母叫沈晨家人一起吃鸡,沈晨爹娘刚好去了外乡沈忠家,就让沈桃去唤他们回来,结果逃过一劫。 沈桃下马之后,进入厅内,看到沈晨,惊喜道:“阿弟,你回来了?” “嗯。” 沈晨点点头道:“兄长......” “你不用劝我。” 沈桃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我意已决。” “好吧。” 沈晨无奈道:“如何?” 沈桃就道:“张绣约我们明日在育阳会面。” “好。” 沈晨点点头:“若是能说动张绣,胜算就更多一分了。” 历史上这个时候张绣已经投曹了。 那个时候面对袁绍的拉拢,贾诩言辞拒绝,并且最终力劝张绣投奔曹操,使得曹操大喜过望,封他为扬武将军,并且让儿子娶了张绣女儿。 但如今经过沈晨一番提醒,张绣明白现在曹操可能会因为大敌当前对他冰释前嫌,可一旦解决敌人,秋后算账,恐怕....... 所以面对贾诩的不断劝说,张绣一直没有表态,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出兵,显然是打算先观望一番局势再说。 不过沈晨却知道张绣的顾虑,因此打算邀请张绣一同进攻曹贼,至少决不能让他上曹操战车。 得到了这个情况后,沈晨当天先在黄门亭休整。 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领者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北上,向着育阳的方向开赴。 这些士兵多有甲胄,因此后方还有一千多辆马车,除了放置铠甲武器等军械以外,还有极少的粮草。 因为沈晨已经提前派人把大量粮草送至比阳甘宁处囤积起来,等与甘宁汇合之后,再整合大军,把所有的物资一起带走,直奔汝南。 过了晌午,他们的军队就已经到了育阳。 育阳位于淯水以西,但他们约定的地方却是在育阳以东的一处乡野,此时在远处山坡之上,张绣骑在马背上远远观望。 见到沈晨大军过来,他让亲卫去叫他过来。 过了片刻,沈晨和十多名护卫骑马而来,到了山上,就只看到张绣连铠甲都没有穿,背着弓箭,只带了几名护卫在身边,有些纳闷道:“张将军,怎么如此轻装简行?” 张绣苦笑道:“文和伯父在西凉军中威望极高,他最近劝我投靠曹操,不少部下也被他说动,我也不敢直接过来,这还是以打猎为说辞偷偷来与你见面。” “将军辛苦,文和先生确实很厉害。” 沈晨说道:“不过闲话少叙,将军觉得如何,现在还能够投靠曹操吗?” “唔......” 张绣迟疑道:“伯父跟我说,若是投曹之后,他必不会加害于我。” “嗯。” 沈晨点点头:“如果我是曹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加害于将军。但等到了击退袁绍之后,到时候将军是生是死,全看曹操的心情。” “这......” 张绣眉头紧皱起来,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情况,所以才一直犹豫到现在。 沈晨又说道:“凡是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别人之前,一定要想清楚那个人是否值得托付。雍纠将密事托付给妻子,最终却惨遭灭门。赵王将兵马交给赵括,最终赵国几乎灭亡。如果与人已经结下死仇,不趁着他在危难的时候将他覆灭,反而去帮助他,最终有可能的就是三郤与胥臣之事了。” 这里面有三个典故,赵括的事情不用多说,雍纠的故事则来源于成语“人尽可夫”,讲的是春秋时,郑大夫祭仲专权跋扈,郑厉公想除掉祭仲,就派祭仲的女婿雍纠去做,雍纠把这事告诉了妻子雍姬,雍姬转身就出卖了丈夫和郑厉公。 还有三郤和胥臣,指的是胥臣早年对郤氏有恩,结果郤氏发达之后,反而恩将仇报,打压胥臣的后代。可以理解为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是非常典型的忘恩负义形象。 张绣其实出身于武威张氏,为凉州世家豪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典故,所以听到沈晨的话,眉头紧张,内心十分纠结。 见他如此,沈晨也就不再劝说,而是说道:“我现在急着北上对付曹操,将军如果不愿意出兵相助也没有关系,但还请尽量不要投降曹操。否则的话,如果将来曹操打退了袁绍,要杀将军之时,就不要后悔今天我没有提醒过将军。” “我知道了。” 张绣长叹一口气,拱手道:“还是多谢沈小郎了,此事容我回去再想想。” “那我告辞了。” 沈晨一拱手,勒马转身离开。 虽然没有说动张绣,但只要让他没投曹,就已经是极大的助力。 否则的话,若是让曹操又得了七八千西凉精锐,自己北上进攻许昌的计划,恐怕又要少一分胜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章 许都震动 与张绣分别之后,沈晨又立即赶赴比阳。 甘宁屯兵于此。 他如今麾下已经有将尽七千人马。 若不是怕被刘表猜忌,这个兵力甚至能突破到两三万。 能够养得起多少兵马,取决于自己的地盘有多少耕地,有多少人口。 秦汉时期,往往要二十到三十名农夫,才能供养一名战兵。 现在沈晨实际控制了两个县,一个新野,一个比阳。 在官渡之战前夕,刘备南下的时候,新野有十余万百姓自愿跟随,这说明新野实际百姓数字远远高于十万。 再加上比阳,以及当初在俘虏汝南、南阳黄巾人口时,分配给新野和比阳的黄巾屯户,两县人口加起来,早就超过三十万。 更重要的是,光黄门亭一地,以三万人口,耕种了二十万亩土地,通过沤肥技术,产出大大增加。 以当时粟麦交替种植,平均每年亩产六七石来算,增产20-30%,再刨除掉百姓需求,黄门亭这三万人产年能达到七八十万石,不比曹操用数万汝南黄巾屯田少。 所以目前不管是甘宁还是沈晨,都存粮极为充沛,如果大量征兵的话,以现有约六百万石的存粮,足够征五万大军,三年半之用。 只是沈晨知道,刘表虽然看似宅心仁厚,实际猜忌之心极重。 不猜忌沈晨的原因在于他和邓洪捆绑在了一起,邓洪娶了蔡氏,被他看成了自己人,因而才任由沈晨折腾。 换成历史上的刘备,到新野之后就有大量豪杰前来依附,引得刘表怀疑。后来蔡瑁蒯越阴谋计划在筵席上将刘备暗杀,不排除就是刘表在背后示意。 因此沈晨是不可能大量扩充兵马,何况扩充兵马不止是粮草那么简单,武器装备、帐篷物资、兵员训练、纪律整顿都是问题。 所以现在沈晨是以少量精锐为主,黄门亭士卒就是往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方向去训练,讲究小队配合,兵员素质一定要高,纪律性要强,兵在精而不在多。 到达比阳之后,二人联合兵马,浩浩荡荡北上。 建安五年,也就是公元200年正月春天,沈晨和甘宁的军队,就已经到达了堵阳,兵锋直指叶县、昆阳等颍川腹地。 这个时候曹操其实并没有在官渡,官渡之战前夕,曹操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首先是去年年末爆发的衣带诏事件,虽然已经平息,但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政治余波,孔融等大批保皇派意识到曹操的真面目,开始给他拖后腿。 其次是刘备奉衣带诏袭杀车胄,屯兵小沛,大量豪杰前来归附。曹操不得不亲自东征,将刘备打败,逼得他逃亡北方投奔袁绍。 袁绍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衣带诏的消息,但他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派先锋颜良文丑分别进攻白马和延津。 曹操破刘备之后,又马不停蹄北上救援,目前人还在黄河沿线,与颜良文丑在黄河渡口对峙。 也就是说,沈晨从建安四年年底出发,到正月兵进南阳的时候,曹操人还在处理刚刚因衣带诏而逃跑的刘备,颜良文丑还没有死,正在进攻白马和延津。 但这个时候沈晨也做不了别的了,因为他被堵在了堵阳过不去。 曹洪占领了叶县,据城而守,根本不可能给他通过南阳盆地到豫州,所以双方目前正处于对峙状态。 就这样对峙了一个多月。 到二月份的时候曹操已经攻破了刘备,赶到了黄河进行白马之战。 大概是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才利用关羽斩颜良解了白马之围,以荀攸之计诛文丑,开始退兵至官渡。 而沈晨依旧在堵阳不能前进。 历史上这个时候张绣投降,曹操派曹洪驻守宛城防备刘表。 但现在张绣没有投降,所以曹洪一直驻扎在叶县,他的身后还有驻扎于豫州的满宠和李通。 汉代堵阳就是后世的南阳方城县,看地形就知道了,方城与叶县之间,有一条巨大的峡谷,峡谷两侧都属于伏牛山山脉。 而后世的叶县跟汉朝时候的叶县地理位置不同,汉朝的叶县刚好卡在了这条峡谷中间,大概位置为后世的方城独树镇,虽然这条峡谷极为宽阔,南北宽二十公里,可叶县是必须攻破的一道坎。 如果绕开叶县直奔豫州,曹洪从背面进攻,李通和满宠正面防守,再加上镇守许都的李典、夏侯渊、荀彧的援军,很有可能让这支军队直接葬身于汝南或者颍川。 所以从战略角度上来说,沈晨必须拔掉叶县这颗镶嵌在南阳门户的钉子! 只是冷兵器时代没有热武器,攻城难度极大,像吕布围攻刘备的小沛打了大半年,袁绍围攻臧洪一年,曹操攻打下邳打了三四个月,要不是吕布部将叛变,再打个半年都有可能。 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以沈晨目前的兵力想攻破有名将曹洪镇守的叶县很不容易,除非他们内部叛变,否则强攻还真有可能打很久。 从正月到现在,已经把叶县包围起来,北面的粮草倒是运不进来,沈晨也不知道城内有多少粮食。 目前他也只能做持久战的准备。 三月中旬,正是孟春时节,马上就要入夏,天气愈发炎热,叶县县城外,沈晨军的驻地,此时他正在营帐内看着舆图思索。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组织了几次对叶县的进攻,都被曹洪打退。 按照以前看的大量兵书和案例,沈晨用了包括挖地道、声东击西、围三缺一等等战术,都被曹洪识破。 这让沈晨十分感慨,孟子说的没错,“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除了那位伟人出山就用一百多名学生和二十条枪逼降三千军阀部队的传奇经历以外,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包括曹操早期也是在无数次败仗当中积累起来。 虽然书本上的知识肯定是没错的,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 比如声东击西,你正面佯攻,实际上从侧面强攻,有些庸俗的将领没有想到,于是被你击破,这就成为了正面案例。 可问题是曹洪跟着曹操南征北战多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样的低级错误肯定不会犯。 你不可能用一些比较粗浅的办法对付他。 就如同廉颇一样,正面和秦军对垒是不虚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粮草罢了。 所以现实生活里的打仗,并不是说靠你钻研几本兵书就行,还得依照不同的情况来区别对待。 像袁绍打臧洪就是纯靠耗,曹操打吕布就是用水淹的攻心之计加上吕布自己内部出问题,沈晨也必须想出对策才行。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收集情报,可以得知曹洪目前有五千兵马,去年豫州就运了大批粮食过来,怕是有上千车之多,能够维持一年之久。”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围点打援和空耗下去肯定是不行,曹洪粮草足够,满宠和李通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曹洪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过来救援,一定会安排人密切关注。” “但官渡之战今年就要收尾,等我这边还没破曹洪,人家官渡那边就打完了,到时候曹操亲自来救就不好。” “那么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破城呢?” 沈晨在心里默默地思索。 打曹仁和乐进的时候就没那么麻烦,他们是自己送上门来,现在打固守城池的曹洪,确实不容易。 也就是说,刨除掉曹仁和乐进那两次战役,这次战争将会是他第一次正面指挥的作战,而且还是攻城战,要想完成首胜,那就必须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 “阿晨。” 正在这个时候,甘宁光着膀子钻入了帐篷,一进来就抓住了桌案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然后说道:“那曹洪铁了心要死在城里,无论怎么叫骂都不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叫骂都不出来? 沈晨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兴霸叔,如果你是曹洪,你在城里,会出现什么情况才会出城作战呢?” 甘宁毫不犹豫地道:“那还用想,我军败了呗,他就会追出来。” “还有别的吗?” 沈晨问。 “别的?” 甘宁挠挠头:“要么就是许都被攻击了吧。” 沈晨眼睛一亮,说道:“若我以偏师佯装主力,北上奇袭许都,你说曹洪会不会出来?” 甘宁想了想道:“除非让他觉得我们是真的主力北上了。” 沈晨沉吟道:“这个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晚上行军,白天安营。” “这算什么办法?” “兴霸叔你想,晚上行军的时候,我们让士兵多举火把,对方侦骑看不清楚具体人数,必然会以火把数量来计算。白天安营扎寨,敌军也不敢靠近过来清点人马,最多会看灶火进行判断,我们多造灶火即可。” “问题是偏师的兵力不足,我听闻曹操还留有大量兵马在汝南颍川腹地,偏师孤身犯险,岂不是自寻死路?” 甘宁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这个计策属于孤注一掷了,偏师孤身进入汝南腹地,到处都有曹军,一旦正面交战,不仅容易暴露真正实力,还非常危险。 像我军长征时,很多冒充主力,为主力分担压力的偏师就面临敌人大部队围剿,最终倒在了长征路上。 所以这个计划可能会很有效,但也非常危险,很吃那支偏师领导者的指挥能力。 沈晨却说道:“打仗打的其实就是心理,我必须猜测曹洪的心理,他现在肯定是想死守叶县,我要想打败他,就必须把他调动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谁领这支偏师呢?” 甘宁又问。 沈晨毫不犹豫地道:“我们今日就开始收拾营寨,晚上就所有部队绕开叶县北上,兴霸叔你领大军进入鲁山,我领黄门亭三千人佯攻许都。” 甘宁惊讶地说道:“阿晨,你想好了,此计太凶险了,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 “其实也没那么凶险,我又真不会去攻打许都。” 沈晨指着舆图说道:“兴霸叔你看,我们现在探明的曹军布置,分别是在叶县、昆阳、舞阳等地,其余曹军,我料他们分别在司隶、许都、汝南、山东。” “这是为何?” 甘宁问道。 “曹操四面受敌,孙策去岁末打败黄祖,很有可能整顿兵马进攻许都。” 沈晨说道:“袁绍据河北,以三路大军从司隶、兖州、山东进攻曹操,曹操不可能不分兵防御。而南方虽然有刘使君,可刘使君被张羡牵制。能够对他形成威胁的,就只有我们和张绣,所以他不可能派太多的兵马在南阳。” 这个分析是对的,曹操目前真正的大敌是袁绍,现在袁绍主力已经开始渡河,即将往官渡进发。那么曹操就必须要把兵力重心布置在袁绍身上。 历史上曹操只带了三四万人在官渡和袁绍硬刚。 但不代表他就这点人马。 曹洪安置在宛城,兵力不多,大概四五千人,只是为了防刘表一手。 李通和满宠在汝南倒不是为了防备刘表,而是防备孙策。 臧霸在青州,于禁和乐进率领步骑五千人在司隶。 还有一部分在许都保卫(看守)刘协。 所以看上去曹操分配了大量人马防备孙策和刘表,但实际上另外两路也是防备袁绍的兵马,分别在青州徐州和司隶等地。 现在也是如此。 目前曹操的兵力分布已经算是给南阳增派了一部分,曹洪五千人马在叶县。 身后昆阳、舞阳等地加起来还有三四千人。 然后又是在汝南防备孙策的满宠跟李通,两人也有七八千人的样子。 许都则有接近万人。 其余兵力则大部分都在北面。 如果把在司隶和山东的兵马算上的话,曹操防备袁绍的兵力实际上在六万以上。 沈晨指着舆图继续说道:“昆阳和舞阳的兵力不多,我率领偏师北上,那么要面对的大概就是许都的兵马和汝南的援军,只要能够不与他们正面交战,我随时可以退回来。” 叶县是在峡谷中间,昆阳和舞阳则在峡谷出口的左右两侧,后世叶县的北面和南面,这三县呈掎角之势,但只要绕开汉代的叶县,从昆阳和舞阳中间穿插过去,那么后面就是整个颍川腹地,曹军唯一的守军便是许都。 也就是说,如果把昆阳和舞阳比作一张嘴,过了这两县之后,就如同孙猴子钻进了嫂嫂的肚子里,能够把曹操腹地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许都震动,曹洪即便是不出城,也只能出城了。 “唔......” 甘宁沉吟了许久,问道:“阿晨,你有把握吗?” 沈晨点点头:“必须要试一试。” “好。” 甘宁说道:“那就听你的。” 当下二人也不迟疑,沈晨立即下令全军收拾行礼,同时大量制作三尖叉火把。 这种三尖叉火把前后相聚约一米,行军时平均三米一名士兵,这三米内就有三根火把,晚上看的时候就像是有三个士兵一样。 如此一来,黄门亭三千人马,就可以伪装成九千人,斥候数的时候自然会被迷惑,大大增加了士兵人数。 不过绕开叶县的时候并没有用这些火把,上万人半夜三更,同时行进,浩浩荡荡北上。 很快,他们就一夜赶路数十里,穿过了舞阳和昆阳,逼近襄城。 一时间,许都震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把曹洪骗出来杀 “什么?敌人连夜绕开我们,直奔昆阳而去?” 是夜,曹洪并没有休息。 他白天就注意到了城外的敌军开始收拾营寨,所以一直密切关注。 等到天黑之后,大量斥候派了出去侦查。 很快斥候就回禀,沈晨军先是佯装撤退,退了十多里地之后,又往西靠近伏牛山脉的鲁山一带,等天黑之后,北上往昆阳的方向去了。 他们绕开的地方距离叶县有十多公里路,但曹洪手底下有一批骑兵斥候,一直吊尾跟踪,发觉了这一情况立即回报。 得知这个消息,曹洪大为吃惊,左右副将立即簇拥上来说道:“将军,他们会不会夜袭昆阳去了?” “有这个可能。” 曹洪皱起眉头道:“但不排除他们直接路过昆阳,进攻许都。” “进攻许都?” 一名副将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也不过是一万人马,现在许都可是有近万人镇守,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曹洪沉吟道:“可是许都现在也大啊,近万人不一定守得住。” 古代的城池其实都不大,平均在2-3平方公里。 像长沙城,在民国时期城区面积只有5平方公里,汉代更小,只有不到民国时期的一半,但却已经是荆南最繁华的城市。 原本许昌只是个颍川小县城,城高三四米,占地面积两平方公里,是一座很小的普通城池。 但后来曹操迁都许昌,天子王驾,三公九卿,以及天下各大世家纷纷入驻,导致城内人口激增,人满是患,公卿权贵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曹操开始扩建城池,将原来的城池作为内城,用做刘协的皇宫,在城外修建了外城,用于公卿和百姓们居住。 史料记载,曹操扩建之后,许昌外城是内城的五倍,这意味着现在的许昌总面积达到了12平方公里,光外城的城墙就达到了12公里长度,已经有了一座帝国首都的气象。 但问题在于,要达到这个程度,是在曹丕逼刘协禅让,然后从许昌迁都邺城之前的状况。也就是要到公元220年,才能把整座城池打造成这般模样。 现在曹操才刚定都许昌不过四年,他哪来的钱进行大规模扩充? 所以此时的许昌是空有内外城池,可外城的城墙还没有修建,只有大量的房屋。m.jújíá?y.??m 也就是说,如今整个许昌只有刘协的皇宫是有城墙的,外面没有城墙保护,形同虚设,直接就能打进去。 如果沈晨真的决定奇袭许昌,对于曹洪来说,那确实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他那万人,敢奔袭三百里去许都?” 副将不敢置信。 曹洪冷然道:“这沈晨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 “这......” 众人一想也对,沈晨和曹操是死仇,攻击许都虽然危险,可一旦成功了,那曹操就得覆灭,他那个疯子,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曹洪沉吟了片刻,又问道:“确定只有他们一万大军吗?有没有随军的民夫?” “没有。” 斥候答道:“我们从天黑之前就一直跟着,没有民夫。” “有车马辎重吗?” “也没有。” “你确定他们没有辎重?” “卑看得一清二楚,确实没有,不过他们的士兵身上都带有行囊。” “这样吗?” 曹洪低头思索了起来。 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个情况。 一是声东击西,佯装进攻许都,实际上是埋伏他。 二是对方真的准备奇袭许都了。 古代打仗确实需要一定数量的民夫帮忙押运粮草。 比如汉武帝打匈奴,总计六十万大军,其中最少四十万是运送粮草的民夫。 还有诸葛亮几次北伐,都需要大量民夫在后方运送粮草,而且还时常因为缺粮的问题退兵。 但他们是长途奔袭作战或者道路艰难险阻,不得已而为之。 正常的平原作战,除非像袁绍这样十多万人马的大规模征战,才需要民夫押运粮草。否则几千上万人的小规模战争,根本不需要。 如司马懿千里奔袭孟达,山地平均行军每天56公里,后方根本不会有什么民夫帮忙运送粮食,都是自己士兵携带一月干粮。 曹操几次东征徐州,东征刘备吕布,都没有民夫运粮草,部队自己带个几月粮食,往往战争只能打两三个月就得退兵。 还有我军长征之前,准备了大概一百六十万担粮食,四万人的部队,同样没有民夫帮忙押运,只能靠我军战士自己手挑或者马匹、板车运送。 他们沿途的地方都是军阀土地,没有群众基础,没有人帮我军,可硬是靠着两个肩膀挑,一双铁脚板,走了两万五千公里。 由此可见,在中原地区交战,往往很少会有民夫帮忙运粮,都是部队自己携带。 沈晨这次北上,一万人大军,只调集了大约五千民夫,总计一万五千人,带了大概两千辆武器装备辎重车,大概一千辆的粮草辎重车,总计约五万石。 还有每个士兵都身上背着行囊,存有二十天干粮,这样的话,按照《居延汉简》记载,士兵每月耗粮2.7石来算,省着点吃可以吃三个月。 按理说他在堵阳也消耗了两个月粮草,应该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存粮才对。 但他在屯兵堵阳的时候,后方陆陆续续又运送了二十多万石粮草过来,因此他的粮草不减反增,非常充足。 曹洪揣摩着,现在沈晨并没有带大量粮草北上,只有士兵随身携带了一部分口粮,这就意味着沈晨很有可能真的打算轻装简行,突袭许昌。 要知道,许昌离叶县可就只有130公里,汉里大概三百,沿途是一片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根本不算什么长途奔袭。 像司马懿那么以每天56公里的速度急行军的话,从早上出发,第三天下午就到了。更别说司马懿这速度都算慢的,长征时我军可是有在山地地形一天120公里的记录。 所以曹洪就必须要知道,沈晨到底是真的打算奇袭许昌,还是在设伏骗他出去。 想到这里,曹洪立即说道:“先派人立即去许都报信,再给刘岱和王忠传信,让他们务必谨慎,还有,李况。” “末将在。” 曹洪的一名副将站出来。 “你领一千人马,立即追击他们,看他们有没有设伏。” “唯。” 李况正要领命而去。 曹洪又说道:“慢着。” “将军。” 李况又回头拱手。 曹洪沉思片刻,说道:“如果有伏兵,一定要看看对方有多少人马,切记不要缠斗,一有不对就立即撤回来。” “明白。” 李况领命而去。 一旁另外一位副将不解道:“将军这是何意?” 曹洪说道:“如果沈晨真要突袭许都的话,他肯定会留下一点人马来阻拦我们,否则如果我们立即去追赶,岂不是被许都和我们前后夹击?所以他们的伏兵数量多少,就决定了他到底是真的北上,还是打算埋伏我们。” 副将心悦诚服道:“将军高见!” ...... ...... 在曹洪进行布置的时候,沈晨也在进行布置。 大军连夜出发,没有带大量粮草,留下一千人守堵阳,每个士兵身上携带二十天干粮,一路浩浩荡荡北上。 在路上,沈晨就对甘宁说道:“兴霸叔,你率领主力藏匿在鲁山的时候,一定要先派两千人马于道间设伏,待曹军来的时候,立即杀出吓退他们。” 甘宁一头雾水道:“这不是告诉他我们有埋伏吗?” 沈晨说道:“曹洪也是跟着曹操多年的老将,不可能因为我们绕过叶县就立即跟来,一定会狐疑我们会不会是在设伏,所以肯定会派少股人马试探。如果我们主力尽出,他就明白了我们是在埋伏他,因而必然要先暴露出一定兵马,让他以为这是我们阻拦他的兵力。” “哦。” 甘宁点点头,忽然像是有点子了一样,说道:“要是我们主力尽出,曹洪岂不是要被吓退了?肯定以为我们是在埋伏他,等他龟缩在城里的时候,我们直接杀到许都去不好吗?” 沈晨翻着白眼道:“进攻许都是最理想的情况,但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呢?是叶县、昆阳、舞阳三地的守军立即跟过来,等我们在许都与曹军交战的时候,袭击我们后方,届时他们前后夹击,我军必败。因而这一计虽能骗得过曹洪,可我们主力要过昆阳和舞阳的时候,他们又不是瞎子,向曹洪一汇报,他不就明白了吗?” “这倒也是。” 甘宁一琢磨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主力过了叶县确实能骗过曹洪,可后面还有昆阳舞阳等县城呢,主力过去的时候被他们发现,那到时候所谓埋伏曹洪的事情就得露馅,让他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还是得立即追上来。 所以甘宁的说法根本不靠谱。 沈晨说道:“兵法之道,就是虚虚实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曹洪相信我们是真的要突袭许都。而不是让他知道我们在埋伏他,否则的话,真打许都是骗不过昆阳和舞阳守军的,这也是需要我这支偏师北上的目的,就是骗过这两地守军,从而把曹洪骗出来杀。” “知道了。” 甘宁点点头,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沈晨的用意。 大军点燃火把,连夜赶路,在夜半时分,也就是晚上十二点多钟的样子,走了大概2个时辰,二十多公里路,平均每小时速度是5公里,跟普通人步行速度差不多。 叶县距离昆阳大概是四十公里,他们左侧就是巍峨高大的鲁山山脉。 黄门亭的士兵们还好,每天除日常训练以外,十公里拉练是很正常的事情,甘宁的部队就开始有些脚酸痛了,一个个速度慢了下来。 好在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沈晨与甘宁就此分别,甘宁大军藏入鲁山,派了两千人在外围设伏,自己则领着主力藏匿于后方深山里,沈晨则带着三千人,举着三尖叉火把,向着昆阳方向而去。 没有了甘宁军的拖累,沈晨下令急行军,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十多公里路,远远地借着昆阳城墙上的火把,看到了那座隐藏于黑暗当中的城池。 “走!” 沈晨自己也是步行,不断催促着士兵,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过昆阳然后到襄城。 襄城位于昆阳北面四十多公里,到了这里之后,距离许都就只剩下五十公里路了,所以只要他的人出现在了襄城,那么势必会造成极大的震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奔袭襄城 对于沈晨军的忽然行动,曹洪一直密切保持着关注。 他在天黑后,就是黄昏时分,派了将领李况前去追赶,由于沈晨是先退兵再绕道,所以时间上李况要比他们快一些。 几乎是甘宁在鲁山设伏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已经追过来了,然后一千人跟两千伏兵打了一架。 这一架损失倒是不大,李况确定了对方的人数,就急匆匆地回去给曹洪报信。 与此同时,驻守在昆阳的刘岱,驻守在舞阳的王忠,也在半夜时分,突然被城外设置的岗哨斥候叫醒,得知有数千火把从期间穿过,他们也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去联络曹洪。 由于刘岱和王忠派去报信的人是快马疾驰,四十公里几乎就只有了不到一个时辰,所以当天色还未亮之前,也就是平旦末刻,曹洪得到了两个信息。 一是果然如他所料的不差,沈晨军大约有两千人马留下来断后。二是他们的主力部队,疑似已经过了昆阳,直往襄城方向而去。 得到了这两个信息之后,曹洪振奋不已,错不了了,沈晨一定是选择直取许都去了,必须立即追击。 当下他喝道:“传我命令,立即出城北上,回援许都。” “唯!” 众将士齐齐拱手应是。 在怀疑沈晨是可能会直取许都的时候,曹洪已经命令火头军连夜造饭,然后等士兵们睡到平旦三刻,也就是凌晨四点的时候起来吃饭。 这个时候正是平旦末刻,大概早上五点钟,天微微亮,士兵们就已经吃好了早餐,一个个精神饱满。 一声令下,全军出击,大概是在早上八点钟的样子,他们就抵达了鲁山附近。 跟之前一样,几乎是在他们靠近的瞬间,无数兵马鼓噪起来。 曹洪怡然不惧,下令进攻。 这边伏兵只有两千人,眼见敌人众多,刚一交手之后,瞬间崩溃,哭爹喊娘一般开始往后撤。 见此情形,曹洪大笑道:“沈晨小儿,还想骗我直取许都?雕虫小技罢了,追!” “将军有令,追!” 李况等副将立即下达进攻指令。 追击就没有了阵型,曹军很快四散开来,到处追杀溃散的甘宁军。 但就在他们靠近鲁山之时,山坡茂密的树林间,忽然无数箭雨往下方射击,打得曹军猝不及防。 “曹洪,你中计了,杀!” 甘宁骑在马背上,骤然从左侧林间杀出,身后数千人马纷纷鼓噪:“杀啊!” “杀啊!” 震天喊杀声一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 之前被追杀的甘宁军立即又倒过头来反戈一击,曹军没有阵型,刹那间就被分割了战场,各自为战。 “什么?” 后方曹洪见此情形,大惊失色。 曹军先是阵型散乱,然后又被一通乱射,士气低落,纷纷开始往后撤退。 李况连忙对曹洪说道:“将军,我们中伏了,快撤吧。” “撤!” 曹洪立即下令鸣金收兵,往南跑准备逃回叶县。 甘宁衔尾追击,一路追杀了二十多公里路,从早上追到中午,杀死杀散曹军近两千人。 好在艰难奔逃之下,曹洪总算是跑回了叶县城外,由于当时已经确定沈晨是打算“直取许都”,所以城中没有兵马留守。 就在此刻,城头上骤然箭雨如簇,乃是甘宁副将娄发喊道:“娄发在此,曹洪拿命来!” “什么?” 曹洪目龇欲裂,万万没想到叶县也已经被占领了。 他却是不知道,沈晨这次出来有一万军队,自己带了三千人北上,甘宁带了六千人设伏,还留了一千人在堵阳。 他这边早上刚出去,没多久堵阳的娄发就把叶城占据,将他的退路给堵死。 此刻前有狼,后有虎,曹洪不得已,只能拼死一战。 而就在曹洪陷入绝境的时候,到午时,黄门亭的士兵们就已经极为疲惫地抵达了襄城。 从白天收拾营寨,到傍晚大约六点钟出发,黄门亭的士兵们已经走了十八个小时。 叶县到襄城是80公里路,而且还是一路平坦平原地形,几乎毫无阻碍,平均每小时走4.4公里。 但士兵们依旧非常疲倦,若不是以前天天这么练,恐怕早就崩溃瘫软了。 沈晨也是一双铁脚板。 十五岁的年纪一直坚持着走,将士们也是看到他的声音,才一个个咬牙坚持。 走路跟体质有关系,但信念也很重要。 后世那些徒步竞走的一天走上百公里都有,相比于我军在历史上长征时的那点挫折,还有无数年龄比他还小的小鬼们照样能跟上大部队,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一直到午后他远远地看到了襄城,沈晨才长呼了一口气,对身边的沈真说道:“父亲,告诉将士们,襄城就在前方!”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沈真立即回头喊道。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士兵们不断地往后喊,很快三千人各个都知道了消息,一个个士气暴涨,腿脚仿佛一下子就不酸疼了,身体也不疲倦了,脚下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襄城此时还处于正常的城门大开,远远地官道上忽然看到一支军队,守城的是县衙缉盗兵丁,人不多,只有十几人。 见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是不知所措,就这么看着。 现在曹操把主力都调集到北方与袁绍决战,后方是真的空虚,南阳门户只有叶县、昆阳、舞阳加起来八九千人,之后就是许都有一万人左右。 所以颍川大量城池都是不设防的,只有县衙数十来名用于维持治安缉盗兵丁,也就是所谓的捕头衙役。 这些人根本没有战斗力,甚至都不知道对面来的部队是谁的人马。 一直到近前,他们才知道是来自南阳的敌军,可自然已经晚了,别说他们不知所措,就算有所准备,把四个城门都关上,也都无济于事。 很快沈晨就占领了襄城,然后一边派人安抚民众,一边立即占据县衙,让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 与此同时,这个时候曹洪快马派去许都报信的人也已经抵达。 因为消息有滞后性,此时许都留守的人是夏侯渊李典和荀彧,荀彧坐镇尚书台,消息第一个传到他手里。 而他得到的消息是,沈晨军已经绕开叶县、昆阳、舞阳,直奔许都而来。 见此情形,他立即找来夏侯渊商议。 “令君,怎么了?” 夏侯渊急匆匆而来。 荀彧是第一个坐在尚书令这个位置,被称为令君的人。 因为他坐镇尚书台,处理政务井井有条,被人尊敬,因此大家都称呼他为令君。 尚书台在内城承光殿,原来内城被拆掉了,现在建造了几处宫殿。 等到夏侯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荀彧脸色很严肃,手里拿着一份竹简公文细细思索。 听到夏侯渊的声音,荀彧沉声道:“军校尉,大事不好了,南阳沈晨领一万人,直接绕开叶县、昆阳、舞阳奔许昌而来。” “什么?” 今年刚被曹操任命为行军校尉,与荀彧一起在后方督运粮草的夏侯渊大吃一惊,说道:“消息据实否?” “不好说。” 荀彧说道:“厉锋将军说他派了一千人马去追击,遇到了沈晨留下的两千人马断后,昆阳的刘岱,舞阳的王忠也看到了半夜有数千火把从昆阳北上。” “这样吗?” 夏侯渊皱眉道:“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在晚上到襄城,襄城那边可能会在明日把消息传递过来。” 荀彧说道:“现在决不能让敌人到许都,许都没有城墙,城外皆无保护,无数百姓和三公九卿都居住于此,更何况天子......所以即便他们没有攻破天子所居的内城,就算是到外城,造成的震动也必然不小,甚至可能会影响曹公。”八壹中文網 “那该怎么办?” 夏侯渊问。 荀彧思索道:“如果消息属实的话,他们疾行一日,必然疲惫,你即刻应该领兵连夜赶赴襄城,厉锋将军和刘岱王忠在后追击,这样你们就可以前后把敌人围困在襄城内,不让他们威胁到许都安全,可我就怕消息不属实呀。” “令君的意思是?” 夏侯渊试探问道:“难道还要派人去核查吗?” 荀彧忽然道:“必须去,襄城离许都不过一百二十里路,即便是马匹累死,也要给我查清楚敌人是否已经到了襄城。” “好。” 夏侯渊点点头:“我立即派人去。” 当下点了一队斥候骑兵,飞快奔往襄城。 马匹耐力其实远不如人,全力冲刺能有40到60公里的时速,但此速度坚持不了多久,顶多几分钟左右。 一般在20到30公里的时速可以不休息奔跑30分钟到1个小时。 所以古代往往每隔三十里设置一个驿站,驿站养马,马匹全速疾驰,到下一个驿站换马不换人,这样才能做到日行千里,把消息传递到中央。 但即便如此也时常有跑死马的情况,因此现在让斥候们跑五十公里去襄城,在中途没有驿站的情况下,来回一百公里确实得跑死马。 当然,也不是真的会出现在半路上马匹死了只能用脚跑,因为在襄城与许都之间,还有颍阳和颍阴两座城池,所以斥候们还可以在两座城池换马侦查。 可惜的是沈晨也把这个算进去了,所以才强行军跑了80公里,在中午进入襄城,然后抓紧时间休息,关闭城门,换上“沈”字大旗。 结果就是即便斥候们累死,最终也只能得到假情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石二鸟之计 夜幕降临,襄城已是寂静无声。 城池已经被沈晨军占据,三千人马除了少部分把守各个城门,轮流驻守的士兵外,大部分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他们从中午到襄城,大概到晚上九点钟,将近八个小时的时间,士兵们获得了充足的睡梦。 反倒是沈晨在这中间就只睡了四五个小时,而且还是断断续续,平均每个小时都要起来一次,巡视各个城门,然后到处安抚百姓。 一张张安民榜贴在了城市里各处,沈晨也亲自带领士兵在城内拜访有贤名的老者或者儒生,告诉他们自己是因衣带诏,奉天子名诏前来讨伐曹贼,绝不是逆党,也不会残害百姓。 有趣的是刚开始那些老者和儒生都不敢置信,也不愿意配合。但当沈晨告诉他们,自己与司马徽是很好的朋友时,一个个态度大变,纷纷愿意配合他的行动。 司马徽是阳翟人,阳翟离襄城也就三四十公里,他的贤名颍川人皆知,听闻沈晨与司马徽友善,又做了保证之后,自然也就相信了沈晨的话。 沈晨军入城之后,同样是秋毫无犯,除了占据了县衙府邸,用做休息之后,士兵们纪律被严格约束,没有任何侵犯百姓利益。 之所以黄门亭士兵拥有这么高的素质,得益于军官个人素质极高以及人数少,容易指挥的原因。 黄门亭的军官来源于最早从徐州时组建的那支南下的一百多人宗族队伍,他们都是邓沈二氏以及老黄门亭的族人出身,是最听话也是素质最高的一批人。 到达南阳之后,沈晨要求他们人人要学会读书习字,并且下了基层,每个军官都要控制和约束好自己队伍的士兵。 他在此次出征之前,写了一张纸,要求复印数十份,全都交给每一名军官,纸的内容自然是三大纪律以及八项注意,军官们必须让士兵严格遵守,违令者即便是亲族也只能挥泪斩杀。 在如此庄重的纪律要求下,三千士兵列队进城之后,自然是表现出了岳家军“冻死不折屋,饿死不虏掠”的气质,即便是再疲倦,一直到沈晨拿下县衙才敢休息。 到了接近夜半时分,沈晨从城墙上最后一次巡视归来,到了县衙内,此时士兵们都休息得差不多,纷纷已经上城墙去驻守,只有少部分白天需要看守城门的士兵现在还在县衙府邸到处躺的都是。 不是他不想让大家睡在城墙上,而是如今已经是春夏交替的时节,颍川又属于中原腹地,上午还阳光明媚,下午就下起了小雨,所以他只能让大家在县衙里面东倒西歪地躺着休息。 到了县衙里面之后,沈晨就开始做总结。 这次孤身北上的战略目的,就是调动叶县、昆阳、舞阳等地的守军,逼他们出城决战。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那么甘宁现在应该已经歼灭了曹洪的部队,目前就只剩下昆阳和舞阳的曹军了,以及还有随时可能会打过来的许都曹军。 沈晨认为,许都的曹军是绝不可能让他出现在许都附近的,所以过来襄城的可能性极大,甚至连夜赶来都有可能。 因此按照时间推算,大概再过个一两个小时,他就必须撤离襄城,回到昆阳一带夹击刘岱。 那么能不能假戏真做,真的攻取许都呢? 之前甘宁提出个这个想法,沈晨给的答案是不现实,真北上攻取许都,能骗过曹洪,骗不过刘岱和王忠,他们就在后面,你攻打许都必须路过昆阳,人家又不是瞎子。 所以一旦他攻打许都,那么就要面临曹洪、刘岱、王忠以及许都方面守军的两面围攻,甚至在汝南的李通和满宠都会回来,陷入三面包夹之势。 届时就算打到许都附近,也没有什么意义。大概率要被曹军团团包围歼灭,因此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绝不可能直取许都的。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沈晨脑中快速思索。 他佯装攻取许都的战略意义就在于,他很清楚现在许都的情况。八壹中文網 内城作为刘协的皇宫,百姓和百官都居住在外城,外城现在的城墙还没有修起来,防御形同虚设。 因此不管他是真的想打许都还是假打,只要他出现在了襄城一带,整个颍川、汝南、南阳的曹军都会被调动起来,疯狂往这边汇聚。 就如同李云龙打平安县城一样,周边的曹军不可能去赌这个几率,因此只要他在襄城,曹军就会来,而且是非来不可。 要是趁着这个机会,打一个时间差。在许都的曹军南下襄城的时候,他选择北上直取许都,那就有意思了。 可是沈晨必须要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即便许都的曹军会来,也绝对不是全部,他们必然会留守一部分。 自己这三千人即便杀到许都,顶多是给许都造成极大的震动,只要许都剩余的守军坚持一段时间,自己这三千人还是会覆灭。 所以许都还是不能去。 现在摆在沈晨面前的有稳妥和激进两条路可以选择。 激进是直取许都,非常冒险,可一旦成功了收益也很大,甚至能直接把曹操覆灭。 稳妥就是按照按照原定计划,南下和甘宁汇合,歼灭掉刘岱跟王忠之后,占据叶县威胁曹操后方。 考虑收益的话,沈晨还是没有选择激进。 因为首先是真北上灭了曹操后方,迎刘协去南阳,刘表有篡逆之心,怕是得恨死他,到时候说不准就会跟他翻脸,以他的实力还不能跟刘表抗衡。 其次是许都被迫,曹操必然无心打官渡之战,甚至可能会立即南下回防,那么袁绍大举进攻,势必就会造成袁绍夺取整个河南,到时候占据北方的就不是曹操,而是袁绍了。 袁绍的实力比曹操强太多,这对后续的危害更大,也许不用到建安十二年,整个北方,包括关中、河南、河北,都会落入袁绍的手里。 哪怕袁绍历史上过两年就病死了,万一他打赢了曹操,没有犯病而过早去世咋办?所以就得考虑这个问题。 目前对沈晨最好的局势就是既不能让曹操在官渡之战对袁绍进行致命打击,也不能让袁绍过得太舒服,最好是让他们依旧再在北方对峙几年,给沈晨足够的发育时间。 想到这里,沈晨就放弃了激进想法,转而稳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沈桃匆匆来报道:“将军,县令来了。” “让他进来。” 沈晨跪坐在席上,凛然目视着前方门口。 过了片刻,县令走进来,谄媚地向沈晨拱手道:“不知将军召见,是有何事?” 沈晨起身向北方拱手说道:“我奉天子衣带诏勤王,奈何粮草不济,准备撤兵离开,叨扰县尊还请海涵,因而请县尊前来,是想赔罪。” 县令心中大喜,脸上却说道:“些许小事,怎么能劳烦将军呢?” 沈晨说道:“人不可无礼,既奉大义讨贼,岂能叨扰百姓?所以准备了些许财物,以安县尊之心。” 说罢拍拍手,右侧厅堂内就有一名小厮端着盘子进来。 进城安抚百姓的时候,沈晨也打听过了,这县令并不是什么好人,因出身于汝南召陵一个中小世家,与襄城县里豪强有旧,就联合在一起经常欺压良善,颇为贪财。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占据县衙的原因,否则的话,如果这县令是一个令县里百姓尊敬的贤良之人,这样做肯定会令人厌恶。 县尊看到那个小厮是他县衙里的一个奴仆,掀开盘子,露出明灿灿的金子,顿时露出贪婪的神色,但嘴上却说道:“无功不受禄,将军好意我心领了。” 沈晨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聊表对襄城百姓的歉意罢了,还请县尊宽恕我等无礼,不要拒绝。” “这......” 县令一时迟疑。 沈晨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时间,说道:“我要撤兵离开襄城了,县尊就此别过。” 说罢直接往厅堂外面走去。 “咻!” 等到他出去之后,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县衙府邸。 还在休息的士兵们几乎本能醒来,纷纷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快步跑出县衙,在门口集合。 此时在县衙里休息的只有数百士兵,沈晨出了县衙之后,就命令传令兵迅速召集在各城门驻守的兵马,短短十分钟内不到,就全军集合。 “走!” 一声令下,沈晨就往带着大军往东门方向去。 三千士兵列队整齐,如一字长蛇,前后各举火把,踩在县城夯土结构的地面上,发出橐橐的响声。 居住在县城里的百姓这一夜根本睡不着觉,他们的门窗紧闭,漆黑街道早已经空无一人,偶尔从瓮牖或者木窗当中往外去看,哪怕有安民榜,也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很快士兵就从东门离开。 过了约一个时辰,城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夏侯渊领着五千人马出现在了襄城外。 沈晨猜的没错,许都那边确实不敢把所有兵力派出去,所以还有李典领着五千人保卫许都。 为了防止恐慌和引起城内保皇派们的骚乱,荀彧下令封锁了消息,由夏侯渊配合曹洪来处理这件事情。 很多人以为荀彧是保皇派,但实际上他是汉室的死忠不是天子的死忠。 对于他来说,谁当皇帝跟他没关系,只要这天下是汉室就行。因此即便是衣带诏,他也必须忍住帮助曹操。 因为他去过袁绍那里,知道袁绍什么德性。如果袁绍胜利了,那天下就不是汉室天下了。 而曹操至少目前还需要汉室这杆旗帜,短时间内也看不出什么篡位之类的想法,荀彧天真地以为他顶多是个像霍光一样的权臣。 所以一直到曹操称魏公暴露篡逆之心之前,他都一直在为曹操尽心尽力地做事。 由于信息差异,导致荀彧无法判断沈晨的真实意图,但为了稳妥起见,他又必须把敌人挡在许都之外,因而夏侯渊就必须要出现在这里。 从许都来查探的斥候下午就到了,看到城头“沈”字旗,大吃一惊,不敢耽搁时间,一边飞速回报,一边询问城外百姓进城人数。 沈晨倒没有玩出城再进城的花样,但他觉得无所谓,兵法本来就是虚虚实实,就算让人知道进城的只有三千人,敌人也会认为这可能是先锋,后方还有部队,因此不在乎人数暴露给许都。 等到傍晚的时候,许都那边就得知了最少三四千人马占据了襄城的消息。 而荀彧也的确认为这可能是先锋,他按照以前的常理推断,认为敌人要到晚上才能到襄城,但提前出现,很有可能是急行军的先锋部队,主力还在后方。 于是荀彧和夏侯渊李典等人商量过后,做了三个应对方式。 一是让李典驻扎于许都外,防备敌人突袭。二是让夏侯渊急行过来,抢先包围襄城。三是派人迅速联络曹洪、刘岱、王忠、满宠、李通等人,让他们回援许都。 这就是信息差导致的结果。 夏侯渊于是从大概下午五点多钟出发,到襄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钟,花了三个半时辰,七个多小时,急行五十公路,抵达了襄城。 看上去好像只是平均每小时七公里,也不算快。 可要知道,历史上夏侯渊最快的记录也就是“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平均每天时速七十公里,刨除掉睡觉吃饭,算十四个小时赶路时间,也就是平均每小时五公里。 所以这个时候的夏侯渊已经是比历史上他最快的时候还要快,到襄城之时,部队多已经疲惫不堪,士兵们体力别说打仗,再走几步都得累瘫。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必须要考虑士兵能否再打仗的问题,于是距离城外约十里之处先让士兵们休息,再派人去打探情况。 很快探马斥候回禀,城头上空无一人,也没有点火把,整个城内都非常安静,城门大开,毫无动静。 夏侯渊听到这个情况非常意外,城楼上没有人,城门都打开着,着实令人无法理解。 他此时也不知道敌人主力是不是已经进城,黑灯瞎火大半夜,又找不到百姓能够询问城里情况,一时间非常着急,走来走去,寻思了半天,还是让斥候冒险去看看。 等了一刻钟,斥候匆匆回来,告诉他一个消息,城里没有敌军。 “什么?他们退兵了?” 夏侯渊得知城内没有敌人,立即领兵马进入城内,从县令那得知在一个时辰之前,城里的三四千人马就离开了。 “是的。” 县衙厅内,县令向夏侯渊露出谄媚的笑容:“托将军洪福,那来犯的贼人想必是得知了将军即将到来的消息,说是要撤回南阳去。” “是这样吗?” 夏侯渊狐疑地看着县令,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来时多少人,从哪个门进来,走时多少人,又是从哪个门出去?” 县令答道:“回将军,他们是日中三刻左右抵达,来时应该有三四千人,从西门进,进城之后就占据了县衙府邸休息。走时也是三四千人,于一个多时辰前离开,从东门出。” 西门进,东门出? 夏侯渊细细思索着这个不同寻常的情报,襄城南面就是汝水,所以南门是河边,西门则是襄城与汝水对岸的连接门。 因为汝水斜着从襄城以南经过,在襄城对面还有一座小城池叫汜城,所以从襄城的西门出去之后,就有一座桥梁与汜城相连,南面的百姓到襄城来,都会经过这里。 沈晨军从西门进来是符合他从南方北上的一个行军路线,那从东门出又是什么情况? “你先下去吧。” 夏侯渊坐在席上,苦思冥想。 这东门出去下一座过河桥梁就是七十里外的东不羹乡以及定陵县了,沈晨军要绕那么远的路回南阳吗? “卑告退。” 县令向他拱手退下,心里还在盘算着之前沈晨给的金子值多少钱。 夏侯渊则继续在房间里坐着思索,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门口有一个奴仆小厮弯着腰,像是没有脊椎一样佝偻着身躯探头探脑。 门口就有侍卫,见他鬼鬼祟祟,拔刀喝问:“什么人。” “让他进来。” 夏侯渊猜测这小厮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 那奴仆果然进来跪地磕头道:“将军,小人有要事禀报。” “你说。” 夏侯渊说道。 奴仆说道:“小人伺候他们时,亲眼见到来犯的贼首沈晨,赠予了很多金子给县尊,让他告诉将军,他撤军走了。” “什么?” 夏侯渊大惊,然后暴怒道:“此贼误我!” 现在想想,从东门出去,不南下直接往北不就是颍阳了吗? 虽然他们在来的时候没有撞见对方,可要是对方错开了道路,直奔许都怎么办? 想到这里,夏侯渊立即喝道:“快,全军集合,给我把县令抓来。” 一下子整个襄城鸡飞狗跳。 曹军的纪律可没有沈晨军那么好,半夜三更动静闹得很大,引得城里百姓极为惶恐。 很快县令就被抓来,士兵道:“将军,在他房中果然搜出金子。” 县令大惊道:“将军,这是那沈晨放在县衙的。” “你这奸贼,居然暗为内应。” 夏侯渊拔出刀来,恶狠狠地道:“受死!” “将军!” 县令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解释,刀已经临头。 唰! 白光闪过,这个在襄城为非作歹的县令就被杀死。 看着他的尸体,不远处的奴仆小厮露出愤恨的眼神,襄城人无不厌恶此贼。 “走,回许都。” 杀掉了县令,夏侯渊立即下达命令,直奔许都而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信息差 骗夏侯渊这一计也算是玩了一个心理战术。 给县令金子,几次强调他会撤兵走,再收买奴仆,让他揭发县令。 奴仆说的是实话,且他跟县令有仇,自然愿意做这种事情。 结果就是夏侯渊误以为县令说的是假话,实际上沈晨北上去了许都,于是仓惶撤兵。 一石二鸟之计,既除掉了为非作歹的县令,又骗到了夏侯渊白跑一趟,估计他这神行将军,再能六日千里,也得累个半死。 与此同时,沈晨从东门出去之后,确实顺着汝水南下。 但却不是去东羹乡或者定陵,而是转道先南下十多里,然后在一路往东北,向汾丘的方向而去。 颍水是一条大河,但也有窄处,分别在颍阳、汾丘、临颍三地有桥梁渡河,沈晨其实不知道许都援军会走哪一条,但他选择的是最近的那条。 上中下三路兵线哪条最快呢? 当然是中路。 颍阳在北面,从颍阳去许都的话,要往北多走几十里路,然后再往东去颍阴。 临颍在南面,从临颍去许都的话,要往南多走几十里路,然后再往北去颍阴。 唯有汾丘在最中间,过了汾丘就到了颍阴,而过了颍阴就是许都。 所以沈晨就蹲在了汾丘。 他是在晚上大概九点多钟,十点不到的时候出的襄城,夏侯渊是在十一点多钟抵达,然后立即出发回防许都。jújíá?y.??m 汾丘离襄城只有不到二十里。 路程上来说,当沈晨转道南下十多里的时候,夏侯渊正到汾丘,等沈晨再往汾丘去的时候,夏侯渊就到了襄城,双方算是完美错开。 虽然不知道许都什么时候派人来,但对于沈晨来说都无所谓,哪怕是在敌人来的时候埋伏也挺好。 于是就在这种双方都算是估摸着时间,可荀彧却错估了沈晨行军速度的情况下,夏侯渊和沈晨就产生了一个恰到好处般的误会。 沈晨不知道夏侯渊有没有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毕竟官道就在那里,不是骑兵的情况下,你又不能通过马粪是否新鲜之类的东西进行判断。 而夏侯渊还以为沈晨是从临颍绕道去进攻许都去了,于是吓得他匆匆忙忙回来,这样在双方这种误会当中,一头撞在一起。 “将军。” 到了夜半末刻,也就是半夜一点钟的样子,沈桃急忙忙向沈晨汇报打:“他们来了!是从襄城方向而来。” “哦?” 沈晨颇为惊讶,说道:“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这么快,看来我们前脚刚走没多久,他们就到了襄城。” 沈桃问道:“怎么办?” “准备战斗。” 沈晨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平时他是佩剑的,但上战场环首刀比剑更好用。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十多个传令兵开始撒丫子向着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士兵们低声传达指令。 这些士兵们也会互相传达,在官军的指挥下各自找好攻击位置。 汾丘是个乡亭,位于颍水南岸,左右水草丰茂,森林遍地。 远处在寂静的夜晚之中,村庄的犬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狂吠不断。 曹军举着火把,所有士兵脸上都充满了疲倦,哪怕他们平日也被夏侯渊不断操练。 可这次强度实在太高,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掉队,前后排严重脱节。 离汾丘越来越近,夏侯渊的副将劝他道:“将军,将士们走了一天了,十分疲倦,休息一下吧。” 他是骑马的不会累,可士兵们都是步卒,累得跟孙子一样。 而且所谓的斥候出去查探消息的也没有,因为他认定了敌人正在往许都跑,根本不可能把斥候撒出去,所以完全不知道前方有伏兵。 回头见士兵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披头散发,毫无战心,夏侯渊也知道即便是到了许都,他们也没多少战斗力,只能咬牙道:“好,传令下去,在河边休息,先喝点水。” “将军有令,去前面河边休息。” 传令兵回头高喊。 这一下子仿佛让所有人解脱,几乎是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往河边跑。 但在这个时候,忽然箭簇如雨,一阵乱射。 “杀啊!” 惊天的喊杀声响起。 “什么?” 夏侯渊震惊地看着周围旷野上,野地里、森林中、沟壑边、田埂下无数身影冒出来。 其实天色太黑打仗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历史上曹操亲征张鲁,在阳平关被打得头破血流,结果半夜三更撤兵的时候,迷路意外跑进了敌人大营里,莫名其妙地攻破了阳平关。 由此可见黑夜当中意外因素实在是太多,包括沈晨伏击的时候,士兵们都没有举火把,上去乱砍也很容易不分敌我,因此他的士兵都是以小队为单位铺开。 先是第一声怒吼,然后就是士兵们向着官道上举火把的曹军进行射箭。等射完了随身带的那点弓箭,再点火把照明,耽误了很多时间。 而夏侯渊突然遭遇袭击,整个军队直接是溃散状态,士兵们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整个战场乱作一团。 “将军,快走!” 一个副将死命拍打着夏侯渊的马匹。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个人武力能够力挽狂澜的时候了,他们的五千人马全都疲惫地没有力气,敌人以逸待劳,他们根本没有反手之力。 夏侯渊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虽然很想让士兵们反击,可这是无用之功,因此只能咬牙道:“撤!” “撤!” 曹军撤离的喊声震动了整个旷野,本就无战心的曹军士兵跟是如鸟兽散。 “快快快!” 沈晨亲自上阵,率领亲卫仅仅只斩杀了一股小队曹军,战斗就基本到了尾声。 黄门亭的士兵们靠喊和服装辨别敌我,顷刻间曹军就四处乱跑,草地里、田野上、森林里、河流边,抓都抓不过来。 乱糟糟地过了二十多分钟,随着一声声哨响,黄门亭士兵们就开始集合。 等到大量火把聚集。 沈晨立即问领队的邓昭道:“问了俘虏没有,这支曹军是哪来的,将领是谁?” “回将军,是许都来的,将领是夏侯渊,被他跑掉了。” “我们俘虏了多少人马。” “约六七百人。” “杀了多少人?” “约二三百人。” “有什么重要人物没有?” “抓住夏侯渊的一名副将,名叫朱忠。” “足够了,带上几名俘虏,其余人把衣服扒干净,放他们走后就立即回去。” 沈晨一声令下,扒了曹军衣服,就往襄城方向去。 他之所以选择趁着夏侯渊疲惫之际,是打算利用俘虏把刘岱和王忠给吃掉。 实际上这是个非常浪费时间的行为,因为本身冷兵器时代就很难打歼灭战,更何况这还是天黑的情况。 官渡之战曹操歼灭了八万袁军,袁绍只带着八百骑兵逃回去,那是因为袁军没有粮草,选择全部投降,结果被曹操下令坑杀的缘故。 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即便是埋伏在路上,趁着夏侯渊军队非常疲惫的时候攻击,也顶多是把他的部队打散。 在没有天亮的情况下,野地、树林、草丛一躲,沈晨没那么多时间去搜捕溃散的曹军。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必须立即回去配合甘宁歼灭刘岱和王忠的部队,只有先把南阳门户的这些曹军全部清理掉,他以后才能占据叶县昆阳等地,抓住进攻曹操的主动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县昆阳这些地方对于南阳的重要性,就相当于汉中对巴蜀的重要性一样,只有控制了叶县昆阳,才能从南阳进入到河南地区。 如果沈晨现在不抓紧时间南下,而是在夏侯渊身上浪费时间的话,刘岱王忠很有可能兵合一处,坚守一座城池。 一旦让他们多坚持两天,等到许都和汝南的援军到来,那他们也就顶多是占据了叶县,而南阳出口的两座县城不能得,依旧要被昆阳和舞阳左右钳制。 所以为了达成把整个南阳门户都抢占在自己手里,方便以后随时北上进攻曹操的这个战略目的,沈晨也只能忍痛放弃全歼曹军的想法,俘虏了一部分曹军之后,就立即选择兵贵神速,赶赴昆阳。 与此同时,昆阳的刘岱,舞阳的王忠,正面临着抉择。 曹洪兵败了,虽然没有被杀,可损失惨重,乱军当中五千人马被打散,余部要么逃去了深山老林,要么被杀被俘,只有不到一千人跟着他逃了出来。 一路不要命的跑到了昆阳,等到晚上的时候,又有一千多被打散的残部回到了昆阳和舞阳两座城池,五千人只剩下两千多人。 曹操在叶县昆阳舞阳一带留守的士兵不多,只有约八九千的样子。 他当时主要精力放在了官渡,刘表因为有张羡牵制,所以他认为八九千人防守住南阳门户应该足够。 更何况还有满宠李通等人在汝南。 这就导致沈晨声东击西的计策实施成功之后,此时昆阳和舞阳的士兵加起来只有不到六千人马,而且还必须是防守两座城池。 甘宁大胜之后,占据叶县的同时,又继续领兵北上,派了两千人看住舞阳,自己则在昆阳城外。 厮杀一日,不仅曹洪军很疲倦,甘宁军也很疲倦了。 他们毕竟是昨天晚上都没怎么休息,一直从半夜杀到中午,所以他们追到昆阳之后,就退兵十多里,安营扎寨,抓紧时间休整。 见到甘宁在昆阳外扎营,刘岱还向曹洪建议可以突袭,但曹洪认为城里只有三四千人马,而甘宁却有六七千。 并且当作诱饵迷惑他们的沈晨目前还不知道下落,很有可能就埋伏在城外等他们出击,所以不能贸然行事,还是等援军到来再说。 于是双方就此相安无事。 一直到从叶县失守后的第三天白天,上午日出末刻,食时初时,也就是早上六七点钟的样子,事情发生了变化。 清晨时分,东北方忽然出现一队斥候,原来是荀彧派来的传信兵到了。 当时荀彧做了三手布置,一手是让夏侯渊去襄城,一手是让李典守卫许都,最后一手则是传信给曹洪他们,让他们回防。 由于当时许都的判断是认为敌人主力是绕开叶县、昆阳等地,直接到的襄城,所以斥候为了避开战场,防止被襄城周边的沈晨军斥候抓住,就选择了从临颍到定颍再到昆阳的这条南面路线。 虽然稍微绕了点远路,但一直骑马加上沿途有两座城池补给换马的情况下,从许都到昆阳一路一百四十公里的绕路路程,斥候仅仅用了大概十二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十二公里。 因为有许都印信,斥候被放入城内,此刻昆阳守将刘岱以及从叶县撤回来的曹洪正在城头上,听到消息,连忙赶过来。 “许都那边也被骗了。” 听到斥候带来的许都那边的消息,曹洪皱眉道:“沈晨那厮根本不是要奇袭许都,他的主力一直都在叶县,只是他领偏师去了襄城,是想骗我们出城罢了。” 刘岱说道:“那现在怎么办,许都那边命令我们回防襄城。” “不可去。” 曹洪摇摇头:“敌人的兵马在哪里,我们就应该在哪里,甘宁大军就在城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襄城那边沈晨只有三千人马,相信妙才兄应该能够应付。” “那该如何给许都回信呢?” 刘岱又问。 曹洪想了想,就对来报的斥候说道:“你们驰骋一夜,已是非常疲倦,把印信交给我,我重新派人回许都告诉荀令君,襄城的只是骗我们的偏师,请夏侯将军击退了那股军队之后,立即来驰援昆阳。” “唯。” 斥候得了命令,就在城中休息,他们也跑了一天一夜,虽然在沿途城市换马不换人,但也非常疲倦。 当下曹洪就按照刚才的意思,派新的斥候拿印信回去。 等到过了晌午,事情又有变化。 昆阳北面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队曹军,人数约有千人。 领头的人曹洪认识,是夏侯渊的副将朱忠。 他来到城下,告诉曹洪,夏侯渊星夜疾驰赶赴襄城,发现襄城居然只有三千敌人,城内的沈晨军都非常疲倦,城里人偷偷打开城门,他大破沈晨军,得知沈晨的真正意图居然是想破叶县昆阳舞阳之后,就只稍作休整,立即来援。 目前他们这一千人是先锋,夏侯渊的主力还在十余里之外,请曹洪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休息。 这个信息和曹洪目前已知信息是对得上号的。 也就是沈晨主力并没有在襄城,而是在城南的营寨内,襄城只有三千人马,从前天夜里赶路一直到昨天晚上,肯定会非常疲倦,夏侯渊攻破他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他想也没想,立即下令打开城门,让这一千曹军进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说沈晨,沈晨到 在威逼利诱之下,朱忠叛变了。 他是汝南人,俘虏当中有他几个同乡,分开审讯,逼问到了他家地址。 等到了昆阳城下后,后背有把刀抵着,不老实就当场杀掉,然后再派人去他家把家人给挫骨扬灰。 虽然沈晨不可能真的学曹操那么没品德,干这种生孩子木有皮炎子的事情。 但问题是朱忠跟着曹操也不少时间了,他干过啥缺德事朱忠一清二楚,这种祸及家人的事情曹操完全干得出来,今年不就夷灭了董承三族吗? 所以朱忠就觉得,既然曹操会干这种事情,那别人肯定也能干。在畏惧之下,只能按照沈晨的要求来做。 于是,几乎是在那股“曹军”进城的瞬间,事态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杀啊!” 他们陡然翻脸,攻击周围曹军,抢占了城门。 与此同时,城外远处道路尽头看不到的地方,大批沈晨军向着昆阳杀来。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音响彻了整个长空。 曹洪和刘岱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股队伍居然是沈晨军伪装的。 其实曹洪已经非常小心,朱忠他是认识的,也观察了来的那股“曹军”情况。 一个个疲惫不堪,浑身大汗,似乎确实远道而来,所说的话也与他已知的信息对得上。 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怀疑过对方的真实身份,放松了警惕让他们进城。 可还是没有料到这是敌人。 毕竟曹洪也绝不会想到,夏侯渊居然已经被打败,朱忠是被俘虏的。 现在再想关闭城门已经是悔之晚矣。 此刻城北,城南,喊杀声震天,因为当初曹军布置的时候,主力在叶县。 叶县有五千人马,充当中流砥柱,昆阳和舞阳加起来也才三四千人,是做后备役,所以兵力不多。 曹洪溃兵加上昆阳守军一千多人,城内满打满算三千多不到四千,又要防守四个城门还要轮流休息,导致每个城门的兵力只有数百人。 即便是曹洪和刘岱亲自领军下去酣战,双方也仅仅是围绕着城门展开激烈的厮杀,再想从城里调集人马过来,已经是太迟了。 很快,战斗就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在付出了上百条人命的代价之后,曹洪就支持不住了,因为沈晨的主力军在二十分钟内就已经赶到,源源不断地敌军杀入城中。 并且甘宁那边也得到了沈晨的消息,迅速派出兵马配合,整个昆阳北城门完全沦陷,南城门也在被猛攻,一时间城内守军人心惶惶,直接崩溃。 虽说这里是昆阳之战的古战场,可曹洪又没有刘秀那种天命之子的气运,不会有流星来帮他。 于是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曹洪且战且退,率领着残军已经被迫逃到了东门,从东门勉强杀出去之后,就一路向着东面的舞阳方向跑去。 沈晨和甘宁兵合一处,留下五百人马看守昆阳以及城内的俘虏,其余人衔尾追击。 舞阳本身就有两千守军,曹洪万万没想到在舞阳城外还有这么多兵马,结果前后夹击之下,曹洪根本来不及逃入舞阳城内,就大败北逃。 昆阳守将刘岱为掩护曹洪,舍身断后,被甘宁斩于马下,一时间南阳门户的曹军,除了只能在舞阳城上干看着,不敢出城相助的王忠以外,几乎被沈晨杀了干净。 就连舞阳城内也没多少兵马,堪堪不过一两千人,等到收拾了战场,强攻舞阳,拿下王忠也是迟早的事情。 唯一让沈晨比较可惜的是没有斩杀或者抓住曹洪。 不过这也正常。 曹洪毕竟有着弱一流的武力值,放在东吴也是排名前五的存在,这种级别的武将,在亲卫的保护下杀出重围还是简单。 特别还是有刘岱断后的情况下,因此虽然没有杀掉或者抓住曹洪,能达成战略目的也足以。 “兴霸叔,怎么样?” 舞阳城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沈晨骑在马背上,远处甘宁纵马疾驰回来,见他两手空空,就知道追击曹洪无果。 甘宁遗憾道:“可惜了,本来都快追上了,奈何那刘岱舍身断后,耽搁了一点时间,我怕你这边需要我攻城,便没有再去追赶。” 沈晨便说道:“无妨,即便不能拿曹洪人头传首北方,也可以用刘岱王忠的人头。” 他回过头,目光看向不远处那座小城池。 如果说叶县是一座位于南阳入口峡谷当中的城市,那么昆阳和舞阳就是两座南阳出口上下两边的城池。 昆阳在北面,依偎着刁崖山,大概位置是在后世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西南方的夏李乡一带。 舞阳的位置则是在后世叶县的辛店镇,两地相隔大概二十公里,刚好把南阳出口一左一右给堵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历史上的昆阳之战,就是一场南阳保卫战。 只是与沈晨现在的区别是,沈晨占据昆阳等地,随时可以北上颍川,曹操无法顾忌到他。 而王莽则意识到了绿林军威胁更大,于是派大军南下,结果在昆阳被阻击。 所以昆阳、舞阳、叶县这三地的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谁能够夺取这三座县城,基本就掌握了从南阳南下,乃至荆州的交通要道。 当下,沈晨命令大军围困舞阳,先休整一日,明天正式进攻。 ....... ....... 而就在沈晨于襄城昆阳一带纵横睥睨的时候,许都那边,也得到了夏侯渊被伏击的消息。 直到此时荀彧才明白沈晨的真正意图根本不是许都,因为如果他的目标是许都的话,就不会放过夏侯渊,全歼之后直奔许都不好吗? 所以他此时已经意识到昆阳叶县舞阳等地很有可能出事了,为此他只能一边联络满宠李通,一边立即派人北上向曹操通报。 两日后,沈晨攻破舞阳,斩杀王忠。自此南阳门户的三县俱被他掌控在手里,以此为基点,他兵进襄城,威胁许都。 与此同时,此时还在延津、白马一带,刚刚完成了斩颜良、诛文丑的曹操现在正在往官渡的方向撤离。 曹操很清楚这些只是袁绍的先锋部队,此战袁绍动用的兵力规模是空前的。 如此庞大的兵力需要统筹的东西太多,粮草、物资、人员调配、武器装备、攻城器械,花费的时间甚至可能要用年来计算。 从去年到今年,袁绍已经在暗中做了充足的准备,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虽然发了讨曹檄文,可说服力不是很够,因此之前只能算暗流涌动,并没有真的开战。 直到今年衣带诏事件爆发,袁绍总算是找到了机会,以此为借口,立即兵法兖州。曹操虽然艰难抵挡,斩颜良诛文丑,且战且退,但终究只能被动防御。 因此对于他来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稳固官渡防线,除了前线大概三万人之外,沿途后方的开封、陈留、尉氏等县,也都要布置好兵力。 官渡位于后世的中牟县,这里位于许都的正北面,之所以选择在这里防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地形。 此地有鸿沟水、阴沟水、浪荡渠、汴水等数条河流交汇,官渡河周边附近泥沙淤积,不适合骑兵以及大规模军团作战,所以把决战地放置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官渡以南有数座城池和河流保护,虽然是一片坦途,可障碍重重,袁绍即便是分兵南下,人少了不够看,人多了沿途粮草物资无法补充,还有被后方官渡曹军断粮的风险,因而根本无法绕开。 当曹操回到官渡之后,就立即巡视起各处军营以及防御设施。 官渡河南岸此时就像是一个个大型施工现场,帐篷连绵数里,壕沟、碉楼、土山之类的防御工事不计其数,各个营盘连绵不绝。 在官渡喝南岸西面的一个土山上,曹操身边有许褚、张辽、徐晃、关羽、程昱、郭嘉、荀攸、毛玠、董昭等。 这些人陪同着他四处巡视各个营地,不断提出建议和修改,把这些营盘打造得更加固若金汤。 曹操俯瞰着整个工地,注意到不远处的布局,指着某处营寨一角,对身边的许褚说道:“派人再去那边修筑一道箭楼。” “唯。” 许褚应命而去。 郭嘉说道:“明公营寨修得无比坚固,恐怕袁绍南下,也只会在官渡撞得头破血流了。” 曹操点点头,然后又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担心袁绍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后方,现在许都太空虚,如果刘表和孙策北上的话,恐怕......” 郭嘉笑道:“明公无需担心,刘表还在平定荆南,孙策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哦?” 曹操诧异道:“这是何解?” 郭嘉说道:“孙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 “这样吗?” 曹操抚须摸着下巴,他有些不敢相信郭嘉的话,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郭嘉又说道:“不过明公还是要小心另外一个人。” “谁?” “沈晨。” “他?” 曹操笑道:“这厮上次不过是仗着我没有防备张绣,被他乱中取胜了,若正面对垒,难道子廉还敌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吗?” 郭嘉说道:“如今张绣麾下谋士贾诩上表朝廷,说已经力劝张绣不会出兵,然我就怕沈晨从中作梗,届时张绣反悔,联合他的兵马,恐怕厉锋将军那边兵力所有不济呀。”八壹中文網 “唔......” 曹操一想也是,点点头道:“届时我让蔡阳去支援曹洪,也好有个防备。” “这样最好。” 郭嘉应了声。 正在此时,土山下忽然有信使骑兵而来,焦急道:“报!” “何事?” 曹操转过头,信使已经上来。 “南阳沈晨领万人兵马北上,佯攻许都,荀令君恐叶县昆阳等地已经失守!” 信使说道。 “什么?” 曹操大惊失色。 说沈晨,沈晨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临许都,威震颍川 江东,吴郡,丹徒县。 孙策去年年底和刘表为了争夺豫章而大战,因张羡的事情,刘表被迫撤兵,被孙策占据豫章。 但实际上他的损失也不小,虽然在追击黄祖的过程当中,打得黄祖大败。 可刘表有个从子,名字叫做刘磐,他有个部将叫黄忠,一起镇守攸县,刘磐从攸县进攻豫章,配合黄祖行动。 所谓的从子就是堂兄弟的儿子,亲戚关系稍微远一点,基本上不是很受刘表重用。 可架不住这小子比较猛,趁着孙策追击黄祖袭击了他的后方。 为此孙策不得不退兵回来,把刘磐和黄忠击退,又派朱治镇守海昏县、建昌县等地,这才把豫章郡纳入到了自己手里。 到了这个时候,孙策的地盘就有了江东四郡,也就是扬州的丹阳郡、吴郡、豫章郡、会稽郡。 势力范围大概是后世江苏安徽的一部分,以及浙江、江西、福建三省全境。 但实际上由于浙江以南,福建和江西山地极多,都是山越土著的地盘。孙策占领的区域只是长江南岸的下游平原区,也就是著名的江浙沪包邮区,甚至都没有占据淮南的九江郡和庐江郡。 因此他的实力还不是特别强,目前兵马大概三四万,治所就是在吴郡的丹徒县,这里便是后死的镇江市,长江入海口的地方,可以在此地窥视北方徐州广陵。 此时孙策正在县内府邸休息,他手里拿着一封文件,坐在席上对着身边的周瑜笑道:“沈晨,听闻是荆州名士,他邀我会猎于许都。” 周瑜笑道:“这个人我也听说过,乃是荆州士林如今名气最大的一位儒生。听说他提出“知行合一”,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我觉得很好。他现在就已经“知行合一”了,曹操杀了他的家人,就北上去找曹操报仇去。” 孙策说道:“公瑾,你怎么看?” 周瑜思索道:“如今曹操在北方应付袁绍,这沈晨想什么我当然清楚,无法就是要伯符领兵出征,吸引曹军在南方的注意力,他在南阳可比我们去许都近得多。现在袁绍还没有南下,一旦我们出兵,曹操可能会亲至先来征讨我们。” 孙策点点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短短数年时间,竟然壮大至此。若我能攻取许都,将天子迎到江东,便能掌握大义,兵马所到之处,都会竭诚相迎,父亲大业就成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的,只有等曹操已经和袁绍大战之后,才能是我们动手的时机。这沈晨邀请我们北上,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们帮忙分担压力,他好袭击许都,这种事可不能答应。”jújíá?y.??m 周瑜笑了笑。 历史上孙策就是想趁着曹操和袁绍打仗的时候,进攻许都,迎娶汉献帝。 《三国志·孙策传》记载:“建安五年,曹公与袁绍相拒於官渡,策阴欲袭许,迎汉帝,密治兵,部署诸将。未发,会为故吴郡太守许贡客所杀。” 所以当时孙策的策略也跟曹操一样,他看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处,想要趁着机会把刘协拐到江东去,夺取汉室大义。 结果还没有出发就被许贡的三门客击杀。 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出发呢? 因为时机没有到。 二月份,白马之围爆发,曹操于三月出发,前去解白马之围,然后退兵到官渡。 而袁绍则是到了八月才拖拖拉拉启程南下,跟曹操在官渡对峙。 虽然孙策也不知道袁绍要到八月份才南下,但只要他不南下,就意味着如果孙策北上的话,曹操就有足够的时间处理他。 历史上这个时间长达半年之久,以孙策的实力,别说半年,估计一两月都坚持不了。 倒不是说孙策不能打,而是从江东去许都太远了,补给线漫长,曹操根本不需要主动来攻打他,在汝南西北地区构筑好防线,他自己就会因缺粮而退兵。 所以孙策必须要等,等到袁绍已经南下之后,才能出击,以此来保证一击必中,长途奔袭许都,没有曹军的人来阻拦他。 现在沈晨邀请他一起进攻曹操的后方,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曹袁已经开战的情况下,孙策当然不会去。 “那就不搭理了。” 听到周瑜的话,孙策把手中的信件随手往桌案上一扔,说道:“这沈晨据说不过十四五岁,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勒令我帮他做事?” 周瑜却思索道:“那倒也不尽然,我以为,还是需要帮他一点小忙。” “哦?” 孙策纳闷道:“伯符的意思是?” 周瑜解释道:“沈晨信里说他正在进攻叶县的曹洪,张绣跟曹操有仇恨极深,如果张绣参战的话,曹洪很可能守不住,到时引得曹操南下回援,张绣和沈晨要是被曹操尽灭,他们二人覆灭,曹操的后方军力,就会来防备我们了。” “这样啊。” 孙策皱起眉头。 周瑜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曹操在南方的布置其实很空虚。 曹洪在叶县,满宠李通在汝南,兵力都不是很多。 他的主要布置是在官渡、司隶、兖州以及青州一带,这些地方分走了曹操大部分兵马。 所以如果曹操南下回防,消灭了张绣和沈晨之后,那么防备南阳的兵力就不需要了,改而会与满宠李通汇合,来防备他孙策。 到时候攻打许都就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孙策沉吟道:“那我派出小股兵马,北上策应那沈晨?” 周瑜却摇摇头,神秘一笑道:“毋须如此。” “那......” 孙策就费解了,你又说得帮沈晨,又不派兵,难道打算提供除了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吗? 周瑜说道:“伯符可一边密治兵马,部署诸将,于九江等地多派斥候北上,同时对外宣称北上攻取广陵,故意让汝南的曹军知道就好。” 孙策细细思索,试探问道:“莫非是让曹操起疑?” “不错。” 周瑜点点头道:“兵法之道,在于虚虚实实。过于张扬,曹操肯定会防备。过于机密,曹操就更加心中疑虑。此时我们密而不发,他就会一直防备着江东,但沈晨那边已经在攻,他防沈晨更甚于我们。待袁绍一到,就是我们起兵之时。” “嗯。” 孙策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当下,孙策按照周瑜的建议,开始秘密调动队伍,同时对外宣传要北上进攻广陵。 那个时候的广陵太守是陈登,历史上孙策确实攻打过陈登,在广陵的匡琦城,但其实本人没有去,而是派了部将周章去。 现在这样做,显然有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味。 很快,汝南的满宠就听说了这件事情,立即派人北上去告知许都的荀彧。 荀彧曾经派人去满宠李通回防叶县,可当时汝南也乱,袁绍要南下攻曹,他的门生宾客分布于汝南诸县,拥兵拒守。 曹操派满宠为汝南太守,配合李通,花了很大功夫才把汝南平定,现在人还在郎陵安城一带,距离较远。 所以当沈晨破了昆阳的时候,那边李通和满宠才刚刚得到消息,于是满宠让李通带兵北上去许都。 而这个时候沈晨在哪里? 他在北上。 破了舞阳,在昆阳休整一日,又让娄发领两千人在后方督运粮草,占据昆阳城池,扼守南阳门户,自己则领黄门亭三千人和甘宁五千人马,总计八千人,北上襄城。 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月底,马上就是四月初。 曹操刚刚除掉颜良文丑,回到了官渡布防,袁绍正在筹备南下事宜,刘备跟着文丑在延津被曹操打败,回到了袁绍那里。 同时孙策正在宣称要北上进攻陈登的事情,满宠刚刚派了人去许都报信,李通则刚到濦强县。 沈晨在短短五日之内,先北上佯攻许都,又南下破叶县、昆阳、舞阳,来回转战二百公里,在颍川腹地闹得天翻地覆。 许都那边夏侯渊兵败之后艰难逃了回去,荀彧一边让他休整,又令李典出城布防。 当时的许都其实很小,后世许昌人可能去过曹丞相府,曹丞相府周围清虚街——西大街——北大街——机房街这四条圈起来的街道,基本就是当时的许昌古城,面积不足两平方公里。 现在是刘协的皇宫居所,曹操的司空府邸,后来的丞相府邸就在这。 而后来许昌市的曹魏古城那一大片城墙、街道、古建筑要再过十多年才有规模,包括护城河也是后来挖的,因此现在的许昌外城,基本就是个不设防的城市。 如果放任敌人进入城内的话,那造成的破坏和影响力实在太大,荀彧认为决不能让敌人靠近许都,因而加大了防御力度。 除了刘协皇宫必须留守的宫门宿卫,防止那些像董承这样别有用心的人作乱以外,基本城内有多少兵力就调集多少兵力,四处凑人数一样,拉了不少公卿家丁,凑了一万五千人马,于城外抵御。 到了四月二日,沈晨已经过了襄城,兵进临颍。 因为临颍距离许都已经不足七十里,差不多三十公里的样子,一日之内就能抵达,因此当消息传到许都的时候,整个许都都震动起来。 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 敌人的斥候前哨甚至已经出现在了许都城外,因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是震惊不已。 一时间,沈晨兵临许都,威震颍川。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曹操回来了 “我是堂堂少府,缘何不能见陛下?” “不许见就是不许见,司空有令,为防止叛党蛊惑陛下,在司空回来之前,皆不能见天子。” “你!” 许都皇宫东大门门口,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孔融指着门口的宿卫军,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四月初夏,许都今天却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中,曹操的宿卫军屹立在宫门下,双手死死握住武器,一言不发地盯着孔融。 他们已随时准备拔刀,如果他再敢上前一步,硬闯宫门的话,这些宿卫绝不会因为孔融是九卿之一的少府,就手下留情。 “文举公,算了算了。” 身边二十五岁的杨修拉着孔融往后走。 自从前年祢衡被曹操派去给刘表,结果刘表用了一招借刀杀人,把祢衡送去给黄祖杀掉之后,孔融在许都的朋友就只剩下杨修了。 被杨修拉到马车下,马车上有把竹簦,像是大遮阳伞般避雨,孔融气呼呼地一拳砸在马车车厢上,怒道:“曹操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与囚禁天子何异?” “文举公,这话可不要乱说,先回去。” 杨修吓了一跳,心虚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宫门宿卫,然后连忙拉着孔融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尽快回少府府邸。 等到二人回去之后,孔融与杨修在后院私下说道:“沈晨来信告诉我,他将攻打许都,奉迎天子,我欲向天子禀报,然后想办法与他里应外合,你怎么看?” 杨修摇摇头道:“我劝文举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曹操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会把天子看得禁,宫门宿卫牢牢把持皇宫,进不去,出不来。” “可恶!” 孔融气得不行,恶狠狠地道:“那曹贼居然劫持天子,欺凌皇帝,若不是今岁年初陛下发衣带诏,我等还不知道陛下处境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杨修苦笑道:“我父亲也被曹操找借口杖责了,现在整日于家中不敢有任何举动,曹操恃凌陛下,我等也是敢怒不敢言呀。” “唉。” 孔融唉声叹气,现在他恨自己当初怎么有眼无珠,信了曹操这浓眉大眼的鬼话,以为他是真心待天子的呢? 结果如今皇帝被劫持,曹操把持权术,城内外到处都是他的亲信势力,如何是好呀? 两个人都长吁短嘘,现在对于临颍的沈晨,他们给不了任何帮助。 ....... ....... 官渡,在沈晨抵达临颍的那一日,曹操就已经回转启程南下。 他得到的信息其实是滞后的信息,也就是目前沈晨可能已经破了叶县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沈晨几天前就破了叶县,现在都快到临颍了。 但曹操却不可能把希望放在敌人没有来这件事上,他会做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当时就认为,沈晨很可能已经在去许都的路上,甚至可能已经到了襄城乃至临颍。 因此他立即召集所有骑兵,自己亲自带队,就跟他后来亲自率领骑兵前往乌巢一样,星夜疾驰,向着许都飞奔而去。 乌巢离官渡是三十五公里,许都离官渡则是九十公里,在距离上,如果曹操是步卒的话,最少要两天时间才能赶到,但他是骑兵,所以只用了一天功夫就到了许都。 在官渡之战前,曹操的骑兵很少,不到一千人。 但他要感谢一个人。 文丑。 延津之战,文丑全军覆没,给曹操带来了五六千匹战马。 所以现在的曹操拥有一批骑兵。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官渡之战的时候,一夜疾驰三十五公里,跑到乌巢去纵火的原因。 此刻当沈晨兵马抵达临颍的时候,曹操就在赶回来的路上。 临颍县城。 这座县城的占据并不麻烦。 城内几乎毫无守卫力量,轻松就被他拿下。 汉代的临颍县位置跟后世临颍不同,后世临颍是在许昌的正南面。 而汉代的临颍在后世临颍的西北面,许昌的西南面,刚好处于襄城与许昌的中间。 这也是为什么占据了襄城,再兵进临颍的时候,就到了许昌门口的原因。 为了给曹操争取时间,荀彧让李典领兵前来征讨沈晨,务必不能让他到许都城下,那造成的影响和破坏力实在太大,曹操承受不起。 所以在前一日沈晨刚刚占据了临颍,第二日正准备冒着小雨出发前往许都的时候,北方的城外,已经出现了曹军。 李典并没有直接就上来攻城,他在城外安营扎寨,显然是想利用营寨当作防御点,阻拦沈晨北上。 毕竟对于双方来说,沈晨其实才属于进攻方,只是目前他在城里而已。 “阿晨。” 斜风细雨之中,甘宁看着城外远处的曹军,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说道:“他们在安营扎寨,趁着现在猛攻如何?” 沈晨眺望远处,说道:“我不觉得敌人会这么蠢,跑过来当着我们的面安营,里面必定有诈。” “你的意思是?” “派人去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好,我去。” 甘宁扭头下了城池,现在只觉得热血倍看,自己居然都打到许都,马上就要见天子了。 临颍城墙老旧斑驳,城门缓缓打开,甘宁骑在马背上,他们的骑兵其实也不多,只有百来人,但甘宁身后又带了上千步卒,宛如长龙般向着城外袭去。 北城外有一些丘陵山坡,正是初夏,草木茂盛,李典的军队就依偎在一片森林附近,砍伐林木,开始就地建造起了营寨。 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之中,甘宁如疾驰的翻江猛蛟,一马当先对着敌人还在修建的营寨发起冲锋。 还未到近前,那些正在建造寨墙的士兵们就一个个极为恐慌地丢下手中的木头以及打造营地的工具,作鸟兽散般向着森林方向跑去。jújíá?y.??m 甘宁敏锐地注意到,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战兵。 一是素质比较低,二是他居然能够看到一名面目沧桑的老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显然如沈晨预料,里面确实有诈。 很快他追击过去,林中顿时人影森森,甘宁甚至能隐约看见黑色的曹军战袍,当即勒令士兵们在一箭之地外,也就大概一百五十米处停下,大笑道:“不跟你们玩了,撤。” 然后撤兵回去。 此时林中的李典漠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确实是李典的想法,直接修筑营帐肯定会被袭击,那就让工匠穿上士兵衣服,伪装成战兵,引敌人来攻。 反正工匠的命在他们眼中也不算命,可惜的是敌人没有上当,不然如果追至林间的话,这顿箭雨肯定会让他们尝到滋味。 “如何?” 甘宁很快回来,沈晨上去询问。 “有埋伏。” 回来后甘宁一边拿麻布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走到城楼下的屋檐底,跟一直观望的沈晨说道:“他们就藏在林子里。” “猜到了。” 沈晨点点头。 甘宁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老办法。” 沈晨微微一笑:“绕开这里,直取许都,逼他们来打就是了。” 甘宁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 沈晨便目光看向远方,又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微微皱眉。 天气都在帮曹操吗? 雨中打仗在古代影响很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感冒发烧,要人性命。 所以这个时候,他还真没办法依照计划行事。 不过好在现在是初夏,估计也就是清明前后那点下雨,因此他还是很有耐心地等待。 调动敌人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去进攻敌人不得不防守的点位。 许都就是曹军必须要防御的地方。 官渡之战,袁绍之所以没办法学沈晨的原因就在于他从河北来,补给线比较长,不像沈晨出了南阳就到了颍川腹地,离许都也就一百来公里。 除此之外还有曹操对他的防备更重,沿途到许昌的路上那是关卡重重。 比如历史上他就把张绣安置在陈留、己吾一带,保卫官渡右翼。把夏侯惇安置在孟津、敖仓一带,保卫官渡的左翼。 而后方则极为空虚,防线基本就只有曹洪和李通各自在南阳以及汝南一道,过了他们就到了许都。 因此沈晨可以绕开敌人来的队伍,玩声东击西直奔许都这套战术,袁绍却玩不了。 很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到了下午,天色就恢复了晴朗,雨也终于停了。 那边李典还在埋头挖营寨呢,沈晨看着他冷冷一笑,说道:“兴霸叔,传令,咱们从西门走,懒得管对面的敌将了。” “好。” 甘宁大笑着下达了命令。 过了约十多分钟,八千士卒纷纷集合,又过了五分钟后,将士们浩浩荡荡地就出了临颍城。 城外李典的斥候发现了这一情况,连忙向李典汇报。 得知对方根本就没有和他在临颍对峙的打算,显然是要直奔许都,李典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那么多,放弃修缮工事,领兵前去阻拦。 双方于临颍北面约二十里处的潠水河畔大战,当时李典有近万人,可大半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根本没有战斗力,被沈晨临阵指挥,大破,阵斩李典一名副将,杀敌四五百人,俘虏了上千人。 很快,李典溃散的军队逃回了许都,一时间许都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到处都是忙着拖家带口逃跑的世家公侯。 城内甚至还有大量公卿世家派人书信到沈晨军营,暗与他结交。 而就在第二日,曹操回来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巾车乡之战 “司空回来了,司空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遍许都,原本人心惶惶的局势顿时安定下来。 倒不是大家都知道曹操是主心骨,而是这些人就是标准的墙头草,袁绍势大的时候,就纷纷写信个袁绍暗自与他结交。 现在沈晨领兵北上,许都兵力又极为空虚,导致这些公卿们误以为沈晨势大了,便纷纷与他来往。 如今曹操又回来,大家都知道曹操是狠人,现在闹事,死得概率太大,所以这些所谓的世家公侯们一个个全都安分下来,静待事情的发展。 总结来说,他们虽然没什么鸟用,只会在后面摇旗呐喊。但还是那句话,谁赢他们就帮谁,至少现在他们要等待一个结果。 曹操星夜疾驰回到许都,荀彧夏侯渊和李典就立即过来请罪,许都北城门外,众人远远地见到了大队骑兵驰来。 “司空!” 等到曹操到了近前,荀彧夏侯渊李典曹洪以及其余诸多守卫许都的文官将领纷纷上前叩拜请罪。 “嗯。” 曹操点点头,这次回来,他除了只带了五千骑兵以外,大将都没有带,只有关羽和许褚跟在身边,像两个保镖一样跟着。 此刻关羽刚刚斩杀了颜良,立下大功,前几日还上表向刘协为他请功,封汉寿亭侯,结果今日就回许都了。 等曹操进城后,见到诸多官员,只是威严地点点了下颌,并没有责怪他们,然后骑在马背上高调入城,左右扫视,在城里街道走了一圈,这才回到了司空府邸。 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先安众心,等到了司空府邸门口,让关羽许褚领骑士们先去修养疲惫的身躯,自己回到了府邸大厅之后,他才目光森然地看着曹洪道:“子廉,到底怎么回事。” 曹洪脸色非常惭愧地说道:“大兄,那日我们得知沈晨半夜绕开叶县,北上昆阳,昆阳守将刘岱也回报说夜半见到数千火把,往北而去,我以为他要去袭击许都.......” “啪!” 曹操一脚踢翻桌案,对曹洪吼道:“你以为他要来袭击许都,他就会真的来吗?许都有文若和秒才在,再不济也能坚守几日,你白天再派人打探就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急着走?这么低级的声东击西,你居然也能中计?当真是愚蠢!” 诸多将士和曹操心腹都一时惴惴不安,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而曹操怒视着曹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次他是真生气了,因为如果不是他尽快处理掉了颜良文丑,再慢几日回来,沈晨就真的会打到许都城外。 如果他再联合张绣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许都被毁事小,关键是一旦失去了刘协,那他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即便是打退了袁绍,如今许都这样天下世家云集的场景一下子会烟消云散,他在世家里的声望也会瞬间低落至谷底。 要知道从兖州仅仅几万兵马,一直到如今几乎割据了整个河南乃至徐州山东,刘协这块金字招牌功不可没。 一旦失去了世家大族们的支持,下场会是怎么样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此面对曹洪的失职,他没办法做到包庇。 曹洪不止小气,为人也非常刚烈,听到曹操的话,当即说道:“是洪的罪过,请从兄允许我自裁请罪。” 说罢就要去拔左右侍卫的刀自杀。 曹操连忙上来一脚把曹洪踹翻在地,说道:“混账,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留着你的命,将功赎罪就是了,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今日教训,以后不可再犯,听到了没有?” 曹洪从地上爬起来说脸色十分羞愧地说道:“唯。” 见他脸上依旧愧疚,曹操的气也消得差不多,毕竟早年在汴水的时候,要不是曹洪把马给了他,他早就被徐荣杀了,所以也没有真打算追究曹洪的责任。 这一点曹操就做得比曹丕好,总归是自家亲戚,要是换了别的将领肯定被曹操砍了,可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渊是他起家柱石,自然是不行。 包括后来的所谓五子良将,除了于禁以外,基本都没有单独领兵的机会,只配给曹家夏侯家当副将,就是因为曹操更倚重他们。 现在曹仁死了,四大柱石般的曹家将少了一员,曹操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让曹洪因这点事情而自杀呢?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曹操说道:“降你为鹰扬校尉,除爵,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是。” 曹洪低眉顺目,能不死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什么奢望呢? 等惩罚了曹洪之后,曹操又看向荀彧等人说道:“文若,秒才,现在的局势如何?” 荀彧就说道:“沈晨屯兵于临颍,昨日李典领兵去讨,被他设计大败。此人就是看我们后方空虚,每次都是佯攻许都,逼我们与他决战,现在许都兵力不足,难以与他交战,因而......” “我知道了。” 曹操点点头,问道:“城内还有多少兵马?” “约一万两千余人,不过这些都是临时征调来的,其中精锐士卒,不到四千......”jújíá?y.??m 荀彧面有难色。 这就是许都的尴尬之处,由于曹操把主要兵力全调集到了官渡、司隶、兖州、青州沿线跟袁绍决战,导致后方兵力严重不足,只要敌人突破了曹洪和李通的防线,那许都就很难受了。 曹操沉吟道:“兵贵精不在多,四千人足矣。” 荀彧又说道:“征南将军昨日就上了文书,已经到了濦强,我已让他在濦强策应许都。” “哦?” 曹操皱眉道:“你把李通叫回来了?” 荀彧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不尽快调集援军,许都真的有被破的风险,哪怕孙策来袭,也得先救了许都再说。” 曹操眉头就皱得更深。 在他看来,荀彧这个举动,就是所谓的饮鸩止渴了。 李通是自己带了兵马投靠的曹操,而且他的实力还比较强大,有人马一万余人,所以才能够镇守汝南防御孙策,并且包括袁绍刘表等人在内,都想拉拢他。 当时其实曹操也不知道李通可不可靠,毕竟是外姓,且这个时候豫州大部分郡县都已经反叛,谁又能保证李通会不会投降呢? 因此把李通调集回来,曹操有两个顾虑,一是怕汝南空虚,孙策来袭。二是怕李通叛变,情况就糟糕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非常之期,曹操历史上可是连刚刚纳了张绣之降,就敢把张绣这个已经背叛过一次的人,安排在陈留自己右翼的狠角色。 他当即也是咬牙道:“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相信文达,自然毋庸担心他,派人传信,让李通北上,与孤汇合。” “唯。” 荀彧就下去办事了。 曹操左右看道:“沈晨不过是一孺子小儿罢了,仗着孤后方空虚,以为能来袭扰许都,当真是痴心妄想,今孤回来,自当生擒此小儿,尔等先回去吧,李典曹洪夏侯渊,你们领兵守卫许都,容我先去宫中安抚天子,明日就随我兵进临颍。” “唯。” 众将士以及谋士官员们纷纷退下。 曹操等人走后,这才强撑着身体先去皇宫见了刘协,表面上的一番抚慰后,立即回到司空府邸休息。 人不是铁打的。 官渡到许都九十多公里路,赶了一夜,几乎是每走一个小时,马匹就要休息两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跑,不管是马还是士兵,都累得不行。 所以现在就领兵出征不现实,最少要休整一日,除了士兵们以外,最重要的是这些战马都要用精细饲料喂养,吃饱喝足睡好,才能出兵。 于是到了沈晨兵进临颍的第三日,曹操终于休整完毕,此时李通于昨日就抵达了许都,与曹操兵合一处,如此曹军精锐人数就达到了接近两万人,浩浩荡荡向着临颍而来。 但沈晨在许都早有耳目,几年前就派人在许都买了门店,佯装是做生意的,实际上内应,于城外农庄偷偷养了几匹马,曹操刚入城,他的人就去报信了。 得知曹操亲至,沈晨昨日就退兵至襄城。 本身他的粮草就带得不多,基本上就是士兵每个人带了十来天干粮而已,一旦曹操围城,要么突围,要么劫掠临颍百姓,因此还不如早点撤兵实在。 只是曹操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在庆幸李通并没有叛变之后,曹操就让李通把兵符交给夏侯渊,让他做夏侯渊的副将。 然后自己亲领骑兵,带着关羽和许褚,在沈晨还没有从襄城退往昆阳的时候,就已经疾驰而来,打算在半路上拦截。 虽然他只有五千骑兵,且汉代骑兵没有马镫、马蹄铁和高桥马鞍,但骑兵的速度还是太快,步兵原地结阵不惧怕骑兵,可如果拖延的时间太久,等曹军步兵赶到,那就遭遇。 此时沈晨目前的位置是在巾车乡附近,位于襄城以南约十多公里,昆阳以北二十多公里处,后世这里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平顶山市。 不过他当然不是在平顶山市区,而是在东面的紫云山一带,这里也算是襄城附近唯一的山区,南面就是昆阳。 正是初夏时节,前两日小雨过后,今日天气晴朗,沈晨撤兵之后,就顺着官道一路向南。 他们的右手边就是紫云山山区,官道在山区的东面,此刻山林郁郁葱葱,山脚处偶尔还能看到几户人家,村庄田野遍布,远处平原辽阔,丘陵山川森林河流若隐若现。 黄门亭的士兵断后,甘宁的军队走在前面,顺着宽阔的驿道八千人排成两队长龙,连绵了大概二里地,向着南方不紧不慢地走去。 “敌袭!” “咻!咻!咻!咻!” 就在这个时候,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旷野。 后方有几名骑着马的斥候,飞快地向前方预警,他们是沈晨安排跟在队伍大后方的斥候。 不需要派出去侦查,只需要跟在部队后面就行,一旦发现敌情,立即策马疾驰过来,追上沈晨的队伍,给他们发出警示。 刹那间,哨声此起彼伏,甘宁军的士兵们一个个不知所措,而黄门亭的士兵已经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纷纷往右侧的平原上集合,然后沈晨给出作战指令,立即行动起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步骑对射 “阿晨,怎么样?” 甘宁骑马赶来,此时后方的黄门亭士兵已经整列队伍,在沈晨的指挥下,一部分人藏匿于左侧紫云山里,另外一部分人于道路结阵。 沈晨也骑在马背上,在一处大概两三米高的土丘上观望,听到甘宁的话,他说道:“是曹操的骑兵来了。” 甘宁沉声说打:“我已经让将士们立即原地结阵了,但我就怕敌人只是围而不攻。” “肯定是这样。” 沈晨点点头道:“骑兵无法正面冲阵,他们必然是游而不击,拖延我们撤退的时间,等到后方的步兵抵达,此地离昆阳已经不远,我们且战且退,互相掩护。” “好。” 甘宁说道:“我立即回去列阵,你自己小心。” “放心。” 沈晨点点头,骑兵确实强大,但在唐宋以前,骑兵的作用其实非常有限,《六韬》曰:“战则一骑不能当步卒一人”。 也就是说一名骑兵的战斗力还不如一名步卒,一直到唐宋以后,骑兵的重要性才发挥出来。 究其原因,就在于西晋之前,由于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尚未问世,骑兵在马上缺乏稳固可靠的着力点,所以无法使用后世那种强力的冲击性长柄兵器,如大斧、大刀、马槊、破甲锥等。 像当时的猛将之所以能够成为猛将,就是他们的骑术极为高超,可以完全只依靠双腿的力量就夹紧马腹,强行用腿部和腰部的力量给上半身做着力点。 别人无法用大斧、大刀、马槊、破甲锥进行冲阵,他们却可以达到,一人一马万军丛中拼杀,如项羽、关羽。 别看后来的猛将兄也挺猛,如李存孝、杨再兴都是百人斩猛将,可换他们缺乏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情况下,未必能取得历史上那般骄人的战绩。 因而这就是为什么有王不过霸,万人敌关羽的美名。 所以,西晋之前的骑兵,实际上还没有进化为后来的那种可以以雷霆万钧之势,正面冲垮步兵大阵的冲击型重骑兵。jújíá?y.??m 而是那种偶尔使用戈戟、枪矛、环首刀等操作难度不高的近身战兵器、着重使用弓箭的骑射型轻骑兵。 也正因如此,当时的骑兵,主要是用来执行侦察、警戒、巡逻、偷袭等辅助性作战任务。 如官渡之战,曹操领五千骑兵直奔乌巢,到了乌巢之后,实际上是下马作战打败淳于琼,烧了乌巢粮草。 而从秦到东汉,所谓天下无敌的匈奴骑兵,就有多次败仗。 譬如蒙恬、李牧大破匈奴所采用的的战术就是步兵+战车+弓弩,其攻坚无力的弱点暴露无遗。 即便是到了汉武帝晚期,匈奴几万骑兵面对李陵区区五千步兵结成的大阵竟一度束手无策,其最后获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汉军用完了弓矢。 因此结合种种,足以说明当时的骑兵面对结阵的步卒,很难形成杀伤力。 他们在正面战场唯一的作用,就是当已方步卒与敌方步卒交战的时候,从两翼进行包抄。 这种战斗例子在西晋以前,包括秦汉,以及罗马帝国的战争当中,都是如此,还从未出现过骑兵正面突进的情况。 正因如此,面对汹涌而来的曹军骑兵,沈晨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只是曹军骑兵显然不是为了跟他们正面对垒,而是要从侧翼骑射牵制他们,等到后方步兵上来,再从侧翼绞杀。 对于这套战术,沈晨没吃过猪肉但算是见过猪跑,之前看《史记》的时候就见识过匈奴人的这种打法,所以他必须做出应对才行。 “列阵,列阵,列阵!” 高昂的呼喊声遍布整个旷野,各级军官的哨声催促声不绝于耳,士兵们纷纷将开始整齐队列,将矛头指向北方。 便在这个时候,雷鸣般的铁蹄声音呼啸而来,仿佛地动山摇一般要将前方的一切碾为齑粉。 曹操亲领骑兵,已经追至紫云山一带,这里对于骑兵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因为官道比较狭窄,沈晨军的左侧,曹军的右侧就是紫云山,一片伏牛山余脉。 而沈晨军的右侧,曹军的左侧,则是一片旷野,有农田有村庄有丛林,虽然也有部分草地,可阡陌交错的田地还是给予骑兵快速进攻造成很大影响。 中原腹地即便是一片平原地区,也会因为农耕文明的开垦而给骑兵造成一定麻烦。后来无数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时候,就证明了这一点。 此刻曹军骑兵如一朵阴云一般压来。 沈晨就在紫云山脚下一处小山坡上观望,远远看到北方的地平线上先是冒出一个黑点,然后是数十个,上百个,最后变成了密密麻麻一排,像是把整个地面都占满,一直到二里外才停下。 没有人动。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极为沉默的对峙,原本嘈杂的马蹄奔跑声,高昂呼啸声,大地轰鸣声,渐渐平息,除了偶尔甩着尾巴的战马发出声声嘶鸣以外,空气都安静下来。 黄门亭最前排的士兵们一个个都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平日里再如何训练,真正到了战场上,正面遇到敌人大股骑兵部队,心里发虚肯定是有。 而在这种紧张的对峙当中,沈晨军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第一排的士兵忽然接到了一个命令,要他们从左右两边往后撤离,往后排去。 士兵们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即整列开始往后跑,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不断地以前排继续保持战斗姿势,然后向后挪移的姿态向后撤退。 三千人本来就不多,后世随便一个初中高中四五千学生开大会的时候,队伍都比他们密集。 只是因为要分开站列,所以占据的面积还是不小,约大半个操场的面积。 而最前排的士兵一般只有二百来人,这种小规模的快速移动不仅保持了高效率,而且还让敌人骑兵难以直接进攻,一旦他们动手,其他列队的士兵就能作战。 见到此情形,远处的曹操挥手道:“放箭!” “放箭!” 传令兵大声喊道。 呼啦啦上千骑士将悬挂在马身侧的弓箭取下,然后策马向着沈晨军方向疾驰。 严格来上骑射早在春秋战国就已经出现,比如最著名的胡服骑射,但问题在于缺少马鞍和高桥马镫,是不可能做到一边骑马一边射箭的。 这种人需要极高的骑术,还需要高明的技巧。整个三国正史记载,也就只有刘备、董卓、公孙瓒、吕布等少数从小生长在边疆地区,马术极为强悍的将领能够做到,普通士兵根本不行。 因此这些人基本就是骑马冲过来,然后到了离沈晨军大约一箭之地的位置,开始拉弓放箭。 问题是这跟双方对射也没啥区别。 李陵五千人,在山脚驻扎,靠着弓弩和盾牌,压着三万匈奴骑兵打,然后在八万匈奴骑兵的围攻之下,且战且退,打了几天几夜。 要是换成有马镫、有重铠的重骑兵冲撞,李陵大抵早就凉了。 由此可见汉代骑兵除了机动性外,战斗力跟步卒没啥区别,只有特别猛的猛将,才能够驾驭得了。 眼见对方并不是拿长矛马槊发起冲锋,而是手拿弓箭向着这边冲来,显然是打算放箭,黄门亭士兵阵中一片骚乱,军官们不断呵斥才安静下来。 沈晨立即喝道:“长矛手后退,刀盾手向前,弓弩手准备!” 三千黄门亭士兵是以大汉标准的一个小规模军校集团进行武装,后世看过汉朝士兵装备图片的人应该知道,汉朝士兵是分种类的,有拿盾剑的,有拿盾矛的,有拿弓弩的,有骑马拿短剑的。 分别为剑盾手,枪盾手,弓弩手,轻骑兵以及不拿盾的剑斧手之类。 不过那是西汉,到了东汉武器装备更加丰富,随着环首刀的量产,西汉的剑盾渐渐退出历史舞台,转变成为了刀盾,到东汉末年的甚至还出现了钩镶盾。 只是黄门亭士兵并没有组建这种钩镶,当时的盾牌也不是全铁,多是木盾最多上面镶嵌铁皮,而且体型不大,长0.6米到0.8米的都有,重量较轻易于携带,打仗的时候遇到射箭,人可以蜷缩在盾牌后面抵御箭支。 现在曹操命令骑兵来放箭,不是蒙古兵那种放风筝骑射,其实并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当下在沈晨的指挥下,各兵种立即开始了列阵,长矛手向后撤退,往后方的紫云山方向跑,刀盾手向前,掩护弓弩手进行反击! 他放箭,我们也放箭,就对射! “放箭!” 随着一声呐喊,尖锐的哨声响彻了苍穹。 “放箭!” 两边几乎是同时下达了射箭命令。 “咻!咻!咻!” 箭支的声音撕破虚空,双方距离刚好一箭之地,也就是一百四十多米的样子,都是仰射。 顷刻间双方人仰马翻,黄门亭这边损失不小,曹军损失更大。 毕竟他们没办法在马匹上举盾。 “撤!” 曹军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 骑兵们纷纷开始撤退,扔下近百匹战马和士兵的尸体,调转马头撒丫子往后跑。 撤兵的命令是曹操下的,他眉头紧皱,心疼地上的那些马匹。 骑兵当时对付步兵就是这么尴尬,所以这就是为啥自秦汉以来,农耕文明打得游牧民族找不着北,等到马镫和高桥马鞍出现之后,形势就会逆转的原因。 现在沈晨原地结阵,和他互射。双方虽然都有弓箭,可因为都不是在营地或者城池,辎重部队也没有跟上,基本就只有随身带的箭支而已。 像李陵那样有大车作为营,实际上是带了一定辎重的,这才能多坚持几日,他们这些人可没有车辆跟随,估计几轮射击就没了。 所以曹操一来心疼本就非常缺少的战马,二来携带的箭支数量不多,三来甘宁已经整军向着这边压来,因此他没办法让五千骑兵全都一拥而上,把所有携带的箭支全部射光。 “带上同伴尸体,走!” 眼见曹军撤退,沈晨立即抓住机会往后退。 此时甘宁也已经列好了队伍前压,掩护沈晨队伍,很快黄门亭士兵就往南退去。 许褚在身边问道:“司空,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曹操目光看向紫云山,摇摇头道:“此地地形对我们极为不利,他们背靠山峦,旁边又有策应的军队,一旦被他们缠上,后果难以预料。” “那该怎么办?” 许褚问。 曹操指着前方道:“过了这片山峦,还有数十里才到昆阳,沿途一片平坦,我们便可以发挥骑兵的优势,从四面将他们包围起来,我就不信他们的转向速度能比我们快。” 不得不说,曹操的临阵战术指挥确实是天才级别。 骑兵的劣势很明显,不能冲阵,不能骑射,只能站撸射箭,就相当于是一群有高机动性的弓箭手,即便换成环首刀近身和步兵肉搏,都不一定占到便宜,需要配合步兵才能发挥出实力。 但在平原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步兵,他们是五千骑兵对付八千步卒,完全可以尝试分兵包围。 骑兵们人人有弓箭,但八千步卒当中弓弩手的比例其实并不高,比如李陵的五千人马其实才一千多弓弩手,之所以能够击败匈奴骑兵是占据了山区地利的因素。 一旦骑兵在平原上对步兵形成包围圈,哪怕是站撸对射,步兵当中的弓弩手不足,再加上要应付多个方向的射击,必然无法面面俱到。 到时候沈晨军将会彻底成为靶子。 因此现在沈晨背靠山区的时候,骑兵没有任何作用,无法阻拦他们后撤,可等到出了紫云山山区,情况就会急转直下。 所以曹操就指挥着曹军骑兵先稍微后撤,一直像吊车尾一样跟着他们。 见到这种情况,沈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曹操什么想法? 当下他找来甘宁道:“兴霸叔,我们现在在山脚下,有山林掩护,曹军只能从一个方向进攻。但出了山区,曹操就可以让骑兵围着我们射箭,我们的弓弩手不可能每个方向都能还击,到时候损失必然惨重,几轮箭雨,队伍溃散,他们就可以进行追杀。” “那怎么办?” 甘宁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沈晨就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留下一股部队牵制他们,其余部队回昆阳用辎重马车掩护队伍后撤,你现在就派人立即回昆阳,让娄发把马车准备好,派人前来接应我们。” 这个办法不是沈晨想的,而是他看《史记》里记载,在卫青打定襄北之战,汉军主力在离定襄数百里外的北面草原偶遇了匈奴单于的主力,卫青就是以辎重车做掩护,以强弩疾射,歼灭匈奴数千,然后回军定襄休整。 包括李陵在浚稽山之战的时候,也是利用辎重大车做营寨堡垒,击退了数万匈奴骑兵。 因此野外骤然遇到骑兵最好的方式就是想办法找掩体,防止骑兵射箭之后再左右包抄分割战场。现在他们依靠紫云山还能做到这一点,但到了后方平原上就不行,所以就必须回昆阳拿辎重车。 但甘宁却说道:“我的部队人数较多,若我回去的话,他们必然会选择绕开你不与你缠斗,直接来追击我。步卒跑不过骑兵,等你赶来我肯定损失惨重,还不如我在这里坚守断后,你先回去,等取了辎重车之后再来掩护我。” “唔......” 沈晨稍微琢磨,一想也是,便点点头道:“好。” 人少目标也小。 曹操肯定是想围剿沈晨的主力,甘宁留五千人在这里,曹操不可能会放过这块大肉,因此大概率会放这三千人离开,顶多是分兵个一两千骑追击。 不过也要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曹操选择前去追击,放弃留守在山区的甘宁,跑去追赶沈晨。 所以甘宁为了给沈晨断后,就必须把整条道路给堵住。 襄城人都知道,南方的紫云山山区西面分别有令武山、白石山、紫云山等山区,东面则有首山,是一片连绵十几公里的小山脉。 这意味着这片山区左右两侧都有山脉,但问题是中间隔得也有点远,有十几公里,所以两片山区没有形成山谷,骑兵是完全可以绕开甘宁的阵型。 好消息是由于两侧的农田村庄实在太多,严重地阻碍了骑兵追击,因此只要甘宁铺开阵型,敌人就算想追也必须绕很远的路,到时候甘宁还是可以往后撤跟上沈晨进行支援。 当下甘宁和沈晨开始分兵,沈晨的部队陆陆续续穿过甘宁的部队抵达了后方,甘宁则原地列阵,五千人不再是分成几排,而是如一字长蛇般铺开,严正以待。 而远处的曹操也看见了这一幕,但他又不知道沈晨在哪里,毕竟离了那么远,只是看到敌人分兵,有两三千人往后方撤去,显然是想掩护着回昆阳。 “沈晨这次过来,没有带什么辎重,弓箭数量想必也不是很多,此番分兵,我料他一是回昆阳调集后方援军,二是回去拿辎重车辆,届时箭支充足,也就不必惧怕我们了。” 曹操分析说道。 许褚就道:“司空,那我们为何不绕开那些堵路的,追击歼灭那些分兵的呢?” 曹操摇摇头道:“不可,这紫云山连绵数十里,即便我们追过来,他们立即像现在这样依偎着山峦,此时前军回援,反倒是我们有危险。” “那......” 许褚一想也是,骑兵必须出了山区才能发挥出实力,人家还没出山区呢,到时候继续依靠山区防御,然后前面拦截的部队再回去,岂不是他们就要被包夹了? 正在这时关羽说道:“司空,既是如此,何不分兵追击呢?” “分兵的话......” 曹操沉吟片刻,看了眼许褚,许褚骑术一般,恐怕难以充当骑将指挥骑兵作战。 这也确实是事实。 纵观许褚一生的战绩,前期都比较差,与徐晃联手还被关羽击退,几次与张飞打都落入下风,一直到后期马术高超,才能与马超一战。 由此可见,他至少目前来说,步战不下于典韦张飞,可骑战就差了一个水平。 至少在官渡之战的时候,超一流武将许褚和一流武将张郃对战,居然是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说明他的骑战目前顶多是一流甚至弱一流水准。 见到曹操犹豫,关羽主动说道:“末将愿意为司空分忧!” “唔。” 曹操思索起来,许褚的骑将水平一般,但关羽很强,应该能担此重任。 只是如果关羽不在身边的话,他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曹操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关羽。 但关羽却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曹操忽然醒悟过来。 云长素来忠义,绝不会偷偷离开,于是说道:“好,云长你领一千五百人追赶。” “唯!” 关羽呼啸一声,领命而去。 当下他骑着赤兔马,带着一千五百骑士,向东绕路往沈晨离去的方向追赶见他离开,许褚就说道:“司空,关羽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 曹操摇摇头:“无妨,云长乃是忠义之人,不会如此。” “那是末将多言了。” 许褚就不再说话。 曹操则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甘宁军的方向。 他倒是不知道沈晨就在离去的那支军队里,但无所谓,只要再拖延几个时辰,这支军队离不开颍川!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章 林中会 曹操其实并不知道关羽和沈晨认识。 因为他只知道那天曹仁去黄门亭执行任务,恰好遇到了刘关张,被他们追击。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一个杀手在追杀猎物,刚好有路人见到,就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把人全部救下来一样。 二者之间,顶多就算是陌生的救命恩人关系。 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后沈晨家族就搬迁至荆州去了,刘备则在当徐州牧,根据曹操所知,二人就那一次见面,之后就没什么交集。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在那之前,沈晨就与刘关张在陶谦府邸有过互动,还产生了一定联系,已经有了友谊。 现在也早已经时过境迁,过去了六年,曹操甚至都快忘记了刘备曾经救过沈晨这件事。 因此他只考虑到关羽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逃走的问题,却没有考虑到关羽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把沈晨放走,然后等沈晨回去搬援军来把他击退。 不过这个时候的关羽倒确实也不会走,因为刘备的两个夫人还在许都,以关羽的性格,肯定会把她们一起带走才行。 只是曹操对女人只有单纯的馋人家身子,以己度人,以为关羽不会在意甘糜二位夫人生死,就像这个乱世中的大部分人一样,只会把女人当财产,而不会想到他是因为义气。 这边沈晨一路南下,后世襄城人应该都知道,紫云山连绵十几公里,虽然最高处海拔也不过四百多米,但群山环绕,茂林森森。 唯独过了这片山区之后,去后世的叶县,如今的昆阳的道路,就极为平坦,一片平原。 此刻道路上黄门亭的士兵们撒起铁脚板,开始小步疾跑。 古代人油水不足,很难像现代士兵那样训练。唯独黄门亭士兵向来都是肉蛋奶供应充足,以全亭农业、商业、制造业供养,体力耐力非常好。 不过是半个时辰,他们就走出了七八公里路,眼看即将走出紫云山山区的时候,远方疾驰的马蹄声就已经呼啸而来。 “列阵!” 沈晨高声呐喊。 周围的传令兵立即吹动骨哨,哨声不同代表了不同的指令,各级曲军候、队长之类的下级军官立即也吹动哨声,将命令传递出去。 顷刻间队伍训练有素地开始了列阵,最前排的刀盾手蹲伏在地上,竖起盾牌,长矛兵则把矛架在他们的肩膀。 骑兵固然强大,当时包括已经出现了乌桓突骑、西凉铁骑以及虎豹骑的骑兵军团,但还是要说明这些骑兵都是轻骑兵,不能用于正面对步兵阵型冲阵,只能用于奇袭。 因为一旦骑兵对步兵阵型冲锋的话,即便你躲过了前排那长达四五米的长矛阵,冲过了第一排,到了第二排或者第三排,你就再也跑不动了。 等到马匹冲撞力耗尽,深陷重围,骑兵就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所以当时的骑兵作用,确实是以利用机动性完成像奇袭、警戒、巡逻、斥候等任务为主,而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杀入敌阵。 现在沈晨军离得很远就已经看到了曹军骑兵再次袭来,重新列阵,而且他还没有出紫云山的山区,背靠山峦,基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静观对方骑兵是何意就行。 沈晨骑在马背上,他刚才其实已经趁着大部队吸引敌人主力的时候,偷偷派了几名斥候飞奔前往昆阳报信,让娄发派一千士卒领辎重车前来接应他。 出了这片山区之后,回昆阳还得走十几公里,这片平原地形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一片死亡区。 步兵在草原上被骑兵四面包围,一旦没有箭支,下场就是李陵。 所以他只能选择分兵。 但敌人也分兵的话,沈晨确实会感觉很棘手,这才让斥候去请娄发援军,等他回到昆阳,再多带点辎重车去接应甘宁。 好在他是提前一天就撤退,这意味着他们离曹军的步兵还一天路程,也许他们到襄城的时候,曹军步卒才到临颍。他们现在在紫云山,估计曹军步卒还没有到襄城,有足够的时间差。 “敌近一里!” “敌进三百步!” “敌进二百步!” “敌进一百五十步!” “弓箭手准备!” 沈晨亲自站在了队伍的边缘,身边沈桃邓昭沈真等人,指挥作战。 眼见对方已是越来越近,最前面的那人骑了一匹身躯比旁边战马还要大一轮的血红色宝马,一身绿袍飘飘,手中青龙偃月在太阳下刀闪烁着璀璨的亮光。 “慢着!” 见到对方来将,沈晨立即喝止住了准备放箭的士兵们。 之前在紫云山脚对付曹操的时候,沈晨是在后方的一个小山丘陵上指挥,离得太远,曹操和关羽都没有看见他。 但如今到了近前,此刻关羽总算是看到了敌人的将领在何处,目光微微眯起来,眼中杀气四溢。 他特别喜欢晚上点灯看春秋,所以有些近视,不是特别严重,可如果离得太远,像现在离一百五十步,将近二百米的距离,他根本没有认出沈晨。 在关羽的眼中,只是隐约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大抵应该是沈晨军的将领,此时他并没有选择士兵们前进,而是远远观望。 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分兵出来,就是以为沈晨还在后方的大部队里指挥作战,这边只是分兵派去求救的兵马,所以才想着分曹操一部分兵马,现在追赶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待会他就打算佯装冲杀一波,等到那边沈晨军的箭矢过来,消耗一部分骑兵之后,他就以敌人弓箭迅猛为借口,撤兵回去,算是放这些求援兵马去昆阳。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时候,那边几名骑士当中,忽然纵马冲出一名黑衣小将,高昂喝道:“来者何人?我襄贲沈晨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那是沈晨? 关羽大吃一惊,连忙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看,终于看出了几分眼熟。 也是时光流淌,岁月如梭。短短六年时间里,沈晨早已经变了模样。原来不过是个五尺六寸高的小孩,六年过去,不仅面貌已经从稚嫩到青涩,身高也长了将近两尺。 很多人以为古代人身材矮小,实际上《三国志》记载,当时的名人除曹操刘备以外,大部分都身高八尺,也就是一米八四以上。 像程昱更是达到了八尺三寸,换算一下就是一米九一的大高个,属于标准的猛将型谋士。 而我国后世8岁男孩的平均身高是125-130厘米左右,沈晨当时在徐州的时候是五尺六寸,大概是128厘米,在这个范围之内。 现在则已经达到了一米七二,也就是七尺四寸。这跟后来我国15岁男孩子165-169CM的平均身高其实是差多了,并不代表沈晨超出了太多发育。 但即便如此,他跟八岁的模样也已经是天壤之别,完全是判若两人,再加上关羽有点近视,没有瞧出来很正常。 可此时两军对垒,关羽也不敢相认,本能想要遮掩一下脸部。 主要是他觉得没脸见沈晨。 这些年来,刘备在小沛,因还算离得近,也时常给沈晨写信,虽然六年未见,可刘关张与他之间早就产生了联系,通过一封封信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如今时过境迁,大兄生死未知,二弟不知所踪,子龙和子义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而自己却在敌人的阵营里,令关羽感到汗颜。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晨却高喊道:“那边那个红脸大胡子的,你就是敌将吗?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嗯? 关羽眉头一皱。 红脸大胡子? 自己的长相又没什么变化,阿晨应该是认出了我。 那为什么不相认呢? 再看左右,关羽顿时明白沈晨是不想暴露他们的关系,于是喝道:“何方鼠辈,安敢在我面前猖狂?某乃河东关羽是也,汝的人头,比之颜良如何?” “什么?你就是上个月在白马斩杀了颜良的关羽?” 沈晨故作大惊失色,然后勒马转身就跑,直接像是抛弃了自己的队伍,要往身后的一处小山丘里钻。 “哈哈哈哈。” 关羽大笑道:“无胆鼠辈罢了,听到我名,就吓得丢下兵马逃窜。众将士听令,看住他们,我去追杀贼首,待会就拿他人头献给司空!” “唯!” 将士们轰然应是。 曹操都不知道关羽和沈晨有联系,他们就更加不知道。 即便是在信息发达的后世,你的朋友有哪些朋友你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 所以在两个人贡献了堪比金酸莓奖级别的拙劣尬演之后,将士们一个个都信了。 还以为沈晨是听说了关羽在上个月于万军当中,横刀立马,斩杀颜良的事迹,吓得仓皇逃窜,却不知道这是沈晨约关羽在小山丘陵后方见面的计策。 不过普通骑兵不知道,但左右副将却是暗中被曹操派来监视关羽的,听到关羽要独自追赶,连忙说道:“将军,我等同去。” “一起去谁指挥将士,跟来几名护骑就行。” 关羽一夹赤兔马的马腹,宝马如红色闪电一般向着沈晨离去的方向追去,嘴里同时说了句。 左右副将一想也是,便留下左副将,右副将呼喝一声带了几人跟上。 但如果说普通战马是辆自行车,那赤兔就是法拉利。 他们这边才启动呢,赤兔一个起步加速就飙出了十多丈远,再几个疾驰纵跃,顷刻间就已经追入到了林内不见踪迹。 副将带着人跟过去,却连灰都吃不到,因为等他们进入山林的时候,沈晨和关羽早没了影子。 “阿晨!” 关羽的赤兔马快,几乎是前脚沈晨刚跑进山林里,他就追了过来。 沈晨带着他在山里兜转了好一会儿,确定后面的那些跟着关羽的曹军没追来,找了个草木茂密处,这才勒转马头,回头说道:“多年未见,云长叔,别来无恙。” “唉。” 关羽停下赤兔马,来到他的身前叹了口气,低头道:“阿晨,如今我实在没脸见你。” 原本大家都一起抗曹,他却投了敌,怎么能不让他愧疚? 沈晨却笑道:“云长叔毋须自责,为保护二位夫人,叔屈身于贼,义薄云天之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岂能因此而怪罪云长叔呢?” “只是......” 关羽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名声倒是无妨,可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兄下落。” 沈晨说道:“我倒是知道,之前得知皇叔在小沛被曹贼攻破,我立即猜到他有可能去了袁绍那,所以派人去了北方,果然探知皇叔确实在河北。” “大兄居然在河北?” 关羽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表情,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知道刘备的消息,但每次他找曹操帮忙询问,曹操都说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需要一些时间。 而且他还告诉关羽,说现在还在对付袁绍,人手不够,暂时很难找到云云,让关羽很是担忧。 现在总算得到了刘备的消息,他自然是无比兴奋。 沈晨就立即说道:“云长叔知道为什么在白马斩杀颜良之后,曹操不带你去延津对付文丑吗?” “为何?” 关羽不解。 沈晨说道:“因为皇叔就在延津,曹操本想把皇叔和文丑一起斩杀,好在皇叔当时没有犯文丑一样的错误,下马去捡取曹军辎重,这才躲过一劫。” “什么?” 关羽目光闪烁出怒火:“曹操早就知道我大兄的下落,却不告知于我?而且还想暗害大兄。” 白马之战曹操是一直带着关羽的,这才秒杀了颜良。但等到延津之战的时候,曹操为什么只带着徐晃不带关羽呢?还不是怕关羽得知刘备的消息。 沈晨点点头道:“正是,不过还请云长叔为二位夫人着想,不要惹怒了曹操。我已经写信派人去北方,让皇叔以南联刘表之名,南下来汝南,到时候等袁绍大军南下,叔可带着二位夫人离开曹操,来汝南投奔皇叔。” “这样吗?” 关羽稍稍思索,问道:“阿晨,你确定兄长会来汝南?” 沈晨说道:“皇叔是最想击败曹操的人,袁绍肯定也想联合刘表一起攻打他,所以只要皇叔愿意出使刘表,想来他应该会同意。” “好。” 关羽点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等到大兄到汝南之后,你就立即派人告知于我,我必来追随。” 说着他就打算离开,这是想着直接领兵回曹操那里。 沈晨却道:“不可。” “为何?” 关羽纳闷不已。 沈晨说道:“叔若直接领兵回去,必然会令曹操起疑,曹操现在大抵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还以为那次黄门亭只是个巧合,但如果云长叔见我就回去,他肯定能猜到我们之间有旧,所以万不能如此。” “哼。” 关羽冷哼道:“猜到就猜到,我还怕了他不成。要杀要刮,随他的便。” 沈晨笑道:“我知道云长叔不惧死,但二位夫人呢?” “这......” 关羽一想也是,如果因为放跑了沈晨,惹怒了曹操怪罪,他被杀无所谓,可二位嫂夫人...... 沈晨就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暴露,应该等待一个时机。” “那是何时?” 关羽诧异道:“难道我待会回去,就说没有追到你?可又用什么理由放弃追杀你们呢?” 沈晨笑道:“这个毋须云长叔担心,我已经派斥候先行回昆阳,取辎重战车前来,到时候我们会依靠战车且战且退,云长叔只需要正常指挥骑兵作战即可,我们必能击退曹军。” “好吧。” 关羽想着,本来他们只有一千五百骑兵,对付三千步卒就够呛,曹操只是让他来拖延时间,等待后方步卒追来而已。 现在沈晨的援军马上就到,只要自己不出战,一直派曹军去送死。 到时候沈晨的军队打败了那些曹军骑兵,自己到时候再下令撤退,也是合情合理,曹操怪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关羽就认可了沈晨的计划。 当下二人就在山林里等着,一边说这事情,一边拖延时间。 很快过了快小半个时辰,关羽这才回去。 来到自家骑兵阵中,那右副将和几名骑士居然在林中迷路了,但现在都没有回来,左副将迎上来道:“将军,如何?” 关羽叹气道:“唉,别提了,那小贼端的是狡诈,钻入林中,却是没有了身影,我四下寻找,差点迷路。” 山林本就茂密,再上正是正午,太阳悬在头顶,也没办法通过太阳来判断方向,因此在丛林里迷路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左副将便说道:“将军毋须忧愁,林间茂密,没追到也正常。不过眼下正好没了贼首,不如我等抢攻?” 关羽摇头说道:“不可,之前我们五千人围攻他们三千,司空尚且被击退,现在我们一千五百人上去,就更加讨不了好,司空只是让我们拖延时间,莫要贪攻误事。” 这是最正确的战术,即便是到了曹操那里,曹操都会认可这个战术。 当下副将也不说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了下午,远处忽然滚滚尘沙,一列列马车向着这边驶来,已经出现在了数里之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昆阳之战 过了紫云山之后的这段平原区,对于步兵来说,就像是在草原上遇到骑兵包围,属于死亡区。 之前说过,步兵兵种造就了一万人的队伍里,弓弩手最多只有两千。 而轻骑兵是人人都带着弓箭的,所以哪怕是包围起来对射,沈晨军这八千人,只有一千多名弓箭手,曹军却有五千,其他士兵就只能当靶子。 但两汉时期,汉人对付草原民族的办法一直是拿辎重车或者专门用于临时建造营垒的战车来围成城墙一样,当作堡垒。 李陵就是用这个办法,在大草原上以五千汉军与八万匈奴骑兵周旋数日,且战且退,一路南下撤离。 所以如果没有像紫云山这样的地势,又没有其它防御设施的话,骑兵确实能因为机动性而对平原和草原上的步兵形成碾压。可一旦有了战车营垒,形势就会立即逆转。 比射箭的话,步兵有战车掩护,如一块块超大盾牌,抵挡弓弩射击。比近战的话,骑兵攻坚能力即便是马镫高桥马鞍时代,都不如步兵。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沈晨需要派人从后方取辎重马车来的原因。 此时娄发留下一千人守卫昆阳,自己亲领一千人,带着五百辆辎重马车前来支援。车马轰隆隆行驶,灰尘满天,宛如一辆辆小型汽车,滚滚涌动。 关羽见此情形,立即说道:“敌人派了车马过来,必须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的兵马汇合,大家向马车发起进攻!” “进攻!” 传令兵纷纷下出军令。 当下诸多曹军骑兵立即调转马头,向着战场方向杀去。 沈晨去和关羽聊天去了,沈真邓昭他们当然知道,因此即便是没有了主将,在他们的喝令下,黄门亭士兵也是依旧安稳如山。 此刻见敌人忽然转向南边,邓昭立即知道该做什么,马上说道:“回援马车,冲啊!” “冲啊!” 黄门亭士兵们也是立刻发起冲锋。 而远处战车驶来,见曹军骑兵向着这边狂奔,当即开始排列为营垒,娄发指挥着弓弩手向外射箭。 “咻咻咻”的箭雨如注,打得曹军人仰马翻,顷刻间就死伤了数百人。 后方黄门亭兵马又杀到,前后夹击,关羽似乎意识到不妙,立即下令道:“快撤!” “撤!” 传令兵们纷纷发出撤退的警戒哨声。 很快曹军丢下数百具尸体撤退,骑兵遇到弓弩手就是这样,白马义从在幽州无敌,三千骑兵遇到鞠义一千弓弩手,瞬间全军覆没。 要不是关羽怕命令下晚点曹操起疑心,再拖延一会儿的话,这一千五百骑兵,完好回去的人估计没多少。 等到曹军远遁,沈晨立即与娄发汇合,然后疾驰赶回昆阳,重新楼下娄发守城,自己带着一千辆辎重马车,浩浩荡荡北上去接应甘宁。 而这边关羽战败之后,也马上回去向曹操禀报。不过之前突袭而来,马匹已经体力耗了不少,所以他只能选择退后几里,找了片地方给马匹喂养了一些豆类精细饲料,休息半个小时,这才回程。 主要是马匹的耐力不是很好,如果要马匹持续保持体力的话,需要在征战之前喂饱精细饲料,甚至自己还要带一部分,否则顶多能维持一天的时间。 比如虎豹骑追一天一夜,曹操率领一万精锐骑兵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翻越燕山山脉,抵达白狼山,都是自带饲料。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到曹操那边得知情况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 “沈晨取了战车?” 曹操见到了回来的关羽。 关羽面无表情,看上去是脸色凝重,实际上是对曹操没什么好脸色,语气沉闷地说道:“是的,我们本想拖延时间,但没想到沈晨提前派人去通知了昆阳守军,昆阳守军派战车前来,我等不敌,只能撤退。” “唔......” 曹操点点头,他是战术大师,又怎么会不知道战车克制骑兵,当下也没有怪罪,说道:“云长已经尽力了,你先去休息吧。” “唯。” 关羽就先去后方休息。 过了片刻,曹操又召副将前来,副将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包括关羽去追击沈晨,沈晨不知所踪的事情。 但这个过程其实没什么漏洞,本身现在关羽威名在外,沈晨不知死活出来挑衅,被撵着跑也很正常,而且关羽的布置也没什么问题,如果听了左副将的话,主动进攻,反而损失更大。 所以在曹操看来,整个事情没什么疑点,自然也没有深究,只是他远远地看到甘宁那边已经靠着山林在挖掘壕沟,砍伐树木的时候,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沈晨利用战车来做掩护显然是超出了曹操的预想,现在再拖延时间恐怕没什么意义,因为后方步卒,最少还得三四个时辰才到。 而这些时间,足够沈晨驾驶着上千辆马车前来,到时候利用马车一边走一边防备他们,他们就更加没有机会。 太阳渐渐下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到傍晚天色将夜未黑,大概日入末刻,黄昏初时的时候,曹操的兵马已经远远地撤到了几里开外。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此刻远处甘宁的军阵,虽然没有营寨,可是砍伐了大量树木,在周围挖掘的土坑空地上,燃烧起大量火堆,照亮夜空,防止曹军夜袭。八壹中文網 南方忽然车轮滚滚,援军赶到。 襄城离昆阳也就四十公里路,紫云山刚好在中间。 沈晨是早上食时初时出发,以平均行军速度约每小时五公里计算,他们花了三个多小时,在中午十一点前走了十多公里,抵达了距离襄城十五公里的紫云山一带。 这里离昆阳已经不到二十五公里路,正常情况下,即便是普通人散步都是每小时平均4-5公里,如果稍微走快一些,以黄门亭士兵锻炼出来的脚力,再走四五个小时,下午四五点钟左右就能回到昆阳。 但他们被曹操拖在紫云山,导致当沈晨再次从昆阳出发,去救援甘宁的时候就已经是接近晚上六点多钟的样子,天色暗淡下来,到接近九点才抵达甘宁处。 如果再拖延几个小时的话,曹操后方的步卒就会赶到。 到那个时候,就是野外与曹军的步卒主力战斗,再加上骑兵骚扰,后果不堪设想。 “兴霸叔。” “阿晨。” 夜色当中,很快沈晨与甘宁汇合。 曹军骑兵则在数里外打起火把,在夜黑之中远远地看着他们,沈晨似乎都能感觉到远方曹操怨毒的目光。 “我们走!” 沈晨呼喝一声,招呼着众人后撤。 这次曹军也没有阻拦,因为曹操很清楚,再去追没有任何意义,人家完全可以凭借马车与他们对打,辎重车都来了,弓箭肯定管够,对射只会是骑兵吃亏。 于是到了夜晚十二点钟,在仅仅损失了两三百人的情况下,沈晨和甘宁成功地撤回到了昆阳,坚守城池。 两日后,曹操主力军约两万人抵达了昆阳城下。 李通的部队加上一部分许都守军和他亲领的骑兵,由于后方有从许都带来的辎重部队,里面有不少攻城器械,因此抵达昆阳之后,曹操也没有含糊,立即下令开始进攻城池。 双方围绕着昆阳城展开了激烈交锋,沈晨城内的部队其实在抢夺叶县昆阳舞阳城池时亏损了一部分,撤离的时候也损失了一部分,现在只有九千人。 再加上昆阳城不是什么大城,甚至连护城河都没有,因此这一战打得极为艰辛,曹操这个时候是有投石车的,也组建了十几辆。虽然城墙没什么事,但北城门的城楼都被轰塌,给城内造成了很大伤亡。 实际上当时的投石车距离很近,只有四十到七十米的有效距离,这个射程完全在弓箭手范围内。可当时还有种东西叫木幔,专门用于防御弓箭,沈晨又没有火箭,导致在木幔的掩护下,投石车几乎是到城墙下方贴脸输出,不断轰砸城内。 一时间城中的军心下降得很快。 不过沈晨和甘宁每次都亲自上城督战,虽然伤亡不小,可依旧保持着士气,几次都顽强地打退了曹军,并没有让曹军占到什么便宜。 几天下来,双方死伤都超过了千人,战况极为惨烈。 如果正常情况下,曹操会多制造投石车,不断轰砸城池,给予城内的人心理压力,慢慢围困死,这个时间可长可短,短则一两月,长则一年半载。 毕竟当时的投石车威力并不大,很难对城墙造成伤害,顶多威慑一下士卒罢了,只要士卒反应快一点,想躲开还是简单。 但此时曹操显然有些着急,每次轰砸之后,就会派步卒强攻城池,双方正面激战,敌我都有伤亡。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袁绍给他的压力太大,谁也不知道袁绍什么时候来,因此他必须尽快消灭沈晨,解除后患之后,就立即北上前往官渡重新布防。 只是沈晨的顽强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城池攻坚战打得异常艰难,数日都没有什么成效,将士们也都军心疲倦,士气低落。 到了四月十一日,今天曹操没有出征,而是在营寨内休息,让士兵们缓两天,他打算再准备充分一点,多建造一些攻城器械之后,继续对城里发起猛烈进攻。 正是炎炎初夏,农历是四月份,但按照后世阳历来算,已经是五月份下旬,接近六月盛夏,所以天气非常酷热,城外附近的林中蝉鸣不绝。 曹操在营寨内一直盯着昆阳周边地形的舆图研究,昆阳背靠伏牛山,它的西面就是山脉,所以从城西因为地形问题不是很好打,只能从北城、南城和东城,曹操在考虑要不要先派人袭取昆阳和叶县,然后三面包围昆阳。 只是不知道城里的粮草还有多少,如果能坚持一年半载,那这个战术没什么意义,他可没时间跟沈晨在这里耗下去。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帐外忽然有人喊道:“报!” “进来。” “司空,汝南太守满宠派信使求见。” “让他来。” “唯。” 门口卫士就去传信使。 过了片刻信使风尘仆仆进来,见到曹操单膝下跪道:“司空,最近江东的孙策频频异动,暗中调兵遣将,扬言要北上袭取广陵,满太守怀疑他是想偷袭许都,因而写了公文上呈司空。” “呈上来。” 曹操的眉头紧皱,孙策的异动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不然也不会把李通和满宠放在汝南。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开始有动作,令人非常担心。 果然,满宠把这些天孙策的异动详细说明,曹操立即意识到,孙策确实有偷袭许都的意思,顿时心中烦闷起来。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十分恼怒地在帐篷里走来走去,虽然还没有拿下沈晨,但只要继续猛攻下去,他相信昆阳最多再坚持一个月。 可北方的袁绍还没南下,这孙策倒是准备先动手了,让曹操很是不爽,怒气蹭蹭上涨。 “可恶!” 到了最后,他一脚把桌案踢开,喝道:“传我将令,明日继续攻城!” “唯!” 传令兵就去给各营将领传达命令。 而曹操则气呼呼地坐下,所谓的明日攻城,当然只是威慑。 当时候若是不克,他就能顺势佯装退兵,沈晨来追就好,沈晨不来的话,他就撤回许都。 这与历史上他因听说袁绍偷袭许都而连夜撤离南阳如出一辙。 只是现在袁绍给予他威胁的同时,孙策又来掺和一脚,这让曹操心情就更加不好。 迎了皇帝之后,除了最开始两年顺风顺水以外,从今年开始,形势急转直下,若非荆南张羡,恐怕他就得被袁绍、刘表、孙策三方围攻了。 这刘协,还真是双刃剑呀。 想到这里,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就地思考孙策如果来攻,会怎么选择? 水路肯定是不行,必然会选择陆路。 到时候他撤回许都,先让李通回汝南,观望一阵,看看袁绍沈晨他们的动向,到时候再决定向南还是去北。 这四面围攻,真是艰难呀。 曹操叹气。 很快,到了第二日,曹军再次发起猛攻,激战了一日,跟前些天一样,曹军于傍晚时分丢下数百具尸体匆匆撤离。 此刻甘宁浑身是血,曹军的攻势确实迅猛,几次打到城墙,都是他浴血奋战击退。 沈晨也手刃了两名敌人,他现在武力值虽然比不上关张,但稍微比普通士卒强一点点,普通士卒武力值如果是三十的话,他应该有个三十五,毕竟也是练了多年武艺。 只是他需要占据指挥位,不断发号施令,所以没什么战绩。可一天下来,也是累得够呛,站在城头,眺望如潮水般褪去的曹军。 曹军回到营寨之后,就立即开始拆营,似乎有星夜撤军的打算。 昆阳城北面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区,站在城头上除了一些森林以外,数公里一览无余。 甘宁此时也是依靠在女墙边上,边喘气边说道:“阿晨,曹操要撤军了。” “嗯。” 沈晨点点头:“我们威胁曹操后方,他不可能轻易撤兵,这说明要么袁绍有南下的举动,要么孙策有北上的举动。” “这里面还跟孙策有关系?” 甘宁诧异。 沈晨笑道:“孙策占据江东偏安一隅,这些年杀戮极重,就是因为他在江东根基不足,除了周瑜鲁肃等人以外,世家大族支持他的人极少。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无数世家大族立即给予响应,这种大义名分,孙策不可能不羡慕。” “他也想学曹操?” 甘宁撇撇嘴,这孙策听说就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还有这份雄才大略? 沈晨说道:“孙策江东雄狮也,不可小觑。如今天下大旱,从江东水陆难以到许昌,孙策必走陆路,我料曹操应该会分兵去汝南,到时候我们又可以继续北上骚扰许都了。” “希望如此吧。” 甘宁累得躺靠在城墙上休息,跟他一样城墙上到处都七横八趟着士兵,后方预备队有体力的就在搬运尸体和石块,打扫战场,井然有序。 沈晨则看着北方曹营出神,他在考虑要不要追击一下曹操,给予曹操继续制造压力。 孙策死于今年,虽然沈晨不知道具体是几月份,但估计也就是这个月到下个月左右,所以孙策是出不了兵了,等到孙策死讯传到许都,大概率曹操就会把李通满宠调来对付他。 到时候他面临的压力会更大,如果此时能够趁着曹操撤兵的时候,选择追击,就像桓温北伐到关中,因为缺粮退兵,被苻健大败,损兵折将。 还有南阳之战,张绣追击急于北去的曹操,虽然初战失利,但再战告诫,要是能追击的话,或许能有战果。 只需要能够多杀伤一些曹军,等到曹操需要集中力量对付袁绍的时候,许都的防守力量被进一步削弱,他就能够做更多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想法肯定是好的,只是需要观望一下,看看曹操是真的退兵,还是佯装退兵再欺骗他。 因此他打算派出斥候去观察形势,看曹操到底是什么打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理博弈 入夜,曹军悄然后撤。 他们并非轻装出行,有大批辎重和武器装备,导致行进速度极为缓慢,每小时速率不足三公里。 沈晨没有第一时间派兵追击,而是谨慎地先令斥候前去侦查。 自古以来,在大军撤退的时候,因军无战心,往往最容易受到敌人追击而损失惨重。 譬如恒温北伐之时,即便是一度打到关中,压着苻健猛揍,可粮尽退兵时,也被苻健打得大败,伤亡甚多。 曹操自己就是个例子,大前年在南阳退兵之时,被张绣追击,第一次亲自断后击退张绣,第二次没有亲自断后,被张绣大败后军。 因此高明的将领往往会在撤兵的时候依照地形进行布置,比如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因街亭失利,所以派赵云断后,成功地让失利的蜀军退回汉中,没有造成重大伤亡。 曹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入夜之后,他就安排了李通领三千人断后。其余人马则尽快回转许都,防止孙策北上,或者袁绍趁着这个机会南下。 昆阳以北除了紫云山山区外,数十里一片平坦,不过平原上也有很多森林和小河河流,勉强可以当做断后的设伏点来用。 沈晨之所以觉得有机可乘,就是因为曹军于攻城之日当天半夜撤兵。 而且还是在连续攻城几日之后,在士兵们极为疲倦的情况下撤兵,这就属于曹操的战术布置失误。 正常情况下,怎么样也该休息几天,等士兵恢复体力和士气再说。这样在攻城失利,且将士们都非常疲倦的情况下撤兵会非常危险。 便是基于这个原因,沈晨才考虑追击。 可他又得去计算曹操的心理。 以曹操纵横天下多年,南征北战的强大军事能力,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因而性格谨慎的沈晨并没有立即出兵追击,而是耐心地等待斥候回报。 很快斥候就探得了消息回来禀报,由于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但隐约能够见到火把连成长龙,连绵数里,一路向着北方蜿蜒而去。 得到这个消息沈晨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同寻常。 曹操如果真想撤兵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而是低调处理。 换了沈晨在曹操那个位置,从城下退兵之后,回去就应该不动声色,先让将士们休息一下,佯装成今日罢战,来日再进攻城池的假象。 等士兵们先睡几个时辰,休息充足,到午夜时分,再忽然拔营撤走,少点火把,暗度陈仓,岂不是更妙? 这样子毫无掩饰的作派,反倒有点我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莫非。 里面有诈? 沈晨眉头紧皱。 曹操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看不起自己,真的在撤兵。 还是想埋伏自己? 亦或者是一手空城计,就赌自己会起疑,不敢追击? 沈晨想得脑袋都快疼起来。 打仗这种事情,往往考虑的就是你预判了我的预判,我预判了你预判了我的预判这种层层套娃。 比如南阳之战,曹操撤退的时候,就是预判了张绣急于追击扩大战果的想法,亲自断后,把前来追击的张绣打得大败而归。 等到张绣灰溜溜地回去,贾诩又忽然建议他再追,就是贾诩把控住了曹操的心理,知道曹操也急于回到许都,防止袁绍南下,所以击退张绣就会立即撤走。 张绣再追,果然大败曹操后军。 如果张绣第一次听贾诩的话,就相当于预判了曹操的预判,先避免曹操亲自断后的失败,再追击获得成功。 这就是属于最顶尖的心理博弈,也是极为高明的战术博弈。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 曹操忽然违背军事常理的撤兵,就是给了沈晨一个博弈的机会,看他敢不敢出来跟自己搏。 而这里面有两种博弈方式。 第一种,如果说曹操玩空城计,沈晨被镇住不敢追,那就属于曹操博弈成功。 如果沈晨是个愣头青,或者识破了曹操的空城计,选择追出去,把曹军打得大败,那自然是沈晨博弈成功。 第二种,如果曹操是佯装撤退,真实伏击。 这就跟贾诩那次一样,曹操亲自断后,自己立即去追,肯定讨不了好。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像贾诩说的那样,先等等,等到曹操等不到他的追兵,自己离开,他就可以追上去打败曹操的后军。 只是他不能确定曹操在想什么。 “他到底是在跟我玩哪种战术呢?空城计还是设伏?亦或者......佯装撤退,实际上杀个回马枪?” 沈晨屹立于城头上,看着远方夜空,眉头紧皱。 夏日夜晚的天气无比晴朗,晚风徐徐吹来,月亮高高悬挂,繁星点点,万里无云。 但此刻沈晨的心情却是非常糟糕。 他本身并不是什么攻于心计的天才,没郭嘉贾诩那么会把控人心。 这个时候如果贾诩和郭嘉有一个在这里,肯定能够准确把握到曹操的心理,给他提供意见。 可惜两人谁都不在。 “唉。” 沈晨叹了口气。 跟曹操这种人玩战术博弈,真的是累呀。 一旁一直跟着他的堂兄沈桃见他面有难色,好奇问道:“将军,怎么了?” 沈晨说道:“曹操大张旗鼓撤兵,有两种可能,一是设伏,二是故意如此,赌我们不敢去追,我现在也拿不到主意。” 沈桃想了想道:“那就去试试嘛,他要是故意如此,我们就直接打败他们,要是设伏,那就谨慎点先试探,不要追得过急,实在不行我们就再撤回来。” “哪有那么简单呀。” 沈晨苦笑了一声,这大半夜三更,你去追击敌人的军队,万一他们在一些关键地方设伏,军队被冲散,可就不是撤回来的问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沈桃耸耸肩:“我虽然不太懂军事,但却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想问题不要想太多。就好像如果我担心参军会死,那我就不会想着参加为父母报仇了,心里只有报仇这个念头就好。” “你说的对。” 沈桃的话提醒了沈晨,想起了那位伟人曾经说过的话,他缓缓点头道:“再怎么样也得试试,哪怕是一锅夹生饭,也得硬着头皮去吃,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赢呢?” “传我命令,全军集合!” “唯!” 沈桃前去传达命令。 过了片刻城里休息的黄门亭士兵纷纷开始向城门口靠拢。 甘宁沈真邓昭等人急匆匆而来。 见面后,甘宁没有发问,沈真和邓昭作为黄门亭士兵的统领者,上前来道:“阿晨,怎么突然集合了?” 沈晨说道:“追击曹军。” “现在追击吗?” 甘宁大吃一惊:“可是将士们都已经非常疲倦了。” 曹军攻城几天很累不假,可他们的军队也不是铁打的,现在曹军撤退后,除了必要的布防外,大部分都已经休息了。 沈晨说道:“我军和曹军这几日攻城战激烈,双方都很疲倦,此时曹军撤退,他兵无战心,若是追击的话,很容易给予曹操造成巨大损伤。” 甘宁担忧道:“即便如此,我们的将士也非常疲倦,现在追击,恐怕......” 沈晨摇摇头道:“那也没办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这个时候,我亲领我的人去追,半个时辰后,兴霸叔你再领三千人过来接应。” “好。” 甘宁知道沈晨向来都有主见,因此也没有质疑,听从命令就是了。 当下黄门亭的士兵们立即展开行动。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军队也已经很疲倦,从去年年底一直到现在,征战了四五个月,战死了二三百人。 但得益于沈晨平日里的训练方式以及完善的抚恤、奖励等制度,军心还是很稳定。 这种方式只能训练少股精锐,三千人就已经是极限,几乎把整个黄门亭掏空才培养起来,因此再苦再累,也可以坚持得住。 星夜之中,二千七百余人出了城门,一路向北追赶。 沈晨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和将士们一起步行,除了传令兵骑着马以外,包括沈真邓昭等指挥人员都不骑马。 夜晚视野不好,人群需要点火把照明。骑马明晃晃的目标很容易遭到埋伏的弓箭狙击手射杀,就像庞统一样,所以步行反倒更方便。 城北荒野驿道两侧农田村庄林立,之前曹操的驻地就在四里外的一处村庄周围,有一条小河和森林。 等到黄门亭士兵即将抵达那片森林的时候,一声呐喊响彻夜空:“敌袭!” 被派过去查看森林情况的斥候与敌人交战了,死伤惨重。 声音响起,林中惊起无数飞鸟。 李通从下午鸟还未入林时就已经藏匿其中,一直没有发出太大声音惊动鸟类,现在鼓噪起来,群鸟上天。 “放火!” 沈晨拔出腰间的环首刀高喊。 士兵们蜂拥向着森林冲去,火把直接往林子里扔,正是夏季,天干物燥,火势一下子燃起来。 林中先是箭雨不断挥洒,等到火势渐大的时候,李通的伏兵只能纷纷往外跑,被沈晨军一一击溃,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力量。 夜色当中,双方前后追逃,李通损失了很多人马,一路往北逃窜。 “追!” 沈晨砍杀了两名慌不择路的曹军,奋起直追。 打顺风仗就是这样,像典韦许褚都曾经追杀敌人一天一夜的事情。 不过沈晨也知道曹操不是一旦溃散就一泻千里的黄巾军,他虽然留人断后,但也绝不是只有一股,后面很可能还有人。 所以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一边追赶一边派出斥候侦查。 果然,又追了七八里,再次遇到伏兵。 沈晨奋勇杀敌,打散了敌人。 等到靠近紫云山地区的时候,他已经连破三股曹军。 而此时站在紫云山以南的辽阔平原上,远远的就已经能够看到曹军主力火把连成长龙,正慢悠悠地蜿蜒前行。 这种情况下曹军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一旦被追上,后军混乱,顷刻间就是一场大溃败。 “将军,还去侦查吗?” 仅剩的几名斥候小队浑身浴血,处处挂彩地过来询问。 这三次战斗伤亡最大的就是这些斥候兵,森林和坡地到处都要去查探,一旦被人伏击,箭雨挥洒,若非人人都有铠甲,恐怕第一轮就死伤殆尽。 绕是如此,也因为战马被射死,一个五十人的斥候小队,如今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伤亡率比普通士兵大得太多。 “不用去了。” 沈晨摆摆手:“你们的伤亡太大了。” 邓昭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直接追过去。” 沈晨深呼一口气:“若是让斥候去的话,会打草惊蛇,给予他们整顿阵型的时间。” “好!” 邓昭立即去下达指令。 “将军吩咐,准备战斗。” “噤声,不许打火把,摸黑前进!” “弓手沿两翼散开。” “弩手上前,弩箭预备。” “走!” 黄门亭的人基本灭掉了火把,依靠着夏日月明星稀的夜空,摸黑前行。 好在此刻的夜空确实很敞亮,万里无云,给予了一定光源,黄门亭的士兵又没有夜盲症,因此倒能看得清楚,跟上了前方的火把长龙。 等到了沈晨离曹操后军不足二里的时候,陡然喝道:“杀!” “杀啊!” “呜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长鸣,各伍长、什长、队长的尖锐哨声不断,对曹操后军发起了猛攻。 果然后方曹军一片大乱,无数火把如繁星般点起,擂鼓呐喊,各级将领纷纷约束起自己的部队,然后想看清楚事态是怎么回事。 但在队伍最后面的曹军却来不及调整,沈晨率领将士们一路冲杀了过去,几乎已经看到了曹军后方的辎重车辆。 “遭了,是陷阱!” 就在沈晨率领着亲卫队杀到曹军后方阵型当中时,他陡然看到了一幕。 那一辆辆辎重车周边根本没几个曹军,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下,一辆马车最少得四五名曹军看守,有人驾车,有人跟随,有人在后。 但此时基本就两名曹军,一个人驾车,一个人打火把,同时在辎重车上方还竖起很多火把,夜晚看过去,还以为是曹军的人,实际上却是固定在马车上的幌子。 下一秒,附近山林当中就呼呼啦啦鼓噪起无数人马,东方的平原上,亦出现了奔腾的马蹄声。 沈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自己博弈失败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怒斥曹操 此时已是人定初刻,夜空中一弯弦月高高挂起,清凉的月光在毫无云层遮掩的情况下洒下来,照亮了整片青白色的天穹,连乌沉沉的大地边际也染上一层白霜。 在这样一个夜晚,能见度还是非常广的。至少周围一两百米之内,即便是不打火把,也能看到附近的景象是什么样。 沈晨现在的心情跌落谷底,确实没有想到曹操这次的博弈跟他来一个反博弈。 张绣那次是曹操亲自率领主力断后,等击退张绣之后,再留下一股兵马阻拦追兵。这次是曹操先派三股较弱的兵马断后,等沈晨这就是曹军所有的布置后,最后再来把大的。 这个计策叫做诱敌深入,即便是再小心,也最终还是中招。 想来曹操之所以布置这三股伏兵,大概率也是为了消耗沈晨用于侦查的斥候。斥候们死伤殆尽,到了决战地,自然也就没办法查探到具体情况。 不过即便是中计,沈晨也没有惊慌,而是冷静地下道战术指令道:“传令,给我抢占曹军的物资车。” 他打算用物资车辆先进行掩护,等甘宁的援军来。 但他们这边才刚刚行动,曹操后军的那些驾驶物资车的士兵,就已经纷纷开始砍断拉车的绳子,然后将火把打翻在车辆上,自己骑着马匹逃走。 这些物资车本来就是空的,上面都是空木箱,用于迷惑沈晨,曹操当然不会给他抢占物资车的机会。 只是曹操也有失算的时候。 山林的树木之所以容易点起来,一是枯草堆积,容易淤积沼气。二是树木会分泌油脂。一旦火起,天干物燥,加上林中易燃物,很容易迅速蔓延。 然而木头箱子即便是丢上火把,也不可能迅速燃烧起来,除非倒上鱼膏油脂。 可曹操现在几乎把所有物资都带去了官渡,许都城里现在连生活用的油脂都已经少得可怜,哪来的鱼膏油脂让他浪费?八壹中文網 因此当黄门亭的士兵们一拥而上的时候,大部分的辎重车都没有被点燃,顶多就是火苗刚刚蹿起来,就立即被扑灭,他们很快就抢到了数百辆辎重车。 “快快快。” “把车都排列起来。” “弓弩手准备。” 黑夜当中曹操后军原本的位置已经被黄门亭士兵占据,车辆间人影绰绰。 在训练有素之下,士兵们迅速把车辆堆积起来,用于防御。 而此时山间的伏兵也已经冲了下来,向着用车辆围起来的防御圈发起了猛攻,已经距离不足五十米。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咤,最前面的曹军就听前后远近嘣嘣嘣嘣便是一连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劈头盖脸砸过来。 紧接着车厢后蹿出无数的沈晨军士兵,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箭射刀劈枪戳,眨眼间曹军就倒了一地。 “放火放火!” “不行啊,那车子烧得没那么快,他们的弓弩太迅猛。” “往里冲,往里冲。司空有令,谁能拿到沈晨的人头或者生擒他,提为将军,赏赐百金,封侯!” “杀啊!” “快快快,行动要迅速,不能让他们防御起来。” 四面八方都是曹军人马,夜晚中呼喝声、喊杀声、擂鼓声乃至于马蹄奔驰在大地上的声音不断,仿佛整个夜空都被震地不得安宁。 沈晨现在就在西面组织反击,他的方向至少有两队上百名曹军士兵,而他却只有不到三十亲卫在身边。 邓昭和沈真也各自负责了方向,曹军的忽然袭击显然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生死之间还是抢到了这批车辆围城一个圈,用来抵御四周出现的敌人。 双方围绕着车辆内外形成的防御圈展开激烈战斗,沈晨亲自带队,把来犯的上百名曹军击退,原地留下二三十具尸体,身上插满了箭矢。 但是在没多久之后,沈晨这支队伍携带的箭支就用完了,三千人的队伍弓弩手大概只有五分之一,分配到每个队人数就更少,随身带的箭支大多也就二三十支,消耗速度非常快。 等到第二进攻之前,沈桃对沈晨说道:“将军,我去收集一些箭支来。” “你小心些。” 沈晨叮嘱他。 “来一什人。” 沈桃召唤了十个人手,敏捷地翻出马车外,向着不远处的曹军尸体摸去。 但顷刻间曹军也开始射箭,箭雨不断,除了沈桃和另外三名身手还算灵活的士兵以外,其余人都倒在了箭雨里。 身边就听到“砰”的一声,沈晨一回头,沈桃就已经从车厢上翻了过来,落地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此时他颇为狼狈,浑身泥土,头顶的发髻上还插了一支箭。 沈晨还没来得及问话,忽然就听到“咚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是辎重车的木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个时候大抵外面已经插满了箭。 曹操为了骗过沈晨,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怕辎重车太轻,通过观察车辙印看出门道,所以在车辆上用的木箱、麻袋里都装着石头,弓箭射在上面,叮当作响。 “怎么样?” 沈晨问。 沈桃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道:“无碍。” “把木箱上的箭支收起来。” 沈晨见他没事,便立即下达了命令。 这次不用出去,就趴在车厢上或者从车厢夹缝中取就行,安全很多。 “敌人又上来了。” 有人喊道。 “杀。” 沈晨取了手中的弓,接过一名士兵收集的十多根箭支,攀到了马车的车板,从车厢上露半个身体往外去看,就看到敌人几波箭雨之后,再次袭来。 等到近前,双方的长矛或者长戟互相缠斗在了一起,沈晨则站在马车上,用弓箭近距离往外射。 “咻!” 一箭如黑夜之中的流星,将一名曹军射倒。 正要拉第二弓,前方就有破空声袭来,沈晨本能低头往下一蹲,数支箭几乎是擦着他头皮过去。 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令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但周边人谁都可以害怕,唯独他不能露怯,因此又强忍着这股不适,再次站起来拉弓射箭。 但很快一柄长戟又向他刺来,匆忙间沈桃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他身边,也用长戟还击,将敌人的那柄长戟勾住。 汉代的主流武器除了环首刀和弓弩以外,就是长矛与长戟,此时枪虽然出现,但因枪杆和矛杆戟杆不同,所以士兵们用的不多。 此时长戟互相交错,钩在了一起,这样双方就开始比拼力气。沈晨就用弓箭,一下把那名曹军射死,紧接着如站桩一般继续射击,很快就射死了四五名来袭的曹军。 双方于是激战了近半个小时,黄门亭士兵们携带的弓弩几乎都已经用尽,只能围绕着马车抵抗,与敌人死命周旋,到了最后士兵个个都浴血奋战。 “叮叮叮叮叮叮!” 就在这个时候,曹军军中响起了鸣金声音。 周围围攻上来的曹军在听到这个指令后,就立即开始如潮水般退去。 沈晨身上有三处伤口,浑身都是血,汉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在曹军撤退之后,就倚靠着车厢大口喘息。 “快,让大家收集箭支。” 他强撑着站起来,十四五岁虽然也算半个成男人,可体力依旧不支,已经快累瘫了。 周边的士兵们稍微好一点,毕竟他们是靠充足的肉蛋奶养起来的,一名黄门亭士兵论起强壮和力气,都要比曹军大得多,体力和耐力也经过常年训练而都要比曹军强。 他们虽然是不到三千人,可防线收缩至一个圈,每辆马车都至少有十多名士兵守护,利用地形轮流交战,配合紧密,勉强抵御住了数倍于他们的曹军冲击。 此时马车外到处都是曹军尸体,大多是前两轮冲锋时被弓弩射死,后面近战交锋死的人倒是不多。而黄门亭的人也伤亡惨重,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就又失去了二三百名朝夕相处的同伴。 趁着这个喘息的空档,沈晨立即指挥士兵们收集箭支,同时严密地观察曹军动向。他们的阵地不大,只有一个操场的三分之二大小,互相之间支援也更容易。 “阿晨,阿晨。” 正在此时,邓昭急忙跑来,对他喊道:“来这边。” 沈晨立即跑过去,来到了东面防线。 东面防线的曹军不多,主要压力在北面和西面,也就是驿道和左边的山区伏兵。 而曹操的骑兵就在东方,之前疾驰而来,因为忌惮马车营垒而不敢冲阵,邓昭也率领数百人看着他们,现在这边似乎有什么异动。 “沈晨!” 黑夜当中,骑兵阵中有人越众而出,距离了一箭之地外,也就是一百二三十米的样子,对着这边高声呼喊。 “曹操!” 沈晨登时红了眼睛,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个人。 那人正是曹操。 双方第二次见面,又是依旧是在战场上。 就好像两个人永远都不会在其它场合相见一样。 曹操骑在马背上,高声喊道:“汝若愿投降,从前之事,既往不咎!” “你做梦!” 沈晨亦是回应道:“缯阳聚的上百亲族血债,我还要向你讨回,徐州数十万百姓的血债,你依旧逃不掉。” “愚昧!” 曹操冷然道:“孤奉迎天子,与孤作对,你可知什么下场?” 沈晨漠然道:“你算什么奉迎天子,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世间成大事者,岂能没有大义?尔无德,天不诛你,我来诛汝!” “吾无德?” 曹操说道:“吾何来无德?” 沈晨喝道:“吾闻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汝在兖州,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杀徐州数十万百姓,是否属实?” 曹操默然不语。 沈晨又道:“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汝在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操弄权势,侵官暴国,矫命称制;引得天子发衣带诏,此为实否?” 曹操又不说话。 沈晨继续道:“我还听说你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遇隳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此谓之有德乎?” 曹操只是静静地看着,无法反驳。 沈晨最后笑道:“听闻你去年新写了一首诗,适中有“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之说。难道这些不都是你造成的吗?汝内心之狠辣,为人之傲慢,处事之偏激,文风之恶臭。汝这等无父无母,无君无臣,眼中没有家国百姓之徒,也配称之为有德之人?” “擂鼓,放箭!” 曹操只是平淡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做的,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但曹操从来都不信什么道德仁义,他只信手中的权力和兵马。 纵使手段狠辣无道无德,那又怎么样? 胜利的人,才是强者! 一声命令下达,咚咚咚的擂鼓再次响起来。 之前曹军与沈晨军对射吃亏,是因为沈晨有掩体,他们没有。 但现在沈晨军的箭支用得差不多,无数箭雨覆盖,铺天盖地地向着沈晨军袭来。 瞬间惨叫连连,沈晨军伤亡快速增加。 很快那些外面用于掩护的掩体密密麻麻就插满了箭支,内圈里沈晨是有刀盾手的,但即便是盾牌都遮掩不住如此密集的箭雨。 虽说曹操把大部分调去了官渡,可随身带了几万支箭还是有,如果全部挥洒出去,足够把这三千人全变成刺猬。 远处的关羽现在青筋暴跳,他此时没有在曹操身边,而是作为将领率领了一部分骑兵在远处观看。 刚才曹操之所以想劝沈晨投降,一是曹军已经用了不小的代价在消耗沈晨的箭支,二是他其实更希望沈晨投降,这样才能避免南阳后顾无忧。 可如今沈晨言辞拒绝,那么今日就是你死我活。等到箭雨完之后,曹军肯定会发起新的攻势,但时候沈晨军必然全军覆没。 关羽现在已经知道了曹操在欺骗他,现在见沈晨情况危急,很想冲过去一刀把曹操砍了。 可令他犹豫的是,许褚和夏侯渊在曹操身边,他不一定能得手。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砍了曹操,他仗着赤兔马,脱身很容易。可沈晨还是跑不掉,李通夏侯渊许褚他们不会放过沈晨,还有二位嫂夫人还在许都...... 一时间让关羽极为纠结。 而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曹操的弓箭也用得差不多,新的一轮进攻开始。 四面八方的曹军开始对沈晨军发起最后的猛攻。 此刻沈晨军占据的空地地上,密密麻麻都是箭支,还有大量的士兵尸体。 不过众人都依靠着马车车厢,借助车厢形成的夹角勉强躲避箭支,即便是没有位置的,也是刀盾手拿盾牌蜷缩。 因此虽然箭雨无数,可造成的损失居然只有五六百人,还有两千名士兵艰难存活了下来。 曹军再次发起进攻,他们也是纷纷提刀上马车,开始与曹军展开肉搏。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半个小时。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道路上,忽然轰隆隆传出大量车轮滚滚的声音。 沈晨此刻左臂肩头中了一箭,强忍着剧痛用右臂手持环首刀,辅助沈桃进行战斗,艰难砍杀了一名冲到马车上的曹军。 比较幸运的是,他们占据了地利的同时,曹操还帮了一把,由于车厢上的箭支太多,导致曹军不好攀爬,反倒是难以攻下,只能用长戟和长矛捅车厢,但车厢里全是石头,捅不破,因此双方陷入僵持。 等到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之后,大家都本能往南方去看。 就看到夜黑当中有八百人穿着锦衣,快步向着战场冲来,为首之人骑在马背上,怒喝道:“巴郡甘宁在此,阿晨,你再坚持一会儿,我来了!” 他的身后是两千多辆战车,以及六千多兵马。 战斗打到现在,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因为沈晨是通过了三次阻击战杀来的,到了这里又杀了半个时辰,而之前沈晨是吩咐甘宁半个时辰后来驰援,现在是晚了一个时辰。 就是因为甘宁跟去之后,派去的斥候骑兵发现了这一情况,导致原本只是率领五千人的甘宁又回了一趟昆阳,取了战车,把城里所有兵马召集前来救援。 因此这才晚到了。 但好消息是冷兵器时代战斗效率不高,激战的时候打一天都有可能,所以即便是晚了一个时辰,他来得也刚刚好。 轰隆隆的战车向着曹军外围的阵型冲过去,曹军不得不选择散开。 夜晚当中到处都是火把,曹军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被两千辆战车一个冲锋,反倒导致原有阵型散乱,短时间内难以组织起新的攻势。 见到甘宁终于来了,沈晨立即振奋起来,喊道:“援军来了,杀啊!” “杀啊!” 黄门亭鼓起余勇,居然冲出了马车营垒,向着外面杀去。 一下子前后夹击,导致外围曹军大乱。 曹操再想临阵指挥已经来不及,只能敲响金钲,让士兵们先撤退,等组织好了阵型再做打算。 可甘宁却不依不饶,继续对着曹军阵里冲击,曹操指挥骑兵进行射箭,杀散了一部分甘宁军士卒,眼见对方车阵向着这边袭来,他也只能先勒转马头,吩咐骑兵往北逃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孙策遇刺,皇叔南下(感谢紫苏凌大佬的盟主打赏) 四月初的阳光已经揭去了春天里煦暖的面纱,露出它炽热的面目,肆意喷吐着热情炙烤着大地。 东方天际才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紫云山以东的大地上,数平方公里范围内,到处都能看到焚烧的车辆、破碎的盾牌、武器、旌旗,以及倒下的尸体。 这场战斗没有谁胜利,都是失败者。 沈晨输在了黄门亭精锐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几乎个个都带伤,包括沈晨自己在内。 曹操则输在被打败了。 是的。 他被打败了。 这次设伏,对于曹操来说已经就是极限,能够在短时间内消灭沈晨最好,一旦被沈晨撑了过去,那他自己就得崩盘。 于是在甘宁的战车冲锋下,曹操的步卒基本就溃散了,他只能率领骑兵北逃而去。 很多人觉得既然敌强我弱,为什么要选择追击呢? 因为敌人退兵的时候追击,本身就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伟人曾经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苻健被桓温打到家门口,桓温撤兵的时候苻健还是敢追出去大败晋军。 诸葛亮出祁山,如此挑衅司马懿,司马懿避战不出。结果等到诸葛亮退兵的时候,司马懿反倒敢于开始追击了,他难道就是个神经病加弱智?⑧①ZW.??m 所以一样的道理。 沈晨研究了追击曹操的可行性,是认为可以追,才决定追的。 追击有两个战略目的。 一是扩大战果,如果能够把曹操布置在南线的军队打残,等官渡开打之后,他继续北上骚扰许都的阻力会减少。 二是稳固防线,只有曹军实力衰减,他们才没有多余的兵力南下来对付他,否则要是让曹操全身而退,过个十天半月,等他休整好之后,就又会回来攻击昆阳。 而可以追击的原因又有五点。 一是曹军这些天来连日奋战,极为疲惫,军心和士气都不太稳。 二是曹操带的兵马不是自己的主力精锐,他的主力现在都在官渡呢,手下大部分士兵都是李通在汝南招募的人马,自身素质堪忧,战斗意志应该不会太强。 三是即便曹操设伏,激烈程度也绝不会像前几日那么猛烈,反而可能因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被击溃,可以反败为胜。 四是在行军撤退的途中,曹军一旦遭遇袭击,阵型没办法完全摆开,到时候他们遇到的顶多就是曹操的后军,阻力不大。 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曹操急着回去布防豫州,防止孙策带兵北上。 沈晨那几千人马跟孙策几万人比起来,谁的威胁更大不言而喻,所以很有可能曹操本人都没什么太大战斗意志。 比如就像张绣追击曹操被打败,曹操却没有将他歼灭,反而急着回许都布防北方一样。 在更强大的敌人威胁下,弱小的敌人威胁程度没那么高,曹操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自然是要先抓住谁是主要矛盾,谁是次要矛盾。 因此综合种种,沈晨认为现在曹操无法确定袁绍什么时候南下,孙策什么时候北上的情况下,追击拖延他哪怕是多一分钟,曹操都得担惊受怕一分钟,胜算非常大。 可惜的是曹操的军事能力确实强大,在士兵疲倦不堪,而且带的还是二三线部队的情况下,依旧进行了布置,给予了沈晨军巨大的伤亡。 这一点也让沈晨清楚地认识到曹操作为能够成就一番大业的枭雄,他的个人军事能力无疑是非常顶尖的存在,不容小觑。 到了第二日白天,李通曹洪夏侯渊等人收拢了溃卒,原本两万人的部队只剩下一万六千多人,有四千人要么战死,要么失踪,而且受伤的人也非常多,灰溜溜地回许都去了。 沈晨和甘宁也退兵回了昆阳,战后统计,从堵阳出兵打曹洪到现在,原本甘宁的部队是七千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千,约四千八百人左右。 而黄门亭士兵的伤亡率就更大,达到了十分之九,阵亡比率更是达到了三分之一,三千人只剩下一千九百人。 半年功夫,他们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马。 但战果也极为显著。 叶县之战他们消灭曹军两千余人,昆阳、舞阳之战,杀死和俘虏曹军三千余人,斩杀昆阳守将,曹操的司空长史刘岱;舞阳守将,后来曹魏轻车将军王忠。 临颍伏击夏侯渊,杀数百人。又战曹操,连日攻城加上昨夜紫云山之战,曹军的伤亡和失踪已经接近万人,这对于目前急需要来防备袁绍孙策等人曹操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曹操回去之后,因为攻打昆阳的失利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涌上过来,许都本身暗流涌动,一堆鸡毛蒜皮,让他非常头痛,只能先坐镇许都稳定局势。 而且上一次进攻沈晨,曹操认为是自己太仓促了,没有解决很多问题。 所以也是立即休整队伍,调整好士兵状态。 只是他虽然很想在整顿好兵马之后,重新尝试再攻沈晨,但由于孙策的威胁,导致他不得不再派李通回到汝南,防备江东。 同时让夏侯渊驻扎于襄城,曹洪驻扎于临颍,将满宠从新蔡调到定颍,重新构造南方防线。 现在对于曹操来说,已经是极大逆风,内忧外患,四面皆敌。 河南本身就是四战之地,南阳由于管不住下半身没有平定,袁绍大军即将南下,江东又有偷袭许都的危险,使得他焦头烂额,疲于应对。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关中的钟繇写信帮他说服了韩遂和马腾,让他们遣质子到许都,上表臣服于曹操。同时还送来了两千匹战马,帮助他增加了两千骑兵。 这件事情对于曹操来说有一定的战略意义,那就是至少在忧心袁绍刘表孙策之余,不用担心关中的诸侯再来掺和一脚。 只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对袁绍和孙策的威胁,关中暂时安定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还不如两千匹战马重要。 不过如果说关中安定,又得了两千匹战马这件事,只能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的话,那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天大的喜悦了。 到了六月份,一个事情传到了许都,让曹操高兴得连续几天,做梦得变得香甜起来。 孙策遇刺了! 上个月初孙策果然如郭嘉预料的那样,一个人出去打猎,结果被许贡的门客偷袭,虽然当时没有死,可回去之后没多久,就伤重而亡。 孙策势力内部一片人心惶惶。 周瑜张昭等人立即做出应对,先是秘不发丧,然后又联合江东四将,以及其他忠于孙氏的将领谋士,一起扶持年仅十九岁的孙权,在孙策的灵前继承了他的位置。 直到五月底消息才传出去,一时间整个江东都震荡起来,而刚刚继位的孙权顿时就处于内忧外患之中,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要知道孙策能够平定江东,是靠着他的杀性强行让江东无数小诸侯臣服。 可你孙权是什么人,也想让我们听话? 于是不服从孙权命令的,割据地方的,以及北逃的人不计其数。 不只是江东数郡的那些外部势力,还有孙氏内部。 比如宗室孙辅、孙暠,二人是孙坚的亲侄子,孙权的堂兄,就都有叛乱夺权之意。 还有孙策任命的庐江太守李术,孙策在的时候他恭恭敬敬,孙策一死立即就有叛乱割据的念头,对孙权的命令也是几乎无视。 因此现在的江东,可以说乱成一团。 得知这个消息后,曹操牙掉快笑掉了,立即把李通从阳安调往西平。 这样他就只需要防备南阳的沈晨和张绣,不需要再考虑江东会北上的问题。 不得不说,有些人也许真就是天命之子。 很多人都说刘秀气运无敌。 可曹操也不算差。 占据兖州这块四战之地,到处都是敌人,即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仅仅只是稍微强大了一些而已。 到了官渡前夕,他的处境就非常糟糕。北方袁绍,南方刘表孙策,都想来找他麻烦。 结果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荆南四郡叛乱了,刘表被迫要去南方平叛。 三个敌人直接少了一个,压力骤减。 而就在袁绍南下,孙策北上的节骨眼,孙策又遇刺,一下子把地狱难度开局,变成了困难难度。 等到官渡的时候,虽然打得艰难,可许攸送情报,又把困难难度变成了简单难度。 相比于老倒霉蛋的刘皇叔,曹操的气运可谓是真命了,不比刘秀差多少。 只是曹操高兴的时候,北方的局势也开始变得危急起来。 袁绍四月份主力就已经到了黎阳,在曹操斩颜良诛文丑,退守官渡之后,他的主力就渡过了黄河,分为两路展开攻势。 一路是从黎阳过河,占据白马、燕县、封丘,屯兵于官渡北面的阳武县,距离官渡只有四五十公里。 另外一路则是从河内郡的获嘉县,也就是后世的新乡市河过河,由大将韩猛领军,南下故市往鸡洛山一带,袭扰曹操的后方。 鸡洛山位于密县以北,属于官渡西面,南下过新郑就到了颍川,几乎威胁到了许都安危。 曹操听闻袁绍主力已经到阳武,连忙北上回到官渡准备迎敌,同时派曹洪将功折罪,领一部分人马北上前往鸡洛山,迎战偏师进攻的韩猛。 历史上这件事情是由曹仁完成的,但现在曹仁一死,曹操失去了左膀右臂,只能让曹操戴罪立功。 与此同时,刘备也随着袁绍过了黄河,抵达了官渡前线。 四月份他就从沈晨派去的人那得到了沈晨建议他向袁绍请辞,南下找刘表结盟的建议。 于是到了五月份,刘备正式向袁绍说明了这一点,到了六月份,抵达了汝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东进定陵,会猎满宠 刘备到汝南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络沈晨,而是前往了汝南郡的治所平舆县,这里又称之为汝南县,也就是三国演义的古城。 之所以来平舆,就是来联络统筹汝南郡境内,拥护袁绍的势力。 作为袁氏的祖地,袁家在汝南郡的声望非常高,他们家的门生故吏宾客分布诸县,到处都拥兵自守,敌后骚扰曹操。 后世人看官渡之战好像简单地以为袁绍十多万人马囤积于官渡,然后被曹操一把火烧掉粮草而大败那么简单。 实际上曹操的困境可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艰难,此时的颍川周边到处都是袁绍的势力,后方不断有人骚扰,前线的袁绍骑兵突破了封锁,甚至到了许都附近。 他的粮道被袭击,兖州、徐州、豫州等多地县城官员响应袁绍的号召,基本上汝南除了李通和满宠,差不多都已经叛变投袁。 眼下的曹操,说是四面楚歌都不为过。 只不过由于消息的滞后性,导致刘备来汝南的时候稍微有点晚,等他到了之后才知道,满宠已经先下手为强,消灭了大部分响应号召的袁氏门生故吏。 得知这件事情,刘备也没有办法,只好就地招募士卒,他现在还是豫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来到豫州募兵合情合理。 当下就有不少人前来投奔,加上袁氏门生故吏残余势力,刘备在短时间内就召集到了上万人马。 而很快,曹操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是实在腾不出人手,就派蔡阳去征讨。 只不过在蔡阳还未出发之前,关羽也同时得到了刘备在汝南的消息,于是辞别曹操,先回了许都接上糜夫人和甘夫人,南下前往汝南与刘备汇合。 时间到了建安五年六月底,汝南昆阳县县衙内,沈晨盘膝坐在府邸桌案上,手里拿着竹简公文,是刘备写的一封书信。 信件内容除了问好之后,也表达了对沈晨的感谢,现在他已经到了汝南平舆,目前正在招募人马,准备趁着现在袁绍和曹操在官渡对峙的功夫,北上袭取许都,希望沈晨能给他一些建议。 “玄德公刚到汝南,仓促招募的士兵未加训练,士气和军心恐怕不稳,我其实不太建议他立即就出兵。” 沈晨把信件放在桌案上,对坐在一旁的太史慈说道。 太史慈继续当着邮差的活,谁让他早年就是干这个的呢?所以每次短距离来往,都是他过来给沈晨送信。 听到沈晨的话,太史慈也是苦笑道:“主公也没有办法,现在袁公还在阳武,曹操据守官渡不能下,所以只好让主公来汝南领兵阴袭许都。” 沈晨思索道:“嗯,这确实是无奈之举,子义叔,还请你回去告知玄德公,要想从汝南北上袭击许都,就必须破李通和满宠,李通兵多满宠兵少,我们可以先一同进攻定颖,再破西平,如此方可北上直取临颍。” 太史慈大喜道:“好,我这就回去告知主公,阿晨,我们约定何时一同进军?” 沈晨说道:“七月一日。” “那我立即回禀。” 太史慈不想耽搁,直接就准备回去。 沈晨说道:“不用急于一时,昆阳离平舆尚有三百里,即便骑马也得两日,吃了饭再去吧。” 太史慈却说道:“正是因为事情耽搁不得,才需要立即去向主公禀报。” “好。” 沈晨点点头:“请告知玄德公,务必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 太史慈告辞后匆匆离去。 沈晨一直送他到门口,回来到了府邸里,又陷入思索。 现在曹操对于他的防备其实非常严密,昆阳北面、东北、东面、东南、南面等县城有大量曹军部署。 夏侯渊在襄城,李典在临颍,李通在西平,满宠在定颖,几乎把南阳出口给堵死。 所以现在刘备想过来与他汇合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冲出包围圈。 而要想冲出包围圈,就得寻找最薄弱的点。 哪里呢? 满宠守的定颖。 这些日子,他也派出了大量奸细混入颍川,探察敌情。 得到的消息反馈,夏侯渊和李典在许都周边有近万名士兵把守,而且为了防止沈晨故技重施,再从西南方佯攻许都,曹操特意从前线抽调了两三千精锐骨干回来驻防。 李通本身有近万人马,虽然之前战役主要就是他损失的兵力,可现在依旧有五六千人盘踞西平。 满宠的人就少太多。 历史上满宠平定汝南的时候,招募五百人,攻下二十多个壁垒,设计诱杀首领十余人,俘获士兵二千,到现在总兵力不到三千人。 因此从他身上找突破口,显然是更容易。 伟人不曾经说过吗? 要学会先易后难,骨头难啃就先不要去啃,先把肉吃掉再啃骨头。 巧的是刘备所在的平舆县,就位于定颖后方。 沈晨兵出昆阳,正好可以与他前后夹击,一同攻打只有两三千人的满宠,再跳出包围圈,从召陵北上许都。 你曹操只在西南线防我,那我就不从西南攻打,我从东南攻打。 想到这里,沈晨就觉得大体无碍,就派人找来诸将议事,七月一日要不了几天,而且周边各城池都在观察他的动向,因此他必须做其它准备。 很快,甘宁、娄发、沈弥、邓昭、沈真等目前沈晨军中的主要将领就在厅内集合。 众人依次入内,向沈晨行礼。 唯有沈真不说话,偷偷跟在众人身后,在最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是他不喜欢说话,而是在与沈晨在正式场合见面的时候,不能行礼也不能打招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有点尴尬。 一军主将是自己儿子,在军中如果不称将军,那有失沈晨的威严,如果称将军,那有失父亲的威严。 但黄门亭兵马又是他和邓昭一手带出来的,二人在军中威望很高,因此带领他们作战,又必须沈真和邓昭在才行。 所以他就干脆不说话也不行礼,私下里父子相称就行。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 众人坐下后,邓昭先问道:“将军,召我们来是有何事?” 沈晨沉声道:“玄德公已经到了汝南,召集了人马,准备阴袭许都,我打算与他汇合,二袭许都,所以就必须做出布置。” “将军请说!” 甘宁正色道:“现在曹操已经到了官渡,在和袁绍打仗,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机会。” 他也明白这一点。 沈晨就说道:“我军的动向现在被严密监视起来,周边各县俱是曹兵,稍有风吹草动,必然会被他们群起而攻,所以第一时间决不能往东去与玄德公汇合。而应该调动敌人的部队,让他们误以为我们继续会北上,实则是东进。” 娄发纳闷道:“难道又是佯攻许都吗?可许都沿线都被重重兵力守护,恐怕刚刚出兵没多久,就要被他们合围了。” “不错。” 沈晨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北进,只能东去。” “东去?” 众人互相对视,不明所以。 沈晨招呼众人过来,指着桌案上的舆图道:“大家看,现在曹军的主力分布于襄城、临颍、西平、定颖一带,东面的定陵为什么无人防守呢?” 甘宁不是什么目不识丁之辈,早年读过很多书,当下脱口而出道:“因为定陵正处于中央,去定陵不是被四面包围吗?” “正是。” 沈晨点点头:“定陵处于这四地的包围之中,我们过去,就会被四面八方的曹军围攻,所以他们并未在定陵设置兵马,但如果我们到定陵之后,再往东去郾城怎么办呢?” 郾城? 众人连忙探头去看。 就看到郾城的位置非常特殊,在定陵以东,临颍以南,定颖以北,西平的东北,襄城的东南。 从这里过去,再往东面去召陵,然后再从召陵北上濦强,濦强以北就是许都。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沈晨的说法,完全可以从这条路线绕开襄城、临颍的东北方防线,从东面绕到这条防线的身后,进攻许都。 到时候襄城临颍的守军必然会前往许都或者濦强驻守,西平的李通也很大概率会北上,而此时他们再南下,与刘备一起南北夹击定颖,他们就可以在定颖完成汇合了。 但甘宁还是提出不同意见道:“可敌人也不会就看着我们,如果我们立即动身千万定陵的话,恐怕还没到郾城,就会被他们包围起来。” 沈晨点点头道:“因而我打算再次分兵,一路北上父城,佯攻阳翟,另外一路等夏侯渊被调动后,立即向东。因从父城、阳翟、颍阴可以直达许都,所以李典和夏侯渊必然不会南下,到时候我们要面临的就只有满宠和李通。” “又分兵?前番追击曹军,我军损失了上千人马了。” 甘宁皱起眉头,之前的战役已经让他们损失了大量人马,现在手头上只有不到七千的兵力,再分兵的话,力量实在是太弱了。 沈晨叹气道:“没有办法,手底下这些兵马,每一个在我眼中都极为宝贵,之前追击曹操,亦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和曹操拼死一战的话,那南线的防御力量将会更加充足,我们就更加被动。” 通过之前几次战役运作,他们与曹军的战损比达到了一比三,一个沈晨军换了三名曹军。其中有部分精锐,但大部分都是二线部队,这对于沈晨来说,不值得。 可再不值得也只能打这样的消耗战,如果不打的话,他们就会面临着多出一万人的曹军,到时候三四万曹军守卫许都,难度实在太大。 现在则只有两万多人,与刘备汇合之后,至少他们的兵力也能达到一万七八千,在兵力上就不比曹军少多少了。 “好吧。” 甘宁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妥协,答应了沈晨的策略。 当下,沈晨令父亲沈真领一千人驻守昆阳,他们的大部分物资粮草都在这里,昆阳不容有失。 又令娄发领一千五百人北上从父城北上袭取阳翟,这条路线在后世其实就是从叶县北上攻打平顶山再过郏县到禹州,都是一片平坦。 因为父城和襄城之间被紫云山山区分隔开了,而且父城也没有曹军,等到夏侯渊和李典得到消息的时候,大抵娄发已经到了阳翟,阳翟离许都可就太近了,他们肯定不会怠慢。 所以等到夏侯渊和李典派人来的时候,娄发也可以顺着来时的路退回昆阳,这样就达到了吸引曹军的战略目的,沈晨和甘宁就能够东进定陵,与刘备会猎满宠!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长大了,少年 六月二十六日,沈晨军趁着夜色,忽然北上前往父城。 这个消息夏侯渊和李典都不知道。 实际上他们在昆阳周边布置了斥候,但人家现在又不是被兵临城下,周边斥候岗哨都被拔掉。 连附近百姓乡民都被迁移至了南阳,一旦有陌生人出现在昆阳附近,都会被逮捕。 因此当娄发领着一千五百人马,一直到父城县,才被父城百姓知道此事。 父城倒是没有归降,城内几乎没什么守卫力量,县令和其他大小官吏连夜从东门逃走,往襄城报信而去。 娄发没有劫掠百姓,打的旗号是“大汉骠骑将军刘表奉衣带诏讨伐曹贼,荆州仁义之师奉迎天子,绝不拿百姓一粟一米。” 之所以打刘表的旗号,是因为沈晨和甘宁名义上现在都是刘表的部将,这个时候刘表的主力军还在荆南,没办法攻克张羡,因此也不能派人支持沈晨。 不过当他听说了沈晨已经大破曹洪、夏侯渊、斩杀两员曹将,同时还在紫云山与曹操打了个五五开之后,就立即拜他为中郎将。 目前刘表帐下的中郎将不多,只有韩晞、文聘、吕介、刘磐等人,是仅次于蔡瑁、张允、黄祖的高级将领。 现在沈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郎将,越过了中下级军官,足以见得刘表对他的重视。 娄发打着刘表的旗号,到了六月二十七日就抵达了郏县,往阳翟而去。 夏侯渊和李典得知消息,果然震惊不已,连忙派人追击。 等到了六月二十七日夜晚,沈晨就带着甘宁邓昭沈弥等人,浩浩荡荡向着东方而去。 他现在的总兵力目前只有六千七百人,原本有不少伤兵,重伤者已经送回南阳,轻伤的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整已经恢复过来,现在总兵力为六千五百。 在兵力安排上,沈真作为昆阳守将领一千人,娄发带一千五百人北上,所以现在沈晨手底下的兵力就是四千兵马。 六月二十八日,娄发得知夏侯渊和李典各亲领两三千人马前来征讨他,就立即退回父城。 同时沈晨军已经连夜赶到了定陵,控制了定陵后,只休整了半日,就在六月二十八日夜晚东去郾城,这几地离得都很近,昆阳到定陵大约三十五公里,定陵到郾城三十五公里,两天时间走七十公里,绰绰有余。 等到六月二十九日的时候,沈晨此时已经把郾城占据。而直到这个时候,夏侯渊和李典才得到消息,连忙领兵南下,问题是他们还在郏县,离郾城一百二十公里,距离太远。 而且他们分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必须要考虑沈晨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他们得知的消息是沈晨一支偏师北上,主力则东进。这很像一个钳形攻势,中间有夏侯渊和李典防御许都的道路,所以沈晨军是从左右两侧夹击许都。 并且左侧显然是一支偏师,真正的主力是在东面。从郾城一路北上,过召陵濦强两日路程就能到许都,这个战略意图太明显了。 因此两个人都是立即回防,夏侯渊和李典都只带了两三千人,襄城和临颍还有两三千守军,此刻他们只留下一千人把守,立即兵合一处,并没有前往郾城,而是先去了濦强县,想提前布防,防止沈晨北上。 这个布置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夏侯渊和李典必须要保证许都的安全。现在沈晨的主力出现在许都南面,他们就必须保证许都南方的安全,更何况最近刘备也在汝南准备攻打许都,这样反倒是一举两得,顺便把沈晨和刘备一起防御了。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沈晨和刘备其实是认识的,而且交情还不浅。 当年沈晨和刘备只在徐州有过一面之缘,这很大程度上给予了包括曹操本人在内一种错觉。 以为他们二人属于点头之交。 要知道陈群、陈登他们可都还是刘备的旧部呢,属于门生故吏,这个交情应该更深吧,可现在他们都在曹营为曹操做事。 刘备在汝南,陈登作为广陵太守也没有响应他。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沈晨定下的一个陷阱,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许都,而是先打算和刘备汇合在一起。 到了六月三十日,休整一日的沈晨军再次出发,他们这次只带了二十天干粮,轻装简行,连行营帐篷都没有携带,饿了吃干粮,渴了取河水,累了要么睡在城池,要么在野外睡荒地。 就这样三日时间,等到了七月一日清晨的时候,他就已经距离定颖不足二十里。 此刻定颖城内,刚刚起床没多久的满宠心事重重,早饭也只是随口应付了一点,然后就立即在县衙办公,处理各种各样的公文。 他作为曹操任命的汝南太守,实际上在平定汝南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李通的力量。 当时袁绍准备对付曹操,豫州到处都有人响应,汝南之地更是有无数袁氏门生故吏反叛,各县县令全都归附袁绍,虽然当时在阳安的李通拒绝了袁绍的招揽,可曹操也不是完全信任他。 因此那个时候满宠其实也在暗暗防备李通,自己招募了五百人马,把周边作乱的袁氏门生故吏平定,俘虏了两万多百姓,两千名士兵。 百姓被他安置了田地命令耕作,士兵则被召入麾下。 但这些士兵之前可都是袁氏门生故吏的士兵,一来战斗力不是很强,二来也是不稳定因素,因此最近他得知刘备在汝南居然召集了上万人马,已经领兵北上,抵达了上蔡,心中十分忧愁。 不过好在前些日子曹操给他写信,他已经安排将领蔡阳领三千人马来驰援,不日就会到定颖,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 现在他就在定颖县衙等着蔡阳的消息。 “报!” 便在这个时候,有士兵匆匆而来,进入厅中单膝下跪道:“府君!” “是蔡阳将军来了吗?” 满宠立即询问。 士兵说道:“是刘备出兵了,今早斥候发现其异动,自上蔡往定颖而来,按照路程,午后就应当抵达城外。” “什么?” 满宠皱起眉头,在厅中来回徘徊几步,然后说道:“快,令人去通知李将军,让他派人来援。” “唯!” 士兵立即出去传达命令。 满宠脸色无比严肃,思索片刻,就立即出了府邸,换上方便作战的胡服铠甲,准备亲自领兵前往城南等待刘备的到来。 与此同时,刘备大军已经离定颖不远,平舆到定颖非常近,大概五十多公里,他是前日先从平舆走了三十多公里到上蔡,在上蔡休整两日后,于七月一日清晨再从上蔡出发进攻定颖。 上蔡与定颖两地相距不到二十公里,即便是走得再慢,一个上午的时候就到了。 等到隅中三刻,也就是七月一日上午十点多钟的样子。 在离定颖十里外的颍阳亭,宽阔的黄土驿道上此时有数名骑兵疾驰而来。 刘备在队伍最前面,关羽、张飞、太史慈分别在后方统领兵马,身边有赵云和一名小将。 除此之外,他的部下如今还有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等人,而那名小将,叫做陈到,便是在平舆募集。 见到骑兵疾驰而来,因暂时摸不清楚敌我,所以陈到作为刘备现在的亲卫军小队长,就策马上前道:“止步!” 来人为沈晨的堂兄沈桃和几名斥候骑兵,见到陈到,再看了眼后方刘备队伍旌旗招展,“刘”“关”“张”“太史”等人的旗帜鲜明,于是问道:“可是玄德公的队伍?” “你们是何人?” 陈到问。 沈桃就答道:“我是骠骑将军帐下沈中郎将部众,特来拜见玄德公。” “让他们过来。” 刘备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连忙让陈到不要阻拦。 沈桃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见到当年拯救黄门亭的刘备,顿时热泪盈眶,单膝下跪道:“玄德公,多年未见,近来毋恙。” “你是?” 刘备狐疑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眼熟,但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记忆不是很深刻。 沈桃就道:“我是阿晨的从兄沈桃,当年我父母和弟弟被曹仁误以为是阿晨的家人而惨遭杀戮,若非玄德公出手相助,我们黄门亭千余族人,恐怕早就死于非命。”.八壹zw.??m “原来如此。” 刘备叹息道:“当年也是凑巧,若非船只受损,亦不会因此而救下小先生与你们的族人,此事任何一位良善之人都不会旁观。” 沈桃擦了擦眼泪道:“公仁义,我等族人铭记于心,阿晨现在就在定颖等公,还请随我来。” “走!” 刘备一挥手,大军浩浩荡荡北上。 此时沈晨的军队也已经离定颖不足十里,他让甘宁带领士兵继续出发,自己则与邓昭几名亲信骑士,飞一般地往南下而去。 当他抵达定颖城东,大概一里之外的一处亭舍的时候,就已经远远看到南面密密麻麻的大军向北而来。 沈晨骑在马背上,朝阳初升,自南往北看他的时候,只能隐约看到那么一抹剪影。 几名骑士就屹立在亭舍前的一处高坡上,四周有村庄有田园,城外依旧有很多百姓,因为他们都听说是刘使君的兵马。 刘备担任豫州牧也有几年,仁义的名望一直都在,所以当他来募兵的时候,很快就招募了不少军队,还有很多名人前来投奔,因此百姓们都没有逃跑。 此刻沈晨远远地看着,在道路的尽头,那熟悉的宽厚身影,已是越来越近,慢慢到了眼前。 “小先生。” 那人含笑地看着他,轻声温柔地说道:“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东斩满宠,西击李通(推书,糜汉) 七月初秋,午后阳光明媚,秋风徐来,为酷热的夏秋交际时节,带来些许凉意。 定颖城东的亭舍驿道,顺着道路连绵数里有一片丛林,树木还未发黄枯萎,茂密的枝条葳蕤垂下,在微风中摇摇摆动,发出沙沙的婆娑声音。 亭东小坡上,数匹马屹立。待远处疾驰而来的骏马过来之后,他们下了小坡,站在了对方来的道路边静静等候着。 很快那队人马已经到了近前,映入沈晨眼里的,是一个有着宽阔肩背的中年男人,他风尘仆仆,面带微笑,宛如这世间上最宽厚的君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先生。” 他说道:“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看着那个男人依旧温柔的话语,沈晨再也抑制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翻身下马单膝叩拜道:“晨,拜见玄德公。” 这一拜是值得的。 不止是因为他是沈晨的救命恩人,还是他那仁德爱民的理想,亦是沈晨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 “六年未见,小先生已是大人,不要再做儿女之态。” 刘备下马去把沈晨轻轻扶起来,他双手抓住沈晨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 他看到的不再是个八岁孩童,而是一个威武健壮的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战甲劲装,露出肌肉虬结,古铜色的臂膀,腰里别着环首刀,面色坚毅,眼眸中充满了刚强。 这一瞬间,让刘备想起了另外一个曾经跟随自己长大的孩子。 田豫。 只是田豫是他一手抚养长大,最后却离开了他。 而沈晨却仅仅只是当年在徐州有过几次交际,现在却依旧与他保持牵挂,即便时光匆匆,转眼六年,情谊却好像从未有过减少。 但刘备不会因为自己把田豫养大,田豫却离开他而感到生气。 因为他知道,田豫要赡养老母亲,就像他亦是在母亲病逝之后,才会离开家乡创建一番事业一样。 小先生也长大了。 刘备在心里感叹,他已经能够自己建立起一片基业,还亲手斩杀了曾经杀戮他亲人的仇敌曹仁,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火海里瑟瑟发抖的稚童。 “玄德公的恩情,晨永世不会忘记。” 沈晨认真说道:“当年若不是公,晨黄门亭上千族人,恐怕早已如徐州数十万死难百姓一样,沦为尸骨。” 刘备叹息道:“那时我兵微将寡,在徐州无法抵挡曹操进攻,可怜了徐州数万户百姓,我本想派人去收敛他们的尸首,却没想到又被袁术吕布轮番进攻,最终只能投奔朝廷。原本以为能在陛下面前有一番作为,不料曹操假奉天子,实则操持权势,欺凌皇帝,专断朝政。我奉衣带诏想讨伐曹操却屡次被他击败。数年间蹉跎岁月,一事无成,如今反倒是不如小先生在南阳一战,斩曹仁杀乐进,打出了威风。” 沈晨鼓励道:“人被击倒多少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被击倒之后,有没有勇气再爬起来。公虽然不能击败曹贼,但却一直有不断向曹贼发起进攻的勇气,这份勇气,本就是已经是难能可贵,又有什么可以灰心的呢?” “小先生说得对。” 刘备亦是不乏坚韧之风,不会遇到挫折就懒惰懈怠,认真地点点头道:“所以此番我正要联络旧部,招募新军,讨伐曹操,奉迎天子!” 沈晨指向西面的定颖城道:“既是如此,今日我们就用满宠的人头,做一个开端吧。” “善!” 刘备高兴地道:“正合我意。” 沈晨拱手道:“请公包围南门、东门,再派一标人马埋伏在西城,我从北门进攻,我料满宠敌不过,很有可能从西门去投奔李通。” “好!” 刘备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当下二人分别,沈晨转回北面,此刻他的人马也已经抵达了定颖城外。 回到营中,沈晨就立即下达命令,在城外开始砍伐树木,建造简易的云梯,然后立即就开始进攻定颖城池。 刘备那边同样如此,他没有带大型攻城器械,只能用简陋的云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有信心把这座城池打下来,因为定颖城内的守军实在是太少了。 此时城中满宠正在定颖南城门楼上,城南来的敌人太多了,浩浩荡荡上万人,几乎把整个官道都给填满,给予了他极大的压力。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因为城北又忽然出现一支敌人的消息刚刚传来了,他原本是考虑到刘备虽然拥众上万,但大多都是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精锐极少,利用城池坚守,等待援军。 却是没有想到北方又来了敌人,按照斥候的侦查,打的旗号是“沈”,显然是昆阳的沈晨。 昆阳离襄城很近,只有四十多公里,可离定颖非常远。因此当夏侯渊得到消息的时候,满宠却还不知道这件事。 三日内奔走了三百余里,奇袭汝南,谁能想到这一点呢? 现在他已经被团团包围,城中除了他亲自遴选招募的五百精锐之士以外,其余之前投降的袁氏门生旧部,内部颇为动荡不安,军心很不稳定。 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下坚守城池,无异于死路一条。 所以满宠必须想出办法逃生。 定颖周边乃是一片平原,城头上视野很好。 他观望观望了南城门,看到刘备早早地分兵把东城门也给围住,同时有大量的士兵正在砍伐周边森林的林木,建造攻城用的器械。 满宠甚至隐约见到有些黑点往南而去,于是立即说道:“刘备连营寨都没有建造,恐怕过不久就会攻城,且我观其似有骑兵南去,必然是派人绕路,往西城遣了伏兵,此乃围三阙一也,我们若是从城西突围,恐遭埋伏。” 左右说道:“府君,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突围吧。” 他叹了一口气。 等下去也是死,而且一旦城里叛乱,死得还更快。还不如趁着刘备军的围堵攻势没有完成的时候,立即选择离开。 说罢他命令左右,立即召集五百士兵,其余招降来的士兵并不可靠,还有复叛的危险,因此命令他们守城,同时以驻守西城门为由,把他的五百心腹士兵调过去。 只是城内两千多名从袁氏旧部那投降过来的士兵也不蠢,得到了满宠的命令之后,他们去城头上一看,东南北三城门都被团团围困,唯有西城门没有人,而你满宠却带着五百人马往西城门去,这不是明摆着把他们抛弃独自逃生吗? 当下几乎是在满宠率领着五百心腹抵达西城的时候,南门最先发生了叛乱,有人打开了城门,刘备这个时候还在准备攻城呢,一看城门开了,当下也没有犹豫,立即派人进驻城内,又得知满宠在西城,于是立即追击。 南城被破之后,北城和东城也没有过多久,但见到东城大门打开,沈晨就立即意识到了满宠内部肯定发生了叛乱,他人很大概率往西城突围去了,于是亲自领着斥候骑兵,向着西城门杀去。 沈晨军其实没多少骑兵,就只有约百人,这些马匹还是当初帮助张绣大破曹军之后送给他的,后来连番战斗,作为斥候的骑兵死伤很大,现在只剩下不到四十人。 只是他那边骑兵不多,满宠就更少,总共也就七八人骑兵,其余都是步卒。此刻西城门大开,众人迅速向西面奔跑,想要往西平方向撤离。 但他才刚出西城没多久,身后骑兵就驰骋而来。 满宠回过头,见是城北来的敌人。 万万没想到,刘备虽然慢一拍,可那沈晨却反应飞速,已是第一时间领骑兵过来追击。 不愧是能够与曹公数次交战而未分胜负的人。 他的脸色已是凝结如霜,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大喝道:“结阵!” “结阵!” 左右凄厉的声音响彻苍穹。 满宠麾下五百将士立即开始紧张有序地排列队伍,虽然人不多,可兵种齐全,前排立即就有数十名长戟手持戟列于阵前,身后更是有数十名弓弩手蓄势待发。 他环视周边,目龇欲裂,愤然高喊道:“今不死战,则必尽殆矣。向死求生,击退他们,我们便能回到西平!” “向死求生!” 左右高喊。 “向死求生!” 周围士兵们骤然爆发出惊天怒吼,士气恢弘。 见此情形,远处沈晨立即勒住马匹,喊道:“止马!” “吁!” 左右甘宁等骑士立即勒住马匹。 沈晨说道:“满宠不是无能之辈,居然会原地结阵,颇为棘手,等玄德公的兵马到了再说。” 众人于是停住,相距约半里之外,互相对视。 “依次撤退!” 满宠见他停住,立即举起手中的剑高喊。 这一刻就有些像沈晨从襄城撤往昆阳的时候,曹操骑兵追击的模样。 由于步兵结阵对于骑兵杀伤力极大,因此曹操也不敢主动出击,只想拖延时间,等待后方步兵上来。 现在也是如此。 满宠如果是乱糟糟地一路往西跑,沈晨会毫不犹豫地进攻。但此人乃是底层出身,非世家子弟,最后却能做到曹魏三公,足见其才能非比寻常。 只不过有个问题就在于,紫云山那次沈晨是提前一天撤退,曹操的骑兵连夜追赶,步兵和辎重都落后了一日,即便再如何拖延时间,在短时间内曹军都不可能赶到。 而现在刘备军主力就在城南,离城西不过三四里路程,顷刻间就能抵达。 虽然他的部队大部分确实都是乌合之众,精锐之士只有让赵云在邺城招募的五百部曲以及袁绍出发前给他的两三千人马。 可敌我之间巨大的人数差异已经不是什么精锐不精锐就能改变的,何况刘备尚有关张赵太史陈到等猛将。 很快,在这种紧张而又刺激的对峙当中,满宠的队伍根本没走出多远,刘备派出去的骑兵就已经绕到了距离定颖城不足十里的驿道上将他拦住。 同时刘备的步兵主力部队已经靠近过来。 此时满宠已被团团包围,他依旧骑在马背上,脸色如霜,静静地看着。 最开始如果他舍弃五百部曲,直接骑马从西城门逃,兴许还能走,但现在已经晚了,他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可满宠不后悔这么做,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死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至少他今日即便是战死,也是为了朝廷,为了曹公! “满宠,投降吧。” 刘备身披战甲,纵马向前,朗声说道:“曹操不值得你卖命。” 满宠冷声应道:“刘备,曹公待你不薄,你却屡次复叛,像尔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也配劝我投降?” “曹操待我不薄?” 刘备当时就红了眼睛,怒斥道:“是,他是待我不薄。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待天子的?残杀国舅,暴虐贵妃,连肚子里的皇子都不放过。我亲眼看着天子苦苦哀求,请曹操不要责怪皇妃,他却依旧下令将皇妃勒杀。试问这大汉到底是他曹操的大汉,还是陛下的大汉?我奉天子名诏讨伐此逆贼,何错之有?反倒是尔等逆臣贼子,枉顾君命,助纣为虐,其心可诛!” “哼。” 满宠冷哼道:“国舅贵妃密谋作乱,死有余辜。” 刘备指着他大怒道:“住口,你这无耻贼子,此乃天子发衣带诏令国舅与我暗中除掉曹操这等国贼,陛下皇命,尔却为其张目,也配为士人?” “玄德公,跟这等无君无父的宵小之徒毋须讲道理。” 沈晨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冷然看着满宠说道:“连文先公这样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他都拷打欺凌,此贼秉性可谓与曹操一般无二,皆是毫无人性的残暴之辈。天子还在许都等我们援救,满朝诸卿还在等我们,杀了他吧。” “杀!” 刘备高举起手中的剑,向着满宠一指。 “杀!” 关张太史等人率领的军队,将满宠军层层包围。 弓弩箭矢不断疾射,只是满宠人实在是太少了,弓弩手也只有数十人,杀伤力有限。 反倒是沈晨军和刘备军前军压进,盾牌拦在前方,弓弩手不断疾射,他们的箭支太多,铺天盖地一般将满宠军覆盖,顷刻间死伤三分之一。 下一刻,沈晨甘宁,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就已经率领着步卒杀入了满宠军阵中,他的部队直接溃散。 乱军当中,满宠坐骑被射了一箭,四处狂飙,将他甩脱下马,重重地砸在了旁边驿道田中。 他艰难地爬起身,仰起头,却是看到在午后的阳光下,一柄反射着寒光的刀刃,向着他的脖子挥舞了过来。 “噗嗤!” 鲜血迸溅,在巨大的力量下,人头从肩膀上掉下来,至死,满宠都双目圆睁。 沈晨一脚把他的身体踹倒,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刀上血迹。 这个后来的曹魏酷吏,就这样死了。 一旁甘宁惋惜地道:“阿晨,你下手也太快了。” “对付敌人,就应该下手如闪电。” 沈晨回过头,此时战场基本已经平定,一万五千人打五百人,本来就没什么悬念,满宠一死,剩余的人自然也就投降了。 士兵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清扫战场,沈晨则带着甘宁去见刘备。 刘备在一处小山坡上,二人过来时,他已经指挥将士们押运俘虏,捡取掉在地上的武器装备。 虽然袁绍给他不少物资和人马,但对于刘备来说,深入敌后,没办法带大批辎重,因此武器装备都紧缺。这一万余人中,甚至还有几千人的武器都非常粗糙劣质,所以每一把刀,每一支戟,他都不能浪费。 “玄德公。” 沈晨过来向刘备行礼道:“公士卒体力尚充沛否?” 刘备诧异道:“怎么了?” 沈晨说道:“满宠滞留到现在才走,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在,以为公招募的士卒非精锐之士,他可以倚仗城池固守,等李通援军。现在逃跑,则是看到了我军到来,才逃奔出城,只是为时已晚。而这说明李通很有可能就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应当立即往西平而去,于驿道设伏。” 刘备身边尚有简雍孙乾糜竺糜芳等人,听到他的话,糜竺诧异说道:“既然是要打李通,为何我们不在城里以逸待劳呢?” “子仲公!” 沈晨看到人群里的糜竺,恭敬地拱手说道:“倒是经年未见了,先生毋恙。” “起居都尚可。” 糜竺看着这少年人,心中颇为感叹。 当年黄门亭的田地还是他帮忙处理,但如今二人已经是今非昔比。 糜竺已经不是徐州的大富商,而是跟着刘备东奔西跑,四处流浪的左将军从事中郎。 而沈晨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乡野稚童,如今变成了刘表麾下中郎将,甚至还在南阳大败曹操,斩杀曹仁和乐进,威名远播。 “先生安好便可。” 沈晨解释道:“之所以驿道设伏,是因为李通怕满宠有失,必会全速行军,不会时时刻刻派斥候查探周边情况。但到了定颖之后,他就会警惕起来,派出斥候大范围侦查,若让其瞧出端倪,知道城池已破,满宠已死,想要打败他,就会更加困难。” 满宠现在被刘备围攻,李通肯定心急如焚,于是本能认为敌人都在定颖,西平周边非常安全,便飞速行军,等到离定颖二三十里的时候,才会停下来,派斥候去侦查。m.81ZW.??m 这就是标准的围点打援的打法,后世我开国徐大将最喜欢这套战术,每次围攻某处,他就立即急行军跑到敌人援军驻扎的附近找险要之地设伏,然后等敌人急匆匆赶去被围攻的地方增援时,刚出家门没多久就遭到迎头痛击。 因此打仗这种事情,拿捏敌人的心理就非常关键。 听到沈晨的话,糜竺认真思索片刻,感叹道:“主公难怪要称呼你为小先生,这般智力,确实远胜我等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击溃李通,再袭颍川 西平位于舞阳东北,定颖正西。 此城城北十里有柏亭,为春秋柏子国之地。 城东有棠溪亭,建武中,世祖封泗水王歙子为棠溪侯。 李通此时就率领着五千人马,出了西平东城,过棠溪亭,往定颖而去。 两地离得非常近,汉代的西平县位于后世舞阳东南方十多里,定颖则位于后世西平县正东十多里。 而且当时西平与定颖属于上下游关系,西平在潕水中部,此河抵达定颖之后,汇入汝水。 因此官道就在潕水河岸,过棠溪亭,一路往东,大约四十余公里,就到了定颖。 满宠是七月一日清晨得知刘备从上蔡出发进攻定颖。 他当时可以选择走。 但之所以留下来守城,是因为他的背后,就是没什么兵马的召陵、濦强二县,再往北就是许都。 再加上他认为刘备征召的多是乌合之众,物资不多,甚至武器兵刃都不齐全,应该能坚持到李通来援,这才坚守城池。 可等到沈晨到来,他就明白大势已去,不得不弃城逃走。只是为时已晚,最终被沈晨截住,被他就地格杀。 那时战斗结束于中午,满宠派去报信的人骑马往西平去,由于不能连续让马匹疾驰,所以用了一个半时辰,在午时前向李通报信。 李通临时集合队伍,让他的副手西平县令赵俨留下来守护城池,自己则轻装简行,令士兵们带二十天干粮,往定颖支援。 因此当满宠被格杀的时候,李通其实才刚刚出发没多久,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如果以急行军每小时八公里速度,大概要五个小时才能抵达定颖县城。 于是沈晨认为,李通急于救援定颖,必然不会随时派斥候侦查,遂向刘备建议,立即西击李通,半路设伏。 这个建议得到了刘备的认可。 只是他招募的士卒确实比较一般,从上蔡出发到定颖,仗都没怎么打,就已经体力消耗,很多人都脚部酸痛难忍,根本不能再继续走路。 对于这一点沈晨也能理解,刘备招募的士卒多是底层贫民,吃得用的远不如黄门亭精心培育的精锐士卒要好,而且双方的训练量也不同,自然无法与他们比拼体力。 所以最终刘备让简雍孙乾糜竺三位左将军从事领大部队现在定颖城内休整,自己亲领少部分从袁绍那带来的骑兵和士卒精锐,大约三千人马,加上沈晨的四千部众,总计七千人,向西截击李通。 就这样双方沿着潕水河官道,互相奔赴。等李通离定颖还有二十多公里的时候,刘备军也西去了十余里,走了约一个时辰,最终在潕水河南岸找到了一片丘陵,开始安排伏击。 这片丘陵林木茂密,正处于驿道南侧,是一片由西向东,长达数公里的小型山丘,山不是很高,最高处都不足百米,道路一侧的丘陵此起彼伏,高矮多在十余丈内。 士兵们纷纷藏匿于林内,正是白天,飞鸟们都出去觅食,也不存在什么在夜晚入林惊动飞鸟的情况,驿道南侧的小山丘内,草木间遍地刘备沈晨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西方的道路尽头,已经是灰尘漫天。 李通确实急于赶去救火,因为孙策被刺杀之后,孙权忙于内政,不会来袭扰许都,所以南方的曹军都从汝南撤到了颍川附近,用于防备昆阳的沈晨。 结果万万没想到忽然冒出个刘备,以袁绍的命令召集了汝南袁氏残余的势力,开始向北面的许都展开进攻。 这显然出乎了曹军的意料,毕竟此时汝南后方极为空虚,许都防卫力量多在西南,东南方则完全只有满宠那寥寥二千多人马。因此李通害怕刘备击败满宠之后,北上进攻许都,这才匆匆奔行。 此时将士们已经用小跑的方式跑了一个半时辰,走了约四十余里,整个队伍前后几乎脱节,士兵们又渴又累,而军官们还在用鞭子抽打,催促着他们加紧速度。 “将军,休息一下吧。” 李通的一名副将劝道:“将士们已经疾驰了一个半时辰,很快就要到定颖了,若不让将士们休息,恐怕到了定颖,也无气力与敌人拼杀。” 李通回过头看了眼身后,队伍走得稀稀拉拉,正是夏秋交集,午后还非常炎热,将士们一个个累得气都喘不过来,汗水都流干了,一个个面色发黑,嘴唇发白,确实如副将所说,不能再继续这样急行军下去。 于是他看着前方,指着远处山峦道:“前方有片山峦,对面就是河水,我们去那片林中休息一下。” “将军有令,去前方山峦休息。” “将军有令,去前方山峦休息。” “将军有令,去前方山峦休息。” 传令兵疾驰着战马,一路往后方边跑边喊,李通军的士兵们顿时精神一振,送死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飞速向着那片山林跑去。 确实。 这沿途几十公里,都是一片坦途平原,河水两岸村庄和农田遍地,唯有那片山林可以遮蔽炽烈的阳光,李通选择这里,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以为刘备现在还在围攻定颖呢,沈晨的消息还是前日他派人从昆阳北上袭击阳翟,哪里能料到沈晨军练就了一双铁脚板,短短三日功夫就能跑到这里来拦截他呢? 当下李通军飞一般地往这片山林里跑,更多的人则撒欢一般向着河边奔去。一路上后军尽吃前军的灰了,身上脏兮兮的,哪怕不能洗澡,喝点水擦洗下手臂也好。 而此时山林当中,刘备沈晨等人则潜伏于林内,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李通军跑来,他们是以逸待劳,将士们一个个都本能握紧了武器,有人举起了弓弩。 “大兄,他们来了。” 张飞尽量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轻声道:“杀吧。” “不可。” 沈晨摇摇头道:“现在过去,不能尽歼敌人,等他们在河边休息的时候,无人警惕,那时便能一网打尽。” 张飞瞪了沈晨一眼:“你这孺子,我打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沈晨也回瞪了过去:“张将军,我听说你时常无故鞭挞士卒,若有朝一日,你在我麾下,我必让你也尝尝被鞭挞的滋味!” “你!” 张飞勃然大怒,丈八蛇矛握在了手中看着他。 刘备看向张飞,皱眉呵斥道:“三弟,不得无礼,听小先生的话。” “哼。” 张飞性格暴躁,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沈晨也懒得搭理他,他并不想跟每个人搞好关系,甘宁性格也好杀,但他属于在战场上杀性大,性格也还算听劝。 如果张飞不体恤底层士卒,依旧要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话,他不介意让张飞尝尝鞭子。 说话间,李通的大部队就已经到达了山下,除了少部分前往林间休息外,大部分士兵都簇拥着向河边跑去。 眼见对方即将入林,沈晨见时机已道,拿起一个骨哨放入嘴中,鼓足力气吹起来。 “嘟嘟嘟嘟嘟!” 顿时整个山林中一片哨声,这是放箭的指令。 “放箭!” “放箭!” “放箭!” 林中陡然冒出无数人影,弓弩齐发,万箭如雨点般砸落。 李通军猝不及防,倒下大片。 而这边的异变顿时吓坏了河边的士卒,有人想拿起武器作战,有人本能想要逃跑,还有人见河对岸不远,干脆跳入河中向对岸游去。 刹那间李通军的五千人马乱作一团,李通本人其实就在驿道上等待着亲卫帮他打水过来。 见到骤然伏击,脸色大变,立即喊道:“集合,集合,结阵!” “咚咚咚咚!” 擂鼓和号角声交织在一起。 有李通军的擂鼓,也有刘备军的擂鼓,成群结队的士兵冲出林子,向着曹军杀去。 如果这是一批精锐之士,或许还能够迅速反应过来。 但李通的军队本身就是二三线士兵,再加上他们一路劳累,刚刚又痛饮了很多河水,手脚无力,根本无法拿起武器作战。 因此双方几乎才一接触,就兵败如山倒。 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李通军,李通本人也还算跑得快,没有像满宠留下来死战,在见到部队崩溃,大势已去之后,立即策马疾驰,往西逃了。 而剩余的李通军就惨了,在十分疲惫的情况下喝饱了河水,这下别说跑了,连走都走不动,被刘备和沈晨联军杀得几乎全灭。 或许也不能说全灭,仅仅只是前几波弓弩射击死伤了千余人,剩下的人几乎全都跪地投降,根本不给被杀的机会。 刘备没有曹操杀俘的爱好,于是下令将俘虏全部押解至定颖,这些士兵多是汝南人,汝南现在袁氏依旧有残余势力存在,他完全可以利用袁氏的影响力,将这些士兵吸纳进自己队伍。 七月一日,黄昏时分,刘备沈晨七千联军,押着李通军三千余俘虏回了定颖,招降工作自然是由简雍孙乾糜竺等人来做,兵马也进行了重新整顿和编制。 到了七月二日,整个定颖城内外都是一片杂乱的景象,本身刘备的军队就没有打好基础,精锐数量不多,又编入三千降卒,自然会导致整个编制处于一片混乱,显得像一群乌合之众。 但这也没办法,现在总兵力将近两万,老刘一辈子都没这么富裕过。 在徐州的时候说是徐州牧,可直属部队也就几千人。后来当了豫州牧,兵马就更少。唯一一次指挥上万人作战,还是糜竺贡献了大量奴仆,结果一战就被吕布打溃败。 所以现在兵力将近两万人,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使得光为了整顿好兵马,就花了两三天的时间,还是在沈晨的帮助下,才勉强完成了收编。 到了七月五日,这支杂七杂八,像是拼凑起来的队伍,才开始启程浩浩荡荡地启程。 但他们的行军速度根本不快,每日几乎只能走五六十里,也就是差不多二十来公里的样子,光去郾城就花了两天时间。 要知道沈晨的部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士,长途奔袭能力极为卓越,每日步行速度能维持在每小时四五公里,一天的极限可以走七八十公里,比司马懿奔袭孟达还快。 而现在速度慢了三四倍,由此可见兵力多起来,反倒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会让部队过于臃肿,且士兵素质不高,战意也比较差,还不如小股精锐来得强。 不过沈晨也知道,小股精锐只适合用于奇袭。比如邓艾偷袭阴平,李愬雪夜入蔡州,都是只带了三五千人而已。正面攻坚的话,还是需要大股部队。 这个时候夏侯渊和李典也终于知道了沈晨又玩了一处声东击西的战术,而且他居然配合刘备,在短短一日内斩满宠破李通,占据定颖。 因此他们连忙聚集兵力,回防临颍、濦强一带,保护许都正南方的安全,同时又让蔡阳与之汇合,共同防备许都。 蔡阳是曹操从官渡前线领了三千精锐之士,南下前往汝南准备进攻刘备的。 历史上他被刘备斩杀,曹操于是又派了曹仁过来,把刘备打败,最终刘备不得不逃回袁绍那里,然后以南联刘表之名前往南阳。 但如今蔡阳人还没到,满宠人就没了,李通也被击溃,他再去汝南就是送死,因此被调到了濦强,与李典一起驻防。 到七月九日,足足四天时间,刘备的大部队才抵达了召陵,此地位于濦强以南,离许都不足二百里,相当于后世的漯河市到许昌市,大概七十公里,换算成汉里则是一百七十五里。 军队抵达召陵之后,当天夜里沈晨就向刘备再次提出分兵的建议。 召陵县衙府邸。 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等将领谋士济济一堂,陈到此时还只是个亲卫兵队长,在门口当守卫。 刘备以大汉左将军,豫州牧的职务高坐主位,关羽等人则坐在刘备的左手下方,沈晨不是他的手下,属于友军,因此与甘宁、沈弥、邓昭等将领坐在刘备的右手下方。因汉朝以右为尊,所以这是对客人的一种尊敬。 待大家坐定之后,沈晨才向刘备拱手说道:“玄德公,曹军集结于许都南方,此时后方空虚,我打算领兵北上,自颍阳过颖水,再破颍阴,杀奔许都,到时候夏侯渊等人必乱,公可犁庭扫穴,直捣许都!” 刘备皱眉道:“若是这样,到时候曹军必然会撤至许都,保护许昌城池,小先生岂不是危险了?” 沈晨笑道:“无妨,正所谓兵贵神速,我军将士日夜操练,可三日六百,六日千二。召陵至许都咫尺之遥,我军一日就能抵达,虽然北上去颍阳会绕些路,但最多两日就能到许都城下,所以曹军必然不会反应如此迅速。” 司马懿和夏侯渊已经算是三国比较顶尖的行军速度,但一个平均每天走四十多公里,一个走七十公里。沈晨比夏侯渊还要快,能打到每天走八十公里,虽然比不上后世我军的铁脚板,都在当时已是神速。 当然。 这种速度只能在河南、河北这类平原上,像川蜀、辽东、秦岭等山区,自然就不可能达到这种速度。 听闻沈晨的话,刘备关切问道:“确实可行否?” 沈晨答道:“三个月前我们就已经杀奔过许都一次,那次我们五日之内,先佯攻许都,又破叶县、昆阳、舞阳,然后北上直取许都,转战六百里,每日都要走一百余里路。” 虽说六百汉里,也就二百来公里。但五天时间内还得佯攻、打仗、设伏,平均每天走四十公里,这等行军速度已经让人非常吃惊。 厅内众人顿时惊呼连连,四目相对,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刘备肃然起敬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当时只知道小先生打到了许都城外,曹操被迫连夜赶回许都防守,却是不知道这里面过程竟如此曲折。” 沈晨说道:“我也知道将士们很疲惫,但这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敌人比我们强大,若是不想办法,如何才能挽救大汉江山呢?” 刘备点点头道:“小先生拳拳匡扶汉室之心,令人敬佩。好,我就听小先生之言,两日之后,不管小先生到没到许都,我都会开始进攻濦强,到时候即便不能打到许都去,也要为先生拖延敌军。” “多谢玄德公。” 沈晨拜谢。 刘备虽然率领的部队臃肿,但他承担的风险也很大,要面对曹军的主力。 本身部队就不是什么精锐之士,再加上曹军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曹军击溃。 而沈晨只是小股部队绕后偷袭,在许都极为空虚的情况下,成功的概率非常大,因此可以说相比于敌后战场,刘备在正面战场的压力其实会更大。 于是在当日定下策略之后,沈晨就让士兵们先休息一日,到了七月十日这天,刘备军再次启程北上,准备包围濦强县,而沈晨则脱离了他的部队,先向西面往定陵方向而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三十九章 稳军心,攻颍阴 初秋时节,河南地区的气候依旧炎热。 桓温北伐的时候已经是东晋中期,汉末小冰河时期到西晋末年就已经差不多结束。 所以当时河南地区的汝水、颍水都非常充沛,可以利用淮河北伐。 但此时正处于小冰河高峰期,天灾不断。淮南地区前两年还大旱,导致袁术覆灭,汝南地区也差不了多少。 汝水和颍水沿岸有大量的农田栖息,那时百姓基本都住在河流附近,居民饮用和浇灌都需要大量的河水,使得汝水和颍水流量下降得厉害。 而在非汝南颍川等河流附近的野外,比如两条河流中间的大片区域,几乎是一片荒野,哪怕有无数土地可以耕种,也无人开垦。 因此当沈晨领着自己的人马与刘备分别之后,就沿着汝水与颍水之间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一路前行,向着北方而去。 沿途数百里都几乎没有什么人烟,颍川境内数条河流,连主脉的水流量都大幅度减少,更别说那些水渠支流。 最主要的是,自黄巾之乱后,持续数十年的战争几乎摧毁了整个河南之地,再加上天旱岁荒,百姓相食殆尽。昔日人烟繁茂、道路四通八达的富庶之地早已消逝。 曾经的连绵阡陌和齐整道路,被横生的杂树林和疯长的野草取代。村庄大多都变成了残垣断壁,野狗豺狼和猛虎的嚎叫声遍布旷野。 荒野上有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个行迹孤单的人影,远远见到军队就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入深山不见踪迹。 而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看到长满杂草的驿道周边只剩下废弃的村庄、干涸的水渠、随处可见的白骨、无人耕种已经变成荒地的农田,以及那旷野上孤零零的丘坟。 整個世界都好像变成了一片荒芜之所。 不过这种现象随着越靠近许都,就越会进行改善。 因为沈晨知道,曹操在许都周边大规模屯田,光屯田户就有数万户,所以越靠近越容易暴露。 到了七月十日,军队就过了襄城,北上颍阳。周边就已经算是曹操的屯田区,离许都不足四十公里,几乎过了颍阴,就到许都城下。 为此沈晨军风餐露宿,白天在野外行军,夜晚找个背风的地方就睡,往往与虎狼为伍,丘坟为伴。 当时的中华大地远远不是人类主宰,人类居住在河流沿岸,而更广袤的野外,虎狼野猪遍地都是,半夜三更起夜,甚至能隐约看到森林里绿油油的目光。 因此像这样行军,不仅考验士兵们的耐力,也考验他们的意志力。 像黄门亭原来的一千九百士卒还能够坚持这样高强度行走,而甘宁的两千一百部曲,就稍微差点意思,远远跟不上沈晨军的速度。 七月十一日午后,大军过了颍阳,还有十余里就到颍阴。 这片地方在后世就是许昌市西面的盐洛高速一带,此处是一片荒野,他们的位置被一片密林遮蔽,前方道路长满了杂草,需要不停探索才能够找到方向。 因临近颍阴,沈晨亲自往前一里去查探情况,同时士兵们也走了一个上午,刚好休息一下。 大军停下之后,黄门亭的士兵们都默不作声地各自以小队为单位,寻找合适的休息点,同时纷纷取出干粮和水。 甘宁军则稍微散乱一些,一个个像是松了一口气,唉叹着随便找块草地躺下。 其实到了叶县之后,大家的粮草都是一样的。 奔袭的时候都是带二十天的干粮和两天的水,一些麦饼加酱菜和肉干,虽然不多,但伙食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至少有点肉吃。 只是甘宁军没有经过整顿,依旧有一些旧军阀队伍的落后习性。八壹中文網 那些中下级军官对底层士兵动则打骂,剥削他们的肉干,使得甘宁军的内部情况一直都不太好。 甚至甘宁本人见到他的士兵一个个都懒懒散散,走了一天之后,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下,不像沈晨军那样训练有素,让他觉得十分丢脸,因而抽打士卒。 沈晨此刻正站在一处山坡上眺望远处,这里是一片荒野,远方隐隐能够看到地平线上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 城外有大量的田地,村庄连成一线,显然这里已经到了曹操屯田的地方,前方可能会有敌人,因此他勒转马头,回到了驻地,正准备招呼几个机灵的斥候徒步过去看看,不料听到后方传来哀嚎声音。 “怎么回事?” 他派了几名斥候向前去探索之后,就走过去看,就看到后方驿道两侧长满杂草的荒地里,自己黄门亭的士兵一个个都井然有序地找了位置坐下休息,甘宁军那边却是散漫一团,现在一片混乱。 沈晨见甘宁正用马鞭抽打一名士卒,就因为这名士卒在行军的时候落到了队伍最后面,与沈晨军的前后相差了四五里,让他脸上挂不住。 那士卒体态瘦弱,年龄可能也就只有十八九岁,被打得满脸是血,苦苦哀求。 周围的兵丁们一个个仿佛都没有看见一样,甘宁脾气不好,杀性很大,惹怒了他谁也劝不住,所以即便有人觉得士卒可怜,也不敢去劝。 “住手!” 沈晨立即上前将他拦住。 甘宁此时已经把外面的铁甲脱下,身上就穿了件麻布短衣,一身虬结肌肉隆起,脾气上来了,谁都拉不住他。 不过沈晨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上的麻筋,稍微用力了一下,甘宁回头怒视,本要发作,见是沈晨,举起的马鞭又放下,气呼呼地对他说道:“阿晨,这厮懒惰懈怠,我不抽他军纪何在?” 沈晨见那士卒脚上穿的履已经破掉,露出血淋淋的脚指头,就蹲伏下身,从身上脱下麻衣,帮士卒擦了擦血迹,又将他的布履脱下,一股腥臭味袭来。 原来是这几日长途奔袭,让他的脚肿胀发炎,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好好休养,很有可能连脚都要坏死。 当下沈晨严肃说道:“兴霸叔你看,并非士卒懒惰懈怠,而是他生了脚疾,将士们本就跟随你用命拼杀,你却不体恤他们,一言不合就上来抽打,也不问缘由,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甘宁见此有些尴尬,只好说道:“我不知道此事。” 沈晨站起身,环顾四周,包括沈弥在内,诸多甘宁军的将士都看着他,于是他说道:“之前兴霸叔自己领兵,我也不好太干涉。如今我为中郎将,想问兴霸叔,我能统领你的队伍否?” 最早甘宁和沈晨其实并不互相统属,甘宁是刘表手下的一个军司马,当时是他和沈晨打赌,如果事情确实如沈晨所料,南阳发生了内乱的话,他以后就听沈晨安排。 但至少名义上二人没有直接统属关系,沈晨的话只能是建议,而不是命令。现在眼看即将就要到许都,迎来大战,岂能因为一些事情而军心不稳呢? 因此他必须要找理由彻底把甘宁的队伍掌控过来。 甘宁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说他一直是听沈晨的话,但如今沈晨似乎是直接要军权了,未免有些令他不舒服。 可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都没法反驳。像之前他们打赌,沈晨赢了。然后现在沈晨又被刘表任命为中郎将,甘宁也是他手底下的校尉,听从沈晨的命令,从法理和情理上,都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只好说道:“这是自然。” 沈晨点点头,然后朗声说道:“既然我是将军,那就听我的命令吧。患有脚疾者现在都上报到我这里,有多少人,我来重新做出安排。” 他没有立即颁布什么不准打骂士卒之类的军令,而是要先把得脚病的人集中起来。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黄门亭士兵的军官阶层是以他的亲族为根底,这些军官最早都是当年那支从徐州南下的护卫族兵组成,里面的邓沈二氏亲族非常多。 沈晨严格命令他们不允许打骂士卒,遵守三大注意和八大纪律,若有违背,就剔除出族兵序列。 要知道黄门亭的族兵地位是很高的,沈晨给予了他们很高的荣誉。因此对于这些人来说,一旦被剔除出去,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再加上新招募的士卒表现好的人有很大晋升机会,会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使得族兵们不敢犯任何一点错误,这才没有凌辱、欺压、打骂、剥削底层士卒的旧时代军阀陋习。 而甘宁军不一样,等级森严的军队传统从春秋战国就延续至今,大家都是这样,高层将领不把底层士兵当人看,渐渐反而变成了一种习以为常。 因而要想短时间内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家族的奴仆一样,沈晨也只能暂时改善,而不能立即改变。 需要到将来夺取政权,或者拥有很大能力的时候,才能够进行改革,现在他也只能温水煮蛙一样,先把自己做好,然后再通过夺取甘宁这些人的军权,改善他们的军队结构。 很快有脚疾的人上报到了他那里,里面甚至还包括了黄门亭士兵四十多人,甘宁军士兵二百余人,沈晨于是又派遣了二百多人,加上这些脚疾士兵,总计五百人回了颍阳,占据这座城池,找医生进行救治。 其余人则留下来,继续准备进攻许都。 休息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前方稀疏的林间陡然钻出几个身影,之前派出去的侦查的斥候回来了,向沈晨禀报道:“将军,前方七八里处就是颍阴城,城外周边有大量屯田。” “有人看守否?” “有,城内外有不少曹军。” “我知道了,看来是曹操的屯田兵。” 沈晨沉吟思索。 历史上曹操在许都附近屯田,利用颍水和潠水上游的便利浇灌土壤,包括周边颍阴、鄢陵等地,都是他的屯田之所。 这些事情沈晨以前是不知道的,但后来他派人潜伏许都,查探到了很多情报。 当初第一次到许都的时候,他是从许都西南方进攻,只是抵达了临颍一带,并没有到许都周围去。 现在离许都不过二十来公里,近在咫尺,那些屯田兵就暴露在他兵锋之下。 而这些屯田兵的统领者叫做任峻,为曹操置的典农中郎将,上次他之所以没在许都,是北上给曹操运粮去了。 历史上曹操非常缺粮,但不是因为他的粮草库存不足,而是他的后方粮道被袁绍打得七零八落。 是任峻亲自领屯田兵护送粮道,抵御住了袁绍的劫粮骑兵,这才勉强帮助曹操渡过难关。 现在已经到了七月份,五月份的屯田新粮收割之后,都陆陆续续送到了官渡,到六月之后又要开启粟米的种植。 所以任俊又回到了许都,催促各屯田户进行生产。 现在颍阴、许都、鄢陵周边,就有数万户屯田民,任峻手中有数千屯田兵,他们的战斗力或许不如曹军精锐,但也不容小觑。 甘宁手痒难耐,上前来问道:“阿晨,直接杀过去吧。” 沈晨摇摇头道:“不可,冲杀过去,他们必然撤回城内,我们可没有攻城的能力,若是越过颍阳,直达许都,必然会被前后夹击。” “那如何是好?” 甘宁问。 沈晨思索片刻,说道:“曹操在官渡缺粮,若我们毁其粟田,敌人必然出城来战,我们便可大破之。” 甘宁睁大了眼睛,然后竖起大拇指道:“好主意。” 当下二人商定,由甘宁领五百人先攻颍阴,如果城外的典农军和他们交战最好,沈晨再带人马杀出去,若是不交战,则立即毁坏农田,逼他们出来。 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任峻的典农军目前处于分散的状态,遍布颍阴、许都、鄢陵附近。 如果直接不管他们杀到许都去,那么等到许都的守卫力量把他们防御住的时候,会被前后夹击。所以他们必须把颍阴拿下,有个退路。 而此时颍阴周边的典农军目测城西只有一二百人,再算上城内和城东,也就是颖水东岸的部队,总数不会超过千人。 甘宁只带五百人过去,又毁坏农田,很容易激城内守军出城决战,届时沈晨再杀出,可一战定乾坤。 很快计策完善,甘宁便领着人马,大摇大摆地向着颍阴的方向杀去。 汉朝的种植方式为夏粟冬麦,冬小麦在来年五月份收割,然后到六月份种植粟苗,也就是小米。它的生长周期为三个月,到九月份就能收割,然后再种冬小麦了。 所以现在七月初正是夏粟刚刚种下没多久,需要农户们每日在田里照料,灌溉、除虫、锄草,一刻都不能停歇。 当甘宁军的五百人出现在颍阴城西的时候,正有大量的屯田户还在田间劳作,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在南面的驿道上,陡然出现了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向着颍阴的方向而去。 这里已经是颍川腹地,许都周边。 很多人第一时间还以为是驻扎于西南方襄城的曹军回许都有事,只是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军服好像不对劲。 曹军的军服是一统的黑色,而这支军队的军服,却是红色...... 一名负责监管那些屯田民的典农军小队长越看越觉得诧异,然后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曹军那支部队会穿红色的军服呢? 红色? 下一秒,他的脸色唰一下变白,然后拿出骨哨,陡然吹响。 “咻!” 尖锐的哨声响破苍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四十章 斩枣祗,二临许都,威震关东! 当哨声响起的瞬间。 仿佛是宁静的夜晚骤然被惊醒,旷野之上顷刻间就是哨声不断。 所有的屯田民立即扔下手中的农具,慌慌张张地向着城中或者周边的屯田户庄园跑去,而典农军则急急忙忙开始集合。 “怎么回事?” 颍阴城内,被曹操任命的屯田校尉枣祗,正在统计一些数据。 他和韩浩向曹操建议屯田,于是曹操任命任峻为典农中郎将,枣祗为他的副手,负责整个屯田事宜。 忽然间枣祗就听到城内外哨声大作,甚至都来不及披上铠甲,急匆匆奔出府邸。 有人来报道:“报,有敌人自西面而来!” “多少人马。” “五百。” “只有五百人吗?” 枣祗立即令人牵来马匹,急匆匆上了城墙观看。 就看到城外确实只有五百敌军,此刻赶走了城西的典农军之后,就开始毁坏农田。 “可恶!” 枣祗见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曹公现在在官渡,本来就粮食紧缺,现在就指望着九月夏粟收割之后,运往前线。如今敌人居然袭击到了后方,毁坏他们的农田,这让枣祗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将军,小心有诈。” 左右劝道:“若他们城外有伏兵可如何是好?” 伏兵? 枣祗瞬间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我们必须搞清楚这股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有人说道:“将军,这肯定是昆阳那支佯攻阳翟的队伍。” “哦?” 枣祗问道:“此话怎讲?” 那人分析道:“将军想想,最新传来的消息是昆阳那沈晨派人北上佯攻阳翟,实则主力南下定颖,与刘备一起杀了汝南太守,打败了阳安都尉,现在正在召陵。因而他们如今正在濦强与夏侯将军交战,必不可能到颍阴来,唯有昆阳的那支佯攻偏师,才有可能过来。” 最近这段时间沈晨再次声东击西,利用偏师吸引夏侯渊和李典,再主力南下汇合刘备斩杀满宠,击败李通的消息早就传遍许都。为此夏侯渊、李典、蔡阳等人领主力南下濦强与刘备军主力对峙。 召陵在许都的正南方,而颍阴则在许都的正西方。今天上午他们才得到消息,刘备前天已经抵达了召陵正在和夏侯渊他们对峙,那么今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那人很自然地认为这是昆阳那支佯攻阳翟的队伍,趁着许都北方空虚的时候,从郏县颍阳地区绕过来了。 这个推断其实是很合理的,毕竟从定颖到颍阴,可比从昆阳到颍阴远得多。一個是一百二十多公里,另外一个只有八十公里。 而他们今天上午得到的消息是滞后性的,只知道刘备军前天到了召陵,正常按照休整的时间来算,怎么样也该休息一两天再出发,鬼知道沈晨军那双铁脚板,从定颖到召陵之后,两天时间又走了八十多公里路到了颍阴城外。 因此听到那人有理有据的分析,枣祗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既然城外有伏兵,那应该也不会太多,好,召集人手,立即出城消灭这股敌人。” “唯!” 左右得令,立即按照枣祗的吩咐行事。 颍阴确实有一千多名屯田兵,甚至稍微组织一下的话,还能够能够组起上万人的屯田民队伍,就是一来没有武器装备,二来没有训练,一群乌合之众也没什么作用,因此枣祗并未召集屯田民。 到了下午,甘宁带着士兵们已经破坏了数百亩农田,按照每亩约三石产量计算,造成了一千多石的粮草损失,这让枣祗心疼不已,连连催促士兵进攻。 而这边甘宁见敌人真的出城了,立即呼啸一声,令人吹起骨哨,正在毁坏农田的士兵们便纷纷开始于驿道集合。 “列阵!” 甘宁骑在马背上,高举手中的大刀。 如果直接往后跑,向着沈晨军埋伏的那处密林去,敌人肯定不会上当,所以就必须要先打一场,佯装战败了,才好诱敌深入。 这边枣祗领军出城,他的典农军数量是敌人的一倍,于是开始列阵往前压进。 但到了近前之后,甘宁军就立即下令放箭。 他的阵型跟枣祗的不同,枣祗是前面由长矛手组成,他的是刀盾手,然后弓弩手藏在了刀盾手身后,等到下令放箭的时候,刀盾手蹲下,露出后面七八十名弓弩手。 “咻咻咻!” 数十张弓弩齐射,射在了枣祗最前方的长矛兵身上,顿时一片大乱。 “嗯?” 见此情形,虽然疑惑敌人为什么没有刀盾和弓弩,但机不可失,甘宁抓住机会,立即喝道:“杀!” “杀啊!” 五百士兵向前冲锋,双方距离不过三四十步,顷刻间杀至,战到了一起。 枣祗拼命下令将士们稳住,可奈何之前几轮弓弩射击,让前面大乱,士兵躲避箭雨,导致阵型散开,根本不听指挥。 甘宁军趁势掩杀,他本人则直接往敌方竖着“枣”字将旗的方向冲去,在亲卫的帮助下,杀开一条血路,来到了枣祗面前,仅仅交战不过数回合,就把枣祗斩于马下。.81zw.??m 主将被斩杀,屯田兵们顿时方寸大乱,整个战场呈现出一边倒的架势。 很快他们就拿下了胜利。 而远处的沈晨见双方已经战到了一起,本来是打算等甘宁撤退的时候伏击的,结果没想到似乎打赢了,连忙派人杀出去。 顿时整个战场一片混乱,上千人要么被斩杀,要么逃走了,要么跪地投降。 过了半刻钟的样子,局势就已经稳定下来。 甘宁一刀斩杀了枣祗,正将“枣”字大旗折断,回头看到了沈晨领军赶到,于是拎着那杆大旗笑着说道:“没想到这颍阴守军这么弱,一下就被冲杀了。” 沈晨环顾四周,看到颍阴守军的装备,就说道:“这是因为曹军几乎把所有物资都搬去了官渡,南方仅有的物资也都在夏侯渊和李典那边,所以缺乏弓弩和盾牌。不过这是在城外打仗,如果攻城的话,我们肯定没那么容易。” “这倒也是。” 甘宁点点头,说道:“阿晨,现在该怎么办?” 沈晨眺望远处,指着颍阴城池说道:“事不宜迟,先让将士们进驻颍阴,大家都是远道长途奔袭,又拼杀一场,非常疲惫了,先在城中休息半个时辰,再留下一曲人马,其余人日入前进攻许都。” 甘宁挠挠头道:“之前来的时候阿晨你一个劲说兵贵神速,怎么到了许都城外了,反倒是要先休息了。” 沈晨苦笑道:“那也没办法,从前日到现在,咱们已经走了两天路了,大家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光得脚疾的人就有二百余人,现在将士们肯定腿脚酸痛,虽说颍阴离许都不过咫尺之遥,但人不是铁打的。”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是午时抵达颍阴城外,仅仅是稍微休息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立即攻城,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钟的样子,昨天从颍阳以南的野外风餐露宿一晚上。 然后今天又走了一个上午,过颍阳杀奔颍阴,虽然只有二十来公里路,但对于士兵来说依旧是个很大负担。 沈晨军的士兵还勉强能够撑着,可甘宁军那两千人确实非常辛苦,毕竟他们本身没有经过训练,又不像沈晨军那么顿顿大鱼大肉,补充蛋白质,很多人都体态瘦弱,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 当下大军进入城内,休息了半个时辰,然后挑选了一曲很难再继续坚持下去的兵马,留下来驻守颍阴城池,沈晨和甘宁就在大概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再次启程。 颍阴到许都的距离可太近了,因为汉代的颍阴县,就是后世的许昌市市中心。汉代的许都就位于颍阴东面十余公里之外,几乎眨眼间就到。 城东旷野之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屯田户,此时颍阴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四方,许都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外城尚书令府邸。 日昳时分,今年三十七岁的荀彧披着一件丝绸长袍跪坐在桌案边处理公文。 最近一段时间他并没有在内城承光殿的尚书台上班,因为曹操将刘协更加严厉看管起来,所以荀彧每天都在自己府邸办公。 桌案上燃烧着香料,让室内都充满了芬芳的香气。 荀彧很喜欢这种香气,不仅平时在看公文的时候要熏香,就连衣服也要用香料洗涤与熏制。 因此他坐过的竹席常常会留下一股香味,这就有了荀令留香这个成语。 此时香炉好像燃尽,一旁的奴仆连忙用竹棍将香炉里残留的灰烬捅了捅,几点有气无力的火星闪了闪,随即熄灭。 他无奈地把目光投向荀彧,荀彧看了眼窗外吹进来的夏风将香味驱散,叹了口气,挥动手掌。 仆役连忙取来一捧新的香料丢入炉中,然后用炭点燃,趴在地上拼命吹气。 汉代并没有制香工艺,根据历史记载,那种条柱状的香要到宋明清时期才会流行。因此唐宋以前人焚香,都是直接把香料扔在香炉里焚烧,所以非常浪费香料。 现在朝廷物资紧缺,香料也非常稀少,荀彧最近也减少了用量。 只是就如同后世人思考问题的时候往往喜欢点上一根寂寞的香烟一样,在没有了香味之后,会让荀彧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处理面临的问题。一旦室内的香气不足,就很容易令人心绪杂乱。 所以不管怎么样,该用还是得用一点。 过了片刻,新的香料再次燃烧起来后,屋子里的香气又略微上升了一些。荀彧搓搓手,伸手又取来一卷文书,熟练地扯开外束的丝绳。 就在这时,外面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从前厅传来,越来越近,来人似乎是在府邸内开足了马力奔跑。 这让荀彧皱起了眉头,他最讨厌别人行事匆匆,做事宜缓不宜急,慌乱之中很容易出现错误。 果不其然,因为厅堂门口有门槛,来人跑到厅堂的时候踩在门槛上被拌住摔倒了,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荀彧下方的厅堂内,木屐都飞了出去。 荀彧脸色不是很好看,《礼记》云:“大夫士出入君门,不践阈”。 意思是出入大门的时候,一定不要踩到门槛。 奴仆却踩在门槛上绊倒,是一个很失礼的行为,这让最讲理的荀彧更加觉得不舒服。 然而来人却似乎丝毫不在意,连滚带爬地进入到厅内,在堂中大喊道:“大郎,不好了,信使来报,日昳初时的时候,有敌人杀到了颍阴城外!” “什么?” 荀彧蹭一下从桌案前站起来,他原本想呵斥家奴不尊自己往日教导,在府邸奔跑,但听到这紧急的形势,也是顾不得其它,连忙说道:“让信使进来。” “是是是。” 家奴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没有去找飞出去的木屐,急匆匆地跑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荀彧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颍阴离许都近在咫尺,敌人居然杀到颍阴来了,这让他原本十分冷静的荀彧头脑有些焦虑难安,想尽快知道情况。 很快信使就进来,他是枣祗派来的,当时枣祗也才得到消息,于是立即派人前来许都报信。 因此这名信使所知道的消息就是颍阴城外忽然来了五百人马正破坏农田,枣祗为了保护农田,准备率领军队出城迎战,现在倒是不知道枣祗那边的情况如何。 “遭了,颍阴必然已破。” 得知枣祗已经出战的消息,荀彧脸色微微发白。 信使忙道:“枣将军当时还未出城呢,何况是一千人对敌五百人。” “你先回颍阴再查探消息吧。” 荀彧没有回答信使的问题,只是令信使回去查探情况,自己思索了许久,然后立即出了府邸,前去城外用于屯田的任峻军中。 与此同时,沈晨击破枣祗之后,大军休息了一个小时,再次启程。 枣祗派信使去许都报信,是骑马去的,二十公里路,快马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所以当荀彧得到消息的时候,沈晨这边才刚出发没多久。 但他的步卒虽然没出发多久,可斥候队伍却已经广散出去,在许都周边到处驰骋。 当红色大汉军服的斥候出现在了许都附近,与今年四月初那一幕如出一辙的时候,消息最为灵通的各大世家纷纷得到了情报,沈晨军再次出现在了许都外。 现在许都可是极为空虚,防守力量只有任峻的数千典农军,还有一部分皇宫宿卫,以及少部分世家大族的部曲。 但世家大族的部曲往往才几百人,像袁绍袁术那样能聚集起上万部队的世家大族毕竟是少数,就连与袁氏齐名的弘农杨氏,杨彪被曹操派满宠如此拷打,都没有兵力反抗,可见世家大族私人武装力量并不是太强。 当然。 也不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实力。 只是他们人在许都,拥有的大量的田地、财产、人才、声望都不在颍川。 颍川世家大族,如荀氏、郭氏、陈氏都是支持曹操的。 其它世家大族,田地、财产和部曲都在外地,只有少部分像韩浩、任峻、李典、许褚这样带着数百上千宗族部曲参加的曹操军队。 所以他们这些大族在许都城内的私人武装力量其实非常少,能够阻止起来的力量也十分有限。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许都城,确实有着被破灭的危险。 一时间,沈晨二临许都,威震关东!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四十一章 身后既是许都,我们已无路可退 许都以北,沃野千里。 曹操从潠水、洧水挖漕渠,灌溉土地,又以当年俘虏的青州黄巾为根底,在许都城外屯田。 屯田的规模达到数十万亩,一眼望去,旷野上密密麻麻的农田遍布,各式各样的庄园、坞堡、瞭望塔、墙寨、烽火台不计其数,道路两侧俱是数不尽的防御设施。 当沈晨大军经过这里的时候,也是感觉到非常震惊的,完全没有想到在许都北方还有这样完善的军事堡垒结构,防御程度堪比官渡前线了。 但仔细想想也正常,因为许都周边的屯田已然是曹操的命根,供养朝廷吃穿用度、前线军队粮草几乎都靠这些田地。 像当时兖州、徐州、豫州这些地方都遭到了袁绍的进攻,已经不能再为朝廷提供税收,曹操的粮草用度就非常紧缺,只能靠每次屯田的收获来维持。 即便如此,他的粮道也一直受到袁绍的骑兵威胁,完全是靠任峻的个人能力撑住,否则的话,等到九月份官渡开战之后,曹操五月新麦的粮食用光,根本不可能坚持到年底。 因此像这样的屯田之所必然是重中之重,曹操经营许都已经有四年,许都城墙由于耗费太高,短时间内不能修建,但这些基础的军用设备,必然还是会修建一些。 此刻城外田地里,平时应该是农忙时刻,一眼看去辽阔的田土,至少有数万人在田间忙活才对。可现在田地里没有一个人影,所有的屯田民都已经逃走。 田野的烽火台上黑色的狼烟余烬未灭,在离官道左右两侧有一些庄园矗立。 汉代流行庄园经济,庄园内部更像是一個小型城池,有堡垒、围墙、箭楼,内部有水井、存粮仓储,可以用于对外作战。 显然是在沈晨军与颍阴休息的时候,传令兵已经燃烧起了狼烟,告知周边所有屯田户,敌人来袭。 沈桃一直跟在沈晨身侧,他看到队伍即将路过第一个庄园,那庄园距离道路,约二三十步,建筑规模宏大,甚至从潠水沟渠取了一泓清溪,形成护庄水渠。 “将军,你看。” 他指着那处庄园墙壁上方说道。 沈晨看过去,在他们离着还不到一里的时候,庄园墙上就有大量人头伏在墙上,一根根尖锐的长矛对准墙外,小心翼翼地看着路过的沈晨大军。 “不用担心,这些只是屯田的屯民。”沈晨嘴上这么说,但也是把手摁在了腰间的环首刀上,警惕地看着那些人。 像这样的大型庄园辐射的人口和地方都非常多,一个庄园宛如一个小型城镇,可同时容纳数千人居住,里面有门房、甬道、正房、厢房、厕所、仓库甚至还有庭院和水井,俨然一座军事小镇。 不过沈晨也知道,像这样的小镇就像黄门亭在新野建造的庄园一样,墙高不如城池,可以进攻的方位又很多,所以只适合几百人的小规模防御作战,遇到大规模进攻必然被破。 因此像这样的庄园一般是用于抵御山贼流寇,很难防御住正规军。许都的人不会傻到把正面力量放在这样的庄园内,因而这些庄园大概率是那些屯田户们在防守。 “那我们进攻吗?” 沈桃问。 沈晨摇摇头:“不用,许都的人恐怕巴不得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兵贵神速,直袭许都。” “好。” 沈桃便点点头,继续率领着士兵们闷头前行。 很快大军就路过了这碉堡处,堡垒外围建有约二丈高的围墙,四角一端各有一处三丈多高的角楼。箭塔和瞭望塔上也都有人,但尴尬的是他们手中没有弓箭,只能用短戟。 当沈晨大军靠近的时候,围墙内都是一片骚动,上方密密麻麻数百个人头都是极为紧张地看着他们,一股不安的情绪向着四周弥漫。 显然这支三千多人的大军给予了庄园内所有人巨大的压力,甚至有些人已经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些人的紧张,沈晨稍微思索了一下,对沈桃说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一起喊口号,告诉大家,我们是来营救天子,绝不会劫掠百姓。” “是。” 沈桃立即回头高喝道:“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八壹zw.??m “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几乎同时,所有黄门亭的士兵都高举手中的武器,仰天大声怒吼了起来。 甘宁军的士兵刚开始有些纳闷,因为他们之前并没有接受过喊口号的训练,但此刻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也大家一起喊着。 “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这个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苍穹。 那些屯田户们都呆呆地看着他们,心里不知道是在想这些人是傻,还是奇怪他们到底是群什么人。 但至少他们看到这支军队缓缓路过庄园,似乎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并未搭理,径直向着道路的尽头,那座名叫许都的城池走去。 人群当中有位老者,静静地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身影,恍惚间,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有一个头裹黄巾的老人。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向着他的信徒们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了万民,推翻这破败的汉室江山!” 想着想着,青州黄巾出身的老者,就流下了泪水。 让无数百姓们为之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王朝争霸。他们也从来不会在意谁是皇帝,他们在意的,是手中能有几亩田,饿时有饭吃,冷时有衣穿,仅此罢了。 又一个要救万民的人吗? 老者心想。 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吧。 沈将军! 他看着那个“沈”字大旗,心中默默地说道。 旷野之上,从颍阴到许都的二十余公里,大大小小的庄园就有十多座。 屯田民们全都躲入了庄园里,他们的人数很多,达数万之众,但除开老弱妇孺,每个庄园战斗力最多两三百名青壮,甚至更少。 因为最好的青壮都被曹操编入了青州军,再其次又被编入了典农军,所以留下来的,几乎全是老弱。 如果沈晨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不用去管许都,也不需要摧毁农田,直接进攻这些庄园,把老弱妇孺全部杀光。 虽然看上去庄园易守难攻,可区区两三百人的抵抗力量,根本不足以防御得住数千沈晨军队。 正面强攻,沈晨有把握在一个小时内屠灭了一个庄园。 而许都周边这样的老弱妇孺,达百万之众。 一个庄园数千人,每天只需要破三四个,杀戮和驱散的青州黄巾就达上万人。 现在曹操在官渡的主力精锐,他们的家人全在这些庄园中。 曹操急缺的粮草物资,也需要这些人耕种。 只要沈晨对这些人展开杀戮,那前线的曹操必败无疑。 消息传到官渡,甚至不用袁绍攻打,心里挂念家人的曹军士兵,就都会自己崩溃逃散。 可沈晨没有这么做。 即便是这些庄园全都竖起了长矛,对他的军队明显露出敌意,他依然没有选择下令进攻,屠戮了这些百姓。 因为那样做的话,跟曹操有什么区别? 跟历史上后来那些屠戮百姓的人,还有那些又有什么区别? 仁义礼智信并不是浪漫主义,而是一种传承精神! 五千年泱泱华夏,残暴的人或许不计其数,可更多的人,却依旧将这种精神力量掩埋在心底,默默地无数代传承下去。 这也是沈晨现在正在追求的东西。 他的大军就这样一路奔走,到了傍晚时分,距离许都,已经不足十里。 在道路的尽头,那是一片沟渠,自潠水上游挖掘而来,灌溉周边田土,虽然不是什么大河,却也宽及二丈。 桥梁已经被毁坏,左右两边皆是农田,在对岸此时已经集结起了一批军队,人数尚不知道,只知道旌旗招展,营帐连绵数里,还有大量的屯田民正挖建壕沟。 沈晨军离得数里地,沟渠对岸就立即吹响起了高昂的号角声音,营寨离沟渠约一里地,很快密密麻麻的军队就已经于在沟渠对岸集结完毕。 他们才刚刚到,那边就已是严正以待。为首之人骑在马背上,越众而出,他的身后一面大旗招展,上面写了一个“任”字。 “任将军!” 荀彧跟在任峻身后,远远地看着那支长途跋涉,奇袭许都的队伍。 他是在午后得知颍阴沦陷的消息,于是立即出了许都,来到城外任峻的营寨,亲自与他来到官道上建造营寨,修建防御工事。 任峻脸色极为严峻地望着远处那张“沈”字和“甘”字大旗,语气沉重地道:“来者怕就是那位沈晨了。” “嗯。” 荀彧点点头:“我知他威名,倒是想亲自见一见。” “那人应该是他。” 任峻注意到敌人到了对岸之后,立即就开始集结军阵,有一人骑在马背上,到了一处小山坡丘陵上方指挥,那“沈”字大旗就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 双方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概隔着三百多米,能看清楚人影轮廓,但具体长什么样,身高多少,就非常模糊。 “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就在荀彧与任峻望着远处沈晨军军队集结的时候,队伍仅仅只是花了几分钟时间,就排列好阵型,然后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向着水渠的方向前进。 水渠虽然不宽,但桥梁被毁掉,所以双方不可能正面交战,沈晨军是以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在后的姿势向着前面进攻。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沈晨知道,许都箭矢紧缺,大部分弓弩箭矢都在官渡,少部分物资也要供养给夏侯渊、李典、蔡阳他们这些在南面抵御刘备主力的部队,使得任峻的典农军弓弩少得可怜。 因此采取这样的形势前进,刀盾手在前方可以掩护弓弩手,如果任峻军中有少量弓弩远程射击的话,就能够给予我方弓弩手提供防御以及反手还击的机会。 如果任峻军中没有弓弩,无法给他们进行远程打击的话,等到刀盾手越过水渠的时候,弓弩手可以在后方掩护刀盾手前行。 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后世步坦协同里的步兵和坦克一样,互相帮助,互相哺育。 见到他们采取这样的方式前进,而且嘴里还喊着口号,士气震天响动,完全看不出来是一支长途跋涉二百里奔袭的军队,荀彧苦笑道:“这沈晨,确实不是一般人呀。当年曹公,在徐州惹他做什么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任峻沉声道:“我军中少箭矢,不可与他力敌,待他渡渠之后,我们就只能退入营寨防御了。” 其实任峻的军队数量还要多于沈晨,历史上曹操得百万青州黄巾,将其中最精锐的几万人编为青州军,余下的都用来屯田,典农军的数量接近万人,遍布整个许都周边。 后来曹操在官渡急缺粮草,袁绍又派骑兵抄掠其粮道,任峻就是靠着这支部队,以十路粮队同时进发,又奋力战退了袁绍的骑兵,保护了后方粮草安全。 但这支部队能够完成护粮任务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袁绍的骑兵不多,《三国志》记载,袁绍出兵前有一万骑兵,但延津之战文丑就损失大半。 所以当时袁绍的部队骑兵数量可能也就只剩下那么三四千人,而且当时的骑兵又不像后来的骑兵那样战斗力强悍,任峻利用粮草车辆进行掩护,又以步兵枪矛阵和少量弓弩对付骑兵,袁军骑兵自然拿他没办法。 可沈晨这支部队是步卒,并且兵种齐全,箭支也还算充足,足够他应付打这一仗。反观任峻自己,武器装备紧缺,连刀盾手都没有,弓弩也只有少量,是曹操特意留下来给他护粮用的。 因此一旦正面开战的话,任峻虽然有人数优势,可装备不如对方精良,士兵素质也远不如,会让他非常吃力。 最重要的是,哪怕胜算有七成以上,任峻都不愿意去打。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许都。 七成胜率看似很高,可万一失败了,那许都后方就彻底没有了防守部队,到时候除了用于控制刘协的宫门宿卫以外,就只有世家大族的少量私兵了。 所以任峻宁愿只是防御,也绝不主动出击,只需要立于不败之地,即便不能打败敌人,他也不想犯任何错误而导致许都失守。 荀彧的目光远望西方,他听着沈晨军耳中的口号,再抬起头看了眼天色,沉吟道:“沈晨大抵也是个讲理的人,我看能不能过去与他交谈一下,再不济拖延一会儿时间,天色马上就暗下来了,他也许就会撤兵。” “令君......” 任峻劝说道:“切莫以身犯险。” “无妨。” 荀彧苦笑道:“我看他一路走来,高喊口号,亦没有进攻那些屯田户的庄园,想必也是良善之辈,希望他不会拿弓箭射我吧。” 说罢轻轻催动马匹,缓缓向前走来。 如果可以的话,荀彧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个惜命的人。 当年董卓之乱,他立即选择带着家族逃命。 后来瞧出袁绍非明主,又立即南下回到颍川,以家族的力量支持曹操,转而开始做后勤工作。 由此可见,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亲自上战场。 但现在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 敌人大军兵临城下,距离许都咫尺之遥,而援军又还在上百里之外,若不能拖延时间,许都必然遭到攻打。 所以身后既是许都,他已经退无可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斥荀彧 远处沈晨正在一处小山坡上,其实也不算小山坡,就是个土包,离地面不到二米,骑在马背上,视野会稍微宽阔一点,然后指挥士兵们列阵,缓缓向前压进。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远处任峻军中有一名长袍飘飘的中年男子骑马而来,片刻后抵达了沟渠对岸,距离他的军队已经不足百米。 这个距离已经是箭矢的最大射程范围内,可以说那人已经处于极为危险的范畴。 “去看看。” 沈晨让沈桃去看看情况。 沈桃立即骑马疾驰过去,喝道:“汝是何人?” 荀彧拱手说道:“在下荀彧,添为尚书令,想求见沈将军。” 尚书令? 沈桃知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嘿嘿一笑,转头就回去禀报。 过了片刻,沈晨得知荀彧亲自来阵前,颇为惊讶,但自忖一个文人也不用怕他,于是纵马过来,双方隔着沟渠,距离约七八米之处。 “荀令君?” 沈晨打量着荀彧,他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头戴侧注冠,面目儒雅,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沈将军。” 荀彧在马背上拱手行礼,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将军少年英雄,令人钦佩呀。” 沈晨说道:“我知道令君是来劝我的,或者也是来拖延时间的,但请回吧。曹操精锐俱在北方防御袁绍,我不会放过这个奉迎天子的机会。” 荀彧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但将军可知道,若是曹公败了,袁绍南下,以他的兵马,恐怕刘景升之流,根本无法抵挡,届时你就算奉迎天子去了南方,也不可能守得住荆州。难道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汉室破灭,天下归袁吗?” 不愧是三国有名的战略家,他一上来没有跟沈晨谈什么人生观价值观,而是只谈利益。 曹操在官渡本来就命悬一线,袁绍强大的实力对他的压制几乎是全方面的,让他完全踹不过气来。 而沈晨还要在后方偷袭许都,令曹操疲于奔命,一旦曹操战败,袁绍数十万大军南下,整个关东尽归其所有。 也许不用到建安十三年,仅仅是明年或者后年,袁绍就能拥有比赤壁之战前的曹操还要强大的势力。 届时即便是沈晨带着刘协去了荆州,面对袁绍那带甲之士百万的可怕实力,恐怕也只有败亡一途,到时候天下就真的归于袁氏了。 这一点其实也是沈晨一直很犹豫的地方。 虽然他知道过两年袁绍就死了,问题是官渡之战给袁绍造成的打击太大所致。 一旦他赢了官渡之战,夺得了整个关东,没有那次打击,万一多活几年,对于眼下的局势确实是个灾难。 所以不可否认的是,荀彧说得是对的,从战略的角度上来讲,北方一定不能统一,既不能曹操赢,也绝不能让袁绍赢,最好大家两败俱伤。 但还有一个问题就在于,曹操作为君主来说,能力显然是比袁绍强得太多。 反观若北方是袁绍做主,他的个人能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实力越大他越弱,并且即便是多活两年,以他几个儿子的能力,也远逊色于曹丕等人,事情或许未有转机。 因此沈晨沉吟片刻,说道:“令君说得确实不错,这个担忧我也曾经想过,可相比于袁绍,曹操雄才大略,威胁更大,我更愿意看到袁绍在北方。” 荀彧苦笑道:“跟你这样聪明的人说话,很难呀。我去过袁绍那里,他的才能确实不如曹公,因而伱或许说得也是对的。不过请你为天子想一想,至少曹公还奉迎天子,一旦袁绍得了北方,恐怕会称帝。” “令君以为曹操不会吗?” 沈晨冷笑道:“曹操只是现在不敢称帝罢了,若他击败了袁绍,得了北方,称公,称王,即便是不能称帝,也可以杀光汉臣,为将来儿子登基铺路,曹操的野心,我不相信令君不知。” “我不知。” 荀彧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在天子罹难之际,是曹公奉迎了陛下。若无曹公,汉室江山已颓败,因而我会辅佐曹公,待天下清明之时,亦能还政于国家。” “好想法。” 沈晨点点头,感叹道:“至少你也是一位愿意为大汉江山而努力的人呀,可惜了,你的道路终究是错误的。” 荀彧便问他道:“那在沈将军眼中,什么样的道路才是对的呢?” “自然是铲除曹操袁绍之流。” 沈晨毫不犹豫地道:“天下为祸者都是这些诸侯,将这些诸侯杀个干净,还人间一片晴朗的天空,才能够让大汉重新屹立于世间。” “这样的话,将军与曹公袁绍何异呢?” 荀彧提出疑惑:“将军所谓奉迎天子,口中说着匡扶社稷,做的却是与曹公袁绍他们一样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将来天下会不会归“沈”呢?” 沈晨咧嘴一笑,指着自己道:“我不一样。” “有何不同?” 荀彧问。 沈晨说:“我不吃人,也不屠城。我知道人和禽兽的区别,也知道民间疾苦,所以我会坚定地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履行我“知行合一”的理念,努力建造一个没有饥饿,没有贫穷,没有战乱的国家!” 荀彧笑了笑,称赞道:“将军志向高远,令人钦佩。但这般国家,真的会存在吗?” “令君觉得不存在,是因为眼前的世界太小。” 沈晨说道:“治国的办法圣人早已经道尽,可世间的人还是不懂得这些道理。就好像令君只觉得曹操才是匡扶大汉的人,却不知道,这世间良善有才能的人无数,为何不能找一个这样的人,而要找一个残暴的人呢?” 荀彧摇摇头道:“我不觉得将军是对的,曹公已经或许做过一些错事,但现在已经改变了。他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很多事情也只能这样去做,否则的话,他亦只能败亡。” “的确如此,这一点我无话可说。” 沈晨说道:“可你也必须要承认,其实他在徐州屠戮生民本就不应该,难道徐州数十万百姓,也会阻碍他的生死存亡吗?” 这就是曹操最大的问题。 他屠徐州两个理由,一个是为父报仇,另外一个是震慑陶谦。 或许里面还有其它隐性战略,比如劫掠粮草,还有把下邳打造成无人区,防止袁术北上夺取徐州。 但不管哪个理由,其实都不是非屠徐州不可。如劫掠粮草,他当时杀了徐州二十万人,回去和吕布仅仅相持百日就没粮了,说明他杀的二十万人根本没为他带来多少粮食。 而且当时他可不知道后方陈宫张邈会叛变,如果吕布不来的话,以兖州供养粮草,曹操本身是不缺粮食的,因此这一条根本不是他屠杀徐州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因为曹操个人内心的残暴,不把百姓的命当命导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根本不在乎底层,只在乎手中权力。 荀彧沉默片刻,说道:“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来令君也不是个贤良的人。” 沈晨有些失望。 荀彧素来注重清名,立即道:“君为何有此之说?” 沈晨突然问道:“令君,人生苦吗?” 荀彧一愣,十分诧异沈晨忽然这样询问,但既然他愿意拖时间,自己也何乐而不为,于是点点头道:“苦。” “令君也苦吗?” 沈晨说道:“我听闻荀氏在颍川乃是望族,宗族田产何止数万,奴仆成群,车马簇拥,令君一出生就锦衣玉食,不用为吃喝发愁,为何还是会觉得苦呢?” 荀彧苦笑道:“乱世人为草芥,不管公卿士族还是黎民百姓,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刀下之鬼,又何来的不苦?” “是啊。” 沈晨叹息道:“人生当真是苦,黎民百姓生存艰难,时常遭到那些诸侯劫掠,还有惨死的可能。上天也对万民不体恤,世家大族将百姓视为草芥,又有像荀令君这样的人助纣为虐,而没有一个像太公望这样的人站出来,万民何其苦也。” 荀彧眉头皱了起来,说道:“我如何助纣为虐?” 沈晨说道:“人的地位或许有高下之分,但在作为“人”这一点上,人应该是平等的。我与你一样,都是“人”,一样的会说话,会吃饭,会走路,懂礼义廉耻,令君,你觉得我是说的是对的吗?” “不对。” 荀彧说道:“贵贱有别,尊卑有序” 他还未说完,沈晨就打断道:“令君,我想你搞错了,我说的是地位有贵贱尊卑,但人,你我都是人。抛开地位不谈,我们是不是都是人。亦或者,你认为哪些人不算人,请你指出来。” “这” 荀彧遇到这样的逻辑问题,一时间有些诧异,但片刻后还是点点头道:“是,我们都是“人”。” 沈晨就道:“汝先祖荀子说,“然则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今夫狌狌形笑,亦二足而毛也,然而君子啜其羹,食其胾。”” “我却认为,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们懂得思考,懂得礼义廉耻,懂得用修身来提高自己的品德,这才与禽兽区分开来。” “从本质上来说,不管是天子还是某个贱民,他们都是人。但区别在于,天子生得好,出生在了皇家,所以他是天子。而贱民出生在了贱民家,为了一日两餐而艰难地活着,即便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令君出生于豪门大族,不愁温饱,不知道黎民疾苦。曹操屠徐州数十万生民,在令君眼中,亦不过是个数字。却不知道他们以前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曾经亦有过欢笑。” “当人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屠戮同胞的时候,他就已经毫无礼义廉耻,跟一只会思考的禽兽没什么区别,在我眼中,曹操就是一只充满兽欲的禽兽。” “我今日来到许都城外,就是想问问那些人,可有把那些百姓当做人看?可到了这里,见到了令君,却令我很失望。” “因为我只看到令君不以为耻,反而为曹操张目,这是因为在令君眼中,曹操杀的那些百姓不算是人。所以令君竭尽全力在为维护曹操,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跟我说,曹公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想问问令君,如果徐州被屠杀的生民当中有令君的亲人,有令君的手足兄弟,有令君的朋友,令君还能够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曹公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令君出生于世家豪门,地位高高在上,不用担心吃穿,也不用担心被人屠戮,走到哪里都有人尊敬,会被人当贤良般对待罢了。” “可是那些与令君一样的“人”,本来只是普普通通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挥舞着锄头,艰难地恳求着一日温饱。却被像曹操这样的人肆意杀戮,又有像令君这般内心丑陋之辈辅佐,他们何其悲耶?汝何其虚伪!” 说到最后,沈晨已经是怒而喝道:“人都说“城虽破,尤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毁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于竹帛也,有何惧哉”。尔这等助纣为虐之辈,也配留有清名?” “唉。” 荀彧长叹了一口气,向着沈晨拱手一礼:“将军,彧告退。” 曹操屠城,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儒士,都没法来反驳沈晨的话。 包括荀彧自己,也是因为汉室天子在许都,不得已才一直为曹操效力。 如果不是为了汉室江山的话,那么将来曹操称魏公的时候,他就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以他为曹操鞠躬尽瘁二十多年的地位,如果学那些世家大族,在曹丕篡汉的时候劝进一下,荀氏在曹魏的地位,绝对不比夏侯氏低。 因此荀彧是一个有良知的人,面对沈晨的指责,指责他为一个残暴的禽兽效力,他就没办法厚颜无耻地来辩解。 所以他只能选择挨骂,然后告退。 看着荀彧离开的身影,沈晨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荀彧或许是一个道德君子,但这种道德君子,不是对黎民百姓,而是在对汉室江山的尽忠。 作为后世人,沈晨从来都不会在意什么天子皇帝,他同样也是底层平民出身,看得太多古代百姓的痛苦,只想为百姓作主。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竖起汉室大旗这杠大义,没办法像辛亥革命一般推翻封建制度的话,沈晨早就反了。 而荀彧只想着他的汉室江山,而现在最有可能匡扶汉室的,就是曹操。 因此他只会站在曹操这边。 沈晨则心中有万民,希望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的世界,或许这个道路会极为漫长,但至少也要在这条道路上努力。 所以他跟荀彧之间,注定不是一路人。 “杀!” 沈晨举起手中的环首刀,高喊道:“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杀!” 身后大军,爆发出惊天怒吼!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鏖战八里桥 “杀!” 嘹亮高昂的声音响彻整个旷野。 刀盾手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开始缓慢地向前递进。 他们的身后是成排站列的弓弩手,掩护着刀盾手们来到沟渠边前行。 因为忌惮沈晨军的弓弩,任峻高呼道:“往后撤至弓弩外。” “呼啦啦!” 前排的长矛兵立即往后撤离。 然后沈晨军的刀盾手便顺利地下到了沟渠内,开始往上攀爬。 但那沟渠虽然不深,可想要攀爬上去还是很费力气,因此将士们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过去。 任峻眼见敌人开始陆陆续续到了沟渠对岸,正打算下令回到营寨内坚守。 不料荀彧目光微凝,对他轻声道:“将军,准备下令进攻。” “进攻?” 任峻诧异道:“现在进攻,岂不是要被敌人弓弩射死?” 荀彧说道:“他们的弓弩手只能在对岸,一旦他们的弓弩手想过来,也要下沟渠,此时就是我们进攻的时机。” “我明白了。” 任峻瞬间懂了荀彧的意思。 沈晨军被用于田地灌溉的沟渠拦住,沟渠虽不深,但也有接近一丈,想攀爬上来稍微需要点时间。 他的前排刀盾手是过来了,可后排的弓弩手也需要跳下沟渠再爬上来,这中间花费的时间看似不多,然而跳沟渠,爬上来,再把散乱的阵型重新集结,就有一两分钟的真空期。 一般的将领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便将领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短短一两分钟,还真有可能观察不到这个情况。 可荀彧却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立即进行部署。 一旦沈晨也是个不注意这种细节的将领,就很有可能在自己前排刀盾手和长戟手过沟渠之后,就陷入短暂的危险期,在弓弩手还没去之前,任峻若用少量弓弩加大股步兵冲杀,便能大败沈晨军。 然而荀彧注重的这个细节沈晨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熟读兵法,况且自南阳之战到现在,已过三年之久,颇有经验,自然明白当弓弩手过沟渠的时候是他的弱点。 因此前排的刀盾手过河之后,他就立即喝道:“刀盾手列阵,长矛手过渠,弓弩手警戒,待前军都过去之后,弓弩手依次分批过去。” 他现在其实只有三千多人,指挥起来如臂使指,很快诸多士兵们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当看到沈晨军井然有序的步骤后,荀彧叹息道:“将军,缓慢后撤吧。” “嗯。” 任峻点点头,他自然也看出来了,敌人的前军已经在沟渠前列阵,然后向前压,为后方的弓弩手腾出位置。 而弓弩手们则是分批下沟渠,每波只去一二百人,其余人则继续严正以待。 要知道那沟渠宽不过两丈,所以实际上沟渠两岸之间非常近,他如果现在发起进攻,剩余的弓弩手依旧可以仰射越过前排的刀盾手和长矛手进行射击,对于他来说绝不划算。 所以还不如趁着对面的弓弩手没有过沟渠,阵型还未摆开之际,立即撤往后方营寨,利用寨墙进行固守。 当下任峻的军队就开始撤退。 远处沈晨微微皱眉,他已经露出破绽,可惜任峻不上当,不愧为能够护住曹军粮草的柱石。 很快,从开始过沟渠到现在十多分钟的时间,沈晨军大部队就已经全部过去,后方还留下十多个斥候看管马匹。人可以过去马匹却很难越到对岸,毕竟不是每匹战马都是一跃三丈远的的卢。 过了沟渠之后,沈晨和甘宁沈弥邓昭等将领此时皆成了步卒,沈晨和甘宁越众而出,来到了队伍最前面,而敌人则退至营寨内,利用寨墙作为防守。 寨墙不高,是用一些石头加田地里的泥土垒砌,后方用木头当支柱,但墙上有用于长矛进行穿刺的垛口。并且墙外面还铺设了一地的鹿砦、拒马以及其它一些障碍物。 一旦正面进攻,那些障碍物伤不了人,可会阻碍士兵冲锋势头。然后人家利用寨墙垛口不断往外面刺,弓弩手们也难以发挥出作用。 这就是古代战争的一种打法。 包括草原上遇到骑兵或者野外遇到敌人的时候,也是利用正厢车、偏厢车、刀门之类的道具做临时城墙进行抵御。 虽然不能像城墙那样拥有很高的防御力,但会给防守方的步卒带来巨大的优势。 沈晨知道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正面强攻。 人家的营寨横在这里,你绕过去攻打许都,他们就可以打你身后。 更重要的是兵贵神速,从颍阴失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濦强那边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消息。 濦强县距离许都不过三十公里,从午后荀彧派出骑马的斥候过去,到濦强那边派出援军,大概率是明天早上到。 如果明天早上之前不能攻克任峻,沈晨将会遇到敌人大股部队围剿。 因此他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日入三刻,接近黄昏的时候,天空依旧还很明亮。 我国北方夏季昼长夜短是很基础的地理知识,一般白天的时候要到晚上六七点才会暗,极端情况下可能会到八点。 在没有天黑的情况下,战争忽然就开始了。 黄门亭的士卒们开始整军前行,前方寨门口紧闭,任峻的军队已经在围墙上和围墙垛口处做好了准备。 “放箭!” 随着一声高喊,沈晨军距离任峻营寨不到十丈远的时候,率先发难,弓弩齐发。 顿时墙寨上方和垛口处的人就把身体蹲伏下来,不敢再去看。 这算是某种火力压制。 趁着这个间隙,前方的步兵立即向前压进。 弓弩此时停下,任峻的典农军也再次冒头,双方就开始围绕着寨墙进行缠斗,互相在垛口、围墙处用戟、矛来回刺。 “扔!” 任峻在后方指挥。 前面寨墙的士兵们就将脚边的石头搬起来,往上面云台上运,上面的人接过来,就往下面砸。 都不是什么大石头,也就四五公斤,但奋力扔下去还是会给予伤害。 不断有石头往外抛洒,沈晨军立即就被打退。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做什么,墙寨是用石头和黄泥垒砌,又用木头支撑,短时间内想推倒不太容易。 可寨门却是木的,用斧头砍能砍穿,围绕着寨门,双方陷入了一阵激烈的争夺。 沈晨和甘宁亲自上阵,两个人都是左手持盾,右手持斧头,上面噼里啪啦的石头往外砸。 不过距离不是很远,那寨墙也不过一丈三高,大约两米六,如果没阻碍将士们甚至能靠人梯上去。 两个人一直冲到寨门口,周围有不少士兵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哀嚎着被拖走。 “快,弓弩手压制。” 沈晨回头大喊,到了这个距离只需要抬高弓弩口,不会伤到自己这边的士兵。 当下弩箭齐发,把寨门附近的曹军压制得抬不起头。 趁着这个机会,两个人率领着十多名卫士冲到了寨门处,开始用斧头砍寨门,木屑横飞,当砍出一个口子后,里面还不时有长矛伸出来。 弓弩停下后,上方寨墙又有长矛和长戟往下捅,周围的亲卫就持盾和戟防御的同时反击。 甘宁身边有个卫士被敌人一戟捅死,本来他还在砍着寨门,那卫士倒下后出现了防御空档,差点划在他身上,他当即大怒,捡起地上卫士的戟,往上一伸一拉。 方天画戟上方是月牙刃,普通戟则有些像戈,是十字刃。甘宁用戟向上方去捅,那戟突出去的一届勾住了对手手里的戟,如同交织的命运一样,一下子就把上方墙寨的士兵连人带武器给拉了下来。 “来两个人,推我上去。” 此刻那寨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缺口,甘宁灵机一动,立即有了主意。 当下身边两个卫生做人梯,他嘴里咬着环首刀的刀柄,踩在两人肩膀上,骤然就爬到了寨墙上方。 两米六的寨墙内侧有一个大概一米高的台阶,叫做云台。 这个云台是用来站人的,此时上方密密麻麻站满了士兵,正在与墙下的沈晨军交战。同时在云台下方的垛口处,还有人猫腰往外捅。 此时因甘宁把靠近寨门的那个曹军可拉了下来,他的位置短时间内空缺,紧张的战场上周边士兵都在和对方纠缠,居然没有人上去补缺口,导致一下子让甘宁翻到了寨墙上。 “快,那边上人了,快过去。” 后方有个军官注意到寨门处有人爬上来,骇然色变,立即指挥着士兵过来围剿。 然而甘宁上来后纵身一跃,跳到了云台上,左右挥砍,甚至还夺过了一名曹军士兵的戟,左手持戟,右手持刀,如一个战神般顷刻间就杀了四五人。 这四五人的缺口一下子暴露出来,当即沈晨也不砍寨门了,喝道:“搭人梯,爬上去,支援甘将军!” “来这边。” 沈桃招呼了一名亲卫,两个人在围墙下搭建起人墙。 沈晨立即冲过去,周围士兵也是一拥过来,人踩着人,两米六高的围墙轻松跃过去,跳到了云台上。 砰! 落地的声音响起。 还未等沈晨看清楚周围情况,数支长矛同时刺来。 这个时候沈晨还落地未稳,根本来不及反应,毕竟他此时的武力顶多三四流级别,远不像甘宁属于一流。 正是在危机时刻,就听到一声怒吼,原来是甘宁一直在附近拼杀,本想杀出一条血路把寨门打开,没想到沈晨也跳了下来,刚好在他身边没多远。 就见到他左手长戟横扫,右手环首刀斜刺,左边帮忙挡下三戟,右边砍翻一名曹军,剩余还有支戟刺来,被沈晨身上的鱼鳞甲挡住。 刺啦一声,金属摩擦声骤响,沈晨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趁着那名曹军收戟未进攻的时候,猛然往前两步砍在了他身上。 周围沈晨军陆陆续续地从墙上下来,曹军顿时一哄而散,直到此时沈晨才看到寨墙后面是一个什么情况。 就看到围墙里面居然还有一圈,像是一个回字,整个营寨就这样拦在了通往许都的道路上,一圈一圈,如同套娃一样,需要不断地往里面打。 这任峻莫非是去过西北? 沈晨心中疑惑不已,这种玩法跟邛笼一样,也是西北那边羌族的扎营方式。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疑惑的时候,当下众人打开寨门,三千多将士们从寨门一拥而入,第一道围墙离第二道围墙还有上百米的距离。 这片区域内有大量的曹军云集,任峻组织起了力量想要重新把寨门夺回来,双方围绕着寨门展开了殊死搏斗。 但任峻组织的几波进攻都被沈晨和甘宁击退,实际上他虽然掌控了一万多典农军,可要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全部集结起来也没那么快,当时典农军分散得很开。 比如颍阴的枣祗率领一部分,鄢陵的护军韩浩也率领一部分,任峻是典农中郎将,是他们二人的上司,属下兵马多一些,但也只有五千多人。 所以任峻选择的策略就是拖,鄢陵到许都的距离更近,只有二十来公里,斥候是中午过去的,最晚的话,人定前韩浩或许会到。 很快沈晨军的将士们就冲破了第一道营寨围墙,杀到了营寨内部,这是他们必须要闯过的最后关卡,绕开他们杀到许都也容易,可许都刘协的皇宫城池可比这个高太多,还有数千宫门宿卫把守。 一旦在许都城外被宫门宿卫挡下,任峻再从背后袭击,沈晨军就会面临着前后夹击的窘境,因此他只能选择强击任峻,只有在短时间内击破任峻,杀入许都,才有可能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做更多的事情。 然而任峻确实难缠,刚开始时任峻军还成群结团地过来阻截,接连被砍翻杀死几个小头领丢下几十具尸体之后才知道了厉害,便隔二三十步退后,慢慢到了第二道围墙寨前,想缓缓退入墙内。 此时沈晨军还在陆陆续续地杀入寨中,为了防止敌人再次利用围墙反击,沈晨和甘宁率先发起冲锋,便在这个时候,忽然数十支箭向着他们射来,二人猝不及防,周围倒下不少战士。 原来任峻不是没有弓弩,只是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搬运至官渡前线去了,只有他的亲卫军有那么百来张弓和两三千支箭,没办法做到持续性消耗。 不要以为一场小规模战争用到的箭不多,实际上往往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会配备三百到六百名弓弩手,每名弓弩手箭筒里装了十到二十支羽箭,这样箭支数量就能达三千到一万两千支。 甚至像李陵那样拥有辎重的部队,五千人的箭支数量能达到五十万。《汉书·李陵传》就记载:“汉军南撤,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 可见一场战斗的箭矢消耗是非常惊人的,即便是这支几千人的小规模战争,消耗几万支箭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任峻的箭矢数量太少,就那么两三千支箭,杀不了几个人,只能关键时候威慑。 果然。 在发现敌人有弓弩之后,沈晨军就不敢再盲目冲锋,而是又开始临时整队,重新集结起来,继续前进。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即将临近黄昏,大概晚上六点多钟的样子,太阳靠近西山,视野也逐渐暗淡,沈晨此刻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 本来就走了一天,又要正面强攻已经守备严密的敌人营寨,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好消息是敌人的战斗力的确不是很强,往往一个黄门亭士兵能顶两个曹军,明明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和更多的人数,在近身交战当中曹军还是很容易败下阵来。 典农军毕竟不是曹军一线精锐部队,他们平日里也是要忙农活的,训练都是一月两到三次,远不如正规军那么频繁。 而且更重要的是缺乏油水,力气会小很多,不像黄门亭士兵都是给予充足油水和蛋白质保证,比拼力气的话,一个黄门亭士兵甚至可能顶两三个典农军。 “杀!” 沈晨高举手中的武器,再次奋力向前。 “杀!” 黄门亭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同样是义无反顾地向着敌人营寨杀去。 任峻脸色很不好看。 他的回形营寨其实总共就三圈,尤其以外围围墙防御力最高。 结果短短不到两刻钟,人家就突破了外围,杀死杀伤自己麾下人马数百,照这么下去,三层营寨全部被破,就是时间问题。 守营都难以打败对方,即便是自己撤离,再与韩浩汇合,野外正面遇到对方,恐怕也必败无疑。 所以他也只能咬咬牙,高喝道:“坚守!” “嚯!” 曹军虽战斗力不强,可依旧有些士气。 因为前方就是八里桥,乃是青泥河之所,传闻关羽就是从此桥告别曹操南下投奔刘备。 而过了营寨后,再过八里桥,只需要再走四五里,就能到许都城外。 甚至穿过营寨后方的一片丛林,或者往南面站在辽阔的田野上,就能看见许都的房屋。 所以对于曹军来说,身后既是许都,他们同样无处可退。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鏖战八里桥(2) 就在沈晨与任峻于八里桥鏖战的时候,此时许都周边都被惊动。 曹操倒是还不知道消息,他在官渡前线,官渡离许都九十公里,除非荀彧派出去的斥候骑兵开跑车,否则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把消息送达。 但韩浩和夏侯渊李典蔡阳等人,却已经知晓。 韩浩在鄢陵,鄢陵离许都二十公里。 夏侯渊他们在濦强,离许都有三十多公里。 从时间线来看,沈晨是早上从颍阳出发,中午到的颍阴,队伍稍微休息了一下,差不多下午一点多钟斩杀了枣祗,在城中休整。 然后两点多钟再次出发,到五点多钟,接近六点的时候到八里桥一带,开始排列队伍,并向任峻展开进攻。 也就是说,枣祗大概是中午一点多钟派人飞马向许都的荀彧报信,荀彧两点多钟得信,再派人去二十公里外的鄢陵以及三十多公里外的濦强请求援军。 而去鄢陵和濦强的话,即便是马匹全速全进,也分别需要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 所以按照时间来推算,基本上沈晨军出发开赴许都没多久,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韩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然后立即召集部队开始救援。 而夏侯渊他们稍微远一点,几乎是在沈晨军即将抵达八里桥的时候,大概是到四点多钟,夏侯渊他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可他们能够得到消息是斥候骑马全速疾驰,如果是步卒的话,以每小时四五公里计算,韩浩过来要四五个小时,夏侯渊他们过来要六七个小时,基本都是晚上的事情了。 甚至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 比如韩浩在鄢陵的时候,典农军也是分散的,临时召集需要时间,带上武器装备也需要时间,这样一耽搁,喊还可能要六七个小时才能来。 夏侯渊那边就更惨,正在与刘备的主力军对峙,一旦刘备稍微拖延一下,可能明天早上都来不了。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候许都的安危确实要寄托在任峻到底能撑多久这件事上。 一旦他在黄昏之前被沈晨攻破,那么沈晨就最少有七八个小时在许都为所欲为。 而现在,整个许都都几乎已经没有了兵力。 不过先不谈鄢陵的韩浩在得到消息之后,是怎么样立即召集典农军,开赴许都救援的。 单说此时的濦强县,战斗就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刘备按照约定,与沈晨分别之后的两日就开始攻城,今天正是第三日,他从清晨起,大军就浩浩荡荡出了营寨,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部领部将,分三路包围濦强。 他的兵马来源很复杂,少部分是袁绍给的精锐士卒,约两三千人。另外一部分则是在豫州招募的袁氏残部,约有七八千。 然后就是满宠当初守城时,五百精锐皆战死,还有两千多杂牌部队投降。 最后就是李通的三千降军。 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架不住人多。沿途一路又有一些袁绍残部来投,现在总兵力已经接近一万七八千人。 反观夏侯渊和李典,人数非常少,夏侯渊只有三千,李典则只有两千。 即便算上后来蔡阳的三千人,总兵力不过八千。 因此这几日夏侯渊和李典都守在城内,而蔡阳是从北面来的,由曹操在官渡前线调到后方用于防守刘备的兵马。当时没进城,便驻扎在了颖水北岸,潠水南岸,两条河流的交汇处。 颖水南岸就是濦强县,早年曹洪还击破过这里的一股反叛军首领。 蔡阳与夏侯渊李典等人隔河而守,互为犄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条退路。 刘备主力大军将濦强县团团围困,唯有北面由于是颖水河流,河面宽阔且水流速度较快,不宜进攻,这才没有包围。 这些日来,曹军陆陆续续从北门运送了不少粮草进城,显然是打算和刘备打消耗战。 毕竟刘备只带了两三千人马只身南下,他的粮草来源其实都是原来在汝南的袁绍残部支持,而这些袁绍残部被满宠打败,存粮都不多,以现在刘备一万七八千人马,粮草坚持不了多久。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备甚至都不打算多建造点攻城器械或者多休整两日,而是抵达濦强的第二日,就展开了强攻。 三面围城的情况下,在刘关张赵太史等人督促当中,刘备军如蚂蚁般向着城头发起数次进攻,只是因为士兵战斗力不高,也不够悍勇,几次都被二人轻松击退。 等到下午时分,刘备见麾下士兵颇为畏战,不敢冒着滚石檑木往城墙上冲,知道怕是难以攻打上去,便鸣金收兵。 很快刘备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各城门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匆匆撤离。 甚至他们因为士兵素质不高,撤退的时候都是一片散乱,就跟战败了一样,丢下云梯不要,几乎毫无阵型地开始往后方跑。 知道的是他们在撤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追杀。 这要是换成张辽,高低得带八百哦,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都在,那杀不出去了。 晡时末刻,接近下午五点钟。 夏侯渊站在濦强城头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城外撤退的刘备军,愤恨道:“可恶,那刘大耳当真是令人厌恶,我真的想杀了他还有他那三弟。” “将军与张飞有仇?” 李典也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夏侯渊似乎不愿提起侄女夏侯涓今年年初被张飞掳走的事情,只是说道:“此二贼屡次枉顾司空善意,我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他们的兵力还挺多的。” 李典舔了舔舌头:“不过他们的士气和战心倒是不强,如果晚上能够夜袭的话,也许能把那刘备击溃。” 夏侯渊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道:“嗯,或许有所为,不过前几日他肯定会很警惕,我们在坚守几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夜晚袭击刘备的营寨最好能斩杀了那张翼德。” 妙才将军对张翼德好像很有怨气呀。 李典心道。 不过他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而就在夏侯渊和李典休息一下,准备安排士兵进行今日的城防工作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上了城墙,高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周围士兵来来回回,有些人在休息,有些人在巡逻,还有的人在搬运物资,准备明日作战用,陡然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目光都看过去,就看到是一名斥候累得浑身是汗爬一样地爬到了城头上。 李典眉头一皱,大家伙才击退了刘备军,这个时候来一句出事了,军心得多不稳啊。 但显然只有天大的事情才会有这种情况。 难道是许都被攻打了? 他在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他就看到夏侯渊已经走过去把那斥候拖死狗一样拖过来,狠狠地扇了两耳光喝道:“胡说什么,出什么事情了?” 那斥候一路从许都疾驰过来,三十多公里路,人和马都累得半死,哀嚎道:“颍阴城破,有人袭击许都,荀令君请将军回援。” “什么?” 夏侯渊大惊失色,连忙追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说是三四千人。” “颍阴被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午后。” 斥候鼻子都喷出血来。 “吹号!” 夏侯渊没有心疼士卒,而是把他往地上一扔,立即令人吹号角准备集齐人马回援许都。 李典连忙上来说道:“将军,我们若是出城,刘备军北上许都更加危险,所以绝不能大股兵马回去,只能派小股人马。” “小股人马?” 夏侯渊冷静下来,稍微思索,立即对左右道:“去,传令蔡阳,让他连夜北上许都,保卫许都周全。” “唯!” 左右即刻出城报信。 蔡阳在颖水河对岸,刘备缺乏船只和渡河工具,而桥梁又在城池北面,所以他的位置非常安全。 此刻听说许都的消息,夏侯渊让他马上启程前往许都救援,蔡阳便立即出发,连营寨都来不及收拾,即刻集齐了全军队伍,以急行军的速度,飞快往北方赶。 等到傍晚时分,接近黄昏的时候,韩浩离许都只有十多公里路程,蔡阳则还有二十多公里。 而沈晨的黄门亭军,冲破了第二道墙寨,几乎已经精疲力竭。 他也没有想到任峻这么难对付,一个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的将领,并且还是率领的二三线部队,没想到居然能够坚持这么久。 每次沈晨即将打破最后一道营寨堡垒的时候,他都会以弓弩射退,然后亲自上阵发起反攻。 双方的伤亡率达到了零点六比一点一,也就是沈晨军目前的伤亡大概是六多百人,而任峻军才伤亡一千一百多人。 虽然看上去不应该,因为沈晨是三千多人打人家五千人,正常来说是任峻击败沈晨才对。 可问题是这五千人是没有弓弩的,而且还是军队素质较差的二三线部队。 要知道沈晨军的兵力是三千二百人左右,队内的弓弩手有六七百人,箭矢一万多发,几乎可以压着任峻打。 但利用寨墙地利,任峻苦苦坚守,从傍晚日入,一直打到黄昏,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沈晨才突破了两道围墙,把任峻堵在最后的堡垒里。 此时甘宁和沈晨身上都已经受伤,他们身上的皮革锁子甲都被汗水淋湿,因为短时间内缺乏水和盐分补给,导致人人都嘴唇微微有些发白,将士们都聚集在一起,周围遍布尸体。 任峻则屹立于高墙后方,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受,前面两轮没有亲自参战,到了这次就不得已上阵杀敌,甚至还差点被甘宁斩杀,若非亲卫弓弩相救,恐怕已经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箭矢已经不多,本来箭矢的作用就是大范围覆盖式杀敌,单发命中率受限于战场移动目标加上风力影响,很容易射偏造成空发,再加上战场僵局双方纠缠在一起,命中率就更低。 所以每次任峻都是在己方士兵被砍杀之后,眼看营门要失守的刹那,先用弓弩扫射逼迫对方撤退,再让士兵们重新填补上去,才勉强打退了他们。 现在多次出现这种情况之下,弓弩几乎耗尽。估计最后再来一波,他们所有存储的弩箭就要用光了,算是弹尽粮绝。 因而任峻此时的心情亦是沉入到了谷底。 但他不知道的是,由于没想到任峻出乎意料地难缠,沈晨军那边也已是强弩之末。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体力很重要,意志力更重要。 如果这里全是黄门亭士兵的话,兴许还能够战,但这里有一半是甘宁的军队。 这些士兵无论从体力还是意志力,都不如黄门亭士兵,再加上训练量不足,伤亡最大的就是他们,所以军队士气和体力都跌落了谷底。 沈晨环顾四周,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将士们脸上挂满了疲惫,血水与汗水浸染了衣裳,攻打许都的道路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可恶! 见到这个情况,沈晨内心中亦泛起无力感,他能猜到攻打许都没那么简单,但谁能想到离许都已经是咫尺之遥,却还是不能逾越。 甘宁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嘴唇微微发白,在沈晨身边说道:“阿晨.将士们恐怕.” “最后再冲一次吧。” 沈晨苦笑道:“原本是想着这任峻应该不是多么厉害的人,我们能杀入许都,迎天子回南阳,让曹操和袁绍在北方狗咬狗,现在看来,确实是我异想天开了,单单这任峻,就不是易与之辈呀。” 怪不得人家能给曹操护粮的同时还能打败袁绍的骑兵呢,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这任峻地位还在韩浩和枣祗之上,显然说明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只是历史上死得太早罢了。 “好,那就最后再冲一次!” 甘宁也发了狠,在手心里吐了口吐沫算是洗洗手,在身上把血和汗水擦干净防止刀柄打滑,他那把环首刀也不知道砍死了多少敌人,上面几乎被鲜血浸透。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咤,曹军就听到嘣嘣嘣嘣便是一连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劈头盖脸砸过来。 又是老套路,先以弓弩压制寨墙上的曹军,然后步兵趁势掩杀到墙下,开始正面强攻。 曹军几乎都开始本能地蹲下身子,爬在云台上躲避箭支的洗礼。 紧接着沈晨军便响起了进攻的骨哨,之前他们冲杀的时候还会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现在却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奔跑的速度也慢了好几分。 好在双方距离本就只有那么二十多步,顷刻间到了墙寨下,呼啦啦开始搭建人梯往墙上冲。 之前两次都是这么冲杀过去的,他们算是有了经验。 而此时任峻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于是大喊道:“放箭!” 剩余的一二百来支箭仅仅两轮就射光了,死伤了十多个沈晨军,然后弓箭手们纷纷扔下手里的弓弩,抽刀劈砍,用枪去戳。 双方围绕着寨墙再次发生激烈战斗,墙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过。 从日入时分到如今接近黄昏三刻,整整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的时间,任峻的营寨正面随时都在经受着考验,惨烈的拼杀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一段百八十步不到的寨墙上,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寨墙两边的墙角里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寨门几次易手,沈晨和甘宁每次杀进去,都被任峻亲自领兵夺了回来。 双方已经是把所有兵力压上,就连沈晨军的弓弩手们都扔下了弓弩,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加入战场,显然谁都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最终随着砰的一声,寨门轰然倒塌,曹军且战且退,营寨的三道围墙都是外围,里面则是帐篷营地,还有辎重仓库。 任峻显然是不打算投降,而是继续利用营地里的帐篷和辎重仓库进行防御。 天色暗淡了下来,日落西山。 黄昏三刻过了之后,世间终于好像灰暗成了漆黑。 但紧接着曹军帐篷就点燃起了大火,沈晨军随身带了火镰,正好利用敌人内部营帐焚烧进行照明夜战。 待到黄昏末刻,也就是晚上九点钟的样子,任峻带着两千六百余人残部,退守至寨墙东门。 沈晨是从西面进攻东面,这就意味着他最开始攻击的地方,是寨墙的西门。现在任峻几乎没有什么退路了,最后的这道大门失守,就彻底宣告了许都的失守。 而眼看任峻苦苦支撑,军队也即将奔溃的时候。 “呜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音,骤然从北方传来。 韩浩的援军,花了五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抵达了战场!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后,射杀蔡阳 夜幕降临,远方悠扬连绵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旷野。 任峻营寨的东门处,两千余沉晨军不得不重新开始退后集结,不再继续向着任峻的东门勐攻。 这为任峻赢得了一丝喘息,他的军队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五千人死伤了一千多,逃跑失踪了一千多,剩余也仅仅只有两千人苦苦支撑。 通天的火光直冲云霄,营寨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本来是沉晨为了迅速击溃任峻而点燃,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照亮他撤退道路的火炬。 “走!” 沉晨下达了撤退的指令,亲自与甘宁一起断后。 还有力气的将士们就背着伤兵,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向后撤退,没有力气的就四处搜寻黄门亭士兵的遗体,拾取身上的挂牌。 这是黄门亭士兵独有的印记,每个挂牌背后都写有名字和数字编号,若战死无法带回尸首,则以牌代首。 每个士兵都已经是到了体力的极限,累得气喘吁吁,然后仓皇着身躯,向营寨西门而去。 等到将士们都匆匆撤离,沉晨和甘宁才领着三百亲卫队持最后的一点弓弩离开。而远处的任峻就这样看着,双方在火焰之中,遥遥相望。 “将军。” 任峻左右副将亦是战甲凌乱浑身血污,发髻被汗水浸透,走过来说道:“不若趁势追击?” “追击吗?” 任峻看着远处正缓缓撤退的沉晨军,目光闪烁。 “不可。” 一旁荀或摇摇头:“你们听那号角声音,韩浩还在数里之外,只是怕我们形势危急,这才鼓噪声势吓退敌人,现在追击,我军必败。” “这倒也是。” 任峻点点头,他知道自己麾下的士兵们也已经到了极限,恐怕追击过去,也会被敌人轻松击退。 荀或说道:“还请将军派人灭火吧。” “灭火!” 任峻立即下达了命令。 而荀或则策马缓缓向前,任峻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巡视了一下整个营寨。 剩余的两千多名士卒分散出去灭火,还有百来名亲卫跟着他们,一直到了西门营寨附近,已经远远看到沉晨军的火把点了起来。 “走,去看看。” 荀或和任峻出了西门营寨,一路跟到了沟渠附近。 他们看到沉晨军已经撤离到了沟渠对岸,将士们沿着道路蜿蜒前行,往颍阴的方向撤去,而在队伍的最后面,傍晚沉晨指挥的那处小山坡上,有人骑马屹立。 双方依旧是像最开始的那样,隔着那条沟渠,约百米的距离对视。在火把的光亮当中,荀或隐约能够看到沉晨模湖的身影矗立在远方。 “沉将军!” 荀或朗声呼喝道:“或敬佩将军,但还请将军以家国为重!陛下颠沛流离多年,好不容易在许都安定,经不起奔波了。” 沉晨长喝道:“许都不是大汉的归宿,曹操也不是陛下的良臣。大汉荣辱兴亡,他曹操做不了主。当年汉武有霍骠骑威震塞北,今当有我沉晨,匡扶汉室江山,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令君,就此别过吧。我沉晨心中有的是大汉天子和万民百姓,跟你这种只顾家族,不顾百姓死活之人,没什么好谈的。”….说罢勒转马头,扬长而去。 远处荀或的长袍在风中微微飘荡,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任峻不解道:“令君,此人与曹公身负血仇,不可化解,又何必与他多言呢?” 荀或摇摇头道:“将军不懂,此人非同一般呀。我在荆州也有旧友,得知他的言行,亦是万分钦佩.......” 说罢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夏秋交际,夜晚繁星点点,璀璨的光芒照耀了整个世间。 “知行合一......” 荀或喃喃自语道:“这若圣人般的胸怀,当真是一位少年人能够做得到的吗?再过些年,也我大汉也可能再出一个圣人了。唉.....当年若曹公没有屠徐州......曹公.....湖涂啊。”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忧愁。 颍川世家大族多有前往荆州避难者,譬如荀攸早年就去荆州避祸,司马徽也带着宗族南下。 沉晨在荆州的言行和声望早就传到了许都,他的事迹和很多表达出来的观点,都让人十分钦佩。从文人的角度上来说,荀或是非常赞同他的很多观点。 可惜啊......曹公屠戮了徐州,不仅是跟屠杀了沉晨的宗族有关,还因为这种屠杀导致的罪行与沉晨所阐述的道德观念有巨大冲突。 在这种思想观念相左之下,沉晨最终还是走上了抗曹的道路,并且坚定地认为曹公只是在利用天子而非在匡扶汉室。 因此到了如今,双方已经是势如水火,难以相容。 荀或到了最后。 亦只能哀叹一句,曹公湖涂。 若非当年徐州一怒,伏尸百万的话,又怎会有今日狼狈呢? 荀或看着远方天空。 南方正有一颗最明亮的星辰,散发着宛如初升朝阳一般璀璨夺目的光芒,似乎在照耀着整个大汉。 夜色更深了。 过了将近半个多小时,韩浩才匆匆赶来。 他确实距离数里外,看到任峻军营寨大火,怕任峻坚持不住,这才鼓噪声势,逼退沉晨军。 有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废了很大功夫,才把营寨里的火焰熄灭。 韩浩得知沉晨亦是精疲力竭,想请求追击,荀或却告诉他现在追击,已经晚了,敌人必然要比他们先回到颍阴,他们没攻城器械,无法攻克城池,还不如放他们离去。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蔡阳的兵马匆匆赶到。 得知沉晨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蔡阳立即领兵追赶。任峻和韩浩苦苦劝说,但他却并不听从。 当时荀或已经回许都了。 而蔡阳是满宠死后的继任者,得知刘备和沉晨联合攻打了汝南,击退了李通,杀死了满宠,曹操就任命他为汝南太守。 任峻是典农中郎将,乃为秩比二千石,韩浩则是护军将军,属于杂号将军之列。 二人的地位都比蔡阳要低,因此根本无法命令蔡阳。 更重要的是曹操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下令,若生擒沉晨或者得沉晨人头者,赏百金,封列侯。….现在沉晨又兵退回颍阴,士兵们也是伤亡惨重,体力耗尽,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放到蔡阳面前,若是不主动追击,那不是个傻子吗? 于是蔡阳一边心里暗骂任峻和韩浩傻子,一边催促着士兵们追赶沉晨。 此刻沉晨已经军缓缓向着西方撤离。 相比于来时的速度,回去的速度慢了许多,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走在官道上。 沿途诸多庄园,依旧是严正以待,见到他们的去时雄赳赳气洋洋,走时宛若残兵败将,庄园中的诸多屯田户们,胆子都大了许多,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庄园上观望,甚至还有人向他们扔石头。 还以颜色的是数支弩箭。 休休休! 钉在了庄园墙壁上,尾羽发出了嗡嗡响声。 不主动进攻他们,沉晨还能够认为对方是只想自卫的民众,可一旦主动进攻,那就是敌人。 墙垣内的屯田户们顿时缩下了脖子,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即便是沉晨军进攻不利,没有杀到许都城外,可他们依旧是一支最精锐的正规军! 沉晨在回去的路上把马匹让给了一位受伤很严重的士卒,自己则步行跟在队伍最后面。身边还跟着三百士卒,是颍阴过来的生力军。.81zw.??m 之前在颍阴的时候,沉晨命令一些得了脚疾的士兵回颍阳休整,然后又在颍阴留下五百士卒看管城池,以做后退之路。 待战事不利之时,沉晨就预感到了情况可能会糟糕,于是令斥候骑兵回颍阴带三百人过来接应。当时由于马匹不能过沟渠,斥候未参加战斗,所以他们很顺利地回去带了援军过来。 此刻三百生力军跟在队伍最后面,保护着前军撤离。 过了一会儿,甘宁忽然徒步走了回来,他没有骑马,沉晨诧异道:“兴霸叔,怎么了?” “没事,一起走走。” 甘宁把身上的铠甲都脱了,露出虬结的臂膀,左手手臂内侧还有一条长六公分的伤口,暂时用布包扎起来,鲜血浸染了黄麻布的布条。 宽阔的驿道上,众人像是一群残兵败将般沉默地前行,沉晨和甘宁就这一句话后,也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默默地走了约二里路,甘宁忽然说道:“阿晨,我们失败了。” “是啊。” 沉晨长叹道:“不过这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你有什么打算?” 甘宁问。 沉晨沉声道:“退回南阳,连接张绣,现在曹操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他与袁绍还只是处于对峙阶段,所以才勉强能够派一点援军过来救助许都,一旦展开决战,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这也是沉晨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第一次去许都的时候,正是四五月份,当时宿麦收割,任峻作为典农中郎将,收割了麦田之后就立即北上运粮,造成许都当时只有夏侯渊和李典的一万人驻守。 再加上李通和满宠需要防备江东的人马,不可能回防颍川。所以他击败曹洪,夺取叶县、昆阳、舞阳之后,就能直奔临颍,杀到许都城下。 但曹操当时感受到的压迫也没那么强烈,袁绍才刚渡河没多久,正在从白马往阳武方向赶,双方也没有在官渡前线对峙。 因此第一次去许都注定是失败的,曹操有时间能够回援。 当时沉晨也没有想过一次就能拿下许都,所以也没有觉得遗憾,安然撤兵之后,再等待时机就行。 而第二次到许都,联合了刘备一起进攻,并且还把夏侯渊李典的主力困在了濦强,是非常好的一次机会。可惜的是任峻的典农军成为了一道墙壁,让这次进攻功败垂成。 但沉晨却知道,他还有第三次机会! 那就是当曹操和袁绍正式展开决战的时候,到九月份新粟收割,任峻必然又会北上送粮草,夏侯渊和李典的兵力已经不多,即便加上李通,了不起也才万余兵马。 此时刘备还有不少兵马,只要沉晨自己能够回到昆阳先让士兵们休整两个月,同时再亲往穰城,联络张绣一起出兵,那么事情就有转机。 “报!” 二人正说话间,后方有十余名斥候已经疾驰而来。 颍阴离许都不过十来公里,沉晨就每隔三里设置两名斥候,让斥候原地等待,观察后方有无战兵。 此刻他们从任峻营寨出来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平时早该到颍阴城下了,但由于将士们疲惫不堪,行进缓慢,以每小时两三公里速度慢行,这才走了约五分之三的路程。 现在斥候回来,自然是有情况发生,沉晨立即说道:“何事?” “敌人追兵来了。” 斥候答道:“就在后方十二里处。” “十二里吗?” 沉晨皱眉道:“他们的追击速度很快呀。” 甘宁摆摆手道:“前方不远就到颍阴了,我们尽早回去,他们追不上我们。” 蔡阳比韩浩还晚到一个半时辰,双方有三个多小时的时差,即便沉晨以每小时两三公里的速度慢行,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回到颍阴了。 而蔡阳的行进速度就算是沉晨的一倍,也至少要三个小时才能追得上他们。可到了那个时候,沉晨军早就回了城里。 然而沉晨却思索道:“我军现在依旧还处于曹操腹地,将士们大多有伤,需要立即回昆阳休整,不能在颍阴久留,若是追兵拖延时间,对我军不利,所以必须击溃他们。”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 甘宁问。 斥候答道:“看其火把,约有两三千之众。” 沉晨环顾四周道:“我有三百将士,足够了,兴霸叔,你与沉校尉撤回颍阴,我领三百人断后截击他们。”….甘宁懒洋洋地道:“断后怎么能少了我呢,让沉弥和邓昭他们去吧,咱们叔侄来,要是你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回去也没法向幼硕交代。” 邓洪八面玲珑,在荆州朋友很多,和甘宁的关系也处理的非常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甘宁能够听令除了沉晨当年和他打的赌,让甘宁见识到沉晨是一位富有卓越远见的人以外,还有他与邓洪之间的深厚交情作为桥梁。 人就是这样。 有的时候你跟某个人认识,如果他在某些方面让你觉得不顺眼,那那个人即便是再怎么好,你也瞧不上他。 若他让你顺眼,人品又没什么太大问题的情况下,关系就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邓洪和他的夫人与甘宁打交道就会让他很舒服,每年各种节假互相赠礼,时常还邀请他去郊游。 所以相比之下,甘宁更在意邓洪的态度。 毕竟当初出征的时候,邓洪还请求甘宁照顾沉晨来着,他又怎么可能会让好友的从外孙真在战场上出事呢? 听到甘宁的话,沉晨很是感动,说道:“多谢兴霸叔,那让咱们给追兵迎头痛击吧!” 说着他就立即开始安排伏兵。 命令下达,全军的弓弩都集合到了三百生力军手里,最后的一点箭失也都留下。 趁着夜色,他们熄灭了火把,在道路边找了一个树林。 他们人才刚进去,里面就乌鹊飞腾,大量的鸟类腾空而起,惊起鸟羽成群。 不过众人也不在意。 因为敌人离他们还很远,等对方赶到的时候,鸟类早就安静下来。 三百人引发的动静不会太大,众人就潜伏于道路一侧,隐蔽于林间,默默地等待着追兵到来。 过了一会儿,鸟类在空中盘旋了一阵,见林中没有了动静,便纷纷归巢继续休息。 四周的旷野都好像宁静下来,除了偶尔的狼嚎和夏秋之际将死的蝉鸣以外,就连前方旷野上的田野里,都没有几声蛙叫。 辽阔的平原隐约能见到远方山丘的虚影,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道路尽头,忽然出现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 “快快快!” 蔡阳骑在马背上,他长得虎背熊腰,手拿长刀,催促着士兵们前进。 其实将士们也很疲惫,毕竟他们也是赶了三十多公里路来的许都,从下午一直走到天黑没歇息过,两脚都酸痛得不行。 虽然夏侯渊和司马懿的行军速度比他们快,而且沉晨军也是两天时间,走了约八十公里袭击许都,只比夏侯渊和司马懿差一点,但他们是一天行军,而蔡阳是急行军。 也就是在半天之内完成人家一天走的路程,所以蔡阳的军队会更累。哪怕他们是从曹军官渡前线带过来的精锐士卒,也依旧让他们的战斗力下降了不少。 当然。 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总归不像沉晨那样,从颍阳杀到颍阴二十多公里,然后再从颍阴杀到八里桥,又走了十多公里,再打了三个小时仗来得疲惫。….所以如果双方正面对垒的话,由于沉晨军的弓弩见底,体力耗尽,蔡阳这三千精锐曹军,还真有可能将沉晨歼灭。 只是让蔡阳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已经接近穷途末路的情况下,沉晨居然还有胆子伏击他。 此刻。 密林当中,沉晨和甘宁,几乎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弓,将箭尖对准了蔡阳。 不止是他们俩,三百士兵,也都默默地举起了弓弩。 蔡阳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就穿着甲胃,大摇大摆地在队伍最前面。 身后还有人高举旗帜,在后方火把长龙的映照下,那个大大的“蔡”字旗清晰可见。 由于体力不支,曹军士兵们前后稍微有些脱节,队伍列阵也不是很整齐。 蔡阳勒住马匹,回过头大喊道:“都给我快......”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 “嗡嗡!” 就听到宛如群蜂震动翅膀的声音,三百发弓弩齐射,黑夜中如流星般向着他袭来。 “叮叮当当,噗嗤!” 最先倒地的是蔡阳的战马,整匹马被射成了刺猬。 然后蔡阳身上的铠甲和头盔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箭支,可还是有至少十支箭,射在了没有保护的脚和小腿上。 汉代的甲胃分为好几种,有的像玄铁胃有高领子能保护脖子,有的大札甲下方有如裙摆一般的髀裈能保护到膝盖,但所有甲胃,几乎都不会保护小腿和脚。 甚至其中还有几支箭射在了蔡阳面门。 当下只听到惨叫连连,因为不止蔡阳遭重,他身边围绕的亲卫也被箭雨覆盖,顷刻间倒下一片。 “杀啊!” 密林中无数弓弩齐发,沉晨军就剩下一千多支箭,全部用光。 等到箭用完之后,将士们把手中的弓弩往地上一扔,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或者拿起长戟、长矛、刀盾,如凶勐的豺狼一般,向着曹军杀去。 而曹军已经是乱作一团,前后惊慌失措,士兵们溃不成军,纷纷往后逃,根本就没有了战斗意志。 沉晨和甘宁带着三百人一个冲杀,曹军就彻底崩溃往后逃窜。 仅仅是过了不到十分钟,旷野上到处都是乱跑的曹军士兵,沉晨和甘宁也没有继续追击,回过头打扫了战场,捡取了一些武器装备,再去看蔡阳的尸体。 就看到他的左脚上全是箭,而真正要命的是那几支对着面门射的,直接洞穿了蔡阳的脸颊和眼睛,其中一支上面还刻了个“晨”字! 沉晨这几年的箭术,没有白练!. 玩蛇怪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艰难西撤 蔡阳一死,曹军瞬间崩溃。 沈晨和甘宁击散曹军,撤兵回到了颍阴城内。 休整一日后,也没有继续逗留,而是自颍阳、襄城,撤往昆阳。 此刻原本襄城、临颍的守军都南下去了濦强县,与刘备的主力周旋,一路非常安全。 七月十二日,曹操也终于得到了沈晨来犯的消息,但当时是沈晨在七月十一日夜晚撤退之后的事情,信息已经比较滞后。 由于官渡前线形势比较危急,袁绍已经在于他进行对峙,因此曹操没办法亲自领兵南下,而是令曹洪去救。 历史上曹操是派的曹仁,曹仁在曹魏不管是早期还是中晚期,都可以算是柱石般的存在,官渡之战他北击韩猛,南破刘备,为曹操守卫了后方。 现在由于曹仁战死南阳,夏侯渊和夏侯惇又有其它战场需要处理,因此曹操最信任的四个家将,就只剩下曹洪还能够行动。 于是原本在密县鸡洛山一带,防止袁军从洛阳西线绕道南下袭击许都的曹洪,就被调往了颍川回来防守。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那个时候沈晨都已经回到了昆阳城进行休整。 所以曹洪又立即南下前往濦强救援。 此刻,濦强县。 刘备依旧将城池围困起来,三天前斥候就观察到了蔡阳往北离开的事情,刘备立即猜测这是沈晨在进攻许都,蔡阳回援,于是为了帮沈晨缓解压力,继续猛攻濦强。 可惜的是他的兵马纯纯的乌合之众,历史上他打败了蔡阳之后,又很快被曹仁击败,就可以见到他召集的军队战斗力其实非常差。 两日围攻下来,不仅城池没怎么撼动,甚至军心士气也跌落了不少,队伍里出现了大量逃兵。像李通的军队就不是什么忠心为刘备军效力的军队,不仅不帮忙,反而添乱,几日下来跑了一半。 到了七月十四日,曹洪就抵达了许都,离濦强只有三十多公里。与此同时,刘备营寨内,也收到了沈晨的信件。 众将士齐聚一堂。 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等将领谋士齐聚。 刘备放下手中刚刚沈晨派来的信使给予的信件,面色担忧地道:“我辜负了小先生呀,原本是想着两路进发,尽快拿下濦强县,与小先生在许都回合,结果他都已经打到许都西城,最终为援军所退,我却还在这里。” “我就说那小子不行,都打到了许都城外还破不进去。” 张飞嚷嚷说道。 他很是不爽当初沈晨对他的态度。 主要也是沈晨并不是士族子弟,而是底层平民出身。 张飞向来都敬士人而逊小人,看不起沈晨也很正常,反倒是关羽对沈晨很尊敬。 所以听到张飞的话,刘备还未呵斥,关羽就说道:“小先生有勇有谋,屡次打败曹军,三弟不可对他无礼!” “二哥.” 张飞正要说点什么。 刘备就呵斥道:“三弟住口,小先生自幼聪慧过人,长大之后更是筹画有方,忠勇奋发,天下英雄无出其右者,以后你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 “我还救过他命呢,明明是他先对我无礼。” 张飞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简雍此时说道:“主公也不必为了没有攻破濦强而自责,沈晨毕竟是小股军队轻装简行奇袭许都,我们在与敌人主力周旋,而且还是攻打城池,短时间内不能克也很正常,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军心士气问题。” “是啊。” 刘备点点头道:“小先生在信里说,攻打许都不利,曹操必然会派援军前来,我们必须要尽早做打算,他邀请我们前往昆阳,驻守舞阳叶县等地,等待时机。” “撤兵?” 众人互相对视,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忧愁。 这些日子他们在军中又何尝不知道麾下的兵马是个什么情况? 刘备被曹操打败之后,只身逃去了河北,当时恰好赵云来投,于是让赵云募集了五百壮士。 除了这五百人以外,袁绍又给了他两三千精兵,这大概就是刘备最好的家底。 除此之外,就是汝南袁氏残余旧部,这些人包括满宠留在定颖的两千多人,都算是袁氏残余旧部,刘备只是名义上的首领,实际上都被袁氏那些门客、故吏所掌控。 目前军中的主力部队就是这些人,要是选择撤兵的话,刘备的命令不一定起效果。那些袁氏的门生故吏很有可能不会答应,到时候与他分道扬镳就不好。 然后就是李通的降卒,几日下来,这些降卒都已经跑了将近一半了,虽然已经严加看管,但这些人本就没有忠心可言,根本不会随刘备去南阳。 而且即便是袁绍给的士兵也不一定靠谱。 他们都是河北人,只是临时跟着刘备出差,家人都在河北,如果短时间内留守南阳还好,若是长时间的话,很有可能军心不稳。 所以这样一分析,即便是撤兵往南阳的方向去,到最后能够带多少兵马也是个未知数。 “还是要跟那些豪强大族商议一下。” 刘琰说道。 他虽是鲁国人,却深知汝南情况。 袁绍那些门生故吏多是地方各县豪强、官吏,根基皆在汝南,让他们离开汝南,怕是不容易。 刘备点点头,说道:“宪和、公祐,劳烦你们,去各营游说一下。” “唯。” 二人站出来领命。 堂堂主将要带领士兵们撤离,还要去游说各营的将领,确实是件奇葩的事情。 但没有办法。 说简单点就是当时颍川世家大族多支持曹操,所以曹操把根基放在颍川。 而袁绍是汝南袁氏出身,袁家在汝南根深蒂固,各县的世家豪族,多跟袁家有很深的纠葛,所以袁绍一南下,他们就立即响应。 汝南世家大族支持袁绍,刘备过来就是用袁绍的命令才把他们统一起来,短暂地聚集在刘备麾下。 可他们的根基和族兵都在汝南,让他们在汝南打仗还行,可离开了汝南,就不一定会去,因此只能让简雍和孙乾去当说客,希望他们能够跟着自己去南阳。 说辞也简单。 就是曹操的援军到了,他们先去昆阳舞阳一带驻扎,然后等到袁绍和曹操在官渡决战的时候,偷袭许都。 但事情依旧不是很顺利。 各世家豪族听说刘备希望把大军撤到南阳去,虽然只是南阳门户入口处的叶县一带,可依旧让这些世家豪族们很是抵触。 倒不是他们不想继续为袁绍效力,而是一旦他们离开,如果曹军进攻他们在各县的宗族、田地怎么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 一县之地的世家豪族根基就在那个县,他们拥有的土地、人口也都在那个县,离开了汝南,就离开了自己的根基,有这方面的担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为此简雍孙乾等人费劲口舌,劝说他们离开,并且告诉他们这只是短时间转移,一旦官渡前线传来捷报,曹军前线吃紧,后防空虚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立即袭击许都,如果真的能拿下许都的话,必然是大功一件。 可惜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这样的觉悟和远见,无论怎么劝说,都不听。 最后刘备也没有办法,又磨蹭了一日,带着袁绍给的两三千士卒,加上少部分听从劝说愿意离开的人,总计六千多人准备撤离。 然而正是这多耽搁了一天,曹洪已经到濦强了。 他在北面鸡洛山一带击溃韩猛的时候就有五千人马,再加上收编了蔡阳溃散的兵卒,以及韩浩的士兵,总计一万余人,浩浩荡荡南下到了濦强县。 本来刘备的总兵力也就一万七八千,又逃跑了一千多人,战死了一些,现在只有一万五左右。 可城里夏侯渊和李典还有四五千人马。 这样双方在兵力上几乎相差不大,在军队素质和精锐程度上,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结果还未等刘备出发,曹洪就发起了对他营寨的猛攻。 翌日。 上午食时三刻,刘备是打算吃了早饭之后,就带着六千多愿意跟着他走的人马,往西前往定陵。 但此刻曹洪也已经渡过了潠水,离濦强咫尺之遥。 对于这座城市曹洪并不陌生。 去年濦强当地豪强祝臂叛乱,曹洪和徐晃就前来平定,将祝氏杀了个满门。 大军浩浩荡荡渡过了潠水,曹洪派出骑兵前往濦强县,告知夏侯渊和李典他已经到来的消息,让他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到了食时末刻的时候,刘备军刚刚吃完了早餐,准备集合,放弃城外的营寨,前往定陵。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大股曹军出现在了濦强北方。 “什么?” 刘备营帐内,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得知此时,暗叫不妙,说道:“曹军来得好快啊。” 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现在都不在营帐里,而是各领兵马准备撤离。 帐篷里只有简雍孙乾糜竺等人,孙乾说道:“主公,敌人来了,我们必须做出应对。” “可恶啊。” 刘备拍了一下桌子,暗恨道:“若非那些汝南世家豪强瞻前顾后,我们早就到定颖了,岂有今日之事。” 糜竺说道:“主公,现在不能撤了,只能原地自守。” “嗯。” 刘备赞同糜竺的观点,说道:“快去通知各营,让他们小心防守,我们先严正以待,见机行事。” “唯。” 众人立即出去向各营传达命令。 很快整个刘备军就乱了起来,各营到处都是倍看不止。 谁也没有想到曹军主力忽然到来,使得没有做好准备的各营一片混乱。 因为刘备已经打算西撤至昆阳,因此那些世家大族们也打算带着族兵撤退回汝南本县固守。 导致大家都没有为忽然到来的一场大战做充足的准备。 结果就是当曹洪的主力部队渡过了颖水,已经到达濦强城北,距离刘备营寨不足四五里的时候,这边还依旧没有整列好队伍。 甚至还出现了临阵退缩者,不少世家宗族的人带着族兵不是出来迎敌,而是仓惶逃窜,使得营寨混乱不堪。 很快,曹洪就抵达了濦强城下。 远远见到刘备军营寨内外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跑的士兵,宛如兵荒马乱的场景,他也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下令道:“全军出击,斩杀刘备!” “呜呜呜呜!” 高昂的号角声长鸣,阵阵擂鼓作响,喊杀声震天动地。 曹洪军一万余人,分为数个队列,分别由韩浩、曹休等人统领,向刘备军各营寨发起了猛攻。 而刘备的主营寨则被曹洪亲自领兵攻打,紧接着夏侯渊、李典等人又率人来助。 一时间呐喊厮杀声,乒乒嘭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战场。 本来刘备军就算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欺负一下人少的夏侯渊和李典都比较勉强,现在遇到了曹军的主力精锐,还是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几乎瞬间被正面击溃。 各营寨完全没有防守多久,很快就被打乱,刘备亲领本部人马,坚守自己主将营寨。 奈何队友不给力,等到晌午刚过,周围世家豪族的兵马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李通的降卒更是第一时间反戈一击,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正面战场就只剩下刘备这支孤军。 刘备关羽张飞太史慈赵云等人奋力砍杀,可寡不敌众,苦苦支持。 关羽当时独领一军,营寨被破,他不得已突围想要去主将营寨寻刘备,只是主将营寨的敌人实在太多,他杀不进去,只能被打得且战且退,往东逃走了。 太史慈也是如此,他的位置靠南一些,被打得往南奔走。 而张飞统领了约二三百名骑兵,倒是赶到了主将营寨,可到了傍晚时分,主将营寨最终还是被攻破,张飞几乎被曹军淹没,左右冲杀,勉强突围,一直都没有找到刘备在哪里。 刘备率领本部精锐两三千人,且战且退,在赵云陈到等人帮助下,护送着老婆孩子,艰难向西突围而去。众人被打散了部队,各自在战场上失散了。 可怜的皇叔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惨啊。 有人说主角这么奇袭部下难道不累到造反吗。注意啊,主角是花了两天时间走了70多公里,没到许都。第一天走了40多公里,第二天走了30多公里。司马懿和夏侯渊的时速都比主角快,这是因为甘宁军拖累了,不然主角只率领黄门亭兵的话,速度会更快。最主要的是,我军一天奔袭100多公里都是常事,像主角这样每天走30-40公里,刨除吃饭睡觉的时候,算12个小时赶路,平均时速其实才每小时3-4公里左右,不可能会累到部下造反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中下三策 当沈晨得知刘备大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五日下午。 他大吃一惊,立即派出斥候出去寻找。 好在刘备身边尚有小股精锐,又有赵云陈到等人保护着他撤到了定陵。 沈晨于七月十六日亲自前往定陵接应,曹洪追兵迫得急,双方于东不羹一带发生了大战。 回昆阳之后,沈晨军补充了军用物资,箭支充足,敌我相遇于东不羹时,曹洪前军被沈晨军射退,被迫停止追击。 于是刘备顺利地回到了昆阳,接下来几日,大量的斥候被派出去,搜寻被打散的人马。 余部陆陆续续被找到,受损的主力其实还是那些汝南袁氏旧部,刘备的主力军也就那么两三千人,因此倒是没有受太大损失。 只是关羽张飞太史慈等人失散,刘备非常着急。 到了七月十七日,统率骑兵的张飞率先回来。紧接着是到七月二十日,太史慈也到了昆阳。 他们一个是骑兵部队,机动性强,甩开了曹军直奔昆阳而来。 另外一个是太史慈往南突围了,南面就是定颖,没有曹军,往西走就是西平县,李通被打残了,只敢驻守不敢出击,所以二人都顺利地回到了刘备帐下。 唯有关羽一直迟迟不见消息,众人心急如焚。 因为曹洪已经驻扎于定陵,又在襄城一带分兵驻防,南面的西平县还有李通少部分人马,可以说昆阳被三面包围。 此时若是关羽在回昆阳的路上被曹军截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沈晨和刘备商议之后,决定稍微整顿了一下兵马,二人兵合一处,就准备主动出击,以此牵制曹洪兵力。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沈晨的黄门亭军和甘宁军一万人马折损了接近一半。 当初第二次出兵许都的时候,沈晨还有六千五百人。沈真作为昆阳守将领一千人,娄发带一千五百人北上做佯攻,沈晨则带着四千人直奔定颖攻击满宠。 在定颖与刘备汇合之后,二人合力斩杀满宠,又立即东去击退李通,紧接着分兵北上,在八里桥一带就遇到了任峻的典农军。 等到战争打完回昆阳后,清点战损,除开追击曹操的那一战之外,沈晨打得最惨烈的仗就是这一仗。 损失了近千人,黄门亭士兵折了三百人,现在还剩下一千六百,甘宁军折损了近七百人,因此如今加上沈真和娄发的部队,总兵力还有五千四百来人。 其中还有一部分伤残兵马,实际上能够用于战斗的士兵大概在五千人左右。 沈晨留下一千驻守昆阳,与刘备收拢回来的约四千多溃散的士卒兵合一处,大概八千多人向着定颖方向靠拢,打算牵制曹洪的主力,防止曹洪对被打散的刘备军进行围杀。 不过没想到大军才刚刚出城没多久,南面的舞阳方向,忽然有奔马疾驰而来,却是几名斥候,他们告知刘备,说关羽从南面往昆阳方向来了。 得知消息,众人连忙前去迎接。 一路往南,至澧水,这个澧水不是湖南的澧水,而是汝南的澧水。此河发源自叶县衡山,后世为方城县郦鸣山,往东注入汝水,此河南面便是舞阳,再过潕水就是西平。 刘备沈晨等人在舞阳城外的澧亭眺望,就看到南面官道上,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前来,为首之人穿着沾染了灰土的绿袍,一路风尘仆仆骑马而来。 正是关羽。 “大兄三弟!” 离得一里来地,关羽就挥手高喊。 刘备张飞等人连忙向前,就看到关羽身后人山人海,拖家带口竟有四五千之众。 “二弟。” “二哥!” 刘备和张飞翻身下马,上前与关羽紧紧拥抱在一起。 三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这样重逢的喜悦,从徐州到现在,他们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 每次都被吕布袁术或者曹操打散了人马,最后艰难的重聚,他们的情谊也从未变过。 等到大家开怀大笑,再次庆幸重逢的喜悦之后,刘备才诧异地看着后方人马问道:“二弟,这是怎么回事?” “使君。” 关羽还未说话,他身边两个雄壮有力的汉子就上前拱手单膝下跪道:“周仓、裴元绍见过使君。” “两位义士快快请起。” 刘备连忙上前搀扶,他素来礼贤下士,别说那些带人来投的,就连黔首贫民都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府邸,是非常亲近下层的一个人。 关羽介绍道:“周仓和裴元绍本是黄巾余部,在西平的卧牛山一带结寨,我从军中突围之后,往东到了西华,本想来昆阳寻大兄,奈何到处都是曹军,我只能先南下,到了阳安一带,前几日北上来昆阳之时,遇到了他们。” 周仓说道:“小人素来仰慕关将军威名,将军为二位嫂夫人不得已委身曹操,又杀颜良报曹操恩情之后,毅然决然南下寻使君,此等义气,令我等甚是钦佩,因而前来投奔,还望使君收留。” 这两个人就属于上次沈晨清剿汝南、南阳黄巾时候的漏网之鱼。 他们的营寨在西平县西南方,在后世驻马店西南的大别山余脉里,所以曹操攻打汝南黄巾的时候,没有波及到他们,自然也不会收邀请去南阳。 濦强一战之后,关羽突围往东跑,跑到了西华县,本来是想要往西去昆阳,可昆阳周边到处都是曹军,曹洪又追得紧迫,不得已只能选择南下,从大别山一带绕到昆阳,结果到了卧牛山。 二人知道来者是关羽之后,顿时心中钦佩不已。虽然没有过五关斩六将,但关羽为结义兄长拜别曹操,舍弃荣华富贵,毅然回到刘备帐下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江湖。 因此也是马上愿意带着营寨四五千号人,跟着关羽走。路过西平的时候,李通和赵俨被打残,即便是见到他们,也不敢派兵追击。 当然。 所谓四五千号人,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少得可怜,约一千出头,战斗力十分有限。 但即便如此对于急缺兵力的刘备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补充。 所以听到有人来投奔,刘备非常高兴地说道:“只要是愿意来共抗曹贼,匡扶汉室,又有什么不可的呢?二位就先在我二弟帐下,跟随云长建功立业。” “多谢使君。” 二人拜谢。 当下众人接到了关羽,便立即启程回昆阳。 到了城内,沈晨立即安排人手对周仓裴元绍带来的黄巾余部进行安顿,同时又帮助刘备重新整顿士卒。 他让周仓和裴元绍把老弱妇孺都送去后方的叶县,到时候自己会派人把人接去新野。 然后舞阳、叶县又各派了一些刘备的二线兵马驻守,他的主力和刘备的精锐士卒,加起来约七千多人则驻守在昆阳。 一直到七月下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整理清楚。 由于后方物资充足,黄门亭那边依旧源源不断地往北上叶县昆阳一带运送粮草,所以即便是多出了一万多要吃饭的嘴,倒也没有太多压力。 只是普通粮食还没有问题,肉类就非常紧缺。 沈晨就让将士们每天就去附近山里打猎,同时又让后方新野县令邓茂帮忙收购一批猪肉,不管是腌制的新鲜猪肉还是腊肉条都可以,勉强给主力战兵维持肉类供养。 到了八月初,各种各样的事情总算是处理得差不多了,沈晨总算是有空闲时间,和刘备聊一聊国家大事。 这一日,刘备正在昆阳县衙处理一些军务。 他虽然是客军,但他的头衔比较多。 大汉皇叔、左将军、豫州牧、宜城亭侯。 这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沈晨那个刘表封的中郎将要强。 更重要的是,沈晨这个中郎将是刘表一个州牧任命的,没太大的法律效应。 而刘备这些头衔,都是刘协这个正牌天子给的,具有极高的政治意义。 后来为啥他去袁绍那,袁绍要亲自二百里迎接;去刘表那,刘表也是亲自十里迎接? 跟仁义的名声没关系,都是这群头衔带来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备在去许都之前,啥也不是。 去许都之后,刘协给他一通镀金,由皇帝诏令的一堆头衔加身,身份立即就与众不同起来。 所以虽然是客军,沈晨和刘备也没有直接从属关系,但沈晨还是坚持以他为主。 县衙大厅内,刘备此时颇为苦恼。 最近这段日子,虽然也收拢了不少溃卒,再加上周仓和裴元绍的军队,勉强有了六千多人马。 但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收拢的袁氏旧部的溃卒。 当时曹洪来袭,有不少袁氏旧部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乱作一团。 刘备主力大概三千人上下,又有三千人愿意跟着他,所以当时主营准备东去的时候有六千人。 但主营被破之后,身边就只有不到三千人马。然后那些本来不想来的袁氏旧部首领被杀,路上刘备就收拢了一些这样的士卒。 这些士卒本身战斗力不高,又是袁氏旧部的族兵,忠诚度也很差,只是现在不得不依附刘备而已。 所以他这目前的六千多人,真正有用的,可能也就只有那两千左右的精锐士卒。 其余四千多人,包括周仓和裴元绍带来的一千人马,战斗力和军心都可能不会强到哪里去。 因此刘备现在非常忧愁。 即便加上沈晨的军队,堪堪万人,其中一半还是乌合之众,要想完成袁绍的嘱托,袭击许都,谈何容易呀。 正愁苦间,陈到进来报告道:“主公,沈将军求见。” “快请!” 刘备连忙站起来往厅外走去。 这些年来颠沛流离,也让他明白,自己智力不足,急需要一个能够给他指明方向的人。 当年沈晨就曾经给他提出过建议,可惜在徐州四处被桎梏,还没等他按照沈晨的建议,先一个个处理徐州那些割据的地方势力,就被袁术吕布轮番殴打,可怜兮兮。 现在好不容易沈晨到了身边,自然希望得到他的指点。 沈晨今日没有穿军服,而是一身普通的士子长袍,没有及冠就没有带帽子,用布把头发扎起来,腰间陪着士子剑,缓缓走入厅内,拱手道:“玄德公。” “小先生,近些日子辛苦了。” 刘备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厅门口,本来想去外庭迎接,没想到沈晨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便连忙拉住他的手到了旁边的一张席上,高兴地说道:“快坐。” 处理军务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不仅各营驻地都要安排,粮草物资也要供养,甚至还有各军的任务也得布置。 所以这几日来沈晨在叶县、舞阳、昆阳三地到处跑,都没什么时间和刘备碰面。 他今天也是刚刚从舞阳那边回来,听到刘备的话后,沈晨就跪坐到了刘备右手下方,说道:“玄德公,最近事务确实繁忙,未能与公畅谈国家之事,还请公海涵。” 刘备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坐在同一张席上,苦涩摇头说道:“无妨,小先生现在在做的事情,本就是国家大事,又有什么值得怪责的呢?何况我四处飘零,未能报效国家天子,能得小先生收留已是极幸,哪还有怨言呀。” 沈晨便说道:“公切莫自艾,今日来找玄德公,便是欲与公商议对策,如何匡扶汉室,拯救天下黎民。” 刘备精神一振,立即正襟危坐道:“小先生请说。” 沈晨指着北方道:“如今关东战事不迭,天下纷争不止,当今大汉,袁曹官渡争雄,此战谁能胜利,谁就能得到整个北方,届时公以为,会是何等局势?” 刘备思考道:“袁氏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又以匡扶汉室之名侍奉皇帝,大义之旗,所向睥睨,恐怕北方会尽归袁绍。” “不错。” 沈晨叹息道:“但其实玄德公有没有想过,不管归曹还是归袁,我们都不能忽略一个事。” “何事?” “臣强主弱,天子不管被谁掌控,最后都如丧乐嘉会上的提线傀儡罢了,北方势大,南方刘表刘璋孙权等人绝不会是袁曹二人敌手,这大汉,未必会还是大汉。” “唔” 刘备面色凝重地说道:“袁公.袁公宽厚得众心,有周公之下士,当不至于如此,若能击败曹操,定能兼济天下。” “玄德公。” 沈晨认真严肃说道:“当今汉室颓倾,陛下身陷囹圄,已是人尽皆知。就算袁绍有此心,他若得天下,难道手底下那些文臣武将还会愿意看着他把江山送还给陛下不成?所以有的时候,还请不要欺骗自己,正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汉末天下大乱已经成既定的事实,当时是有很多名士都直接说汉朝即将灭亡这样的话语的,比如桥玄、阎忠、何颙、许劭等等名士都说过汉室气数已尽之类的话。 到如今也确实是这样。 所以只要不是瞎子和傻子,都知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权臣在用皇帝名义为自己掌控大势而做出的准备罢了。 等到将来有一天他击败袁绍,讨平刘表孙权刘璋这些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篡位。 甚至荀彧也未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无可奈何地辅佐曹操,为汉室勉强续个几十年命,也算是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而刘备又不蠢,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他也没有办法。 一开始他也很天真地相信曹操是忠臣,结果去了许都一看,囚禁皇帝,杀大臣,杀国舅,杀贵妃,杀皇子,这还得了?于是连忙袭杀车胄,去投奔袁绍。 但袁绍也不是善茬,之前还曾经打算立刘虞为皇帝,现在即便是打败了曹操,得了天子,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周公霍光之类的大忠臣,反而会是篡位的乱臣贼子,只要一统天下,袁家很有可能就代汉称帝了。 毕竟已经有袁术这个前车之鉴,袁术死前甚至还把帝号送给了袁绍,而袁绍的反应则是接纳,由此可见袁绍要是打赢了官渡之战,得到了整个北方,大抵也不会老老实实当汉臣。 因此刘备去投奔袁绍,属于是无奈之举。 是曹操自己把刘协逼得太急了,导致了衣带诏的事情,否则的话,之前刘备跟曹操跟的好好的,为啥衣带诏之后就翻脸呢? 现在袁曹对于刘备来说,就是比烂。 曹操赢了,刘协不会好过,汉室江山也可能会不保。 袁绍赢了,也是一样。 只是由于衣带诏,刘备不得已跟着袁绍而已,他也只能天真的希望,袁绍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匡扶汉室而攻打曹操。 虽然这种话,小孩子都不信,可包括刘备孔融这样心存汉室的人,只能这么骗骗自己。 但沈晨却清楚地认识到这种自欺欺人的心态要不得,因此必须要让刘备打消这个念头,放弃幻想,开始实干。 听到他的话,刘备沉思了片刻,最终也只是长叹道:“唉我亦何尝不知?曹操把持朝廷,欺凌天子。袁绍在北方更是有另立新帝之举,此等逆臣可我兵微将寡,委实无能为力呀。” 沈晨就笑着说道:“玄德公若有心,未尝不能力挽狂澜。” “哦?” 刘备高兴道:“小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沈晨沉吟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且随局势而定,各有细因,不知道公想听哪一策。”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昆阳对 上中下三策。 这是沈晨从去年到今年以来,一直在思考的战略方针。 刘备这些年一直四处漂泊,如无根之萍,就是因为身边没有谋士帮他出谋划策,现在得知沈晨有策略,连忙问道:“上策是?” “上策自然是袁曹两败俱伤!” 沈晨说道:“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虎相斗,切不可令其一死一伤,伤虎犹能吃人,何况健虎乎?因而必须在关键时刻出手,令其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 刘备微微眯起眼睛,开始思考琢磨起来。 沈晨点点头道:“不错,只要能够做到,届时曹操不能北上,袁绍无法南下,双方以大河僵持,谁都吞并不了对方,趁此时机,我们可以以南阳为根据,图谋大业!” 刘备连忙追问道:“那么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沈晨说道:“唯有曹操打败袁绍方才可行,我们人在南阳,南阳离颍川咫尺之遥,待曹操击败袁绍之际,偷袭许都,他必然回援,不敢追击北方,届时我们撤回南阳之地,以此据守,再图它计。” 刘备诧异道:“想让曹操打败袁公,怕是不容易,袁绍四世三公,虎踞河北,麾下兵马足有二十余万众,以曹操如今的实力,又如何与之匹敌呢?” 沈晨就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曹操败于袁绍之手,此上策自然作废,届时就只能选择中策和下策。” 两败俱伤的办法,就是沈晨几年来考虑的如何让官渡之战利益最大化的计策。 官渡之战的结果大家自然也知道,许攸当了二五仔,向曹操报告了乌巢的消息,曹操于是连夜奇袭乌巢,火烧了袁绍的粮草,使得袁军大败,然后八万精锐全被坑杀,导致袁绍元气大伤,最终忧愤而死。 袁绍一死,袁家内部又出现了夺嫡的问题,曹操不断分化拉拢,又逐个击破,这才彻底平定了北方。 那么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当然是能够想办法保存袁绍的实力,即便是不能让袁绍多活两年,只要让那八万精锐活着回到河北,曹操就很难收服冀州。 要知道即便是历史上官渡之战后,曹操为了平定北方也足足花了五年时间。 袁绍十多万主力在延津、白马、官渡悉数被消灭,官渡直接死了八万人,袁谭和袁尚还互相攻伐,可在这么大损失以及内部不和的情况下,曹操得河北依旧是非常艰难,就可以知道袁绍留下的势力有多强大。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能让袁绍减少损失,不败得那么惨,哪怕只多活一年,袁绍解决了立嗣的问题,亦或者让那八万精锐保存下来,曹操收复北方,时间将大大增加。 届时沈晨和刘备就可以在南方,不管是图谋荆州益州亦或者江东,就都有时间和空间操作,甚至赤壁之战都打不起来,刘表一死,荆州唾手可得。 不过刘备当然想不了那么远,只是皱眉说道:“南阳为刘景升之地,以南阳为根基,恐怕会为刘表所忌呀。” 沈晨笑道:“刘表惧怕北方南下,一直不敢派重兵驻守南阳,只敢依沔水大江之险,巩固南郡、江夏二郡,连荆南他都掌控不足,鲜有张羡之乱,北方若有人帮他看守门户,恐怕求之不得,公岂不闻张绣之事乎?” “唔。” 刘备点点头,又忧虑道:“那张绣会如何处之?” 沈晨说道:“此人与曹操和刘表都有血仇,曹操他不敢去投,投刘表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且刘表亦不敢信他,因而目前只敢据守南阳以西之地,公可取宛城以北,我在新野,佯装为刘表前驱,待时机一到,或可先取荆州为基业。” 佯装为刘表前驱,帮自己取荆州为基业? 刘备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小先生难道不是在刘荆州帐下吗?难道” “不错。” 沈晨起身向他弯腰拱手道:“我从未投靠于刘表,此次北上攻打曹操,这个中郎将还是他后来给的,我心中一直认为,玄德公方为明主!” “小先生” 刘备先是不敢置信,然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上前握住了沈晨的手,高兴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唯有沈晨心情复杂。 这也算是终于向刘备彻底挑明了自己的去留。 其实刘表对沈晨是有恩情的。 虽然刘备也救过他和宗族的性命,但刘表也照顾了他的宗族。 黄门亭邓沈二氏能够到迁移至南阳去,现在可以安居乐业,也是刘表帮了忙才有今日。 如果帮刘备取荆州的话,似乎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但沈晨也没办法。 谁让刘表活不了几年了呢? 刘琮是投降主义者,与荆州投降派世家利益捆绑。 刘琦的话人还不错,可也是早早病死。 所以沈晨只能选择刘备。 更重要的是,刘备的思想观念是与他非常贴近的,都是以民为本,重视底层百姓。 伟人曾经说过,历史属于人民。 沈晨亦是坚定的想要为百姓建造一个没有饥饿、没有战乱、没有贫穷国家的人。 如果在无法推翻封建制度的情况下,那么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能为了权力迷失自己,至少要与一名仁君合作共同建造一个理想中的国家。 而且还不是以臣子的身份,是以合作者的身份! 是的。 沈晨从没觉得自己是在投靠刘备,而是与刘备一起合作,先建造起一个崭新的大汉,然后开始自己的改革。 就跟曹操和荀彧一样的关系。 等到将来有足够的话语权时,沈晨还希望与刘备签订一个盟约。 既以后坚决否定刘备一言堂,将来组建一个决策层,还要以民主投票的形势来做出一些重大决定。 这样一来能够增加诸葛亮、庞统、徐庶他们的发言权。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像后来刘备不听劝阻,最终导致夷陵之战这种事情的发生。 而这些才是沈晨从一而终的心愿。 至于皇帝是谁,他无所谓,因为作为坚定站在百姓群众这一边的人,沈晨更希望没有皇帝来压迫剥削他们。 但以目前的处境,想要推翻封建制度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不可能跟屠城的曹操合作,因此跟底层出身,最贴近百姓的刘备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对他有恩的刘表,那也没办法,寿命就这么点长,再过几年就病死了,所以只能将来善待刘琮以及刘琦的子嗣,还他的恩情。 听到沈晨的话,刘备喜不自胜,擦着眼泪,兴奋地上前把他扶起来道:“我能得小先生,当真是.如鱼得水呀。” “我出身于底层,知道天下黔首皆苦,各方诸侯只知道争权夺利,从未想过惠及百姓,挽救万千生民。” 沈晨正色道:“唯有玄德公心系黎民,有明主之象,我亦心向往之,愿做执殳,为公前驱!” “我不过是愚陋之人,只愿为陛下效命罢了,岂能算什么明主?” 刘备摆摆手道:“我只心愿,只愿大汉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有衣穿,有饭吃,天子高坐庙堂,能够肃清寰宇,没有如张让赵忠这般奸逆妄为就足矣。” 沈晨笑道:“正因如此,方才需要公挺身而出,匡扶宇宙,定鼎乾坤呀。” “小先生之意,我已明了。” 刘备叹息道:“奈何刘荆州与我都是大汉宗室,岂能夺同宗之业?” 沈晨说道:“因而我才让公先以南阳为基业,缓图北方。亦是看将来之变,见机行事。袁绍强则按兵不动,曹操强则袭扰后方,若能找到机会夺取豫州,便是最好。” 南阳是刘秀的龙兴之地,此地连接南北,且面积达到三点六万平方公里,仅仅比关中盆地小了三千平方公里而已。 秦朝以关中盆地三点九万平方公里起家夺得天下,刘备也未尝不能以南阳为根基,北伐曹操,夺取豫州,或者南下等到刘表死后,再夺取荆州。 而之所以能够有这样的战略谋划,主要还是在于南阳现在的人口。 根据史料记载,关中和南阳的面积差不多,但关中由于是秦朝以及西汉的首都所在,所以当时人口兴旺,百业昌盛,比南阳要稍微富裕一些,人口多了数十万。 但到了东汉末年,凉州军阀多次入侵三辅之地,董卓又迁都长安,各种战乱瘟疫,以及天灾影响,关中人口十不存一,已经是凋零破败到了极致,丁口从二百四十万,下降到了不足三四十万。 反观荆州,特别是南阳之地,人口暴增。由于北方战乱,大量人口迁移至南方,扬州从三百二十万增加到四百三十三万,荆州从三百五十九万增加到了六百二十万。 其中南阳因耕地面积较多,成为了人口迁移的主要地区,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河南、关中、司隶的人口迁移到了这里,人口早已经突破百万。 因此相比于残破不堪,千里无鸡鸣的关中,现在的南阳不管是兵源、粮草还是矿产资源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沈晨的上策很简单。 就是趁着曹操和袁绍在官渡之战,火烧乌巢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立即第三次偷袭许都,逼迫曹操亲自回防。 《三国志》记载,曹操于建安五年十月火烧乌巢,而袁绍则是在十一月战败,这意味着即便是乌巢的粮草被焚烧之后,袁绍在官渡的营寨,还有大概不足一个月的存粮。 在这一个月里,袁绍试图强行打败曹操,然后逼着张郃高览强攻营寨,最后二人实在打不破,粮草又不够,袁绍在后面催得紧,把他们逼急了才投降。 所以只要在这一个月里闹得动静足够大,逼得曹操扛不住,必须回来防守许都,没办法坑杀那八万降卒,那么事情就有很大的转机。 即便逃回北方的袁军不足半数,只要袁军精锐没有全军覆没,袁绍吊着一口气,多活个一年半载,就够曹操喝一壶。 到时候沈晨就能以南阳为根基,要么北伐曹操,与袁绍配合谋夺豫州,要么静待刘表死翘翘,夺取荆州,然后再对江东或者益州动手,只要曹操袁绍一直没不出胜负,那么他们就永远得利。 “原来如此。” 刘备思索道:“不过我有疑问,为何我们不趁着袁曹交战之际,拿下许都后,奉迎天子去荆州呢?” “天子就如同一块瑰宝,在谁手里,必然被天下群起而攻。” 沈晨苦笑道:“曹袁争雄,谁胜出了,谁就会下死命进攻南阳。若无实力,不能据有呀。所以只有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奉迎天子去南阳,比如我要说的中策。” “中策?” 刘备听了沈晨的话,微微点头道:“上策是曹操与袁绍两败俱伤,我们以南阳为根基,北伐曹操,那么中策是什么。” 沈晨说道:“中策就是曹操战败了,我们偷袭许都,奉迎天子回南阳,联合刘表孙权,共抗袁绍。” 袁绍的势力很大,根据历史记载,他当时的总兵力已经有二十多万,接近三十万。 官渡之战死了八万人,但在这之前还有白马之战和延津之战,白马之战颜良带了三四万,延津之战文丑带了五六千,火烧乌巢的时候还有上万袁军被曹操打败。 由此可见光打这一仗,袁绍就带了十多万大军。然后青州、幽州、并州都需要人马来防守,因此袁绍的实力几乎是曹操的一倍以上。 沈晨也清楚自己在后方不时骚扰曹操,导致曹操正面压力会非常大。万一他扛不住压力,没有等到许攸,自己就先崩溃了,到时候他就得面临拥有整个河南河北的袁绍,压力会非常大。 所以他就只能先把刘协抢在手,拥有大义名分之后,再联合刘表孙策刘璋等人跟袁绍打。这其实也算是下策了,毕竟袁绍要是赢了官渡之战,膨胀的实力太过恐怖,就连几方一起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下策是什么?” 刘备抚须沉吟,中策都这么可怕了,下策还得了? 沈晨说道:“下策便是不攻打许都,静观其变,若袁曹分出胜负,必然会南下进攻刘表,公可依附刘表,先图荆南,再夺取益州为基业,三分天下。但凡天下有变,则两路进发,从益州和荆州共伐中原,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这就是隆中对。 为什么隆中对会是下策呢? 因为时局不同。 诸葛亮在做隆中对的时候,北方已定,曹操大势已成。 所以他只能为刘备铺路谋夺益州,三分天下。 而现在曹操和袁绍还未分出胜负,则有机可乘,操作空间也更大。 比如上策,让袁绍和曹操打得难解难分,刘备可以在南阳从容发展,北可图豫州,南可得荆州,还能防止孙权来搞事,也不会发生什么借荆州的纠纷。 中策就差很多,因为中策的前提是袁绍打赢了,曹操打输了,袁绍的实力太强,他们就只能带着刘协去南阳。 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弱小,但手里有刘协这个大义名分,他就能诏令刘表跟孙权联合起来,甚至还能够影响北方,让袁绍后院起火,等到刘表一死,再让刘协命令刘备当荆州牧,就顺理成章很多。 最重要的是沈晨也不在乎皇帝是谁,他需要的是一群跟他一样在乎百姓的志同道合的同伴,哪怕是奉迎了天子,刘备当了权臣,至少也比曹操这个屠城的人强了太多。 所以上策和中策都很好。 而相比之下,下策自然就是无奈之选了。 至于其它选择。 比如从南阳的武关去关中发展,或者顺着汉水北上直取汉中,再夺益州,以前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但真到了汉末之后,发现这种想法还是太理想和太天真。 首先是关中,人口十不足一,又面临着韩遂马腾乃至于曹操的夹击,以区区不到三四十万的人口来做基业,死路一条。 其次是汉中。 若从关中进攻,难上加难,就连曹操十多万人马,也是靠着夜晚迷路,误打误撞才把汉中夺下。 从汉水北上,曹真和司马懿倒是有过这个想法,结果山洪爆发,几乎全军覆没。 主要也是西汉时期的武都大地震,导致汉水改道,汉中的下游一带陆路根本走不通,只能走水路,而水路一来湍急,二来多雨,容易发生山洪,稍有不慎就是司马懿和曹真的下场。 因此最好的选择就是占据人口和耕地面积非常多的南阳盆地,以此作为根基,看时局而选择南下或者北伐。 “嗯。” 听了沈晨的话,刘备摇摇头道:“下策不可,天子还在许都等着我来营救,我岂能弃天子于不顾?待时局变化,我们取上中二策吧。” “好。” 沈晨拱手说道:“我亦是这般作想,不过还请公知道,不管上策还是中策,我们都需要去南阳依附刘表,等到南阳之后,我就会与公划清界限,佯装不熟,到时候公千万不要在刘表眼前与我交谈。” “这是为何?” 刘备诧异不已。 沈晨解释道:“刘表此人看上去宽厚,实则心性狭窄,容不得人。公若去南阳,有多方豪杰来附,必被他猜忌,因而公去南阳之后,定要谦抑行事,莫要太张扬。” “这样吗?” 刘备缓缓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多谢小先生。” 没想到刘表居然是这样的人,以前倒只听说他为人有威容、器观,现在看来是真如曹操所言,刘表虚名无实,并非什么大英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负卿 昆阳对的上策便是沈晨认为目前最好的战略。 进可夺豫州,退可得荆州。 再不济也能依照隆中对,先三分天下,然后北伐中原。 或许有人觉得,沈晨吃刘表的喝刘表的,还要霸占他的家业,似乎有些不道德。 但沈晨从未想过霸占刘表家业。 刘表的寿命就这么长,等他一死,难道就看着荆州被刘琮拱手让给曹操? 所以昆阳对上策的核心就是为袁绍争取一些时间,让曹操平定北方的时间往后拖延个十几年。 等刘表自然死亡后,再让刘备支持刘琦得荆州,刘琦病死之后,刘备就能顺利接手。 归根到底,不是沈晨想夺刘表基业,而是刘表很快会死,刘琮不堪大用,刘琦也是早早病死的宿命。 那他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为死人效忠报恩不成? 等于说这个基业将来要么跟历史上一样,等刘琮献荆州,打曹操得来。 要么就等刘琦病死之后,刘备来接手,只有这两个可能。 至于说刘表的性格问题,那就属于一码归一码。 自始至终沈晨都没有跟着刘表,自己并没有承认是他的属吏,所以这并不妨碍他指出他的缺点。 刘表活着的时候沈晨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可他死后沈晨仅仅是不会让荆州被刘琮献出去,而且也会善待他的子孙。 否则的话,若真继续按照历史上那样走,这份基业几乎白送给曹操,还需要打一次赤壁之战,那未来不可琢磨的事情就太多,不如早做谋划。 七月中旬,官渡。 就在沈晨和刘备汇合,二攻许都失败之后没多久,曹操就得到了消息。 任峻奋力击退了沈晨,曹洪虽然打散了刘备的军队,但刘备和沈晨主力都没什么太大损失,安然撤回了昆阳。 曹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情无比沉重,缓步出了营寨,一个人一匹马,就这样缓缓地来到了西面山头,远远地眺望官渡河对岸正在修建的袁绍营寨。 昨日袁绍的主力终于抵达了官渡,开始正式修建营垒,外围的栅栏还未修建起来,营帐就已经连绵数十里,旗帜遮天蔽日,仿佛没有尽头。 这一幕给予了曹操极深的震撼,袁绍正面兵力是他的三倍之众,每日车马不计其数,上万人在河对岸开始挖建壕沟,修筑营垒。 而此时他在官渡只有不到四万人,其余兵马皆分布在河南、青州、徐州等地,而后方兵马,却被沈晨打得损失惨重。 巨大的兵力差距,导致曹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紧张,望着远处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营寨,他的额头不自觉地流行了几滴汗水,显现出了他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片刻后,曹操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用袖口擦了擦滴落到脸颊的汗液,然后负手而立,忧愁的目光再次看向远方,默默观察着敌营。 可惜,如果不是袁本初的话,我早就已经调集主力南下,围剿沈晨和刘备这两个癣疥之疾了。 奈何时也命也。 若非自己主力困守官渡,何至于让那两个宵小之徒,成心腹大患呢? 曹操脸上露出一丝惆怅。 “明公。”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曹操立即调整好了心态,脸上又恢复以往的自信,似乎毫不在意的目光望向远端,仿佛见浩浩荡荡的十余万袁军,犹如草芥。 他可以一个人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流露出脆弱,但决不能在部下面前告诉大家我曹操也有害怕的时候。 “明公。” 声音越来越近,一会儿后,到了身后不远的地方。 曹操回过头,看到郭嘉和荀攸向他走来。 历史上此时他已集齐五大谋士,荀彧、荀攸、郭嘉、贾诩、程昱。 但如今因张绣被沈晨劝阻,没有来投,使得他少了贾诩。 而荀彧坐镇许都,程昱则在兖州甄城,另外像其他谋士也有,如董昭、毛玠、钟繇、王朗等。 可这些人都在其它地方,且也不是核心谋士,所以目前身边就只有荀攸和郭嘉。 此刻二人缓缓过来,曹操淡定自若地笑道:“奉孝,公达,何事呀。” “明公好雅致。” 郭嘉笑着说道:“是在观察袁营吗?” “嗯。” 曹操点点头道:“袁绍虽强,但我观之不过一群蝼蚁,待我寻到破绽,必能一击将其歼灭。” 郭嘉走到他身后轻声道:“这是自然,不过明公还是不能小觑了沈晨。” “你们也知道了?” 曹操问。 “刚刚得知的消息。” 荀攸说道:“此人屯军于昆阳,两次攻于许都,恐怕就是在消耗我们后方兵力,待我们与袁军决战之时,一举将许都攻克。” 沈晨的战略计划不难猜,他几次游走于许都边缘,都是明面上威胁许都,实际上在杀伤曹操的后方兵力。 最早曹洪在叶县昆阳舞阳有八千人马,再加上夏侯渊和李典以及李通的人,到目前为之,曹军已经损失了一万多兵马,后方已经严重空虚。 虽然沈晨自己也损失惨重,但他神出鬼没的总是让他占据了先机,曹操本人又不在后方,夏侯渊李典他们,对沈晨束手无策,使得每次面对沈晨,都是输多赢少,空耗兵马。 现在许都周边,还有曹洪、夏侯渊、李典、任峻、韩浩、李通等人不到两万的兵力,可这两万当中,有接近一半是任峻和韩浩的典农军,一旦到正式开战,九月新粟收割之后,任峻就得北上运送粮草。 届时许都就会彻底空虚,总兵力可能也就一万左右,万一刘备继续召集汝南袁氏残部,收拢溃散的兵卒,加上沈晨的兵马,那许都就危在旦夕了。 “是啊。” 曹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现在已经在想,要不要迁天子和百官去苑陵了。” “不可!” 郭嘉和荀攸几乎同时反对。 “明公。” 荀攸说道:“迁天子公卿之事,百害而无一利。一者,苑陵离官渡太近,袁绍必会分兵袭扰。二来,若临时迁都,世人必以为我们畏惧了沈晨,百官万民乃至于将士们的军心皆不稳呀。” 郭嘉补充道:“且我军粮草皆在许都附近,迁都要大费周章,粮草也难以巩固。若九月新粟因迁都之事而耽搁,恐前线将要面临无粮的窘境。” 苑陵在哪里? 在新郑的东北,中牟以南,离官渡只有三十多公里,大概是后世郑州市航空港区一带。 其实曹操不是没有粮食,而是粮草不能全部堆积在一起,就如同袁绍屯兵官渡,粮草在三十公里外的乌巢一样。 现在他的大部分粮草就都在许都,包括今年五月份收的新麦以及前年刘表给他的一些陈粮,官渡的营寨目前只有能维持两个月的粮食,这意味着九月份的时候,他就要缺少粮草。 可许都那边要粮食,那么多百姓和公卿如果不管不顾,把粮食全运到官渡的话,许都无粮,城池周边包括屯田户、典农军、许都百姓和公卿百官就都要造反。 所以目前曹操的处境非常艰难,他必须坚持到九月份,新粟收割,然后等后方再给他运送粮草到前线来,历史上就是任峻完成了这个任务。 但即便是历史上任峻完成了一部分运粮任务,可依旧只给他送了两个月的粮食,由于袁绍无孔不入的袭扰粮道,导致粮草运输困难,后来十月份许攸来找曹操的时候,曹操也承认他的粮食就只能坚持到十一月底。 这意味着如果曹操选择迁都的话,那么许都的粮草也要被运到苑陵。而当时袁绍已经开始对曹操进行全方面压制,兵力越过了开封、尉氏一带,只是许都太远,分兵不方便,袁绍才没有派兵而已。 现在一旦曹操把天子百官迁往苑陵,苑陵离官渡如此之近,袁绍再蠢都会派大股兵马来袭。到时候要面临的危险,就比沈晨袭击许都的危险还要大,可谓是一招险中又险的死棋! 曹操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沈晨和刘备二人不识时务,几次三番寇略许都,我又要在官渡防备袁绍,不能亲征,后方形势已是非常危险了呀。” 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然后笑着上前说道:“明公务虑,我与公达商议之后,探讨出一计策,可为明公解除后顾之忧。” “哦?” 曹操大喜道:“计将安出?” 郭嘉就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只是让二人没有想到的是,曹操听完这个计策,忽然就变得沉默了下来。 “明公?” 荀攸和郭嘉见曹操默然不语,不明所以,问道:“此计有何不对吗?” 曹操摇摇头:“此计,很好” “那”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这” 两个人再次对视,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曹操是个有主见的人,采纳了自然会采纳,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拱手告退。 过了片刻,曹操仰望着苍穹,瞪大眼睛,目光缅怀中而又充满了黯然与伤感。 他想起了那年谯县十里春风。 石斛、萱草、蔷薇、蓬蒿等花朵争奇斗艳。 可再美的花朵,也美不过傍晚夕阳西下,那位少女娇羞的容颜。 那年的春天,自幼与自己相识的表妹就坐在马车上,在自己的春风得意当中,马车缓缓驶入了他曹家。 后来因为生不出子女,夫人就把曹昂曹铄他们当亲生子女一样对待,从未有过怨言。 时逢黄巾起义,董卓之乱,又是夫人不断鼓励自己,为国效命。哪怕自己无数次地从洛阳狼狈地逃回家中,她也从未有过抱怨。 可惜,子脩之死,终究是让夫人与自己渐行渐远。 我这一生,无论杀多少人,从来都不觉得后悔,也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谁。 唯独夫人我已经负了你一次。 现在。 又要再负你一次了。 曹操看着天空的云卷云舒,缓缓流下了泪水。 最近倍看不能显示评论,我也不能回复评论,大家不能互相交流,所以希望大家觉得哪里有问题,进群来聊,群号:1164517304,我会一一解答大家的疑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联姻 沈晨此时正在回南阳的路上。 他必须去争取张绣,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计划顺利。 其实在很多时候,他想问题也很简单。 作为一个新时代崇尚伟人的新青年,他的眼中只有大汉受苦的底层百姓。 在这个阶级固化,世家大族掌握土地和话语权的时代,要想为百姓做实事,他就必须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代价。 孙策杀戮江东世家,最终导致死后孙权必须跟江东诸多世家妥协,中晚期也杀了很多人。 曹魏倒是与世家融合,九品中正制,可治下的百姓到底有多惨呢? 到了最后三家归晋,五胡乱华,不就是因为世家掌权,上层各自争权夺利,底层百姓生存艰难,让胡人渔利的结果吗? 所以他会选择与刘备合作,就像是荀彧与曹操合作一样,以匡扶大汉这杆大旗作为名义,才能够顺利地夺取政权,将来实施削弱世家,馈施万民的计划。 而沈晨与荀彧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荀彧眼中只有汉室江山,沈晨的眼中则是天下汉民百姓,绝不愿重蹈五胡乱华的覆辙。 只是到了最后,荀彧赌输了,于是选择自杀,算愧对汉室列宗。 现在沈晨也算是在赌。 如果他将来帮助刘备夺了江山,刘备背叛了他的阶级,自平民出身成为皇帝之后,不再跟自己合作一起打压世家门阀,进行土地改革帮助贫困百姓获得土地的话。 那沈晨自然也是赌输了。 也许到那个时候,荀彧会开心,因为荀彧赌错了曹操,可刘备依旧撑起了汉室,只要这天下依旧是汉,那荀彧自然也就九泉瞑目。 唯有沈晨便只能落得一个愧对万民,自杀了结的下场。 但他依旧会选择去赌,因为纵观三国历史,刘备已经算是唯一一个善待百姓的诸侯了,而他又做不到自立,最终就只能与刘备选择合作,去赌一个天下百姓的未来。 赌输了,沈晨自杀。 赌赢了,他会与刘备诸葛亮一起向伟人学习,好好努力改造这个国家,争取让大汉和平地走向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就是他的理想。 也许很天真。 可后世新时代的那些开国领袖们,不一样的也是在向着这样的理想世界而努力,并且付出行动最终成功了吗? 何况即便是不为了万民百姓,哪怕是为了不让大汉天下沦到五胡乱华那般惨景,他也不可能加入到曹魏那种满是世家泥潭,一群只为了家族利益而争权夺利的虫豸中去。 曹操自己就是一个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典型,早年匡扶汉室,晚年为曹丕篡汉铺路。看似说是为汉室留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可终究非良人。 所以沈晨只能为了这样的理想主义而去拼命。 至于刘备本身的性格问题,他也会想办法去解决,尽量不会让他偏激。 至少目前来看,哪怕曹操再雄才大略,看着徐州那满地无辜百姓的尸体,他也绝对生不起帮曹操的想法。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 沈晨与数十名骑着马匹的卫士,就已经到了穰城城下。 城内外车水马龙,行者如云,穰城位于南阳西面,临近武关,这一带有大量从关中迁移至此的百姓。 自从张绣到穰城之后,他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当起了城主,连宛城都不要了。 毕竟他与曹操有很大仇恨,虽然现在曹操在官渡和袁绍打仗,也极力想要拉拢他,可沈晨的劝说还是让他犹豫起来,索性就只待在穰城,也不去掺和北方的事情。 沈晨进入城内后,立即去县衙府邸求见张绣。 得知沈晨到来,张绣连忙让他进来。 这些日子贾诩也常劝他投降曹操,但沈晨在北方几次兵临许都城下,搅得曹操后方天翻地覆,也让张绣清楚地意识到曹操没那么可怕。 也许要不了多久曹操就会被袁绍消灭。 最近袁绍也派人来找他合作,他跟袁绍可没有仇恨,因此张绣也考虑过投袁的问题。 只是贾诩在西凉军中威望很高,虽然他能够统领这支军队,但也不能忽视了贾诩的意见,所以一直就这么拖着。 现在听到沈晨来,他自然想听听沈晨的意见。 很快沈晨就在中厅见到了张绣,进入之后,张绣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片刻后称赞道:“阿晨,离你上次出征的时候,变化很大呀。” 皮肤黑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更硬朗了一些,毕竟是在几次生死之间硬生生杀出来,颍川汝南几次战役,可比之前的南阳之战打得惨烈太多,即便是沈晨自己,也险象环生。 沈晨沉声道:“将军慧眼,我与曹军的几次交战,确实如淬火炼铁,令我受益良多。” “听闻你几次兵临许都?” 张绣问。 沈晨便说道:“不错,曹操其实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将军不也在南阳击败了他吗?现在袁绍在北方大举南下,此时正是我们北上进攻曹操,奉迎天子的好时机呀。” “奉迎天子?” 张绣失声道:“你想把天子迎到南阳?” “这是无奈之举。” 沈晨说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最好是曹操和袁绍两败俱伤,但如果曹操败了,我们就必须得到天子,扛起大义名分,与刘荆州一同协作,共同抗击袁绍。” “额” 张绣惊疑不定,曹操就很难对付了,更别说一个袁绍。 沈晨继续说道:“将军,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胸无大志者,终将受制于人。南阳非久留之地,大丈夫岂能困坐城池?若不奉行大义,乘风而起,岂不是苟活一世?” 张绣问道:“伱的意思是?” 沈晨就说道:“将军应当领兵与我北上昆阳,待时而动。若袁绍战败,我们便攻打许都,令曹操不能得北方。若曹操战败,我们还是攻打许都,得天子南下荆州,奉大义而谋取天下,将军戎马征战,若能为天子效命,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呀。” “唔” 张绣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我知道了,阿晨先且回去,我先整顿兵马粮草,不日就来昆阳寻你。” “多谢将军。” 沈晨大喜过望,没想到张绣这么容易说动,于是拜谢道:“我先回新野督促粮草,还请将军早日来昆阳。” “你且去吧。” 张绣点点头,然后起身一直把沈晨送到门口,这才双手背负在身后回到厅中。 北上迎天子? 这么凶险的事情,亏他也能说得出来。 张绣心中思索着。 迎天子肯定是不行的,他现在一门心思想投袁绍。 曹操虽然也拉拢他,可沈晨有些话说得没错,现在是人家需要他才拉拢。 若自己真投靠了曹操,帮助他击败袁绍,曹操翻脸不认人,秋后算账,那一家老小,岂不是全部遭殃?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张绣就不可能投曹。而此时袁绍势大,颇有吞并河南之势,到时候大半个天下都归袁绍所有,投他最划算。 而张绣之所以答应沈晨北上也简单。 等到了昆阳之后,如果前线传来曹操大败的消息,他就立即和沈晨一起进攻许都。 他的是骑兵,到时候攻陷许都,劫持天子百官,在袁绍那里就是大功一件,有了这份功劳,不比带着皇帝来南阳,累死累活和袁绍拼命强得多? 更重要的是,万一袁绍被打败了,他也确实能够像沈晨说的那样,袭击许都,逼迫曹操无法追击袁绍,拿到整个北方。 不然作为与曹操有深仇大恨的人,一旦曹操得势,自己又处于南阳这块地方,那不是死路一条? 因此不管是为了出卖沈晨,在袁绍赢的时候背刺他,把刘协抓住献给袁绍。还是为了防止曹操得到河北,他都必须要北上去昆阳与他联合起来。 归根到底,张绣可没有什么匡扶汉室那么高的觉悟,他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又没有能力自立,自然只能选择抱住袁绍的大腿。 只不过张绣不知道的是,此刻贾诩的府邸,也来了一位北方的客人。 此人名叫王必,为曹操司空主簿,在曹操擒住吕布的时候,本来曹操也有意招纳吕布,除了刘备的一句话之外,他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劝说曹操杀吕布,吕布才被缢杀。 历史上曹操称魏王,自己在邺城开府,政治重心转移到了北方,留下王必看管刘协,可见王必是曹操的心腹,在暗中给曹操做一些脏活累活。 现在他来到南阳,自然是为了劝说张绣。 王必与贾诩在厅中相对而坐,他对贾诩说道:“司空如今在官渡,与袁绍对峙,袁军远道而来,必不能久战,况且司空奉天子以令天下,八方豪杰皆来归附,徐州青州之地,到处都响应曹公号召,袁绍岂有不败之理?先生是明事理之人,切不能让张将军陷入迷途呀。” 贾诩叹道:“袁绍连兄弟不能容,何况容国士乎?我亦知道曹公有容人之雅量,又有霸王之志,必能雄踞北方。奈何张绣杀了曹公长子和心腹大将,惧怕曹公事后清算,因而不肯归附,我多番劝说,无能为力呀。” 王必笑道:“先生毋须担忧,张将军所虑者无非是此事尔。曹公此番令我来,就是为了解此心结。将军膝下有一子一女,正当婚配。先生可知,曹公除了长子曹昂以外,还另有嫡长女与嫡次子,皆为刘夫人所生,与曹昂一母同胞,若互相嫁娶,可解将军之忧?” 曹操原配夫人是丁夫人,因为丁夫人无法生育,就娶了刘夫人。刘夫人生了两子一女,长子曹昂,次子曹铄,嫡长女清河公主,也就是后来嫁给夏侯楙,还差点谋害亲夫的那位。 郭嘉和荀攸给曹操出的主意就是联姻,刚好张绣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十多岁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跟曹铄和清河公主差不多。 要知道这两人和曹昂一母同胞,与张家互相嫁娶,如果将来曹操真的秋后算账,就得考虑儿子女儿的情况,为了一个早逝的儿子,毁掉另外一个儿子和女儿的幸福,显然他也得三思一下。 所以这就是为了打消张绣的顾虑。 我的长子虽然被你杀死了,但我把长子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嫁给你的儿子女儿,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安心吗? 唯一让曹操愧疚的就是丁夫人。 由于刘夫人早逝,曹昂、曹铄、清河公主最开始都是由丁夫人养大,后来曹昂战死,丁夫人与他离和,这几年曹铄和清河公主都是卞夫人在抚养。 只是养育之恩还在,丁夫人虽然和曹昂感情最好,但曹铄和清河公主也跟他的儿女一样。 现在曹操已经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可为了所谓的大业,又要把与曹昂一母同胞的曹铄和清河公主嫁娶给张绣的儿子女儿,与杀子仇人联姻,丁夫人要是知道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然而他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官渡形势极为严峻,沈晨和刘备又在昆阳虎视眈眈,如果不做出牺牲的话,很有可能曹氏就会覆灭。 为此曹操也不得不采纳郭嘉和荀攸的建议,与张绣联姻。 得知了这件事情,贾诩高兴不已,立即说道:“若是如此,那就能劝得动张将军了,主簿还请随我来,我们一同去将军府邸。” “那就多谢先生了。” 王必连忙拱手道谢,贾诩是坚定的投曹派,若不是他帮忙,张绣恐怕早就参入其中。 这件事情他功劳很大,将来很可能受曹公重用,因此王必也是非常尊敬他。 二人立即前往张绣府邸。 此时张绣还在府邸思考着怎么出兵的事情,听说贾诩来了,心中暗道不好,难道是贾诩听说了沈晨来的事情,又要规劝他了? 但贾诩在西凉军中威望很高,他也拿他没办法,就只好让他进来。 很快贾诩和王必进入厅内,见到张绣,他向张绣介绍道:“将军,这是曹公的使者,司空主簿王必。” “必见过将军。” 王必拱手行礼。 “哦?” 张绣诧异道:“曹公又派使者来了?” 王必笑道:“与之前不同,必这次是来向将军道贺的。” “道贺?” 张绣冷笑道:“我杀典韦曹昂,曹公恨不得杀我而后快,还有什么好道贺的呢?” 王必说道:“将军勿要信谗言,曹公素有容人之量,岂会因为仇恨而废了家国大事?此次曹公派我前来,便是打算将嫡长女嫁予将军之子,还向将军之女求亲,嫁予曹公嫡子,以求通家之好。” “互为姻亲?” 张绣非常惊讶,没想到曹操居然为了拉拢他,下了血本。 贾诩劝道:“将军,此次曹公子女非同一般,乃是嫡子和嫡长女,与曹昂一母同胞,非妾室所生,足以见曹公之心诚。且此时尚是曹公与袁绍大战之际,若将军相助,则立下不世之勋,两家又有通家之好,曹公若得势,将军亦定能封侯拜将也。” “这” 张绣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立即说道:“伯父所言极是,我愿归附曹公。不过在伯父来之前,沈晨找我要我出兵帮忙袭击许都,现在走了不过一个时辰,追还来得及,我立即追杀他。” “不可!” 贾诩制止道:“此时曹公尚在官渡不能救援,张羡却已死,刘表收服荆南在即,必会北上!沈晨尚不知将军已经归附,若冒然袭击,即便是杀死了他,刘备还在昆阳,必会联合刘表攻打将军。” 张羡在今年六月就病死了,桓阶就拥立他的儿子张怿继续与刘表打。但张羡是靠个人威望聚拢了四郡兵马让刘表难以攻克,可张怿就没那么大威望了。 所以张羡一死,他的军队就士气下降得厉害,刘表此时已经打到了长沙和武陵郡,还有零陵和桂阳二郡没有收复。 但目前来看,张怿很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让刘表腾出手来,肯定会趁机进攻北方。 现在刘备还控制着南阳出口,张绣想要北上就得路过叶县昆阳,沈晨死在南阳,造成的危害极大,新野、襄阳近在咫尺,刘备又在叶县,他们将面临两面夹击,最后要么被消灭,要么从武关逃去关中。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都不符合曹操的利益。毕竟曹操现在人在官渡,万一一直没有打败袁绍,等刘表和刘备消灭了张绣,肯定会从背后攻打许都。 张绣就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贾诩沉吟道:“将军可将计就计,先出兵至昆阳,待刘备沈晨与曹公兵马大战之时,忽然倒戈,必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好。” 张绣点点头,虽说沈晨与他也算有交情,可在利益面前,就什么都不是。 当下张绣也没有犹豫,立即选择贾诩的计策,准备先点齐兵马,北上昆阳,同时又把自己的女儿,让王必带去许都,再让王必把曹操的女儿带过来。 只要子女之间完成了昏礼,他就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可以在昆阳安心地发动叛乱了。 我是没想到都看到这了还有人反对主角和刘备合作的,先不说主角和我上本书主角是性格相反,有家国情怀的人。单说刘备会不会背叛阶级,我的书里我说了算嘛,我说他不会背叛阶级,他就不会,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伏杀王必 张绣之所以决定投曹,还是因为曹操给予的利益太大了。 本来他觉得袁绍势大,或许袁绍赢得概率大一些,但架不住贾诩一直劝说,告诉他曹操比袁绍更英明神武,曹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张绣一直摇摆不定,既不敢真的投曹,也不敢响应袁绍攻打许都。 现在曹操又下了血本,连嫡长子的仇都可以放弃,让嫡次子娶自己的女儿,嫡长女嫁给自己的儿子。 张绣一琢磨,如果自己帮曹操的话,曹操赢面会大一些,再加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曹操的嫡子,将来若曹铄上位,有了这种同母兄妹互为连襟的情谊,怎么样也不该秋后算账。 到时候如果在自己帮助下曹操真的打赢了官渡之战,曹家得势,作为嫡系子女的儿女亲家,他们张家自然也会乘风而起,鸡犬升天。 而相比之下,去袁绍那里,他最多也就是个普通将军,可能还没什么权势,于家族利益不大。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张绣认为的确应该投靠曹操会更好一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曹铄在曹昂死后,确实是嫡次子不假,但他历史上体弱多病,官渡之战结束没两年就病逝了,自此曹操长子次子死光,让曹丕这个第三子当了皇帝。 至于清河公主,这位可是敢谋害亲夫的女人,脾气非常差,也不是善茬。 因此所谓嫡子嫡女,其实都是虚的。 除了卞夫人生的曹丕曹彰曹植等人以外,其他儿子,曹操最喜欢的也就是曹昂和曹冲,可惜这两个死得太早,才让曹丕摘了魏文帝的桃子。 张绣要是真选择联姻,那就属于压错了宝,将来曹丕上位还是得杀他全家。 当然。 现在张绣肯定是不知道这些。 他觉得曹操拿嫡子嫡女来联姻,可谓是非常诚心,再加上贾诩一再劝说曹操本事比袁绍强,一定能打赢官渡之战,所以兴高采烈地打算按照谋划,领兵北上昆阳。 但兵马调动也需要时间,因此接下来几日,他一边准备粮草,一边和王必筹划了一下具体把双方子女如何完婚的方式。 简单来说,就是王必先带着张绣的女儿去许都,再把曹操的女儿带来南阳。 这样也就不用担心曹操抓他儿子为质。 当时女性地位不高,像袁术派人主动去找吕布求亲,吕布就把女儿给了袁术的使者,还是陈登破坏了和亲,这才又去把女儿追了回来。 所以这种事情很常见,只要儿子没有去许都就行。 至于怎么送过去也不用担忧。 因为当时进南阳的入口除了叶县以外,东面大别山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从汝南直接过来。 只是那些地方都是从山峦里过去,并非大道而是小路,不利于大规模行军,小股人马穿梭还是没有问题,不需要经过叶县昆阳。 于是到了八月一日清晨,在整个城池的人还在熟睡的时候,张绣和贾诩,就送王必到了城外,离亭舍不足百丈远。 此时亭舍内,正有一年轻人伸了懒腰起来,他环顾四周,见好友不在,于是起身穿上木屐,从旁边衣架上取了长袍披上,喊了声:“伯彦,伯彦?” “机伯,醒了?” 院子里传来声音,那个字机伯的人就走了出去,看到院子里好友张英正站在亭楼上往外看。 “在看什么呢?” 伊籍好奇地走了过去。 张英说道:“之前我烧水的时候见院外有不少人马,就看看是什么情况,原来是穰城的张将军和贾大夫在送宾客呢。” “什么宾客值得他们二人一起相送?” 伊籍就顺着楼梯往亭楼上爬,站在亭楼上向远处观望,就看到在城东路上,数十骑兵护送着几辆车马。 张绣和贾诩骑在马背上,与一人道别。 汉代马车没有车厢,所以伊籍隐约能够看到其中一辆马车上有一女子,马车边还有一年轻小将。 “那好像是张将军的儿子和女儿。” 张英随口说道。 他是本地望族出身,因是支脉所以只得了个亭长位置,张绣即便是到了南阳,也没有那么多人才帮他管理。 因此除了县令以外,穰城以及周边他控制的几座城池大小官吏,都是本地大族担任。 伊籍现在就在南面的朝阳县做主簿,之前刘表将手下一些依附于他的底层士族派来南阳担任基层管理,比如李严、韩冉等,未尝不是为了控制南阳基层,以防自己对南阳掌控力薄弱。 而张英和伊籍是好友,最近县里无事,伊籍就来找张英玩耍几日,不料今日清晨天才刚亮的时候,就见到了城外张绣和贾诩正在送别一群陌生人,令人诧异。 “这些人真是奇怪。” 伊籍很是不解,张绣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哪里去。 张英从亭楼上往下爬,边爬边懒洋洋地说道:“张将军的事情,我们就不用去操心了。” “这里面恐怕有隐情。” 伊籍继续观望。 片刻之后,张绣贾诩与王必道别,他又让儿子张泉带着数百骑兵,保护着王必向东而去。 见此情形,伊籍越来越感觉不对,因为他觉得那个和贾诩张绣道别的人,非常眼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伊籍索性就先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而是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张将军把自己的女儿往东边送? 东边是哪里? 出了大别山就是汝南。 莫非张绣要和袁绍或者曹操联姻? 这可是件大事。 伊籍想都没想,等到远远见到张绣贾诩回城之后,就打算从亭舍后院的马厩牵自己的马,向南去襄阳找刘表报告。 张英还准备去烧火做饭,见他要走,诧异道:“机伯,你要去哪啊?这么快就回朝阳吗?” 伊籍摇摇头道:“张绣把女儿送走,而且是往东去,很有可能是走舞阴进入汝南,一定是往北联姻去了,不知道是与曹操还是袁绍,我必须立即报告明公。” “那我陪你去。” 张英说道。 伊籍想了想道:“不行,你是亭长,若走了亭舍无人,会报到张绣那里,若他察觉就不妙,还是我去。” “好。” 张英点点头,这件事情确实很大,虽然不知道里面内因,但必须报告也没什么问题。 当下伊籍就独自骑马往南而去。 走到半路,即将到朝阳县的时候,他忽然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 他惊叫道:“那人是王必!” 王必是兖州人。 早年曹操当兖州牧,王必就跟随左右。 当时伊籍还年少,伊家是兖州大族,因曹操杀边让引起兖州世家造反,那个时候伊籍就随宗族南迁至襄阳,投奔了同乡刘表。 而在曹操未杀边让之前,十多岁的伊籍就曾经跟随父母在一次宴会中见过王必,只是过去七八年,一时没想起来。 现在陡然想起那人是王必,伊籍立即就猜到,张绣联姻的对象,是曹操! 想到这里,伊籍骇然的目光看向北方。 如果张绣和曹操联姻的话,那驻扎于昆阳的沈晨和刘使君就危险了。 我必须去报信。 但明公那边也必须去。 新野! 伊籍马上做出决断。 昆阳那边必须去报信,刘表那边也必须去。 可他一个人分身乏术,不能两头报。 不过新野县令邓茂是沈晨的从外祖父,刚好从穰城南下去襄阳可以路过新野,伊籍就立即打算去告知邓茂这件事情。 很快他就改变了方向,原本是打算从穰城南下路过朝阳,再从朝阳去樊城,渡河回襄阳。 现在则是往东去,新野就在朝阳县对岸,距离不过二三十里地,非常近。 与此同时,沈晨这个时候也在新野县。 新野如今已经成为了他的地盘,治下百姓多达二十余万,再加上湖阳和黄门亭,控制的人口有三十多万,将近整个南阳的三分之一,是他能够出兵的保障。 所以沈晨回到新野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外祖父邓茂,要他帮忙将去年的陈粮运到襄阳去,找粮商卖了换一些肉制品送往昆阳。 前线的粮食其实是足够的,毕竟沈晨积攒了四五年,又没有像曹操那样到处打仗,存下来的陈粮非常多。 但肉类现在奇缺。 黄门亭士兵能够每天急行军五六十公里地,跟一直可以吃肉补充蛋白质有很大关系。 一开始预算还够,后来沈晨收拢了甘宁的兵权,现在两军合一,必须一视同仁,肉制品就缺乏下来,军中一些士兵得脚疾,也未尝不是少肉的缘故。 因此这次回来,除了与张绣谈出兵的事情以外,也是准备在后方督促一下物资,还有新制的武器刀刃,装备铠甲,也要运往前线。 而就在沈晨回新野县才第二天,正与外祖父商议事情的事情,厅外忽然有奴仆来报:“县尊,小郎,朝阳主簿求见。” “伊籍?” 沈晨诧异道:“让他进来吧。” 刘表派了一些士族来南阳基层,帮忙管理事物,实际上打什么主意沈晨很清楚。 不过这些人确实很有才能,比如李严、伊籍、韩冉等都是佼佼者,所以沈晨一直与他们保持友善的关系。 现在突然求见,或许有要事。 果然伊籍进来之后,看到沈晨也在,立即大喜道:“沈郎君,伱居然也在,那可太好了。” “机伯兄。” 沈晨站起来拱手道:“是有何事呀?” 伊籍连忙回礼道:“我这几日在穰城会友,今天早晨居于友人亭舍内,于城外看到张绣和贾诩正送别一人,还把张绣女儿也一并送走,我看那人眼熟,思索许久,才想起来,他是曹操主簿王必,在兖州时我见过他一面!” “什么?王必!” 沈晨震惊不已。 曹操到底许诺了张绣什么好处? 合着他前脚刚走,后脚张绣就把女儿送去许都跟曹操和亲,自己白说那么多了。 “正是。” 伊籍说道:“我见情况有异,便立即南下想去给刘使君报信,忽又想起来若张绣与曹操勾结,恐小郎与刘豫州危急,因而才来新野向县尊告知此事。” 邓茂也大惊失色道:“这张绣当真是豺狼,西凉人都是反复无常之辈,若非刘使君,他早已经覆灭,竟还要复叛。” 沈晨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张绣有步骑六千余众,非等闲之辈,即便我们早有防备,亦可能会被两面夹击,必须破坏他们的和亲,机伯兄,你可知道王必往哪里去了?” “往东去了,恐是从舞阴过大别山。” 伊籍答道。 沈晨就说道:“叔祖,你立即派人去通知刘使君,让他帮忙派遣兵马,北上包围穰城,机伯兄,我们二人立即追击王必,势必要杀之。” “啊?” 伊籍吓了一跳道:“可是他们有数百骑兵护卫。” 沈晨冷然道:“班定远曾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半路伏击,他们绝对意想不到。” “这” 伊籍一时犹豫,但见沈晨豪气十足,未免也被感染几分,当下点头说道:“好,我就舍命陪小郎!我带你们去。” “多谢!” 沈晨当即对邓茂道:“叔祖,还请你立即派人,求使君速速发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了。” 邓茂便马上安排人手。 而沈晨则出了县衙,召集诸多骑士,命令他们带齐弓弩,与他追杀王必。 很快骑士们整装列阵,浩浩荡荡出了新野北上而去。 这个时候其实还是上午八点多钟,穰城到新野也就三十多公里,伊籍是早上刚刚天亮,约五点多钟发现的情况,然后又花了一个时辰来新野。 按照脚程,王必的车队是马车慢慢行走,顶多也就是到了安众县,所以沈晨立即北上,顺湍水于安众东面设伏。 说起来也是巧,伏击点居然就是当年曹操征南阳时,沈晨在安众东面湍水左岸设伏的地方。 那处山林依旧,沈晨派人询问附近乡老,得知车队并未经过,于是依旧埋伏在了老地方,当初伏击曹操的那片山峦之上。 但没想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沈晨就派人北上,去涅阳方向去问问,因为北面还有一座桥,就是当初曹操派于禁绕道,结果被甘宁伏击的那处,一样可以去湍水东岸。 果然王必的车队是走了北面,有在田野里耕作的乡民确认,车队刚刚过去没多久。 于是沈晨再次追赶。 通过他们的走向就可以得知,他们是打算从穰城到涅阳,然后自南就过淯水,途径舞阴,自中阳山一带小路穿过大别山山区,到汝南境内的吴房县。 这条路算是非常安全的,中间地区都不是沈晨的管辖区,甚至宛城一带还算是勉强在张绣手中,有一定兵马驻守。 张绣派儿子张泉护送,显然是想让车队打着他的名义对宛城进行换防之类的工作来进行。 这样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至于为什么不昼伏夜出,选择夜晚出行也很简单。 一来夜晚视野不好,如果打火把的话太显眼。二来他们是数百骑兵护卫,晚上出去穿亭过乡,动静太大,若地方亭长乡老往上报,恐引起那些地方县令怀疑。 毕竟现在张绣能够掌控的区域很少,就是穰城西北方向靠近武关的几个县,东面的那些城池目前则由刘表派去的官员管辖。 虽说目前刘表主力在荆南平叛,但他现在的实力比历史上要强得多,在襄阳还是布置了两三万兵马,张绣可不想引起刘表猜忌而被他派兵消灭。 而此时队伍的确是过了涅阳,往南就乡的方向而去,只要过了南就乡,去了舞阴,进入大别山区,他们就能安全地到达汝南了。 淯水西岸,后世南阳市卧龙区一带,汉代这里宛如一片莽荒丛林,淯水左岸林木森森,树木遮天蔽日,在河对岸便有大片农田、村庄以及池塘桑林,那里正是南就乡。 王必的车队在午后就到了这里,这里离穰城也差不多是三十来公里,只是他们是以骑马走的形势,因此浑然不知沈晨已飞骑抵达,早早设伏。 “主簿。” 到了南就乡左岸,张泉就在林下河边对王必说道:“过了这里就到棘阳,父亲说大队人马不能太招摇,我们就在此分别,我们会北上去宛城,你们就做普通世家打扮去舞阴即可。” 数百骑当中张泉的西凉兵皆是正规军,皆穿着铠甲带了刀刃,而王必的车队骑士则多穿普通衣裳。 过南就乡就到了棘阳,那里已经不是张绣的地盘,县令等大小官吏都是刘表的人,如果正规军过去会引起怀疑。 所以双方约定就送到这里,反正过了棘阳去舞阴也很近,天黑之前就能到中阳山了。 王必感谢道:“多谢将军,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张泉目光又看向他的妹妹,柔声道:“阿妹,听话。” “嗯。” 张泉的妹妹低着头默不作声。 毕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忽然就被人像是送礼物一样嫁出去,谁都不会开心。 只是这个时代儿女做不得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男女,只要家长同意,就是一桩婚事,绝没有什么自由恋爱之说。 当下王必再次启程。 数十骑伪装成保护小姐出门游玩的世家大族,往南就乡而去。 张泉则站在后方道路上看着,自己的妹妹要嫁人了,作为兄长也不会开心,但他亦是无可奈何,只能远远注视默送。 便在此时,林间陡然传出暴喝。 “杀!” 顷刻间数十汉子自草木间钻出来,以弓弩对着前后骑士乱射。 唯剩下队伍最中间保护张绣女儿的马车。 众人猝不及防,顷刻间就被射死十余人,紧接着林间汉子们弃弓弩而抽刀杀入车队内。 曹军想集结队伍反击已是来不及,马匹乱窜,士兵们各自为战,乱作一团。 沈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目光死死盯住王必,先砍伐一名敌骑,又一个前扑钻到了另外一骑马后,从他背后将他一刀斩杀。 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叮当响声,但在战甲保护下安然无恙,回头猛击。 王必高喊道:“张将军!” “沈晨!” 张泉睁大了眼睛,然后怒吼道:“杀!” “杀!” 西凉铁骑发起了冲锋。 双方距离其实并不远,不过百来米,短短数秒就能到。 此时沈晨已经砍翻了袭击他的那名曹军,靠近到了王必身前,骤然一跃,挥刀砍杀。 噗嗤! 在王必惊慌失措的眼中,白光闪烁,已是人头落地。 “张泉,想让你妹妹死吗?” 沈晨砍杀了王必,已经到了张绣女儿的车前,一把薅住王必的脑袋,站在车顶上怒吼道:“你敢来试试?” 还在滴血的人头,吓坏了马车上的少女,发出惊天尖叫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少年虎胆 淯水左岸,南就乡一带。 临近八月中秋,秋风萧瑟,卷动着淯水河流洪波卷起。 林木森森,在风中秋叶纷飞掉落,婆娑作响。 此刻沈晨面目狰狞,左手持人头,右手持刀刃,怒喝若春雷炸响。 马车上少女被这恐怖一幕吓得爆发出巨大尖叫,到了最后居然两眼一翻,晕倒在马车上。 张泉大惊失色,连忙勒住马匹,高喊道:“止马!” 后方西凉兵也才刚起步而已,还未呈现冲锋姿态,因此个个展现高超马术,在他身后停下。 此时战斗已接近尾声,王必带的人人数其实跟沈晨差不多,都是三四十人左右。 但沈晨却先以弓弩射杀车队首尾十多人,让曹军减员一半,再骤然杀出,配合紧密,顷刻间就把曹军杀光。 现在诸多沈晨军士兵也是趁着沈晨斩杀王必,控制张泉妹妹之后,就立即回到草丛,捡起弓弩,在驿道上摆开阵型,瞄准了西凉军。 三四十多发弓弩齐射,即便是西凉军重新冲锋,也必然死伤惨重。 且人家还可以随时钻入左右林间逃走,骑兵在林内颇为不便,又有人质在手,使张泉首尾不能兼顾,已是骑虎难下。 沈晨去找过张绣那么多次,张泉自然认识他,此刻见沈晨已经控制了局面,咬牙切齿,催马向前,靠近到他们弓弩阵前怒斥:“沈晨,放了我妹妹!” “放也简单。” 沈晨咧嘴一笑:“拿你来换。” 张绣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可以死,儿子死不得。 “我” 张泉一下愣住,没想到对方居然要拿自己当人质。 沈晨冷然道:“怎么,不想换?没关系,今日我先杀了你妹妹,再把你杀了,届时再派大军围剿伱父亲,送你们一家团聚就行。” 张泉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说道:“沈晨,你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哼!” 沈晨冷哼道:“你父亲不过是关中逃难来的丧家之犬,亏我叔祖劝刘使君才让你父亲有栖身之地。现在他却要背弃我们盟约,助纣为虐,与曹操夹击我,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泉震惊不已。 知道这件事的人总共不过贾诩张绣自己以及妹妹,就算身边跟着的那么多骑士,都不知道王必是来干啥的,他怎么知道的。 然而张泉一定想不到,事情暴露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汉代马车没有车厢。 当时张绣的妹妹坐在马车上,张英认识张泉和他妹妹,随口告诉了伊籍身份,然后伊籍又觉得奇怪,想起了王必的身份,这才暴露,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 伊籍站出来喝道:“我认识王必,今日见你们清晨出城,岂能不知道你们做什么打算?” “可恶。” 张泉怒视伊籍,他见过这个人,朝阳县的一个小主簿。 “张泉。” 沈晨站在马车上冷冷威胁道:“要么你自己过来,要么我射死你!” “你” 张泉看着前方指向他的弓弩。 骑兵是非常惧怕弓弩的,鞠义就曾经以八百弓弩射杀了公孙瓒三千白马义从。 沈晨虽然人不多,但这里地形也不开阔,不适合大规模骑兵冲锋,他们只需要一轮射击,就能使前排骑兵以及战马倒地。 到时候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后面的骑兵就会连锁反应纷纷摔倒,所以张泉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打得过对面。 但就这么认输也不甘心,导致张泉非常难受,骑虎难下,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见他犹豫不决,沈晨就把刀对准了他的妹妹,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他道:“张泉,你父亲选择了背盟,那我们就是敌人,面对敌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我数三声,你若不答应,我就下令放箭,同时再斩杀你妹妹!三!” “沈晨你!” 张泉目龇欲裂,万万没想到沈晨居然如此果决,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二!” 沈晨眼神中已是杀意流转。 其实他不会杀张绣的女儿,但张泉如果不投降的话,他肯定会下令射杀张泉和他身后的骑兵。 因为张绣已经选择了背盟,双方就已经成为了敌人,就跟东吴一样。 所以在战场上杀死对方的士兵,本就是正常的事情。 沈晨虽然想要建立一个善待百姓,努力消灭贫困的国度,但不意味着他是一个迂腐的圣母。 比如说在古代你可以讲公平信誉,但绝不能讲什么人人自由平等。也可以讲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但绝不能讲什么彻底消灭世家官僚阶级。 顶多尽量公平,对大地主和大世家豪强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继续扩大百姓的生存空间就行,否则会迎来难以想象的反扑。 因此沈晨深刻明白,要想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就必须要做一些手段,哪怕有的时候手段并不是特别光明。 “一!” 随着最后一声数字说出口,沈晨就佯装要刀劈落下去。 张泉心急如焚,脱口而出道:“我换,拿我来换我妹妹!” “哼。” 沈晨冷哼一声道:“早这样多好,把他给我绑咯。” 张泉怒视道:“你先放了我妹妹。” “人在我手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若不信我,你大可以扭头就走试试,看我敢不敢下令放箭,再把你妹妹斩杀。” 沈晨呵斥道。 当下张泉也不敢说什么,勒令后方士兵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老老实实被沈晨的士兵五花大绑起来。 等他被带到沈晨身边,才艰难说道:“沈晨,我已答应你的要求,放了我妹妹。” “我这个人可不像你父亲那样背信弃义。” 沈晨从马车上跳下来,把王必的人头攥在手里,环顾左右道:“将士们,走!” “走!” 士兵们轰然喊着,抬着张泉钻入林间。 沈晨回头对后方的西凉军喊道:“回去告诉张绣,要想让儿子活着,就安分点。我会派人把王必首级送去许都,告诉曹操是张绣贾诩杀的他,他可以派人去许都解释,但事后清算,我绝饶不了他!” 说罢扭过头,扬长而去,留下数百西凉骑兵,一个个面面相觑,在秋风之中不知所措。 他们也没办法。 张泉投鼠忌器,不敢进攻。 现在张泉拿自己换了妹妹后,这些骑兵就更不敢动手。 要知道张绣可就一个儿子,张泉一死张家就绝后了,所以一个个畏惧不前,不敢冲锋。 等远处林间传出马蹄声越来越远,众人才上前收拾了王必的尸体,驾驶着张绣女儿的马车,往回去的方向而去。 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兵能够处理的,还是得回去向张绣贾诩禀报。 与此同时,刘表那边也得到了邓茂派人去传达的消息。 得知张绣打算复叛又投曹,刘表毫不犹豫地派文聘领八千人北上,浩浩荡荡向着穰城而去。 这个时候他正处于平张羡之乱的关键时期,主力部队都在荆南地区,襄阳周边只有两三万人保护,一旦张绣与曹操夹击昆阳,沈晨和刘备覆灭,那南阳可就不保了。 虽然历史上他没有保住南阳,但那是因为早期刘表的实力也不强,现在沈晨帮他收拢了关中迁移的百姓和汝南南阳黄巾,于南阳屯田。 每年的屯田收入让他实力暴涨,汉末荆州人口从三百多万涨到了六百多万,只需要等到荆南平定,他的实力将会再上一层楼,所以现在他绝不能把南阳拱手让出去。 到了傍晚时分,张绣还在派人去各县把他分散驻兵的兵马集结起来,按照贾诩的计策,他打算将计就计,先北上去宛城,然后到昆阳,联合曹操,对昆阳的刘备军和沈晨军发动突然袭击。 但就在他打定主意降曹的时候,忽然府外来人,满头大汗冲进来:“报!” “何事慌慌张张啊。” 张绣正在饮酒,见下人仓皇,顿时不高兴。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等到兵马一到,他就立即前往昆阳,最是见不得下人急躁。 “将将军。” 下人哭丧着脸道:“朝阳县主簿伊籍今早上见到了那位使者,认出了他,向沈晨说了此事,沈晨亲领数十骑兵,埋伏于南就乡,杀使者抢了少将军,还说会把王必的人头送去许都,告诉曹操是将军和文和先生下令杀的使者!” “什么?” 张绣大惊失色,整个人都从席上跳了起来,双目瞪着奴仆喝道:“你再说一遍!” 奴仆只好复述一次。 张绣脸色霎时间惨白,然后顾不得其它,飞一般地跑出府邸,往贾诩家去。 过了片刻,贾诩也得到了消息,脸色非常不好看。 “伯父,现在可如何是好。” 张绣颤抖道:“沈晨这厮劫了我儿子,还要把杀使者之名栽赃给我们,我们现在派人去许都向曹公解释吗?” “唉。” 贾诩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算了,现在派人去,曹公信不信再说,你没听沈晨说了吗?事后清算,若我所料不差的话,现在刘表的兵马应该已经往穰城来了。” “这” 张绣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如果不解释的话,算是彻底得罪死曹操了。 而且沈晨那边也得罪死。 里外不是人,那他未来可怎么办啊。 唯有贾诩缓缓走出大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现在投曹操的路已经被堵死。 袁绍我观其无雄主之能,将来曹公必得天下。 因而我才想让张绣投曹。 奈何半路却有猛虎拦路,似有气吞宇宙之志。 沈晨。 还真是少年英雄呐! 贾诩抬起头看着天空,眼神之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也许。 沈晨是个选择。 草率了,我应该把书名叫做三国之汉虎,当初打错字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八月初,刘表大军包围穰城。 在这种沉默当中,张绣只能选择向刘表上书,请求宽恕。 但文聘还是进驻了安众,算是把张绣看管起来。 又过了几日,王必的人头送到了许都,荀彧只好将此事汇报给曹操。 八月八日,官渡前线,曹操的营帐内。 砰! “张绣贾诩欺人太甚!” 手中的竹简公文直接砸在了桌案上,曹操怒喝道:“孤已经不计前嫌,以嫡子嫡女嫁娶之,他们却还擅杀我使者,此辈不识天数,等讨灭了袁绍,我必亲征!” “明公。” 郭嘉连忙上去把公文捡起来,细细阅读之后,劝说道:“此事有蹊跷,贾文和已经答应明公劝说张绣,不可能忽然又复,再不济,张绣也绝不可能杀使者,难道他就不怕自绝于坟墓?” 曹操怒目道:“他已经派人把王必的人头送到了许都,跟随孤多年的主簿就这样被杀了,孤岂能善罢甘休!” “明公也说了不会善罢甘休,张绣又怎会不知呢?” 荀攸思索道:“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见手底下最倚重的两个谋士都觉得事情不简单,曹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了席上,渐渐平复了心情,依旧大口喘息道:“那你们说说,这是何故?” 郭嘉说道:“有可能是事有不密,被刘表或者沈晨刘备等人截获,因而杀了王必,又以张绣之名将人头送来许都,以绝张绣之心。” 不得不说,郭嘉确实是一位洞悉人心的谋士。 历史上他的战略不如荀彧,战术不如荀攸,之所以能够得曹操青睐倚仗的原因,就是他对敌人的心理猜测极准。每次在曹操陷入极大劣势的时候,都能鼓励他,为曹操带来很大信心。 比如对袁绍的判断,对孙策刘表刘备等人的判断,都无比准确。可见其乃是一位出色的心理大师,能完美把控敌人的想法。 现在的情况是贾诩是力推张绣投曹的,只是张绣有顾虑,沈晨提点了他,他也怕投曹之后,等官渡之战结束遭到清算,因此迟迟不敢做出答复,拖了近一年时间。 要知道历史上张绣是在199年投降,到现在才投,就是因为沈晨把这件事情点破,让他惧怕曹操将来想起儿子和心腹大将,秋后算账。 但曹操的做法也简单,把嫡子和嫡女互相嫁娶,以此来打消张绣的顾虑。 按理来说,曹操已经表达了善意,张绣即便不接受,也绝对不敢杀曹操的使者才对,因为这会彻底激怒曹操,对于他目前的生存和处境会非常不利,没有人会这么愚蠢的作死。 可事情就偏偏这样发生了。 所以郭嘉认为,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听到郭嘉的话,曹操冷然道:“莫非还要孤再派使者去送死不成?” 郭嘉苦笑道:“怕是不成了,如果事情真如我所说,恐怕刘表和沈晨等人已经派兵将张绣看住,他北附之路已经堵死,绝难以再归降我们。” “是啊。” 荀攸叹息道:“若他还想归附的话,必定会派人来解释此事,但现在都还没有派人,只有两条可能。一是他被看管起来,二是他确实斩杀使者拒绝归附。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不堪设想。” “哦?” 曹操看了眼二人,抚须思索了两秒,微微点头道:“不错,若是前者,至少刘表和沈晨也不会信他,不会令他去昆阳北上袭击许都,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派人告知荀彧,让他注意昆阳动向,看有大队骑兵否!” “唯。” 郭嘉就起草了文书,派信使送回去。 过了半月,到八月底,许都与官渡前线不断来回通信,有大量的公文传输,倒是一直未见昆阳那边有骑兵出没的动向,甚至连增兵都没有。 这让曹操勉强松了一口气,看来张绣和贾诩确实如郭嘉荀攸所言,不是不想归附,而是中间出了事情。 虽说没有拉拢到张绣解除南阳的后顾之忧,但至少张绣也没有作为敌人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只要许都没有出现数千骑兵,那么对于曹操来说,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更重要的是。 若不能联姻,也算是又少了一份对丁夫人的愧疚。 月底,曹军主将营帐内,看着荀彧发过来的昆阳并无骑兵出现的战报,曹操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把手中的公文放下,负手走出帐篷,抬头看着天空。 身边来来往往的士兵如梭,头上即将晚秋时节,云卷云舒,最近天气也愈发寒冷了起来。 夫人. 曹操默默地看着天空,心底满是哀怨。 在他内心深处唯一的柔情,就是他对曹昂以及丁夫人的愧疚了呀. “明公。” 便在此时,荀攸走了过来,轻声说道:“秋衣已经悉数送到了,任峻上报,说是新粟马上就能收割,他下月中旬之前,将押解粮草送来许都。” “嗯。” 曹操点点头,说道:“告诫伯达,让他小心谨慎,袁绍的营寨已经建好了,到时候他一定会派人袭我粮道。” “唯。” 荀攸躬身退下。 曹操则缓缓走到一处土山之上,遥望远处袁营。 就看到袁军营寨连绵数十里,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跟刚开始仅仅只有无数帐篷不同,此时各类栅栏、壕沟、营垒都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大量的土山、塔楼、寨墙也耸立于各营盘之间。 成群结队的袁军士卒来回在营寨内外穿梭,不时还有马车辎重送入营内,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的兵马像是蚂蚁般在那些营盘里各行各事,仿佛整个官渡河以北,都被人海淹没。 袁绍给予他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这几天陆陆续续也收到了袁绍的信件。里面挑衅、羞辱之意溢于信表。 但曹操看着远处袁军,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丝畏惧之心。 想让我曹孟德认输,就凭你袁本初还不够! 曹操看着袁营,默默攥紧了拳头。 然后转身,下了土山。 这一战。 他必须要赢! . . 风雨将至,已是大战前夕。 从南阳回来之后,沈晨还是有些沮丧。 他已经把利弊都讲给张绣,没想到张绣终究是反复无常,还是想要投靠曹操。 不过仅仅只是刚开始的沮丧后,他很快收拾了心情。 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因为曹操也算是下了血本,把嫡子嫡女与张绣的儿女互相嫁娶,捆绑利益,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气魄。 连杀子之仇都可以不顾,曹操的隐忍可见一斑。 所以在这场交锋当中,沈晨不是败给了张绣,而是败在了曹操的隐忍以及毫无愧疚之心上。 至少对于沈晨来说,他肯定放不下恩怨,也放不下迟迟不能为家人报仇的愧疚之心,去与屠城吃人的暴君联姻合作。 但结果也不算太差。 好歹挫败了曹操的阴谋,虽然少了张绣这份助力,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家也不过是回到了原点。 沈晨没有增强,曹操也没有增强,反而在九月后任峻要运送粮草,许都会再次空虚。 因此从结果上看,这次斗法,大家也只能算打个平手,谁都不算亏。 八月中旬,临近中秋,这一日张飞赵云太史慈甘宁等人出城打猎去了,刘备和关羽一起巡视了一下城池,回了府邸。 午后像是没有了阳光,最近天冷,众人也添了衣裳,沈晨前番回昆阳,也是为了后续补上秋衣。 府邸内,刘备亲自下厨,做了一些雄粗饼,准备分发给跟随他的将领谋士们。 沈晨自然也有一份。 他这个时候就在城中做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平时下马管理后勤,战时上马冲锋陷阵,被刘备称赞是文武双全之才。 得知刘备午后叫他过去,沈晨便去了县衙府邸,来到后院见刘备和关羽在廊下盘膝而坐。 “小先生。” 刘备见他过来,便与关羽起身行礼。 沈晨也回了一礼:“玄德公。” 他并没有叫主公。 汉朝其实有二元君主论。 除了皇帝以外,还有些位高权重者也可以开府招募人才。 如三公和大将军。 而开府征召的人是不需要举孝廉的,像袁氏世代三公,能够建牙开府。 所以袁家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这些门生故吏不是说都要举孝廉或者茂入仕,也都未必身居高位。 但只要你曾经仕于袁氏,举孝廉茂才之后,入职官场,身上也打下了袁氏烙印,便成为了故吏。 至于那些未举孝廉茂才者,最差也是地方县级豪强小世家,能够掌控一县之权。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袁绍登高一呼联盟抗董,天下从者如云的缘故。 现在汉末各地诸侯州牧都已经建牙开府。 虽然沈晨并未答应刘表出仕,但他接受了刘表中郎将职务,那就算是刘表属吏。 所以至少在辞官或者刘表没死之前,他不可能直接就跟着刘备走,只是表明心迹,将来再入职而已。 “小先生快坐。” 刘备招呼沈晨坐下。 在廊下除了三张席子外,中间还摆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酒,还有一些粗粮饼。 三人呈三角相坐,沈晨问道:“玄德公邀我来,是有何事?” 关羽抚须道:“即将中秋,大兄做了些粗饼。” 粗饼就是后来月饼的原型,虽然中秋节在汉代不是最顶级的节日,但也位列春节、寒食节、重阳节之后。 在汉代时,有在中秋或立秋之日敬老、养老、赏月、赐以雄粗饼的活动,只是不太普遍,晋之前中秋节在中国北方地区还不流行,南方人过此节居多。 “我听闻南人会在中秋十五日敬老、赏月,吃粗饼,在外游学的游子看了月亮,就会想起家乡。” 刘备举起筷子笑道:“因而做了一些饼子,邀小先生一起品尝。” 沈晨也拿起筷子,笑道:“刚好却是饿了。” “尝尝。” 关羽亲自给二人倒上了一杯酒。 沈晨夹起一个粗饼咬了一口,汉代的食物其实都不太好吃,但他已经习惯了,微微点头道:“不错,玄德公的手艺极佳。” “好吃就行。” 刘备笑逐颜开,四处颠沛流离,也没有养成有人伺候的习惯,自小就会下厨做饭,手艺怎会生疏。 关羽举起酒杯道:“来,喝一杯。” “喝!” 沈晨举起酒杯,与二人碰杯痛饮。 他今年十月份才满十五岁,现在严格来说是十四岁,但这并不妨碍他喝酒,因为汉朝的黍酒度数非常低,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放下酒杯,刘备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晚些等翼德他们回来,打了猎物我再下厨做些肉食,这几日的月亮格外圆,天空也净得很,让我心中喟然啊。” “既是天净,又何必喟然,看来玄德公心不静呀。” 沈晨说道:“是想起了家乡吗?” “唉,是啊。” 刘备叹息道:“我自幼与母亲织席贩履为业,后来学于子干公,也学无所成,辜负族叔一番心意。母亲病逝之后,恰逢黄巾之乱,我应征入伍,常思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可到如今离开家乡已经十余年,却依旧四处飘零,一事无成,到头来,却只能空怀壮志,如何不心中戚戚呢?” 关羽被他说得有些动容,亦是微微叹道:“兄长令我想起了那年春日桃花正艳,我们三兄弟以谨缱绻,发誓要匡扶汉室,共安社稷。如今多年过去,却未能如愿,不知道桃园还在否,桃花是否依旧鲜艳?” “二弟,是兄长无能,未能带领两位兄弟成就一番大业。” 刘备顿时感觉非常羞愧,他觉得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关羽这样的勇士将才没有报效国家。 关羽却摇摇头,认真地道:“羽从未后悔跟随兄长,自生死相随,哪怕未曾建功立业,亦只愿与兄长驰骋沙场,一生戎马,纵是身死,此生不渝誓言,亦犹不悔。” “二弟。” 刘备感动得泪眼婆娑,他不是个轻易流眼泪的人,但情到深处,亦是令人扼腕。 沈晨感叹道:“玄德公与云长公壮志令人钦佩,然巍巍炎汉却远,曹贼当权,各地诸侯争雄,百姓多离乱。万民涂炭,生灵哀艰。我们的未来之路,还非常遥远。此战便是我们匡扶汉室之战,若能铲除曹操袁绍,定鼎天下,终有一日,公必能荣归故里,再看桃园!” “好。” 刘备举起手中得到酒杯,为沈晨感染,擦了擦还未流出的眼泪,豪气顿生,站起来说道:“小先生说得没错,我等若潜龙在渊,终有腾飞之日。未来道路,还很遥远。但我坚信只要我等兄弟齐心,敌莫能阻,将来大业必成!陛下还等着我们,国家还等着我们,万民也在等着我们!” “玄德公之言,当真是千秋英雄气概,豪气如湖海!” 沈晨亦是为刘备豪言壮语感染,举起酒杯肃然说道:“晨誓愿为公赴汤蹈火,以挽救汉室江山和天下黎民百姓!” “来,共饮此酒!” 刘备与关羽沈晨碰杯之后,双手持久,站着一头将酒饮下。 再放下杯时,他已全然没有了之前见月而思乡的戚戚之心,只有刚毅和坚韧,挂在了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倒下过无数次。 也被人打败过无数次。 很多人讥讽他,嘲笑他傻。 也有很多人看不起他,觉得他什么都不是。 唯独他自己从未看轻过自己。 因为他知道。 只要心中有一片能够匡扶汉室,拯救万民之心,便总有一日,能够成就伟业。 所以往日即便是再狼狈的时候,输得再惨。 他也只是拍了拍身上的风尘,然后站起来跟跟随自己的兄弟们骄傲地说道。 “汉室倾颓,奸臣当道。备不量力,欲伸大义於天下!”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昭烈之风万古! 这。 就是他刘备,刘玄德!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声名远播 到九月份,袁军营寨已经彻底修建完毕,那比曹营还要壮大数倍的营地,给予了曹军极大的震撼。 这一日清晨,袁军大部分营寨的大门全都打开,密密麻麻,无数袁军士兵从各营走出来,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开始于官渡河北岸集结。 双方的营地构造都是依靠官渡河而建,相距三四里远,在袁军营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数万袁军列阵,人头攒动,无边无沿。 袁绍亲自领兵出征,他们的斜对岸就是曹军营垒,所以自然不能强行渡河打曹军营寨,在袁绍的指挥下,大军往西顺着官渡河,在河流上游渡河,自曹军的西北方展开进攻。 曹操亦领兵出营寨防御,本是想利用在北面营寨外建造的一些防御工事进行反击,奈何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交战之后很快曹军就战败,不得不退回营垒。 营寨上曹军用弓箭击退袁军,袁绍就命人在营外修筑壁楼,堆起土山,从高处发箭射击曹营。箭如雨下,遮天蔽日,几乎把整个曹营的东北营寨给淹没,曹营中的将士只得蒙着盾牌走路,军心士气非常低迷。 这种情况持续了数日,直到曹操用投石车把袁军的壁楼、土山轰毁,才算是挽回颓势。袁绍又暗凿通往曹营的地道,曹军则在营中挖掘长沟进行防御,双方你来我往,连战了七八日。 “砰砰砰!” 长达三四里的曹军营寨内,建造起了土山,土山上有投石车,不断把巨石投射出来,数十公斤重的石块在天空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然后轰然砸在土山和壁楼之上。 顿时木屑横飞,惨叫连连。很多弓箭手甚至连闷哼都发不出来,就被石头砸成了碎片,四分五裂,更多的则是见势不妙,跳下土山壁楼。 但这种建筑物高度往往在数丈甚至十多丈之高,从这上面跳下去,轻则断腿,重则丧命,因此袁军死伤惨重。 “鸣金!” 五十岁的袁绍眉头紧皱着,深邃的目光看向曹营,眼中闪烁过一丝凝重与担忧。 在阳武的时候,沮授曾经说过,北军人多,但英勇善战不如南军;南军粮少,物资储备不如北军。南军利于速战,北军利于缓兵。所以我军应打持久战,拖延时日。 当时袁绍认为自己兵马众多,势力强大,完全可以一路将曹操扫平,而不应该畏首畏尾,所以没有听从沮授的建议,大军浩浩荡荡南下。 只是数日来猛攻,曹军的坚韧程度超出想象,他派出大量的兵马从三面围攻曹营,连曹军的一处营寨都未破。 显然袁绍妄图短时间内将曹操一举歼灭的想法被粉碎,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徒耗兵马罢了。 所以他不得不选择鸣金收兵,大军撤回营寨,再想其它办法。 至于兵回阳武,那是万万不能了。 正如后来袁绍不听田丰之言,被田丰预言而中,回去却不重用田丰,反而杀了他一样。 如今豪言壮语说了出去,称什么曹孟德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现在却一直未能攻克,骑虎难下,他袁本初丢不起这个人。 很快袁军士兵们如潮水般退去,等到他们退兵之后,远处土山上观望袁军形势的曹操亦是松了一口气,沉声道:“传令,收拢敌人的箭簇,把沟壑再挖深一些。” “报!” 等到曹操下了土山,斥候来报道:“我们发现袁军在延津渡口有大量的粮草车辆送往袁营!” 曹操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好,再探。” 说罢转身离去。 是夜,袁绍的运粮车遭到了曹操袭击,但好在他的车辆无数,从延津、黎阳、卷县等渡口过河的袁军运粮车不计其数,仅仅损失了小部分,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到了第二日,袁绍也知道了运粮车遭到袭击的消息,主将营帐内,袁绍看着公文,对麾下众人说道:“审配又调集了一波新的粮草,运来前线的时候被曹军击毁了,后续还有大批粮草,粮道切不可被截断,淳于琼。” “末将在。” 淳于琼站出来拱手说道。 袁绍道:“我令你领一万大军,北上护送运粮车,先把粮草屯于乌巢。” “唯!” 淳于琼领命而去。 一旁沮授连忙劝道:“明公,可增派蒋奇领一支人马在淳于琼外侧,以防止曹操偷袭。” “毋用。” 淳于琼还未走远,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末将必能护粮草周全。” “嗯,好。” 袁绍点点头:“去吧。” “遵令。” 淳于琼兴高采烈地走了。 这时许攸又站出来说:“本初,曹操兵少,而集中全力来抵抗我军,许都由剩下的人守卫,防备空虚,如果派一支队伍轻装前进,连夜奔袭,可以攻陷许都。占领许都后,就奉迎天子以讨伐曹操,必能捉住曹操。假如他未立刻溃散,也能使他首尾不能兼顾,疲于奔命,一定可将他击败。” “哈哈哈哈哈。” 袁绍自负大笑道:“子远,你难道忘了,曹操不过是阉宦之后,愚陋之徒罢了。当年跟在我身后犹如仆僮,唯唯连声,也配与我北方争雄?如今许都向我传的书信不计其数,我知他军中已无多少粮草,届时再派人断其粮道,不出一月,我必能捉了曹操,当着他的面羞辱他,何须分兵袭击许都呢?” 许攸一想也是,便笑着说道:“本初所言极是,曹操与我们少时为友,它日若公生擒于他,再见面时,想必也是极为有趣。” “这是自然。” 袁绍傲然点头道:“传令下去,派骑兵南下,抄掠曹操粮道。”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整个官渡此时都仿佛已经被袁军包围。 袁绍的土山、营垒都快修到了曹军营寨门口,遮天蔽日的旗帜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 麾下八万精锐,光校尉以上的将领就多达二三十余众,其中又以高览张郃淳于琼等人为主将,密密麻麻地在曹军营寨外摆开阵型,将曹营团团围困。 同时大批骑兵和步卒南下,向着尉氏、苑陵等城池侵略,最远的甚至到了鄢陵一带,不断抄掠曹操粮道,骚扰后方城池。 除此之外,青州、徐州、兖州各地,皆有袁军小股部队分兵袭扰,整个河南之地一片战火纷飞。 许都各三公九卿,世家大族,送往袁绍营中的书信如雪片一样多,堆积如山。 若非以荀氏为首的颍川世家大族们纠集私兵,努力维持着许都秩序,恐怕其它地方的世家大族,就已经在后方造反,后院起火了。 官渡之战不仅是曹操和袁绍之间的战争,同样也是颍川世家与外地世家的争端。 荀氏、郭氏、陈氏、钟氏、庾氏、韩氏以及大大小小的颍川豪强都支持曹操,因此曹操才把国都迁至许都,为颍川世家大族带来极大的政治利益。 但外来世家大族自然不允许颍川世家一家独大,对于他们来说,曹操当权和袁绍当权没什么区别,而且其中还有不少袁氏门生故吏,攀上袁家高枝,对于家族利益更大,因而更愿意站边袁绍。 只是外来世家在颍川根基不足,他们的财产、田地、人口皆在它处,比不得颍川世家有本地优势,所以像这样的叛乱大多都被压制,没有造成太大的浪花。 可即便如此,对于曹操的统治也给予了极大的打击,根基动荡难安,仿佛沧海中的一页孤舟,暴风骤雨,随时可能会倾覆。 到了九月中旬,形势对于曹操就更加不利。正是晚秋时节,秋风主杀,万物凋零。 袁氏声望极高,浩浩荡荡的大军如巨网入河,河南地区仿佛被他一网打尽,双方从七月份袁绍兵进官渡,到九月份僵持了两个月六十余天,造成百姓凋敝,民生艰难,从河南往北迁移至河北的百姓不计其数。 狼烟烽火,战乱不休。大批颍川、陈留、陈国、梁国、汝南等地的百姓因为袁军和曹军在这些地方交战,纷纷往南阳乃至于江东迁徙,导致河南人口再次锐减。 这些日子光舞阳昆阳等地,刘备和沈晨接纳的百姓就数以万计,北方成群结队的民众扶老携幼,向南方逃亡。 对于从河南跑过来的百姓他们是来者不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大量百姓往南迁移,被安置在了宛城、西鄂、博望、雉县、堵阳等地,并且后方陆陆续续还有不知道多少难民正在迁移。 古代百姓迁移其实是一场极为恐怖的事情,像黄门亭这样有组织有纪律,把全宗族的粮食集合起来,重新分配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百姓逃难的时候来不及带多少食物,拖家带口,财产也没有多少,很多人就这样饿死在半路上,即便是世家大族,也会有所损失,疾病、饥饿、兵灾、瘟疫,时时刻刻在摧残着百姓生命,让人命像是沙尘一般陨落。 为此沈晨又让后方黄门亭把这几年积攒的屯粮再多运几批来,他的粮草其实一直是够的,出兵之前有六百万石存粮,出兵到现在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也仅仅消耗了不到五十万石。 其中大部分还是缺乏肉类,要把一些陈粮卖掉,从襄阳换取大量的干制猪肉、牛肉、鸡肉送到前线为士兵补充营养,这才消耗了那么多。 否则的话,按照他出兵一万计算,一年下来顶多消耗不到三十万石粮草,再打二十年都绰绰有余。 现在陡然多了数万难民要接济,而城内军粮虽然有余,可也不能一直用军粮补充,因此沈晨又让后方再紧急运送五十万石到堵阳来,用以安置百姓,让百姓在南阳北面重新建立村庄,生根发芽,增添人口。 只是流民一多,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大部分百姓还是极为淳朴善良,但排队之时,难免乱糟糟的,恰好这日是张飞管事,见大家秩序不好,接近哄抢,恼怒下举起了马鞭。 九月二十一日,昆阳城外,从上个月开始,刘备和沈晨就命令将士们开设粥铺,接济百姓,又让后方博望、堵阳等地官吏征召民夫,为逃难的百姓建造家园。 张飞和甘宁倒是意气相投,两个人都是淡漠性子,懒得管难民死活,要么整日就在山里打猎,要么就以防备曹军为名,领骑兵北上侦查。 平日里这些事情就是刘备带着沈晨关羽糜竺简雍孙乾等人忙活,可今日刚好众人都有事,因为不止昆阳,舞阳叶县在处理流民事宜,还有后方安置流民的工作也要持续不断,所以昆阳缺了人手,就让张飞先管一日。 哪料到他向来不怎么管事,别人忙活的时候秩序都井井有条,唯独他在的时候就知道在一旁喝酒,城内的将士们是没有出来维持秩序的,他们需要防备可能会来的曹军。 所以当时负责分发食物的人员都是临时从难民里招募,也有一些是军队后勤文书之类的小吏,使得现场乱起来,饥民围拢粥摊抢夺。 “可恶,这些贱民。” 张飞闻之大怒,带着数十卫兵冲了过去,举起马鞭胡乱抽打。 但饥民乱作一团,有人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排队长龙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轮上,这才饿疯了去抢夺,现在又被抽打,顾不上疼痛,连地上洒倒的粮食都要舔干净。 便在此时,刘备恰好与沈晨关羽从舞阳安置了那边的流民情况回来,见此情形,刘备大怒道:“翼德,住手!” 见刘备回来,周围将士也连忙上去把张飞拉住,张飞犹自还在骂骂咧咧。 周围民众见刘备还带着一批军队,脸上顿时露出畏惧的表情,一个个也不敢再排队了,拖家带口,站得远远地,乱世当中军队对他们的危害已经伤得够深,让他们本能产生恐惧心理。 “翼德,伱在干什么?” 刘备冲过去,抢走了张飞的马鞭,推了他一下怒视着他道:“我等仁义之师,乃为拯救黎民百姓而来,又非残暴之众,你却殴打百姓,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张飞辩解道:“大兄,我又何尝想陷兄于不义。可这些刁民,让他们排队领取,却一个个哄抢,与暴民何异?若不抽打,恐怕现在抢的是粥,待会城内的粮食都要被他们搬空了。” 哄抢? 刘备皱起眉头。 接济百姓是一回事情。 可百姓哄抢,那就是暴民了。 别说刘备仁义之士,并非什么圣母。 即便是圣母,也不会想自己所有的食物被人抢光。 所以他亦是变了颜色,看向那些被抽打的百姓,严厉问道:“诸位,我为道义才施予粮食给你们,且还在南阳为你们安置了田土,好让尔等有个家园耕作土地,为何要哄抢粮食呢?” 有个被抽打流血,面黄肌瘦的十七八岁少年跪地磕头哭泣道:“将军,我们也知道将军仁义,但我们饿了好几日,都快饿死了,不得已” “翼德?” 刘备大怒,转身看向张飞道:“我不是让你先给那些最需要的人粮食吗?为何他们却不能先领?” “额” 张飞唯唯诺诺,左顾右盼。 刘备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又误事了,气得举起马鞭想抽,张飞目光躲闪低头不敢躲。 见此情形,刘备又不忍心,便把马鞭一扔,情绪已经是非常糟糕,恨铁不成钢道:“翼德,你又误我大事啊!” “兄长我” 张飞露出惭愧的神色。 他可以对百姓和士卒漠视,唯独不能漠视了他与刘备关羽的兄弟情谊。 沈晨这个时候已经安排了孙乾等人重新组织灾民排队,让饥民先吃,又让人为张飞抽打的饥民包扎伤口,给他们送上粥食。 等事情井井有条之后,他才走过来严肃说道:“张将军,我知你不爱百姓,不恤属下。但在徐州之时,你就已经因为这些而误了玄德公大事,难道今日又要重演吗?” “我” 张飞低下头,被训斥得不敢作声。 沈晨又道:“万民和士卒是信任玄德公,才愿意前来投奔,汝却待之以粗暴,岂不是让玄德公难堪?届时众人离心离德,谁又会再来投效玄德公,与公一同匡扶汉室呢?” 张飞面色赤红,说不出话来。 沈晨继续道:“汝的事情,说小了是残暴,说大了,便是阻碍了玄德公仁义之心,伸大义于天下之事。长此以往,玄德公之名望,挽救汉室江山之伟业,皆要被你败尽了呀!” 这就是属于道德绑架。 张飞性格脾气粗暴,早期遇事不动脑子,晚年因为这件事情而被下属杀死。现在早点把他骂醒,用刘备和他的兄弟义气绑架他,将来就是救他的性命。 “阿晨。” 见沈晨把张飞训得跟孙子一样,这些日子跟张飞混得哥俩好的甘宁说道:“事情没那么严重吧,我们现在在救济灾民,可天下灾民无数,玄德公又能救多少呢?如今灾民哄抢,翼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人会因此而觉得玄德公不仁义。” “不!” 沈晨声调拔高了无数,环顾四周,走到了那几个被张飞打伤,刚刚包扎好正狼吞虎咽的饥民面前,指着他们说道:“他们会觉得玄德公不仁义,明明我和玄德公答应给他们食物,却让他们排很长的队伍差点饿死,还遭受了无故殴打,这难道是仁义的事情吗?” 那几个饥民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道:“我们都知道刘皇叔仁义之名,万没有此心呀。” “我知道你们没有此心。” 沈晨说道:“但这难道就是济世之道?既然要济世,就要待诸位以宽厚,岂能以鞭子抽打?此事传播出去,世人又会怎么看待皇叔?” 说话间,他的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大,周围的百姓、刘备、关羽等人都看着他。 “天下百姓皆因各地诸侯争霸而生之艰辛,我们若不爱护,还有谁会爱护?今日打了饥民,世人就会觉得玄德公不仁义。明日张将军再犯些错误,就不会有人跟着皇叔建立功勋伟业,大汉的江山,就崩塌了。” 沈晨发表了激情演讲,声音传播,无数百姓慢慢聚拢起来。 他干脆站在了旁边一处用于存放粟米的马车车板,俯瞰着众人高声道:“好叫诸位知道,刘皇叔不止是为了大汉江山,他更在乎的是大汉万民百姓。我虽不才,亦愿倾粮草救之。可若想得民心,岂能不待民以诚?今日之事,是我等疏忽,我向大家赔礼!” 说罢。 他弯腰,向着万民行礼。 刘备亦是动容不已,跳上马车,向众人说道:“是我没有管教好兄弟,我亦向大家赔礼!” 沈晨鞠躬行礼不要紧,刘备鞠躬行礼,那是吓到了无数百姓。 周围百姓们顿时跪倒一片,高呼道:“还请皇叔不要自责,是我等无礼,冲撞了粥铺哄抢,我等以后绝不会如此。” “大家快快请起。” 刘备连忙下了马车去搀扶诸多百姓。 张飞自责难堪,关羽则催促着他上去道歉,他向那些被他打伤的饥民诚恳表示歉意。 一时间诸多百姓都纷纷称赞刘备和沈晨的仁义。 要知道沈晨在荆州虽然鼎鼎大名,但当时的名望都是由北向南传,还很少有由南向北传播的。 除了甘宁这种少数例子以外,大部分像什么张辽止小儿啼,刘备仁义无双,关张万人敌之勇,都是他们在北方打下的名气,而不是在南方流传。 刘备之所以去南阳得到刘表礼遇,万民拥戴,本身就在于他在平原、徐州、豫州等地打下的名望基础。 所以沈晨在荆州的名气,根本传播不到北方去。 即便是他二打许都,也只是在颍川和汝南民间,都知道南阳有那么一位很厉害的将领,打到了许都城外。 可他的才学、诗句、兵法上的成就,北人却知之甚少。 甚至黄河以北,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但今日之后,北方逃难的百姓交口称赞,急公好义的名气,自然也就传播开来。 更重要的是。 沈晨不仅传播了名气,还教训了张飞,让他以后不敢轻易再殴打士卒和百姓,再加上刘备和关羽的支持,这为他以后统率刘备的军马,也奠定了基础。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曹袁决战 到九月下旬,袁绍决定发起更加强大的攻势。 除了浩浩荡荡的袁军如铺天盖地般包围曹营以外,还派人去接收河南各地起义响应他的兵马,号召他们攻打许都。 一时间许都震动不已,周边各郡县有不少被攻破,让曹洪不得不到处防御,疲于奔命。 更要命的是虽然昆阳那边正忙着接收流民,还没有出兵的意思,可他们的兵马却整日于城外营寨准备,每天刻苦操练,似乎时刻有北上之意,使得许都摇摇欲坠,城内外暗流涌动。 任峻北上运送粮草,兵分十路,虽然艰难打退袁军,却还是有几路被抄掠了粮草,损失惨重。等运送到曹营的时候,也就勉强维持两月之用。 整个曹营亦是军心动荡,上下凄凄惨惨,一种悲观的情绪在营中弥漫,坚定认为曹操能赢的人已经极少。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袁绍决定再次亲领大军,对曹操实施强攻。 九月二十五日,清晨。 秋风萧瑟,袁绍起了个大早,身披铠甲,意气风发,带着诸多将领谋士,来到了曹营东南方。 官渡河是一条从西北往东南流的河流,所以袁军营寨位置是在河流以东北,曹营在河流以西南,要想进攻曹营,就只能从西北、东南以及正南三个方向。 上次他攻打的方向就是西北方,但曹军在西北方防守极为严密,又有投石车,导致他的土山壁楼损失惨重。 这次他又重新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如云楼、冲车、木幔之物,还配备了床弩、弓箭,就是为了一举将曹营打破,然后杀入其中,生擒他的“老朋友”曹操! 不过之前由于官渡河周边泥沙淤积,道路不好走,所以这些攻城器械很难运到河对面。现在又建造了很多条浮桥,才把器械运了过去。 大批袁军在曹营东南方早已经集结,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要把曹营东南方的旷野都给淹没,无数云梯冲车运送过来,距离曹营已经不到五百米之遥,将士们皆列阵以待,静等总攻的命令。 袁绍此刻就站在云楼之上。 云楼并非云梯,而是一种巨大的战争器械,由木头制造,像是金字塔一样有台阶,有些则像一个长方形盒子,下方用长条木板拖着,以左右各三个木轮为依托,上面有楼梯同向一个高台,弓箭手在台上可以射箭。 同时高台可以延伸出钩爪钩在城墙上,士兵就从云楼下方往上攀爬,到了高台上之后再跳到城墙里与城内的守军进行搏斗,是古代战争当中最常见的一种攻城器械。 只是这种大型器械一来笨重,二来制造困难,非大型势力所能拥有,即便是袁绍也要花很多时间打造,因此数量不是很多。 三四十多架云楼,还有数百辆冲车、轒轀车、撞车、临冲、巢车等等器械云集城外。 数万大军一眼过去乌压压一片,旌旗敝天,仿佛看不到头。 袁绍于云楼上远望,见到曹军士兵大量聚集在东南营寨口,紧张地搬运物资,可不管是士兵人数还是守城器械和辎重,都比他少了太多,便发出了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开怀大笑,乐不可支。 左右倒是没有将领,将领们都在下方统率兵马,身边只有几个谋士。 而他的几大谋士,田丰被他下狱,审配和逢纪在后方镇守邺城,荀谌本是他官渡之战的谋主,却在即将开战的时候病逝了,辛评辛毗则在青州辅佐袁谭,许攸在袁军营寨镇守,所以身边就只有沮授、郭图以及陈琳等文士。 郭图见他高兴,便好奇问道:“明公,为何发笑?” 袁绍就指着前方大笑道:“你们看曹操,兵马不过万余,弓箭辎重亦远不如我,还妄想自称天数,当真是以卵击石。此辈终究是我家奴也,何足惧载!” 沮授忙道:“公切不可轻视。” “轻视?” 袁绍抬起头,仰望天空,目光似是回忆起了从前,轻声说道:“昔年董卓乱朝纲,权倾朝野,妄议废立乱君臣纲常。堂下之臣何止百人?曹孟德就在期间,诸位可见他敢发一语尔?” 众人互相对视,当年之事,确实是展现了袁绍四世三公名门望族之雄风。 袁绍骤然拔出腰间之剑,喝道:“满朝庸碌之臣,唯我袁绍,愤然抨击董贼,举剑尝问其剑利,亦不知吾剑利否!自此,天下谁人不识我袁本初?” “后来汉室颓倾,为振朝纲,我登高一呼,天下诸侯群起而应,杀得董卓仓惶逃窜,远遁关中,威名远播。又北征公孙瓒,界桥一战,令其再难与我争雄。如今冀州幽州并州青州四地在手,天下人心所归,谁人是我敌手?” “我当年亦是愿为复兴大汉江山而流血断头,然时移世易,天道伦常,这破败的汉室也已经不配再让我效命。曹操之流,以蝼蚁之力而憾泰山,何其愚也!今,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天数!” 他举剑环视众人,厉声喝道:“我袁本初就以袁氏之名,讨灭了曹操,成就王霸之业!届时天下太平,再与诸公共享富贵。众将士,传我命令,进攻!” “呜呜呜!” 随着云楼上的令旗兵摇动大旗,旷野之上,无数号角声音响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恐怖的音浪。 无数冲车、轒轀车、撞车、临冲、巢车向着曹营缓缓进发,身后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袁军士卒,数十架云梯亦在队伍当中,犹如巨兽般向着营垒袭去,人还未至,弓弩就已经是遮天蔽日。 双方的箭支像是把天空都淹没,犹如两朵阴云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大量的箭矢射在敌我营垒中,冲车上、木幔间、军阵里,被箭矢射死的曹军和袁军不计其数。 “准备!” 曹营内,数十架投石车已经就绪,几乎是在袁军靠近到不足五十丈的时候,随着一声令下,无数块巨石轰然而起,向着袁军砸来。 袁军也是不甘示弱,嗡嗡的床弩声不绝于耳,在空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起落间就飞入曹营中,恐怖的力道甚至有好几处箭楼的梁柱都被射穿,导致箭楼轰然倒塌,上面的弓箭手砸落一地。 “快快快!” 曹军的各级军官催促着士兵不断补齐被箭雨射杀的缺口,人人都持着大盾,坚守在营垒上方,云梯缓缓靠近,居高临下,不断射击,却被投石车砸毁了数架,损失了不少人马。 袁绍吃亏的地方就在于没有准备投石车,而曹操的投石车是经过谋士刘晔改良的,号称“霹雳车”,射程很远,对袁军造成很大打击。 好在袁绍今日就是打算顶着投石车的攻击,强行攻打曹军营垒,只要能够入营寨,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很快袁军就强行过了投石车的进攻,杀到了营垒外,云梯上的钩子与营寨连接在一起,大量的袁军爬上云楼,踩着云楼上的木板,杀到了曹军营寨上,与曹军展开殊死搏斗。 但袁绍显然也低谷了曹操的韧性,为了把袁军击退,曹操此刻坐镇后方土山上,离战场仅仅只有不到一百米,不断指挥士兵,让旗手挥舞旗帜,那旗帜曰五色旗,各有用处,每当战场上有缺口,曹军都能很快及时补上。 为此双方围绕着那段长达二三里,堪比城墙般的寨墙陷入争夺的胶着之中。寨墙内外到处都是尸体,断掉的手臂、砍断的头颅、破烂的铠甲、两截的兵刃到处都是,残缺的羽箭像是把整个营墙铺满。 喊杀声、惨叫声、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袁绍亲自督战,擂鼓助威。后方鼓声大作,号角连绵。曹操也不甘示弱,奏响锣鼓助阵,同时又不断命令后备将士来往于各处,填补漏缺。 这场攻防战打得极为惨烈,而就在袁绍站在云楼上,紧张刺激地期待着将士们能够杀入曹营的时候,忽然有人爬到云楼上,对他大喊道:“本初,本初!” “嗯?” 袁绍大为不满,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许攸。 许攸仗着跟他自幼相识,称呼他从不用明公,而是直呼其字,令人不悦。 只不过袁绍碍于跟许攸自幼相识的情面,一直没有发作罢了。 现在正是攻城关键时刻,他又来扰自己心智? 当下自己也懒得理会,继续观战。 许攸焦急赶来,上了云楼之后,见袁绍没有搭理自己,连忙拱手说道:“明公!” “唔。” 见他态度稍微恭敬一些,袁绍才转身道:“子远,何事啊?” 许攸忙道:“还请明公救我家人,家人在邺城不慎犯法,审配将他们捉拿了,即日就要斩杀,明公,还请立即下令啊。” “哼。” 袁绍冷哼一声道:“这点小事还需要我过问做什么?没看见我在与曹操决战吗?” 许攸焦急道:“明公,我亦无可奈何,再晚些,审配就要杀人了。” 袁绍不耐烦地摆摆手:“杀就杀吧,你家人本就犯法,罪无可赦,岂能因私废公?” “啊?” 许攸顿时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袁绍居然如此不顾旧情。 自己与他是发小,曹操也曾经邀请他为他出力,结果自己毫不犹豫地投奔了你袁绍。 当年若不是我许子远,伱袁本初焉能得到冀州基业? 现在眼看就要消灭曹操,夺得天下了,就如此无情无义,弃往日恩情不顾! 好。 你袁绍无情,那也别怪我无义! 许攸的眼中闪烁过一丝怨毒,当下就转身下了云楼,头也不回地走了。 汇报下成绩,这个月31天,请假一天,更了31.6万字,本来是奔着35万字去的,但可惜确实精力不足,对不起大家,下个月我再接再厉,争取明年上半年把这本书完结,加油!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火烧乌巢(二爷一路走好) 袁绍的进攻铺天盖地,宛如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层出不穷。 正面战场就有数万精锐,然后从侧翼袭击的也不在少数,曹营数个营盘都遭到了袭击,如风雨中的几叶扁舟,摇摇欲坠。 此时曹操在正面战场只留了一万多人,其它方向还有精锐驻守,以及四五千预备役,勉强抵挡袁军进攻。 双方你来我往,曹营据营垒坚守,张辽许褚徐晃等诸将奋力死战,光打退袁军杀到营垒寨墙上的次数就不下十次,箭支如雨,遮天蔽日,若黑云压城,要将营垒覆灭。 但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曹操也是冷静指挥,虽没有兵仙韩信那般指挥七十万兵马如臂使指,但亦是从容有度,展现极高的军事素养。 很快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在最后一次杀退了袁军的进攻之后,所有曹军将士都已经累瘫在了地上,汗水与血水交织。 墙寨内外,到处都是尸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光今日一战,敌我双方伤亡就达数千之众。 张辽许褚徐晃等诸将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墙寨上,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袁军,此时此刻他们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一片空白,很想就这样躺在地上睡一觉。 “传我命令,让前线将士们退下来,好好休息,再令后面的将士去打扫战场,务必要小心谨慎,防止袁军再来。” 曹操沉声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饭菜热好了否?” “热好了。” “去吧。” “唯。” 士兵就去下达命令。 等传令兵走后,曹操这才倚靠着土山壁楼上的柱子缓缓蹲下来。 他现在也非常疲倦,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整个人脸色发白,虚汗如雨。 指挥这样一场大型战争对于他来说,并不算轻松,但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袁军的攻势确实凶猛,几次差点把曹营打破,并且营寨里的粮草也不足,让他十分忧惧。 好在今日的难关算是渡过了。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曹操知道,袁绍还会卷土重来,继续进攻,所以他不敢懈怠。 稍微休息了一下,起身擦了擦汗,走回了自己的主将营帐。 又过了数日。 到十月初,袁绍果然再次发起了猛攻. 当时沮授被夺了兵权,他的兵马由郭图统领,许攸和田丰荀谌同为谋主,但田丰被关押,荀谌病死,所以许攸平时坐镇中营。 此刻袁绍命令郭图从曹军南面进攻,自己则继续在东南方主攻,双方又是一场激烈的大战。 而在袁营许攸营帐内,他正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等待着消息。 到了傍晚时分,有许家奴仆匆匆前来报信。 “什么!” 许攸营帐内,听完奴仆的报告之后,许攸骇然色变:“你再说一遍!” 奴仆哭丧着脸道:“郎君已经被审配杀了。” “你没有把我书信给他?” 许攸怒问。 奴仆哭诉道:“奴已经飞快往邺城赶,可到了之后才知道,在奴来报信的第二日,审配就已经杀了郎君。” “可恶!审正南,审正南!” 许攸愤然拔出腰间之剑,猛然砍向桌案,怒吼道:“我势杀汝!” 他此刻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袁绍不帮忙,他就只能自己写信给审配,求他手下留情。 没想到在他送信到之前,审配就已经先下手为强,直接将许攸的家人杀死。 这让许攸既愤怒又怨恨。 愤怒的是审配动手太快,几乎都不给他求情的时间。 怨恨的是袁绍居然见死不救,妄自己为他筹划多年,却在此时眼睁睁地看着他家人死。 这般怨毒,又怎么能是一时愤怒能够化解。 很快,这股愤怒和怨恨很快化为复仇的动力,令他双眼猩红。 许攸在帐篷里走来走去,眼神中的狂躁之意已经是掩饰不住,他现在只想泄愤! 过了片刻,许攸忽然走出帐篷,对左右说道:“我家人出事,必须立即赶回河北,若明公回营问起来,就说我已经北去了。” “唯。” 左右将士得令。 许攸便在营中找了一匹马,带着随从,一路向北离开。 沿途路上岗哨布置,都铭记在心,所有口令,也都用今日的,畅通无阻到了乌巢。 傍晚时分,袁军再次撤退。 曹操艰难打退了袁绍的数次攻击,伤亡惨重,军心士气都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晚上,入夜之后,疲惫了一天的曹操胡乱吃了一些东西,也不想处理其它公文,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极大的精神消耗下,让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其它问题。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渡过这次难关。 “司空!” 就在曹操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帐篷外忽然有人来报。 “何事?” “袁绍从事许攸来投。” “什么。” 曹操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瞬间疲惫和睡意顿消,甚至都来不及穿鞋,直接跳下床铺,走出营帐问道:“他在何处?” 门口侍卫答道:“就在营外。” “我去迎接。” 曹操赤脚走在黄土地面上,浑然不顾那些碎石会不会割伤脚底,足下如生风一般,急匆匆往营门口去。 此刻许攸与家奴就在营外,见曹操赤脚哈哈大笑地走来,顿时心中舒畅不已。 袁绍没有容人之才,那我就找一个能容我的人! “哈哈哈哈。” 曹操快步走到许攸身前,握住他的手道:“子远来了,孤大事就可成了!” 许攸含笑说道:“孟德,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他们上一次见还是初平元年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了,之后曹操在兖州,许攸跟着袁绍在冀州,一晃已经十年过去。 “哈哈哈哈。” 曹操拉着他的手往营里走,边走边笑着说道:“无恙无恙,起居都可,快快,子远来我帐中安坐。” 二人进帐,分列而坐。 许攸抚须含笑道:“孟德,袁军强大,如何应之?” 曹操叹息道:“只能相持下去了。” 许攸说道:“袁绍积粮千万石,可供大军数年之久,不知孟德军粮还有几何呀?” “可供一年之余。” 曹操说道。 许攸笑道:“孟德休要诓我,说真话吧。” 曹操又说道:“可供半年。” 许攸摇摇头道:“孟德这是不想击败袁绍呀,那我走就是了。” 曹操忙道:“适才戏言尔,其实只可用月余,不知奈何。” 许攸便说道:“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今袁氏辎重有数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曹操大喜过望,握住许攸的手道:“我得子远,真乃天赐良杰也,今若能破袁,我当与子远共享富贵。” “多谢曹公。” 许攸得曹操礼遇,同样非常高兴。 当下曹操也没有犹豫,趁着天黑之际,以领步骑五千,皆穿袁军衣服,人衔枚马裹蹄,从袁军没有包围的北面营门而出,在许攸的带领下,渡过官渡河,一路向北驰骋而去。 到乌巢之后,乌巢守将淳于琼果然没有防备,与其他几名将领喝得烂醉如泥。 他们喝的酒还是荆州南阳黄门亭产的烈酒。 据说此酒最是御寒,正是寒秋将至,夜晚气温飞降,淳于琼与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人喝得非常高兴。 几瓶烈酒下肚,浑身暖意洋洋,犹如三伏夏日,甚至连汗都冒了出来。 很快醉倒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淳于琼醒来,隐约看到周围火光冲天,身体更加温暖。 “这酒甚烈,怕是在做梦。” 淳于琼迷迷糊糊间想着,还以为是在做梦,又倒头呼呼大睡起来,直到一阵剧痛袭来,鼻子被人削掉,他才骤然惊醒。 “淳于琼!” 曹操与他亦是当年八校尉的老相识,此刻把淳于琼捆了个结实,见他满脸是血,仓皇失措,便大笑道:“老友相见,为何不迎啊。” 淳于琼此刻已是吓得魂不附体,酒劲消了大半,忙道:“孟德,多年旧识,饶我一命呀。”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道:“伱今天到这般田地,是为何故呀?” 淳于琼忍受着鼻间的剧痛,嚅嚅道:“胜负是天定的,我又怎么知道呢?” “呵呵。” 曹操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许攸跟上来道:“曹公,淳于琼你打算怎么处置?” “也算多年老友,放他一次吧。” 曹操说道。 许攸就道:“以后他若是照镜子,看到鼻子,就会想起今日耻辱。” “唔?” 曹操微微皱眉,然后看着周边乌巢漫天的大火,轻轻点头道:“你说得对。” 是夜。 曹军火烧乌巢,尽毁袁绍粮草,引得袁军俱为震动,军心难安。 张郃建议袁绍立即派人去救乌巢,但郭图却说应该趁着曹操在乌巢的时候,围魏救赵,把曹营攻下。 袁绍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立即派张郃高览猛攻曹营。 曹操在乌巢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而是率领步卒击退了一部分袁绍援军之后,再领兵往西撤。 双方又战了数日,消息则飞速报到了许都。 一时间,许都振奋不已。 曹操需要这个消息送回许都,给支持他的颍川世家一针强心剂,同时震慑后方的宵小。 而在这个时候,沈晨安插在许都的探子,也飞速把消息报到了昆阳。 其实对明星逝世我没太多感触,对那些科研院士逝世,我会报以崇高尊敬,比如去年我就去送了袁老一程。但三国演义是我从小的回忆,也是很多人的回忆,二爷的形象就是很多人心目中关羽的形象,他的离去,亦让我怅然若失,愿逝者安息,二爷一路走好。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时机已到,明日起兵 离昆阳十多公里的刘备沈晨军营寨,已是十月六日。 沈晨最近这一段时间都在整顿兵马,将他自己的,甘宁的,以及刘备的所有兵马进行重新编制,按照战斗力大小做安排。 从战斗力来说,黄门亭士兵最强,其次是刘备带来的三千左右袁军精锐,然后是甘宁的兵马。 这一部分加一起来总兵力大约有九千左右,黄门亭士兵还剩下一千六,甘宁军不到四千,加上刘备的三千人马,构成了目前刘备沈晨联军现有的全部战斗力。 当然。 还有一部分兵马。 比如刘备后来收拢的三四千袁氏旧部溃散的士卒,以及关羽带来的周仓裴元绍的部队。 但这些人战斗力极为低下,称之为乌合之众,只能用于驻守城池或者押运粮草,如果上战场的话,很大概率会拖后腿。 所以目前来说,可用之兵大概就是这些。 不过将领方面倒是非常充足,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沈晨、甘宁、娄发、沈弥、邓昭、沈真等人都可以领兵作战,颇有些兵寡将多的意思。 整顿了兵马之后,沈晨让人每日操练,粮草饮食供应充足,驻军于襄城到昆阳之间的那片平原上,毗邻紫云山,离襄城约二十多公里。 赵云太史慈领袁氏旧部的溃散士卒以及周仓裴元绍的一千多黄巾青壮兵,分别驻守在昆阳和舞阳,后方还有简雍孙乾糜竺等人负责继续收拢从河南逃亡过来的百姓,往叶县堵阳等地安置。 刘备沈晨等人则居住在营寨内,除了每日督促粮草、士兵操练、各类军械物资以外,还时刻等待着北方的消息,看曹操和袁绍在官渡相持,是否已经有了结果。 “报!” 许都飞马来报,斥候进入营帐内,拱手说道:“将军,曹操于四日前火烧了乌巢,袁军粮草殆尽。” “唔?” 沈晨脸上不动声色,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回许都再探。” “唯。” 斥候立即离开。 沈晨出了营帐,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也不想阻止,因为袁绍的势力太大,如果千方百计提醒袁绍,曹操势必会被消灭,那袁绍将得到整个北方,实力比建安十三年的曹操还要可怕。 所以袁绍大败,对于他来说,才符合利益。 只是也不能让袁绍败得太惨,得想办法搭救一下,让他损失少一些,才能维持河南河北五五开的局势。 很快他来到刘备营中,此时刘备正在营寨外的校场上训练士卒,听闻沈晨来找,便立即回营,到帐中问道:“小先生,怎么了?” “玄德公,袁绍将粮草囤积于官渡,被曹操一把火烧了,如今袁军缺粮,必然大败。” 沈晨立即把消息告诉他。 “什么?” 刘备无比吃惊,说道:“果然如小先生所料,那现在我们立即袭击许都?” 沈晨便道:“不可,此时袁绍还未溃败,许都那边也会严防死守,我们应当先兵进襄城,佯装攻打许都,实则步步为营,令曹操首尾不能兼顾,派援军来救。” “这是何故?” 刘备一头雾水,现在袁绍的粮草已经被烧光了,曹操肯定会趁机击败袁绍,难道他们不趁机对许都进攻吗? 沈晨解释道:“袁绍即便是粮草烧光,营中也必然还有些存粮,会猛攻曹营。如果我们现在进攻许都,曹操忧心许都被攻破,恐怕会遣援军来救,届时官渡曹军兵少,若被袁绍击破,到时候天下归袁,实非善事。” 这就是要把握一个度。 既不能让曹操赢,也不能让曹操输。 曹操输了,袁绍南下,尽得河南河北,如此天下归袁。 曹操要是赢了,还是跟历史上没什么区别,那他还在这里做什么? 所以必须要让双方战成平手,袁绍就算败,也不能败得太惨。 而关键点就在于许都。 许都是曹操老巢,他的一切人口辎重包括天子公卿和颍川世家,都在许昌。 现在许昌兵力非常空虚,任峻还在前线运输粮草,后方只剩下曹洪夏侯渊李典不到万人,且物资军械都奇缺。 一旦他们兵进过快,引曹操担心,就有可能派人来救,到时候官渡还未完全分出胜负的情况下,万一真的让袁绍攻破曹营,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因此他们必须好好筹划一下。 刘备问道:“那依小先生之间,我们应该如何呢?” 沈晨就来到主将桌案边,拿出一张绢布绸帛,是他这些日子画的颍川周边舆图,指着上面说道:“玄德公请看。” 作为一名设计狗,画图是基础本领,沈晨虽然以前都是在电脑上画图,但手工作业也没有落下。 刘备走过来,看见舆图详细标注了颍川数座城池的位置,也标注了已方位置。 这些城池位置、距离、以及周边地形都清晰可见,甚至连紫云山、各城池周边的森林、田地、山脉都一一标注,有着重大的战略意义。 “根据探马来报,颍川曹军俱已经收拢兵马,盘踞于许都周边,此为颍阴、临颍二县,为重中之重。” 沈晨指着离许都最近的两座城池说道:“除此之外,在许都城外,也有两座曹营,周边兵马约一万余人,其实北面还有任峻的军队,正在运送粮草,我料他会来援。” “这样看的话,好像敌军人数颇多,我军兵少呀。” 刘备皱起眉头。 沈晨笑道:“留守许都的并非曹军精锐,且我两度杀到许都城外,早已经将曹军吓破了胆,纵是曹操亲至,只要不把他那官渡数万精锐带来,我也不惧他。” 跟曹操也算是打了很多次了,虽然跟曹操亲自指挥的战斗中自己没赢过,但那指曹操带的兵马都是他麾下精锐之士。 现在许都留守的只是二线部队,精锐数量并不是很多,野外鏖战的话,他自信能击溃他们。 刘备点点头道:“那小先生是打算做何应对?” 沈晨就道:“我料袁绍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大败才对,我准备明日先起寨拔营,兵进襄城,然后佯装主力兵进汾丘,与曹军在汾丘对峙。” “然后呢?” 刘备问。 “然后其余兵马就南下濦强,自濦强绕开曹军主力,北上袭击许都。” 沈晨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刘备思索道:“这又是小先生声东击西之计吧,只是曹军已经上了两回当了,现在还会上当吗?” 沈晨咧嘴一笑:“这可不是声东击西,而是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 刘备非常诧异,问道:“这是什么计策。” “许都的曹军也不是傻子,我几次利用他们想守卫许都的心理,一直在进攻他们,他们肯定也猜到了我们可能会故技重施,所以此次必然不会再中计,想强攻许都,难上加上。” 沈晨指着许都周边道:“所以这次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一部分兵马于汾丘与颍阴临颍的曹军对峙,另外一部分兵马则去濦强牵制曹军驻扎于许都的兵马,我则令率精锐,星夜北上,伏击曹军!” 这就是打算围点打援。 历史上二人官渡之战,曹操于十月火烧乌巢,然后袁绍下令继续猛攻曹营,一直到十一月张郃高览才投降,中间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差。 这意味着袁绍营寨内其实还有少部分粮草,但可能只够坚持半月之余,所以后期袁军饿肚子打仗,最终选择投降。 只是沈晨不看《三国志》和《后汉书》,他看的是《三国演义》电视剧,连《三国演义》都没看过,所以只知道一个历史大概,甚至很多地方因为电视演的和现实不同,发生了很大偏差。 因此他一直以为官渡之战曹操火烧乌巢之后,第二天袁军就投降了,然后曹操就立即下令坑杀了八万降卒,袁绍仓惶北逃,没两年就病死,自此北方归了曹操。 不过真来到了古代,亲自参与到了战争中来,沈晨才明白很多道理。 比如袁军很大概率不会第二天就投降,因为他自己每次行军,粮草辎重确实没法带太多,可军队自己也会带十天半月粮草,随身携带,若是建立营寨的话,存粮会更多。 并且哪有昨天粮草被烧,今天立即就投降的道理? 那袁绍做人也太失败了。 所以沈晨分析之后,认为应该是在粮草不多的情况下,袁绍做出错误判断,继续让张郃高览猛攻曹营多日,自己营寨内的那点存粮耗尽,这才兵败。 那么如果说他即刻北上,与许都的曹军决战的话,以现在曹洪夏侯渊李典他们的实力,很难挡得住自己。 倒不是说看不起他们,只是他们现在士兵非精锐,弓箭等物资也紧缺,确实不太可能是物资充足的刘备沈晨军对手。 一旦他正面击溃了曹洪他们,许都危在旦夕,曹操必然来救。 那他在官渡前线,还真有可能在袁绍粮草彻底耗尽之前被攻破,到时候袁绍就可以吃他营寨里仅存的一点粮食等后续粮草抵达了。 因此沈晨认为,一定要不快不慢,既不能让曹操觉得许都已经危在旦夕,也不能让袁绍把曹营攻破。 而最好的选择,就是围而不攻,双方先僵持一段时间,等到后续发展。 听了沈晨的计策,刘备不由称赞道:“小先生用兵,当真是如鬼神莫测呀。你这是打算先围住许都,等消灭曹操的援军之后,再忽然猛攻,逼曹操回来防守,以让他无法追击袁绍?” “正是。” 沈晨点点头:“我前番两次攻打许都,都是为了消耗曹军兵力。如今他的后方已经严重空虚,兵马不过万余,这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善。” 刘备从善如流,点点头道:“我听从先生安排。” “好,时机已到,明日起兵!” 沈晨立即去着手准备。 有了前两次教训,许都的曹军肯定是不动如山,任你想调动谁的兵马,他都会稳坐许都周边,不会轻易动弹。 所以要想再次给曹操造成威胁,就必须要用这样的办法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用兵如神,伏击任峻 十月七日,刘备沈晨大军,就起寨拔营,浩浩荡荡往襄城而去。 襄城有少量曹军斥候,得知消息,飞马上报。 到下午的时候,驻守在颍阴的夏侯渊以及驻守在临颍的曹洪就得知了这件事。 他们也是马上把消息报告给荀彧。 许都城内,尚书令府邸,荀彧看着手中的公文陷入了沉思。 一旁还坐着司徒掾陈群。 陈群在离开刘备之后,一直与父亲在徐州避难,后来曹操破吕布,他就辗转河南多地当县令。 去年六月,他的父亲陈纪因病去逝,于是辞官回家守孝。 汉代守孝规矩一般是三年,但因时局不定,有的时候皇帝会夺情起复或者墨绖从戎,把守孝改为三十六日。 而战乱时代尤为多,汉末守孝之风算是比较盛行的,但曹操就没怎么给他爹守孝,陈群也只为陈纪守孝了一年,现又被曹操征辟为司徒掾。 此刻见荀彧看着公文皱眉,陈群好奇地问道:“令君,发生了何事?” “唉。” 荀彧叹气道:“沈晨又来了,他与左将军刘备联军到了襄城。” 陈群说道:“皇叔也来了?他们的兵马几何?” “约有万余之众。” 荀彧沉吟道:“沈晨惯会用声东击西的伎俩,我就怕他再军进汾丘,然后绕道濦强或鄢陵寇略许都呀。” 陈群笑道:“令君这还不简单?兵法虚虚实实,可任他疑兵再多,我自岿然不动,难道他还真敢长途跋涉,没有粮草辎重攻打许都不成?” 套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大家都不是傻子,当初曹洪也不想上那声东击西的当,只是许都是重中之重,确实是没办法,这才在已经非常谨慎的情况下被沈晨击败。 现在曹操在官渡已经烧了袁绍粮草,大大振奋了后方他们这些曹操势力,只需要再坚守一段时间,等到曹操主力回援,沈晨他们自然会退去。 所以对于许都的守军来说,只要不是许都城池被破这种最急迫的事情,那么他们就都能够不用理会,坚守,才能走向胜利! 荀彧点点道:“你说的有理,我亦是这般作想,城外就有李将军和韩将军营寨,临颍和颍阴不过一日就能到,他若分兵,便是死路一条。只是此人用兵如神,我怕他另有图谋。” 陈群耸耸肩:“能有什么图谋,他总不能北上去官渡吧。” “哈哈哈哈。” 荀彧大笑道:“若他真去官渡,那就好了,可惜沈晨不会那么蠢。不过此事也不能报告给曹公,袁绍粮草尽毁,要么孤注一掷,猛攻曹公营寨,要么撤兵回北方,曹公必然追击,不管哪种,都莫使他分心。” “我知道。” 陈群点点头,现在形势没那么危急,上报给曹操就是去添堵,还不如隐瞒消息,自己独自面对。 数日后,到了十月十一日,沈晨大军开始兵进汾丘。 汾丘位于颖水南岸,往北去位于潠水东岸的颍阴不过二十公里,往东南去位于颖水东岸的临颍同样不足二十公里,而过了潠水,两城中间的许都,则只有四十公里之遥。 可以说汾丘——颍阴——许都——临颍——汾丘其实构建了一个不规则菱形,双方的距离都非常相近,甚至他们可以直接渡过潠水往许都去。 只是曹军在两地驻兵,又在许都外围布置兵马,一旦从中间直插过去,就会被四面围攻,因此沈晨这才没有冒进。 到了十月十六日,许都又得到了消息,濦强以北出现了沈晨刘备军,正在往北袭来。 这些布置皆在荀彧和陈群预料之内,因此他们只是让守护在许都周边的李典和韩浩做好被袭击的准备,同时又让曹洪密切关注这支军队,一旦他们有直奔许都的迹象,就要立即前来截击。 不过濦强的这支兵马北上到了潠水南岸的平宁亭一带就停下了,这里离临颍约十余公里,离汾丘也只有不到三十公里,看他们的动向,似有夹击临颍曹洪之意。 曹洪得到消息便立即严守城池,虽然他在城内比较安全,可城中守军只有三千余人,兵力不多,若是被上万军队骤然猛攻,恐怕抵挡不住。 因此他也是加倍小心。 双方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而在沈晨和刘备北上的时候,官渡前线的袁军则疲态尽显,连日来的猛攻已经是让袁军剩余的粮草不足十日消耗,张郃和高览依旧在不断进攻。 可曹操就像是大海当中的一块顽石一样,任你海浪冲洗,哪怕是疾风骤雨,不断狂袭,犹自岿然不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出来。 为此前些日子还意气风发,打算生擒曹操的袁绍快疯了,气急近乎病倒,下达命令若十日内再不破曹营,就让张郃高览提头来见,一时间二人惧是心惊胆战,不得不继续发起进攻。 此刻曹军营寨内,由于袁军攻势虽然不断,可因为军心士气下降得厉害,程度反而远不如刚开始几日袁绍亲征时的恐怖,就连曹操也难得有点空余时间。 他站在一处土山上方,俯瞰着远方袁军漏洞百出的攻击,轻蔑一笑,若非自己兵少,看袁军这架势,他都想亲自领兵出营决战了。 就在此时,郭嘉来到了土山之上,向他拱手道:“明公。” “奉孝来了。” 曹操抚须笑道:“你看营外袁军,攻势已是极为疲惫,想来军中粮草无多,再有几日,他们就有自行崩溃了。” 郭嘉笑着奉承道:“这是自然,明公英明神武,自有天佑。袁绍刚愎自用,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后世伱说别人成功全靠老天保佑,那人肯定会生气,因为这样就否定了他的个人努力。 但在汉代有所谓的天数之说,成败自有天论。且这会为个人加上极为神秘的天命色彩,所以曹操非但不生气,还很高兴。 他大笑道:“这是自然,袁绍袁术之流,不过冢中枯骨尔,也配妄称天数?尽天命归我,我方能兴汉!” 郭嘉就说道:“虽是如此,但公切莫大意,不要忘记,昆阳还有人在我们后方虎视眈眈。” “沈晨和刘备?” 曹操皱眉道:“最近许都上表的公文当中,倒是没见文若有提及。” 郭嘉苦笑道:“我正是因为这个,才想跟明公说起。那些公文我亦看了,以前的时候,令君都会上书告知曹公昆阳那边的动向,但最近的公文,却是丝毫不提。” “文若隐瞒了一些事情!” 曹操顿时心中一惊,郭嘉确实提醒了他,以前再怎么样荀彧都会在公文里告诉他,昆阳那边没什么动静,请曹公安心之类的话。 可现在却连这些话都没有说,那显然是荀彧偷偷隐瞒了某些事,或许沈晨和刘备早已经开始在进攻许都。 郭嘉说道:“令君亦是怕明公担忧,或许此时后方还不太危机,因而没有上报。然嘉以为,沈晨此人惯会出人意料,行事叵测,有孙武之风,我怕若许都危急,令君再想上报,我们再派援军,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曹操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郭嘉道:“应该派人前往许都,看看形势。任峻尚屯兵于尉氏,因袁军攻势迅猛,不敢往官渡运送粮草。若形势危急,可令他前去救援。” “嗯。” 曹操点点头:“不错,此乃老成之见,就依奉孝所言。” 当下曹操就令人从袁军没有进攻的方向骑马绕道南下尉氏,令任峻立即派人前往许都去查看情况。 其实郭嘉的担忧和策略都是没错的,但架不住沈晨用的兵法不是古代兵法,而是后世伟人兵法,素来讲究神出鬼没,料敌以先。 所以他绝对不会想到,沈晨的目的根本不是打入许都,迎走汉献帝刘协,而是为了将来天下格局,争取时间。 等到了十月十八日,任峻那边就已经探察到了消息,此时沈晨和刘备各领数千兵马,囤积于汾丘、濦强二县,与曹洪、夏侯渊、李典、韩浩等人处于对峙阶段。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任峻也没有轻易动身,而是派人去许都问荀彧,问他需不需要自己领兵南下,回防许都周边? 荀彧给他的答复是见机行事,不要莽撞,待情况危急再来救援。 于是任峻就继续按兵不动。 其实他这个时候兵马不是太多,上次八里桥一战,他就损失了大量兵马,上个月为曹操运送粮草,袁军不断袭扰,又令他损失不少。 使得现在任峻的部队堪堪不过四千余众,相比于最早时上万典农军,他的实力已经损失了太多。 到了十月二十一日,刘备派去找袁绍询问情况的人回来了。 由于刘备就是袁绍派去到曹操后方搞破坏的,所以乌巢事件之后,刘备派人去找袁绍合情合理,顺便也是为了查探袁军底细以及观望曹军情况。 出使的人正是孙乾。 孙乾回来后告诉他,虽然不知道袁绍还有多少存粮,但袁军士兵个个垂头丧气,士气跌落到谷底,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沈晨就立即与刘备商议,按照计划行事。 他们的军队除了主力九千余人以外,还有一部分人马,那就是那三四千袁氏旧部的溃卒,再加上周仓裴元绍的一千多人,差不多有五千兵力。 这些人打仗不行,但也不需要他们打仗,就让他们在汾丘驻扎,佯装成刘备沈晨军的一部分主力就行。 而平宁亭这边才是真正的刘备沈晨军主力,总计九千大军,于十月二十三日,忽然北上,行至望田亭一带,距离许都已经不足二十公里。 此地正西就是临颍,正北就是许都,汾丘的五千人马,亦是骤然渡河,在关羽的率领下,抵达了榆林亭,此地正北为颍阴,正南为临颍,与望田亭的兵马,相聚十多公里,离许都同样不足二十公里。 同时刘备沈晨军的主力再次分兵,有三千人北上至沃亭,韩浩就有两千余人驻扎于此,双方陷入对峙。 一时间许都震荡。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沈晨领三千兵马,又带张飞甘宁,在平宁亭的时候,就已经往西去了。 所以当时刘备军只有六千人,榆林亭那边则是关羽带的乌合之众,真正的最精锐三千士卒,则往西至辰亭,昼伏夜出,连夜赶路数十里,北上至鄢陵北面的洧川亭。 这里是任峻从尉氏南下的必经之路。 而眼看沈晨和刘备联军上万人浩浩荡荡包围许都,在十月二十四日,任峻毫不犹豫地点齐兵马,南下准备支援许都!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火烧洧川 尉氏县,位于许昌东北约百公里之处,离官渡所在的中牟县,则不足六十公里,是除开封以外,离官渡前线最近的城池。 而任峻运粮之所以要从尉氏北上,不从开封或者陈留北上,是因为开封陈留为官渡右翼前线。 历史上这二县为张绣驻守,利用张绣的西凉骑兵,牵制了大量袁绍骑兵。 再加上左翼的夏侯惇保护,为中间的通道隔离出一条相对安全的粮道,任峻才能够于许都往官渡之间勉强运送粮草。 否则的话,他早就被铺天盖地的袁军击败,生吞得连渣都剩不下。 如今由于张绣没有参战,导致曹操不得不把夏侯惇放在了开封陈留一带,以此来保护官渡右翼的安全,左翼则让于禁在敖仓等地防备。 好在曹操现在也不缺骑兵。 本身延津之战文丑送了五六千匹战马,后来关中的钟繇又给了他两千匹,为曹操补充了大量铁骑,这才勉强抵御住了袁军对于粮道的袭击。 不过也正是得益于张绣没有参战,少了一分助力,使得袁军对后方尉氏、开封乃至于鄢陵等地的破坏都极大。 这些地方的百姓纷纷往南迁移至颍川或者陈国等地,导致这片区域已是荒无人烟。 从华夏文明繁衍到汉末时期,中华民族还远远没有征服大地。 曾经的沃野千里此刻已经被茂盛的野草和一望无际的森林取代,河流无人筑堤,无人挖建新渠,田野被洧川溢出来的水流淹没,化作一个个沼泽湖泊。 活跃在这莽莽野外的,除了偶尔来回于官渡前线与后方许都的公文信使以外,就只剩下一群群的豺狼以及饿虎。 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那些狼群和猛虎甚至敢冲到官道上袭击过往百姓,唯有数十骑持刀的斥候,才能让他们稍微有些收敛。 沈晨领着三千步卒,就这样艰难地行走在旷野上,随处可见深及半人高的野草蓬蒿,犹如海洋一样在风中摇曳。还要穿过长达数公里的原始莽林,与虎狼搏斗。 他不可能走相对好一点的官道,官道上的来往斥候实在是太多,每天曹操都要和许都通信,尉氏就是中间站,所以他只能选择荒野前行。 一路上太多的意外曲折,甚至还折损了几个士兵,终于在十月二十二日的时候,抵达了鄢陵北面,尉氏南面的洧川亭。 此地位置大概在后世尉氏洧川镇以东,朱曲镇以西,有大片起伏的丘陵,林木茂盛,曾经在驿道南面的村庄已成为了残垣断壁,荒芜的田野早无人耕种,沦为了野生动物们的乐园。 野鹿、野兔、野獐、河麂、貉子、野猪、野鸡、野鸭,数不胜数,豺狼虎豹更是会随意穿梭,走入林间惊起飞鸟无数,若非那条夯土驿道因常有信使斥候来往,还算整洁以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荒芜人烟的南方山林。 正值十月底,已是初冬,漫山遍野黄褐交接,枯叶纷飞,林间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枯枝落叶。有往许都送信的斥候忽然注意到远处飞鸟成群,一时狐疑,再一看的时候,有鹿群经过,便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沈晨带领着三千军队,就埋伏在距离官道约百米外的林中。 这片丛林连绵数公里,仿似一望无际,连结着道路左侧的丘陵山脉,秋冬交际,又不是雨雪天气,如果放一把火的话,方圆数公里以内都要变成一片焦土。 “是个放火的好地方呀。” 林内将士们在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分散在各埋伏点,沈晨则和甘宁张飞巡视地形。 这次过来,是张飞自告奋勇,说是要洗心革面,不会再鲁莽行事。 实际上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太无聊,每天都不打仗,他和甘宁也闲得慌,现在听说要打仗了,自然是万分踊跃。 听到沈晨的话,甘宁说道:“那为何我们不干脆用火攻?” 沈晨笑道:“火是不可控的,如果仅仅只是这一片的话,或许能用火。可周围林木连绵数十里,若是用火,我们自己逃到哪里去呢?” “额” 甘宁一想也是,虽然周围沼泽湖泊不少,但沼泽湖泊里都是茂密野草,一旦大火,钻进去人会直接被焚烧干净,太危险了。 沈晨四处扫视,他早就注意到了这里可以用火攻,可现在是北方秋冬季节,起火的话很快就会蔓延出去几乎不可能被扑灭,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影响事小,玩火自焚把自己烧没了就事大了。 虽然也有刘备火烧博望坡,陆逊火烧夷陵的情况,但那都属于特殊情况。博望坡的山林没有尉氏这边的广袤,刘备军放火一烧,他们往后退离火区,甚至还能进行追击。 夷陵之战则是地处南方,南方夏天空气潮湿,不易产生山火,且位于长江中游地区,雨季频繁。所以陆逊只是把刘备的营寨掉烧了,没有造成大面积山火。 而尉氏这边的情况则属于山林、森林、草地面积极多,又是秋冬季节,天气干燥,整个地区都像是个火药桶,一点就容易连绵数十里地。 所以除非他是打算和曹操的援军同归于尽,不然的话,还是不能用火攻。 毕竟你派几个人点小火肯定烧不到人,必须三千人同时放火才能短时间内造成巨大的火焰,万一风向不对,或者火势蔓延超过人跑路速度,那么他们这三千人也得交代在这里。 “如果我们把周围的树木砍光,堆砌在道路上,让将士们带着干草,在敌人路过的时候,将干草引燃,岂不是就能只烧曹军,烧不到我们了?” 甘宁忽然灵光一闪,他虽然是武将,可也是出身于世家大族,饱读诗书,并不算蠢,人为制造隔离带防火就行啊。 张飞注意到远处马蹄声,摸着下巴道:“恐怕不容易,这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曹军斥候可太多了。” 沈晨得到甘宁的提点,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问道:“兴霸叔,你可会鸟语?” “鸟语?” 甘宁当时就乐了,指着自己头上的七彩锦羽说道:“我麾下八百锦帆卒,别说鸟语,飞禽走兽样样都会,当年我在巴郡,带着他们四处打猎,鸟语甚至能引得百鸟群蹄。” 沈晨就说道:“若我们砍伐道路两侧后方树木,又挖渠引周围湖泊沼泽之水来隔离火焰,只烧道路及两侧,再让士兵们携带干草伏于道间,曹军至,则立即焚烧,也许只需要把战场烧掉,不会伤及到我们自己。” “那来往斥候怎么办?” 张飞问。 这条驿道是尉氏通往鄢陵的必经之路,来往许都和官渡的信使无数,人家也不是傻子。 沈晨说道:“可用鸟语传声,斥候来,我们就停下,斥候一走,我们就继续。” 他的设想很简单,在道路上埋伏,北面是山丘,南面是森林,从森林到道路间上百米的林木不要动,百米之后,砍出一条数十米的隔离带来。 林木森森,只要不进入林内,很难看出异样。而且工程量不是很大,只需要保证在自己人撤退的时候火焰没追上来就行。 所以在方法上,这是完全可行的一件事。 当下想做就做,他们出发于十月二十一日,与刘备在平宁亭分别,此时则是十月二十二日,虽然不知道曹操援军什么时候来,但他与刘备是约定是十月二十三日再进攻许都,所以时间应该很充裕。 于是甘宁就让懂鸟语的锦帆贼分散出去,伏于各官道之间,一旦发现来往曹军信使,就立即吹动口哨,模仿鸟语,山林丛林本来就鸟声不断,他们只会用自己人听得懂的鸟语交流。 因此在施工砍树的时候,曹军斥候信使根本不知道,在他们路过驿道的百米外丛林中,正有人挥砍树木,挖掘水渠,只觉得鸟语连连,最近山林里的动物好像更活跃。 在三千人的努力下,这项工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天时间。十月二十三日,他们就挖出了一条数百米的隔离带出来,两侧还有水渠,能够保护士兵安全。 而站在道路上往丛林里看,虽然会感觉到比之前有些许差异,可隔离带处于林内,若不仔细看的话,也瞧不出之前有什么差别。 沈晨便安心地开始了火攻计划。 到了十月二十五日,清晨时分,一声尖锐的鸟啼划破虚空,引得周围群鸟啼叫。 官道之上,任峻带着大军缓缓徒步南下,尉氏到鄢陵四十多公里路,他们昨天出发,走了二十多公里,于距离洧川亭十二里外的范亭休息一夜,清晨再次启程。 上午食时过后,他们就到了洧川亭附近,距离鄢陵县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再过约三个亭舍,就到鄢陵了。 曹军士兵缓缓前行,之所以不急行军,是必须保存体力,且还要时刻与许都那边保持联系,防止许都那边的沈晨军骤然北上来截击他。 作为一个谨慎的人,任峻并没有派人到处侦查。 沿途的森林太多了,他查不过来。最重要的是这条官道每日穿梭来往的信使数量很多,平均一个时辰就有一队,根本没有报告异样。 所以他现在只是闷头赶路。 等走过了前方的丘陵拐角,任峻忽然听到群鸟啼鸣,心中没有在意,大队人马路过丛林,引动鸟啼也很正常。 便在此时,前方道路上忽然出现了大量干草枯树,任峻顿时警惕起来,无缘无故,道路上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多干草枯树呢? 再仔细一看,那些干草枯树倏地燃烧起来,四周猛然哨声大作,仿佛有千军万马杀奔而出。 “嘟嘟嘟嘟嘟嘟!” 右侧丘陵小坡林内,刹那间人影绰绰,有人喊叫着:“放箭!” “敌袭,举盾!” 任峻几乎是本能发出了一声嘶吼。 “咻咻咻咻咻咻!” 箭矢如雨,劈头盖脸地向着他们砸来。 而趁着曹军都在防备右侧箭雨的时候,左侧林间,冲出大量士兵,一手干草,一手火镰,点燃后就开始往道路上扔。 同时他们还不忘将驿道两侧的地面点燃,那地上全是枯叶和枯草,一个人点燃或许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一脚就能踩灭,可上千人同时点火,火势“唰”一下就蹿了起来。 沈晨军把干草纷纷往火力扔,浓烟就开始四处弥漫,烟中夹杂着滚滚燃烧的火焰,火苗蹿得有三四米高,嘎吱嘎吱的树枝燃烧声音不断脆响。 “撤撤撤!” 实际上在发现左侧林间出现了沈晨军后,任峻就知道了怎么回事,连忙想要命令士兵冒着箭雨撤离。 结果万万没想到,军队才刚调头准备逃跑,后方也冒出了火光。 驿道的西面是那片小山丘,山不高,最高处也就二三十丈,山林茂密,下方同时也起了火。 驿道的东面则是沈晨军埋伏的树林,火焰不仅在焚烧驿道两侧,还向着这片树林蔓延开来,很快周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滔天的热浪似乎要将周围一切都吞噬。 “沈晨!” 见到这一幕,任峻顿时就知道是谁的阴谋诡计,他被烟熏得满脸漆黑,在马上嘶吼道:“此地林木蔓延数十里,你也别想跑!” “不劳将军挂念了。” 双方相隔不过百余米,声音隐约能听到,沈晨一边吩咐士兵们迅速撤往隔离带后方,一边回头喊道:“若我能侥幸逃脱,将会来此给将军立个坟碑。” 说罢声音已是越来越远。 其实那片隔离带顶多就是让火势蔓延更慢一些,很难完全阻隔大火,所以周围这片数平方公里的森林,注定要化为灰烬。 林中沈晨军也是亡命奔逃,后方大火已经燃烧到了隔离带附近,短暂的被隔离带和水渠阻隔起来,但林木中无数滚烫的会飞四散,这些是隔离带不可能阻拦的,所以后方的森林还是会起火,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沈晨军的士卒们分隔为了南北两支,山丘上的士兵们先用弓箭拖住任峻军,在任峻军后方还有士兵趁着他们过去之后,再用干草枯柴断掉他们的退路。 此刻整个驿道左右两侧熊熊烈焰燃烧,连绵数里,曹军将士们都是仓惶想要冲出火海,最终让他们绝望的是,沈晨是在森林的百米处挖的隔离带,也就是说,他们要冲出百米火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丛林当中,上千士卒玩命一样往东逃窜,除了他们以外,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无数野生动物,在火焰这种天灾人祸面前,任何生物都是平等的,但至少还有隔离带起到一定缓冲。 所以半个小时后,沈晨军就逃出了这片森林,大部分动物也逃了出来,冲入了一片荒野平原,然后向着北面、东面、南面三个方向的远端森林四散逃去。 沈晨军的将士们现在已经是累瘫在了地上,急行军跟玩命的逃完全是两码事,可以说他们这半个小时至少跑出了四五公里远,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身后跑得慢的都是爬一样从林子里出来,生怕慢一步就变成熟人。 再回过头去看那片森林,近处还没有烧起来,远方数公里外已经是烈焰冲天,之前埋伏的山峦现在也变成了一片火山,就是不知道张飞甘宁率领的人马已经逃了出来没有。 那片山峦后面就没有了森林了,火势大抵是把那处连绵几公里的山峦烧光,再加上这边的森林,因为过了这片森,就有洧川的一条支流。 周围还有大量的湖泽,造成的生态破坏也就周围那么七八公里。比官渡、赤壁、夷陵造成的伤害要小太多。 沈晨大口喘息着,头上汗如雨下,等又休息了十多分钟,见火焰已经在往这边蔓延,便挥手喊道:“传令集合,往南撤离。” “嘟嘟嘟嘟!” 集合哨声响起,诸多将士们清点了一下人数,没有损失大家都在,于是列阵往南而去。 洧川亭南面为南席亭,再过去为安陵亭,然后就到了鄢陵城下。 沈晨与张飞甘宁约定纵火之后就去南席亭汇合,此刻身后大火漫天,火龙席卷,甚至因森林里枯叶较多,产生了燃爆效应,轰鸣爆炸声响起。 他们离开洧川亭,一路向南,最终到了南席亭,本来还在担心张飞甘宁他们,没想到他们比自己还要快。 这个时候都已经占据了亭舍和周边破败的村庄休息,一个个也是累得不行。 “阿晨。” 见到沈晨回来,甘宁上去说道:“如何?” 沈晨说道:“火势烧起来了,任峻怕是骨灰都剩不下,我们休整一下,往南先把鄢陵占下吧。” “好。” 甘宁应下来,正要去传令。 忽然马蹄声响起,张飞带着数骑飞奔而来,身边的骑士基本都牵了两三匹战马,手中还抓着一个曹军,大笑道:“哈哈哈,小先生,兴霸,看我抓住了什么。” 把那曹军往地上一扔,摔得他鼻青脸肿。 “这是哪来的曹军?” 甘宁诧异。 张飞就说道:“刚才我听见马蹄声,就追了过去,是一队信使,看到火焰想跑,被我杀光了,带了个俘虏回来。” 沈晨便踩住此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道:“伱们是向官渡去传信的?” 曹军士兵求饶道:“饶命,我们是向任将军传信的信使,许都被包围了,荀令君让他驻扎于鄢陵策应许都。” 沈晨咧嘴一笑道:“你可以回去了,告诉荀彧,任峻已经全军覆没了,许都已经是孤立无援,让他不要再挣扎了,早点出城投降吧。” 说罢一踢脚,将那曹军踢开。 旁边有人把之前俘虏的那些信使马匹还了一匹给他,信使仓惶爬上马背,往南而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三临许都,威震华夏 十月二十五日,沈晨就南下占领了鄢陵。 这样榆林亭的关羽、望田亭的刘备,加上他在鄢陵,对许都呈现出了包围之势。 许都周边的曹军与他们同样是犬牙交错,榆林亭周边有夏侯渊和曹洪,望田亭周边则有李典和韩浩,双方形成了对峙。 洧川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周围数平方公里的土地化为焦土,尘土飞扬,即便是隔着十几里,都能够看见。 很快来往于洧川的许都和官渡前线的信使就发现了这个情况,连忙回头分别向荀彧曹操汇报。 荀彧当夜震惊不已,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能够独自面对的事情,连忙派人去官渡,将目前许都面临的困境告知曹操。 同时他又联络城中各世家豪强,希望能凑出私兵部曲阻拦刘备沈晨大军。 到了二十六日,沈晨第三次兵临许都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到处是风声鹤唳,流言蜚语。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消息已经是满城风雨。 许都城内,城墙依旧没有修建,曹操还在前线打仗,后方也没有那么多钱和人口来修城,所以整个城池的规划有点像是洛阳。 洛阳有城墙,但城墙就是皇宫和内城,主要居住皇帝和公卿权贵,外城没有城墙保护,都是百姓居住。 街道纵横阡陌,房屋鳞次栉比,许都城南的外城是内城的五倍之余,放眼望去,连绵的商铺林立,大大小小的招牌挂满了街市。 即便是战乱时期,由于一国首都的缘故,再加上大量公卿官员、世家豪强云集,同样是吸引了无数百姓。 就好像黄巾之乱时,天下各处灾民都会本能往洛阳跑,造成洛阳人口突破二百万一样。 现在的许都虽然没有到灵帝中平年间洛阳人口百万以上的盛况,但也已经有了二三十万人口,外城就栖息了十多万人。 这些人有些是世家豪门带来的奴仆,有些是服务于这些人的百姓,还有大量从事商业、手工业的商贩,一起带动了许都短暂的汉末商业繁荣。 南城朱雀街宽阔整洁,酒楼布店杂货铺林立,临十字街的一个酒馆里,稍微有些余财,能喝得起酒的一些商贾和中下级官吏、小世家豪强组成的中产阶级,正在饮酒。 最近城内其实已经戒严了,不允许百姓们随意走动,但由于物资紧缺,如果不上街购买食物就会饿死,所以荀彧还是规定了一些特殊时段百姓可以上街。 趁着这个时候大家就聚集在酒馆解解瘾,如今到处缺粮,朝廷不允许用粮食酿酒,只能从荆州之地购买,因此价格昂贵,只能一碗一碗地买。 底层百姓饭都吃不饱,这些中产阶级日子也不好过。酒馆内众人聚集,以前的随意豪饮都变成了小口嘬,还不敢买南阳现在最贵的烈酒,只敢买一些米酒黍酒之类,细细品尝。 “听说了吗?” 酒馆内的人声音都不高,因为门外的街道上时不时就有身穿黑甲的曹军踩着整齐的步伐路过,所以他们只能在自己桌和朋友小声交谈。 其中有个桌子人最多,十多号人聚集在一起,是几个世家子弟组的局,跟百姓不同,他们的消息最灵通。 很多百姓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刘备军到了汾丘的事情,只隐约听说南阳的军队到了穰城。 而这些世家子弟则大多都已经知道刘备军已经过去了汾丘,到了榆林和望田,现在朝廷消息瞒得紧,其它情况还不知道。 那桌有几个是许都朝廷的中层官吏子弟,其中有一人为尚书仆射荣邵之子,荣邵在历史上不是个什么大名人,但他的官职很重要,是荀彧的副手。 荣邵之子名叫荣彬,他神神秘秘地对诸多好友们道:“那个沈晨又来了。” “你才知道?” 有人撇撇嘴:“昨日我就知道了,左将军现在在榆林。” 荣彬说道:“不是这个,今天早上我隐约听见我父亲在厅内和朋友商议,说是沈晨到鄢陵了。” “什么?” 众人都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荣彬道:“这都是亲耳听见的。” 有人狐疑道:“不是你听差了吧,又或者在说什么戏言,造谣传出去,你父亲都保不住伱。” “绝非戏言,也没听差了。” 荣彬皱眉道:“何况你怎么知道这事不能有假?” 那人一时迟疑。 他是光禄勋桓典的幼子桓康,就是曹爽那位智囊桓范的弟弟,他爹虽然没啥实权,但他现在刚好担任尚书令史,荀彧每次写书信,只要他当值的时候,书信传递出去都要经过他的手,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所以桓康是知道荀彧已经把任峻调到鄢陵来的事情。 不过他们这些人也知道哪些消息该说哪些消息不该说,都是在自己小圈子里流传,而且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机密事情即便是晓得,也不会大肆宣扬出去。 因此他在犹豫要不要说。 有人说道:“季宁,你前两日在当值,莫非是有什么消息?” “我今日没有当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呀。” 桓康苦笑了道:“而且有些话,你们也知道不能随便乱讲,上面会怪罪。” “都是自己人,私底下” 几个好友正劝着。 隔壁桌忽然有人道:“昨天大火你们知道吗?” “什么火?” “洧川大火呀,我昨夜刚好从鄢陵回来,看见北面洧川方向大火漫天呢。” “真的假的。” 那桌人都是小声嘟囔。 但桓康却已经骇然色变,回过头找到那人,走过去拉住他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吓了一跳,见对方穿着华丽腰上还用墨绶挂着铜印,知道是个六百石以下小官,招惹不起,便连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此人是个商贾,四处奔波走货,最近战乱,粮价紧缺,鄢陵周边有大量屯田户,当时曹操对屯田户的剥削还不算严重,双方是五五开分配粮食,收获后屯田民还有一点余粮。 于是这人就去鄢陵收购了一些粮食回许都准备贩卖,赚一点差价。没想到昨天回来的路上,见到远处滔天大火,漫天的火焰几乎染红了整片天空。 汉代的山火和林火非常常见,整个东汉有记载的大火就多达一百余起,没有记载的更是数不胜数,时人都习以为常。 虽然不知道起火原因,但毕竟没烧到自己身上,因此这商贾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刻被桓康听见,得到了这个消息,等他回到自己桌案上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已经是惨白,荣彬等人一脸诧异,问道:“季宁,到底发生了何事?” 桓康沉声道:“看来君谦说的消息是真的了.我前日当值,令君写信让任将军调防许都,昨日洧川大火,又有沈晨到鄢陵的消息恐怕,任将军已是全军覆没,那沈晨,三临许都了!” 众人张大了嘴巴,已是不知所措。 . . 十月二十七日,官渡前线。 曹操倒是还不知道消息,因为许都离官渡有将近一百公里,就算快马也得中途补给。 之前许都和官渡之间通信是许都——鄢陵——尉氏——官渡这样。 中途可以换马不换人,就能够在一天之内传书。 可之前也说过,马匹全速奔跑只能持续几分钟,就算歇养马力,也得跑一会儿得歇一会儿。并且还得带上大量的豆类精细饲料喂养,才能持续。 但现在尉氏守军全军覆没,沈晨占据了鄢陵,中途就没有了补给点,导致就算骑马,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向官渡汇报。 这就导致曹操到现在还不知道任峻出事的事情。 他此时却是春风得意。 因为袁军投降了。 今天清晨,张郃高览眼看粮草即将耗尽,袁绍又兴师问罪,情急之下,派人向曹操写信,希望能够接纳他们的投降。 得知此时,曹操便立即同意,然后二人领本部人马来投。 等他们到后,曹操便即刻率领精兵攻打袁绍营寨。 消息传到袁营,袁军猝不及防,瞬间大乱,一下子全垮了。 曹军顺势攻拔了数座营寨,所到之处,袁军纷纷投降,八万精锐,几乎没有任何人抵抗。 只有袁绍和袁谭于慌忙之中各单骑逃遁,仓惶跑回了河北。 等到傍晚时分,曹操就已经俘虏了所有袁军,整个官渡曹军的气势到达了顶点,他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哈哈哈哈。” 曹操站在曹营南面的土山之上,看到远处自己的将士们把俘虏的袁军全都押解到自己的营寨,脸上笑容满面,志得意满。 此战消灭了袁绍大量的有生力量,此前阴霾一扫而空,对于曹操来说,确实是一件得意的事情。 而正在高兴之际,军需官匆匆来报,向曹操说道:“报,司空。” “何事啊?” 曹操问。 军需官说道:“军中粮草已经不多了,如今又多了八万人,粮草不足一餐消耗。” “嗯?” 曹操皱起眉头。 袁绍的存粮在乌巢一把火烧光,可他的粮草也确实顶不住了。 现在又多了八万张嘴,那点存粮一顿饭都吃不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袁军都是河北人,即便投降于他,忠诚度恐怕也不会太高。 所以曹操思索片刻,眼眸中闪烁过一抹杀意:“奉孝。” “嘉在。” 郭嘉如阴影中的鬼魅般站在了他身后。 “令人挖坑,把俘虏全部坑杀。” 曹操轻描淡写地说道。 “唯。” 郭嘉就向张辽徐晃许褚等人去下达命令。 片刻后回来道:“明公,已经告诉将士们了。” “好。” 曹操咧嘴一笑:“孤今日败袁绍,扫平河北,指日可待矣,哈哈哈哈哈!” “报!许都危急!” 就在此时,信使纵马而来,到了土山下,单膝跪地道:“沈晨伏杀任将军,大军包围了许都!” 曹操的笑容顿时凝固,周围的空气,也都好似凝固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虎狐之才 官渡前线,曹营南门口的土山之上,曹操与荀攸、郭嘉等人此刻陷入了极度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之后,曹操缓缓走到了土山壁楼下的木柱边,扶住木柱,低头喘息。 “伯达.” 他的嘴中喃喃自语,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冷汗直冒,脑袋里嗡嗡作响,耳朵似乎有很多虫子在鸣叫,令他烦不胜烦。 任峻不仅仅是他后方基石之一,同时还是他的妹夫,关系极为亲近,惊闻噩耗,不亚于当初典韦曹昂曹仁等人死的时候,令曹操伤心欲绝。 “明公。” 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二人连忙走上前来拱手劝道:“还请明公振作。” “我孤知道,只是有些头痛。” 曹操大口喘气,不断揉搓着太阳穴,摆摆手道:“奉孝,公达,那些俘虏你们觉得该怎么办?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南下回防许都,俘虏短时间内无法杀光。” 这个时候不是伤心任峻死的时候,曹操必须尽快考虑回防许都的问题,其它还好说,百姓世家公卿被杀就被杀了。 最重要的是许都的存粮和刘协。 现在曹操自己在官渡也没有多少粮草,必须回许都补充,如果让沈晨和刘备攻入许都,焚烧了粮草劫走了刘协的话,那他即便是打败了袁绍,势力也将瞬间崩溃。 所以这个时候首要任务就是马上回许都击退来犯之敌,那么手中的俘虏,是杀是放,便要权衡利弊,选择对他最有利的一条。 荀攸叹息道:“明公,放了吧。” “放了?” 曹操回过头,此时他的眼睛已是变得猩红,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孤历经生死,才击败袁绍,俘虏了这八万人马,让孤全放?袁绍根基未动,那孤岂不是白打这一仗了?” 郭嘉沉吟道:“也不尽然,放有放的好处。” “你说。” 曹操盯着郭嘉,他倒想知道放虎归山有什么好处。 郭嘉侃侃而谈道:“袁绍自乌巢被焚烧,到如今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为何没有新的粮草辎重过来?只能说明袁绍的存粮都已经用光,邺城也没有多少余粮,需要从各地抽调。而抽调又需要时间,短时间内肯定难以调拨大量粮草。” “此刻八万袁军已是饥肠辘辘,河南等地遭袁军劫掠而破败,本就凋零,何况他们也不敢在河南久留。公可遣散他们,逼他们往河北去,官渡离河北最近的黎阳都有五六百余里,要走至少七八日。” “而在回去的路上八万人缺吃少穿,又正值凛冬,冻饿而死者恐怕不计其数。即便是没有死,艰难逃回去,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也必然会拿起武器劫掠冀州百姓。” “到时候溃散的兵卒就会形成兵灾,席卷整个魏郡,袁绍兵马损失殆尽,短时间内又不能安抚溃卒,内忧外患下,至少十年内不得恢复。” “因而,嘉以为,放袁军回去,给冀州造成的后果要比坑杀好。” 比坑杀好? 郭嘉的这番话瞬间让曹操冷静下来,低下头看着地面夯土,脑子里迅速开始思考起他的话是不是对的。 目前河南黄河沿岸,几乎已经没有了百姓。 在袁军寇略之下,兖州东郡大部分地区都是十室九空,真正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而官渡所在的中牟县离冀州最近的黎阳县多远呢? 有五六百里。 也就是说,在十一月冬季,袁绍的八万溃卒,将会毫无组织纪律地穿过两百多公里没有人烟的地区,一路向着黎阳方向前进。 先不说以他们的饥饿状态,几乎很难像夏侯渊那样急行军一天走上百里路。 就算能打到这个速度,也得五六天时间。 又饿又冻地走五六天,人会变成什么样,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 甚至这还是在保守估计的情况下。 真要走的话,可能要走十天以上,所以那个时候真正能回河北的,已经是少之又少,顶多是依靠饿死者的人脯勉强回去。 而就算艰难到了冀州,也不意味着安全。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必然会走向极端。 人饿疯了的情况下,什么都做得出来。 等袁军溃卒到黎阳之后,恐怕整个黎阳县,都会如蝗虫过境,被摧残到极致。 而黎阳一个县城肯定无法满足这些饥饿的溃卒,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一定是内黄、繁阳、阴安等地。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在他们顺利渡河回到冀州的情况下。 可以想象,八万溃卒至少一半以上都得死在路上,不仅是饥饿和寒冷,还有渡河! 波涛汹涌的黄河犹如一条天堑。 溃卒们面临的困境是周围上百平方公里没有吃的,到了冬季连草根树皮都没剩下多少,就得吃昆虫野生动物,就算活到黄河边上,大河又成为了拦路虎。 为了渡河,这些溃散的士卒必然会抢夺船只,从而大打出手,这样就进一步加剧他们的内耗,等真回到冀州,恐怕不到三分之一了。 想到这里,曹操微微眯起眼睛,闪烁过一丝杀意,点点头道:“嗯,奉孝之言有理,传令,放了袁军,即刻回许都!” 当下曹军也不再继续准备坑杀俘虏,而是在曹操的命令下,分兵各行各事。 曹操自己领步骑一万余人先南下回许都,又让夏侯惇为主将,于禁为副将在官渡统率剩余的曹军。 这些人将会负责驱赶袁军回北方,同时会把缴获的袁军辎重、武器装备、军用器械等非粮草类的所有物资押运回许都。 之所以不选择像第一次沈晨来许都那样,只以骑兵星夜南下,是因为尉氏和鄢陵沦陷了。 他在官渡的前线物资已经很少,负担不起马匹**细饲料,尉氏和鄢陵沦陷之后,曹操又没办法在沿线补充。 历史上他的虎豹骑确实有疾驰一天一夜三百里追赶刘备的记录,可虎豹骑的后勤补给都是极为充足的,一人双马还携带大量豆类等精细饲料才保证马匹体力。 因此现在在连自己军队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曹操基本上就只能保证马匹每天正常吃草的饮食,不可能还有大豆给马匹,自然无法长途奔袭。 而就在曹操于十月二十八日正式启程南下的时候,此刻许都,荀彧同样感觉头痛。 尚书令府邸内,陈群看着荀彧鬓角的白发与黑发交织,又比昨日多了许多,便有些心疼地说道:“令君,还请珍重身体。” 荀彧这几日来通宵达旦地奔波,又是借私兵,又是借粮草,平抑物价,防止恐慌,每日睡觉的时间很短暂。 他今天甚至都没有像往日焚香,而是在听了陈群的话之后,问他道:“城中百姓并未知晓吧。” “未曾,也没有百姓逃离。” 陈群说道:“只是那些世家大族,暗地里却是不断串联,每日时常集会,恐有不轨之意。” “不用管他们。” 荀彧闭着眼睛,揉搓着太阳穴,轻声道:“曹公不日就会南下了,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虽然想封锁消息,但想要把这么大的事情完全隔绝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尽量压低影响,以免造成百姓恐慌。 现在许都能有这样的景象很不容易,他不可能将一手打造的安全局势变成一片混乱。 但勉强能瞒得住底层百姓,却瞒不住那些世家豪强。 只是曹操在官渡大胜的消息,让这些人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事实上即便是袁绍最强盛的时候,这些世家豪强也没有在许都发动叛乱。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颍川世家豪强支持曹操,外地世家豪强则缺少私兵,在许都没有实际兵力。 还有袁术被曹操屡次打败,杨彪被曹操下狱拷打之类的多方面原因。 天下两大最顶尖世家,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袁术被曹操摁着打,杨彪刚到许都就被曹操拿来立威下狱拷打。 连袁术和杨彪曹操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别人。 且曹操杀性和残暴程度都非常高,各世家名门非常恐惧,这个时候就更加不敢叛乱。 “嗯。” 陈群微微点头道:“现在许都守卫空虚,我就怕在曹公南下之前,沈晨和皇叔会进攻许都。” 荀彧说道:“毋庸担心,我已经让人把太仓的存粮全都运到了皇宫内,只要许都的存粮没有被毁坏,一切就都还有望。” “报!” 就在这时,斥候忽然冲进厅内,高声道:“关羽刘备军刚刚拔营,不知道其去向。” “再探!” 荀彧立即说道。 过了约一个时辰,斥候再回来道:“报,关羽刘备军同往只乐乡方向去了。” 只乐乡? 荀彧脸色大变,那是许都城东的方向。 当时许都内城为皇宫,外城则一圈一圈扩展,但主要扩展方向为西面。 所以许都东南北三面的外城会相对薄弱,其中又以东城离皇宫最近,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就能到皇宫东城门。 最重要的是,当时皇宫布局是有将近的,皇宫仓库的位置,一般就是在东北角,就跟洛阳太仓的位置是在东北角一样,因为当时洛阳东城粮市离得近,方便储存运输。 而许都皇宫的布局就多是按照洛阳皇宫的布局进行缩小修建,如果刘备沈晨联军杀到了东城,就极有可能威胁到许都存粮,到时候曹操势力就真的危险了。 “立即命令夏侯渊和曹洪回防许都,再派人把皇宫内的存粮搬运至承光殿、永始台。” 荀彧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同时沉吟片刻,又说道:“再传书给李通,让他袭击舞阳昆阳,以围魏救赵。” “唯。” 今日当值的尚书令史们便立即去分散传达指令。 等他们离去之后。 荀彧这才目光忧愁的看向远方,轻声道:“沈晨真有虎狐之才呀,可惜不能为曹公所用。” 好消息,7号到8号我将两天爆更4万,我将化身码字机器,拼命写。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许都城,在燃烧 到十月二十九日,过了午后,沈晨就已经南下,在只乐乡与刘备关羽汇合。 这个时候曹军也没有在二人行军的时候主动进攻。 因为曹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少。 精锐之数不过三四千,其余七八千都是二三线部队,甚至还有一部分是辅兵临时转的战兵,老弱皆有。 所以即便是刘备和关羽处于行军状态,看上去颇为薄弱的时候,他们也不敢攻击。 最重要的是颍川这边一片坦途,由于曹操迁民开发,使得许都周边俱是田野与河流,森林已经很少,正面硬碰硬打不过,又没办法伏击,且弓箭辎重又极少,自然无法强攻。 于是三方军队就这样顺利汇合在一起,由于把后方守城的二线部队也调集过来,此刻他们的人马看上去颇为壮大,接近两万兵力,浩浩荡荡席卷许都。 只乐乡位于许都城东,离城池不到十里,十月二十九日三人驻扎于此,晚间众人开了个小会,商议接下来的道路应该要怎么走。 营帐内,沈晨指着舆图说道:“诸位,今日斥候刚刚得到消息,曹操已经放走了袁军俘虏,亲自南下,以他的脚程,后日前就能回到许都,所以至少明日我们就必须要撤离,但撤离之前,亦是不能让曹操好过。” 刘备突发奇想道:“小先生,我之前派人入城联络了文举公,他告诉我如今城内极为空虚,我们强攻城池的话,很有可能焚烧了曹操粮草,迎走天子,这样曹操岂不是必然覆灭?” “是啊。” 糜竺也诧异道:“袁绍已经元气大伤,我们得了天子就立即撤回南阳,待曹操自行覆灭之后,再北上出兵扫平颍川,收复整个河南不就行了?” 沈晨苦笑道:“玄德公,你跟曹操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许都周边还有那么多屯田户,烧了他的粮草,他就敢把屯田户的粮草全部劫走,再不济,还能吃人脯.”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一变,刘备的脸色其实也不好看,因为他想起了当初最不堪的一段往事。 曹操吃人肉不假,可当初在下邳他亦困顿不堪,手下士兵就曾经吃过饿死人的尸体,虽然吃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尸,但让士兵们吃人肉本身就是一件道德败坏的事情,因此这已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和愧疚。 现在想想,以曹操的秉性,确实做得出来,到时候受苦的就是颍川百姓了。 “唉,曹操的残暴,我亦是深知呀。” 刘备叹了口气。 沈晨就说道:“不止,还有颍川世家必然也有余粮,我们若迎走天子,再加上公卿百官,行动不便,曹操在许都补充了粮草,必然追击,恐怕跑不到襄城,我们就要被他追上了。” “我明白了,小先生说得对,那现在我们要如何是好?” 刘备问道。 沈晨说道:“既要撤离,亦不能让曹操追击,因而我打算火烧许都!不过我也绝不能牵连了许都无辜百姓,玄德公,还请在我攻打城池的时候,疏散东城居民,给予他们一定粮草钱币,以作补偿。” “哦?” 刘备惊讶道:“小先生当真是大义呀。” 沈晨苦笑道:“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好在我们粮草众多,且最近这些日子收获颇丰,劫掠了不少颍川世家大族的资产,因而不缺钱财。” 现在沈晨已经打到了颍川西北地区,几乎大半个颍川都被他攻下,襄城、颍阳、阳翟、定陵、濦强、召陵等等。 他们对百姓是秋毫无犯,对那些支持曹操的颍川大族可不会手软,劫掠了很多地方世家豪强。 粮草得的不多,可钱财倒是无数。 乱世钱币太多难以运输,还不如用以散给百姓,收买人心。 因此一路上大多数五铢钱之类都赠予贫困黎民黔首,只有珍贵的绢帛丝绸、金银珠宝留了下来。 如今正是用到它们的时候。 火烧许都肯定会伤及无辜,所以沈晨就决定让刘备遣散百姓,赠与他们钱财,这样就能得到一个好名声。 名望这个东西看似是虚的,可一旦用起来的时候,就非常有用。 比如曹操那么残暴的一个人,徐州百姓闻之色变,但等他迎了天子后,有了大义名分,一下子风评就好了许多。 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好处。 只是曹操的名望是找刘协这个汉室皇帝借来的,透支的是汉室江山这四百年来打下的信誉。 而刘备和沈晨就得依靠自身的努力,来达到名满天下的目的。 正如沈晨之前在隆中乡还猪赠币一样。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正人君子,千万不能做那些让天下人怀疑的事情。 此刻攻打许都,亦不能让百姓觉得他们是打着奉迎天子的名义为祸四方。 所以沈晨离开之前,便是要名! 而且要名动天下。 他的矛头对准的是颍川世家大族,对于许都城内的百官公卿,极为友善。 孔融和他与刘备关系极好,都痛恨曹操。 杨彪虽然被曹操压制,但心中也未尝不是怨恨曹操嚣张跋扈,除了拷打自己以外,还囚禁天子。 保皇派们依旧掌握了一定话语权,如果再能拉拢到河南地区的百姓名望,那么将来沈晨南据南阳,再北据豫州的策略,就真有可能实现了。 当下,沈晨就开始按照计划布置,根据城内的细作来报,荀彧已经将城外的诸多曹军都召至城内,以内城为根基死守。 所以沈晨就准备亲自领军队,袭击曹军位于东城的诸多据点,将曹军压制回皇城,然后与刘备一起包围许都,同时再让刘备带领义军深入外城,遣散百姓,家家户户敲门让他们离开。 如果是在往常这个工作肯定要很久,但现在正是战乱,且城内百姓并不是很多,以世家公卿、豪强商贾和他们的奴仆居多,普通百姓则大多在城外耕种,因此城内的百姓不过数万人,又惊惧战乱,肯定会听话。 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众人事不宜迟,立即行动。沈晨和甘宁张飞亲领五千人马,开始入驻东城各街道,城内已是风声鹤唳,大量曹军聚集于东城门上观望。 城外的曹军据点不多,很快就被清理。当时许都内城有护城河,但外城没有,所以将士们就只能在护城河外围列阵。 而身后的刘备则亲自领着军队,家家户户敲门。 关羽、赵云、太史慈、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邓昭、沈桃等军中大小将领谋士,亦是纷纷带领士兵,推着用于分发钱粮的辎重车,深入许都南城,开始做遣散百姓的工作。 他们当然不能说自己准备要火烧许都,而是说着口号他们准备攻打皇宫,救出天子,怕战火引致百姓身上,伤及无辜,因此给予钱粮让百姓出城避难。 一时间各路公卿世家、豪强商贾连刘备沈晨军的钱都不要了,在军队的驱赶下,纷纷驾驶着马车出城。百姓们则扶老携幼,背着沈晨军给予的粮草财物,带齐了家中值钱的东西,亦是连忙逃离。 其实在刘备沈晨军抵达只乐乡的时候,敌人进攻到许都城外的消息就已经隐瞒不住。从昨日开始,就有大量公卿权贵逃离许都,到了今日,百姓们才知道消息,都是非常恐慌。 好在沈晨军入城之后,秋毫无犯,而是高喊口号,说是要奉迎天子,怕伤及百姓,劝百姓出城避难,还会给予钱粮。 虽然很多人不想离开自己家,但人家军队再怎么和善,也是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枪来敲门,还给了他们一笔可观的生活费,估摸着就算是张飞那种暴脾气,大抵也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以从十月二十九日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十月三十日早晨,许都城内的百姓疏散就如同一股股洪流一样,混乱中又夹杂着秩序,慢慢涌出了城池。 对于百姓来说算是比较幸运的,由于许都外城没有城墙,且曹军多被逼入进了内城皇宫,导致无人阻拦。 他们领了东西之后,就立即在刘备沈晨军的催促下离开了城市。 但对于城中的曹军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他们太缺物资了。 粮食是不缺,可守城器械奇缺。 曹操为了打官渡之战,几乎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物资搬到了官渡前线,现在城里的守城器械,少得可怜。 没有床弩,箭支数量不足一万,只有少量的滚石檑木以及一些石灰,其它更重要的像撞车、叉竿、飞钩、夜叉擂、地听、猛火油柜、燕尾炬、飞炬、金火罐等物,更是完全没有。 所以双方的战斗力几乎不能形成对比,这也是为什么关羽刘备行军途中,没有人敢来拦截的原因,实在是野外鏖战,曹洪夏侯渊他们来就是送死。 到了十月三十日午后,经过一天一夜的疏散,许都接近空城,午后开始,沈晨就正式准备攻打城池。 从昨日到现在,他当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而是在东城门外派人担土垒砌土山,搭建壁楼,有充足箭矢的情况下,用弓箭几乎把城头的曹军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 午后又开始用制作的壕桥准备渡河。 但许都的护城河还是相对宽阔,虽然比不上襄阳夸张到上百米,但也有二三十多米,建造壕桥很费功夫,匆忙间也只造了二三十架,就想渡河攻打。 结果上头一顿滚石檑木,把壕桥砸烂了不少,不得已只能退兵。 到了傍晚沈晨再从东门和南门继续发起进攻,城头上的抵抗极为激烈,依仗着沈晨军来势匆忙,不像袁绍有大量攻城器械,双方围绕着城池进行激烈防御。 最关键时候,眼看在箭支的掩护下,沈晨军即将从东城门冲上来,曹洪不得不下令,用皇宫存储的鱼膏油脂,淋洒下去,纵火烧云梯。 远处的沈晨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了主意,于是立即下令鸣金收兵,让士兵们撤退的时候,不要收起壕桥。 很快大量云梯被焚毁,火焰蔓延至城下搭建的壕桥上,又蔓延至了城东。 沈晨故意不作为没有去灭火,而是佯装败退撤兵。 很快火势就飞速在东城扩散,浓烟弥漫,烈焰冲天。到了晚上的时候,火势就点燃了靠近城池的房屋,紧接着四处焚烧,向着南城、北城方向围拢过去。 反倒是内城因为护城河这条天然隔离带,且城墙都是土石砖头,木具极少,再加上曹军防备火焰,几乎安然无恙。 “鸣金,撤兵!” 见火烧许都的任务曹军帮自己完成,沈晨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在火势滔天之后,一边下令在城中其它地方点火,一边撤出城池。 等到午夜时分,许都滔天大火几乎达到了不可扑灭的地步之后,沈晨才退兵南下。 更损的是,他还派人去许都城南面十多公里处,告诉还没有跑远的百姓,说曹军纵火烧城,他们无法攻城,被迫撤退,将来再来奉迎天子,拯救万民云云。 反正曹洪下令用鱼膏油脂焚烧沈晨的壕桥云梯,周围敌我上万士兵都看见了,这些士兵的家属都在城外,想隐瞒这么多双眼睛肯定瞒不住,因此顺水推舟把罪行推给曹洪最好。 与此同时,曹操的大军其实就已经到了离许都不足三十公里的鄢陵北面洧川亭。 洧川亭的大火已经焚烧了四五天了,火势基本因为周边的草木被燃烧光而逐渐熄灭。原本的山林已是漆黑一片,漫天的灰烬还夹杂着火焰的余温。 因为地上烫脚,曹操不得不选择绕路行走。但远望洧川亭,他还是派人去看看任峻他们的情况。 到了夜晚,去查探的斥候来报,任峻四千多军队全都烧死,将士们各有异状,其状万分惊骇,原地只剩下大量碳化的干尸残留,已经分辨不出谁是任峻。 曹操只能叹息,派人加紧步伐,在第二日清晨之前回到许都。 十月三十一日,平旦三刻,也就是早上四点钟左右,天还未亮,今日又是个干燥的天气。 等曹军过了鄢陵,曹操正准备派斥候去查探消息的时候,还未等斥候去查探,再往前走,就已经见到了通天的火光。 曹操骑在马背上,站在通往许都的驿道边,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他看到通天的黑烟笼盖了天地,火苗像是染红了半边天空,即便是隔着十多公里,像是能闻到空气里的糊味。 许都城。 居然在燃烧! (本章完) 当前可公开的主角六边形情报(持续更新中) 《三国之谋伐》主角,中平元年出道到兴隆十二年病死个人六边模版。 陈暮:武力6(装备学子剑武力+5)。 智力110(本身是常青藤博士,华尔街金融业从事者,拥有超高智力,穿越者有先知条件再加成20,达到了110)。 内政110(会晒盐法、土法炼钢、蒸汽机原理,数理化高级知识,穿越者加成20)。 统率110(向卢植皇甫嵩朱儁等名将学习,又经过多次战场洗练,以超高智力自学成才,再加上穿越者加成20)。 魅力110(长得帅,号称汉末第一美男,为人处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很少得罪人,本身魅力100,有多年身居高位的魅力加成10)。 儒学85(对古代的经典略有研究,但不多,名士水准,穿越者辩证思维+20,谈不上90以上的大儒)。 单人六边形综合:531。 秘技。 桃园结义:指挥三位结义兄长刘关张陈作战时,智力+20,统率+20,士兵士气+20,战斗力+50%,胜率+50%。 巧舌:一席话语,管教敌人拱手而降,不战自退。用此技之后,敌人心智、士气、军心-50%。 天火:用蒸馏的高浓度烈酒制作燃烧瓶,点燃后投掷,焚尽八荒,火焰攻击+100。 洪水:修筑堤坝,大水淹城,水攻击+95。 地石:改良投石车,巨石填海,石攻击+90。 望气:观天地之气,晓风雨雷电。 神鬼:装神弄鬼,洞悉天命。 金汁:此技杀伤力过大,陈暮从未使用,乃传授于荀攸。用过之后,敌我士气-90%,战斗力-60%,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商战:此技杀伤力过大,陈暮从未使用,后期用于改良国家货币体系。一旦使君,敌人地区贸易体系崩溃,百姓民不聊生,慎用。 玩蛇评价:过于偏科,集韩信、张良、萧何、陈平之才于一身,拥有神鬼之谋,成势之后,安居而天下息,一怒而诸侯惧,与刘关张一起时,无敌! ....... ....... 《三国之银狐》主角,兴平元年模版。 沈晨幼年期(8岁):武力11(从小锻炼身体,跟着参军退伍的父亲学习过一定武艺,石头武力+1)。81Zw.??m 智力85(本身只是智商比常人略高的双一流学生毕业大学生,从事建筑设计师工作,在战略战术上有穿越者加成20)。 内政70(没有什么治理地方的经验,但因设计师的工作,会很多古代比较先进的科技,如灌钢法,高炉炼钢,沤肥技术,抛秧技术等等,有穿越者20加成)。 统率50(年龄太小于乡野威望不足,但成功带领族人南下逃过徐州大屠杀,有了一定统率队伍的经验。) 魅力20(年龄太小魅力不足)。 儒学50(读的儒家经典太少,但研究比较深入,理解较为透彻。) 单人六边形综合:286。 秘技。 砸石:哪有人村边看马不戴头盔的? 玩蛇评价:除了智力和内政因穿越者加成还算凑合以外,其余都不行,但未来可期。 ....... ....... 沈晨少年期(15岁),建安五年模版。 武力68(常年练武,跟随甘宁勤习武艺,又经过战场洗练,武技达到弱三流水准,基本是吕布关羽张飞等超一流级一合之将,箭术卓越,缺点是尚未成年,力量不足,装备灌钢法打造的环首刀武力+8)。 智力98(通过与曹操的多次斗智斗勇,古代兵法逐渐融会贯通,又会伟人兵法,战术和战略都极为卓越,穿越者加成20)。 内政92(在邓沈二氏族老的推举下,成为黄门亭族长,有了一定治理地方的才能,又会大量古代先进科技,目前还隐藏大量技术和科技尚使用,拥有数理化高级知识,穿越者加成20)。 统率86(通过与曹操的多次交战,统率能力大涨,只是在实战中指挥仍不及曹操,穿越者加成20)。 魅力70(长相趋于硬朗,中等偏上,为人处事偏于刚烈,有时候会因为性格而得罪他人,比如毫不留情地呵斥漠视生命的张飞和甘宁,但因才学出众,很多人喜欢)。 儒学94(从小开始对儒学有十多年的研究,加上穿越者加成,理解透彻,思想天马行空,提出“知行合一”的理念,儒学+10,穿越者的辩证思维,儒学+20,已达到一流大儒水准,110可比肩孔子,立地成圣)。 单人六边形综合:508。 秘技。 勇武:因曹操屠杀徐州,造成亲族伤亡,对曹军作战时,武力+15,智力+10,统率+15,士气+30,战斗力+40%,与非曹操亲自指挥的战役中胜算+50%。 刚猛:心智如铁,临阵杀敌,武力+5,冷静+10。 神行:以现代军队训练方式,增加步兵行进速度,军队移速+50%。 箭雨:与敌作战,必先以弓弩箭雨袭击,箭矢攻击+80。 烈焰: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火焰攻击+60。 抨击:诠释儒家经典大义,与敌人辩论时,悍然抨击,敌人士气-20。 玩蛇点评:少年如雄鹰展翅飞翔,虽不及陈子归鬼神之谋,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初俱虓虎之勇,银狐之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推书,《糜汉》。 单章给好兄弟酱油的糜汉推书,我自己也看了,全程确实很爽,强烈推荐大家去看看。 另外第二卷就开始了,我的订阅却非常惨淡。 讲道理写了这么久,除了开头有人说主角8岁太毒以外,后面评价都挺不错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最近新章节成群的见习冒出来,一个个看了盗版之后,再来正版指点江山。 这让我很是难堪。 倍看历史文,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大神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所以古来就有问鼎倍看之说。 当年我写谋伐,收藏6万,均订2000,也是惨不忍睹。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白嫖,仿佛大家就不管作者死活,不来订阅,作者没有收入,饭都快吃不起。 四年前,我刚入倍看,开始了首次尝试写书,收藏3万,均订1000,无人问津。 短短四年过后,我还是没有成绩。 想我玩蛇,也曾幻想将来,能均订破万,养家糊口。 如今看来,何年何月,才有民众竭诚欢迎,占尽天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 现在酱油收订比是4比1,我是10比1,酱油月收入好几万,我是好几千,优势在酱油! 所以跪求大家了,来订阅正版吧。 (本章完) 《三国之银狐》推书,《糜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名传天下,问罪张绣! 滔天的烈焰即便是数十里外都能看见,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在清晨时分,天色还未亮的时候,那火焰犹如晚霞遮蔽了天际,染透了南方天空。 曹操此刻已是脸色骇然,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许都失守,可怕什么来什么,连忙催促将士们尽快赶路。 到许都之后,火焰依旧在燃烧,为了防止火势蔓延,曹操命令大军立刻沿着城池外围挖建防火带,同时又命人从城外沟渠,引潠水和洧水接燃眉之急。 但以如此大的火势,想要用水扑灭还是太困难,即便是曹操也只能预防火势燃烧到周围农田,破坏明年五月的宿麦。 因此这场大火就这样燃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到数日之后,才最终熄灭。 唯一让曹操欣慰的是,在刘备沈晨军攻城之前,荀彧就把许都的存粮全都搬运到了皇宫仓库内。 这样他就不需要担心大军回到许都的粮草问题。 皇宫作为原来许都城池,外围有从潠水和洧水引来的护城河保护,而且还不是死水,是活水,所以雾气蒸发,反倒降温。 城内的人没有事,城外的百姓则疏散得及时,也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仅有的损失就颍川世家豪强以及做生意的商贾的家产和店铺被烧光了,特别是许都本地的豪强世家,家族财产受损非常严重。 毕竟外地的世家豪强在许都很难竞争得过当地豪门权贵,所拥有的土地房屋远远不如对方,自身财产也不多。 百姓更不用说,多居住在外城边缘,从事许都周边的农业生产,家产就一栋木屋,烧了就烧了。 反倒由于沈晨刘备军散发钱粮,不少外城边缘的百姓把锄头扁担之类不值钱的家具往外一运,回来若是重新建造房屋的话,有钱财和粮食,过得要比以前还要富裕一点。 而且曹操的建设工作还是值得肯定。 在许都被烧之后也没有心情追杀沈晨,而是立即投入到家园重建当中。 虽然百姓对于他来说只是生产资料,然而现在他也确实需要这些生产资料尽快恢复生产,以保证军队明年的粮食开支。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现在开始不劫掠百姓,不剥削百姓,还开始为百姓重新建设家园,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沈晨和刘备的大军来过。 而在曹操那边紧锣密鼓地开启许都重建计划的时候,沈晨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南下回转昆阳。 回去的路上甚至还揍了一下李通。 李通受荀彧的命令,与赵俨一同袭击了舞阳和昆阳,想要围魏救赵。结果城池还没开始进攻,就听到了沈晨大军回转的消息,吓得仓皇逃窜。 刘备得知这个情况后,便立即派人追击,于柏亭大败李通,李通损失惨重,退守老巢朗陵。 揍了李通之后,大军自舞阳昆阳后撤,顺便又把两地城池人口迁移至南阳安顿,在南阳门户之外,把两座空城留给曹操,自己则退往叶县,又令人驻守鲁山、卷城、堵阳等地。 之所以把昆阳和舞阳让出去,主要还是南阳出入口实在是无险可守,两城就在入口左右,人家可以大摇大摆地从中间杀进南阳,想防御不太容易。 因此还不如退入南阳。 汉代叶县就是后世方城的独树镇,卡在入南阳盆地的正中央,卷城在叶县东面,鲁山在叶县北面。这样加上后方的堵阳,也就是后世的方城县,形成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窄的防御阵型。 这个时候刘表还没有完全处理掉张羡残部,无法给予沈晨支援,不过曹操也没有追击,所以双方相安无事。 刘备在入南阳后就写信给刘表。 历史上他的政治地位要比刘表高一些,当时刘表只是荆州牧、镇南将军、成武侯,而且还是李傕郭汜给他封的,含金量大大减少。 而刘备是皇叔、豫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都是刘协亲自在许都给他册封,含金量非常高。 所以当时刘备来南阳的时候,刘表就必须要主动去迎接。 但如今为了拉拢刘表,曹操把刘表的镇南将军升格为骠骑将军,这样大家就差不多平起平坐,且刘备还是客人,因而刘备就主动写信给刘表示好。 双方就互通书信,以兄弟相称,景升为兄,玄德为弟。 因刘备暂时要防备曹操可能恼羞成怒来追击,所以现在还没有南下去见刘表。 沈晨则打算趁着刘备镇守叶县的时候,发兵穰城,问罪张绣。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火烧许都之后的半个月内,他三临许都,焚烧了许都城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如今天下人人都知,曹操在官渡大败袁绍,结果还没得意两天,他的老巢许都就被烧了。 而烧许都的人,则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沈晨便在一夜之间,从仅仅只是荆州地方出名,到现在海内皆知,名气瞬间达到了顶点,天下人人为之惊诧。 世人都知道了他的故事。 从曹操屠杀徐州,到他八岁就带领宗族躲藏屠戮,又力劝族人迁移到荆州避难,再到他在荆州志于求学,短短七八年时间,经义已是让许多大儒都自愧不如,甚至还创出了“知行合一”的理念,有了一代宗师的风范。 更厉害的是即便志于求学也不忘复仇,在南阳几次击退曹操的进攻,且于今年年初就出兵豫州,三次兵临许都城外,除了和曹操亲自对战有负以外,其它时候,都是碾压着曹军打,实力猛如虎。 一时间,荀彧那句若虓虎银狐的评语,亦是天下人皆知,狐虎之才的名声,也响彻了大江南北,被世人所知,其有虓虎之勇,银狐之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文武双全之奇才! 冀州,邺城。 袁绍这些日子过得很艰难,从河南逃回来之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冀州就好像风云变色了一样。 无数百姓哀叹着自家子侄的战死,家家户户挂素縞,招魂的呐喊遍布旷野,在凌厉的冬风萧瑟之中,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像是有无数冤魂的声音,呼啸的风中夹杂着鬼哭狼嚎。 邺城内外,那些百姓们的声声哭喊,满城的白幡,都好像在提醒着袁绍——都是你刚愎自用,害死了我们的子侄,你应该为他们的死负责,应该为他们偿命! 各地的叛乱亦是如雨后春笋般冒,更要命的是,前日得到消息,那些被曹操俘虏的前线士卒,被曹操放了回来,但没有粮草接应,一个个都已是饿成了豺狼,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树皮草根都没有留下。 可本就晚冬,连草木都没剩下多少,又如何能让八万人都吃饱饭? 所以沿途过处,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 有人吃观音土活活撑死,然后被饿疯了同伴分食;有人刚挖到一根野菜,背后就被人袭击;还有人甚至活生生地被大家一起勒毙,成为了两脚羔羊。 好不容易到了黄河边上,波涛汹涌的黄河又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拦在他们的面前。 很多人靠吃人肉维系,手里缺乏武器,花了很多天的时间,才制造木筏、船只,结果因质量不过关,在河中一个大浪就死伤无数,不知多少人葬身在了黄河里。 袁绍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可一来大量器械都在官渡没有带回来,二来后方叛乱,需要大量调兵镇压,实在腾不出人手前去帮助那些被放回来的俘虏。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病倒在了床上,冀州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于是这二百公里的路,八万人走了将近半个月,等好不容易回到黎阳的时候,这些人就只剩下不到三万。 原本他们还满心期待着袁绍能够大发慈悲,派人来黎阳接应他们,给予他们粮食活下去。 可是袁绍也自顾不暇,冀州内乱不止,粮草焚烧殆尽,又要去各地调集粮草和兵力镇压叛乱,再加上他本人病倒,时常昏沉,使得当他们到黎阳时,什么都没有见到。 这三万残兵便又如蝗虫一样,密密麻麻,席卷了整个黎阳县,县城被占据,百姓多遭杀戮,魏郡南面的黎阳、内黄、繁阳、阴安等地俱为震荡。 大将军府邸内,后院小筑袁绍卧室,屋中药香扑鼻,各类香料和草药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特的芬芳。 官渡惨败以至于令袁绍心力交瘁,回来后就病倒了,各路谋士将领白日就已经来探望过,当时袁绍的病情其实好了很多,但他不想跟他们多交谈,佯装昏迷,稍微睡了一觉。 到傍晚的时候,他精神头就恢复了不少。 最近几日,他是整夜睡不着觉,白天又昏昏欲睡,心力交瘁,激愤难安,半月下来,五十岁的年纪,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肉眼可见的发白,已是变成了银灰相间的模样。 刘夫人和袁尚在探望之后也走了,下人来报,说是沮授求见。 历史上沮授在袁营被攻破后来不及逃跑被俘虏,然后曹操就劝他投降,他不听从,最终准备逃走的时候事败被杀。 但如今曹操刚俘虏了袁军,就听说沈晨袭击了许都,哪还顾得上他? 乱军当中,有将领骑马北跑的时候,发现了沮授,就顺便把他一起带了回来,从袁绍刚回到河北的第二日,沮授也回来了,此时过来找他。 “让他进来。” 袁绍缓缓从木塌上爬起来,倚靠着床屏。 过了片刻,沮授缓缓走进来,向他拱手说道:“明公。” “嗯。” 袁绍点点头:“如何?” “已经新募集了数万士兵,高干也回了冀州,正奔赴平叛。” “黎阳呢?” “蒋义渠已经去了,希望能安抚将士们。” “唔” 袁绍应了声,屋内就沉默了下来。 “唉”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幽幽叹息道:“是孤对不起他们。” “明公。” 沮授拱手真诚劝道:“几战失利,并不足以定大局,明公虽心中烦恼,但不能就此一蹶不振,还请振奋才是。” “孤十余万精锐南下,竟一战而大败,现在全城百姓皆哭嚎,我还有什么脸面呢?” 袁绍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那些哭声随着风传入他的大将军府邸,声声都带着凄厉与绝望,又怎么能不让他羞愧难当? 沮授说道:“明公可知道最新传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 “左将军与一位叫沈晨的少年,猛攻许都,引发大火,城池都被烧了!” “什么?” 袁绍大惊道:“曹操如何了?” 沮授答道:“他并无大碍,据说星夜疾驰回许都救火,但许都已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可惜了。” 袁绍叹道:“若是曹操死了,孤就能安枕而卧了。” 沮授正色道:“明公,沈晨不过是一十五岁的少年,却能三临许都,杀戮曹军何止上万?此战之后,曹操亦是精疲力竭,必然衰败,连少年人都能奋勇拼搏,明公现在犹自壮年,岂能因此而颓然呢?” “孤” 袁绍被沮授说得有些动容,但又想到自己葬送了冀州那么多精锐,城内城外无数士兵家眷的哭嚎犹如讨债声般摧残,让他心如刀割,面目颓然。 沮授又说道:“左将军亦不过小明公十岁,年近四十,却能屡败屡战,徐州与曹操数次争雄皆落下风,失了基业来投奔明公,屡败屡战,如今却能与沈晨一同焚烧了许都,建立不世之勋,终为天下人所知,难道明公一次败局,就自此觉得大业不成了吗?” “嗯。” 袁绍深呼一口气,沮授的鼓励确实令他大受振奋,点点头道:“公与说得不错,连没有基业的刘备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都能奋勇拼搏,孤坐拥四州之地,海内人望加身,岂能一蹶不振?待孤调养好身体,镇压各地叛乱,修养几年民生,再与曹操一决胜负!” “明公英明。” 沮授大喜,拱手行礼。 而袁绍深邃的目光,却看向了窗外南方。 官渡一战。 他确实是输了。 但这一战绝非起始,而只是开端。 将来,他必定重振旗鼓,再与曹操殊死一搏! . . 江东,今年十九岁的孙权不久前攻破了庐江皖城,消灭了庐江太守李术。 为震慑江东叛乱的宵小,他下令屠城,杀光城内所有人,俘虏李术三万部曲,浩浩荡荡回了秣陵。 此战之后,江东各地叛乱果然消停了许多。 孙权又软禁了孙辅,平定了孙暠之乱,现在也只有南面的山越还有些许叛乱,江东趋于平和。 在建安五年末,曹操许都被烧的消息,也传到了江东。 秣陵县内,孙权正在接见一位客人。 此人名叫诸葛瑾,正是诸葛亮同父异母的兄长。 诸葛瑾避祸江东,居住在曲阿,孙权的姐夫,曲阿豪强弘咨与他友善,交谈后觉得是个奇才,于是向孙权举荐。 恰好孙权的主记步骘跟诸葛瑾关系也不错,听闻诸葛瑾到来,也向孙权推荐自己的好友。 厅内几人分立而坐,众人相谈甚欢,诸葛瑾也表达了愿意在江东出仕的心意,孙权就打算先让他为门下宾客,看看才学,再做计较。 正在此时,忽然侍从来报,进入厅中向孙权单膝下跪道:“报,豫州急件!” “呈上来。” 孙权面容严肃,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已颇具威严。 侍从便把竹简双手奉上送到案前。 孙权接过来后,扫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一双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额” 众人见他看了书信,迟迟不曾说话,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弘咨就说道:“将军,豫州又发生何事了?莫非曹操来袭?” 之前讨伐李术的时候,李术就向曹操求援,但曹操当时还在打官渡之战,没办法搭理他。 最新的消息是曹操于官渡之战大败袁绍,威震天下,因此众人也非常担心,怕曹操这个时候又来攻打江东。 “不是。” 孙权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公文,轻声说道:“左将军刘备与骠骑将军刘表帐下中郎将沈晨,一同攻打了许都,许都被焚烧殆尽了。” “什么?” 步骘狂喜道:“将军,大喜呀。至少数年之内,曹操都难以寇略江东了,我等也能安心休养。” “嗯,是件好事。” 孙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脸上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 诸葛瑾和弘咨步骘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大抵也就明白了孙权为什么不高兴。 无非心里不平衡。 大家都是未满二十岁及冠的少年,人家十五岁就三次杀到许都,最后一次还烧了曹操老巢。 他今年十九岁,却常被人说是籍父兄之名。 将来人们谈到沈晨的时候,就会说,沈郎十五烧许都,真乃虎胆少年也。 再谈到他孙权的时候,大抵也就是一句,哦,孙权啊,那个靠着父兄打下江东基业的江东之主? 两相对比,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只是这种事情要靠自我调节,三人虽然知道孙权不开心,可也没办法去劝,因而只能选择沉默。 . . 与此同时,除了冀州扬州之外,随着事情持续发酵,远在凉州,西南益州,乃至于辽东荆南,官渡之战的结局以及许都大火,消息四散而至。 西凉韩遂马腾等人祸乱关中,本来因钟繇居中调节,他们已经答应臣服于曹操,甚至还把儿女送入许都为质。 可许都大火之后,曹操的威望瞬间跌入谷底,二人也再不惧怕朝廷,掀起叛乱。 为此曹操令裴茂段煨驻守长安,保护长安的安全。 双方算是撕破了脸皮,与历史上暂时亲善,且韩遂马腾还出兵帮助钟繇击破并州高干截然相反,使得后来曹操又与袁绍交战的同时,又亲征韩遂马腾,这便是将来的故事。 到了建安五年十二月,许都勉强重建了大量木质房屋,供城内外百姓居住。曹操让荀彧来安置后方,自己亲领大军,南驻昆阳。 年末刘表总算是平定了张羡之乱,得其部曲数万人,兵马一夜之间拥众十多万,在袁绍大败之后,俨然成为天下各路诸侯之首,得知曹操亲至昆阳,便令文聘、张允率领五万大军,北上宛城。 双方与南阳门户的昆阳、舞阳、叶县、堵阳、宛城一带对峙,曹操刘表虽然都裹挟着大胜余威,然各有忌惮,因此迟迟未曾开战,仅仅是重垣叠锁,互相防备而已。 有了刘表的兵力相助之后,刘备也能抽出时间南下亲自往襄阳拜访刘表。而沈晨则是一边给刘表上书,一边奔赴穰城,问罪张绣! (本章完) 第二章 贾诩鬼谋 建安五年十一月底,清晨,南阳已是万物俱寂,虽未下雪,天地却已是冰寒彻骨。 穰城外旷野上,大地苍茫,黄褐镶嵌,远方的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唯有西南方的那座城池,在驿道两侧的绿麦田下,显得漆黑而又庄严。 在城池的东南方约四五里外,还有数座营寨耸立,隐隐呈现包围之势,似乎将半个城池给围困起来。 那营寨上方写了一个大大的“刘”字。 沈晨骑在马背上,甘宁不在身边,只有沈桃和十多名宗族家将骑兵,这次问罪张绣,张绣的儿子张泉也没在身边,现在张泉已经算是质子,自然不会给他送回来。 很快十余骑士就已经到了营前,营寨门口早有人等待,见沈晨下来,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将上前拱手道:“沈将军!” “刘校尉!” 沈晨翻身下马,拱手回礼道:“可有通知张绣?” 小将名叫刘虎,是刘表的侄子,也是刘琦刘琮的堂弟,历史上他本与刘表大将韩晞为孙策所破,战死沙羡。 但如今的沙羡之战因刘表实力大涨而仅仅战败,并未战死,所以目前还活着。 此时刘虎奉刘表的命令,率领大军前来看住张绣。 张绣虽然上书给刘表,言称不再复叛,可现在正在曹刘对峙期,刘表可不会信任一个反复无常的人。 当初刘表还是看在他叔父张济战死的份上收留了张绣,结果南阳之战张绣不战而降,直接投靠了曹操,要不是曹操管不住下半身,他也不会翻脸。 可原本以为张绣与曹操有了血仇,就不会再言背叛之事,现在眨眼间又要归附,刘表再蠢都恨不得灭了张绣这种毫无信义之辈。 只是现在曹军驻扎昆阳,虎视眈眈,怕灭张绣的时候曹操与其响应,顺势攻打南阳,所以暂时没有动手,等曹操撤兵之后,再打算收拾了张绣。 沈晨也是恨关键时刻张绣反复无常,因此前来问罪。 刘虎指着远处亭舍道:“在那边。” “多谢校尉。” 沈晨再次上马,向着亭舍而去。 来到亭中,张绣和贾诩已经在外面迎接他了。 “阿沈将军.” 张绣的脸色颇为尴尬,四年前初来南阳时,自己也是受了沈晨和他外祖父邓洪的恩情,在他们的劝说下,刘表才让他在南阳立足。 结果他背信弃义,几次想投靠强者,到头来,自己认定的强者连家都被一个少年郎烧光,令人羞愧。 “张将军!” 沈晨翻身下面,也没有行礼,而是面沉如水,看着他说道:“当初投曹利弊我早已经跟你说过,你却旧疾复发,背盟忘义,岂不闻人无信不立,这是为人之道乎?” 他说话毫不客气,完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但人的尊重是相互的,曾经他也对张绣很尊敬,耐心向他解释投靠曹操之后,曹操或许为了大局可以忍,可将来曹操子嗣,曹昂兄弟不一定会忍,所以张绣依然有很大危险。 然而面对曹操下血本用嫡子嫡女拉拢,还是让他背弃了盟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绣就是个十足的小人,对于小人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有什么尊重。 张绣面有不愉,可他理亏在先,只好看了眼贾诩,摆低了姿态拱手道:“沈将军,此事是我糊涂,我愿与将军歃血为盟” 他话还没说完,沈晨就沉着脸打断道:“将军的誓言,某可不敢再信,在世人眼中,将军已无信义。” “沈晨你!” 张绣勃然大怒,泥人也有三分火,更何况沈晨如此挤兑。 但他却忘了,明明是自己不义在先,历史上他就背叛了刘表投曹,而且还是先投曹又叛变归刘表,再叛变投曹,可谓是在刘表与曹操之间反复横跳。 若非邹夫人的事情,算是事出有因,估计也得落得一个像吕布那样被评价为“轻狡反复,唯利是视”的下场。 “沈将军!” 便在此时,贾诩终究是说话了,拱手说道:“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伱我皆知,刘表袁绍之流并非明主,我等归附曹操,本就是顺应天命,还请将军勿要责怪。” 沈晨想了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现在曹操还是天命吗?”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皆因将军与左将军。” 贾诩正色道:“曹操握有天子大义,本就是顺应天数。然其杀性过重,于徐州屠戮太多生灵,以至上天派来将军惩戒,坏其根本。又有左将军仁义之名传四海,如此海内人望加身,或许便是天命昭昭。” 他一口一个天命,并非是为了自己投靠曹操找理由。而是当时人都信所谓的天数,像曹操袁绍袁术等大量诸侯,都信这个,只不过他们是觉得天命在他们身上而已。 即便是淳于琼被曹操俘虏之后,曹操问他事情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时,淳于琼也是颓然回答,“胜负自有天定”之类的话语。 所以张角发动黄巾之乱,就要先否定大汉的天命气数,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为由,发动农民起义。 贾诩不一定信天命,但曹操雄才大略,再加上刘协在他手里,这才认定他是天命。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协就是目前整个大汉气运集于一身的具象体现。大部分百姓和世家豪强,都还是承认刘协为天下共主。他们都认为曹操是霍光,是挽救大汉江山的重臣。 于是就有了沈晨在荆州与那些投降派和所谓保皇派之争,同时也有了贾诩认为曹操能凭借刘协这个“天命”,一统四海。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贾诩以为曹操像是个乱世救星一样,以刘协的名义,最终击败袁绍,得到整个北方,然后席卷天下,横扫各方诸侯,成就一番霸业。 结果官渡之战他是打赢了,可老家也被人偷光,现在跟袁绍属于是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未来大势难以预料,所以贾诩现在明白,这天数,恐怕未必应在曹操身上。 “昭昭天命吗?” 沈晨陷入深深思索。 历史上,曹操也算是九分之五的天命了。 本来赤壁之战他打好点,或许就能一统天下,九鼎归一。 将来也就不需要曹丕篡汉,他自己来篡。 但奈何还有刘皇叔与孙仲谋。 知天易,逆天难。 季汉这群理想主义者,本身就是在逆天而为。 以凡人之躯,硬生生地违背了天命,为大汉再延42年寿。 刘备诸葛亮那般壮志酬筹,亦未尝不是周易所言的“人强胜天”呀。 这般逆天改命,又何尝不是令人动容呢? 或许也正是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以仁义之名,匡扶这大汉江山的精神让人敬佩吧。 想到这里,沈晨脸上露出狰狞的面容,恶狠狠地道:“曹操那种屠夫,也配天命?他若是天命,我就撕了这天命!” 轰隆! 清晨远方的伏牛山脉大雾笼罩,阴云密布,似是在打雷下雨,骤然霹雳,声传十余里,吓了张绣和贾诩一跳。 两个人都惊骇地看着沈晨,只觉得他的言论惊扰了上苍。 然而沈晨却丝毫不为所动,食指指天,正视着他们道:“你们看,就连上苍都认可我说的话,若我违背了天命,雷就应该劈死我,不是吗?” 张绣默然不语。 贾诩苦笑道:“将军好胆色。” 沈晨说道:“如今曹操的许都都被我烧了,你们要还想归附,我不拦着,但骠骑将军可已经无法忍受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叛投,若非曹操在昆阳,他已经发兵剿灭你们。” 贾诩沉吟道:“这一点我们也知道,去年我与曹操还算交好,段煨投在其麾下,把我家人送了过来,我打算让他们去襄阳,将军觉得如何?” “张将军,在襄阳安个家也不错。” 沈晨看着张绣,轻笑道:“我还听闻张泉骑术很好,我麾下缺个骑将,你看如何?” 张绣握紧了拳头,脸上青筋暴跳,心中只觉得憋屈不已。 对方摆明了是要人质。 但片刻后他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垮下来,苦涩道:“我还有的选吗?” “将军反复无常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受制于人是什么下场。” 沈晨摇摇头道:“人在这世上,要有信誉。” “我知道了。” 张绣轻声道:“我会把我妻女,婶娘全部送去襄阳,我儿.就在你麾下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沈晨转身走到马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道:“我劝你们好自为之,切莫再入歧途。” 说罢就要勒转马头离开。 贾诩在身后忽然说道:“将军,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沈晨转头询问。 贾诩似笑非笑地道:“我想问将军,不知为何将军与左将军如此合谊,愿与将军兵合一处呢?” 沈晨心中一惊,然后面不改色地道:“左将军是大将军袁绍遣来南阳与骠骑将军结盟的,此事我已上书给骠骑将军,得骠骑将军许可,我与左将军兵合一处,有何不妥?” 刘表早在刘协迁都许昌的时候就阴结袁绍,官渡之战袁绍也确实派刘备去与刘表结盟。 只是历史上刘表忙于平定张羡之乱,没办法出兵相助而已。 现在沈晨一直骚扰曹操敌后,几次寇略许都,刘表虽然也知道一旦曹操覆灭,袁绍可能会占据北方,拥有非常大的势力。 但官渡之战开打的时候,天下人都觉得袁绍肯定会胜,所以当时得罪袁绍殊为不智。 恰好沈晨在昆阳,刘表就干脆答应了他和刘备联军的事情。 这事沈晨也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即便事后刘表问起来,他也有理由和说辞。 因此只要不是在公共场合与刘备表现得太过亲密(汉代亲密是指关系好),刘表也不会怀疑他有异心。 贾诩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将军慢走。” “告辞!” 沈晨一拍马臀,扬长而去。 这次他来兴师问罪,其实也是在替刘表找他们要个态度。 现在二人都答应送家人去襄阳,自己上书刘表之后,刘虎应该很快就会撤兵。 但贾诩张绣肯定也会被边缘化,毕竟他们的行为太反复无常,刘表估计也不会太信任他们。 而这边二人看着沈晨离去的背影,张绣就埋怨道:“伯父,当初你说曹操会胜,我才答应归附曹操,现在弄得,却是天怒人怨了。” 贾诩摇摇头道:“将军,如今已经是事后,我且来问你,曹操赢了袁绍吗?” 张绣说道:“赢了。” “那为何我们现在是这般田地呢?” “沈晨烧了许都。” “那为何沈晨会烧了许都呢?” “曹操后方空虚。” “这就是了。” 贾诩两手一摊:“我说的那就是对的,曹操会赢,归附强者何错之有呢?若你去年就归附曹操,帮曹操为后方屏障,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 “这”张绣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贾诩说得是对的。 从事后的角度来看,贾诩的分析没有任何错误。 他认为袁绍必败,曹操必胜,一切都应验了,所以才劝张绣归附曹操这个最后的胜利者。 但曹操为了击败袁绍,导致后方空虚,这才被沈晨偷袭成功。 如果他去年就听贾诩的劝,投靠曹操的话,那曹操的后方力量将大大增强,沈晨就不可能打到许都,也不可能威胁曹操后方。 因此归根到底,他没能投曹成功,还是当初的犹豫不决。 那张绣又为什么犹豫不决呢? 是沈晨告诫过他。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个死结。 要是他当初不听沈晨的告诫,不怀疑贾诩的能力的话,只需要一门心思投曹,那官渡之战赢后,他就是大功臣。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张绣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伯父大人,那我们将来又如何是好呀,你又说刘表非明主.现在家眷也沦为质子,恐怕连回关中都回不去了。” 贾诩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微笑道:“刘表虽非明主,可这天下,又岂止有曹操刘表?” “伯父大人的意思是?” 张绣忙追问。 贾诩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且过几日,我入襄阳一趟,亲自向刘表赔罪,若是将来事情一切顺利的话,将军与我的归宿,或许要比在曹操麾下,强得多。” 张绣连忙拱手说道:“伯父大人智冠天下,从今往后,我都听伯父大人的,绝不会再有异心。” 当初沈晨曾经尝试离间过张绣贾诩,但张绣还是被贾诩劝得投曹,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贾诩在西凉军的威望极高,即便是怀疑贾诩在出卖他,他也不敢发作。 毕竟就连段煨都惧怕贾诩夺了他的兵权,张绣自己也是对贾诩执子孙礼,无比尊敬,所以当时不可能撕破脸皮,只是稍微疏远一些。 后来曹操下了血本拉拢,再加上贾诩的劝说,权衡利弊之后,这才觉得投靠曹操,更划算一些,于是便选择背盟。 可今日看来,正是自己当初的犹豫,使得没有抱上大腿,也让张绣感觉到遗憾。 现在听到贾诩似乎除了曹操以外,还有别的大腿可抱,有了上次经验教训之后,张绣自然要表示以后一定服从贾诩安排。 而贾诩听到张绣的表忠心,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看着清晨薄雾笼罩的天空,微微一笑。 沈晨。 是个好少年。 乳虎啸山林,雏鹰翔天际。 未来恐怕不得了。 不过看样子你似乎也找到了心目中的明主。 知行合一,仁义立世! 既是如此。 那就让我来送你一份大礼。 也算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向你赔罪吧。 昨天本来是要更这章的,但因为一些事情,遇到了几个逆天的人发出一些逆天言论搞崩了心态,一个字都没写出来,今天补上,晚些还有。 (本章完) 第三章 刘表的野望 贾诩愿意投靠也没有让沈晨意外,千百年来,谁赢面大,他们就帮谁,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世人愚钝,官渡之战觉得袁绍赢面大,所以表面上袁绍才得到那么多响应。 但像贾诩这样天下绝顶的聪明人,自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认为曹操的赢面反而更大,才想劝张绣投靠曹操。 可惜半路杀出个沈晨,让曹操虽然赢了官渡之战,但也是损失惨重,实力大幅度衰减。 所以贾诩就必须寻找新的强者来依附。 沈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目前也只需要稳定后方,保证张绣不出乱子就行。 除了贾诩和张绣的家人为质以外,刘表肯定也不会完全信任,到时候也必须要让张绣手底下的西凉军家眷送去襄阳。 从穰城离开之后,先回了一趟黄门亭。 卸下一身戎装,穿上一身士子长袍,从将军沈晨,变成士子沈晨,整个人的气质也大变,变得儒雅起来。 只见他身上穿了一件右衽青灰色宽衣大袖袍服,下套黑色细绢丝绸纨绔,外披宝蓝色绸缎大氅,头顶扎头巾,左腰上系着玉佩,剑鞘也挂在左间。 十五岁的身高也已经到了一米七四,在外历练一年,浑身透露着一股阳刚之气,坚毅的面容目视前方,颇有些神俊的风采。 “我儿真是俊朗。” 沈晨的母亲邓氏看到儿子士子装扮,赞不绝口,嬉笑道:“你二舅父家有个从妹,就是阿西,今年十二岁,长得甚是喜人,我儿觉得如何?” “母亲,天下未平,何以成家,况且我今年才十五,等二十及冠之后,再言成家之事。” 沈晨只觉得头皮发麻。 十二岁? 还是亲表妹? 呸。 恶心。 我都关着. 呸。 放后世那得判不知道多少年。 只是汉代的环境是这样,曹操就是少年时和表妹丁夫人结婚。 不止是世家大族,底层百姓都是如此,早婚早孕。 所以他也没办法直接抗拒,只能找借口。 好在沈晨不是被父母随意拿捏的底层小民,现在家庭地位骤升。 父母也习惯了他有自己主意,因此只要借口找得合理,比如年纪小,及冠后再说,他们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就算是传宗接代的事情,自己上面还有个亲哥哥沈忠,侄子侄女现在都三个了。 邓氏颇为遗憾地说道:“即便是不能成昏,先定下昏约也好。” “母亲啊。” 沈晨苦口婆心地劝道:“可不能这样想,我如今在荆州也算举足轻重,若要成昏的话,就不能与父母宗族中人结亲,而要与其它大族联姻。” “是这样吗?” 邓氏睁大了眼睛,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父母讲的祖辈故事,才记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自然。” 沈晨解释道:“所以要想宗族壮大,就必须要与外族联姻。” 这只是个借口。 古代为了搞什么亲上加亲,往往都会选择表兄妹,表姐弟之类的互相嫁娶。 但近亲结婚,很容易发生畸形儿或者子女早夭。曹操和丁夫人没有生育子女,就很有可能是因为子女都夭折了的缘故。 所以沈晨当然要拒绝和母族的表姐表妹们成婚。 邓氏有些遗憾地道:“那看来我只能去回绝你二舅了,这事宗族长辈也过问过,怕是不好交代。” “无妨,宗族事宜由我自己做主就行。” 沈晨摆摆手。 邓沈二氏的交织很深,互相之间嫁娶非常多,就跟曹氏和夏侯氏的关系一样,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不会影响两大家族的关系。 当下,安抚了母亲之后,沈晨在家中住了一夜,第二日就启程坐上了马车,向着襄阳的方向而去。 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襄阳城外,因为没有提前告诉众人,也没人来迎接。 城外码头依旧跟往日一样,人山人海,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由于官渡之战的发生,导致河南再次出现大规模人口迁徙,往南阳、南郡、江夏迁徙的百姓数万户。 汉末时期荆州人口在短短十多年内翻倍,就是因北方战乱所致。这使得襄阳城再次进行了扩建,一年没回来,城东城西又多了无数新街房屋。 马车先驶入了邓洪家。 已是下午,邓洪已经下班回家,倏地听到沈晨回来了,高兴地从后院跑到前院。 人还没见,爽朗的笑声就已经传来。 “哈哈哈哈,阿晨,阿晨。” 邓洪大喊着,走出厅堂,看到院子里沈晨和仆人正提了大包小包,母亲让他带给邓洪的礼物,便冲上来大笑着抱住外孙道:“阿晨,你总算回来了。” “叔祖。” 沈晨连忙躲避,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举着,高喊道:“这是母亲送给叔祖的鸡蛋,小心别摔咯。” “来就来嘛,每次都拿这么多,家里都吃不完了。” 邓洪就把他放下,看着后面奴仆们带的东西,挠挠头,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就是一些腊肉、鸡蛋、粮米等农家土特产,对于贫困家庭来说,非常值钱,可邓洪如今抱上蔡氏大腿,早就飞黄腾达了。 “六祖母呢?” 沈晨没有见到蔡氏。 邓洪就说道:“跟二公子夫人去陪蔡夫人去了。” “哦。” 沈晨目光闪烁,缓缓点头。 二公子就是刘琮。 他其实不是蔡夫人的儿子,跟长公子刘琦是一母同胞亲兄弟。 但刘琮娶了蔡琰的女儿。 蔡家有三兄弟和两姐妹,两姐妹为大小蔡夫人。大蔡夫人是黄承彦的老婆,小蔡夫人则是刘表的老婆。 三兄弟分别为蔡瑁、蔡琰和蔡瓒,其中邓洪的老婆就是蔡瓒的女儿,而刘琮的老婆,就是蔡琰的女儿,她们是堂姐妹关系,也是小蔡夫人的亲侄女。 蔡家之所以全力支持刘琮,一是刘琮性格软弱好操纵,二自然就是刘琮是蔡家女婿,大家有联姻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回到襄阳天色已经有点晚,沈晨就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去骠骑将军府邸,言称明日向将军述职之类。 之前大家都称呼刘表为刘荆州,但现在就得换称呼为刘骠骑,在书信格式也必须是骠骑将军,原来的州牧府也变成了骠骑将军府,因为骠骑将军的官位更大,位比三公。 此刻将近傍晚,刘表正在书房看书。虽然蔡夫人也就三十多岁,长相貌美如花,可他已经五十八岁,年纪越大,精力也就越差,有的时候坐在那看一会儿书,看着看着,就想睡觉,远没有年轻时候那般精力旺盛。 夫人常年独守闺房,只能找两个侄女为伴,刘表心有愧疚,对蔡夫人倒是百依百顺,原来因长子刘琦与自己年轻时候长相相似,最是喜爱,也因为蔡夫人偏爱刘琮,渐渐开始对刘琦厌恶起来。 书看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道:“将军。” “进来。” 刘表把手中的书放下。 门外有亲信成奇拿着一封书信进来道:“是沈将军送信来了。” “给我看看。” 刘表接过竹简,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微笑:“嗯,不错,明日令人在厅中准备宴席,叫上蔡瑁蒯越以及诸多从事宾客,一起迎接吾之君文!” 成奇非常惊讶,他能当刘表亲信自然不是目不识丁之辈,君文是贾复的字,贾复为云台二十八将第三,儒生出身,但以一员文士临阵杀敌,勇猛无匹,乃是一员虎将,没想到刘表对沈晨评价这么高。 不过转念一想,沈晨也是儒生出身,自幼在岘山书院读书,每日勤练武艺,此番领兵出征,三临许都,名震天下,打出了荆州军的威名,刘表能这么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下他就立即拱手说道:“唯。” 等成奇离去之后,刘表脸上的表情也非常高兴。 这次沈晨主动请缨,北上袭击曹操后方,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 因为他的主力部队在荆南平叛,正面部队太少,还有个关键时刻总是反复横跳的二五仔张绣掣肘,刘表觉得,沈晨这次北上,怕是凶多吉少,只要不全军覆没,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他又觉得即便是全军覆没,如果袁绍赢了,也算是给袁绍个交代。 所以他当时是选择支持沈晨出兵。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只是应付袁绍的举动,却大有收获。 沈晨竟然以区区不到一万的兵力,就杀死斩杀了大量曹操的人马,还三次攻打许都,最后还把许都城给烧了,让曹操元气大伤。 荆州军名震天下是其次的,让曹操元气大伤最重要。 刘表之所以联合袁绍,还是因为当时人都认为袁绍会赢,他也不想把袁绍得罪死,跟北宋联金灭辽一样的心态。 结果眨眼间袁绍就大败了,曹操有定鼎北方的势头,让他非常忧心。 现在沈晨火烧许都之后,严重消耗了曹操的实力和威信,导致袁绍和曹操两败俱伤,那他这个渔翁自然会高兴。 让人安排了明日宴席之后,刘表缓缓地从书房桌案后站起来,走到了书房侧屋内室,从一旁的衣柜下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件黑红相间的大袍。 此衣袍跟普通衣袍不同。 只见它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在暗格深处,还有顶十二旒白玉串冕冠。 大袍与冕冠合在一起,叫做大裘冕。 刘表拿起这件大袍注目欣赏,眼神中露出一股欣喜的激动。 明年春。 他想穿上这套衣服,去郊外祭祀天地! 《后汉书》: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有称帝的举动。 (本章完) 第四章 师君,谁对谁错? 翌日大早,沈晨就沐浴焚香,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儒服,依旧是上身宽衣大袖袍服,下身丝绸纨绔,披绸缎大氅,整个人虎步徐行,有儒雅之风。 古代除非特别紧急或者关系特别好的情况下,可以直接登门以外,其它时候登门拜访,都有一定程序。 比如拜访时要先派人去送上名刺拜帖,以让主人家提前有个准备。 所以昨天沈晨就给刘表上了书,告知了他这件事,刘表则派人跟他说,明天中午将会在府邸举行宴会,让他中午准时参加。 参加宴会也有宴会的规矩,汉代最讲究仪表,要是仪容不好,说好听点就是放浪形骸、跅弛不羁,说难听点就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为当时名士所不喜。 因此早上稍微吃了些东西,就要整理仪容。甚至还要化妆、熏香、盘头,参加这种大型宴会,确实较为繁琐。 等到了上午隅中末刻,沈晨就乘坐着马车出门,来到了襄阳主干道的街市。 “胡饼,新鲜的胡饼,来尝一尝。” “热腾腾的汤饼勒。” “好吃的浑饨唉,好吃的浑饨唉。还有蒸饼、汤饼、月牙浑饨唉。” “交趾来的香料,还有象牙和蜀锦,来看一看啊。” “稻饼,稻饼,新鲜的稻饼!” 襄阳城大街小巷此时已经是热闹非凡,街头巷尾商铺林立,来往行人无数,酒楼饭馆、香铺布店,招牌迎风飘动,竹马清脆作响。 在人头攒动的街头,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来往行商,沿街叫卖,共同构建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声声叫卖之中,沈晨的马车缓缓途径闹市,向着将军府方向而去。 原本向他这样坐马车出行的人大街上每天都是,不足为奇。 但问题在于,汉朝马车没有车厢,人们就可以看见坐在马车上的人。 有名坐在街边的士人正在吃月牙浑沌,也就是饺子。 襄阳北面是南阳,南面是南郡。南阳耕作结构跟中原一样,夏粟冬麦,南郡则以长江中游的洞庭湖流域的水稻为主。 所以襄阳正处于南北饮食文化的交界处,城里有吃面食吃米饭的都有。 那士人用筷子捞起饺子,大冬天在街面上吃碗热腾腾的饺子是件很美的事情,但太烫了,被烫了一下,饺子落进碗里溅起汤水飞到那士子脸上。 他就扭过头,想用袖子把脸遮起来,然后用身上带的麻布擦一擦。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身后马车上盘坐着一个身材粗壮,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儒服少年,正离着他不足二米。 “沈沈晨!” 士子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他当年跟随同门前去隆中乡声讨过沈晨,一辈子都忘不掉这张面容阳刚的少年面孔。 “沈晨,在哪呢?” “他回来了?” “在那!” 士子同行的几个友人顿时惊呼起来,向着不远处的马车看去。 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整条都轰动。 很多人都开始放下手中的活,放下还在贩卖的货物,忘记了吆喝,忘记了买卖,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虽说没有引起什么大范围围观,但百姓们和士子们一个个都看着他,很令人不自在。 沈晨环视周围每一个路过的襄阳百姓。 他们都停下脚步,看着这辆马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等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触碰到他眼神时,再装作不经意间躲避视线。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安静了许多,就连对面来往的马车,也都纷纷停下,为他让开道路。 这种局面颇有些“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青袍”的意味。 “奇叔,皮叔。” 沈晨目不斜视地坐在马车上,问驾车的车夫沈奇和邓皮道:“我现在很有名吗?” 他们二人是邓沈二氏的旁门偏支,目前在邓洪府上当护卫,之前沈晨在隆中乡的时候,都是他们二人保护,现在回来了,又给沈晨当车夫,兼职当护卫。 听到他的话,邓皮咧嘴一笑:“何止是有名,简直是凶名。最近一个月来,整个襄阳都在传唱你的故事。” “是啊是啊,什么沈家小郎识破了曹操挟持天子的真面目,奉衣带诏讨贼,三临许都,火烧城池,屡次大败曹操,奉行“知行合一”。” 沈奇连连附和道:“反正阿晨你以前说的什么“知行合一”我不懂,但现在整个襄阳都说你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说要提剑上洛,为天下人讨公道,伱就真的去了。” 邓皮还说道:“不止呢,人们都说你杀了曹军好几万大军,杀得几天几夜不眨眼,能止小儿啼哭,名声震慑天下,咱们襄阳有你,就如有白起再世。” “害” 沈晨哭笑不得,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样出名了。 当年多次与荆州投降派们辩论,一番慷慨陈词当中,他说过如果曹操欺凌天子,他就提剑上洛,拎着宝剑找曹操讨个公道。 那时的荆州人大抵都把这当成一个笑话,只有沈晨自己,一遍遍地说着“知行合一”。 三四年过去,人们谁也完全没有当过一回事。 结果今日他真这么干了,而且还干得非常出色,三临颍川,火烧许都。 现在看来,襄阳人全都愣愣地看着自己,估计也是一种,大家都以为你是在吹牛逼,你咋还真做到了呢?这种心态。 大抵那所谓的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就跟类似于“沈晨这人能处,有事他真上”以及“出来混就得讲信用,说要砍曹操,就真的去砍曹操”一样属于同一个性质。 总结来说,就是沈晨个人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而且说要找你曹操的麻烦,他就真去了,万一哪天惹他不高兴,他说要杀你全家那岂不是? 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每个跟他对视的人,即便沈晨没有露出凶狠的表情和犀利的眼神,他们也都一个个低头不敢对视,连声音都小了很多,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特别是当初和沈晨辩论的那些士子,还辱骂过他的那些人,更是把头藏得低低的,生怕被他认出来。 那是真怕呀。 唯有沈晨倒是没想到,自己本来想在荆州这块文学兴盛之地积攒才名,现在却攒出了凶名,让人很是意外。 不过倒也无妨,世人不都认为至圣先师孔子乃是著名教育家、思想家、儒家创始人吗? 但按史料记载,孔子身高有九尺六寸,浑身爆炸肌肉,可以徒手举城门。脚下健步如飞,比兔子还跑得快,君子六艺,射、御之道更是不在话下。 所以真正的猛男就应该好好读书,将来成为思想家教育家来教育别人,如果别人听教育,那就是孺子可教,如果别人不听教育,那就举起手中的剑,扼住他的衣领以物理服人。 马车缓缓经过闹市,向着骠骑将军府走去。 一直到车辆离开这条街,街上的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众人该干嘛干嘛,又恢复了刚才繁华和热闹。 但话题却立即大变。 有人说:“沈小郎现在在荆州恐怕已是威名远播了,文能说得大儒们哑口无言,武能北上火烧许都,这等威风,令人羡慕呀。” “羡慕不来的。” 旁边人道:“这里面哪个不是用命搏来的?单说修习儒术,七经六义样样精通,还要跟大儒辩论,非天纵之才,谁能做到?更何况还带兵打仗,直取许都,胜曹军数万人马。” “这倒也是,我其实还是很佩服沈小郎“知行合一”之说,而且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像沈小郎这样言出必行,且深明大义之人,少见呐。” “我听闻他在隆中乡开设学堂,不知道回来后会不会继续教书,我也想把子侄送进去,即便不能像他一样文武双全,满腹经纶,但只要能在他门下当个弟子也挺好。” “你就别想了,据说最近这些日子,原来与沈小郎不合的那些大儒名士,要么北上投曹操了,要么听到衣带诏之后,就南下去了零陵,现在整个荆州也无人再谈什么曹操是治世之能臣这种话了。” “立下如此奇功,看来沈小郎恐怕就要一飞冲天了。” “后生可畏呀。” 人群议论纷纷,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现在整个荆州的舆论风向都开始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首先是衣带诏事件,导致曹操“奉天子以讨不臣”直接变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其次是沈晨带兵北上,数次战役斩杀曹军名将数十员,于颍川三进三出,火烧了许都,名望瞬间满天下。 这两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就是曹操借用刘协这个大汉天子的正统性和合法性大大衰减,他的个人威望和人们对他的期盼预值也是大大减少。 而沈晨的个人威望则达到了极高的层次,两相对比,自然让荆州舆论风向大为改观。 现在刘表笑得合不拢嘴,也正是这股舆论风向导致。 很快沈晨车马就到了骠骑将军府前。 此刻府邸大门敞开,门口诸多士兵列队,刘表的亲信成奇在门口等着,见沈晨到来,忙不迭上前道:“将军。” “从事。” 沈晨走下马车,很有礼貌地行礼道:“不知来迟否?” 成奇笑道:“并未来迟,快进来吧。” “多谢从事。” 沈晨就昂首阔步,缓缓走入了门庭。 进入庭内,穿过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外院,再过影壁,就到了外庭,然后再穿过外庭,就已经能够看到中厅。 此刻中厅内熙熙攘攘坐满了人,除了蔡瑁张允蒯越蒯良等荆州高层,以及刘阖、刘先、邓洪、文颖、刘观等骠骑将军长史、主簿、主记、从事以外,还有大量宾客和其它官吏。 如宋忠、綦毋闿、王粲、傅巽、杜夔、孟曜、许汜、赖恭、胡辅、刘叡、韩玄、赵范、刘度等手下官吏从事门生宾客多达二三十人举行宴会。 “沈将军到!” 门口的奴仆高声喊道,声音整个大厅都能听得见。 这时刘表还未到,其他人都已经先来,听到这句话,顿时纷纷看向大门口。 只见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的少年小郎,缓缓走入厅中,他身高七尺八寸,容貌虽不算特别俊俏,却十分阳刚,有股子锐气。 他步入厅内,凛然而立,面对众人的目光,丝毫没有怯场之意,只是扫视一圈,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顿时一振。 然后众人就看到他虎步徐行,缓缓走到了岘山书院院长,大儒宋忠的桌案前,向他弯腰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弟子沈晨,拜见师君!” 厅内静得像是有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诸多荆州官员和刘表门下宾客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整个荆州都知道。 当初宋忠亦是向曹者,与沈晨发生立场分歧,最终双方矛盾不可调和,宋忠选择让沈晨下山,自言已经无法再教授沈晨,从此师徒分道扬镳。 虽然那时的宋忠还不算绝情,对外只是宣称沈晨是学成出山,而非逐出师门,但那种情况下,与逐出师门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事实证明,沈晨是对的。 曹操囚禁了天子,逼得天子发衣带诏,向董承种辑刘备等大臣求救。 他是忠臣的谣言不攻自破,打了很多人的脸。 如今沈晨功成名就,也完成了自己当初提剑上洛,为天下人讨个公道的诺言。 此刻他北伐归来,站在了宋忠面前,拱手一礼拜见师君,又何尝不像是在问:师君,当初之事,谁对谁错? 场内静谧无声。 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师徒去解决。 只是。 面对这窘境。 不知宋老夫子,又该如何处之呢? 众人看着。 唯有宋忠已是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衣带诏事件,便是狠狠地打了他宣传曹操忠君爱国的脸。 所以此时此刻,原本闻刘表召来,是不愿来的,但本就无可奈何,被刘表强硬着要来,现在既然来了,那就自然只能接受被自己学生教育的事实。 他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颓然不已,末了喟然长叹,轻声道:“阿晨,是为师错矣。” 那一瞬间,沈晨看到师君的脸上,像是露出了一丝解脱,一丝欣慰,一丝高兴,还有一丝惆怅和一声叹息。 他虽然有眼无珠,认错了曹操。 但至少他教出了一个好学生,已是孤身北上,名动天下! (本章完) 第五章 王者级的拉扯 “还请师君收回此言。” 如今已经改名为骠骑将军府的刘表府邸内,厅中一片肃穆。 大儒宋忠,低下了他的头颅,向弟子认错。 但此刻沈晨却依旧拱手行礼,向宋忠说道:“这并非师君的错,而是曹操以及那些唯利是图者之错。”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诧不已。 不过转念一想,沈晨虽然与他的师君理念不合,但师道尊严,不可能真让师长难堪。 且宋忠也算是仁至义尽,没有在沈晨举世皆敌的时候,落井下石,只是以沈晨才学出众,比超自己为由,让他下山离开。 所以在双方都没有完全撕破脸皮,沈晨又要维护天地君亲师的师长尊严的情况下,帮宋忠说话,倒也能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无人应话。 邓洪眼珠子一转,问道:“为何是曹操及那些唯利是图者之错?”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又言: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沈晨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正如王莽没有篡位之前,何等的谦逊有礼?奸逆之辈之所以为奸逆,便是善于伪装,世人不知其真面目,受其蒙蔽,又何错之有?因而我从不认为受其蒙蔽者有错。” “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虽不才,然亦学于师君三年,受艺良多。师君恩情,晨永记于心,又怎么会因为当初师君受到了曹操悾悾蒙骗,而心中怨恨师君呢?” “只是世人明事理者少,而逐利者多。像师君及仲宣兄等人这般,当时受人蒙蔽,事后因天子衣带诏而醒悟者只是少数。却有大量所谓大儒名士,明明见到了衣带诏,也知道了曹操恶性,却犹自为逐利而为曹贼张目。” “如杜袭、赵俨、繁钦等辈,号曰颍川四大名士。当初天下大乱,他们避祸荆州,刘将军闻其名,待之以宾礼,本想让他们为荆州效力。结果这些人却背恩忘义,伤化薄俗,弃贤明之主而去,只顾自身安危,又闻曹操得天子,便立即投奔,枉为名士。” “他们明知道天子现在是被曹操囚禁胁迫,也宁愿仕于曹操,可见这些人之虚伪,不过是为了好让曹操以天子之名,赐予他们官位爵称,滋养他们的家族门第罢了。此辈宵小之徒,又怎么能比得上真正明白事理的天下智谋之士呢?” 祖孙二人像是双簧。 一席话语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毕竟这个年代也不流行鼓掌,如果赞同某人的发言,一般只会出声附和。 可众人却无人说话,唯有邓洪刘先等人纷纷叫好。 “好,将军之言,甚是精妙。” “不错,此言有理。” “尊师重道,将军真是孝义有加呀。” 几个人附和了几声,也算是给了点颜面。 蒯良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蒯越和蔡瑁则略有愤恨,心中难平。 张允以及另外一部分人的表情都是不置可否。 剩余的人则是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毕竟他们跟沈晨也没啥关系,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免得惹麻烦上身。 现在荆州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 此时再冒出沈晨这样一条鲶鱼,还是条大鲶鱼,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站队。 唯有宋忠和王粲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面对沈晨主动示好,亦是显得手足无措,颇为尴尬。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愧。 不提当初他们与沈晨立场不同的事情,单说沈晨刚才批判的杜袭、赵俨、繁钦等名士,其实.他们也一样。 王粲就很想回去。 就跟他的好友士孙萌一样,很想回到颍川许都朝廷。 他可是山阳王氏,太尉王龚曾孙、司空王畅之孙,祖辈出过两任三公。 作为名门世家,又岂能常年在荆州南蛮之地蹉跎岁月,不回朝廷继承祖辈遗愿,封侯拜相?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曾经很羡慕士孙萌、荀攸、杜袭、赵俨、繁钦等被朝廷征召去许都的人,也盼望着有一天。 结果沈晨现在就在批判这些人,说他们助纣为虐,是宵小之辈,这怎么能让他抬得起头? “好,说得很好。” 就在此时,大厅主位右侧的门帘后方,缓缓走出数人,为首之人穿黑色长袍,面容略微苍老,但精神矍铄,正是刘表。 身边还有三名年轻士人,一人大概三十来岁,另外一人约二十七八,最后一人二十上下。 他们三人便是刘表的长子刘琦,次子刘琮,以及幼子刘修。 每个人都翩翩风度,有儒雅之风。 “明公!” 众人齐齐起身,向刘表行礼。 “大家都坐吧。” 刘表走到主位上,双手向下挥了挥,又指着邓洪边上对沈晨说道:“阿晨,你也坐,坐那个位置。” “多谢骠骑将军。” 沈晨依旧没有叫明公,刘表的征辟他只是一纸文书,他自己可还没承认呢。 当时征辟可是有一套完整流程的,绝不是说给你发个公文,我要征辟你,伱以后就是我的门生故吏了。 还有辟除、应征、下拜等等。 如果没有走完这套流程,或者人家直接拒绝,这就叫做征辟不就。 比如说你派人去告知某人,我想征辟你,人家推辞,就是不答应你的征辟,这属于个人自由,即便皇帝想征辟某人,人家也有拒绝的权力。 而接受征辟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你答应之后,就是辟除,然后你得回书应征,征辟你的人再来下拜,比如拜某某为某某官职。 所以《三国志》《后汉书》就常有拜中郎将,拜军师祭酒,拜军师将军之类的记载,就是要表达礼贤下士的态度。 现在虽说刘表拜沈晨为中郎将,沈晨也算是接受了这个职务,但正式流程没走完,总归是有些缺少法理,所以沈晨也没有急着就喊明公,而是根据礼仪规范来,绝不让人抓住把柄和痛脚。 “阿晨说得好啊。” 等众人都坐下后,刘表就在台上感叹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诸侯不思报效国家,反而互相攻伐,争权夺利。曹操又挟天子以令诸侯,为社稷之逆臣也,如此国将不国,世人却还要逐利于朝,宁愿为了世家和官位,也要屈膝于曹操,当真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 说罢之后,他又看向沈晨,非常赞许地说道:“好在我荆州有国士,阿晨不过十四五岁,却能懂事理,晓大义,悍然抨击汉贼曹操,又北上攻打许都,想要迎回天子,虽说没有成功,但此行此举,何尝不是道义所致,比那些北归者,强得太多了。” “明公说的是啊,沈将军少年英才,不仅学识出众,且能文能武,当真是吴子之功,胶东侯再生呀。” 成奇第一个站出来夸耀。 其他人一看,成奇素来是刘表亲信,他的说辞往往就是刘表的意思,现在刘表显然是打算力捧沈晨,当下也是一个个出声附和。 “不错,沈将军博览群书,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天下奇才也。” “骠骑将军得沈晨,谓之如虎添翼。” “有沈将军在,我荆州无忧矣。” 诸多官吏门客纷纷附和,更刚才的场景天壤之别。 看目前的情况,沈晨有继蔡瑁蒯越蒯良张允等人之后,成为又一大刘表身边红人的趋势,这些人当然要顺着刘表的意思。 “将军谬赞了。” 沈晨起身道:“若非将军收留,晨与宗族早就无处可去,将军恩情,晨没齿难忘。” “善。” 刘表赞许地点点头:“上次我发文书辟你为中郎将,但却未正式征辟于你,倒是有些可惜,我欲明日就正式下书,你看如何?” “晨自然是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的只是” 沈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围,然后说道:“只是一者晨尚未及冠,恐难服众。二者,晨也想问问将军,咱们荆州这几年的茂才名额是否” 众人互相看看,倒是没想到沈晨的胃口这么大,居然盯上了茂才的名额。 “额哈哈哈哈。” 刘表愣了一下,然后丝毫没有生气,哈哈大笑了起来:“阿晨之志,确实远大。不过以汝之才,举茂才可谓是实至名归也,既是如此,那我就应允你了。” “多谢将军。” 沈晨立即打蛇上棍道:“晨请辞中郎将之职,先回乡就学,增长学问,以待将军召唤。” “嗯。” 刘表赞许地点点头:“善。” 他没有因为沈晨拒绝了他的征辟而生气,反倒更加高兴。 汉朝的察举制度和征辟制度来说,其实察举制度的级别要高于征辟制度。 区别就像是明清时期,一个是高中进士,荣登皇榜。 另外一个就相当于你当了某地知府,招了一个随从师爷一样。 虽然实际情况不同,但差别就是这么大。 征辟某人的话,虽然他会成为你的门生故吏,可人家想走的话,也是随时辞职就能走,且门生故吏也仅仅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而非强迫性质的法律义务。 就如同弘农杨氏跟汝南袁氏一样,一门望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同样遍布天下,可杨氏落难的时候,又有几人出手相助? 察举就完全不同。 刘备举袁谭为茂才,被曹操打败之后,袁谭立即引荐刘备去见了袁绍,然后袁绍出迎二百里迎接。 刘备举袁涣为茂才,袁涣后来被吕布俘虏,吕布想逼他辱骂刘备,袁涣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维护刘备的名声,绝不听从吕布的胁迫。 所以从实际角度出发的话,刘表即便是征辟了沈晨,沈晨若有不满,随时可以走,狠心点甚至可以不顾忌门生故吏的情面。 若他举沈晨为孝廉茂才的话,那恩情就大如天了,如果没有理由强行脱离刘表的话,那就属于是背主忘恩。 这在当时可是非常严重的行为,要遭天下人唾弃。 因此在刘表看来,沈晨虽然是拒绝了他的征辟,可却是想更进一步,以此绑定加强关系,属于以退为进的路数。 这样一来,刘表就成为了沈晨的恩主,以后刘表也就不用担心这个人才流失了。 想到这里,刘表更加满意沈晨的表现,微微点头道:“阿晨真乃吾之君文也,我得此良才,何愁大业不成?只是诸位,我亦心中惆怅呀。” 成奇诧异道:“将军有何忧愁?” 刘表环视众人说道:“如今曹贼当道,汉室江山为外姓把持,天子孱弱,国之不国,我为宗室,痛心疾首呀。” “明公大志,令人钦佩,此时袁曹两败俱伤,将军当北伐中原,一举收复山河。” 立即有人站出来为刘表鼓吹。 还有人道:“曹操暴凌天子,人神共愤,明公自当发兵讨之。” “是啊是啊,明公若能灭曹操败袁绍,则天下归附,人人敬仰,到时候宇内定鼎,可谓之周文王也。” “卑职亦觉得应当如此。” “不可!” 蒯越见事态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连忙起身制止。 “嗯?” 刘表看着他皱眉道:“异度,你有何见解呀?” “额。” 蒯越心中一凛,便拱手说道:“诸位同僚之言确实有理,只是天子在北,贸然讨伐,若曹操铤而走险,急何能择?所谓:欲投鼠而忌器,我担心出兵恐危及陛下,到时候明公会担负不义的罪名呀。” “唔” 刘表抚须点点头,说道:“异度之言,倒也有理,不过看着陛下被曹操囚禁,我却不能救,亦不是为臣之道,我欲明年春天于郊外祭祀天地,为天子祈福,为社稷祈福,然后发兵北上,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茬。 祭祀天地? 还是给皇帝和社稷祈福。 你这哪里是在请上苍保佑皇帝和大汉江山啊。 你这是想祭祀皇帝了,自己当皇帝吧。 一时间。 整个厅内,都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气氛渐渐有些压抑起来。 (本章完) 第六章 时不待我 今天刘表其实非常高兴。 有两件事。 一是沈晨出兵,帮他平衡了北方局势,削弱了曹袁势力。 二是他平定荆南,得到了张羡的数万部曲,拥众十七八万,实力一跃成为各路诸侯之首。 这两件事导致他野心再次膨胀起来,也让他称帝的梦想,再次得以重燃。 归根到底,历史上他就有称帝的举动,只是随着曹操的实力越来越强,北方渐渐归于一统,他就只能熄灭了这个想法。 但如今局势大不一样,沈晨偷袭许都,袁曹两败俱伤,以至于他在平定荆南之后,反倒是甚嚣尘上。 现在天子龙袍和帝王乘舆都准备好了,此时就是他对诸多官员进行试探的时候。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话才刚落,全场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盘膝坐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就连亲信成奇都不敢第一个发声。 这件事牵扯得太大了。 那时祭祀是有严格规章的,祭祀天地、日月、四渎、五岳,非一般人可为。 唯有天子才能率领公卿百官祭拜方可。 你一个地方诸侯,想要祭祀天地,指斥乘舆,比拟社稷,这是干嘛? 造反啊。 天子虽然被控制在许都,可人还没死呢,这就想谋权篡位了? 所以这是道送命题,刘表手下的这些官员宾客,只要还理智,就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话啊,怎么一个个哑巴了?” 见众人默然不语,原本还比较兴奋的刘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都五十八岁了,都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怎么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一旁邓洪看了沈晨一眼,沈晨向他微微摇头,邓洪便把头埋了下去。 大家还是没有发言,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唯有蒯良微微思索之后,站起来拱手说道:“明公为汉室宗亲,如今国家危难,代天子为江山社稷祈福,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怕世人误解,还需应当谨慎行事。” “是啊明公,还请三思而后行呀。” “此事牵扯甚大,恐遭天下人非议,因而明公且莫要冲动行事。” “明公,我亦觉得如此。” “祭祀之事是为了社稷祈福,我觉得也可以不祭祀天地,明公先祖为鲁恭王,不若祭祀家庙,以求大王保佑?” “不止是鲁恭王,高祖亦可供奉。此皆明公先祖,祭祀祖宗,何错之有?” “卑以为子商、元机他们说得不错,可祭祀先祖。” 众人各抒己见。 大家都不是傻子,显然刘表是想试探下大家的意思,如果不能把苗子摁死,那么说不好将来他忽然学袁术,一下子称帝,这不是找倒霉吗? 所以纷纷都是请刘表三思而后行,希望他能再斟酌斟酌。 不过也有几个比较圆滑的,支持刘表祭祀,但不是祭祀天地,而是祭祀祖先。 这些人像刘叡、韩玄、赵范、刘度等刘表亲信都是如此,既不算得罪刘表,也不算是犯忌讳。 毕竟汉人最信奉的神灵除了头顶上的苍天以外,就是自己的列祖列宗。 刘表是鲁恭王之后,刘邦也是他的先祖,大家都一样是老刘家血脉,凭什么不能祭祀我的祖先? 别说是世人,就算是天子都挑不出毛病来。 唯有刘表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要的可不是祭祀先祖,而是获得像天子一样的权力地位,要真变成祭祀先祖了,那他的试探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刘表城府极深,知道现在大家反对态度较为明确,便又转换了笑容道:“诸位也不用惊诧,我亦只是想为江山社稷和天子祈福,别无它意,今日是为我荆州大才北方归来接风洗尘,就不聊其它,上宴吧。” 说着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就开始往上端。一群群身姿妙曼的舞姬、乐师就从屏风左右两侧走出来,列于大厅中央的空地处,开始演奏音乐,跳起了舞蹈。 这是当时权贵们最喜欢干的事情,特别是他们老刘家,从刘邦开始到汉灵帝刘宏,再到刘表刘璋,无一不喜欢接着奏乐接着舞。 只是有了刚才的小插曲,诸多官员们心事重重,味如嚼蜡,也不敢多说多问,一个个低着头埋头干饭。 整个厅内,除了干饭声和歌舞声,也就没有了其它声音。 过了午时,歌舞声停,饭菜也下肚,宴会结束,刘表便起身说道:“今日宴会就到这里吧,阿晨,你先在府中等候一下,子柔,你跟我来,其余人便散了。” “唯。” 众人便散了宴会。 蒯良跟着刘表去了后院书房商量事情去了,沈晨则送宋忠王粲到骠骑将军门口。 “师君,仲宣兄。” 沈晨站在门口向二人拱手说道:“今日我并无冒犯之意,也没有想到伱们会来。” 宋忠摆摆手道:“无妨,你长大了阿晨,经义你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也北伐攻打了曹操,证明了自己,我这个师长,确实不如你呀。” “还请师君莫要说这些话。” 沈晨恭敬道:“师君一日是我师,就一世是我师,师君教我的做人道理,我亦会牢牢谨记。” “唉。” 宋忠长叹道:“未来之路,还很漫长,且行吧。”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王粲则是说道:“阿晨,你有国士之风,但” 他看了眼左右出来的刘表各官吏门客,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敢把话说出来,只是道:“还请慎行。” “多谢兄长。” 沈晨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谁都不是傻子。 今日刘表其实就是在放一个信号。 要刘表是大汉骠骑将军,荆州牧,大家肯定还愿意跟着他。 可他要是想搞别的事情,那还是算了。 所以王粲也算是在劝一劝沈晨,有的时候千万别为了报仇,而误入歧途。 二人离去。 沈晨便又走回了厅内。 邓洪刘先他们本来就是州府从事,在府衙有公房,他们就各自当值去了。 此刻刘表后院书房内,刘表与蒯良分列而坐。 室内焚香,异香扑鼻。 刘表轻轻地在从交织运来的上好紫檀木桌案上叩击了两下,问道:“子柔,你觉得如何?” “阻力甚大。” 蒯良摇摇头道:“诸多官吏,都不愿明公祭祀,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唔。” 刘表微微点头,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我年岁已经很大了,如今天下崩坏,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我为刘姓宗室,亦是想承光武之志,奈何岁月蹉跎啊。” 蒯良说道:“太公望八十,辅武王伐纣,廉颇七十,尚有余勇。明公现在体魄起居都健,又怎么能叹自己年长呢?” “哈哈哈,子柔之言,甚得我心,幸好我有子柔在侧,不然早已颓然。” 刘表被蒯良劝得笑了起来,荆州蔡瑁蒯越都是亲曹派,唯有蒯良和黄祖是支持他成就自己霸业的。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对蔡瑁蒯越有所打压,撤了他们的兵权,也把蒯越的章陵太守交给了黄祖的儿子黄射,就是为了将亲曹派慢慢排除出核心层。 今日的试探,其实也是一种信号,只是从结果上来看,这个试探可能不太如意。 不过再如何不易,也得艰难前行。 五十八岁的年纪,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呢? 二人相互鼓励之后,刘表又说道:“子柔,你觉得沈晨如何?” “沈晨北上,差点误了公大事,过于鲁莽。” 蒯良沉吟道:“虽然这次结果对于我们来说极为有利,可他真的差点把天子迎到南阳来,若真是如此,明公大业,可就彻底消弭了。” “唔。” 刘表点点头道:“阿晨什么都好,文武奇才,可跟曹操仇恨太深,确实差点坏我大事,我亦怕他惹出什么事端来,就先让他在家中安心读书,过两年给他个茂才,再为我效力吧。” 蒯良接着又说道:“明公若是想展宏图霸业,也不能急于一时,今日公说明年伐曹,就是一件好事,若是能成的话,可借伐曹之威望,继续试探。” “你的意思是?” “可先集结军队,祭祀天地,以定权威,再派大军北上,也不需要打败曹操,能寇略到颍川,就能威名远播了。” “嗯。” 刘表抚摸着胡须道:“此言有理。” 蒯良继续道:“不过如今年关将至,公还是要先整顿一下军队,保证粮草器械供应,我亦是怕如今大军冗沉,不利于指挥作战。” “此事我知道了。” 刘表说道:“刘备来信,说过几日前来拜访我,我料他已无法北归,恐怕是来寻我求个栖身之地,子柔觉得呢?” 蒯良说道:“刘备屡次与曹操交战,熟知曹操底细,且有衣带诏,若其得用,对于公来说是一件好事。现在张绣在南阳以西,我们的屯田在南阳以南,北方无人驻守,可将刘备安置在宛城,明年北上伐曹,刘备或许能为之助力。” 历史上刘表的南阳其实有一半被曹操占据,后来刘备过来,他就用安置张绣的办法,把刘备放在新野,当作与曹操之间的缓冲区,对刘备谈不上有什么好意,只是在利用刘备罢了。 但如今他的实力骤增,沈晨在南阳之战,给予曹操沉重打击,又阻止张绣北附,使得曹操没办法染指南阳,得南阳百万人口,大大扩充荆州实力。 紧接着张羡之乱,荆南平定之后,实力暴涨,到现在曹操还只能屯兵于南阳口,不能存进,因此不太需要刘备来缓冲。 不过刘备目前还有政治意义,他是衣带诏的承接者之一,董承奉衣带诏,与种辑、吴硕、王子服、刘备、吴子兰共同密谋除掉曹操,结果事发其余人都被曹操杀掉了,目前就只剩下一个刘备。 所以现在的刘备就算是衣带诏事件唯一的幸存者,刘表如果想通过伐曹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就必须要用合理的借口,与左将军刘备一起奉衣带诏,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子柔之言,甚是有理。” 刘表点点头道:“好,届时我亲自与刘备商谈,若他愿意归附于我的话,我就让他驻扎在宛城,将南阳的北方给他。” “还有今日殿内,我看有一些人面有异色,恐怕这些人会是明公的阻力呀。” 蒯良建议道:“一些人该撤换还是要撤换。” “嗯。” 刘表深以为然,他也注意到了。 比如刘观等人,就是他祭祀天地的反对者,恐怕是不能留。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明年祭祀的一些事宜,要撤换的一些人的名单,甚至为了立威,可能还要杀一些人。 聊了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蒯良这才告辞离去。 刘表又召来沈晨。 沈晨进入屋内,这是间小筑堂屋,进入厅内后左右就只有一张席子和桌案,席子刚才已经换过,显然蒯良才离去没多久。 正对着门的方向就是主位,刘表正坐在桌案后,他进来后便上前拱手说道:“将军。” “阿晨,坐吧。” 刘表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上。 沈晨坐下来,又拱手说道:“将军,不知唤晨前来,是有何事?” 刘表沉吟道:“阿晨,你对如今荆州怎么看?” “不知将军是指?” “人心。” “人心?” 沈晨想了想说道:“荆州亲曹者众多,人心恐怕并不稳当。” 刘表赞许一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若非你的话,恐怕荆州的亲曹者会更多。” “这都是因为有将军鼎力支持的缘故。” 沈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这件事上他和刘表有共同利益,所以算是互相支持利用。 刘表利用他来打压那些亲曹派,他则利用刘表给予的权势来做到这一点,算是分工明确。 当年亲曹派有多猖狂? 就因为刘表暗结袁绍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官吏像是炸了锅,上书到他桌案前的公文如雪片一样,辞官者不计其数。 连当初帮助他在荆州立足的蒯越都劝说,在那段时间刘表的心情有多糟糕,就可想而知。 而沈晨的出现犹如给了刘表黑暗中的一束火光,让他能够坐镇后方,躲在幕后观察他的反对者,前面的火力就由沈晨来承担,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刘表还是非常感谢沈晨。 现在那些反对他的名士大儒世家豪门自从衣带诏事件之后,要么北去投靠了曹操,要么南下去了零陵桂阳之地隐居,势力衰减了不少。 刘表如今正在考虑打压蔡瑁和蒯越,这样他就能够依靠黄祖和蒯良这两个支持者,来完成他的霸业。 至于沈晨的话。 之前也确实考虑让他加入其中。 手底下文有蒯良,武有黄祖,沈晨文武双全,何愁大事不成? 只是沈晨年龄小,性格烈,打曹操的时候容易犯病。 现在曹操元气大伤,兵力粮草都不济,整个河南地区都被打残,可谓是一片残垣断壁。 反观自己坐拥民强州富的荆州,麾下十余万大军,粮草充足,优势在我。 这个时候要是把沈晨派上去,万一没搞好真把曹操打死了,把刘协救出来,那他还玩个鸡毛? 所以刘表打算先缓一缓。 等明年北伐曹操,树立自己的威信之后,再一步步往称帝的方向走。 见沈晨还挺谦虚,刘表抚须说道:“阿晨,你素来早慧,我想知道,如今的天下大势,未来应该如何?” 沈晨便正色道:“曹袁两败俱伤,短时间内无暇南顾,这是将军壮大自己的好机会。” “哦?” 刘表笑道:“此话何解?” 沈晨说道:“北方现在处于袁曹僵持,短时间内必然分不出胜负,将军此时应当广积粮,高筑墙,派一员大将镇守南阳,防备北方即可。然后厉兵秣马,顺大将东去,直取扬州。” 取扬州? 刘表微微皱眉,这与他跟蒯良商议的战略背道而驰。 实际上他是打算趁曹操病要曹操命。 现在曹操衰弱,正好夺取豫州河南,最好的情况就是曹操狗急跳墙,杀害天子,他就有借口登基。 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攻破许都之后,有的是办法让皇帝神秘消失。 比如曹操纵火烧皇宫之类,天子驾崩。 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带上刘备和沈晨,一个也是汉室宗亲,不一定跟他一条心。 另外一个则性子太烈,对于他称帝的事情还未试探,万一沈晨这家伙是天子死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所以对于沈晨的建议,刘表也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曹操在北,难道不应该先破曹操吗?” 沈晨说道:“然则曹操一旦覆灭,明公就要面对袁绍,袁绍据四州之地,兵马强壮,修养数年,又能恢复实力,因而还是要谨慎而为。晨以为,先破扬州和益州,得整个南方,再坐观袁曹之争,等他们精疲力竭之时,将军便可以大势北伐,席卷整个北方,一统天下!” “嗯,你说得也有理。” 刘表倏地转换话题道:“你最近学业如何?行伍之中,可有落下读书?” “确实有些松懈。” 沈晨答道。 刘表就笑着说:“那你还先回去好好读书,招收几个弟子教书育人也不错,待明年或后年我举你为茂才,便来我帐下出仕吧。” “多谢将军!” 沈晨拱手道谢。 “嗯,去吧。” 刘表闭上眼睛,挥挥手,似乎有些乏了。 沈晨便起身再拱手行礼,退出门外,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刘表微微颦眉。 其实今天召沈晨来,还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想法,支不支持自己称帝。 事实上他称帝念头只有蒯良知道,连黄祖都不知道。 荆州亲曹派强大,但并不代表反曹派就支持他。 就像沈晨,经常在外面喊口号说反曹操,迎天子之类的话。 他们反曹不是反皇帝,要真带上沈晨刘备这帮人讨伐曹操,攻破了许都,被他们带着刘协回荆州,刘表怕是想死。 所以他得试探一下沈晨。 只是原本想问问沈晨对于局势的见解,没想到原本激进的沈晨,却忽然开始稳健起来。 要以荆州为根基,先统一南方,坐观北方袁曹内斗,再渔翁得利。 听上去不错,是个非常好的战略。 问题是。 我还有几年时间? 袁曹内斗那是能短时间分出胜负的吗? 益州和扬州也是短时间内得到的吗? 万一我老死了,都还没有攻破益州和扬州,那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当听到沈晨的建议后,刘表就已经不想听下去。 他太老了。 过了年就五十九岁,虚岁六十了。 别说一统天下。 即便是只攻破曹操,占据豫州,他都想迫不及待的称帝。 因此沈晨的建议,他真就只能听一听。 绝不会选择这么去做。 还是那句话。 时不待我呀。 看着门外远方像是乌云压顶一样的天空,刘表心里亦是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 上午一万一,晚上还有 (本章完) 第七章 那个傻子来荆州了 从刘表府邸出来之后,沈晨其实背后虚汗直冒。 他是性格比较要强,刚烈一点,但不是蠢,情商再低,也知道刘表想做什么。 今天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极限拉扯。 刘表想要正式征辟他入仕,他就找了个借口嫌弃征辟倍看低,野心大一些想要个茂才名额。 恰好帮别人举茂才那是非常大的恩情,刘表还以为沈晨是想跟他加强捆绑联系呢,于是也就没当回事,欣然同意。 毕竟对于刘表来说,沈晨的整个宗族在南阳,外祖父娶了蔡氏女,跟他算是亲戚,几乎是半捆绑在一起,完全没理由不跟着他混。 因此刘表完全没想到,沈晨不想在他麾下出仕的原因,就在于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不想落得个背主名声。 后面刘表又在那说祭祀天地的事情,沈晨就更加不敢冒头。 这种事情,谁冒头谁死。 一旦传出去,整个荆州都得轩然大波,引起的舆论压力会非常大。 而且如果让世人得知沈晨支持刘表称帝,那他算完了。 这几年他一直慷慨激扬地在荆州到处说什么曹操逆贼,我们要讨伐曹操,营救天子,匡扶汉室云云。 转头他就支持刘表称帝,再起炉灶,那之前的信誉就没了,人设也崩塌了。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肯定不可能去支持刘表。 刚才刘表显然是想试探。 沈晨的选择是用一个刘表不可能选择的战略搪塞了过去,也让他失去了逼问自己是否支持他称帝的念头。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双方也算是在斗智斗勇,八百个心眼子在互相勾心斗角。 好在都被沈晨糊弄过去,不然的话,将来刘表要是真称帝了,自己变成其支持者,那名望、信誉可就全毁了,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现在沈晨似乎也能够察觉到刘表称帝的欲望好像增强了,甚至已经直接开始试探官员们的态度,可见将来像历史上那样,祭祀天地,出行乘坐天子马车,估计也不远了。 勉强搪塞了刘表之后,沈晨又成为了白身,回到邓洪家中天色还早,于是跟刚刚回到家的六祖母蔡氏打了声招呼,就与沈奇邓皮一起驾车去了隆中。 已是十二月,天气阴沉沉的,北风呼啸。襄阳一带虽然地处南方,可汉江两岸有大片平原区,适合种植粟麦而不适合种植水稻。 因此出了城后,顺着乡道,马车向着乡野各亭中穿梭而去,坐在车上就能够看到大片的田野和一望无际的麦穗。 冬天到处都是黄灿灿一片,树木枯萎、草叶发黄,唯有道路两侧的麦田绿油油,散发着勃勃生机。 沈晨就这样盘坐在马车上,乡野清风吹拂,田野里到处都是忙活的乡民,小孩子乱跑,大人有的在田埂边休息,有的在地里除草,还有的扛起锄头准备回家。 “汪汪汪!” 一条看家犬忽然蹿到了路边,冲着马车嗷嗷狂吠。 当时鸡犬是小农经济必养的两种动物,老子就曾说“小国寡民,鸡犬相闻”,因为狗不仅可以看家护院,在灾荒年月,还可以用来吃,算是储备粮食。 一般来说,看家犬都会关在院子里,防止冲撞了来往的外地人或者出城游玩的权贵,以免惹祸上身。 但这条犬似乎是某个院子门没关好跑出来的。 有人叫骂道:“大黄,要死了你,大白天的你叫唤什么。” 左侧乡道一栋有院落的房子里走出个少年,少年手里还拿了一卷竹简,似乎刚刚正在看书,被犬吠声惊了追出来。 “停下。” 沈晨看到那少年,就让沈奇邓皮停下马车。 少年冲上去拉住那狗,忽然注意到旁边马车上正有个人笑吟吟地看着他。 一时间他微微有些发愣,然后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少年一跃而起,狂喜着尖叫道:“师君!师君回来了!” 这少年正是沈晨的常驻学生之一谢晖。 “阿晖,你个子又长高了些。” 沈晨坐在马车上微笑着看着他,谢晖也就比他小一岁,但看上去却像十岁的小学生。 这是因为汉朝底层百姓普遍营养不足,发育比较迟缓,不像他因家里是富农,小时候经常吃鸡蛋和羊奶,身形比较健壮。 再加上有一定基因的关系,所以谢晖这个学生在沈晨面前,显得非常矮小,年龄就像是差了四五岁一样,让人忍不住觉得对方就是一个孩子。 “师君也更加壮硕了。” 谢晖快步跑到马车边,憨笑着挠挠头道:“师君,以后还会走吗?” “暂时不走了,打算先回来教教书。” 沈晨笑着道:“伱父母呢?” 谢晖就一脸歉意道:“父母去城里奏乐了,没想到门没关紧冲撞了师君。” “无妨。” 沈晨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说道:“去通知大家,后日开学。” “好。” 谢晖顿时兴奋起来。 没有师君的日子虽然也经常看书,可就像是黑夜中没有了指明灯,总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如今师君总算是回来了,他又能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了。 “把门关紧,莫让大黄出来了。” 沈晨看着那看家犬,此时被谢晖揍了两巴掌,夹着尾巴躲在谢晖身后发出呜呜声,顿时觉得有趣,想着要么自己也养几条狗看家护院也不错。 “唯!” 谢晖本来想说好,忽然又想起了师君教授的礼仪,便认认真真立正,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善。” 沈晨赞许地点点头,便吩咐沈奇邓皮再次出发。 而谢晖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对着沈晨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道路尽头,这才起身无比兴奋地快跳起来。 “师君回来了,师君回来了,现在天色还早,我必须尽快去通知大家。” 他干脆把大黄拉出家,自己独自一人跑着出门,各乡亭四处喊着,把沈晨回来的消息到处宣扬。 一时间,隆中乡东面的眭亭周边几个亭都知道了这事,轰动一时。 这边沈晨过了谢晖所在的亭之后,就到了眭亭。 一年没回来,眭亭还是老样子。 路过自己买的那栋院子时,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正在给房门上锁。 “王先生。” 沈晨让马车停下,自己走下车。 中年男人叫王延,就是当初沈晨雇佣的那位贫困儒生。 离开眭亭北上打仗之后,沈晨就把这栋院子委托给王延,让他时刻清扫一下,顺便在农闲的时候,教教书。 看目前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学生来了。 王延见东家回来,高兴不已,走上前来拱手说道:“沈先生回来了。” “是啊。” 沈晨也拱手回了一礼,笑道:“学堂如何了?” 王延惭愧道:“我才疏学浅,先生离开的一年里,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了,即便是农闲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来。” 沈晨就说道:“无妨,明日找人把学堂好好打扫一下,再派人去通知一下乡野,后日开学。” “先生如今名震荆州,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蜂拥而至呀。” 王延大喜不已。 人活着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他虽然只是个贫困儒生,之前也只是勉强教乡里孩子认字换点吃食过活。 但也希望能够读书有成,将来可以做一番事业。 如今跟了沈晨之后,不仅每月收入颇丰,也时常在旁边听沈晨讲解经义而大受启发,受益匪浅,令他这样追求知识的儒生喜不自胜。 因此学堂重新开课,自然是让他非常高兴。 沈晨就说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分内之事。” 王延回道。 二人分别,沈晨便再次启程往隆中山去。 襄阳到隆中还是有些距离,他是下午出发,接近傍晚五六点钟才到。 马车顺着山道往上攀爬,大约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诸葛亮的那处草庐庄园门口。 沈晨下了马车,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歪着头看着沈晨,然后惊喜道:“沈先生来了。” “阿奴,兄长呢?” 沈晨笑着摸摸阿奴的小脑袋瓜,阿奴是当初跟着诸葛玄来荆州的童仆之一,是个女孩,梳着羊角辫,今年才十二岁。 “在草堂看书。” 阿奴就把门打开,院子里还有其他几个童仆正忙活着劈柴、烧水,晚上还要洗澡。见沈晨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沈晨一一打了招呼,便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一路穿过前院前厅,到了后院草堂。 草堂像个大号的凉亭,两面用墙壁挡住,另外两面则用麻布纱窗做帘子,现在正值冬季,荆州的天气也很冷,不知道为什么诸葛亮要在草堂内看书。 “兄长。” 沈晨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诸葛亮盘膝坐在席上,拿着一本纸订的书本津津有味地翻阅。 他旁边还放着个火盆,听到声音,抬起头,脸上骤然露出惊喜的表情:“阿弟,你回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没想到腿一麻,差点摔倒。 原来是看书入迷,盘膝坐着太久,导致腿部血液不流通,脚麻了。 “兄长慢些。” 沈晨就走过去搀扶,把诸葛亮扶到了旁边的木塌上先坐下。 诸葛亮今年其实已经十九岁了,身高一米八,体态修长,平日里也击剑练武,只是谁坐那么久也麻,因而却是笑笑道:“看书太久,却是没注意到腿无了知觉。” 沈晨好奇道:“兄长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是平日里我与庞德公、水镜先生、元直、士元他们一起探讨学问时,我把其中颇有道理之说编纂成了书。” 诸葛亮就把那本册子递过来。 造纸术完善之后,纸张在荆州已经开始流行起来。 最开始沈晨还想把陶瓷和蒸馏酒当作主要收入来源,没想到这二者的销量远不如纸多,现在卖纸已经让黄门亭财富积累到了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主要也是荆州多文士。 汉末战乱大量世家迁移至荆州,以致文风已经比肩颍川之地,纸张便于书写,自然得到了儒生们青睐。 沈晨接过来扫了一眼,形势跟《论语》《法言》类似,都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 但《论语》和《法言》是以师徒弟子口吻来书写,而这本书则是以朋友之间的方式来写,形式还是颇为新颖。 庞德公司马徽徐庶庞统诸葛亮他们几个都是对儒学造诣极高的人,在阐述儒学大道的时候都很有深意,看他们的言论,确实令人收获颇丰。 “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此痛哭流涕之言也。呜呼,可以中国而不如夷乎。” 沈晨看到其中一句,不由感叹道:“庞德公真乃是当世大儒,如今天下大乱,连夷狄都知道上下尊卑,诸夏却乱,想必庞德公也隐约知道了一些什么吧。” 诸葛亮含笑道:“你是指刘将军?” “刘荆州的野心瞒得过世人,却瞒不过你们呀。” 沈晨摇摇头:“今日他就试探荆州大小官吏,言称打算明年年初于春日祭祀天地。” 诸葛亮愣了一下,然后又苦笑道:“虽心中有猜测,却没想到刘将军如此耐不住性子,许是年事已高,迫不及待了吧。” 刘表什么想法荆州大多数人或许不知道,但庞德公、司马徽、诸葛亮、徐庶、庞统这些人是什么人? 即便是把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分成同一个圈子,他们在这个圈子里也是最聪明的之一。 所以平日里他们或许不会高谈阔论,可言语之间,自然也是有所指。 沈晨说道:“我看刘荆州明年就打算攻打曹操,一来是为了立威,二者怕是打着营救天子的幌子谋害天子,兄长觉得如何?” “大抵也是如此吧。” 诸葛亮站起身,感觉腿部的酸麻消退,便活动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刘将军称帝之日,怕是不远了,说起来,阿弟在里面,也是推波助澜呀。” “我的作用有这么大吗?” 沈晨挠挠头。 诸葛亮笑道:“一个人的野心是与自身实力相匹配的,实力越强,野心越大。你帮刘将军屯田纳粮征兵,又削弱曹操兵马,现在刘将军的实力,就已经跃居天下诸侯之首,你觉得他会如何呢?” “我却是没想到刘荆州如此野心蓬勃。” 沈晨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他也知道这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但刘表现在表现出来的野心,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因为他没看过史书,不知道刘表在历史上有祭祀天地,坐天子马车,拟仪社稷之类的不轨举动,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有想到刘表会有那么大胆子。 只是入荆州也有六年,跟刘表接触了那么久,沈晨才发现,自己从前一直以为的偏安一隅的无能庸才,实际上是位天降猛男。 四十八是岁单骑入荆,宴杀群贼,嘴定七郡,而后斩孙坚,驱袁术。凭借超强的个人魅力和超高的威望获得了以蒯氏兄弟、蔡瑁、黄祖为代表的荆州本土势力的支持。 在官渡之战前夕又周旋在曹操和袁绍之间,为荆州带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同时他纳流士,开学院,为天下学子创造了一片净土,治理荆州多年,使得荆州民强州富,可谓是治世之能臣了。 所以认真研究了一下刘表之后才发现,这位还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不管是能力还是城府,恐怕都不在曹操之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年龄。 他已经五十八岁,如果再让他年轻十岁,恐怕说不好未来天下未必是孙曹刘,可能是孙曹刘刘也说不定。 而历史上他虽然有不轨的举动,但最终都没有称帝的原因,是荆州内部亲曹派势力强大。 再加上曹操官渡之战大胜袁绍,又横扫北方,有吞并天下之势,使得他不敢称帝,怕引起曹操针对,以及内部反对势力的爆发。 可如今沈晨帮他治理南阳,迁屯田户、安置流民黄巾残部,又败曹操,三攻许都,让曹操元气大伤。 刘表却势力暴涨,兵强马壮,此消彼长之下,自然令他野心滋生。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沈晨帮了刘表一把。 他的兵力扩充、粮草积攒、敌人实力衰弱,都是他的原因,可谓是帮刘表扫清了很多障碍。 怪不得刘表那么喜欢沈晨.. 诸葛亮说道:“将来若刘将军称帝,荆州恐怕就得陷入一片战乱之中,益州的刘璋,扬州的孙权,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啊,这年头,谁称帝就是众矢之的呀。” 沈晨赞同地点点头。 诸葛亮感觉到双腿已经恢复活络,便再次缓缓坐下,盘膝坐在了席上,与沈晨相对而视,问道:“阿弟你有何打算?” 沈晨知道他的意思,便说道:“我已婉拒了刘荆州的征辟,打算回眭亭开学,教书育人。” 诸葛亮皱眉道:“如今刘将军即将步入不复,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吗?” “那能怎么办?” 沈晨苦笑道:“现在刘荆州实力强大,其志在天下,我已经劝过他,让他先坐观袁曹争霸,再东灭孙权,西击刘璋,扫清南方,再北顾中原,可惜他不听啊。” “这样吗?” 诸葛亮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赞许道:“这个办法确实是最为中正稳妥的谋划,刘将军不听,也是因其年岁的缘故吧。” 沈晨耸耸肩:“是啊,到了他这把年纪,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只能选择去赌一把。” 历史上刘表还有七年寿命。 问题是刘表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七年的时间。 何况七年也不多了。 所以不趁着自己兵强马壮的时候拼一把,又等到什么时候? 诸葛亮就问道:“若刘将军覆灭,那阿弟之仇?” 沈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北方,微笑道:“倒是忘了跟兄长说,我遇到了一位与你我志向相同,都想平定这乱世,为天下黎民百姓建造起一个盛世国家的人。” “谁?” 诸葛亮问。 沈晨答道:“大汉皇叔,刘备刘玄德。” “刘皇叔?” 诸葛亮略微失神。 眼神中,闪烁过一丝记忆深处的遥远回忆。 恍惚间,却是想起了那年从徐州往扬州迁移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宽厚背影。 那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同时也是天底下最傻的男人。 当时他们的迁徙队伍,也跟在那个男人的军队身后,间接受到他的保护,听着周围百姓讲着他的故事。 原来他是受陶谦邀请,前往徐州对抗曹操的平原国相刘玄德。 世人都说他是个傻子。 因为他明知道敌人残暴不仁,杀人如麻,却依旧毅然决然赴了邀约。仅率几千人马,就敢去挡曹操数万虎狼之师。 可多年之后,人们才知道。 他不是傻。 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些黎民百姓倒在他眼前。 所以他才保护着青州百姓迁徙。 将军粮分发给他们。 现在。 这个傻子。 已经来荆州了吗? (本章完) 第八章 建立学阀与八百个心眼 “兄长,兄长?” 沈晨的呼唤让诸葛亮回过神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说道:“刘皇叔也来荆州了?” “是啊,他现在在南阳。” 沈晨说道:“当年我受皇叔恩情,才逃得性命,侥幸带宗族离开徐州,迁徙南阳。在讨伐曹操时,刘皇叔南下召集袁氏旧部,与我联合进攻许都,我亦是万分钦佩于皇叔之仁义。” “皇叔能孤身远赴徐州救难,确实是不负仁义之名。” 诸葛亮并未太多的表示,只是不置可否地附和了声,然后转而说道:“所以你未来是打算于乡中建学?” 沈晨点点头:“不止要建学,还要完善体系。” “完善体系?” 诸葛亮不太理解这个词汇是什么意思,问道:“这是何意?” 沈晨解释道:“所谓体系,便是把混乱的东西重新整理,排列成秩序。如今大汉的授学,往往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很多人治一本书,游学时东学一些,西学一些,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又打算如何完善体系呢?” 诸葛亮说道:“要想做成这样一件大事,恐怕会不太容易吧。” “是不容易啊。” 沈晨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认为要建学,首先是要教学生更容易认字,因而必须构建一套新的蒙学体系,这些我都有腹稿,但更难的还是如何把各家经典精华提出,去之糟粕,需要大量的时间。” 建学的困难任重而道远,在这个入学门槛极高的时代,获得知识的方式非常困难,刚刚入门槛,你就得学文言文,去了解每个字的含义,然后加以解读词句。 而且汉代七经里,还有大量的生僻字、繁体字,也缺乏标点符合,读音各地口音不同,造成了平民想要入学可谓难如登天。 入学门槛高,倍看高,上限也更高,没有那种顶级天赋和毅力,底层百姓就很难有出头之日。 这也是为什么家学流行的缘故。 因为家学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经验传授,家族长辈已经帮伱完成了前期知识积累,你可以长时间跟在长辈身边学习,获取的知识难度就大大降低。 这样代代有学问,代代能做官,便能建立起门阀世家。 而平民和底层百姓就不具备这种条件,造成汉代寒门以上人才辈出,寒门以下人才极为凋零。 沈晨目前的打算就是先建立一套完整的蒙学体系,比如自己研发拼音,标点符号,尽量简化生僻字、繁体字,创造一门更利于底层百姓攫取知识的学问。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基础和开头。 七经也算是进行过整理的,然而体系并不全面。沈晨要建立一个完善的学习体系,就必须做到像后世九年义务教育里高中政治书里提到的对待传统文化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推陈出新,革故鼎新”。 诸葛亮就非常好奇沈晨打算怎么做到提取精华,去之糟粕,于是问道:“此事我可以帮你,但阿晨你必须告诉我该怎么做才是。” “建学首要是教学生认字,其次就是为了培育他们的精神。“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一个人的道德就在于其精神体现,而要培育其精神,就得培育其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诚悌勤雅恒。” 沈晨说道:“只是一条一条教育,按照七经来解读,已经不合时宜。因此我们必须归纳总结,如教授弟子爱国、爱民、培育其民族认同感,塑造其忠孝的道德精神,以此来完成弟子的品德树立。” 简单来说,这有点像是高中政治,教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以及世界观。 不要以为高中政治是后世新时代的产物,实际上它的文化内核都是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美德。 比如仁爱孝悌、谦和好礼、诚信知报、精忠报国、克己奉公、修己慎独、见利思义、勤俭廉政、笃实宽厚、勇毅力行等等。 这些美德都是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当中汲取的精华,以此为根基,泱泱华夏五千年历史,才塑造了中华民族的民族认同感以及强大的汉人凝聚力。 而且在汉代讲民族认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从商周开始一直到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 华夷之辩,诸夏之亲。 还有周代分封制,礼乐文化,最后到秦始皇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一起形成了中华民族的民族认同基础。 只是以前这种民族认同形势出于客观存在,而非主观加强。没有一个明确的思想主导,来加强人们的凝结意识。 这使得那些读过了书的士人,反倒对底层百姓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在大家同样是“人”的情况下,世家大族对于底层百姓的压迫是非常多的,他们完全没有把百姓当人看。 所以沈晨就必须把儒家大量精华重新提取出来,自己进行注释,主观地将这种意识形态教授给自己的学生,使得他们更加的爱国、爱民。 等到将来这些学生都学有所成,能够取代那些门阀世家,成为新的官员基础的时候,就是门阀世家覆灭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把沈晨想要建立的东西,称之为一个党派,或者某个学阀! 只可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目前他连第一步建立起蒙学都还没有,很多东西都只是个构想,还没有实践,需要一步一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但好消息是袁绍和曹操现在两败俱伤,他们双方争雄将为沈晨争取足够的时间。 至少十年之内,他应该可以完成这个体系培育。 所以目前来说,虽然只是个开始,但时间还很充裕,即便是十年之后,他也不过二十五岁,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 诸葛亮对于沈晨提出的这个建设性想法很感兴趣,二人于是就商议着其中细节。 就这样一直聊,两个人都越聊越兴奋,就好像两个创业合作者一起提出了新的创业理念一样,通宵达旦地补充细节,完善方案,为事业添砖加瓦。 到了后日,建安五年十二月二十一号,沈晨就离开了诸葛亮家,启程前往眭亭,重新开启了学堂,准备教书。 如今他的名声不能说是家喻户晓吧,至少也是名满天下。 十月份火烧许都,两个月的时间传遍大江南北,就连西凉的韩遂马腾都知道了南阳有个少年带着兵马火烧了许都,荆州人自然无不闻其名。 因此当沈晨重新开学的消息酝酿了一日之后,不说周围乡野轰动,纷纷带着孩子来求学,就说襄阳城内的那些寒门豪强之流,都忍不住想要来拜访。 毕竟刘表现在是非常看重沈晨的,已经打算明年后年给他举茂才之后,就立即征辟他为官,已经是荆州的云风人物。 最重要的是他年龄还不大,今年也就十五岁,未来可期,投资空间也很大,因而想攀附者不计其数。 这造成了开学当日学堂外人山人海,第一天上门想求学者居然多达上千人,为此沈晨不得不进行一定程度的考核,不再什么学生都收,必须要有一定天赋和年龄限制。 可即便是进行筛选,这个工作也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每日来报名者如过江之鲫,眼看就要年底,恐怕至少今年未必能够正式开学,上一堂课了。 而就在沈晨忙碌着教学的时候,南阳樊城北面,此时正有数名骑士,风尘仆仆而来,一路南下,向着樊城而去。 刘备骑在马背上,遥远着远方地平线尽头那座城池,擦了擦额头上的灰尘,说道:“二弟三弟,那应该就是樊城了,听说樊城与襄阳仅仅隔沔水,过了樊城,就到襄阳了。” “没想到南阳这么大,从北往南,走了三日才到,若从幽州来此地,恐怕得一两个月吧。” 张飞从马腰处取下水囊,咕隆隆灌了两口。 他二十岁左右就跟着刘备走南闯北,十多年下来,辗转中原各地,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南方,相比于北方冬天的干燥,南方冬天的湿润让他有些不适应。 “大兄,有人来了。” 关羽眺望远方,看到樊城方向有一支军队好像在往这边而来。 等到了近前,他们才看到是支仪仗队。 最前面的是十多匹骏马载着骑士开路,后方则是左右随骑、武士、斧车、轺车、御奴、从婢、属车等等。 中间的那辆轺车上有一柄巨大的伞盖,将整辆车都覆盖下来。 这东西的学名叫做华盖,刘备小时候说过“羽葆盖车”,其实指的就是这个东西。 很多人看《三国志》这一段还以为刘备从小就怀有当皇帝要造反的梦想。 但实际上“羽葆盖车”并不是皇帝的专属,三公以及大将军,也有资格使用,只是大小会相对比皇帝用的华盖小一些而已。 如今刘表被拜为骠骑将军,从政治地位上,位比三公,跟曹操级别一样,仅仅比袁绍的大将军,稍微差一点点,乃是目前整个大汉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自然有资格用羽葆盖车。 只是让刘备有些皱眉的是,刘表用的羽葆盖车在形制上跟刘协用的差不多,而且他的马车居然是天子六驾。 也就是说,他出行居然是在使用天子乘舆的规格。 “大兄,天子乘舆。” 关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当初刘备前往许都投奔刘协,早年时常跟随刘协左右,自然知道刘协的天子仪仗队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到刘表的乘舆,刘备和关羽这两个明白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似乎这荆州牧,好像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呀。 “莫非刘表想要叛乱?” 张飞不是傻子,也能猜到了原因。 刘备经过多年历练,早有英雄之气,立即说道:“二弟三弟,切不可冲动,我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刘表未公然叛逆之前,必须顺从于他。” 隐忍! 这是去了许都之后,刘备学到的最好的能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不会隐忍,恐怕在许都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被曹操砍掉了脑袋。 关张自然知道这一点,便连忙调整了一下脸色,防止被人看出异样,跟着刘备一起翻身下马,向着刘表乘舆走了过去。 双方很快靠近,等到了近前,两边主骑随骑纷纷让开道路,刘备就走入仪仗队中。 此时刘表从轺车上下来,大笑着道:“玄德!” “景升公!” 刘备急走两步来到他面前,弯腰拱手道:“备,拜见宗室长裔。” 在当时宗法当中,有长裔、次雍、三熙、四勲、五乌之类的说法,比如像陈王刘宠的长子是长裔,其余人是次雍一脉。 刘宠的长子继承了陈王位置,其余诸子会得到一些县侯乡侯之类的爵位,他们生的儿子就变成了三熙,然后再生四勲,到了五乌,基本就属于是只有宗室血脉,而无宗室爵位。 像汉灵帝刘宏就属于四勲,只是宗室当中最低等的解渎亭侯,他要是没继承皇位,除了长子外,其余人就是五乌,跟庶民无异,已经不算是权贵。 而刘备和刘表就都是五乌,而且血脉已经比较远,算是旁支中的旁支,在东汉政权延续的情况下,他们没有继承资格。 但人家刘表今非昔比,现在是骠骑将军,还是成武侯荆州牧,地位极高。 所以刘备称呼他为宗室长裔,一来是表示尊敬。二来也是以一个宗族晚辈的身份,拜见宗室长者,以此拉近双方的关系和距离。 刘表听到他拜自己为宗室长裔,果然非常高兴,亲切地拉着刘备的手说道:“玄德英才,名不虚传呀。我等宗室一脉同源,如今江山颓倾,唯有靠玄德这样的宗室后辈,方能乘间阻远,保扶天下。” “公谬赞了。” 刘备叹息道:“备不过是不愿祖宗江山崩塌,社稷黎民遭劫,因而愿尽微薄之力。唯公海内人望加身,拥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威震天下,方能匡扶宇宙,定鼎乾坤呀。” “哈哈哈哈。” 刘表拉着刘备的手往马车上走,边走边大笑着说道:“玄德与我同乘此车去襄阳。” “不敢不敢。” 刘备连忙缩手,弯腰行礼道:“公张大义于天下,备蒙公恩德收留已经是甚幸不已,哪能与公同乘?请公允备为随骑,护卫公之左右。” “唔。” 刘表目光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看到刘备的恭敬,让他更加心情舒畅,便说道:“玄德远来是客,岂能让玄德护卫左右?既不愿与我同乘,也要坐马车。” 说罢就拉着刘备来到了旁边的马车上,请他上去。 其实历史上的刘备比刘表职务还大,当时刘备是左将军豫州牧,而刘表仅仅只是镇南将军荆州牧,双方地位是刘备高而刘表低。 所以刘备来荆州,刘表亲自出樊城十里迎接,给予了他隆重的欢迎仪式,并且还给他准备了规格较高的接待礼仪。 但此时刘表地位更高而刘备地位低,所以规格虽然也很高,但实际上是他自己的出行规格排场大,而非是为了迎接刘备准备了高级别仪式。 刘备拒绝了与他同乘,其内因就在于拒绝了与刘表平起平坐邀请,并且暗中表示自己愿意附之尾翼的意思。 显然刘备也看出了这是刘表在试探他,自然不可能上当。 而刘表看到刘备谦逊的态度,也很满意。 虽然是自己地盘,可谁希望自己地盘冒出一个官职比自己还高,还不愿意跟着自己混的人呢? 所以二人之间的这番表现,其实就是在互相玩弄心眼。 刘备如果真傻乎乎的跟着刘表上车,那刘表估计转头就得把他弄死。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都的历练,确实让刘备已经深谙权谋之道,城府成长了很多,不再是当初在徐州那个热血上头,就敢带着几千人去拼命的愣头青年。 当下刘备就乘坐了刘表的随从马车,带着关张以及其他十多名骑士跟着刘表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樊城,然后坐船往襄阳而去。 (本章完) 第九章 大汉影帝刘皇叔 到襄阳后,刘表并未立即与刘备商议事情,而是给刘备安排了住宿,等明日再正式会谈。 是夜,听闻刘备来了,如今的骠骑将军府从事中郎邓洪前去拜访。 他现在已经算是刘表麾下从事中的第三人。 将军府长史是蒯良,将军司马为张允,这都是极为重要的职务,在他们之下,就是邓洪了。 从这里也能看出邓洪娶了蔡氏和刘表做了姻亲之后,得到了多大政治关系。 府邸别院,门内外皆有刘备的亲卫守护,邓洪前来自报家门。 “幼硕!” 得知邓洪到来,刘备连忙出来迎接,看到六年未见的邓洪,大喜道:“经年未见,别来毋恙。” 邓洪笑着拱手道:“蒙使君牵挂,起居都可,如今我也娶妻生子。” “哈哈哈哈。” 刘备高兴地说道:“那看来小先生又有舅舅了。” “是啊。” 邓洪也笑了起来。 对于自己辈分之低,沈晨那是颇有怨言呀。 二人就进入屋内,于厅中分列而坐。 刘备说道:“幼硕,你现在为刘将军从事中郎?” “是的。” 邓洪点点头。 “那今日我观刘将军乘舆.” 刘备也不敢直接说刘表是不是要叛逆,而是旁敲侧击打听。 毕竟沈晨是沈晨,邓洪是邓洪,万一他们祖孙二人不是一条心,邓洪报告给刘表就糟糕了。 邓洪就苦笑道:“我这次过来,其实就是阿晨托我给使君带话,希望使君千万莫要惹怒了刘将军,事事顺从,也莫要私下与我们接触。” “嗯。” 刘备深呼一口气,脸色非常凝重地点点头。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者不知道情况,肯定会勃然大怒,不满于沈晨和邓洪他们忘恩负义。 当初要不是他,邓沈二氏皆灭族矣。 但早在颍川的时候沈晨就提醒过刘备,刘表善嫉,荆州多豪杰,若有大量英杰归附,必惹刘表不悦,因而让他低调行事,到了荆州也不要私下联系。 现在又看到刘表出行做天子乘舆,立即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明白了沈晨的苦心,因此自然不会生气。 邓洪摇摇头道:“刘将军现在已有图谋天下之志,我等亦是无可奈何,此次过来,还是我与他说使君早年为徐州牧时与我有恩,这才可以拜访,否则亦是怕刘将军疑心。” “我知道了。” 刘备沉声道:“当初小先生就叮嘱过我,看来荆州亦是是非之地呀。” 邓洪又道:“明年刘将军打算于郊外祭祀天地,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在明日与使君商谈间试探,所以阿晨让我告知将军,千万不要反对。” 祭祀天地? 刘备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乘坐天子乘舆就算了,连天地都敢祭祀。 刘表想干啥? 这是打算称帝啊! “刘将军岂能” 刘备只觉得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刘表胆子那么大。 邓洪苦涩道:“所以我等也是心中忧愁呀,此时朝廷尚在,刘将军却然将军志向霸业,恐不会轻易罢休。荆州大小官吏劝也劝过,奈何无用啊。” “唉,国家不宁,世道岁凶啊。” 刘备叹了口气。 原本他寄予厚望的刘表现在居然反怀篡逆之心,自己又得寄人篱下,看刘表脸色行事,让人为之奈何。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邓洪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他现在襄阳的情况,让他明天跟刘表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惹了刘表猜忌,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历史上刘表在平定张羡之后,实力达到巅峰,对于荆州的掌控就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步。 亲曹派蔡瑁蒯越被打压,韩嵩刘观等人被迫害,州府上下以及荆州各郡都被他派出心腹掌控,连出入乘坐天子乘舆,私自祭祀天地,开设朝廷拟仪社稷都已无人劝阻。 现在实力更上一层楼,权力掌控自然就更大,只不过他还没开始逐步进行清理,如今正在瓦解蔡瑁蒯越权势,所以依旧还有些反对声音。 但沈晨却知道这种反对声音很快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顶多泛起一点涟漪,溅不出什么水花。 没过多久整个荆州都会被刘表完全掌握,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送给刘备三千万。 一,千万要小心。 二,千万要顺从。 三,千万要低调。 因此这番邓洪登门,面授机宜,就是给刘备指条明路。 好在刘备经过许都历练,早就学会了如何在权臣的淫威之下隐忍蛰伏,因而认真听取了邓洪的意见,提前做好了准备。 到了第二日,刘表果然召见刘备。 骠骑将军府邸,后院小厅中,刘表坐在主位上,身边只有蒯良在。 等到刘备进来的时候,便连忙露出恭敬的态度,进入厅内站在堂中,向刘表弯腰拱手行礼道:“备,拜见景升公!” “哈哈哈,玄德,坐吧。” 刘表非常亲切地招呼他坐到了自己右手边下方的第一个席子上。 “多谢景升公。” 刘备拜谢之后,就蹑手蹑脚地坐了过去,显得整个人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对于他的态度刘表还是很满意的,便说道:“玄德你从北方来,本为豫州牧,如今来我荆州,将来有何打算啊?” 刘备叹息道:“备虽为汉室后裔,奈何与曹操屡次征战都一败涂地,今他挟持天子,占据河南,我已无处可去,只能跟随公麾下将军沈晨来奔荆州。” “唔。” 刘表点点头,倏地又叹息道:“我知玄德心意,如今天下礼崩乐坏,已有前汉末年颓倾之像,曹操譬如王莽,把持权势,我欲效仿光武兴兵讨伐,再兴江山,奈何我年岁又大,麾下少了人才,难以维系呀。” 你是打算效仿光武称帝吧。 刘备心中腹诽,却不敢说出来,便拱手说道:“景升公有大志,亦有匡扶宇宙之心,备心向往之,愿为公之前驱,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 刘表大笑道:“玄德有此心,我甚是欣慰啊。如今宗室凋零,刘璋在益州又反怀篡逆之心,也只有我与玄德能够一起相互扶持,才能破灭曹操袁绍,奉迎天子。玄德若是有心,可驻守于宛城,招兵买马,与我共同迎击曹贼如何?” “备愿尊景升公之令。” 刘备起身拱手说道。 事情还挺顺利。 刘表与蒯良对视一眼,刘备写信给他,希望来襄阳与他会面。 当时二人就商量了,应该如何对待刘备。 首先是要搞清楚刘备是否甘于人下,怕他到了荆州之后,反客为主。 所以才有昨日试探。 结果刘备一直毕恭毕敬,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今天会面后,刘表便言语招揽,同时一直观察刘备,看他有没有犹豫或者眼神闪躲之类。 没想到刘备一点都不带犹豫,立即就答应了这些事情,似乎很是谦逊。 不过人是会伪装的。 刘表与蒯良也没有傻到会相信刘备的表现都是发自内心,因而还有最后一次试探。 就看到蒯良起身说道:“刘使君,在下骠骑将军长史蒯良。” “蒯长史。” 刘备刚好是起身站着,就向他拱拱手。 蒯良还礼之后,就说道:“凡欲出兵,必师出有名。曹操挟持天子,而常所谓奉天子名诏讨伐诸侯,无往不利。我们若是想要讨伐曹操,则必须要有名目。” 刘备毫不犹豫地道:“还请景升公和长史放心,当初在许都时,天子不堪曹贼欺凌,写下衣带诏,交予董国舅,虽然曹操杀害了国舅,然当时国舅亲笔写下了讨曹文书,备亦有签名,就在备身上,我等奉衣带诏讨贼,此乃大义也。” 当初衣带诏的时候,刘协把衣带诏给了董承,让董承回去找可靠人手一起除掉曹操。董承就找了一些人,其中就有刘备。但怕他们告密,于是写了一份文书,人人签字,算是把这些人捆绑在一起。 结果事发之后,名单上的人全被曹操杀了,刘备则自己跑了出来,那份文书刚好董承就交给了他保管,虽然不是衣带诏的本体,可却是证明衣带诏的关键文件。 所以作为衣带诏事件的幸存者,刘备握有这份文书,就能够证明名单上的人都是奉衣带诏来讨贼,只是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死了而已。 刘表听后果然大喜道:“玄德有此物,那就再好不过。我欲于明年春,开设祭坛,祭祀上苍和祖先,将此事告知于天地和汉室列祖列宗,然后发布讨曹檄文,申明大义,玄德觉得如何?” “祭祀天地?” 刘备当时就愣住了,微张着嘴巴,瞳孔收缩,迟迟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个消息。 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一定要表现出震惊。 那怎么才能震惊呢? 眼睛睁大。 嘴张着。 瞳孔还得收缩变小。 这就是一个合格的震惊表情。 刘表果然被他的反应给欺骗,他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便解释道:“祭祀天地乃是为了向上苍祷告,为江山社稷祈福,我们本就是汉室后裔,祖宗皆为天子,子孙向上天祷告,又有何不妥呢?” “额” 刘备迟疑道:“景升公之言,倒也有理,只是.” 刘表就说道:“莫不是玄德不愿将曹贼之事,祷告于上苍,告知于列祖列宗?” “自然不是。” 刘备连忙说道:“既是为了江山社稷,那自是义不容辞,只是备不过是宗室微末之枝,此等大祭,恐列祖列宗怪罪,亦是不敢上表。因而愿奉上文书,交予景升公,以做祭祀之用。” 他的意思是伱要祭祀天地你自己搞去,我就不掺和了。类似于《黑社会》里大D要搞新和联胜,其他人就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不想惹事上身。 刘表脸色略微有些不悦,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刘备可能也是被吓到了,便平缓了一些语气,淡淡说道:“玄德既不愿与我一同向上天祭祀,我也不勉强,既是如此,玄德去了宛城之后,还是要操练军事,与我一同讨伐曹操。” “是是。” 刘备唯唯诺诺,额头有汗冒出来,诚惶诚恐地道:“备愿追随公之尾翼,为大汉江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善。” 刘表点点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玄德自去吧。我会派人送你去宛城,让各地县令皆听从你号令。” “多谢景升公。” 刘备俯身再拜,然后说道:“备告辞了。” “嗯。” 刘表应了声,就看着刘备出门。 等他走后,刘表又看向蒯良说道:“子柔,你怎么看?” 蒯良沉吟道:“言起讨曹时刘备欣然接受,论起祭祀时他大汗淋漓,可见其无大志,倒不用担心他有异心,只是此人怕是忠心于天子,要想收服于他,怕是不容易。” “无妨。” 刘表嗤笑一声,摆摆手道:“若能伐曹成功,天子死于乱军之中,他即便不愿效忠于我,也得效忠于我了。听闻这宗室晚辈性格刚烈,想必也是一员虎将,能得此人,也算是一助力。” 这两天刘备恭敬的态度还是让刘表很喜欢,毕竟刘备的地位虽然比他低一点,但也低不到哪里去,姿态摆的这么足,自然让刘表很是受用。 所以虽然刘备不愿意和他一起祭祀,但他也没有谋害刘备的意思,只要没有野心,手底下还是需要一批人才。 而这边刘备出去之后,确实是大汗淋漓,赶紧擦了擦汗,找到关张即刻离开襄阳。 刘表野心蓬勃,让他也是非常吃惊,因而也不敢在襄阳久留。 坐船离开襄阳城池,到了樊城,骑马北上。 一直跑了十多里远,刘备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看了眼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樊城,心有余悸。 “大兄,怎么这般心急匆忙?” 关羽很诧异。 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闷头赶路,这个时候才稍微休息一会儿。 刘备苦笑道:“虽然昨日幼硕已经告知过我,但我还是惊愕于刘表野心,我观其恐怕志在称帝,必须要尽快离开呀。” “刘表老贼,居然反怀篡逆。” 关羽大怒。 当初许田狩猎时,曹操对天子不敬,他就想杀了曹操。 但那时受制于人,也没有办法。 现在的情况与当时何其相似,刘表虽未欺凌天子,可都快称帝了,这是要直接篡夺江山啊。 刘备长叹道:“荆州是是非之地,小先生亦不敢多言,现在已经辞官归乡教书,我们也必须赶紧前往宛城,治理地方,整顿军务,好将来以待天时。” “好,咱们快走。” 张飞嚷嚷着道:“若能有块根基,那总比四处颠沛流离要好。” “走!” 刘备转过头又看了眼襄阳。 那个地方让他感觉像是当年的许都,也是那么压抑的气氛环绕,似乎随时有暴风雨而来。 但只要离开了这样的地方。 便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 (本章完) 第十章 诸葛亮与黄月英结婚 建安五年十二月底,公元201年1月份,让世人瞩目的官渡之战彻底落下帷幕。 曹操赢了,但也没赢太多。 袁绍输了,但也输得很少。 两个人的损失算是七三开,袁绍损失七,曹操损失三。 因为到了最后,冀州八万人马,逃回去约三万余人,蒋义渠领人马平叛,破灭了一万多人,招降了两万人。 袁绍只斩杀了那些带头闹事的中级将领,底层士兵即便罪行再恶劣,劫掠杀死了很多黎阳周边百姓,也不会遭到清算,因而总算是平息了这场叛乱。 再加上他的底子本来就厚,家大业大,总归能恢复过来。 虽然损失惨重,可剩下两万精锐回来,还有强悍的底蕴,人们相信,迟早有一天他还会卷土重来。 而曹操虽然打赢了,但被偷了许都老家,气急败坏兵马南下昆阳,与刘表军对峙,不过实际上他并不是想攻打南阳,而是为了争取时间。 为了防止在重建许都的时候刘表突袭,他必须先威慑住刘表的军队,所以双方僵持,一直到十二月底,才撤兵回颍川。 袁曹二人此时就像是两只受伤的猛兽,都开始回去舔舐伤口,唯有荆州百业兴旺,一片勃勃生机。 很快建安六年如期到来,新年刚过,沈晨就从黄门亭回到了眭亭准备授课的事宜。 他的名声太大,来求学的人实在太多了。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第一次招收学生的时候,不仅要选在农闲时间,还是小猫两三只,固定的学生都没几个。 不过现在学生多也有学生多的烦恼。 孔子三千门徒,入室者七十二,不是大部分人都天天跟在他身边读书。 就像是大学的流动课堂一样,往往每次都是几十人上课,有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而沈晨则是一次性来了一大波学生,不得已只能进行分开授课,按年龄分各个班级,按时间每日就学。 好在如今的学生不像后世那样要学那么多科目,什么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九门功课排得满满,现在则只要学儒学,而且还可以统一教材。 比如一开始都学论语,学做人的道理,这样就比较好教。每天固定教多少,怎么教都有备案,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除此之外,沈晨每个月上课的时间也只有十天,为每月上旬固定早上食时三刻到日入三刻,也就是每天的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 中午休息半个时辰,教学时间为九个小时,总共三班一百三十多个学生,每班各教三个小时。 而到了每月中旬他就去鱼梁洲,找庞德公和司马徽以及徐庶庞统等人探究学术。 每月下旬则勤练武艺和箭术,平时也有练,比如教学时每天清晨六点起来,闻鸡起舞,练一个小时,休息一个小时,再去上课。 下午放学之后,再练一个小时,然后准备明天的教案,早早休息,第二天起来继续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只要保持自律,还是能够做到一心三用。 历史上文武全才的人很多,远的有孔子、墨子、孙子等都是武德充沛,文化水平又很高,可以拿剑逼着你服的人。 近的像云台二十八之一的贾复,儒生出身,打起仗来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勇猛无匹。 还有像三国时期的姜维、邓艾、吕蒙等人,亦都是智勇双全的人才,上马可为将,下马可为相,文韬武略,无一不通。 所以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重要的不是你选择的方向,而是要看你有没有恒心和毅力,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要伱坚持下去,总会有回报。 而这段时间沈晨除了教书和练武以外,每月中旬都是找庞德公和司马徽他们,一起埋头钻研学术,苦心造诣儒学。 之所以不找诸葛亮,是因为诸葛亮最近似乎很忙,几次来找他,都不在家,只好去鱼梁洲。 结果到了二月中旬,这一日他正在鱼梁洲上和庞德公司马徽探讨学术问题,讲到了民族认同感,他们都认为应该以先秦的华夷之辩、诸夏之亲来总结,塑造汉民族的凝聚力。 正聊到高兴的时候,忽然门口徐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先向庞德公和司马徽行了一礼,然后神神秘秘地对他们说道:“二公,阿晨,最近孔明却是不见踪影,每日去找他也找不见,你们知道为何吗?” 司马徽也正奇怪,说道:“前几日老夫在中卢访友,北归的时候想去登阿头山,想着孔明和阿晨在隆中,就遣人去问问。阿晨倒是来了,陪老夫登山,孔明却说是几日未归,这是何故啊?” 沈晨也很好奇,说道:“孔明兄长从上月下旬就少见人,这一个月来我就见了他一次,问他去做什么他也只是笑而不语,一天到晚也没见回家,好似不见了踪迹,莫非元直兄长知道他去了哪里?” 徐庶得意地道:“自然,这些日子他经常去沔南白水乡找承彦公。” 黄月英? 沈晨的脑海里顿时闪过这个念头。 还没等他问,徐庶就又说道:“承彦公正在找女婿,相中了孔明,就召他去白水,白水离隆中太远,因而最近这段时间他就住在承彦公家了。” “哦?” 庞德公笑呵呵地抚须道:“那看来孔明要做黄家的女婿了。” “也要比我高两个辈分了。” 沈晨哭丧着脸。 黄承彦他老婆是刘表老婆蔡夫人的姐姐。 也就是说,黄月英跟他六外祖母蔡氏是表姐妹的关系,诸葛亮就变成了蔡氏的表妹夫,自己平白无故矮了两个辈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时为啥偏偏帮邓洪找了蔡氏做老婆呢? 现在苦果自己吃啊。 几个人看他表情面露难色,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快乐就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特别是像沈晨这样的天才神童,越痛苦,他们就越高兴。 而很快没过多久,诸葛亮和黄月英订婚的消息,就在荆州名士圈传开。 诸葛家与荆州八大世家都联系紧密,庞家蒯家都是姻亲,其余世家也都有好友。 消息传开之后,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大家族纷纷派人送礼。 汉代的结婚仪式总共有六礼,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其中纳征为送聘礼,送了聘礼就属于订婚,之后就要广发请帖,然后告诉大家哪日成亲,这就叫请期。 所以当六礼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婚礼差不多就已经到了尾声,只差迎亲举办婚宴。 难怪这些日子诸葛亮神神秘秘。 由于家中长辈都离世,长兄分家,两个姐姐也已经嫁出去,家中就剩下年幼的弟弟,因此按照当时的规矩,这些事情只能自己来做。 这使得前四礼几乎都要由他一人操办,这段时间诸葛亮早出晚归,整日不在家中,倒也情有可原。 沈晨收到了请柬,婚礼日期是在二月底,他提前准了丰厚的礼物。 二月十八日,隆中乡。 这一日沈晨就从鱼梁洲搬回了眭亭,但却并没有住回学堂,而是住进了诸葛亮家,每天都在他家中练剑。 到二十一日,诸葛亮总算是回来了,这个时候沈晨正在和诸葛均下围棋。 诸葛均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比沈晨还大两岁,但围棋的功底却远不如沈晨,被他一顿嘎嘎乱杀,已是丢盔弃甲,大龙被屠得支离破碎。 “子平兄,救不活了。” 沈晨看着一直沉思的诸葛均,笑呵呵对他说道。 诸葛均看了半天,苦笑道:“不下了不下了,阿晨你当真是天纵之才,我什么都比不过你。” “兄长莫要自弃。” 沈晨安慰他道:“虽然你什么都比不过我,但是你年龄比我大啊。” 诸葛均当时人就麻了,这TM说得是人话吗? 合着我除了比你年长就一无是处呗? 正郁闷间,忽然外头传出阿奴清脆的声音:“大郎回来了。” “孔明兄长回来了。” 沈晨和诸葛均就从廊下站起身,往前院去。 刚好看到诸葛亮风尘仆仆,带着几个奴仆进入院内家中。 “孔明兄。” 沈晨走过去埋怨道:“瞒得我好苦啊,要不是元直兄告诉我这事,我都不知道你要成亲了。” 诸葛亮笑道:“家中没有长辈,事情只能我自己去操办,也没有办法。” “那为何不叫上我?凡事又何必亲力亲为呢?” 沈晨双手一摊:“子平是你弟弟,我与元直、州平、广元、公威、士元都是你好友,我们都可以来帮忙,事必躬亲可不是件好事,容易累着自己。” 他就差说出那句你将来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啊? 当然。 诸葛亮肯定是不知道自己是累死的。 沈晨知道啊。 所以为了他的健康着想,以后还是得帮他改掉这个事必躬亲,凡事都要亲自过问的臭毛病。 “好好好。” 诸葛亮笑着敷衍道:“以后有事我肯定叫你。” 沈晨却不乐意了,说道:“不用以后,现在肯定就有事,让我想想,你定了二十八日婚期,接下来就要准备亲迎,好了,这事就交给我了,不用你操心,在家中等着就行。” 诸葛亮忙道:“阿晨,不要胡来,婚姻大事,岂能轻慢?你又没成过昏,个中细节却是不知,若是坏了事,我就无颜面见承彦公了。” 沈晨笑道:“我虽没成过婚,但却见过叔祖成婚,个中细节却是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会找大家一起帮忙。” 说着他又看了看院子场地,摇摇头道:“山里却是不能摆筵席,就把筵席地放在眭亭吧。” “阿晨。” 诸葛亮微微皱眉。 沈晨笑着上去说道:“兄长,你看我几时胡来过?即便是我不懂,难道我还不会去找人吗?你就让我来办吧。” “是啊兄长,这些日子你忙里忙外,一刻都不得停歇,就在家中好好休息两日。” 诸葛均说道:“此事就由我与阿晨来一同操办如何?” “唔” 诸葛亮迟疑间。 沈晨就笑呵呵地把他拉到一边,耳语几句。 他最终也就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当下之后的事情就由沈晨和诸葛均,再找上徐庶、石韬、崔钧、孟建、庞统等人,一起帮忙操办。 事后诸葛均好奇问他说了什么,沈晨跟他说,要是不答应的话,就只能请六祖母出面,六祖母是黄月英表姐,表姐帮表妹操持婚礼合情合理。 接下来几日诸葛亮总算是清闲了一些,这些天他确实忙里忙外累坏了,有几个亲人朋友帮忙办理,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其实大部分事情他都已经做完,剩下的事情已经不多,基本就是准备礼物、筵席等等。 很快诸葛家就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往家里运送的礼物不计其数,丝绸绢帛、牛羊香草、鹿龟雁鱼,还有蒲苇、卷柏、舍利兽、受福兽、九子妇之类,大量精美的瓷器、纸张也不断往家中送。 到了二月二十八日清晨,婚礼正式举行,筵席的举办地就在隆中乡的眭亭,从清晨开始,雇佣的乡民们就已经忙活。 杀猪的杀猪,宰鸡的宰鸡,还要清理筵席举办地,打扫卫生,洒水净街之类。 而诸葛亮一大早就被抓着簇拥到了后院,洗刷干净,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是一身崭新的黑红丝绸长袍,腰系玉带,头系爵弁,上面用香料熏得香气扑鼻。 等清洗干净之后,就跟着沈晨徐庶等好友一起下山。 到了山下诸葛亮就被惊住。 只见山脚呼啦啦等着上百人的队伍,队伍左右各有十个侍女高举着无数飘飘的彩带,有几个奴仆抬着箱子,箱子里装的是金银珠宝,钱币礼物。 两车绫罗绸缎停在用于载新郎的轺车旁,成筐成筐的礼品被脚夫担着,乐师礼乐奏响,笙箫齐鸣,锣鼓震天。 虽然场面不如当年蔡氏嫁女,满城彩带,但也是蔚为壮观,彰显了极高的财力。 “阿晨,你这!” 诸葛亮都惊呆了,这是他能给出的礼吗? 沈晨笑道:“兄长虽是书香门第,但婚娶乃是人生大事,可不能少了聘礼,让人小瞧。不过黄氏亦是经义传家,所以除了这些,我还准备了大量笔墨纸砚,一些大儒手抄经义,应该会让承彦公满意。” “阿晨.” 诸葛亮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个迂腐的人,钱都花出去了,总不可能再退了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沈晨会为了他花那么多钱。 一边心疼,又一边有些感动。 不过好在汉朝的习俗可不是后世那种男方出几十万彩礼,然后包办了所有婚宴费用,女方一分不出的情况。 当时有所谓的聘礼,也有所谓的嫁妆,特别是世家大族之间,你给多少聘礼,在回嫁妆的时候,最少要持平,甚至还要多给。 所以给出去还是会还回来,诸葛亮想着到时候再还给沈晨。 下了山,在众人簇拥下诸葛亮上了轺车,沿途树上绑着很多彩带,所谓彩礼便是由此而来。 队伍一路浩浩荡荡,过了眭亭,往襄阳方向去。 然后穿过城池,再往城东,过沔水,一路到了襄阳城东的沔南白水乡,大概位于后世襄阳东津镇到峪山镇一带。 虽然隆中和白水都属于襄阳的一个乡,可一个在最西,一个在最东,直线距离达二十多公里。 所以车队差不多是早上食时三刻出发,走了两个时辰,平均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于接近日中末刻才抵达白水乡。 黄氏为襄阳大族,周边方便数十公里土地,都是黄家田亩,可谓是非常的豪横。 周围乡野的树木上都挂着彩带,浩浩荡荡延伸至黄家庄园。 诸葛亮在诸多好友们的陪伴下,一路到了庄园亲迎,黄承彦亲自接待了他们。 新郎到了之后,黄家便在庄园中举行盛大筵席,参与者包括八大家族,各世家豪门无数,与会者有上千人之多。 然后又经过一些仪式,比如拜宗族祠堂,举行祭祀仪式,一直忙活到下午,才算是完结。 但这还只是开始。 婚礼婚礼。 在古代应该叫做昏礼。 中午在女方家举行宴会,然后接女方回男方家。 基本上到家之后就已经是黄昏,此时男方家也会准备筵席,又有诸多仪式,往往要举办到午夜。 诸葛亮之前和黄月英是在庄园内部的家庙做仪式,沈晨他们是外人不能进。 此时终于要启程回隆中,沈晨这才看到了黄月英的样貌。 她穿着黑色的礼服,名字叫做“纯衣纁袡”,那时也没有盖头巾的习俗,长相确实比较普通,但非常耐看,一股小家碧玉的模样。 诸葛亮牵着黄月英的手,来到了庄园外的车队里,根据根据习俗,两人并不同车,而是两辆黑色的墨车并排而列。 诸葛亮扶着黄月英上车,又佯装去驾车,将马车的牵引绳子交给黄月英,自己跳到马车上去。 这又是一个礼仪,表达了夫君对妻的爱护。 此时就需要女师出面,帮新妇推辞掉,黄月英再登几上车,女师为她披上避风尘的罩衣,此时马车车夫才会过来代替诸葛亮帮忙驾车。 等所有的仪式好不容易结束,车队启程再次出发,十多辆马车带着从新娘家拉回来的嫁妆,往隆中乡而去。 到了傍晚黄昏初时,车队也总算是抵达了眭亭。 因为诸葛亮家的庄园在山里,不便大摆宴席,当初诸葛玄去世的时候,来的人不多,是借用了周边人家的房屋举行宴会。 但此时与会者何止上千,因此宴会地点定在了山脚的眭亭,眭亭有大片空地,用于筵席。 这个时候隆中乡人早就在等着,车队一到,仪式就正式开始。 首先是祭祀。 诸葛家不是襄阳本地人,但家族也立了家庙,在自家庄园,先回家告祭祖先。 祭祀过程非常麻烦,要在寝门外的东边陈放三只鼎,面向北,以北为上。鼎中所盛之物有:一只小猪,除去蹄甲,合左右体盛于鼎中。 举肺脊、祭肺各一对,鱼十四尾,除去尾骨部分的干兔一对。 鼎上设置抬扛和鼎盖,洗设置在阼阶的东南面。房中所设置的食物有,醯酱两豆、肉酱四豆,六豆共用一巾遮盖。黍稷四敦,敦上都有盖子。 煮肉汁炖在火上,酒尊设在室中北墙下,尊下有禁,玄酒置于酒尊的西面。用粗葛布为盖巾,酒尊上放置酒勺,勺柄都朝南。在堂上房门的东侧置酒一尊,不设玄酒。篚在酒尊南边,内装四只酒爵和合卺。 新郎和新娘在家庙中祭拜了祖先,算是表示黄月英彻底进了诸葛家门,成为了诸葛氏的女主人。 其次是昏礼。 诸葛亮穿着新郎服,这衣服与黄月英的新娘服“纯衣纁袡”一样,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爵弁玄端”,上身是黑色,右衽边缘、袖口、领口为红色,腰间系白带,下身为红色。 新郎新娘在礼仪官的带领下,要做各种活动。 一般来说,如果父母在的话,也要参与,比如后世会有拜高堂的礼仪,而当时则是父母与新人都要向对方弯腰行礼,以表敬意。 但诸葛亮父母都已经病逝,所以直接开始夫妻对拜之类的仪式。 从西阶上堂,屋内已经设宴。 新婚二人入席,在众人的注视下,诸葛亮坐在室内的东面,面朝西。黄月英坐在西面,也就是对面的席上,面朝东。 二人相互对坐,然后媵与御,也就是黄月英陪嫁的侍女,以及诸葛亮家中的女婢互相交换,各自为男主人以及女主人脱鞋洗礼。比如诸葛亮家的女婢阿奴,要为黄月英洗脚。 洗完脚之后,又有赞礼者,也就是司仪撤掉了盖在桌案上的布,露出了丰盛的晚宴,然后又抬进来一个大鼎,放置在门口台阶的南面。 接着又有执匕人和执俎人把桌案上的熟肉割下来,依次摆列好,然后退出去。 赞礼者则在席前铺设酱料,将酱涂抹在割好的熟肉上,最后把酱肉放在酱的北边,执俎人入内,把俎设置于肉酱的东边。鱼依序设置在俎东。 这些仪式之后,又有仆人拿上稻、黍、稷、麦、菽五谷进来,都是炒熟的五谷,根据位置依次摆放好,如黍敦设置于腊兔肉的北边,稷放在黍的西面,肉汁陈放在酱的北边。 等各项东西都陈列好,诸葛亮和黄月英就开始祭祀,依次叩拜,祭祀五谷和食物。有些类似于西方吃饭之前,都要感谢他们的主赐给他们食物的意思。 祭祀结束之后,就开始进食。总共要进食三次,大概每种食物都只吃一点即可,最后再祭酒,就是一起举酒共饮一杯。 前面祭祀食物的礼仪在后世基本就已经没有了,但最后的祭酒,演变为大家所熟知的交杯酒。 喝完酒之后,赞礼者又从室外端进来一杯酒,放在地上,然后叩拜。 新人夫妇也要跟着他一起叩拜。 这个仪式,差不多也就是后来结婚时候的拜天地。 等到这些琐事终于结束,都快到了黄昏末刻,也就是晚上九点钟。 此时筵席才开始。 山脚下的眭亭瞬间热闹了起来,周围乡野百姓纷纷来吃席,整个隆中乡,都在为诸葛亮的婚礼庆祝! (本章完) 第十一章 刘表得贾诩 建安六年二月底,诸葛亮结婚了,沉晨又多了个长辈...... 而在沉晨这边为诸葛亮庆祝婚礼的时候,刘表这边的事情,却不是很顺利。 蒯良病倒了。 原本刘表是定于三月份暮春时节,于郊外祭祀天地。 但他的谋主蒯良病倒之后,让他有些失了方寸,只好先暂停了祭祀,等待蒯良病愈。 可没想到蒯良的病情并未好转,恶化的非常快。 到四月份,已是奄奄一息。 当时北方除了华佗以外,南方也有位神医,叫做张机,字仲景,南阳涅县人。 但张仲景如今不知所踪了。 董卓之乱后,天下战乱纷争,关中、河南迁移至南阳的人口不计其数。 这些流民不仅给南阳带来了一定治安上的问题,还把因北方残酷战乱而诞生的流行瘟疫带来了南阳。 张家在涅阳也是大族,有二百多人口,结果因为这种名叫伤寒的疫病而死了三分之二。 这让张机伤心不已,于是决定四处行医,研究伤寒瘟疫,此时并不在南阳。 曹操生病的时候每次都想起华佗,逼华佗去给他医治,最后还杀了华佗,等曹冲病死才后悔莫及。 现在刘表则连神医都找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谋主蒯良病倒。 建安六年四月二日,蒯良的府邸内。 刘表亲自来探视。 卧房内,蒯良躺在木塌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他的脸色已是十分苍白。 旁边桌桉焚香四溢,却遮掩不住屋内浓厚的药草味道。 “子柔。” 刘表走到病榻前,关切问道:“你觉得如何?好些了吗?” “明公......” 蒯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艰难说道:“良.....良恐怕已不能再服侍明公了。” “子柔......” 刘表只觉得悲伤不已,握住蒯良的手,泪如雨下。 蒯良得的并不是传染病,因为病了一月有余,也没有传染给家人。 大夫束手无策,此时已经回天乏术。 作为刘表最大的谋主,蒯良如果真的病死,对于他来说,亦是个沉痛的打击。 “良.....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辅左明公大业。” 蒯良勉强露出惨笑,说道:“可惜德珪和异度太看重家族了,不愿助明公一臂之力,不然我亦能安心了。” “唉。” 提起蔡冒和蒯越,刘表一声叹息。 虽说在官渡之后,蔡冒和蒯越对于希望他要求归附朝廷的态度已经缓和了许多,但还是不支持他自立,因而双方关系也远不如他和蒯良那样深厚。 归根到底,还是双方有着严重的立场和利益冲突。 蒯良和蒯越其实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同一家族出身。就好像荀或和荀攸也不是亲叔侄,而是同一家族的远房叔侄一样。 所以双方并没有形成共识。 蒯越更注重家族利益,由于天子在许都,他是最不希望刘表自立的人。因为刘表年龄太大了,一旦自立,他还能活几年都是问题。 万一刘表称帝没多久就死了,到时候蒯家就会很尴尬,变成乱臣贼子,家族名声和名誉都要丢得一干二净。 蔡冒也差不多,而且他跟曹操还是朋友,知道曹操的能力,也知道刘表的年龄。 因此综合种种,哪怕官渡之战后曹袁两败俱伤,可由于刘协依旧掌控在曹操手里,让他们对刘表自立的行为,仍旧持保留意见,不像黄祖和蒯良是他的坚定支持者。 “咳咳咳。” 蒯良已是非常虚弱,不断地咳嗽。 刘表擦了擦泪水,拍着蒯良的手,手忙脚乱关心道:“子柔,你怎么样了子柔?” “明公......” 蒯良艰难说道:“良想为明公举荐一人,若有他在,大事可成......” “谁?” “文和见过将军。” 便在此时,屋内屏风后,一个干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刘表,弯腰行礼。 “贾诩。” 刘表皱起眉头。 去年张绣和贾诩被迫将家卷送到了襄阳,还有大量西凉军的家卷,以此为人质,这才控制住了他们。 等到今年过年之后,贾诩就非常低调地进了襄阳城里,与他的妻子儿女住在一起。 他有的时候他也会拜访刘表,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现在看来,显然这段时间蒯良和他接触过,如今蒯良重病,就打算把贾诩推荐给他为谋主。 只是贾诩在刘表眼里并不可信。 毕竟当初张绣几次背叛,就是贾诩在背后唆使,所以刘表对用他保持怀疑的态度。 蒯良轻声说道:“文和先生有匡扶宇宙之智,良远不及也,若明公得先生,如高祖得留侯,必能为明公建立一番伟业。” “哦?” 刘表来了兴趣,问贾诩道:“我欲再兴汉室,承高祖光武之业,文和可否教我?” 贾诩拱手说道:“禀将军,子柔的策略其实很好,并无大碍。” “唔。” 刘表微微皱眉,既然子柔的谋划很好,那我还要你做什么? 贾诩就又说道:“只是还有些细节要补充,将军若想要有称霸之志,就不可操之过急,袁术前车覆,后车戒,因而需要缓图之?” “缓图之?” 刘表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建议。 贾诩道:“不错,曹操虽伤,然伤虎犹可吃人,不可小觑于他,因而今年将军准备充足之后,可北上入颍川,与其对峙,曹操粮少,不能久持,必急于决战,将军待其急躁之时,再一举将他击败,然可击败而不能歼灭,将军败曹操之后,以君临天下之威望,则回荆州可以立即称王。” 称王? 刘表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脑子里确实有称帝的意思,可阻力很大,也让他十分犹豫。 最重要的是现在蒯良病倒,随时可能会病死,一旦失去了蒯良,少了谋主,他就未必能想出万全之策。 而贾诩的建议,却非常好。一步一步,先攻打曹操积攒威望,然后回荆州称王。 “荆州人畏惧者,多是将军称帝之志。” 贾诩道:“若将军直接称帝,必有袁术之忧,因而此事应当缓图。可先祭祀天地,昭告天下讨曹,再以高祖白马之盟为例,效彷光武称楚王!则如此无称帝造成的名望之坏,又能海内人望加持于身,便可兴展大业也。” “嗯。” 刘表眯起了眼睛,微微点头。 “称王之后,将军便可北伐曹操,若得河南,再数路同时进攻扬州,覆灭江东,最后再上消灭袁绍,如此就只剩下关中及益州,大事可成矣。当年高祖年近五十起兵,七年便定了江山。光武单骑入河北,征战十二载得了天下。如今将军之始,比之高祖光武强得太多,又有何不能为之呢?” 贾诩继续道:“且曹操疲弱,孙权年幼,袁绍官渡一役精锐尽失,而将军占据荆州,民强州富,兵马何止十万?此时北上,一战可破曹操,再遣一大将镇守河南,防备袁绍。其余兵马俱破扬州,江东内忧外患,不出半年即可平定,最多两年,将军的对手,便只剩下袁绍矣。” 这个策略其实跟蒯良与刘表商议的战略差不多。 蒯良认为,如果缓图的话,当然是先让袁曹二虎相争,他们先破江东,再取益州,得整个南方,然后北上席卷关中之地,如此就能得天下五分之三,而袁曹又内斗,等到刘表定了天下之后,他们差不多也分出胜负,到时候刘表坐山观虎斗,成为最后的赢家。 只是刘表等不了那么久,因为袁曹内斗肯定是十年之内分不出胜负,但他破江东取益州再席卷关中,那也不是十年之内能做到的呀。他现在已经五十八岁了,还能不能活十年都是问题,因此这样稳妥的办法,刘表只能摒弃。 这个战略被否决之后,蒯良就给出了另外一条战略。那就是先北上攻打曹操,如果能消灭曹操,顺便让小皇帝暴毙,刘表就可以以天下无主,刘姓当立的名义称帝。 不过蒯良也提出了一旦称帝,各路诸侯肯定会集火攻打他。所以到时候刘表面临的压力会很大,这也让刘表当时候非常犹豫。 现在贾诩提出的战略就很完美,称帝不行可以先称王啊。 高祖白马之盟,非刘姓不得称王。 我刘表鲁恭王之后,名副其实的汉室宗亲,如今天下汉室颓倾,刘姓不振,我站出来先称王,振臂一呼,合情合理。 其他诸侯就算想攻打他,也没有理由。 因为刘表并没有违反白马之盟的条约,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不是刘协册封,缺少了一定合法性。 但这个也无妨。 他可以一边遣使向刘协禀报,一边以衣带诏之名,昭告天下说天子被曹操挟持,政令不出宫门,所以他被迫称王,以振作汉室,再北上伐曹,奉迎天子。 最重要的是这个法子比较快。 消灭曹操称王之后,各路诸侯也没有理由攻打他,他就可以从汝南、江夏、长沙数路同时进攻江东,先灭近在迟尺的孙权。 这样他就得了荆州、交州、扬州、豫州四州之地,再北上席卷兖州、徐州及司隶,对袁绍形成包围之势。 至于刘章和关中可以不用搭理。 刘章在益州实力远不如他,到时只需要在大江布置防线防止他来袭就行。 关中早就十室九空,二百万人口十不存一,韩遂马腾之流也不过是见风使舵之辈,等他定鼎关东之后,估计也会望风而降。 按照贾诩的建议,曹操现在衰败,趁他病要他命,今年就能消灭了曹操,然后明年再破孙权。 两年消灭两个诸侯将黄河以南全部占据,那他剩下的对手就只有袁绍。 这可比蒯良和沉晨建议的稳妥之策要强得多。 刘表想到这里,只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当即大喜道:“先生之言,甚合我心呀。” 贾诩微微一笑:“称帝之事当缓图,将军可先于今年祭祀天地,自称楚公,将军为刘姓,汉室苗裔,天下人亦不敢有何微词,待北伐了曹操,便可称王了,此谓之步步登高也!” “我得先生,确实如子柔之言,如得留侯。” 刘表高兴不已,握住贾诩的手说道:“若我成大业之时,必厚待先生。” “将军谬赞。” 贾诩微微躬身道:“以前诩不识天数,得罪将军,还请海涵。” “哈哈哈哈。” 刘表大笑道:“此等小事,岂有怪罪之理?” “多谢将军。” 贾诩双手笼在袖子里,弯腰向着刘表拱手行礼,谁也没有注意到,他面带微笑的眼眸当中,已是透露着森然阴冷。 第十二章 你们听说过刘皇叔吗? 建安六年四月上旬,蒯良病逝了。 刘表痛哭不已,言称失了蒯良,如失股肱,令他万分悲戚。 厚葬蒯良之后,贾诩非常低调地进入了骠骑将军府,成为了新任的骠骑将军长史。 同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荆州。 六月,刘表于东郊祭祀天地,乘坐天子乘舆,以诸侯王的规格依仗,向上天和刘姓列祖列宗祷告,言称要起兵伐曹。 然后他上表天子,自立为楚公,尽起大军二十余万,屯兵于南阳诸县,开始为攻打曹操做足准备。 不过说是二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八九万人,因为他还得布置兵马防备刘章孙权。 现在整个荆州都变得风起云涌起来,战事一起,很多中小世家和豪强,纷纷又开始往南迁徙,到荆南地区去了。 大量的粮草、辎重、武器、车辆从襄阳出发,运送到了宛城、堵阳等前线,每日调动的兵马不计其数,荆州上下一片尘土飞扬。 隆中乡,这一日已是六月下旬,沉晨与诸葛亮每日勤练武艺,现在年岁增长,体魄愈发强壮,武力和学问都在日益提升,以前连甘宁一合都不敌,现在也能打个七八回合再被斩杀了。 诸葛家庄园外山林碧翠,草木旺盛,后山有一处瀑布,瀑布附**地上积攒了很多鹅卵石,沉晨和诸葛亮派人把鹅卵石清出一片空地,经常在此练武。 今日除了二人以外,还有徐庶,徐庶剑术非凡,如今甘宁被刘表升为中郎将,领兵坐镇舞阴,只有找徐庶帮忙训练武艺。 等到练习了一上午剑法、箭术、拳脚之后,黄月英带着阿奴等奴仆送来饯果点心,以及中午饭餐。 空地被改造成了一个小校场,有箭靶和比武场,在靠近瀑布的方向又搭建了一个凉亭,此刻六月盛夏,烈阳炎炎,三人坐在凉亭中的席子上,感受着瀑布带来的清凉。 “刘荆州前几日祭祀天地,自称楚公,准备攻打北方。” 徐庶嘴里叼着一根胡瓜,也就是黄瓜,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躺在席上,边啃黄瓜边说道:“你们说刘荆州到底怎么想的,凭啥就敢去攻打曹操呢?” 诸葛亮正在剥一颗蒲桃,也就是葡萄,跟黄瓜一样都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剥了之后没有自己吃,而是递给了旁边的黄月英,夫妻二人深情对视,嘴里还笑呵呵地说道:“这事你得问阿晨。” 沉晨当时人就麻了。 好家伙。 塞狗粮是吧。 喂我嘴是吧。 这是人干的事儿?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沉晨耸耸肩,“是,我承认,我北拒曹操,让刘荆州壮大,可我没唆使他称公,北上攻曹呀。” 诸葛亮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徐庶把黄瓜三口两口咬完,连最苦的黄瓜根都吞下,拍拍手道:“现在刘荆州兵强马壮,你们觉得曹操能抵挡吗?” “不好说。” 沉晨摸着下巴,他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好像帮刘表帮得太狠了。 现在的刘表实力有多强? 历史上他没有占据南阳,在平定荆南之前,他的地盘只有南郡、江夏二郡。 荆南只是名义上归属于他,但张羡的威望比他更高。 而当时南郡的人口是七十四万,江夏则是二十六万,刘表掌控的总人口也就一百万出头,兵马不过三四万。 所以张绣到南阳,刘表就需要张绣帮他在南阳当做北方南下的缓冲区,抵御曹操的进攻。 因为当时的曹操实力比他强太多,他也不是没有在南阳驻兵,可被曹操、曹洪等人接二连三攻打,损失惨重,因此只能选择把南阳这片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地盘让出去。 张绣投降曹操之后,刘表就几乎只能把南阳放弃了,实在是他没有能力在南阳和曹操争夺,屡次进攻都被打败,兵马可谓损失惨重。 一直到后来他平定了张羡,彻底掌控荆南四郡,实力才壮大起来,但那时时机已经很差。 当时荆南长沙郡人口为一百零五万,零陵一百万,桂阳郡五十万,武陵郡二十五万,再加上南郡和江夏,此时刘表的治下人口终于有了三百七十万。 甚至还不止。 因为当时北方战乱,大量人口迁移至荆州,往荆南方向避难的名士大儒世家大族那是数不胜数,单一个大儒颍容,就带了门徒上千人,包括他们的家卷的话,迁移人口数千之众。 史料记载,从中平年间到建安中,荆州人口从三百七十万涨到了六百二十万,如果再算上世家大族隐瞒的人口,这个数字可能要突破到七八百万左右。 所以到了建安五年之后,也就是公元200年平定张羡之乱后,刘表的实力可谓是飞跃性暴涨,史书称其带甲之士达到了十多万。 可惜官渡结束之后,曹操名震天下,再加上孙权平定江东,开始多次进攻刘表,要为父亲报仇。 这使得即便他兵强马壮,亦不敢有何动作,只敢偷偷私底下有称帝之举。 而现在呢? 现在沉晨帮他顽强守住了南阳,逼得张绣不能投曹,南阳一百多万的人口得以保存。 再加上沉晨收拢大量关中、河南流民,又俘虏数十万黄巾残部,大大充实了南阳人口,让南阳人口接近二百万大关。 在屯田制之下,刘表粮草充沛,治下百姓提前有了四五百余万,于是在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左右,刘表就已经拥有了带甲之士十万的超强实力。 紧接着平定张羡之乱,得到了整个荆南。 历史上刘表只有荆州六郡,他的人口都有六百二十万了,现在再加个历史上归属于曹操的南阳,纸面人口直接破八百万,如果算上世家隐匿的人口,甚至可能在一千万左右。 而曹操和袁绍呢? 目前能跟他勉强媲美的只有袁绍。 袁绍四州之地,根据史料记载人口应该在八九百万左右。 光一个冀州在王芬治理之后,人口恢复到了五百多万,青州则有一百多万,再加上幽州和并州,接近千万丁口。 曹操则实力不强。 他的地盘其实比袁绍还大,官渡开打之前,有徐州、兖州、豫州、司隶,甚至关中都臣服于他,纸面人口也在一千万以上。 但河南之地打得太残破,不像北方只有袁绍和公孙瓒争雄,对百姓伤害不是特别大。 再加上瘟疫流行、战乱不止,河南的百姓大量往扬州、荆州迁徙,以及很多地盘都是因为他得到了刘协,表面臣服,地盘再大没有实际意义。 所以当时曹操治下的实际人口就只有豫州、兖州和徐州,徐州还被他屠了个半残,总人口不过三四百万。 历史上他官渡大败袁绍,又把南阳盆地的人口全都往河南迁移,抓紧时间休养生息,迅速控制了司隶、徐州等地,到处搞屯田制,人口和实力这才飞速增长。 等到袁绍病死之后,便立即收复河北,得到了大半个天下,总人口这才达到了一千五百万之众。 这样算下来,历史上在赤壁前夕,曹操一千五百万人口,荆州刘表六百二十万,扬州四百三十万,再加上益州、关中、西凉的人口,全国的总人口差不多在三千多万的样子。 这也符合人们推测的三国时期,世家大族隐瞒大量人口的事实。 毕竟真按《三国志》记载,三国后期魏蜀吴加起来才八百万,结果到晋朝一统天下,重新普查人口之后,西晋官方统计的人口变成一千六百万。 然后到永康元年,也就是公元300年,西晋280年统一,到300年短短20年时间,全国人口又变成三千五百万。 猪都没这么能生。 因此现在历史大变的情况下,就变成了目前袁绍北方人口八九百万,曹操河南人口三四百万,刘表荆州人口千万。 刘表一跃成为天下诸侯之首,总兵力达到了二十万。 曹操官渡前后虽然有十多万兵力,可被沉晨偷袭后方,打了个半残,目前主力精锐未失,犹有三四万官渡精锐,以及两三万二线部队。 双方的人口对比是千万打三四百万,兵力对比是二十万打七八万,优势在刘表,也无怪乎他的野心蓬勃。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沉晨削曹削得太狠,扶刘表扶得太强,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又算是一次官渡之战。 而上一次官渡之战曹操基本是靠运气,现在再来一次,未必就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 “若刘荆州亲至,再遣良将徐徐图之,与曹操长久对峙,疲惫其军心,截断其粮草,或许还真有可能。” 诸葛亮忽而说道:“然刘荆州不会亲至,也不会选择长久对峙,而是会急于求成,我若是曹操,便利用其心急,诱敌深入,必能破敌。” “也对。” 沉晨叹道:“刘荆州最大的问题,就是年龄太大了呀。年龄大,就不能到处奔波,也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富有精力。” 历史上刘表是建安十三年才死,也就是说他还有差不多七年时间。 但刘表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也许是不久,也许是未来再过十多年,因此他会比年轻人更急着想要尽快平定天下,而不是选择和曹操打消耗战。 更重要的是他兵马虽然多,可精锐程度还比不上袁绍呢,荆州军实力在整个大汉顶多算二三线部队。 连江东的孙权都能时不时殴打荆州军当中最强的江夏水军,更别说刘表麾下的陆军。 所以诸葛亮是猜中了刘表的心理,再加上本身士兵精锐程度不够,认为他会急于求成,很有可能酿成大败。 “若真是如此,一旦刘荆州大败的话。” 徐庶忽然从席上爬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说道:“那荆州岂不是要内乱了?” “是啊,荆州确实可能会内乱了。” 诸葛亮沉吟着。 “咱们要不要跑到荆南去?” 徐庶建议道:“最近很多人都在往荆南跑。” 沉晨摆摆手道:“不至于吧,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刘荆州不征召我出战,什么想法你们也知道,无非是怕我破了许都,真迎了天子回荆州,那他可就麻烦大了,因而我现在兵马俱在,即便有内乱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你那点人马够吗?” 徐庶狐疑道:“去年你进攻颍川看似战果丰厚,实际上都是曹操精锐未在,你后方偷袭而得,真打起来,你那几千人恐怕不能做什么大事。” 沉晨笑道:“元直兄岂不闻兵不在多而在精,若乌合之众,即便兵马百万亦不足为惧。当年光武世祖,不就数千人大破王莽数十万吗?” “你火烧许都威震天下,你说什么都有理。” 徐庶耸耸肩:“不过若此番大败,刘荆州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不小心病倒了,荆州何人为主?” “公子刘琦为人宽厚有理,然刘荆州爱次子不爱长子。” 诸葛亮沉吟道:“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沉晨顿时来了精神,对他们说道:“二位兄长,莫不是打算出仕了?” 出仕吗? 徐庶抬起头看着天空。 他的年龄比诸葛亮和沉晨都要大。 今年都三十了,困坐荆州也有很多年,只是看出刘表虽有雄心壮志,但其军事才能和年龄是硬伤,因而不愿出仕刘表。 如今坐观天下的话,刘表看似兵强马壮,可急于求成,兵马又都是乌合之众,前途堪忧。 所以举目四望的话,好像就只有江东和益州能出仕。 但实在太遥远。 想到这里,徐庶摇摇头道:“至少刘荆州麾下,我不想出仕,待今年大战之后,再看看局势吧。万一是公子刘琦继承了位置,倒是可以尝试辅左。” “长公子确实不错。” 沉晨点点头,他与刘琦也打过交道,为人宽厚谦逊有礼,历史上不愧跟刘备关系那么好,两个人也算是志同道合的同伴。 奈何刘琦其实不是很多人印象当中的年轻人,实际上他也已经快四十岁了,他爹刘表都六十了,刘琦跟刘备的年龄差不了几岁,再过几年也会病逝,亦不是明主呀。 诸葛亮看着沉晨问道:“莫非阿晨你想辅左长公子?你外祖父如何处之?” “就是没法处。” 沉晨苦笑着挠挠头:“六外祖母也是支持二公子的,现在长公子处境可太难了。” 他六外祖母确实贤惠,问题是贤惠归贤惠,宗族还是要顾的。 刘琮娶了蔡琰的女儿,跟他六外祖母是表姐妹的关系,刘琮就是他表姐夫,自家亲人怎么可能不支持呢? “嗯,看来将来怕是二公子继承大位了。” 徐庶皱起眉头。 这位二公子性格软弱,毫无明主气魄,恐怕即便是做了荆州之主,亦是像刘协一样,被权臣把持,那后果不堪设想。 沉晨摇摇头道:“二公子真是一言难尽,他若为主,荆州怕是要陷入一片内乱了。孙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刘章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难道我们真的要躲避荆南了吗?” 徐庶喃喃自语。 沉晨微微一笑,看着二人,轻声说道:“我有一个人选,若他在的话,必能坐镇荆州,安稳四方。” “谁?” 徐庶连忙问道。 沉晨压低了声音,犹如传销一样,恶魔喃呢:“你们听说过刘皇叔吗?” 第十三章 带二弟三弟归桃园,带先生看桃花 建安六年入秋,荆州到处都在调动兵马,准备粮草物资等辎重,上下忙成一团。 大型战争的准备工作,旷日持久。 官渡、赤壁、夷陵,袁绍曹操刘备三人光为前期的兵马粮草辎重调动,都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因此刘表说是要开战,实际上到来年春天都不一定正式进兵。 而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唯有宛城好像不急不缓,全然没有战争即将来临的的那种紧迫感。 刘备的兵太少了,也不需要过多准备。 如今宛城以北诸多县城,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刘备常巡逻于周边县城,与百姓为伍,体察民情。 南阳没有顶尖世家大族,南阳派系在邓家倒台之后,就已烟消云散。 整个汉末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南阳世家参与其中。 即便是南阳籍者,也多是平民、寒门、豪强和小世家出身,大世家门阀早已败亡。 特别是黄巾以来,战乱、瘟疫不断,也冲击着世家生存。 张仲景家族也算是个南阳涅县小世家,三百多人口,在瘟疫的洗礼之下,几乎一夜之间被灭族。 这使得南阳盆地,特别是北面宛城一带的豫州入口,以及西北穰城一带的武关入口,南阳本地人的数量锐减,外来人口剧增。 外地人口多,本地人口少。就会如同后世那座新兴城市深圳一样,很难发生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的冲突。 如此一来,刘备就只需要管理好治安,分配好土地,做到基本的公平,就能治理好百姓。 也不用担心本地人和外地人矛盾,更不用担心世家豪强欺凌底层平民。 这半年以来,宛城周边各县百姓生活安稳,大量去年从河南迁移过来的民众受到了妥善安置,刘备名望节节高升,传遍荆襄。 除了治理好了地方以外,刘备也并没有闲着,一边招兵买马,一边遍访名士,荆州豪杰多有依附。 历史上这个时候他已经遭到了刘表猜忌,甚至蔡冒和蒯越还有暗害之举。 但此时的刘表,刚刚称公,粮草充盈,麾下将领不计其数,兵马何止二十万,已有气吞天下之志,根本没有把刘备这点人马放在眼里。 五月份,刘备南下在襄阳赴刘表之宴,与许汜谈论天下名士,夸赞元龙豪气,沉晨英才,刘表壮志。 这令刘表高兴不已,甚至还赐给了刘备大批粮草武器,用以他扩充兵马。 而在这个时候,刘备还去拜访过邓洪和沉晨,双方相谈甚欢。毕竟刘表也知道刘备和沉晨并肩作战过,如果到了襄阳不去拜访,反而惹人怀疑。 所以刘备去登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六月份刘备回了宛城,有了刘表许可之后,他就开始招募兵马,再加上黄门亭的财力暗中支持,兵力很快有了一万多人,不少人前来投奔,比如魏延、董厥等人目前为帐下小兵。 这两个人都是义阳人,后世为信阳市,但在汉朝属于荆州。当时叫做平春县,由魏文帝曹丕时期改平春为义阳,因而此时魏延应该算江夏平春人。 历史上魏延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黄忠在荆南投降刘备,而是刘备在新野招募兵马的时候应征入伍。 一开始他与董厥都只是小卒,跟着刘备混了十年之后,一直到建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212年才因为累积功劳而成为门牙将军。 因此这个时候甚至连沉晨都不知道魏延这个人在刘备军队里。 又过去了两个月,到八月份已是中秋时节。经过两个月的招募,刘备现在有一万兵马,淘汰掉了老弱,俱是年轻力壮的精锐士卒,整日操练,训练队伍。 这一日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遥想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在昆阳做粗饼思念家乡,又感叹一年的时光过去,刘备出城登山。 宛城西北便是羊山,从西城出来,一路往西北而去,远远看到山林陡峭,树叶枯黄。 在北面有一片枫树林,红彤彤的树叶宛如烈阳般令人欣喜。 “大兄,你看。” 关羽指着那处枫树林道:“那片枫林甚美。” “唔。” 刘备看到那鲜艳的红色,也非常喜爱,便说道:“去那里看看。” 农历八月阳历将近十月,正是枫树通红的季节。 三兄弟来到山脚处,自山脚仰视,只见枫叶茂密,将漫山遍野染成鲜红,夹杂着林间枯黄,有若秋叶之静美。 刘备便下马,牵着马匹走在林间,脚下枯枝脆响,头顶落叶纷飞,远远还能看到人影绰绰。 中秋了,周围乡野的百姓,也会来收集这些枯萎的枝叶回去存储起来用于过冬。 三人深入林内,百姓的身影越来越少,偶尔还能看到野鹿惊鸿而过,顺着山林往上走,在周围枫叶的簇拥下,看到了一片清潭。 “二弟三弟,来喝口水。” 刘备招呼着二人过来,将马匹拴在一边,蹲在谭边喝水。 张飞把头埋进水潭里,咕噜噜灌了两口,然后抬起头,很是舒畅地道:“这清水真好,若是用来酿酒就更好。” “哈哈哈哈。” 刘备和关羽都大笑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忽而听到有人哀声道:“登山观落日,落日是天涯。遥望天涯处,天涯不见家。寒霜湿衣袂,白露沾瘦马。秋风萧又瑟,唯见满枫华。” “哦?” 刘备三人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山道上,正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士子,缓缓从山间走下来。 他似乎是昨夜登山看落日,在山顶上睡了一宿,腰间的剑上挂满了露霜,牵着湿漉漉的马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有家却不能回,颇有些垂头丧气地下山,看到这满山的枫叶,心情十分惆怅。 “这诗是写得极好,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即便是离开家乡,流落它处,亦不能自暴自弃,甘于堕落。” 刘备见他是个年轻士子,怕他灰心,便出声鼓励道:“若是想回家乡去,那就回家乡去。哪怕有不能回家乡的理由,也要振作起来,不可懈怠。” 那士子看到了三人,便强撑起笑容,苦涩道:“虽是如此,但我离开家乡已有十年,有家不能回,想起年迈的母亲,我心中如刀割。这诗本是我一个朋友于前年陪他登中庐山时他写,那时他也想起了家乡,此刻想起,却是应景。” “冒昧,不知足下为何不能回家乡呢?” 刘备好奇询问。 士子抬起头看着满山枫叶,目光中充满了回忆:“当年在家乡,我一位友人遭恶霸欺凌,当场打成重伤,不过月余就伤重而死。我为他报仇,杀了恶霸,自此不得不隐姓埋名,逃来荆州,虽然老母有其他朋友照拂,然官府通缉,如今也已经回不去了。” “足下倒是性情中人。” 关羽也有同样的经历,对士子顿时心生好感。 士子就看打量了这三人一眼,亦有些好奇道:“三位壮士听口音倒像是北人,为何也来了南方呢?” “唉,当年苍天闭目,黄天为劫。四方扰攘,汉室颓倾。我们兄弟三人为报效国家,遂义结生死,一同投身于军伍,想要建立一番功业。奈何时运不济,颠沛流离,辗转多年到了荆州。” 刘备叹了口气,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末了又似被士子的诗感染,低头感慨道:“说起来我们离开家乡,也有十六七年了,那时我们兄弟三人一同结义,生死与共,立誓要匡扶汉室,可冬夏十余年,我已年过四十,终究一事无成呀。” 八月十五月圆夜,南人祭乡。 年轻的士子登山想起了在北方的家,想起了家乡的老母。 刘备又何尝不想? 北方满山红叶,在风中婆娑摇曳。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泪花,遥望远方,缅怀起了从前。 那年二十,老母病逝,独余他织席贩履,枯守涿县乡间,叹恨离别。 后来巍巍炎汉却远,朝廷衰败,黄天为劫,刹那间风起云涌,金瓯染血,岁月几变迁。 恍忽间光武昔年,天日高悬,民有耕田,大汉国祚延。 如今冬夏百余载,黄巾作乱,董卓当权。 此时明月夜,已非汉家天。 待某年青山绿水岸,桃花翩翩。三人结义,生死相随,不渝誓言。 奈何纵使刘关张三兄弟奋然起事,举刀兵别乡间,一生转战三千里,十七载年月,亦恨天下无有一处容身之所,恨天下杀不尽的篡汉奸邪。 国难当头,空有壮志而满怀悲切。 可悲。 可叹。 可怜。 刘备的眼中,竟是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泪水,目光中已是饱含热泪与深情。 国家破败,百姓凋零。悠悠长夜,何时能还我大汉郎朗晴天啊! 他喟然长叹。 “壮士亦是性情中人!” 士子见他因未不能报效国家而落泪,只觉得肃然起敬,拱手行礼,感慨道:“三位能够为国家尽忠效力多年,虽无功业,但想必也是一生无悔。” “是啊,我们兄弟三人,哪怕再落魄,亦不曾为了报国安邦而后悔离开家乡!” 刘备看向关羽张飞,只觉得有兄弟二人,此生足矣,便转悲为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朗声笑了起来:“人这一生或许会有很多后悔的事情,但唯有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手足兄弟,哪怕身死亦犹为悔。” “大兄。” 关羽张飞也是大笑道:“不错,我们从来都不会后悔!” “哈哈哈哈,能得二弟三弟,再无怨言。” 刘备拍了拍二人肩膀,已是破涕为笑,再无刚才的惆怅。 士子见他们兄弟情深,低头抚须,略微伤感。 当年他也有这样的兄弟。 杀人后是诸多友人一起将他救了出来。 但如今落难荆州,兄弟们已是十年未见,音讯全无。 也不知道他们在颍川过得如何了。 刘备又看向士子,伸出右手指向士子腰间的剑,笑着说道:“说起来,足下单人一剑一马,便敢行走于天下,可见也是文武之才,如今天下大乱,国家不宁,足下为何不投身于军伍,为国家社稷效力呢?” 士子便拱手叹道:“我杀人之后就到了荆州,潜心读书,虽学有文武,但我观荆州牧并非良主,因而不愿入仕。前些日子听友人说,北方来了一位明主,遂打算前往投奔。” “哦?” 刘备看了眼关羽张飞,有些纳闷道:“不知北方来了谁为明主?” 士子向东方宛城的方向拱手说道:“友人说,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乃是千古仁义之士,昭然豪气,直冲云霄。我亦闻他名,想前往宛城与皇叔相见。” “呃......” 刘关张三人互相对视,略微迟疑。 “哈哈哈哈。” 张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士子,既闻我大兄名,如今见到了,怎么还认不出来了吗?” 士子惊讶地打量着三人,诧异道:“莫非三位就是玄德公,云长公,翼德公?” 刘备便介绍道:“在下便是刘备,这是我二弟云长,三弟翼德。” “在下徐庶,字元直,拜见左将军!” 徐庶连忙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先生请起。” 刘备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把徐庶扶起来,好奇问道:“先生是特意来投奔于我的吗?” 徐庶连连点头道:“正是,我闻皇叔名,特来投奔。” “不知是先生哪位友人所言?” 刘备不解。 他虽然来了荆州也已经有大半年了,但南方并没有什么朋友。 由于害怕自己到处拜访名士,惹刘表猜忌,所以他即便是去襄阳,也只是借着当初在颍川并肩作战的名义,去看望了一下小先生。 莫非? 刘备心中想起了一个念头。 果然。 徐庶便说道:“是徐州沉晨,他说去年曾经与将军在颍川一同抗击曹操,知道将军有大志。” “原来是小先生呀。” 刘备展颜开怀,唯有想起那个与他志向相同,都想提起手中的钢刀,平定这吃人乱世的少年,他的眼神里就总是闪烁过一丝温柔。 那个少年,是他看着长大的呀。 “小先生?” 徐庶笑道:“将军称呼沉晨为小先生?” “是啊。” 刘备回忆起了那年,笑着说道:“那时小先生只有八岁,却坐在陶使君坐前,侃侃而谈,谋定天下之事。年龄虽小,然志气豪迈,又怎么能当不起一声小先生呢?” “阿晨确实豪气冲天。” 徐庶也想起了那个性格刚烈,却有勇有谋的少年,眼中含笑道:“将军与阿晨,却是有几分相似之处。阿晨每日挂在嘴边的,便是那天下万民了。” “万民乃国之根本,岂能不顾?” 刘备指着远处城池说道:“先生既是小先生举荐,想必有过人之处,我们不若下山,去城中详谈如何?” “愿随将军!” 徐庶拱手行礼,他原本还想去见见刘备,看看刘备是否真如沉晨所言。 但昨日到宛城天色已晚,偶然瞥见落日,忽然想起了家乡,便登山远望,在山顶坐了一夜。 今日下山,却是没想到恰好遇见刘备,二人交心,徐庶亦是佩服刘备的志向,所以也不用再辨识是否是明主。 因为他就是明主! 四人下山。 出了枫叶林,刘备忽然回过头看了眼这满山枫叶。 他问道:“元直,那诗莫非也是?” “是阿晨所写。” 徐庶说道。 “哦。” 刘备“哦”了一声。 扭过头,轻夹马腹徐徐前行。 四匹马缓缓行于道间,身后枫叶漫天飞舞。 遥望天涯处,天涯不见家。 秋风萧又瑟,唯见满枫华。 离开家乡千里之外。 小先生。 也想家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空,目光悠长。 终有一日。 我刘备要终结这乱世。 还天下黎民百姓朗朗乾坤。 待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便带二弟三弟回涿县的桃园饮酒。 再带小先生,回徐州家乡。 一起看看那满山的枫华! 第十四章 以许都为饵,以天下为棋 建安六年冬十月,冀州邺城。 在休养了一年之后,袁绍终于重振旗鼓,决定再次攻打曹操。 这次田丰并没有死,虽然袁绍愤恨于田丰让他颜面尽失,可在沮授的苦苦劝说下,让他还是放弃杀田丰。 并且此次伐曹,他也打算依照田丰沮授之计,步步为营,不急于进攻,而是缓慢图之。 十一月,袁绍大军于渡河屯兵于平丘,曹操则再次北上主动迎击,尽起五万大军,双方于济水隔河相望,犹如官渡之战。 只不过这一次袁绍的兵力还是少了很多,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动用了步卒十万,骑兵一万多,再加上从青州和司隶进攻的骚扰部队,总兵力达到了十三四万。 如今一战损失了大半人马,即便重整之后,现在也只有八万多人。这样再加上后方留守的数万人马,当初袁绍二十多万大军,目前只剩下不到十五万。 反观曹操当前的总兵力虽然只有八万余众,不过却能挤出五万精锐北上与他对峙,因此双方这一战的整体实力,其实相差不大,北方已经不再是袁弱曹强,二者接近五五之数。 袁军屯兵于平丘,曹操则屯兵于仓亭。现在急于求成的其实已经不再是袁绍,变成了曹操。 因为刘表也在积极准备攻曹,所以袁绍根本不急,任曹操如何派人在营寨外挑衅,他自岿然不动,就这么耗着。只需要等到刘表出手的时候,就是他灭曹操之时。 此刻平丘袁军营寨内,袁绍已经修养好了疾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大有不同,坐下诸多文武将领谋士云集,长子袁谭和外甥高干分列左右。 “明公。” 将领孟岱进来单膝下跪道:“曹操又在寨外挑衅。” “不用理会。” 袁绍恢复了当初的从容有度,环视众人微笑说道:“刘景升尽起大军十余万,现在也在准备北伐,曹操如今怕是要急死了。” “明公说得是。” 沮授拱手道:“我军粮草充沛,只需要以逸待劳,等刘表北上之时,曹操必然南下迎击,我们可前后夹击,消灭曹操。” “哈哈哈哈哈。” 袁绍大笑之后,倏尔又脸色变得狠辣无比,一拍桌桉道:“去岁耻辱,今朝定要全部洗刷!” 与此同时,曹军营寨内,曹操于营中颇为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自从去年官渡大败袁绍,回了许都,虽然许都根基未失,粮草都存放在了皇宫,且沉晨还分粮给百姓,间接帮他缓解了燃眉之急。 但他的总体实力依旧远远逊色于袁绍,袁绍治下人口接近千万,一年纳粮数以千万石,而他治下丁口不过三百余万,且在官渡之战时因袁绍大规模入侵而无法收集粮草,恢复速度太差。 不过官渡之战结束后,他重新夺回了兖州、豫州、徐州的控制权,臧霸也率兵来投,今年五月宿麦收割,屯田户加上各地缴纳上来的粮草,还是帮他解决了这个危机。 所以目前的曹操其实并不是很缺粮食,他缺的是战机。南边有刘表虎视眈眈,北面袁绍卷土重来,纵是兵马惧为精锐,也难以阻挡双方数十万雄师呀。 “明公,袁军高挂免战牌,即便不断叫骂,亦未能出营。” 过了片刻,派去挑衅的张辽徐晃回来。 曹操叹了口气道:“孤知道了,让将士们先去休息休息吧。” “唯。” 二人退下。 曹操皱紧了眉头。 当初官渡之战的时候,是袁绍急于进攻,被他找到了破绽反击。 结果如今反倒变成他急于进攻了,不得不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也是早年杀戮过重,造下的孽呀。 “明公。” 便在这个时候,郭嘉进入帐内,他看到曹操在营帐内缓缓笃步,看似沉稳有度,但脸上凝重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于是拱手说道:“明公还在忧愁吗?” 曹操见郭嘉来了,苦笑道:“知我者奉孝也,孤不忧心袁本初,他如今已是兵马俱损,绝非我敌手。只是刘表在后,孤忧心难安啊。” “现在的局势犹如去岁我们与袁绍决战官渡,沉晨在后方袭扰。不过我听闻今时刘表并未征召沉晨,明公可无忧矣。” 郭嘉笑着安慰道。 曹操摇摇头:“虽无沉晨,然刘表兵马浩荡十万之众,比之沉晨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明公此言差矣,去岁我们后方空虚,沉晨有精兵一万,日行百里,于颍川各县奔波,让我后方将士疲于奔命,而不能讨。” 郭嘉却说道:“但如今刘表之众虽多,却是乌合之众,如土鸡瓦狗尔,又有何俱哉?何况刘景升不修武事,拥众十余万攻打荆南张羡,犹自打了一年,难道我们还不如张羡?” “额......” 曹操倒也一时被郭嘉逗笑了,哈哈乐道:“这倒也是,刘表攻打张羡却要等到张羡病死,当真是无能之辈。” 两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只是轻松一下话题,不能太焦躁,要面临的挑战还很严峻,但很多时候,这样把身心放松一下,也许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这就是所谓的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笑了一会儿,郭嘉还是认真说道:“只是荆南多山多水,易守难攻,因而能持久。颍川一览无余,唯有城池可守,若刘表大规模进攻,我们南北腹背受敌,亦不能轻视。” “嗯。” 曹操点点头,说道:“奉孝有何良策?” 郭嘉想了想说道:“目前刘表尚未出兵,我们也不知道其底细,贸然制定策略并无什么用处。还是先等等,观望一番,待其出兵之后,看看他的大将是谁,兵马部署如何,再做应对。” “奉孝之言有理。” 曹操叹息一声,坐到了位置上:“那孤还是再等等,观望一下刘表举动吧。” 历史上曹操与袁绍会战仓亭,此战也还算大胜,但袁绍其实也未伤根本,从容撤回了河北。一直到来年病死,曹操北上,袁谭袁尚等人还依旧有实力与曹操周旋数年,可见仓亭之战袁绍损失不大。 但如今历史不同,沮授田丰未死,袁绍缓慢图之,曹操再想诱敌深入人家不会中计。再加上背后刘表来势汹汹,万一双方会战期间,许都遭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曹操也不敢急于求胜,而是在袁绍按兵不动,只是稳居营寨,并且为避免重蹈覆辙,完美保护粮道的情况下,他也拿对方没办法。 毕竟当初火烧乌巢,是有个许攸当二五仔。 如今袁绍把粮草分成若干,遍布于匡城蒲城等地,据城池而守,他再想复刻火烧乌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双方继续拖延时间。 又过去三个多月,建安七年春,也就是公元202年2月,刘表经过大半年的准备,终于开始北伐之路。 他令张允为大将,统率八万大军,又令文聘为大将,统率三万大军。 二大将麾下又有各级部众将领数十人。 还有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为辅左,兵力约一万余人,总兵力十二万,号称五十万,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北上伐曹。 刘表自己没去。 是的。 连他的儿子都没去。 就派了个外甥张允,还有侄子刘虎,连另外一个侄子刘磐都没调动,布置在荆南防备孙权。 不是刘表不想去,而是太老了。 如果他年轻十岁,必然会选择亲征,为复兴大汉江山,征战沙场。 奈何他的年事已高,已虚岁六十,经不起折腾。 到了这个年纪,稍微有点奔波都可能丧命,何况自从蒯良病逝后,刘表亦悲伤不已,痛哭一场之后,身体也差了许多。 所以最近一年,刘表一直在襄阳调养身体,战事上只能派外甥张允,大将文聘,以及侄子刘虎前往。 从荆州军的地位上来讲,黄祖肯定是名副其实的荆州第一大将,素来为刘表所倚重。 但不派黄祖有两个原因。 一是黄祖擅长水师,坐镇江夏,防备江东。 二是黄祖为外姓,刘表自然不敢把十多万兵马交到外姓手里。 而张允是他的亲外甥,也已经四十多岁了,目前为荆州第二大将,在自己不能亲征,长子为他不喜,次子无领兵之能的情况下,自然只能选择张允。 不过虽说张允的能力比不上黄祖,但刘表对于这次进攻,还是充满了信心。 因为对手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 再加上袁绍与他南北夹击,曹操必然疲于奔命,束手待毙。 所以在刘表想来,即便自己那不成器的外甥平庸了些,以十多万兵马大势压人,怎么样也该无碍。 于是,建安七年,一月,张允和文聘就带着数万大军北上,到二月份,张允就兵出南阳,进军到了定陵一带,与曹操留守的部将夏侯惇隔汝水相望。 文聘北上襄城,到汾丘,与曹操部将曹洪隔颖水对峙。 曹操在后方仅仅留下了三万人马,面对刘表十多万大军,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只能焚烧了大量桥梁,利用汝水和颖水这两条大型河流来短暂阻拦敌人。 而趁着这个时候,刘备则绕道豫州,占据了汝南,一时间残余的袁氏旧部,再次纷纷响应,很快又聚集数万兵马,声势浩大。 数日后陈留仓亭前线,曹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他与袁绍对峙了一百多天,双方到现在还未开战。 得知刘表大军终于北上,曹操立即召集麾下郭嘉、程昱、荀攸三位谋士商议对策。 曹军主将营帐内,四人分列而坐。 曹操环视众人说道:“上个月刘表就屯兵于昆阳,前几日传来消息,他麾下大将张允,文聘,各兵进定陵和襄城,刘备霸占汝南,袁氏旧部各响呼应,诸位怎么看?” 郭嘉率先分析道:“刘表已年逾六十,自称楚公,我观其必有称帝之志,因而必然会督促张允文聘尽快进军,攻打许都,我猜其怕是要暗害天子。” “嗯,奉孝之言甚有道理。” 程昱和荀攸也点了点头,其实之所以刘表称公,没有闹得太大风波,还是因为他是刘姓宗室。 现在天下刘姓公侯无数,王侯也数不胜数,高祖曾定白马之盟,以这个条例,即便刘表称王,只要刘协没有强烈反对,那也没有人能指责他。 至于刘协的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被曹操控制在手里,想发声显然有点困难。 曹操倒是以他的名义谴责刘表,可刘表举起衣带诏公文,说这是曹操矫诏,因此天下各路诸侯的反应也没有像当初袁术称帝那么强烈。 毕竟即便是袁术称帝,其实也就是得罪了这边的几个诸侯而已。益州刘章,北方袁绍,关中韩遂马腾,大家都只忙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谁还管你称不称帝的事情呀。 所以到目前为之,除了孙权响应曹操号召,并且谴责刘表,说要兴兵讨伐以外,就连刘章这个和刘表同样有仇的西南诸侯,都没有什么动作。 因为孙权响应的这个情况,曹操还发诏册封孙权为镇南将军,领会稽太守,袭其兄长孙策的吴侯爵位。 不过孙权才刚继承江东,正在休养生息,且黄祖兵力得到补充,拥众数万,与他的兵马几乎相当,因此孙权上表朝廷,言称需要时间准备,倒是尚未发兵,算是白嫖了一波封赏。 “我观南北,袁绍缓而刘表急,南兵迫而北兵迟,或可引兵先南下破刘表,再北上与袁绍争雄。” 郭嘉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认为刘表急于求成,必然破绽很多,到时候可以先引兵南下,诱敌深入,先破刘表,再北上与袁绍相斗。 然而荀攸却摇摇头道:“不可,南兵虽众而果劲不如北兵,击溃刘表易,破袁绍难。一旦我们南下,袁绍必然也会追来,到时候哪怕我们击溃了刘表,后背亦要受到袁军进攻,难以维系。” “唔......” 郭嘉沉吟起来,他其实最擅长分析敌我心理,所以每次他都能鼓励曹操,并且通过探索敌人的想法来制定策略,但在战术谋划上,确实不如荀攸和程昱。 “明公,我有一计。” 就在此时,程昱说道:“我们与袁绍之间,就好像两头势均力敌的老虎,都在互相盘旋,绕圈,寻找对方的破绽。如今刘表来袭,南下破刘表,必为袁绍所击,因而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故意露出破绽,引诱袁绍来追呢?” 曹操忙问道:“仲德之意是?” 程昱笑道:“我们可退兵,待袁绍来追时,引起野外决一死战,再以十面埋伏之计,忽然兵马杀出,则可将其击败。” “没那么简单的。” 荀攸摇摇头:“袁绍经上次之败,又有沮授田丰为辅,不会愚蠢到我们即刻撤退,他就会即刻来追,必然会探听虚实,等确定我们已经南下之后,才会来追,所以此计不能行。” “那......” 程昱挠挠头,那他也没办法了。 曹操看向荀攸说道:“公达有何妙计来教我?” 荀攸想了想说道:“唯有一计,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计何解,请细言之。”曹操忙问。 “奉孝说得没错,袁绍缓图,不会急于进攻。然北军强而南军弱,岂有强军在侧,先奔袭弱军之理?到时候长途南下,我军先疲惫,哪怕是击溃刘表,再北上与袁绍争雄,亦是难以久持。” 荀攸侃侃而谈道:“因而刘表急于进攻,那我们就让他进攻。明公此时可引军后撤,再令夏侯惇曹洪羊装不敌,兵马撤退至许都周边,此时刘表必然再次进军,大军包围许都,令许都彷若大海之一叶扁舟,随时可以倾覆。” “那许都可不是危在旦夕?” 曹操皱眉。 荀攸笑道:“就是要让许都危在旦夕,此时明公可亲领四万大军南下,留下一万人马与袁绍对峙。袁绍得知此事,又见我们撤退,必然会以为我们要南下解许都之围,从而放心勐攻留守的一万人马,待留守兵马后撤,袁绍追击之时,我们埋伏于道,必然大破之!” 这一计,就是先示敌以弱。故意退兵,让刘表大军营造出了一种已经包围了许都,许都随时可能会倾覆的情况。 而袁绍得到了许都被刘表围困的消息,再一看曹操主力撤兵了,仓亭只剩下一万人,就必然会以为曹操是去和刘表拼命,南下去解除许都之围了。 他为了落井下石,肯定也会选择继续进攻,勐攻留守的曹营。 到时候留守的曹营兵马后撤,袁绍追击,此时主力部队根本没有南下的曹军就忽然杀出,十面埋伏,就可以大败袁绍。 “这可是一招险棋呀。” 曹操听完之后,喟然叹息。 这一计策,就是把许都城当作诱饵,将天下为棋盘。 一旦错估了刘表实力,让刘表真的攻进了许都城,恐怕即便是他在仓亭击败了袁绍,那也是大龙被屠,满盘皆输呀。 荀攸苦笑道:“沮授田丰都为智谋之辈,若是想骗过他们,谈何容易,唯以许都为饵,才可引英杰上钩。” “嗯。” 曹操点点头:“公达说得不错,孤自出征以来,讨黄巾战董卓,除吕布败袁绍,哪次不是险之又险?纵使天下皆敌,亦未俱之,好,就以奉孝之言,公达之计,仲德之谋,乃先北后南,以许都为饵,引袁绍上钩,十面埋伏,孤要大破之!” 第十五章 逆境谨慎袁本初 建安七年春三月,曹操留守许都的兵马撤往了颍阴、临颍、濦强三县。 这三县为许都西南屏障,颍阴在西面,临颍在西南,濦强在正南,每县距离许都都只有三十多公里,约一日路程。 所以基本上到了这三县,就属于到了许都城外。当初沈晨第一次兵临许都的时候,就是占据了临颍县,派出骑兵斥候在许都城周边游弋,威震了颍川。 得知此事之后,张允大喜过望,立即兵马北上驻扎于纣南亭,位置大概是在后世临颍县西面的大郭镇一带,隔着颖水与敌人对峙。 从出发以来到现在,张允的舅舅刘表就每天都要给他发送大量的公文,从襄阳到颍川这短短二百多公里的道路上,来来往往全是送信的使者,每天至少在三封以上,时刻关注着战局。 由于曹洪夏侯惇等人采取的策略是破坏桥梁、沿途阻碍他们大部队前进的策略,因此张允一月份出发,二月份被困在襄城、定陵等地,一直寸步难行,不能前进。 两个多月以来啥事都没干,甚至都没和对手正面接触,刘表当然是非常不高兴。他派了十多万大军,敌人就两三万人,居然连仗都还没开始打。 所以刘表在文书中痛骂了张允一顿,导致张允的压力很大,现在人家开始退兵,他当然是兴高采烈地命令各级将领选择追击。 可张允什么能力? 几乎没什么规划和统率才能,只是做了一些最基本的部署,比如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后走,谁为先锋,谁为前军、中军、后军之类。 但具体时间,怎么走,路线分配,前后安排基本都没有。 这就导致整个队伍极为混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乱哄哄地拥挤在道路上。各种叫骂声,碰撞声甚至打斗声不绝于耳。 知道的人是清楚他们在追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八万大军被人打败了,溃散了正被敌人追击呢。 于是就在这样乱糟糟的进军当中,张允的军队花了数日才追击夏侯惇到了颍阴。 从高空俯瞰整个颍阴一带,就会看到张允指挥的大军如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一样铺设在道野之上,他们的军纪败坏,四处游荡,踩踏良田,劫掠百姓,使得城池周边无数百姓迁移。 夏侯惇站在颍阴城池上眺望远方地平线,见到这散乱无章的阵型,他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对左右副将道:“呸,就这点领兵能耐也敢来颍川,韩浩!” “末将在。” 他的副将韩浩站出来说道。 夏侯惇就说道:“你看着城池,我领两千人马出城冲杀一阵。” “将军.” 韩浩连忙劝道:“司空让我们只要驻守城池即可。” “嗯?” 夏侯惇单眼露出不悦的眼神,说道:“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可以打败的敌人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将军.” “不用说了,我自有主意!” 韩浩还想说点什么,但夏侯惇去意已决,他也没有能力阻止。 当下,夏侯惇立即点齐两千精锐。 曹操在后方留守了三万人马,现在基本全在许都周边,从颍阴、临颍、濦强到许都一路上密密麻麻的乡亭、要地,都有曹军。 而三座城池内的曹军人数却是不多,各有五千人,分别由夏侯惇、曹洪、李典统领,其中夏侯渊在许都与老搭档荀彧,统帅剩余的兵马,以防止像上次许都兵力不足,被人偷袭的情况。 由于袁绍主力精锐损失惨重,已经很难像当初官渡之战那样进行全方面进攻,给予曹操巨大压迫感。所以曹操甚至还有余力派臧霸北上袭击了青州,牵制袁军兵力。 因此虽然目前许都只有三万人,但情况要比上一次稍微强一些。不至于像上次沈晨那样,以小股兵力东奔西走,让他们因兵少捉襟见肘而疲于奔命。 此刻张允大军还乱糟糟地出现在颍阴西面,八万大军犹如蝗虫一样铺天盖地,旷野、农田、村庄,密密麻麻站满了毫无军纪的荆州兵。 夏侯惇领两千人马出城。 这个局面跟合肥之战并不相似,合肥之战是合肥战神自己傻缺,大部队还在老远后方,自己就带了几千人跑到合肥城下去观望局势。 结果张辽带着八百人冲出城的时候,孙权和那几千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就隔着几百米,很快杀到了近前。 然后张辽一顿砍杀,差点没把孙十万裤子给吓尿,在死士保护下,这才勉强逃生。 现在的情况就不是张允自己带着几千人在前面,八万大军在后面。而是八万大军完全没有任何阵型,像是出来郊游的一样,散乱在城西的整个旷野上,完全没有作战意识。 是张允蠢吗? 是。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跟孙权一个想法,孙权是十万打七千,优势在我,我带十万人过来,凭啥你七千人敢出来应战? 张允也一样。 我八万打五千,优势在我,我带八万人过来,凭啥你五千人敢出城? 所以两个人都有恃无恐。 但孙权和张允都犯了同一个毛病。 那就是他们的兵力强大,首先是需要在城外列好队伍,严正以待,才能发挥出战斗力。 可一个兵马还没到,就带了几千近卫军去合肥城下。 一个兵马没控制到位,也没有组织起士兵列阵,散乱铺设在旷野上,毫无军纪可言。 所以浑身破绽百出,只要有点能力的将领都会选择趁着机会主动出击。 夏侯惇虽然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但不代表他能力差。 之前败仗主要是对手太强,比如几次败仗的敌人一个徐荣,三次吕布,一个刘备,都是时代的精英。 张允什么臭鱼烂虾也敢碰瓷? 于是颍阴城门打开,夏侯惇亲领两千步卒,骤然向着荆州军冲杀过去。 这个时候张允是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 他人还在后面呢,都不知道敌人出击了。 然后最前面的将领韩湖,就看到颍阴城门打开,一大票曹军就冲出城来,过桥向着他们杀来。 这一战张允运气比合肥战神强,那就是颍阴的地形靠近潠水,位于潠水右岸,潠水虽然比颍水汝水小,但也算是一条中型河流。 所以夏侯惇冲过来的时候必须过河。 他们之前毁坏的桥梁是颖水和汝水的桥梁,潠水桥离城池也就不到一里,因此当时是布置了一批军马在河边,如果敌人直接进攻,就用鱼膏油脂把桥烧掉。 但现在看到敌人这种指挥能力,夏侯惇还管什么毁桥,当即率领两千人冲杀出来,这样双方的距离要比合肥之战远得多。 韩湖是最前面的先锋,已经离潠水桥梁只有半里,倏地见到敌人出城,冲过桥面,向着他们袭来,一时间大惊失色,连忙呼喊着让士兵重整队伍。 可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哪里能整得齐,夏侯惇纵马疾驰,身后将士们嗷嗷叫着如野狼般冲杀,韩湖瞬间被夏侯惇站于马下,先锋队伍一片大乱,几千人开始往后丢盔弃甲逃跑。 他们是先锋,比前军冲得要远一些,此时如果换一名稍微强点的将领早应该反应过来了,但张允甚至还在后方。以至于前军仓促无备,径直被先锋的溃散兵马冲乱。 “哈哈哈哈。” 夏侯惇其实就杀了韩湖和几个荆州兵,还没来得及动手,前排将士也就一个冲杀而已,敌人就溃败了,当即哈哈大笑,下令继续追击。 不过当他冲散了张允五千先锋,以及一万多前军的时候,却忽然有支队伍,阻拦在了他面前。 这些部众人数不多,仅仅千余人,却训练有素,为首将领名叫霍笃,是张允帐下军司马,此刻早夏侯惇出城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奏响号角警示全军,同时原地列阵。 溃散的士卒们向着他的军队冲来,眼看要冲散他的队伍,霍笃果断下令射箭,射杀了不少溃卒,溃卒们吓得如潮水一样分流从这支队伍两边跑。 霍笃就如同中流砥柱,河流中间的定海神针一样,将溃散的士卒们逼到两边,独自面对夏侯惇。 夏侯惇杀来,箭簇如雨,向着曹军飞袭而去。 “快撤!” 眼见敌人有支部队阻拦,且箭雨袭来,夏侯惇连忙下达撤退命令。 一时间曹军丢下几十具尸体,仓皇而逃。 而那边韩湖的溃卒则冲散了前军,就连中军都险些大乱,若非霍笃力挽狂澜,恐怕就会形成一场淝水之战的大溃败。 得知此时,张允只好下令让中军的那些将领收拢溃卒,自己领后军撤退十里,安营扎寨。 事后双方调查,夏侯惇损失就是被霍笃射杀的四十多名士兵。 张允呢? 韩湖的先锋被夏侯惇的军队砍杀了不到百人。 剩余的前军和先锋死伤近千,有少部分是被霍笃射杀的溃兵,大部分居然是在逃跑过程中摔倒踩踏伤亡。 这令张允颜面尽失,休整两日后又重整队伍再来挑衅,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与此同时,仓亭前线。 袁绍对于刘表军的关注不亚于曹操,几乎是在荆州军三路人马都开始对许都形成包围圈的时候,斥候就已经飞速北上前去汇报。 到了三日后,二百公里外的封丘袁营,就得到了三日前曹军后撤,张允文聘刘备大军北上追击的信息。 这个消息显然是比较落后的,因为张允刚好是花了三天时间才追上夏侯惇。 这也意味着几乎是在袁绍得到他们北上消息的时候,今天张允就在颍阴城下碰了个钉子,被夏侯惇主动出击,差点打得八万人濒临崩溃。 但袁绍不知道啊。 此刻袁营当中,袁绍召集几名谋士一起议会。 官渡之战前夕沮授和田丰这两个主要谋士,一个被他下了兵权,一个被他关押起来。 可沮授逃回河北,以沈晨和刘备举例子,一番言语鼓励了袁绍,又令袁绍恢复了从前的宽厚,释放了田丰,提高了二人的地位。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官渡之前打压他们主要还是袁绍手底下谋士派系林立。比如沮授、田丰、审配等冀州派,辛评、郭图、荀谌等颍川派,逢纪、许攸南阳派。 冀州本土派太强大,袁绍怕压不住,所以扶持颍川派。像辛评、郭图、荀谌就是他最看重的谋士,只是荀谌意外病死,他就只能倚仗郭图来钳制。 本来正常情况下,现在许攸叛变,荀谌病死。冀州本土派势力太强,哪怕沮授逃回河北,袁绍也应该弃用他和田丰,再扶持辛评、郭图、逢纪三人,以此对抗冀州本土派才对。 但官渡之战给他的刺激太大,因此袁绍也不再搞什么帝王心术平衡手段,干脆让沮授田丰为谋主,虽然这样会令支持袁谭的冀州本土派势力更强大,可为了打败曹操,也豁出去了,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后在沮授田丰的建议下,缓缓图之,双方从去年十一月到平丘对峙,到如今过去了四个多月时间,至少袁军依旧还是占据了一定主动优势,曹军无数次挑衅,依旧岿然不动,气定神闲。 此时南方传来消息,主将营帐里,袁绍看着手底下左右沮授、田丰、郭图、逢纪四人,举起手中的公文道:“南方传来文书,荆州大军分三路进攻颍川,曹操放在后方留守的兵马不得已撤退至了许都周边固守,诸位怎么看?” 田丰抚须沉吟道:“明公,曹操在许都留守兵马不多,刘表兵进,已至许都周边,这说明曹操很有可能要退兵了。但曹操素来狡诈,我料他若真退兵的话,必先按兵不动,然后星夜撤离。” “唔。” 袁绍点点头,说道:“曹操惯会夜晚作战,我也在想他会不会夜晚离开。” 沮授说道:“若他夜晚离开,想派斥候查探曹营周边可不容易,但可以派斥候潜伏于他必经之路,看看他是否会趁夜南下。” “好。” 袁绍从善如流道:“那就按公与之见办。” 他们都没有怀疑真实性。 要是刘表没有进军,曹操无故退兵,肯定瞒不住沮授和田丰。 但曹操这次是下了血本,直接以许都当作诱饵。 这世上哪有拿老巢当诱饵的道理? 难道他就不怕一朝覆灭? 因此他们全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曹操后方空虚,刘表大军压进,给了曹操太大压力。 所有人都认为曹操必然会撤兵回去防守颍川。 而袁绍按照自己对曹操的了解,孟德最善奇谋,要么奇袭,要么星夜撤兵。 所以他们都觉得这两日夜晚,很有可能就是曹操退兵之时。 当下命令发出,斥候们纷纷出去。 想要在曹营周边安插斥候可太难了,周边斥候岗哨无数,袁绍已经不是官渡前的袁绍,实力也无法碾压,因而只能退而求次,选择官道入手。 不过要想在曹操撤兵的官道上探察消息也不容易,后方为粮道和公文运输通道,每日来往曹军无数,沿线也有很多岗哨。 正如官渡之战曹操要穿过很多袁绍岗哨才能去乌巢一样,袁绍的斥候想突破封锁潜伏于道边也非常困难。 所以他们最后是化整为零,选择以小队为单位,躲藏在后方沿线数十公里间的树林、山岗、野外等不易被曹军斥候发现的地方潜伏起来。 三月七日。 这是袁绍收到消息后的第二日夜晚。 夜半时分,袁营寂静无声。 与此同时,曹营后方却是一片忙碌,大量火把往南方而去。 南面沿途十余里,尽是浩浩荡荡的火把长龙。 这个情况自然惊动了袁军斥候,连忙星夜赶回袁营向袁绍禀报。 但袁军斥候回去比较困难,路程长,又不能走官道只能走小路,一直接近天亮,袁绍才得知消息。 “什么?” 袁绍这个时候才起床,穿着一身素色丝绸里衣,听闻斥候来报,他立即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伱先下去,侍卫何在。” 斥候下去,门口侍卫进来道:“大将军。” “令沮授田丰郭图过来。” “唯。” 侍卫便立即去传令。 过了片刻,袁绍穿好衣服,在大帐内等来了沮授田丰郭图。 他看着三人进来,大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曹操昨日夜半撤兵,此时营寨内只留守了少部人马了。” 田丰沉吟道:“曹操惯会奇兵,我在想,他会不会故意设伏,先击退我们,再南下许都?” 袁绍说道:“斥候查探了,曹军奔走了数十里,一路南下去了,不会有假吧。” “就怕是疑兵之计呀。” 沮授皱眉道:“曹操不会想不到,如果他星夜南下,我们即刻去追,若他在许都数日内不能克刘表,等我们大军一到,便会腹背受敌。我若是曹操,必会先退我们,让我们不敢追击,再去解许都之围。” 荀攸虽然用瞒天过海之计,以许都为诱饵,成功让他们相信曹操现在急于回许都救援。 但田丰和沮授也不是傻子。 他们觉得曹操不会蠢到直接把袁军忽视掉,再急也一定会想办法处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布置疑兵,刚好借用许都的事情引诱他们追击,从而达成迅速击退袁军的战略目的。 袁绍迟疑道:“那按照公与和元皓的意思,我们按兵不动?” “万一曹操就是让我们多疑,按兵不动的话,岂不是坐失良机?等到曹操南下击退刘表,我们再进军可就晚了。” 郭图此时终于发言。 官渡之战他的策略几次失败,导致军中地位骤降,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了。 而罕见的是沮授和田丰也没有反驳他。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如果曹操利用的就是他们多疑的心理,闪电般南下奇袭刘表,将刘表击溃之后,再北上迎击他们,那他们就是在坐失良机了。 所以这就是沮授和田丰也纠结的地方。 追吧。 怕有伏兵。 不追吧。 怕没伏兵。 搞得他们现在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 袁绍长吐了一口气,看向沮授田丰,有些不悦地道:“公与元皓,拿个主意吧。” 沮授沉思再三,最终说道:“明公可今日先攻曹营,此时曹营人少,待攻破之后,再南下进军,亦不能太急,乃遣先锋和前军追击,主力缓图之,即便中伏,亦能保大军周全。” “嗯。” 袁绍点点头,这是个比较稳妥的建议,虽说还是会慢一步,但不管怎么样攻打曹营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总不能放着人家曹营一万人马不管,直接去追曹操吧。 那他后续粮草该怎么办? 因此当下袁绍也没有犹豫,于三月七日清晨,在曹操于三个时辰前撤离仓亭之后,就点齐兵马,开始猛攻曹军。 此时曹营兵力很少,袁军于上午发动对曹营的全面进攻,到了中午兵少将寡的曹营就坚持不住,剩余的七八千人马在留守主将于禁的统领之下,从南门撤离。 袁绍便令将领吕旷为先锋,蒋奇为前军主将,率领两万五千人追击曹军,自己领三万人为中军在后方跟随,其余人马为后军押解辎重。 到了下午,吕旷和蒋奇就开始追击南撤的于禁。袁绍主力则跟在他们身后约十里开外,浩浩荡荡向着南方挺近。 等过了仓亭,向着黄县方向去的时候,半路上的袁绍,忽然听到了一个消息。 由于许都离仓亭前线接近二百公里,所以南方的消息往往需要三四天的时候才能到达,之前袁绍得到的消息只是刘表大军包围了许都,却不知道他得到消息的同时,夏侯惇将张允打得差点大败。 “两千人就几乎将八万荆州军击溃?” 袁绍看着信使,一脸不敢置信。 信使答道:“正是!” 袁绍看着左右沮授田丰等人,面面相觑。 虽说南方士卒步战不如北方士卒这是共识,但八万对两千,几乎惨败? 刘表的军队都是一群饭桶吗? “不好!” 沮授睁大了眼睛,忽然说道:“刘表军远不如曹军果劲,这说明曹操应该不用担忧许都才对,里面恐怕有诈!” 袁绍亦察觉到不对劲,立即说道:“令吕旷蒋奇回来。” “报!” 几乎是在下达这个命令的瞬间,就有骑士飞速奔来,到大军近处,袁绍马前翻身落地,单膝下跪道:“禀大将军,吕将军和蒋将军忽遭曹军设伏,此刻已大败!” 袁绍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看了一眼沮授,倏地有些庆幸。 还好。 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一意孤行下令紧追。 幸运的是沮授田丰计策稳妥,现在也仅仅只是损失了前军和先锋,并无大碍。 于是他下令道:“撤!” “撤!” 新的命令下达,数万袁军,如潮水般往北撤离了。 (本章完) 第十六章 刘表的十二道手令 曹操先派疑兵半夜举火把出营,数千人举两万余火把,连绵十几里,营造出大股曹军连夜南下的假象。 而疑兵出去之后,曹军主力则是人衔枚、马裹足,埋伏在了曹营后方。 第二日曹营留守的于禁不敌袁军数万大军进攻,仓惶撤退,引袁军到埋伏点,此时十路人马同时杀出,大败袁军先锋和前军。 不过好在袁绍官渡惨败之后已经极为谨慎,五万大军皆在后方,仅仅损失前部两万余人,保存了主力撤退。 山岗之上,曹操骑在马背上,身后红色披风招展,双眼眯着跳望远方,看着袁军中军和后军果断舍弃先锋和前军,如潮水般退去,他感慨道:“袁本初谨慎了许多呀。” 一旁程昱笑道:“有沮授之谋,田丰之智,想要让袁绍中计也很难。不过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也算是成功了,至少袁军之后绝不敢再追。” 这个计策是集合郭嘉、荀攸、程昱三人的谋划,郭嘉负责把控袁绍刘表心理,程昱负责具体计划实施,荀攸则将二人的计策串联在一起,利用郭嘉分析的心理,下许都诱饵,引袁绍上钩,再以程昱之计破敌。 八万袁军对五万曹军,袁军的士兵精锐程度远不如曹军。现在又损失了两万多人,只剩下五万兵马,正面和曹军对垒显然是打不过的,而且袁绍也怕曹操再次设伏,所以不太可能会追了。 不过郭嘉却说道:“若仅仅如此的话,袁绍还是有可能追过来。到时他势必会小心行事,步步为营。但数日时间,夏侯将军两千差点破八万的事情应该也传过来了,如果这件事传到袁绍耳朵里,他应该也就不会再追来了。”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元让真乃我福将也,若不是他的话,恐怕我还是得头痛袁绍了。” 郭嘉也笑道:“是啊,此战让袁绍看到了南军的不堪,纵使拥众十余万,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知道刘表攻不破许都,又惧怕我们半路伏击,因而很大可能会退兵北方了。” “嗯。” 曹操点点头,大手一挥道:“退兵,直取南方!” “呜呜呜呜!” 悠长的集合号角声连绵,此时袁军先锋和前军被十面埋伏,折损小半,剩余的人投降,事后被曹操就地格杀,其余只有不到数千人跑了出来。 三月八日,曹军浩浩荡荡南下,直奔许都而去。 而在这个时候,颍川,召陵。 刘备到汝南之后,以其个人威望,又招募到了数万袁氏旧部,声势浩大,北上袭击许都。 此刻许都南面由濦强县的李典驻守,然而刘备有汝南地方豪强支持,粮草充足,不惧怕被断了粮道,因此直接绕开濦强,直奔许都。 他从召陵东北方的赭丘,北上新汲,几乎都快到了许都城下。 李典得知此时,连忙回防,与夏侯渊联军一万,跟刘备在许都东南方的阳高亭一带对峙。 而此时刘备大军离许都已经不足二十公里。 由于刘备兵马虽众,可乌合之众颇多,所以连攻了两日,倒一直没有拿下,因此双方依旧处于僵持阶段。 这让刘备有些心急。 但也没办法。 除了李典夏侯渊坚守不出意外,主要也是部队战斗力太弱。 他现在组成的军队有两部分。 一部分是在南阳招募的新军,这部分其实是有点战斗力的,但都是新军,实战经验不足,所以难免有些力有不逮。 另外一大部分则是汝南新前来投奔的军队。 刘备到汝南本来是从南面进攻,可作为曾经的豫州牧,他在汝南的威望其实只逊色于袁绍,听说他回来了,一下子数万兵马云集。 虽说看着声势浩大,但刘备也清楚这些人没啥战斗力。 舍弃吧容易得罪人,不舍弃吧拉低军队实力,让刘备有些左右为难。 好在徐庶聪明,将这些人与刘备本军分割,令大将关羽统率,这样短暂分为两路人马,即便是这些汝南旧部被打散了,也伤害不到本军,而且还能够利用这些人充当诱饵炮灰,一举两得。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大军就直通许都,几乎是在曹操击退袁绍的当日,就杀到了许都城外。只是因战斗力和李典夏侯渊坚守,让他短时间未能攻克而已。 可即便如此,造成的影响也非常大,堪比沈晨三临许都,李典和夏侯渊也只是苦苦坚守而已,再给他一点时间,攻克也是迟早的时间。 这就导致许都无数公卿权贵纷纷给刘备写信,希望与他能够保持友善关系。 虽然刘备离开了许都,但毕竟早年在许都待过,又是刘协的亲信,使得他在许都公卿圈子混了个脸熟。 听闻他再来,很多人都与他暗暗结交,希翼着一旦刘备打入许都城,城头大王旗变换,他们依旧能够占据高位,不至于被新势力取代。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政治斗争不仅仅在许都,还在襄阳。 此刻荆州楚公府邸,刘表正在高兴。 张允报喜不报忧,隐瞒了自己差点大败的消息,只是告诉刘表,自己已经包围了许都,兵临许都城下。 所以听说这件事情,刘表兴奋不已,立即召集亲信商议着称王的事情。 府邸内,刘表与贾诩、蒯越、蔡瑁三人分列而坐。 历史上蒯越蔡瑁是坚定的投曹派,为此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战后,力劝刘表归附曹操,被刘表冷落,削去了官职,七八年时间都没出现在任何史料记载里。 比如蔡瑁的南郡太守被拿掉,由曹丕的岳父郭永取代。蒯越的章陵太守也被革职,由黄祖的儿子黄射继任。 只是虽然二人被冷落,但刘表还是因为宠爱蔡夫人,导致刘琮继位之后,又重新成为刘琮心腹,然后劝刘琮献上荆州,葬送了刘表基业。 可如今曹操势力颇为衰败,刘表日益强大,也让二人改变了心态,转而开始支持刘表。 世家墙头草的特性转变得淋漓尽致。 现在消息传来,刘表抚须得意大笑道:“曹操当真是不堪一击,如今孤大军将许都团团围困,覆灭曹操,亦是指日可待矣。” 蒯越蔡瑁对视一眼,忙不迭拱手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此战之后,明公当力鼎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 刘表高兴不已。 贾诩则含笑道:“公有图谋天下之志,然此时荆州兵马尽出,公亦要小心刘璋和孙权,二人可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无妨。” 刘表摆摆手:“刘璋孙权都不过是手下败将,当年孙权父兄来袭我荆州如何?还不是死路一条?孤有元阳镇守江夏,不足为惧。” 孙权刘璋和刘表都有仇。 首先是孙权,他爹孙坚被刘表弄死,孙策几次攻打荆州,都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其次是刘璋,他爹刘焉早年有称帝之心,被刘表举报,当时刘协还在长安,就派人去痛骂警告了刘焉一番,使刘焉熄灭了称帝的想法。 后来刘璋接替父位后,沈弥、娄发、甘宁等人聚众造反,刘璋派兵将其击败,三人于是领军投靠了刘表。刘璋大怒,打算新仇旧恨一块算,以赵韪为征东中郎将,率大军攻打刘表。 双方在巫山一带对峙过一段时间,虽然战争没打起来,但两边显然也已经撕破了脸面,此时看到刘表北伐曹操,荆州兵力空虚,未尝不可能会选择过来袭击荆州。 只是刘表现在正膨胀,他十多万大军北上把中原两大霸主之一的曹操围困,甚至已经打算称王,因此没有把刘璋和孙权放在眼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贾诩又说道:“此次公北伐曹操,名震天下,威望加身,正是称王的好时机。届时横扫河南,亦可坐望天下也。” “嗯。” 刘表点点头道:“文和之言,甚合孤心。孤也正有此意,已经令人制作诸侯王服,待前方传来好消息,则可正式称王。” 蒯越和蔡瑁便再次拱手拜道:“拜见大王!” “哈哈哈哈哈。” 刘表看着二人不似从前那般规劝自己降曹,又露出了高兴的神采。 这天下人人都不能称王。 唯有刘姓宗室可以。 此时横扫河南,正是称王的好时机呀。 “报!” 就在这个时候,信使急匆匆冲进门来,到了厅内单膝下跪道:“明公,刘备大军北上包围了许都,许都危在旦夕!” “什么?” 刘表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蒯越蔡瑁二人又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刘表连忙问道:“现在张允在何处?” “还在颍阴。” “文聘呢?” “在临颍。” 啪! 刘表愤怒地拍案道:“张允干什么吃的?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住刘备,不要让他抢先进许都,现在却让其打到许都城外了!” “你先下去。” 贾诩挥挥手,示意那信使先离开。 等信使走后,贾诩又向刘表拱手道:“若刘备打入许都,对公可不利呀。” “孤何尝不知?” 刘表脸色变幻。 他不征召沈晨,就是怕这一出。 一旦刘协被刘备沈晨这种家伙救出来,送到荆州,那他刘表还玩个锤子? 头上多了个祖宗不说,荆州估计九成以上的世家大族都要投靠刘协,他到时候别说称王称帝,恐怕基业都得给别人做嫁衣。 现在好了。 没征召沈晨参战,结果以为的渣渣刘备,完成了这个壮举,这还得了? “必须尽快把刘备召回来!” 蒯越忙道:“还请公即刻发手令,让刘备退往后方襄城。” “对对对。” 刘表醒悟过来,便立即道:“传我命令,让刘备退兵!” 当下,在三月八日同一天,曹操于仓亭击退袁绍,刘备于阳高亭兵临许都,刘表一日发十二道手令,让刘备撤兵回来。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此去经年,亦犹未悔(感谢我家很多?的盟主打赏) “刘景升!” 第三日午后,距离襄阳二百公里外的阳高亭刘备军营寨内,刘备拍案大怒。 前日刘表丧心病狂,居然连续派出了十二支信使小队,连夜赶赴颍川,信使小队的战马都累死几匹,就为了逼他撤兵。 虽然里面的理由冠冕堂皇,说什么怕曹操狗急跳墙,危害天子云云。但谁都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 所以刘备大怒不已,如今天下危急,刘表却满怀篡逆,为一己私欲浑然不顾天子和天下苍生,这等自私自利之徒,简直是令人发指。 “主公息怒。” 徐庶连忙劝说道:“刘表之心,南州皆知。他想要称帝,就只能让张允文聘攻破许都,暗害天子,因而不许我们发兵,亦是正常。” 刘备愤愤难平道:“既是如此,我就更加不能让他阴谋得逞,我即刻发兵,猛攻许都,尽快营救天子去南阳。” “不可。” 徐庶忙道:“主公若真救了天子,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天子,我们亦会自身难保。” “为何?” 刘备大怒道:“难道刘表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我不成?” 徐庶苦笑道:“刘表都有称帝之心了,还有什么他不敢的,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曹操了,刘表也会全力歼灭我们。只要天子死在乱军中,死无对证,谁能奈他何?” “唉。”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愤然坐在了席上,只觉得悲惋泣下,哀伤不已:“袁本初,曹孟德,刘景升之流,国之蠹虫也。社稷兴亡,尽废其手。大汉江山,毁于一旦啊!” “报!”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来报:“主公,前日曹操击退袁将军,已经往南而来,最快明日,最迟后日即可到许都!” “什么?” 刘备顾不得哀伤,大惊起身道:“曹操这么快就击败袁绍了?” 许都离仓亭只有一百七十多公里,刘备自然派了斥候探马去联络袁绍。结果短短两日,斥候就给他带回来这么个震惊的消息,令他刹那间不敢置信。 斥候连夜赶回来,十分疲倦地说道:“卑把主公书信交予袁将军,回来的路上就见他们开战,便观望了一番。不料曹操佯装南撤,实际设伏,袁将军先锋和前军打败,主力退回平丘,卑连夜赶回来,不敢有半刻停歇,恐曹军随时会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刘备脸色沉下来。 现在是想打也打不了了,本身面对李典和夏侯渊的防守就难以进攻,即便是要攻打,强攻可能持续很久。 原本以为袁绍能拖住曹操,没想到袁绍再次大败。 曹操回来的话,以他的实力,必然可以击败刘表那十数万兵马。 毕竟刘表之所以出兵,就是看曹操的主力被袁绍吸引,才会想着趁虚而入,夺取许都,谋害天子。 不然的话,他还没那么愚蠢地真来颍川和曹操决一死战。 所以现在曹操回来,刘备就只能选择撤离了。 徐庶连忙说道:“主公,撤兵吧。” “唉,也算是了了老贼心结吧。”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唤来门口卫士,说道:“传令诸将,退兵!” “唯!” 卫士立即去各营传达命令。 过了片刻,张飞、太史慈、赵云等人纷纷赶至主营。 “大兄,为何撤兵啊。” 张飞刚刚正在李典夏侯渊营外叫骂,此刻听到退兵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进来就嚷嚷道:“我都快把夏侯渊李典他祖宗都骂遍了,眼看他们就要杀出来和我决一死战了,怎么就撤兵了呢?” 刘备摇摇头道:“曹操大军南下,不日就到,夏侯渊李典闭寨不出,我们若不能击溃他们,就不能去许都。现在他们不会和我们交战,唯有撤兵了。” “可是.”张飞还想说点什么。 “退兵吧。” 刘备双手支撑在桌案上,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我亦何尝想退兵呢,可惜刘表在后掣肘,曹操大军又在后,腹背受敌,难以维系啊。” “唉,我知道了.” 张飞叹了口气,与太史慈赵云二人对视一眼,只好出去回自己本营准备撤兵事宜。 当日中午,各营都开始有秩序地拔寨撤退,在徐庶的安排下,刘备军中各级将领都按照先后顺序。 比如张飞拔营的时候,刘备、赵云、太史慈先领兵在旁掩护,等赵云拔营的时候就由刘备、张飞、太史慈掩护,依此类推。 到了最后就是刘备主将营寨拔营,诸将领兵保护左右。 此时刘备自己则在营寨外,身后来来往往的兵马如梭,正在牵引着物资粮草,马车辎重。 对面约三里外,就是夏侯渊和李典的营寨。 这种营寨遍布许都周围交通要道,就是为了防止再出行上次那样的情况。 此刻寨门紧闭,木栅栏上方的寨墙无数人头攒动,隐约能够看到在上方某个瞭望塔上,有穿着一身漆黑战甲的将领,正在向着观望。 而更远的地方,刘备似乎隐约能够看到营寨后方,十余公里外的那座古老城池的虚影耸立在地平线上! 许都. “主公。” 徐庶上来劝道:“我们走吧。” 到了傍晚时分,身后的兵马已经渐渐将营地搬空,来来往往的士兵也扛着武器,驾驶着马车,向着南方离开。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云彩。 听到徐庶的话,刘备便勒转马头,准备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拍了拍的卢马的马头,示意它停下来。 马儿非常灵性地横着站立,面向东北方,尾向西南方。 刘备骑在的卢马上,侧着身子,默默地回头看了眼西北方的许都城。 冥冥之中。 他总有一种感觉。 也许自己这一去,将来就会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当初从幽州离开之后,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涿县老家一样。 刘备的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拯救这破败的汉室江山。 远方那座城池。 大汉的天子就在那里。 被囚禁在所谓的“皇宫”之中。 可他却帮不了什么忙,也做不到将皇帝营救出来。 他想守护的。 从来都不是什么权力、欲望、财富。 而是汉室江山,大汉天子,黎民百姓,以及身边自己最在乎的那些人。 可惜。 他什么都做不了。 救不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救不了大汉天子,救不了黎民百姓。 就连身边自己最在乎的那些兄弟手足,亦是跟着他奔波多年,一事无成。 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无奈和身不由己。 令人遗憾。 看着那座城池,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刘备的心头。 身后的将士们沿着南方的道路缓缓离开。 他勒转马头,默然地催马离去。 留给这个世界的,就只剩下夕阳下的那个宽厚的背影和悠长的影子。 陛下。 臣先去了。 待臣拼死去南方为自己打个基业。 若臣侥幸不死。 手里有了兵马,再北上来迎您。 哪怕此去经年。 哪怕七老八十。 哪怕客死他乡。 亦犹未悔。 感谢盟主打赏,我努力加更10章。说真的,没想到已经有三个盟主了,不过订阅还是不多,均订现在也堪堪1800,还不如谋伐,挺惨淡的。老实说我写的书可能确实不咋样,问题很多,但还是得坚持写吧。好好塑造人物,好好构思剧情,有朋友说现在还没开始主线剧情,但我的主线剧情其实挺短的,基本上写完了主线剧情,书也完结了,所以前期这70万字,也算某种铺垫吧,剩下的我加油更新,希望写出更好更让人觉得满意的作品出来,谢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十八章 迁都北上,封其为王 三月十一日,曹操主力大军南下,张允得知消息,连忙撤兵。 但大军臃肿,兵至襄城还是被曹操追上。 张允立即派人联络文聘和刘备,于襄城一带迎战曹操。 因为城池容纳不下八万人,所以除了城池有两万多人以外,其余都在野外扎营。 曹操引主力步兵击溃张允放置在城外的前部士兵,又令左右骑兵包抄冲杀,大破张允前军三万,斩杀荆州军不计其数。 但文聘和刘备并没有跟张允一起驻扎在襄城,而是一个在襄城后方的汜城,一个在襄城北面的南汝乡。 趁着曹操主力在猛攻张允的时候,文聘和刘备果断出击,趁势掩杀,大败曹操左右偏师。 战局显然胶着,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不过张允颓势尽显。 主要还是张允打水战挺猛的,曾让周瑜忌惮。 但陆战和水战是两个概念,而且他的对手还是曹操,陆战上的军事天才。 要是让曹操跟张允在水里打,张允能把曹操打出屎来。 可南方战争跟北方战争差别很大,荆州军将领习惯了以船只为主导的战争,很难适应这种以弓箭、马匹、战阵为主导的打仗方式。 这就导致张允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 好在他虽然不行,刘备和文聘倒是勉强能顶一顶,二人根本就没有与他兵合一处,而是屯兵于襄城左右十余里外。 趁着曹操主力猛攻张允的时候,文聘和刘备袭击了曹操的偏师,总算是挽回了一些颓势。 之后刘备又以徐庶之计,设下八门金锁,击败了来救援偏师的曹洪。 战争打了两三日,曹操撤兵回颍阳。 张允立即收拢城外被击溃的曹军兵马,向着昆阳方向撤离。 不料曹操却是以退为进,于紫云山一带半路杀出。若非文聘和刘备前往来救,恐怕大军就要濒临崩溃。 到了三月十五日,在文聘和刘备的掩护下,张允剩余的六七万兵马撤回了昆阳县。 曹操提兵攻打文聘,击败文聘于瓦亭,又南下大败刘备于巾车。 三方纷纷退兵至昆阳舞阳,刘备有徐庶帮助,本人又多年军伍,退兵时从容有序。 而文聘则稍显散乱,但也还算指挥有方。唯有张允就几乎是溃败,整个旷野到处都是逃跑的荆州兵,毫无秩序可言。 曹操审时度势,认为应该多歼刘表主力,于是亲领大军向昆阳追击张允。 又派于禁追击文聘,派夏侯惇追击刘备。 张允大败而归,七万大军又折损了一万余兵马。文聘则勉强击退于禁,撤回南阳。 刘备于叶县北面的闾涧设伏,击败夏侯惇,撤回了堵阳城,于堵阳又阻拦曹军半月,掩护队友撤退,这才退至南阳。 到了三月底,曹操亲至堵阳,追至博望坡。而刘备则撤回了博望县,据城而守,于曹军遥遥相对。 博望坡上,曹操骑马远眺南方城池,城头旌旗招展,刘备驻守博望,文聘驻守舞阴,将曹操进攻南阳的道路堵住,粮草兵马也难以逾越。 “明公。” 郭嘉荀攸程昱三人缓缓催马而来,到了曹操身后。 曹操旁边还有曹洪夏侯惇。 此刻周围博望坡下俱是曹军,似乎是等待着一声号令,就要把远方城池踏为齑粉。 “后方损失如何?” 曹操问。 程昱苦笑道:“刘表军纪不堪,肆意践踏麦田,沿途毁我二十余万亩田地。” “哼!” 曹操冷然道:“待五月时,我必南下平南阳,尽夺刘表南阳新麦以做补偿。” 程昱郭嘉荀攸三人互相对视,郭嘉便向曹操进言道:“明公,昨日我们商议一夜,有一策献给明公。” “什么计策?” 曹操问道。 郭嘉便说道:“先北后南。” “先北后南?” 曹操皱眉。 郭嘉点点头道:“不错,刘表虽然可恨,但却像是一根针刺在我们背后,只是痛,却不会伤我们的性命。然袁绍就像是一把刀,已经对准我们的胸口,因而必须要先破袁绍,夺取整个北方,再南下荆州。” “可就像今天这样,即便我们选择进攻北方,刘表还是会从后方袭击我们。” 曹操苦恼不已。 这是他最头痛的地方,被双方夹击,非常难受。 郭嘉说道:“我们可以借刀杀人,刘表在荆州祭祀天地,出行天子乘舆,多有僭越,我料他必存不轨之心,所图无非是称帝,我们就满足于他。” “你的意思是?” “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 “难道我还能将他册封为皇帝不成?” 曹操哑然失笑,郭嘉的话都把他给逗乐了。 郭嘉却摇摇头道:“这自然不行,然我们可以迁都北上,封其为王。他若为王,必惹刘璋孙权不满,届时可让二人与他纠缠,我们往北迁都,离南阳稍远一些,脱离其进攻范畴,专心北方,以此避免今日之危急。” 有人觉得刘表这次冒然北上,是失智之举,但却看不到刘表的出兵时机以及他的出兵战略。 贾诩曾经跟他说过,称帝不能急于一时,应该步步登高。 出兵曹操,如果没有袁绍掣肘,就不能急于与曹操决战,而是占据颍川南阳入口一带各个城池,或者结营坚守,与曹操打持久战。 如果僵持日久,曹操就会暴露粮草不足的弱点,必然撤兵。或者袁绍应邀请来袭,曹操也只能选择离开。 等其退兵之后,他们就可以宣布胜利。从而以此次大胜为借口,顺势自立为王。 简单来说,就是刘表这一战是要打出威风。 就像刘备打完汉中之战,就马上自立为汉中王是一个道理。 但事情并未如贾诩预料的那样。 因为袁绍比刘表先出兵,导致曹操的主力北上了。 不过情况虽然不如贾诩预料的那样,可这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曹操后方空虚,刘表就可以趁虚而入,威胁许都,这比单纯地击退曹操有影响力得多。 更重要的,万一曹操后方实在是空虚得离谱,刘表甚至还心怀憧憬地想着。 他的大军打败曹操留守的军队,杀入许都城内,暗害天子,占据整个河南,他就可以跨过称王,直接称帝了。 不要觉得刘表会丧失理智到这个程度。 一个想称帝的人,年逾六十,眼看机会就要来临,就像是溺水之人遇到的救命稻草,谁都希望搏一把。 但可惜的是,事情发展永远都不会向着人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反而会一波三折。 张允能够成功打到许都附近,并不是他多强大。 他是水军将领,打水战能让周瑜感觉到威胁,可陆战却不是很在行。 真打起来,张允领八万大军摆开阵型和曹军三万后方人马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于是本身张允不擅长陆战,再加上整个三国能够同时指挥十万级以上大规模兵团作战的人,只有诸葛亮、司马懿、周瑜以及曹魏后期的杜预。 连曹操都不行,因为汉末三国曹操指挥的战争基本都是十万以下,唯一一次十万以上的还输了,就更别说张允。 因此这就说明张允属于那种陆战能力不足的人。 结果刘表得知曹军收缩兵力,还以为是他们给予的压力太大,便连忙催促张允尽快包围许都。 于是在这种本身能力不足,又有刘表催促的情况下,张允仓促进兵,大军臃肿,指挥调度失衡,导致他到了颍阴城外,还差点被夏侯惇突袭而兵败。 张允又不敢把这事告诉刘表,只是跟他说自己成功地到了颍阴,离许都不足七十里。 然后刘表是高兴了。 可袁绍却成功地被欺骗,上了曹操的恶当,兵败被迫退兵。 所以与其说刘表失了智,还不如说人家曹操雄才大略,敢于下血本险中求胜。 后世人站在上帝视角觉得刘表有问题,却不知道除了主将选择,以及没有料到袁绍会败得这么快以外,人家现在也许都已经达成战略目的,威胁许都,威震天下,进位楚王了。 而哪怕是唯一的问题,选张允做主将,也都是最佳选择。 本身荆州有能力的大将屈指可数,就只有黄祖和张允还看得过去。 张允能够让周瑜感受到威胁,可见其本身拥有一定统军能力。 可惜他擅长水战而不擅长陆战,吃了这个硬亏才没办法。 而黄祖文聘虽然有能力,可他们一个镇守江夏不能轻动,一个并非刘表亲信。 刘磐虽是从侄,可其一来年龄小,不能服众。二来他性格勇烈,属于冲将而非统帅大军的帅才。 其余黄忠霍笃之流,更只是中下级军官,几乎不可能被刘表火速提拔为十余万大军统领,因此张允为统帅,是最合适的选择。 正常情况下,曹操如果没击败袁绍的话,张允为统帅,又有文聘刘备为策应,他们必然能打败许都后方守军。 只是曹操出了奇招,自然也就没有办法。 而郭嘉素来擅长把控人心,刘表想要什么,他一清二楚。 刘表看似拥众接近二十万,西挡刘璋,东阻孙权,北上还趁虚袭击了曹操。 但南军陆战的实力远不如北军。 因此郭嘉认为,袁绍的威胁要远远大于刘表,为了能够腾出手来,干脆顺了刘表心意,让他南面称王,让孙权和刘璋他们去与他狗咬狗。 等曹操在北方与袁绍决出生死,再南下破灭荆州也不迟。 听到郭嘉荀攸程昱三人商量出的战略,曹操目光悠长,微微点头道:“唔,奉孝公达仲德之意,孤明白了,确实有理。先北后南,方为正道。只是去岁屯田休养一年,才勉强有些余粮,此次再迁都,恐山穷水尽呀。” 郭嘉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颍川离南阳实在是太近了,除非我们占据南阳。可如果大举南下的话,袁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雄踞北方,家底厚实,我们与他消耗不起。” “嗯。” 曹操亦是苦涩说道:“好,等回许都之后,我就与文若商议迁都事宜。” 前年曹操官渡之战虽然赢了,可也损失不少。好在沈晨没有丧心病狂地毁坏他的农田,才让他没有弹尽粮绝。 去年整整一年曹操都在关注农事,没有出兵打仗,部下兵马大多就地屯田,又大量迁移百姓到颍川周边种地,积攒粮草,使得现在的府库稍显富余。 可迁都之后,不仅要花很多钱修缮城市,还要重新迁移百姓,开垦田土,到时候甚至可能耽误耕种,让他感觉到非常烦恼。 只是郭嘉他们商议的战略也不无道理,继续留在许都,颍川离南阳太近,他攻打南阳,袁绍来袭。他北拒袁绍,又恐刘表像这次一样骚扰后方。 这次是他下了血本再加上运气不错,才勉强获胜。下次袁绍就不一定会上当了,所以迁都往北,也是无奈之举。 想到自己竟然还要被刘表这种虚名无实的人逼着迁都,曹操就觉得心情很是不好。 不过又想到迁都确实有好处,心情又稍微好了一些。 他的目光森然地看向北方,悠悠地说道:“迁都之后,恐怕又要休养一两年,才能与袁绍再动刀兵了。不过袁本初损失比我大,官渡折了七八万人,仓亭又折了两万,想必再想南下,也不行了吧。届时换成我攻他守,必让其灭亡!” “明公神武!” 郭嘉荀攸程昱齐齐拱手,心中充满了对曹操雄才战略的敬佩。 我因为上本解释过多,所以我这本书尽量少写点解释。但很抱歉这一章有大半都在解释为什么刘表会敢北上进攻,最近看大家评论真看得我脑淤血,大家都认真看书了吗?书里有说刘表为什么敢北上啊。刘表想称帝这是历史记载的吧。他历史上没这么强都想称帝,现在比历史上强了那么多,难道还不想称帝?他也听贾诩劝了打算一步一步来,且曹操主力在和袁绍仓亭大战,他凭啥不敢北上包围许都,威震天下,以此达到称王的战略目的? 大家站在上帝视角,觉得刘表敢北上是弱智,但你们仔细想想,这里面逻辑通不通?难道刘表的部署有问题?难道不是人家曹操雄才大略发挥好才让刘表没有得逞?大家从来不考虑曹操强不强,只考虑刘表弱不弱智,我是真的无语,很不想解释,真就被你们逼着着一通解释,大早上给我自己气糊涂了。 (本章完) 第十九章 发兵荆州,二分天下! 三月底,张允灰溜溜地回了荆州。 此次他领的八万人马,只有不到六万回来,粮草辎重还多被曹操夺走,损失惨重。 文聘的情况稍微强一些,除了在跟曹操亲自来袭的时候小负以外,还算得上全身而退,只死伤了两三千人马,甚至还大败了曹操偏师。 刘备也差不多,不过等他回到南阳,之前汝南跟来的那些袁氏旧部大多都被遣散了,他们本来就是汝南豪强世家出身,根基都在汝南,可不会跟着刘备跑到荆州来。 得知此次出击大败而归,且损失了三万余人马,刘表大怒,本想严惩张允,可再三犹豫,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毕竟是自己亲外甥,而且还是荆州除黄祖以外最能打的将领了,确实也没办法。 不过到了四月初,一个喜讯传来。 朝廷封他为楚王。 襄阳城内,楚公府邸,刘表闻知此事,刚开始非常愕然,颇为不解,于是召来贾诩询问。 后院小筑焚香四溢,贾诩被召来之后,坐在席上侃侃而谈。 “这是驱虎吞狼之计也。” 他说道。 刘表诧异不解:“这是何计?” 贾诩说道:“原本我的计策是楚公北上攻打曹操,若得河南,则两路齐发,先得扬州,将大河以南大江两岸全部纳入治下,则可北上一战而定乾坤。奈何曹操击退袁绍,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此时曹操必然只想消灭袁绍,因而必须稳住楚公。封楚公为王,则引刘璋孙权来攻,牵制楚公,谓之驱虎吞狼也。” 刘表冷笑道:“孤虽败,犹有数千里疆土,带甲之士十余万,他们能奈我何?” 贾诩就道:“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曹操与袁绍互相牵制,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楚公兵马强盛,孙权刘璋一西一东,不能联合,可逐个击破,先取扬州和益州,得整个南方。待北方大乱之际,则乱中取胜,便可一战而得天下也。” “唔。文和之言,确实有理。” 刘表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倏尔又叹息道:“唉,可惜孤老迈不堪,此时虽然称王,可亦不知道何时才能称帝呀。” 贾诩笑道:“公不必担忧,黄祖张允虽陆战不济,但水军强悍,攻打益州江东,正需要水师。我料不出两年,以楚公的实力,则必然能击败他们。若得豫章,则可兵临江东腹地。若得巴郡,则成都无险可守。此时楚公有一半天下,为何不能称帝?” 两年? 刘表眼中露出一丝渴望的眼神。 两年时间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活两年。 可为了称帝。 即便再隐忍两年,又有何妨? 当下他认真对贾诩说道:“若两年后孤真能称帝,必拜先生为丞相!” 贾诩则拜谢道:“多谢楚公,哦不,大王!” “哈哈哈哈。” 刘表抚须笑了起来,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红润。 也许未来,自己真能称帝,建立一番功业呢? . . 大汉建安七年四月,公元202年5月,朝廷册封刘表为楚王,刘表遂上表感谢朝廷,又于东郊祭祀天地,正式进位楚王,一时天下皆惊,八方名动。 益州,成都。 到五月份的时候,刘璋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朝廷也派了使者给他一些封赏,比如册封他为亭侯,镇西将军,但朝廷使者言语中却暗示了一些话语,令他很是不悦。 七月份,江东又送来一份书信,于是这一日他召集幕僚,共讨大事。 如今益州牧州府从事中,以王商、张松为首,其余又有安汉人陈实、垫江人龚扬、赵敏、黎景,阆中人王澹、江州人孟彪等人,俱为刘璋治下州府官吏。 不过刘璋最器重的还是王商,其次就是张松。 此时成都益州牧府邸,厅堂内诸多从事别驾治中分列而坐,王商和张松就分别坐在了刘璋左右手下方。 等大家都来齐之后,刘璋才款款走进厅内,坐在主位之上,环视众人说道:“昨日江东的孙权给我发来书信,言称刘表有吞并南方之志,想要与我联盟共同进攻刘表,诸位以为如何?” 王商是刘璋首席谋士,当下立即就说道:“明公,如今刘表占据荆州,治下人口极多,拥众数十万,随时可能会来攻打我们,联盟之事,应当应允,否则我等独木难支。” “不错。” 张松亦是赞同道:“我们还有孙权与刘表为世仇,都恨不得消灭彼此,只是刘表日益壮大,亦不能奈他如何。朝廷此次封其为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联盟孙权,共讨刘表,也是朝廷希望如此。” “是啊。” 王商继续说道:“刘表为曹公大败,必然无法北顾。然其水军实力强悍,若我们单独益州或者江东与其战斗,绝非敌手。若不能联合起来,恐遭他逐个击破。” “子乔和文表说得不错,岂不闻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刘表强大,必来兴讨我们。若不能提前防范,则益州危在旦夕。”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何况现在刘表有称帝之意,岂能不对江东和益州虎视眈眈?明公若不能结盟孙权,刘表拥众数十万大军,西击益州,如何能挡?我亦是附议。” “附议,我也附议。” “不错,唯有结盟共讨刘表,方能稳固益州,而且若我们得荆州,岂不是?” 诸多官员幕僚议论纷纷,都赞同结盟的提议。 毕竟刘表现在确实兵强马壮,哪怕他刚刚被曹操击败,可并未伤及根骨,拥众十七八万,随时可能会席卷江东和益州,所以提前与孙权结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闻诸多幕僚都同意,刘璋就点点头道:“我亦是这般作想,好,我即刻书信去江东,答应孙权结盟之事,再整顿兵马,与其共商讨伐刘表大计。” 当下刘璋就马上亲笔写下书信,命人飞速去巴郡,顺着长江南下送往江东去。 正所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江东在长江下游,送信来的话可能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但益州在长江上游,顺江而下,不过二十余天就到了江东。 七月底,孙权就接到了刘璋的信,他立即召集周瑜、鲁肃、张昭、秦松、张纮等人商议。 秣陵,吴侯府。 厅内众人俱已到达,孙权便把刘璋答应结盟的信件说了之后,就道:“我打算整顿兵马,明年就与刘璋约定共同讨伐刘表,诸位觉得如何?” “会不会太早了?” 张昭迟疑道:“如今江东刚刚平定,还需要休养生息,冒然再起刀兵,恐怕于江东不利。” 周瑜摇摇头道:“人家的刀已经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了,我们却还在想着休养生息,荆州人口无数,休养生息又如何比得过刘表?何况子布不知道吧,数日前,刘表增兵于江夏了。” 孙权沉声道:“老贼害我之心不死,当年父亲就死于他之手,兄长屡次为报仇攻打,亦不得而返。父兄之志,就由我来继承,岂能坐而困毙?” 别说历史上孙权就在这几年内三次进攻江夏,需要籍攻打刘表为父亲报仇,以安江东诸多老将之心。单说如今刘表兵强马壮,与他隔江相望,又如何能让孙权安心得起来? 所以虽然刘表实力强大,但他也必须要与刘璋结盟,一起讨伐这个共同敌人。就像豺狼猎食,双方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以寻求找到撕咬敌人一口肉下来的机会。 秦松犹豫道:“吴侯,我有一问。” “文表先生请说。” 孙权看着他。 比较巧的是,刘璋早期最倚重的谋士叫王商,字文表。 而孙权最早的谋主叫秦松,也字文表。 并且两个人都算是比较不错的谋士,能给出一些很好的建议。 甚至二人逝世的时间都差不多,一个在赤壁前夕,一个在赤壁之后,让刘璋孙权各断一臂,也算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此刻秦松说道:“刘表年事已高,我观其愈发昏聩,据说喜次子不喜长子,其次子刘琮暗弱,我料刘表不能长久,若真联合刘璋共同进攻,或许能击败于他,只是之后荆州如何处之?与刘璋平分荆州,亦或者.” 他比划了一个手刀劈下去的动作,眼神里也露出了一丝凶狠。 孙权看向周瑜和鲁肃。 二人目光中同样露出一丝狠厉,鲁肃说道:“自然是与其决裂?江东若想壮大,岂能将荆州拱手让人?” “只是.” 秦松略微犹豫道:“忽而背盟,恐遭天下人耻笑。” “耻笑?” 鲁肃乐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届时我们突袭刘璋大军,再顺江北上,袭取益州,与北方二分天下,谁会耻笑我们?曹操,还是袁绍?到时候他们只会拉拢我们,看我们脸色行事了。” 孙权忙道:“子敬先生之意是?” 鲁肃便解释道:“曹操此次封刘表为王,无非是为了稳住刘表,同时又让我们在南方与其厮杀,他好全心全意对付袁绍。然袁绍和曹操相持日久,绝非一时半会分出胜负,而刘表年逾六十,还有几年活头?待老贼一死,便与刘璋共分荆州,然荆州岂能与之分均,则背弃盟约,突袭刘璋,再顺江北上,夺取益州,天下便可得其二也。而北方说不好袁曹还未分出胜负,我们坐山观虎斗,待双方疲惫之际,大军北上,横扫天下,则将军大业可成,王霸可兴!” 周瑜也说道:“不错,我与子敬都是这般想的,这便是二分天下也!” “二分天下?” 孙权喃喃自语,这个梦想似乎可望而不及。 但如今袁曹胜负未分,而刘表已然衰老昏聩,纵使拥众十余万,亦不过土鸡瓦狗尔。 也许。 他真的能像鲁肃周瑜说的那样,在南方先与刘璋联手灭了刘表,再袭击刘璋,夺取荆州,坐南望北,席卷天下! “好!” 二十一岁的孙权猛然从席上站起来,只觉得胸中豪气顿生,骤然拔剑,向着旁边桌案砍去。 嗡! 明晃晃的吴越剑锋利无比,轻松将桌案一角砍断。 他环视一圈,举剑喝道:“周瑜何在。” “末将在。” “令你坐镇柴桑,训练水师,以待时机。” “唯!” “鲁肃何在?” “卑在。” “令你前往庐江,安抚民众,于淮南屯田积攒粮草。” “唯。” “其余人等各尽其实,明年发兵荆州,二分天下!” 孙权双目泛着炯炯有神的亮光,眉宇之间,似乎隐约有了几分他父兄那样的英气! “吴侯英明!” 众人齐齐拱手行礼,为江东能有此英明少主,而感到欣慰。 于是在建安七年。 刘表往江夏、巫山等地增兵,意图席卷江东和益州。 同时刘璋与孙权,也结为盟友,想攻打刘表。 而此时的刘备,却回到了宛城,日益操练着士卒,等待着他崛起的时机。 唯有隆中乡一带的沈晨,依旧安稳教书,养气、养士、养名。 等待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到来! 我以后再解释我是狗,真的。我这个人是非常在意每个读者的评论,特别是付费读者,有不理解的地方我都尽量回复解释,但有些读者是真的不可理喻,书里写得明明白白就是不听,非要来书评骂我,结果就是把我自己搞得失了智。 我写书向来都比较讲逻辑的,几乎很少有逻辑错误,某些读者站在上帝视角就指责我把书里人物写得弱智,看得人真的脑淤血。 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不能为了你们少数几个人而破坏大部分人的阅读感受,所以我以后绝对不会向你们解释什么,觉得有逻辑问题的自己去书里找答案,别发评论了,以后这种评论我见一个删一个,眼不见心烦。 另外就是目前主线剧情全面开启了,战略基本就是二分天下,之后全程高能,全是干货和快节奏的故事情节。所以为啥我说主线剧情上了后书会迅速完结,就是打南方,然后再北方,一统天下。书比较慢热,前期爽点不足是我的问题,但之后绝对步步精彩,请大家放心阅读。 (本章完) 第二十章 鼎盛时期的刘表 建安七年年底,江夏水军的实力就开始暴增了。 刘表的军队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襄阳军队,分布于南阳、章陵、南郡等地。 第二部分为长江水师,这部分兵马较少,游弋于江陵、秭归一带,主要是为了防备刘璋从长江上游进攻。 第三部分则为江夏水师,黄祖与孙家父子三人都是老朋友了,跟他们打了十多年,不止屡次抵挡住了孙策孙权的进攻,还偶尔反击杀入豫章郡。 南人本就擅长于水战不擅长步战,刘表为黄祖增兵,拥众已经达到了六万,让他尽快训练水师,准备为讨伐孙权做好准备。 虽然贾诩为其定制的战略是称霸南方,但也有个先后顺序。 江东在长江下游,顺江而下进攻显然要比逆流而上进攻要强,因此刘表决定主力部队进攻孙权,让蔡瑁统领长江水师防备刘璋,采取先东后西的策略。 不止是江夏的黄祖,还有长沙的刘磐,亦是增兵到了两万。 在西守东击的战略影响下,东面的江夏、长沙乃至桂阳,已经陈兵近十万。而秭归、巫山等地则只有两万人,毕竟这些地方都非常险要,两万人足以挡住刘璋数万大军。 南方此时就像是陷入了一场军备竞赛,在三方都想夺南方二分天下的战略影响下,每个人都在快速整顿兵马,训练士卒,为来年大战做准备。 反倒是北方一片宁静祥和,袁绍和曹操隔着黄河南北对峙,双方俨然开始了五谷丰登,都进入到了休养生息的阶段。 袁绍虽然家大业大,可再家大业大也不可能这么败,两次失利,损失的兵马达到了十万,且乌巢一把火,多年积攒的粮草毁于一旦,那是真的伤筋动骨,对他的打击很大,必须调养一番。 而曹操也是如此,虽然他赢了,但河南本就残破不堪,大量人口迁移外流,导致他治下人口稀少,关中又时常叛乱,现在也就勉强占据豫州兖州徐州等地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就必须远离南方的战争泥潭,专心从事生产,发展农业。于是在建安七年四月回许都之后,曹操与荀彧商议了迁都。 作为东汉最顶尖的战略家之一,荀彧也认为确实应该迁都,战略方向应以消灭北方袁绍为主,避免和刘表纠缠过深。 只是唯一的问题就是应该迁哪里。 洛阳? 董卓一把火烧光,残破不堪,现在已是四面漏风。 河内? 河内田地确实很多,而且有黑山军,张燕曾经上书朝廷,愿意投靠,如果有张燕加入,曹操的实力会大涨。 但河内郡离冀州实在是太近了,有点像是战国时期,韩国首都阳翟与魏国首都大梁之间的距离,可谓是近在咫尺。 双方一旦开战,就跟南阳随时可以偷袭许都一样,袁军将会在新的都城附近与曹军战斗,毁坏周围的田地,不利于屯田。 那么剩下可以选的地方就只有开封、睢阳、昌邑这三地。 这三地的地理优势比较明显,一是离南阳比较远,三地到襄阳的平均距离都在四百公里以上,刘表想北上攻打曹操,就必须长途跋涉千里,不利于进攻。 二是离邺城的距离比较适中,三地到邺城平均大概在二百多公里,曹操如果想要与袁绍打仗的话,补给线不会拉太长,也更容易利用黄河阻拦敌人。 三是三地周围都有大量平原地形,可开垦的田地无数,且位于河南腹地,河流湖泊众多,甚至昌邑临近大野泽,绝对不会惧怕干旱无水浇灌田土。 所以这三地的条件都比较合适。 但首先排除了梁国睢阳。 因为曹操手底下有颍川派支持开封,兖州派支持则支持昌邑。 当初曹操迁都许昌,就是因为得到了颍川世家的支持,这才以迁都许昌为利益交换,现在虽然因为战略需要重新迁都,但也必须照顾颍川派的利益。 开封不在颍川,在河南,但离颍川非常近,颍川派世家大族不想离开本土那么远,自然希望把新的都城放在更近的地方。 而兖州派像程昱、毛玠、李典、于禁等人则肯定想照顾家乡的利益,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 最后曹操权衡利弊,与荀彧商议过后,决定既不放在开封,也不放在昌邑,而是将新的都城迁移至了陈留。 陈留的地理环境不如开封和昌邑,周边的土地会比较少,它处于两条河流包夹之间,像一个三角形上端的一个角里,土地基本都在三角形的下方。 但有个好处就在于它位于兖州境内,又离颍川较近,既可以平衡颍川派的利益,也可以保证兖州派的利益,算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于是到了建安七年五月,收割了颍川的新麦之后,许都朝廷就再次浩浩荡荡地迁都北上,迁移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陈留郡内。 这样新的朝廷陈都就离南阳门户达到了二百多公里,离襄阳四百多公里,只需要在颍川、汝南境内多设置烽火台、岗哨。南人就很难再像沈晨那样,一双铁脚板在两天之内杀到许都城下。 忙忙碌碌迁移了朝廷,又迁移了大量屯田百姓,曹操派人将沛国、汝南、颍川一带的百姓大量往北迁移,集中在梁国、陈国、沛国北部、汝南北部、颍川北部一带,再加上河南郡,于陈留周边聚集二百万以上人口。 同时仅在汝南、颍川周边布置少量兵马,主力部队则屯兵于北方东郡黄河沿线。这样由于南阳方向离陈留较远,而黄河沿线很近,即便南方再来攻打他,想要迅速回防也仅仅只需要在一日之内就能抵达。 建安七年就在这种南方备战,北方休养生息之中度过。 建安八年正式到来。 二月,孙权还在准备备战期间,黄祖忽遣部将邓硕、张虎、陈生等人一万五千人,突袭了柴桑。 柴桑烽火狼烟,在他们还未来之前,周瑜就知道了消息,立即防御。 浩浩荡荡数百条船只出行在了江面上,江东水师亦是同时迎战,在彭蠡泽中,双方激战在一起,战斗持续了一天,这才各自罢兵。 当时周瑜有兵两万,江东此时的兵力不算充足,约五六万人马,孙权急需要时间来补充兵力,训练士卒。 毕竟他不像刘表有南阳盆地几十万屯田户帮他种粮食,又有大量北方流民居于南阳,可以随时随地招募新兵,江东的每一位子弟兵,都非常珍贵。 到五月份,黄祖对江东就已经发起了数次试探性进攻。 他的家底太厚,之前其实他只有一两万人,刘表直接给他增兵到了六万。新兵训练了一年有余,需要实战,所以才开始老带新。 要知道作为荆州第一大将,黄祖的水军实力并不弱于江东。从前被孙策几次差点击败,都是因为他的兵力远少于孙策。 刘表因为要防备北方的曹操和西面的刘璋,给予他的支持很少,所以黄祖几乎是以一郡之力在硬抗江东六郡。 现在实力大增,自然决定开始寻求主动出击。 双方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于长江中下游的彭蠡泽一带就发生了数次战斗,两边的损失几乎差不多。 到了七月份,全面战争终于爆发。 孙权亲自坐镇彭蠡县,以周瑜为都督,以鲁肃为赞军校尉,令周泰、程普、凌操、凌统、吕蒙、韩当、董袭、徐盛、胡综等人为将,领兵四万,杀奔柴桑。 同时又令黄盖、孙贲、朱治领兵一万南下宜春,与此时自攸县北上至醴陵的刘磐、黄忠大军在后世的萍乡市一带对峙。 黄祖以退为进,开始把大军全面收缩回蕲春,双发于蕲春、下雉、邾县、鄂县等地交战。 战火连绵,黄祖诱敌深入的伏兵之计被周瑜鲁肃所破,反而在追击的过程中被反埋伏,初期陷入劣势,便退兵回了沙羡,以沙羡优越的地理位置,于长江北岸利用悬崖发射投石车和箭雨,将江东军击退。 而在巴郡的朐忍县,刘璋派大将吴懿也屯兵于此。 其实此时的刘璋和孙权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孙权才刚刚平定江东,山越也偶尔叛乱,刘璋则刚刚平定赵韪之乱,目前总兵力和孙权差不多,只有五六万,要到十年之后才拥众十余万。 所以此时刘璋帐下中郎将吴懿,巴郡太守严颜,以及部将刘璝、泠苞、邓贤等人,领大军三万兵出鱼复,向着秭归进发。 蔡瑁严格执行刘表布置下的防守任务,屯兵于夷陵。 益州没有水军。 因为长江上游河道太窄,水流湍急,不适合水军,因此益州是陆军进发。 而蔡瑁占据夷陵,以左右山区坚守,让蜀兵不能寸进。 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月,不管吴懿如何派人挑衅,蔡瑁就是坚守不出,颇有点夷陵之战陆逊的意思。 然而这个策略是贾诩提出来的。 贾诩牛逼的地方就在于,他提的战略其实非常中肯,几乎没什么漏洞。 刘表是个聪明人,如果你真给他提个愚蠢的建议,他不会想不到,所以想要获得他的信任,就必须提的战略完美无缺。 当然。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果战略在实行的时候出行了意外,那自然不关他的事情。 十月份,黄祖再次出击,收复诸县,亲自领兵杀入柴桑,与江东血战。由于黄祖的新军在经过接近两年的操练和实战之后,实力大增,打得孙权节节败退,退往彭蠡。 与此同时,交州牧张津遭到部下杀害,此时兵强马壮的刘表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立即以楚王之名,派遣赖恭为交州刺史,吴巨为苍梧太守。 这样从版图上来看,刘表现在占据的地盘可以说非常大,南至广州、广西以及越南的一部分。北方则是湖南、湖北全境以及一部分贵州跟南阳盆地,治下人口千万,兵马拥众十七八万。 到了建安九年年初,黄祖与江东水师在彭蠡泽展开决战,此战史称彭蠡水战。 黄祖发挥出了兵马人数众多、粮草堆积如山的优势,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与江东打消耗战,双方持续不断地来回进攻。 因为刘表手中握有南阳盆地,盆地丁口二百余万,源源不断地向襄阳提供粮草。 而襄阳与长江通过汉水相连,所以刘表在去年向江夏输送的粮草就达到了五百余万,各种武器辎重不计其数,为黄祖进攻江东增加了胜算。 战争打了半年,江东日益匮乏,于彭蠡水战中大败,损兵折将,只能选择退往枞阳安庆一带,扼守住其通往江东的入口。 不过江东虽然损失不小,黄祖也没有占到太大便宜,双方的战损比差不多一比一,甚至黄祖死的人还要多于江东,只是江东兵少,彭蠡水战之中伤亡了七八千人,粮草也非常匮乏,不得已退兵而已。 因此黄祖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选择驻军柴桑、彭泽一带,又派大将苏飞、邓龙顺着赣江南下,配合攸县的刘磐想要击破黄盖、孙贲、朱治等人。 黄盖等人早在周瑜撤退的时候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在苏飞邓龙等人来之前,自余水南下,到余汗县,然后顺着后世鹰潭市、上饶市、衢州市、建德市、桐庐县、杭州市这条路线回到了钱唐。 自此江东的兵马几乎都撤出了豫章郡,此战之后,豫章全郡都被黄祖接管。 而刘表又与建安九年二月派人联络乐安、临汝一带山越部族,打算命令刘磐与其联军,顺着赣江北上,到了鄡阳县再从余水南下,两路分兵进攻江东。 到三月份黄祖继续进军,与江东军僵持在安庆等地。 之所以僵持在这里,是因为安庆地段的长江稍微狭窄一点,江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江心洲,使得最宽处为1.5公里,最窄处约1公里,两侧还有不少山区,如鲇鱼山、马石山、杨林山等地。 虽说一公里的宽度已经非常夸张,但对于江夏水师来说,还是有些稍微勉强。刘表增兵之后,大大小小船只数千搜,浩浩荡荡停在江面上。 而江东水师也用大量的船只堵塞江面,如果直接冲过去的话就只能撞船,要么就下岸和江东军打。 只是在水上黄祖有信心,上岸之后,他就不敢保证。 因此双方进入短暂僵持阶段。 刘磐那边就顺利许多,从鄡阳南下至余汗,再经葛阳、上饶、定阳、新安、新昌、建德北上至富春,与黄盖军对峙。 他们之所以那么顺利是因为与当地山越联盟。 孙家在江东的不稳定因素其实并不是来自于扬州北面四郡,而是南面豫章、会稽二郡,这二郡为后世江西、福建以及浙江南部,全是山区,为山越人占据。 自从孙策打江东以来,乃至于到孙权建立吴国,山越的叛乱就没有停过,双方积怨已久,此刻自然是想要痛打落水狗。 于是在本地人的带领下,刘磐不断推进,杀至了江东大后方。 一时间,江东危在旦夕。 刘表。 也达到了鼎盛!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师君且先行! 建安九年五月,也就是公元204年6月,江东的战事非常顺利。 黄祖的水战能力还要强过张允,再加上刘表派遣了十万大军,除了黄祖六万,刘磐两万以来,还另外派遣了数支小股部队渗透。 孙权虽然重用周瑜、鲁肃等有能力的人想要抵御黄祖进攻,甚至与刘璋配合反攻荆州,但终究是寡不敌众。 豫章郡到手,江东也岌岌可危,刘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高兴,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五月初四,刘表在与贾诩商议过后,就已经在为称帝做前期准备工作。 不过贾诩认为,现在也仅仅只是对江东战事顺利,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够迅速把整个江东都拿下。 而且即便拿下了江东,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消化,至少预计三到五年才能平定。刘表如果等不及的话,应该再西破刘璋,打出威风,就可以称帝了。 只是江东好破,益州却难。 主要还是荆州水师本就强大,刘表增兵之后,十万大军对战的是孙权五万,有极大的兵力优势。 而益州长江上游不利于水军航行,水流湍急、地形狭窄、暗礁无数,所以荆州水师的长处发挥不出来,就只能选择从陆地上强攻。 但陆地强攻的话从荆州攻打益州难如登天,沿途崇山峻岭无数,险要关卡也无数,因此往西打巴蜀可谓艰难险阻。 历史上刘备分两路进攻,一路从葭萌关南下,一路从荆南入蜀,结果打了整整两年,可见一斑。 刘表虽然不知道后来刘备入蜀之路,却也知道攻蜀不易,因此非常犹豫。 荆州水师是强大,可陆军在颍川之战也看出来了,跟北方的精锐步卒完全没法相比。 打水战他可以有人多粮草多的优势把江东吊起来打,但步战,且还是山林作战,荆州可没有这样一支优秀的步兵军队。 不过就在犹豫不决的档口,贾诩却给了他一个建议——可以派那两个人去。 刘表听后果然大喜。 五月六日,于隆中乡教了两年书的沈晨接到了命令,刘表说今年茂才名额打算给他,希望他能够在荆州出仕。 初七,在给学生们上完最后一堂课之后,沈晨回到了学堂后院的住处,默默地收拾了行礼。 学堂外早有数辆马车等候,邓皮、沈奇等护卫帮他把行礼衣物搬上了马车。 后院的沈晨则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士子儒袍。 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身姿挺拔,身高有一米八二,体态匀称,面貌虽然不是特别俊秀,却充满了阳刚之气。 一身青色士子儒服长衫,外面披了件大氅,腰间悬剑,缓缓走出了学堂门口。 此刻学堂外已经是数百位学生纷涌而至。 从前年到现在,他教授的学生已经达到了上千位之多,常驻的也有一百多名,年龄从大到小,有些二十多岁,有些只有八九岁,俱都出自他的门下。 每一人他都叫得出名字,他们的面貌,性格,学问水平,甚至家庭情况,沈晨都了如指掌,关心入微。 其中就有很多家境非常贫困的学生,受到过沈晨的资助。 每个人都对他充满了感激。 站在门口最前面的学生有六个,分别是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当、吴涛,他们来得最早,当初在建安二年,沈晨第一次在眭亭的时候,开学时有四十多个学生。 但因为种种原因,四十多个学生来的来,走的走,都陆陆续续离开。特别是在沈晨参与了官渡之战后,消失了一年多的时间,学生们基本都走光了。 唯有这六个人,依旧每天前往学堂,即便学堂里只有王延这个学问一般的乡里教书先生,也时常会与他一起研习沈晨留下的书籍。 正因如此,这六人成为了沈晨门下最核心的六人,其余弟子以他们六人为师兄,称之为沈门六贤。 至于最近四年新招的学生,冒头者亦有数十人之多,都是学问颇佳之辈。 此刻众人站在门口。 沈晨笑着说道:“今日我已说过,暂时停办学业,诸子当归家研习,怎么还在这里?” 谢晖上说道:“师君,今岁又要离去了吗?” “是啊。” 沈晨微笑地看着他道:“世道不宁,天下不净,为师亦要去守护着苍生了。” 谢晖走到沈晨面前,向他拱手说道:“师君要践行“知行合一”,但学生们也想践行此道,所以想跟着师君一起去。” “不可。” 沈晨摇摇头道:“我此去要去战场,性命攸关,岂是儿戏?” 谢晖就说道:“师君说过,人之信为天地之本,若无信则无人性,因为没有信誉的人,敢于做出任何突破人良知道德的事情。我亦常言要为国效力,师君也常道应该知行合一,我欲践行誓言,践行信义,难道师君也要阻止我吗?” 沈晨大笑道:“你呀,好得不学尽学些巧辩。” 说起来谢晖跟在他门下已有七年,接受沈晨爱国、爱民、轻君思想最久,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个子颇为矮小,却素来能言善辩,在他的诸多弟子当中,谁的口才都不如他。 谢晖憨厚地笑了笑。 沈晨沉吟道:“阿晖说得没错,人应该践行自己的信义。但有的时候,践行是需要能力的。” “如果一个人空有远大崇高的理想,而不去学习知识,学到与之理想匹配的能力,就去践行此道的话,那就不是知行合一,而是愚蠢与自不量力。”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知行合一,首先需要你们拥有“知”,这个“知”不仅仅是良知,还有知识、学问。” “你们想匡扶天下,那你们就应该要知道怎么匡扶天下,现在该做什么,以后该做什么,然后再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去做,这才是知行合一,而不是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去想就直接去做。” “现在尔等很多人都年岁不大,甚至尚未及冠,学问也还需要有所长进,最重要的是身体并不健壮,当潜心读书,锻炼体魄,以待天时。” 说着他又环视众人道:“所以此时并不是需要你们跟着为师去做大事的时候,而是应该在家中好好想想,现在天下的局势如何,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只有这样,你们才算是可以真正去践行为师所言的为国为民了。” 一番言语,让众人颇为惭愧。 因为沈晨说得没错,他教授的学生,多是地方平民、顶多寒门弟子,而且年龄都不大,最年长的也就二十七岁,二十岁及冠以上者不足三十人,其余数百人九成以上都是未及冠的,在当时算是未成年人。 所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就冒冒失失地嚷嚷着要跟着师君去打天下,本身就是一种头脑发热的行为,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此莽撞。 只不过人群当中还是有人不服,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巨汉越众而出,瓮声瓮气地说道:“师君,我身体健壮,跟随师君读书四年,还算有些学问,因而想跟随师君,保护师君左右!” 沈晨看过去。 他叫单彝,取字懿德,为五溪蛮人。 汉时荆南地区的武陵郡多由蛮人占据,四百年下来,汉蛮之间多有战争。 而每当蛮人战败被俘虏之后,往往会被那些世家大族抓去做奴仆,因蛮人体魄健壮,多放置在农田里用来当牛做马。 单彝的父母就是襄阳世家大族用来耕地的奴隶。 那大族在隆中乡有一些田土,单彝的父母就在其中,他们算是第二代奴隶了,已经粗通汉人文明,知道当奴隶生生世世都是奴隶,所以想要改变命运。 沈晨火烧许都,名震天下之后,回到隆中乡教书。 单彝的父母就私下托人来问沈晨,看他能不能收他们十七岁的儿子做学生,教他学问。 沈晨得知这个事情之后,便派人去通知那户世家大族,赎买了单彝父母的奴籍,又给予他们田土,将单彝收在了门下。 结果这几年来单彝越长越壮,今年才二十一岁,体态就已经非常魁梧,力气很大。 不过力气大归力气大,单彝的力气是以前给主人家当牛做马耕地耕出来的力气,是死力气,没有正式学过武艺,恐怕遇到张飞这样的人一回合就得被斩杀。 因此沈晨犹豫了一下,说道:“懿德颇有勇力,却不通武艺,你先跟在为师身边,到时候为师差人教授你。” “多谢师君。” 单彝大喜,得意洋洋地站到了沈晨身后。 见他成功了,周围诸多弟子连忙喊道:“师君,我也要去。” “师君,带上我吧,让我做些文书都行。” “师君,弟子愿生死相随!” 众人踊跃报名。 刚才说得是慷慨激扬,以大部分弟子学艺和年龄不够为名刷掉他们。 但其中还是有少部分年龄和学问都达标了的学生。 这些人都想去,有了单彝这个例子,他们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沈晨无可奈何,最终挑选了十余名学艺不错,年龄都在二十二岁以上的学生,答应他们让他们跟着自己同去。 剩余的人要么学艺水平一般,要么年龄还小,或者家中就一根独苗,未能入选。 一时间,被挑中的人喜气洋洋,没挑中的无比失望。 其实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沈晨去,一来是这几年沈晨给他灌输的理念便是爱国爱民,想报效国家者不计其数。 二来也是想建功立业。 现在谁都知道刘表忽然征召沈晨前往襄阳,很大可能就是要授予他官职,参与最近几年荆州的对外战争了。 跟着沈晨的人多是平民以及寒门弟子,那些世家大族都有家学,还不至于把学生送来这里。 平民和寒门弟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出头,眼下就有一个机会,自然想要把握。 可惜沈晨知道这场战局并不简单,因此也不想带着所有弟子去,只是挑选了十多个合适的,带着算是去历练历练。 沈门六贤之中只有吴当合格,其余人学问够了,但年龄不足,都在二十岁以下,一时间很是难过。 谢晖失落地道:“我也想跟着师君一起为国效力,兴国安邦。” 沈晨笑道:“尔等是我衣钵传人,若我战死沙场,还需要尔等传播我的学问,且你们年龄尚小,更应该先学习充实自己,待再过几年,及冠之后,再谈兴国安邦之事。” “那师君何时才能回来呢?” 谢晖又问。 沈晨便说道:“待家国平静之日吧,何况此去一别又不是永久,待尔等及冠之后,自来寻我便是。” “唯。” 谢晖等弟子拱手应是。 沈晨挥挥手道:“好了,都散去吧,为师要走了。” 众人便让开一条道路。 沈晨缓缓经过人群,每一个与他对视的学生他都微微点头,以示鼓励。 片刻后走到马车边,在单彝吴当等弟子簇拥下,沈晨上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上,左手按剑,俯瞰众人道:“我门下弟子需谨记,有国才有家,有万民才有国。国难之际,便该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为师不才,此行便是要知行合一,以正天下也。诸君当勉力,待学问增长,智力有成之后,亦不要忘记万民百姓,师与诸君共勉!” 说罢他弯腰向着弟子们拱手一礼。 “谨遵师君教诲。” 弟子们亦是同样向着他拱手一礼。 沈晨哈哈大笑着坐到了马车车厢内,高喊道:“此往襄阳,师君且先行了,尔等万不可忘了学业!” “唯!” 众弟子保持着拱手姿势,又齐齐回答。 车夫轻打马臀。 马车缓缓离去,诸多弟子看着沈晨的侧脸,又齐齐拱手:“恭送师君!” 沈晨便在马车上向着外面挥挥手。 车队就这样往东而去。 单彝吴当等弟子则用脚跟在车轮后面,徐徐步行。 车速不快,但渐行渐远。 身后的弟子们依旧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久久不愿离去。 在他们的心中,师君是最好的人。 师君的年龄不如很多弟子,却满腹才学,出口成章。 师君的体魄不如单彝健壮,却刚猛无匹,胆识过人。 他为人谦逊,有君子之风。 他嫉恶如仇,乡野有不平之事,都会来找他。 世人只道沈晨杀人如麻,乃是荆州刘景升帐下冉冉升起的一大帅才。 却不知道。 在弟子们心中,那个儒雅有礼,谆谆善诱的少年,是他们最爱戴的老师。 师君且先行! 弟子们必随后而至!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上屋抽梯 刘备依旧依附在刘表麾下。 刘表的楚公虽然是自封的,但他的楚王却是朝廷册封,所以刘备也没有反对刘表的理由。 哪怕明知道这是曹操安抚刘表,借刘协的名义,也只能道一声无可奈何。 到了五月中旬,荆州一份公文就送到了宛城。 刘表希望刘备能够帮他进攻巴郡。 刘备不太想去,但经徐庶劝说,最终答应了此事。 于是整顿兵马,准备南下前往襄阳。 而沈晨早在前几日就去了。 五月初七,在与弟子们告别之后,车队就浩浩荡荡进入了襄阳城。 城门口处,邓洪刘先周不疑等人已经在等他。 周不疑也跟着沈晨读书,但他早年年龄太小,且隆中乡太远,又没地方住,只能走读。 每天上完课就有人来接他,上学放学回去的路上都得走很久。 最近两年情况稍微改观一些,因为沈晨在每月下旬会去找大儒研究经文,时常把他带在身边,住就住在诸葛亮或者庞德公家里,就能私下教授。 所以干脆周不疑每月上旬学堂读书的时候,就在家中学习,等到每月下旬的时候,再跟着沈晨住进诸葛家或者鱼梁洲上。 此刻刘表让邓洪和刘先来接他,周不疑自然也跟了过来。 “兄长!” 周不疑早年和沈晨一起拜于宋忠门下,所以从来不称呼他为师君,而是兄长。 此刻见沈晨过来,十二岁的少年连连招呼。 马车缓缓停在襄阳西城门口,沈晨下了马车,先向邓洪和刘先拱手道:“祖父,始宗公。” 然后又笑着看向周不疑道:“不疑。” “阿晨。” 邓洪点点头道:“大王让你去见他。” “嗯,我知道了。” 沈晨便说道:“我也大抵知道他为什么要见我。” “那走吧。” 邓洪招招手。 众人就重新上了马车,向着楚王府方向而去。 到了楚王府后,刘先让周不疑先回家去,他和邓洪带着沈晨进入了王府之中。 此刻刘表和贾诩蒯越等人正在等他。 进入厅内,环顾四周,沈晨注意到了贾诩,贾诩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向他点了点头。 “大王!” 沈晨拱手向着坐在主位上的刘表拱手行礼。 刘表笑道:“阿晨,来坐。” “多谢大王。” 沈晨便坐在了旁边席上。 刘表看看左右,忽然说道:“尔等先出去吧。” “唯。” 贾诩蒯越邓洪刘先等十余名楚王府从事、长史、司马、主簿便退下。 沈晨略微有些诧异,因为刘表看样子一开始是打算与大家一起商议事情的,但临时改变了计划,怕是私下有问题找他。 等众人出去之后,厅内就只剩下不远处角落里服侍刘表的成奇,成奇素来都为刘表倚重为亲信,有点王府大内总管的意思,说不好将来刘表称帝,得拿他当常侍。 此刻厅内没有其他人了,刘表这才说道:“阿晨,寡人待你如何?” “大王待我恩重如山!” 沈晨拱手说道。 刘表叹息道:“我此生唯一可惜的便是没有你这样的儿孙呀,你自来襄阳十载,我一直把你当子侄看待,今日召你来,是有两件事情。” “请大王吩咐,晨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沈晨又道。 刘表沉吟道:“第一件事,自然是希望你领兵出征,攻破刘璋大军。” “晨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晨满口答应。 刘表点点头,又道:“第二件事,便是想问你,寡人应当以何人为嗣?” 沈晨脸色微变,心道刘表看来也非常纠结,都找自己这个外人拿主意了,恐怕是觉得年事已高,随时会老死,在考虑谁来当继承人。 虽说因蔡夫人的原因,他喜爱次子刘琮而厌恶长子刘琦,但总归还是要想清楚自己这片基业到底给谁的问题。 “大王家事,晨不便言说。” 沈晨摇摇头道。 刘表摆摆手:“你但说无妨,你与幼硕皆为我亲信,我不会责怪你们。” 沈晨毫不犹豫地说道:“当为公子刘琮。” “哦?” 刘表皱眉道:“我记得你与伯瑞素来友善,为何又举荐仲琳呢?” 琦和琮都是玉,一个字伯瑞,一个字仲琳。 沈晨说道:“晨虽与长公子友善,然大王世子应当以贤明为主,长公子素来刚烈,不如二公子温雅。” “哦” 刘表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欲用汝攻打刘璋,你看如何?” 这时沈晨便对成奇说道:“还请成公帮我去拿一些纸笔来,我曾经去过巴东,想为大王画一下舆图。” “好。” 成奇就转身出去。 等他离开之后,沈晨便立即抓住时机说道:“还请大王立长公子为嗣。” 刘表诧异道:“阿晨何故反复?” 沈晨说道:“二公子暗弱,又被蔡瑁蒯越等人蛊惑。他若得嗣,荆州便为蔡瑁蒯越等人之天下也。如今荆州,长公子如扶苏,二公子为胡亥,蔡瑁蒯越为赵高李斯。大王莫忘了,他们曾经劝大王归附曹操之事? 刘表看了眼门口,不解道:“既然如此,刚才” “府中皆是夫人耳目,因而不得已为之。知子莫若父,大王难道不知长公子秉性吗?多年下来,大王爱次子不爱长子,皆为夫人中伤也。” 沈晨加紧劝说。 刘表顿时醒悟过来,然后瞬间冷汗直冒。 他的儿子他自然清楚。 刘琦性格仁义有侠气,且长相也类已,本该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才对。 但多年下来,自己居然越来越喜欢唯唯诺诺的次子,不喜欢那个颇为聪慧果劲的长子。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自然是蔡夫人常年潜移默化地在他耳边说刘琦坏话的缘故。 刘琮娶了蔡夫人侄女,与蔡蒯两家纠葛极深。 而当初蔡瑁蒯越可是劝他归附曹操的。 说不准万一将来北方有变,曹操统一北方,自己死后,二人就带着自己这份基业投曹了。 这怎么能行呢? 之前他曾经也私下问过贾诩这件事,当时贾诩只是笑而不语,让他问问沈晨。 现在看来,自己是当局者迷了。 想到这里,刘表缓和了一下心情,长吐了一口气道:“嗯,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成奇进来,把纸笔放在了沈晨桌案上。 沈晨便改换了面上颜色,用纸笔粗浅的勾勒出夷陵地形道:“大王请看,从荆州进攻巴蜀,唯有走大江水路直入巴郡,或者沔水北上攻汉中。汉中有张鲁,因而我们只能正面在大江水道与刘璋一战。” “这我知道,然攻入其中难上加难啊。” 刘表摇摇头。 沈晨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但需要时间。” “多久?” “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 “要这么久?” 刘表皱眉,他已经很想称帝了,这比预想中的时间更长。 沈晨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的计策是从荆南的武陵郡北上至夷水,然后顺夷水上游至朐忍,突袭刘璋大军后方,或者自沙渠北上至永安也可。但不管怎么走,这都是武陵蛮人走的小道,要想大军穿行,就必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呀。” 他提的策略其实就是从后世湖南常德市到张家界,再北上到恩施自治州,然后继续北上到建始县,再到巴东县,绕到刘璋大军的后面进攻。 这条路线在后世已经畅通无阻,可在汉代那是山林无数,全是无穷无尽的原始丛林。 他之所以知道这条路,是因为跟蛮人打过交道,偶尔也去荆南游学看看,没事就在荆州各地走一走,瞧一瞧,画画地形图。 而历史上也有这条路线,就是刘备到夷陵之后,从佷山开辟道路,派马良南下到这一带招募了武陵蛮沙摩柯。 所以从荆南是可以绕到刘璋后方的,只是道路太难走了,估计得一年半载。 刘表听后微微点头,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沈晨说道:“只要道路开辟成功,到了刘璋大军后方,晨有十成把握。” “好。” 刘表立即说道:“阿晨,我命你为中郎将,令大军去荆南开辟此路!” “唯!” 沈晨拱手应是。 刘表就又道:“你久在隆中,也不时常看看伯瑞,刚好来了,去看看他吧。” “唯。” 沈晨便起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表的目光又瞥了一眼一旁老老实实弯腰伺候他的成奇,心中思索了起来。 他老了,最近两年,就一直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所以曾经私下问贾诩意见。 但贾诩却推脱,让他去问沈晨。 现在看来,贾诩很有可能是发现了问题,只是不愿得罪蔡瑁蒯越他们。 如今经过沈晨提醒,刘表也终于醒悟。 蔡瑁蒯越这帮家伙可不是坚定地支持他,而只在乎家族利益。 一旦传位给刘琮,那么荆州就必然被这帮投降派把持。 万一将来曹操得势,手握天子,他们要投降。那自己一手打造的万里江山,岂不是毁于一旦? 所以他必须想个对策才行。 刘表眼中闪烁着光。 而这边沈晨到了刘琦的院子,进去后就看到刘琦正在唉声叹气。 “长公子,为何忧愁呀。” 沈晨诧异道。 刘琦见他来了,大喜道:“阿晨,你终于来了。” “来看看你。” 沈晨笑了笑。 刘琦的年龄其实也就比刘备小几岁,毕竟他爹都六十二了,他也四十了。 不过刘琦的性格和刘备有几分相似,属于那种性格豪爽的人,所以之前与沈晨都比较友善,偶尔还约他出城打猎。 此刻见沈晨过来,刘琦连忙拉着他进屋道:“阿晨进来,帮我想想主意。” “怎么了?” 二人进入屋内,沈晨故作诧异。 刘琦便说道:“自从父亲继承王位以后,大王夫人便愈发要暗害于我,我想求阿晨教我自安之术。” 历史上刘琦就一直处于不安之中,蔡夫人时时刻刻想要弄死他,所以每日十分惶恐。 但如今形势更加危急,因为刘表称王,王位可比州牧有权势得多了。 蔡夫人不想失去这大王夫人的荣华富贵,自然是希望自己侄女的丈夫刘琮继位,到时候刘琮也必然受到他们的摆布。 所以对刘琦的迫害日益加重,让他整日担惊受怕。 现在看到沈晨来,自然想求他帮一把。 沈晨摇摇头道:“此事我没办法帮忙啊,这是公子家事,且我六外祖母” 刘琦哀求道:“阿晨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我也没办法啊。” 沈晨苦笑道:“连我外祖父,都支持二公子.” 刘琦叹息不已:“阿晨既然不愿意助我,那也没办法,但我想喝酒,陪我去那边高楼畅饮如何?” 他指了指府邸不远处的一座高楼。 好家伙。 上屋抽梯? 沈晨挠挠头,左右看看,周围都没人,这才咬牙说道:“上屋抽梯就免了,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 刘琦稍微思索,大喜道:“多谢阿晨。”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北方战事渐起,曹操向世家妥协 数日后,沈晨北上回了黄门亭。 黄门亭的兵马重新进行了招募,但人数依旧是维持在三千人。 士兵们每日训练也以锻炼体魄、武艺、弓箭为主,乃是一支类似于无当飞军的精锐特种部队,号曰:“黄门兵”。 再次领兵出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各类粮草、辎重、武器、箭支都要准备充分。 所以这段时间沈晨就得找刘表要物资,等准备充分了才能出发。 刘备那边也接到了刘表邀他进攻刘璋的邀请。 本来他是以同宗的名义想拒绝,奈何刘表给了他整个南阳北面,算是有一份恩情在。 在徐庶的劝说下,刘备最终勉为其难答应了。 于是领兵浩浩荡荡南下。 而在这个时间,全天下的局势也开始了新的变化。 首先是扬州战场,黄祖水战是厉害,但孙权选择战略性撤退,不与他在地形开阔的彭蠡泽打,而是退入长江下游。 当时从沙羡段到柴桑段的长江水面极为宽阔,最窄处都有一两公里以上,宽处甚至有四五公里。 更夸张的是彭蠡泽,后世鄱阳湖正常水位下有将近四千平方公里的面积。而彭蠡泽在西汉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到了东汉也有七八千,是鄱阳湖的两倍。 所以在这样宛如汪洋一样的湖面上与人多势众的江夏水军交战,对于江东水师来说会吃大亏。 因此退入安庆、枞阳地段进行战略防守,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双方僵持不下,黄祖就只能占据寻阳、柴桑、历陵、彭泽等彭蠡泽周边的县城,重新寻找机会进攻。 而刘磐则退兵了,退至余汗一带。 他过于勇猛,一路打到了钱唐,但人家据城死守,导致刘磐军沿线补给拉得太长。 虽然沿途经过的地方都是盟友山越的地盘,不至于被劫粮道,但粮草消耗巨大,难以维系,最终只能退入了南昌附近。 这意味着江东进入了全面收缩防御的战略。 刘璋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蔡瑁死守不出,虽然也发生了几次试探性接战,但也几乎是一战就走,两边僵持了将近一年时间,依旧不能寸进。 因此南方的战局就暂时处于拉锯阶段,刘表虽然以一敌二,但他的资本太雄厚,即便是以一敌二,也是完全不落下风。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人口。 孙权虽然占据了扬州,但扬州南部的会稽、豫章南面一直没能拿下,而九江和庐江被袁术祸祸得人口凋零,只有吴郡、丹阳二郡情况比较好,还吸纳了徐州因屠杀而迁移过来的很多百姓。 这样孙权占据的地盘实质性只有扬州四郡半,治下人口约三百余万,只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世家藏匿的人口,不缴纳赋税的,所以他真正掌控的人口不过百万。 刘璋也差不多,他的实质地盘只有益州北部的巴郡、蜀郡、广汉郡、犍为郡等地。 益州南部的朱提郡、越巂郡、牂柯郡、永昌郡、益州郡等地,也就是后世的贵州、云南一带,并不受他掌控,要到后来诸葛亮平定南蛮才行。 其中还有汉中郡就干脆被张鲁割据,再加上巴蜀世家大族亦是无数,使得刘璋名义下人口有四五百万,实质人口刨除掉汉中和益州南部,再刨除掉世家控制人口,他真正拥有的人口也差不多百万来人。 而反观刘表,他平定了荆南,派去了亲信为荆南各郡太守,实质掌控了荆南地区。又有南阳盆地,即便是把南阳盆地北方给了刘备,也还是有大片可以耕种的土地以及充足的人口。 特别是那三十多万屯田民以及数百万亩屯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屯田民就相当于刘表自己私人拥有的财产,跟世家大族隐匿的人口一个性质。 有了这些支持,即便是刨除掉世家人口,刘表治下至少有五六百万人归属于他。 所以从表面上来看,益州加扬州,大概是八百多万总人口打差不多一千万总人口,但实质情况则是刘璋和孙权加起来不到三百万人口,与拥有五六百万人口的刘表死磕。 巨大的实力差距导致二人根本不可能攻破荆州,甚至在刘表西防东攻的战略下,孙权节节败退,连半个豫章郡都丢了,可谓是损失惨重。 而南方的局势大抵就是如此,北方的局势则开始动荡起来。 曹操迁都陈留,远离南阳,除了刘备偶尔北上过几次,每次无功而返之外,河南等地都陷入了一片休养生息的状态。 自从仓亭之战退军之后,河北也同样在休养生息,袁绍的身体已经不太好,历史上这个时间点他都已经死了两年了,但如今却因精神没有被击垮而病死。 只是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连曹操都五十了,更别说他。 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极端气候,北方冬天极为寒冷,年龄越大,免疫力就低下,稍微偶感风寒,就容易要人老命。 所以每年冬天袁绍的身体就每况日下,五十多岁,像是六七十岁的人。 这一日是建安九年五月下旬,三伏夏日,邺城大将军府邸,袁绍正坐在后院的院子里赏花。 在年初春天休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之后,他的精神头也好了很多。 虽然头发肉眼可见的斑白,但每日活动活动筋骨,在院子里耍耍剑,隐约还是有几分年轻时候敢拔剑与董卓对峙的风范。 院子里种满了名贵花草,旁边的池塘内金色鲤鱼游弋,袁绍盘腿坐着,感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平时夏日会极为炎热,站在那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但此时只觉得浑身温暖,令人舒畅。 “父亲。” 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进院内,来到袁绍身边,向着他拱手说道:“高干快到了。” “到哪里了?” 袁绍问。 男子是袁绍三子袁尚,回答道:“到赵国了。” “呼厨泉呢?” “他与郭援将进攻河东。” “嗯。” 袁绍微微点头:“韩遂马腾如何?” “也已经联络了。” 袁尚答道。 袁绍就说道:“让他们下月发兵可好?” “孩儿这就差人去办。” 袁尚说道。 “去吧。” 袁绍挥挥手。 “唯。” 袁尚就拱手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又有一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走入院内。 他向袁绍拱手说道:“父亲,兵马粮草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从青州南下。” “唔。” 袁绍点点头道:“你这几日就前往青州,准备事宜吧。” “是。” 这个中年男人是袁谭,他现在是青州刺史,这次回邺城,就是来督运粮草物资回青州,准备开战的事情。 此刻袁绍坐在席上赏花赏鱼,他临走前又忍不住说道:“父亲,我.” “去吧。” 袁绍挥挥手,说道:“你们兄弟之间,一定要和睦相处,今年就要攻打曹操了,此战极为关键,若你们能助为父消灭曹操,为父心中自然高兴。” “我知道了。” 袁谭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 看着他走后,袁绍就站起身,脸色不喜不悲。 冀州目前的情况其实比荆州更复杂。 荆州是本土世家豪族支持刘琮,再加上刘表也更喜欢刘琮,所以才让刘琮顺利上位。 而袁谭和冀州本土派不合,与颍川派的辛评、郭图关系较好,导致袁绍麾下的谋士对袁谭袁尚的支持都非常割裂。 在这种错综复杂当中,袁绍的夫人又掺和一脚。 虽然袁绍本人也喜欢长相更像自己的袁尚,但袁绍很清楚,现在大敌当前,绝对不是贸然立嗣的时候,否则必然会加剧袁谭派和袁尚派的内耗。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袁谭和袁尚都表现得非常活跃,他也当作视而不见。 不过袁谭在青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袁尚和高干的关系不错,因此袁绍很聪明地暗示他们,谁能够更卖力一点,帮助他破曹,谁就能成为他的继承人。 这样二人自然也就更有动力地去做事。 眼下冀州到处都在酝酿着战争,休养三年,府库充盈,兵马也重新招募了十余万,袁绍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必须和曹操一决生死了。 而就在北方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阶段的时候,河南的曹操也在摩拳擦掌,积极动员军事。 三年休养对于北方来说自然是兵强马壮,对于南方来说也不算差。 主要原因在于双方对人口的掌控程度。 袁绍虽然占据四州之地,治下人口接近千万,但除了并州以外,冀州、青州、幽州都有世家大族力量,隐瞒了很多人口,所以他的情况跟刘表其实差不多。 而曹操则不一样,河南多年战乱打得太残破了,连汝南袁氏这个顶尖世家都破灭,更别说其余世家大族。 其中颍川世家又全力支持曹操,曹操本人更是以百万人口屯田。 当时百姓正常赋税的话,往往是每年收获的十分之一。而屯田制则属于极大的剥削,收获的五成以上要上缴。 百姓一年的收获,基本只能保证勉强填饱一家人肚子,还得祈求是风调雨顺的年月。 在这种制度下,极大充实了曹操的府库,只是民众会非常贫困。 历史上曹魏中后期,也难怪有大量屯民造反。 不过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因为屯田制的关系,曹操即便人口远不如袁绍,可通过这样的剥削方式,还是维持了十余万军队。 袁绍在动员决战,曹操同样如此。 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双方眼下都在积极准备粮草物资,正在为决战做准备罢了。 兖州陈留郡,陈都。 这座当年曹操起兵时的地方,如今变得热闹非凡。 陈留卫氏乃是兖州巨富,早年卫兹资助曹操起兵讨董,被徐荣埋伏而死。 此刻陈都郊外,曹操再次为卫兹扫墓,身边除了跟着荀攸郭嘉等人以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公振啊。” 曹操给卫兹扫完墓之后,漫步在郊外,周围青山绿水环绕,远方还有大片农田,无数屯田户们正在田中抢割五月成熟的宿麦。 那个字公振,名卫臻的青年男子是新任的黄门侍郎,同时也是卫兹的长子,早年曹操经过陈留,住在卫家,卫臻就跟父亲说,平定天下的人,必是此人。 所以卫氏一直以来都是曹操最坚定的支持者。 听到曹操的问话,卫臻便双手笼在袖子里,把头低下来,轻声回应道:“司空,臻在。” “当年你曾经跟你父亲说,说孤未来能够平定天下,可惜啊。如今孤让你们父子失望了,子许公战死荥阳,孤又迟迟不能扫灭袁绍,平定天下之日,何其漫长呀。” 曹操感叹不已。 卫臻却笑着说道:“高祖四十八岁才起兵,短短七年就扫平了天下。明公今犹在壮年,对手却只有袁绍一人,只需要破灭袁绍,则天下可定,又有何不能为之呢?”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看向远方道:“不错,袁绍虽强,然亦数败于孤手,孤自然不惧。只是如今兖州世家,多有对孤不满者,公振可有办法?” 这就是早年对兖州世家太狠的后遗症,虽然强压下去了,可背地里暗流涌动,很有可能酿成灾祸。 主要也是这些年来曹操对颍川世家最照顾,大量颍川世家子弟在朝堂占据高位,门下的谋士也多是颍川派系出身,现在迁都到兖州,自然挤占了兖州世家生存空间,让他们很不满。 卫臻自己就是兖州世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曹操的意思,于是拱手说道:“臻愿意前去联络各大世家,游说他们出粮草武器铠甲,为司空效力。” “唔那就拜托公振了。” 曹操微微点头,其实这三年休养,粮草辎重已经比较充足,不需要补给。 但这算是一种态度。 只要卫臻说服了兖州世家,全力支持他,不在背后搞小动作的话,那么曹操也会适当让出一部分朝堂利益给他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在向兖州世家妥协。 历史上他不需要妥协。 因为他有颍川派系的世家大族支持,陈留世家大族自然不用去管。 所以终曹魏一朝,除了陈留卫氏、任城吕氏等少数早年支持曹操的士族以外,其余兖州世家很难上高位。 甚至别说跟着曹操混,兖州世家中还有像圉县高氏、寿张张氏、浚仪边氏、濮阳田氏这种投奔袁绍、吕布,背刺曹操的豪族,差点把曹操灭掉。 现在则不一样。 曹操把大本营放在了兖州,就像在许都必须要照顾颍川世家利益一样,在陈留自然也得照顾兖州世家利益。 而曹操早年和兖州世家有仇,为了防止他在和袁绍干架的时候后院起火,就只能与世家和解。 这,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曹操远眺北方。 眼神中充满了一丝忧愁。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新野对 建安九年六月初,刘备整顿了兵马,约两万精锐士卒,带着数千辆辎重马车,浩浩荡荡南下。 他在南阳北面的宛城地区素有德政,不仅赋税极低,还多巡查各县,帮助百姓生存,解决很多人的生活困难,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听说刘备要走了,宛城百姓纷纷想要挽留,但刘备也没有办法,只能婉谢了宛城百姓的好意,在无数百姓的相送当中,带着大部队离开了宛城,向新野而去。 数日后,大军到达新野,刘备拜访了新野县令邓茂,于新野县衙见到了沈晨。 “小先生。” 县衙后院内,再次见到身姿已经比他还高的沈晨,刘备又惊又喜。 这两年来,他一直恪守着当初沈晨跟他说起的事情,尽量低调行事,虽然暗中也结交荆州豪杰,比如伊籍、李严、韩冉等人纷纷归附,但从不主动结交荆州名士,不被刘表猜忌。 此刻厅内沈晨早已经在等候,见到沈晨后刘备自然欣喜不已,沈晨则含笑拱手说道:“左将军,元直兄。” 刘备来拜访邓茂并未带其他人,就只带了徐庶。 徐庶和沈晨对视一眼,二人皆露出笑意。 仓亭之战时,刘备攻入颍川,徐庶就顺便带着老母和家人朋友南下依附刘备,现在多年夙愿完成,也让他十分开心,笑着跟沈晨打招呼道:“阿晨。” 三人就坐下。 刘备上下打量着沈晨说道:“小先生二年未见,似乎又变了模样,体魄壮实了很多,个子比我都高了。” 沈晨笑道:“托将军洪福,最近两年起居都可,每日勤练武艺,确实有所长进。” “那就好,那就好。” 刘备感叹了一句,就又说道:“楚王唤我为他攻打刘璋,我顾及同宗之谊,不忍攻之,小先生以为如何?” 沈晨说道:“顾及同宗之谊固然是人之常情,但为兴复汉室大业,将军还需要有所取舍。何况刘焉刘璋父子早年就有不轨之意,曾造乘舆车具千乘,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此反贼也,何须顾及情谊呢?” “额” 刘备想了想,就说道:“刘璋扼守巴蜀天险,恐怕难以击破呀。” 沈晨含笑道:“无妨,进攻巴蜀我没有把握,但歼灭刘璋来犯之敌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此前已经上书楚王,令他以金帛赐予五溪蛮人,又授予官职,让他们开辟道路,将军且放心去武陵,到时我自会相随。” “那就好。” 刘备点点头,虽然他没有去过益州,但毕竟人在荆州,偶尔也会南下去南郡拜访刘表的时候,四处走动走动,去巫县、秭归、夷陵等地看看长江天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沿着长江一路往上游走的水道已经算是比较好走的道路了,但即便如此,也非常险峻。 沿途崇山峻岭无数,悬崖峭壁连绵,据说过了巫县之后的鱼复白帝城更是天险中的天险,整座城池扼守江道,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对于这次进攻益州,刘备也是充满了担忧。 沉吟片刻之后,刘备就又说道:“当年小先生于昆阳为我谋划,如今上策已成,北方袁绍曹操相争,两虎俱败,我们可据南阳观望天下局势,届时进攻豫州,以夺基业,可如今要攻刘璋,莫非是要转下策取益州?” 沈晨笑道:“不,将军难道忘了,我还说过进可攻豫州,退可望荆州?” “荆州?” 刘备犹豫道:“楚王?” 沈晨摇摇头道:“我观楚王有称帝之心,一旦我们攻灭刘璋派来的大军,他接连打败了江东兵马和益州兵马,威震天下,必然南面称制,难道将军要向新帝效命不成?” 刘备大怒道:“自然不可,我矢志于朝,岂能与乱臣贼子为伍?” “这是自然。” 沈晨便指点江山道:“届时将军就可待时而动,如袁术称帝之后众叛亲离,到时将军振臂一呼,荆州云集者无数,则大事可成矣。” 当初沈晨做昆阳对,其中也说过,上策战略目标就是让北方袁绍曹操相持,拖延曹操统一北方的步伐。 只有下策才是先占荆南,待时局变动,再想办法夺取益州为基业,三分天下。 现在他们的上策战略达成了,自然就要开始全新的计划。 曹操已经转移到了兖州,再想像以前那样出南阳就能攻打已经不太现实,所以进可攻暂时不行之后,就必须考虑退可守的问题。 恰好北方现在还未分出胜负,刘表的雄心壮志已然高涨,那么在曹操统一北方之前,先得南方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 沈晨其实知道到了最后曹操必然统一北方。 之所以有这个判断基于袁绍历史上早死,人生大起大落最伤人心智,有些心脏不好的人一旦太高兴或者太悲伤,很有可能一夜白头,甚至没几天就死去。 虽然这次官渡之战的结局没有惨到历史上那步田地,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十多万大军只有两万多人回到冀州,对袁绍的打击肯定很大。 因此沈晨觉得即便是多撑了两年,但估计也长久不了,最后曹操还是会统一北方,不过统一的步伐,却必然会慢了很多。 而这个争取到的时间,就是他们得到整个南方最好的机会。 特别是现在刘表日益强大,称帝的野心也逐渐膨胀,一旦称帝,那么刘备就有借口攻打他。 袁术就是如此。 称帝之后马上众叛亲离,孙策便是借着这个机会夺取了江东,奠定了东吴基业。 所以沈晨现在做的新战略,就是让刘备效仿孙策,一旦时机成熟,刘表称帝,那么他就要掀起反抗的大旗,趁机把荆州拿在手中。 如果是夺同宗基业,刘备自然不忍。 但刘表称帝的话,那么道义皆失,他就变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因此听到沈晨的话,刘备微微点头道:“嗯,小先生所言甚是,若真如小先生所言,楚王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的话,我自会上表天子,兴兵讨伐。” 沈晨又道:“在此之前,将军应该立足于荆南,多向楚王要大量物资、财物、粮草、武器、铠甲,以笼络南蛮,壮大自身。否则的话,以楚王如今的兵马,想要攻下襄阳殊为不易。” “我知道了。” 刘备抚须道:“我明日就会去襄阳,面见楚王,讨要物资。” 本身这件事他也会去做。 毕竟帮你打工也不能白打工吧,我可以出人出力,但你也得出钱出粮草,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沈晨接着说:“楚王如今也征召了我去,到时候肯定是与将军一同前往。将军到襄阳后可先逗留一段时间,由我前往武陵查探地形,了解当地蛮人情况,再与将军计较。” “南蛮之地素来民风彪悍,那些蛮人尚未开化,不通礼数。” 刘备担忧说道:“小先生孤身前往,怕有危险。” 沈晨笑道:“这倒不会,楚王不是已经派人送了金帛结交蛮人吗?到时候我会再找楚王要一批财物,许以利诱,想必不会有事。” “不若我让子龙子义跟随小先生前去?” 刘备提出意见。 沈晨想了想,就点点头道道:“也好。”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聊了很久,最终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送刘备徐庶出门的时候,徐庶忽然转头对沈晨说道:“阿晨,我听说公子刘琦自请江夏郡丞,说是要帮黄祖刘磐押运粮草,此事你知道吗?” “我让他去的。” 沈晨含笑道。 徐庶皱眉道:“楚王素来喜爱公子琮而不喜欢公子琦,荆州世家也多支持二公子,长公子走后岂不是?” 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坏事。 因为哪怕将来刘表死了,荆州世家支持的刘琮上位,要想夺取荆州,还是得与那么多荆州世家为敌,当时世家力量强大,现在蔡瑁蒯越等人又掌握了军队,到时候计划可就不好实施了。 沈晨微笑道:“我劝楚王立公子琦为嗣,且已经提醒了他蔡夫人之事,想来只要他查查府中耳目,自会疑心。赵高李斯在前,楚王不会任由蔡瑁蒯越等人胡为。” “既然已经劝楚王立公子琦为嗣,那又为何让他去江夏?” 徐庶有些不解。 沈晨沉吟道:“元直兄不知道公子琦如今的处境,蔡夫人蔡瑁蒯越等人恐怕有加害他之意,因而劝他去江夏避祸。将来一旦事情有变,楚王要立他为嗣,那自然会加剧荆州世家大族之间的内耗。” “哦?” 徐庶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上下打量着沈晨,哈哈大笑道:“阿晨,以前只觉得你的计策素来堂堂正正,皆为阳谋,怎么没想到居然有了一肚子坏水?” 沈晨也笑道:“我不是不会用奇,而是大多数时候阳谋刚正,用奇过险,所以不愿为之,这也是我与曹操不同的地方。只是有的时候,偶尔用一次奇谋,并不是坏事。” “哈哈哈哈哈。” 徐庶笑着道:“你跟孔明一个德性,好了,我们先走了。” 刘备颇有些不解地看着二人。 他只听懂了会加剧荆州世家大族之间的内耗,怎么加剧,为什么会加剧,一概不知道。 但现在也不是打听这些的时候,刘备向沈晨拱手道:“小先生,告辞。” “将军保重!” 沈晨也回了一礼。 二人出了衙门,上了衙门口的坐骑,就往城外大军驻扎的方向去。 隐约间还似乎能听到刘备在好奇地问徐庶一些事情。 比如为啥荆州世家大族会内耗。 还有之前说的孔明,又是何许人也? 而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沈晨则回了县衙当中。 他也要准备南下出发了。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温茶揍沙摩柯 建安九年六月,刘表派人前往武陵,找五溪蛮诸多首领,赐予他们钱帛粮草,与他们交好。 五溪蛮其实不是指一种蛮人,而是指生活在五条河流边上的蛮人,大体分为五个部落,为雄溪蛮、樠溪蛮、辰溪蛮、酉溪蛮、武溪蛮。 他们居住的地方在后世为湖南湘西州,以及湖北恩施州一带。为当地苗族、土家族、瑶族、侗族、仡佬族的祖先。 当时的五溪蛮首领并非沙摩柯,沙摩柯也只是其中一支实力最强大的蛮人首领,因为五溪蛮还延续着部落制度,每个部落都有领头人,因此需要大量打交道。 好在蛮人的物资比较匮乏,用盐、粮食、布匹就能跟他们很好地沟通,甚至愿意出兵为你效力,所以此时刘表算是已经打下了厚实的基础。 刘备到襄阳之后,就面见刘表,向他讨要物资。又以采购粮草和准备兵刃武器为由,大军驻扎在黎丘一带,逗留了一段时间。 到七月份的时候,沈晨就已经率领着三千黄门军,带着赵云和太史慈,南下过襄阳,拜别刘表,然后经宜城、编县、当阳、江陵、孱陵的方向去,走了七八天,到了零阳县。 零阳县就是后世的湖南省张家界市的慈利县,这里还是汉人的地界,但顺着溇水北上,就全是崇山峻岭,莽莽深山好似一望无际的林海淹没,让人分不清楚东南。 溇水波涛浩瀚,两岸十分险峻,唯有江水左岸有一条极为狭窄的小道可以勉强行走。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他们艰难在山岭当中前行,抵达了溇中乡一带。 此地已是深山老林,沈晨站在一处道路左侧的巨石上观望,就看到右面是巍峨高山,连绵不断的悬崖峭壁,仿佛一望无际,看不到边缘。 而左面前方的山林终于开阔起来,沿着高山一路向下,开垦出无数梯田,其中房舍林立,远远似乎还能看到人影。 “呜呜呜呜呜!” 向导取出号角,山林当中顿时响起了阵阵回荡。 过了片刻,一支数百人的队伍顺着道路向着这边而来,那些人上身穿着黑色圆领大襟短衣,下身则穿着黑色紧身裤,与汉人宽大的袍服完全不同。 这是因为南方气候闷热,所以上半身衣服相对要宽松一些。 而下半身要防止稻田水蛭,因此耕作时就不是穿汉人耕作的那种短裤,而是长筒紧身裤,还要扎紧裤腿,防止水蛭钻入裤子里吸血。 大体有些像后世湘西苗族、土家族的衣服款式,只是头上不会顶那么多银饰。 他们的头发也跟汉人的不一样,有的会剪掉,一头短发。有的则盘起来,用绳子扎着,没有戴头冠,顶多是戴几顶圆圆的冬瓜圈帽子,谈不上奇装异服,但跟汉人还是有很大区别。 “那些就是蛮人?” 太史慈好奇地观望,他想象中的蛮人是破头散发,赤目獠牙的形象。 结果出来的是一群挺正常的人,唯一的不同就在于穿着打扮和服饰,其它的好像跟汉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皮肤也是黄色。 沈晨笑道:“蛮人从本质上来说跟我们一样都是人,只是他们住在深山当中,少与汉人接触,自有其风俗而已。” “哦。” 太史慈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些新知识。 过了片刻,那些蛮人过来,为首之人大概四十余岁,体格健壮,向导介绍道:“将军,这位就是溇中精夫,覃人猛大人!” “覃大人。” 沈晨向这位首领拱手行礼。 精夫在五溪蛮当中是首领的意思,比如后来的沙摩柯不应该被称为五溪蛮首领,而应该称为五溪蛮精夫。 至于大人,则是当时汉人对少数民族首领的称呼,在史书中多有出现。 所以沙摩柯在五溪蛮中被称为五溪蛮精夫,但在汉人嘴里,就又变成了五溪蛮大人。 那位覃人猛乃是五溪蛮中酉溪蛮的分支,为溇中蛮,会汉话,知汉礼,便拱手回应道:“覃人猛见过将军。” 沈晨笑道:“我记得一百余年前,有一位覃儿健,好像就出自你族中?” 覃人猛略微有些尴尬道:“那是我先祖。” “哦。” 沈晨点点头道:“覃大人,上次楚王使者想必已经把事情跟你们说过了,今朝我来,便是想召集诸位精夫首领,一起探讨出兵事宜,你们看如何?” 覃人猛回答道:“这是自然,还请将军随我来,我们顺着溇江继续往上走,就能到阳河龙潭,那是相族人居住地,到时候让他们的精夫召集周边乡野的其他族人首领,一同讨论此事。” “好,多谢覃大人。” 沈晨拱拱手,湘西地区北面主要就是酉溪蛮的居住地,刘表拉拢的对象也主要是酉溪蛮,这些人多散乱地分布在零阳、充县、沙渠,也就是后世慈利、桑植、恩施等地区。 而且部落大小、居住地区,也都不统一。像覃人猛的部落在溇中,部落总人数也就七八千人,可用的兵力也就一千来人,但已经是大部落了。 其余小型部落不计其数,稍微能有个一千以上兵力的就算大部落,所以要想把人都集中起来,还是非常麻烦。 不过许以利诱,就自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覃人猛就带着沈晨一路往北,顺着溇水继续北上,其实也就那么二十多公里路,可是众人却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到第二天白天才到龙潭。 相族首领听说沈晨到来,也热情迎接,按照刘表的命令,立即去各地召集其余诸多蛮人首领。 只是长江中游的荆州地区六七月正处于雨季,到龙潭的第二天就下起了暴雨,导致山区道路难以行走,耽搁了很多时间。 一直过了七八天,大雨才停下,到了下月中旬天气才稍微放晴。 龙潭的位置大概是在后世恩施州鹤峰县走马镇一带,算是山谷当中的一小片平原区,地理环境还可以,在地势更低的地方有一条河流叫阳河,所以暴雨也不会淹着。 雨后阳河这条镇子小型河流水位暴涨,由于当时水土流失并不严重,河水不是浑黄的泥土色,而是青色中带了一点点浑浊,环境非常好。 在这段时间沈晨就与相族首领相奇陀、覃族首领覃人猛研究了一下地势,以及从沙渠方向往北到巫县秭归的可能性。 当时武陵南面从这一带去后世怀化吉首地区是相通的,五溪蛮其它几蛮就在南方。 但北上的话就不容易,北面就是三峡,两岸全是山岭,即便是后来刘备在夷陵之战的时候,也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花了很长时间才到武陵招募了沙摩柯。 现在的话就相当于要把刘备开佷山的事情再做一遍,确实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等雨之后,又过了两日,各地首领终于陆陆续续到齐。 这些首领基本都是拥有几百人以上兵力的酉溪蛮族,加起来也能有个四五千众。毕竟五溪蛮总人口才不到十万,单独一个酉溪蛮并不是很强。 他们强的是熟悉地形。 首领们到来之后,沈晨就再次将带来的礼物送给了他们,并且邀请一起进攻刘璋军。 相族的瓦寨屋内,诸多首领们纷纷眉开眼笑的应允。 而在盘膝坐着的诸多首领当中,有一个中年首领身后坐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健硕少年,正上下打量着口若悬河的沈晨。 “诸位。” 沈晨看向众人说道:“楚王如今富有荆州,正欲西征巴蜀,讨伐刘璋。尔等若是愿意效命的话,楚王不会吝啬赏赐,此等良机,不能错过呀。” “我们愿意跟随将军。” “是啊,只要楚王能够赏赐我们金银布匹粮食食盐,我们就愿意跟随楚王作战。” “我们沙族应下了。” “父亲。” 正在此时,那个健硕少年忽然说道:“我听说楚王不修武事,他真的能打进巴蜀吗?我以前也北上去过鱼复,那里绝非几万人马就可以攻破的。” “吾儿胡说些什么?” 那个中年首领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在部落当中,体魄健壮实力强大的人越容易受到尊敬。 自己这长子体态健硕,威望已经在部族中仅次于他,现在都敢质疑自己的决定了。 健硕少年却自顾自地又看向沈晨道:“而且我看这人年龄比我还小,也不如我健壮,他真的能够带领我们击败刘璋的军队吗?打仗不是儿戏,一旦乱指挥,族人们丢掉的可是性命。” 沈晨意外地看了眼这个少年,蛮人首领一般只看重现实利益,刘表答应给他们钱财布匹粮食食盐,他们就帮助他打仗,这一点大汉任何少数民族都这样。 比如乌桓、鲜卑、羌人,只不过大汉朝廷有点不讲武德,经常征召他们打仗还拖欠工资,导致北方边境少数民族屡次叛乱。 南方的少数民族则不同,他们对汉人的地盘没兴趣,汉人也不想去深山老林里和他们打交道,所以除了像孙权、诸葛亮需要稳定后方、扩充人口以图北伐的情况以外,其它时间都不会对南方蛮人动手。 现在这少年还挺有想法,在考虑沈晨因为年龄小,能不能带着他们打胜仗的问题。 沈晨笑道:“这一仗并非我带你们打,而是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刘将军威名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他征战多年,乃是老将,岂能乱指挥?何况现在又不是打入巴郡,只是消灭刘璋派过来的大军罢了,还是绕后偷袭,难道这都做不到吗?” “额” 那少年低下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服道:“既然是跟着左将军打仗,自然不一样。可我听说你也是中郎将,年龄明明比我小,为什么却是大官?” “你不服吗?” 沈晨问。 “不服。” 少年粗着脖子回答。 “你叫什么?” “沙族沙摩柯!” “厉害厉害。” 沈晨点点头,指着身边赵云和太史慈道:“这是我左右战将,随便选一个,你能打赢的话,我上书楚王,封你为将军。” “真的?” 沙摩柯顿时兴奋起来。 “当然。” 沈晨笑道:“绝无戏言。” “好,一言为定。” 沙摩柯看着赵云和太史慈。 两个人其实也挺雄壮,而且手臂极长,看上去似乎很厉害。 但沙摩柯自忖力大无穷,不比二人差,便兴奋答应下来,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而赵云和太史慈对视一眼,互相笑了笑,赵云问道:“子义去?” “子龙去吧,这南方湿漉漉的,太燥热了不想动。” “我也不想动。” “你去。” 太史慈翻着白眼。 “好,我去。” 赵云叹气着起身,住在这种湿润润的地方,确实让他这种北人舒服不起来,也不想动弹。 而一旁的沙摩柯见二人如此轻视自己,勃然大怒,站起身道:“安敢小觑于我,我必然你们好看,来外面!” 说罢气呼呼地向着外面走去,他的武器铁蒺藜骨朵也带来了,就放在门外。 赵云看了眼沈晨和太史慈,耸耸肩道:“我去去就来。” “我给你倒杯茶。” 沈晨用碗给赵云倒了杯热茶,茶就出自南方,在武陵山一带有大量的野山茶,当地人用来煮水喝。 赵云摸了一下杯子,有点烫,就说:“待会回来喝。” 说着也走了出去。 诸多首领本待要出去看看,沈晨却制止他们,微笑着说道:“诸位不用出去,他们片刻就回来,我们还是继续说说出兵的事情吧。” 又聊了不到一分钟,赵云回来了,一摸茶碗,还是滚烫,便吹了吹才饮了两口。 沙族首领见沙摩柯没回来,忙道:“我儿呢?” “趴地上了。” 赵云笑道:“不过首领放心,我没有伤他。” 诸多蛮人首领一时皆惊。 沙摩柯乃是年轻一带最强的蛮人,他居然与这位将军随从战了不到一杯茶的时间,就被打趴下了,这也太可怕了。 一时间众人就更加心悦诚服,难怪楚王会派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为将,看来人家确实有真本身。 我是没想到又有人发高血压书评的,说什么刘备靠阴谋诡计夺荆州,还找刘表要东西,反过来却要夺人家基业。带脑子看书了吗?刘表自己要称帝,是刘备和主角劝他了? 他不称帝刘备不会反他,他称帝了失去了道义凭什么不反?只不过是因为主角他们识破了刘表会称帝的事情而已,还有人说刘协是董卓立的,这不逗吗?刘协是正牌皇帝儿子,刘表是吗?你们先搞清楚什么叫大义,刘备夺益州才勉勉强强算失大义,如果刘表称帝,刘备夺荆州的话,刘备才是占据大义的一方。 有的时候看你们发这种无知的书评我真是血压上来了,当然你们也可以说既然知道刘表自己要称帝,主角为什么不反对他?我想问问,一个人野心膨胀的时候反对有用?袁术称帝的时候没人反对吗?他听吗?所以你们在质疑的时候麻烦看看我书里写的逻辑正不正确,不要用你们现代三观和上帝视角看待汉代三观行不行啊?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火烧连营七百里 沙摩柯力大无穷,又是拳怕少壮的年纪,本应该强大才对。 但赵云也才三十多岁,犹在壮年,武艺又无比高超,沙摩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蛮人素来臣服于强者,且沈晨还赐予了他们很多金银布帛,当下也是纷纷同意了沈晨一起联合出兵的提议。 七月底,众人就按照商议的路线开始行动。 酉溪蛮联军组成在一起,约三千多人,自零阳顺着溇水北上至大垭,差不多就是后世的慈利县到鹤峰县一带。 这一点的路比较好开,本身就有一条当地人行走的道路,只需要沿路开辟就行。 但到了大垭之后就难了。 因为从鹤峰县以北全是莽莽深山老林,即便是本地的酉溪蛮也很少踏足这片区域,崇山峻岭无数,人走入其中,就如同进了迷宫一样丧失方向。 而且长江中游地区这个时期正处于雨季,时常下次暴雨,让他们的行动非常缓慢。 虽然刘表也时常派人催促,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们也无能为力,毕竟总不能真让他们去硬和占据长江上游的刘璋拼吧。 刘备历史上有内应的情况下还打了两年,真硬耗的话,估计打四五年都不一定出结果。 相比之下,从武陵穿山过林从背后袭击刘璋大军,已经算是最可靠的了。 所以刘表即便心里着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沈晨和酉溪蛮们艰难地在大山深处开路,一直到建安九年年底的时候,耗时四个月,总算是抵达了夷水以北的沙渠一带。 这里就是后世恩施州北面的建始县一带,到了这里情况就好了许多,沿着长江的支流红沿河一路往北,总算是到了巫县以南的江边。 派过去的蛮人回禀,站在山顶上向着大江两岸远远观望的话,他们甚至能够看到江岸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押送粮草的益州兵。 建安十年一月,也就是公元206年年初,耗费了将近五个月之后,沈晨终于打通了绕道刘璋大军背后的道路。 而刘备的大军之前就已经屯兵于孱陵,他向刘表要了大量物资和器械装备后,就正式出发。 到了建安十年二月,大军穿过了沙渠,北上顺着红沿河,抵达了长江南岸。 自古以来,从荆州沿着长江岸往西已经算是最好走的进川道路,但即便是如此,也是两岸山岭巍峨险峻,崇山峻岭险要无比。 唯有江南岸的深山林中有一条堪堪能容纳两人并行的小道,勉勉强强可以通行。 刘备和沈晨合兵一处,此刻大军还驻扎在后方沙渠,他们少数十多名将领则过来观望,翻山越岭,到了一处山岭之上,远远眺望远方。 就看到在山脚之下有一片低矮丘陵,丘陵周边的平地上密密麻麻有大量的军用帐篷以及简陋营地。 这里大概是后世巫山县的培石乡一带,再往东走二十多公里就能到后世的湖北巴东县,然后再走二十多公里便是秭归县。 茂密的山林环绕,营地周围散乱着数百益州兵,有一些仓库和物资堆积在路上。 “这是刘璋军的一个前线补给营地。” 沈晨眺望远方。 夷陵之战的发生地点在长江南北岸都有,刘备在江北的兵马由黄权统领,驻扎夷陵。他自己则在江南驻扎,位于猇亭。 此时蔡瑁把夷陵和猇亭荆门山、虎牙山等地占据,导致刘璋不管从江北还是江南都没有办法打进去。 所以刘璋大军主力现在驻扎在秭归县一带,而且并非是在后世秭归,而是汉代秭归。 后世秭归县位于长江南面,而汉代则位于江北岸,而且距离后世的秭归县还很远,在后世秭归县的归州镇一带,与巴东县很近。 这也意味着当时刘璋大军的主力,其实驻扎在后世的巴东县到秭归县归州镇这片区域,连绵约有一百多公里。 就像刘备在夷陵之战一样,沿途补给和这样的小营地不计其数,来来往往的运粮民夫和江面运粮小船随处可见,持续一年多的战争,也让长途跋涉的刘璋军吃尽了苦头。 “在长江两岸打仗还真是艰难啊。” 刘备看到这一幕,叹息道:“不仅道路艰险,山林无数,还连一块平整的土地都没有,恐怕即便是发生大战,也难以歼灭敌人,他们随时可以退往山林。” “那可不好说。” 沈晨瞥了刘备一眼,说道:“正因为道路艰难,所以要在沿线布置大量的补给营地,给前线输送粮草,一旦这些营地被连续拔掉,以火攻之,再多军队也会全军覆没。” 刘备诧异道:“荆州大江两岸潮气极重,在山林里点火都未必能烧得起来,以火攻有用吗?” 三峡地段的长江两岸山林无数,而且特别茂密,历史上却从未发生过火灾,哪怕是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都未引发山火,就是因为这里湿气极重,除非用凝固汽油弹,否则几乎不可能烧得起来。 沈晨却说道:“以鱼膏油脂辅以干草,只需要烧毁粮草营地即可。敌人的后方粮草辎重地在巫县,我们应该兵分两路,我领军队突袭巫县,将军可引人火烧连营七百里!” 这就是沈晨布置的战术策划了。 他观察了半天,发现陆逊的这套战术还真不戳,是针对这里特殊地形打造的一个完美战术。 由于地形限制导致从四川进攻湖北的军队无法大规模铺开作战,只能挤在狭小的山地里,所以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就必须连绵数十公里。 特别是刘璋军已经深入荆州直线距离二三百公里,实际行走的距离则在四五百公里以上,沿途需要大量的补给线。 而这些补给点密密麻麻分布在长江两岸,如果一路烧过去,那么前线驻扎于巴东县、秭归县一带的益州军主力部队将面临后路被断,粮草也没有了的风险,也无怪乎刘备有夷陵惨败了。 徐庶听到沈晨的话,眼睛一亮道:“阿晨的计策很好啊,眼下雨季已经过去,两岸虽然还是潮湿,但用鱼膏油脂和干草,只需要焚毁敌人营地和粮草即可。” “我们约定了与蔡瑁二月十日同时发起进攻,现在还没有完全摸清楚敌人的粮草营地分布,应该派人继续往前侦查才行。” 沈晨摸了摸下巴,十八岁虽然还未及冠,但已经有了少量的胡须长出来,有点青皮胡的味道。 “师君,我去!” 单彝站出来自告奋勇道:“这山里我如履平地,益州人肯定发现不了我。” 沙摩柯却嘲笑道:“你认识路吗?” “你认识?” 单彝不屑地看着他,二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体态魁梧之辈,遇到一起后完全没有亲近的意思,反而互相看不顺眼。 沙摩柯拍着胸脯道:“我虽然不认识,可我族里有人认识,老人们以前来北边打过猎。” “那就沙摩柯去吧。” 沈晨看向单彝道:“懿德,你跟我一起袭击巫县。” “是。” 单彝不甘地看了眼沙摩柯,看到对方洋洋得意就更是不爽。 当下沈晨分配了任务。 沙摩柯领几个本地酉溪蛮去往东打探一下刘璋军沿线补给点和营地位置,沈晨则领黄门兵进攻江北面的巫县。 不过要进攻江北面就需要船只,所以临时又要打造一些船来渡江。 好在现在才二月初二,上个月他们总算是打通了进山道路之后,就派人去告知蔡瑁,约他一起在二月十日一起发动进攻。 这样两面夹击,必大败刘璋军。 现在离二月十日还有八天时间,他还有点时间制造渡江的船只。 回了沙渠,一声令下,将近三万大军开始造船,不需要太大,就那种能坐十几个人的小船就行。 长江上游地段没有大风大浪,水流除了少数地方比较湍急以外,大部分都较为平缓,普通的乌篷船就能轻易渡过南北不到一里的长江江面。 跟江面风浪大,两岸宽度远的长江下游比起来,三峡地区的长江段除了两岸崇山峻岭不计其数以外,跟普通河流没什么区别。 仅仅一日功夫大军就造好了数百艘船只,剩下的时间则用来收集干草、薪柴上。 鱼膏油脂他们带了一批。 实际上如果单纯地只是军队过来的话,沈晨根本不需要用接近半年的时间开辟山道。 大路没有,但沿河的小路或者酉溪蛮猎人山林小道还是可以通往长江。 但之所以要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能够把物资粮草送进来。 因此他们现在倒是不缺鱼膏油脂。 很快时间慢慢到了二月十日清晨,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沈晨就已经带领三千黄门兵,划船顺着红沿河进入了长江。 正是二月仲春时节,清晨的三峡长江江面上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将江面笼罩,视野不是很清楚。 两岸的刘璋军队正在睡觉,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悄然靠近。 进入长江之后,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开始向河对岸划,而且还是顺流而下,斜着漂流到了长江北岸的一处江滩上。 沈晨下了船,沈桃、单彝、吴当等人跟随左右,沈真邓昭等人率领士兵,等士兵们都全部集合,众将士轻装出发,一头钻入了深山老林里,向着巫山方向进发。 与此同时,刘备的军队也悄然靠近到了前些日子侦查到的那处营地,也就是后世巫山县培石乡地区,此刻营地中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 数万大军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山地里铺开的,人多反而坏事,所以刘备进行了分兵。 他让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各领兵马,在沙摩柯他们这些酉溪蛮向导的带领下,翻山越岭,向沿途各个营地出发。 刘备本人则带着陈到只领一千精兵,对这片营地发起突袭。 将士们缓缓靠近。 摸到了营寨边上,可能是因为处于后方,刘璋军比较松懈,营门甚至都没有关闭,就这样敞开着。 众人慢慢进入到了营内,忽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响起:“敌袭!” 原来是个有早起方便的益州兵隐约见到营门口的雾色中有一些黑影正慢慢进来,便连忙发出警示。 “杀!” 眼见暴露,刘备立即高举手中剑喊道。 “杀!” 将士们冲入营地,一阵砍杀。 整个营地顿时一片大乱,益州兵猝不及防,少部分反抗者被杀,大部分都投降了。 俘虏了这批人马,将人都捆起来,刘备大手一挥道:“烧!” 登时火起。 然后在沙摩柯的带领下,他们又向着前方继续出发。 刘璋军确实也跟夷陵之战的刘备一样,连绵数百里山地,到处都是营寨和补给点。 地形严重限制了他们军队的战斗力,只能这样进行驻扎起来。 但从昨日开始,蔡瑁的荆州军就开始对刘璋军发起进攻,水陆并进,刘璋大将吴懿召集兵马,与蔡瑁开战。 这就导致本就空虚的后方更加空虚,重要的地方还有几百人守,一般的补给点甚至只有数十人。 连绵上百公里,数十个补给营地,粮草物资无数,看守的人却极少,而且大多数都是民夫。 实际上刘璋派来的军队虽然实际兵力只有三万,但却号称十万,而且人数也有六七万,但其中大半都是民夫,用于运输粮草。 这些民夫基本没有战斗力,刘备军过来之后,全都投降。 刘备没有对这些人痛下杀手,而是派人就地看管,然后继续一路往前进攻。 两岸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大火弥漫的烟雾缭绕。 此时远在上百公里外的夷陵,益州军中郎将吴懿自然不知道后方的事情。 荆州军忽然开始进攻,确实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他立即调整,调集后方军队前来,很快拖延住了蔡瑁的脚步。 夷陵之战的时候刘备军占据夷陵,江东军则在南面的夷道县,双方的距离相距五十公里。 而此战则是荆州军占据夷陵,大概位置其实就是后世宜昌市的猇亭区,左右荆门市和虎牙山也被他派人驻守。 刘璋军在哪里呢? 在夷陵北面,位于后世的宜昌市区北的夷陵区一带,也是夷陵之战黄权的兵马驻扎的位置。 同时吴懿还在葛洲坝、西坝以及江左岸的点军区等地都有驻军。 也就是说,双方的距离其实有三十多公里远。 蔡瑁采取的进攻方式为水陆并进,主力船只西进,直取西坝。 西坝在汉代叫做西陵洲,步骘之子步阐就曾经为西陵督,于西坝上铸造城池。 现在当然没有城池,但有刘璋军的兵马。 在荆州水师大船出行在江面上的时候,吴懿就知道敌人要对西陵洲动手,洲上人少,于是他立即派人让岛上的人撤离。 同时派人向后方传信,命令秭归到夷陵沿线所有的兵马全部过来,准备决战。 等蔡瑁大军杀到的时候,岛上的人已经撤离了。 蔡瑁一边派人占据岛屿,毁坏了吴懿的营地,一边弃船上岸。 双方都没有在夷陵城内驻军,因为汉代的夷陵县城并不在江边,而是在宜昌市市区东南面十几公里外的山里,战略意义并不大。 此时蔡瑁大军两万长江水师下船,双方就在后世的宜昌市市区,长江北岸少有的一块冲积扇平原上对峙。 吴懿结营自守,两边各自列阵,互相打了一波箭雨。 一直等到下午吴懿的后方援军抵达之后,他总算是开启了反攻。 他总计三万大军,后方沿线布置了将近一万人,前线还有两万,集结起来,开始往前推进。 蔡瑁也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两边就在宜昌市市区内展开决战。 战争持续了数个时辰,接近天黑的时候,蔡瑁就想撤退,岂料吴懿居然派人从东面山峦,绕到了蔡瑁军后方,截断其退路。 巴蜀人素来强于翻山越岭,这点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荆州人则强于水战,蔡瑁也没有料到吴懿会派人翻越高山绕到自己后方,前后夹击之后,前军仓惶大败,连忙往江岸边跑。 “追!” 站在不远处一座小山岗上纵览全局的吴懿见到这一幕,大手一挥,下令士兵们追击。 他们的兵马人数其实相当,但水军陆战确实不如步卒,因此蔡瑁可谓伤亡惨重,又被前后夹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必然要被吴懿歼灭。 但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当时所有人都看向南面的战场,唯有站在吴懿身边的一名亲卫扫了眼西北方,然后又把目光望向了战场上。 可过了几秒钟,亲卫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再次扭头看向西北。 他看到西北的天空,浓烟直冒,烈焰燃烧。 夜幕已经降临,傍晚余晖只剩下一点点火烧云带来的光亮。 而西北的天空,却真如有火在燃烧一样,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偶尔还能看到一点火苗。 “将” 亲卫几乎是颤抖着牙关对吴懿说道:“将军!” “何事?” 吴懿还在观望着南面战场。 他看到在益州军军队前后夹击之下,荆州军正仓惶往江边船上跑,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亲卫颤颤巍巍道:“将军看西北方!” “嗯?” 吴懿抬起头,看向了西北方。 下一秒。 他就愣在了原地。 自己的身后,居然已经呈现出了一片火海!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尽人事,听天命 二月十日,蔡瑁与刘备同时发起进攻。 蔡瑁在前线拖住刘璋主力,刘备绕后一路从巫山一带杀到了秭归,可谓是一路火花带闪电,走一路烧一路。 到二月十二日,吴懿就已经知道后方被爆破的消息,大惊失色下,想反攻回去。 但刘备却扼守住了信陵乡,也就是后世的秭归县城一带,长江两岸都被他派兵把持住,吴懿粮道被断,已是插翅难飞。 二月二十七日,困守了十余天后,吴懿军粮尽,最终被迫向刘备投降,刘备尽得其军,按照刘表的命令,往西继续进军,控制鱼复县,杀入朐忍,兵临巴郡。 一时间整个益州震动。 因为吴懿已经是把益州五分之三的兵马带走,后方的巴郡留守人马不多,刘备又以吴懿的印信诈开城门,已经威胁到了巴郡,让刘璋极为不安,连忙派人求和。 建安十年四月初,刘表得知此事,大喜过望,现在黄祖占据着江东豫章,刘备又攻入了益州巴郡,他的势力再次暴涨,便开始为称帝鼓噪声势。 四月中旬,江夏长江中发现一石碑,上面写有箴言曰:“汉室衰,天下亡。救国者,出荆襄。赤帝孙,品贤良。三兴刘,南称王!” 四月下旬,又有人在武当山见到黑蛇作乱,它口吐人言,言称其为黑帝之子,要取代赤帝江山,楚王刘表派人斩之。 五月份,在一场大雨之后,襄阳城上有五颜六色的云彩集结,荆州诸多相师纷纷说襄阳有天子之气。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各种谣言、童谣、箴语,传遍了整个荆州,为刘表称帝造势。 而在朐忍县的刘备,也听到了此事。 朐忍县衙当中,刘备和徐庶沈晨三人分立而坐,刘备脸色非常凝重,眉毛凝聚成了一团。 他看着二人说道:“最近襄阳有很多流言,楚王是真的要称帝了。” “是啊。” 沈晨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实力越壮大,人的野心也会越膨胀,特别是楚王已经六十余岁,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刘备说道:“我在襄阳时与楚王公子刘琦交好,他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问我该怎么办?” “我也收到了。” 沈晨说道:“我回复了他,让他劝谏楚王。” 刘备点点头:“我亦是这般作想,虽然小先生跟我说过,楚王可能会称帝,但我还是会劝他三思而后行。” “那我们就一起上表.” 沈晨想了想,就又皱眉道:“算了,我还是亲自回一趟襄阳去吧。” 徐庶纳闷道:“阿晨,你既然已经猜到楚王要称帝,且已经打算辅佐刘将军夺取荆州,又为何要回去劝说楚王呢?” 沈晨正色道:“我想要辅佐刘将军,是因为我知道有称帝之意,不愿跟着他错下去。但在他称帝之前,我还是得尽我的本分,该劝谏的劝谏,该反对的要反对,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沈晨说的话有些时候很双标,但他做的事情却从未双标过。比如答应爱护百姓,就哪怕是攻打许都的时候,都没有祸害过沿途百姓,甚至还发放了很多粮食给他们。 唯一看上去有点问题的就是打颍阴杀枣祗的时候毁坏了两千亩农田,可按每亩三石来算,也就六千石粮食,沈晨后来给许都周边百姓发放的粮食数以十万石。 后来在昆阳为刘备讲述战略的时候,当时是没有说刘表,只是说万一将来荆州有变,比如刘表死了,或者江东益州攻破了荆州,他可以取而代之。 新野的时候则说了刘表会称帝的问题。 但说归说,那也只是推断。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 这些年沈晨的真实情况是一直到去年才被刘表举为茂才,完成了一系列征辟手续,正式在他麾下出仕。 新野对是在这段时间之前,这之后就从未给刘备出谋划策,也没有当刘备手下。 至少到目前为止,沈晨都一直是在帮助刘表,帮他增产粮食,扩大土地,加强兵力,甚至还攻打了刘璋,帮刘表击退强敌。 因此沈晨做的一切事情,从来都没有害过刘表如果有人说正是在沈晨的帮助下,刘表才滋生了称帝之心的话,那就让人无话可说了。 因为这是刘表自己的问题,关沈晨什么事? 所以现在沈晨在刘表麾下出仕之后,他就得尽一个属下的本份,劝刘表不要这么去做。 这就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 反正自己一直以来的本份和情分都做到了,刘表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当下沈晨与刘备商议过后,刘备亲笔写了一封劝诫信,交予沈晨带回去,沈晨则马不停蹄地顺江南下,前往江陵。 从孱陵到巫山光打通道路就花了四五个月,但南下坐船的话可就快了太多,几乎是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江陵,然后屯兵于江陵县,自己立即北上。 到第二日清晨,沈晨就已经抵达了襄阳城外。 此刻襄阳城内外依旧热闹非凡。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两年的时间,但毕竟是一件好事。 刘表东破孙权,西击刘璋,威望大涨。 各地世家纷纷前往祝贺。 等沈晨到楚王府邸的时候,就看到府邸外已经是无数马车。 在门口打听了一下,他才知道今日是楚王宴请各大世家,想来用屁股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沈晨并没有进去参宴,而是回了邓洪府邸,他估计守卫肯定会向刘表报告自己回来的消息,应该过不了多久刘表就会召见他,索性不如去休息休息。 到了傍晚时分,睡了一天的沈晨被邓皮沈奇摇醒,告诉他刘表召见。 于是坐上马车,前往楚王府。 此时府邸外马车都已经走了,进入府中,一路来到后院小筑厅内,刘表已经在等着他了。 “阿晨,回来了?” 刘表此刻穿着宽大的诸侯王袍服,脸色微微红晕,似乎喝了点酒,表情喜气洋洋。 “大王!” 沈晨先拱手行礼,然后单膝下跪拱手说道:“大王,卑最近听闻一件事情,因而连夜赶回襄阳。” “何事啊?” 刘表问。 沈晨苦笑道:“听闻大王要称帝?” 刘表左顾而又言它道:“这是何来的流言?阿晨只需专心打仗,不用理会就是了。对了,军中粮草可缺,要孤再派人运送一批过去否?” 沈晨将刘备的信双手并上,正色道:“大王,称帝之事,还是且莫要图之呀。袁术之事在前,大王三思,这是左将军的信件,还请大王好好考虑一下,三思而后行。” “唔” 刘表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接过信件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当初用刘备和沈晨,他就意识到这是把双刃剑。 因为刘备和沈晨都是忠于刘协的,这一点他早就清楚,也曾经试探过,所以他尽量能不用就不用。 但到了今日也是没办法,利用他们击破了刘璋大军,就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现在反噬果然来了。 听说他打算称帝,二人立即反对,劝他不要这么做。 可历史上的刘表没那么强大,就已经有了称帝之心,更何况现在的实力比之历史上强盛了何止一倍? 所以面对二人的劝说,他也只是轻轻地把竹简放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案面道:“阿晨啊,孤说了,这是谣言,谣言岂能信?” “大王莫要诓骗于我。” 沈晨认真看着他道:“若单纯只是谣言,荆州内岂有那么多神迹?这背后,想必就是大王所指使,今日各大世家来宴会,想必也是大王在试探他们吧。” “混账!” 刘表大怒拍案道:“阿晨莫不是疑孤对朝廷有异心?” “我” 沈晨愣了一下,然后就颓然道:“卑,请辞。” “去吧!” 刘表挥挥手,显然还在气头上。 沈晨便黯然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表的表情也有些黯然。 沈晨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幼就被收留在岘山书院,每月往州牧府跑的次数不下十次,他早已经将他当作子侄看待。 但今日沈晨的表现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他以为沈晨是能够理解他的,可终究是难以相容,还是不愿意支持自己的大业啊。 这令刘表心情有些沮丧。 不过好在阿晨与伯瑞交好,伯瑞逃去江夏,也是阿晨教的。 想来即便是将来自己有什么意外,也总归是看在从前的薄面,他会照拂伯瑞,辅佐伯瑞吧。 刘表眼神中划过一丝忧伤。 这帝业。 谁人又不想呢? “大王。” 等沈晨走后,屏风后面,贾诩鬼魅般的身影钻了出来。 刘表叹息道:“先生说得没错,阿晨他.” 贾诩说道:“沈晨为人刚直,必会劝谏大王,大王不听,他自是只能离开。不过大王也不要忧心,沈晨与公子琦交好,又与曹操结下死仇,只要大王能够彻底平定江东和益州,得到南方,他还是会回来的。” “嗯,我知道。” 刘表点点头,他其实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晨就是为了将来给刘琦准备的。 至少现在他拳打孙权,脚踹刘璋,已经达到了鼎盛时期,不需要沈晨也无妨了。 “现在我就担心刘备。” 刘表皱眉道:“刘备手握精兵,若我冒然称帝,他会不会立即反叛于我?” 贾诩就立即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我请大王应该立即将刘备调离它处,最近荆南交州一带有战乱,大王可以让刘备去荆南。” “这是何意?” 刘表不解。 贾诩说道:“刘备在宛城颇有仁政,得民心,不可让他回南阳。荆南偏远,又有刘磐在侧,即便刘备有异动,一不能得地方百姓世家支持,二来有刘磐掣肘,也成不了大事。” “嗯。” 刘表抚须点点头,哈哈大笑道:“此言有理,多亏先生助我成平生夙愿呀,我得先生,真是天赐良才也。” “俱是为大王效命罢了。” 贾诩笑着拱手说道。 他给刘表出的主意其实永远都是对的,否则也不会得到刘表的信任。 这个计策至少从表面上来看,确实让刘备远离他的根据地宛城,在荆南偏远地区难以发展。 只是刘表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荆南地区其实不太服他。 张羡的威望比刘表高了太多,刘表害死了张羡,很多荆南受过张羡恩惠的人都深恨于他。 所以至少在民心上荆南百姓只是摄于刘表权势罢了,并未真正臣服。 如果有一个人登高一呼,反对刘表者恐怕不计其数。 “明年春天,正式称帝!” 刘表目光闪烁。 当年袁术为了称帝,造势了两年。 但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今年下半年造势,明年春天,他就要祭祀天地,正式称帝了! 贾诩在旁边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臣,参见陛下。” “哈哈哈哈哈。” 刘表大笑,眼神中已是满满对帝位的痴狂。 今天只更了两章8800字,早上起得太早了,有些事情耽搁了,现在特别困,打算早早睡觉,大家也早点歇息吧。之后的剧情会此起彼伏,更加精彩的。另外大家也别说我破防了,是你们说让我把解释放在作家的话里的,只是脑淤血语气有点重了,因为有些读者的话确实让人高血压,以后我会看到高血压评论的时候,默念十遍莫生气口诀。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这顺口溜还挺押韵,学得我都快想考研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袁曹匡城对峙 建安九年六月,就在刘表发动攻势,派沈晨刘备进攻刘璋的时候,曹操和袁绍也已经开始战前准备。 大批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从各个军营的仓库搬运出来,再一次进行维护。 无数的粮草、辎重、帐篷,被送到了邺城和陈都。 到了七月份,在准备了将近大半年之后,袁绍的兵马先动了,他派蒋义渠为先锋,三子袁尚为前军统领,约三万大军进驻黎阳。 这次袁绍的总兵力依旧是八万,但加上辅兵、民夫、工匠,总数达到了十五万之众,号称二十万,向着兖州进发。 除此之外,长子青州刺史袁谭,领两万大军,从平原国南下,进入济北国、东平国,威胁曹操的右翼。 而外甥高干则从并州南匈奴人那里借来了兵马,进犯寇略河东,然后又向着司隶河内进攻。 曹操也适时做出了部署,如果算上臧霸的部队的话,他的总兵力现在堪堪有十一万之多,但刨除掉后方还是要有一定留守部队,可动用的人约九万。 并且这个数字并非没有变化,由于南方诸侯正在大战,刘表与刘璋孙权同时开战,连刘备军都被调走,那么曹操就不需要考虑后方防守问题,唯一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与袁绍勾结的韩遂马腾。 所以他让臧霸从徐州进发,自东南方北上,进驻泰山郡、鲁国等地,又派程昱为都督,领五千人驻守鄄城。史涣为中领军,领三千人于金乡,策应臧霸牵制袁谭。 东面的兵力约有一万多人,西面的兵力就要多很多。因为袁绍请了外援,韩遂马腾叛乱,又让呼厨泉和郭援驱赶走了钟繇,占据了关中。 现在关中诸将联合在一起,响应袁绍的号召,集结了七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弘农进发,开始威胁华阴的段煨。 段煨的兵力只有堪堪七八千人,曹操令他后撤至陕县,也就是后世的三门峡市。 当时黄河以南地形狭窄,南方为茂密的秦岭山脉,北面则是浩浩荡荡的黄河。从关东进军关中的话可谓易守难攻,但同理从关中进攻关东也不太容易。 像潼关这样背靠秦岭高原,北临黄河,极为理想的防御点其实非常多。 只不过潼关的建设就在于从关东进入关中的入关口处,这样能够提供防御的同时,还可以随时大军进入关中,有进攻上的战略意义。 同理也在函谷关。 潼关到函谷关之间的道路都属于南靠秦岭,北临黄河的险要之地,但潼关在关中入口处,方便了关东进攻关中。函谷关则在关东入口处,方便了关中进攻关东。 只是汉代的函谷关由于黄河的变迁而失去了它的战略意义,曹操考虑到现在他暂时无法进攻关中,所以就把防御重心放在了关东地区。 这样即便韩遂马腾等关中诸将联军一起攻打,长达二百多公里的黄河南岸补给线,将会严重拖延他们进攻的脚步。 曹操在陈都附近布置了约两万人马,东线布置了一万多,自己亲领五万大军北上,迎击袁绍。 同时又令于禁领两万多人驻守河南尹一带,保护曹军的西线安全。 这样双方部署就完成。 袁绍主力部队约八万人,从邺城南下,继续自黎阳渡河,进入东郡直扑陈留。 右翼袁谭约有两万人,还有林林散散几千骚扰部队。 左翼韩遂马腾联军数万,加上并州的呼厨泉、郭援等部,加起来也有五万人以上。 另外又遣外甥高干和建义中郎将陶升领两万多人,绕道河内郡,从北面进攻洛阳方向,接应韩遂马腾等联军,一同夹击兖州。 不算外援的话,袁绍这次动用的总兵力约在十二万左右。算上外援的话,约有十七八万的样子。 曹操这边形势就相对差一点,左翼大概是段煨七八千,加上于禁两万,对上关中联军五六万和高干陶升的两万。右翼是臧霸数千加上程昱和史涣八千人,对上袁谭两万多人。 他自己的主力则是五万对袁绍八万,总体情况的话,比官渡之战稍微好一点,至少这次不用担心后方许都被沈晨袭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九月份,袁尚的主力开始在黎阳渡河。但这次曹操没办法再跟上次一样,先破袁尚。 因为袁绍汲取官渡之战颜良文丑先锋渡河,结果被曹操迎头痛击惨败的教训。他让袁尚渡河的同时,自己也亲领大军,从河内郡的延津渡口过来。 这样不管曹操进攻哪个方向,另外一个方向的袁军都会顺利渡过河来,然后两面夹击曹军主力,让曹操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所以曹操的选择是屯兵于胙城、燕县、瓦亭、韦乡沿线,在周边布置防御。主力则驻扎于濮水南岸的匡城。 十月份,袁绍大军过黄河,蒋义渠领先锋八千人,进犯胙城,被守将徐晃击退。到十月中旬,袁尚来攻,徐晃不敌撤至酸枣封丘一带,袁尚入驻胙城。 一个多月后,袁绍的主力悉数渡过黄河,曹军在燕县、瓦亭、韦乡一带的防线接连失守,开始退至蒲城、长垣一带,拱卫匡城前线。 不过今年冬天老天爷还是很眷顾曹操,进入十一月上旬后,北方大雪纷飞,天气急转直下,导致袁军攻势逐渐放缓。 双方于匡城一带对峙,小冰河时期的极端恶劣天气使得两边的进攻欲望都极低,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 到了来年春天。 建安十年二月,对峙了长达三个多月后,袁绍终于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他派人绕道济阴,南下想轻骑直取陈都。 但陈都的地形好处就在于周边河水太多,本身就处于阴沟水与睢水之间的夹角处,西面是浪汤渠,西北是鸿沟水,东北是汴水。 后方留守的曹洪、夏侯渊、荀彧等人布置战术,以多条河流进行沿线防守,将来犯的骑兵击退。 此计不成之后,袁绍于三月又亲领大军,正式对匡城的曹军展开全方面攻击。 只是沮授曾经说过,曹操的军队精锐程度要比袁军强,双方主力看似是八万对五万,实际上是战斗力二者相差不大。 历史上官渡之战不是曹操比袁绍弱,而是他要防备的方向太多,被刘表和孙策牵制了一部分兵力,否则的话,全军正面硬刚,曹操并不惧怕袁绍的十多万人马。 袁绍攻打了十多日,损兵折将,不得不撤退回了燕县。 至少目前来看,即便是野外对垒,曹军也不一定比袁军差,更何况袁军还是攻打曹营? 建安十年四月初。 这个时候南方的刘表刚刚击败了刘璋的大军,东面豫章方向黄祖依旧盘踞在彭蠡泽一带,与孙权的兵马周旋。 南方战局几乎接近尾声,刘表现在正在为称帝造势,北方的战局却才开始。 曹营之内,荀攸、郭嘉以及董昭毛玠等谋士都在,曹操看着手中的这份公文,脸上的凝重显现出了他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这份公文的内容并不是刘表在击败刘璋孙权之后,正在谋求政治独立,称帝于南方的报告。 而是一份西线战局糜烂,濒临崩溃的信件。 段煨退守陕县之后,过了冬天之后,关中联军就开始猛攻陕县。 陕县有着极为优越的防御优势,它的南面是秦岭高原,有很大海拔差,东面则是秦岭与太行山的过渡地带,为黛眉山山区。 但它也有个坏处,那就是要想防守这里,就必须有足够的兵力驻扎于黄河北面的大阳县,封锁中条山,防止敌人从黄河北面渡河到陕县后方进攻。 段煨人手不足,导致关中联军的呼厨泉、郭援部直接从中条山到了大阳县,也就是后世山西省云城市平陆县,从矛津渡口过河,与韩遂马腾等人从西面和北面同时夹击段煨。 在这种情况下段煨勉强坚持了数月,可巨大的兵力差距导致段煨最终还是大败,残兵撤退至新安县,大概是位于后世渑池县东面的义马市一带。 而过了新安县之后,就到了洛阳,自洛阳盆地南可去颍川,东可到河南郡,到时候就是一览无余的平原区,会严重威胁到曹操的西面防线以及西南防线,给予曹操重大的打击。 所以洛阳一定不能失守,至少要保证关东联军被挡在函谷关之外! “段煨兵败,洛阳已经危在旦夕了。” 曹操将手里的公文传递给诸多谋士,等他们都看过了之后,就说道:“此事你们怎么看?” 毛玠是个战略人才,立即意识到了这件事在战略意义上对于曹军的威胁很大,便立即说道:“明公,洛阳决不能丢,一旦丢了洛阳,数万关中兵马涌入,且多有骑兵,恐会袭击颍川陈留!” “是啊。” 曹操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孤亦是这般作想,只是孤虽然不用再担忧南方刘表孙权,可北方兵马众多,孤也拿不出人手来去河南了。” 现在他不缺粮草,可缺兵力。 在与兖州世家合作之后,粮草堆积如山,加上这几年屯田剥削百姓累积的粮食,够他和袁绍对峙四五年了。 问题在于河南非常残破,人口流失严重,粮草足够却缺乏青壮兵丁,以至于兵马不足。 所以面对袁绍的大军压境,曹操基本只能做到防守,没办法进攻。 而袁绍则与韩遂马腾等人联盟,还找南匈奴借了兵马,就连北方的乌桓蹋顿都支持袁氏,派了一部分骑兵参战,使得曹操兵力已是捉襟见肘。 荀攸说道:“于禁在河南还有两万余兵马,如果能够击破高干、陶升的部队,这些人就可以前去支援段煨了。” “然高干和陶升并未主动进攻,而是屯兵于武德、怀县等地,想攻破何其难也。” 曹操沉吟着,忽然注意到一旁的郭嘉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便问道:“奉孝似是有计?” “倒没什么计策。” 郭嘉笑着说道:“只是袁营中有一些颍川旧友,互相来信的时候告诉我说袁绍的身体很不好,去年冬天生了一场病,我料他活不过今年,因而明公大业将成,心中高兴。” “呵呵。” 曹操勉强笑了笑,摇摇头道:“即便袁绍今年就死,但眼下韩遂马腾等辈随时可攻入洛阳,到时候不出一月,孤就要死了,这并不值得高兴啊。” 郭嘉想了想道:“明公,我记得以前司隶校尉曾经发来的公文中有说过,韩遂马腾互相攻伐,韩遂还杀了马腾的妻子,可见二人并不合,关中诸将本就是因袁绍势大而短暂联盟,或可用反间计。” “你的意思是?” 曹操摸了摸胡须,他很羡慕关羽的长须,可惜自己的胡子没那么长啊。 郭嘉笑道:“韩遂杀了马腾妻子,马腾必深恨之,只是因兵力不足,不能击败韩遂,只能先行媾和,若是能够说服马腾,以及其他诸将,则韩遂必能破之。” “唔。” 曹操点点头,除非马腾是个狠人,连妻儿的仇都不报了,那他就佩服他。 董昭说道:“然即便此计能成,也需要先破高干陶升。” “这倒也是。” 曹操沉吟道:“你们觉得谁能够前往河南,击破高干陶升?” “额” 众人互相对视,一时迟疑。 在曹军当中,四大宗室军事能力上最厉害的自然是曹仁。 但曹仁死了。 其余三人也能独当一面,但跟于禁没什么区别。 连于禁都不能破之,谁又能破呢? 外姓将领里,乐进也死了,许褚不过是个冲将,徐晃李典还不能独当一面。 张辽倒是有几分帅才,可一来是个降将,二来其实也比不过于禁。 历史上他是五子良将之首,但那是因为有于禁投降的污点。 如果没有这个污点的话,张辽远不能与于禁相比。 所以要说能够领兵两万,击破兵力还要多于曹军,且并不主动进攻,被动防守的高干陶升,除了曹操外,还真找不到别人。 “孤亲自去吧。” 见众人这样,曹操也知道情况,便沉声道:“孤带一千骑兵前往河南,公达随我前去,尔等辅佐元让镇守营寨,坚守不出,可能做到?” “唯。” 众人拱手应是。 虽然让夏侯惇当主帅很冒险。 但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如此。 当下曹操召来夏侯惇,命令他一定要听从郭嘉董昭毛玠等人的话,坚守营寨不出,自己则连夜赶赴洛阳。 有朋友说主角团出场次数少,主角刘备诸葛亮戏份不多。但大家要考虑这是三国啊,群像啊。不能光写主角团吧。群星璀璨的时代,人人都是英雄,曹操的雄才大略,袁绍的不甘失败,孙权的胆略(存疑),刘表的野望,刘璋的想法,还有各路豪杰猛将谋士,关羽张飞赵云的戏份我都不好安排了,所以在人物塑造上,我更倾向于面面俱到一点,曹操刘备这类的主角团戏份多一些,其他人也会安排,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反间计 四月中旬,曹操抵达了洛阳。 此时钟繇、张既、裴茂、卫觊等人已经从关中被驱赶到了洛阳。 洛阳如今残破,但早年刘表曾经派人北上,稍微修缮了一下宫室,此刻洛阳原来的皇宫中,一片残垣断壁里,曹操召见了众人。 匡城曹营的时候,在战略上毛玠倾向于主动出击,打败关东联军,防止关东联军威胁曹操的西线左翼。 而董昭则认为,要打败关东联军的关键就在于先破高干陶升,防止他们里应外合。 郭嘉通过猜测关东联军的心理,认为可以用反间计瓦解他们联盟。 荀攸虽然没有出计,但跟着曹操过来,便是想在战术上找到击败高干陶升的方法,然后再继续按照毛玠董昭郭嘉他们的思路行进。 这又是一次曹操谋士的联合策划。 董昭毛玠负责战略方向,郭嘉负责猜测敌人心理,荀攸负责具体的计划实施,这样完美的配合,是让袁绍羡慕不来的谋士团队,也是曹操每次都能击败袁绍的关键。 所以至少在战略战术上,曹操还是找到了主动权。 他到洛阳之后,把曹营诸多谋士商议的计策告诉大家,钟繇等人觉得很有理,于是纷纷出谋划策,将这个计策的细节进行完善。 张既、裴茂、卫觊等人都自告奋勇地要去游说关东诸将,钟繇荀攸则帮助曹操策划击败高干陶升。 具体策略也很简单。 既然敌人不动,那他们就主动出击,引诱敌人来攻,这样化被动为主动,将双方对峙的静止战斗演变成运动战,总会能找到敌人的破绽。 曹操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在四月下旬,就派于禁领五千人,自卷县渡过黄河,没有去管武德怀县的袁军,而是直取北方,进攻了修武、获嘉、汲县等地,佯装一副要奇袭邺城的样子。 高干和陶升当然不会蠢到认为曹军真会奔袭邺城,但他们的粮道在后方,曹军惯来喜欢断人粮道的事情他们一清二楚,于是当即领兵来救,想要击退这股曹军。 但曹操亲领大军渡河,于小修武一带与高干陶升野外相遇,二人不知道是曹操亲至,还以为只是个于禁而已,手到擒来,便主动发起了进攻。 熟料曹操指挥有度,中军坚如磐石,左右两翼忽然包抄,在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直接把高干和陶升打了个歼灭战出来。 此战曹操的随身亲卫首领许褚阵斩陶升,吓得高干仓惶而逃,大军直接崩溃,被杀被俘者不计其数。 到五月初,曹操便亲领大军赶赴了新安。 这个时候其实关东联军一直没有进攻,因为他们的粮草不足了。 关东已经非常残破,按照卫觊后来给荀彧写的信中记载,当时关中逃亡荆州的有十多万户,逃亡汉中的有数万户,死难者不计其数,整个关中盆地人口十不足一。 基本上即便是有人口,也被关中诸将,也就是韩遂、马腾、侯选、杨秋、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梁兴、程银等人占据。 这些人治下握有一定百姓,各自拥兵数万到数千不等,靠着这些百姓种地,才能勉强生存。 但他们在自己地盘那点人口和粮食还能用,长途跋涉跑到关东的话,粮草补给线就会拉得特别长,五六万人加上辅兵、民夫、工匠和马匹,每天的粮草消耗数以万石计,粮草自然不够。 所以他们一边屯兵于陕县,等待后续粮草到达,一边派人催促高干和陶升,让他们从轵关陉穿过王屋山送粮食到虞城,再从虞城送粮食送到大阳县来。 结果派去的人回禀,曹操亲自抵达了洛阳,率领兵马击溃了高干和陶升,然后领着大军来到了新安,向着他们袭来。 一时间,关东联军内部顿时心思各异,各怀鬼胎起来。 五月中旬,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曹操有针对性地派遣了张既、裴茂、卫觊等人前往了马腾、杨秋、张横、成宜、梁兴等人营寨。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马腾和韩遂有仇,可以分化。 其余侯选、李堪、马玩、程银等人是河东人,他们本身就是河东本地豪强出身,俱驻扎于大阳县,可以就近运粮,没有粮食上的忧虑。 而杨秋、张横、成宜、梁兴等人则是西凉人,在关中占据的地盘也不在河东郡,运输粮草非常遥远,因此此时粮草已经见底。 钟繇等人分析,各路联军又并非一条心,别人不一定会给他们粮食,所以杨秋等人心中必然动摇,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曹操认可了他们的建议,于是针对性派人游说。 两日后,张既到达了马腾军营寨。 此刻马腾的心情也比较糟糕,因为他的粮草其实也不多了。 他答应袁绍,首先是袁绍势力大,威望高。其次就是袁绍答应会给予他粮草资助,这才过来。 高干和陶升在河内的任务一是牵制曹操西线,二是给关中联军诸将运送粮草。 结果第一批粮草是送到了,帮助他们打败了段煨,第二批粮草还没来,高干和陶升却已经被消灭了,眨眼间他们便成了孤军深入。 要知道这可不是在关中作战,兵出函谷关需要过秦岭,沿线直线距离都有二百多公里,道路弯弯绕绕,实际距离在三四百公里以上,且秦岭沿线多雨,后勤补给运输非常困难。 没有袁绍的支援,他们再有两个月粮草就要见底,因此马腾现在很是忧愁。 听闻曹军使者张既过来,他便让人到了自己营帐内。 “将军。” 张既进来之后笑着向马腾拱手,他曾经做了好几年的新丰县令,跟这些关中诸侯全都认识。 马腾见他过来,便故作老友重逢地哈哈笑道:“原来是德容啊,好久不见,自从你弃官离去之后,就不知了踪迹,没想到却是去了朝廷,现在在何处高就啊?” 张既笑道:“托将军挂念,去岁回了陈都,拜见了陛下,被朝廷任命为弘农太守。” “哦。” 马腾点点头,问道:“既然如此,德容来我营中作甚?” 张既说道:“我想来问将军,不知粮尚有几何?” 马腾挑眉道:“德容莫非来我军中为间?” “自然不是。” 张既侃侃而谈道:“将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要依仗袁绍,可袁绍在河内的兵马已经被曹公击败,粮食不能供应,难道还能僵持多久不成?” 马腾默然不语,他的粮食确实不多了,下一批粮草还不知道多久才来,一旦再过一个月没有新粮,他就只能撤退了。 张既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什么情况,便立即说道:“将军与韩遂有仇,难道将军打算善罢甘休?” 马腾看着他道:“德容要挑唆于我,与韩遂反目?” 张既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我是想提醒将军,此战终究是袁绍与曹公之间的战争。将军放着身边的仇敌不去提防,却远来攻打曹公,是何道理?” “眼下将军缺粮,曹公要击败你们也容易。但将军与曹公为敌,好处是袁绍的,将军能得到什么呢?” “所以还不如与我们联盟,一起击败韩遂。将军能报仇,且得到整个关中和西凉,朝廷也愿意封赏将军,岂不是一举两得?” 与曹操结盟? 马腾迟疑起来,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的窘境是粮草不足,而且张既说得对。 曹操要消灭他们也容易,只要耐心再等一个多月,等到他们粮食匮乏退军的时候,必然轻易大败他们。 到时候即便袁绍趁着曹操不在前线,打败了曹军,那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自己吃个大亏,好处却全让袁绍拿了,凭什么?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相当于给袁绍白打工,还要冒着损兵折将,甚至被消灭的风险,完全不值得。 只是. 只是马腾也非常犹豫。 他其实打不过韩遂,他的总兵力才一万多人,而人家韩遂有三四万。 之前有钟繇等人居中调和,这才勉强没被韩遂消灭。 后来韩遂逼着他答应与袁绍结盟,再加上袁绍确实强大,可以依附,这才联盟关中诸将来袭。 现在又反叛的话,主要还是怕自己打不过韩遂,一旦没有把韩遂消灭,让他逃回关中去,到时候自己可就要遭遇了。 因此马腾一时迟疑不决。 张既看着他瞻前顾后的样子,便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马腾苦笑道:“我兵力不足韩遂,怕不能击败他。” 张既笑道:“有曹公在,将军何须有此担忧?只需要将军遣质子去陈都,与我们联合消灭韩遂,这关中俱为将军所有!” “嗯。” 马腾最后下了决定,咬牙道:“好,我就答应与曹公结盟。” 张既大喜拱手行礼道:“将军明智。” 当下他立即回去禀报。 而同样的说法也出现在了杨秋、张横、成宜、梁兴等人的营帐内。 曹操派去的诸多使者向他们分析利弊,阐述了他们当前面临的窘境以及继续跟曹操作对的危害。 众人本就不是一条心,被一通分析之后,就被说服,答应了和曹操结盟的事情。 这下关东联军有三分之一的兵马被曹操以反间计笼络了过来。 五月二十一日夜,曹操与他们约定举火为号,一起攻打韩遂的营寨,将韩遂消灭于陕县! 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三十章 水淹曹营 建安十年四月下旬,袁绍就已经得知了曹操亲至河南,打败了高干和陶升。 他并没有派人去救,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高干和陶升当时被于禁迷惑,根本不知道敌人主将居然是曹操,被正面击溃,当天军队就被全歼。 即便是袁绍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他再派人马去的话,也只能帮陶升收尸。 所以他除了只是派了五千人从延津渡河回防了荡阴县,防止曹操真的突发奇想奇袭邺城以外,就开始对曹军主力展开全面进攻。 事实上袁绍并不担心后方。 经过三年休养生息,袁军的总兵力也已经有了十七八万之众,这次前线带来了十二万人,邺城后方留守了数万人马,曹操除非疯了才会攻打邺城。 因此他放心大胆地开始对匡城前线的曹军展开猛攻,只是夏侯惇坐镇曹营,岿然不动,数日攻打,收效甚微。 袁绍营寨内,他召集了几名谋士一起商议对策。 “曹操赶赴河南,先破高干和陶升,必然是因为关中诸多兵马迫近,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他先去阻拦关中军去了。” 郭图侃侃而谈道:“明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攻破曹营,此谓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 “咳咳咳。” 袁绍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去年冬天他就病了一场,在营中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好转,现在落下了病根,不时咳嗽,沙哑着嗓子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曹营坚守不出,攻不进去,公与,你可有法子?” 他看向沮授。 沮授苦思冥想,摇摇头道:“明公,我想不到什么办法。” 作为战略型人才,战术确实不是他的专长。 郭图建议道:“明公可以派偏师先去协助长公子击败程昱臧霸等人,再令他从济阴攻打陈留,则必能大破曹操。” 袁绍看了眼郭图。 他打的什么主意自己还不知道? 无非是想帮袁谭立下功勋,到时候世子之选非袁谭莫属。 只是郭图的建议倒也有几分道理,现在袁谭还在泰山山阳一带与臧霸程昱军纠缠,双方处于缠斗阶段。 如果能够帮袁谭击破二人,则陈留东面就会空虚,袁谭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正想应下郭图的建议,田丰却说道:“明公不可。” “哦?” 袁绍不解问道:“为何不可?” “曹操亲至洛阳,关中那些诸侯必然坚持不了多久,我料他们一月之内就必败。” 田丰说道:“然臧霸程昱他们虽然兵力不多,可犹有一万多人马。且粮草充足,据守城池,一年都不一定攻破。因而我们万不能分兵,应全力进攻曹营!” 郭图不服道:“曹营据守,我们八万大军都难以攻破。难道臧霸和程昱区区一万人能比得上这里的五万曹军吗?” 田丰摇摇头道:“营寨和城池自然不同,当初臧洪数千人,粮食匮乏,犹能困守一年有余,何况程昱臧霸?若不能攻破了他们,则我们绝难分兵袭扰陈留。” “嗯。” 袁绍被田丰提醒,顿时想起了当初臧洪的事情,自己亲领数万人包围东武阳,结果臧洪还守了一年多,城池的防御力确实比营寨强得多。 “那我们该怎么办?” 郭图两手一摊道:“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曹操击败关中军?要么我们干脆去救援他们算了。” “救援他们做什么?公则是要帮曹操解匡城之急吗?” 沮授嘲讽一笑。 他们现在的兵力也都已经部署了,人家曹操根本没有调动匡城前线的部队,而是调用的河南于禁的队伍。 而原本看住于禁的高干和陶升被打败,那么他们的兵力要么从邺城调,要么从前线调。 邺城是不可能调人马的,后方至关重要,一旦曹操恶向胆边生,真搞什么奇袭邺城,而邺城兵力不足让他成功了,那才叫千古笑话。 前线调就更不可能,双方战斗力本来就五五分,前线调动部队支援关中军的话,最少两万人过去,这边人一少,战斗力就要弱,到时候就变成曹军强而他们弱了,这怎么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要有个章程吧。” 郭图不满地看了眼沮授,要不是当初他献计失败,导致地位下降了,他怎么可能会忍受沮授的这种冷嘲热讽。 田丰沉吟片刻,忽然说道:“最近大河正是夏汛吧,我看濮水好像涨了不少。” 袁绍点点头:“大河确实在夏汛,每年都是这样时候。” “若能掘濮水和济水,水淹曹营如何?” 田丰想出了计策。 黄河和长江的汛期是错开的,黄河每年春夏汛期,春季小汛,夏季大汛。 这是因为黄河水流主要来自上游雪山融化,天气越热,水流就越大,上游的甘肃、宁夏、陕西等地区也会下大雨增长水流。 而长江的汛期则在每年秋冬季节,主要来源于每年东南沿海季风带来大量水气,然后于每年下半年在长江上中游地区下暴雨,譬如后世那场特大洪灾,就是98年6月中旬,洞庭湖鄱阳湖地区连日暴雨所致。 田丰的计策就是利用黄河处于汛期,掘濮水和济水,让大水淹没掉处于濮水南岸的曹营,即便是不能化作洪水把曹营给冲掉,至少也要让曹营里积满积水,逼得曹军没办法作战。 袁绍眼前一亮道:“这倒是个好计策,元皓,就令你去办妥此事。” “唯。” 田丰苍老的身躯站起来,向袁绍拱手一礼。 当下田丰就按照袁绍的命令,带着大量的辅兵、工匠,开始于匡城上游的濮水、济水一带挖建沟渠。 连水坝都不用修,因为濮水和济水都是黄河支流,此时黄河水位暴涨,导致这两条河流量也暴涨,如果修水坝蓄水的话,怕是一会儿水坝就要被淹没,没什么意义。 经过了一个月的工期,水渠终于修建好。曹营外面挖掘出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地道,随着拦住水的水坝被打开,顿时水流蜂拥,向着曹营淹没而去。 董昭毛玠郭嘉等人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阻止,但袁绍派人陈兵于营外,一旦曹军敢出营,就是无数箭雨劈头盖脸射来。 因此即便是夏侯惇几次想派人阻拦田丰挖建水渠,也被打了回去。众人只能在曹营内挖建引水渠,阻拦水流进营。 但可惜的是夏侯惇他们还是低估了汛潮。 濮水和济水倒灌的速度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夸张和迅猛,营地虽然挖建了大量的引水渠,甚至将士们在营中像是在水城里,要通过木板搭建的桥梁才能走动。 可即便如此,水势还是不断疯涨,到了五月底的时候,已经将营寨铺了厚厚一层积水,将士们大多都泡在水里,只能尽量往高处土山躲避。 一时间,整个曹营士气非常差,要不是粮草及时转移至高地坡上,恐怕光这一次水淹,就能直接把数万曹军消灭掉。 而就在袁绍挖建水渠,淹没曹营的时候,五月中旬到下旬,二十一日,曹操也正式发动了进攻。 当日他与马腾等人举火为号,亲自领兵向着驻扎于黄河南岸的韩遂部展开攻势。 夜晚韩遂、侯选、李堪、马玩、程银等人根本没有料到此时曹军会进攻,一时间营寨大乱。 而马腾等人则趁势浑水摸鱼,截断了韩遂等人的退路,双方内斗厮杀,战至天明,整个陕县被战火点燃。 韩遂的营寨迅速被攻破,曹操派于禁和韩浩等部将衔尾追击,自己则在许褚的保护下,于南面秦岭下方的高原山坡上观望。 夜半时分无数火把照耀,站在山顶上的曹操正在关注着自己军的火把队伍与敌人火把队伍的纠缠。 当他见到于禁军突袭韩遂营寨后,马腾军也从北面一同进攻,便放下心来。 等厮杀到天明,韩遂等人大败,便已经是尘埃落定。 “明公。” 钟繇荀攸等人跟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钟繇笑着说道:“反间计成功了。” “嗯。” 曹操抚须笑道:“此战之后,关中也能短暂安宁了,我就可以专心对付袁绍了,元常,你继续为司隶校尉,坐镇长安,安抚马腾等人,待我平定袁绍,再来彻底收复关中。” “唯。” 钟繇拱手说道。 对于被韩遂马腾这种人赶出长安,钟繇也是愤愤不平。 现在再次回去,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元常,我记得大阳县守军郭援,是你的外甥吧。” 曹操在五月二十二号的晨曦当中,眺望黄河北岸的大阳县。 关中联军分南北驻扎,呼厨泉、郭援、侯选、李堪等人就驻扎在对岸。 这边的响动早就惊醒了他们,大军早在河对岸观望,只是因为不知道对岸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有一个人敢冒然从矛津渡口过河来救,充分体现了关中联军的脆弱。 钟繇叹了口气道:“写过信件了,郭援执迷不悟,不愿归附明公。” “可惜了。” 曹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如果郭援投靠的话,他就能顺便把北岸的敌人也给灭了。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有信使快马飞奔,到近前喊道:“报!” “进来,何事?” 曹操扭过头,亲卫将信使拦住。 信使被放进来,到曹操面前单膝下跪道:“报司空,袁军挖掘濮水,准备淹没军营,军师祭酒令我素来报告司空!” “什么?” 曹操大惊道:“眼下如何了?元让有没有阻止?” 信使答道:“将军几次率人出营想阻止,但都被袁军的箭矢射回,军事祭酒只能令大家在营中挖引水渠,现在也不知道情况。” 曹操脸色一黑,看向远方,他本想一战彻底歼灭韩遂等人,平定关中,好它日前来收复。 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他冷冷看了眼远方已经崩溃的韩遂大军,一挥手,漠然地道:“鸣金,退兵!” “叮叮当当”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天地。 曹军开始纷纷后撤。 马腾等人跟随曹军正猛攻韩遂,此时曹军撤退,一下子就把他卖了,顿时大骇,也顾不得追杀韩遂,收拢部曲,退往关中。 一下子整个关中军瞬间四分五裂,回到关中后诸将又开始内斗不止。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匡城之战(1) 建安十年五月,沈晨向刘表请辞,辞去了中郎将的职务,不过他也并没有回隆中乡,而是应刘琦的邀请去了江夏。 刘备则被刘表借口南方蛮人叛乱,需要他去镇压为由,派他前往荆南。 本来是想让刘备去往桂阳郡郴县和曲江,也就是后世的湖南郴州,广州韶关一带。 那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且刘磐的军队就驻扎于醴陵、攸县一带,随时可以看管住他。 但刘备借口益州俘虏众多,不忍杀俘,如今兵马臃肿,粮草不足,遂停驻于湘南县,也就是后世湖南湘潭市一带。 然后在徐庶的建议下,派人北上找刘表要粮草物资。 理由也很简单。 正所谓皇帝都不差饿兵,何况刘备是给刘表打工,北拦曹操,南战刘璋,现在又南下要帮你刘表平南方叛乱,怎么也该意思意思才对。 而且刘表现在存粮何止千万,府库充盈,荆州实质控制的四五百万人口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税收,并不缺钱粮。 然而刘表却拒绝了给刘备再提供物资的请求。 一来刘备屡次三番找他讨要,让他有些厌烦。二来他怕称帝后刘备反水,给他就是资敌。 所以找了个借口打发了。 于是刘备就以物资匮乏为由,干脆驻扎在了湘南,拖拖拉拉就是不挪窝。 而就在南方扯皮的过程当中,北方战事进入了白热化。 当五月二十六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的时候,袁军就开始发起了总攻。 曹营的营寨倒没有出现水淹七军时,整个营寨被冲走,所有人都被迫转移到高地的情况,只是营内被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积水而已。 虽然东南方的地势更低,夏侯惇听从郭嘉董昭毛玠等人的意见,挖建了大量引水渠,试图把水引向东南方的济水。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正处于夏汛时期黄河的水流量,浩浩荡荡的水流向着曹营方向涌来,根本泄不掉。 如果从高空俯瞰整片曹营的话,就会看到曹操营寨纵横交错了十多个营盘,里面到处都是一片汪洋泽国,水深至膝盖,士兵只能选择在土山以及地势较高处的地方站立。 帐篷都被淹没了,觉也睡不好,营寨内军心士气很差。 而袁绍军是从西北方向挖建水渠引水灌溉东南方的曹营,他们自己则从东北方向干涸的高地上展开进攻,试图趁着这个机会正式歼灭掉曹军。 日出初刻东方泛白,黎明破晓,位于曹营东北角偏将军张郃的营寨内,两什右寨士兵拿着木档锄头从军营里出来。 他们接到命令,张郃所在的后营也开始蔓延积水,要过去再把之前挖好的水渠再扩展一下。 右寨的曲军侯带着两名队长沿营巡视,看自己营寨内部的建设如何。 张郃目前作为偏将军地位说高不高,总归是个降将。且又是面对袁军,所以配置的士兵不多,只有三个曲总计一千五百人,分为左右以及后营三部,呈品字形布置,耸立于整片曹营的最东面。 如今夏日黄河汛期,袁军掘开了河水,前些日子数万袁军列于营外,阻拦夏侯惇前去骚扰他们挖掘的队伍,张郃这边反倒是清闲了点,因为他离袁军很远。 古代营寨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营盘错落分布,即便只是一千五百人都有三个营盘,更别说四五万人,营地纵横连绵七八公里。 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曹营的营地如繁星点缀一样密集而又分散,张郃的营寨离本寨就有四公里。 事实上即便是袁绍掘开了濮水和济水,引大量河水淹没了曹营,受灾的曹军也仅仅只是一半而已。另外一半地势在东北面高处,像张郃军这样布置在东面的曹军,就没有遭受水灾的侵袭。 再加上袁军所在的瓦亭离匡城地区有十多公里距离,所以此时的张郃军还是比较安逸,除了例行的本职工作以外,平日里也没什么其它事情。 早晨集合的哨声响起,将士们都有条不紊地开始今日一天的准备。有的去接替昨夜守夜的士兵,有的开始去寨外展开巡逻工作,还有的按照指示继续去营外砍伐树木。 后营的积水很少,水渠引流就足够了,还影响不到前营。 曲军侯巡视到营门口,六个兵士持矛挺立,都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仿佛六尊肃杀的门神,把一切都阻隔在门外。 营区里宽敞的演兵场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见半个人影听不到一丝声音。不高的阅武台上竖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挂着的黑色旗帜偶尔随风无声地展扬。 红日头走到天穹正中的时候,在周边巡逻的曹军惊讶的目光中,两个士兵一路吼着叫着,架着个人疾奔回军营。 那人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的曹军衣服也尽是灰尘黄土肮脏不堪,一条袖子的肩膀扯脱了线,露出里面赤红色的衣裳,两只脚几乎踩不住实地,完全是被兵士拖着在跑。 离军营还有一段路,一个兵远远见到了巡逻的曹军,便挣着嗓子大声叫嚷:“快去喊将军!咱们的斥候被袭击了,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快!” 一个哨兵拔脚就跑进军营里。 片刻后军营里当当当一阵急促的铜钟声乱响,须臾间寂静的营房中钻出数百个全副武装的曹军将士,排成行列在演兵场上集结待命。 等到张郃赶来右前营的时候,那个被架着过来的曹军士兵已经被放置在了营帐里,军医刚刚给包扎了伤口。 除了刀伤以外,最重的是箭伤,好在射偏了没射中要害,不然肯定捡不回一条命。 “怎么回事?” 张郃进来之后就立即问道。 那两个架着伤兵回来的人他认识,是他布置在外围的岗哨士兵,同时也是当初他投降曹操时带的一部分亲卫。 “将军。” 士兵回答道:“我们在外围做岗哨,这兄弟奔马到近前,浑身是伤跌落下马,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张郃就走到床边,低下头试探,床上士兵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伤势很重。 有人给他迷迷糊糊间喂了点水,军医用针灸刺激了穴道,过了片刻缓缓苏醒过来,先是迷茫地看着众人,等人拍了拍脸,才幽幽问道:“这这是哪里?” “我是偏将军张郃,你是何人?” 张郃问。 士兵精神一振,忙不迭道:“我是主营派出去的斥候,快通知夏侯将军,袁军今早集结,杀奔过来了。” “这么快?” 张郃脸色凝重,从营帐内走了出去。 左右亲卫连忙跟过来,有人四处看看,低声在张郃耳边说道:“将军.不如” “去通知夏侯将军!” “将军?” “你没听到吗?” 张郃瞥了他一眼,冷然道:“再回袁绍那,想让我死吗?” 当初他就是被郭图逼反,与郭图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听说郭图还是被袁绍重用,再投一次,袁绍怎么对他?郭图又会怎么对他? 所以张郃已经是没办法回头了,只能一条道跟着曹操走。 “唯。” 亲卫只好应下。 过了片刻,呜呜的号角声音响起。 周边朱灵部、王图部、刘柱部、路招部、冯楷部、薛洪部、张熹部等十多部曹军营寨纷纷震动了起来。 夏侯惇在左右各营都安置了将领,左营为徐晃曹纯,右营为张辽李典,自己坐镇本寨。 此刻右营忽然号角长鸣,右营各营盘曹军都开始在营外集结,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第一时间集结自然没错。 那边张辽李典也同样得到了袁绍来袭的消息,很快接到了主营命令,让他们将各部全都集结起来,准备开始作战。 而中军主营的夏侯惇则又立马命令左营的徐晃曹纯,让他们带着各部将退出左营,往右营的方向靠拢。 现在左营已经被淹没成了一片湖泊沼泽,且左营西北方向就是敌人放水的方向,如果从这里进攻的话,那袁军就要背水在水中作战。 郭嘉认为,袁军肯定也不会在水里与他们战斗,所以必然会把主要进攻方向放在右营,左营只需要安排少量守军即可,防御重心全放在右营即可。 不过为了防止袁军忽然在上游处临时堵塞住河道,然后等水流被曹营的引水渠放干之后立即攻打曹军左营,他们还是在主营布置了一万多人马,方便随时支援左营。 与此同时,就在曹军紧张集结队伍的时候,袁绍大军已经几乎是倾巢而动,除了在营寨留守的一万多人以外,七万大军铺天盖地,如洪水向着南方而去。 袁尚此时骑在马上,他的左手方向,也是曹军的右手方,地平线上隐约能见到一座城池。 那是蒲城,蒲城离匡城近在咫尺,两城之间基本就是曹军沿线营寨。 不过说是城池,其实就是一片残垣断壁。 黄巾之乱到董卓之乱再到诸侯争霸,到如今已过去了二十多年。 蒲城匡城早就破败,留下一堆残缺的城墙被曹军竖成了寨墙,勉强修了营寨做布置。 匡城那边成了曹军左营寨子,蒲城则变成了右营寨子,现在也没留下几分城池的样貌,只有一段段斑驳的寨墙还残存着几丝岁月留下的痕迹。 袁尚目光扫视,视野过处,又看到了在旷野道路上一片林子口满地尸体。 那是曹军斥候与袁军斥候厮杀后的场景。 袁绍和曹操互相之间派出去的斥候不计其数,初时因袁绍马匹多,斥候也多,因而占据了上风。 但后来曹操设计埋伏杀了一批袁军斥候,导致袁绍斥候收缩了回去。 上个月河南战事吃紧,曹操亲至河南之后,袁军的斥候再次铺洒出去,将曹军的斥候往前压,让他们的侦查范围减少了很多。 这次全面进攻,就是在曹军斥候再次被压缩至曹营七八里处的时候展开,此时忽然猛攻,曹军肯定反应不过来。 只是即便是策划如此周密,还是出了意外。有一队曹军斥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韦乡一带,袁军斥候追杀不及,逃出去一人,导致计划泄露,曹军已经开始集结。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袁尚觉得,在曹军士气衰败,且军中无主将的情况下,他们八万精锐齐出,击败曹军也是迟早的事情。 日昳三刻,今日的太阳并不算毒辣,三万先锋袁军浩浩荡荡地抵达了蒲城前线,如奔涌的洪水一样铺开。 袁尚骑马立于一处小丘陵山坡上,远眺南方,就看到此时曹营现在进进出出的曹军士兵无数,大量的军士如黑色蚂蚁般在营寨的北面集结,招展的旌旗飘动,临时排列成无数方阵,向着他们迎击而来。 这些士兵其实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曹军右营的张辽李典部,张郃、朱灵、王图、刘柱、路招、冯楷、薛洪、张熹等十多名中下级军官,各自召集了部将前来集合。 而更远的方向,曹军的左营徐晃曹纯部还处于转移当中,所以眼下这些曹军即便是已经就绪,士兵人数也远少于袁尚。 “公子,你看。” 袁尚部将苏由指着东南方曹军左营的方向。 此刻正有大批曹军从那如同湖泊沼泽般的左营往右营迁徙,前头诸多营盘已经换了主人,现在勉强承担着防卫任务,后营则大多数还空着,曹军想短时间内完成转移也没那么迅速。 另外一旁的部将尹楷说道:“公子,趁着这个机会,或许我们应该即刻发起进攻,如果能够击溃这部分曹军,就能够占据他们的营寨了。” “唔。” 袁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手一挥道:“进攻。” “进攻!” 一声令下,悠悠的号角长鸣震动旷野。 无数旌旗摇动。 铜锣大鼓轰鸣作响,一列列用于攻城的冲车、木幔、巢车被推到了阵前。 袁尚三万大军排列整齐,踩着同样的步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缓缓向着曹军的方向走去。 他们其实离曹军还有一段距离,约三四里的样子,但三万人仿佛无边无沿一样,给予远方的曹军以巨大的压迫感。 张辽骑在马上,手中握紧了大刀,他能够感觉到胯下马匹踩在地面的脚蹄传来的震动声,这不是地震了,而是敌人三万多人马同时走路发出的动静。 除了步卒以外,袁军左右两翼还有骑兵护卫。 袁尚的大纛耸立在军阵最中央,前排的袁军数量不计其数,里三层外三层将袁尚团团护卫。 这种情况下别说张辽,就算是有赤兔马的关羽都不一定杀得进去。 李典凑了过来,问张辽说道:“张将军,夏侯将军那边还没有传达命令过来,我们是否要暂时撤入营寨内?” 现在营寨后方大部分还是空的,立即撤回去还能够凭借营寨自守。 张辽却说道:“不可,夏侯将军正在让左营的人过来,此时我们退入进去,左营的人再拥挤进来,会造成营寨混乱,我们必须阻拦他们。” “可我军人少,敌人倍于我们。” 李典皱眉,他和张辽意见不一,最保险的难道不是先退回去入营寨自守吗?难道还在野外与人数多自己一倍的敌人野战? 张辽瞥了他一眼:“你若胆小自己离去,我为中坚将军,这里由我指挥!” 李典大怒。 但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好默然不语。 其实张辽刚刚进曹营的时候职位很低,就是个中郎将和关内侯,张郃投降的时候还是偏将军和亭侯呢。 当时曹操重新排序了官职,中郎将仅仅比校尉高一级,次于裨将和偏将。 可后来张辽跟着曹操屡立战功,官渡之战后张辽就被提为了中坚将军,虽然属于杂号将军,但也是正牌将军,位在裨将和偏将之上。 现在论起官职李典也只是裨将军,历史上要在明年他和已经死去乐进攻破管承之后,才能升为捕虏将军,所以至少目前来说,他确实没办法和张辽叫板。 张辽喝退了李典之后,远远眺望,召来张郃、朱灵、王图、刘柱等部将说道:“我军正在转移营地,袁军攻势迅猛,必须要把他们拦下来,我亲自领死士往东袭击他们的右翼,你们坚守此地,由李将军指挥!”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汉朝将军的副职称为偏裨,官职上李典和张郃一样大,但李典又有个督军的头衔,所以算是二把手。 张辽现在要亲自突袭,只能由李典指挥。 而一旁李典听到这句话,还是很意外地看了张辽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趁机将兵权夺走,而是给了他临阵指挥权。 要知道二人意见不一,李典主张入营寨自守,张辽则认为必须要把敌人拦在营外。 现在又把指挥权交到了李典身上,如果他在对战的时候,忽然选择撤入营寨的话,那就相当于是把张辽给卖了。 到时候张辽孤军在外,形势就会非常危险。 可以说张辽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了与自己意见不合的李典身上,一旦李典心中叵测,那张辽必死无疑。 “张将军。” 李典上前说道:“你确定由我指挥吗?” 张辽认真地看着他:“李将军,虽然你我意见不一,但我相信你。” “多谢。” 李典拱手沉声道:“不过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若事情有变,我会毫不犹豫下令撤退。” “那就这样吧。” 张辽一挥手,喝道:“我本部人马跟我来!” 身后三千张辽的本部将士追随着他,列出阵外,然后向着东面的旷野奔驰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典漠然地喝令道:“传令,前军后退!” 第三十二章 匡城之战(2) 李典的命令下达之后,前军的数千人马就缓缓后撤。 中间露出了一个空档。 这样整个曹军的阵型就变成了一个凹字。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袁军最前面冲阵的不是人,而是大量器械。 用人命去跟器械拼命显然不值得,所以自然要暂避锋芒。 而曹军营寨本身就是用蒲城地区的残垣断壁上建立。 左右两侧有部分临时修建的寨墙、土山、箭楼。 因此如果对面袁军直接冲的话,就可以用大量的弓箭进行反击。 双方的距离此时越来越近,如果从天空上看,就会看到两边都是密密麻麻无数黑点。 而黑点更多的袁军一方则铺天盖地漫山遍野一样,如同涌动的潮水般袭来。 可在曹军眼中,他们就只看到漫无边际的潮汐似浪花一样汹涌澎湃。 虽然此时艳阳高照碧空万里如洗,可是两军一开始相隔太远,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等到大地上的震动越来越近,远方的旷野就密密麻麻堆起一层黑边。 黑边旋即又分出几条若即若离的细细黑线,顺着土坡蚯蚓般蜿蜒而下,在坡下土滩上再打横左右散开。 最前排的便是数百辆用于冲阵的冲车、巢车等物,现在没有被应用于攻打曹营,反而变成了用于冲击曹军的野外阵地。 但本身这种东西适用于冲击城池和营寨,就在于比较笨重,用于冲击不会跑的城池营寨还好,用于冲阵的话就很勉强,比如现在就不一定冲得进。 远处的袁军稍作整顿,随着几声悠长的号角声,大小十几块不甚规则的黑潮便如追岸的浪头般向着曹军的大阵缓缓涌来。 一列列冲车巢车堆积在了阵前,阴森凄凉的号角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喊马嘶,左右两翼袁军骑兵持着兵刃羁着马匹押着阵线水漫滩涂般不疾不徐地缓缓压上。 枪如密林刀如雪丛,旗卷幡张杀气腾腾,矛尖刃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刺目白芒,眨眼间就连和煦的春风也变得冰冷肃杀. 眼看着袁军的阵线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大纛旗下的李典还是伫立不动,骑马立于一处土坡之上。 三十上下的年纪在此时展现出了极为平稳的心理素质,线条分明的长脸膛仿佛铁铸一般全无丝毫动静表情。 几个检校军务的校尉走马灯般来回,一声接一声地大声禀告最新的军情:“报!敌右翼是三队骑兵,人数约七百人!” “报!敌左翼大约一千人。” “报!已察对面车辆数约有三百余架,向着前军冲来。” “报” 一声声的军情汇报中,李典慢慢抬起右手。 因为纷至沓来的各种消息而变得异常紧张的山坡上,刹那间就变得鸦雀无声,各路时刻准备就绪的传令兵以及摇旗手纷纷把目光集中在了那只手掌上。 古代战争打仗靠的不是喊,而是擂鼓、金钲、铜锣、号角、令旗乃至于口哨,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指令就意味着要传达某种信息。 如果选择主动进攻,那么各类擂鼓号角令旗就会疯狂运转。如果选择撤退,那么金钲和铜锣就得死命敲打起来。 任何一种信息都代表着战争的走向,所以无数将士们都必须要时刻关注李典的命令。 纛旗下的寂静立刻就感染到周围的几个方阵,不管是满嘴苦味嗓子眼发干的新兵还是怀抱兵刃闭目养神的老兵,个个都禁不住扭脸把视线集中到那杆在轻风中微微摆荡的纛旗上。 这种寂静就象一道无声的号令,波浪般扩散开,顷刻就传遍了曹军全阵,耀耀日影下人人屏息静气昂首等待着李典会发布什么样的命令。 “令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全部聚集于土山、箭楼之上,还有让营寨的人把发石车推到土山上来。” “哞呜一一” 早就蓄势以待的九名士兵立刻就吹响了手里的号角。 三声号角划过,远远近近立刻响起一片短促枯燥的号令,原本寂静一片的曹军立刻就象一锅滚水般运动起来。 一队队兵士跟随军官的指挥或进或退或横移或并列,转瞬间疏散的阵型就变得紧密起来,依着伍什队哨营的建制,一排排一列列的弓箭手盾牌手长矛手刀斧手错落排列. 成群的刀盾手开始往前拥挤着将自己的盾牌列于阵前,一队队弓箭手们开始往上攀爬。布置在右营的发石车、床弩也都开始往营寨外搬运。 双方的阵型已经越来越近。 袁尚的军队虽然只是袁绍军队的前军,但他自己也有先锋,乃遣督军马延为先锋将领,领五千人试探性进攻。 马延前军推着三百余架冲车巢车,左右两翼各有七百至一千骑兵,中央为三千步卒。 进攻的号角首先从马延部的主将旗帜下传来,然后滚滚车轮涌动。 冲车巢车在上千士卒的推动下向着曹军冲来。 “放箭!” 曹军左右各部将纷纷下令了命令。 顿时箭簇如雨,铺天盖地一样向着袁军的车阵席卷而去,有的噗嗤一声入肉,有的叮当一声撞盾,还有的钉在了车辆木头上,羽翼嗡嗡作响。 袁军其实也没有想到曹军居然敢出营寨与他们打,还以为是攻打营寨,倒是失算了,用车辆来打头阵,被箭雨击退。 马延怒吼着继续下达冲击的指令,可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下袁军灰头土脸地裹足不前,死伤惨重。 “冲阵,破了那些土山箭楼!” 后方的袁尚见此情形,让其余部将自左右两翼向着曹军左右两翼的土山箭楼方向冲杀过去。 但李典早就在前排布置了刀盾手,双方迅速交战在一起,短兵相接。 这一下子直接从几千人的厮杀变成了上万人。 一声声的号角长鸣,擂鼓轰鸣作响,呐喊厮杀声,乒乒嘭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战场。 两边的弓箭都不断挥洒,士兵们前仆后继地发起冲锋,往往前面的人冲得太急刚刚倒下,后面的人就已经接踵而至。 半个时辰不到,作为最前面的袁曹士兵伤亡就已经多达数千人,无数尸体倒在了两军阵前,血流漂橹,残破的箭支、刀刃、铠甲,到处都是人的躯体肢干碎片,甚至连内脏都随处可见。 等到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忽然的一声号角长鸣出现在了袁军左侧,也是曹军右侧。东面的旷野上,远处的一片高矮起伏的陡坡丘陵后,骤然冒出三千曹军。 这些曹军在张辽的率领下,风驰电掣般向着袁军左翼发起了猛攻。一阵急如风疾似电的喊杀声,对面的敌人旗号紧接着就是一变,低沉凄凉的牛角号声犹如闷雷一般在草滩上滚过。 倏尔袁军两翼的骑兵向左右张开,中间方阵里黑盔黑甲的大帐兵在几面橙色旗帜的指引下,羁着马匹盖顶乌云般缓缓地压上。 旷野后的呐喊厮杀声猛地消沉下去;紧接着就迸发出一阵更猛烈的喊杀声…… 过了约两刻钟,喊杀声逐渐平息下去。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旷野,还在前方厮杀的袁军纷纷开始往后撤退,扔下还在与曹军缠斗的同伴以及地上的战友尸体,如潮水般向着后方退离。 李典立即下令追击,接应张辽。 双方再次交战后,袁军便撤到了四五里之外。 袁尚显然没有想到曹军在人数少的情况下,还敢在野外布置伏兵。 张辽忽然袭击了他的左翼,冲垮了左翼的军阵,斩杀了将领,造成小面积溃散的军队,差点被溃军倒卷。 这种情况下袁尚一边命令前军暂缓攻势,一边令人去解围,勉强击退了张辽之后,便开始撤退。 又过了约两刻钟的时间,曹军也终于敲打着金钲后撤,旷野上密密麻麻无数的尸体,各类武器、旗帜、盾牌、衣物散乱堆砌,血液浸染了整个旷野。 李典派人接应了张辽,张辽浑身血污地回来,他身上的衣物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因为要近距离突袭,将军用的大札甲不能穿,只是穿了保护上半身的小札甲,导致他还是受了点轻伤。 不过这点伤势倒是无碍,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到了下午晡时末刻,距离天黑也只有一个时辰了,便对李典说道:“先小心布置,袁绍大军还在后面,可能会夜袭,也可能会临时安营明日再攻,小心些无大错。” “我知道。” 李典沉声道:“将军先回营休息,我即刻安排轮值。” “好。” 张辽点点头,这一战最辛苦的就是他以及阵前左右两翼的前军将士。 这种大规模战争只要不是那种拼杀到最后一兵一卒,那么很大程度上只有最前排那一列会近身交战,后面的士兵即便有伤亡,也往往是箭矢所致。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正常情况下只要两边没有出现什么大型崩溃的局势,往往要厮杀很久才能分出胜负,打一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今天他提前做了安排,自己亲自领人往东去埋伏,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袭击,敌人即便是察觉了,短时间内也难以防御得住,因此还是艰难地将袁尚击退。 不过这还只能算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规模作战还在后面。二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张辽先回去休整,让李典停留原地防御。 日入三刻的时候,远方的大地上再次出现无边无沿的黑边,整个曹军顿时都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这次的黑边,是真的无边无际。 之前袁尚军是三万,不可能全部铺开,最前面一排顶多数千人,看上去左右可能也就两三里,好歹能瞧着没那么可怕。 而现在则仿佛一眼看不到头,往东看,延伸至地平线外。往西看,同样延伸至地平线外。 原本于各阵地处于休整状态的曹军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几乎全都本能地站起来开始重新排列队伍,悠扬连绵的号角声传遍了整个旷野。 一辆巨大的马车由十多匹马拉着缓缓出现在了战场上,这辆马车的配置绝对会让所有人都只会升起两个字——豪华。 马车有八个车轮,光下方的车板就达二十多个平方米的面积,上面用精致的楠木打造了个巨大的车厢。 它就像是一栋移动的小房子,里面不仅能够睡觉,甚至衣食住行都在车厢里完成。 袁绍此时脸色就很苍白地躺在马车的车厢内。 以前他出行会骑马。 那时他的身体还很好,即便是骑在马上,再颠簸的道路也无所畏惧。 但如今自从去年那场大病之后,身体日益消瘦,有的时候偶尔咳嗽甚至还能咳出血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袁本初,自己的生命可能活不长了。 所以在死之前。 袁绍只有一个愿望——消灭曹操,占据整个北方。 至少也要在他死之前,为自己的儿子打下一片江山基业,为将来他们袁氏夺取大汉江山,奠定基础! 马车内香气四溢,各类毛茸茸的毯子和被褥铺在车厢里,外面也没有什么风,在这种炎炎夏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是沉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公,前面就是曹营了。” 如今重新被重用的沮授在旁边的马车车厢窗口轻轻呼唤了一声。 “扶我出去看看。” 袁绍说了声。 马车内有几名随时伺候的奴仆,立即扶着袁绍出去。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停下了。 袁绍被搀扶到了车厢前的车舆上站着,远远眺望。 官渡之战后短短五年时间,他的头发就已经花白,整张脸肉眼可见地满是皱褶和老人斑。 袁绍今年不过五十五,但仿佛苍老了十岁,像是六十五的老人一样。 历史上他本该三年前就死了。 可又多活了三年。 那点精气神也早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 他眯起眼睛远眺南方,从瓦亭一带过来有三四十里,巍峨大军缓缓前行,午后抵达,袁尚前军大战之后就撤去,他在后方压阵。 现在袁尚败退之后,袁绍就过来看看曹军的形势。 “明公,曹营的人把西面的大部分士兵都转移至了东营和主营,现在他们的人有一半在营外列阵,另外一半则守在营中。” 沮授向袁绍报告着刚刚获得的情报。 袁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若我让人截断濮水水流,等水流流去后就攻打曹军左营,从左右同时夹击他们主营和右营会怎么样?” “自然是大败。” 沮授回答道:“但大水过后土质变松软,马匹不能过,车轮也不能过。即便是人用两脚过去,行进速度也会极为缓慢,曹军只要排少数人扼守营寨的土山箭楼,我们就很难杀进去。” “那我蓄了一个多月的水,淹没了曹营的用处何在?” 袁绍皱起眉头。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结,历史上曹操水淹下邳、水淹邺城,都不是靠洪水把敌人淹没,而是要取得一定的战略意义。 水淹下邳的时候是让吕布军军心涣散,将敌人从内部瓦解。 水淹邺城是为了防止城内外的军队联合,同时也是为了断掉邺城的粮草,逼守城的审配出城投降。 而现在田丰的水淹曹营显然没有达到这两种战略目的。 曹营的布置错落有序,有些被水淹了有些没有,粮草的话也还算充足,后方粮道也并未被断。 毕竟袁绍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去断曹操的粮道,导致曹军还有余力与他继续对峙。 所以显然这次水淹曹营好像没什么效果。 然而一旁田丰却沉声道:“水淹了曹营,明公不就已经胜利了一半了吗?” “这是何解?” 袁绍问。 田丰指着南面曹营说道:“曹军把大量的士兵都转移至右营,右营原本只驻扎了一两万人,现在已有三四万,营内必然拥挤,一旦明公大举进攻,更容易混乱。” “你的意思是,趁夜袭营?” 袁绍的眉头依旧紧锁,袭营归袭营,可问题是夜战袭营就不可能派大股部队,那跟强攻没什么区别了。 而小股部队袭营的话,又怕难以撼动曹军,发挥不了他们人多的优势。 “不错,敌人肯定也会防备,但他们现在的人太拥挤了,即便是再防备,我们白日夜晚轮番袭击,他们总会有混乱的时候。” 田丰点点头:“一旦曹军出现纰漏,我们便能够立即找到破绽冲杀进去,则曹军溃败,我军必然大胜。” “说得是好听。” 另外一边的郭图冷笑道:“曹军在营寨内外的土山箭楼无数,人家会给我们夜袭的机会吗?” 田丰说道:“可以用火攻之,我们要做的就是疲敌和制造混乱。夜晚时我们可以派大量的冲车、巢车、木幔,上有干柴,铺洒鱼膏油脂,即便只烧掉曹营几座营盘,让他们乱起来就行,最好发生营啸。” “元皓兄所言有理,明公,原本只能住一两万人的曹军右营现在却住了三四万,人数拥挤,一旦风吹草动,确实可能会引发动乱,引动营啸的话,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沮授也同意田丰的提议。 袁绍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嗯,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先退后安营,明日再继续进攻曹军。” “唯!” 众谋士拱手应是。 他们不仅仅是谋士,还是监军,能够独领人马。 因此众人立即就去各营安排事务。 很快袁军如潮水般退去,于曹营七八里外先安营扎寨。 所有人都知道,明天战争就会真正到来! 今天两个大章,依旧是一万多字,然后最近几章会写曹袁争霸,但也不会太多了,因为马上就要结束了,预计三到四章之内吧。然后就是主角团了,群像文嘛,各路英雄豪杰都要写点,不喜欢看北方曹袁争雄的朋友也理解一下。 另外很多朋友也都注意到了,我错别字挺多的,因为白天上班,上班摸鱼写点,下班回家就拼命码字,码完就发了,实在没时间检索。每天一万多字还是很累的,往往写完发完往床上一趟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继续上班,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快被抽走了,非常疲惫,所以现在保证万字更新已经是极限了。 当然朋友们该催更还是继续催,我每天都会努力写,保证不低于万字就是,阿蛇我谢谢大家。 第三十三章 匡城之战(3) 夜幕即将降临,曹军数万人马渐渐退入了营寨内。 营寨确实已经变得十分拥挤,但左营被洪水淹没,右营成为敌人主要进攻的方向,他们也不得不把兵马集中到了右营。 此时曹军主营之内,夏侯惇和郭嘉董昭毛玠等人商议,要不要今夜突袭袁营营寨的事情。 “袁军来袭,临时安营扎寨,防御设施肯定不多,或许可以奇袭。” 郭嘉提出了这个妙想。 夏侯惇这个时候反倒开始迟疑起来,说道:“司空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我们出去,如果遭遇袁军伏击怎么办?” 郭嘉解释道:“战争在变化,时局和战局也在发生变化,一味地防守并不是一件好事,那样只会让我们不断遭受袭击,有的时候发动一两次进攻,反而比防守更有用处。” “嗯。” 董昭也微微点头道:“以攻为守确实不失为一条路子,若袁军已经结寨,攻打进去或许有些难度,但现在他们才刚刚准备大举进攻,立足未稳,可以尝试。” 夏侯惇想了想就说道:“那我亲自领军去?” “不可。” 毛玠制止道:“司空不在,将军为一军主帅岂能轻动?可令张辽领军冲击袁营,曹纯率领虎豹骑为之策应。” 官渡之战后,曹操就开始着手打造属于自己的精锐骑兵。 他以当年奇袭乌巢的那一批精锐骑兵为底子,再加上钟繇帮忙从关中运送了一批战马回来,组建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骑兵。 这支军队目前有一千人跟着曹操去了洛阳,剩余四千人由曹纯统领,号曰:“虎豹骑”,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听到几名谋士的建议,夏侯惇从善如流,说道:“那行,我就让张辽和曹纯去一趟。” “或许我们还可以劫粮道?” 董昭又提出建议:“袁军将营寨搬迁至了我们营寨数里外,他们的粮道肯定会被拉长,若是劫粮的话,或许会有效果。” 郭嘉摇摇头道:“这个就不好说,袁军兵马比较多于我们,有了上次官渡之后,袁绍对粮草谨慎了许多,司空几次想要劫粮,都被他化解,恐怕没那么容易。” 董昭说道:“之前是他们屯兵于瓦亭,白马距离瓦亭咫尺之遥,想运输粮草也简单。但如今他们迁移这么长距离过来,运送至前线会不会冗长?” 从去年到今年,袁绍发动的进攻屡次被曹操击退,双方都想围绕着粮道、外围斥候布置,想要占据战争的主动权。 但袁军吃了一点小亏,就退至了三十多里外的瓦亭、燕县、韦乡一带,粮草也放置在白马。 白马到瓦亭距离很近,劫粮肯定不容易。 现在他们到匡城,拉长了战线,那么对于曹军来说,或许就有机可乘。 毛玠说道:“即便是要劫粮,也不能是今日,袁军刚来,物资必然充沛,短时间内后方也不会运送粮草。” “这倒也是.” 董昭想了想,就没有再说什么。 “报!” 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 “进来。” 夏侯惇喊了一声。 士兵进到帐内,单膝下跪道:“将军,左营水流开始下降了,现在已经露出了土地。” “不好,他们肯定要进攻左营了!” 夏侯惇当时就跳了起来,脸色极为凝重地沉声说道:“一旦左营被破,他们就可以从两路同时包夹过来,我军就危在旦夕了。” 曹军营寨沿线铺开,主要以左营、中营、右营为主,其余也有后营,但都在这三营后方。 特别是现在左营被淹没后,曹军的后方粮道就基本是从平丘县城先拉到前线的中营和右营,再通过大片营寨之间相连的内部网络输送到左营去。 这也意味着连绵数公里的营盘,就像是一个蜂巢一样,是相通的。 一旦被袁军打穿了左营,那么他们完全可以从曹军的左翼对中营和右营展开内部进攻,这对于曹军来说,威胁极大。 “不用管” 郭嘉沉吟片刻,苦笑着摇摇头道:“左营只需要派大量岗哨和斥候查探就行,我估计他们不会把左营当作进攻重点。” 夏侯惇不解道:“这是为何?” 郭嘉说道:“左营被水淹没了一个月,土地早就松软,人马俱难以走在其间,我怕这只是袁绍的一个幌子,可能会派小股人进攻左营,主要进攻方向还是中营和右营。” “可左营防备力量如此稀少的情况下,即便是他们只派一两万人进攻,也难以防住啊。” 毛玠有些担忧道:“一旦左营有失,我们就身陷囹圄了。” “唔” 毛玠的担忧让郭嘉也陷入了沉思。 这其实依旧是双方谋士之间的较量,以及心理上的博弈。 郭嘉认为袁军可能依旧会把主要进攻方向放在右营,所以还是以守住右营为主。 但万一沮授田丰他们就猜中了郭嘉的心理,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趁夜大举进攻左营,他们就会很被动。 即便土地难行,可也不需要太多人,一两万足够。 沮授曾经说过袁军个人素质不如曹军,所以八万对五万,应该属于均势。 可问题是这种均势要看在谁手里指挥。 同样是十万大军,韩信来指挥跟刘邦来指挥就有巨大差别。 虽然曹操肯定比不上人家兵仙韩信,可袁绍也没法跟刘邦来比,所以中间的差距是一样大。 之前曹操亲自指挥,对战袁绍亲自指挥,八万对五万的人数差距就能通过优秀的战术打法和精湛的士兵个人素质来缩短。 可现在曹操不在,失去了主心骨,左营又被淹没,曹军军心和士气也受损,战斗力就会严重下滑。 此时双方巨大的人数差异就体现了出来。 人家毕竟比你多出三万大军。 因此这种情况下,一旦出现战术漏洞,就是致命的。 偏偏曹操把荀攸带走了。 曹营当中的谋士相互合作紧密,配合得非常好。 其中郭嘉负责敌人心理,荀攸程昱负责战术打法,荀彧董昭毛玠负责战略规划。 大家互相串联,互相沟通,最终能帮曹操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法。 现在程昱不在,荀攸也不在。 郭嘉除了能分析一下敌人心理,就提不出一个更好的应对战术。 哪怕他后来也曾经提出过奇袭辽东的战术,但那次除了准确把握到了刘表的心理以外,实际所谓兵贵神速的战术差点没把曹操给坑死。 董昭毛玠的战略谋划也不亚于荀彧,但眼下需要的不是战略谋划,而是拿出一个实实切切的战术方案出来。 所以三人都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夏侯惇说道:“那就在左营再派三千人过去吧。现在左营已经俱为泥地,敌人即便大举进攻,也未必能立即攻破。” 三人对视一眼,便点点头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当下夏侯惇就调兵遣将,派三千人入驻左营,之前左营也留了五千人马,这样就还剩下八千人。虽然还是有不少空营,但只需要守住外围营地就足矣。 另外他又给张辽和曹纯下达了命令,命令他们点齐兵马,趁着袁军立足未稳之时,发动试探性夜袭,如果不能成功,就立即撤回来。 张辽曹纯接到命令之后,就立即展开了行动。点齐了数千人马,准备趁夜袭营。 然而夏侯惇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袁营内,袁绍的主帅营帐里,伴随着几声咳嗽,各种各样的命令同样在下达。 现在袁绍大多数时间都在休养身体,即便是开大会的时候,也都是给各营部将下达命令后就立即解散会议,其它时间,只是与沮授田丰郭图等人私下里商量事情。 自从郭图失势之后,袁绍就一直听从沮授和田丰的建议,他与曹军从去年对峙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各类准备也极为充沛。 因此等到计划商议完善,就直接下达命令让将士们去做。现在各部迅速接到了指令,将领们如潮水般退出营帐。 田丰走到最后面,他的年龄很大了,六十余岁,腿脚不是很好,头发胡子花白,拄着拐杖,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一步一步地走到营帐门口,准备回自己营中休息。 “元皓。” 袁绍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大袍,盘膝坐在一件毛毯上,正捂着嘴咳嗽,等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非常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听到他的呼唤,田丰也咳嗽了两声,颤颤巍巍地扭过身躯,拱手道:“明公。” “元皓坐下吧,陪我聊聊。” “唯。” 田丰就坐在了旁边席上。 袁绍感叹地说道:“我以前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多有怪罪于元皓,元皓能够不计前嫌,依旧愿意为吾效命,让吾深感愧疚啊。” 田丰苦笑着摇摇头:“既然侍奉明公,自当忠义守节,这本就是老朽分内之事。” “唉” 袁绍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次是击败曹操最后的机会,我自知天命将至,却也绝不能就此倒下。然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自感时日无多,心中难安啊。” 田丰劝慰道:“明公还请振作,只是小恙并不是大患,只要能够扫平曹操,明公的心病好转,身体自然也就痊愈了。” “希望如此吧。” 袁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道:“我欲立显思为嗣,你看如何?” “正该如此。” 田丰连忙说道:“自古立嗣多立嫡长,再不济也该立贤明,公子谭本为嫡长子,又贤明有加,有明公之风,岂能立幼而不立贤长乎?” “嗯。” 袁绍说道:“我已经写下了遗诏,就交予元皓,若我有不测,显思就拜托给公与和元皓了。” 说着他拿出了一封竹简。 历史上他其实就已经把位置交给了袁谭,而且还留下了遗诏,立袁谭为嗣。 是后来审配和逢纪私下改了遗诏,这才让袁尚继位。 否则的话曹操从公元202年一直到公元207年,花了5年时间才平定冀州,若无二袁相争,这个时间至少要延长3到5年。 田丰上前接过这份诏书,揣在了怀里,拱手说道:“敬遵明公令!” “嗯,你去休息吧。” 袁绍摆摆手,双眼已经是非常疲倦,闭上后就轻轻倚靠在了木塌上,仿佛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 田丰便缓缓走出了营帐,左右看了看袁绍门口的亲卫,便自顾自离去。 过了片刻,袁军一下子仿佛变得热闹了起来。 大量的兵马从各营开始往外走去,跟曹军想夜袭一样,今夜袁军同样想要夜袭。 来来往往的兵马穿梭,无数的火把点亮了整个夜空。 正是夏日,夜空碧蓝如洗,明亮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大地上,将方圆数公里的土地都照得明亮。 其实曹军想要夜袭,只是想骚扰疲敌而已,夏侯惇也让张辽和曹纯就去试试,不行就立即撤回来,只要骚扰到袁军让他们不能好好休息就行。 毕竟像这样的夜晚本身也不适合夜袭。 而袁军就不是夜袭了,而是正大光明地选择了突袭曹营,他们带了很多马车,车上有干草、柴火以及油脂。 田丰的策略本身就是想趁着曹军右营拥挤了大量兵马的情况下,发动突袭制造混乱。 所以几乎都没怎么掩饰,就是想看能不能把火烧起来,引起曹军的紧张。 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互相袭击的兵马居然半途相遇。 两边都没有打火把。 但月光太明亮了,隔着几里就看到了对方。 曹军顿时开始往后撤退,袁军见机不可失,马上展开追击。 双方一前一后迅速靠近。 很快各种喊杀声、奔跑声、马蹄声络绎不绝。 张辽反应很快,亲率卫队断后,用步兵弓泼洒了一阵箭雨,曹纯则下令骑兵用马弓掩护步卒后撤。 两边箭雨交锋,短暂击退袁军之后,就撤回了右营营寨里。 原本安静的曹军右营顿时呜呜号角长鸣,袁军的忽然袭击确实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很多士兵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站在应有的位置防御,临时匆匆拿上武器就奔出了营门。 咚咚擂鼓作响,袁军就对曹营外围的营寨立即展开了第一次进攻,以盾牌顶着箭雨,点燃了冲车上的干草,向着曹军营寨就这么冲去。 大量曹军拥挤在右营,临时指挥出现了问题,导致袁军的攻势居然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太大进攻压力。 很快外围的张郃营寨就烧了起来。 过了不到两刻钟,中营的夏侯惇也得到了消息,立即毫不犹豫地亲自领军前去支援。 整个曹军外围都是一片混乱。 虽然他们也考虑过袁绍会不会夜袭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袁军来得这么快,自己军队又过于臃肿,导致应对不及时。 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曹军的指挥比较混乱,可袁军的进攻也比较混乱。 在仅仅第一波焚烧了张郃军营寨之后,他们就被其它各营寨阻拦,然后大量的弓箭、床弩、投石车发力,迅速击溃了一部分来犯的袁军。 夜晚中双方指挥都不便,导致敌我双方打起来都有很大问题。 比如袁军这次派了四万人过来,而最前面交战的则只有几千人,另外两万多人则分开一路往南袭击别的营寨。 虽然确实给曹军右翼外围的其它营寨造成了混乱,可由于往南过去,连绵数里,又连番遭遇曹军的阻击,导致后方曹军慢慢恢复了秩序,开始有序地出营寨守卫。 因此这个时候在曹营右翼的北面、东北面、东面,都在发生着袁曹二军的纠缠。整个旷野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互相攻伐的敌我士兵。 战事陷入焦灼,看着是打得挺热闹,大火也在迅速蔓延。 但实际上袁军的基层士兵到中层将领,素质都不如曹军,所以这次突袭其实没有达到田丰想混乱曹军的目的,等到曹军恢复过来,击退袁军也是迟早的事情。 双方依旧缠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人定三刻的时候,远在数公里外的曹营北面,正有两万余人马,正在悄然靠近。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袁绍的癫狂 这是奉命突袭曹军左营的袁军。 他们人人都穿着马靴,然后外面套着草鞋,一深一浅地走在泥地里,缓缓向前行去。 泥地就跟雪地一样,容易打滑,但草鞋就不会这样。 夜空中一弯弦月被掩在乌云后,清凉的月光从云层边透出来,照亮一小块青白色的天穹,连乌沉沉的云团边际也染上一抹白霜。 大地上却是一团昏暗,除却曹军左营外围几处营盘门口的那蓬火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朦胧阴影。 曹营外围布置了很多岗哨,但却被数倍于他们的袁军斥候给一一消灭。 不管是明哨还是暗哨,都没来得及发出警示。 在做西面的一处营盘外,三百多人悄无声息就掩到曹军的营盘的侧门处,因为没有命令,都不敢妄动,全隐伏在草丛树影之间,远远地窥视。 领头的袁军将领蒋义渠,抵近了观察,就见寨墙上只有三两簇火把光亮,影影绰绰能看见几个哨兵。 周围几乎已经没有曹军巡逻,因为全都是泥地,走几步鞋子上就堆积了厚厚一层泥巴,所以基本上即便是有岗哨,也都只是蹲在寨墙上或者箭楼里,连营内土山上都没几个人。 蒋义渠把墙头上的光景略一打量,心头正在盘算计较,身边的一个副将已经小声建议:“将军,曹军防守不密,他们肯定没料到咱们会杀回来一一我们不如让兵士散开搭人梯翻寨墙,夺了寨门就” “让所有弓手上前,从两边围了寨门,各队散到两边埋伏让出道路。” 蒋义渠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抿着嘴唇眯缝着眼睛,望着几十步外安静的营盘只是沉吟,然后倏地说道:“都听我的号令动手!所有人预备战斗!” 又指了左右副将交代,“动手时要狠,要快,要不计代价!” 这命令下得没头没脑,出主意的副将一楞,正要说话,旁边同僚突然道:“小声,寨门开了!” 转头看时,只听吱吱嘎嘎一阵轻微的门轴摩擦声,曹军营盘的侧门已经开了。 那副将盯着黑压压一大队从营盘里涌出来的敌军,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咕嘟咽口唾沫,转身一猫腰就去招呼自己的兵。 曹营右侧突然遭遇突袭,连夏侯惇作为主将都已经前去支援,左营留守的人马不多,但也是一份至关重要的力量,怕袁军突袭主营,所以主营那边下了命令,让调集三千人到靠近主营的营盘里去。 营盘错落分布,现在左营已经空虚,他们自然不是把兵力放在了内部营盘,而是放在了外围营盘,此时临时调动三千人马,往左营的右侧靠拢,虽然还是在左营,却也有一定距离。 最重要的是营盘内部是相连的,可曹军为了引水挖了大量的沟渠,导致即便是内部过去,也是殊为不便。有些铺设了木板,有些木板被冲走了,而且还得不断开关营门,所以干脆是打算从西面营门出来,然后往北从营前向东面转移。 看到这一幕,蒋义渠大喜,轻声说道:“果然如军师所料的一样,曹军的右营被袭击,左营的人肯定会调动一些靠近往中军方向,现在他们的左营外围又空虚了几分。” “将军,现在是杀入营内的好机会啊。” 有个副将看着,低声说道:“他们现在各营都分了几十百来人往南面去了,肯定是想从前营绕过去,等他们走后,我们直接发动进攻。” 然而蒋义渠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用,直接进攻,招呼后方士兵们过来,我们先抢占那处营盘。” 说着他指了指正位于他们正前方的那座营地,离他们不足二百米。 恰好此时那营地里出来的士兵踩着黄泥地,非常艰难地向着北面集合,他们其实不是去支援右营的,只是从左营的西面调到左营的东面,这样如果主营那边遭到袭击,他们就可以就近支援。 但袁军靠着草鞋穿越了长达多公里的黄泥沼泽区,忽然杀到了近前是连郭嘉董昭毛玠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谁又能知道,水淹曹营的一个月前,田丰就已经命令士兵们准备草鞋了。 蒋义渠一边令人去调动后方军队靠近,自己则带着几十个卫军隐在路边一丛茂盛的蓬蒿后面,几乎是面对面地仔细观察敌人的行动。 这里离曹军不过几十步,曹军转瞬既到,他屏息静气眼瞅着敌人过去三四十排,便看见队列里过来一杆卷了旗帜的军旗,目光在左近一扫,立刻就找到了一个穿铠甲戴皮盔的将领。 说是将领不过估计也就是个曲军侯甚至屯长之类的中下级军官。 但本身现在曹军左营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地,留守的人不多,这种人现在已经算是这些人当中的高级军官。 就他了! 蒋义渠一挺腰便冲出去,身体还没站直,手中的钢刀已经抡起来,从身侧到身前划了大半个圆圈,带着呜呜风声自奔那军官头顶.. 带队的将领满腹心思都放在右营那边的情况上,根本就没想到过会在自己的营盘门口遭遇到埋伏,眼角陡然瞥见一团黑影兀地从路边冒出来,再想躲闪时哪里还来得及,便觉得脑门一痛呼吸一窒,瞬息间就再没了知觉。 前后的曹军生怕猜着泥地不小心滑倒,都聚精会神只顾留心脚下,待听见“噗”一声闷响再去看时,顿时让他们大骇。 就看到自家长官的脑袋飞上了天,颈部血喷得有丈高,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再转眼就瞧见一个又高又大的袁军将领攥着一柄大刀站在队列里,一时都是摇唇结舌目瞪口呆,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咤,周围曹军就听前后远近嘣嘣嘣嘣便是一连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劈头盖脸砸过来。紧接着道路两旁的树影下草丛中沟壑里蹿出无数的袁军,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箭射刀劈枪戳,眨眼间曹军就倒了一地。 曹军懵懂中被兜头砍倒几十个,才想起来结阵抵抗,几个小军官拼命喊叫让队伍集中,可到处都是敌人,哪里会给他们留下机会? 偏偏这时候他们的主将已经送了性命,混乱中军旗也被对方抢走,黑暗中又不知道袁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都只听到前后都是喊杀声,左右都是刀光枪影,也不知道是谁绝望地惨嚎一声,顿时就炸了营。 一时间百十步长短的道路上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斥骂声、招呼声、惨叫声、兵刃相交时的铁器激荡声,穿黑色军服的曹军沿路倒得到处都是,布皮帽子在地上乱滚. “呜呜呜呜!” 号角声开始长鸣,一下子上万袁军就开始发动起进攻,但进攻起来却非常的凌乱。 左营西面和西北面原本都是一片汪洋,后来袁军在上游截断了用于放水的水渠,过了几个时辰大部分水都被曹军的引水渠放走了。 此刻土地还是湿润润的,踩在上面极容易打滑,穿着草鞋还好点,一旦跑起来就算是穿了草鞋也有摔倒的。 不过这点凌乱各级将领还勉强能够维持,很快铺天盖地的袁军就杀到了曹营边上。 蒋义渠已经冲进了曹军一座营盘内,营里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人,刚刚大家还在往外出去,营门没来得及关,被他带着三百人杀了进去。 一阵冲杀之后,他们就抢夺了寨门,然后通过各营盘之间内部的其它营门又开始往深处冲,曹营的防御设施还是很齐全,不止有土山、碉楼、墙寨,甚至还有校场和大量空地缓冲区。 可此时校场和空地都被水淹没,里面横七竖八被挖了不知道多少条引水渠。袁军几乎是挖了两条河道来灌曹营,曹营也几乎是挖了上百条水渠来引水。 所以袁军冲进来之后,居然意外地因为这些水渠而被阻拦了进攻道路。 但寨内的曹军人数还是太少,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因此在袁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厮杀从夜半初时持续到了平旦三刻,左营的曹军几乎大多都退入到了主营。 期间甚至还有曹军将领想要反攻回来,但被蒋义渠击退。一直到平旦末刻,接近天亮的时候,袁军终于是占据了整个曹营的左边营寨。 而此时的右面营寨的战斗依旧在持续,火光冲天,各类箭矢、冲车、巢车、投石车甚至云梯都推了过来。 袁绍几乎就是在离曹营不远的地方简单扎上了帐篷,根本就没有想过对峙。 除了进攻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时日无多,从去年六月份备战,耗到今年六月份,也已经耗了一年时间,他等不起了。 不趁着曹操不在的时候把曹营攻下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色刚刚微亮。 袁绍就亲自带着最后的两万人马抵达了前线。 在他的命令下,身边只留下五千人保护,其余人再次压境过去,务必要在今日彻底歼灭曹军。 此时曹军面临着六万大军从两面同时夹攻,新加入的一万五千人忽然开始猛攻曹军主营,导致本来就混乱的局面更加乱作一团。 这样的大规模军团作战是很吃临时指挥的。 袁绍没有指挥,他的身体太差了只能在后方观望,前线基本是靠将领们临时发挥来做决定。 只是袁军虽然没有指挥,曹军也没有啊。 曹操人不在这里,夏侯惇的指挥才能远不如曹操,导致双方的战斗其实很没有章法,往往都是靠一通混战。 而混战是袁军擅长的,因为他们人多。 很快到日出三刻的时候,天色大亮,太阳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橙色圆盘出现在了东方。 此刻在濮水以西,正有千余轻骑,飞速向着濮水方向疾驰。 曹操骑在马背上,难掩眼神中的疲惫。 在瓦解了关中联军之后,他就立即率领于禁军飞一般向着前线赶,昨日夜幕之前,他们总算是抵达了酸枣。 临近前线,怕士兵们得不到休息,匆匆参战,所以曹操让于禁领兵先休整一夜。 而他本人则是仅仅稍微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带着一千轻骑,飞速赶往匡城,想要尽快回到营中指挥战局。 但当他靠近匡城的时候,看到的是方圆数十里一片泽国,濮水西南岸被人掘出了一条宽七八丈的巨大河槽,此刻河槽又被重新填埋,左右还有数千名袁军士兵。 “曹军!” 这些袁军其实是用于堵塞河道的辅兵,此刻见到河对岸忽然出现的曹军,都是吓了一跳,为首的将领呼喝一声,纷纷扭头就跑了。 曹操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沉,便抬起右手握拳,向着濮水上游的方向挥掌。 濮水是黄河的支流,它是先往东南方向流淌,然后再往东北方向偏移,而匡城的位置就是在东北方濮水,所以往濮水上游去,实际是往西南方向前行,过河之后,就能绕到匡城的西南面。 当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南面过河的桥梁此时已经被袁军占据,这让他感觉到非常不妙,便立足于桥北岸,静静地等待着后方于禁军的到来。 对岸的袁军也没有毁桥,双方就这样保持着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午时,于禁的大军总算是抵达,而这个时候,河对岸却也蜂拥而至大批袁军。 上万袁军开始云集。 一辆巨型豪华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河对岸,与曹操隔着数十丈的河面相望。 马车门帘掀开,袁绍艰难地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来。 他的脸上居然罕见地出现了一抹血色,看着河对岸骑在马背上的曹操,眼神中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本初,好久不见!” 曹操平视着对岸的袁绍,脸色再黑,也是率先出声道:“听闻最近身体有恙,不知起居如何?” “咳咳咳。” 袁绍出了马车后,被风一吹,就感觉有些寒冷,缩了缩身子,勉强支撑着体魄回应道:“劳孟德挂念,起居尚可。” 曹操指着远处河渠说道:“本初兄是掘河淹了我营寨吧。” “是啊。” 袁绍双手撑着拐杖,微笑着说道:“昨夜我还趁机攻打了你的大营,现在你的左营已经被我攻下,中营和右营被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曹操轻轻向后方挥挥手,示意于禁继续往南绕路支援主寨,同时冷静道:“那就是没有被破了,我尚有数万大军,待我过河之后,就立即与本初兄讨教一番。” “呵呵。” 袁绍笑了笑,挥手道:“尔数万大军破灭之在一瞬之间,尽管来便是。” 曹操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本初兄等我!” 说着就要勒马转身要走。 “报!” 就在此时,袁军中有斥候飞马来到阵前,单膝下跪道:“昨夜趁乱攻打曹营,曹军大败,被杀被俘者上万,残部退往平丘。” “哈哈哈哈哈!” 袁绍扬起头颅,发出了癫狂的笑声,整个脸上充满了兴奋与喜悦。 对岸的曹操脸色骤变,眼神中闪烁过一丝慌乱。 “哈哈哈哈哈。” 袁绍只觉得扬眉吐气,精神趋于亢奋,狂笑道:“孟德,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他用拐杖杵着马车,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赢了!我赢了!” 这几年来,官渡惨败。 仓亭惨败。 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但这一刻。 仿佛一切的不甘与失败,都化作了飞灰。 他就这样笑着,癫狂地笑着。 仿佛整个天地间,都仿佛在回荡着他的笑声! 曹孟德啊曹孟德! 我可以输给你很多次。 但我。 只需要赢一次就足够了! 这场战斗,到头来,终究我才是胜者。 哈哈哈哈哈! 噗嗤! 袁绍苍白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抹潮红。 嘴角,竟是溢出血来.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面目全非的历史 人在过于兴奋、悲伤、激动、愤怒的情况下,往往会诱发很多身体疾病。 历史上袁绍就是激愤而死。 如今在经历官渡之战后,袁绍同样是激愤难安,沈晨的帮忙也就是帮他勉强吊了半口气而已。 要不是心里这口气一直咽不下去,也许他早就已经归西了。 但时至今日,这口气终于撒了出来。 匡城一战,袁军以水攻和夜袭,连番迅猛攻势,终于击溃了曹军。 杀死俘虏一万多人,其余失踪、走散者不计其数,只有剩下不到三万残部退往平丘。 喜悦瞬间涌上了袁绍的心头,嘴角溢出血来。 “明公。” 周围将领谋士们大惊,连忙上去搀扶,把袁绍送进了马车里。 远处曹操凝望着乱作一团的袁军,眼神中没有一丝喜悦,郭嘉说得没错,袁绍确实活不了多久。 但此战之后,他亦何尝不是损失惨重? 所以终究是谁都没赢罢了。 “走!” 曹操勒转马头。 身后两万大军,缓缓向着南方而去。 建安十年五月二十七日,袁绍大破曹操,本要趁胜追击,但因忽然发病而短暂休整了一日。 到翌日袁绍才缓缓苏醒,命令大军南下,包围平丘,誓要将曹操消灭。 而就在北方风起云涌的时候,南方同样暗流涌动。 荆州襄阳,自从六月以来,连绵的秋雨不绝,长江中下游地区就出现了洪水,汉江和长江水位暴涨,颇有点淹没整个世界的意思。 不过对于荆州人来说,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因为长江每年的五月到十月,就是汹涌澎湃的汛期。 历史上建安二十四年的那场襄樊之战,以及后世98年的那场大洪灾,就是汛期造成。 只是平时的汛期没那么夸张,襄樊之战以及98年洪灾,属于百年一遇。 所以荆州百姓也早早地做好了防备雨季的工作。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今年的这次汛期虽然不如襄樊之战以及98年洪灾,但也算是十年一遇,汉江和长江比往年水位都要高不少。 甚至地势较高的襄阳城都积了一层浅浅的积水,将城内一些地势比较低的地方淹没。 百姓们不得不在官府的组织下,修建水渠,将因水位暴涨而浸入襄阳城区的护城河河水开始往东面的汉江里引,相当于从护城河边再挖一条泄水渠出来才勉强泄洪。 至于把护城河堵上一劳永逸,那着实为难刘表了。宽近百米的襄阳护城河,要想将整个河渠堵住的话,工程量实在太大,实在折腾不起百姓。 襄阳的天气阴沉沉的,明明还是白日却像是傍晚太阳已经落山。瓢泼大雨打在楚王府邸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剧烈的狂风作响,庭院内的大树被风吹雨打,树叶落了一地。院内积攒了厚厚一层水,汇聚成了河流。 成奇站在外厅门口,背着手脸色焦急地走来走去。 过了片刻,风雨中有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进入到了外庭,穿过影壁和庭院,到了外厅下。 “先生。” 成奇连忙迎了上去,帮那人脱解蓑衣。 斗笠摘下来,露出贾诩那张苍老的脸,看向成奇道:“大王忽然召唤,是有何事?” “北边和东边来了消息。” 成奇指了指里面:“大王的脸色看不出好坏,也许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是什么坏消息。” “多谢从事,我知道了。” 贾诩点点头,将蓑衣和斗笠挂在外厅廊下,身上的长袍下摆还滴着水珠,跟着成奇往里面去。 外厅有回廊连接着中厅,从廊下听着风雨声一路到中厅外。 贾诩在门口换上了木屐,进入厅内看到座位上正穿着一声天子袍服的刘表,眉头微微上挑,然后恢复平常,走进去拱手说道:“大王。” “文和来了。” 刘表比贾诩大了五岁,见到贾诩过来,笑眯眯地招招手道:“坐吧。” “多谢大王。” 贾诩就坐在了刘表的右手下方。 刘表笑问道:“文和最近这几日在家中做些什么,却是有些日子没出门了。” 贾诩苦笑道:“我久居西凉,没想到荆州如此潮湿,一到这样的下雨天气,双腿就隐隐有些作痛,这几日也是苦不堪言啊。” “还有此事?” 刘表想了想道:“莫不是风邪入体,患了痹病?城中有几个名医,擅长针灸,到时我让他们给文和看看。” “多谢大王。” 贾诩再次拜谢,然后说道:“不知大王今日唤卑过来,是有何事?” 刘表沉吟道:“一件好事,一件坏事。袁绍前几日打败了曹操,但他自己也病倒了,现在袁曹依旧僵持在平丘,听说这几年袁绍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呕血昏厥,怕是活不了多久。” 贾诩忙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袁绍击败曹操,曹操实力再次受损,则北方即便是袁绍病死,至少袁曹之间,十年之内分不出胜负,大王可安枕无忧矣。” 刘表问道:“先生觉得,最后是谁能得到北方呢?” 贾诩想了想道:“大抵还是曹操,袁绍虽然实力强大,可他的儿子却远不如他,且我听闻袁绍喜三子而不喜长子,若诸子相争,恐怕会有内斗。不过即便如此,曹操想击败袁绍的几个儿子,得到北方,也需要很久。等大王得到了整个南方的时候,也许袁曹还在相争呢。” “这样吗?” 刘表眼中略微有些失神,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贾诩不解道:“曹操遭受重创,袁绍又死了,这对大王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大王又为何叹息呢?” “我比袁绍还长八岁。” 刘表摇摇头道:“他时日无多,我又何尝不是?因而难免有些伤感。” “额” 贾诩苦笑道:“寿数乃是上天所定,《易经》虽云:人强胜天。乃是寿命有尽之时,我与大王同感啊。不过如今之天下,大王已得四分其一,若得益州江东,则南北二分天下也,北吞江山,亦是指日可待,还需要勉力振作才是。” “嗯。” 刘表点点头,沉声说道:“文和说的是,不过黄祖今日送了文书过来,连日暴雨,彭蠡泽风浪巨大,导致运送粮草的船只倾覆,柴桑等地的粮草不足,他想撤兵回江夏,文和怎么看?” 贾诩问道:“如今南昌等地已经被我们占据,不能从南昌运粮去吗?” 刘表就解释道:“想从荆南运粮到南昌,就必须先走水运,由襄阳送至长沙,再走陆路到醴陵,然后往南昌去。只是连日大雨,不管水路还是陆路,道路都很艰难。” “原来如此。” 贾诩点点头,他倒是知道从襄阳可以直接走水路去长沙,自汉水进入长江,再逆流而上到洞庭湖流域,然后顺着湘江南下就行。 只是从长沙再去南昌的话,就必须要走陆路了。 现在不止长江中下游地区暴雨,荆南的洞庭湖湘江流域同样处于特大暴雨阶段,往东去南昌的陆路也被洪水淹没,确实很难往豫章运送粮草。 刘表脸色很凝重地说道:“这场大雨确实让人意想不到,黄祖说退兵回江夏,但如今大江与彭蠡泽上风浪依旧巨大,万一退兵的时候船只沉了怎么办?若是走陆路,那么多船只岂不是就弃了可惜?” “确实令人窘迫啊,我对船只了解甚少,难以出计。” 贾诩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办法,因为这跟计谋没关系,完全是天灾。 人力又怎么能跟上天比呢? 任你智计百出,老天爷对着你的头顶下几个月雨,什么阴谋阳谋,全给你变成汪洋。 刘表想了想道:“沈晨在江夏,我派人去找他问问吧。” “嗯,沈晨聪慧,或许有办法。” 贾诩点点头。 球踢给正主,他想解决就解决,不想解决就说解决不了,全看人家心情就行了,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当下刘表就令人去江夏。 虽说沈晨辞官了,但毕竟有推举他为茂才的恩情在,因此他总归不会拒绝。 此时不仅襄阳正在下暴雨,江夏同样笼罩在烟雨之中。 甚至风雨远比襄阳还要大数倍。 因为当时云梦泽还没有消失,数千平方公里的面积宛如一片汪洋大海,从东南沿海吹来的风卷起滔天巨浪,像是能把人送到天上去。 即便是在后世,长江风浪大的时候连2200吨位的“东方之星”巨型游轮都能倾翻,更别说古代这种普通木船。 所以原本用于运粮的船只在遭遇风浪被打翻沉江之后,柴桑那边的数万黄祖军就有些尴尬了。 存粮不多,风雨太大,又不能打渔,连城都出不去,粮食过不来,就只能饿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走陆路回去。 虽然长江两岸水位上涨了不少,但东北面的大别山山区地势还是比较高,像蕲春县、西陵县等地就没有受自然灾害,只要渡过长江往北走,还是能安全回到江夏。 六月初四,江夏西陵郡,江夏郡丞府邸之中,日出初刻,沈晨刚刚从床上醒来,便闻听得屋外房檐下滴答水声绵绵密密。 披了锦袍出门看时,外面天低云黯到处都是一片黝黑,猎猎北风裹着蒙蒙夏雨,打得房顶地面刷刷响动,院中树叶婆娑,天地间像是弥漫在了雨雾里。 “这大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沈晨看到屋外庭中院落里已经涓涓溪流,雨水冲刷了泥土,染上了浑黄的颜色,顺着引水渠流出院外,汇入城中的大型排水渠,最后被送去了举水。 与后世动则几十上百平方公里的县城城市面积不同,古代的县城面积一般在1-2平方公里左右,能容纳的人口一般也在几千到几万之间,大部分百姓都居住在乡里,城市里的人口并不多。 城池小也有城池小的好处,那就是排水系统比较完善,雨水顺着屋檐落入院子里,再经过院子里的排水渠流入城里的排水渠,最后送到城外的河流或者护城河中,非常人性化。 只是在这倾盆大雨里,原本设计的普通排水渠已经不敢重负,几乎都快溢出来,整个院落像是浸泡在了水中,积水接近三寸,可以淹没人的脚掌,可见暴雨有多大。 好在汉朝有钱人家的庭院建筑风格比较独特,屋子离地面约一尺,由砖石与硬木砌成,房屋不会被水淹没。 沈晨赤着脚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盯着这大雨发呆,过了一会儿,干脆就双腿交叉,如老僧坐定一样坐在廊下,倚靠着木质房门。 眼睛闭着,耳朵聆听着那纯净的雨声,他感觉自己整个心灵像是被净化了一样,脑子都清晰了许多。 “阿晨,在想什么?” 另外一处院落,刘琦外面套着蓑衣,手里还撑着一把竹簦,踩着木屐穿过庭院来到了沈晨的院落外,看到他在发呆。 江夏郡的治所便在西陵县,不过黄祖这个江夏太守平日里基本都待在沙羡,现在领军在外打仗,人又跑到了柴桑,所以现在西陵基本是由刘琦控制。 平日里督运粮草的工作也是他在处理,今日他刚起床正准备去县衙,没想到路过侧院廊下看到沈晨在坐着。 沈晨说道:“我在想,黄将军此时窘迫,只能撤兵,楚王大概也只能这样选择,柴桑以西是九岭、连云、幕阜等连绵山岭,想从柴桑西北走回沙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选择渡江从江北到西陵来。” “是啊。” 刘琦点点头:“我们运粮也都是从沔水南下一路送到柴桑去,但大江下处风浪太大,现在彭蠡泽和云梦泽一样,宛若大海,暴风骤雨,船只随时可能会倾覆,这也太危险了。” 沈晨想了想说道:“这还只是其一,我今天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孙权,发现黄将军要退兵,他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刘琦笑道:“这么大的雨天,即便是撤兵都极为危险,他总该不会趁雨日进攻吧。” “这可不好说。” 沈晨沉吟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是孙权,哪怕冒着暴雨,也要尝试一下。” “那阿晨你的意思是?” 刘琦问道:“父亲也不知道会让黄将军如何处之,黄将军还在柴桑未动身,难道我们要去接应吗?” 沈晨就说道:“先准备一大批蓑衣和斗笠,小心一些总归没错。” “嗯。” 刘琦就说道:“好,那我即刻去准备。” 说着就往县衙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晨眯起了眼睛。 其实从官渡之战后开始,历史就已经全然变得面目全非。 未来向什么方向发展,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孙权绝不会就这么轻易会失败。 也许。 这一战就可能是他翻盘的胜负手,自己也必须小心提防才行! 这两天真是一身的病,胃火、胃炎,肚子每天又涨又酸,然后上火了,感冒了,今天一天都头晕脑胀的,本来都想请假了,勉强撑着身体码了一章,打算先喝点感冒灵,缓两天看看,如果不见好,就只能去医院了。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撤兵 柴桑县,濒临长江,是长江入彭蠡泽的入湖口,扼守住了荆州江夏入侵扬州豫章的通道。 历史上不管是黄祖进攻豫章,还是孙策孙权屡次进攻江夏,都离不开柴桑。 双方要么是围绕着柴桑县来进行战斗,要么是从柴桑县出发北上。 可以说这里是扬州与荆州之间最为至关重要的一环,与江北的寻阳县一样,是一处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然而连日来的暴雨气候却是一件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暴雨不仅把长江水位抬高了很多,连地势颇高的柴桑县都灌进了江水,把北面城外码头,也就是后世九江市市区几乎全部淹没。 在汉代,九江市西面的赛胡、八里湖是跟长江连在一起的,这样加上九江市市区,形成了天然的港口。 同时柴桑城东面是庐山,西面是九岭山余脉,北面是浩浩荡荡的长江和彭蠡泽,南面是连绵重叠的庐山和九岭山余脉的丘陵地区,地理位置极为优越。 但正因为如此,也限制了柴桑往西、南两面的出行的道路。 如果从柴桑走陆路的话,就得连续翻越三条山脉才能回到江夏,或者往南绕道南昌、长沙才能回荆州,因此船只几乎成为了柴桑地区百姓出行的唯一交通工具。 可现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下,船只几乎无法出港口,即便是出了港口,也很难在彭蠡泽和长江上航行,一旦风浪再大些,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在运送粮食的船只倾翻在长江,下一批粮食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到之后,黄祖就不得不考虑退兵回江北寻阳的问题。 建安十年六月九日,正被风雨笼罩的柴桑县衙内,黄祖于厅中召集诸将议事。 厅内众人云集,其中高级军官张虎、陈生、苏飞、邓龙等将领俱在,加上一些主簿、长史、曹史等佐吏,大大小小有二三十余人。 黄祖坐在主位上,看着刚刚最新从寻阳那边发过来的公文,脸色比较凝重。 过了片刻,等众人都已经进入厅内,向他行礼落座之后,他才将公文扔在了桌案上,轻声说道:“襄阳回信了。” 诸多将领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苏飞是江夏都督,是江夏郡的军事主官,官职仅次于黄祖,乃是二把手,听到此事,连忙问道:“府君,大王答应我们撤兵了吗?” “大王让长公子全权处理,长公子同意了我们撤兵的要求,派人过来询问我们打算如何规划撤兵的事宜。” 外面风雨依旧大作,黄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脸色很沉重地说道:“上月中旬我向大王请求撤兵回江夏,信使翻山越岭,来回走陆路走了一个月送信,还差点被山路泥石给埋了,看来从傅易山绕道回下雉,再回鄂县怕是行不通了。” “那就只能走水路过了大江去寻阳,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咱们大小船只上千艘还停留在柴桑,如果走陆路回去,船只被毁的话,那几乎再也没有进攻江东的能力了。” 苏飞思索着。 其实走陆路回江夏也不是不行,从柴桑往西是大片丘陵,虽然也是山区,但至少有道路,可以一路到瑞昌亭,也就是后世江西省瑞昌市。 只是过了瑞昌亭之后,就是连绵一百多公里的连云、幕阜山区。要过阳新县、兴国镇,才能到下雉。 而沿途这一路不仅道路难走,还是风雨天气,随时都会遇到泥石流。 最重要的是走陆路船只怎么办? 他们进攻豫章,大小船只数千艘,虽然也有一部分驻军在了寻阳、下雉以及鄂县等地,但柴桑的军队有三万多人,船只也有一千多艘,几乎是整个江夏水师一半的船舶数量。 一旦他们遗弃了这些船只,那么江夏水师的船只数量反而不如江东水师了,到时候再打水战,黄祖接近六万的水军,至少有三万得在岸上看着。 所以船只不能丢。 现在他们的粮草不足,需要撤回江夏的情况下,就得考虑把船只带走的问题。 黄祖看向主簿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草?” “还有六万多石。” 主簿答道:“尚可让大军食用二十天,若是削减一些分量,或者布置渔网在江中捕捞江鱼,可用月余用度。” 黄祖沉声道:“在座的诸位跟我在江夏多年,应该也清楚,大江一旦进入雨季,往往是连绵多日下雨,虽然从上月到如今,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近一月,但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再下一个月,到了月底再无粮食,军队就得饿着肚子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退回去,至少也得退至寻阳。” 苏飞说道:“但现在正是风浪大的时候,此时行船还是过于危险,我觉得应该先派人告知长公子,让他运输一些粮草放置在江北,等一些日子看看风雨小些,再渡江过去。” “嗯。” 黄祖点点头道:“我亦是这般作想,苏飞,我命你领一校人马先驻扎于九江亭,邓龙,你领一校人马驻扎于瑞昌亭,先将一部分辎重搬至船上,等过些日子,见风雨稍微小一些,再渡江回寻阳。” “唯!” 苏飞和邓龙各自领命。 刘表现在不缺粮食,襄阳府库存粮有数千万石,所以给黄祖的粮草没有缺过,六万大军加上辅兵每次都至少会配备三月以上的份额,差不多是五十万石的样子。 可架不住这场战斗旷日持久,对峙了一年有余,双方打得精疲力尽。趁着这场暴雨,黄祖也动了先回江夏休整,来日再战的念头。 反正柴桑、彭泽、寻阳一带的百姓都被他迁至江夏,如今存粮不多,确实是一个回去休息的机会。 让苏飞和邓龙去做准备之后,黄祖就让各部将领先回营中去。 他自己依旧坐在堂上看着那份公文。 长公子刘琦除了让他自行规划撤兵的事宜以外,在信中还提到现在正在江夏郡丞府做宾客的沈晨建议。 第一个建议是希望他撤兵回去,尽量不要走陆路而是走水路。 第二个建议是,如果他走水路的话,应该兵分三路,一路从瑞昌亭至江心洲,另外一路则主力回寻阳,最后一路则至黄梅亭,如此三路可首尾兼顾,防止人半路袭击。 第三个建议是让他先搬运一部分物资放到船上去,找一个风雨小的时候,再渡江回寻阳,他们会在寻阳城接应他。 沈晨. 黄祖看向远方的天空,忽然有些感叹。 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当年那个跟着叔祖来江夏见自己的小孩,都已经长大成人,马上就要及冠了啊. . . 晌午过后,瓢泼的大雨依旧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傅易山北麓的山林里,枝叶繁茂的林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傅易山便是九岭山东麓,在柴桑县的南面,历陵县的北面,也就是后世江西德安县的正北方向。 在靠近柴桑县的山脉北面,当地人称为岷山的一座小山丘内,正有一栋房屋。 山里原来有一村聚,数十人口都被迁走,唯有山里留下了一些猎人居住的小屋,因年久失修不少都倒塌坏了,其中山顶的那栋却是最近才被人翻修过。 新翻修的这栋房子是用竹子做的,雨点穿林打叶,落在了竹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除了风雨以外,甚至还能听见琴弦拨动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棕色蓑衣的人顺着崎岖难行的山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攀爬至了山顶,来到了竹屋前面。 竹屋隐藏在林下,周围俱是参天大树,几乎是那人过来的瞬间,四周的树下、草丛间,就有人站出来。 他们都穿着蓑衣,所以很难从外表判断是敌是友。 “是北平都尉。” 那人身后还跟着几名穿着蓑衣的士兵,立即喊了声。 吕蒙走到竹屋前,到廊下把蓑衣脱掉,在门口听着里面的琴声,轻声说道:“都督。” “进来。” 门里传出一个温润的声音。 吕蒙就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宽敞的竹屋里一个三十来岁,面容英俊的青年男子正盘膝坐在席上,轻抚瑶琴。 “都督好雅兴。” 吕蒙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末了又道:“柴桑城里出来了两校人马,一部往北去九江亭,一部往西去瑞昌亭了。” 那抚琴的男子正是周瑜,听到这句话,他修长的双手就停了下来,轻轻按在了琴弦上,屋内的绕梁琴音顿时就止住,除了风声雨声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它声音。 周瑜低着头看着琴面,过了将近半分钟,见他不说话,吕蒙就很是纳闷道:“都督?” “嗯。” 周瑜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们要去九江和瑞昌呢?” 吕蒙说道:“许是打算前后掩护柴桑吧。” 周瑜沉思片刻,说道:“黄祖老贼怕是打算要撤兵了。” “撤兵?” 吕蒙惊讶道:“这种时候吗?” 周瑜笑道:“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捞到了沉船碎片吗?船舱内多有粮草,大抵是运粮船被风雨打翻了,柴桑城内的粮食怕是见底。” 吕蒙大喜道:“这种风雨不能走水路,只能走陆路,他往瑞昌派兵马,相比是打算翻山回江夏,那我们调集人马,趁着他撤兵的时候伏击他,岂不是要大胜?” “没那么简单。” 周瑜思索道:“你即刻派人走小道,往瑞昌向西,查看一下纯山和天岳山通往江夏的道路如何。” 纯山和天岳山就是后世连云山脉以及幕阜山脉在汉代的称呼,要想从柴桑回江夏,就必须先到瑞昌亭,再跨越连云山脉,然后跨越幕阜山脉,才能到鄂县,也就是后世的黄石市。 这一路过去直线距离都有一百多公里,更别说山势陡峭,道路崎岖难行,几乎全是泥巴小道,连条大路都没有,而且翻山越岭,一路可谓是非常难行。 不过最难的一段路也就是两条山脉,其中多有山谷小道,只要过了崇山峻岭,也会好走很多,因此数万人大军也不是不能走。 为了保险起见,周瑜还是决定派人过去看看情况。 数日后,派过去的人回来了,向周瑜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从瑞昌通往下雉,也就是后世阳新县的道路被山洪堵住了,走陆路就只剩下南下到南昌,走荆南回江夏。 得知这个消息,周瑜立即就派人前往陵阳,也就是后世安徽青阳县,告知坐镇在那里的孙权黄祖准备撤兵的事情,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到六月十三日,孙权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召集了鲁肃、张昭、秦松、张纮等人商议此事。 众人分析后认为,周瑜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现实。 历史上晋灭东吴之战,王濬在巴蜀造战船,大量碎木顺流而下,一路到了荆州。 而刘表派遣的运粮船一路从汉水南下,自沙羡进入长江,于夏口,也就是后世武汉一带的长江流域遭遇风浪倾翻。 许多粮食稻米和船只木头碎片顺江而下,途经枞阳安庆的时候,被江东水师发现。 所以大家对于周瑜认为黄祖后续粮草受到天气影响没有抵达,柴桑城内的粮食不多,即将撤兵的判断纷纷持赞同意见。 众人认为,如果撤兵的话,周瑜已经看过,走陆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就只能走水路,走水路过大江,到江北的寻阳县,再退入江夏郡的可能性极大。 江东水师在江面上无法与黄祖较量的直接原因在于黄祖的兵马人数众多,船只也众多,他们吃了这个亏。 可如果下了船在陆地上与江夏水师决战的话,江东水师必然能够击破江夏水师。 于是孙权最终下了极大魄力,决定孤注一掷,伏击黄祖! 到了六月十四日,周瑜秘密回到了安庆。 他下达了命令,大军即可往东,进驻皖县,也就是后世安徽潜山市。 淅淅沥沥的大雨还在下。 只是谁也不知道,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正在悄然行动。 数日之后。 到了六月下旬,天气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虽然长江依旧波涛滚滚,两岸洪水涌动,但雨小了很多,风也小了很多,离放晴应该已经不远。 柴桑的黄祖看到这个天气之后,就决定趁着这个时候立即撤兵。 长江的气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今天雨小一些,等明天又是瓢泼大雨,再加上江面波涛浩瀚,运粮船队依旧不好过来,因此暂时退兵,等天气好转,就是最好的选择。 六月二十一日,江夏水师,正式准备撤兵了! 这两天身体是真的不舒服,今天吃了药症状稍微好些了,最近封控也不敢去医院,但头还是晕乎乎的,码字效率和想法都稀碎,连文笔都自我感觉差了很多。本来这几章比较重要,因为马上就是重头戏了,包括后面刘表称帝,打江东,打巴蜀,节骨眼上我状态却这么差,有点难受,可能这两天先码个4000字,等过两天我恢复了状态,病好了以后,再好好写。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围剿 建安十年六月二十一日。 晌午过后,江夏的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 后世九八年大洪灾,长江中下游连续下了三个月的暴雨。 襄樊之战虽然没有记载下了多久,但能够让汉水暴涨二十多米,想必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不过今年的雨其实远远比不上九八年洪灾和襄樊之战,从五月中旬到六月底,持续时间也就一个多月。 所以虽说长江现在也涨水,可还没有夸张到淹没整个中下游的地步,只是水位涨了两三丈,沿途的城池倒还算安全。 柴桑县,后世的九江市市区,此时叫做九江亭,由王莽时期命名。 此刻的九江亭西面,柴桑县的正北面,后世的八里湖,湖面上浩浩荡荡停了数百艘船只。 不止是八里湖,还有赛湖、东湖乃至于赤湖上现在到处都有江夏水军的大船。 当时八里湖与彭蠡泽连接在一起,包括周边的赛湖、东湖、赤湖以及北面的龙感湖、大官湖、太白湖、黄湖,都是彭蠡泽的一部分。 而南面的赤湖、八里湖、赛湖等地是长江冲刷出来的一片沼泽湖泊,周围森林茂密,背靠大山,因此就成为了一处天然避风港,用来当做码头。 就跟朱元璋和陈友谅曾经在这一片发生过水战一样,作为湖北与江西之间最重要的连接通道,此地拥有极高的重要性。 天空还在下着小雨,柴桑城的城门就已经打开,城外的黄泥地道路上坑坑洼洼,满是黄色的积水。 成群结队的士兵缓缓走出来,沿着道路边缘或者遇到水坑就跳过去,实在没办法跳过去的,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洼,尽量捡能走的地方走。 由于没有想到会下那么久的雨,黄祖军中的蓑衣准备严重不足,除了将领以外,就只有中下级军官能分到一件蓑衣,普通士兵要么就只能拿块木板遮雨,要么就干脆淋雨。 这对于军心和士气来说,也是一个很大打击。 此刻黄祖骑在马上,穿梭蓑衣,在诸多亲卫的簇拥下缓缓向着江边走去,他其实是个性格比较粗暴的人,而且颇为固执己见,很不愿意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历史上刘表就利用黄祖的性格特点,借刀杀人,让黄祖帮他除掉了自己讨厌的祢衡。 但黄祖是粗暴固执,不代表他蠢。 作为能力还在张允蔡瑁之上的水军将领,他很清楚,沈晨在信中说得是对的。 由于连日暴雨,导致粮道被断,军心和士气都下跌得厉害,这个时候江东如果趁机来攻打的话,必然会让他陷入非常难堪的境地。 所以对于沈晨的建议,他的选择是采纳。 东北方的八里湖方向,驻扎于九江亭的苏飞已经登船,他领了五千人,大小船只近百艘,各类艨艟斗舰二三十艘,往北驶向了长江。 黄祖看着远处狂风呼啸,浪潮滚动的彭蠡泽,江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雾,苏飞的队伍向着河对岸的黄梅亭方向驶去。 “上船!” 他一声令下,两万余荆州水师便缓缓开始登舰上船。 波涛翻滚的彭蠡泽此时就像是汪洋大海,因为暴雨冲刷了上游的泥沙,湖水和江水混杂在一起,变得无比浑浊。 在苏飞的船队离开了约半个时辰之后,江夏水师的主力便也开始扬帆起航,向着北岸的方向而去。 船队进入了长江,瞬间就能够感觉到与在八里湖中的不同。 八里湖是被冲刷出来的一个U型港,水流冲进来后会平缓许多,可进入长江之后,上游江水滚滚流淌,又是汛潮,船只颠簸涌动,艰难行驶在江面上。 黄祖站在江头观望,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长江下游,浩瀚彭蠡泽的东面,淡淡的雾色当中,隐约出现了一些小黑影。 彭蠡泽的视野宛如大海,天气虽然阴沉,可雾气非常稀薄,并不是特别妨碍视野。 他能够看到那些小黑影,但实际上那些黑影距离他们可能有好几公里,行驶过来的话,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以上了,倒也并不用担心。 船队依旧顶着风浪航行在江面上。 汉朝的彭蠡泽不仅仅是囊括了龙感湖,同时还囊括了后世湖北省黄梅县南面的孔垅镇、新开镇一带,这片地方当时还在彭蠡泽里泡着,要到南宋时期才会变成陆地。 所以如果黄祖要北上往寻阳去的话,那么他至少还得航行二十多公里。而不去寻阳的话,就要逆流长江六七十公里到下雉县。 因此去寻阳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不过汉代的寻阳县并非后世的黄梅县,而是在黄梅县的东南,武穴市的东北,大概在后世武学北站一带,靠近太白湖。 此时此刻,沈晨和刘琦也已经到了寻阳县。 寻阳和柴桑都是进攻江东的桥头堡,区别在于寻阳在长江以北,可以威胁到扬州的庐江郡和九江郡,而柴桑在长江以南,是能威胁到扬州腹地丹阳、吴郡的关键地点。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放弃柴桑的话,其实会让江东很是缓一口气。 只是对于黄祖来说,只要他的大军还在,他就有自信再把江东水师从彭蠡泽赶回长江下游去,因此哪怕失去柴桑这个重要战略要地,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将军,那些船好像是咱们的船。” 船只航行到了一半,地理上差不多是在后世孔垅镇一带的时候,副将陈生远眺彭蠡泽上的船只,向黄祖报告。 黄祖沉声道:“应该是苏飞的船队,我让他们去黄梅亭把守住彭蠡入江口,看样子是江东水军打过来了,沈晨说得没错,江东水军也料到了我们会退军,必然会过来拦截。” 陈生眺望着说道:“现在我们缺少粮草,士兵士气也不高,跟他们在彭蠡泽交战肯定会吃亏。苏飞往后退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派人去下雉调集人过来?” 六万江夏水军当然不是全都窝在柴桑,柴桑只有三万,其中下雉、寻阳、鄂县、蕲春、邾县等地都各留守了数千人马,所以此时黄祖力量并不集中。 黄祖摇摇头道:“现在调集人马过来也来不及了,无妨,我走前告诉过苏飞,让他往彭蠡泽南方走,顺着赣水去南昌,那里有刘磐的兵马接应,这也算是趁机将江东水师引走。” “往南引致南昌?” 陈生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将军妙计,真乃神谋也,若江东水师被引至南昌,我们是不是能前后夹击,大败江东水军?” 黄祖抬起头看了眼天气,摇摇头道:“没用的,现在这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虽说今日雨小了很多,可刘磐也没有水师,真在这波涛江水中与江东水师打,我就怕同归于尽啊。” “额” 陈生一想也是,江面上打仗跟陆地上打仗完全是两码事,特别还是这种水位暴涨的气候,能正常行船都不容易,更别说还要与敌方水师交战,搞不好大家船一起翻。 所以现在黄祖也仅仅是看风雨小了一些,勉强渡河回江夏补给而已。如果真动起手来,在波涛翻滚的浪潮当中,双方同归于尽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 让黄祖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江东水师统领周瑜也不是蠢材。 明知道他们回去已经是冒着很大风险,为什么还非要派船队过来拦截呢?难道江东水师已经发展到不惧大江风浪,自信可以在这种天气与江夏水师一决生死的地步了? 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黄祖摇摇头,抬起头眺望远方,北面七八公里外,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陆地。 如果说八里湖是柴桑县的码头的话,那么太白湖地区就是寻阳县的码头点,这里当时被称之为“浔阳江”,江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洲,到后世就变成了黄梅县南面的孔垅镇、新开镇。 而在汉代则属于古九江,像唐代李白写的《题峰顶寺》,白居易写的《琵琶行》,故事地点都是这片区域,一直到宋朝长江南移,此地才变成荒野平原。 船队避开大大小小的江心洲,远远甚至还能够看到那些江心洲上有不少丘陵小山,也不知道哪一座是几百年后峰顶寺所在的山丘。 又航行了半个时辰,船队总算是平安抵达了江北U型内陆港湾,地点差不多就是后世黄梅县太白湖附近。 这里离寻阳县还是有一段距离,码头上此时已经停了数百艘船只,周边有一个乡亭村聚,黄祖站在船板上,看到码头附近稀稀拉拉只站了数百名士兵,顿时眉头紧皱。 由于船只撤离需要看天气,哪天雨小了才能走,所以黄祖和刘琦没办法约定一个时间。 但刘琦在信里说过,如果雨势小一些,他会派人来接应。 可看到码头上的士兵,黄祖就知道刘琦根本没有派人过来,这些人大抵应该是常驻于码头看管船只的士兵。 不过无人接应也无所谓。 黄祖想着反正江东水师的兵力已经被苏飞调走,江东兵马也不会有人过来进攻他。 当下船只开始陆陆续续进港,黄祖的旗舰停在了港口里。 他下了船只后,驻守于此地的一名曲军侯立即就迎了上来,向他行礼道:“将军!” “长公子呢?” 黄祖问。 曲军侯挠挠头道:“长公子派人过来跟卑职说,将军可能会趁着今日雨小撤离柴桑回寻阳,所以令卑在此地一直守候,但他本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哦?” 黄祖只觉得一头雾水,既然刘琦知道他今天可能会回来,不领人过来接应,居然就派了几百守候的士兵,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在城里设下接风宴? 奇怪。 黄祖不明所以,不过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已经到了晡时三刻,这里离寻阳还有二十多里路,估计在天黑之前才能回去。 因此黄祖也没有深思,而是吩咐左右副将道:“传令,让张虎领三千人为先锋,陈生留三千人驻扎于此地看管船只和辎重,其余人随我进城!” “唯!” 众人纷纷领命。 当下众人按照黄祖的命令,张虎先率领三千人向北为先锋,陈生驻扎在此地乡亭,剩余一万五千兵马则在黄祖率领下,跟在了张虎身后,浩浩荡荡向着寻阳而去。 江北的道路也是泥泞不堪,两侧有稻田,此时皆被水淹没,丘陵和丛林无数,有半人高的野草蓬蒿在野外随风飘荡。 寻阳的百姓早就被迁移至了江夏,方圆数十公里都已荒芜不见有人烟。 顺着勉强还能算是道路的泥泞小路,一直通往寻阳县城池,远望道路右侧,田园荒芜,村庄废弃,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对于彭蠡泽南北两岸的百姓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将军!” 当黄祖大军离开码头约七八里,还有十多里就能到寻阳城的时候,茫茫细雨之中,有人对黄祖喊道:“看那边。” 黄祖骑在马背上,远眺东北方向,就看到在东北方向的道路上,正有十多匹马疾驰而来。 在下雨天泥地里跑马确实需要勇气,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特别是需要发送信号,突遇风雨交加的天气,不能用狼烟传递信号,就得用“亟传檄告,人走马驰”的办法。 那些马匹显得非常焦急,迅速奔跑而来,忽然之间,急促的号角声从前方响彻半边天际。 “呜呜呜呜呜!” “哪来的号角声?” 黄祖大惊。 再眺目远望,就看到东北方的地平线上,居然密密麻麻,已经出现了无数黑点。 “报!” 那些马匹来到近前,黄祖亲卫验明身份后,有斥候到黄祖身前说道:“将军,长公子怕江东军从陆地进攻,因而已经领寻阳守军前往石莲山驻守,没想到敌人势大,长公子不得不暂避锋芒,派我等前来告知将军!” “我知道了。” 黄祖深呼一口气,骤然看向南方。 很显然,他的计策被那什么周瑜给识破了,显然追着苏飞往南昌去的江东水师,估计也只是装腔作势,江东军真正的主力,走陆路来了。 “将军,怎么办?” 身边副将连忙问道:“此时不管是回寻阳还是回码头都已经来不及了。” 黄祖左右环视,怒声喝道:“迎敌!” “迎敌!” 尖锐的哨声响破苍穹,整个江夏水师,都惊慌失措地开始列起阵来! 这几章是沈晨和周瑜之间首次交锋,但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写些什么东西。感冒好了一些,但胃还是很难受,每天压力大,容易上火,一身的病,体重也过度肥胖了,过段时间想去体检看看,希望身体没什么大事就好。 (本章完) 请假条 今天休息一天吧,感冒其实应该好得差不多,就是胃病一直困扰,因为前段时间天天一万字爆更,导致吃饭作息不规律,胃很难受,这几天天天吃清胃黄连丸和奥美拉唑之类的药,缓解了不少。明天如果情况稍微好一些,我就先常侍恢复每天6000字,过两天再好点,就恢复8000,10000这样,因为接下来的剧情是很关键的剧情了,我也需要好好酝酿一下,谢谢大家。 《三国之银狐》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石莲山,位于寻阳县东北,后世湖北黄梅县以东,安徽宿松县以西。 这里扼守住扬州豫章通往荆州江夏的关键道路,是江夏从江北往扬州去的必经之路。 同时也是后来东吴扬州的蕲春郡与庐江郡,以及后世新中国湖北省与安徽省最南端的分界线山岭。 此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在石莲山西北面的莲花峰山脚下有一个废弃的村庄,村西一处简陋的木屋内,沈晨和刘琦正在屋中商议着事情。 黄祖进攻豫章的时候是六万江夏水师,但去年彭蠡泽水战之后,虽然击退了江东军,可自己也损失不小,如今还有五万多人马。 其中有三万多人驻扎于柴桑,八千在寻阳,五千在下雉,然后是蕲春三千人,西陵、鄂县以及邾县则总共是五六千人。 由于沿途的重要县城需要人驻守,所以刘琦和沈晨到寻阳的时候,并没有调动沿线城池兵马,而是只带了五百人的西陵守军,一路到了寻阳。 到寻阳之后沈晨认为江东有可能会趁着黄祖撤兵的时候进攻,因此力劝刘琦出兵,扼守住石莲山通往寻阳的道路,拦截孙权。 所以这次出来,刘琦让寻阳守将张硕领三千人守城,自己和沈晨两个人带着五千军队出来到石莲山埋伏江东军。 只是让沈晨没有想到的是,他猜测是正确的。 但与想象中江东主力以船只为主,于江面拦截黄祖大军不同。 江东选择反着来,水军主力变成了陆军主力,居然直接从江北的陆地杀了过来。 这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因此在发现敌人居然有数万人马之后,沈晨和刘琦都没有选择主动进攻,而是一边派人通知黄祖,一边看着他们路过。 木屋内,刘琦眉头紧皱地说道:“阿晨,江东军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很有可能已经杀到了寻阳,咱们不能就一直呆在这里吧。” 今年已经十九岁,身高一米八四,体态魁梧的沈晨双手互相搭着,站在桌案边看着上面的豫章舆图发呆。 见他不说话,刘琦就又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立即回寻阳,至少要把城守住!” “难了。” 沈晨摇摇头:“我建议黄将军兵分三路,是想以疑兵之计,将江东水军主力调离,让大军安然撤回寻阳,但我没有料到敌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主力弃船上岸。江东军在陆地上虽然不如关东军果劲,可比之江夏水军还是要强不止一筹,黄将军恐怕要大败了。” “我们现在去支援还来得及吗?” 刘琦问。 沈晨沉吟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又闷头思索。 这次谋略其实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撤退计划。 由于古代交通不便,再加上最近天气连降暴雨,江南江北之间沟通不利,导致指挥出现了很大问题。 黄祖因粮尽一门心思想撤回江北,沈晨对水战一窍不通,只能提供一个笼统的疑兵之计的建议,具体规划还是得看黄祖自己来。 所以布局的整个计划都比较粗糙。 简单来说就是沈晨向黄祖建议,等到某天风雨小一些,江面可以行船的时候,黄祖就立即选择撤回来,同时要兵分三路,布置疑兵,防止江东趁机拦截。 当时沈晨是认为柴桑一带肯定有江东的眼线。 江东即便是没有发现黄祖军粮草将尽,但只要发现了长江中运粮船的碎片和漂浮着的数十万石粮食,就一定能猜测到黄祖肯定会选择找一个时机撤退。 因此他觉得江东军大概率会过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江东军会选择弃船,而且是直奔寻阳过来。 难道他们就不怕黄祖直接撤回下雉或者蕲春吗? 或许是行船方面有些困扰吧。 周瑜鲁肃. 他们显然拿捏住了黄祖的心理啊。 沈晨忍不住感叹。 现在面临的困境很多,由于没有通信手段。 他甚至都不知道黄祖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黄祖是否真的用了他的疑兵之计。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他用不用,黄祖那边的情况都不会太好。 即便是提前派人去通知黄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于野外和准备充分的江东军战斗,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现在摆在沈晨面前的是;一,他不知道黄祖那边的情况。 二,他不知道江东怎么布置的。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这五千人,能够做什么呢? 回援黄祖? 之前斥候查探的江东军人数,可是在四万以上。 这意味着江东军的主力倾巢而动了。 黄祖即便是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分兵撤退,也不过三万,自己这些人加进去,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反而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整个江夏水军中,只有刘琦这一部是前去阻击的,所以带了充足箭矢。 而黄祖军则是从前线撤退回来的军队,箭支不一定充足,打这种正面冲击战,往往就要看箭支以及双方陆军对战的水平。 很明显从人数和准备以及士兵素质上,黄祖的江夏水军都远远不能与江东军比。 可惜我没有带黄门亭士兵过来.. 沈晨心中叹息。 如果他带了黄门亭士兵来的话,也许还能够趁着江东军进攻黄祖的时候背后偷袭。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来了斥候,高声道:“官亭来了一支江东的船队!” “停在了官亭吗?” 沈晨问。 斥候答道:“是的。” “这应该是接应江东军主力的船队,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江东军的主力在击败了黄将军之后,极有可能沿江进攻下雉和蕲春。” 沈晨沉吟说道:“公子,看舆图。” 刘琦便连忙凑了过来。 二人看着舆图。 沈晨指着寻阳方向道:“江东军的主力此时在这里,他们的接应船只在这里,现在江东后方空虚啊。” 刘琦摇摇头道:“如果我们顺着江东军的来路,进攻安庆,很大可能攻下。但我们也没有退路,没有船只接应我们,去那里一旦江东军回防,必死无疑。” “嗯。” 沈晨点点头。 战术换家不可取,人家是有接应船只掩护的,即便被打退了,回到江岸上船随时可以离开。 他们没有船只,选择换家的话就属于有去无回了。 “不过敌人不是送船来了吗?” 沈晨忽然说道。 刘琦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沈晨指着官亭的方向说道:“夺下这批江东的船只,江东军主力让他们打到江夏去又如何?没有粮草船只接应,他们也是孤军深入,我们有船的话,就能退回来了。” 刘琦震惊道:“夺船?” 沈晨点点头:“不错,我们的将士都是训练有素的水军,陆地战斗不在行,但水上作战都是一把好手。现在敌人送船过来了,正是火中取栗的好机会!” 刘琦犹豫道:“这也太冒险了吧。” 沈晨笑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解寻阳之围,就必须威胁江东后方。长公子还请留在此地,我去就行。” 刘琦迟疑片刻,咬牙道:“阿晨说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陪你一起去。” 沈晨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同去,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当下二人下达了命令,全军出动。 他们来时就带了三天干粮,还有大量箭支,每个士兵都穿蓑衣,浩浩荡荡地向着南面官亭的方向而去。 官亭,位于寻阳以东,后世黄梅县正南龙感湖西北,此地周边有乡聚,多打鱼为生,所以官亭有一个比较小的渡口,虽然容纳不了那么多船只,但勉强能够借码头暂时停靠。 石莲山脉的道路其实很宽阔,并不是什么险要之地,不然的话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五千人也不是不能尝试阻江东四万大军。 不过虽然不是什么险要之地,可一路往南延伸连绵十多公里都是一片丘陵地带,所以掩体非常多。 江东水师的船只显然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选择停靠在官亭一带。 将士们都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路往南。 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抵达了官亭,离官亭渡口之有数里地。 沈晨命令将士们先藏于金线山的山区里,自己领数十人亲自前往官亭去看看情况。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但薄雾已经散去,视野还算勉强。 到了官亭渡口之后,沈晨亲自上了一处小山丘,借着山丘的高度远眺,就看见了南方的内湾港口,正密密麻麻停着数百艘船只。 官亭渡口在后世是黄梅县的大源湖,连着龙感湖,此时则属于彭蠡泽一部分,但因为地处内湾,周围又有大量的丘陵和山脉,风浪进不来,所以是一处优良的内陆河码头。 可由于它原来的建设是只是周边乡聚打渔用的农村渔港码头,因此大部分船只基本都只是停在水面上,离岸边还有一些距离。 “奇怪。” 沈晨看到这一幕,很是纳闷。 刘琦没有过来,身边只是跟了一名副将,叫曲敢,见沈晨不解,便问道:“将军,哪里奇怪了?” 沈晨指着远处漂浮在湖面上的船只说道:“他们的船只没有靠岸,如何接应江东军呢?” 曲敢笑道:“将军看到最前面的那几艘斗舰艨艟了吗?” “嗯。” 沈晨点点头。 曲敢解释道:“若是遇到小码头或者没有码头停靠船只,我们就会选择用中小型船只靠岸将士兵接到船上去。” “原来如此。” 沈晨注意到远处各种各样的船只无数,不知道都有什么作用,便问曲敢道:“这些船只都可用于运兵吗?” 曲敢说道:“不是,有些用于运兵,有些用于防御,还有些用于进攻。将军看那边,最远处的那艘是楼船,如江上城池,可载数千人。稍微远一些的叫大舡,乃为运输船,也可载数千人,还有艨艟、冒突、斗舰、走舸.” 沈晨是五月份才去的西陵,以前也没有打过水战,对于船只还真不怎么了解,所以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并不清楚他们的作用。 而曲敢是江夏水军的中下级军官,自然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一一介绍。 这些船只有大有小,功能不一样,而且也因为江面复杂的环境而会有不同的船只执行某些特殊的任务。 比如“斥候”船“游艇”船,就属于侦查船只,只比普通乌篷船大一点。还有艨艟、斗舰就属于中型战船,一般载数百上千人近距离与敌人交战用。又有冒突、走舸这类,属于突袭船只,相当于水上的战马。 曲敢向沈晨介绍,沈晨远远眺望,就看到这支江东水师的船队有楼船一艘,停在最远方的湖面上漂浮。 在楼船的左右有四艘大舡,然后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二十多艘艨艟、斗舰,再外围一些又有上百艘冒突、走舸,更远的地方则游弋着二百多艘斥候、游艇,构建了整个舰队。 而且不止是这些船,在楼船、大舡、艨艟以及斗舰的船舷还吊着大量的露挠、冒突、走舸等小船,随时可以放下来过去接应岸上的士兵。 这样的话一旦江东水师从陆地上撤退的时候,他们就立即能够靠岸掩护。 显然江东水师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曲司马。” 听曲敢向他介绍这些船只的功能和作用之后,沈晨就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如果贸然就这么冲过去,外围的斥候、游艇很快就会发现然后警示。 到时候突袭必然失败。 所以他沉吟片刻,就问曲敢道:“你觉得留守的人有多少?” “不下三千人吧。” 曲敢说道:“这里的船只能载的士兵数量至少在三万以上,而要想维持这些船只基本航行,最少得三千人。” 楼船和大舡都是巨型船舰,满载三千人左右。而艨艟斗舰是中型船,可载二三百人。普通的冒突、走舸、露挠则属于突袭船,一般在二三十人,斥候游艇则属于侦查小船,一般在十人以下。 不过那是战斗状态,只满足基本航行的话,楼船一二百来人,艨艟斗舰二三十人,冒突、走舸、露挠四五人,斥候游艇更是跟乌篷船差不多,一两个人就能驾驶。 所以按照最低需要来算的话,这里楼船大舡五艘,就是一千人左右,艨艟斗舰二十多艘,就是六七百人,突击船一百多艘,约五六百人,然后就是二三百艘侦查船,算每船两人都只有五六百人。 因此满打满算的话,三千人差不多。 只是沈晨有些奇怪,之前得斥候回禀,去的江东军至少四万,他们接应的船却只能载三万多人,那还有一万人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问道:“有办法突袭吗?” 曲敢摇摇头:“岸边倒是停靠了上百艘,但我们直接杀过来,他们随时可以走。不过如果下水潜行过去,应该能突袭这些船只,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敢保证能够突袭成功,毕竟我们最厉害的水鬼也就只能潜行半刻钟,最近暴雨,江水又浑浊,很难统一行动。” “这样啊。” 沈晨思索起来。 岸上突袭肯定是不行的,人家不是傻子,直接冲过去,即便哪怕大家都穿蓑衣,冒充江东水师,可人家肯定会过来盘问。 到时候一露馅,顶多是杀几个过来盘问的士兵,人家船上的人直接开船就走了,没有任何意义。 而下水潜过去的话,虽然江夏水师也专门训练了这样的水鬼,问题是江水浑浊,很难统一进行指挥,到时候有的人潜到了船下准备爬到船上去突袭,有的人还没到地方,也会惊扰敌军。 所以突袭某处陆地上的营寨简单,突袭江边上的船只,却是非常困难。 “潜水过去,能凿穿那几艘大船吗?” 沈晨忽然问。 他想起了穿越前看电视剧《水浒传》中的一幕,“张顺凿船败高俅”。 大源湖此时连接着彭蠡泽,它的形状很特别,像一个葫芦一样,里面是一个天然的内陆湖,外面有狭小的通道连着长江,右岸在后世叫下新山,左岸叫赤铁岭,都是小型丘陵地区。 楼船和大舡都有二十多米长,如果能够凿穿这三艘大船的话,基本上就把河道给堵住,这就属于瓮中捉鳖,即便对面发现了情况不对,他们也能一拥而上从水里进攻。 然而曲敢睁大了眼睛道:“将军,那船下层有两层,每层厚数尺,先不说能不能凿穿底舱,即便是能凿穿,下面还有一层,船只也不会沉没,甚至还能航行。” “额” 沈晨略微有些尴尬。 电视剧害死人啊。 他对水战船只真没什么了解。 事实上汉代就有“水密舱壁”技术。 当时船只分两层,即便船底漏水,由于木质船只密度小于水,就算舱底注满水,只要把底层船舱封闭住,船只还是能浮在水面上。 到了东晋之后,孙恩的妹夫卢循在原有的“水密舱壁”技术上,发明了更好的“水密舱壁”技术,叫做八槽舰。 原来的船只是两个船舱,卢循增加到了八个,这样在舱底凿再多的洞,也不会影响到船只航行。 所以先不提水鬼们在水下的力气多大才能挥动锤子凿穿船只,就算能凿穿,也不可能把船只凿沉,顶多是让吃水更重一些而已。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所谓的突袭江东船队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 正迟疑间,忽然曲敢说道:“将军,他们要走了。” “谁走了?” 沈晨忙抬起头去看。 就看到湖上船只有人在摇动着大旗,紧接着诸多大船开始转向,左右大舡纷纷落下一些小船,开始向楼船靠拢,船上有梯子,陆陆续续至少四五百人爬到了楼船上去。 同时还有一半的小型船只开始回程。 过了片刻,在楼船的带领下,二十多艘用于战斗的艨艟、斗舰开始驾离大源湖,往南向长江而去。 此时湖面上一下子开阔不少,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大舡剩下四艘,艨艟斗舰各还剩下两艘,冒突、走舸、露挠还有四五十艘,斥候游艇也只剩下百来艘。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沈晨还是精神一振,对曲敢道:“曲司马,你能否领人过去看看,看他们剩余的人还有多少?” 曲敢笑道:“不用过去,我刚刚看了一眼近岸边上的冒突、走舸,每船只有不过三四人,留下来的人数不足五百。” “能夺下那几艘大船吗?” 沈晨又问。 曲敢想了想道:“除非我们能够夺下那几艘艨艟斗舰,不然即便潜水到大舡下方,也没办法上船。” 沈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曲司马,水战你在行,你能夺下吗?” “可以试一试。” 曲敢答道。 沈晨说道:“若你能成功,我让长公子向楚王举荐你为偏将!” 曲敢顿时激动道:“卑必不辱命!” “走,回去。” 沈晨大手一挥,带着他们离开。 周围岸上也有江东士兵巡逻,还有岗哨,不宜在这里久留。 当下众人回去。 回了金线山之后,沈晨与刘琦曲敢以及另外一名军司马商议战术。 沈晨看了地形,认为要想突进过去,必须从左右两岸绕。 因为官亭位置的岸边停靠了很多船只,周围岸上有不少江东士兵看守,人数不多,可一旦被察觉必然发出警示。 而大源湖南北两岸长数公里,且左右两岸多有丘陵高山,这么长的地方不可能每处都有人把守。 因此沈晨建议是从左右两边的下新山和铁赤岭下水让水鬼们游到艨艟斗舰边,然后从左右船舷爬上去。 想爬到楼船和大舡是不可能,即便是吃水后,人家船舷离水面也有一丈多高。 但艨艟和斗舰吃水后船舷李水面就比较近,只有几尺,而且边缘还有棹孔,离水面只有0.3米。 所以想爬到艨艟斗舰上去还是非常轻松。 曲敢认可了沈晨的建议,当下便立了军令状,在自己领的两千五百人一部人马当中,选了一千名精锐水鬼,向着官亭方向而去。 这一章算是战术布置的一章,可能有些无聊,但我又怕直接写开打毫无战术布置和逻辑会被喷,所以写得讲究逻辑,没办法。身体稍微好一些了,战术布置完了明天就是看操作的时候,下面几章保证很有意思,明天恢复6000字更新,然后身体再好一些,恢复8000字,10000字这样。反正接下来的剧情肯定很有意思,不会让大家觉得无聊。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与鲁肃斗智斗勇 金线山,时间正一分一秒过去。 天色不早了,江东军于晌午过后对黄祖发起了袭击,他们这边则在一个半时辰之后到了官亭,也不知道寻阳那边的情况如何。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沈晨和刘琦领着四千人马,蹲伏在金线山一带的森林当中等着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 当天色稍微暗淡了一些,风雨也更小一些的时候,森林外围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就看到外面有两个士兵飞一样的向着他们跑来,大喊道:“长公子,沈将军,成了,我们夺下了四艘大舡,抢占了河道!” “走!” 沈晨精神一振,立即下令道:“吹哨!” “嘟嘟嘟嘟嘟!” 顿时哨声满天,周围林子里呼啦啦就涌出四千人马。 四千人听着多,实际上很少,站在一起也就两三个篮球场就能站满,所以一时间有些稀稀拉拉。 这些江夏水军在水面上或许比陆军强,但在战士素养以及集合速度上都远远比不上北方的士兵,更别说和常年训练,脱产的黄门亭士兵相比。 “快快快。” “都是死人啊,走快点!” “一群猪猡,再磨磨蹭蹭砍掉你们的脑袋?” 似乎是注意到了沈晨和刘琦越来越黑的脸色,另外一名副将刘南连忙让中下级军官去催促士兵。 一番乱哄哄的景象之后,将士们纷纷集合一起,向着官亭方向而去。 沈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里,将士们都穿着草鞋披蓑衣,鞋子里面还会套上麻履,这个季节并不冷,但雨中容易进水,让人很不舒服。 抬起头看向天空,风雨此时已经小了很多,也许就这两天雨就停了,对于江东和荆州来说,这或许也意味着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很快大军就抵达了官亭,这个时候的官亭湖面已经是乱糟糟一片,曲敢领着本部人马潜入水中,夺取了几艘艨艟和斗舰,然后飞也一般地冲向那几艘大舡。 利用大舡巨大的船体将湖面堵住,虽然周边的那些游艇、斥候等小船发现了端倪,可这些船只上的驾驶人员极少,根本无法形成反击。 湖面通往长江的口子被几艘大船堵住之后,剩余的小船就只能在湖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变成了瓮中捉鳖的形势。 看到这一幕,刘琦马上高兴地下令道:“传令,出击!” “等会!” 沈晨连忙叫住正准备吹号角的传令兵,而是看向刘南道:“刘司马,你吹响号角,呼唤曲司马派艨艟斗舰过来接你,你领一千人,再用敌人的艨艟、斗舰来围剿他们。” “唯!” 刘南是水军司马,自然知道沈晨的战术布置是对的,所以连忙领士兵过去。 沈晨和刘琦则领着剩余的三千人在岸上将敌人包围起来。 大源湖其实非常宽阔,左右沿岸数公里,还有无数的丘陵、小山为掩体,因此想要靠泅水过去俘虏敌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趁着口子被堵住的时候,利用艨艟斗舰进行围剿。 只是这种法子也不保险。 因为江岸线特别长的缘故,人家可以往左右两岸弃船上陆地逃跑,两岸森林和丘陵遍布,山峦重叠,钻进去自然可以逃跑。 所以沈晨和刘琦就必须将剩余的人沿岸扩散出去,把敌人包抄起来。 呜呜呜的号角声长鸣。 很快远处的曲敢就听到了呼唤,派了士兵驾驶着四艘艨艟斗舰飞一般涌来。 此刻湖面上漂泊着的二三百多艘冒突、走舸、露挠、斥候、飞舟、游艇等小型船只自然也知道对方的打算,顿时慌了神,一个个飞也般向着岸边驶去。 虽然沈晨已经提前布置,但江岸线实在是太长,丛林和丘陵也非常茂密,往林子里一钻,这些人全都没了踪影,因此抓住的江东兵寥寥无几。 “走!” 见到这一幕,沈晨也没有管那些逃跑的江东兵,清剿了湖面之后,就让大军驾驶着那些被弃用的船只开始向大舡靠拢。 等到天色越来越暗,接近天黑的时候,原本的五千寻阳守军就已经抢占了四艘大舡,四艘艨艟、斗舰,总共八艘船只,其余小船不计其数,不过那些船只没有什么用处,全被他们拖入长江里。 陆地上这些寻阳守军不过是二三线部队,但到了水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线精锐。在沈晨的指挥下,趁着天色还未黑,风帆打开,浩浩荡荡地驶入了长江。 其实也不能说是长江,而是龙感湖,虽然现在叫彭蠡泽,与长江相连,但这里的水流速度以及江水温度都要比长江好。 由于水流过于平缓,所以将士们不得不开始拼命划船,一直划了半个小时才靠近长江江面。 桅杆上的瞭望手远远观望,忽然向下喊道:“将军,南方有很多船!” “哦?” 沈晨立即走到甲板船舷边缘眺望。 就看到在南方,靠近西南方向,也就是他们的前方右手方向,江面上正有浩浩荡荡无数船只。 那是两拨人马,由于距离太远,具体是谁看不清楚,只知道双方正在交战。 当时江面上的战争其实很简单,双方的主要武器是弓箭。 其次就是利用艨艟、斗舰、冒突、走舸、露挠等用于冲锋的船只到达敌人船只周围附近,然后用梯子或者跳帮的方式杀到敌人船上近距离格斗。 此时远方的两拨人马现在就纠缠交织在一起,双方箭雨如注,在江波荡漾的长江上展开了激烈交锋。 “将军,刘司马和曲司马问我们怎么办?” 瞭望手向下喊道。 左右的大舡正在用旗语询问,旗语早在姜子牙的《六韬》中就有记载。 但当时旗语还没有过于复杂,只有很少的交流词汇,比如冲锋、撤退、两翼包抄以及询问主将意见等等简单的指令。 沈晨沉吟片刻,说道:“让他们不用去管,我们走我们的,避着那些船只,直接往安庆方向去。” “唯!” 瞭望手便打旗语回应。 命令下达,八艘船只便向西南方向驶去,稍微远离了一些战场。 等到了更近一些,约三四公里的时候,他们才隐约看到双方交战的旗帜一个是黄底红边黑字,一个是红底黑字白边。 “是苏将军和邓将军!” 瞭望手的眼睛犹如鹰眼,此时江面上已经没有了雾,视野极为开阔,他看到了在那些船上有“苏”和“邓”的旗帜,显然是黄祖麾下的将领苏飞和邓龙。 沈晨远远看过去,就看到苏飞和邓龙的船只比江东船只更多一些,显然人数也更多,目前似乎占据上风,压着江东军打。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黄祖也算是听进去了话,派了两校人马掩护他撤退,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敌人没有在江面上与他缠斗,而是去了陆地上堵截他,所以这两校人马似乎做了无用功。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苏飞和邓龙跟少部分江东水师打了起来,也许是江东水师过来引诱他们的人马,也可能是过来接应陆地拦截部队的船队,但至少他们算是帮了大忙。 “我们走我们的!” 沈晨喊道。 “是。” 瞭望手再次打出旗语。 八艘船只就这样离战场数公里外,进入了长江。 等到天色越来越暗,差不多是傍晚五六点钟的时候,船队就已经顺着江口往下游方向而去。 进入了长江速度就快了不少,水流速度飞速加快,又是汛期,船只像是在飞。 此时的长江江面有很多江心洲,好在操纵船只的士兵一个个都是积年老手,且江面宽阔,根本不会触礁,一路平安无事。 过了一个半时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雨也停了,虽然并没有云开雨收,但也算是件好事。 在逆风顺水的情况下,船队航行了一百公里,抵达了安庆。 汉时此地其实不叫安庆,而是叫皖口,因为有皖水连通着皖县,所以地理位置跟夏口一样重要,都是长江与其它河流的交汇处。 但皖口城池外有码头,名叫安庆亭,虽然是亭,却修建了大型船坞码头,因此安庆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处军事要地。 此时码头上修建了巨大的高塔,塔上点燃了滚滚火焰,如黑夜中的照明灯,指引着船只向这边航行。 古代夜晚航行是比较危险的,很少有人会选择在夜晚与敌人发生水战,如果不熟悉长江上的航线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触礁或者撞上江心洲。 之前他们过来也是靠着天色完全没有黑,现在天色彻底暗下来,那处灯塔就成为了重要参照物,一路上算是磕磕绊绊地抵达了码头。 码头上自然有留守士兵,见夜半有船过来极为惊讶,“呜呜呜”的号角声长鸣,惊动了远处皖口城的守军,城内顿时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皖口城内,正在府邸内看舆图的鲁肃忽然听到了城外的号角声,连忙起身出了门。 这个号角声并不是敌袭的警示号角,也不是急促的进攻号角,而是一个比较悠长的声音,往往代表着有未知身份的军队正在靠近。 “城外来人了。” 同样被号角声惊醒的韩当也披着一件单衣出了门。 两人都住在县衙,此刻在县衙外庭相遇,鲁肃就说道:“韩将军,出去看看吧。” “走。” 二人便出去。 江东军现在倾巢而动,在长江上程普、凌操、董袭等人执掌水师约七八千人在与苏飞邓龙纠缠。 周瑜、周泰、凌统、吕蒙、徐盛、胡综等人则率领着主力从陆地上对寻阳进攻。 所以此刻皖口城内的守军力量不足两千,守将也只有鲁肃和韩当。 听闻忽然有人靠近,因为不知是敌是友,两人也没有冒失,而是立即催促着士兵冲到了城墙上,严正以待。 这个举动显然救了他们一命。 因为此刻安庆亭的百来名看管码头的江东军还在岸边眺望着江面,隐隐约约借着一点灯火,能看到是江东的船只,便大喊道:“是我们的船。” 然后等到他们欢天喜地过来迎接的时候,无数的江夏水军士兵从船上冲了下来,一拥而上,很快各种惨叫声和哀嚎声不绝。 鲁肃和韩当算是非常警惕的,不仅让将士们都立即上城墙准备,同时还派了一队斥候飞速赶往安庆亭去查看。 安庆亭离皖口不算特别远,约两三公里,斥候骑马过去,通过码头上点燃的大量火把,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江夏水军下船正在屠杀江岸守军,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回去通禀。 得知居然有一股江夏水军杀到了皖口,鲁肃和韩当都是大吃一惊,立即调集了大量的弓箭到了城头上。 此时沈晨在控制了码头后,就立即下令进攻皖口城。 没想到敌人的反应非常快,大军抵达城外的时候,还想利用俘虏骗开城门,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箭雨,顿时让沈晨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于是下令强攻。 强攻自然有强攻的道理。 古代船队之间如果要进行人员转移的话,往往需要木板和梯子,所以这些东西在那八艘大船上都有,很轻易就能得到。 而皖口只是座小城,城池也就二丈来高,差不多四五米的样子,用梯子轻轻松松就能爬上去。 当下五千军队扛着数百架梯子就想直接冲到城外。 但军队乌压压往前冲的时候,就听到城墙上高喊着:“放箭,放箭,放箭!” 刹那间无数箭雨簌簌地往外射,城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江夏水军就自己崩溃往后撤退跑了。 沈晨看着这一幕,脸色是真的不好看,黄祖麾下这些士兵也就只能打打水仗了,难怪历史上他被孙策和孙权连番揍,陆战实在是拉垮。 这也就才被射死射伤一二百人,甚至绝大多数连箭都没有射到跟前,就哭爹喊娘地往后退,这素质实在是堪忧。 好在沈晨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黄门亭士兵,所以也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他命令曲敢和刘南收拢溃散的士卒,自己则亲自来到城外打量着这座皖口小城。 只见这座城池位于皖水东北,西面和南面就是皖水,北面则背靠一座丘陵山峦,是后世安庆市的狮子山一带,唯一的进攻方向就是东面,可谓是易守难攻的要地。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那就是皖口西面更靠近河流,南面则因为河流弯道的缘故,使得有一片缓坡,如果能够佯攻东面,实则从南面缓坡潜行过去,也许能打开局势。 于是沈晨召来曲敢和刘南,指着南面城池方向说道:“敌人箭支充足,想要强攻不易,可佯攻东门,实则攻打南门,待会你们二人领大军在东门外鼓噪声势,我亲领人马向着南门进攻。” “唯!” 二人连忙领命。 虽然沈晨现在已经卸任了中郎将职务,但他的威名实在是太大,荆州无人不服。 再加上谁都知道沈晨是楚王眼前的红人,还是长公子的好友。 所以即便没有职务,二人也甘心被指挥。 得了战术布置后,曲敢和刘南便立即按照沈晨的指令,大点火把,开始在东门外鼓噪声势。 与此同时,沈晨则领五百人,悄然绕着皖水河边走,爬向南门的缓坡。 皖口城门上,韩当远眺说道:“他们又来进攻了。” “怕是有诈。” 鲁肃眉头一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韩当诧异道:“哪里有诈?” 鲁肃笑道:“若我是敌将,想要进攻,必然会摸黑冲到城头下,然后忽然猛攻,哪有如此鼓噪声势的,这必是声东击西之计。” “哦?” 韩当稍稍思索,忽然睁大了眼睛:“南门!” “我领人去!” 鲁肃当即带着二百人冲向了南门。 南门其实也有点守军,但不足一百人,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黑魆魆的城外来了敌人,一个个都在远眺望着东门的方向。 忽然见到鲁肃领着人过来,守门的哨长颇为纳闷的迎了上去,问道:“鲁校尉,怎么了?” “敌人准备进攻南门了,小心行事。” 鲁肃对他说道:“带着你的人,立即前去搬运箭支过来。” “唯。” 哨长连忙去执行命令。 鲁肃则带着二百士兵上了城头,控制了南门。 过了一会儿,东门忽然传来高昂的号角声,紧接着惊天喊杀声就传来了。 士兵们连忙往东门方向去看。 鲁肃呵斥道:“都看紧点南门,不要去管。” 雨停了之后皖口的城楼上就点了很多火把,但城外没有,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 鲁肃并没有命令士兵们到城墙边上往外窥视,而是只安排了数十名士兵在城楼上巡逻,其余士兵则是蹲在女墙下。 正在此时,忽然就有一架架梯子被放置在了城头上,将士们很明显能听到城外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放箭!” 鲁肃骤然从女墙下站起来,挽弓搭箭,向着梯子下方射去。 要知道他可是能一箭射穿盾牌的人,箭术超凡,又准又快,一箭下去顿时城下传来惨叫。 “放箭!” 此时在城外的沈晨也意识到了城内的人识破了他的计策,便也下令放箭。 双方在城下互射,可人家有女墙,他们这边没有掩体,自然吃了大亏,很快就只能丢下数十具尸体匆匆败退。 等到沈晨回到部队的时候,那边曲敢和刘南佯攻部队也被敌人射退,水军的主要作战方式就是弓箭,皖口城内的弓箭数量堪称海量,他们完全没办法强攻。 在这种情况下,沈晨只能收拢所有士卒撤退至安庆亭,先控制了码头,一边命令士兵把码头上的船只销毁,一边再想办法将皖口城拿下。 他之所以想把皖口拿下,是因为皖口是江东重要的进攻前哨站,如果能把皖口拿下的话,那前方的江东军主力必然撤兵。 这属于战术换家。 区别在于他们现在有船了,可进可退。 但没想到小小的皖口城居然如此难攻,一时间也让沈晨犯难。 好在时间还很充裕。 虽然损失了数百人,不过他们依旧有人数优势。 沈晨就下令让士兵们先休息,自己再想别的办法来夺取皖口城。 “阿晨,这皖口难攻啊。” 刘琦与沈晨在安庆亭的船坞码头房舍内商议着。 沈晨点点头道:“是啊,这皖口守将也不知道是谁,确实厉害,识破了我的声东击西之计。” “还有被的办法吗?” 刘琦问。 沈晨想了想道:“有两个办法,一是疲敌之计,二是奇袭之计。” “怎么说?” 刘琦好奇询问。 “很简单。” 沈晨说道:“疲敌之计,便是我们每隔半个时辰派人骚扰城内守军,让他们不能休息,等天亮之后,我们发起总攻,他们一夜没有休息,必然疲惫不堪,也许到明天天黑之前,就能拿下皖口。” “那奇袭之计呢?” “奇袭之计就更简单,我们什么都不做,城内的人必然非常惧怕我们夜袭,所以会时刻准备战斗。但我们只需要好好休息,等天亮之前,那是敌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袭击,也许能攻克。” “哪条计策会好一些?” 刘琦对战术打法不太了解,只觉得高深莫测。 沈晨却笑道:“没有好的计策,只有最合适的计策。要看城内的人会不会上当,我就怕他们又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啊。” 战术说到底就是玩心理。 如果他选择疲敌之计,被人家识破了,人家不把他们当回事,继续选择睡大觉,那么白天发动袭击就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他选择奇袭之计,又被人家识破了,在最放松的时候却保持警惕,那么还是会被敌人打回来。 归根到底,就在于双方的选择。 刘琦想了想说道:“这两条计策能不能一起用呢?” “好想法。” 沈晨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哈。” 得到了沈晨的鼓励,刘琦顿时高兴了起来。 沈晨则去下达命令。 两个计策确实可以同时用,因为他们人多。 后世有个故事叫“狼来了”。 谎言还有种说法就是十句话里有九句是真的,夹杂一句假话。 这样是最容易欺骗别人。 所以沈晨觉得,他每次派几百人去鼓噪声势,其余人去休息。 等到三更半夜,城里的人都以为这是疲敌之计,正在休息的时候,忽然来一次真的突袭,城里的人说不好就反应不过来。 当下,他便立即去安排曲敢和刘南做出这样的布置。 (本章完) 第四十章 战术反制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接近人定初时,皖口城内的守军都已经很疲惫。 他们的士兵人数总共也就一千多人,而城外的敌人五倍于己,再加上被敌人打到老巢门口,军心士气其实非常低。 鲁肃脸色极为严峻地站在城头上,此时韩当正在召集士卒训话,鼓励士卒,努力提升将士们士气。 主要也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敌人会忽然出现在后方的皖口,这不免让他们心中产生疑惑。 难道. 前线周瑜出现了问题? 黄祖撤兵的事情,完完全全是一个陷阱? 不对。 如果是个陷阱的话,那么此时就不应该是敌人的一股数千人小部队进攻,而是大举进攻了。 黄祖应该不会蠢到在没有打败公瑾之前,冒然派数千人过来惊扰他们。 所以很大可能,应该是水军那边出了问题,毕竟派过去的只是牵制敌人水军的部队,如果遇到黄祖的一部分水军的话,也许.. 鲁肃思索着。 他不认为是周瑜的计划出了问题。 因为黄祖的动向他们早就已经查探清楚,是兵分三路。 所以当时江东的策略是将计就计,佯装派出水师,将两路水军吸引走,实则主力陆路出击。 如果真的出问题了,寻阳那边是个陷阱,首先是天气不允许,昨天还是狂风暴雨,今天白天也只是雨势小一些,但晚上才停,哪这么快调集那么多军队? 其次是周瑜带过去的可是江东军主力,乃是当年孙坚孙策的精锐孙家军,陆战实力不比北方的陆军差多少,岂是黄祖的水军能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鲁肃觉得真出问题了,来的肯定不是区区一校数千人马,而是数支大军几万人了。 因此综合来说,鲁肃认为周瑜那边没出状况。 出状况的应该是程普、凌操、董袭等人执掌的江东水师,在与江夏水师的缠斗中落入下风。 “希望程将军那边无事” 鲁肃心中想着。 正在此时,韩当已经鼓励了士卒,来到城头上对鲁肃说道:“鲁校尉,如何?” 鲁肃便把心中的猜想跟韩当说了一下,末了又舔了舔舌头道:“我料程将军那边也顶多只是下风而不是大败,不然敌人应该是上万水师进攻皖口了,所以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就能等到公瑾那边的好消息。” “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韩当叹气道:“只是皖口兵少,敌人势众,恐怕绝不会甘休,若是连夜攻城可如何是好?” “无妨。” 鲁肃看了眼周边城头上堆积如山的箭矢说道:“我们箭矢充足,尽管使用,晚上小心些,白天视野开阔,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嗯。” 韩当点点头,便走向了女墙方向。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正欲问鲁肃晚上布置的问题,倏地就听到咚咚咚的擂鼓声作响,城外顿时号角连绵。 “敌袭!” 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皖口城,刚刚还安排了一部分士兵休息的各级军官连忙呼唤士兵们回来。 好在韩当刚刚训话没多久,将士们才刚回营房,还没有脱下铠甲睡觉。 此刻城外有动静,连忙提起武器跑出营房往城门赶。 这个时候鲁肃还在城头上布置了二三百人,他立即来到女墙边往外看,紧张地看向城外。 但一直等到将士们在军官们的催促下冲到了城头,他都没看见一个敌人。 城外依旧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 “疲敌之计!” 鲁肃脸色一沉,外头鼓声和号角依旧不断,可敌人丝毫没有进攻的意图,显然说明对方另有打算。 人一天一夜不睡觉倒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不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打仗不是唱歌吃饭那么简单,如果将士们持续保持紧张的状态却迟迟等不来敌人,精神状况和精气神也最容易因高度紧张而迅速疲惫。 所以往往疲敌之计只需要用数天之内就能成功。 当然这种情况一般多用于自己兵马数倍于敌人的情况下,多番骚扰让敌人一直疲于奔命,若是人数相当,疲敌之计在短时间内也很少能起到效果,往往要经年累月才行。 奈何我军兵少啊。 鲁肃忍不住感叹。 “校尉,我军兵少,敌人彻夜袭扰,令我们疲于奔命,若是不管的话,就怕来次真的,这可如何是好?” 韩当跟着孙坚孙策南征北战多年,自然知道对方的打算。 鲁肃看着城外依旧鼓噪的声势,沉吟片刻,说道:“要想解决也容易,就看将军有没有胆色!” “哦?” 韩当不悦道:“我跟随乌程侯与吴侯纵横南北多年,连西凉都去过,又有何不敢?” 鲁肃便说道:“既然如此,将军可领三百人出城,埋伏于后山,待敌人再次来鼓噪声势,我亲自领五百人出击,将军则同时进攻,前后夹击,击败他们来犯的敌人。” “出城?” 韩当大惊道:“守住城池就已经十分勉强,还出城作战,若他们大举来犯,岂不是将皖口拱手想让?” 皖口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以说截断了周瑜的退路。 现在周瑜的战略就是趁着黄祖退军,袭击黄祖,然后顺势占领柴桑、寻阳,甚至有机会直接杀入江夏,将江夏郡的沿江诸多城池占据,伺机进攻荆州。 而沈晨的战略目的自然是控制住皖口,逼周瑜退军。这样周瑜的退路被截断,他自然没办法进攻江夏,只能撤退回皖口。 所以现在的这场皖口争夺战会变得非常重要,一旦鲁肃韩当守住,或者沈晨刘琦攻下,都会达到他们各自的战略目的,并且对方的战略目的则全盘失败。 因此韩当对于鲁肃出城的建议,是万万不能接受。 然而鲁肃却劝说道:“连将军都觉得我们出城是必败无疑,难道敌人还会觉得我们敢出城吗?所谓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有的时候要想胜利,就必须先为不可胜,不然若继续守下去,将士们军心不稳,必为其破灭。” “嗯。” 韩当沉吟许久,为鲁肃的大胆折服,沉声道:“好,那我就领兵出城。” 城外的鼓噪声还在继续。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先派斥候出去侦查情况,然后再部署人马从北门出去,爬到后山靠近东门的地区埋伏起来,等城内人举火为号,一同进攻。 那边城外的鼓噪声持续了约两刻钟终于停了下来,鲁肃就派人出城查看,黑暗当中斥候发现了敌人的骚扰部队,此时正在撤往后方。 安庆亭位于皖口西南面的长江边上,从地形上来说,皖口的后山,也就是后世安庆市狮子山,山脉会连绵往东去。 这样安庆亭的西北方向就是皖口城,而正北方向则有一片属于狮子山的余脉。 因此此刻刘南带领的一千骚扰军队就位于皖口的东北方。 皖口的斥候回来禀报,报告了那边的情况。 鲁肃从容做出布置,他认为敌人很有可能在狮子山周边布置岗哨,时刻观察城内的情况,所以韩当应该稍微绕远一些,从狮子山北面绕到东面去。 韩当接受了他的建议,很快领着三百人趁着夜色出了北城门,向着西北方向要绕七八公里从狮子山南绕一个大圈到东面。 而鲁肃则思索片刻,又命令士兵们用木头做支撑,上面捆绑稻草,准备一些鱼膏油脂放置在城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城外的鼓噪声再次响起。 沈晨亲自带着二百护卫来到了城池东北面的狮子山脉一个小山丘上观望着城里。 因为离得有一两公里,看不清楚,只隐约能见到城头上最少有近千人影在不断来回穿梭,对于城外的声势颇有些疲于奔命的感觉。 显然他的疲敌之计起到了效果。 “将军。” 一旁斥候队长笑着说道:“城里的人时时刻刻不得休息,他们很快会精疲力竭。” 沈晨微微点头道:“嗯,让后面的将士们好好休息,日出前准备进攻。” “唯。” 斥候队长就派人回去向刘琦和曲敢报告。 沈晨继续观察着城池。 天色越来越暗,他也有些疲惫,便盘膝坐在一颗树下,倚靠着大树休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间,亲卫摇醒他道:“将军,天亮了。” 沈晨茫茫然睁开眼,天色还是黑魆魆的,但已经有了些许光亮,像早晨五点钟左右那种灰蒙蒙的世界。 古人没有钟表,虽然有刻漏和日晷用于计时,可不便携带,所以往往看天色来算时间。 此时差不多是平旦末刻日出初时,沈晨站起身,眺望了一眼远处城池。 他看到城池依旧是灰蒙蒙的,刘南还在城外派士兵大肆敲打锣鼓和号角,城头上的守军确实疲惫不堪,除了少量还在女墙上时刻观察以外,大部分都在城墙上呼呼大睡。 虽然雨停了,且正处于六月份,南方的气温不算冷,甚至还有些燥热,但就这样躺在湿漉漉的城墙上睡一晚,估计皖口的守军也不会好受。 如果趁着这个时候进攻的话,确实有很大可能把城池拿下来。 “我们回去。” 沈晨便说道:“领军过来准备攻城。” “是。” 亲卫们便纷纷起身,他们都是三班倒轮流值班,此时倒还有些精神。 其实半夜的时候也被张南带领的士兵们吵醒过几次,但打仗的时候都是醒得快睡得也快,只要胆子大,战场睡大觉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安庆亭离得不远,很快沈晨就回到了亭舍,此刻刘琦和曲敢也已经醒来,正在召集士兵。 士兵们此时都已经准备了木板和大量的梯子。 这些木板是昨夜临时从码头上的一些船只上拆下来的,虽然不像木幔和盾牌那样方便,但在推进的过程中有士兵举着大木板,也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安庆亭外,沈晨分配了任务,按照计划,刘南整夜骚扰敌人,敌人肯定已经疲惫不堪,不太可能会相信城外真的有人准备进攻。 所以现在正是拿下皖口的好时候。 当下沈晨进行安排,他让曲敢领五百人继续从南门进攻,东门都如此松懈,南门就更有可能无人看守,再亲自领五百人先往东门方向潜伏靠近。 一旦他确定可以突袭,他就会领这五百人立即冲过去爬上城头抢夺城池,后方的大军就可以趁乱一举杀过来了。 这样安排非常合理。 人多了容易暴露,大军集体冲锋是瞒不住的,很有可能再被敌人用弓箭打回来。 因此利用少许人马,先摸到城下杀到城上抢占城头才行。 安排了战术之后,沈晨就领着五百休息好的勇士扛着二十多架梯子,开始向着皖口的方向靠拢。 皖口南面有一片缓坡,东北面是狮子山余脉,唯有正东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区。 直接从正东突进肯定是不行,他打算从南面先往城池东南绕。 日出初时,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站在城头上也只能看到灰暗的城外不足百米的距离。 沈晨亲自领着五百士兵,慢慢靠近南门,但南门离那片缓坡其实也有将近半里,左右是趁着天黑才能摸到城下,现在还是得小心翼翼一些。 远处东门方向刘南还在鼓噪声势,锣鼓敲得震天响动,沈晨爬到了那个缓坡上,冒出脑袋开始观察四周。 离他半里的皖口南城门灰蒙蒙的,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看到,城头上就像是没有人,唯有左右两角的塔楼上,似乎隐约能看到几个走动的人影。 而北面的狮子山脚下,离城池大概一里的地方,张南正在一片小树林内派士兵不断吹螺打鼓,浩大的声势让城头上人影绰绰。 “走!” 沈晨向后方招招手,示意大家跟上。 “嘟嘟嘟嘟!” 几乎是在这一刹那间,忽然他听到一声刺耳的尖锐哨声。 “将军,城门开了!” 身边士兵连忙提醒他向东城门看去。 沈晨也立即把目光扫视过去,就看到东城门方向灰色晨雾当中似乎有无数身影冲了出来,向着那片小树林杀去。 与此同时,小树林的鼓噪声音也戛然而止,紧接着又一声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那是江夏水军遇到敌袭时候的声音! 从今天明天起支棱起来,病情稍微好了很多,待会还有一章 第四十一章 兵进陵阳 “不好!” 沈晨顿时意识到了问题。 他也没有想到皖口守军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出城。 难道敌方守将不怕自己在城外设伏的吗? “将军,怎么办?” 旁边哨长问道:“现在去救张司马吗?” 沈晨立即冷静思索道:“我们离东城太远,你派人去通知长公子,立即进攻,我们进攻南城!” “唯!” 哨长立即撒腿就往后方跑。 沈晨喝道:“将士们,攻破皖口就是保住了江夏,随我杀!” “杀啊!” 顿时将士们便纷纷冲了出去。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城头上忽然冒出百来身影,有人高喊道:“哈哈哈哈,早知道你们会如此,给我放箭!” “放箭!” 刹那间箭如雨下,将猝不及防的江夏水军打得落荒而逃。 沈晨用刀嗑飞了两支射来的箭支,心中一沉,立即喝道:“敌人有埋伏,撤!” “撤!” 传令兵的哨声响起。 其实也不用他下命令,再厉害的肉身也抵不住弓箭洗礼,将士们丢下了三四十具尸体,早就往后跑了。 沈晨咬咬牙道:“快,往北去支援张司马。” 既然南城门早就有埋伏,那也没办法进攻了,还不如去救张南。 只是南门离东门毕竟有数里,等到他率领人马抵达的时候,那边战事几乎已经结束。 张南的军队本来就一夜没休息,一直在鼓噪声势,本来是想着突袭城池拿下皖口后进去睡觉,结果忽然遭到袭击,猝不及防,根本无法抵挡。 韩当和鲁肃亲自领人马几乎是势如破竹般击败了他们,死伤了百来人马后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出森林,往南面安庆亭方向跑了。 当沈晨过来之时,远处离着约二百多米的方向正有江东军严正以待,双方都已经拿出了弓箭,等待着对方冲过来。 然而鲁肃却并未下令攻击,而是远眺着从南门过来的那支小股江夏水军,令士兵缓缓往城里后退。 见敌人如此谨慎,沈晨站在了一处三米高的小坡上远远喝道:“你们城里守将是谁?” “辽西韩当!” “九江鲁肃!” 二人大声回应。 末了鲁肃又道:“还未请教!” “东海沈晨!” “原来是名震天下的沈小郎,今日有幸相见!” “鲁子敬之名,我亦有所耳闻。” “些许小名,又如何能与沈小郎三临许都相比?” “江东虽是历三代,可并非良处,公有大器,何不早归社稷?” “谁是社稷?刘表吗?” “自然是朝廷。” 沈晨一边与鲁肃对话,一边招呼着士兵们缓缓靠近。 等到双方距离约百米处,此时已经隐约见到绰绰人影在雾色当中移动,对方居然跟他一样在缓缓靠过来。 凭借着声音的方向,沈晨缓缓弯弓搭箭,瞄准了刚刚鲁肃发出声音的位置。 这么做虽然卑鄙,然而打仗本来就是兵不厌诈,学宋襄公非要搞什么仁义之战,必然被当世人所笑尔。 然而几乎是在他送箭的一刹那,前方就听到破空声音袭来。 沈晨本能偏开身子躲避,可一支利箭还是破云穿空一般,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啊!” 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杀!” 沈晨精神一振,强忍着疼痛下达命令。 然而对方也早有准备,顿时双方弓箭如雨点般落下,江夏水军素质又不如对面,很快被打得节节败退。 便在此时远处呜呜号角长鸣,刘琦和曲敢带着大军杀奔而来。 那边江东军不敢恋战,迅速撤回城里。 过了片刻沈晨和刘琦曲敢等人汇合,刘琦看到他受伤了,忙不迭上来问道:“阿晨,怎么样?” “无碍!” 沈晨之前捡起箭头看过,上面没有涂抹什么毒药,只是单纯皮外伤,便说道:“敌人将领被我射死了,现在可以攻城了。” “好!” 刘琦立即下达了总共的命令。 士兵们扛着木板和云梯,顶着箭雨来到了城下,开始攀爬起城墙。 沈晨则坐在离城池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观战,旁边还有士兵正在用麻布做的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伤口是被箭头划伤的,不深,血很快止住,只是剧烈的疼痛感可能还是会影响手臂发挥。 不过这种小伤在几次攻打曹操的作战中受过无数次,倒也并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沈晨依旧镇定自若地观战。 就看到将士们顺利到了城下,已经在开始进攻城池。 “阿晨,他们冲上去了。” 旁边刘琦高兴不已。 这一战如果能胜的话,他的功劳肯定也不小,在他父亲面前会加分很多。 然而他才刚洋溢起笑脸,城头上的局势顿时变化。 “杀啊!” 一声声喊杀声震天响动,城头上上百名江东军开始往下扔东西。 奇怪的是不是滚石檑木,而是一个个稻草人。 紧接着火油喷洒,城下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把江夏水军用于攻城的木板和梯子全都烧掉了。 “我去!” 看到这一幕,沈晨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忽然想起了早上在山上见到的城里城墙上横七竖八看到的那些人影,那些哪里是人影,分明是一些稻草人。 显然城里那位已经看穿了他的计策,他派人鼓噪声势的时候,人家就用稻草人伪装成士兵,江东军则一个个呼呼大睡休息了一夜,等到天亮前他们发动进攻,人家就已经在严正以待了。 “叮叮叮叮叮叮!” 金钲的鸣金声叮叮当当的响起来,若是下雨的时候,肯定没办法点燃稻草,可雨已经停了,稻草人全都燃烧了起来,又是连绵箭雨来袭,江夏水军不得不开始撤离。 沈晨站在那片小山坡上,目光深邃地看向皖口城。 这是他出道以来很罕见地没有攻克的一座城池,虽然有很多客观原因,比如缺乏攻城武器,士兵素质远不如黄门亭士兵,敌人的箭支和资源充足等等。 但从主观角度来考虑的话,还是人家屡次识破了他的计策,不然的话遇到一般的守将,恐怕早就已经被他拿下了。 鲁肃四大都督之二。 确实厉害。 难怪能够与周瑜一同被称为江东两大智囊,其余吕蒙陆逊等人虽然也是江东都督,可比之周瑜鲁肃,真不知道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小郎!” 就在此时,鲁肃中气十足的声音出现在城头上,向着城外呼喊道:“若你有朝一日不愿跟随刘表,江东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好意免了。” 沈晨高声回应道:“它日再会!”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持续不绝,沈晨扭过头,下了山坡,向着安庆亭方向而去。 此时在城头上,鲁肃不自觉摸了摸胸口,刚才那一箭正是向他胸口而来,若非亲卫拿命帮他挡住,恐怕他此时已经死了。 天色越来越亮,已是日出三刻,韩当远眺城外,借着愈发明亮的朦胧视野,看到了江夏水军如潮水般退去。 “鲁校尉,我们击退他们了。” 韩当松了口气。 鲁肃摇摇头道:“还不能轻敌大意,将军应该立即派斥候跟过去。” “好。” 经过这一晚,韩当已经对鲁肃心悦诚服,立即派了斥候出城。 而那边刘琦曲敢领着兵马退回来,收纳了士卒,出来五千士兵,如今死伤了至少五六百人,可谓是相当窘迫。 沈晨回到了安庆亭之后,环顾四周,见将士们士气低落,眉头紧皱成一团。 江夏水军的素养确实不能和北方军队相比。 “阿晨。” 这时刘琦过来,向他询问道:“眼下该如何是好?继续进攻吗?” 沈晨摇摇头道:“将士们又累又饿,且那鲁肃是位厉害人物,这城池怕是攻不进去了,我们先回船上,容我再想想。” “好。” 刘琦便下令士兵们回到船上休养。 之前安庆亭码头的江东船只都已经被毁掉,现在就只剩下那八艘大船。 回到船上之后,沈晨细细思索,刘琦过来询问。 “继续往大江下游去!” “往大江下游去?” 听到沈晨最终的决定,刘琦吓了一大跳,说道:“那不是自寻死路?” 沈晨却摇摇头道:“现在回去的话,江夏都有可能失守,所以我们必须险中求胜,我记得从青水南下过陵阳,可以驶入鄱水吧。” 汉代没有鄱阳湖,但却有鄱水,鄱水与长江相连,它的上游叫做青水,大概是后世的青阳县的青通河以及舒溪河。 前者自青阳县南下流入太平湖,继续往南变成舒溪,等舒溪到黟县的时候,就变成了鄱水流入彭蠡泽。 因此从这条路线下去的话,大概就是后世安徽青阳县到黟县再到江西景德镇,最后进入赣江。 刘琦说道:“确实有这条河,乃为大江枝干,沿线有不少城池,难道我们要攻打下来?” 沈晨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江东军趁着黄将军撤兵的时候从路面截击,黄将军此时可能已经大败,我们若不能威胁到江东后方,则江夏不保,现在皖口拿不下,自然只能继续沿江南下,让他们觉得我们在威胁江东,但我们却从青水去了南昌与刘磐将军汇合。” “这是虚张声势之计?” 刘琦试探问。 沈晨点点头,叹息道:“是啊,这鲁肃确实厉害,皖口拿不下,就只能先拿了陵阳,逼江东军回防了。” “好。” 刘琦点点头:“那我们去陵阳。” 于是他立即出去发布命令,等到接近上午食时三刻之后,有累又饿的江夏水军再次启航,不打算北上回彭蠡泽,而是顺江继续往江东去了。 过了约一刻钟,皖口出去查探的斥候已经回来,向鲁肃和韩当禀报道:“报,将军、校尉,敌人已经撤兵了。” “他们去哪了?” 鲁肃问。 斥候答道:“顺江而下,往江东去了。” “什么?” 鲁肃大惊失色:“快,再探,找些小船跟在后面。” “唯!” 斥候立即从城里找了一些飞艇、斥候等侦查船,飞速从皖水驶入长江,跟在了沈晨军身后。 等斥候离开之后,鲁肃和韩当的脸色都不好看,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其实不怕沈晨去江东,可怕他去陵阳啊。 陵阳离皖口不过二百多里,顺江而下,再走青水下去的话,不过两三个时辰就能到。 最可怕的是。 陵阳此时的守军不足五百,而孙权,就在陵阳城中! 请假条 我去,小区电缆和水管断了,早上8点停水到现在,然后中午电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本来想去网吧,但因为封控了,所有网吧全都关门,我人麻了,今天只能暂时先请个假,明天我拼命补上。 最后就是三爷一路走好,我会好好写,好好塑造你的形象,今天听到这个消息也非常难过,希望孙老师能够长寿。 《三国之银狐》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生擒孙权(三爷一路走好) 在皖口成为了江东与荆州之间的战争前线之后,陵阳就成为了大后方。 如果从舆图上看江东在长江沿线的整个布置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布防可谓是相当严谨,堪称滴水不漏。 从豫章进攻江东有两条路,一条是顺长江而下,也就是黄祖之前的进攻路线。 另外一条则是刘磐走的陆路,从南昌到鹰潭、上饶、衢州、金华、义乌、绍兴这样的道路杀到杭州。 而之所以只有这两条路,是因为长江北岸是大别山山区,南边是东南丘陵山区,无数崇山峻岭将整个长江下游平原包裹了起来,难以逾越。 再加上长江天险,使得在地理上江东甚至还要比四川盆地更加险要。 也无怪乎后来一旦中原王朝丢失了北方,就会纷纷选择往江东迁徙。从而造就了东吴、东晋、宋、齐、梁、陈,以及南宋南明等多少代帝业。 现在的形势跟后来的无数次进攻江东的方式一样。 在南线由于刘磐的陆路补给线拉得太长,江东很聪明的采取守势,选择在钱唐一带的地方防守,最终拖垮了刘磐的补给,让他不得已撤兵回南昌。 而北线江东的选择是以安庆为前沿阵地,然后是枞阳、虎林、南陵,也就是后世枞阳县、池州市这一片为后方防线。 如此一来,江东在面对黄祖进攻的时候,就处于一个阶段阻击的形势。 哪怕黄祖击破了安庆,江东军还可以退往枞阳等地继续防守,铁锁横江,一步步拖垮敌人。 这也是为什么贾诩建议刘表拿下豫章就可以称帝的原因。 因为再持续往东进攻的话可比夺取豫章难度大得多,还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 所以先取得战略性胜利,趁着兵锋正盛的时候称帝,再慢慢巩固地盘,一举夺取江东、益州,称霸南方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陵阳。 还在枞阳虎林南陵的后方,离前线皖口有一百多公里,而且还是其中一部分粮草的囤积点。 周瑜在布置粮草安排的时候,将一部分屯粮放置在皖县,以供养皖口。 另外一部分放置在居巢,以供养枞阳虎林南陵等地。 最后一部分则是放在了大后方陵阳。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晨决定去陵阳,属于是误打误撞之下杀到了江东囤积粮草的地方。 船队顺江而下。 沿途过枞阳、虎林、南陵,江岸边上布满了烽火台,烽火台上的江东士兵见到打着江东旗号的船只经过,便纷纷打出旗语想要识别船只。 但因为江东水师体系的旗语和江夏体系的旗语有很大差别,所以沈晨下令懒得搭理,直接一路往青水方向驶去。 于是顿时狼烟四起。 从昨天到现在为止,鲁肃都来不及往南面通报。 首先是烽火台受雨天影响几乎没法使用,其次是他们昨天一直被围攻,且码头被人家占据,根本没办法出船。 唯一的出船方式就是从皖口的西门进入皖水,可还是会路过安庆亭,且长江还处于汛期,水位和水流速度都暴涨,小船走不了,只有大船才能走,但大船又过不去安庆亭。 所以到现在为止,江东军的后方都不知道皖口出现了敌军的消息。 此时再来通报显然已经来不及。 船只速度在水流速度的加持下飞快航行,八艘大船里就有大量的划船手,浩浩荡荡地行驶在二三里以上的宽阔江面上,宛如飞舟般向着长江下游驶去。 仅仅过了两个时辰,船队就抵达了青水口岸,相比于长江青水河道窄了很多,不过依旧有将近一二百米的河宽。 () .2ksk.在荆州水师的优秀操作下,很快军队就驶入了河道,向着陵阳的方向而去。 从进入青水开始,两岸的平原就变成了一片崇山峻岭。 而且最关键的是沿途并没有烽火台。 相比于长江沿岸,青水的战略地位远远不能跟长江相比。 即便是从青水到太平湖,再从太平湖往下游青弋河的方向进入芜湖,能够抵达江东腹地,威胁江东的后方。 可问题在于这一路上过于险要,且还有数座城池拦截,比之长江那宽阔的水面要险峻十倍,再强大的军队也不会冒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风险走这条水路。 所以长江沿岸属于江东重点盯防的区域,青水反而防御极为空虚。特别是在江东水军主力尽出,就连后方皖口都只剩下一千多人留守的情况下。 从青水南下遇到的第一座城池叫做临城,为建安八年,也就是两年前孙权所置,为的是方便一旦皖口被破,江东水师让出一片战略地区之后,可以利用长江四通八达的水道袭击敌人后方。 此时这座小城并没有什么严密防御,沈晨站在船上眺望。 就看到在青水左岸的深山老林之下,有一座被丛林包裹起来的小城,矗立于江边,江岸上林林散散有几个江东兵正在向着这边观望,显然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会忽然有几艘大船出现在了这样的大后方。 「让曲敢去把这座城占了!」 沈晨下了命令。 当下桅杆上的旗手就向后方下达指令。 曲敢率领的两艘斗舰就立即改变航线,向着临城方向冲去。 岸上的守军一直到近前才发现对方的穿着与他们的完全不同,分明是敌人江夏水师的服装,顿时骇然色变,忙不迭向着城里跑去。 过了片刻,等到沈晨大军继续浩浩荡荡南下往陵阳方向去的时候,临城总共不到二百的守军就已经逃得干干净净,曲敢领着五百人就轻松占据了这座前哨城市临城。 「将军,前面就是陵阳了。」 船只飞速航行,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出了两岸丘陵山区,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平原谷地。 在谷地左岸上竖立着一座城池,城外的河口有一片码头,上面船只不少。 沈晨走过来观望,他发现临城和陵阳确实是一片易守难攻之地,而且这个时候江东的后防线也确实空虚,如果他的粮草补给充足,人员也足够的话,还真敢顺着泾溪,也就是后世的青弋河一路杀到芜湖去。 可惜粮草和人员都不足呀。 正想着,船队就已经离陵阳不足二里,江面宽阔,在码头上的人早早地就看到了他们,与临城守军不同,这些人纷纷吹响号角,由于双方不同体系,江夏水师也不知道他们在吹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们的船队依旧飞速航行,见对方没有回应,陵阳的守军顿时察觉到不对,便马上吹响了急切的号角声,惊得整座城池都慌乱了起来。 此刻陵阳城内,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正跪坐在县衙府邸后院的书房看书,忽然听到城外隐隐声响,皱起抬头去看。 「将军!」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急匆匆进了后院,对那青年说道:「快走。」 「东部大人出什么事了?」 那青年正是孙权,他口中的东部大人叫做张纮,孙权称呼江东群臣一般多称呼表字,唯独张昭称呼张公,张纮称呼东部大人,以表示尊敬。 张纮沉声说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江夏水军突袭到了陵阳,快随我走。」 「什么?」 孙权大惊失色,连忙丢下书本起身准备和张纮一起逃跑,末了又想起什么,() .2ksk.便去拿放置在一旁的印玺。 他现在的身份为镇南将军、会稽太守、吴侯,其中职务最高的是吴侯爵位,为吴县县侯,乃是金章紫授,是身份的象征。 所以其它的印章不会带在身边,唯独这枚吴侯金印一直随身携带,作为下达命令时盖章用。 拿了印玺之后,孙权和张纮就急匆匆出了后院,后院和前院有数十名护卫,保护着他一路往南门方向去。 此刻城头上一片喊杀声音,仅仅一会儿的功夫,西城门就已经被攻破,敌人杀入了城内。 陵阳的守军本来就不多,只有不到五百人,沈晨又是突然发动袭击,大量的梯子直接爬上了城墙与江东军鏖战,很快就把城池拿下。 江东军溃散的士卒纷纷往东城门方向跑,往后面山里去了,唯独孙权和张纮趁乱跑出了南城门,打算顺江而下,找一艘船只跑到泾湖,也就是后世安徽黄山脚下的太平湖去。 很快他们跑出二里远,远远地见到了南面渔村边有数艘船只,张纮大喜地走过去派人跟当地百姓交涉,要到了几艘渔船,便打算乘坐渔船保护孙权离开。 但他们才刚刚上船,船只还没划起来,两艘斗舰如箭一般飞流而下,此时再想上岸已经来不及,很快他们就被这两艘斗舰给团团包围。 「将军,快,把印玺给我。」 见此情形,张纮急中生智,将自己腰间的腰带解下来偷偷递给孙权,然后去拿他的金印。 孙权一犹豫,最终还是把吴侯印章给了他。 张纮则佯装害怕蹲在船舷边上,偷偷将印章和孙权的腰带给扔到了水里,同时低声嘱咐周边亲卫,让他们不要暴露孙权的身份。 孙权看着张纮把自己的印玺扔下水去,脸色抽搐。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印章,也象征了他的身份啊!就这样被沉入了江底。 这个时候硕大的斗舰上方出现了沈晨的身影,对方二十多人总共三艘小船被两艘斗舰围起来,沈晨俯瞰着下方渔船,沉声说道:「陵阳城谁是守将?」 众人几乎本能看向孙权。 但张纮刚好站在孙权身边,于是挺身而出,说道:「是老朽!」 「你是何人?」 沈晨问。 张纮答道:「老朽张纮。」 「原来是子纲公。」 沈晨语气缓和下来,拱手说道:「不知子纲公在此,多有得罪。」 张纮还以为对方要放过他,大喜道:「将军要放我离去吗?」 沈晨笑道:「我亦是儒生,最喜钻研经学之道,今日能见子纲公,当真是幸事,还请随我一同进城,我好当面请教。」 张纮是江东大儒,地位堪比荆州大儒宋忠,早年曾经跟随多位大儒学习经文,后来学成回到广陵,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等人都有过征辟,是非常出名的一位经学家。 沈晨自己也研究经学,在荆州的名气已经非常大,但当时各家流派不同,像荆州就擅长古文经学,巴蜀就流行今文经学,所以遇到一位大儒,自然想探讨探讨。 更重要的是,张纮不仅是江东大儒,同时还是孙权最倚重的谋士,手里有了这张牌,周瑜等人投鼠忌器,即便回军也不敢大举进攻陵阳,到时候他选择从陵阳撤往南昌的下一棋,就怡然很多了。 「吾才学不足,哪里能教你什么呢?」 张纮面露难色。 沈晨拔出腰间的刀笑道:「在下东海沈晨,先生若愿意与我探讨经学那便相安无事,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只好杀了先生,毕竟现在正在打仗,各为其主嘛。」 东海沈晨? 一旁孙权顿() .2ksk.时握紧了拳头,缓缓伸手摸向腰间的吴越剑。 与后世大家想象的菜鸡不同。 .2ksk.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四十三章 暴打孙权 沈晨带着张纮和孙权回了陵阳城。 孙权离开的时候,犹自回头看了眼自己印章沉落的地方,暗暗记住位置。 印章对于他来说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也是父兄基业的明证,丢了印章就如同丢了他的性命一样。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以眼下的不甘,只能暂时隐忍,先逃过这次难关再说。 它日若能从沈晨手中逃出生天,自己一定要拿回印章,并且还要向沈晨复仇,迟早有一天要洗刷今日丢掉印章紫授的屈辱! 沈晨! 孙权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沈晨背影,目光中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愤怒! 将来有一日,他一定要让这个少年付出代价! 回到陵阳县衙府邸之后,沈晨逼着张纮和孙权交出武器,还搜查了他们的身体,防止他们在县衙当中用利器偷偷逃跑。 他派人搜查了整个府邸,然后将他们软禁在了后院,这才出去在前厅与刘琦他们进行战术部署。 等到将近天黑的时候,沈晨才部署了整个战术,回到后院,来到了书房。 “张先生!” 沈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二人都在看书,门口周边都有守卫看住,刚才也询问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整个城里都被江夏水师控制住,粮草也开始往船上搬运,因为谁也不知道江东水军什么时候会袭击过来,因此必须要多做几天的打算。 等到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之后,沈晨才来找张纮,一来是想劝说看能不能劝降,二来也是想从他那里得知江东目前的一些情报。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二人都是平静地回过头,孙权更是从席上站起来,以一种戒备的姿势和眼神警惕地看着。 直到这个时候沈晨才发现这个叫张玄的人个子还挺高,体态极为壮硕,与瘦弱的张纮一点都不像父子。 “沈将军。” 张纮从席上站起来,看着他道:“不知将军有何事?” 沈晨笑着走进去,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在了张纮对面的席上,对他说道:“天色渐晚,来看看先生起居如何,将士们都是粗人,有无怠慢。” “劳将军牵挂,起居都可,也并无人怠慢。” 张纮沉声道:“还请将军能够信守承诺,能够放了我们父子二人,老夫必然感激不尽。” 沈晨摆摆手道:“先生不要这么心急嘛,我的目的你我都知道。这两月来暴雨,让荆州运往豫章的粮草沉没,黄祖将军不得已撤兵,却被孙权派人进攻,我为了逼周瑜回来,也只能出此下策。先生是孙权最倚重的谋士,我得先生,也能让孙权投鼠忌器。” “既然是只要我的话,还请将军放我儿回去。” 张纮认真看着他说道:“我幼子还少不更事,家中有老妻,若老夫有不测,还可以剩下长子能够操持家业,不至于让家道中落。” 沈晨点点头:“这是人之常情,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他走。万一让他走之后,没有什么把柄可以威胁到先生了,那可如何是好?我还想从先生这里,问到一些事情,所以请容许先生和贵子再在城里待些日子,等之后再说。” “你” 张纮睁大了眼睛,指着他道:“沈将军,我听闻你在荆州所行之事颇有君子之风,还曾经说出“知行合一”之理,为荆州士人所称赞,怎么手段如此下作?” 沈晨摇摇头道:“行事应该以君子之风,但打仗不行。战争就是用一切手段将敌人击败,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我敌也。虽及胡耇,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即便是先师孔子也曾说过“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打仗打的是谋略,要有勇有谋,而不是所谓的迂腐于教条。因而还请先生谅解,不过我保证事后会放了你们父子二人。” ““晋人及姜戎败秦于肴”,孔子亦是赞赏宋襄公的王道仁义,战争本就应该堂堂正正,你既是儒生,又自诩为君子,就不应该掳劫别人子嗣。” 张纮皱起眉头,开始与沈晨坐而论道。 沈晨笑了笑说道:“若乃诵前圣之言,守已行之制,遭变而不通,得时而不随,夫如是,可谓王莽、宋襄公之言,不足为有道者也。昔者王莽尝为德化矣,不问可否,语必援经,不量人心,动必据古,於是天下烦溃,从而丧之。此不知变之祸也。昔者宋襄公尝为仁义矣,楚人尚诈我必信,彼兵尚奇我必正,用欲以兴商道,霸诸侯,一战而为敌所执,再战而身死国削,为天下笑。此不知时之祸也。” “既是儒生,就该克己复礼!” 张纮坚持说道。 沈晨却摆摆手:“好了,先生也读无数经典,就该知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若死抱教条,我们都是无道之人,这天下也只有曹操胁迫天子出征才算是大义名分。你我都知道,你想让我放了你儿子,却在本身就无道的情况下劝别人有道,这莫非是君而知礼,孰不知礼乎?” “额” 张纮一时无言以对,若死抱圣人教义,那按照“春秋无义战”的标准,他们之间的战争本来就是无道的战争。 在双方都没有大义名分的情况下,你还要求别人守规矩,本身就是双标的行为。 所以归根到底,张纮的论点其实站不住什么跟脚。 只是他在自私想保护孙权罢了。 过了片刻,张纮只能苦笑道:“人都说沈小郎学贯古今,百家经典无一不通,以前还不信,今日却是见识到了,令我汗颜啊。希望将军能够不要食言,放我们父子回去。” “这是自然。” 沈晨准备接下来进入正题,认真说道:“先生也是经学大家,我在荆州常听先生名望,且先生亦是智谋之士,难道看不出来,天下有大变,然你我皆汉人,不思为国家效力,匡扶汉室,反而图谋割据,以致生灵涂炭,这是何解?” 张纮沉声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失其鼎,天下人共铸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世人谁都知道。那为什么他能是那个铸造九鼎之人,而不是吴侯呢?” “呵” 沈晨笑了笑:“先生刚还跟我说克己复礼,现在却汉失其鼎,此谓之苟有过,人必知之否?” 张纮没有因此感到羞愧,而是正色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 沈晨点点头,承认说道:“不过孙权并非良主,先生若是心中有抱负,就应该寻找真正的明主,而不是跟随孙权。” “你” 一旁孙权顿时大怒,愤然起身指着沈晨说道:“你凭什么说吾.” “嗯?” 沈晨狐疑地看向他道:“吾什么?” “吾吴侯不是良主?” 孙权反应还算快,向着东北江东方向拱手说道:“吴侯继承父兄基业,在内修养民生,剪除叛乱之贼,在外讨伐李术,大败江夏群寇,此非明主之相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站在东吴的立场,孙权是有明主之相的。不仅礼贤下士,有勇有谋,而且非常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 比如早年孙权喜欢亲自上阵打仗,学他的父亲和哥哥一样,以三流的武力冲锋陷阵,手刃敌人。 然后张纮就劝诫他不要这样,虽然后来还是有合肥之战的情况。但顶多是带人去前线看看情况,在张纮劝诫之后,就几乎没怎么像早期那样亲自冲锋陷阵。 还有射虎这件事。 孙权也喜欢跟他哥哥一样打猎,而且特别喜欢打老虎,天天骑马追着老虎射,还用戟跟老虎搏斗。 像苏轼那首“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说的就是孙权射虎的事情。 后来张昭知道了这件事,就去劝他不要射虎,虽然孙权还是喜欢这么干,但最终听了劝告,不再骑马射虎,而是搞了个射虎车,坐在保护车里面射虎,让自己稍微安全一点。 所以孙权在多数时候比较我行我素,可早期不算荒唐,至少早中期除了合肥事件和背刺盟友以外,整体表现还是非常不错的,只是晚年拉垮了点而已。 沈晨当然知道将来的孙权差劲,但现在的孙权确实正处于少年上升期,想用道理说服张纮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沉吟片刻说道:“孙权籍父兄之名义罢了,虽然看似优良,比之父兄差远了。” “.” 孙权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当中闪烁过一丝碧绿的眸色。 父兄这两座大山,压得他太久,他需要证明自己! 张纮沉声道:“我主德才俱备,品贤皆嘉,不比父兄差,沈小郎若是想贬低我主,劝我投降,那就大可不必了。” 沈晨笑了笑说道:“不愿投降也没关系,我想问问先生,孙权在江东的沿途布置如何。” “无可奉告。” 张纮闭上了眼睛。 沈晨摆摆手:“来人。” “将军!” 门口冲进来七八名卫士。 “把张玄带去前院,严刑拷打。” “唯!” “沈将军!” 张纮大惊失色道:“你说好不会伤害我们父子。” 沈晨说道:“我只是答应不会杀死你们,但不会保证对你们进行拷打,打仗嘛,不能迂腐。” “哼!” 孙权倒是很硬气,被抓住后冷哼道:“父亲,不用与他啰嗦,要打便是。” “拖出去!” 沈晨挥挥手。 卫士们便把孙权带出去。 张纮连忙起身想去阻止,却被卫士拦住。 “沈将军!” 他大怒道:“这岂是有德之理?” 沈晨笑笑没说话。 过了片刻,前院很快传来模糊的惨叫声。 张纮心急如焚,在厅内走来走去,末了长叹一口气道:“行,我都告诉你。” 沈晨点点头:“我在听,不过为了防止作假,城内也有很多俘虏,我会挨个询问,还有待会我也打算拷打你一番,问你儿子。” “你!” 张纮那点算盘落空,气得浑身发抖,最终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把江东所有部署,除了隐瞒了孙权在陵阳的事情以外,几乎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沈晨一一记下,然后转身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带着孙权回来,张纮看到孙权毫发无损,忙不迭问道:“玄儿,你没事吧。” “啊啊啊。” 旁边一个卫士发出了几声惨叫。 周围卫士们顿时大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张纮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指着沈晨怒骂道:“你这奸诈小贼。” “嘿嘿。” 沈晨看向孙权。 孙权的身材极为高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下颌长了一点胡须。 碧眼紫髯说的其实不是他的眼睛碧绿,有紫色胡须,而是说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胡须茂密。 只是现在他才二十三岁,眼睛虽然有神,偶尔还闪烁着碧光,可胡须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就算有碧眼紫髯的标志,鬼知道他是孙权。 “说起来还挺奇怪的。” 沈晨看到他的长相,摸着下巴道:“子纲先生矮小瘦弱,生的儿子居然如此高大。” 张纮心中一惊。 孙权也是暗暗大惊,怕沈晨识破他的身份,灵机一动喝道:“安敢侮辱我父!若不能报仇,岂是人子?你可敢与我角斗!” “哦?” 沈晨笑了笑道:“行,满足你,陪你出来练练。” 说着来到厅外,对卫士道:“放开他。” “哼。” 卫士就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门外院子里。 孙权踉跄两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缓缓走到沈晨对面,两个人开始对峙。 片刻后,孙权就向左边笃步。 沈晨则往右边走。 二人原地绕圈圈,似乎都想找到对方破绽。 便在这一刹那,孙权猛然先动手,如饿虎扑食一般向着沈晨冲来。 就看到沈晨身形极为灵活,往左侧骤然一跳,闪开这下进攻,然后一个扫堂腿。 “砰!” 孙权摔了个狗啃泥。 “就这?” 沈晨笑了起来:“身体虽然高大挺拔,但徒有其表罢了,只会读书不习武,有何用处?” 他还以为孙权作为张纮的儿子每天就知道跟着大儒读书,白废了料子。 孙权咬咬牙,再次从地上扑了过来。 只是他那三流武艺属实有些拉垮,沈晨这些年体魄健壮,武艺日渐增长,已经是二流武将水平,岂是他能敌的? 当下砰砰乱打,一顿老拳下去,很快孙权就变得鼻青脸肿,鼻血横飞,被打趴在了地上。 “送他去医治一下。” 沈晨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张纮,耸耸肩道:“这可是先生你的儿子自己要与我角斗的,怨不得他人。” 说罢转身出了门,留下张纮在风中凌乱。 推荐一下好朋友罗小明的新书,风起明末。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放孙权回去 建安十年六月二十四日晚,周瑜回到了皖口。 鲁肃和韩当立即去迎接。 周瑜脸色很阴沉地回到县衙府邸之后,就立即说道:“子敬,韩公,到底怎么回事?” 鲁肃就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从陵阳逃出来的士兵说,吴侯和子纲公被沈晨擒住,但子纲公将吴侯的印玺和紫授扔进了水里,并谎称吴侯是他的长子张玄,想来吴侯只是被俘,沈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吴侯身陷囹圄,这是我们的过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吴侯救出去。” 周瑜环顾四周道:“这件事情大家也别走漏了风声,我们就当沈晨俘虏的只有子纲公就行。黄祖现在在我手里,我们可以先等待两日,派人警告沈晨,再假借吴侯的命令,让我们拿黄祖换子纲公和吴侯,这样就能防止沈晨用吴侯来要挟我们。” “嗯。” 鲁肃点点头,沉吟道:“这样最好,而且我们还不能急,必须要佯装不在意子纲公的样子,大举进攻。到时候再说是吴侯的命令,是吴侯在意子纲公,不想子纲公父子有失,这才忍痛放过杀父仇人黄祖,想必就能轻易骗过他。” 如果他们表现得太急,以沈晨的聪明肯定会怀疑陵阳城莫非有什么大人物?这样急不可耐地进攻城池,到时候甚至会把他逼急了,将孙权和张纮一起杀了撤退,那对于江东来说就要崩溃了。 所以鲁肃认为一定不能表现得太急迫,而是要装作并不在意张纮就行。就按正常的自己军一个谋士被敌人俘虏这样打,也就不会让沈晨狐疑,孙权才能安全。 但也不能不救孙权,而世人都知道孙权最敬重的就是张昭和张纮,因此假借孙权的名义,用黄祖换张纮和孙权就是最好的办法。 周瑜觉得言之有理,便说道:“嗯,就这么办。我们这两日先整顿一下军务,过几天就杀奔陵阳去。” “那之后怎么办?” 吕蒙忽然说道:“现在沈晨有吴侯和子纲公在手里,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猖狂?从青水南下,进入泾湖,再走鄱水,岂不是就能回南昌了?” 周瑜沉声道:“放心,我绝不会让他离开,吕蒙、徐盛何在?” “在!” 吕蒙和徐盛便站了起来。 周瑜看着他们二人说道:“我料沈晨攻下陵阳,得了大量粮草辎重,要么据守陵阳等待援军,要么退往南昌,不过此时我们应该以先救吴侯为主,你们二人领兵自云溪南下,控制住黟县,截断沈晨退路。” “唯!” 二人领命而去。 周瑜环视众人,眼眸中闪烁过一丝狠厉道:“待救出吴侯之后,我们就务必要全歼了沈晨,绝不能让此獠活着离开江东!”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接下来这段时间,周瑜就开始了对孙权的拯救计划。 他先派人向陵阳送信,以严厉的口吻督促沈晨投降,给予他数日期限,让他放了张纮父子。 然后厉兵秣马,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船队从青水出发,攻占了临城,这样他们的军队离陵阳就不足三十公里,船队最多一个时辰之内,就能抵达陵阳。 这无疑在给沈晨传递两个信息。 一是他们并不在意张纮的生死,二是现在之所以愿意给一定期限,就是给他们释放人质的机会,否则之后就他们大不了牺牲掉张纮。 同时双方也是不断来往书信谈判,每天从临城到陵阳的书信不计其数,互相之间都在试探。 像这样敌我双方交战期间来往书信的例子其实不在少数。 比如官渡之战曹操和袁绍之间就有大量书信,还有当时孙策死后,曹操和孙权之间也大量通信,甚至孙权还差点被曹操忽悠得把家眷送去许都当人质。 之所以这样,就是想刺探对方情报。 但可惜的是周瑜鲁肃他们并非普通人,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确实没有让沈晨起疑心,让他有些怀疑陵阳城里有什么大人物。 只是对方步步紧逼,让沈晨思考起来,周瑜鲁肃不是善茬,自己深入腹地,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他必须想一个办法,如何才能够摆脱周瑜鲁肃,安然回到南昌呢。 七月三日夜晚,沈晨与刘琦在另外一处府邸商议。 “阿晨,你回来了。” 刘琦看到沈晨风尘仆仆地回来,上去迎接。 沈晨身上还套了件蓑衣,因为这几日黄山山脉下了小雨,顺着青水到太平湖、鄱水沿线都有山洪、小雨不断。 他把蓑衣脱下来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将脚上满是黄泥的鞋子脱下,换上了一双木屐进屋。 “长公子。” 沈晨进入屋内之后,沉声说道:“最新有什么消息吗?” 刘琦说道:“那周瑜每日给我写信,我按照你的口吻回信,没有暴露任何情况,只是好像不太妙,黄将军被他们俘虏了。” “黄将军被俘虏了?” 沈晨皱起眉头。 在荆州派系当中,黄祖和蒯良是支持刘表的,同时也是支持刘琦的。 一直到后期蒯良病死,黄祖又连番被孙权攻打,最终战死之后,刘琦就再也没有支持者,步步被蔡瑁蒯越等人紧逼,才失去了荆州牧的位置。 如果现在就早早没了黄祖,那刘琦就将失去了两个支持者,对于刘琦来说,在荆州的地位就更加不利,怕是要危险了。 “是啊。” 刘琦说道:“黄将军素来与我友善,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嗯。” 沈晨微微点头道:“我会想办法的,公子先把这些日子周瑜给我写的信拿来看看。” “都在这里。” 刘琦将桌案上一大堆公文拿来。 沈晨接过去,每一份都仔细看,并且又让刘琦说了一下他给的回信。 信件里面果然滴水不漏,看完之后,沈晨沉吟道:“看来周瑜并不在乎张纮的性命啊,他已经威胁我们,准备过两日就进攻陵阳。” “那怎么办?” 刘琦问道。 沈晨从怀里取出一张舆图来说道:“长公子别急,我已经探察好了撤退路线,随时可以离开。” “哦?” 刘琦惊讶地看到一张绘画精密的图纸,说道:“这图是?” “我画的。” 沈晨笑道:“这是黟山周边的地形。” 黟山就是黄山的古称。 这段时间沈晨其实并不在城里,他按照张纮给的信息,前往了安吴、泾县、黟县等地考察地形,研究江东军布置。 其实这些地方几乎没有江东军存在,即便是有也顶多只有几十名县衙衙役勉强算是防卫力量。 因为东南丘陵在当时是山越的地盘,山越人跟孙吴政权一直是世仇,从孙策时期就开始打仗,到孙权时期也没消停过,双方势同水火。 所以沈晨很轻易地联络到了当地山越首领,在他们的帮助下得到了整个沿线东南丘陵的地形,画了一个图纸出来。 刘琦凑过来说道:“我们之前不是想好从鄱水撤回南昌吗?” “是啊。” 沈晨点点头,指着黟县以西说道:“但我料周瑜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深入山林绘制地图,在当地山越人的带领下,我发现了这条云溪河。” “云溪河?” 刘琦看过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此河居然与大江相连。” 沈晨说道:“不错,这条河发源自黟县,虽然不与鄱水和青水相连,可能够深入黟县,若是江东派人从这里进山,就能进攻黟县,切断我们的后路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刘琦慌张了起来,要是退路被断,岂不是就要孤军作战了? 沈晨便道:“南昌的刘磐将军已经派人来告知了我,他已于数日前派了中郎将黄忠过来接应我,不日就会抵达。” 刘琦就笑了起来:“那就好,有义坚在的话,就能击退他们了。” “不好说。” 沈晨沉吟道:“我去看了黟县地形,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可谓是易守难攻,若是被江东军抢先占据了黟县,我军人少,恐怕即便与刘磐将军汇合,也会被他们全歼。” 江东军主力在四万人以上,而他们目前的兵力只有四千多人,刘磐虽然会派援军过来,但人数不会太多,毕竟他的总兵力也不过两万多人而已。 所以面对声势浩大的江东军,如果失去了黟县,就相当于失去了先机,到时候退路被截断,即便手里有人质,恐怕也凶多吉少。 “阿晨,你有办法吗?” 刘琦连忙问道。 沈晨点点头:“有倒是有个办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够击溃江东军主力,生擒周瑜。即便是不顺利,也能轻松撤退回南昌。” “哦?” 刘琦惊喜道:“什么办法?” 沈晨微微一笑道:“多亏了山越朋友们的帮助,我看了地形之后找到了一个适合埋伏的地方,但此地位于黟县以北,若想成功实施,就必须让把江东军阻隔在黟县之外。” “那如何才能把江东军阻隔在黟县之外呢?” 刘琦又问。 沈晨目光看向陵阳县衙的方向,轻声说道:“那么就必须有人把我军动向告知给周瑜,我看那个张玄就挺合适,必须让他带回去假消息。” “假消息?” 刘琦不解道:“我听闻那周瑜鲁肃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假消息真的能骗过他们吗?” 沈晨笑了起来:“假消息自然不好骗过他们,可如果是真的呢?” “你的意思是?” “有的时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实就在一念之间。” “可就这么把张玄放回去,恐怕他们会怀疑。” “我就是让他们怀疑,而且必须弄得巧合一点,最好是让张玄自己跑回去,他们才会怀疑事情的真假。” 沈晨目光中闪烁着微光。 打仗就是虚虚实实,有的时候,假消息不一定是假的,真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就要看谁才是聪明人,互相算计了! 现在黄码了,这两天天天做核酸,每天都要去医院报道,所以更新不稳没办法。不过好消息是马上就要稳了,过几天就恢复日万,等我好消息。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天时地利人和,连环绝计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士兵来报道:“长公子,沈将军,周瑜又派人送信来了。” “拿进来。” 沈晨盘膝坐在席上没有动。 士兵进来就把书信先递给了坐在主位上的刘琦,刘琦匆匆看过之后就立马递给沈晨:“是孙权和周瑜的信。” 沈晨接过来看了一眼。 孙权在信里说张纮是他的老师,希望沈晨不要伤害他,然后跟他说,他们俘虏了黄祖,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放弃杀父之仇,用黄祖来交换张纮。 周瑜的信还是威胁意味满满,里面告诉他说是若非吴侯要保住张纮父子性命,他绝不可能放过他,现在如果答应他们的条件,用张纮父子交换黄祖的话,他可以十五日内不发动进攻。 “呵呵。” 沈晨笑了笑道:“看来这张纮在孙权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为了把张纮救出去,连杀父之仇都可以不报。不过想必也是收买人心之举吧,若他真成了,江东士人必然对他效死命。” “是啊。” 刘琦叹道:“这孙权还是很有魄力,亦是有明主之相啊。江东人听说他为了手下连黄将军这样的杀父之仇都可以暂时放下,恐怕都会为他感恩戴德。” 沈晨沉吟道:“孙权在其中插一脚倒不错,这样就能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也更方便我做计策。” 刘琦问道:“阿晨,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晨指着桌案上舆图的北面说道:“很简单,我要让周瑜怀疑我打算过泾溪,杀奔安吴、泾县、宣城,一路杀到芜湖去,再从芜湖走中江抵达震泽,让他觉得我要袭击钱唐!” “这” 刘琦瞠目结舌,只觉得这个计划简直是天马行空,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要知道虽然青水连接泾湖,泾湖又通过泾水一路可以到芜湖县一带,同时从大江的另外一条支流中江进入震泽,最后流入东海。 可这个计划可是深入江东腹地,跑到孙权的老巢去,太冒险了! 这怎么能行呢? 然而沈晨却脸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这个计划的大胆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依旧在暗自盘算。 汉朝的地理环境跟后世有一些差别,比如青弋江这条河发源自黟县,从黟县流入太平湖,然后北上往西北方向途径芜湖市最后注入长江。 但在汉代这条河是流入了长江的支流中江。 中江发源自长江,根据《水经注》记载,这条河是一条非常大的中型河流,从长江芜湖段往东,经永平、阳羡流入震泽。 因此也就是说,当时的青弋江往北之后并没有往西北去,而是往东去了。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长江不再倒灌进中江,中江水系断绝,青弋江也就沿着原来中江的河道进入了长江。 有了这个基础条件之后,后世不能走的水道,在汉代却能实现。 所以沈晨布置的整个路线也简单,顺着后世的青通河南下,进入太平湖,然后北上再沿着青弋江进入中江,最后从中江往东到太湖流域,奔袭钱唐。 这个计划听起来非常大胆和不切实际,可在汉朝却完全能够实行,就是因为汉代比后世多了一条中江! 只是刘琦还是觉得冒险,劝说道:“阿晨,此计太危险了,这不是送死吗?” 沈晨笑道:“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告诉刘磐将军,让他从黟县派一股军队马上开赴海阳,顺着浙水东去。” “报!” 正说着,门外又有人进来通禀道:“长公子,沈将军,县衙外有山越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沈晨说道。 “唯。” 士兵立即又出去。 过了片刻,进来两个穿着黑色麻布,与中原长袍截然不同的山越人。 沈晨看到其中一个,便起身笑道:“原来是陈宗帅。” 这个陈宗帅名字叫做陈当,是占据黟县南面林历山山越首领陈仆的弟弟。 山越首领以帅、大帅、宗帅、大宗帅等为名号,所以称呼山越首领,都可以称呼某帅或者某宗帅就行。 陈当用流利的汉语说道:“沈将军,这次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莫非是云溪?” 沈晨问道。 云溪就是后世安徽池州的秋浦河,将长江黟县相连。 他早在当初陈仆陈当兄弟带着他在黟县西北找到云溪的时候,就有这个猜想。 陈当点点头道:“不错,这些日子我们派人守在云溪沿岸,果然发现江东的船只顺着云溪往黟县来了,我大兄让我立即告知沈将军。” “嗯” 沈晨沉吟道:“不出我所料,宗帅,我陵阳城内有二十多万石粮草,我欲用这些粮草雇佣你们,还有祖大宗帅他们去做一件事情,可能办到?” 陈当脸色顿时一喜,但紧接着又连连摆手道:“要让我们帮忙对付江东可不行,他们实力强大,我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沈晨笑道:“没这么麻烦,只需要你们做一些事情就行,这件事情对于你们来说,应该非常简单的事。” “真的吗?” 陈当忙问道:“不是与江东人打仗?” “绝对不是。” “那好,我答应你。” “这样,你如此如此这般。” “好。” “多谢陈宗帅。” “客气。” “宗帅先去休息,我随后安排人跟你们去黟县。” “好。” 陈当就抱拳离开。 沈晨安排人给他们留了住处。 等他走后,刘琦连忙上来说道:“糟了阿晨,后路被截断了。” “无妨。” 沈晨笑道摆摆手:“一切都在谋划当中。” “你到底是什么计策啊。” 刘琦快急死了,跳脚说道:“先告诉我吧。” 沈晨便指着舆图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打算让周瑜怀疑我奇袭江东。” “然后呢?” 刘琦追问。 沈晨说道:“如果长公子是周瑜,怀疑我要奇袭江东的话,那你会怎么做?” “这个.” 刘琦迟疑着挠挠头:“我会派人来追?” 沈晨摇摇头道:“不是,周瑜没那么.额.” “没那么什么?” 刘琦狐疑地看着他,他严重怀疑沈晨打算说的是没那么蠢。 “没那么聪明!” 沈晨改口说道:“周瑜和鲁肃必然疑我另有目的,所以肯定会主力先按兵不动,慢慢前移,同时又令黟县的军队沿江北上,搜寻我们的足迹。” 刘琦想了想道:“既然他们已经在黟县截断了我们的退路,又为什么要北上呢?直接主力追击不就好了吗?” “因为刘磐将军的军队来了呀。” 沈晨笑道:“兵法有云,虚虚实实。黟县的军队绝不可能很多,刘磐将军大军过来,他们也会害怕我假装北上,实则南下,从而让黟县的军队被我们夹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南北合力同时往中间移动,夹击我部!” 现在整个战场的形势就是大家都在东部丘陵的黄山山脉一带活动,从北向南的军队就是周瑜部——沈晨部——吕蒙部——刘磐部这样一个位置情况。 而沈晨部是最容易变化的部队,因为他后方就是太平湖,可以从太平湖往北从另外一条水路直接往江东的方向跑。 所以周瑜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沈晨会选择以一个怎样的方式离开陵阳? 两条路。 一条南下至黟县,然后去南昌。 另外一条则是北上去芜湖,袭击江东钱唐。 如果周瑜猜沈晨要北上,那么他必然会调动吕蒙的部队。 因为他猜沈晨北上的话,肯定会调集军队往北去追,万一沈晨选择南下,吕蒙的部队就会非常危险,将会面临沈晨刘磐的两面夹击。 所以还不如周瑜吕蒙两面夹击沈晨来的稳健。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周瑜不猜沈晨北上,而是觉得他会南下怎么办? 刘琦也想到了这一点,问出了这个问题的关键,他说道:“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是往南吗?” “是的,一旦黟县的军队往北调动,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往南去黟县了。” “那如果周瑜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往南追可怎么办?” “所以我们就要故布疑阵骗过他。” 沈晨沉声道:“这就是整个计策的最终目的,如果他识破了计策,那也没办法了。” “那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办?” 刘琦大惊失色道。 沈晨笑道:“无妨,就算被识破了,我们也有退路,得到了山越人相助,一旦黟县江东军没有被调动,而是继续驻守黟县,周瑜来追,到时候我们还能弃大船走别的河流南下至歙县与刘磐将军汇合就行了。” “这样啊。” 刘琦松了一口气,有退路就好。 沈晨又道:“现在我们就要开始想办法布置疑兵,骗过周瑜了。” 刘琦问道:“那我们如何才能骗过周瑜呢?” 沈晨笑了起来,说道:“明日我就会派曲敢北上进攻安吴、泾县、宣城。长公子你就随着陈当前往黟县,如果计谋成功了,黟县的江东军被调走北上,公子就立即督促山越人这般这般.” 刘琦听得连连点头:“好,好,好。” “请公子去办吧。” 沈晨拱手说道:“此次能否一战扬我荆州神威,就看长公子能否在期限内完成了。” “放心交给我!” 刘琦认真起身向沈晨行礼道:“我绝对不会辜负阿晨!” “多谢公子。” 沈晨弯腰行礼。 “我走了。” 刘琦便起身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等他跨出厅内,沈晨才起身扭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松了一口气坐到席上。 这个计策可谓是相当耗费精力,在太平湖、黟县、泾县等地转悠了十多天的时间。 观察各地地形、水路变化、河道宽度以及目前的水流速度才设计出来。 所以现在整个人非常疲惫,精气神也为之消耗了很多。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的这个计划,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就是两个月以来的暴雨,再加上黄山地区还在下着小雨,导致各处河流水位暴涨,方便行船。 地利便是黄山山区地势险峻,容易设伏,他们是撤兵的队伍,更好埋伏追兵。 人和自然是当地山越人与江东有仇,选择帮助他们而非江东。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设计出来的计谋,绝对是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必然能给周瑜一个巨大的惊喜。 只是周瑜和鲁肃也绝非善类,鲁肃就已经很难对付,比他还强一点的周瑜,又是否能识破呢? 沈晨盘膝坐在席上,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细细思索起来。 按照他的猜想,能够识破这个可怕计策的人,要么是愚蠢到了极点,要么是聪明到了极点。 愚蠢到了极点很好理解,就是啥B克高手,不按套路出牌,任你计谋千变万化,我就一头莽到底,逼得沈晨不得不走小道。 聪明到了极点就复杂很多,双方需要见招拆招,斗智斗勇,从而展现出人类的绝顶智慧。 那么周瑜和鲁肃,到底是愚蠢到极点还是聪明到极点呢? 想来应该是后者。 可他们又是否真的已经聪明到了那个地步呢? 沈晨忍不住猜想起来。 自己这个计策可谓是连环套连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看破第一个计策不算什么,因为后面还有。 而第二个计策被看破了也不算什么,因为后面还有第三个计策。 如此环环相扣,可称之为连环计也! 要是周瑜能把所有计策全部看破,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来到时候如果他们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也只能感叹一句“既生晨,何生瑜”了吧。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即便计谋被识破,双方最多也就战个平手而已,不会有什么损失。 沈晨心里想着。 是的。 在他看来,不管是对方愚蠢到了极点还是聪明到了极点,双方最后顶多是打个平手,谁也不会吃亏。 因为他有退路。 一旦被识破,走小道回南昌就行了,没必要和周瑜纠缠。 太平湖的支流特别多。 最大的两条河就是青水和泾水,也就是后世青通河跟青弋河。 江夏水军拥有四艘大舡,四艘艨艟斗舰,在青水与泾水这种中型河流能够航行。 可小河却不行。 所以如果他的计策被周瑜识破,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放弃走大河,选择其它小河南下。 更关键的是栖息于山林的山越人与江东关系极差,双方天天打仗。 得到山越人支持,自然能够知道周围所有地形。 而根据他在当地山越向导的带领下,已经查明太平湖南边除了最大的青弋河以外,还有秧溪河、浦溪河、麻川河、乌溪河等大大小小七八条河流。 这些河流都可以南下去一个地方——太平县。 汉代虽然没有太平县,但此地是山越人地盘,从这里就可以到歙县。 如此一来,在山越人的帮助下,哪怕他的计策失败了,也能够从容撤退,不会有什么损失。 只是. 自己耗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布置出来的连环绝计,而且还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设计出来的,要是真被识破了,那他这张年轻帅气的小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而且更重要的是,识破这种计策的周瑜,其聪明程度,恐怕就远非人类能够想象了,即便是智多近妖,也不过如此。 所以沈晨心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真的能够识破吗? 这一战到底是我赢还是你赢呢? 想必那个时候,就是人类群星智慧闪耀的时候了吧! 沈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北方。 周瑜,鲁肃! 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 在自己占尽了如此大的优势情况下,你们又是否能够接下我这最后一招呢? 推荐好兄弟罗小明的,风起明末。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 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时代的洪流裹挟着个人的命运。 被时代裹挟的命运只能随着时代沉浮。 天下局势已经走向崩坏,曾经强盛的大明帝国,如今已是正日暮西山。 边军陈望抬头凝望着支离破碎的神州,握紧了腰间的雁翎刀。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游泳王子孙仲谋 七月八日,一大早,食时初刻,青水江面上就起了白茫茫的雾花。 翻滚的江水卷起浪潮,将河中的檑木往岸边拍。 青水的江面虽然没有长江那么夸张,但宽处也有一里多将近二里,窄处则有二百多米。 陵阳段恰好相对比较适中,有三百米多宽,特别是最近还在涨潮阶段。 因而沈晨这些天让士兵们砍伐大量木头,用绳索、木铆钉、藤条连接在一起,配合一艘大舡把江面拦住。 城内城外此时来来往往的士兵不断,他们将一箱箱物资搬运到了船上,主要以弓箭为主。 作为后方的三个辎重点之一,陵阳不仅有二十多万石粮草,还有很多弓箭。 在陵阳逗留了将近二十天之后,沈晨决定再次启程,进发黟县。 这几日他与周瑜不断通信,来回商谈交换人质的地点。 经过双方数次“友好协商”在“深入交换了彼此意见”之后,最终“达成一致”完成了“合作共赢”。 在沈晨的坚持之下,双方必须在黟县交换人质。 而周瑜,自然是数次“深思熟虑”,以及几次“强烈反对”之后,最终胳膊拗不过大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条件。 毕竟对于他来说,把人质交换放在黟县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用黄祖把孙权和张纮换回来,他就能够立即下令发起总攻,这样配合云溪过来的吕蒙军,必然能将沈晨以及刘磐派过来的接应部队一网打尽。 于是在双方的这种默契当中,互相之间也开始进行了布置。 陵阳城内外一片忙碌。 吃过早饭之后,孙权和张纮也被薅了出来,在士兵的押送下二人出了县衙府邸,一路来到了陵阳城外的码头处。 关押了将近一个月,孙权的气色差了很多,一开始像个士气高昂的公鸡,可自从被沈晨单挑一顿好打之后,整个人像是松垮了一样,毫无斗志。 不过在看到张纮之后,他马上振作起精神来。 此时码头上已经停了数艘大舡,很多士兵正在往船上走,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各就各位。 “父亲。” 孙权见到张纮,连忙走了过去,看到他气色差了许多,心中十分担心。 对于张纮和张昭,他还是打心底尊敬。 “玄儿。” 张纮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被分别关押着,见面次数很少,让他忧愁得彻夜难安。 好在今日再次见到,双方都没有什么事情,总算是安心许多。 “真是父子情深。” 穿着一身铠甲的沈晨背负着双手出现在二人面前,微笑说道:“子纲先生,有个好消息,孙权打算用黄祖将军换你们父子,我们马上要去黟县了,到那里交换质子。” “希望沈将军能够信守承诺。” 张纮沉声说道:“从黟县南下就能到鄱阳,想必这个时候在南昌的刘磐已经派人来接应你们了吧。” 沈晨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所以还是请二位上船吧。” “为什么我与玄儿不是一艘船?” 张纮注意到士兵显然要将他们分开,分别安置在两艘船上。 沈晨解释道:“安全起见,还是得分开关押。” “那我们就不能一艘船两个房间吗?” 张纮问。 沈晨摇摇头道:“不行,为了防止意外,要分别在两艘船上,不过先生放心,等到黟县之后,周瑜带着黄祖将军过来与先生父子交换,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张纮沉着道:“伱们现在还未行船,老夫与玄儿也多日未见了,一起在码头站着等一会儿,聊聊天,总该可以吧。” “这个嘛” 沈晨看了看左右,左右兵马无数,周围还有数十名护卫看押着他们,他们也不可能逃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说道:“可以,但张玄必须捆起来。” “来人。” 身边副将张南一挥手,就有两个士兵上来将张玄的双手绑住,像手铐一样束缚起来。 孙权和张纮对视一眼,张纮微微摇了摇头。 等到绑好之后,沈晨便吩咐周围看管他们的士兵道:“让他们在这里坐坐吧,你们看紧些。” “是。” 将士们轰然应允。 沈晨便转身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直等他走后,张纮才轻声对孙权说道:“玄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 “劳父亲挂念,一切都好,他们并无虐待孩儿。” 孙权回答道。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 张纮故意说道:“看来吴侯还是记挂老夫,居然会愿意用黄祖来换。” 孙权便说道:“这都是因为父亲德高望重,且吴侯向来礼贤下士、尊敬父亲的缘故。” “希望这次换质子一切都顺利吧。” “那刘磐不是来接应沈晨了吗?周都督相比也不会轻举妄动。” “话说回来,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沈晨还有他身边的几个将军都都穿了一身战甲。” 张纮低声说道。 “战甲?” 孙权听了这句话,顿时心中一惊。 水师很少会穿铠甲。 因为在水面上交战,一不小心就会落入水中。 到水里之后,重达十多二十斤的甲胄就会变成要命的沉江石。 所以水性再好的水军士兵,也都会选择轻便的衣服。 他们现在是打算坐船,即便是要打仗,也不应该穿战甲才对。 因此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对方准备上岸战斗! “莫非.” 孙权小声嘀咕。 张纮叹息道:“我也在担心呀,还是要小心一些。” “嗯。” 孙权点点头。 二人又聊一会儿别的东西。 过了大概两三刻钟时间,江夏水军终于撤出了陵阳城。 张纮和孙权被分别带上了前后两艘大舡。 “进去!” 孙权被带进了舱底一处房间内,士兵蛮横地将他推了进去。 “可恶。” 他踉跄了几步,因为手被捆着,差点摔倒。 正当孙权回头要怒骂士兵的时候,士兵砰的一声,已经把门用力关上。 孙权暗骂了两句,这个时候他才环视四周,打量周围环境。 这是舱底一处刑房,并非完全封死,有个不大不小的透气窗,亮光从窗外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内也没别的东西,就一张床和一个马桶,显然当阶下囚也不用想着自己能住得多好。 孙权走到透气窗边上。 他注意到窗子上的圆柱是木制的,并非铁窗,显然为了防止他逃跑,把手脚捆起来就是因为木窗可能拦不住他的缘故。 “哼。” 孙权冷哼一声,心想沈晨以为把他捆起来自己就没办法了? 随后他就坐在了地上,摸索着脚部。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显着,在被关押的县衙府邸后院的床下偶然发现了一把小匕首。 虽然不知道这把匕首是哪里来的,但他也是很机灵地将东西藏了起来。 此时被关进了舱底,便立刻开始摸索。 过了片刻,被他藏进鞋子里的小匕首就被取了出来,那匕首大概只有人的中指长度,握把也很薄,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一把锋利的锉刀。 他双手倒握匕首,开始割捆绑自己手腕的绳子,仅仅过了不到20秒,绳子就落地了。 恢复自由之后,孙权就立即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从窗口看的话,船只依旧在航行,因为江面上起了雾,只能感觉到船只颠簸,却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于是孙权又走到了窗边,绳子攥在手中,虚掩着手部,一来如果有人突然进来,他可以伪装成依旧被捆绑的模样。二来这条绳子他还有别的用处,防止跳江别人听到动静。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在他用匕首割木柱的时候,外面根本没有人来打扰,而船只航行在江水上的声音,也掩盖了他切割木头的声音。 很快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他就把窗子上的木柱给切割了下来,孙权将床搬到窗边,用绳子捆住床腿,然后站在床上开始往木窗外面攀爬。 他的身材极为高大,想从那木窗上爬过去还是非常不易,废了很大劲,才勉强钻了出来。 外面新鲜自由的空气让孙权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船只浩浩荡荡地漂浮在一处浩瀚如海的湖面上,而岸边倒是离得不远,不到二三十丈的距离。 孙权便顺着窗子上的绳索开始往下攀爬,慢慢来到船底,船底两侧棹孔里伸下来桨不断地划。 他关押的地方在第二层船舱,而第三层船舱就是水手们划船的地方。 为了避开这些桨,孙权艰难地挪动身躯,最终慢慢探入水中,最后轻轻松手。 整个人,就轻轻地落入了湖里。 船只在湖面上飞速航行,仅仅片刻之后,就已经在百米之外。 而潜入水中的孙权一直到头上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才从水中冒头,看了眼远处大舡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然后向着岸边爬去。 虽然是江东之主,但孙权在没有继承位置之前,有很多其它兴趣,不仅爱好打猎,水性也非常好,游泳难不倒他。 很快他就爬到了岸边,此时他已经非常狼狈,浑身湿漉漉的,体温也下降得很快。 孙权环顾四周,周围森林茂密,岸边郁郁葱葱,天空还下着小雨。 一时间冷得瑟瑟发抖。 但为了怕被敌人发现,不得已只能咬牙手脚并用,爬进了森林当中。 一路跌跌撞撞,浑身沾染了大量泥土,狼狈不堪地像个野人。 孙权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顺着船只来的方向,就能回到陵阳!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钻入林中,顺着沿岸方向,往北而去。 离谱,一天天给作者压力。有人说主角被鲁肃算计,智者形象不行。然而诸葛亮和司马懿也有互相算计的时候,他们智者形象不行吗? 打仗这种事情本来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鲁肃和主角那一战本来就是鲁肃占优势,换了主角在城里,鲁肃一样打不进来,要是无脑爽文我当然可以给鲁肃降智,但我写的是群像文,主角配角智商都在线,互相斗智斗勇才有意思,所以我是不可能给鲁肃降智的,读者要求我降智的话,对不起,我办不到。 另外就是孙权这件事,有人说为什么不找俘虏的士兵问孙权。 一,主角都不知道孙权在城里,当然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地去问孙权在不在城里。 二,书里也说了,保护孙权的士兵是最忠心的孙家军,家眷都在江东,他们出卖孙权是连家人都不想要了吗? 所以主角没有问,俘虏的士兵没有说,是最符合逻辑的,不然吕布都差点俘虏了曹操,曹操身边的人为什么不出卖他呢? 还有大家对放孙权这件事颇有微词,开玩笑,抓他一次就不能抓他第二次,慢慢羞辱不好吗? 最后就是什么世家的问题,这个更离谱,东南丘陵那深山老林里哪来的世家,至少我查阅大量资料,没有找到一点世家踪迹,全是山越人。 综合来说,大家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在书里是有解答的,希望大家认真看书,不要老给作者压力。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周瑜的智慧 临城距离陵阳约三十多公里,差不多就是后世青阳县和陵阳镇的距离。 此刻周瑜率领一万多大军聚集于此地。 江东总兵力约在六七万之间,与黄祖在彭蠡泽水战,损失了七八千人马,所以还有六万左右。 但这六万人至少有一两万需要防守江东,其中绝大部分跟着黄盖、孙贲、朱治等人留守在钱唐一带,防止刘磐从南线进攻江东。 然后之前寻阳之战,周瑜领四万主力进攻,剩余数千人则分布在江东各地,主要有皖县、居巢、皖口、虎林、枞阳、南陵、临城、陵阳等长江沿线十多座城池。 也就是说,目前江东的兵力其实非常分散。 南线的黄盖有一万多人,后方吴郡、丹阳各县又留守了数千人,在皖口前线与黄祖对峙的就不超过五万,大概四万多一点点。 现在虽然击败了江夏水军,甚至生擒了黄祖,但刘表实力雄厚,很有可能再派兵马来,因此必须要防范。 所以目前周瑜的布置如下,吕蒙和徐盛领大概八千人从云溪斜插直奔黟县,他自己领一万多人在临城,为了围剿沈晨,他出动的兵力大概在两万人以上,其余兵马则在皖口防备江夏水军。 毕竟正因为前线空虚才会引沈晨趁虚而入,万一趁着他全力围剿沈晨的时候,刘表忽然再派大军进攻,那他的形势就会非常严峻,因此不得不防。 到午后的时候,临城县县衙府邸,就有信使向周瑜报告,告诉他埋伏于陵阳周边山野中观望的斥候们发现陵阳城里的士兵们都上了运兵船只,八艘大船浩浩荡荡的地往泾湖方向驶去。 周瑜便找来鲁肃,二人伏在桌案上观察泾湖舆图,也就是后世太平湖周边地图,进行战术研究。 “根据细作所言,沈晨目前的动向是往泾湖去了,不过因为湖面起了大雾,他们没办法一直尾随,只能从方向上判断,应该是往南面的舒水而去。” 鲁肃指着南面的黟县方向说道:“奇怪,这沈晨难道是徒有虚名不成?不可能不会猜到我们会往黟县派兵马过去的呀。” 周瑜笑道:“黟山山路艰险,道路复杂多变,别说沈晨非江东人,即便是江东人也不可能知道云溪能够通往黟县,因而他不知道后路被截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鲁肃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不过。” 周瑜话锋一转又道:“黟县周边多有山越,我现在唯一会担心的就是山越人会派人相助沈晨。” 鲁肃摇摇头道:“山越人不会冒着那么大风险与我们作对,去岁为刘磐带路的那些山越部族皆被我们屠戮殆尽,震得不知多少山越部落向我们上表请降,难道他们还敢冒着族灭的风险与江东为敌不成?” “有理。” 周瑜微微点头:“只是即便不出兵,也有可能为其引路,这一点不能不防。” “这个也简单。” 鲁肃微笑道:“派人去警告他们一番就行。” “不错。” 周瑜也笑了起来:“子敬之言正是我所想,为了防止他们反复无常,又投向荆州军,还是得派人去警告一番,以防山越作乱。” 由于山越人和江东政权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历史上双方就多次激战碰撞,使得在前几年孙权大举进攻山越,杀死大批山越人之后,他们就开始往南迁徙。 原来的山越人遍布整个东南丘陵,现在东南丘陵的北面,如临城、陵阳、安吴、宣城、泾县、广德、宁国、怀安等地,皆已无山越踪迹。 他们的足迹也一路往南,深入黄山山脉的深处,向着东南丘陵以南的黟山、林历山、安勒山、布谢山、犁阳山等地移动。 这些地方大概是后世安徽省黄山市周边,在汉代可谓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被重峦叠嶂的山林所包裹。 去年刘表派刘磐深入江东腹地,之所以能够一路打到钱唐去,就是因为黄山山脉以南的这些山越人相助,才勉勉强强与黄盖对峙了半年有余。 只是在刘磐粮尽撤兵之后,这些山越人遭到了江东报复。 黄盖顺着浙江,也就是后世钱塘江一路兵进至新始,大量进攻山越,逼得这些山越部落一路往西南迁移,跑到了后世景德镇东北山区里躲藏起来。 而剩余的山越部族则向黄盖投降,使得这一片的山越人都不敢再与江东作对。 所以周瑜和鲁肃都认为,山越人没那么大胆子出兵相助。 毕竟现在的形势对于他们来说应该能够认清楚,黄祖遭遇大败,连他本人都被俘虏,江东再次崛起,重新收复豫章只是时间的事情。 一旦荆州军被赶出豫章,那么对于山越人来说,就会面临灭顶之灾,因此只要他们不蠢,就不会犯傻。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周瑜鲁肃分析的那样。 虽然山越人跟江东有仇怨,但实际上都是江东主动进攻山越,想要掳掠他们的人口和财产,扩充江东实力。 并且山越部落内部也并不团结,历史上就被孙权派贺齐逐个击破,轻松平定无数山越。 因此山越人是真不敢出兵,只能带个路什么的,暗地里帮助沈晨。 不过他们肯定想不到,虽然山越人不敢出兵相助,但还是有别的方法为沈晨效力。 分析了一下形势之后,周瑜便指着舆图说道:“那布置就是如此,一旦我们换回吴侯和子纲公,就立即两面夹击黟县,歼灭了沈晨。” “对了公瑾。” 鲁肃抬起头看着他道:“昨天我记得好像有一封公文送过来,说是安吴、泾县、宣城等地失去了联络,芜湖有人派人去询问,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周瑜皱眉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应该是沈晨所为,派人袭击了泾水沿岸的县城,我昨天还在想,他会不会分兵派人袭击江东。” “江东虽然空虚,但各县城加起来犹有数千人,还有黄将军坐镇后方,难道他区区数千人马,能够有如此大作为不成。” 鲁肃笑道:“我们可不是曹操,曹操当年后方许都被沈晨偷袭,是因为他必须在前线应付袁绍,如今我们主力俱在,谅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不可轻敌。” 周瑜想了想说道:“还是派一些斥候探马去看看形势。” “嗯。” 鲁肃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士兵急急忙忙冲进县衙厅内,对二人拱手说道:“吴侯回来了。” “什么?” 周瑜大惊,然而转而大喜道:“吴侯在何处?” 士兵说道:“我们的斥候在江岸发现了一人,他唤住我们,自称吴侯,我们不能辨认,就带着去了凌统将军驻地,凌统将军确认了他是吴侯,现在应该已经在回临城的路上。” “快,子敬,随我去迎接。” 周瑜连忙起身。 他在临城周边靠近陵阳的方向两岸也都有布置。 凌统就驻扎在靠近陵阳前线的青水左岸的一处山上,那里离临城有三四十里路,不过青水发源自太平湖,是由南往北流向长江的河流,所以顺江而下的话速度会非常快。 几乎是在周瑜鲁肃带着目前在临城的周泰、胡综二人赶到临城码头的时候,一艘大船就已经停在了码头上,几名中下级军官飞快下船来站立左右。 过了片刻,满身泥浆,颇为狼狈的孙权抬头挺胸地走下船来。见此情形,周瑜和鲁肃都皱起眉头,然后拱手行礼道:“吴侯。” “哼。” 孙权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往前走。 周瑜在后面拉来一名随船的将士,问道:“凌统将军为什么不为吴侯换身衣服?” 将士脸色为难道:“非将军不想,而是吴侯不愿” “我知道了。” 周瑜脸色沉下来,心里知道该怎么回事,便对鲁肃使了个眼色。 鲁肃微微点头,跟在孙权身后往县衙方向去。 孙权径直进入城内,周瑜鲁肃周泰胡综等人忙不迭跟在他身后,等跑到了县衙府邸大厅之后,周瑜却不见了踪影。 “周瑜呢?” 孙权进入县衙大厅,回过头一看。 江东军大小官吏都在,鲁肃、周泰、胡综以及其他十多名大小副将,唯独不见了主将周瑜。 众人正诧异间,周瑜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进来,跪倒在孙权面前:“吴侯。” 肉袒负荆? 孙权一时说不出话来,有些哑口无言。 “吴侯身陷囹圄,这都是瑜以及江东诸多将领们的过错,是瑜和诸位同僚没有谋划好,以至于吴侯身处险境,瑜愿受死罪,还请吴侯责罚。” 周瑜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罪。 四周诸多将士们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出声。 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到了鲁肃的提点,要求他们冷眼旁观,千万不要牵扯进去。 厅内无人说话,周围就安静下来。 孙权坐在堂上,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一时间厅内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鲁肃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跪地说道:“此事肃亦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吴侯责罚肃,便是与周都督一同被赐死,肃亦没有丝毫怨言。” “唔” 两个人都请死罪,孙权就更不好说什么。 他今天确实想发脾气。 因为从孙策去世到孙权掌权其实已经过去了五年,可他依旧在担心自己权柄不足的事实。 虽然他名义上是江东之主,可江东各大世家以及各大军头都不一定服他。 如今江东派系林立,内部斗争非常剧烈,除开无数世家以外,还有孙坚留下的老将派,孙策留下的少壮派,以及孙家宗族成员。 各大世家就不消多说,单说军队当中就有程普、黄盖、韩当、朱治等老将派,然后又有周瑜、鲁肃、吕范、蒋钦、凌统、凌操、周泰、吕蒙、陈武、陈宝等少壮派。 如果再算上文臣和谋士以及孙家宗族势力的话,那情况就更加复杂。 而孙权年少即位,权柄不足。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打算趁着这次机会立威,直接对江东前线的各级军官下手。 毕竟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他们这些前线将领们的重大失误。 他人在大后方,又不是自己冒冒失失冲到前线去被俘虏,结果敌人却一路杀到了陵阳,轻松将他这个江东之主俘虏,让他遭受到这种奇耻大辱,前线将领们脱不开干系。 并且最重要的是。 按照孙权的性格,这次原本他是打算去前线浪一浪,亲自统领兵马杀到寻阳,打败黄祖,来奠定他的权威。 黄祖是他们孙氏死敌,杀了他的父亲,屡次击退他的兄长,如果能够杀死或者生擒黄祖的话,那么他孙权的威望将一夜之间高涨到比肩父兄的地步。 可周瑜鲁肃韩当程普张纮秦松等一批老臣纷纷反对,坚决不允许他去前线,在这种情况下,孙权也就只能被迫忍一忍,退往后方。 结果没想到黄祖是擒住了,却变成了周瑜的功劳,自己反而被人擒拿,这让孙权差点没气死,一时间更加恼怒老臣们擅自干涉自己的决定,于是打算树立自己的威信。 毕竟要是一开始按照孙权的设想行事的话,那么他就能生擒黄祖,并且也不会被别人生擒了。 只是本来打算趁机立威,周瑜这一跪,反倒是让孙权不好发作。 如果对周瑜他们下重手的话,很有可能被人传出去说苛责手下,对塑造他宽厚的形象不利。 而且周瑜的才能确实是让他十分认可的,也是他兄长孙策留给他最重要的两个辅臣之一,孙权就更不可能严惩甚至杀了周瑜。 所以高高举起,轻轻打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孙权一双有神的眼睛在厅内环视,周瑜和鲁肃跪了,其余人却没有跟着跪给他们求情,这让他稍微心情好点。 要是大家一起给周瑜求情,这就证明了周瑜在军中的威望比他这个吴侯还要高,这还得了? 迟疑半天,孙权才轻声说道:“此次孤与东部大人被那沈小贼擒住的事情,尔等确实是大过。然孤孤身一人逃了出来,且周瑜生擒了黄祖,鲁肃保住了皖口,也算是将功补过。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二人便杖则二十,其余大小将领皆杖十,周瑜先暂领都督之职,鲁肃继续瓒领瓒军校尉,戴罪立功!” 周瑜这才松了一口气,趴在地上与鲁肃对视一眼,叩谢道:“多谢吴侯!”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突袭江东? 孙权回到了临城。 他对前线所有将领的处置就是官削一等,为首的周瑜、韩当、程普官削三等,暂时领着目前职务,戴罪立功。 其实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只是周瑜和鲁肃给了个台阶下,那就顺便下了这个台阶。 等清洗了身体,重新换回了一身绫罗绸缎,太阳已经快要下山。 从早上逃出来之后,孙权就一路往北面的临城方向走,只是他当时已经坐船出了陵阳十几公里,离临城非常远,所以一直到下午才被人发现。 之前没吃什么东西,肚子很饿,孙权在后院稍微吃了些食物,便又在后庭小筑,匆匆召来周瑜和鲁肃商议事情。 等二人进来之后,孙权便看着他们说道:“公瑾、子敬,孤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本想将此事揭过,没想到你们自己倒是提起来了,刚才在厅内人多,只好下令责罚,你们是我倚重的重臣,杖责就免了吧。” 杖责可免,但职务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 周瑜和鲁肃对视一眼,便拱手说道:“令主上身处险境,这本就是我们的失职,乃为死罪。吴侯没有赐死我们,就已经是感恩戴德,岂能免罪?待明日我们就在军中所有将领面前,亲受杖责。” “公瑾、子敬.” 孙权故作劝了一番,听到二人又坚持,才勉为其难道:“唉,伱们本不需如此的呀,不过既是如此,那就自随你们心意便是,只是东部大人拼死保护孤,你们务必要救出来。。” “是,我等比效死命救出子纲公。” 周瑜便上前两步,指着桌案上的舆图说道:“吴侯请看,沈小贼约我们在黟县交换,我们已经做下了部署,一旦交换质子的时候,就立即从两面夹击黟县,必能生擒沈晨!” “嗯。” 孙权脸上露出一抹戾气:“我在陵阳时,沈小贼居然羞辱于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说起来” 鲁肃好奇问道:“吴侯又是怎么逃出陵阳的呢?” 孙权笑着举起手中的那把小匕首,说道:“我在关押我的房中找到了一把匕首,趁着他们把我押送上船,割开绳索,跳窗入水中逃生。” “吴侯果勇非凡,令人钦佩。” 周瑜和鲁肃心里都有一些疑惑,不过见孙权正笑呵呵,显然对自己勇逃魔窟的壮举非常自豪,便也只好压住了疑问,转而说些别的东西。 他们将这些天来的部署行动都一一做了介绍,末了周瑜又道:“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山越人,还是得派人去警告他们一番。” “哼!” 孙权冷声道:“我势必不能让沈晨离开豫章,你们派人去告知沿途山越,但凡有一人敢相助沈晨,我必灭其族!” “唯!” 二人拱手行礼。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外有护卫喊道:“报,有信使。” “传进来。” “报!” 信使飞快奔入厅内,单膝下跪道:“报,吕将军和徐将军发现刘磐的军队并未入驻黟县,而是在七八日前往海阳方向去了。” “什么?” 周瑜和鲁肃都是大惊。 孙权也十分诧异道:“他去海阳做什么?” “海阳能沿着浙江往钱唐” 鲁肃皱起眉头:“莫是想围魏救赵?” “等会.” 周瑜忽然起身,拱手对孙权说道:“吴侯,我能看看舆图吗?” “来吧。” 孙权点点头。 周瑜便立即冲到了桌案前看起了地图。 片刻后,他脸色非常阴沉地说道:“不对劲,不对劲安吴泾县宣城等地失守,刘磐又攻打海阳,很不对劲.” “他们莫不是想进攻江东?” 就连孙权看着舆图都震惊了起来,因为地图上很明显已经标注出来,顺着泾水也就是后世青弋江能够轻松抵达芜湖,再顺着中江进入震泽,直接就能到钱唐身后。 而浙江更是如此,顺着浙江一路往东,直接就能到钱唐县,钱唐是吴郡腹地,也是孙权老巢所在,若是吴郡被攻打,江东就会陷入两难局面。 主力回援江东,长江防线直接就拱手让给荆州,到时候刘表大举进攻,江东便危在旦夕。不回防的话,那江东就直接灭亡了。 所以如果敌人真这么做的话,处境会很尴尬。 周瑜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沈晨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袭击江东?难道他就不怕后路被截断,全军覆没吗?” 鲁肃沉声道:“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他不敢干的,官渡一战曹操大胜,若不是沈晨在后方袭扰,恐怕此时整个北方都已经归了曹操。连许都他都敢三次攻打,何况江东乎?” “他哪来的粮草?” 周瑜这话一出才想起来这是个很蠢的问题,因为沈晨才得到了陵阳数十万石粮草,便又闭上了嘴,然后说道:“确实有可能他会这么做,但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佯装进攻吴郡,实则调动我们回防,以方便他逃回南昌。” “唔” 鲁肃和孙权都低下了头,开始陷入沉思。 打仗,打的就是情报。 后世的情报战就不用多说,即便是古代也非常依赖情报信息。 譬如曹操打赢官渡之战的关键是什么? 是许攸给了他情报。 后来远征辽东又靠的是什么? 是田畴给了他情报。 诸如此类例子不计其数。 情报战不仅贯穿整个中华文明战争史,还贯穿了世界战争文明史。 而情报不仅有真,还有假,像“虚张声势”“故布疑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都算是利用假情报进行设计。 所以面对信息复杂繁多的情报消息,一名优秀的帅才,就要从这些信息当中找到真实可靠的情报从而进行布置。 那么现在摆在孙权周瑜鲁肃他们面前的情报信息有哪些呢? 首先是沈晨往黟县方向去的情报。 来源于沈晨与周瑜之间的通信,他要求双方在黟县交换人质,同时去侦查的斥候也确实从方向上判断船队往黟县去了。 并且最重要的是,孙权下船的逃生的地点事后根据细作来报,是位于泾湖南面的黄土岭一带。 这里一路往南就进入了舒水,船队南下离黟县就不足二百里的距离。 其次是沈晨有可能佯装去黟县,实则北上的情报。 这个情报的来源是北上安吴、泾县、宣城等地相继失守,并且吕蒙来报,刘磐派去的人马并未进驻黟县,而是去了东面海阳。 从得到的这些信息分析,会让人觉得沈晨好像在骗周瑜他们,实际上他并非南下,而是打算北上。 但又要打个反逻辑。 那就是沈晨已经知道了吕蒙埋伏在了云溪,离黟县不足三十公里距离,随时可能会突袭他的后方断他的退路,因此故意放出这些消息,来骗江东回防。 所以面对这些到手的情报,周瑜和鲁肃就得认真考量,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孙权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二人说道:“连东部大人都很是不解。” “哦?” 周瑜忙道:“是什么事情?” 孙权说道:“今天孤与东部大人被押解上船,遇到了沈晨,他的那些部将几乎全都着战甲!” 全着战甲? 鲁肃和周瑜脸色微变,穿战甲打水战是不可能的事情,难道他打算打陆战? 等会. 周瑜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吴侯被关押的时候,有人寸步不离吗?” “孤一个人在船上啊。” 孙权不解周瑜为什么要这么问,要是有人寸步不离,那么他怎么逃出来的? 但周瑜却说道:“并非船上,而是平日。” “平日?” 孙权想了想道:“不错,每天都有人跟着,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连孤睡觉的时候,都有四个人在门口看押。” “那把匕首又是怎么来的呢?” 周瑜又问。 孙权想起了那日拿到匕首的情形,说道:“是守卫吃坏了肚子,平日在门内看管孤的守卫都不在,孤就出了院子,在隔壁房间翻找找到的。” 怎么那么巧会几个守卫同时吃坏了肚子? 周瑜和鲁肃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互相对视一眼,脸色十分凝重。 这里面疑点实在太多了。 匕首来得蹊跷。 且关押的船只牢房就更离谱。 明明舱底有暗无天日的牢房,对方却要把孙权关在有窗子的第二层。 虽然用绳子捆着,可这把匕首就像是送给孙权的一样。 一切的不合理的地方导致孙权成功逃生,就像是一场人为的笑话,似乎是刻意为之的一般。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把孙权很有可能是被人释放的消息说出来,而是陷入沉思。 放孙权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只能是传递情报。 而孙权能够给他们带去的情报就只有一个——他们在往南走。 也就是说,往南去黟县,是沈晨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消息在周瑜看来,同样也觉得有些刻意和虚假. 就好像在故意告诉周瑜,我打算去黟县,实际上准备去芜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个人都在沉思,又各抒己见,聊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很黑了。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传来。 “报!” 卫士进来道:“黄将军信使来报。” “带进来。” “唯!” “报!” 片刻后信使进来,单膝下跪道:“歙县、新始、建德等县于数日前失守!” “你下去吧。” 孙权摆摆手,看向周瑜和鲁肃,脸色阴沉道:“沈晨这厮,胆大包天啊,这是打算突袭江东了!”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给江东准备了一个惊喜 临城县衙府邸内,三个人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孙权拍板,往北追。 但周瑜还是持保留意见,他认为应该谨慎行事。 因为目前北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如果贸然北追,容易让吕蒙两面夹击。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形势其实很严峻,由于不知道沈晨具体动向,所以一旦选择错误,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们这样什么都不做实在是太被动了。” 鲁肃分析说道:“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立即派人顺着青水而下,进入舒水去看看形势。” “嗯。” 周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点点头道:“确实应该先把斥候派出去。” 孙权急道:“现在他们已经出发了一日,顺着泾水北上不过一日功法就能杀到芜湖,难道我们就还在这里坐着等消息吗?” 鲁肃劝道:“吴侯先不要急,如果贸然出击的话容易落入沈晨的陷阱,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他人在哪里。” “公瑾的意思呢?”孙权目光看向周瑜,问道:“你觉得我们依旧要按兵不动等待消息吗?” 周瑜想了想道:“今夜当先占据陵阳,明日清晨,则大军先南下,一部分扼守青水与泾湖之后的江口,一部分进入泾湖,搜寻沈晨,再令吕蒙徐盛北上。” “令吕蒙徐盛北上?” 鲁肃奇怪道:“为什么要调动吕蒙徐盛他们呢?” 周瑜解释道:“子敬你想想,如果他们真的是故布疑阵,实则是南下去了黟县的话,很有可能目标就是吕蒙徐盛部,若是我们因为其疑兵而滞留泾湖,短时间不能支援他们,恐其遭受两面夹击。” 吕蒙徐盛并不是在黟县城池里,而是在云溪附近的野外山林潜伏。 他们的军队只有八千人,而刘磐的军队有两万多,沈晨也有四千多人,想要歼灭他们还是非常容易。 因此考虑到周瑜他们现在确实还不知道沈晨的位置在哪里,又不能轻举妄动,就必须要让吕蒙和徐盛部处于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 否则万一对方就是利用这些疑兵故意拖慢周瑜他们的脚步,而是去歼灭吕蒙徐盛的话,那形势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这就是所谓的两难局面。 你南下去黟县的话,就要担心沈晨是不是根本没去黟县,而是北上去了芜湖,一旦判断失误,周瑜主力大军去黟县这几天的功夫,人家都能杀到太湖去。 可你要是选择北上去芜湖的话,万一人家就是去了黟县呢?吕蒙和徐盛部势单力薄,被沈晨和刘磐两面夹击,恐怕会全军覆没。 所以现在的形势就对他们很不妙,判断对了沈晨的意图,才能够掌握主动权,从而对战争形势从容布置。 而要是判断错了,那自然是满盘皆输。 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一直留在临城等着斥候来报消息。 毕竟从临城不管是离江东还是离黟县都非常遥远,坐船都要好几天时间。 等斥候给消息的时候,人家沈晨可以从泾水、中江、太湖这个路线杀到钱唐,刘磐也能通过浙江到钱唐县。 因此就必须一边查探消息,一边做点事情。 那该做些什么呢? 周瑜指着舆图说道:“吴侯、子敬,你们看,此地就是泾湖入口,我们应该先派人控制住此地,再令吕蒙徐盛北上,控制住舒水与泾湖通道。” 鲁肃看过来,微微点头道:“嗯,吕蒙徐盛北上的话,沿途还能够查看沈晨的踪迹,只要他们没发现沈晨,就能够判断出沈晨至少没有从舒水南下去黟县,而是在泾湖逗留,或者已经北上去了泾水。” 周瑜就又道:“不错,我们只要控制住青水、舒水两条河道通往泾湖的入口,就能掌握主动。然后再派人沿着北面泾水追击,只要能确定沈晨出了泾水,我们便能立即回师江东!” 孙权看着地图,周瑜和鲁肃说得很浅显,他自然明白。 他们的意思就是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但可以先暂时收缩包围圈,徐盛和吕蒙往北推进,他们则往南推进。 这样沈晨如果选择南下,等他到黟县的时候,徐盛和吕蒙就会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就可以立即进行拦截,然后再派人通知周瑜和鲁肃,调集主力过来围剿。 要是他选择北上的话,他们同样可以与徐盛吕蒙汇合,然后马上从泾水北上直奔江东。 只是还有个问题。 孙权沉吟片刻说道:“沈晨是坐船去的,他要是选择南下,不出一日就能到黟县,我们再派人通知吕蒙和徐盛,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吴侯可能不知道。” 周瑜笑着指着舆图上舒溪的部分说道:“舒水是一条从南往北流入泾湖的河流,它的上游十分狭窄,大船不能通行,且并不流入黟县县城,只是进入黟县境内,所以他们的速度不会太快,到了此地之后,就必须下船步行,或者走小船了。” 孙权向着舆图上周瑜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此地名叫五里亭,便问道:“这里离泾湖多远?如果从临城出发的话,需要几日才能抵达?” 周瑜说道:“离泾湖一百五十余里,逆流行舟,至少要三日到四日,但如果从临城命人从大江,逆流而上前往云溪,再从云溪返回临城的话,最多三日,所以我们派人去通知吕蒙徐盛的话,时间上一定来得及。” 这就是周瑜认为可以实施这个包围计划的缘故,因为舒水,也就是后世的舒溪河上游变成了一条小河,河面宽度窄的地方甚至只有七八米,根本容纳不了大舡这样的运兵船。 那些露挠、冒突、走舸以及斥候、游艇、飞舟等小船倒是可以通行,但上游山洪爆发,水流速度极快,逆流而上,船行速度甚至还不如步行。 反观周瑜如果派人去通知吕蒙的话可以走长江先逆流而上,再进入云溪河,走水路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通知吕蒙。 吕蒙那边则全程顺江而下,从云溪河出来,一路靠着水流速度,就能够快速抵达临城县。 所以在时间规划上,周瑜认为一定是来得及的。 见到这个计划谨慎而周密,孙权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公瑾和子敬的谋划确实详细周到,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办吧。” “唯!” 二人拱手行礼,便立刻前去布置。 出了县衙府邸的门,周瑜和鲁肃对视一眼,都颇为有些无奈。 “公瑾,这一杖责,你的威望可就要大跌了。” 鲁肃说道。 周瑜摇摇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必须要维护吴侯的威严。” “唉。” 鲁肃叹息道:“此事也确实是我们的过错。” “嗯。” 周瑜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生擒沈晨,才能洗刷吴侯屈辱,否则若让他逃走,将来事发,恐吴侯成为天下人笑柄。” 鲁肃说道:“此人诡计多端,确实难以对付。不过公瑾的谋划谨慎,应该能够将他擒住。” “最好如此。” 周瑜点点头,便与鲁肃在县衙外分开,自己前往军营去下达命令。 只是在离开之后,原本自信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忧愁的神情,抬起头看向天空明亮而又皎洁的月空,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这一战,他们确实很被动,连敌人影子在哪都不知道,未知才让人觉得担忧与可怕。 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很快夜晚来临。 临城的江东军开始了行动。 白天沈晨军离开的时候,周瑜就命令前线的凌统、董袭二人开始清理沈晨军放置在江面上阻拦他们的滚木。 原来这些滚木都用绳子藤条之类捆绑好,固定在岸边,拦截他们的船只。 现在只需要把绳子砍断,它们自然漂浮走了。 江东军的主力一万多人进驻陵阳,等到第二天白天,大军浩浩荡荡地正式进入了泾湖,一部分人留守住泾湖入口,一部分人则深入泾湖找寻沈晨踪迹。 同时周瑜又派大量的斥候往北安吴、宣城、泾县,往南向黟县方向,追寻沈晨的足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的位置。 到了第四天,吕蒙那边回消息,他已经与徐盛开始北上,从深山老林往舒水的方向移动。 并且安吴等地的斥候也回报,这些地方有少量江夏水军看守,斥候们一靠近城池,就被乱箭射了回来,似乎一切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沈晨已经北上前往芜湖去了。 孙权得知此事,立即让周瑜追击,但周瑜不为所动,他已经派人前往芜湖那边询问情况,虽然因为芜湖离得太远,从长江绕过去去的话要两天,回来的话最少要三四天时间,可他并不想盲目进行追击。 一直到七月十二日,距离沈晨离开陵阳过去了五天时间,吕蒙和徐盛传来消息,他们沿舒水北上走了三天时间,一直都没有见到沈晨踪迹,同时芜湖传来消息,有数艘大舡经过芜湖了。 “追!” 这些信息汇总到了周瑜那里之后,与孙权商议后,周瑜立即一声令下,开始往北追击。 安吴、宣城、泾县等地留守的江夏水军极少,见到江东军主力到来,纷纷弃城逃跑,一头钻入了东面的山林当中不见踪迹。 孙权也没有管他们,顺江而下,到七月十四日,他即将到芜湖的时候,溧阳守军来报,看到船只进入句水。 句水就是后世的水阳江,但也不全是。水阳江和句水都发源于后世绩溪县,但在下游处一个往西北与青弋江流入长江,一个则是往正北流入当时长江支流中江。 所以当时从长江顺着中江一路往东的话,有两条岔路可以深入东南丘陵,一个从泾水,也就是后世青弋江。一个从句水,也就是后世水阳江。 得知此事,周瑜大惊失色,立即意识到自己被沈晨摆了一道,便马上回航,同时派人立即通知已经到泾湖口的吕蒙和徐盛追击。 “陆路!” 江东大船上,周瑜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了船舷上,他已经知道了沈晨是怎么摆脱他的斥候的了。 人家恐怕是在进入舒水的时候,就派小股兵力驾驶数艘大舡南下,故意慢吞吞地过芜湖拖延时间,同时主力部队则是顺着舒水的右岸走陆路南下。 虽然吕蒙和徐盛也是走的陆路,可他们走的是舒水左岸,舒水是从南往北流,所以西面是左,东面是右,双方完美地错开了。 鲁肃安慰周瑜说道:“公瑾也不用担忧,我知道这些日子黟县等山区正在下小雨,陵阳距离黟县三百余里,他们虽然走陆路可速度一定不够快,我们行船日夜兼程,必然可以追上他们。” “我知道!” 周瑜沉声道:“只是被此小贼戏耍,让我很是烦闷。” 鲁肃说道:“至少我们已经并没有上他的当,直接往江东跑,要是之前就追去江东的话,恐怕现在再追也已经晚了。” “追!” 周瑜环顾左右,下达命令道:“日夜兼程,轮流划船,必定要追上他们!” “唯!” 将士们轰然应允。 当下船队开始日夜兼程,返航向泾湖而去。 . . 数日前,七月十二日。 这一天吕蒙和徐盛的部队就已经经过了乌山,往北去了。 此时沈晨还不见踪迹,周瑜正在往北去芜湖。 远在三百多里外的一座深山当中,刘琦正在会见几名客人。 此山汉代名叫乌山,大概位置是在后世安徽省黄山市黄山区乌石镇方家岭一带,离黟县约三十多公里,离泾湖则有七八十多公里。 这里山势陡峭,两岸山林茂密,唯一能通行的道路就是舒水两岸,乌山便在舒水右岸,离舒水大概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乌山深处一个山越部落内,刘琦在树下小屋见到了黟县周边最强的两个山越部落首领陈仆和祖山。 二人都穿着不同于汉人的服饰,一个大概三十上下,一个年约四十。 他们与江东都有仇怨,历史上是由孙权派贺齐剿灭,可见他们之间一直处于敌对关系。 只是江东势大,历史上他们也不敢主动进攻江东,且现在孙权报复了当初为刘磐带路的山越部落,因此无论刘琦如何游说,他们都不敢出兵相助。 “陈大宗帅,祖大宗帅。” 刘琦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说道:“江东与你们山越人势成水火,所谓唇寒齿亡,现在他们没有进攻你们是因为荆州大军正在与江东交战,一旦我们败亡,下一个就是你们啊。” 祖山摇摇头道:“我知道长公子的意思,不过我们都已经躲进这深山当中,江东实力强大,我们也不敢与他们交战,若是将军想让我们出兵,就还是算了。” 刘琦想了想道:“那之前的事情考虑的如何?我已经派了大量船只将粮草从乌溪送至你们的部落,要是答应这件事情,这些粮食就送给你们。” “唔。” 陈仆沉吟着。 刘琦笑道:“你们的人不是一直在监视江东军吗?吕蒙和徐盛都走了,二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还是再等等。” 祖山说道:“这些日子江东也派人来我们部落警告了一番,没有见到东西之前,还是要谨慎行事。” “这倒也是。” 刘琦说道:“陈当和祖淼应该快回来了吧。” 过了片刻,陈当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大兄,看过了,离我们二十多里外的乌溪部落确实有很多粮食。” 祖山的儿子祖淼也进来道:“父亲,汉人说的没错,我也看到了很多船只粮草。” 陈仆就立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答应了。” “慢着!” 祖山忽然看着刘琦笑道:“粮草都已经运到了我们部落,你就不怕我们反悔吗?” “陈宗帅,小祖宗帅,你们见到粮草的时候,船是怎么样的?” 刘琦笑着看向陈当和祖淼。 陈当挠挠头道:“被绳子捆绑在一起,把乌溪都给堵住了。” “上面好像还涂抹了油脂.” 祖淼说道。 刘琦看向陈仆和祖山道:“若是二位食言,就是一把火的事情,你们那片小部落,还能阻拦我们数万大军不成?” 二人脸色微变。 刘磐这次派了一万多人过来,再加上刘琦的军队,江夏水军也接近两万人。 虽然他们的部落各有数万,但那是加上老弱妇孺。 并且山越人技术不发达,铁器、弓箭远比汉人落后,哪怕人数较多,跟江夏水军正面对垒的话,也是必败无疑。 历史上贺齐平定数十万山越,带的士兵数量不超过八千,山越还驻扎在易守难攻的大山里被剿灭。 由此可见山越势力与汉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所以如果他们不答应这次交易的话,那么刘琦完全可以让乌溪那边的士兵一把火烧了粮食,然后率领大军撤退回南昌就行,反正他们又不攻打山越人,山越人来拦截他们就是送死。 祖山立即变换了脸色笑道:“适才与将军相戏尔,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当然。” 刘琦抬起头说道:“周瑜被沈将军调至芜湖,算算日子,想必再过四五日他们就要来了,三天之内,我要的东西二位能做到吗?” 二人对视一眼,认真点点头道:“我们将召集部落所有青壮过来,两万人,一天之内就能做到!” “好!” 刘琦说道:“那我就与二位缔结盟约,若是能成,将来必还有厚报!” “那就击掌为盟!” 三人互相拍了拍手掌,缔结了盟约。 两日之后,原本因山洪浩浩荡荡,宛如大江大河的舒水,水流量就已经减少了很多。 而还在跋山涉水,在山林当中穿梭的沈晨,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站在舒水边上,看着水流量下降明显的河流微笑起来。 这一次,必会给江东一个惊喜! (本章完) 第五十章 黄忠 建安十年七月十五日,在历时七天之后,沈晨到了石岭。 七天前,也就是七月八日,他从陵阳出发,在确定了孙权已经逃跑之后,于泾湖与舒水的河道入口,进行从容布置。 首先是船队停靠在舒水右岸,也就是舒水东面,再派曲敢领一千士兵乘船北上,往泾水的方向去。 而他本人则率领剩余的三千人马,沿着舒水河边陆路,开始往南面的黟县方向移动。 由于最近东南丘陵的南方,也就是后世黄山市一带正在下小雨,道路泥泞湿滑,使得前行速度非常缓慢,再加上右岸丘陵无数,山高林密,路途遥远,让行程极为缓慢。 反倒是吕蒙和徐盛的部队比较快,因为当时云溪虽然不和舒水相连,可和另外一条叫做清溪的河水在后世石台县东南的位置交汇在一起。 这条河流的上游就是泾湖,所以吕蒙和徐盛兵分两路,一路走水路坐小船从清溪进入泾湖提前赶到了泾湖入口。 另外一路走陆路抵达舒水上游,开始从南往北走,从陆路往泾湖与舒水的入口方向去。 然后二人一南一北同时交互,吕蒙依旧坐小船走水路南下,徐盛则走陆路北上,在七月十三日二人就于五里亭相遇。 双方都没有看到沈晨的船只踪迹,于是断定沈晨没有进入舒水,回到了舒水与泾湖入口处。 事实上沈晨不仅在,而且还在远处的山坡上看到了吕蒙的船队。 只是当时山高林密,吕蒙完全不知道此时在他东面方向,正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将军!” 张南抬起头看了眼天色,指着远处隐藏在雾色中的山岭说道:“我刚才问过山越人向导,过了此处山岭,再往前走二十多里山路,就到乌岭了。” 沈晨眺望远方道:“嗯,长公子便在乌岭等我们,这一路上过来还真不容易,跋山涉水,每天只能走三十里山路。” “是啊。” 张南笑着说道:“不过走山路虽然又累又慢,但将军这一招弃船走路,可把江东人骗惨了,想必他们应该都已经往北去泾县了吧。” 沈晨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曲敢走句水去了歙县,江东军追上我们还得数日时间,我们在歙县汇合,等跟刘磐将军接应的人马相遇之后,就自鄱水南下回南昌。” “只是.” 张南有些犹豫地说道:“黄将军” “放心,只要张纮在我们手里,江东就只能拿黄将军来换。” 沈晨回过头看向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当中,有士兵正用轿子抬着张纮,跟着队伍前进。 张纮年纪比较大,每天走几十里山路肯定吃不消,所以只能用轮流抬轿的方式,勉强抬着他走。 当队伍即将过石岭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尖锐的哨声。 “敌袭!” 这是敌人来的警示。 山顶林木茂密,且远方舒水也被左右两岸的森林遮蔽,看不清楚情况。 张南对沈晨说道:“将军,肯定是江东军追来了。” “来得好快啊。” 沈晨环顾四周,目光看向河岸边的一处丘陵山坡,指着它道:“让将士们去那处山坡上以弓箭御敌。” “唯!” 张南立即行动。 三千多江夏水军大部队在前面石岭,身后还有小股斥候。 但斥候没有骑马,并且山高林密,也不能通过旗帜、狼烟等东西向前方主将报告,所以只能用哨子和号角。 用声音传递信息虽然快捷方便,可同样也会传递给后方的追兵,让追兵知道人在哪里。 此刻后方距离石岭大概四五里之外,水面上正漂浮着数百艘小船。 吕蒙就在一艘冒突船上。 舒水不比青水和泾水,它最窄的地方只有二三十米,宽的地方也不超过四五十米,属于一条中小型河流,下河靠近泾湖口岸会宽很多,有二三百米宽度,可越往上游越窄。 所以他们的大船进不来,只能用露挠、冒突、走舸、斥候、游艇、飞舟等小船,其中前三种船只能载二三十人,后三者最多载七八人。 并且由于逆流而上的关系,导致船只航行必须依靠人力划桨。 但即便如此,速度也比步行来得快很多。 从陵阳到石岭二百余里,沈晨他们走了七天,可吕蒙他们走水路十二个时辰昼夜不断地轮班换人划船,仅仅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就从泾湖与舒水口处追上了他们。 几乎是在听到连绵不绝哨声与号角的刹那,吕蒙就精神一振,立即高声说道:“敌人在前面,快追!” “呜呜呜呜!” 连绵的号角声响起,数百艘小船上很多昨夜划船,白天还在休息的士兵连忙于睡梦中被叫醒,很多人合衣而睡,从露挠、冒突、走舸小船的船舱中匆忙忙跑出来。 与此同时沈晨也已经领着江夏水军在右岸埋伏,成片丘陵之上,离着河面约二三十丈距离,将士们纷纷潜伏,抽功搭箭。 水战主要作战武器就是弓箭,所以很多水军的水手往往也是优秀的弓箭手。 此刻数百艘战船浩浩荡荡向着前方袭来,无数江夏水师的士兵们严正以待,几乎是在敌人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后,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咻!” “放箭!” 箭簇如雨点般洒落,几乎覆盖了整个河面。 吕蒙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站在船头上看着箭雨,大声怒喝道:“避箭!” 同样是号角声音响动。 江东水师们纷纷躲入船舱内,或者竖起木板进行抵御。 对于水军来说,躲避以及抵抗箭支,几乎是很多人的本能反应,在号角声没有响起之前,无数士兵就已经提前进行了布置。 就听到“当当当当当当”的声音不断传来,数千支箭大部分都射在了船板、船顶、木板上。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中箭落水,并未给江东水师造成多大麻烦。 同时后方的徐盛也已经下令船队开始靠岸,他们打算从右岸,也就是沈晨他们来的方向上陆地,对沈晨军后方发起进攻。 “两面包抄!” 沈晨惊叹于江东军的军事素养还真是过硬,即便是中伏也是临危不惧,而且还发起了反攻。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下令士兵们开始往石岭山头上方撤退。 同时派人收集石头,准备打一场防守战。 箭雨还在下,吕蒙下令顶着箭雨向岸边靠拢,此时密密麻麻的江东军举着盾牌下船抢占滩头,准备对他们的左手边,舒水右岸江夏水军占据的丘陵防线进行猛攻。 那片丘陵离地面很高,达二三十丈,也就是四到六十米的样子,而且森林茂密,对进攻方不利,对防守方同样不利。 因此沈晨开始带着士兵们迅速进行转移,向着更高的石岭上方撤离。 石岭越往上爬树木就越少,因为从半山腰开始这片山岭就是巨大的岩石,从山脚就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白色岩壁,且山顶巨石成林,岩石极多,因此才被当地山越人称之为石岭。 不过虽然往山上爬到处都是石块,但并不是悬崖峭壁,上方是一个斜坡,当地山越人有一条道路可以通行,所以半个小时后,大军一路顺利地到达了山顶。 山顶离地面在百丈以上,隐约能看到后方山脚下的江东军已经占据了刚才他们防守的丘陵,正在追着他们往山顶上方攀爬。 而如果往南方看的话,还能够在淡淡的薄雾中看到青色的山岭虚影,那是乌岭,离石岭不足二十里。 “把石头都堆起来。” “快快快!” “这边这边,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准备!”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将士们纷纷把大量石块垒砌在山顶附近。 山顶周围几乎已经没有了树木,下方至少二十丈可谓一览无余,虽然是个斜坡,可视野很好,已经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出密林,顺着山道往上追击。 沈晨将环首刀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加入了垒砌石块的部队当中,几乎是在追兵出了密林之后,随着一声令下,滚滚石头开始往下砸。 “轰隆隆!” 吕蒙抬起头,只见无数二三十斤重的巨石伴随着滚滚雷霆般的声响,从山顶上滚落下来,带着无数尘土和石头砸在石头上的火星,宛若泛滥的洪水将他们淹没。 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来不及下任何命令,因为所有人的耳边只剩下轰隆隆的滚石声音,一颗巨石向着吕蒙袭来,他几乎是本能往旁边一扑。 他一躲倒霉的就是身后一名亲卫,那亲卫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整个人瞬间如遭重击,飞了起来,失去了知觉。 好险! 吕蒙躲在了一处山壁上翘起的反斜坡下,看到那名亲卫已经是脑瓜迸裂,死得不能再死,顿时心中一凛。 滚石还在往下砸,并且伴随着箭雨不断,将上山的江东军砸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见此情形,吕蒙也不得不选择往后撤退,同时派人从山侧绕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江东水军不再来送死,沈晨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便抓紧时间准备从南面下山。 等到山顶没了动静之后,吕蒙才再次下达追击的指令,但沈晨早就已经下到了南面山林里去了。 石岭虽然不大,可徐盛要想从左右两边绕过来花得时间更多,所以沈晨是不会和他们在石岭上耗时间,等着徐盛和吕蒙把整座山给包围起来。 见到沈晨如此狡猾,吕蒙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击。 双方一前一后,于丛林和山野当中追击。 好在沈晨有当地山越人帮忙,能够准确找到道路,所以一直比较平稳地穿梭于林中,吕蒙和徐盛反倒差点迷失在丛林里。 “呜呜呜”的号角声,“咻咻咻”的口哨声,以及擂鼓、铜锣声音不绝于耳,完全靠声音提供方向。 “嗯?” 就在这个时候,距离乌岭约十二里处的一个斥候点,一名士兵忽然竖起耳朵道:“好像有声音。” “什么声音?” 另外一名斥候懒洋洋地道:“这个地方的山比攸县还多,豺狼虎豹无数,就算有声音可能也只是山里的野兽声音吧。” “不对,是号角的声音,你们仔细听。” 那个听力最敏锐的士兵立即爬到一颗大树上,站在树顶上观望远方,过了片刻他低下头对众人说道:“真的有号角的声音,似乎是我们的人。” “能分辨出意思吗?” 一名斥候小队长问道,他也确实听得模模糊糊的号角声音传来。 “好像是” 斥候认真听了一会儿,倏地睁大了眼睛道:“敌袭!” “敌袭?” “敌袭!” 斥候小队总共五人,其余四人顿时像是睡醒了一样精神一抖,忙不迭开始拿起手中的号角吹奏起来。 片刻功夫,整个森林里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连绵如海水,向着四周泛滥开去。 “报!” 乌岭刘琦驻地。 此时他把营地安置在乌岭山腰,从山腰至山脚连绵数里,插满了刘表军旗帜,布满了大量营盘。 刘磐在南昌有两万多人马,此次听说刘琦也在,便立即亲自领军一万五千人顺着鄱水北上,深入东南丘陵腹地,攻克了始新,击退了黄盖的部队。 而又派部将黄忠,领八千人北上至黟县,接应刘琦。 现在的情况是刘磐已经打败了黄盖,留守少许人马驻扎于浙江沿线,佯装要进攻钱唐,实则率领主力正在北上前往黟县的路上。 所以目前江夏军的动向很明了,沈晨领三千深入敌后的兵马正在撤往乌岭,乌岭有八千黄忠率领的刘磐军。 同时刘磐本人则还在浙江沿线,正在往黟县赶来。 乌岭营盘内,听到这连绵号角声音,刘琦立即对身边一个身高八尺,胡子花白的老将说道:“黄老将军,这必定是沈将军来了。” 这个老将便是黄忠,他今年刚好六十岁,眯着眼睛仔细听了片刻说道:“不对,这号角声音好像是敌袭。” “莫非是沈将军还未到,敌人追兵已至?” 刘琦皱起眉头。 黄忠提起刀弓说道:“容我出去看看。” 说着他就已经走出帐篷。 一声令下,点齐三千人马,向着北面森林方向而去。 兄弟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4号和5号每天爆更2万,坏消息是这几天先每章4000字,因为要提前疯狂码字,没办法,变天了,我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另外按照剧情来说,已经走上高速了,后面的剧情大家应该也能猜到,没有三国了,只有南北朝,所以预计200万字左右就能结尾,我会尽快写完的,写完之后我也想去医院正式体检看看,一到冬天感觉各种毛病就出来了,可能跟我每天两三包烟有关系,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希望大家包容一下。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黄忠射吕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位于石岭与乌岭之间的那片森林浩如烟海。 不仅仅是单纯的一片平坦森林,还有丘陵、小溪、河流、山坡、高地,以至于地形极为复杂,没有向导很难找到方向和道路。 江东水军在追击过了石岭,实在找不到沉晨军的位置之后,就决定再次回到船上,顺着舒水往南面继续追击。 过了约半个多时辰,时间大概是到了日入初时,也就是下午五点钟左右,双方再次交战在了一起。 这里有一条从舒水流通出去的溪流,有数百名江东水师乘坐斥候、飞艇等小船顺小溪而下,深入林中,被埋伏在林内的江夏水军乱箭射杀。 但小规模战斗也暴露了大部队位置,很快吕蒙与徐盛带领军队再次上岸,双方围绕着周围密林展开殊死鏖战。 两边其实都很疲惫,沉晨军是走了一天,几乎没怎么休息。吕蒙和徐盛军则是连续划船划了一天一夜,虽然是轮班倒,可大多数士兵依旧处于十分疲劳的状态。 因此双方现在属于意志力的战斗,包括沉晨军在内,其实走散了不少士卒,很多人走着走着就累得不行,想休息一会儿,再回头大部队已经不见踪迹。 “杀啊!” “快放箭,放箭!” “来两队人,跟我到这边来。” 沉晨占据了一处小丘陵,居高临下放箭还击。 但周围林木较多,弓箭被树木阻拦,失去了作用,不得已只能近战。 双方在林子里处于缠斗状态,实际上除开在石岭吕蒙和徐盛军以及刚刚小溪损失了数百人以外,双方都没有死几个人。 一直在射箭或者用石头砸,进行远程攻势。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短兵相接,撞在了一起。 沉晨抽出腰间的环首刀,他身边其实只有四百多人押解着张纮,由于森林广袤,山地丘陵极多,又不像平原地区可以排兵布阵,所以只能由各级军官分散打游击。 在行进了一天之后,将士们又累又渴又饿,从午后石岭到现在其实才走十多里路,可要不停爬山,导致他们疲惫至极,不得已停下来歇息。 他们休息的地方就在那处小溪边,本来想喝点水吃点干粮,结果才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江东水军又来了,只能继续作战。 此刻且战且退,已经距离乌岭不足十里,甚至刘琦派出去的斥候都看到了他们,不停地吹奏号角。 “援军来了。” 听着这个号角声音,江夏水军们都振奋不已,拼死一战。 沉晨所在的位置是靠近溪流的一片丘陵上,离溪流地面不过二十多米距离,丘陵下方二十多艘小船冲入溪内,借着茂密的树林向丘陵发起进攻。 除了小船以外,周围还断断续续绕过来了二百多江东兵,围绕着冲上丘陵的道路,四百多荆州兵和七百多敌人展开了决死争夺。 上百人的江东兵在丘陵下数十步外列成一个方阵,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突击的机会;更多的江东兵拎着环首刀,嘴里象狼一样嗥叫着,缘着下方的道路如蚁一般鱼贯而上。 小山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从午后到接近天黑,整整一个下午,荆州兵和扬州兵互相厮杀拼砍,连绵十几里的山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惨烈的杀戮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箭簇如雨一样往下落,丘陵下方的入口处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泥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地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沉晨亲自上阵砍杀,杀了数名江东兵,但源源不断的江东兵还在赶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逮住了离开的江夏水军一部分主力部队,战场杀进行绞杀围拢,这才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你们找到子纲公了?” 在距离这片小丘陵的一里之外,吕蒙刚刚杀散了一支二百多人的江夏水军队伍,正下令继续沿着森林河畔往南追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来报。 斥候单膝跪地答道:“是的都尉,我们沿着此溪水往东追击,发现有至少五百江夏水军在一处小山丘上休息,队伍里还有一名老者被人用架子架着,我们怀疑是张公,所以立即过来禀报。” 吕蒙大喜道:“好,若真救了子纲公,你们都是大功一件。传令将士们,随我来。” 说着振臂一呼,周围上千士兵追随他的脚步往东而去。 而此时沉晨那边的丘陵处,战斗激于白热化,山脚下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下方的江东兵如蚂蚁般在往上冲锋,箭簇不断从山上往下射,盾牌林立、长戈如锋,双方激烈地交战在一起。 也幸好沉晨并没有把所有兵力全都派上去,而是亲自带队,领了五十个老兵编成两组预备队轮番堵窟窿,不然这座小山丘早就被敌军踹平了。 七月中旬的初秋天气已经揭去了夏天里煦暖的面纱,露出它炽热的面目,南方最近虽然雨势不断,可这种雨势就像是某种夏日里的雷阵雨一样,不仅不会给人们带去凉爽,反而会给予闷热。 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号角,随着号角声,数队江东兵从溪流上游缓缓而来。 等靠近丘陵,这些江东兵旋及排成三行曩曩前进,皮靴子踩起漫漫一圈浮尘,周围林鸟惊飞。 再加上士兵边踏步前进边把手里的大刀有节奏地拍得护着胸口的皮盾蓬蓬直响,看起来倒颇有几分雄壮凛冽的气势。 刚刚一箭又射死一名敌人的沉晨听到了这个声音,站在小山丘上往溪边看去,就看到二百余步外竟然已经有上千名江东兵向着他们袭来,滚滚如洪流潮水涌动。 “将军。” 身边张南脸色很难看地指着那边的旗子说道:“是吕蒙,此人打仗极为勇勐,曾经斩杀了黄将军数名战将。” “哦?” 沉晨来了兴趣,目光望向西方。 就看到在队伍最前方有一名身穿甲胃的魁梧汉子立于阵前。 虽然水军在水上打仗不会穿战甲,可上了陆地会穿,诸多江东军穿皮甲或者小札甲的较多,唯有此人穿大甲。 他看上去似乎不到三十岁,身高八尺,体态健硕,腰间配着环首大刀,缓缓向前而行。 很快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五十步,这是弓箭的有效杀伤范围,但小溪两岸有不少树木,虽然没有刚才森林那边稠密,却也能阻碍箭失,同时敌人已经竖起了盾牌。 “你们谁是主将!” 那魁梧汉子来到山丘下方对着上面呐喊。 沉晨一只脚踩在边缘一块大石上,另外一只脚搭在后面,右手放在自己伸出去的右脚膝盖上,窥视下方道:“你是吕蒙?” “正是!” 吕蒙抬起头看到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想了想说道:“你是沉晨?” “是。” 沉晨点点头。 吕蒙咧嘴一笑:“看来今天收获不小,抓住你乃是大功一件。” 沉晨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把那老头杀了?” “子纲公会明白我的苦心。” 吕蒙毫不犹豫道。 沉晨回过头看向张纮笑道:“张公,看来孙权也没有多把你看得要紧。” 张纮脸色微变,他虽然被人抬着走,可为了防止逃跑,两只脚像是脚镣一样用绳子捆着,防止迈大步子跑路,所以此时也只能暗然低下头。 “沉晨,你把张公交出来吧,若是你愿意投降我江东,以你之才,吴侯必会善待于你。” 吕蒙又喊道。 沉晨轻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把我包围起来就赢定我了?” “难道不是吗?” 吕蒙一边与沉晨交涉,一边左手向后方轻轻摆动了几个手势。 后方的士兵心领神会,最后排躲藏于林内沉晨看不到的地方,正有大量的江东兵开始往山丘下方移动。 沉晨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林间,“休休”的口哨声连绵不断,事实上不仅口哨,敌我之间的锣鼓、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山林,到处都在回荡。 但唯有江夏水军愈战愈勇。 因为他们都能够听到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声音传来,那个声音只传递一个信息——援军来了。 所以此时林内虽然到处都在战斗,且江东军兵力占据极大优势,但江夏水军却没有崩溃,而是剩余两千多人依旧在林内与敌人周旋鏖战。 此刻随着那股口哨声越来越近,沉晨轻声说道:“既然你要找死,那就来吧!” “杀!” 吕蒙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命令。 “休!” 似有穿林打叶之声袭来。 一支利箭透过无数密枝林叶,犹如流星划过虚空,惊起路过的枝叶轻轻飘动。 转瞬之间,它就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一名围攻丘陵的江东兵后脑勺。 “援军已至,随我杀!” 沉晨高举手中的环首刀,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杀!” 张南精神一振。 诸多退守小山丘的江夏水军也是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开始往山下冲锋。 此刻林间无数箭雨袭来,从身后将围攻丘陵的江东兵射杀。 等到他们杀到山下,几乎已经没有江东兵围攻。 同时林内冒出数以千计的荆州兵,浩浩荡荡地向着吕蒙的方向冲来。 见此情形,吕蒙也知道大事不妙,连忙下令道:“撤!” “撤!” 属于江东水军自己的口令顿时响起来。 这是与江夏水军截然不同的声音。 事实上两方水军的口令都不同,且为了防止对方破解,往往会时刻发生变化。 眼下虽然不知道对方下达了什么命令,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撤退。 所以沉晨立即对张南说道:“下令总攻。” “下令总攻。” 张南则转头对吹号角的士兵喊道。 “呜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彻天空。 整个森林的江夏水军都知道援军已至,士气暴涨,开始进行反击。 丛林当中似乎有无数人影幢幢,箭支如雨一样席卷吕蒙军。 仅仅片刻功夫,他们就被射杀了数百人,不得已逃回溪边,躲入船上开始撤向舒水。 将士们纷纷一追一逃,沉晨手刃数名江东兵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舒水方向划船逃跑,连忙顺着溪水继续追击。 林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士兵,周围一两公里范围,敌我上万名勇士纠缠在一起。 跑了大概十多分钟,沉晨总算是来到了河边,他与张南带着三百多人截住了对面八百多人,双方进行惨烈厮杀,过了片刻箭雨如注,将纠缠他们的江东兵杀散。 到了这个时候沉晨军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箭支,能够射箭的肯定是援军。 沉晨连忙向援军的方向看去。 就看到数千名弓箭手如雨后春笋一般从林子里冒出来,爬到了舒水岸边的丘陵上,对着船只的方向疯狂射击。 为首之人乃是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他穿着黑色铠甲,腰间悬着一把环首大刀,身体极为健硕,整个人站在山顶之上,居高临下,弯弓搭箭,瞄准了某个方向。 黄忠? 沉晨的脑海里顿时闪过这个念头。 然后转头看向黄忠瞄准的方向,在那船上一名身穿铠甲的年轻将领正在不断呼喝着士兵们上船。 吕蒙! 沉晨认出来正是刚才耀武扬威的吕蒙。 下一秒,山坡上的老者就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支犹如划破虚空,转瞬之间竟然势如闪电,射向了吕蒙的胸口。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正在指挥撤退的吕蒙中箭倒在了船只另外一侧,落入水中。 只是他被那艘冒突挡住了身影,倒是不知道情况。 “都尉,都尉,都尉!” 吕蒙那艘冒突上的将士们大惊失色,纷纷跳下水去捞,过了片刻大量的木板从船上升起,挡住了视野,也不知道捞上来没有。 而此时江东军一片大乱,徐盛接过了指挥权,命令船上的士兵们举起盾牌和木板防御,接应岸上士兵撤退。 无数的江夏水军自丛林里冒出来,向着船上的敌人进攻,眼看对方人马越来越多,徐盛也顾不得其它,在接应了大部分士兵之后,一声令下。 在无数声叮叮当当的射击当中,江东水师数百艘中小船只,狼狈地向着下游驶去,逃离了乌岭! 第五十二章 钳形攻势 夜幕降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沈晨看着不远处小山丘上的那位年老将士英姿焕发的身影,顿时只觉得人生追求莫过于此。 哪怕已经六十岁,亦是战场称雄,纵横睥睨,谁人能当? 此番风度可谓是每个战将的梦寐以求啊。 “将军!” 张南注意到沈晨正看着黄忠的方向愣神,便喊了他一声道:“敌人已经撤去了。” “嗯,我知道。” 沈晨回过神来,点点头道:“随我去见见那位老将军。” “唯。” 张南就跟在他身后。 二人来到山坡下,黄忠已经下来,见到沈晨和张南过来,便看着沈晨说道:“你便是沈晨?” 沈晨还是比较好猜,十九岁还未及冠的面容比较小,下颌和嘴唇间长满了青涩的胡须,而且还穿着将领才能穿的铠甲,自然不会认错。 “是南阳的黄老将军吗?我早就听说过将军大名。” 沈晨拱手行礼。 黄忠没有托大,而是拱手回礼道:“沈小郎,长公子令我来此接应你。” “一切有劳将军。” 沈晨礼貌恭维,并没有因为得到刘表刘琦看重而倨傲。 在荆州军序列当中,分为三个档次,其中蔡瑁、张允、黄祖权力最大,其次就是刘磐、韩晞、文聘、吕介等人,最后便是黄忠等一系列中级将领。 严格来说,沈晨的中郎将和黄忠是一个档次。因为黄忠的级别也是中郎将,所以在沈晨没有离职之前,二人同级。 但谁都知道沈晨年龄小,未来可期,因此大家都把他当作刘表将来的亲信而不敢小觑。 反观黄忠六十岁才混到中郎将,显然在前途上就要落后很多。 不过现在沈晨已经离职了,目前是担任刘琦的门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双方不再是同僚。 沈晨的级别反而要比黄忠低得多,只是刘琦命令将士们听他的,张南曲敢等人才从命。 当然就算如此,因为刘琦的关系,即便是刘磐也不会多沈晨有多少轻视。 黄忠说道:“希望老夫来得及时,没有让你们损失多少人马。” “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沈晨笑道:“不知道长公子那边已经如何?” “都安排好了。” “那就最好,我料再过一两日江东军就要来了,我们必须沿途将石岭、乌岭等地两岸全部控制起来,不能让他们的斥候察觉。” “好。” 黄忠点点头道:“你先领兵回乌岭休整,我在此地先进行安排。” “那就有劳将军!” 沈晨向黄忠道谢,也没有多做推辞,他手下的将士们走了半天,厮杀了半天,确实很疲惫,是应该好好休息了。 当下他押解着张纮,带着两千多江夏残兵,一路往南向着乌岭的方向而去。 在乌岭荆州军营地见过了刘琦,沈晨吩咐张南带着将士们去休息,自己与刘琦商议了一些事情,就总算是能够好好睡一觉。 到了第二日,沈晨与刘琦黄忠三个人开了一次小会。 会上沈晨做了安排,将各部重新进行规划整顿,同时要求将士们把舒水两岸从石岭到乌岭的全部地方控制起来,以应对江东军的突然袭击。 于是江夏水军根据他之前观察的地形做出了如下部署;黄忠部将杨龄领一千人驻扎于石岭对面的南坞,刘琦部将张南领六百人驻扎石岭。 然后是沈晨亲自领五千人驻扎于乌岭与石岭之间的森林当中,也就是昨日与吕蒙战斗的那一片地方。 刘琦则率领余下的五千人分散于乌岭两岸。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磐大军已经到了黟县,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二三十公里距离,随时可以来支援,这样一来,他们总兵力就达到了两万人。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由于江东军还要在长江沿岸布置防线,围剿他们的兵力不超过三万,沈晨军已立于不败之地。 . . 两日后,建安十年七月十七日,江东的船队也已经浩浩荡荡进入了舒水,向着乌岭的方向开赴而去。 此刻主舰内,孙权周瑜鲁肃等人商议事情。 三个人看着上面的舆图,鲁肃沉声说道:“沈晨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看来他最终是要把吕蒙和徐盛从黟县调离,以方便刘磐接应,现在他们已经可退可进了。” “嗯。” 周瑜点点头,却又指着秧溪说道:“泾湖周边河流四通八达,此河也能通往舒水,正好能到乌岭。” 鲁肃问道:“公瑾还是想派人从其它小河穿插过去?” “是啊。” 周瑜苦笑道:“这次彻底陷入被动了,此战恐怕很难再想歼灭沈晨。” 鲁肃看向孙权道:“吴侯,若不如就与沈晨交换了人质,各自罢兵如何?再打下去,我们怕是讨不了好。” 孙权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看向二人道:“难道你们要让我忍下这个屈辱吗?东部大人要换回来,沈晨的人头也必须要!” “唯。” 二人都无可奈何。 鲁肃又看向周瑜说道:“公瑾,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必须要弄清楚沈晨到底想做什么,才不会受制于人。” 周瑜思索道:“无非是两个目的,一,交换质子之后,安然撤离。二,设伏!” “我与你想的一样。” 鲁肃指着舆图上思索道:“若要设伏有两个办法,一是埋伏在两山之间,以弓箭击之。二是修建大坝,拦截水流以水攻之。” 周瑜笑道:“我也想过这两个问题,但我认为修建水坝可不容易,一是他们人手不足,二是那山我以前去过,想要修建水坝难如登天,而且即便能修成,只需要看看水量,夜晚再派人去查探一番就知道真假,沈晨应该没那么愚蠢。” 在现代修建大坝已经很容易了,只需要用钢筋水泥浇灌,可在古代就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支持。 像曹操几次水攻,都是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多人力才最终成功,难度非常大。 先不说沈晨人手不够,单说在崇山峻岭之间修建水坝,本身就需要极为高明的建筑技巧能力,这样的能工巧匠在军中已经极少,更别说还是远征打仗,更不可能带。 因此鲁肃和周瑜都认为修建水坝拦截水流用水攻的计策几乎不可能实现,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和人手来实行。 “是的。” 鲁肃点点头,指着舆图上说道:“那他们肯定会选择在两山之间以弓箭攻击我们,从石岭到乌岭这一片就是最好的埋伏点。” 周瑜摸着下巴胡须道:“若是直接从舒水进入此地,恐怕要损失惨重,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 “所以公瑾才提出从左翼绕过去?” 鲁肃问道。 周瑜点点头:“是的,可惜这些小溪实在太窄,大部队不能通行。” 秧溪河与舒河之间有好几条小河互相交通,之前沈晨与吕蒙交战的那处丘陵旁边的小溪,就是其中一条。 只是这种小溪宽不过七八米,深浅不一,走飞舟、斥候、游艇这种类似于打渔用的小船都很勉强,更别说冒突、露挠之类的运兵船。 所以想要在短时间内运大量的士兵是不可能的,就算能运也因道路狭窄、山林茂密而无法大规模行军,因此只能派小股部队。 “无妨。” 孙权此时摆摆手道:“他们若是两岸埋伏弓手,即便小股士兵突袭他们的后方,也足够了,公瑾、子敬,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办吧。” “唯!” 二人拱手行礼。 正在此时,忽然有斥候来报。 “报!” “进来!” “吕都尉和徐校尉追击敌人至石岭,遭遇伏击,吕都尉中箭重伤。” 斥候将前天晚上吕蒙徐盛被黄忠援军击退的事情告知他们。 因为泾湖入口离石岭有六七十公里,虽然再加上孙权今天才过来,导致他们才知道此事。 “什么?” 孙权大惊道:“吕蒙现在怎么样?” 斥候道:“被人一箭射中胸口,好在当时吕都尉穿了战甲,没有射中心脏,但射穿了锁骨。” “把他送回江东医治。” 孙权连忙吩咐。 他对吕蒙还是非常看重,因为吕蒙虽然也是孙策时期参军,但并未得到孙策的重用。 当时也仅仅只是跟着孙策的部将,他的姐夫邓当做底层小军官,是后来孙权一手提拔,所以是打算做心腹战将用,自然很上心。 等斥候得了命令离开之后,鲁肃用凝重的表情看向周瑜道:“公瑾,沈晨果然在山间设伏。” “嗯。” 周瑜点点头道:“今夜先派人溯水而上,看看他是否设置堤坝,再看看水量如何。” “吴侯。” 鲁肃就对孙权说道:“今夜恐怕还不能出击,明日再攻。” “嗯,我知道了。” 孙权不是那种为了仇恨而鲁莽行事的人。 历史上他虽然对黄祖恨之入骨,可每次都是极为谨慎,三次攻打,最后才击杀黄祖。 所以他也是顺从地听了二人的话,决定按照周瑜和鲁肃的计划行事。 当下。 周瑜先入驻泾湖与舒水的入口,洒出大量斥候南下查探情况。 同时又派出多支小股部队,命令他们从秧溪河、浦溪河、麻川河、乌溪河等一些小型河流,开始往石岭方向移动,并且安排他们在特定的时间准备进攻。 汉代山越人其实并不是只有越国后裔,还包括了大量汉人豪强势力、失地汉人百姓。 他们通过宗族、乡党、婚姻等关联结成人数数千乃至数万人的势力集团,占据险要地势,自给自足,甚至可以自己冶铁打造兵器铠甲,这股势力贯穿了整个汉朝乃至南北朝一直到隋唐时期,直到两宋才逐渐瓦解。 而这些人与江东的关系若即若离,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敌对状态,但既然有敌对的自然也有想投靠的,所以这些山越人同样会帮助江东军,给江东军带路或者通风报信。 只是山越人地盘各不相同,黟县周边的山越势力就是由陈仆和祖山构成,他们与江东是敌对关系,历史上双方经常打仗,最终由贺齐平定。 所以江东军虽然也有山越人相助,可在地形极为复杂的黟县一带,他们也只能在外围探察一番,很难深入石岭乌岭。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够了。 到了七月十八日,周瑜他们就得到了消息,士兵们趁夜坐小船南下,一路查探,并未发现有挖建大坝的痕迹,水量也没有减少,可见江夏军并未准备用水攻。 并且斥候查探到在石岭到乌岭这一段的两岸丘陵之上,修建了大量箭塔高楼,也印证了周瑜和鲁肃的猜想。 因此在已经知道了沈晨的底牌之后,周瑜和鲁肃也做出了布置。 沈晨那边的军队数量大概在两万左右,而且其中有一半是刘磐在黟县的部队,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前线只有一万一千人。 而孙权这边的总兵力大概在三万多人,首先是六七千吕蒙徐盛的军队,其次大概是两万人左右的主力,接着就是从江东各地临时抽调来的约五千人。 这些部队的部署也很简单,主力两万人从舒水以冒突、走舸、露挠等小型运兵船为主,突袭石岭。 吕蒙重伤,由徐盛统领那六七千军队,依旧是从云溪出发,自清溪进入舒水上游,到达石岭西北面,也就是舒水的左岸,当初徐盛走陆路北上的地方。 然后剩余的五千人则由韩当率领,自泾湖南下,走秧溪河、浦溪河、麻川河、乌溪河等一些小型河流,突袭石岭东北面,也就是舒水右岸。 如果从地图上来看的话,沈晨军的布置是在沿岸布防,主力则集中在石岭到乌岭沿线,同时后方还有刘磐的部队进行接应。 而周瑜鲁肃他们的布置则是一个完美的钳形攻势,主力正面进攻,徐盛和韩当则从两翼的小溪河流分兵绕到舒水两岸,从背后偷袭位于两岸进行弓箭埋伏的江夏水军。 这样从整个战局上来看,一旦开打的话,江东军主力虽然会比较难以攻进去,可等到左右两翼包抄的部队就位,那对于江夏水军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双方你来我往地调兵遣将,又过了两日,等到七月二十日,江东水军的主力就正式进发,开始向着舒水的上游乌岭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第五十三章 交换人质 七月二十二日已经接近中秋时节,但南方的气温并不是很低,反而颇有些炎热。 那场席卷整个南方的暴雨从五月底持续到了七月初。 前些日子东南丘陵一带还在下小雨,特别是南部山区,有的时候还会下大雨甚至暴雨。 等到七月下旬的时候天气总算是转晴,秋日的高爽让原本的阴霾散去,拨云见日般洒下了暖暖的阳光,让人心旷神怡。 特别是东南丘陵这样的山区,本来长江中下游地区作为南方初秋时节应该温度不会太低,但此刻却颇为凉爽,宛如三月春天般里煦暖的面纱洒落。 此刻在舒水上游,浩浩荡荡的江东军船队就已经停在了距离石岭不足二里的舒水河面上,远处那片光秃秃的山岭,便是少有树木的石岭。 周瑜站在船上手里还拿着一份书信,这几日来沈晨依旧和他通信,信中双方都阴阳怪气了几句。 比如周瑜嘲讽沈晨胆小如鼠,为了把吕蒙徐盛调走,故布疑阵,不敢与他们交易。 沈晨则揶揄周瑜两面三刀,说是交易,实则是想埋伏,根本没有诚意。 两人就在这种互相责备当中,勉强敲定了交易日期和地点。 江东的船队上千艘之多,把原本并不宽阔的舒水河面挤得满满当当,此刻一艘飞舟越众而出,向着前方的丘陵驶去。 丘陵上一支利箭射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乌篷上,船上有人大喊道:“这就是荆州的待客之道吗?” “我就怕来的不是客人,而是一群饿狼。” 丘陵上方那个射箭的少年人站在箭塔上向下喝问道:“周瑜呢?” “都督要让我们先看看东部大人。” 下面的人回应。 沈晨朗声道:“你们看看那边。” 说着指着后方丘陵。 就看到在后面的丘陵上方有一老者被押了过来。 船上的人手搭凉棚远远观望,虽然距离比较远,但还是认出来确实是张纮没错。 于是呼啸一声,转船离开。 过了片刻,一艘冒突驶来,船只停在了距离丘陵约一里外。 双方的兵马相距约为二里,按照之前的通信约定,两边的人马都不能靠近双方交易地点,周围的林间树木也必须砍掉一大片,防止有人在里面埋伏。 在交易的时候大家都必须用船只在河上进行交易,且随行人员不能超过二十名,交易用的小船不能有乌篷,只能由三人负责押送。 一系列的条条框框限死了双方在交易过程安排人马突袭的可能,同时也防止双方在交易的时候忽然在船上发动袭击。 等到那艘冒突停在了双方中央的那片安全区域之后,船上就有人涌上甲板,架起了木板和盾牌。 紧接着有几个人架着一名囚徒模样的人走出甲板,向远处丘陵山上挥手示意。 其实沈晨离得很远,一里地在汉朝是四百多米,这个距离别说看清楚人,就算是看清楚高达都不一定清晰,只能隐约看到几个黑点。 所以沈晨也没有贸然带着张纮去做交易,而是派了张南去确定黄祖身份。 张南作为黄祖手下的司马,虽然地位不如苏飞、邓龙他们高,但以前也常见到黄祖,认识黄祖面貌,由他去自然最好。 很快张南划着小船飞流而下,靠近到了那艘冒突边上,江东军也没有用长矛驱赶他,只是有人把黄祖夹到了船舷边上,示意他尽快确认身份。 此时的黄祖可谓是极为憔悴,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却仿佛瘦了十多斤,而且遭受了一些非人折磨,身上满是血痕,整个人披头散发,在旁边人的帮助下才露出脸来。 “将军,将军?” 张南轻声呼唤了几句黄祖的名字,黄祖勉强抬起头,脸色非常差,对于整个江东来说,因为他杀死了孙坚,落到了程普韩当等人手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船上有名三十岁上下的美男子对张南说道:“确定了老贼身份否?” “哼!” 张南冷哼道:“你们江东真是穷他极恶,毫无人性。我们见张纮年迈不能走山路,每日派人用轿子抬着他走。你们却如此苛虐黄将军,居然还拷打他,当真是卑鄙!” 那船上的美男子正是周瑜,也冷哼一声道:“黄老贼与我们有血海之仇,没有将他具五刑削为人棍就已经不错了,还想让我们好好待他?” 张南口舌远不如周瑜,确认了黄祖身份之后也就没有再和他说什么,怒视瞪了他们一眼,便下令士兵撑船回去。 过了一会儿张南向沈晨汇报了情况,沈晨这才带人押解着张纮,乘坐一艘走舸船向着这边而来。 等到了近前,船夫用锚和船桨支撑着船只不让水流飘走,双方相距约四十步,差不多六十米的距离,都在船舷边上立着盾牌和木板,遥遥相望。 沈晨站在了船舷边上喝道:“周瑜。” “是我。” 周瑜越众而出,凛然而立。 沈晨看过去。 就看到那是个大概三十岁的青年男子,身高挺拔,昂然而立,目视前方。 从外表来看周瑜确实俊朗非凡,脸部轮廓几乎完美,皮肤白皙,剑眉星目,无愧于美周郎的名声。 若是与同样长得俊朗且孔武有力的孙策合璧,可谓是江东武极与智极的两个代表。 但可惜的是孙策和周瑜一世神武,却被晚年孙权给玷污。不仅落了背盟刺友的名声,也因为孙权晚年的昏聩而败尽了声望,着实令人可惜。 “周都督!” 沈晨朗声说道:“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江左周郎,确实有此番风度。” 周瑜沉声说道:“东海沈晨之名,我亦早有耳闻。” “闲话不多叙了。” 沈晨让左右竖着盾牌的士兵散开,自己拉着张纮出现在了船头上,对周瑜说道:“子纲公我已经带来了,黄将军人呢?” “公瑾。” 张纮忙高声说道:“小心他们在两山左右设伏!呜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捂住了嘴。 沈晨咧嘴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都督带着那么多人马过来,我安排一些弓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哼。” 周瑜懒得搭理他,将一旁黄祖拉了过来道:“黄老贼便在此。” 沈晨看过去,看到黄祖遍体鳞伤,顿时皱眉道:“伱们江东当真是“而无忌惮”,士可杀不可辱,时运不济,战败被俘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但可耻的是敌人毫无廉耻,你们如此苛虐黄将军,难道不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是如此吗?” 周瑜知道他在用《中庸》骂他们江东是小人,便说道:“老贼杀乌程侯,与江东仇深如海,吴侯本打算削他为人棍,只是为了东部大人才留他性命,还想让我们好吃好喝款待不成?” 沈晨不满反驳说道:“乌程侯是奉袁术之名进攻荆州,在战场上战死,又非黄将军阴袭而亡,你们江东倒是脸皮厚得很,战将马革裹尸而还本就是天经地义,楚王还奉还了乌程侯尸首,你们江东如此,却是丢了信义。” 周瑜又何尝不知道虐待黄祖是一件丢失信义的事情呢? 孙坚的死是他奉袁术的命令袭击荆州,黄祖在战场上偷袭他死的,虽然是偷袭,可战场上不管怎么死,那都是战死,所以本就应该无话可说,何况孙坚还是入侵者,黄祖反击无可厚非。 如果说孙策孙权以报父仇为名,堂堂正正地进攻江夏,打败了黄祖,将他斩杀,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没有人会指责他们。 可要是俘虏之后反而虐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在道义上自然会被人指摘。 不过周瑜也没办法。 他俘虏黄祖之后,就把他安置在了皖口。 恰好当时皖口守将又是程普和韩当这两个老将,二人深恨黄祖杀了老主人孙坚,因此哪怕周瑜三令五申让他们确保好黄祖的生命安全,以此来换孙权和张纮,可他们还是对黄祖进行了毒打。 周瑜自知理亏,不想在经义上与沈晨多做口舌,于是说道:“多说无益,老贼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要不了命,既然大家都已经确定了人,互换人质吧。” “好!” 沈晨便搂着已经被捆好的张纮下了船只,搭乘一艘斥候小舟,小舟上面没有顶,但船舱内却放了木板和盾牌。 他带着张纮上船之后,旁边张南举起了船舱内的木板,用支架和活扣扣好,再用盾牌防住沈晨。 另外还有一名士兵负责摇橹,控制船只。 那边周瑜却并没有亲自过来,而是让三名士兵带着黄祖下船,同样用木板和盾牌防御。 两边小船缓缓靠近,等到中间区域,互相纠缠到了一起。 沈晨右手摸在腰间的刀柄上,左手抓着张纮,张南在旁边举盾保护,负责摇橹的士兵则在一旁接应黄祖。 对方也是如此。 等到两边人都互相抓住了对方的人,这才同时松手,将黄祖和张纮分别接了过去。 眼见事情还挺顺利,沈晨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孙权还是很看重张纮,没有在交换人质这件事情上闹什么幺蛾子。 然而就在他以为事情顺利进行的时候,在周瑜船上骤然多出了数名弓手,同时弯弓搭箭,对他们发动袭击。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沈晨,而是黄祖。 因为沈晨的位置是在船头,船头有木板支着,可以防御住沈晨的正前方,左侧则有张南举盾掩护,唯独黄祖被接应的士兵抱过来时,短时间内没有躲入木板和盾牌后面。 隐约间沈晨甚至还看到了在那几名弓手当中,正有个穿着华丽的青年,正是自己认识的“张玄”,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地看着黄祖,对准他发出致命一箭! “不好!” 沈晨反应极快,十九岁的少年人几乎是在0.01秒内就注意到了这一幕,本能拉着那名接应黄祖的士兵往船上一个猛子用力一拽。 就看到那名士兵和黄祖几乎同时跌进了船舱内,紧接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有些箭射向了木板,有些箭射到了张南举的盾上,还有些箭则射到了刚才黄祖站的船舷边,几乎再慢一秒,那个士兵和黄祖就必死无疑。 “小贼安敢!” 不远处沈晨的船上也骤然响起一声暴喝,一名胡子花白的苍髯老将脚踏船舷,居高临下,在距离约六十米处的船上弯弓搭箭,肌肉虬结的手臂陡然绷紧,用力一拉一放。 “咻!” 那支箭便打着可怕的破空音啸之声,比刚才那些弓手还要快一倍的速度向着周瑜的船上射去。 他瞄准的目标,正是“张玄”。 张玄自然就是孙权,他与黄祖不共戴天之仇,岂能让黄祖顺利逃生? 虽然他也想过用延迟发作的毒药在换人后将他毒死,可一来害怕换人的时候出现意外,耽搁了时间把黄祖提前毒死。二来黄祖不是傻子,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 强行灌肯定会在嘴上留下伤口,对方在确认身份的时候一旦起了怀疑,黄祖不能有所回应的话,肯定会导致交易失败。 所以孙权思来想去,就只有在黄祖被接上船的一瞬间,近距离狙杀最为稳妥。 那样张纮也接到手,又能杀了黄祖报仇,可谓一举两得。 但他万万没想到是沈晨亲自来接应,而且对方的准备也非常充足,船上用木板和盾牌保护起来,再那种极限反应下,居然真把黄祖给救了下来。 就在他大怒不已想要下令船只开动撞那艘小舟的时候,一箭似流星划破虚空,身边有亲卫连忙举起木板想要抵挡。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亲卫倒飞出去,直接把身后的孙权给撞翻在地上。 等到众人手忙脚乱过来搀扶他的时候,就看到木板被射穿,亲卫也被洞穿,血淋淋的箭头摩擦到了孙权的铠甲上,划出了一道印子出来。 这一箭的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放箭,放箭!” “撤撤撤!” 沈晨那边的船只已经被激怒,二十多名弓手顿时箭如雨下。 原本周瑜这边的船也会放箭,可没有料到孙权差点被射死,将士们一时慌了手脚来不及反击,被射得抱头鼠窜,举着木板和盾牌,等接应张纮的船只回来后,连忙拉起船锚,下令往后撤离,狼狈而逃。 今天和明天大爆更,绝不能让人说我短小无力。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点燃狼烟 “走!” 眼见敌人仓皇逃窜,沈晨上了船后也没有下令追赶,而是撤回了石岭。 到了石岭下的山岭下,前来接应的士兵们顿时蜂拥而至。 沈晨第一个下船,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确实把他吓一跳。 没想到江东如此阴险,看来孙权的道德水准一如既往的低下,居然在船舱内偷偷安排了弓手想杀人。 好在他反应及时,不然黄祖就死定了。 刘琦快步走了过来,询问道:“阿晨,如何?” 沈晨心有余悸道:“孙权小贼端的是可恨,居然安排了伏兵。不过好在晨幸不辱命,黄将军安然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 刘琦放下心来,左右看看问道:“黄将军呢?” “长公子。” 众人把黄祖架了过来。 他此时脸色苍白,嘴唇也干燥,艰难地回应了一句。 刘琦连忙说道:“快,快把黄将军送去后方营地,由军医诊治。” 当下众人立即将黄祖抬走。 等他离开之后,沈晨就对刘琦说道:“长公子,江东得了张纮,肯定会发动进攻,公子先回后方营地,容我与周瑜较量较量。” “那就交给阿晨了。” 刘琦便也跟着运送黄祖的队伍往后方的乌岭营地而去。 此刻“呜呜呜”的号角声音连绵,两岸无数士兵纷纷立于丘陵的箭楼上,严正以待。 远方江东军的大船浩浩荡荡,滚滚擂鼓声音响起,无数的船只开始向前疾驰,乘风破浪,将整个江水面都布满。 舒水不比那些大江大河,长江平均宽度能达好几公里,青水也算是一条大河,平均宽度在一里左右,而舒水则属于中小型河流,平均宽度约在三百米。 虽然看上去也还算是非常宽阔,但那是平均宽度,它的下游处也就是连接泾湖的口岸能达数公里拉高了平均值,上游会越来越窄,像乌岭到石岭这一片的宽度就只有一百到二百米的区间。 这就导致江东军数千艘战船犹如星空棋布般密密麻麻地洒在江面上。 不过他们的战船也不大,都是平均一二米宽的小船,每列三四十艘,倒是不太显得有多么拥挤。 船队连绵数里,并且左右两翼也各有士兵靠岸,想要从陆地上和河面上同时对两岸丘陵上的江夏水军发起进攻,双方越来越近,号角擂鼓齐鸣。 “咚咚咚咚!” 擂鼓声震天作响,旌旗开始缓缓摇动。 “准备!” 传令兵吹奏起总攻号角。 丘陵之上江夏水军眼看敌人进入射程范围内,毫不犹豫举箭。 “放箭!” “呜呜呜呜呜!” 号角音调瞬间变化。 顷刻间上千支箭就如同雨点一样开始向着河面上的江东水军劈头盖脸地砸去。 但江东水军也早有准备,船只上竖起无数木板和盾牌。 只是刹那间,这上千支箭就全射在了木板和盾牌上,发出各种“咚咚咚咚”“砰砰砰砰”的木板与金属,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碰撞声。 最重要的是除了木板和盾牌以外,那些船只都有棚顶,士兵通过船只两侧的棹孔,从棹孔中伸出桨不断划船前进。 在这些棚顶的保护下,船舱里的划船兵安然无恙,很多江东兵都躲在其中,等待着上岸反击的机会。 “不要害怕,不会伤到我们。” “荆州人就只会用弓箭,等我们冲到岸上就赢定了。” “别急,安分一些。” 几乎所有的船上都有数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安抚着新兵,他们大多都是来源于最早跟着孙策打江东的班底。 这些人现在最少都是什长、队长、屯长,成为了整个江东军的基层柱石。 因为孙策拿下江东之后,开始几次扩军。 从最初的几千人发展到数万人,到如今江东总兵力已经到了六万以上,新兵的数量非常多,因此才需要这些军队基石来安抚底层新兵。 现在这些士兵们就大多蹲伏在船舱内。 他们的头顶的船只顶棚上正发出叮叮咚咚,像是冰雹打在上面的声音,偶尔甚至还有利箭穿透进舱内,尖锐的箭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给予他们极大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风雨冰霜中的小屋里,狂风暴雨之下,小屋好像就会随时倾覆,船只也好像会被这箭雨给洗礼成碎片。 很多士兵甚至抱着头瑟瑟发抖,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箭支叩打木板、甲板、棚顶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一种绝望。 好在老兵们不断安抚他们的情绪,鼓励他们振作起来,再加上江东水军应付箭支的办法确实非常有效,即便船只上的羽箭再多,小船也没有丝毫倾覆的迹象,这才平定了众人心情。 便在此时,连绵数里的船队终于进入了整个江夏水军的埋伏区,箭支也愈加猛烈,刚开始仅仅上千,然后数千,到了最后每一波箭雨都上万,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但江东水军同样也开始靠近江夏水军所在的丘陵区域,船只纷纷靠岸,将士们举着盾牌和木板,向着山丘的方向艰难前行,几乎每一步都有人死亡。 短短不到数十米的河滩上遍布箭支和尸体,不断有人发出惨叫,号角与擂鼓相交,双方很快如迅猛的潮流般碰撞在一起,山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江东军付出惨痛的代价才与江夏水军近身交战,但也仅仅是如此,江夏水军扼守石岭,居高临下,面对他们的进攻滚石檑木源源不绝地往下砸,江东军组织的几次进攻都被打退。 在这次进攻当中,孙权为主帅,周瑜是总指挥,鲁肃为参谋,其下又有中郎将韩当率领右翼军突袭江夏水军的左翼,中郎将徐盛率领左翼军队突袭江夏水军的右翼。 然后再下一级就是折冲校尉朱然、破贼校尉凌操等校尉级别,最后就是平北都尉吕蒙、东部都尉芮良、扬武都尉董袭、西部都尉蒋钦等,其余大小校尉都尉七八人,各自指挥着本部部下在多处发动袭击。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中午,江东军数次猛攻两岸丘陵都未攻破,沈晨和黄忠亲自坐镇指挥,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屡次打退了江东军的袭击,使得江东军损失惨重,不过一上午就死伤千人。 但等到午后形势就陡然逆转,无数“呜呜呜”的号角“咚咚咚咚”的擂鼓声音交织在战场上,江东军忽然展开迅猛攻势,紧接着各种急促而又尖锐的哨声、锣鼓声响动了整个战场。 沈晨亲临一线,驻守的石岭下方一个小山坡,小山坡已经几番易手,每回都是他带着敢死队再夺回来。 也幸好他们占据了极大的地利,不然这片小山早就被敌军踹平了。 七月下旬的阳光已经揭去了五六月里暴雨时降的气温,露出它炽热的面目,肆意喷吐着热情炙烤着大地,江面上被洒落了暖暖的阳光,波光粼粼,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辉。 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号角,随着号角声,一队穿褐色皮甲的江东兵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跑到了小山丘背面,开始向上攀登。 正在山头和敌人混战的沈晨也听到了这声音。 他把手里的矛狠狠地攮进一个敌人的肚子里,将那个敌人撞下小山,看也没再看那人一眼,跨两步顺手抄起嵌在地面上的一把腰刀,双手握住斜着从上到下一挥。 一个背对着他的江东兵脊背处的长袍子立刻裂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顷刻就涌出来。那个敌人立刻抛掉手中的刀盾,昂着头双手背转过来拼命在背上又抓又挠,脚下蹒跚几步,便一头栽下了小山。 沈晨抬起头远眺他们的身后,也就是东方那片曾经与吕蒙血战的森林,森林后方居然此时正冒着滚滚狼烟,各种号角声音当中夹杂着远方斥候告诉他们敌人从身后袭来的口令。 身边副将张南已是浑身浴血,左手攥着鲜血迸流的右上臂右手里绰着把环首刀靠过来,斜睨小山丘下一眼便道:“将军,他们从我们身后过来了,怕是守不住了。” “嗯,下令将士们从石岭撤退,不要跟他们长期纠缠,引诱他们进入埋伏圈就好。” 沈晨应了声,他有山越人做向导,其实也知道在芜湖东南方向有好几条河流从南面山里发源出来,这些河流之间也有交汇,相互连通。 比如之前和吕蒙相遇的那条小溪,就与东面的秧河相连,所以敌人从身后来袭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张南四处环视了一圈,他们这个小山丘原本有二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不过战绩也很好看,作为石岭的主要抵抗点,他们周围密密麻麻遍布敌人尸体,粗略估计至少三百人以上。 以一百换三百的战损比例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与江东水军交战的江夏水军来说,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战绩,虽然是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但比之以往战斗,强得太多。 “撤兵!” 一声令下,无数尖锐的哨声响起。 沈晨他们将敌人最后的一次进攻打退之后,便如潮水般艰难地向着石岭南面的山丘下退去。 江东军本来就是爬坡战斗,消耗可比他们大得多,短时间内根本没追上来。 所以就在这一退一追当中,双方的距离拉开,让江夏军逃走。 等到午后日昳初时,大概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江夏水军就已经撤离了石岭,开始向着后方乌岭的方向退去。 森林当中到处都是后撤的荆州军,而从两岸后方杀入的江东军则已经突袭到了他们的身后,双方人马加起来足有四五万之多,在两岸这片占地数平方公里的广袤森林当中交战。 战场分为左右两个大区域,数百个小区域,两边士兵犬牙交错,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一方且战且退,一方不断追击,犹如缠绕的两根线一样交织在一起。 又过了一个时辰,等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大部分江夏水军总算是撤到了乌岭,乌岭地势比石岭还要严峻,山上扎着江夏军的营寨。 下方的森林有大片区域被砍伐一空,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片平原,而那些被砍掉的树木则被用于建造营寨、各类武器、以及滚石檑木,以做山顶攻防的用处。 而江东军则呈现出包围趋势,慢慢将舒水右岸的乌岭山丘围拢了起来,山脚下密密麻麻全是江东军,他们显然已经开始做持久战的准备,在孙权的命令下,大部分江东军都在休息和吃饭,少部分则开始砍树建造营地。 “将军。” 沈晨身边有名亲卫端了一碗用水煮过的干粮加一些酱菜混合的食物走过来。 张南也端着一碗热饭菜凑了过来说道:“将军。” “嗯。” 沈晨接过饭碗囫囵扒拉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黄将军那边如何?” “也已经退至高处。” “那就好。” “他们现在在山脚准备扎营了。” 张南伸出脑袋从山上往下观望,乌岭不算高山,但海拔也有二百多米,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山腰处的一个小山包,离地面一百来米左右。 这个距离如果江东军强行攻山的话,显然会遭遇难以想象的抵抗,所以周瑜并未急于一时,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沈晨也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东南群山的山林并不算特别陡峭,他们想必是打算趁夜攻山吧。” 历史上贺齐平定山越,就是在夜晚从山的侧翼派人攀登山去,从而一句平定了陈仆祖山等人。 乌岭也一样,虽然山口是个缓坡,易守难攻,其它地方都是悬崖,可那种悬崖都不高,用钩索就能爬上去,周瑜现在确实正在派人查看乌岭其它攻山的方向。 “要不要派人去守一下后山?” 张南问。 沈晨摇摇头:“没那个必要,点狼烟吧。” “现在就点吗?” “点。” “好,我去向长公子禀报。” 张南一溜烟就往山上跑去了,刘琦还在山上营中。 “将军,你看。” 亲卫忽然指着不远处舒水江面说道。 沈晨看过去。 就看到不知何时江东居然搞了一艘巨大的楼船浩浩荡荡前来。 那楼船高七八丈,长十多丈,宽三丈有余,虽然舒水江面宽百余米,但它依旧是一个庞然巨物,擎天掣地般向着乌岭驶来。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水淹江东 沈晨所在的小山丘离地面不过百米,而那艘楼船就有二三十米高,双方距离已经不算远。 船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士兵,他们举起盾牌防止山上向下方射箭。 在人群当中,有人越众而出,沈晨仔细看去,让他感觉到非常意外的是那人居然是自己放跑的“张玄”。 “沈晨!” “张玄”距离他们百来米,只隐约见到穿着似乎非常华丽,声音在山间回荡。 沈晨走到悬崖边上,于山顶眺望山下江面,喝道:“张玄!” “孤非张玄,乃是江东之主吴侯孙权是也!” 孙权凛然而立,仰视着山顶。 孙权? 这小子是孙权? 沈晨颇为惊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放跑了孙权。 “怎么,是不是对孤的身份很惊诧?” 孙权见沈晨沉默不语,笑着嘲讽道:“若早知道是孤,你的防守就不会如此松懈了吧。” 沈晨挠挠头道:“原来你是孙权啊,我确实没有想到是你,难怪伱在交换人质之后,就想射杀黄将军,原来是你下的命令。” “不错,正是孤,孤虽身陷囹圄,然亦是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孙权笑容满面地说道。 “你好像对你能跑出很得意?” 沈晨无语。 孙权大笑道:“你不识孤还让孤跑了,难道这还不能得意吗?” “你想多了。” 沈晨摆摆手:“这是我骗周瑜和鲁肃的手段罢了,若非我故意派人放了把匕首在你房间,又让士兵们放松警惕,你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啊?” 孙权脸上的笑容凝固,合着他不是靠自己智慧与勇气逃跑的,而是故意被人放跑的? 周瑜从船舱钻出来,站在顶层甲板上高声道:“即便如此,不识我主,让我主从容脱离敌营,本就是一件贻笑大方的事情。” 沈晨笑道:“不识就不识吧,以后就认识了,何况你们现在自己中计,难道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不成?” “哼。” 周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负手而立朗声说道:“你即便是把吕蒙和徐盛骗走又能如何?现在还不是被我们包围了起来。” 沈晨淡淡地说道:“你们跑到这里来,不会是来跟我说闲话的吧。” “沈晨!” 孙权高声说道:“今日你们已被我们围困,即便能逃也必然损失惨重,如果你愿意交出黄祖,投降江东,我必以上卿之礼待你。” “劝降?” 沈晨笑道:“黄将军早年对我也算是有恩,你想让我把黄将军交出去,那是做梦了。至于投降你们江东更不可能,我虽然与楚王有些理念不合,但楚王待我恩重如山,岂能背主啊。” 孙权眼珠子一转道:“不投降也可以,我与黄老贼仇深如海,只要把黄老贼交给我,我就放你们离去。” “想多了,放你们离去都还看我心情呢。” 沈晨微微一笑。 孙权打什么鬼主意自己还不知道? 如果他答应了这件事情,恐怕自己名望和声势顿时全部失去,甚至还要背负罪名。 虽然黄祖被俘虏了,但他是江夏水军的统领,在级别上是仅次于刘表的存在,即便是刘琦在官职上也要低于黄祖。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黄祖在目前这支荆州军中乃是最高级别主将,刘琦刘磐都要听他的命令。 自家主将之前被俘虏,好不容易换回来,再送出去,那士兵士气得跌成什么样? 何况沈晨本身也没有这么处置的权力,连刘琦和刘磐都没有。 因此孙权完全是在搞心理战术分化士兵而已。 “放我们离去还得看你心情?” 孙权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乐得合不拢嘴道:“你现在被我们包围起来了,还在说这些大话吗?” “呜呜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后山方向传来激烈的号角声音。 沈晨脸色沉下来道:“我说你怎么忽然跑过来跟我闲聊呢,原来是故意牵制住我,打算从后山突袭啊。” “不错。” 孙权双手叉腰高声道:“山脚那些士兵都只是用来欺骗你的罢了,我早已经令人从后山突袭上来了。” 沈晨耸耸肩:“那他们的运气可不太好,你们是被淹死,他们要被我们射杀或者砍杀。” 淹死?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间仿佛都开始震动起来。 孙权周瑜他们在楼船上,肉眼可见地看到在舒水上游的十多里外,无数河水波涛翻滚着向着下游冲来。 整个河面顷刻间像是高了十多二十丈,像是在短时间内把一个西湖的水倾入了江中。 “怎么可能!” 周瑜被震惊得失声:“舒水上游明明没有堤坝。” “哈哈哈哈哈。” 沈晨站在山崖上放肆大笑。 周围山崖边上无数江夏水军都在远远眺望着这一幕。 巨大的浪花涌现出来的可怕噪音几乎把天地都震碎,声音由远到近,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咆哮而来。 山崖下方的江东军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比海浪还要夸张数十倍的巨大声响接连不断涌来,声音越来越大,地面甚至都开始颤抖。 没有得到命令的江东军一个个茫然地站在乌岭山脚,很多人都以为地震了,纷纷抱头鼠窜到处乱跑,有人不知所措,有人东奔西逃,还有人四处观望等待着上级军官的指示。 但可惜的是连军官们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少人甚至也跟士兵一样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弄得山脚的江东军营地一片混乱,完全没有统一指挥。 而山上的江夏水军们则看到,随着狼烟放了没过一刻钟,舒水的尽头好像涌现出无数恐怖的潮流,在短时间内把整条河流倒灌得非常夸张,河面肉眼可见地开始升高,将两岸淹没。 紧接着山脚开始蔓延河水,同时伴随着巨大响声,惊涛拍案,一股高有二三十米的巨浪向着江东军的船队席卷而去,宛如巨兽张开了大嘴,要将一切吞噬。 孙权的那艘楼船几乎是首当其冲,虽然巨浪看着还在数里之外,可那水速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就已经汹涌人来,可怕的浪潮直接将船给吞没,并且继续向着下游方向而去。 船上的人甚至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转变船头的动作,因为大潮来得太快了,比闪电还要快,第一眼看着还很远,电光火石之间它就已经到了身前。 在那股浪潮抵达了乌岭下方之后,山脚的森林水位陡然暴涨,天地间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好像上空都布满了阴云。 沈晨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水珠,即便是站在百米高的山顶,都仿佛有浪潮拍打江岸一样可怕,滚滚洪水带着万钧之力,来自大自然的咆哮卷动着隆隆惊涛,席卷八方。 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在巨大的浪潮过去之后,森林被淹没,很多低矮的山丘变成了一个个岛屿,原本干净清澈的舒水河流变成了浑浊的黄洪,林木倒塌、营地被淹没,曾经的山脚丛林此时密密麻麻全是黑点。 那些东西都是林中杂物,枯叶树枝、破碎的木头、船只残骸以及很多在水中浮浮沉沉的江东军士兵,离着百米开外的山下瞬间变成了一片人工湖泊,湖面上各种哀嚎声、救命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江水还在快速流动,很多江东军只能抱着木头艰难地在洪水当中求生,恐怖的上游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灌水进来。明明天气晴朗,也没有下雨,但人间却变成了一片恐怖的地狱,令人颤抖。 “将军,这水能蓄那么多吗?” 张南浑身都湿透了,他刚才站在悬崖边上,结果被一个浪花拍了过来,差点卷进去,好在周围人反应快把他拉住,此时像是落汤鸡一样正擦拭着脸上污水。 沈晨摇摇头道:“前些日子暴雨,南面山洪爆发,你知道为什么舒水没有因此而暴涨吗?” 张南惊讶道:“将军把那些山洪给蓄起来了?” “是啊。” 沈晨笑了笑道:“而且不止是山洪,还有数条小河,也挖建了大量的蓄水坝。” 水攻的奥秘就在于挖建蓄水池,普通一个鱼塘大小的蓄水池当然存不了多少水,要想起到像现在这样瞬间让河水暴涨二三十米的效果,至少得一个两平方公里大小的湖泊才行。 但要想在山里挖建那么大一个湖泊,还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蓄水存水、坚固堤口、开闸放水等一系列操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人力物力能不能做到,单说要想修建这么大的蓄水湖,就需要强悍的工匠技艺,而且只能建在上游。 所以周瑜和鲁肃根本不相信沈晨能够用水攻。 可他们却忽略了好几件事。 一是前些日子东南丘陵还在下雨,山洪持续爆发,水资源极为丰富,根本不需要用舒水里的水来做蓄水之用。 二是沈晨原来是干设计工作的,曾经是建筑设计师,在山里设计建造湖泊并不难。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并不需要修建一个巨大的湖泊。 由于山林当中到处都有山洪和支流河溪,沈晨只需要派人在那些宽不过二三十米的小河修建拦截用的堤坝,然后在两岸开挖蓄水池。 只要山洪与小溪小河足够多,那么十几个小型蓄水湖同时开闸放水,短时间内巨大的水流量一起涌入舒水当中,就能够造成大湖决堤的效果,让舒水的水位暴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需要利用好山里的地形、河流的走势以及最近暴雨的天气,就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其中还有个问题就是人工。 虽然不需要挖建大型蓄水湖,只需要挖十几个小型蓄水湖,以他们这点人根本做不到。 但山越人可以。 根据历史记载,陈仆和祖山部各有数万人,加起来人数足有十余万。 在他们的帮助下,沈晨于一个月内挖了大概十六个蓄水湖,用以承载舒水上游的山洪和溪流水。 这些蓄水湖都不大,每个蓄水湖的水量约在数万立方米到十多万立方米之间,总储水量可能在二百万立方米以上,大概是七分之一的西湖蓄水量。 看上去好像挺多,但舒水作为一条中小型河流,每天的水流量在千万立方米以上,能在一天之内灌满整个西湖。 而长江黄河这种超大型河流,每天的水流量则在数十亿上百亿以上,如果不流入东海对人类是一场灾难。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晨仅仅只是截取了舒水每天水流量的五分之一,在一瞬间释放出来而已。 就好像如果一个月每天都会下一几个小时雨,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可要是把一个月的雨集中在一天下完,就会形成洪灾一样。 沈晨也是利用这一点,并且分散修建蓄水湖,防止江东的斥候趁夜沿河南下去查看有没有蓄水大坝。 甚至由于这些蓄水湖实在是太小,拦截的堤坝也完全是用木头、石块垒砌,在完成了蓄水功能后又蔓延了出去,造成舒水的水位并没有下降,成功迷惑了江东军。 现在的效果也十分显著。 短时间内释放出二百万立方米的洪水,几乎是舒水这条河流的五分之一,直接把乌岭到石岭两岸淹了个遍,连绵数十里下来,以舒水的排水量根本不足以将这么多水泄掉,导致整片山林都被淹没。 山脚已是一片波涛翻涌,浑黄的洪水上各种人、畜、树叶、木头、船只碎片飘荡,很多人就这样沉入了水底,被洪水淹没,更多的人则是勉强漂浮,被水流卷向下游。 所有在乌岭上方的江夏水师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自然的恐怖给予了他们强烈的视觉冲击和震撼感,以至于让很多人都觉得双腿颤栗抖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后山传来连绵不断的号角声音,使得周边的荆州兵频频往后山的方向看去。 “差点忘了。” 沈晨一拍脑门,拎起了放在地上的箭筒背在背上,左边腰间悬挂着环首刀,右手提着一张弓,对身边直属于他的数百士兵呼啸了一声说道:“随我来。” 将士们呼喝着三三两两,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后山的方向而去,顷刻间队伍就有了两三千人,而更多的士兵还在加入其中。 这场战队对于他们来说,也充满了波谲云诡,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后山似乎还有一股敌人存在。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南面称制 乌岭并不是直挺挺的一个高山,而是连绵不断的一个小山脉,最高的山峰叫乌山,因此被称为乌岭。 在乌山下方还各有大量的小山丘,这些小山丘相互连接,构建了这片巍峨山脉。 此时在后山的半山腰上,正有数千江东军处于前后失据的情况。 他们奉命从后方绕路偷袭,结果爬到一半,山下忽然涨水,紧接着山上又冒出成群结队的江夏水军用箭支进攻。 不得已的情况下,带队的韩当只能选择以另外一座小山丘为掩护,命令士兵躲藏在山后反斜坡的林子里,面对来犯的江夏水军,屡次击退。 当沈晨到来的时候,刘琦正在指挥进行围剿,但这股江东军十分顽强,双方互相攻打了两刻钟,都没有分出什么结果。 “阿晨,你来了。” 刘琦站在地势更高的一处小山丘往斜下方观望,敌人其实就在斜下方的那片丘陵后面,可因为斜坡关系,不管弓箭还是滚石檑木都砸不到对方。 而下去近距离交战的话又被对方反击打回来,因此双方就一个大概四十多度的斜坡上打得有来有回,再加上树林众多,林木丛生,要想找到掩体也很容易,因此很难打过去。 看到沈晨过来,一直僵持着的刘琦大喜过望,对他说道:“阿晨你看,那些江东士兵占据了下方的那片小山,我们很难攻打进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沈晨伸出头向下窥视,只见下方坡度倒不是很陡,可由于这边小山与对面小山相连的道路比较狭窄,左右都是六十度以上斜坡的关系,很难从其它方向进攻,只能从相连的小道过去,但小道被占据,难以强攻,这才僵持不下。 他想了想问道:“劝降了吗?” “那倒还没有。” 刘琦说道:“不过那为首的将领自称韩当,韩当是孙坚老将,想必也不会投降。” “那可不好说。” 沈晨笑了笑便对着下方喊道:“韩将军,可否出来一叙?” 韩当爬到了坡上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他怒喝道:“沈晨,伱到底又用了什么诡计?” “哪有什么诡计。” 沈晨说道:“只是刚好舒水上游决堤了而已,现在你们江东军都被水淹没,孙权也生死不知,何不早降?” “呸!” 韩当怒道:“想让我投降,做梦。” 沈晨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能强攻过去了。” “要来就来,多说无益!” 韩当发出沉闷的声音,眼中透露出了死志。 沈晨就对刘琦说道:“长公子,让人砍伐树木,制作船只绕到山后去吧。现在大水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慢慢泄洪,只能从后方袭击他们。” 对方就占据了一个山头,直接打过去由于地形问题很难强攻,如果用火烧的话也烧不起来,一是空气湿润,二是不易燃烧。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进入秋天,可南方的树木树叶都是翠绿的,随便用手一掐都能掐出水来,根本点不起火。 所以除非像夷陵之战陆逊那边自己随身携带大量的干草去点刘备军帐篷,否则直接给对面山头点火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就只能选择制作船只从水面上绕到后方袭击。 乌岭最高峰乌山的海拔不过二百多米高,下方的丘陵就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韩当占据的这片小山丘不过四五十米,而下面的水位却已经涨了十多米。 也就是说,即便是坐船只过去的话,虽然对方居高临下,可他们的距离也就三四十米高,从背后射击,前后夹击之下,还是能威胁他们。 当下刘琦就按照沈晨的计划前去实施,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勉强做出了百来艘木筏似的小船,载着两三千士兵划向后山。 不过沈晨还是低估了水流飘散的速度,两岸丘陵虽然阻拦了洪水蔓延,可舒水依旧承担着泄洪作用,水位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下降了数米,使得江夏水军应付起来非常辛苦。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双方激战到了午夜,在付出非常大的代价之后,沈晨才亲自领军两面夹击,攻上了韩当占据的那座小山丘。 此刻山丘周围密密麻麻已经全是江夏水军,人人都举着火把,韩当带的人不多,只有不过三四千人。 在这种前后夹攻当中,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还有不少迷失在山林里,或者落入水中,也有忍不住投降的,在那片高不过四五十米,范围不足一千平方米的小山丘上,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 到了最后沈晨终于攻下了山头,将他们逼往了山腰处,居高临下大量的箭支往下射,很快就已经让他们退无可退,各种劝降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多人选择了投降。 “韩将军!” 沈晨对下方一处反斜坡喊道:“大势已去,投降吧。” “要我投降,绝不可能。” 韩当情绪已经非常低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我主历经三代才立足江东,岂能失于汝手,要战便战吧。” “唉。” 沈晨叹息了一声,下令道:“放箭!” “放箭!” 无数箭支向着下方的斜坡射去,残存的江东兵已经很少,很快大量被射杀。 落水的声音不绝于耳,到了最后,韩当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滚落山崖,被一颗大树挂住,勉强逃得一条生命。 可紧接着最后防线失守之后,成群结队的江夏水军蜂拥而来,有人喊着生擒韩当,不要放走了他。 见此情形,韩当惨笑道:“沈晨,这一战你赢了,但别太得意,我主终有一日会击败你。” 说罢勉强站出来,捂着射入肩膀上的箭支伤口,扭过头,一跃跳进了数米深的洪水当中,不见了踪迹。 天色已经很晚,但因为暴雨早就已经停了,这些日子天朗气清,临近中秋,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水面上,将浑浊的洪水泛出银白色的光辉。 沈晨感叹道:“江东还是有义士的,可惜孙坚孙策都是令人钦佩之人,唯独那孙权却非明主,义士也跟错了人啊。” “阿晨,走吧。” 刘琦看到他立于山顶还在看着下方水面,便说道:“回营去休息一晚,明日也该启程了。” “嗯。” 沈晨点点头,扭过头向着山顶而去。 周围江夏水军们留下来善后,押解俘虏的押解俘虏,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月凉如水,这场战斗总算是结束。 到了第二天白天,洪水几乎完全都退去,留下了山脚一片狼藉,满地的黄泥以及深陷泥中的无数尸体、船只残片、断裂的树木、被洪水席卷的杂草、树枝、碎石。 这还只是山脚的,更多的则被洪水冲走,顺着河流飘到了数十公里外的泾湖里去,此战至少死伤了上万江东水军,知名将领都不知道多少,难以估计。 甚至连孙权周瑜这些人的生死都没有人知道,沈晨他们也没有心思去打扫战场,因为战场已经一片狼藉,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清扫整理的价值。 不过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引发瘟疫,祸害了周边的山越人,沈晨还特意叮嘱了陈仆与祖山,让他们派人把江东军的尸体进行掩埋,而且还是沈晨花钱雇佣他们做,不然的话他们还不一定费这个功夫。 八月初,沈晨就与刘琦回到了南昌。 一直到八月中旬,荆州南郡襄阳城内,楚王府邸,刘表才接到了消息。 其实他最早接到的消息是江夏水军大败,黄祖被俘虏。 这个消息一度让他觉得非常难受,一来黄祖是他的倚仗,二来一旦黄祖失败,就无人能阻拦江东水师。 结果万万没想到沈晨给他来了一把大的,让他喜出望外。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府邸后院内,贾诩微笑着向刘表拱手说道:“此战江东水军遭到重创,再无力夺回豫章,大王可以登基为帝,称霸南方了。” 刘表将手中的公文放在桌案上,高兴地笑道:“是啊,倒是没有想到绝处逢生。阿晨真乃寡人福将也,孙权侥幸未死,周瑜重病,其余死伤诸将十余人,一场大水淹没了数万江东兵。” 孙权没有死,但也差不多脱了层皮。周瑜得了重病,鲁肃在后方没被水淹,中郎将韩当战死,破贼校尉凌操沉尸江底,平北都尉吕蒙重伤,东部都尉芮良被射杀。 其他还有丹阳都尉全柔、奉正都尉刘由、立武都尉陈重、护军都尉陈综,司马吕石、丁烈、黄松、朱忠、邓邵、赵斐、李代等十余中下级将领淹死。 可以说江东的中层军官勉强还剩个吕蒙以外,几乎断层。除了未参战的以外,参与此战的高层将领目前也就只剩下中郎将徐盛还活着。 另外还有一些没有担任将领,而是跟随孙权的名人,比如侍御史张纮淹死,孙权的发小,担任金曹从事的胡综奄奄一息,于船上当孙权贴身保镖,一直给孙权举盾的周泰昏迷了数日,重病缠身。 因此整个江东军除了中郎将徐盛,折冲校尉朱然二人平安无事之外,大部分将领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其余底层士兵更是艰难,三万多人马,不到一半活着回去,更多的人要么死在了两岸森林洪水里,要么被舒水冲进了泾湖喂鱼。 此战几乎能说重创了整个江东,虽然达不到曹操于官渡之战坑杀了袁绍八万降卒的地步,可江东的底蕴也没办法跟袁绍比,人家袁绍治下人口千万,孙权才三四百万,且江东的世家问题更复杂,因此这一仗可谓是伤筋动骨。 孙权之后守住长江沿线估计都非常勉强,更别说再来入侵荆州。所以之后刘表可以放心大胆地称帝,然后左右开弓,不断出兵殴打江东和益州,按照贾诩的战略部署,称霸整个南方,就能出兵中原,夺取大汉天下! “大王,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应该立即发布诏令,告知荆州上下,提振士气。” 贾诩又说道:“另外江夏水军应该再次入驻豫章,此战中我们的损失也非常大,大王可以征调一些兵马进入江夏和豫章二郡,等到明年称帝之后,就可以大军进攻江东,灭亡孙氏。” “嗯。” 刘表满意地点点头:“文和之言,甚得我心。” 贾诩沉吟道:“自从今年袁绍病死之后,他的三子袁尚在邺城被审配等人用假诏继位,田丰又用袁绍真诏在青州让袁谭继位,袁尚手中有袁绍主力军,袁谭则有大义名分,此二人相争,北方必为曹操所得,我们也必须尽快平灭南方了。” 刘表问道:“以文和之意,寡人当如何?” 贾诩笑道:“大王可知道最近益州的异动否?” “你是说张鲁的事情?” “不错。” 贾诩点点头:“张鲁见刘璋大败,想要趁势袭取整个益州,此时刘璋虚弱,我料若无人相助,必为张鲁所趁,此人占据汉中和巴郡,兵力不容小觑,若他得了整个益州,则将来大王即便得了江东,想得巴蜀,亦会非常麻烦。” 在刘璋于秭归大败之后,他的实力就非常衰弱了。 历史上张鲁其实并不止有汉中这个地盘,还要加上了半个巴郡。 刘璋的实际地盘就只有广汉郡、蜀郡、广汉属国、蜀郡属国、键为郡以及巴郡南部。 大概区域为后世的西至成都,南至泸州,东至重庆,北至绵阳、遂宁、南充这一带,也就是四川盆地,还是只有三分之二。 另外三分之一的四川盆地,也就是后世的广元市、巴中市、达州市这一片目前则由张鲁实质控制。 历史上刘璋一直想把这些地方夺回来,派庞羲为巴郡太守,但却被张鲁所败。 此时刘璋派去进攻刘表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实力骤减,恰好汉中有人从地下挖出玉印,献给张鲁,张鲁认为自己得到整个益州的机会来了,于是大举南下进攻成都。 贾诩认为现在刘璋元气大伤,张鲁则因为董卓长安之乱,吸纳了大量关中百姓而兵强马壮,很有可能真让他趁虚而入,击败刘璋夺取益州。 这样的话本来汉中和巴郡的人口就多,再加上让张鲁得到整个巴蜀平原,则实力还要强于未被击败的刘璋,于刘表不利。 到时候即便刘表拿下了江东,再回头想取益州的话,恐怕难度要增大太多。 “文和的意思是?” 刘表询问。 贾诩眼中露出一抹精光说道:“大王应当以举兵进攻益州,以联合刘璋为名,驱除张鲁,再顺势吞并益州,则南方可定!”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卧龙凤雏,虓虎银狐 联合刘璋,出兵益州? 刘表听到贾诩的建议,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与刘璋已经是势同水火,还能联合? 一时间他有些迟疑,问道:“文和,寡人与刘璋.” 贾诩立即说道:“刘璋已是生死存亡,只能接受。另外大王与刘璋之争,只是宗室之争,张鲁不过是家奴,岂可争夺家主之位?” “寡人明白了。” 刘表点点头,他知道贾诩的意思了。 他和刘璋的争端毕竟是汉朝宗室之间的内斗,而张鲁是个家奴,也想自不量力争夺大汉江山,必为宗室所不容。 所以他以联合刘璋为名,合情合理。等到驱除了张鲁,再回头吞并刘璋,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这样很不道义,但本身刘表就有了称帝的想法,称帝已经是最大的失去大义名分,再假道伐虢一次,吞并同宗又有什么好能失去的呢? 因此对于他自身的利益来说,趁着刘璋虚弱的时候出兵进攻益州,先破灭张鲁,再把刘璋给吃下,然后消灭张鲁夺取汉中,这样除了关东以外,他就已经得到了三分之二的天下,三兴大汉指日可待矣。 想到这里,刘表看向贾诩,露出高兴的神情说道:“文和真乃我之子房也,若寡人能得天下,让大汉江山再次复兴,文和必为丞相,届时寡人与文和,当共富贵,名传千古!” “这都是大王英明识人。” 贾诩微笑行礼。 “哈哈哈哈哈。” 刘表抚须哈哈大笑,脸上露出潮红,已是春风得意到了极点。 而相比于鼎盛的刘表,江东的孙权则处于一片愁云惨淡之中,整个江东都被阴云笼罩。 乌岭一战对于江东可谓是至关生死的一次战争,偏偏这一仗江东还打输了,一夜之间孙权的威望将至极低,世家和山越叛乱不止,沈晨之名,可止江东小儿哭啼。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在打输这一战之前,击溃了江夏水军的主力,使得江夏水军没有足够的能力再次对江东发起进攻。 同时由于沈晨把粮草都给了山越人,让他们帮忙挖建蓄水湖,所以在缺乏粮草的情况下,他们也无力长途跋涉对江东发起袭击,因而只能选择暂时撤退回南昌,这才让孙权勉强稳住局势。 只是虽然暂时没有灭顶之灾,可不管刘璋还是孙权一时间都处于内忧外患之下,甚至刘璋政权在张鲁的进攻下已经是岌岌可危,这对于刘表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建安十年九月,刘表以扶持同宗,共抗家奴为名,派蔡瑁领四万大军西进川蜀,沿着长江进入巴郡,与刘璋联合在一起,对张鲁展开攻势。 而北方的曹操则在匡城之败后固守陈留,终于等到了袁绍病亡,以郭嘉之计,联合袁谭,共同对抗兵强马壮的袁尚。 不过袁谭有沮授田丰相助,自然知道曹操打的什么主意,因此对他若即若离,并没有完全信任。 北方的形势逐渐趋于明朗,沮授和田丰虽然劝谏袁谭袁尚应该先解决曹操再处理内事,可两个人都对对方恨之入骨,都固执地认为是对方抢走了自己的继承权,于是决定先决定内忧,再处理外患。 因此正如郭嘉预料的一样,当曹操退回陈留舔舐伤口的时候,袁谭和袁尚互相攻伐,大打出手,整个冀州一片内乱,而曹操则是坐收渔翁之利,口头支持袁谭,却并未出兵相助。 很快时间来到了建安十年年底,南北都是一片混乱,唯有还立足于湘南一带的刘备,还处于风平浪静之中。 刘备以极高的人格魅力招降了吴懿等益州兵,虽然也有因为思念家乡而逃跑的士兵,但大多数益州兵还是留了下来,使得他兵力扩充到了三万余人。 他是被刘表派来镇压荆南蛮人叛乱的,但荆南蛮人叛乱并没有起很大风波,在徐庶的建议下,刘备只是派赵云去击破,便驻扎长沙不动。 此刻眼见天下大势不断变化,自己却在荆南蹉跎时光,一时有些惆怅,在徐庶的建议下,刘备于是赴北上襄阳,想要寻访人才。 建安十年十月三日,荆州宜城县以北,连绵百余里,沿途一路,田园一望无际,朱轩軿辉,华盖连延,富商豪强世家无数,门庭车马无数,远处太山山峦翠绿,美不胜收。 这里便为“冠盖里”,多为荆州无数豪门世家所居之地。 刘备牵着马匹,身边只有关张二人,恰好这一日荆南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小镇街道上,雨水汇聚成小溪流淌。 为了避雨,三人不得已来到了一处高门家外的屋檐下站立,刚好有个奴仆打着一柄竹簦出门有事,敞开门后忽然见到门外有三个大汉,略微惊讶后便拱手说道:“三位有礼。” “主家有礼。” 刘备礼貌地拱手说道:“我兄弟三人路过此地,因忽然下起了雨,不得已借用主家屋檐,还望海涵。” 奴仆笑道:“已是冬十月,屋外湿冷,诸位不如进屋就坐?” 刘备惊讶于一个奴仆居然能够做主邀请陌生人进屋,但此时他的情商高了很多,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说道:“我兄弟三人只等雨停后就走,因怕惊扰到主家,不敢进屋。” 奴仆说道:“我主家向来宽厚待人,平日里嘱咐我等若是见他人有难处,务必相助,何况进屋就坐也不是什么大事,门内有门房,烧了炭火可以烤烤衣服。” “原来如此,那就多谢主家。” 刘备行礼之后,便跟着奴仆进了门,门内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左右两侧有回廊,左边回廊有个类似于门卫室一样的门房厅,里面有人守着,还生了炭火。 奴仆招呼门房的人把三人的马匹牵去后院马厩,然后对三人说道:“主家现在正在待客,我出门要去办一些事情,回来后会向主家禀报一下此事,若是主家无暇见三位客人,等雨停后三位自可离去。” 刘备好奇说道:“诸位都颇为有礼,我很好奇,贵子主家是何人?” 奴仆笑着说道:“主家为宜城马氏。” “多谢。” 刘备又拱拱手,便与关张一起在门房内烤火。 此时门房的人去后院牵马去了,刚才招呼他们的奴仆也出门去办事,门房就他们三个人。 看到这个情况,关羽还是颇为感慨地说道:“这马家家风颇有礼仪,见到三个在门外屋檐下避雨的路人,也会邀请进屋就坐,他们不怕引入贼子吗?” 刘备笑着指了指前厅方向说道:“刚才我见厅中人影绰绰,似有卫士守护,想必这家人乃是世家豪门权贵,虽有礼仪,却不失谨慎,有家仆护院,这才能够对人有礼,自然也不用担心引入贼子。” “看这家人招那么多卫士做什么,当年我在涿郡也有那么大宅子,就不招卫士,我还巴不得有蟊贼入我屋内呢,惹我一顿痛打那才叫爽快。” 张飞笑嘻嘻地说道,他在涿郡也是豪强,有一个大院子,也就只有几个奴仆,没有什么护院。 毕竟以他的战斗力,来普通二三十人的强盗怕是有来无回。 “三弟真是.” 刘备和关羽打趣了几句,三人正聊着。 过了片刻那门房回来了,对他们说道:“三位,我们主家听说来了客人,邀请三位去厅中一叙。” “有劳了。” 刘备拱手一礼,那门房就伸手示意他们请。 三人把手中武器放在门房内,只腰间悬了剑,从回廊来到了外厅,再从外厅穿到中庭,一路到了中厅。 此刻中厅内正有两人盘膝而坐,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年轻士子,坐在主位之上。另外一个则是五十左右的老者,面容宽厚,坐在客位之上。 见三人进来,年轻士子起身笑道:“可是左将军当面?” “正是。” 刘备很惊讶于这个年轻士子认识他,于是说道:“不知主家姓名。” “在下马儁,字伯常。” 马儁笑道:“听闻左将军驻扎于荆南,怎么今日有空来宜城了。” 刘备叹息道:“因天下颓然,国家凋零,我欲重振汉室,奈何智谋不足,听闻襄阳多有隐士,遂想寻访智者为我解惑。” 马儁便指向那位老者说道:“左将军今日来得正好,这位便是德操先生,乃是天下不世出的大才。” “您是德操先生?” 刘备惊喜地看向老者,司马德操的名声可是在荆州士林如雷贯耳啊。 老者含笑地向刘备点点头,说道:“老夫确实是司马德操,只是吾与兄长庞德公寄情于山水,都不愿出仕。” “唉。” 刘备长叹道:“先生之才,却只隐于山水之间,岂不可惜?” 司马徽摇摇头道:“荆州很快就有大变,老夫亦不想贸然失于其间,还望左将军海涵。” “荆州有大变?” 刘备忙道:“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司马徽与马儁对视一眼。 马儁叹息道:“左将军应该也有耳闻才是,楚王即将称帝了。” 说完之后,场内陷入沉默。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在荆州闹得风风雨雨,各大世家豪门官员有的在观望,有的在劝阻,有的在跟随。 但总体上风向对刘表其实不利。 袁术的下场还在前,谁也不敢保证刘表能称帝成功。 最重要的是虽然如今天下人都已经知道曹操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正牌天子毕竟在北方。 刘表这个楚王虽说还算名正言顺,可称帝的话就会彻底失去人心。 所以大多数世家大族对于刘表称帝是持反对意见。 司马徽在荆州交友广阔,很多中立的世家大族与他关系非常好,这次也是马儁找他来问问情况。 只是他也没办法阻止刘表,因为这基本上是个死结。 刘表在实力不强大的时候就有僭越的称帝举动,现在实力这么强,自然会更进一步。 因此现在荆州上下诸多世家豪门,也都只能持观望态度,既不敢上书劝谏怕惹怒刘表,也不敢贸然支持免得将来被人清算。 此时听闻刘备忽然过来,马儁就有了别的想法,因而颇有些示好之意。 众人沉默许久。 刘备叹道:“此事我也有耳闻,奈何当初我上书劝谏楚王,楚王不听,徒之奈何。我没有能够谋划的才能,也无人为我出个主意啊。” 司马徽沉吟片刻,看了马儁一眼,便轻声说道:“若说荆楚有大才者不计其数,唯有卧龙凤雏虓虎银狐可为天下之首。” “哦?” 刘备连忙说道:“不知卧龙凤雏虓虎银狐是谁?” 司马徽笑道:“平日里老夫最喜取自号,因而给自己取了个“水镜先生”的名号,那几位小友与我交情深厚,时常一同研讨经义,这些都是我为他们取的,卧龙者,诸葛孔明是也,凤雏者,庞士元是也。虓虎者,沈晨是也!” “原来是他们。” 刘备点点头道:“徐庶也曾经跟我提起诸葛孔明和庞士元,就是不知道银狐又是谁?” “银狐者,沈晨也!” 司马徽遥望东方道:“沈晨真乃不世出之才,文有银狐之智,武有虓虎之勇。其明晨,乃为辰也。“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为心室之狐。又有东方之辰乃为寅虎,狐虎之才,当莫如是!” 一个人两个字号? 刘备愣了一下,然后又恍惚间想起了那个智勇双全的少年。 他的聪明才智,文能诵达于经义,武能冲阵于乾坤,这虓虎银狐之号,当真是贴切。 司马徽又说道:“卧龙凤雏,虓虎银狐,得一可安天下。若能得沈晨,必成王霸之业。去岁到今年,左将军与沈晨并肩作战,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吗?” 刘备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指点,只是沈晨自有它志,不能强求,还请先生告知我诸葛孔明和庞士元居所,容我去寻访一番。” “嗯。” 司马徽点点头,便把诸葛亮隐居的隆中地点,以及庞统住的襄阳东城外的庞家村告知于他。 刘备其实来襄阳的次数不算少,但每次都只是去城中见刘表,主要也是怕自己到处寻访名士刘表会怀疑他,因此不敢久留,所以现在得知大才居所,大喜过望。 当下又与司马徽马儁商谈了一些别的事情,等到雨停之后,再赶路匆匆奔赴襄阳。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亮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建安十年十月份的襄阳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风雨笼罩的襄阳城屹立于波涛滚滚的汉江边上,仿佛有着千百年来的沧桑古老。 今年五月到六月那场大雨差点把襄阳城淹掉,好在刘表派人疏通河道,挖建水渠,这才免于灾祸。 自那之后刘表就少住在楚王府,而是常居于岘山王宫别院,以此颐养天年。 刘备进入襄阳城后,本想去拜见刘表,他这次来的时候也想了借口,就说荆南偏远,粮草不宜运输,还想楚王能够就地调集粮草给他。 荆南地区虽然离政治中心较远,但发展也不差,长沙郡坐拥洞庭湖平原,粮产丰厚,人口百万,是一个很不错的根据地。 只是他也明白刘表把他调去荆南的目的就在于限制他的发展,所以基于这个问题,就需要不断地找刘表要求。 知道归知道,可正因为知道就不能忍气吞声地承受,还要适时发出声音,不然人家也不会重视他。 不过既然刘表不在襄阳,那就先办别的事情,刘备先去拜访了邓洪,然后在他的指引下,出了西城,一路向着隆中的方向而去。 天色沉沉,小雨连绵,自襄阳出来之后,约半个多时辰,就到了眭亭,眭亭依旧如昨日,因是下雨,最近又无赶集,亭舍街道上人烟稀少,唯有西南方的学堂传来朗朗读书声。 刘备骑着马匹穿了一件蓑衣行走在雨中,他问过当地人,前面隆中乡有一山岗,岗中自有几户人家,其中一户大院便是诸葛家的院落,而非眼前这山下亭中学堂。 只是见这乡野当中居然有如此状况的书院,听其中的郎朗书声似乎有上百学生,这是在其他地方看不见的事情,因而刘备对关羽张飞说道:“这乡野内有人能够纳如此多的学生,令周边百姓信服,必有贤良。” 旁边正好有个乡民路过,听到这句话,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足下倒是好见识,不错,咱们隆中乡有今日乡德,皆是因那位先生在此教书育人,乡野诸多乡亲也都愿意将学生托付给他。” “原来真有大贤在此,当拜访一番。” 刘备听说此事,便下马来到学堂门前,因门内还在读书,不便敲门,于是站在门前等候。 天还在下雨,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学堂内的读书声音才停了下来。 刘备本想敲门,但门却自己打开了。 原来这个时候正是午休之时,学生们放学回家吃饭,下午才会继续过来上课,教书先生王延把门打开,放学生们回去。 陡然见到门外站着三个陌生人,王延一惊,然后又打量了一下,以为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便说道:“足下三位是来带孩子求学的吗?若是的话,可以进来登记。” “左将军?张叔叔!” 王延的话还没说完,门内就忽然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句。 刘备顺着声音看去,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单彝那个高大的身影,便惊讶说道:“原来是懿德。” 张飞睁大了眼睛道:“单彝,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之前我还以为你跟着你师君走了呢。” 放学的时候大家都拥挤在门口,很多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延也正在纳闷着呢。 沈门六贤当中的吴当之前也跟着沈晨一起去过秭归,此刻见大家都堵在门口,便说道:“左将军还请先进来再说,大家让一让,诸位师弟先回去吧。” 吴当一来是最早跟随沈晨的六人之一,二来年纪最长,因此颇有威望,见他说话,众人便让开一条道路,刘备关羽张飞就从外面走进来。 等到他们进来之后,诸多学生们就各自拿着雨具,一个个钻出了学堂,路上还议论纷纷地聊着什么那人就是左将军之类的话。 其余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涛、单彝等人自然没有走,大概有十多名沈晨入室弟子,簇拥着三人到了后厅。 一路上刘备一头雾水地被请进了后厅内就坐,大家谁也没有坐主位,而是让刘备坐在了主位右手下方。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吴当就对刘备说道:“左将军怎么忽然来眭亭了?” 刘备解释道:“我这次回荆州本是寻楚王说一些事情,听闻隆中乡有大才,便来寻访,路过门外,见此间读书声连连,遂想敲门询问,因大家还在读书,便在门外等候了片刻。” “原来如此。” 众人这才知道原因。 “承明与懿德怎么在此地?” 刘备又好奇问道。 张飞也嚷嚷着道:“是啊,单彝,伱没跟你师君在一起吗?” 单彝尴尬道:“师君独身去了江夏,我虽然想跟着前去,但师君说父母在不远游,不让我去。” 之前去秭归其实不算远,也就是在南郡晃晃,但去江夏甚至还会打到江东去,非常遥远,沈晨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弟子跟随。 所以打完秭归之战后,沈晨就让吴当单彝他们回来了,单彝虽然身材高大力气过人,可武艺却很稀疏,当时在武陵的那段时间,还跟着张飞学了一段时间武艺,所以双方才熟稔。 此时刘备也醒悟过来,说道:“这里莫非是?” “是师君的开设的学堂。” 吴当就一一介绍,将王延、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涛等人介绍给刘备。 刘备当然不知道这些学生是沈晨培养出来的学阀子弟,打算将来用于接替那些门阀世家所用,但看到这么多人才还是非常高兴,一一认识。 众人早就听吴当单彝说过刘备的风采,今日一见,又得知他为了不打扰他们看书,在门外等候,不由都觉得他人品俱佳,因而纷纷拱手行礼,非常热情地与刘备交谈。 “小先生不仅文韬武略,教书育人更是在行。” 刘备忍不住称赞道:“诸位都是良才,想必已经得到了小先生衣钵。” 谢晖苦笑道:“师君老说我们德行不足,还要修行才是。” “师君这是为了严格要求我们。” 吴当认真说道:“此次我跟随师君去秭归,受益良多,若时刻伴随师君左右,便如得圣人大道。” “对了左将军,你是来寻师君的吗?” 单彝问道。 刘备摇摇头道:“我是听闻隆中乡有大才才来,不过我也知道小先生现在去了江夏,据说这里有位诸葛孔明?” “你是说诸葛先生啊。” 王延笑道:“诸葛先生就住在前面的山岗中,他与东家乃是至交好友。” “原来如此。” 刘备便起身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去那处山岗看看,若有闲暇,我再来学堂探望诸位大才。” 吴当立即说道:“左将军,我带您去。” “我也去。” 单彝也鼓噪起来。 众人因为跟刘备不熟,不好意思张口,就没有跟过去。 当下吴当与单彝就带着刘备去了那山岗。 正是十月深秋初冬,在绵绵细雨之中,山间草木枯黄交褐,有小溪涓涓流淌。 在诸葛家草庐院外挖了一泓池水,从院落中延伸而出,有木制悬桥搭在池塘之上,一路延伸至草庐,旁边还有水车自动汲水。 刘备站在溪边眺望,见那水车从未见过,一时好奇,吴当就介绍道:“师君常爱与诸葛先生一同做些工匠技艺,那水车就是师君与先生所做,好像不止水车,还有些别的地方,在后院他们就有个匠室,常在里头敲敲打打。” “打铁吗?” 张飞好奇道:“这手艺我在行啊。” 他虽然是干屠夫出身,可作为武将自然也会打铁,不止他,关羽也会。 吴当笑道:“不知道,不过确实会做些武器甲胄之类。”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那草庐前。 单彝忙去敲敲门。 有个十五六岁的女童开门,却不是阿奴是谁? 阿奴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清脆似铃铛般的声音问道:“你们找谁?” “俺找诸葛先生。” 看到俏生生的阿奴,张飞忽然想起了自家的夏侯夫人,一时童趣心起,黑脸盘针扎似的胡须凑了过去,说道:“你知道他在哪吗?” “呀!” 阿奴被吓得尖叫着把门关上,仓惶往后院跑,边跑边喊道:“少郎不好了,有个黑脸妖怪闯进来了。” 刘备责怪地看了眼张飞道:“三弟不得莽撞,你看人家都把你当妖怪了。” 自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就把那些怪异、反常的事物以及草木动物的精灵称之为妖怪,虽说当时的妖怪是个谈不上贬义词,但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飞挠挠头嘿嘿笑道:“我瞧这小姑子煞是有趣,便吓吓她罢了。” 正说着,门很快再次打开。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士子站在门内,还未说话,刘备就急忙道歉道:“可是诸葛先生?刚才是我三弟莽撞,还请先生勿要责怪。” 那士子奇怪道:“足下是?” “在下刘备,字玄德。” 刘备就介绍道:“这是我二弟关羽,字云长,三弟,字翼德。” “原来是左将军。” 年轻士子向刘备拱手行礼。 吴当与单彝也拱手行礼道:“子平先生。” 子平先生? 刘备一时疑惑,这年轻人莫非? 诸葛均笑着说道:“在下诸葛均,字子平,左将军要找的是我兄长吧。” “原来是子平先生。” 刘备这才得知眼前的人是诸葛亮的弟弟,于是询问道:“不知道孔明先生现在在家否?” 诸葛均说道:“却是不巧,这两日兄长带着嫂夫人回了妻舅家去了。” 妻舅并不是指妻子的兄弟家,而是指岳父家。因为汉代把岳父称之为舅,因此妻舅在当时也指娘家的意思。 刘备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这倒是来得不是时候,不知道先生何时才会回来?” “这个说不好,也许三五日,三许过了这个冬天才会回来。” 诸葛均说道:“若是将军有急事的话,可以去沔南白水寻他,虽说离隆中有些远,但若坐船的话,从沔水至黎丘,再往东向章陵的方向去二三十里,就能到白水了。” 刘备摇摇头道:“先生去了妻舅家,怕是不便叨扰,既然如此,那烦请子平先生告知孔明先生,刘备再择日登门拜访。” “将军不进屋坐坐吗?” 诸葛均问。 刘备笑道:“天色已晚,就不叨扰了。” “那我就不送将军了。” “先生,告辞。” 刘备向他拱拱手,转身离开。 诸葛均便站在门口算是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等他消失在了林间,这才关门。 阿奴脆生生地道:“少郎,那个黑脸大妖怪看到了没有。” 诸葛均笑着说道:“那是左将军的三弟张飞张翼德,不要说人家是妖怪,免得人家不高兴。” “可是他长得是像个黑脸大妖怪嘛” 阿奴嘟囔着嘴。 诸葛均笑着摇摇头回到了草庐继续念书去。 山里不知岁月,刘备在离开隆中之后,就又北上去了一趟宛城。 其实他在宛城还是有一定根基,当地百姓、官员都非常爱戴他,听说他回来,纷纷迎接。 在宛城待了一些日子,到十一月底,便南下再次回了襄阳。 因山里清寒,刘表就从岘山搬回了楚王府,听闻刘备来了,一直不肯召见,直到这些日子刘备屡次上书,实在没办法推辞才让他去见一次。 主要也是刘表知道自己理亏,让人家刘备帮忙给自己打工,又是北上跟曹操打仗,又是去和刘璋打。 最后甚至还把他派去了瘴气丛生的荆南地区去平定蛮人叛乱,弄得像是变成了他手中的工具,用的时候就利用人家,不用的时候就甩在一边,实在有些不厚道。 但贾诩也说了刘备是个自己称帝的不稳定因素,所以在没办法下手将刘备除掉的情况下,刘表就只能选择拖一拖刘备,自然不能让他壮大起来。 这次刘备来觐见他之后,果然又是来找他要武器粮草装备,可人家刘备也有理由,给你打工,还不给粮草武器装备,也太不讲究了。 刘表虽然理亏,可还是遵守了贾诩的话,最终只是给了很少的一部分粮草先打发了,没有给予刘备想要的粮草武器装备。 十二月荆州下起了大雪,风雪之中刘备再次启程前往隆中。 等到隆中乡时天地已是白雪皑皑一片,刘备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外面套着大红色的毛绒斗篷,见这天色正喜,说道:“却是好大的风雪。” 张飞嚷嚷道:“这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咱们不在家长坐暖炉旁休息,却要跑那么远见那无益之人,真怕冻坏了大兄身子。” “我正欲让孔明知我一片诚心,若三弟怕冷的话,可自先回去,我与云长前往即可。” 刘备抻了抻衣帽上的风雪。 张飞忙说道:“跟着大兄出生入死,死都不怕,怕什么冷,我是怕大兄白费一番心思,就算去了之后,那孔明不答应可如何是好。” 关羽说道:“既是元直先生所言,想必孔明先生也有一番拳拳报国之心,不然元直先生也不会举荐。” “不错。” 刘备也说道:“孔明先生与小先生相交莫逆,自也是心系汉室之人吧。” 三人正说着,已经是走过眭亭,进入山岗之中,山道崎岖,竹影森森,在道路左侧竹间,却是有一竹屋,里面传来高歌声音。 “大兄快看。” 关羽指着那竹屋说道:“前面就是孔明先生家,唯独此处有竹屋,莫怕是先生与友人在高歌?” “哦?” 刘备便说道:“一同去看看。” 三人策马来到竹屋前,歌声已经愈发清晰。 就听到里头高谈阔论,嬉笑不停,而且还有酒味传出,勾得张飞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谁啊。” 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马蹄声,有人问道。 门口有门帘,只隐约见里面人影绰绰,刘备在外面喊道:“不知孔明先生在否?” “请进。” 门内有人说了声。 刘备就进去,见到里面有三个中年儒生,此刻正烤火煮酒,一同高歌,便拱手说道:“不知哪位是诸葛孔明先生?” 其中一人问道:“你找孔明有何事?” 刘备依旧拱手,认真说道:“在下刘备,字玄德,听闻隆中有大贤,便来寻访。” “哈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着。 其中有人说道:“这隆中确实有大贤,但我们并非孔明。” “哦?” 刘备忙问道:“不知三位是?” “在下石韬,字广元。” “在下孟建,字公威。” “在下崔均,字州平。” 三人一一行礼,正是石韬、孟建、崔均。 “原来是三位大贤。” 刘备从徐庶那听说过三人的名字,他知道这三人是他们的好友。 能跟诺葛亮徐庶沈晨当朋友,肯定胸中必有智谋,而且对世事也一定会有他们的看法,因而他拱手说道:“而今天下大乱,刀兵四起,诸侯割据,奸臣弄权,汉室倾危,三位大贤为何隐居于此,不问世事呢?” 崔均笑着摇摇头道:“我知皇叔虽有仁义之名,但依我看,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并非人力所能改变。自古以来,治乱无常。” “这是何理?” 刘备皱起眉头,他是汉室宗室,并不想听到什么汉室江山已经没办法挽回之类在这种话。 崔均说道:“当年高祖斩白蛇揭竿起义,三载亡秦,五年破楚,建立大汉朝,这是由乱而人治。可汉室天下传了二百多年,传到孝平皇帝,出了奸臣王莽。王莽用三杯鸩酒害死平帝,翁夺婿业,天下又由治人乱,老百姓不能平安度日。” “后来依仗光武世祖皇帝复兴汉室,重整基业。自光武之后,天下由乱而人治。现在汉室天下又传了二百多年,传到桓、灵二帝,奸臣弄权,干戈四起,又由治而人乱。到底要乱到何时?有谁能够扭转乾坤,转人治世之道?”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切都是难以估计和预料的。皇叔打算请孔明辅佐您完成王霸之业,挽回汉室,恕我直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诸葛亮即便出山,也是枉费心力。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 听到他这番话,刘备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看向石韬和孟建说道:“二位先生也是如此吗?” 石韬笑了笑说道:“我倒并非这般作想,《周易》有言,人强胜天。古往今来,多少逆天而行之事,便是沈晨亦如此而为,只是我才智不足,做不到阿晨那般地步,也许孔明能做到,谁又能知呢?” 孟建也说道:“不错,只是我观阿晨虽是逆天而行,可到头来北方的曹操依旧成事,恐怕便是天命在曹而非汉,我等也只能观望为之。” 这就是三个人的理念不同,崔均只想着不问世事,于是便隐居山林,终日寄情于山水。 而石韬和孟建则还是有出仕的念头,但却不像沈晨那样逆天伐曹,而是想顺应天命,看看将来谁能夺天下,就跟着谁。 历史上他们的命运也是如此,崔均隐居最终不见踪迹,石韬和孟建出仕曹魏,引得诸葛亮长叹。 刘备沉吟片刻,终究只能苦笑道:“三位先生高见,可我刘备是汉室宗亲,理当匡扶汉室,我怎敢推托给数与命而不管呢?” “我等山野村夫,不能跟将军共论天下大事,只是将军却来得不巧,我等今日之所以在此饮酒,是因为早上孔明要出一趟远门,我们在此饮酒相送,午后刚走。” 崔均把情况告诉了他。 原来最近天寒地冻,诸葛亮怕黄月英久居山中,冻坏了身子,于是就把黄月英送回了娘家,自己居于隆中。 恰好最近又到了年底,诸葛亮就去了襄阳买了一些年货送去岳父岳母家,他打算在岳父岳母家过年,于是邀请了三个好友过来聚一聚,等午后就坐马车离开了,几乎跟刘备前后脚的事情。 “啊?” 得知这件事情,张飞大惊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追吧。” 说着拉着刘备出来。 刘备只好拱拱手道:“三位先生,备告辞。” “将军保重。” 三人都还算比较尊敬他,起身送别。 等出了竹屋,回到了山道上,三人纵马追了一会儿,却是没找到踪影。 回去的路上刘备这才想起来,之前经过眭亭,确实有一辆马车路过,只是当时他只顾着看远方银装素裹的天地,没有注意。 此刻一时悔恨不已,张飞见他懊恼便说道:“大兄若是真想见那孔明,咱们去他妻舅家寻便是了。” 刘备摇摇头道:“岂能叨扰先生家眷?咱们便再等等,等来年春天再来便是了。” “唉。” 张飞都是一声叹气,自己家这大兄,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三人回了襄阳,便坐船南下回了荆南。 赶在年底之前到了湘乡。 便是冬去春来,建安十一年二月,雪水消融,春暖花开。 刘备再次北上前往了襄阳隆中。 二月隆中乡已是变了另外一番模样,去岁冬天白茫茫天地,此刻已是麦田青黄,山林碧绿,鸟语花香。 原本结冰了的那泓溪水涓涓细流,山中桃林芬芳,桃花盛开,仿佛那某年某月,青山边绿水岸,蝴蝶翩翩起舞,那时自生死相随,不渝誓言。 “二弟三弟你们看。” 三兄弟顺着山道拾级而上,刘备看到远方诸葛草庐外桃树绽放着灿烂的桃花,一时欣喜说道:“那有桃花盛开。” 桃花正是三四月盛开,不过是阳历三四月,若是农历的话便是二月份,特别是南方开得很早。 因而此时正是桃花绽放的季节,漫山遍野粉红耀眼,煞是美丽。 关羽张飞也踮起脚去看,脸上露出笑容。 便在那桃林竹影之中,有一名穿着儒袍的士人,缓步行于花下,修长的身影用剪刀修剪者花林。 他背对着三人,却是不见他的容颜。 只听得一个年轻的声音轻声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来花下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先生?” 刘备踮起脚伸长了脖子,不迭呼唤道:“可是孔明先生?” 诸葛亮手中的动作一滞,愣了一下,缓缓回头。 他看到了一个怎么样的身影? 那是即便多年过去,偶尔回想起来,也会不自觉露出笑容的记忆。 刘备就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微笑,高兴地像是个小孩,不停地招手。 是他吗? 是他啊。 皇叔却是老了一些。 发梢斑白了。 原来不知不觉,竟已是十二年过去。 他也从当年那个三十出头的热血壮士,到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临近天命。 时间,已经走得这么快了吗? 是了。 现在回想起来。 那年徐州,自己与叔父就跟着他的队伍一路南下,曹操屠戮徐州,见到了无数森森白骨。 在无数人避之不及当中,唯有他义不容辞去救徐州百姓。 世人都说他傻。 可如果没有这个傻子,徐州又会死多少百姓呢?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在敬佩于他的仁德与信义。 只是那时年少,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时光荏苒。 原以为只是人生过客,今生再不相逢。 此刻再见。 也许这便是天意了吧。 诸葛亮心里想着。 他将手中的剪刀放下,抻了抻身上的灰尘,将衣袍整理干净,然后同样报之灿烂的笑容。 向着刘备的方向缓缓弯腰拱手,低头轻声说道。 “孔明,见过皇叔。” 皇叔。 亮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仿佛三生三世。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隆中对,二分天下 二月桃花盛放,莺莺燕燕,午后暖暖的阳光洒落下来,令人心旷神怡。 草庐外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徐徐而来,看到诸葛亮正在桃树下修剪枝叶,便拱手行礼,上前拜谒。 “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曾两次晋谒不曾相见,今日贸然来访,终见先生,还望先生见谅。” 刘备鞠躬弯腰九十度,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身后关羽同样行礼,唯有张飞有些不情不愿地敷衍一拜。 诸葛亮上前两步,略微激动地抱拳行礼说道:“南阳野人疏懒成性,屡蒙皇叔枉临,不胜惭愧。” “能得见先生就已是天幸,备虽是皇汉后裔,却终日飘零不见天日,还望先生助我。” 刘备再次拱手弯腰。 诸葛亮笑了笑,对着草庐的方向伸手道:“皇叔,请屋内详谈。” “多谢先生。” 刘备精神一振,诸葛亮愿意和他交谈,就说明此次请他出山的希望很大,于是他扭头对关羽张飞说道:“二弟三弟,在此等候。” 说着他就跟着诸葛亮一起进了草庐,来到外厅的就坐,诸葛亮边跪坐边说道:“皇叔之志,亮早已有耳闻,其忧国忧民之心,亦是令亮十分钦佩,但恨亮年幼才疏,恐有误皇叔下问。” “水镜先生之意,徐元直之语,岂是虚谈。”刘备连忙说道:“望先生不弃备鄙贱,曲赐教诲。” “阿晨有经世之才,北敌曹操,东拒孙权,乃是当今天下之名士,吾常听闻他对皇叔颇为推崇,亮却不过是一乡野村夫安敢谈天下大事?皇叔为何舍美玉而求顽石乎?” 诸葛亮拿起水壶为刘备倒了一杯茶,这茶是沈晨最喜爱的炒茶,汉代喝茶之风源自于巴蜀,而荆州与巴蜀一衣带水,自然受到了益州习俗。 刘备双手恭敬地接过茶杯说道:“先生过谦了,小先生与我确实幼年相交,他亦对先生赞不绝口,大丈夫抱经世之才,岂能空老于山林溪泉之下?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备愚鲁而不吝赐教。” 诸葛亮抬起头,凝视着他片刻,见刘备眼神真挚,同样在认真地看着他,于是轻声说道:“如此,愿闻皇叔之志。” “唉。” 刘备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叹息道:“汉室颓倾,奸臣当道。备不量力,愿伸大义于天下。只是智术浅短,迄无所就。惟望先生开愚鲁而拯救危难,实为万幸。” 诸葛亮笑着说道:“皇叔于阿晨年幼时有恩情,你们又在颍川秭归等地并肩作战,他没有为皇叔谋划一番基业?” 刘备苦笑道:“阿晨确实有为我谋划,然他说楚王称帝,要我谋划荆州。” “哈哈哈哈哈。” 诸葛亮用身边的羽扇掩嘴轻笑道:“阿晨虽勇猛过人,智计百出,但终究还是有些纰漏。” 刘备叹气道:“我也觉得此谋划过于惊人,虽说若楚王称帝,我与其势不两立,然楚王如今雄兵二十万,兵强马壮,莫不能当,我岂有与他为敌之理?” 沈晨的谋划其实是比较粗糙的,因为他的谋划来源于他知道刘表马上就会死了,到了六十多岁的年纪,本身体弱多病,没两年就会病死,到时候鼓动刘琦与刘琮争夺荆州基业,便能让刘备趁虚而入。 但旁人却是不知道刘表要死的消息,所以要是刘表称帝之后,刘备立即搞事的话,那无异于送死。他的那点人马跟刘表如今的规模比起来,不能说是十万八千里吧,至少也是云泥之别。 因此说是这么说,可在诸葛亮看来,沈晨为刘备的谋划确实有失妥当。 于是他轻声说道:“阿晨图谋荆州是对的,然不能急于一时。北方曹操于官渡大败袁绍,虽有匡城之败,但袁绍新死,不出五年,北方必为其所夺。阿晨于豫章大败孙权,然江东已历三代,国险而民附,若要与楚王为敌,则只可用于援而不可图之。” “嗯。” 刘备听了暗暗点头。 他倒是想进攻江东,可没有水军,图谋江东乃是痴妄。 “荆州的西部是益州,道路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其而成帝业。” 诸葛亮继续说道:“而今刘璋于秭归大败,张鲁南下欲图巴蜀,楚王遣蔡瑁攻之,实则是想图谋西川,然刘璋又何尝不知此事,因而固守蜀郡,坐看蔡瑁与张鲁交战,按兵不动,以为坐收渔利,却是坐以待毙尔,皇叔汉室贵胄,岂有不谋高祖之业乎?” 刘备叹息道:“益州道路艰险,如今长江进巴郡之路已经被楚王掌控,我就算想要进入巴郡,亦是难以过去啊。” 诸葛亮笑道:“皇叔可坐镇荆南,以待天时,我料以蔡瑁之能,于长江水战或许能有些许胜算,可若是进巴郡与张鲁大军陆战,必为其所克。届时张鲁吞并益州,乃为楚王所不容也,楚王必招皇叔前往益州作战,届时可行。” 现在的天下大势早已经跟历史上隆中对的时候不同了。 刘表势力强大,为天下第一诸侯。 周围刘璋孙权都被击败,称帝之意,昭然若揭。 刘备困居荆南,东西两侧都不太好图谋,江东需要水军,就只有巴蜀可去。 今年刘璋不断派遣使者与刘表,愿意与他缔结盟约,重修旧好。 刘表顺水推舟,以缔结宗室,驱除家奴为名,派兵进攻巴郡,与张鲁的军队在巴郡作战。 刘璋的兵力则全面龟缩蜀郡、广汉郡、犍为郡北部等地,想坐山观虎斗。 但他的兵力已经不足三万,看似坐山观虎斗,实则是坐以待毙,一旦张鲁和刘表分出胜负,不管是谁都会吞并他的益州。 所以诸葛亮的建议是先在荆南坐观天下,等到时局变动的时候,再顺势出击夺取巴蜀,然后从益州出兵拿下荆州,这与历史上诸葛亮先夺荆州再取巴蜀的计划截然相反。 主要是当时的情况是刘表和刘璋都比较孱弱,且刘表十分畏惧曹操,因此诸葛亮是极力建议刘备拿下荆州的,只是刘备即便是路过襄阳的时候,都不愿意进攻刘琮,最终才变成了先夺巴蜀,再与江东平分荆州,北上最后图谋天下。 而如今的情况是刘表实力强大,想要图谋他很不容易,所以先进入巴蜀,趁着张鲁刘表刘璋等人互相攻伐的时候,夺取益州为基业,等到将来刘表一死,荆州必然内乱,这个时候就可以顺江而下占据荆州以成霸业。 “难道楚王称帝之后,我还要为其效力不成?” 刘备不是很理解。 一旦刘表称帝,他不与对方刀兵相见就不错了,还想着为他效力? 诸葛亮说道:“此为虚与委蛇也,楚王称帝,则荆州必然内乱不止,皇叔当坐观其变,以待它时。一旦得益州荆州之地,则可南下先取江东,届时必然与曹操南北相对,再北上图谋中原。” 历史上诸葛亮是规划的三分天下,是想联合孙权共抗曹操。但那是因为当时曹操实力雄厚,已经占据了整个北方,所以只能选择和孙权联盟而没办法内斗。 但现在由于沈晨的阻挠,曹操统一中原的道路遥遥无期,他们至少有五年以上的发展空间,如果刘备得益州荆州,北方的曹操还没有完成得到整个北方的话,那么他们完全有机会先灭了江东再取中原。 毕竟到了那个时候,曹操再差肯定也已经得到了冀州,实力不会比刘备差到哪里去,要是不先取江东,一旦曹孙联合,被围攻的就是刘备。 因此这就是所谓的此一时彼一时,隆中对的框架格局大变,从三分天下之势,变成了南北朝对立的局面。 刘备听了暗暗点头,诸葛亮的规划可比沈晨那粗略的谋划要细致得多,虽然大体上差不多,也是先取南方再图北方,但至少给他提供了一个确定可行的方案,不然光听沈晨的计划,都不知道从何做起。 “皇叔请看。” 说话间,诸葛亮从桌案上取了一张丝绸绢帛,挂在壁上展开,说道:“这是西川五十四州之图,先取西川为家,再得荆州为基业,然后顺江南下,得到江东,以成南北对立之势。皇叔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扬、交四州,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西凉,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益州之军出于秦川,又从扬州之军以向兖、徐,皇叔身率荆州之众以向豫、洛,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皇叔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此便是亮为皇叔谋划之大业,此谓成乎?” 刘备大喜道:“先生之言,茅塞顿开,使备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先生未出草庐,却已知天下南北二分,真乃万古之人所不及也,备虽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陋,出山相助,备当恭听教诲。” 说着他便下跪磕头,乃以顿首之礼。这礼可不是点头,而是九拜之中仅次于稽首之礼的跪地礼仪,是对人最为尊敬之礼,足以见得刘备的心诚之意。 诸葛亮见他如此尊重,亦是感动不已,当下跪倒在地,诚然说道:“为图将军之志,亮愿效犬马之劳!” (本章完) 第六十章 刘表称帝,告辞归乡 建安十一年天下格局已然大变,江东新败,退守丹阳吴郡,舔舐伤口。 益州张鲁和蔡瑁还在纠缠,刘璋在观望着局势。 此时刘表的势力遍布南方,交州被他夺取,扬州已经得到了豫章,益州则得到了大半个巴郡。 且不少江东、益州世家大族,向他写信臣服,一时势力达到了顶峰。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表也终于决定称帝了。 从今年春天开始,就有很多依附于他的官员和世家大族向他进行劝进,劝进表就有贾诩、张绣、蔡瑁、蒯越等人。 刘表几番“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所谓“复兴汉室”的大义,于建安十一年三月,也就是公元206年4月份,正式登基为帝,国号依旧大汉,封赏百官,犒宴群臣。 只是愿意跟着刘表疯狂的也就只有一半荆州世家大族,另外一半则明显处于观望状态,很多人甚至直接迁移至南方地区,不愿意出仕于荆州朝廷。 但不管怎么样,经过了数年的筹划,刘表的夙愿终于达成,于三月份正式祭祀了天地,完成了登基仪式,定都襄阳,建立帝王之业。 天下各地对于刘表的称帝之举情况不一,陈都朝廷严厉谴责,派使者交涉。刘璋也大为恼火,只是现在形势孱弱,没办法得罪刘表,只能不做干涉,孙权则向北方朝廷称臣,表示愿意与曹操结盟,共抗刘表。 关中的韩遂马腾之流亦是派人从武关到荆州来表示祝贺,袁谭袁尚之辈则没有任何表示,他们两兄弟自从曹操退守兖州之后,互相之间狗脑子都快打出来,实在没有招惹刘表的想法。 一时间,由于刘表势大,除了站在政治立场不同的曹操和死敌孙权以外,大家都不敢有何举动。但曹操和孙权都在舔舐伤口,也并没有出兵南下攻打荆州。 所以即便是荆州内部有些反对的声音,在没有外部力量干涉的情况下,刘表称帝的过程还是非常顺利,顺利得就像是天命所归一样。 荆州,襄阳城内,数日前完成了登基仪式的刘表正在原来的楚王府,现在的皇宫当中与贾诩蒯越等人商议事情。 刘表称帝之后,封赏百官。他之前承诺贾诩为丞相,但却暂时并未重新效仿前汉那样开设丞相之职,而是先任命贾诩为太傅,总揽三公,其余蔡瑁为太尉,蒯越为司徒,黄祖为司空。 张允、刘阖、刘先、邓洪、文颖、刘观、成奇等原来的属吏为九卿。 其余张绣、黄射、王威、吕介、文聘、吴巨、韩晞、蒯钧、蒯祺、张存、习祯、杨仪、向朗、宋忠、綦毋闿、王粲、傅巽、杜夔、孟曜、许汜、赖恭、胡辅、刘叡等人也皆有封赏。 而且其中包括了不少荆州一些世家大族,比如襄阳向氏的向朗,襄阳习氏的习祯,南阳张氏的张存,襄阳杨氏的杨仪以及襄阳庞氏庞文。 历史上他们本来就是刘表麾下的中下级官员,是后来刘表倒塌之后,才投奔刘备,成为了刘备的属吏。 所以此时在刘表称帝之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刘表的臣子,并未反对刘表。 不过还是有一些拒绝了刘表的征辟,比如南阳韩氏的韩冉,最初被刘表任命为南阳的官吏,刘表称帝之后,弃官南下投奔刘备。 还有伊籍、李严等人也都弃官去投奔刘备了,他们本来就是刘表派到宛城一带的县令官员,由于刘备在宛城素有德政,他们都衷心佩服刘备的为人,因此纷纷前去投奔。 其余荆州八大世家,蔡家和蒯家属于全盘倒向刘表,庞家则只有一个分支庞文,这庞文乃是刘表早期一个谋士庞季之子,庞季是庞德公的族人,他死后庞文也并不能代表庞家,所以庞家属于观望。 而向家、杨家、习家倒是派了核心子弟出仕于刘表,不过也仅仅只是出仕,并未全盘倒向他,黄家和马家则是并未出人,马家当中白眉最良,虽然此时马良才刚刚及冠,但却认为刘表不值得托付,因而马氏并未出仕。 这也差不多就是整个荆州世家大族们对刘表称帝的反应,除了蔡家和蒯家已经上了船跑不掉了以外,其他人要么保持中立观望之势,要么就只是派个人出仕去应付一下刘表,更多的人则是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不过刘表也并未在意,如今他的大势已成。麾下大军将近二十万,虽然顶尖世家多有还在观望者,可中小世家以及寒门子弟愿意在荆州出仕的还是不计其数,所以现在他并不缺少做事的中下层官吏。 现在只是由于年岁太大,已经六十五岁有余,虽然称帝,可自感可能也活不了几年,因此召集几个心腹近臣,与他们商议一下立嗣的事情。 此刻大殿之内,太傅贾诩,司徒蒯越以及张允、刘阖、刘先、邓洪、文颖、刘观、成奇等公卿俱在。 刘表轻声咳嗽几下,然后说道:“诸位公卿,如今朕已坐拥大半个南方,刘璋暗弱,不能为宗室表率,下一步朕便要夺取西川,诸位以为如何?” 蒯越连忙说道:“陛下霸业将成,正当如何。” “不错。” 成奇也说道:“陛下兵强马壮,天命所归,只待西川和江东到手,便能够北上直取中原,成就伟业。” “哈哈哈哈哈。” 刘表抚须大笑,激动之时,发出剧烈咳嗽,让下方诸多官员微微皱眉。 其实别看荆州好像并没有很多世家愿意投效他,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刘表的年龄太大,且子孙后代并不争气,所以才让人望而生退。 如果把刘表换成三十岁,哪怕是四十岁,估计都有大把的荆州世家愿意跟着他拼命,想做新王朝的从龙之臣。 因为他的势力真的很大。 整个荆州和交州,然后就是小半个扬州,且刘璋被打残,孙权也损失不小。 正常情况下,如果刘表精力足够的话,先吞并益州,再取江东肯定问题不大。 但可惜的是他的年龄不足,刘琮懦弱,刘琦又有一些别的因素,才被世家抛弃。 “咳咳咳” 刘表咳嗽了几声,又抚平了心情,环视众人说道:“得江东益州之地指日可待,然朕自感身体欠佳,恐有不测之日,欲立太子,朕的三子,尔等觉得谁能当之?” “额” 众人一时犹豫,目光纷纷看向蒯越。 蒯越立即说道:“陛下三位皇子都俱佳,然唯有二皇子最为合适。” “这是为何?” 刘表看向蒯越,他在这个问题上也有很多纠结的地方,所以才开会商议。 蒯越分析道:“二皇子品德俱佳,可以为继。” “那伯瑞和季绪呢?” “三皇子年幼,长皇子嘛.” “伯瑞如何?” 刘表追问。 蒯越轻声道:“无后。” “唔” 刘表便沉吟了起来。 这就是刘琦最大的劣势,没有后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表确实建立了一番基业。 但后代问题是他最大的弊病之处。 刘修年纪小,且喜欢文学毫无雄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刘表就只能在刘琦和刘琮当中选择一个。 刘琦是个合适的继承人,可无后就意味着帝业无法传下去。 刘琮倒是有后,可他懦弱,一旦刘表死了,刘琮继位,那么权力就会被蔡蒯二族把持。 换一个强势的像朱元璋那样的皇帝,就干脆搞大清洗,将蔡蒯二族上上下下杀一遍,这样刘表死后,刘琮自然也就能顺利继承权力。 问题在于刘表现在的统治基础就在蔡蒯二族手里,荆州二十万大军,蔡蒯二人占据了五分之二,其余兵马就在张允、黄祖、刘磐等人手中,清洗蔡蒯二族,就是自断双臂。 所以这就是最尴尬的地方。 给长子不适合,给次子也不适合,刘表空有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大的势力,却没有继承人。 若是平常年月从宗室抱养就行,比如刘磐刘虎等人不就是他的亲侄子? 可打江山时候的战争年代却不行,需要一个英明雄主。 因此这才是世家不站他队的真正缘由。 后继无人。 就是刘表现在的处境。 见此情形,刘表长叹一口气道:“此事,再议吧。” “唯!” 众臣互相对视,拱手而去。 在这个问题上,就连贾诩都没有办法再暗示什么了。 . . 几日后。 扬州豫章郡寻阳县。 虽然大败孙权,可江夏水军也是惨胜,黄祖本人都差点被俘虏,损失数万人马,只能先退守柴桑等地。 刘琦和沈晨则继续驻扎于寻阳,与江东方面差不多又到了彭蠡水战之后的对峙状况。 寻阳县衙府邸之内,刘琦正焦急不安地在府衙厅内来来回回走动。 过了片刻,沈晨匆匆而来,见他到来,刘琦连忙喊道:“阿晨,大事不好了,父亲真的称帝了。” “唉。” 沈晨摇摇头道:“大势非人力所能阻也。” 刘琦拉着沈晨坐在席上,焦急问道:“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之前刘表打算称帝的时候,就派人来江夏召回刘琦,打算是将他册立为太子。 贾诩和沈晨的劝说其实是起到了效果,但刘琦也不敢回襄阳,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他遭受了几次刺杀。 江夏是黄祖的地盘,数万江夏水军都是刘琦的簇拥,在这里都能被刺杀,更别说回到襄阳。 恐怕那里早就成为了龙潭虎穴,回去基本就等于死路一条。 所以在沈晨的建议下,刘琦以要防备和消灭江东损失为由,拒绝了刘表的召唤。 刘表虽然想要在称帝的时候把刘琦带在身边,举行祭祀和登基大典,正式册立他为太子,但又得知刘琦被刺杀的事情,也犹豫了,最终没有强制召回。 归根到底,刘表之所以能够有今天,一来是蒯蔡二家的支持,即便是现在蒯越和蔡瑁依旧掌握着强大的军队,不能轻动。 二来他也确实很喜欢蔡夫人,加上刘琮也是自己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总归难以割舍。 因此刘表也只能先让刘琦继续在江夏待着,再想别的办法考虑继承人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些日子刘表自己也每天都在思来想去此事。 即便他深知传位给刘琮,自己偌大江山,必为蔡瑁蒯越等人夺取。 可刘琦无后,就是最大的问题。 虽然自己打下一份大大的江山,可长子无后,就没有了继承,这便是最糟糕的事情。 因此刘表在这件事上,还是显得非常迟疑,没有下定决心。 而这对于刘琦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一旦真把他封为太子,恐怕刘琮势力就会发疯一样开始对他进行反扑了。 沈晨跪坐在席上,认真说道:“楚王称帝之意很早之前就有,然贸然称帝乃是取祸之道也。天下人心归汉,可归的是陈都朝廷之汉而非荆州之汉,楚王如今于东郊祭祀天地,自立朝廷,封赏百官,乃自绝于天下人,长公子千万不能附楚王羽翼。” 刘琦颓然坐在席上道:“那是我父亲,不能附其羽翼又能如何呢?我也劝过他,他反而写信于我说我们是宗室后代,本就应该振兴大汉江山,他称帝都是为了祖宗基业。” “楚王若是年轻二十岁,称帝自然无妨,但垂垂老矣,人力终究不能胜过天命啊。” 沈晨看着刘琦道:“长公子是明事理之人,万不能答应回襄阳,一者去襄阳恐为二公子所害。二者长公子无后,回襄阳也未必会传位于公子,到时候一旦二公子继承大统,长公子则必死无疑,应当立足于江夏,怒勉勤耕,多多纳妾。” “啊?” 刘琦傻眼道:“阿晨是让我在江夏生几个孩子?” 沈晨笑道:“自然,若长公子有继承楚王大业之心,就应该努力让自己有后,否则此基业必为蔡瑁蒯越等人所得啊。二公子的性格长公子应该知道,他若是继位,恐怕楚王所建的这江山不保。” 这就是最现实的问题,刘琦无后,刘琮被蔡瑁蒯越等人控制,刘修年纪小又没有才能,除非刘表有魄力把帝位传给刘磐刘虎,否则的话,这份基业注定长久不了。 沈晨跟刘琦也算是交情深厚了,虽然沈晨心向的是刘备,但也是真心给了刘琦建议,如果他努努力,生个孩子出来,未来情况或许大不一样。 “我我尽力吧。” 刘琦勉强应了声。 沈晨就对他拱手说道:“长公子,此刻江东再无力进攻豫章,我也要回一趟家中去了。” “为何?阿晨你要离我而去?” 刘琦连忙挽留。 沈晨笑道:“我今岁已经及冠,父母给我写信,让我回家看看,也要取字及冠礼了啊。” 在汉代及冠礼是人生除葬礼、昏礼之外的第三大礼仪,要举行盛大的宴会。 沈晨今年二十岁了,也确实应该回去举行这个盛大礼仪了。 刘琦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在豫章等候阿晨,你尽早归来。” “唯!” 沈晨拱手,这两日他就要出发回新野去。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冠礼,曹刘 建安十一年,天下大势自有变动。 北方冀州,袁尚虽然不是名正言顺,可他当时就在袁绍旁边,冀州主力皆被他所得。 其实当时袁绍也已经隐隐知道了要把子嗣的问题解决清楚。 但一来他最爱袁尚,手心手背都是肉。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哪怕他当时确实有病在身,可死前如果多活几日,是可以把后事安排好。 结果打败曹操之后,心情一个激动,当时就吐血昏迷,然后很快就病死了,没有来得及把袁尚的军权给剥离,让袁谭继承位置。 这就导致袁尚拿到了军权,袁谭就得了个大义名分,以青州兵不过数万,难以和袁尚抗衡,节节败退,即便是用田丰郭图之计,也仅仅只是自保青州而已。 其中又有另外一个不稳定因素,田丰因得袁绍的遗书,所以坚决支持袁谭,郭图和辛评也是如此,而且还是带了一部分袁军前去支援袁谭。 可郭图和沮授不和,再加上沮授是冀州本土世家,不愿得罪袁尚,所以支持袁尚,这样审配、逢纪、沮授站在了袁尚这边,田丰、郭图、辛评站在了袁谭这边,互相攻伐,僵持不下。 而袁尚势力强大,屡次进攻袁谭,想要统一冀州。奈何曹操时而出兵相助袁谭,阻止袁尚的统一大计,双方就这样持续对峙当中,冀州自然也由是纷乱中渐渐开始破败。 兖州曹操这边则是慢慢地收拢了洛阳、豫州、兖州、徐州等地,占据了相当于后世的整个河南省,不断收拢难民,开垦田地,休养生息,反倒是壮大了起来。 不过曹操并未立即主动出兵,反倒是陈兵于颍川,对外宣称刘表称帝,有失大义,兴兵讨伐,除了在袁谭要被灭的时候出手,绝不插手冀州之事。 这让袁谭倒是松了一口气,袁谭其实已经和曹操结盟,还把女儿嫁给了曹操之子曹整,但他既怕曹操不帮他,又怕曹操来吞并他。所以做起事来瞻前顾后,一直不敢与袁尚决一死战。 现在曹操主要精力在南方,也在兖州边境陈兵不少,随时会出兵相助,因此反倒开始大胆起来,不断入侵渤海清河国,想要夺回自己的冀州。 二袁僵持不下,曹操按兵不动,关中之地则是韩遂开始势大,渐渐占据关中,马腾等人则被逼得去了河东。 益州的张鲁大举南下想要趁着刘璋虚弱的时候一举夺取益州为基业,但刘表也有这个心思,所以派遣蔡瑁以缔结宗室为名,实则想要吞并益州。 但这种吞并必须和张鲁分出胜负才行,甚至没有打败张鲁之前,刘表也不敢直接杀到蜀郡去。 因为当时成都坚固,蜀郡也有一些天险,除非刘璋投降,否则短时间内肯定难以攻克,一旦陷入持久战,对于刘表的后勤极为不利,张鲁也会等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蔡瑁占据巴郡之后,就顺垫江北上至宕渠,与张鲁在宣汉县,也就是后世达州市一带交战。张鲁则占据汉昌,双方于巴河两岸对峙。 至于刘璋则是退守广汉和蜀郡,让巴郡太守庞曦退兵至江阳、汉安等地,东防张鲁,南防刘表,固守成都。 孙权于乌岭惨败之后,退守丹阳、吴郡,控制长江下游沿线,防止黄祖再次来袭。 大家都在舔舐伤口。 而沈晨于建安十一年三月底,接到家书,回新野黄门亭。 黄门亭此刻张灯结彩,宴请四方宾客。 普通人家的孩子及冠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权贵来说,那就是交流感情和趁机聚会的好时候。 邓洪刘先等人纷纷到场,就连刘表也派人送来了礼物,很多世家都派人出席。 比如马氏就派了同样是今年及冠的马良过来与之道贺。 因为马良今年及冠的时候,邓氏就派人去送了贺礼,沈氏虽然不是大族,可邓氏随着邓洪发迹而渐渐壮大,再次成为新野豪族。 很多新野邓氏纷纷依附于他们,就像今年十岁的邓艾母亲就成为了黄门亭招募的养蚕桑女,赚钱辛苦养育邓艾。 只是由于邓艾现在的名字叫做邓范,沈晨虽然偶尔打听族内有无叫邓艾的,却是一直没有所获罢了。 不过黄门亭开设有学堂,免费教授邓氏子弟读书,邓范就在其中,显然是未来可期。 沈晨因为邓氏之故,再加上他本人也是炙手可热,刘表重用他只是迟早的事情,因此荆州诸多世家纷纷愿意与他们结交,一时热闹不已。 诸葛亮、徐庶、庞统等好友,还有王粲、潘濬、王涵、周盛等同窗,以及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学生,纷纷前来祝贺,一夜之间黄门亭门庭若市,来者络绎不绝。 请帖在十天前就已经发了出去,因为冠礼筹备时间非常长,冠前十天内,受冠者要先卜筮吉日,然后将吉日告知亲友,所以到四月中旬,冠礼才正式开始。 四月十日,冠礼举行之日,来的宾客如云,即便本人没有到场,也送了贺礼过来,像刘备和刘表刘琦黄祖等人,都送了厚礼。 沈晨从一大早就穿上了礼服,然后一一会见宾客,等上午食时过后,宾客们吃饱喝足,仪式正式开始。 数百人聚集于沈氏祠堂宗庙外,主持冠礼的“大宾”必须由外姓且德高望重的长者担任,一般为乡三老,但如今新野最德高望重的就是新野县令邓茂,因此他来当最合适不过。 然后就是“赞冠”,是举行冠礼时候的司仪,这个职务仅次于大宾,要由大宾来选择。当时司马徽也接到了邀请,老头惯爱热闹,被邓茂请来当赞冠。 大宾和赞冠以及主人,也就是沈晨的父母都要穿上礼服,于宗庙祠堂参加仪式,其余宾客则在祠堂之外,看着整个仪式过程。 此刻祠堂之外,众人齐聚。沈晨跪坐在祠堂前,面对沈家列祖列宗,他的身前是邓茂,右边是司马徽。 其余沈真、邓氏、邓洪、沈忠、邓昭等近亲在身后站立。 诸葛亮徐庶庞统王粲等好友则在人群当中观望,还有甘宁、娄发、沈弥等将领,以及诸多学生、荆州各大世家的代表云集。 随着一声礼始,大宾邓茂就拿了一个黑色布冠,也就是布帽子走到沈晨的面前,开始为他戴上这顶布冠。 司马徽高声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沈晨就向着祠堂磕头行礼。 礼毕之后,邓茂就再次走过来把布冠取下,又拿了一个鹿皮制作的皮弁,也就是皮帽子再次给沈晨戴上。 司马徽继续唱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沈晨继续向祠堂磕头。 礼毕之后,邓茂走过来又把皮帽子取下来,再授以爵弁。这个帽子跟皇帝用的帽子一样,但区别于皇帝的帽子加了缫旒,也就是前后珠串,爵弁则是黑色礼帽。 司马徽最后唱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沈晨第三次磕头,这才算礼成。 当下鼓乐吹奏,沈晨依次拜见父母亲人,然后邓茂和司马徽走了过来,司马徽微笑着看着他道:“阿晨,受你父母所托,我为你取字晓卿,你看如何?” 当时取字其实不是父母家人决定,而是由主持仪式的大宾和赞冠商议决定。 晨这个字可以是早晨,也可以是“辰”这个字的同义字。 所以取晨和辰相关的所有字都可以。 比如光武帝刘秀的姐夫邓晨字伟卿,因晨通辰,而辰又在当时是日月星辰的总称,太阳又有大辰之说,所以取字伟卿,取的是太阳的伟大之意。 沈晨的取字则是直接取的晨,并未通辰,因早晨为破晓之时,《说文解字》有云,晨,拂晓天明也,因而取字晓卿。 只是晓卿. 小青? 沈晨心中腹诽,这字取得好像有点问题呀。 不过既是长者赐,不能辞,只好向他磕头行礼道:“多谢德操先生赐字!” “晓卿!” 司马徽双手虚抬道:“请起。” “多谢先生。” 沈晨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环视众人,然后向宾客拱手行礼,最终礼成。 礼仪结束之后,诸多宾客就自由散去。 黄门亭庄园后院,沈晨又召集诸多亲朋好友举行了小型宴会,到了傍晚才送别了王粲潘濬吴当谢晖等同窗学生,最后留下诸葛亮、徐庶、庞统三人。 四月初夏,夜晚月明星稀,宅院内林木森森,还有蝉鸣虫啼,萤火虫翩翩飞舞,蟋蟀的叫声不断,却是令人有些心旷神怡。 沈晨在后园亭内与三名好友喝酒谈事,如今他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了,与三人今日要畅饮一番。 “晓卿,来。” 徐庶笑嘻嘻地举起酒杯:“喝一口。” 这字取得. 沈晨直翻白眼,总感觉白娘子在喊自己似的,举起酒杯道:“今日冠礼,多谢诸位,来,共饮之。” 三人举起酒杯一同畅饮。 庞统看向沈晨,略有些羡慕道:“晓卿如今名震天下啊,北拒曹操,东破孙权,楚王称帝,伱怕是至少一半的功劳。” “何止一半,若无晓卿,楚王别说称帝,称王都不敢。” 徐庶笑着打趣道:“偏偏晓卿还极力反对楚王称帝,这难道不是你为幕后主使吗?” 沈晨摇摇头道:“我为楚王效力是因为楚王对我有恩,但不能因为我帮助楚王打败曹操孙权,就说他称帝是我怂恿。难道梁人种的瓜好,楚人就应该偷吗?这是本末倒置。” “适才相戏嘛,这么认真做什么。” 徐庶开着玩笑,然后又转头看向庞统说道:“士元,如今孔明已经投奔了左将军,你看什么时候过来啊?” 庞统笑道:“尔等都是大才,我只是个愚陋之人,哪里能像你们这般呢?” “水镜先生可是予你凤雏之名呢。” 徐庶酸溜溜地道:“我与水镜先生相交莫逆,他都不给我取字号,你们却是卧龙凤雏,更过分的是晓卿给他取了两个字号,虓虎银狐,却还在说自己愚陋,真是岂有此理。” “哈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了起来,说起来司马徽的性格是比较老顽童的,徐庶的性格也挺好,史料记载二人没事就去庞德公家打牙祭,把庞德公家当作自己家一样。 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非常好,偏偏司马徽给诸葛亮庞统沈晨他们三都取了字号,却不给他取,让徐庶很是不爽。 不过他也知道三人之才确实在自己之上,因此徐庶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并未当真。 沈晨看向诸葛亮道:“兄长今仕于左将军,感觉如何?” 诸葛亮手里拿着羽扇轻摇道:“左将军心怀大志,有治国安民之心,当年徐州之事,我亦是亲历,安能让曹贼此等暴虐之人得了天下?自当予怀以仁德之心的君子。” “左将军确实仁义,他对我亦有救命之恩。” 沈晨点点头,对诸葛亮说道:“如今左将军缺的是一块自立之地,我观巴蜀就很不错,兄长以为如何?” 诸葛亮微笑道:“不错,我也是建言左将军西图巴蜀。”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沈晨沉吟着说道:“如今楚王春秋鼎盛,西图巴蜀,东谋扬州,然而这种繁华只是暂时的,楚王年纪很大了,一旦他死,则荆州之业瞬间分崩离析,南方,需要一位英明神武的明主来统率!” “你们都看好左将军?” 庞统望向二人。 徐庶说道:“左将军正当壮年,且志在天下,士元难道觉得不可?” 庞统沉思许久,微微点头:“左将军确乃为雄主也。” “看来士元将来也会和我们成为同伴。” 徐庶大笑了起来。 唯有沈晨轻声说道:“天下纷争已到了尾声,将来南北二治,便看谁为敌手!”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天空,刘表此时虽然强盛,可正如烟花最后的绽放一样,盛极而衰,他的年龄实在是太老了,如果年轻十岁,则大业可成。 可惜未来并不属于这样的垂垂老者,人生来恢弘,但也就只有这一刹那辉煌,到头来,终究是破灭。 因此将来之天下,则属于曹刘。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曹操梦狐虎,孙郎胆气壮! 建安十一年四月,陈留郡,陈都,司空府邸。 正是初夏,清晨时分曹操略微有些跌跌撞撞地从书房出来,最近他喜欢在书房看书,也没有留宿后院。 门外许褚见他有些恍惚,连忙上去问道:“司空,怎么了?” “孤头风又患了。” 曹操只觉得头痛难忍,说道:“扶孤去后园小筑休息,再派人去谯县,传华佗来。” “唯。” 几名近侍有的扶着他去后院,有的去县衙发送公文。 这种公文必须由官府发,有专门的州府奏曹史去送信,也就是太史慈早年担任的职务,然后当地官府会派人去找华佗。 曹操到了后园小筑躺在木塌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在头痛欲裂当中,最后竟是麻木般的沉沉睡去。 午后惊醒过来,已是一身冷汗,只感觉头风一下子消弭无形,好像痊愈。 “明公。” 在小筑外厅守着的郭嘉和程昱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即进入内室。 见是他们二人,曹操从木塌上坐起身来,大口喘息,身边有女婢帮忙擦了擦额头汗迹,等好一会儿平息之后,才让女婢离去。 “奉孝,仲德,你们来了。” 曹操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的身上穿着是白色丝绸睡衣,因是夏日略微有些炎热,于是从衣架上取了一件黑色丝绸大氅披着,穿上木屐缓缓笃步走到外厅主位上坐下。 郭嘉和程昱跟在他身后也来到了外厅,等曹操让他们坐下之后,就在曹操左右分立而坐,郭嘉拱手说道:“明公这是怎么了?” “孤昨夜在书房看书至午夜,迷迷糊糊间睡着了,只觉得耳边似有狐吟,今早起来头痛欲裂。” 曹操眉头皱起说道:“孤只道是头风又犯,于是去小筑休息,不料睡梦中又见到虎啸山林,似有滚滚雷音之声。隐约见九尾银狐,白金之虎。起来之后,头风顿愈,却是舒畅不少。” 虎啸狐吟? 程昱看向郭嘉,郭嘉却面露喜色道:“明公大吉。” “哦?” 曹操纳闷道:“吉从何来?” “九尾狐者,六合一同则见,文王时,东夷归之。白虎者,五灵瑞兽也,圣王感期而兴,则有白虎晨鸣,雷声于四野。” 郭嘉解释道:“这预示着将有人前来归附明公,而且北方也将会被平定。” “报!”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来报道:“司空,段将军发来公文,说马腾愿归附朝廷,遣质子来陈都。”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去吧。” “唯。” 等侍从离开。 曹操又看向左右郭嘉程昱说道:“看来此梦确实大吉,前些日子钟繇来信,说韩遂大败马腾,马腾极有可能归附朝廷,果然成真了。” 在上次以反间计大败关东联军之后,韩遂马腾等人又跑回关中,各自为战,互相攻伐,大打出手。 因早年韩遂马腾部曲之间矛盾,韩遂杀掉了马腾的妻子,二人互相早有仇怨,还是钟繇等人居中调停这才没有全面爆发。 可等到曹操击退关东联军之后,积怨已久,顿时发作。 于是从去年开始,关中内乱不止,马腾的势力不如韩遂,被打得逃奔河东。 此时估计也是顶不住压力,最终被迫选择向驻扎于陕县的段煨请求援助,并且表示愿意臣服朝廷。 程昱说道:“明公,西凉人反复无常,马腾韩遂皆是如此,眼下臣服,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便是遣质子也不一定能信,不若令其入朝为官,我们派人接手其部众。” 郭嘉也说道:“此时马腾已是山穷水尽,若不能归附朝廷,则必为韩遂所戮,我们正好可以让司隶校尉重回关中,据守河东,以窥长安。” “唔” 曹操沉吟了片刻,这个计策算是落井下石。 因马腾如今形势不妙,与韩遂已是死敌,韩遂不会接受他的和解要求,就一定需要外部力量介入。 上次韩遂马腾之乱,钟繇被赶出长安,如今还在洛阳,充当朝廷西面屏障。 现在关中内乱,索性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夺了马腾兵权。让钟繇重新回到长安,到时候让他与段煨以及关中愿意投奔朝廷的诸将与韩遂去斗。 想到这里,曹操点点头道:“好,此事就交由元常去办,待会我写信一封,派人送去洛阳,让元常去与马腾交涉。” 解决了马腾的事情之后,郭嘉又道:“今日我与仲德先生一起来,是有关于北方的事情禀报。” “说。” “这些日子邺城异动,我们在邺城的内应传来消息,袁尚正在调集粮草,恐怕是要趁着我们兵力大多在南方,一举消灭袁谭。” “哦?” 曹操目光闪烁道:“那此战,我们是否有机可乘?” 当初曹操依照郭嘉的计策,选择把兵力多陈于汝南、颍川一带,言称要防备南方称帝的刘表。 刘表自从东拒孙权,西击刘璋之后,俨然成为了南方一霸,可谓是权势达到顶峰。 趁着这个机会刘表也是顺利称帝,显然是在与天赌命,赌自己还能多活一些年岁,等到他消灭刘璋和孙权,稳定了南方,就能够腾出手来解决子嗣内患。 到那个时候曹操恐怕也顶多就是得到冀州,也许搞不好连冀州都还没有得到,毕竟以刘表现在的实力,不出三年,就能够平定整个南方。 所以曹操表面上看是在防备刘表,实际上对北方的冀州一直处于觊觎当中,明面上将兵马调往南面,实则一直在观察二袁。 听闻今年二袁又有可能再次大打出手,曹操顿时心动起来,一旦坐收渔翁之利,他就能一举将整个冀州吞并。 郭嘉说道:“根据内应消息来看,这次袁尚显然是打算彻底消灭袁谭,但并州的高干也征集了不少人马前来,邺城很有可能会留守不少士兵,因而想要趁虚而入,怕是有些困难。” “嗯。” 曹操微微点头,他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袁绍给袁尚袁谭留下的家底太厚,而且还有个幽州刺史袁熙,并州刺史高干,想平灭这些人,没那么简单。 郭嘉又道:“不过趁此机会削弱袁尚还是有可能,我们趁着佯装北上包围邺城,但实则兵进前线,与袁谭一同攻打袁尚。” “奉孝是想逼袁尚回援邺城,然后等他被迫撤兵的时候,我们趁机联合袁谭一起攻打袁尚吧。” 曹操问道。 郭嘉说道:“正是。” “好。” 曹操说道:“就按奉孝之意办。” 当下三人又聊了一些具体事宜,确定计划之后,这才散会。 等出了司徒府邸,程昱便对郭嘉说道:“奉孝,曹公今日之梦,颇有些蹊跷。” “没什么蹊跷的,梦境之说,本就是由人来断,哪来蹊跷?” 郭嘉笑了笑,只是眉宇间不自觉露出些许愁意。 程昱认真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听说南方名士司马徽颇会相面,他给一个叫诸葛亮的人起号卧龙,一个叫庞统的人起号凤雏,而还有一人,同时有两个自号,乃为虓虎银狐。” “这不过是相面之士的谶舆之说罢了,当不得真。”郭嘉摆摆手:“当年袁术也找人面相,说他有帝王之相,到最后又如何呢?” 说着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程昱微微皱眉,郭嘉倒是会鼓舞曹公之心,但这样只报喜不报忧,真的合适吗? 不过想想毕竟也只是做梦,做梦的东西,确实有时候不一定真假,于是也离去。 . . 就在曹操谋略北方的时候,南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益州蜀郡成都府,最近气色很差的刘璋此时于府邸内召集诸多心腹商议要事。 这两年来刘璋的势力每况日下,原来虽然巴郡北面被张鲁霸占,但至少巴郡南面大部分地盘还掌控在手里。 现在干脆是直接把江州给丢了,治下人口和实力大幅度锐减,只能困守蜀郡、广汉以及犍为。 在这种情况下,刘璋每天都在长吁短叹,后悔自己要与孙权结盟共同攻击刘表。 “明公,刘表之志意在称霸南方,夺取益州和江东,然后北上谋取天下。即便我们不攻击刘表,刘表也会来攻打我们,你死我活,存亡之道也。” 蜀郡太守,州府从事王商说道:“现在的形势对于我们确实不利,但张鲁与刘表于巴郡交战,这便是我们的时机。” “哦?” 刘璋连忙问道:“什么时机?” 王商环顾四周,笑着说道:“张鲁和刘表分出胜负来,绝不敢进攻我们,可一旦分出胜负,将对方赶出益州,就会立马转头进攻成都,所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应该待时而动,趁他们分出胜负之时,从中渔利,将他们同时击退。” “不错,如今刘表张鲁强而我们弱,然他们要想进攻我们,短时间内也不能分出胜负,恐怕即便胜利也是惨胜,因而他们都会选择先南后易,破强敌而再谋弱小,然我们也绝非可以被他们鱼肉之人。” “明公可以先暗暗整顿兵马,集结兵力屯兵于绵竹,若刘表取胜,则顺垫江南下直取江州。若张鲁获胜则兵分两路,一路从葭萌关进发,东进苴乡。一路走阆中,直取汉昌。” “这计策倒是不错,必可以大败刘表和张鲁,只不过我们的兵力不足,兵分两路是否有些?” “那就再斟酌斟酌。” 厅内陈实、龚扬、赵敏、黎景、王澹、孟彪等人议论纷纷。 他们还是给了一些比较中肯的建议。 现在的形势就是老大和老二打架,老三在旁边看戏的情况。 只是老大和老二有些势均力敌,老三虽然弱一些,可也弱不到哪里去。 所以一旦老大和老二不打架,跑来进攻老三,另外一方则真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现在在张鲁和刘表看来,谁搞定对方,谁就能得到益州。 但刘璋的部下们显然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毕竟一旦张鲁被打回汉中,或者刘表被打回荆州,那么接下来他的三万人马,就要面对敌人五六万以上大军。 所以部下们都建议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等对方分出胜负的时候,就果断出击,在张鲁或者刘表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之时,一举将对方拿下。 当然这么做肯定是比较冒险,稳一点就是继续固守成都,以成都的险要不管张鲁刘表都得好几年才能攻破,因此就要看刘璋是否有这胆气。 “主动出击吗?” 刘璋迟疑不已,环顾左右道:“如今我们兵马疲弱,秭归大败之后将士们军心不稳,恐怕难以维系,还是算了吧。” “明公!” 王商大惊道:“若是不趁两虎相争之时犯险为之,恐后患无穷啊。” “算了算了。” 刘璋摆摆手:“我固守成都,他们不能打破,自会退去,今日就这样吧。” “明公,此时决不能示弱啊。” “明公当果决一些。” “明公.” 众人还想再劝,奈何刘璋心意已决,不再听他们的话。 因其懦弱,众人失望不已,自散离去。 唯有张松目光闪烁起来。 刘璋实在是太软弱了,虽然主动出击风险极大,可若是成了就至少稳定益州。 更重要的是如果把张鲁打残,收复汉中也未尝不可。 但他却坐失良机,宁愿分兵固守成都周边郡县,也不愿意把兵力集合起来,趁着两虎相争之时从中渔利。 足见此人绝非益州明主。 在刘璋治下,益州要想出头恐怕没有那一日了,还是得寻求其他雄主才行。 张鲁吗? 刘表吗? 再观望观望吧。 张松缓缓走出厅堂。 剩下的,已是对刘璋的满满失望。 . . 建安十一年的江东并不好过。 严格来说,沈晨虽然放了一把洪水,死伤的人数不过一万多人。 但洪水伴随着疫病,以至于江东不少存活的士兵身染瘟疫,后续死伤不少,使得江东愈发惨淡。 并且随后江东各地掀起叛乱,山越人以及江东本就不稳定的世家举刀兵者不计其数。 孙权亲自领大军东征西讨,再加上鲁肃张昭等人施以谋略,这才勉强平定。 紧接着今年年初刘表称帝,威震南方,江东很多表面上臣服于孙权的世家大族暗中与刘表互通款曲,让他心力交瘁。 唯一的好消息是周瑜休养了大半年,病情好了许多,又向孙权建言北往朝廷称臣,与曹操结盟,获得了不少政治胜利,被任命为扬州牧。 之前他的官职是镇南将军、会稽太守、吴侯,其中只有吴侯这个县侯的爵位最高,占据东南,在官职上总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被任命为扬州牧后,就获得了很大政治利益,占据扬州就名正言顺起来,为他的统治基础稳固,获取了很多好处。 曹操这个人向来都不会把诸侯地盘给他封上这个地盘的官职,比如刘备的地盘是徐州,他就表他为豫州牧。后来孙权的地盘在扬州,他就表他为徐州牧。 这一次曹操居然会选择给予孙权这么大的政治利益,算是非常大的让步,足以见到他想稳定南方,然后吞并北方的急迫心态。 孙权也是如此,他现在对北上夺取曹操的地盘没什么兴趣,稳固自己的地盘不被刘表灭了就谢天谢地。 所以一时间曹操和孙权就进入了一段蜜月期,双方频繁交流书信,宛如两个被沈晨打入ICU的病友在交流病情一样,都充斥着对沈晨的痛恨以及对对方一样遭重的同病相怜。 四月底,周瑜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孙权便召集都督周瑜、扬州牧长史张昭、赞军校尉鲁肃、左司马顾雍、右司马滕耽、新晋的中司马诸葛瑾议事。 原本孙权是没资格开府的,但当了州牧之后就有开府的权力,幕府内长史、司马、主簿、从事等一应俱全,颇有些人才济济。 众人齐聚扬州牧府邸之后,孙权环顾左右,看着周瑜张昭鲁肃他们,沉声说道:“最近皖口守军来报,大江每日有木屑顺江而下,我料刘表老贼称帝之后,亡我江东之心不死,恐怕在造船准备南下。” 周瑜大病初愈,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说道:“前些日子细作来报,黄老贼秘密回了江夏,正在训练水军,恐怕刘表又给他扩展了军事,今年年末,应该就是他进军之时。” “看来我们必须提前应对,只是如今江东新败,将士们士气低落,纵是防守,也不知道能否防御得住。如今曹操屯兵于颍川汝南,不若上表朝廷。” 张昭建议说道:“如果曹操能够为援军,他攻南阳牵制刘表,我们在豫章与黄祖缠斗,必然可以应刘表知难而退。” “不错。” 鲁肃也说道:“刘表看似强大,然也难以三面作战。现在他派人袭取益州,进攻张鲁,想夺取西川。此时正是引援曹操的好时机,我们有水军,若三面夹击,曹操最多得南阳,张鲁得西川,我们可以得到大半个荆州了。” 众人对纷纷看向鲁肃,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别人还在想着与曹操张鲁刘璋等人联盟一起击退来犯的刘表,他就已经想到了打败刘表之后怎么分荆州,这人难道就不看实际情况的吗? 唯有周瑜笑道:“子敬说得没错,老贼已经年近七十,死之将近矣,他一死,荆州便会分崩离析,此群狼环伺,谁能夺下一块肉,就看谁有无这般胆色!” 这就是看战略了。 大家都在看着战术想着怎么打退刘表。 但周瑜和鲁肃却认为刘表的年龄太大,一旦他死了,荆州这个看似强壮的巨人,就会瞬间崩塌。 然后三方同时进攻,就要看谁能够把荆州这块蛋糕给吞吃掉。 而周瑜和鲁肃都认为,曹操陆军强大,必得南阳。他们水军强大,则南阳以南,尽归孙权。 至于西川之主,现在刘璋自顾不暇,张鲁即便是打败了刘表派去吞并西川的部队,也要先吞食刘璋,所以西川没有能力来荆州分肉。 这就是大家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所得出的结论。 只是看上去未来可期,但现在主要面临的是刘表在没有死之前依旧强盛辉煌,又如何才能顶住他最后的一次进攻呢? 孙权便说道:“得荆州之事实在过于遥远,当务之急,还是该如何抵御黄祖老贼的进攻。” “吴侯应该立即联络曹操,当然,也不能尽把希望寄托在被人身上。” 周瑜沉吟道:“我听闻沈晨已经辞官归乡,这就是我们打败黄祖的好时机,应该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一举将黄祖老贼歼灭!” “那便布置吧。” 孙权沉声道:“我要亲往皖口,誓与江东共存亡!” “唯!” 众人齐齐拱手。 这就是孙权与刘璋的区别。 刘璋懦弱,不敢主动出击。而孙权有胆气,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下。 曹操刘璋孙权等人,纷纷各有布置,发起绝地反击!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刘备三喜临门 建安十一年下半年,大汉各地烽火狼烟。 蔡瑁与张鲁在巴郡多地交战,双方半斤八两,兵马数量、战术水平都差不多,从年初打到年尾,菜鸡互啄,互有胜负,短时间内难以分出高下。 而黄祖因不忿于当初被周瑜生擒,秘密回到江夏,在刘表的支持下,训练水军,制造船只,准备再次进攻江东,消灭孙权。 袁尚也在上半年积极准备粮草武器装备,想要趁着曹操把精力放在南方的时候,尽快来波兄友弟恭。 于是到了建安十一年下半年,各地都在交战,黄祖领五万江夏水师,大举进犯江东。袁尚领六万大军,留守两万在邺城,进攻青州。 等到了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整个大汉到处都在打仗,就连关中的韩遂都想尽快灭了马腾霸占西凉和关中,而且连北方游牧民族都来插一脚,高干邀请南匈奴来寇略河东。 马腾迫于压力最终还是答应了曹操入陈都为官的要求,但也有条件,那就是他的兵马必须由长子马超统率,且曹操还必须派遣军队来援助于他。 钟繇为了尽快回到关中,将韩遂的势力驱赶走,答应了他的这些条件。于是河东就归属朝廷,被钟繇段煨等人占据。 也就是说,现在的形势是马腾以自身当人质为代价,引狼入室,换取他们马家的喘息机会。 因此这就导致关中一片混乱。 韩遂、曹操、袁尚的势力互相攻打,再加上夹杂在其中的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等小诸侯,让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关中更加凋零。 而就在全国各地都是战乱不休的时候,远在荆南的刘备依旧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他虽然没有得到荆南,却被刘表默许屯兵湘南。 此刻湘南县衙内,刘备的心情非常沮丧,几个月前他的长子去世了,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悲恸当中。 历史上他其实是有不少儿女,但早期与曹操吕布的交战当中,屡次被劫走家眷,导致儿女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失散于乱军当中,等到了新野的时候,只有两个女儿还在身边,最后于长坂坡被曹操掳走。 但如今由于沈晨早早提醒过他,要他将家眷于自己分散安置,因此每次大败的时候,家眷都安然无恙,躲藏在了其它县城当中,由侍卫陈到保护着。 只有最后一次曹操打败刘备的时候,关羽和两个老婆被生擒,儿子和女儿则被陈到保护着逃到了别处。 一直到刘备再次回汝南,陈到这才带着他的儿女过来与他汇合。 这使得历史上本应该死于战乱或者消失在战乱当中的刘备长子并未死亡,活着跟着他到了长沙郡,今年已经十二岁,是公元194年当徐州牧的时候所生,眼看就要长大成人,成为他的继承人。 结果因为南方瘴气丛生,刘备长子自幼四处漂泊,经常受到惊吓以及缺衣少食,体弱多病,一时水土不服,大病一场,于建安十一年年中的时候病逝了。 数月以来,刘备都非常痛苦,但为了天下大业,不得不强撑着身体,每日依旧正常处理公文,常去军营中操练士卒。 今日刘备正在县衙内处理公务,陈到忽然进来道:“报,皇叔,长沙人刘泌前来求见。” “哦?” 刘备听说过刘泌,乃是长沙王后裔,虽跟他一样已经泯然众人,但也是汉室宗亲,在长沙是当地名门望族,于是说道:“快请进来。” 很快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走进厅内,来者正是长沙刘氏刘泌,见到刘备后他拱手说道:“拜见左将军。” 刘备连忙起身说道:“足下与我一样都为汉室宗亲,乃同姓同宗,万勿多礼,还请就坐!” 刘泌便笑着说道:“多谢左将军,这是我的外甥名叫寇封。” 刘备看了过去,就看到那少年郎英姿飒爽,顿时颇为喜爱,便说道:“二位快坐。” 两人坐下。 刘泌说道:“左将军屯兵湘南,素有德政,当地百姓皆爱戴将军,我刘氏为长沙大族,愿意鼎力相助。我这外甥自幼习武,颇为勇烈,听闻我想奉上家资和族人襄助将军,就吵闹着要来。” 寇封也拱手说道:“左将军威名封如雷贯耳,愿意带上我寇氏族丁,投入将军军伍当中,襄助将军成就大业!” 荆南虽然偏远,可也不乏能人。 刘表看似强大,但他太老了,而且他现在急于攻打西川和江东,其实就是想尽快平定南方,然后在死之前平定内患,为长子刘琦或者次子刘琮上位铺路。 只是很多人都觉得刘表短时间内肯定拿不下益州和扬州,一旦他在夺取这二地之前倒下,那么刘表家族就会气数将尽,分崩离析。 所以不少世家就开始寻求其他能够带领荆州称霸的明主,此刻驻扎于湘南的刘备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这些荆南的地方大族就纷纷想要投资他,刘泌离得近,自然想要捷足先登前来投奔。 而对于世家大族的投奔,刘备当然是来者不拒,当下非常高兴地说道:“二位能够相助于我,自是不胜欢喜,我军中正缺二位这样的大才,如蒙不弃,可入我幕府。” 世家大族能够给的利益非常多,比如稳定地方,提供钱财和武器装备,还有这些世家大族拥有很多田地人口,可以补充兵丁和粮草。 所以刘备也是给了丰厚的回报,邀请刘泌加入他的幕府当中。 他作为左将军本身就可以开府,再加上豫州牧的名头,在实际朝廷给的官职当中,乃是整个荆州仅次于刘表的大诸侯,至少在孙权得到扬州牧之前,官职都没有刘备高,也没有他名正言顺。 刘备邀请自己加入幕府,刘泌自然也是欣然接受邀请,当下三人又继续交谈,言谈过程当中,刘备对寇封甚是喜爱,不自觉竟然起了想要收为义子的念头。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刘备便旁敲侧击,原来这寇封出身于罗县大族寇氏,寇封的父母早亡,于是他就跟着舅舅刘泌,并无父母。 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备就打算说出收他为义子的想法。 “先生与我为同宗。” 刘备斟酌了一下用句,对刘泌说道:“外甥寇封亦是子侄,恰好我膝下.” 正说话间。 后院有一女婢匆匆而来,到刘备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泌和寇封就看到刘备面露狂喜,然后起身对他们说道:“二位,后宅有些许事情,待我先失陪一会儿,我会让人与你们交谈具体事宜。” “无妨,将军的事要紧。” 刘泌连忙说道。 “多谢先生见谅,失陪。” 刘备不断道歉,然后急匆匆往后院而去。 二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刘备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过了一会儿简雍和孙乾过来,与他们畅谈了起来。 而刘备来到后院,急匆匆前往甘夫人房间。 原来是女婢告知他甘夫人最近身体欠佳,于是找大夫诊断,诊出喜脉的事情。 知道自己可能又有儿子之后,刘备就熄灭了收义子的想法前来探视。 “夫人。” 刘备进入房中,见甘夫人躺在床上,糜夫人在旁边陪伴,他大喜走过去,握着甘夫人手道:“夫人。” 甘夫人笑道:“夫君,近些日子觉得身体不适,时常想呕,想着可能有了身孕,于是找来大夫瞧瞧,没想到确实是孕了。” “有了身孕便好,有了身孕便好。” 刘备激动地拍着甘夫人的手,自己的长子病逝,就剩下两个女儿,大业后继无人,总是让人感觉到颓废。 如今甘夫人又有了身孕,虽然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有希望就有了奔头,让他的心情和情绪也振奋了不少。 二位夫人见他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顿时也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似乎是因刘备的开心,自己也高兴了起来。 刘备见到这一幕,看着二位夫人,一时心酸,不由自己地叹息道:“早年我四处漂泊,让二位夫人跟着我受苦,现在总算是安稳下来,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糜夫人笑着说道:“是啊夫君,现在总算是安稳了一些,只愿姐姐生下孩儿,能够继承夫君大业。” 甘夫人看向糜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与妹妹情同姐妹,这些年来每日互相扶持,夫君也不能因为我有身孕而冷落了妹妹。” “这是自然,二位夫人跟着我受苦,我将来必不会再让你们颠沛流离!” 刘备环抱着她们,目光已是极为坚定。 这些年来他辜负的人实在是太多,不管是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是跟着他的那些手足兄弟。 从此以后,我刘备必定要闯下一番事业,决不能辜负了家人和部将!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有人来报。 刘备便叮嘱婢女,好好照顾二位夫人,出了后院,在廊下问道:“何事?” 来报的侍从说道:“报将军,有位叫做周林的商贾求见。” “哦?” 刘备纳闷不已,商贾来找他做什么? 难道跟那些世家大族一样,也想要学吕不韦做什么奇货可居? 不过既然有人求见,他自然来者不拒,别说商贾,就算是普通平民也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府邸来找他。 很快刘备在偏院召见了周林。 周林是西川诸多世家联合船队的商贾代表,与黄门亭多有交易。 但如今因为西川、荆州、扬州之间的战乱让他的生意难以维系,这两年听沈晨建议,前往交趾。 交趾其实盛产香料、珠宝、象牙、药材、粮食、矿产,但由于地处偏远,道路交通险阻,除了交州刺史以外,基本不会有人对那个地方感兴趣。 然而在南方商业因战乱而接近断绝的情况下,周林也只能选择派人去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真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比如交趾南方的日南郡有一种水稻,产量大,生长周期短,似乎可以与南方水稻交替种植。 这种水稻是沈晨点名要的,但周林却想卖个好价钱,所以在荆州到处推销,只是奈何各地世家大族对于这种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就找到了刘备,看他需不需要。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眼看他起高楼 建安十一年九月,在对峙了将近一年之后,蔡瑁终于发起了进攻。 目前刘表的兵力是非常雄厚的,除了在南阳布置了约五万兵马防备陈兵颍川、汝南的曹操以外,剩下还有十多万大军在外征战。 襄阳周边还有自家外甥张允手握三万精兵,然后就是江夏水军黄祖,上次大败之后,损失两万余众,又增兵一万,现在有五万人左右,陈兵于豫章长江沿线,发起对江东的进攻。 南面的刘磐手里还两万人,最后就是蔡瑁手中的四万,但张鲁的兵力比蔡瑁多一万,所以从去年到现在,蔡瑁都一直只是控制了巴郡南部,并没有向北进攻。 一直到今年年底,刘表再为蔡瑁增兵两万,让他的总兵力达到了六万人。这样再算上荆州全境各地的郡兵,刘表的总兵力大概是二十二万。 虽然弱于赤壁之战前得到了整个北方的曹操,但已经跟官渡之战前的袁绍差不多,而在袁绍官渡和仓亭大败以后,实力就锐减,二十多万的军队也就只剩下十多万,因此此时的刘表一跃成为天下诸侯之首。 不过刘表的问题也很严重,一是年龄太大,后继无人。二是他树敌太多,西有刘璋、张鲁,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除了南面交州被他派遣的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占领以外,三面皆敌。 所以荆州各大世家看好他的人不是很多,除了蔡蒯二家全心倒向刘表以外,其余各大世家都有别的算盘。只是摄于目前刘表势力强大,无人敢反对,无人敢不从,无人敢叛乱罢了。 这些年来刘表一直在征兵,他治下人口千万,征个二十万大军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征兵还需要训练,因此即便是开战之后,也需要抓紧时间在后方训练新征召的兵卒。 现在刘表又征召了两万士兵,进行一年训练之后,给蔡瑁增兵过去,让蔡瑁的总兵力终于压过了张鲁,使得他总算是有了胆气可以与张鲁决一死战。 实际上荆州不缺兵,不缺粮,唯独缺时间。 士兵需要训练,粮草也需要运输,但刘表等不起,从今年开始刘表就觉得身体已经很不适,虽多番请名医诊治,可总归是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力衰,抵抗力低下,很难恢复。 因此刘表屡屡催促前线的黄祖和蔡瑁,尽快取得战果,不说灭掉江东和益州,至少也要打败孙权和张鲁,完成对益州与江东的战略压制。 奈何孙权占据天险,短时间内无法攻克。唯独张鲁是自汉中南下,占据了汉昌和宣汉,汉昌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易守难攻,可宣汉也就是后世达州市,无险可守,因此双方在此交战。 只是蔡瑁兵少不能克,反而被张鲁打了回来,而且还丢掉了渠县,导致他不得不退守垫江,也就是后世四川省的广安市以及合川市一带继续与张鲁对峙。 如今兵力大增,蔡瑁决定发动全面进攻。 于是兵分三路,一路由部将韩晞越过华蓥山,到达后世四川邻水县,走陆路北上进攻宕渠县以及宣汉县。 一路由部将刘虎率领,自垫江直接北上,走陆路从宕渠县西南方进攻。 最后一路由蔡瑁亲自率领,走水路溯江而上,沿着潜水,也就是后世巴水河渠江,从垫江进入潜水,向着宕渠县而去。 双方的情况与后来张飞和张郃交战的瓦口隘之战极为相似。 只是张鲁并未在宕渠县南面的瓦口组织人马防御,而是选择了全面收缩,将宕渠县的兵力全部退守平乡,也就是后来西晋所设的平州县,后世四川省巴中市平昌县。 此地当时为米仓道重要隘口,易守难攻,蔡瑁不得克。只能选择东攻宣汉,但当时宣汉也是一个关卡,是巴蜀道的重要隘口,位于后世达州市北面凤凰山以东,扼守不曹水以及铁山,也就是后世达州州河以及凤凰山。 巴蜀道便是后来的荔枝道,开凿于汉代,在三条汉中通往巴蜀的道路当中最难走。刘璋此时扼守白水关和葭萌关,把最好走的金牛道占据,张鲁夺取巴郡,便由米仓道和巴蜀道南下,与蔡瑁交战。 现在张鲁的兵力全面收缩至平乡与宣汉,就相当于把兵力控制在了大巴山的进巴郡路口,有些类似于诸葛亮一出祁山,假如打败郝昭占据了陈仓县一样,拥有很大的战略主动性。 一旦蔡瑁退兵去攻打刘璋,张鲁随时就能出兵过来参与其中。 所以如果要想得到益州,就必须把张鲁打回汉中去,至少刘表的军队要控制住汉昌县和宣汉县,也就是巴中市与达州市,这样才能扼制住张鲁再次南下的企图。 在这种情况下,蔡瑁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选择强攻。他的想法是先易后难,集中力量先破宣汉。 宣汉守军不多,在围困了近百日之后,守军确实抵挡不住,往北逃入了巴东关,巴东关也是个关卡,晋朝设为东关县,后世就是四川万源市。 等到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蔡瑁就已经拿下了宣汉,兵锋直指汉昌。 而与此同时。 黄祖也再次南下江东,于建安十一年下半年八月发起了对江东的进攻,双方于皖口大战,交战六十余日,最终江东败退至枞阳虎林。 到十月份黄祖趁胜追击,双方又于虎林交战,打到建安十二年年初,江东再败,退往南陵,同时孙权按照周瑜的建议,在后方长江支流的濡须水与长江交汇处建造城池,名为濡须口。 等到了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蔡瑁和黄祖的进攻都已经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甚至黄祖已经派人进攻庐江,将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馥驱赶走,当时庐江尚有梅乾、雷绪、陈兰等地方豪强势力盘踞,黄祖大军一到,这些人纷纷前来投奔。 一时间刘表势力极具膨胀,东得豫章、庐江,几乎要平灭江东。西取整个巴郡,兵锋甚至在威胁汉中。几乎整个南方,都像是要被他所夺。 “哈哈哈哈哈哈。” 荆州襄阳,刘表所在的皇宫之中,厅堂内,得到了蔡瑁黄祖战报的刘表此时非常高兴。 一旁贾诩和蒯越陪同着,他看着二人笑呵呵地说道:“德珪已经拿下了宣汉,现在正在猛攻汉昌,一旦汉昌被朕所得,则张鲁再无南下的道路,朕就能轻易平灭刘璋了。” “恭喜陛下。” 蒯越连忙说道:“不出一年,益州将为陛下所得。” “咳咳咳。” 刘表因心情激动咳嗽了两声,旁边服侍的奴仆连忙递上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说道:“不止,元阳新得了庐江,庐江多有豪强数万前来投奔,他的兵力已有十余万之众,即将攻克江东。” 贾诩微笑道:“眼下曹操还在与二袁交战,无暇南方,陛下得到益州与扬州之后,便可以派一上将兵出武关,乃取关中,再自益州和关中夹击汉中,如此天下已得三分其二,到时候便可以兵分三路,一路出关中,一路出南阳,最后一路出江淮,消灭曹操二袁,北上定鼎关东,再兴炎汉之志!” “唔” 刘表沉吟道:“既是曹操与二袁相争,为何朕不直接出兵南阳,先灭曹操,再破二袁呢?” 贾诩摇摇头:“关中和汉中易得,然曹操和二袁兵马众多,短时间内无法攻克,三路出兵最是稳当,若是急得曹袁联军,恐怕要耗费的时间更多啊。” “朕知道了。” 刘表不置可否地摆摆手。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等到散会之后,刘表的目光略微阴冷地在蒯越身上打了个转。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长子刘琦虽然英明神武,可无后终究是大问题。 刘琮也就一个儿子,把刘琮的儿子过继给刘琦的话,显然不行。 所以刘表最后是打算还是传位给刘琦,毕竟将来如果刘琦实在无后,最终也只能把位置留给刘琮的儿子。 但这个刘琮的儿子是蔡家女所生,因此为了以绝后患,刘表打算在得到整个南方之后,就将蔡瑁和蒯越赐死,防止将来刘琮被蔡蒯控制,影响到他的孙子。 而之所以不一步到位,赐死蔡瑁蒯越之后让刘琮继位,主要还是刘琮过于懦弱,且才能不及刘琦,恐怕他压服不住贾诩和沈晨。 是的。 贾诩和沈晨就是刘表打算为刘琦留下的两大遗产。 贾诩现在虽然地位高,可在荆州一无家族,二无根基,即便是他死了也不可能把持住朝政。 沈晨则与刘琦关系亲密,而且能力超群,乃是济世之才。 这样老一代有贾诩来辅佐朝政,年轻一带有沈晨操持军务,刘琦也不至于青黄不接。 将来就算是自己病死,自己创建的新大汉,也将会延续下去。 可惜啊。 要是自己能多活几年,哪怕再活十年也好。 刘表看着贾诩蒯越离去的背影,一直强忍着的不适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苍白得像是没有了血色。 每年冬天他就觉得身体不好,健康每况日下。 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恐天命不久了呀。 刘表的脸色已满是阴霾。 “太傅。” 蒯越出了皇宫之后,看着贾诩准备登上马车,便笑着说道:“太傅每日下朝,便独居家中,同僚有聚会也推辞不来,这般孤僻却是不好。” 贾诩听到这句话就停下了蹬车的动作,回过头微笑着说道:“我性格喜静不喜动,因而一些不重要的小聚一般也就推掉了。” “若是我邀太傅去家中小坐,也是不重要的小聚吗?” 蒯越问道。 贾诩便笑道:“若是司徒相邀,自无不可。” “请。” “请。” 蒯越上了马车。 两个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向着蒯越的司徒府而去。 贾诩在荆州从不树敌,但也很少去结交朋友。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特别是在这种世家林立,关系错综复杂的荆州之地。 你和这个人交朋友,他的敌人就会认为你跟他勾结在了一起,平白无故树敌。 所以孤身一人看上去孤立无援,可正因为如此,别人也不会冒着巨大风险去招惹刘表身边目前最看重的人。 甚至连蔡瑁和蒯越也不愿意得罪贾诩。 贾诩没有家族和根基,虽然被刘表看重,可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家族利益,因此双方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如今。 蒯越主动相邀,显然也是有拉拢之意。 马车很快到了司徒府。 在蒯越的邀请下,贾诩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司徒府后园。 二人在后园亭内相对而坐,有奴仆奉上煮好的酒与茶水,还有一些糕点点心。 等周围四下无人,蒯越才举起茶杯对贾诩说道:“不知道太傅是喜欢喝茶还是喜欢喝酒,以前荆州也有饮茶之风,但最近却是起了这种炒茶,不知道太傅喜不喜欢。” 贾诩也举起茶杯笑道:“此茶初尝苦,回味却是甘甜,我亦甚喜。” “太傅喜欢就好,请。” 蒯越举起茶杯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抿了一口,等到贾诩也喝了一口,都放下杯子之后,他才又说道:“陛下现在有些急了。” “是有些急了。” 贾诩微微点头道:“这些日子屡次催促蔡将军和黄将军进攻,连下诸多道手令,虽然二位将军也小有战果,但如此催促,恐怕急切中出差错。” 蒯越皱眉道:“先生取南方再得关中汉中乃是绝佳之上策,我们可以先观曹操与二袁相斗,再三路拿下关东。可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要在夺取整个南方之后,就立即出兵北上袭取中原,这岂不是逼曹操与二袁相联。” 贾诩抬起头,建安十二年的年初二月正是天朗气清的时候,但却总归有些清冷,他轻声说道:“陛下年岁很大了,宫中清冷,据说每年冬天都会小病一场,有些心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就怕陛下如此急促,反而坏事。” 蒯越苦笑道:“现在荆州兵马众多,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可是陛下等不起啊。” 贾诩叹道:“天命有数,岂是人力能为?” 蒯越沉吟许久,倏尔说道:“太傅以为,陛下三位皇子,谁能够继承大任呢?” “司徒不是觉得二皇子可承吗?” 贾诩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其实从没有给刘表提议过谁当太子,当初只是建议刘表问问沈晨的意思。 后来刘表每次询问,他都借口推辞,即便是开朝会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发表意见。 所以荆州朝廷上下都不知道贾诩到底支持谁。 虽说贾诩因为没有根基和参与到荆州利益集团当中而不被大家视为敌人,可也不会因此轻视了他的态度。 毕竟他也许就是唯一能够影响到刘表做出决定的人。 今天蒯越邀请他来,其实也是因为蒯越知道刘表身体越来越差,很有可能就这几年内死掉,所以才想拉拢贾诩,让他支持刘琮。 但可惜贾诩不想参与其中,所以说话模棱两可。 蒯越皱眉说道:“大皇子坐镇寻阳,最近陛下屡次封赏,似乎有要封王之意,此事太傅怎么看?” 贾诩笑道:“大皇子于黟县大败江东军,救回黄将军,如此大功一件,封赏也很正常。” “太傅应该明白,大皇子无后。” 蒯越目光盯着他道:“一旦陛下有恙.即便大皇子有接替皇位之心,将来南方之主,可能也不会是他。” “这我自然清楚。” 贾诩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说道:“只是这毕竟是陛下的家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难以插手。天色不早了,不若今天就到此如何?” 蒯越忙道:“太傅不再坐坐?” “算了。” 贾诩苦笑着说道:“司徒应该也清楚,我今日来赴宴,已经是冒着被陛下猜忌的危险,这是我能够给予的最大善意。” 蒯越自然知道,沉吟片刻,便说道:“我送送太傅。” 说着二人便往亭外去。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边走边闲聊。 过了片刻到了门厅,眼看贾诩就要出了司徒府邸,蒯越忽然拉住他道:“太傅,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太傅为我解惑。” 贾诩说道:“司徒亦是天下有识的智者,我不过是个西凉的愚陋之徒,又有什么能为司徒解惑呢?” 蒯越脸色非常凝重地对贾诩说道:“我是想问,二皇子真的没有登基的机会吗?” “有。” 贾诩左右看看,周围卫士都很远,沉吟许久,才低声说道:“公与德珪薨,二皇子方能登基。” 蒯越与蔡瑁现在都被刘表封侯,因此贾诩用的是一个“薨”字。 但也正是这个“薨”字,让蒯越脸色阴沉下来。 他是个聪明人,刘表在担心什么他自然清楚,只是之前自忖跟着刘表忠心耿耿多年,刘表不会如此绝情才是。 可现在一想,帝王心术,岂能有私情? 自己和蔡瑁与二皇子刘琮交往极深,一旦刘琮登基,那么整个南方,实质性的控制就在他蒯越和蔡瑁手里。 刘表再蠢也知道防备。 所以一旦整个南方到手,北方依旧还处于战乱当中,刘表根基稳固之后,完全可以腾出手来把他和蔡瑁赐死。 如果是在南方到手之前赐死他们属于自毁城墙。 可占据整个南方后,只要不立即对曹操用兵,那就没有了外患之忧,赐死他蒯越和蔡瑁,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他到时候也是必死无疑。 一时间。 蒯越的心情像是沉到了海底,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 “司徒,我言尽于此。” 贾诩双手笼在袖子里,向着蒯越拱手一礼,微微一笑道:“告辞了。” 说罢转身离去。 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蒯越,还在原地发呆。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 楼蹋了。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楼塌了 建安十二年六月,巴郡宕渠县,县衙内蔡瑁不断地揉搓着太阳穴。 身边亲信蔡笃见他烦闷不堪,于是问道:“伯父大人这是怎么了?最近攻势虽是不顺,却也并无大碍呀。” 蔡瑁摇摇头道:“陛下这些日子催促我用兵的信件如雪片一般飞来,令我十分忧愁啊。” 蔡笃想了想说道:“伯父为何不将眼下的形势写成奏章陈说与陛下听呢?” “说了也无用。” 五十余岁的蔡瑁此刻两鬓斑白,满脸惆怅地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厅中笃步说道:“何况就算我攻势顺利,也决不能继续进兵。” “这是为何?” 蔡笃是蔡瑁的侄子,因而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问道:“若是击败了张鲁,夺取了西川,伯父岂不是大功一件?” “呵呵。” 蔡瑁冷笑一声道:“大功一件?恐怕夺取西川之日,就是你伯父我身死之时。” 蔡笃大惊道:“啊,为何会如此?” “长皇子无后,你从姐嫁给了二皇子,陛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旦他崩殂,我们蔡氏便执掌整个南方,南方一得,我必为陛下赐死。” 蔡瑁想起了从年初到现在他与蒯越之间的通信,之前还不相信,但这段时间刘表信中似是对他愈发不满。 从今年年初到如今这半年以来,几乎每个月最少五封以上信件,还有痛斥他的公文。 这前后态度大变,也让蔡瑁意识到或许事情真如蒯越所说。 虽然实情也是刘表想的那样,蔡瑁和蒯越就是想推刘琮上位,好借此控制整个南方。 可问题是我们有当权臣的意思,你也不能把我们这些权臣铲除呀。 现在就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也让蔡瑁无比烦闷。 蔡笃得知此事,大惊失色,蔡瑁是蔡家支柱,他若一倒,蔡家就完了,所以连忙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伯父大人执掌大军,拖延时日不就行了?” “哼。” 蔡瑁冷哼道:“我亦何尝不想拖延时间,但陛下最近频频召开朝议,言欲将我召会襄阳,派文聘来接任我之位,想来已是对我屡不能攻克张鲁而万分不满。” 蔡笃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蔡瑁揉搓着太阳穴道:“我打算上书陛下,今年就发起总攻以拖延时间,届时大战之时,总不能临阵换将吧。” “也只能如此了。” 蔡笃思索道:“现在张鲁占据汉昌,我们短时间内难以攻克,即便是能攻克,再去攻打刘璋也能拖延一两年时间,或许那个时候.” “希望如此吧。” 蔡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惆怅。 历史上他和蒯越当了投降派,把偌大的荆州拱手让给了曹操。 但如今形势很不一样。 因为刘表现在是真的有一统天下的实力。 只是他的年纪太大,可能在他的手里完不成,在二代手里希望很大。 也就是说,一旦刘表拿下了整个南方,并且刘琮上位的话,那么蔡瑁将一跃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作为外戚,至少也是个大将军。 说不好将来再一统天下,就能够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还有加九锡,冕十旒,乘金车,驾六马,出入用天子銮仪,甚至. 虽说蔡瑁还没有想那么远,可一夜之间登顶天下权力宝座的机会,他也绝不想放过,更何况还涉及生死存亡。 所以此时此刻,蔡瑁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既想尽快平定南方,让自己登顶,又想拖延时间,等到刘表死后,才能上位大将军。 因而一时心情无比矛盾。 只不过再矛盾,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存亡危急,在刘表的逼迫下,他也不得不对张鲁发起强行进攻。 甚至还不能败。 一旦败了,不仅刘表有借口杀他,他的兵权还会被夺,所以只能全力以赴。 建安十二年七月,蔡瑁再次对平乡关发起了猛攻。 八月汉中大雨,潜江水位暴涨,潜江下游非常宽阔,但平乡一带所在的上游较为狭窄,使得蔡瑁水军很难发挥。 如今水位暴涨之后,船队抵达了平乡,他们的位置甚至比在张鲁在平乡铸造的城池还要高,无数箭雨从船上对着平乡关挥洒,关上几乎无人敢防守。 趁着这个机会蔡瑁立即下令步卒进攻城池,平乡关很快就被攻克,张鲁大军连忙撤回汉昌。 到八月下旬,蔡瑁就彻底拿下了整个平乡关。 平乡关被攻克之后很大程度缓解了蔡瑁的压力,刘表最近开朝议也不再提让文聘去取代蔡瑁的事情,但依旧在不断催促蔡瑁尽快把张鲁打败。 为此蔡瑁也不得不继续进攻,平乡关是最为险峻的关卡,过了平乡关打汉昌城应该会更加好打一点才对。 可这也极大延长了蔡瑁的补给线,本来他的粮草来源大部分都是从荆州走水运运过来,走长江到江州,再从江州北上到垫江,最后从垫江送到宕渠,长途跋涉上千公里。 之前的这些河流都是大江大河,虽然一路都是逆流,可走水运总比陆运要好。但过了平乡潜江上游愈加狭窄,且还有断层瀑布,已经很难走水路运输。 走陆路就是米仓道的路,但也是极为崎岖,从宕渠运过来连绵数百公里,让蔡瑁吃尽了苦头,只能暂时驻扎于平乡,等待后续粮草。 到十月份,在等待了一个多月之后,陆陆续续自宕渠县送了大批粮草过来,蔡瑁北上出兵汉昌,包围了汉昌城。 双方再次陷入僵持。 一直到十一月份,蔡瑁军中粮草接近枯竭,好在从荆州来的新一批粮草运到了宕渠,很快就可以补上。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在东面的巴蜀道,张鲁遣部将杨昂,领精兵一万,悄然南下。 张鲁虽然压着刘璋打,但他是因为接受了很多关中财产,董卓之乱无数关中百姓迁移汉中,让他的兵马和实力暴涨,才能占据巴郡北部。 但他的总兵力也就那么五六万,还要防备其它地方,所以实际上和蔡瑁对战的兵力只有三万多人,远不是号称的五万大军。 因此在被蔡瑁攻击的时候,他只能接受谋士阎圃的建议,让前线军队统帅,也就是自己的弟弟张卫撤退回汉昌。 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由于撤退回汉昌之后,反而暴露出了蔡瑁军补给艰难的这个薄弱点。 于是阎圃立即向他提出计谋,引蔡瑁进入汉昌之后,派人走巴蜀道至宣汉,到却不攻打宣汉,而是走小路,也就是后世达州市双龙镇一带,绕开宣汉城,直奔宕渠! . . 江东这边黄祖倒没有蔡瑁那么多麻烦事。 因为他是刘琦这一派,刘琦精明能干,且威望也足,不至于像刘琮那样会变成蔡瑁蒯越的傀儡。 所以贾诩、黄祖、沈晨,基本上就是刘表给刘琦将来继位留下的三大基石。 只是江东久攻不克,也让刘表每月都发文书催促。 黄祖无可奈何,他虽然颇有进展,连拔江东十余座城池,已经在今年五月夺取了南陵,杀奔了濡须口,但被濡须口所阻。 此地易守难攻,黄祖连番攻城,都不能拿下。虽然也可以走陆路进攻江东,但濡须口不破,孤军深入就是找死。 正如刘备都已经杀到了雒城,与成都近在咫尺,可雒城不破还去打身后的成都,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双方就只能在濡须口死磕。 孙权亲自坐镇春谷城,与濡须口以及黄祖占据的赭圻城,也就是南陵呈鼎足之势。 三方在这一带犬牙交错,互相纠缠,每日厮杀几乎没有停过。 黄祖虽空有十多万大军,但梅乾、雷绪、陈兰等人本就是墙头草地方势力,自然不肯用命相助,要起粮草武器装备来倒是贪婪无度,让人烦不胜烦。 所以短时间内黄祖其实也拿孙权没什么办法。 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到了建安十二年下半年九月,因为战乱的关系,这一带百姓几乎已经逃光,九月初六,黄祖再次对濡须口发起进攻。 一日厮杀之后,江夏水军十分疲惫地回到了军营里,这些日子对于战斗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煎熬。 江东军疲惫不堪,江夏军同样也疲惫不堪,所以敌我双方神经崩至了极点。 便在这一日黑夜当中。 一股兵马悄然离开了濡须口,趁夜摸向了梅乾的营寨。 一开始黄祖还是非常防备夜袭,但时间久了之后,每日这么防备也非常疲倦,自忖自己十多万大军,孙权没胆量偷袭,慢慢也就松懈了下来。 结果就是这长达一年有余没有突袭过,让黄祖原本的谨慎消弭殆尽,只留下了很少的人马守夜,大部分士兵都在军营休息。 就连黄祖的军队都是如此,更别说梅乾、雷绪、陈兰等人,他们的部曲本就是江淮流寇,素质还不如黄祖军。 因此江东军的突然袭击,直接造成了梅乾军炸营,数万人营啸,造成了可怕的踩踏和冲撞事故。 梅乾军如此,雷绪、陈兰那边也差不多,很快这种炸营就蔓延至了全军,除了黄祖位于赭圻城的本部人马以外,城外大多数军营,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孙权于是趁夜全军出击,发动了对荆州的大反击! 这一日。 荆州这栋繁华锦簇的大楼,要塌了! 好了,基本上这书已经进入中程了,进度飞快,预计两百来万字结尾,我努努力,争取明年上半年前完结。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陛下,该喝药了 “什么?” 建安十二年九月十七日,十一天前黄祖于濡须口的惨败被迅速送到了襄阳。 刘表双手颤抖地看着这份战报,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十多万大军,主将还是素来以稳健和谨慎著称的黄祖,居然被江东夜袭成功了? 五万江夏水军,只有不到三万逃回江夏。 并且在那场夜袭当中,大多数不是死于江东进攻,而是死于营啸、逃亡踩踏以及战后失踪。 也就是说,人家仅仅只是夜袭吓唬他们一下,根本都没杀几个人,大部分士兵都是被自己人给害死或者失踪,可谓狼狈至极。 得知此时,刘表本就苍白的血色就更加心力交瘁,一拍桌案怒道:“元阳向来谨慎,何至于如此?” 一旁贾诩见此,连忙说道:“陛下,这定是因招纳了梅乾、雷绪、陈兰等乌合之众,人数太多,且黄将军久攻不克,疏于防范,突遭夜袭所致。” “唉。” 刘表长叹了一口气:“的确不出太傅所料,此战便是因元阳久疏夜防,以至于在梅乾、雷绪、陈兰等人遭遇夜袭营啸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防备。” 虽说当时黄祖人在赭圻城里,一半主力约两万人也在城里没有受到影响,但另外一部分主力都在城外。 他们有些以校为单位各自安营扎寨,有些则住在船上守备着船只。 江东在引发了梅乾、雷绪、陈兰等人部曲的营啸之后,就立即组织船队猛攻赭圻城船坞,想要把黄祖大军的船队消灭掉。 好在黄祖虽然疏于防范,可老将经验丰富,几乎是在城外乱起来的瞬间,就立即警觉起来,马上召集城内的所有士兵冲出去于码头血战,击退了江东军,保护了大量船只。 所以他的主力大部分都坐船逃了回来,而城外驻扎梅乾、雷绪、陈兰等部以及江夏水师,因营啸被自己人杀死,或是掉入江中,或是踩踏而死,或是被江东军追击而被杀死俘虏,或是失踪不见者约数万以上。 其中梅乾等人的尚未统计,但黄祖的江夏水师则约两万左右,当然可能更少,因为大部分都是失踪,有的成为溃卒会自己往豫章方向逃跑,有的就地沦为盗匪流寇,还有的被杀死或者俘虏。 只是从战略角度上来说,黄祖此次大败就只能被迫选择撤回江夏,连豫章都没办法继续占据,从原本的战略进攻转而战略防守,实在是这一仗打得不好,导致局势一片尽失。 “江东与荆州之间虽以水相连,然两地皆有崇山峻岭,道路崎岖,唯有水路可走,只要把守住沿江两岸城池,则攻坚之战旷日持久,难以短时分出胜负。” 贾诩沉吟说道:“当年孙策屡攻江夏不克,就可知水战殊为不易,黄将军恐怕也是尽力了,陛下应当先让黄将军守住江夏,稳住局势。” “嗯。” 刘表长叹了一口气,叹息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也没办法怪罪黄祖。 黄祖已经是荆州最强的水战战将,至少在此番大败之前,打得江东水军节节败退,殊为不易了,想要短时间内平灭整个江东,看来没那么容易。 当下刘表便派人安抚了黄祖一番,让他先收拢溃卒,守住江夏,同时又调集了一批物资过去,再派人又给刘琦发了诏书。 等到了十一月份,黄祖和刘琦总算是维持住了局面,江东虽趁胜追击,进攻江夏却被他们领兵击退。 这样到目前为止,双方的局势也不过是从原来的荆州军主动进攻江东,回归最初。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初。 正是隆冬腊月,大雪纷飞,刘表受凉感觉并且愈发严重,每日都在用火炉烤得温暖如春的后院小筑内休息。 今日午后刘表在小筑内看着公文,韵味十足的蔡夫人端着一碗药过来伺候他服下。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慌慌张张来报:“陛下!陛下!” “何时如此惊慌?” 刘表脸色微微有些不愉,他称帝之后其实没有招募内侍,也没有搞些什么中常侍之类,所以后园服侍的人都是婢女,也就是宫女。 宫女脸色苍白,浑身是汗,哆哆嗦嗦地爬进来说道:“陛陛下,宫前有信使来报,太尉大败了。” “什么?” 刘表瞬时只觉得呼吸不畅,心脏有些承受不住,整个人都开始胸闷起来。 “陛下,陛下。” 如今已经被立为皇后的蔡夫人连忙捋着他的胸口,然后对宫女说道:“快去传太医令!” 刘表强忍着不适,片刻之后嘴角溢出一抹鲜红,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顿觉如遭雷击,十分痛苦。 很快太医令就过来了,为他诊治了一番,也开了一些药,勉强今天睡下,一直休养了三四天,才召贾诩议事。 后园小筑内,刘表脸色惨白,几无血色,已是病发严重,虽不至于奄奄一息,却是毫无精气神彩。 贾诩踩着小碎步进入小筑,躬身拜道:“陛下。” “文和.” 刘表目光茫然地看着他道:“蔡瑁败退至江州了。” 贾诩叹道:“此事我也知晓,太尉急于进攻汉昌,以至于粮道运送过于冗长,被张鲁派人从巴蜀道奇袭宕渠,烧毁了粮草,大败退回江州,被张鲁趁势追击,损失数万人马。” 刘表悲痛哀叹道:“朕在世之日,终究不能夺取整个南方,为我儿留下一份偌大基业,以图谋天下啊。” 贾诩连忙劝道:“陛下不用着急,荆州虽两败却根基未损,陛下只需要再调养好身体,徐徐图之,也许就能够还有所得。” “算了,朕的身体朕知道。” 刘表摇摇头道:“也许明年都不一定能活,文和,你觉得朕现在应该如何?” 贾诩问道:“陛下是想问南方战事,还是后嗣之事?” “南方战事如何?” 刘表问。 贾诩说道:“江东短时间内不能图,但益州或可得之,张鲁大败太尉后,必围困成都,我们便可从中渔利。” 刘表皱眉说道:“蔡瑁无能,人马俱损,我何来的兵马再图西川?” 虽说他底子厚,可底子厚也得训练士兵。 把什么都没训练过的士兵送去战场那无疑于找死,因此重新再征召部队,再训练,最少也要一年之久。 其它地方倒是有兵力,比如南阳分散了五万,张允在襄阳还捏着三万,但这些军队是要来拱卫襄阳,防御北方的曹操的,一旦南阳空虚,这块膏腴之地被曹操抢走,那他的损失就真的大了。 所以看上去刘表强大,实际上在新的士兵没有训练出来之前,不管是面对曹操、孙权还是张鲁刘璋,他都只能采取防御姿态,而没有多余兵力主动出击。 贾诩微微一笑道:“陛下莫忘了,刘备还有人马,趁着张鲁攻打刘璋之际,令刘备去西川。” “刘备素有雄心,他若得西川恐怕?” 刘表皱起眉头。 贾诩说道:“刘备兵少,进了西川也短时间内绝难以攻克张鲁刘璋,我们加紧训练士卒,等一两年之后,他们打得精疲力竭,我们再一举出兵平灭他们。此谓之驱狼吞虎之计,又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矣。” “原来如此。” 刘表点点头,觉得这个计策确实不错,便说道:“那就照文和的意思办,后嗣我又该当如何呢?” “此事,就只能陛下来处置,我相信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贾诩微笑道。 “唔。” 刘表目光闪烁过一丝狠辣,轻声说道:“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贾诩倒退着离开,转过身,眼中同样闪烁过一丝精光。 沈晓卿,老夫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将来,就看伱自己的了! 他抬起头,看着荆州这十二月份的天空,已是阴云密布,雪花飞舞。 . . 等到十二月中旬一日,蔡夫人照常来给刘表送药,此时因为病情导致午后嗜睡的刘表已经昏沉睡去。 原本蔡夫人只想着把药放在桌案上等刘表起来再喝,却忽然注意到刘表桌案上的一份公文,上面有她亲弟弟蔡瑁的名字,一时好奇就拿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脸色大变,莫测变幻之后就立即拿起了汤药离开了房间,同时嘱咐门外守候的宫女,要隐瞒住她来过的消息。 在后宫蔡夫人的手段谁都知道,因此宫女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即便刘表醒来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而蔡夫人在离开之后就立即找来了蔡氏集团的人,有蔡瓒和蔡琰,还有蒯越和张允。 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张允也是蔡氏的人,或者不能说是蔡氏的人,而应该说是二公子刘琮的人,他与刘琮一起长大,是支持刘琮当继承人的铁杆。 此刻众人汇聚,蔡夫人把情况讲给他们听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 蒯越沉声说道:“陛下早就想除掉我和太尉,为大皇子铺路,原本是想着平灭江东和益州,称霸南方之后再动手,但陛下时日无多,有些心急了,逼着太尉和黄祖进攻,以致大败,现在恐怕是打算让长皇子继位。” 蔡瓒点点头道:“不错,太尉和黄祖虽然大败,但如今荆州实力犹存,与张鲁孙权慢慢耗下去本就能赢,只是陛下过于着急才引致如此。现在陛下大限将到,必然会想要安排身后之事。” 刘表其实不是实力差,而是他的时间太少。以目前荆州的体量,耗死江东和张鲁非常轻松。 别看张鲁兵力有五万左右,实际上治下人口也就不到十万户,算上之前占据的巴郡北部,也就那么四五十万人口,可谓是穷兵黩武。 孙权也差不多,治下人口看似三四百万,奈何数十万山越,然后其中至少一半被世家大族把持。 所以明明有历史记载东汉末年扬州从三百二十万人口增加到四百三十三万,等到了东吴灭亡时期反倒变成52万户200多万人。 而刘表光一个南阳盆地拥有的直接人口就在百万人以上,更遑论荆州交州加起来七八百万以上的丁口。再算上他掌控的数十万屯田民,给他提供的粮草不计其数,兵源也是源源不断,与官渡前夕的袁绍几乎一样。 因此继续耗下去,南方迟早归属刘表。 但可惜的是他自知已经没有时间,就只能把收复天下的任务,交到下一代手上。 刘琮不行。 一来非雄主,二来被人把持操控。 所以只能交给刘琦。 到时候刘琦能生出儿子最好,生不出来,就以皇帝名义把刘琮的儿子过继过来就行。 刘琮的儿子是蔡氏所生,为了防止蔡家继续把持朝政,影响到他孙子,刘表最终还是打算下定决心,把蔡瑁和蒯越这帮人处理掉,以绝后患。 但蔡瑁蒯越等人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们在刘表眼里是妨碍自己大业的眼中钉,可他们难道就不想把持权力称霸南方? 因此双方从最初刘表进入荆州之后的亲密无间,一下子就变成了立场相对,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正所谓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刘表要让他们死,他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蒯越目光阴冷地环视众人说道:“诸位,陛下不想将皇位让二皇子继承,然我们与二皇子息息相关。现在陛下想让我和太尉死,但等到长皇子继位,你们也会步我们后尘。” 张允连忙说道:“我与长皇子可是外母兄弟,总归不至于如此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 蒯越看着他冷然说道:“你与二皇子亲近,即便不杀你,你以为还能有今日权势?” 张允就不说话了。 蔡夫人也是个狠角色,看着众人说道:“司徒说得不错,如今我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不能让二皇子登基,则必死尽矣。” “司徒以为我们应当如何?” 蔡琰问道。 之前蔡夫人在刘表公文里看到的其实就只有两件事。 一是召回蔡瑁,二是召回刘琦。 而且还是让刘琦密令沈晨,让他带黄门兵以及甘宁军,亲自护送刘琦回来。 蔡夫人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这才找到他们商议此事。 蒯越他们分析出了这两件事的结果。 一,召回刘琦。 这个不用想就知道,刘表自知时日无多,恐怕就是要传位刘琦。 二,召回蔡瑁,自然就是要找借口把蔡瑁和他蒯越除掉,来让刘琦顺利上位。 所以他们已经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蒯越沉吟许久,说道:“应当立即传信给太尉,让他找借口继续在巴郡逗留,拖延时间。” 蔡瓒皱眉道:“自前些日子大败之后,太尉退兵至江州,江州顺江而下,不过数日间就能到襄阳,即便是拖延时间,能拖延多久?” “还有长皇子接到诏令之后,再派人去让沈晨甘宁去江夏胡送给他回襄阳,来回最多不过二十日,一旦长皇子到了襄阳,陛下下诏书立他为太子,那我们岂不是大势已去?” 张允也提出异议。 “这个.” 蒯越揉搓着太阳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要我说不如派人截杀信使,拦截了送去江夏的书信,只要再拖延个两月,也许陛下就” “不行,如此大事,陛下肯定不可能就派一个信使,何况这种事情能瞒多久?别说两个月,半个月都拖延不了,还会引得陛下大发雷霆,提前动手。” “可是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等到长皇子回襄阳,陛下势必诛杀太尉和司徒,长皇子得势登基之后,我们这些人还能好得了?” 几个人议论纷纷,都拿不出什么主意。 过了片刻,蔡夫人这才对蒯越说道:“司徒,还没有法子?” 她这话一出,众人又把目光投射在了蒯越身上。 蔡家和蒯家拿主意的人是蔡瑁和蒯越,现在蔡瑁不在,他们自然只能希望蒯越给个主意。 蒯越沉思许久,眼中闪烁过一抹坚定,轻声说道:“倒有个法子。” “什么办法?” 众人连忙看着他。 蒯越环视一圈,目光看向张允。 蔡琰和蔡瓒是蔡瑁与蔡夫人的堂兄弟,利益相关人。 他们倒了蔡家也就倒了,自然不会出卖蒯越。 但张允就不一定。 他毕竟是刘琦的表兄弟,如果他举报有功,说不好将来还是能被刘琦重用,所以不得不防。 于是蒯越说道:“这个办法还是有些不成熟,容我回去再细细考量,今日就先到这里,你们也尽早回去,免得陛下怀疑。” “那好,司徒尽快拿个主意出来。” “那我们先回去吧。” “走。” 众人也没有想多,就起身打算走了。 但过了片刻蔡夫人到门口的时候,蔡瑁的老婆对她说道:“皇后请留步,有些事情妹妹要跟皇后说。” “你们先去吧。” 蔡夫人吩咐了一句,便与蔡瑁的老婆又转回后园。 她以为是蔡瑁老婆找她,等回到后园才看到蒯越还没有走,一时奇怪道:“司徒没有走吗?” 蒯越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皇后,若想蔡家不失势,陛下必须提前驾崩!” “啊?” 蔡夫人睁大了眼睛,嘴巴长成了“O”型。 她顿时明白了蒯越的意思。 “你要谋害.” “嘘。” 蒯越轻声说道:“陛下病重,暴毙而亡!” “我知道了。” 蔡夫人定了定神,目光中亦是透露出了狠厉:“唯有陛下死,蔡家才能不倒,为了蔡家,也只能如此!” “一切就拜托给皇后了。” 蒯越拱手说道:“二皇子继位,皇后便为太后,将来执掌天下,便不管是蔡家还是二皇子,都会感激皇后!” “好。” 蔡夫人扭头就走。 等出了蔡瑁府邸,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了皇宫。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刘表昏昏沉沉地睡醒过来,他身上还盖着绒毛摊子,就睡在小筑主位席上。 此刻他觉得头有些疼痛,呼吸也喘不过气来,正在此时,门外风姿妖娆的蔡夫人,手中已经举着一碗汤药,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陛下,该喝药了。”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天下大势,刘表驾崩 建安十三年年初,新的一年并未给荆州带来什么喜讯。 从上个月,也就是去年十二月份开始,蔡瑁就以收拢溃散的士卒,防备张鲁为由,在江州拖拖拉拉十多天,不肯回来。 一直到了十二月底,听闻刘表病情更加严重,甚至已经卧床不起,口吐鲜血之后才回到了荆州。 过了新年到一月初的时候,刘表就病入膏肓,整个人陷入高烧,昏迷不醒。 刘备听说此事,就想来襄阳看望刘表。 但蔡瑁和蒯越却拒绝了他的提议,还不断催促他尽快赶赴益州。 原来在去年十二月初,刘备就得到了刘表发给他的书信,希望他出兵益州的事情,还给予他不少粮草武器装备,帮助他进攻西川,与张鲁为敌。 这个时候的刘备其实还没有与刘表决裂,虽说刘表称帝,但诸葛亮和沈晨都劝他隐忍,千万不要和刘表发生冲突。 因此刘备就只能选择默不作声,既不承认刘表称帝的举动,也没有直接出兵进攻刘表。 双方勉强维持着表面关系,刘表也完全把刘备当成雇佣军在用。 而这一次刘表让他出兵,诸葛亮告诉刘备,刘表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帮他争取时间训练兵马。 建安十二年年末的那两场大败之后,荆州的情况是防守力量绰绰有余,可主动进攻的力量却严重缺乏,需要时间重新征召和训练士兵。 刘表对巴蜀依旧是不死心,但没有了主动进攻的力量之后,他也无法对益州动手。 更糟糕的是,现在蔡瑁被打得大败而归,张鲁趁虚而入,已经占据了整个巴郡,下一步就很有可能要出兵成都。 因此刘表怕张鲁得到益州,所以才会让刘备前去牵制张鲁。 此时张鲁虽然兵马比刘备多,可刘备手底下有一半是益州投降兵,如今打着回益州的名号,肯定能激发他们的战斗力,因此也未尝不能与张鲁一战。 一旦刘备进西川,与张鲁刘璋他们混战,那么刘表在后方就可以安稳发育,等到他们三方狗脑子打出来,最后再捡便宜。 这就是所谓的驱狼吞虎之计! 得知刘表是这个想法,刘备大怒,决定言辞拒绝进川。 但诸葛亮却说将计就计,趁机夺取巴蜀。 于是在新年过去之后,准备了一个月左右的刘备这才乘船北上,于湘江进入洞庭湖,再从洞庭湖进入长江,往长江上游而去。 只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从白帝城去江陵确实只要一日,可从江陵去白帝城那就得数日,何况溯江而上本就缓慢,因而怠慢了时间。 等到刘备一月初从湘南出发,过了半个月他才到鱼复,也就是白帝城一带。 而当时蔡瑁的军队就驻扎于朐忍鱼复,双方交接了城池,刘备就以等待后续粮草为名,暂时驻扎在这里,观望天下局势。 此刻天下风云变幻。 北方曹操于前年联合袁谭,偷袭袁尚,打败袁尚军队,严重削弱了袁尚的实力。 袁谭趁势占领清河、安平、勃海、河间等地。 袁尚则占据了魏郡、赵国、常山国、中山国以及巨鹿郡。 二人几乎平分了冀州。 到去年二袁再次开战,曹操屯兵于兖州,对冀州虎视眈眈,等到袁谭攻袁尚于巨鹿时,悍然出兵,攻占了魏郡。 袁尚不敌二人夹击,被迫北逃至幽州投奔幽州刺史袁熙,袁谭吞并袁尚部众,屯兵于龙凑防备曹操。 曹操得知袁谭背盟,勃然大怒,于是再次出兵,攻占巨鹿郡、安平国、清河国,包围南皮。 结果于建安十二年中旬,头风又患,疼痛难忍,不得已退兵回陈都,召华佗来治。 华佗在建安十年就被曹操召至陈都专门给他治病,因为离开家乡太久,思念家人,于是在建安十二年年初就以妻子患病为名回去。 此刻曹操退兵回陈都,召华佗来治病,华佗也是百般推诿,曹操因此非常不高兴,派人前去谯县看看虚实。 去的人发现华佗撒谎,于是将华佗拘押起来,送至陈都,这个消息也被沈晨安置在陈都的内应所知,将最近关于曹操的一切情报都传回了荆州。 其实沈晨在陈都没有什么级别很高的内应,要么就是派人伪装成商贾在陈都开设酒楼饭店,要么就想办法混进一些公卿府邸当奴仆,探听到的消息基本是那种瞒不住的消息。 但即便是如此也够了,得知华佗被关押至陈都,沈晨没有考虑救援,因为张仲景神龙见首不见尾,华佗却喜欢待在谯县老家,他以前就邀请过,人家根本不答应。 所以别说在陈都诏狱根本不可能把华佗救出来,就算能救,人家也不一定会选择跟他来荆州,因此沈晨无能为力,只能选择贿赂狱卒,拿到《青囊书》。 作为外科手术鼻祖,华佗的医术极为精湛,对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甚至肿瘤癌症都能治疗,对于他集毕生精力所写的医术,沈晨还是非常感兴趣,若将来能够一统天下,这便是推动医疗进步的好东西。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关中地区也在打仗。曹操派钟繇段煨联合马腾势力重回关中,恰好高干来犯,与韩遂联合在一起,钟繇冷静指挥,大破高干韩遂联军。 经此一役之后,高干被逼回并州,韩遂被打退至右扶风。此时钟繇也没有乘胜追击,因为韩遂并未实力大损,他在西凉威望极高,把他逼急了,要想拉个十几万羌人过来相助还是非常简单。 所以钟繇审时度势,亲自写信给韩遂,劝他与马腾势力和解,并遣质子去长安,以稳定局势。 韩遂摄于朝廷威势,不得不上表请降,关中渐渐被平定。 南方汉中张鲁人口不过数十万,虽然休养生息多年,可养五万大军几乎是把底子掏空,这才勉强将蔡瑁击退。 谋士阎圃跟张鲁说,如果要想成为西川之主,就必须要快。因为他们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是因为刘备于秭归将刘璋的一半军队给消灭掉,这才能让他们有机可趁。 刘璋的底子比他张鲁厚得多,治下人口三百余万,虽然实质掌控的人口也就比张鲁多个几万户,大多数要么不服管教,要么被世家大族所控制。 但也比张鲁强一些,给刘璋一两年时间休养生息,他很快又能训练出几万士卒出来,因此在这段时间,张鲁立即开始全面进攻成都。 刘璋就开始全面进行收缩防御,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乌龟壳。 和帝时期关中人口五六十万,汉末的时候关中人口百万,董卓死后,长安之乱导致百万关中人口纷纷往南阳、汉中、益州等地迁徙。 汉中人口原本只有不到三十万,到此时变成了五十余万,再加上张鲁所得的巴郡北部,总人口大概在八十万左右。 而刘璋占据的蜀郡人口一百三十万,广汉郡人口五十万,巴郡南部人口七十万,再加上犍为郡、广汉属国、蜀郡属国合计约百万,总人口三百五十万。 刨除掉刘璋和张鲁治下的世家大族掌控的人口以及不服管教的少数民众部落,刘璋控制的实质人口约在一百五十万上下,张鲁控制的实质人口约五十万,这样是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底蕴打五十万,优势在刘璋。 不过由于刘璋的一半主力被刘备在秭归干掉了,导致短时间内他的兵力严重不足,使得张鲁在先期攻势当中非常迅速,乃兵分两路,直取成都。 张鲁一路先得巴郡,再攻克阆中,顺西汉水北上,想要从背后攻取葭萌关,然后从葭萌关反攻广汉郡。 另外一路则是顺着潜水南下至江州,从江州进入犍为郡,顺湔水(沱江)北上,走江阳、汉安、资中,也就是后世庐州、隆昌、内江、简阳等成都东南方向的县市,向着成都开赴。 这一路上都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原巴郡太守庞曦被打得丢盔弃甲,退兵至牛鞞县防守,扼守住了成都东南平原穿过龙泉山脉进攻成都的道路。 而葭萌关的守将扶禁、向存与白水关守将杨怀高沛当时兵力严重不足,又是被后方袭击,因此不得不退兵至梓潼县和涪县。 其余庞曦、张任、刘璝、严颜、冷苞等人各自据守成都周边交通要道,防备张鲁的军队攻打成都。 至于吴懿、费观、张裔、邓贤、吴兰等人,则已经在秭归之战投降了刘备。 如此一来,目前整个益州的形势就变得非常糟糕,刘璋所属的巴郡、犍为郡几乎全境丢失,现在就只剩下蜀郡、广汉郡以及两个属国,情况还是相当艰难。 只是成都地理环境优越,东西南北都有连绵山脉阻隔,扼守交通要道,短时间内杀不过去,战争自然也会变得旷日持久。 而在荆州和扬州这边。 江东大败黄祖之后,收复了豫章,甚至还趁乱将庐江、九江淮南二郡纳入治下,要知道历史上这些地方都为曹操所得,孙权也仅仅只是得到了一半庐江郡而已,并且人口且被曹操迁移走,基本都是荒地。 此时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孙权的人生巅峰,趁着曹操还没有统一北方,无暇顾及南方的时候,把庐江和九江郡纳入手中,甚至还入侵了徐州,攻打广陵太守陈登,占据了一部分广陵郡。 这件事情引得曹操勃然大怒,下诏书斥责孙权,但孙权笃定曹操现在没工夫管他,我行我素。不仅在豫章布置兵力与江夏水军对峙,还南攻山越,北击徐州,劫掠大量人口,补充江东,一时间他在江东威望骤升,等到建安十三年时,已是名正言顺的江东之主。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表病逝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荆州大变起 “陛下!” 随着襄阳皇宫蔡皇后的一声声嘶力竭的痛哭,刘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从去年年末到今年一月底,他的病情非常严重,断断续续地昏迷了一个月,清醒的时候也很少,往往只能喝一点汤药勉强续命。 但这些汤药当中夹杂着一点点毒素,不多,不会短时间内把刘表毒死,可日积月累,加重病情,让他几乎说不了话。 而说不了话就意味着下达不了任何命令,他甚至都没办法用手来书写诏书,而且哪怕是写了也传递不出去。 因为皇宫也被蔡皇后把持,他的亲信都不能入,张允蒯越等人控制了宫门宿卫,襄阳的兵马也被张允所辖,整个襄阳都被蔡蒯二氏以及张允把持。 这使得原本刘表打算除掉蔡瑁蒯越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泡汤,如今弥留之际,只想尽快看到刘琦带兵回来继承大位。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刘琦得到了刘表的诏令,派人去黄门亭召沈晨甘宁,沈晨甘宁都需要时间整顿兵马,再前往江夏就耽误了时间。 一直等到沈晨甘宁带着一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出发,南下从随县进入江夏郡,与刘琦汇合在一起再往西去襄阳的路上,他们就听到了刘表驾崩的消息。 江夏郡竟陵县,沈晨此刻便在县衙休息,昨天他们日夜兼程,从西陵乘船至沙羡,再到竟陵,将士们都已十分疲惫,便在竟陵县休息一夜。 翌日正准备要启程,一大早沈晨便洗漱好之后即将出发。 今年虚岁二十二,实岁二十一的沈晨身高八尺,因常年习武,体态已是十分魁梧,浑身肌肉壮硕,一米八六的个头,体重也达到了一百七十斤。 当时流行的其实是虚岁,沈晨实际出生年月与马良相当,都是公元187年出生,所以两个人都是实岁十九,虚岁二十及冠。 而在前年及冠之后,沈晨便一直隐居于南阳,在黄门亭开授学堂,教授邓沈二氏宗族弟子读书习字。 除了邓沈二氏的宗族子弟以外,他在隆中乡的一百多名学生也都前往黄门亭依附。 一时间门下弟子数百人,著书立传,将当初一直写的那本书完成,取名为《诸子言》,正式装订印刷起来,以雕版刻印的方式印刷了数万本,传播出去,遍布大江南北。 这本书其实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开始动笔写,但中间一直断断续续,沈晨偶尔会出去打仗,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隆中乡教书,写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大部分都是沈晨与诸葛亮、庞德公、司马徽、庞统、徐庶等人以对话形势的写就,到去年总算是彻底完结,印刷出版。 里面的内容涉及诸子百家学说,有孔孟之道的探讨,也有老子墨子学说的研究,还有治国学、哲学、军事兵法、经济学、乃至于天文地理的图谶学,包含了诸多智者的精华思考。 现在很多荆州世家大族都纷纷买进《诸子言》进行研究,这无疑会增加沈晨思想的传播率,将来会有更多人出自于他的门下,无数人信奉他的学说,建立一个学阀。 此时沈晨从竟陵县衙府邸出来之后,便令堂兄沈桃传令三军,开赴码头,准备登船启程。 可就在这个时候,码头方向急匆匆有人冲进城内,来到县衙门口,刚好与沈晨撞见,他发现来人就是邓洪府邸的卫士邓皮沈奇,他们二人以前每天架着车马送沈晨在襄阳到处闲逛。 “皮叔,奇叔,你们怎么来了?” 沈晨迎上去问道。 邓皮立即上前,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沈晨顿时脸色大变,对沈桃说道:“木子兄,回县衙,去找长公子来。” “好。” 沈桃立即意识到有情况发生,连忙往县衙后院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刘琦还没醒来。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得知父亲重病而不能探视,他心力交瘁,身体也不是很好,又奔波劳顿,现在还在休息。 沈晨原本是打算先去召集三军上船,等准备就绪之后,再派人去请刘琦上船继续出发前往襄阳。 但此刻听闻消息,就只能停下了准备出发的意图,立即回到县衙找刘琦商议要事。 县衙大厅内,沈晨眉头紧锁地走来走去。 过了片刻刘琦出来,有些奇怪地问道:“晓卿,发生何事了?” “楚王已经在六日前驾崩了。” 沈晨沉声道:“蔡瑁蒯越张允等人秘不发丧,将襄阳城池关闭,让二公子继位,我祖父废了很大力气,才派人偷偷潜出城来报信。” “啊?” 刘琦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烁出泪花,瘫软在地上,哭泣道:“父亲!” “长公子。” 沈晨上前将他拉住,先扶到旁边席上休息,然后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离开竟陵,立即转回江夏。” 刘琦边哭边说道:“父亲去世,我怎么能置之不理,我今日就要回到襄阳看望父亲。” “千万不可!” 沈晨连忙劝道:“一旦公子回襄阳,便如回了龙潭虎穴,必为蔡瑁蒯越等人所害。” “呜呜呜呜!” 刘琦放声痛哭,泪如雨下,竟是伤心得昏死过去。 见此情形,沈晨连忙一边派人找来医生,一边抱着刘琦往后院去,扶他上床先休息休息。 这段时间刘琦的身体一直不好,因为刘表身边俱是刘琮的人,恐惧被刘琮所害,再加上又负担起繁衍后代的职责,每日借酒消愁,借色生子。 虽然孩子没有生下来一个,但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陡然遇到刘表病逝的消息,悲伤过度,身体一下子从小病变成了大病。 于是他们便在竟陵停滞不前,等到了这一日下午,沈桃来报,襄阳方向有天使过来传达刘表给刘琦的诏书。 刘琦休息了四个多时辰,此时已经悠悠醒来,得知此事,连忙问沈晨说道:“晓卿,我父亲不是已经病逝了吗?怎么可能还会给我写下诏书?” 沈晨说道:“这定是蔡瑁蒯越等人谋害公子的计策,公子先佯装不知道楚王薨的消息,躺在床上说是得知父亲重病在身,心中忧思成疾所致即可,容我先去会会那使者。” “那就有劳晓卿了。” 刘琦脸色惆怅,他一来反对父亲称帝,不希望他成为众矢之的,二来也害怕被刘琮谋害,所以一直不敢去襄阳。 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得知他病逝之后,现在的心情已经是极为悲伤。 这边沈晨便来到前厅,让人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诸葛亮的姐夫蒯祺,想来蒯越是清楚诸葛亮和沈晨刘琦的关系,这才让蒯祺过来消除他们疑心的。 “原来是文吉兄长。” 沈晨看着蒯祺说道:“陛下有何旨意?” 蒯祺说道:“晓卿,长皇子何在?” “在后院休息呢。” 沈晨叹息道:“得知陛下病重,这一个月来长皇子忧思难安,每日催促我尽快带兵去江夏,随他一同去襄阳,但奈何我也需要准备人马,再加上赶路,耽搁了时间,以至于长皇子亦是病倒了,今日也只能留在竟陵休养。” 蒯祺皱眉说道:“既是去襄阳觐见陛下,怎么能带刀兵呢?” “这是陛下的旨意。” 沈晨说道:“若非陛下让长皇子召我带一万精兵随他同行,也不会耽搁那么长时间。” 蒯祺拿出诏书说道:“上月因太尉新败,陛下害怕张鲁趁势攻打荆州,这才让你带兵过来,只是如今差遣了刘豫州去了西川,因而不需要带兵前去,陛下新诏是让你与长皇子尽快回襄阳,以防见不到陛下最后一面。” 说罢就念诵诏书。 等他念完之后沈晨才叹道:“原来如此,奈何长皇子也是病重,身体欠佳,恐怕今日难以启程,待休养两日才能继续出发啊。” 蒯祺脸色不是很好看,说道:“我能去见见长皇子吗?” “自然。” 沈晨起身右手比划着后院方向道:“皇子正在后院休息,还请兄长随我前来。” 说罢他就带着蒯祺往后院而去。 此时刘琦还躺在病床上,他的脸色蜡黄,嘴唇发白,双目无神,俨然一副大病的模样。 这不是装的也不是化妆,因为之前他就担心刘表的病情,以至于生了一场病,现在又陡然闻知刘表死讯,一时间难以接受,痛苦不已,病情就更加严重。 大夫已经给他看过,房间还充斥着一股药味。 当蒯祺进来的时候,刘琦麻木地转过脑袋,见是蒯祺来访,还想强撑着身体起来,却是咳嗽两声,在身边侍从的帮助下才勉强靠着木塌艰难说道:“原来是文吉啊。” “长皇子。” 蒯祺向他拱手说道:“陛下有诏,让皇子尽快回到襄阳,以图不测。” “咳咳咳。” 刘琦虚弱地说道:“我知道了,晓卿,扶我起来。” “皇子。” 沈晨连忙上前把他摁在床上道:“此时外面天冷,皇子大病未愈,连路都走不得,若是受了邪风,恐怕都来不及见陛下皇子先病倒了,还是应该先调养身体,待过两日身体好些再出发吧。” “唉。” 刘琦叹了口气,痛苦道:“我亦是很想见父亲,可奈何.” “希望皇子身体能尽快好些,卑告辞。” 蒯祺见此情形,也没有强迫,告退之后,在沈晨的陪伴下来到了门外。 门口正有大夫又拿了一副药过来,蒯祺便叫住大夫,开口问道:“伱是大夫?” “是。” 大夫说道。 “长皇子病情如何?” “因思念陛下成疾,又因最近天冷而病倒了。” “严重否?” “若是不休养医治的话,恐怕.” “我知道了,你去吧。” 蒯祺摆摆手。 等沈晨陪着他到了前厅,沈晨又说道:“文吉兄长,徒可奈何啊。” 蒯祺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先回襄阳复命,你们尽快启程,陛下也时日无多,还在等着长皇子呢。” “好,过两日我们就出发。” 沈晨满口答应。 他送蒯祺出了竟陵,一路看着他上船离开。 等回县衙府邸的时候,甘宁、娄发、沈弥、邓昭、沈桃等部将已经全部过来。 沈晨看着众人,漠然说道:“传令,今夜上船,退往江夏!” 甘宁诧异道:“阿晨,我们不去襄阳了吗?” “去襄阳死路一条。” 沈晨对甘宁说道:“兴霸叔,你和我族叔他们全都撤回新野,驻扎黄门亭,荆州将有大变,要开战了!” “开战?” 甘宁顿时大喜道:“和谁?” “当然是!” 沈晨的目光看向北方,眼神当中露出一丝冷酷的杀意:“那位新任的“陛下”!” 其实已经到中期了,孙权别看壮大了,但他的根基是很差的,刘备和主角在荆州的根基却很深厚,拿到手立即就很迅速稳固统治,所以基本上一波大战之后,就是南北分治,然后从南伐北,一统天下,其中再夹杂着一些内政,书也就完结了。 所以之后的剧情那个叫跌宕起伏了,天天都打仗,拳打孙权,脚踢张鲁刘璋,北伐曹操,高潮迭起,保障让大家双歪歪,相信我,我书慢热大家是知道的,但后面估计就是一路热热热热热到底,不会让大家失望。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扶苏之事 建安十三年二月初,整个荆州都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襄阳被关闭了城池,密不透风。 一切消息都被封锁,唯有沿线不断有信使来回,报告着刘琦现在的消息和位置。 然后. 到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蔡瑁蒯越他们就得到了消息,刘琦跑了! 就在蒯祺前往竟陵的当天夜里,刘琦就回到了江夏。 “砰!” 襄阳太尉府邸,蔡瑁大发雷霆,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信使一脸惶恐不安道:“我们在章山、蓝口、林亭等地沿线等待了数日,可始终不见长皇子船只,于是便前往竟陵打探,没想到” “出去!” 蒯越见蔡瑁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便挥挥手示意信使离开。 信使仓惶着连滚带爬跑出去。 等信使走后,张允连忙说道:“莫非是走漏了消息?长皇子连夜回到了江夏,这可如何是好?” 蒯越看向蔡瑁,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太尉,不会是你那从女婿邓洪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蔡瑁站起身打包票道:“邓洪府邸多是我从女的侍从奴仆,遍布我的眼线,若有异动,随时会来向我禀报。这些日子他整日待在府中,府邸内也没有人出去过。” “那会是谁?” 蒯越皱起眉头,忽然目光飘向南方:“怕不是岘山书院的人,封城的时候,却是忘了岘山。” “算了,就别想是谁走漏了消息,荆州多有世家与我们不和,且在陛下驾崩之后,我们至少有两三个时辰没有封城,城内城外多的是人知道。” 蔡瑁摆摆手,余怒未消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处理长皇子的事情,二皇子虽然登基,可黄祖、刘磐、文聘这几人人态度不好琢磨,要不要发诏书过去试探一番?” 两次大败之后,荆州目前的军队还有约二十万的军队,其中实质握在蔡瑁蒯越张允集团的人大概是七万。分别来自于张允控制的三万襄阳守军,以及蔡瑁控制的攻打西川落败逃回来的三万七八千残兵。 而分散在外的部队则有十余万,除开江夏黄祖手中的三万多和长沙刘磐手里的两万人,就是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以及分布在荆州各地,林林散散的一两万地方郡兵。 最后便是守卫南阳,抵御北方曹操的五万人马。分属于文聘、韩晞、吕介以及甘宁这几名将领。其中又以大将文聘执掌的最多,手中约有两万多兵力。 其余韩晞、吕介、甘宁则约有七八千到万人不等,不过硬要算的话,勉强还有个表里不一,反复无常的张绣有那么七八千兵力。 历史上张绣在跟着曹操北伐乌桓的时候病死。 但那是因为那场战役遭遇恶劣的天气,加上水土不服、极端气候等等一系列因素所致。 包括郭嘉和张绣在内,都可能是因受凉风寒引发的肺炎病死。 而现在由于曹操没有北伐,张绣和郭嘉也没有遭遇极端恶劣的天气,自然还都存活在世上。 这样从总兵力来说,刘表还是给他的继承者们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产。 只是刘表一死,这笔财产的归属权就有了一些问题。 刘琮是被蔡瑁蒯越他们立的,很多人支持的是刘琦,现在刘琮上位,他们不一定还会听令。 所以这就是蔡瑁蒯越团伙需要解决的麻烦。 蒯越听到蔡瑁建议以刘琮的名义发布诏书去试探,摆摆手道:“不行,万不能贸然行动,一旦被他们所拒,恐荆州举世皆敌。” “那如何是好?” 蔡瑁问道:“难道等他们自己上表吗?” 蒯越沉吟道:“应当先易后难,目前我们掌控的军队只有南郡数万人马,其余各县以及荆南、交州都未归附,应当遣使者告诉他们陛下驾崩,二皇子遵从遗诏登基为帝的消息,勒令他们遵从。” “嗯。” 蔡瑁微微点头:“不错,这样荆州全境,就只有南阳五万人,江夏三万余人,荆南刘磐手中两万人不在我们手中。” 蒯越继续分析道:“南阳五万人马,多在文聘手中,其余韩晞、吕介、甘宁各有一万人左右,文聘先不用管,甘宁与沈晨交情深厚也不用管,先拉拢韩晞、吕介,得到他们的人马才行。” “异度好谋略。” 蔡瑁听到蒯越的分析,细细思量,思考明白之后,立即忍不住夸赞道:“交州以及荆南各郡县郡兵必然会从令,韩晞、吕介与我们交好,这样除了黄祖、刘磐、文聘、甘宁麾下人马,大多都会归入我们手中!” “可是黄祖、文聘、刘磐、甘宁这些人手中掌握的可是最强能打的精锐士卒。” 张允说道:“若这些兵马不能得到,恐难以控制局势。” 蒯越的分析确实鞭辟入里,丝丝入扣。 荆州这二十万左右的兵力,原本他们手中只有七万,但却有很多中立兵马,这些兵马很容易被襄阳控制,诏书一下达,立即会被他们所掌控。 如此一来,他们的兵力就会暴涨至十二万,只有黄祖等人手里的八万人马,还是未确定因素。 但就是这八万人马才是关键。 黄祖掌握的是江夏水军,陆战实力不强,可水战一流。 甘宁军就更不简单,虽比不过脱产终日训练的黄门亭士兵,但却是正面和曹操的军队掰过手腕的实战兵,在北方也算是一流步兵当中稍差一些的,比之荆州其它陆军强得太多。 至于文聘和刘磐,一个将领擅长防守,军队组织严密,令行禁止。另一个将领擅长进攻,打仗非常勇猛,都是在荆州军内部数一数二的部队。 即便是蔡瑁蒯越他们掌控的兵马更多一些,可论起战斗力,这十二万人全部凑一起与那八万人打,也是必输无疑。 所以蔡瑁他们掌握的十二万兵马不是关键,黄祖文聘刘磐甘宁他们的军队才是首要。 蒯越思索道:“黄祖性情粗暴,为人顽固,若无先帝旨意,恐怕不会答应。甘宁的话.不好说,虽说与沈晨交情不浅,但若是许以利诱,也许能够拉拢他。至于文聘和刘磐,这两人倒是好对付。” “哦?” 蔡瑁连忙说道:“异度有何妙策?” 蒯越笑道:“文聘素来忠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应该可以打动他。刘磐性情刚烈无谋,如今我们秘不发丧,且荆南偏远,想必他还未得到消息,只需要遣一将军,带伪造的先帝密诏前往荆南,轻松可得他的兵权。” 蔡瑁惊讶道:“这么简单?” “自然。” 蒯越自信一笑道:“我对文聘刘磐性情了如指掌,必然如此,即便是文聘一时迟疑犹豫没有应下,至少也会保持中立,以先观望局势。” 现在蔡瑁蒯越他们最要紧的是把整个荆州的兵权拿在手里,黄祖那边不太好动,一来还得防备江东,二来黄祖性格比较粗暴顽固,除了刘表刘琦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所以要想拉拢黄祖还是非常困难,但文聘和刘磐不一样,一个对刘表忠心耿耿,以荆州基业为理由,也许可以说服他。 另外一个性格勇猛刚烈,没有谋略,用刘表名义卸除他的兵权即可。 而且甘宁蒯越也想许以利诱拉拢。 这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整个荆州除黄祖以外所有的兵马就会尽归他们所有,刘琦所能够掌控的就是江夏三万多水军而已。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黄祖力挺刘琦,他们也可以策反江夏水军的其他将领,彻底控制整个荆州兵权。 即便是不顺利,比如甘宁不为利诱,文聘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也无所谓。 因为在蒯越看来,刘磐那边十拿九稳,文聘即便第一时间不答应,他大概率也会保持中立。 所以到最后顶多是黄祖加上甘宁不到五万人,对抗他们十多万大军,优势在他们手里。 只是张允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犹豫道:“既然长皇子已经得知了消息,恐会告知刘磐。我那外弟虽刚烈无谋,然与长皇子交情深厚,一旦他得知事情真相,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刘磐是刘表亲弟弟的儿子,张允是刘表亲姐姐的儿子,所以刘磐其实还是张允的亲表弟,只是刘磐跟刘琦关系更好,如果刘琦告诉了刘磐这件事情,刘磐还真有可能不会交出兵权来。 蒯越皱眉道:“差点又忘记长皇子已经知道消息的事情,这样的话确实要防,不过本就是要抢时间,所以我们必须立即派人南下,抢在刘磐知晓此事之前,以诏书夺他兵权,也许他即便是知道了,未必会愿意襄助长皇子。” “嗯。” 蔡瑁抚须点头道:“不错,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那就先这么办。” 蒯越拍板道:“我们即刻以陛下和先帝的旨意,派人先通知荆南四郡的金旋、韩玄、赵范、刘度等人,还有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其余人也依计行事。” “对了。” 蔡瑁忽然看向蒯越道:“异度,长皇子那边,又该如何处之?” 现在的形势很微妙。 他们本想把刘琦骗到襄阳先控制软禁起来,然后直接让刘琮登基为帝,掌控整个荆州。 可刘琦没有回来,而且这些年刘琦和刘琮的关系渐渐恶劣,刘琦也担心刘琮的势力谋害他,因此早早跑到江夏去避祸,一旦刘琮登基的事情昭告出去,恐怕立即会爆发巨大的冲突。 那么在冲突发生之前,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蒯越犹豫了许久,目光看向东南方,轻声说道:“长皇子在荆州威望甚高,若是可以的话,我尽量不想开战,那对于我们来说,还是风险天大了。不若以先帝诏书赐死,若其不从,可引刺客杀之。” 这是要效仿扶苏之事呀。 蔡瑁张允看着他,不过时至今日,还会有扶苏那么愚孝愚忠的人吗?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内乱前夕,荆州风雨(1) 就在蔡瑁蒯越他们商议大事的时候,江夏郡西陵县,此刻刘琦的房间内,黄祖沈晨二人对立而坐。 房间内药香扑鼻,床榻上刘琦脸色发白,气色不是很好,依旧处于休养当中。 这场大病也很是损伤了刘琦的根基,令他此刻非常虚弱。 但为了与黄祖沈晨商议要事,他还是强撑着身体,等黄祖沈晨进来房间,坐在了床榻边的席上之后,才开口说道:“元阳公,晓卿,如何?” 沈晨沉声道:“我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现在整个襄阳都已经封城。我料蔡瑁蒯越等人秘不发丧,便是为了骗长皇子回襄阳,然后秘密暗害,再扶持二皇子登基,也许这个时候,二皇子已经登基称帝了。” 黄祖咬牙切齿,拍案说道:“可恶,陛下就是一直狠不下心来,将蔡瑁蒯越等人剪除。二皇子生性懦弱,为蔡瑁蒯越等人所持,他如今登基为帝,荆州岂不是由他们作主?” “怕是陛下不是不想剪除他们,而是已经无法剪除他们。” 沈晨叹息道:“去年年底陛下还能处理政务,亲笔写诏书让皇子招我带兵前去,护送皇子去襄阳,结果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驾崩,里面疑点颇多,恐有内情。” “难道是他们暗害了陛下?” 黄祖睁大了眼睛。 沈晨说道:“如今最紧迫的并非是找寻真相,而是长皇子该如何处之。” 二人看向刘琦,刘琦脸色苍白,说道:“此话何解?” “是与二皇子相拼还是就此罢休。” “相拼如何,罢休如何?” “相拼的话自然要想办法壮大自身,与蔡瑁蒯越他们好好斗一斗。” 沈晨说道:“若就此罢休的话,便是偃旗息鼓,将荆州拱手让与二皇子。只是那样做的话,陛下基业也将为蔡蒯二氏所得,且皇子恐为其害。” “我” 刘琦环视二人,咬牙说道:“我自不愿被他们暗害,也不愿意父亲基业为他们所夺,晓卿可有法子?” 沈晨说道:“如今他们按兵不动,封锁城池,是想骗长皇子回襄阳除掉。现在皇子既已逃离,再封锁城池就没了意义,我料他们这两日内必大肆宣扬二皇子登基之事,令荆州各地将领臣服,不日就有诏书前来。” “哼。” 黄祖冷哼道:“此伪诏也,吾自当不从。” 沈晨道:“元阳公自当不从,可荆州其他人呢?届时荆州交州除江夏以外,皆为蔡瑁蒯越所得,元阳公与长皇子,怕也是独木难支。” “晓卿。” 刘琦连忙问道:“你有何办法?” 沈晨沉思道:“凡做事当师出有名,若我所料不差的话,蔡瑁蒯越等人也必然会找借口除掉长皇子,我想皇子那日逃回江夏,不去襄阳就是最好的借口。” “那可如何是好?” 刘琦焦急问道。 “我们也应当寻找理由反制。” 沈晨笑道:“皇子当即刻派人联络刘磐、文聘,以蔡瑁蒯越秘不发丧,明明陛下已经于数日前病逝,还要以陛下病重名义召长皇子回襄阳暗害,要行赵高李斯之事为由,发兵清剿此二贼。” “好。” 刘琦连连点头,他必须站在抢占大义才行。 沈晨又道:“此事不能拖延,最好是长皇子亲自去一趟荆南游说刘磐。” “那” 刘琦咬牙道:“那我便明日出发。” 黄祖担忧道:“皇子病重未愈,如此奔波劳累” “皇子亲自去的话把握十足,但病情未愈也确实是个很大问题。” 沈晨沉吟片刻,说道:“不若写书信一封,再拿出印信信物,交予诸葛亮,让孔明前去游说刘磐。” 现在刘备其实还未进川,而是驻扎于秭归,也就是三峡地区,身边也只有三万人马。 这个时候他在荆南其实已经悄悄发展到了五万余人,除了当初从宛城带下来的两万精兵以外,还有吴懿两万投降的西川兵。 最后就是他在荆南招募的新兵以及不少荆南世家投奔时带来的部曲,林林总总加起来,总计是五万三千多人。 刘备进川的时候带了三万,留下两万人还在湘南,由关羽和诸葛亮掌控,若刘琦因为生病不能亲自去的话,那写书信以及信物交予诸葛亮,让他去说服刘磐。 刘琦和诸葛亮也是老交情了,毕竟是自家亲戚,于是点点头道:“好,就依照晓卿之言办。” 当下刘琦就写了书信,然后取出自己身边印信,让亲信立即前往荆南找诸葛亮。 而也就是在这二月初,原本死寂了将近一旬的荆州仿佛一夜之间活络了过来,襄阳和西陵每日都有大量的信使被派了出去。 刘琦无后,本来他即便继承刘表位置,将来也会传给刘琮的后代,那他为什么一定要与刘琮争呢? 原因很简单。 他不希望自己父亲的基业最后为蔡瑁蒯越等人所夺。 刘琮性格懦弱,基本上蔡瑁蒯越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旦他不出面争夺的话,那整个荆州的权力都归了蔡瑁蒯越,刘表打下的江山就彻底被别人把持。 这是刘琦不能容忍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已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刘琦在蔡瑁蒯越他们眼中是眼中钉,必然要除掉,为了自己活命,刘琦自然也要全力以赴。 而蔡瑁蒯越他们掌控权力,当然也不想刘琦继承大位,跟他们算新仇旧恨。 所以双方都将开始拉拢中间势力,想要控制住荆州上下兵权。 其余人马刘琦不太好争夺,刘磐和文聘却能够争取一下,无它,文聘素来明事理,刘磐则跟刘琦交情极深。 于是乎。 两派人都开始了行动。 并且在两日后,襄阳那边就果然发来了伪诏。 诏书宣称刘表因为刘琦不孝,在临终前不来看望他,所以传位给刘琮,并且以不孝为名,赐死刘琦。 黄祖勃然大怒,斩杀使者,派人给荆南、南阳等地诸将、太守发信,言称陛下在多日就早早驾崩,蔡瑁蒯越等人秘不发丧,以先帝名义召回刘琦,想要暗害长皇子,原因在于陛下要传位于长公子。 双方于是很快都开始了为开战之前争夺名分大义以及获取各方支持做准备。 刘琮那边给刘琦的罪名是刘琦在刘表临终前故意拖延时间,不回襄阳,是为不孝,引得刘表对他最终失望,于是传位给刘琮,下诏让刘琦自尽,他却割据为王,想要自立。 刘琦的反制则是说刘表早就被蔡瑁蒯越等人暗害,在他被下诏去襄阳之前,刘表就已经驾崩好几日了,蔡瑁蒯越等人秘不发丧,想要暗害刘琦。 一时间整个荆州都风起云涌,刘表的尸首还在襄阳皇宫用席子盖着,连棺椁都还未入,二子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争权夺利。 但本身这件事的起因就在于蔡瑁蒯越矫照想要谋害刘琦,刘琦也是不得已反抗。而蔡瑁蒯越也是担心刘琦上位之后,他们必死无疑,所以先下手为强。 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对错,权力与立场相争,你死我活罢了。 很快二月六日,荆州湘南。 诸葛亮正在县城的县衙内处理公务。 刘备以左将军之名,在湘南开牙建府。刘表也是默认,甚至把原来的湘南和湘乡县令调走,将两座城池送给了他。 因此湘南县湘乡县,也就是后世湖南湘潭市和湘乡市,目前尽归刘备所有。 “报!” 就在此时,门外有侍卫进来道:“军师,长皇子派信使前来。” “哦?” 诸葛亮从桌案前抬起头,说道:“快请。” “唯。” 侍卫立即出去。 片刻后信使匆匆进来,单膝下跪道:“孔明先生。” “快起,长皇子有何事?” 诸葛亮询问道。 信使将手中书信和信物呈到桌案,说道:“先生,陛下驾崩,蔡瑁蒯越秘不发丧,想要暗害长皇子,如今已经扶持二皇子登基,长皇子写了书信拿了信物,想拜托先生去说服刘磐将军。” “我知道了。” 诸葛亮点点头,说道:“此事就交由我办吧。” “多谢先生。” 信使是刘琦亲信,高兴地拱身行礼。 等让信使先去休息之后,诸葛亮便陷入了思索。 他其实也在这两日得到了刘表驾崩的消息。 蔡瑁蒯越他们虽然封锁城池,可荆州各大世家也不是吃素的。 何况这本身就是欲盖弥彰的事情,聪明人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襄阳出了大事。 而能够引得封城这么大的事情,那就只能是刘表死了。 所以这种消息根本瞒不住,诸葛亮背后的荆州世家很多,他想要得到什么消息,自然也很容易。 此刻关键是刘表驾崩之后的事情。 刘琦为人善良孝顺,而且很识大体,甚至曾经还劝说刘表不要称帝,免得为天下人所嫉恨。 由此可见,他对于皇帝的位置,其实不是很看重。 之所以会愿意奋起反抗,就是担心刘琮被蔡瑁蒯越等人控制,自己父亲基业被夺,以及自己被对方所害。 因此刘琦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除掉蔡瑁蒯越,保住刘表留下的根基。 当然。 为刘表子孙后代能够继续繁荣昌盛也是个理由。 想通了这一点,诸葛亮就豁然开朗。 荆州内乱,对他们也有利。 于是诸葛亮立即先去军营寻找关羽,说明了情况。 当天夜里,关羽派遣周仓领五百人保护着诸葛亮前往醴陵,去刘磐军营游说。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内乱前夕,荆州风雨(2) 湘南到醴陵非常近,距离约八十多公里,而且水路直达。 走涟水进入湘江,然后往南走一段水路,到渌水入口,往东就能到醴陵。 诸葛亮于二月六日晚上出发,到二月七日的中午,航行了约八个时辰,就到了醴陵县城。 县城群山环绕,城外有大片沃土,正是二月春时,漫山遍野花团锦簇,碧绿盎然,城外林木森森,枝条葳蕤。 汉代南方的食物以稻米为主,此刻沿渌水两岸,正是春耕之时,无数百姓在田里忙碌,一片农忙景象。 此时码头附近倒没什么人,不过有一些兵丁守卫,见忽然有艘打着刘备旗号的船只过来,原本懒散的兵丁们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多做警惕。 由于刘备和刘磐的驻地离得非常近,因此互相之间走动也非常多,本身刘备跟刘表维持着表面关系,再加上双方都与刘琦比较要好,因此渐渐也就互相熟络,并没有敌视。 不过兵丁们倒是很快去城里向刘磐禀报,等诸葛亮下船的时候,码头的一名曲军侯迎了上来,询问了一下情况,得知是来见刘磐的,便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过去。 还在半路上刘磐就骑着马匹快速赶来,诸葛亮和刘琦关系不错,刘琦又是刘磐的堂兄弟,互相之间自然也早就认识,匆匆下马迎上来,笑道:“孔明。” “义坚兄!” 诸葛亮笑呵呵地拱手说道:“贸然打扰,还请海涵。” “孔明来醴陵有何事啊?” 刘磐与他见礼之后有些纳闷,他是知道诸葛亮现在跟着刘备,但刘备如今去了西川,不知道诸葛亮为何突然造访。 “先进城再叙。” 诸葛亮笑了笑,与刘磐一起走在进城的道路上,环顾四周道:“也是春耕了呀。” “是啊。” 刘磐说道:“今年倒是忙碌得很,从豫章撤离后,我们迁移了不少百姓到长沙郡,又要开辟很多田地,不然百姓和军队都难以维系。” 诸葛亮奇怪道:“襄阳那边没有运粮草来吗?” 刘磐摇摇头道:“原本是半年一运,去岁九月运了一趟,本应该在下个月运一批新的来,但伯父病重之后,似乎没有批示答应,我已经上表至襄阳,若下个月还没有粮到,恐怕粮食不足了。” “原来如此。” 诸葛亮心中思索,刘磐驻军两万,以醴陵的人口很难供养。 以前都是从襄阳走水运运过来,现在却没有回应,看来襄阳那边很大可能要卡各地粮草了。 不过目前刘备那里倒是不缺粮食,刘备帮刘表南征北战,打曹操、打刘璋,还平定了叛乱的荆南蛮族,虽然为了防止他壮大刘表有意识地控制了粮草补给,但之前给得不少,存货很多。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醴陵县城内,等在县衙厅堂坐下之后,刘磐才问道:“孔明,到底是有何事?” “义坚兄请看。” 诸葛亮把怀中的书信和刘琦印信递了过去。 刘磐接过来打开,由于造纸术的完善,纸张在荆州生根发芽,于上层中逐渐取代了竹简,所以倒也轻便许多。 他拿出信件,看的过程当中脸色就已经十分凝重,等待看完之后,又端详了一下印信,默然说道:“原来伯父大人.已经身故了,我都不知道此事。” “蔡瑁蒯越等人封锁了消息,若非襄阳城中有人冒死给长皇子送了信,恐怕长皇子已经遭遇不测。” 诸葛亮沉声说道:“义坚兄乃当如何处之?” 刘磐苦笑道:“我也不知。” 诸葛亮说道:“义坚兄应该明白,二皇子生性暗弱,为蔡瑁蒯越等人把持,一旦他登基,则荆州全被二人掌控,陛下的基业亦会毁于一旦,难道义坚兄忍心至此吗?” 刘磐迟疑道:“可是.要我与襄阳动刀兵?这怎么能行呢?” 诸葛亮劝道:“长皇子无后,之所以起兵便是要将刘氏基业夺回来,将来即便传位,也是二皇子子嗣,荆州当为刘氏所得,岂能被外人掌控?” “让我想想.” 刘磐犹豫不决。 诸葛亮也没有逼他,毕竟虽然刘磐跟刘琦关系很好,但涉及到这种大事,肯定要谨慎。 一旦刘琦和刘琮反目,整个荆州将会陷入一片内乱之中。 就如同北方的袁绍一样,空有那么大的势力,结果死后二子相争,以至于天下人都知道北方必为曹操所得,这是荆州刘氏宗亲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诸葛亮料到襄阳那边肯定也会派人过来劝说刘磐,而刘磐肯定不愿意掺和当两个从兄弟之间的争端。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两不相帮。 不过说不好襄阳可能会出一招差棋,比如夺刘磐军权之类。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 等过了两个小时,到下午晡时三刻,刘磐就宴请诸葛亮在厅堂内吃饭。 “报!” 正吃着,外面忽然有人进来:“襄阳有天使传来诏书。” “哦?” 刘磐疑惑地看向诸葛亮:“孔明?” 诸葛亮放下碗筷,轻摇羽扇笑着说道:“义坚不如去见见。” “好。” 刘磐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就出去相迎。 过了片刻刘磐就与一个壮汉和几个随从进来。 那壮汉看到诸葛亮,狐疑道:“刘将军,这是何人啊?” “这是军中主簿。” 刘磐撒了个谎,说道:“并非外人。” 壮汉点点头道:“那刚好,待会我还要让他给我报军中人马辎重数量。” 说着他取出一卷丝帛,朗声说道:“陛下有诏,昌平三年,汉天子皇帝刘表诏书” 前面是诏书格式,昌平是刘表的年号,他于公元206年登基称帝,到如今已经是第三年,后面便是内容。 大概意思是因为自己生病的关系,需要安排宗室回襄阳主持大局,稳定局势,所以让刘磐卸下军务,立即启程回襄阳去。 至于醴陵的军队,就交予那名壮汉。 壮汉名叫袁龙,为蔡瑁部将,历史上随蔡瑁投降曹操,赤壁之战后归属江东,驻扎醴陵,后来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于是响应关羽,为吕岱擒杀。 此刻刘磐听完了诏书,脸色大变,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刘表已经病故的消息,襄阳却还有刘表诏书发过来,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性格刚烈,本想当场发作,诸葛亮却说道:“将军当叩谢天恩。” 说着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刘磐强忍不悦,双手接过那卷丝帛,说道:“尊天子诏书。” 说完之后,他打开诏书看,确认上面字迹,字迹并非刘表亲笔,但却有刘表雕刻的皇帝印章,于是皱眉道:“这怎么并非陛下亲笔?” 袁龙解释道:“陛下病重,不能提笔,只能由近侍代劳。” “原来如此。” 刘磐说道:“既是交接军务,还请袁将军去后院休息,我即刻召集诸将,当场交接。” “那就有劳了。” 袁龙还挺客气,没有怀疑,乐呵呵地被人领去后院。 等他走后,刘磐大怒道:“孔明,我本想绑了这厮砍杀,你为何拦我?” 要是刘表夺他军权刘磐自然无怨无悔,问题是摆明了是蔡瑁蒯越等人在作祟,想要以刘表名义来诓骗他。 再怎么样他也是刘表的亲侄子,而且打江东功勋卓著,不仅要夺他军权,还要把他骗去襄阳,是杀还是囚禁都不知道,刘磐自然暴怒不已。 诸葛亮笑着安抚道:“义坚兄不要急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你说。” 刘磐不悦地坐在席上。 诸葛亮来到他身边,羽扇轻摇笑着说道:“义坚岂不闻将计就计否?荆南四郡犹有兵马,武陵太守金旋、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长沙太守韩玄四人必为蔡瑁蒯越所得,若此时杀天使,则不能为长公子取荆南矣。” 刘磐脸色变幻,微微点头道:“孔明之意是?” “义坚且听我言。” 诸葛亮便在他身边耳语几句,听得刘磐频频点头,眼睛里闪烁出了亮光。 “好。” 刘磐大喜道:“就这么办。” 现在蔡瑁蒯越要夺他兵权,还要诓骗他去襄阳送死。 刘磐若是没有提前被刘琦派人告知这个消息,恐怕还真傻乎乎地上了当。 这下就变成了你死我活,即便是他想保持中立,也是不行了。 所以当即决定加入刘琦团队,共谋大事。 而就在诸葛亮成功说动刘磐投入刘琦阵营的时候,荆州其它地方,也都在发生着权力的转移。 接下来几日,荆州到处都有信使奔波,远的甚至能达到交州,双方的信使都在紧锣密鼓地抢时间,甚至还发生了几次械斗事件。 其中受到刘琮刘琦双方争夺兵权影响最大的就是南阳和荆南的诸多将领以及太守。 荆北四郡,分别为南阳郡、章陵郡、南郡、江夏郡。 这章陵郡在东汉版图并没有,是在刘表时期,切割了原本南阳的一部分改为章陵郡。 它的大概位置是在后世湖北省枣阳市到随州市一带,位于桐柏山以及大别山周围,与江夏、南郡、南阳都相邻,属于三地的交通要道。 江夏郡不用多说,黄祖成为司空之后,刘琦升任江夏太守,掌控了江夏郡。而此时的章陵郡太守是黄祖的儿子黄射,因此章陵郡加入到了刘琦阵营。 南阳太守王翊是刘表的亲信,与沈晨还有黄门亭之间的关系也不错,最早是新野县令,后升任南阳郡丞,在于张绣、曹操等人的周旋当中立下大功,成为了南阳太守。 但他并没有因为与黄门亭的关系而投奔刘琦,而是选择了遵从襄阳的命令。主要也是他的态度并不重要,南阳盆地的情况极为复杂,他也做不了什么主。 如今南阳盆地势力犬牙交错,兵马也布置极多,是蔡瑁蒯越等人极力在争取的对象,其中文聘态度暂时不明,韩晞、吕介支持刘琮,甘宁和黄门亭支持刘琦,张绣则是依旧保持中立。 不过文聘素来忠义,如果刘琮成为继任者是继成的事实的话,那么他大概率也会跟着襄阳走。因此现在荆北四郡,就是南阳郡加南郡,与章陵郡和江夏郡相对。 荆南四郡不用多说,自然投奔了刘琮。刘磐这边也顺利被“袁龙”取代,只是刘磐北上前往襄阳的时候忽然病倒,暂时在醴陵休养病情。 一时间,等到二月下旬的时候,除了交州因地方偏远,尚未给出明确答复以外,大部分荆州兵马,都为襄阳控制。 并且这场暗地里的交锋还在继续,从各地太守、将领,慢慢转变到了荆州各地的世家、豪强。 除了庞家、黄家这种一开始就置身事外,且家中有像庞德公、黄承彦这种在士林、官场以及世家当中威望极高的长者存在,蔡瑁蒯越等人不好逼迫以外,其余各大世家都被他们所威胁。 这就导致荆州此事内部可谓是风起云涌,很多世家大族,豪强门阀,都不得不选择站队,各地太守、将领,也都必须要旗帜鲜明地选择站在哪一边。 等到了三月初的时候,风波已经席卷了整个荆州和交州,甚至南方也多有波及,导致益州和江东的战事出现变动。 首先是孙权。 他在将黄祖逼出江夏之后,就屯兵于豫章,此刻闻知荆州内部有变,遂暗中增派兵力,想要乱中取胜。 其次是刘备,刘备还没有进入西川,变成了双方争取的对象。 虽说很多人都知道刘备与刘琦关系不错,早年刘备屯兵于宛城,经常往襄阳拜见刘表,每次都是刘琦接待,双方交情很深。 但这个节骨眼上刘备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因此蔡瑁蒯越也不敢贸然得罪,即便是他保持中立也好,所以派遣使者向刘备说明情况,希望他尽快动身前往西川,参与进刘璋张鲁之间的斗争。 只是刘备以后续粮草还没有抵达为由,一直在三峡的白帝城、巫县、秭归县等地驻扎,借以观望局势,显然对于他来说,也早就有了安排。 最后是西川的乱象。 张鲁把蔡瑁赶出西川,马不停蹄开始围攻成都。 刘璋把兵力防守在成都周边,双方僵持日久,一直处于对峙状态。 趁着荆州内乱,无暇顾忌西川的时候,张鲁显然也是打算彻底把刘璋势力消灭,将自己的五斗米教扩展至整个巴蜀。 奈何历史上刘备都打了两年,更别说他,因此进展缓慢,连成都的外围屏障牛鞞县都还未突破。 等到了三月底,双方的争夺也基本到了尾声,两边都互相指责对方是叛逆。 一时间双方都在调兵遣将,大战也将一触即发。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北攻新野,清洗襄阳 二三月份的荆州两个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下雨。 虽不像五六月份以后汛期暴雨连绵,但正是清明寒食,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整个江南都笼罩在烟雨里。 而那座经历了从商周到东汉一千多年历史沧桑的古城襄阳,则宛如陷入了一片死寂。 小雨飘飘摇摇,雾色弥漫的汉水江岸上无数艘大船已经准备就绪。 今日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啊。 “太尉。” 襄阳城外,蒯越拱手说道:“此战殊为关键,望太尉一举得胜。” 蔡瑁大笑道:“甘宁不过一匹夫尔,看我生擒之。” “荆州大业,就托付给太尉了。” 蒯越再次拱手。 蔡瑁转身便上了船只,陆陆续续数万的军队,北上开赴新野。 南阳五万大军,在刘备南下之后,文聘驻扎于宛城,韩晞、吕介则分别在叶县、堵阳等地。 甘宁之前依旧驻扎于湖阳县,为湖阳守将,但最近这段时间,他转移至了新野。 襄阳这边以其擅自调动为由,勒令他交出兵权,自缚押解回襄阳受审。 其实谁都知道甘宁站在哪一边,但他手底下上万精兵,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因此谁也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如今正式开战之后,蔡瑁蒯越就打算先拿甘宁动刀,然后消灭黄门亭的据守力量。 在战略上这是没错的。 因为南阳兵力虽然多归于蔡瑁蒯越,可甘宁和黄门亭的人是隐患,一旦他们集中力量攻打江夏,这些人很有可能在后方作乱。 因此本着先消灭最近敌对势力的原则,蔡瑁和蒯越决定先破甘宁和黄门亭,彻底统合南阳郡,再三路合围江夏。 这次蔡瑁带了三万人,又令韩晞、吕介南下,总计五万大军,其中两万人布置在蔡阳,加上樊城张允的部队,这样襄阳周边就有五六万人马,防备敌人从章陵江夏来援。 至于把韩晞、吕介这些守卫在南阳盆地入口的兵力调动回来,会不会导致前方空虚,让曹操趁虚而入这个问题,蔡瑁蒯越等人也并不担心。 因为曹操现在在邺城。 在袁绍病死的三年之后,曹操终于恢复了元气,开始对北方用兵。 此时袁尚袁谭平方冀州,连年征战,早就疲惫不堪。 曹操于去年三月趁着袁尚与袁谭在巨鹿交战的时候,再次北伐袁尚,包围了邺城。 袁尚大惊失色,连忙来救,被曹操伏击击败,北逃至幽州投奔袁熙。 之后由于头风疼痛难忍,不得不退兵回了陈都休养身体。 而袁谭则趁机吞并了袁尚的部队,占据了冀州,撕毁了与曹操的盟约,开始与他交战。 等到去年年底,曹操病情稳定之后,再次北上突袭魏郡,袁谭拼死抵抗,双方目前围绕着邺城正陷入你死我活的交战,打了三四个月了还没分出结果来。 所以蔡瑁蒯越断定曹操无法分身南下,决定趁着这个机会立即扫平刘琦势力,解决荆州内患,然后出兵西川,再取江东,得到整个南方! 他们的第一战,就打算把战火烧到新野。 原因无它。 新野离得近,如果他们直取江夏,新野很有可能袭扰襄阳。 并且消灭甘宁和黄门亭势力之后,他们就可以从章陵南下,走桐柏山与大别山之间的随县,从陆路进攻江夏西陵。 然后又以水师自汉江南下,走水路袭击江夏沙羡。最后一路则从荆南奔袭州陵,也就是后世嘉鱼县。 如此水陆并进,三路同时进攻江夏,彻底把刘琦南去北逃西走的所有道路给封死,除非他往东逃去江东投奔孙权,否则插翅难飞,死路一条! 汉江江面白雾茫茫,蒯越看着蔡瑁船队一路往北,顺着淯水北上消失在雾色当中,脸上不喜不悲地乘坐马车回到了襄阳城。 他此时心中盘算着要对襄阳进行一场清洗,有太多态度暧昧,站队不明的世家官员在这场斗争当中选择了中立。 而中立,就意味着不稳定因素。 因此哪怕是下狠手,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是逼迫、是威胁、是利诱亦或者杀戮,都必须将让这些不稳定因素消除。 所以回到了自己的司徒府邸之后,蒯越便开始拟定名单,派人前往各个官员府邸进行把控。 有的人需要被监禁,有的人需要好好交谈,还有的人则.. 只是. 看着最后几个名单,蒯越却皱起了眉头。 庞家和黄家都没有表态,他们虽未参政,可两家还是有很多后辈出仕,且庞德公和黄承彦威望极高,不能动强。 只是庞德公与沈晨关系非常不错,沈晨旗帜鲜明地支持刘琦,让蒯越决定痛下杀手。 这些人很有可能会为沈晨通风报信,告知他们的行动计划。 可是. 说是这么说,可真动手他又不敢,一旦他动了庞家和黄家,荆州各大世家以及士林都要翻天。 蒯越眉头深锁,最终还是将这两家划掉,说道:“来人。” “司徒。” 门外的侍从早就等候多时。 蒯越说道:“准备几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用马车送到城外庞氏主家和白水黄家那去。” 身边的司徒主簿诧异道:“司徒是打算拉拢庞家和黄家吗?可是庞德公与承彦公并非在城外和白水啊,一个隐居鱼梁洲,一个隐居在沔南。” 蒯越沉声道:“正因为庞德公和承彦公不在家中才能送礼过去,否则礼品必然会被退回来,这只是表明我们的态度,他们二人可以拒绝,但他们的家族族人却无法拒绝,想来他们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哦。” 主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名单最后一个名字:“司徒,大司农那边.” 荆州朝廷的大司农,正是邓洪。 邓洪早年多从事农业,当年刘表得到了数十万黄巾以及关中难民,在南阳屯田,这些事情就由他管。 而且他还制作龙骨水车、改良农具、发明沤肥技术,让粮食产量大大提升,也为刘表能够拥有充足的粮草可以大量征兵打仗而打下坚实基础,因此被刘表任命专攻农业。 蒯越看着这个名字也头痛。 邓洪跟沈晨的母亲是堂叔侄女关系,是沈晨的从外祖父,感情深厚,本应该是被处置的名单头一个。 但他有个好老婆。 蒯越再怎么样也得照顾蔡家,蔡家才是现在的荆州第一大家族。 蔡夫人如今已经成为了太后,皇后也是蔡家的,这意味着邓洪现在变成了皇亲国戚,老婆是蔡太后亲侄女,是蔡皇后的从姐妹,有她护着,谁都动不了邓洪。 “算了。” 蒯越摇摇头道:“那位蔡夫人可不是善茬,惹不起,就让士兵们在大司农府邸外盯梢就行,别太过分。” “唯。” 主簿得令,便下去吩咐。 很快整个襄阳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一些曾经与刘琦关系好的官员被解职押赴监牢,一些世家大族被勒令禁止与江夏联络,还有些干脆被杀了头,到处都在清洗,防止有人成为刘琦内应。 而大司农府邸内,今年刚好四十岁的邓洪脸色十分惆怅地盘膝坐在后园的亭中,他的身边是三十余岁,减肥成功,体态更显丰腴的蔡氏。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三个天真浪漫的孩子跑来跑去,正是阳春三月,庭院内花团锦簇,蝴蝶翩翩。 邓洪的长子叫做邓晏,出生于建安元年十月,当时年初恰逢张济来袭,蔡氏怀上邓晏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告诉正在奔波于刘表和张绣之间做说客的邓洪,一晃十二年过去,他带着弟弟妹妹在花园中嬉戏。 看着这一幕场景,蔡氏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情,微笑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女喧闹。 邓洪搂着她的腰,轻声说道:“夫人。” “夫君。” 蔡氏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怎么了?” “司徒派人将咱们府邸围住了。” 邓洪眉宇间划过一丝惆怅:“最近襄阳到处都在抓人。” “我知道。” 蔡氏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夫君不用担心,他们进不了府邸。” “夫人.” 邓洪紧紧地抱住了她,问道:“夫人这样做,真的对吗?也许我们应该什么都不做。” 蔡氏摇摇头:“我的伯父我知道,这些年蔡蒯二氏把荆州很多世家都得罪了太多,楚王冒然称帝,各大世家内部早就不满,恐怕他们绝不会得到世家们的鼎立支持,唯有如此,方能让家族延续。” “我明白了.” 邓洪眼神略微涣散,在这种大事上,因为害怕妻子受到牵连,反而拿不到主意,一切都是蔡氏在背后主导。 他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失魂落魄起来,嘴中喃喃自语道:“荆州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像是一夜之间,就要轰然倒塌了一样。” 蔡氏没有说话,她只是依偎在邓洪身边,轻诵歌谣,目光望向北方,那里不仅有蔡阳她的蔡家,还有黄门亭她的邓家。 在蔡家蔡氏并不高兴,父母虽待她极好,可因为肥胖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究是难以抚慰心灵。 唯有在黄门亭,她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快乐。 她可以抛头露面,不用担心被其他世家子弟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也不用害怕被人歧视。 走到哪里,都因为邓洪而受到人们的尊敬,人人投来的不是那种看待一个肥胖丑陋女子的鄙夷,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甚至羡慕.. 底层百姓羡慕上层人的生活,但更重要的是邓洪专于农事,帮助黄门亭的百姓积极生产,并且是他和沈晨主导力劝宗族南迁,以至于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所以沈晨和邓洪的威望在黄门亭所有百姓当中极高,作为邓洪的夫人,蔡氏自然受到他们的崇敬。 这里,也让她有了真正一个大家族的感觉。 蔡氏和邓氏,都是她的家族。 因此。 在这场腥风血雨当中,她绝不会让蔡家和邓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洪口会议,结盟江东 建安十三年四月二日。 过了晌午,飘在江面上的清晨白雾就已经散去。 波涛浩瀚的长江上,一艘大船在浪花翻滚的江面上由东往西行驶。 逆水行舟,船速并不快,不过宽阔的大江上除了岸边有一些渔夫的捕鱼船以外,几乎没有船只。 所以划船的士兵们铆足了劲,奋力航行,大船乘风破浪,一路往西南方方向疾驰而去。 沈晨站在船上看着南岸的山丘和北岸的森林,那山丘巍峨高大,森林广袤无边。 宽阔的长江河道惊涛拍案,在西北方向更是有宽阔的湖口,过了那湖口便是云梦泽,如海洋一样一望无际。 “这里便是赤壁?” 沈晨问向身边的副将曲敢,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此地。 因为之前从荆州去江夏都是走汉水直接到了沙羡夏口,而此地离沙羡夏口还要溯江而上数百里,再往南走都到洞庭湖了,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 曲敢笑道:“此地确实叫赤壁,自蒲圻沿江一百六十里南岸为赤壁,北岸叫乌林,乌林有湖口进入云梦泽,顺着赤壁南下,便到了青草湖,青草湖又名巴丘湖,靠近巴丘山,自此湖南下便为荆南。” “荆南吗?” 沈晨遥望南方,要是这样的话,那青草湖看来就是洞庭湖,过了洞庭湖。 洞庭湖.. 再往南,就是自己穿越之前的家乡了呀。 正想着,船队就已经向右边转舵,顺着湖口进入了云梦泽,往西北的方向驶去。 云梦泽茫无边涯宛如汪洋大海,沈晨四下观察,确定了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历史上今年年末的赤壁之战战场,因为只有这里才能够容纳曹军和江东上万艘船只会战。 而乌林则是北岸的一片狭长陆地,也可以说是湖与江之间的巨大岛屿,乌林北面便是云梦泽,整块陆地夹在长江与云梦泽之间。 曹军当时估计就驻扎于乌林岸上,船只停泊也在这里,而孙刘联军则驻扎于长江东南岸的赤壁。 一场大火,让曹操狼狈北逃。 所以严格来说,这场战斗应该叫做火烧乌林,或者云梦泽之战。 这里人迹罕至,乌林虽然是狭长的岛屿,可实际上陆地还是非常大,怕是有上百平方公里。 岛屿沿岸建立了很多村聚,虽然没有行政区域规划成城镇,但显然已经成为了一方可以让人类繁衍生息的乐土。 等到船队进入云梦泽,也就是后世洪湖的区域之后,就继续往西走。沈晨估计曹操在赤壁惨败之后,就是坐船往西北方向逃去的华容县。 不过他们不去华容县,而是一直往西,到了一个叫洪口的地方,大概位置是在后世湖北监利市东南方的朱河镇一带。 这个时候此地是一片罕见的大洲,北面是波澜壮阔的云梦泽,西面是长江,南面是洞庭湖,属于两个大湖与长江中间夹杂着一块类似于岛屿一样的地方,等后世云梦泽消失,才变成了陆地。 而后世的监利市,以及监利市北面四五十公里,西北面到江陵县七十多公里,东至洪湖,现在都是云梦泽,也就是说,后世的监利市现在还泡在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船队抵达了洪口岸边,岸上芦苇丛生,野草蓬蒿比人还高,由于汉代长江每到汛期,就有可能将这里淹没,因此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任何人烟。 然而等船队靠岸之后,所有人都看到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正有狼烟直冒。 那座小山丘就位于长江连通云梦泽的河边。 “在那边!” 曲敢指着小山丘方向说道。 沈晨点点头:“下小船,曲敢你留在此地。” “唯。” 曲敢得令,喊道:“下小船。” 船舷边的士兵就用绳索把小船放下,沈晨和几名划船手坐着这种斥候飞舟,划入了河口。 很快小山丘越来越近,远远眺望已经能够看到山丘下河边的船只与驻守士兵。 “小先生!” 等船靠岸之后,岸上就已经有人在喊。 沈晨看过去,河边不远处林下被人临时搭建了一处亭舍,亭舍外有数人正在等候,见到船只过来,便纷纷迎了上来。 “玄德公!” “宪和先生。” “公祐先生。” “孔明兄!” 沈晨一一见礼,这些人正是刘备、简雍、孙乾以及诸葛亮。 前几日他收到了消息,刘备约他在今日此地相会,一起商讨对付刘琮的计策。 历史上刘表对刘备还是不错的,虽然也暗中猜忌,甚至还发生了蔡瑁和蒯越想谋害他的事情。 但总归刘表也没有实质性迫害刘备,因此刘备对刘表十分感激。 根据《魏书》记载,刘表在死之前甚至想把荆州让给刘备,被刘备再三推辞,这才最终导致荆州为刘琮所得。 后来曹操进攻南阳,新野南逃路过襄阳时,城里很多世家大族都愿意投奔刘备,打开襄阳城放他进去,也是刘备不忍攻打刘琮而放弃。 但如今由于刘表称帝,导致心向汉献帝刘协的刘备勃然大怒,虽未与之交恶,却也再没有对刘表的感激之心。 毕竟不管怎么样,刘表一来称帝,失了大义。二来他帮刘表打工,他也不欠刘表什么。 所以在刘表死后,刘备决定帮助刘琦平灭掉刘琮。 因为刘琦是一直坚决反对刘表称帝的人,他自己本人也没有继承刘表的所谓“大汉皇帝”的打算,甚至还力劝刘表尊崇陈都皇帝,因此在这一点上刘备对他还是很有好感。 此时刘备亲至洪口,刘琦让沈晨过来,诸葛亮也从荆南抵达此地。这里是三地的交汇处,西近南郡江陵、夷陵,东靠江夏沙羡、夏口,南接长沙罗县、临湘。 最重要的是这里荒芜人烟,几乎是片荒地。虽然江陵一带也有襄阳驻兵,乃是蔡瑁的长江水师军队,但几乎不会怎么检查江面船只,因而十分隐蔽。 此刻沈晨下船之后,与刘备诸葛亮等人一一见礼,见刘备身边只带着简雍和孙乾,一时好奇说道:“玄德公,秭归大军莫非是翼德叔执掌?” “哪敢啊。” 刘备苦笑道:“翼德好酒易误事,我便让元直为统帅,子仲为副,希望能看管住翼德,莫让他生事。” 沈晨笑道:“翼德叔虽好酒,却粗中有细,我曾经也怕他误事而与他有过不和,但后来发现若是为了玄德公大业,翼德叔便是豁去性命也不会在惜,因而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相信他不会如此。” “嗯。” 刘备也笑了起来:“翼德确实如此,小先生来,咱们去亭舍就坐吧。” 沈晨边走边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不知不觉,竟是已经十余年过去,如今我已及冠,玄德公竟还似从前那般唤我。” “小先生不喜欢吗?” 刘备笑着说道:“当初我亦是见你在恭祖公前侃侃而谈,似小大人模样,又像个先生,因而才这般唤你,晓卿若是不喜欢,我便唤伱字就是。” “那倒不是。” 沈晨摇摇头道:“只是时光匆匆而去,岁月如梭,陡生感慨罢了。玄德公若是不弃,想唤我多久小先生都可。” 二人说着就已经到了亭舍下,亭舍内已经铺了几张席子,外面有不少兵丁守卫。 众人坐下之后,诸葛亮才说道:“晓卿,新野如何?” 他们都知道蔡瑁前几日已经北上攻打新野的事情,但由于新野离荆南太远,而江夏比较近,所以谁都不知道现在新野那边的情况。 沈晨脸色肃然道:“不容乐观,甘宁虽奋力打退敌人,可军心不是很稳,恐怕要退至黄门亭了。” “军心不稳?” 一旁简雍纳闷道:“为何不稳。” 刘备说道:“想必是因为士兵家眷都在城里,又是同室操戈,荆州士兵之间相斗导致。” “是啊。” 沈晨点点头,确实如刘备猜想的那样。 甘宁的军队来源不像沈晨那样采取的是黄门亭本族为骨干,然后招募精锐青壮训练,而是刘表的军队。 当年刘表得到了大量人口,南阳盆地因此再次兴旺,粮草渐渐充足,便多征召士兵。 这就意味着蔡瑁的军队和甘宁的军队,本质上曾经都是一支队伍。 现在这两支军队忽然开始内斗,同室操戈,再加上害怕城破家眷遭到伤害,因此战心不高。 好消息是蔡瑁攻城水平那个叫惨不忍睹,甘宁虽是冲将,历史上也没有指挥过大型战役,但实际上他还是很有战术天赋。 在孙权几次攻打黄祖,以及后来南郡之战周瑜击破曹仁的战役中,他都有献上计策,帮助江东夺取江夏和南郡。 因此虽说士兵们战心不高,可面对蔡瑁的进攻,甘宁还是游刃有余,数次击退来犯之敌,威震新野。 只是这么长久下去也并非好事,军心一直没起来,一旦蔡瑁再增调兵马围困,就怕城里的一万多荆州兵会选择反水,到时候就不好。 所以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沈晨继续说道:“我打算派一支偏师自章陵北上,与黄门亭士兵兵合一处,袭扰蔡瑁后方。” “可要我领兵进攻襄阳,围魏救赵?” 刘备问道。 诸葛亮说道:“主公切莫心急,当缓图之。” “不错。” 沈晨也说道:“确实应该先布置好战略,再想出兵的战术。” 刘备一时好奇:“何谓战略?” 诸葛亮便解释道:“乃为通过战争达成的目的,战争是完成战略的手段,譬如我为主公制定的西谋巴蜀,南夺荆州的谋划,便是战略。” 战略一词出自于唐代,汉代还没有战略,诸葛亮也是和沈晨以前交谈过才知道战略和战术要分开,之前都是统一叫谋划。 “原来如此。” 刘备想了想,这么规划的话,确实会让人脑子清晰很多。 “那么我们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沈晨提出问题。 刘备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匡扶汉室。” “这是大战略。” 沈晨道:“眼下我们在荆州就要施行阶段的小战略,比如得到荆州或者益州。” 诸葛亮笑道:“击败蔡瑁蒯越,废除刘琮伪帝,扶持长公子,与长公子一同共治荆州,再西取巴蜀,东夺江东,再北上问鼎天下。” “不错。” 沈晨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该考虑如何具体施行了,兄长以为如何?” 诸葛亮沉思道:“荆南刘磐已经为我们所得,然后荆南四郡的太守和郡兵皆归属于襄阳,若我们北上,恐被前后夹击,因而必须剪除后患。” “先取荆南四郡?” “对。” “是倒是,但玄德公与长公子联合,必须要有人主导。” 沈晨提出意见。 蛇无头不行,将来开战的时候,谁来做主呢? 所以虽然是联合军队,但必须要有统一指挥,否则互不统属,反为其害。 诸葛亮笑道:“晓卿难道没有说服长公子吗?” 沈晨也笑了起来:“总要走个形势嘛,长公子确实已经应下,盟约我也已经带来了,届时玄德公签字即可。” “那是由我做主?” 刘备试探问道。 “是的。” 沈晨点点头:“此战江夏必然会成为蔡瑁蒯越等人主要进攻放下,因而玄德公自然不能受到掣肘。” 诸葛亮轻摇羽扇,继续说道:“如此主公为盟主,我们先取荆南四郡,解决后顾之忧,便立即北上,自江陵直取襄阳!” “这确实是正确的战术方向。” 沈晨皱起眉头:“甘宁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退至黄门亭,把新野让出去,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别的地方。” “江东吧。” 诸葛亮笑道:“晓卿是怕我们在取南郡之时,襄阳大举进攻江夏,而江东虎视眈眈,趁机来犯,此东西两面夹击,则江夏不保。” “是啊。” 沈晨叹息道:“孙权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诸葛亮说道:“因而江东只能与之为援,荆州兵马甚多,孙权亦会忌惮,即便要来犯,也必然是趁长公子与刘琮两败俱伤之际才会来,所以先与他们缔结盟约,防止他们在关键时刻进攻江夏。” 沈晨紧锁的眉头就更加凝重:“江东最是无信,与他们缔结盟约,岂不是与虎谋皮?何况孙权对江夏虎视眈眈,岂能会与我们结盟而放弃江夏?” “不会的。” 诸葛亮摇摇头道:“他们若是不应下,大不了长公子退居荆南,与襄阳隔江而治,到时候江东要面临的可就是目前蔡瑁蒯越等人执掌的十多万荆州大军,他们不会如此愚蠢。” 沈晨默然不语。 是。 孙权确实有很大概率结盟。 因为现在襄阳那边的势力至少纸面上是非常强大的,南阳五万人,其中四万最终选择支持襄阳。 荆南四郡加上各地太守和郡兵大概两万,他们手头上又有蔡瑁的长江水师四万余人,张允的襄阳守军三万余人,总兵力达到了十三四万之众。 而刘琦的兵力即便是加上刘磐也不过五万,所以在不考虑刘备这股外来势力的因素下,刘琦对阵刘琮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如果刘琦选择让出江夏,那么以目前江东不过四五万的总兵力,再扣除掉后方留守的部队,可出动进攻江夏的不过三四万人而已,面对蔡瑁蒯越等人十多万大军,勉强防守江东都算困难,更别说主动出击。 所以谁在孙权那个位置上都会乐呵呵地答应结盟,这样他就会选择按兵不动,让刘琦以为后方稳固,孙权不会趁机来攻打他,就能够全心全意地与襄阳派去的兵马决一死战。 可问题在于.. 你与襄阳打仗的时候,他不会来攻。 打完仗之后呢? 到时候两败俱伤,孙权又怎么可能不会来捡便宜? 因此沈晨并不看好结盟的事情。 只是诸葛亮叹道:“我知晓卿在担忧什么,奈何眼下为稳固大局,不得已如此,若是击退襄阳兵马,届时便有多余的军队固守江夏,防备江东。” “希望如此吧。” 沈晨不置可否,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诸葛亮又看向刘备道:“主公,孙权与黄将军有世仇,绝不会与黄将军结盟,因而主公应当派人出使江东,以主公和长公子的名义签订盟约。” “嗯。” 刘备说道:“好,只是该派何人去呢?” “我去吧。” 孙乾毛遂自荐道:“张昭张子布是彭城人,早年他与广陵太守赵昱、会稽太守王朗一同拜会过我师君,到时我去了江东,便先拜访他,让他为之引荐孙权。” 刘备大喜道:“那就有劳公祐了。” 沈晨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公祐先生就随我一同去江夏,到时候我派人护送你去江东。” “好。” 孙乾点点头,他的老师就是汉末大儒郑玄,而张昭是徐州人,离郑玄所在的青州北海近在咫尺,早年也曾经拜访过,所以有这份颜面在,即便是谈不拢孙权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当下这次会议就差不多结束,总共三个内容。一是正式统合了刘备和刘琦的联盟,并且确定了以刘备为盟主的主导地位。 二是战略和战术方向上是先取荆南,防止在北攻的时候荆南那几个太守搞事,免得被前后夹击,然后再与刘琦的军队一同进攻南郡,击败蔡瑁和蒯越,彻底平定荆州。 三是为了稳定江东,防止江夏受到两面包夹,出使孙权,希望与他缔结盟约。 会议涵盖了政治、军事、外交三大主题,是刘备夺取荆州为基业,然后再按照沈晨诸葛亮制定的先取南方,再北伐中原的宏大战略目标的重要转折点。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进军新野,荆州兵神 在洪口会议结束之后,沈晨就带着孙乾启程回往夏口。 原来江夏的军事主要集中在蕲春、鄂县等与豫章交接的长江沿岸,但如今却有一半的主力退至安陆、夏口,前线兵力严重不足。 不过好在目前荆州和江东都在按兵不动,没有同时攻打,只要他们不两面夹击,单独应付一方还是问题不大。 回到夏口之后,沈晨就去拜见了刘琦,说明了情况,刘琦现在病情好了不少,最近这段时间也能下地走动走动,只是年初大病还是损伤了根基,脸色不是很好看。 得知刘备打算先破荆南之后,刘琦有些担心江夏的防守会不会出现问题,而孙乾立即自告奋勇站出来表示会前往江东,痛陈利害,劝孙权罢兵。 沈晨当然知道这并不保险,因此还是宽慰刘琦,告诉他荆南四郡并不难取,只要刘备那边拿下荆南,就会立即北上前来支援。 到四月初三,孙乾就带着重要使命一路向东,顺江而下,前往江东而去,而沈晨也亲自领兵五千,北上新野。 在当时江夏以西是为云梦泽,从后世武汉往西一直到汉川市、仙桃市、监利市一带,基本都被广袤的湖泊沼泽覆盖,虽也有露出来的陆地,可并不适合行军。 因此从襄阳进攻江夏的话,要么走水路从汉江南下,要么走两条陆路。 一条是云社、南新、安陆,也就是后世的京山市、应城市、云梦县、孝感市奔袭西陵。另外一条就是从章陵南下,也就是随州市、安陆市、云梦县、孝感市这样。 所以江夏守军只需要占据汉江南下的口岸夏口以及汉代的安陆县,后世的云梦县,就可以扼守住从襄阳水路和陆路来的所有兵马。 沈晨此时就是从陆路,沿着汉代的涢水,后世湖北安陆随州境内的府河北上,过章陵郡的随县至唐乡。 目前章陵还在黄射手中,他的兵力不多,只有大概八千人,而且还是章陵郡的郡兵,因蔡瑁陈兵于蔡阳威慑于他,黄射无法支援甘宁,只能扼守住交通要道勉强自保。 沈晨到来之后与他商议了一些战术细节,要求他在过几日佯装出兵,摇旗呐喊,牵制蔡阳的敌人,黄射也是刘琦一党,自然是满口答应。 很快到了四月八日,沈晨回到了黄门亭,亲领两千黄门兵,加上从江夏带来的五千士兵,总计七千人正式出征。 黄门亭只留守了一千士卒,不过因为有后山的关系,所以即便是一千人也足够他们防守了。 两千黄门兵这次可谓是全副武装,因黄门亭技术革新了钢铁产量,导致他们实际上是跟高顺的陷阵营一样属于重甲步兵,只是几次进攻许都,要长途跋涉行军,导致不能负甲所致。 但如今在家门口打仗,自然是什么家当都给带上,五千士兵完全就像是给他们打下手用,押送辎重马车,保护着这些人一路往新野的方向而去。 黄门亭离新野不过二三十里,蔡瑁在沿线自然也布置了大量的斥候和岗哨,远远地见到这支队伍,立即发信号。 “呜呜呜呜呜!” 连绵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狼烟滚滚,很快二十多里外的新野城外,蔡瑁就得知了消息。 蔡瑁攻打新野,把后方基地设置在朝阳县,朝阳县与新野县隔淯水相望,各处于淯水两岸,上下游之间只隔了十多里地,而他本人则位于淯水右岸的南面商子乡。 商子乡就是后世新野南面的五星镇一带,蔡瑁数万大军集结于此,而且在新野的北面和东面尚有韩晞、吕介二人的军队包围。 目前文聘虽然被劝说尊襄阳刘琮为主,但他以防备曹操为名,继续镇守宛城,拒不出兵。 实际上他还是不想打内战,哪怕事后被清算也无妨。 得知黄门亭那边来了援军,蔡瑁原本打算召集来了他的太尉长史、司马以及军中几名将领商议情况,但等斥候来报,说是援军只有数千人的时候,顿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蔡瑁得意大笑道:“我原以为是多少人呢,不过数千人也敢来新野,真是不自量力。” 此时营帐内只有太尉主簿胡政,早年是襄阳县令,一直是蔡瑁的心腹,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尉,甘宁兵马不可惧,然黄门亭士兵为天下之精锐,不可不防啊。” “怕什么。” 蔡瑁说道:“当年沈晨能够三临许都,不过是靠着曹操军马都在北方抵御袁绍罢了,现在我大军五六万,难道还不能平灭掉他这寥寥几千人?” 胡政就犹豫道:“卑以为,还是应该搞清楚统领这支兵马的是谁,其余人好说,若是沈晨亲至,恐怕.” “哼。” 蔡瑁冷声道:“沈晨有何好惧,这些年襄阳多盛传他为荆州兵神,乃是韩信转世,这不过是先帝的手段罢了。他那几千人还不值得大军为其大张旗鼓,传令,让孙毅、周博各领五千人,与韩晞兵合一处,两万人,总该能对付他那几千人了吧。” “唯。” 胡政本来还想劝劝,不过一想也是。 再怎么样敌人也就那么几千人,蔡瑁派校尉孙毅周博各带五千人,加上新野城东外驻扎的韩晞一万人马,总共两万人,打败应该是绰绰有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蔡瑁也算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了。 毕竟他嘴上轻蔑沈晨,实际上还是知道沈晨的厉害,所以要是沈晨没有亲至还好,亲至的话恐怕还是会很麻烦,因此决定多派些人手,数倍于敌人,总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于是命令传达下去,将领孙毅、周博接到蔡瑁的命令,立即整顿兵马,往东北方向行军。同时韩晞也接到命令,领兵往东面而去。 等到晌午过后,位于新野东城外约八里处的黑牛邑,此刻韩晞领七千大军,一字排开。 旷野之上,周边到处都是乡亭和田野,因为是荆州内战,大家谁也不想祸害自己百姓,免得毁坏自己的统治基础,加败坏自己的人望,因此双方对于百姓倒是秋毫无犯。 百姓们也接到了襄阳的通知,蔡瑁命令人前去告知新野周边百姓,说新野甘宁叛乱,襄阳来平叛,因此让百姓安分守己,不要妄动。 此刻黑牛邑周边百姓虽然知道都是荆州兵不会伤害他们,但见大军到来,也是急急忙忙从农田中各自逃窜,有些跑回了家里,有些躲入了周围森林和深山,还有些不怕死的,居然就近找地方观望。 这些人胆子倒是真是大。 在黑牛邑南面的一处小山岗上,视野不错,正有十多名年轻人趴伏在上头,为首之人大概十七八岁,长得颇为健壮,眺望观望。 “州泰,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可是两军交战,你还带我们来这看,不怕死吗?” 有个人抱怨着。 州泰笑嘻嘻地道:“你们平日里管我叫大兄,现在叫伱们来看热闹就不敢了,要胆子小不敢来,那自己离去就是了。” “我不是胆子小,是怕万一他们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可怎么办。” 那人解释着。 州泰指着远处说道:“如今身逢乱世,要成大事就要有胆魄,更要有才学。新野邓氏大量开设学堂,我们倒是能读书,可光读书有什么用,还得有真才实学,这就是学习打仗的机会。” “来了来了,是韩将军的队伍。” “对面那支离得太远,不过应该是黄门亭邓氏族兵,这些人可厉害了,天下赫赫有名的黄门兵呀。”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沈君统领,若是沈君统领的话,那就有好看的了。” 众人议论纷纷。 他们之所以冒死留下来,一者是要观看打仗学习,二来,就是要看看那支名震天下的黄门兵,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无敌于世。 沈晨这些年四处奔波,几乎很少深入民间,有些脱离群众了,却是不知道他现在在民间声望有多高。 在学识上,他的儒学广泛流传,特别是新野周边,受他学说影响者不计其数。 因此新野学于他的学说士子,多尊崇他为沈君或者沈师。 而在新野之外就更了不得。 由于打退曹操,几番进攻河南,又与刘备合力西破刘璋,在江东水淹孙权,不止是止江东小儿夜啼,更是在荆州享有崇高的威望。 人都说他为荆州兵神,乃是兵仙韩信转世,称之为“国士无双”“略不世出”,因此深受荆州百姓爱戴。 此次刘表死后,刘琦和刘琮反目成仇,让荆州上下为之震动。 如今沈晨站在了刘琦这一方,与刘琮交战,荆州百姓们无不可惜于要开始内战的时候,也有人兴致勃勃地想知道,兵神的神话,是否还能够延续。 所以在这种打仗的生死攸关之时,居然还有像州泰这样胆大包天之辈,跑到战场上来观望,就是想看看沈晨的强大之处。 “他们过来了!” “沈字旗,真的是沈字旗。” “州泰,你眼神这么好,这都能看清楚?” “不是上面的字,是颜色,你难道不知道整个荆州,只有沈君的旗帜是蓝色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遥遥看去,从东方来的那支军队旌旗招展,硕大的旗帜上头用黑色字体绣了一个沈字,而它的底色,竟是蓝色,那是天空的颜色,也是大海与晨光的颜色! 荆州兵神沈晨来了! (本章完) 请假条 感冒发烧了,应该是。。。白天的时候觉得头晕目眩,喉咙疼痛,咳嗽流鼻涕,典型的上呼吸道感染症状,就吃了药,由于头晕就想着睡一觉,结果迷迷糊糊间发烧了,一直睡到10点48起床,现在再想赶出来已经不可能了,我今天通宵码字,明天补上 《三国之银狐》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重甲步卒,正面强攻 黑牛邑南面是一片丘陵地带,说是丘陵,其实也就是最高不过三四十米,低矮只有七八米高的小山丘地带而已。 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有大量的田地,沙河便在这里,蕴育着一方水土。 而州泰他们的位置就在南面的小丘陵上方,在他们从南往北看,在他们的视角当中,西面,也就是他们的左手方,乌压压数千人马陈兵于道上。 这些士兵便是韩晞的军队,韩晞乃是南阳大族出身,与目前跟随刘备,为刘备帐下属吏的韩冉属于同宗,只是韩晞是主家,韩冉属于支脉,因此这代表了韩氏其实已经是全面倒向了襄阳。 韩晞在得到了蔡瑁的命令之后,便在营地留下三千人马,领七千人往东,抵达了黑牛邑,因这里南面是丘陵,北面是河流,战场会比较狭窄的缘故,更适合这种小规模作战。 他手下的士兵一字排开列阵,最前头是清一色的枪盾兵,竖起一面面钩盾,在盾牌的间隙之中伸出锋利的长矛,士兵则站在盾后露出头颅观望,远眺此间道路尽头。 而在他们的对面,州泰位置的东方,右手方向,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支人马,最前头的部队列阵整齐,像是无数个密集成阵的黑点抱团紧促在一起。 双方相聚至少四里以上,那支军队就已经停下,然后进行新的列阵。两边就这样在距离四里左右的位置对峙,令人颇有些捉摸不透情况。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候,韩晞的西南方缓缓走来另外两支队伍,有一名将领越众而出,骑着马匹飞一般向着这边而来。 “韩将军!” 来者正是孙毅,双方按照约定兵合一处,共同对付黄门亭来的援军。 韩晞打了声招呼:“孙校尉。” 孙毅眺望远方道:“将军,那些就是黄门兵?” “嗯。” 韩晞脸色比较严肃地说道:“孙校尉要小心些,黄门兵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劲旅。” “多谢将军提醒,我应该在何处列阵比较好?” 孙毅倒也没有过于自大,而是愿意听从韩晞指挥,本身黄门兵名声在外,虽然没见识过,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至少人家的战绩也是实打实的。 韩晞嘱咐道:“校尉可列阵于我右侧,若他们冲杀过来,我为中军,校尉则袭击他们的左翼。” “好。” 孙毅应下,拉过马匹扭头回去布阵。 过了片刻周博也过来了,二人聊了几句,把韩晞把周博的位置安排在他左侧。 等安排了任务之后,周博挑头远望,颇为诧异地说道:“那黄门亭的士兵既然是来支援甘宁的,怎么在远处就不动了,会不会有诈?” “有诈?” 韩晞眉头一皱道:“咱们数万大军围困新野,他还能有什么诈?” 周博说道:“这可难讲,沈晨素来诡计多端,如果他从江夏多领了一些人马过来,让他们佯装黄门兵,实则偷袭.” 韩晞一扭头,远看自己后方,后方没有狼烟,也没有号角的声音,从新野过来连绵七八里,虽然离得远,可沿途都有岗哨和斥候,如果沈晨真想搞什么声东击西的话,应该有警报才是。 见后方并未出现问题,韩晞说道:“如今江夏那边兵力也不足,甚至现在都不知道沈晨是否亲至,他哪里来的兵马?何况太尉大军数万,便是来,也是有来无回。” “这倒也是。” 周博说话间,就打算回去领兵在韩晞大军的左侧排兵布阵。 正在此间,斥候飞马而来,以一个漂亮的动作跳下马背,拱手说道:“报,将军,来人是沈晨!” “你们看到他了?” 韩晞问。 斥候道:“倒是没亲眼见到,只看到了他们打的旗帜为蓝底沈字旗。” “只看到了沈字旗帜?” 韩晞皱起眉头。 “是的。” 斥候答道。 周博说道:“将军,会不会.” “不要疑神疑鬼。” 韩晞摇摇头:“这新野周边都是沃野千里的农田,就算他想避实就虚,大抵也绝不可能。” 作为大族出身,韩晞是懂兵法的。 他觉得现在新野四周全都是荆州兵马,并且一望无际,农田无数,到处都是他们的斥候和岗哨,想突破封锁杀到后方去哪这么容易? 所以不太相信沈晨还会使出什么兵法招数来,大家只能兵对兵,将对将,打正面硬仗。 然而周博却说道:“荆州上下谁不知道沈晨打起仗来计谋不断,万一他用自己的旗帜来骗过我们,实则率领三千黄门兵奇袭,当年颍川许都不就是” “额” 韩晞犹豫起来,颍川也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不就被沈晨带着三千士兵搅成了筛子? 似乎沈晨这人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 因此想了想,韩晞决定还是以稳定军心为主,对身边副将道:“李司马,你领五百人往北去查看一下,再派斥候于新野周围多多走动,特别是咱们营寨,切莫让他找到空档。” “唯!” 李司马领命而去。 布置下达之后,韩晞这边的荆州兵也开始做出及时调整。 韩晞六千五百人居于中央,大概分成三个大方阵,十多个小方阵,整齐进行列队。而孙毅则在他的右手方,周博则在他的左手方。 总计约一万六千五百人的军队,此刻光大方阵就有七八个之多,小方阵更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遍布战场。 最前排的那一列从左至右看的话,至少能连绵二里以上,如星罗棋布般密集,阵势威严。 这还仅仅只是不到两万人的对战,像官渡之战那种双方加起来十多万人的大规模战争,那就不是大家聚集在一起打团,而是分散成各个不同的战场。 战场范围可能达方圆数十里,交战规模也不可同日而语。 韩晞不算庸人,但也不是什么天才,他的布置几乎中规中矩,至少南面的小山丘他就没有派弓箭手占据至高点,选择正面列阵,就这样静静地留在原地等待着敌人到来。 而此时远方的敌人又有了新的变化,他们在停滞了大概不到三刻钟之后,就开始列队成阵,浩浩荡荡地向着黑牛邑的方向缓缓走去。 这个时候山丘上的州泰他们还在紧张刺激地观望,一柄尖锐的环首刀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州泰的颈部。 “沈君的后阵好像有一些变化,不知道为什么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州泰自言自语着。 耳边忽然有个人轻声说道:“他们在临时变阵,让后方迅速更换装备,同时派出弓手斥候占据高点。” “原来如此。” 州泰点点头,然后骤地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再一低头,顿时傻眼。 他脖子处横着一把刀。 一瞬间州泰整个人都懵了,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他再回过神来,用一种近乎委屈到极致的哭腔说道:“饶饶命” 有人把他拉起来。 回头一看,自己那些兄弟们都被控制起来了,嘴巴被捂住,身后各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们抓住。 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一名年轻将领,州泰认出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木木子先生。” “你认识我?” 来人正是沈桃,他奉沈晨的命令占据南面的这片丘陵,结果发现丘陵里藏着很多当地百姓,其中更有不怕死的趴在小山丘上观望战场。 因为一时间摸不清楚是敌人派来的斥候还是百姓,他们就必须一一查看,确实会有些耽误时间。 州泰老实地回答道:“茂公在新野开设书院,沈君偶尔会来讲课,在大课上我就见过木子先生,当时先生还教过我们野外行军时的技巧。” 沈桃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我当初确实在新野书院教过学生们野外行军和侦查技巧,可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既然要在山林当中侦查敌军,就应该怎么做?” “要伪装,在远处安排警示的斥候,小心身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有不对就立即走,千万不能恋战,也不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战场上。” 州泰一一回答。 沈桃把自己的刀从州泰脖子上放下来,笑着说道:“你小子还算认真听课,虽说晓卿并未在新野书院长时间授课,但你也算是他的半个学生,记得你们先生说过的一句话,要学以致用,明白吗?” “是。” 州泰此时像个鹌鹑一样老实。 沈桃一挥手道:“放了他们,不过是群孩子。” “哈哈哈,我原来还以为是蔡瑁的斥候呢,没想到是几个半大小子。” “咱们新野人胆子就是大。” “我在这个年纪可不敢跑去战场上,这帮小子有种,以后想参军了记得去黄门亭。” 听到并非敌人派来的斥候探子,士兵们嬉嬉笑笑地把他们放开。 邓氏在新野威望很高,再加上沈晨和邓茂等人对于族风把持严格,不欺凌百姓,又帮助地方农业发展,使得民心归附,新野人也多支持沈晨而不支持襄阳刘琮。 还有黄门亭的士兵都是新野本地人充任,并且骨干又是邓沈二氏宗族族人,凝聚力非常高,因此对于同乡本地人,他们还是非常友善。 州泰和他的小伙伴们就感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刚才对方的杀气依旧令人害怕,他们甚至怀疑,一旦确定他们是蔡瑁派来的斥候,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斩下他们的头颅。 一时间众人后怕不已,好在新野人不杀新野人,逃过一劫,州泰连忙说道:“木子先生,我们还能观战吗?” 沈桃已经转过身正准备继续去执行任务,听到这句话颇为意外地扭过头看了州泰一眼,略有深意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州泰。” “周泰?在江东倒是听过这个名字。” “州,州府的州。” “哦。” 沈桃点点头:“你非我手下的士兵,我不会命令你怎么样。你想看就看吧,但作为曾经教过你的老师,我提醒你,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唯。” 州泰顿时兴奋了起来。 “走!” 沈桃一挥手,数十名士兵如鬼魅般钻进林子里,向着西南方的山林里去。 而此时正面战场上,沈晨军已经列阵而来。 他的军队总计是七千人,如今却只有五千人,最前面的同样是枪盾兵,缓缓向前压阵。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已经不足二里,然后继续向前。 韩晞越众而出,在队伍最前面远远观望,他看到了在队伍最中央有一杆非常大的旗帜,那东西叫大纛,显然是主将所在地。 与他们一万六千多人的大部队比起来,沈晨军这五千人看着阵势就小了许多,可浩然声势,却宛如千军万马。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沈晨军还在继续前进,双方的距离就已经靠得非常近,相距几乎不足一里。 “敌近三百步!” “敌近二百二十步!” “敌近一百八十步!” “敌近一百三十步!” 观望手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弓箭手准备!” 眼看对方好像就这么愣愣的撞过来,当双方不足一百二十步的时候,韩晞下达了命令。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随着军旗摇动、号角连绵的指令下达之后,上万人的队伍里嘎吱嘎吱的弓弩声音不绝,还连带着铁甲片声音的碰撞。 “放箭!” 几乎是对方的阵型已经杀到了弓箭手射程范围的瞬间,韩晞发起了攻势。 然后就在箭支进攻命令的锣鼓响起的瞬间,在荆州军列好的阵型之中,无数支箭铺天盖地,形成了恐怖的火力网,向着沈晨军的方向飞去。 箭雨乌压压一片,但沈晨军似乎没有任何想要防御的想法,他们依旧是前排举着盾,然后踩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前方冲锋。 速度其实不快,可那种沉重的脚步声,却总让人感觉到某种死寂般的恐怖。 下一秒,所有人想象中的被箭支射倒大片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计其数,沈晨军依旧如轰鸣的战马一般,坚定不移地向前移动。 “怎么回事?” 韩晞大惊失色,一轮箭雨敌人居然纹丝不动,这怎么可能呢? “甲胄,是甲胄!” 此刻一个站在高处的瞭望手忽然喊道:“他们后方全员着甲!” 全员着甲? 这个念头一起,韩晞就懵在了原地。 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甲? “呜呜呜呜!” 正愣神间,沈晨军中就已经传来呜呜号角声音。 前排的枪盾手骤然分开,里面露出明晃晃的两千名身穿甲胄的重甲步兵。 这些步兵身材极为高大,体态魁梧,都穿着亮白色的全身甲胄,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一个个宛如天神下凡,散发着恐怖的气势。 汉代的甲胄其实趋于黑色,因为那不是钢,而是铁,也就是俗称的熟铁。 在缺乏高效率炼钢技术的时代,光靠炒钢法很难炼出太多钢铁来,所以汉代不缺生铁和熟铁,缺的是钢。 钢的颜色也是黑色的,但它具有光泽,阳光下就发射出亮银色。 因此这支部队,其实是一支纯钢甲的部队,比之高顺那支铁甲铁甲重步兵陷阵营还要强大。 这就是黄门亭最深厚的底蕴! 他们拥有一支三千人的全钢甲部队! 之所以在打曹操时候不用,是因为装备太沉重,很难在那种需要日行六七十公里的战场环境下携带。 而现在就在家门口打仗,自然不用像打许都的时候要长途跋涉。 因此这一战沈晨可谓是底蕴尽出。 钢甲士兵们迈着整齐而又坚定的步子,宛如一支钢铁洪流组成的坦克大军,轰隆隆向着韩晞的军队碾压而来。 箭支还在不断地挥洒,可射在这些士兵们身上就仿佛在刮痧一样无关紧要。 弓弩对于甲胄是有一定杀伤力的,甚至还有十字开刃形的破甲箭,能够破开普通甲胄,射穿三名没有穿甲的士兵。 但那是因为后来唐代灌钢法技术革新之后,冷兵器弓弩箭支升级所致。 汉代的弓弩箭支只是相对于同时代最先进,跟后来朝代比起来就很落后,且因钢铁产量低,多是生铁和熟铁箭头,根本就没有破甲效果。 所以那些黄门亭士兵几乎只是低着头,用左手的小圆盾护住面门,就几乎不可能伤到他们。 士兵们耳边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偶尔还有火花迸溅,除了箭矢带来的冲击力会让人很不舒服以外,完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最重要的是哪里冲击力也不足。 后世厉害的弓弩箭矢的威力堪比子弹,特别是复合弓与复合弩,射出去之后,即便是射不穿硬质防弹衣,但冲击力都能把人肋骨打断。 然而受限于技术水平,汉代的弓弩远距离威力不是很强,过了三十米动能就衰减,到了五十米以后杀伤力就大减,八十米以后基本就只能靠惯性杀敌。 因此这些士兵能够感觉到的冲击力也非常小,除非近战用钝器巨力敲打,否则不足以伤害自身。 很快在踏着沉重而又坚实的步伐当中,双方终于近距离接触。 两边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像是一片泥土遭遇到了洪水的冲击,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相撞在了一起。 当韩晞前排的枪盾手与他们相遇的时候,宛如被推土机碾在了身上,盾牌与铁甲相撞,发出那种用指甲划拉玻璃的摩擦声音,无比刺耳又难听。 紧接着双方的枪矛互捅,刀剑乎刺,什么武技和战术都没有手中的枪矛刀剑好使,仅仅片刻功夫,韩晞的前军就被杀散。 空有盾牌没有甲胄没用,你一矛刺在人家身上不痛不痒,盾牌遮掩不住全身,人家一矛刺过来你就得丧命,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和一群铁罐头打仗,纷纷往后撤。 这一撤就导致韩晞军最前面的那个方阵一下子陷入了崩溃,好消息是崩溃并没有蔓延至全军,因为他们人多,并且早早列阵,所以只是那个方阵混乱。 换一个优秀的将领此时应该是让后面的方阵进行疏散,然后引导前面的方阵撤离,再下令左右两边包抄,将这股黄门兵给团团围困起来。 重甲步兵即便是在明末都是最强大的兵种,比如努尔哈赤到皇太极阶段的后金基本都是靠重步兵进行步战赢的明朝。 只是重甲步兵的缺陷也很厉害,不能久战,所以在自己军队还未崩溃之前,立即进行战术调整,采取消耗黄门兵体力的战术,是可以赢的。 但本身韩晞战术指挥能力一般,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要进行战术整改,等到他想起来下命令的时候,崩溃就蔓延至了他整个中军。 其次是左右两翼的孙毅和周博并没有第一时间支援,不是他们不想去支援,而是现在外围战场一片混乱,他们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只能远远观望。 一直等到韩晞勉强将中军往后撤离了一段距离,放被击溃的士兵向后撤退,这才勉强止住了局势,然后一声令下,三面将这些黄门亭士兵包围,总算是想起了消耗战术。 然后南面的山岭上就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音。 在沈桃的带领下,两千埋伏好的江夏士兵忽然杀了出来,一头撞向了正包抄黄门兵左翼的孙毅部斜后方,直接捅了他的腚眼。 “快跑,有埋伏!” “撤!” “跑啊!” 乱糟糟的战场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混乱。 一万多人指挥失度,正面硬攻无法攻克,顿时就面临着全军崩溃的风险。 紧接着他们的将旗倒了。 是的。 韩晞的大纛倒下。 此刻沈晨浑身穿着钢甲,如一头冲入羊群的老虎,四处砍杀。 周围刺过来的一切攻击都奈何不了他,即便有的时候身边有士兵被打翻在地上,战甲也能护住周全。 而沈晨力气很大,比普通士兵的力气要大得太多,即便是七八个士兵一起用枪矛抵在他身上,也被他如一匹拦不住的暴戾战马般横扫出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人群当中的韩晞大纛。 身边跟着上百名钢甲卫士,径直向着韩晞的方向杀去,而韩晞此刻则是不断指挥作战,可身边人潮拥挤,敌人也在慢慢向着他靠近,导致他不得不往后撤退。 他的旗帜一退,军队就更加涣散,紧接着忽然就感觉周围一空,十多名钢甲士兵就杀到了他身边,吓得韩晞勒马夺路而逃,旗帜也不要了。 沈晨一刀砍倒了他的旗帜,然后所有韩晞兵马就瞬间兵败如山倒,向着后方撒丫子逃亡。 远在山顶上的州泰等人都看呆了。 这一战没有任何花里胡哨,除了派一支偏师从侧翼丘陵包抄突袭以外,完全是正面对垒。 可七千人正面打赢了一万六千多人,而且还是大汉实力最强诸侯手底下的正规军,并非毫无军纪和战斗力的流寇,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夸张的事情。 原来打仗。 还可以这么打! 不知道是不是阳了,目前的症状是头疼,流鼻涕,嗓子不舒服,左手无力,打字的时候左手使不上力气就很难受,而且头晕乎乎的,没有一点思路,希望只是感冒而已。。。。今天就这一章,因为左手实在没力气,身体也很糟糕,打算先吃点感冒药,好好再睡一觉,明天如果情况好了就恢复更新,没好的话,我可能只能勉强每天一更4000字,然后去医院看看了。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韩晞的军队就被两千黄门兵给冲散。 随后沈晨带来的五千江夏水师从旁协助,黄门兵打正面硬仗,江夏水师以弓弩、侧面突袭、鼓噪声势等方式,将韩晞右翼的孙毅军给打退。 韩晞和孙毅一败,左翼的周博自然是独木难支,几乎是在没有任何人进攻的情况下,居然直接自行溃散逃去。 等到旷野上韩晞的军队四散而逃,再也不能重新作战以后,远在小山丘上的州泰等人,已经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就这样,打赢了? “沈君击败了蔡太尉的军队” 州泰等人呆若木鸡。 他们都以为这场战斗肯定很精彩,觉得沈晨一定会各种指挥作战,然后排兵布阵,指挥左右翼大军,完成反败为胜。 因为沈晨以前教过他们打仗的时候脑子要清晰,包括画图、制作沙盘等方式,教授学生们如何从全局去看待战场,从而培养优秀的战术人才。 虽然主要教授的是黄门亭邓沈二氏的族子,但新野书院的学生他也教过几堂这样的课程,用来给学生们开拓视野。 所以这场战斗在州泰等人想来,因双方人数的巨大差异,从全局看的话肯定是沈晨落入下风,那么就必须要用巧妙的战术才能够胜利。 州泰他们对沈晨倒是充满了信心,认为沈晨肯定会赢,只是他会用什么办法赢得这场胜利就成为了他们的关注点。 而这也是他们想学习的地方。 原本冒死留下来观战,是想学到有用的知识。 可万万没想到,沈晨毫无战术,直接一头莽了过去,然后韩晞就败了。 啥东西都没学到啊。 “我记得沈君教过,老子言:“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沉默了一会儿,州泰总结发言道:“也许这就是这句话的意思,真正的打仗,就是正面击溃对手,不需要用那些手段。” “是啊。” 另外一人说道:“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拘泥于双方的人数,沈君虽人少,可黄门兵战力也远非蔡太尉的士兵可比。” “不过也不好说,你们看沈君的士兵,个个着重甲,这天下诸侯,估计没人有他这么奢侈。” “沈君哪来这么多重甲?当年吕布有八百重甲陷阵营就已经横行一方,有了这三千重甲步卒,岂不是得天下无敌?” “别乱说,重甲步卒弱在机变不足,若无普通步卒或者骑兵配合,正面交战的话,很容易会被耗死。” “你这家伙说得是头头是道,真这么能耐咋不上去代替韩将军呢?”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你不要混淆视听。” “这有什么好吵的,袁绍横行于北方不就是依靠重甲步卒?可他有上万具甲胄不还是败了,归根到底还是得看谁来指挥才对。” 州泰最后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不得不说,作为未来的曹魏高级将领,而且还是底层平民出身,州泰确实很有天赋。 重甲步卒在战国就已经出现,著名的魏武卒便是。 《荀子·议兵篇》曰:“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可虽然拥有魏武卒的魏国强盛一时,最后还是倒在了秦国一统中华的征程之下。 汉末时期,袁绍是铠甲最多的诸侯,史书记载曹操起家不过二三十副将领铠甲,十多副马匹铠甲。 而人家袁绍有一万多副,甚至还有三百重骑兵,人马都穿重甲的那种,称之为甲骑具装。 结果呢? 官渡之战袁绍一败涂地。 所以装备的好坏很重要确实不错,关键还在于好的士兵与装备需要高明的将领指挥才行。 这一战沈晨虽然是正面击溃的敌人,可同样也做了很多指挥。 比如把步卒分为两排,前后轮班进攻和休息,又派江夏水军为辅佐,从侧翼突袭骚扰等等战术布置。 因此士兵素质、装备好坏、优秀指挥,往往缺一不可。 而州泰制止了伙伴们的争吵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了远处正在休息的黄门兵士兵,以及那一面“沈”字将旗身上。 这一战沈晨毫无花招地取得了胜利,也让州泰第一次见识到了战场上的真实环境。 但他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和恐惧,反而有些兴奋。 是那种热血上头的兴奋。 也许。 自己就应该趁着这个时候,投身于军伍当中,跟随着沈君加入到黄门亭的兵马里。 这支队伍,将来必然能够大放光彩。 一时间,年轻的州泰在心中有了目标,坚定地明白了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 而就在州泰想着要从军加入沈晨军的时候,沈晨则刚刚将身上笨重的甲胄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大口喘息。 南阳不缺铁矿不缺煤矿,再加上唐朝才出现的灌钢法,使得他们的每年钢铁产量非常多。 但能够打造三千钢甲,基本上就是这十多年来的努力。 如果看过后世外国一部真人秀《利刃争霸》就知道,要想打造一把要的武器,需要耗费的钢铁有多少。 那已经是工业时代拥有很多机器,极大地压缩了打造时间和锻造工艺。 而在古代要想打造一把锋利的刀刃,花费的材料和时间非常多,最好的刀剑需要手艺极为高明的工匠甚至可能花几年十几年才能打造成功。 铠甲也一样。 甚至复杂的铠甲比起武器来,难度还要大很多。 所以三千副甲胄,浪费的材料和需要用的时间不计其数,已经是现在所能够到达的极限。 光这三千副战甲和士兵就几乎掏空了黄门亭老命,差不多是在以新野一个县二三十万人口在供养,已经很难再多造几具出来。 并且重甲步卒也不是越多越好。 不止在于甲胄,士兵的训练也是一座金山,要不是沈晨有烈酒、造纸以及偷偷私下售卖铁器发家致富,根本不可能养得起这三千士兵。 此刻,黄门兵初次身披战甲上阵,取得的战绩虽然不错,但弊端也很明显。 打完之后将士们累得半瘫,战死的士兵倒是没有,被这十多公斤的铠甲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不少,再加上战场那十多分钟的厮杀,每个人都累得不行。 身后的江夏水师们纷纷驱赶着马车过来,将铠甲搬运至车上。 别看这些甲胄只有十多公斤,似乎不重,可穿上还要挥砍武器,那就是真的累。 从唐代钢铁技术革新,重甲卒就广泛称雄于我国古代各个战场,唐玄甲军、金铁浮屠、宋步人甲、西夏铁鹞子、清八旗兵都是强大的重甲步卒或者重甲骑兵。 他们的甲胄虽然各异,但打法上基本相同,打个几分钟就会轮换休息,同时有辅马随行,方便随时可以拆卸甲胄。 这一战沈晨军主力是两千黄门兵,以每千人为一排,两班轮换。 五千江夏水军则打辅助,突袭和掩护,等到打完仗之后,就要帮助主力卸甲和装甲。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沈晨战术安排的一种体现。 “砰!” 盔甲扔在地上,发出无数声沉闷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在下达了卸甲命令之后,跟沈晨一样举动的是两千黄门兵,几乎所有人都大口喘息,汗流浃背。 沈桃凑近过来,对坐在地上休息的沈晨说道:“晓卿,这重甲滋味如何?” “确实难受。” 沈晨只觉得自己头发都湿了,大口喘息道:“我以前多做负重训练,负重甲训练也是这两年回黄门亭后才开始,真这么披全身甲胄打仗,力气消耗很大啊。” “不过战果也很厉害,除了江夏水师有数十人的伤亡以外,黄门兵没有一个伤亡。” 沈桃忍不住说道:“若是多些这种甲胄,岂不是无人能当?” 沈晨笑道:“木子兄长也别觉得这种甲胄很厉害,正面硬仗它确实很有作用,可若是找到克制它的办法,要想破解也容易。” 沈桃不以为意道:“这甲胄刀枪不入,还能有什么破解方法?” “硬耗就是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沈晨回答道。 “额也是,如果蔡瑁再多派些人过来,也许我们真的会被耗死。” 沈桃一想也是,士兵们体力消耗这么大,多耗两刻钟所有人都得累瘫在地上任人宰割,所以防御力是很强,可重也是真的重。 “还有用钝器,比如锤子、破甲锥、狼牙棒、骨朵、敲棒.” 沈晨掰着手指头数。 沈桃一捂耳朵道:“算了算了,别说了,伱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咱们花那么多钱打造那么多甲胄完全是无用之功。” “也不能这么说,要真这么容易被破解我还花费那么大力气和金钱打造那么多铠甲做什么。” 沈晨笑道:“咱们的甲胄都是镔铁打造,” “有理。” 沈桃说道:“我们击溃了韩晞,现在就去新野吗?” 沈晨眺望远方,轻声说道:“不去新野。” “不去新野?” 沈桃纳闷道:“那去哪里?” “去商子乡!” 商子乡? 沈桃一愣。 那是蔡瑁的驻地。 这一战蔡瑁出动了大概四万多人马。 此战虽然击溃了一万多人,可商子乡至少还有两万。 如果北面的吕介再支援过来,蔡瑁再收拢残军,他们就要面对将近四万的军队。 打一万多人已经很勉强,大家都累得够呛,打四万人,那不是找死吗? 沈晨沉声说道:“我若去新野,新野城内一万甘宁军,家眷多在城内,撤退时极为不便,必为蔡瑁所迫尔,唯有将蔡瑁击退,方能安稳将所有人接回黄门亭。” “可是,我们这些人去商子乡,能够打败他吗?” 沈桃迟疑。 沈晨笑道:“不需要打败他,再让甘宁从城里派出大军出来就行,我已经安排了“援军”。” “援军?” 沈桃挠挠头:“我们有援军吗?” “会有的。” 沈晨目光看向南方。 他们与蔡瑁之间有巨大的兵力差距,现在蔡瑁只是派了四五万人马,可如果真要发狠,把襄阳大半部队调过来,他能派出七八万。 这么多人是真可以把新野团团围困,本身城里的人军心不稳,家眷又在城中,因此必须让他们转移。 最重要的是南阳盆地虽然是他们的根据地,可离襄阳太近了,江夏不能支援,甘宁就成为了一支孤军,所以把所有力量全部固守在一个地方,免得被逐个击破才是正确的方式。 但蔡瑁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那么就得想办法先把蔡瑁打退,防止在撤离新野甘宁军以及他们的家眷时,蔡瑁派人袭击,造成士兵和家眷溃散,酿成大败。 因此这个时候,就需要运用一定的计谋。 很快,在过了约三刻钟之后,休息好的将士们再次启程,向着新野南面的商子乡一带而去。 商子乡离新野不过十多里,反而黄门亭离新野县城有二十多里路,这两个地方分别位于新野的东面以及新野的南面,因此黄门亭离商子乡其实更远。 在黑牛邑击溃了韩晞之后,旷野上到处都散落着溃败的士卒,韩晞收拢残兵退往营寨,但不敢守营,而是选择退往北面寻找吕介。 孙毅与周博则退往商子乡。 天色接近傍晚,正在商子乡驻扎的蔡瑁,就已经得知了韩晞大败的消息。 “什么?” 此刻蔡瑁营帐内,他大惊道:“两千重甲步卒?沈晨哪来那么多甲胄?” “卑等也不知啊。” 孙毅和周博单膝跪倒在地上,脸色惶恐。 “哼!” 蔡瑁大怒道:“尔等是不是想诓骗于我?” “绝无此事。” 两人连连磕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等确认了此事真伪之后,主簿胡政才说道:“明公,看来此事没有假。” “沈晨居然有这么多战甲!” 蔡瑁脸色非常难看道:“而且还是最好的镔铁甲胄,恐怕我们根本没有兵器能够破开啊。” “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斥候进来,说道:“黄门兵杀奔商子乡,新野城门也打开了,甘宁亲率大量人马与沈晨汇合,已经与我们不足五里。” “好啊,他还敢来!” 蔡瑁咬牙切齿道:“擂鼓聚将,立即整顿兵马,我势杀此二人。” “明公切莫冲动。” 胡政连忙劝住他道:“沈晨并非鲁莽之辈,他兵少我们兵多,他犹自敢来冲杀我们营帐,恐怕其中必有诈。” “有诈?” 蔡瑁一下子清醒过来。 当初他在巴东大败,就是中了张鲁诱敌深入的计策,现在再想起来,记忆的伤疤浮现,让人心有余悸。 “不错。” 胡政说道:“沈晨狡诈多端,此时突击,恐怕就是想引诱我们出战,他后方必有援军,我们应该先观望一下方可。” “唔” 蔡瑁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嗯,守规之言,甚是有理,下令诸将,于各营寨小心应对,关闭寨门,不要出寨与敌人交战。” “唯!” 很快命令下达,各营都接到了不许出战的指令,纷纷聚集于墙头观望,无数弓手严正以待,等着敌人到来。 天色越来越暗,差不多是日入三刻,也就是下午六点钟的样子,天空就已经灰蒙蒙的,唯有西边已经落下山的太阳还在散发着余光,将西方的半边天空染成了火烧云彩。 而在北方的地平线上,所有士兵们都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了地平线尽头,紧接而来的,是东南方的唐乡方向,燃烧起了熊熊狼烟。 甘宁和沈晨兵合一处,总兵力一万余人,来到了蔡瑁的营寨外列阵,天色越来越暗,外面只看到乌压压一片人海。 有人过来叫阵,有人大骂蔡瑁,还有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在营寨外面响动。 等过了半个时辰,约黄昏初时的时候,正在寨墙上观望敌人的蔡瑁,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是后方从南门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在营内纵马疾驰,来到了北门处向蔡瑁禀报。 “报!” 斥候单膝下跪道:“唐乡方向的狼烟已经查明了,是蔡阳方向的守军发现了襄乡有大批江夏水军过了大别山。” “哈哈哈哈哈。” 蔡瑁得意地大笑起来,回头对胡政说道:“果然有诈,这沈晨当真是狡诈如狐,他带七千人过来驰援,让我们以为他兵少,实则有大队人马在后方,就是想引诱我们出战,他有重甲步卒,野外鏖战再加上援军,我军若出击恐怕殆尽矣。” 胡政连忙说道:“幸好明公没有上当,不过我军恐怕也要撤兵才是,此次沈晨北上,恐怕带了不少人马,黄门兵又为天下劲旅,我们缺乏对付重甲步卒的方式,一旦他们断我们粮道,则危在旦夕。” “这倒也是。” 蔡瑁皱起眉头,虽说“识破”了对方引诱他出击的计谋,可人家援军来了,就不怕正面和你打仗,他们的粮草都放在朝阳县,万一他们将营寨围困,转头去攻打朝阳县,那岂不是要凉? 巴东惨败的情况还历历在目,张鲁就是袭击了他的粮草他才被迫撤兵,从而被人追杀得退回了荆州,眼下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当下蔡瑁沉声说道:“传令,今日午夜把营寨烧了,撤兵回朝阳。” 如果江夏水师的主力跑到南阳来了,那他就得重新布置计划,恐怕就要把目前镇守在襄阳的张允部队调到前线来,才能彻底击败刘琦了。 很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了天黑见蔡瑁依旧不为所动,沈晨便下令撤兵。 无数火把长龙往新野方向而去。 等到午夜时分,新野南面的商子乡忽然起火,火光冲天,数里外都能见到。 而看着这一幕,新野城内的沈晨算是松了一口气。 襄乡来的援军其实是他找黄射假扮的,这么简单的虚张声势之计换个聪明人估计就是一眼被识破。 到时候他们就要面临南阳与江夏首尾难以兼顾的问题,很有可能被襄阳逐个击破。 好在蔡瑁智力不高,被稍微一吓,自己就撤了。 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头一天都是晕乎乎的,咳嗽也没停过,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写些什么东西,希望明天会好一点。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荆南沦陷 蔡瑁连夜撤兵至朝阳,吕介也退了回去。 趁着这个机会,沈晨与甘宁立即将新野搬空,把所有人都转移至黄门亭固守。 而就在北方沈晨与蔡瑁进行纠缠的时候,南方此时此刻,也在行动。 汉代长沙郡的治所叫做临湘县,并不是后世的临湘市,而是后世的长沙市市中心的古城区。 隋朝时期,改临湘县为长沙县,自此临湘就变成了长沙。 此刻长沙郡临湘县外,正有一支军队,沿着湘江右岸,缓缓向着北面的临湘县城而去。 临近城门口,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城门外门户大开,有人正在迎接他们。 “袁将军,但有异动,结果你是知道的。” 蔡瑁派去接管刘磐部队的中郎将袁龙此时就骑在马背上,身边左右各有士兵将他包围起来。 旁边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将面露凶光地看着他,让袁龙如芒刺背,汗如雨下。 “我知道,我知道。” 袁龙连忙点头,这位老杀神自己还真惹不起。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城外,长沙太守韩玄迎了过来,见到袁龙,拱手说道:“袁将军!” “韩府君。” 袁龙翻身下马,拱手回礼道:“我此番奉太尉之命北上,就麻烦府君了。” “这都是分内之事,何谈麻烦。” 韩玄还是挺客气,末了又感叹道:“多事之秋啊,没想到先帝忽然就去了,长皇子又不忿,引得荆州内乱。” 袁龙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上面互相争斗,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就只是听令而已。” 这些话其实不止是说给韩玄听,也是说给旁边拿大刀的黄忠以及藏在后面的刘磐听。 当初蔡瑁蒯越涉及,打算在刘磐还未知道消息之前,就立即派袁龙取代他,结果沈晨先下手为强,让刘琦给诸葛亮写信,说服了刘磐。 袁龙一到醴陵,刘磐本来是想先控制他,结果诸葛亮用计,稳住袁龙,等袁龙以为顺利交接,打发了蔡瑁蒯越派来的人回去报信之后,这才立即将他拿下。 蔡瑁蒯越派人跟着袁龙过来的,那人亲眼见到了袁龙成功得到了兵权符印,以为大功告成,回去禀报了蔡瑁蒯越,结果谁也不知道,袁龙已经被刘磐抓住,之前给他们的回信都是袁龙被迫所写。 因此到现在蔡瑁和蒯越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整个荆南都被他们控制,却是不知道除了四地太守以外,最主要的兵力要么在刘琦手上,要么在刘备手里,荆南早已经成了筛子。 此刻袁龙自然是想活命的,于是乖乖顺从。反正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忠于刘琮还是忠于刘琦,总归都是刘表的子嗣,都是先帝的后代,当然也就谈不上背叛。 韩玄听到袁龙的话,以为他是指他们这些属下身不由己,上面一句话,他们就得去战场上送命,便也附和道:“是啊,我们都只能听从上面的安排,又能怎么办呢?将军此去,还是得保重身体。” “多谢府君。” 袁龙拱手行礼,然后说道:“太尉让我进攻江夏,然我没有太多船只,还要驻扎于罗县造船,粮草的事情,就拜托给府君了。” “既然如此,将军还请先进城细谈。” 韩玄说道。 “走。” 袁龙一挥手,身后数百护卫就跟着他们浩浩荡荡进城去。 众人都是步行,临湘南门目前为了迎接大军暂时封上了,百姓不得出入。 但当时长沙郡乃是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郡,作为治所临湘人口也非常多,城内人山人海,繁华热闹。 韩玄走在最前面,见袁龙好奇四下打量,便笑着说道:“临湘左近湘水,右临浏水,自古以来便是荆南最昌盛之地,城中还有长沙王宫殿,美食也颇多,将军正好可以在城中住两日。” “没想到府君对于临湘如此了解。” 人群中有人说道。 韩玄回过头,看了眼那个说话的人,第一眼似乎觉得有些面熟,便仔细端详了一下,紧接着长大了嘴巴,愕然说道:“刘” “府君,此地人多,不如咱们进府衙说话。” 刘磐笑着用手中的环首刀抵在了韩玄身后,韩玄当长沙太守其实是前两年的事情,建安五年长沙太守张羡叛乱,随后没多久张羡病死,其子张怿继承其位。 等到建安六年张怿为刘表平灭,继任者并非韩玄,而是叫做徐栩,徐栩病死之后,韩玄才在建安十年成为长沙太守。 而当时刘磐正在攻打江东,常驻于南昌,因此他跟韩玄其实没怎么见过面。 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刘表派遣船队运送粮食到醴陵的时候,因为暴雨堵塞了粮队送去南昌的道路,是韩玄连夜赶往醴陵,调遣大量的百姓和辅兵,把山体滑坡被掩埋的路清理出来,二人在宜春见过一次。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玄是一个治理地方的能吏,做了不少实事,还曾间接帮助过刘磐。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在投降刘备之后,在病死之前,一直被刘备任命为长沙太守没有动过。 此刻两人再次见面,韩玄县是一愣,随后苦笑着说道:“看来太尉和司徒的计策落空了,我这两个月一直听闻刘将军在养病,兵马都归了袁将军,原来将军是在装病,这一切都是迷惑太尉和司徒的手段吧。” “府君曾经帮我开拓粮道,于战事有功。然相信你也知道,先帝一直是想传位于长皇子,因为先帝知道,一旦传位给二皇子,荆州大业,则必为蔡瑁蒯越所得。” 刘磐边走边道:“长皇子素有威望,人皆服众,二皇子生性暗弱,蔡蒯必为权臣,要效仿当年赵高李斯之事尔,我等决不能让此事发生。” 韩玄劝道:“只是如今荆州兵马多归了太尉司徒,将军即便与长皇子联军,堪堪兵马不过数万,又何必苦苦挣扎呢?到头来苦的依旧是荆州百姓,何不就此答应,入朝辅佐陛下,以权衡蔡蒯?” “蔡瑁假借先帝之名想赐死长皇子,夺我兵权,入朝去?” 刘磐冷笑一声道:“自寻死路吗?” “额” 韩玄就没有说话了。 说话间众人就到了太守府,说是太守府,其实就是原长沙国国王王宫。 长沙国灭于西汉末年,东汉初年倒也封过一个长沙王,但很快就被废掉,至此东汉一百多年,长沙郡就再也没有王侯。 原来的长沙国国王陵墓倒是还在,位于后世长沙市望城区,而王宫此时早就没了,毕竟王侯都没了,谁住里面?所以为了不荒废土地,原来的宫殿就改建成了太守府邸。 一行人鱼贯而入,太守府倒是有一些卫士把守,韩玄虽然想下达命令,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那么做,命就一条,他也不是蔡瑁蒯越的死忠,不值当。 进了府邸,刘磐就对韩玄说道:“府君,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伱交出牌印,你就还是长沙太守,不然的话,我们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韩玄知道他们是要拿自己的长沙太守官印来勒令全城的郡兵投降,便只能苦笑道:“我还有得选吗?” “请吧。” 刘磐伸手示意。 韩玄无奈地走到自己府邸前厅桌案上,将官印双手交出。 刘磐便把官印递给了黄忠,让他去办。 等黄忠拿着官印,带着士兵去号令全城兵马之后,他才对韩玄笑着说道:“府君是聪明人,长皇子在荆州得人心,蔡瑁蒯越之流必败无疑。” 韩玄想了想,有些疑惑地说道:“将军手下有两万大军,为何今日只带了数千人马过来?难道.” “不错。” 刘磐微微点头,往向南方说道:“我已令他们去取零陵桂阳武陵去了,这个月我们就必须拿下荆南,然后北上攻取南郡!” 说话间,他的目光就已经看向了南方。 长沙其实算是南方门户,因为长沙以北便是洞庭湖平原和江汉平原,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区。 而过了长沙之后,便是重峦叠嶂的山林以及数不清的河流湖泊沼泽。 汉代的荆南地区勉强已经算是被开发了出来,包括后世的衡阳市、郴州市、永州市都是人口过十万的大县,特别是零陵郡,也就是永州市一带,当时人口已经过了百万。 只是虽然有开发,可蛇虫鼠蚁、瘴气横生也不假,再加上道路崎岖难行,本地势力复杂交错,因此想要轻松拿下整个荆南,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 刘磐自己本人先来夺取最重要的长沙郡,然后在醴陵留下五千人防守江东,其余人则跟随着关羽,以刘琦名义一路往南去。 沿途困难重重,各郡有的愿意投降,有的割据自守,因而使得夺取荆南的计划并不是很顺利。 好在诸葛亮亲自南下,屡次施展计策,总算是攻占了泉陵和郴县。 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最终选择投降。 泉陵和郴县便是后世永州市和郴州市,同时也是零陵郡和桂阳郡的治所,占据了这里,便算是拿下了零陵和桂阳。 至于其余偏远山区,不服王化的蛮夷和割据自守的豪强,以后再说。 而攻占了零陵和桂阳之后,西面的武陵也没有坚持多久,被刘备派赵云以及归附于他的酉溪蛮沙族攻破。 自此荆南四郡,于建安十三年四月底,尽归刘备刘琦共有。 时间也很快到了建安十三年五月初。 历史上这个时期是赤壁之战的前端,曹操正在为南下荆州做准备。 而且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曹操下令废止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公,恢复西汉时的丞相制度,自己出任丞相,不管在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成为了北方之主。 但此时曹操连北方都没有收复,赤壁之战和出任丞相之事更是无从谈起,因此这些历史事件便彻底消弭于时间之中,也许再也不会发生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晨的这个蝴蝶效应就已经不再是扇一扇翅膀引动美洲一场龙卷风,而是直接扔出核弹造成八级大地震。 历史已经完全变得不同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环境下,整个南方和北方都处于极具的变化当中。 此刻刘磐占据荆南与江夏的刘琦遥相呼应的消息迅速传到了襄阳,蔡瑁勃然大怒,蒯越则是万分惊恐。 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先不管黄门亭,立即南下收复荆南。 蔡瑁勒令文聘进攻黄门亭,自己本人则亲率六万大军抵达江陵,准备夺取长沙。 严格来说荆南没多少人马,总共也就两三万人,而蔡瑁有自己的长江水师加上张允和南阳的大部分兵马,总兵力超过了十万,根本不惧才对。 但它的位置太重要了。 洞庭湖与长江是相连的,荆南如果北上出兵的话,直接走长江就能到江陵,而江陵便是襄阳的后防线。 关羽攻打襄樊的时候,江陵一失直接导致荆州沦陷,就可以知道它的重要性。 如果江陵失守,那么蔡瑁和蒯越想要消灭刘琦的时候,荆南的军队就会从江陵直接北上袭击襄阳,到时候他们将会陷入到极为被动的局面。 因此蔡瑁必须保证至少长沙这个荆南门户在他手中,否则的话,他将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尴尬境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正陈兵于豫章,对江夏虎视眈眈的江东,忽然撤兵了。 倒不是从豫章撤回去,而是从江夏撤回去。 历史上孙策孙权几次都打到了沙羡,西陵地区几乎早就被江东占据。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江夏东面的长江沿岸很难防守,像蕲春、下雉、寻阳等地,都在江边上,很容易就被江东水军攻克。 眼下江夏水师正是孱弱时期,江东水军则一战逆转局势,气势如虹,早就攻破了蕲春下雉,兵临鄂县、邾县,就连西陵都在江东的兵锋之下,所以现在的江夏其实岌岌可危,面临着前后夹击的尴尬局面。 而江东撤兵回豫章,这对于江夏来说,显然大大缓解刘琦的窘迫局势。 江东撤兵,自然是因为孙乾出使江东的缘故。 此刻在豫章柴桑,正有一场会议。 孙乾先往秣陵拜见了张昭,在张昭那住了小半个月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张昭的引荐,于柴桑县县衙,见到了这位年少的江东之主孙权! 我阳了,现在症状有点厉害,写的时候自己都感觉自己在胡言乱语没有头绪,只能暂时先4000字保证剧情进度,之后等症状好一点再把内容写好。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孙权屈辱结盟 豫章柴桑县,正是四月底,长江中下游的汛期雨季。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柴桑县衙的中厅屋檐上,雨水顺着斗拱飞檐滑落,噼里啪啦地打在庭院内,再流入旁边的排水渠,向着屋外流去。 孙权盘膝跪坐在中厅外面的廊下,低头看着院子里汇聚成溪流的雨水往低处流淌,目光中闪烁过一丝默然。 当孙乾抵达江东,找到张昭作为说客之后,他就明白孙权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就差人告诉了周瑜和鲁肃,二人商议过后,与孙权谈了很久,最终孙权才勉为其难答应。 此刻孙权坐在廊下,脸上颇有些不甘,旁边周瑜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咳嗽了两声,说道:“孙乾今日就该到柴桑了,吴侯还在想这件事情吗?” “我是不甘心啊。” 孙权长叹了一口气:“父亲被黄祖所杀,兄长多年夙愿眼看即将在我手中完成,结果一而再再而三要放过黄祖,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周瑜劝道:“荆州内讧,这是我们吞并荆州最好的机会。如果现在进攻黄祖,我们就是在帮刘琮扫除障碍,黄祖死,则江夏水师覆灭,到时候就是我们面对刘琮的十余万大军,恐怕难以维系,为江东大业,吴侯应当先隐忍一番。” “我知道。” 孙权眉头紧锁,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肯定还是很不情愿。 一旁鲁肃笑着说道:“吴侯也不用担心不能为乌程侯报仇,此次刘琦虽然联合刘备一同对付刘琮,可刘琦也肯定不会好过。一旦战事接近尾声,我们再突袭江夏即可。” “嗯。” 孙权对于鲁肃提出的背盟没有任何意见,反而说道:“只是我担心刘备,此人豪杰也,比之刘琮刘琦强不知多少。他说是帮助刘琦复位,实际上恐是想夺荆州罢了,若他得荆州,这可如何是好。” 周瑜沉声道:“所以我们决不能让刘备得逞,我们在侧,刘备和刘琦就不敢放开手脚与刘琮决战,我们答应与之会盟,等他们鹬蚌相争之际,便是我们渔翁得利之时。” “刘备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孙权问。 周瑜笑道:“他自然知道,但他又有什么办法?我们不退兵,刘琦面对我们与刘琮之间的夹击必败,所以只能选择讨好我们。” 鲁肃说道:“使者来的时候,吴侯可以羊装勉强应下此事,但一定要坚持只是与刘备为盟,绝非与刘琦黄祖为盟,并且要说明等他们击败刘琮之后,我们一定会进攻黄祖,为乌程侯报仇,这样既有借口插手荆州事宜,也不算背弃盟约。” 现在荆州局势一团乱麻,如果江东再掺和进来,攻打江夏的话,那刘琦肯定必败。 更重要的是,面对襄阳和江东的两面夹击,刘琦很有可能直接放弃江夏,要么投奔刘备,要么跑去荆南。 这两种情况对于江东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旦刘琦逃跑,江东进驻江夏,那么他们将要面临襄阳的正面压力。 毕竟对于刘琮来说,刘琦是要抢他位置的人,而江东则要灭亡他的人,都是矛盾不可化解的死敌,肯定会发生直接冲突。 江东虽然大败黄祖,可襄阳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个庞然大物,所以江东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就是坐山观虎斗,等到刘琮与刘备刘琦联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捡便宜。 而为了有一个合理合法的借口,与刘备结盟的时候,就提前说明江东与黄祖之间的仇恨不可化解,等到他们击败刘琮之后,他们就会立即进攻江夏。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借口入局荆州,同时也不能算是违背盟约。毕竟他们是与刘备签约,并没有与刘琦签约不攻打江夏。 “嗯。” 听到鲁肃的话,孙权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一个既能吞并江夏,借此窥视荆州,也能掌握大义名分的好办法。 三个人说话间,外面就有侍从进来说道:“吴侯,左将军使者到了。” “让他进来吧。” 孙权眯起眼睛,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为了更大的利益,也只能暂时把黄祖的项上人头继续存着,等它日再报! 过了片刻,孙乾从侧面的走廊下款款而来,此刻孙权三人已经进入中厅,他进入厅内见到主位上的青年便知道是孙权,于是向他拱手说道:“左将军从事中郎孙乾,拜见吴侯。” “呵。” 孙权勉强笑了笑,问道:“孙从事来我江东,有何贵干?” 孙乾说道:“因荆州之主病故,二公子刘琮与长公子刘琦相争,我主左将军深明大义,决定襄助于长公子,希望能与吴侯结为盟友,互不攻伐。” 孙权冷笑道:“刘表老贼不是已经称帝了吗?当年陛下还亲口称左将军为皇叔,怎么左将军莫非是要背弃朝廷?” “我主并非是背弃朝廷。” 孙乾据理力争道:“皇叔也从未向楚王臣服。” “哦?” 孙权狐疑道:“既是如此,也未见左将军在刘表在世之时起兵,此时却要插手荆州之事?莫非左将军是打算趁机吞并荆州?” 孙乾正色道:“我主绝无此意,当年未起兵是因楚王毕竟对我主有恩,他虽然背弃了朝廷,擅自称帝,但我主念及同宗情谊,最终还是没有出兵相据。今日扶持长公子,也是因长公子素来反对楚王称帝,愿意襄助长公子夺回荆州。” “呵呵。” 孙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左将军却是“仁义”。” “这是自然,我主仁义之名远播四海,荆州之事,便是我主希望能够止干戈而化玉帛,劝服二公子放弃继承伪帝之位,臣服于朝廷。” 孙乾听出了孙权在内涵,但故作不知道:“如今左将军已经表长公子为荆州牧,向朝廷说明事情原委,谴刘琮为叛逆朝廷的伪帝,便可见我主之心。吴侯若还心向汉室,就应该罢兵休战,不再进攻江夏。” “父仇岂能就此罢休?” 孙权羊装大怒道:“黄祖老儿我势必杀他,为我父亲报仇!” “吴侯。” 孙乾叹息道:“我主拳拳之心,还望吴侯知晓啊。” “哼。” 孙权冷哼一声道:“要想让我放弃父仇,至少也该拿出诚意来,三言两句就想让我退兵,岂有此理?” 孙乾立即说道:“如今南方大乱,西川张鲁噬主,我主念及同宗之谊,决定去往西川相助,奈何中途又遇到长公子之事,不得已停留于秭归。若吴侯有意,长公子已经答应,只要等他打败了刘琮,交州便让与吴侯。” 交州? 孙权周瑜鲁肃三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发笑。 刘备的意思很简单,现在张鲁要消灭刘章,他打算去帮助,但大抵也就是等张鲁灭掉了刘章之后,再以帮扶同宗的名义攻打张鲁,占据益州。 而荆州他显然是想让刘琦得到,这样南方就是益州归他刘备,荆州为亲密盟友刘琦,他孙权就继续在江东。 但想要让孙权不出兵显然得给点甜头,而给他交州,自然就成为了那点利益。 交州是什么地方? 后世的广东、广西以及大半部分越南。 听上去不错,可在汉末的时候,交州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这样分配,跟侮辱孙权没什么区别了。 孙权都给气笑了,乐呵呵地道:“左将军和刘琦倒是大方,将交州让与我。” “吴侯是答应结盟了吗?” 孙乾问道。 孙权冷声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唉。” 孙乾叹息道:“那长公子便也只能退守荆南了,这江夏便让给吴侯也无妨,到时候我主与长公子据守长沙,便坐看吴侯与二公子交战便是。” “你!” 孙权一时被动,更加愤怒。 这其实也是现在江东被迫要答应结盟的主要原因。 江夏在哪里? 就是后世的武汉市。 武汉市、荆州市、襄阳市。 在汉代分别为夏口、江陵、襄阳。 这三个地方呈三角鼎足之势,一旦刘琦撤离江夏,退往荆南,那么孙权的军队就要正面与襄阳刘琮的军队接壤。 那个时候反倒是刘琦靠着长江和洞庭湖,与荆州北部隔开,与刘琮交战就没那么容易。 孙权反而首当其冲地挡在了刘琮南下击败刘琦,收复荆南的路上。 到时双方开不开战? 开战的话坐山观虎斗的就变成了刘琦和刘备。 不开战的话也由不得孙权,人家刘琮不一定不会主动派人进攻他。 所以就是两难局面。 他答应结盟,很难受,感觉受到了侮辱。 人家给他一个交州,听上去不错,可交州的重要性还不如江夏一郡之地。 这种情形就像是一条狗被扔了一块骨头,很是令人不爽。 不答应吧,就更难受。 因为刘琦势力撤出江夏,江夏的真空期势必被刘琮的军队补上,到时候他与刘琮就得开打。 除非刘琮傻到不派兵到江夏来,或者他撤兵退往安庆,否则两边势力完全接壤,且孙权就在襄阳从汉水南下进攻荆南的道路右侧,双方肯定免不了一战。 因此刘备显然是拿捏住了孙权,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结盟,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吴侯莫要动怒。” 就在此时,鲁肃站出来劝道:“且容卑问问使者。” “哼。” 孙权扭过头去。 这件事上他确实比较憋屈。 鲁肃看向孙乾说道:“贵使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不过还望贵使知道,荆州内乱,本就与江东无关。我主志在杀死黄祖,为父亲报仇,即便刘琦撤出江夏又能如何?我们罢兵回安庆,难道刘琮还会追到豫章来不成?所以最终免不了刘琮与刘琦决一死战。” “唔......” 孙乾沉吟着没有说话,江东要是狠下心来,退兵回安庆,刘琮感觉到没有了威胁,确实不可能派追兵去,所以他们也不是没有坐山观虎斗的机会。 鲁肃继续道:“不过正因为我主只想要黄祖人头,为父报仇,这事也不是不能谈。除了交州以外,若刘琦献上黄祖,将他捆绑送入江东,我主不仅不会进攻江夏,反而会出兵相助刘琦夺回荆州,贵使者以为如何?” “此事一来我做不得主,二来黄将军是江夏水军之主,因黄将军鼎力支持,长公子这才能与刘琮相抗,相信长公子也不会答应。” 孙乾断然拒绝道:“吴侯若是想让长公子献上黄将军,恐怕是不行的。” “若是如此,那就无从谈起了。” 鲁肃颇为遗憾地说道:“反正刘琮与刘琦交战,损害的是荆州而已,江东自是坐山观虎斗即可,等刘琦败亡之后,即便我们不出兵,刘琮也不会放过黄祖,有人为乌程侯报仇,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孙乾一时迟疑,片刻后说道:“那按照校尉的意思,江东打算撤兵至安庆,看着长公子与刘琮相斗吗?荆南易守难攻,又有青草湖之险,以江夏水师之能,恐怕得让吴侯失望了。” “再是失望,总归也比不能报杀父之仇要好。” 孙权澹澹地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势要杀黄祖,为人子不能报父仇,别说交州,就算把荆南给我又如何?” 孙乾眉头皱起来。 果然不出晓卿所料,他来的时候沉晨就告诉了他孙权一定会抓住报父仇这件事不放,看来孙权确实想攫取更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孙乾决定以一招以退为进,便起身拱手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只能回去禀报左将军,让他书信与长公子,让长公子先退守荆南,我主此时就出兵西川,襄助益州牧去了。” 这就准备走了? 孙权鲁肃周瑜三人顿时心中一沉。 要真按这个方向走,那么刘琦退去荆南,以荆南易守难攻,又有洞庭湖险峻,依靠江夏水师,刘琮怕是三五年内都打不下长沙。 到时候刘备顺利夺取益州,他们就只能在江东眼巴巴地看着,岂不是最坏的结局? 因为到了那个地步,江东也没法进攻江夏。 刘琮肯定会派大军接替江夏水师,他虽然兵马众多,可一来荆南不好打,二来还得分兵防御江东,那别说吞并荆州,就连杀黄祖报仇这件事,都得遥遥无期了。 这岂是孙权想要的? 然而这个时候孙权却默不作声,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他现在其实很恼火,脑子里本来有种想下令让左右抓住孙乾,以刀斧威逼他的念头。 但天性学会隐忍的孙权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真这么做的话,一旦盟约谈崩,事情就有可能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所以此时他只能选择咬牙不说话。 而他不说话,自然有手下代劳,鲁肃连忙起身说道:“贵使慢走。” 孙乾转过身拱手道:“不知校尉还有何事?” “难道左将军真打算看着长公子被我们与刘琮夹击败逃?” 鲁肃忽然说道:“贵使者不要忘记,我主只想杀黄祖,刘琮也肯定很愿意与我主结盟,到时候他得荆南,我主要黄祖人头,谁都不亏。” “吴侯真乃至孝呀。” 孙乾感叹道:“为报父仇,连交州都不愿意要。” “这是自然。” 鲁肃沉声道:“还望贵使明白我主之决心。” 孙乾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吴侯又该如何才能答应结盟之事呢?” 鲁肃和周瑜对视一眼,说道:“一,交州必须归江东。二,江东不会出兵进攻江夏,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事情有变,我们还是会出兵。” “那这结盟跟没结又有何区别?” 孙乾双手一摊道。 鲁肃笑道:“至少在刘琮进攻江夏的时候我们不会出兵,如果刘琦打败了刘琮,得了荆州,那么左将军也没有道理再要求吴侯不出兵报父仇才对。” “唔......” 孙乾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若长公子得了荆州,到时候吴侯还要进攻江夏,杀黄将军为父报仇的话,确实也是天经地义,既然如此,那便以此为盟,缔结盟约,吴侯以为如何?” “那便这样吧。” 孙权一甩袖离开,这个盟结的,让他真是倍感屈辱。 他一走,鲁肃就略微带着一丝歉意地说道:“我主一直志在杀死黄祖,希望贵使者能明白我主为父报仇的孝心。” “我自然明白。” 孙乾反倒是不急了,微笑地点点头道:“我回去之后便写下盟书,到时候还请吴侯盖上印玺,我也好歹回去交予左将军交差。” “这是自然。” 鲁肃道:“不过盟约只此一份,怕是不行吧。” “我会写下两份,届时江东可派人随我去秭归,由左将军盖上官印,再带回江东即可。” 孙乾说道。 “这样最好,那便如此吧。” 鲁肃点点头。 虽说这个盟约孙权确实挺憋屈的,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盟约签订之后,江东按兵不动,观望局势。 而刘琦和刘琮就打得你死我活,等到双方两败俱伤之际,他们也有个借口出兵,这样对于江东来说,已经是利益最大化。 更何况明面上刘琦还把交州给了他们,哪怕交州像个鸡肋,没什么用处,但聊胜于无嘛。 一旁周瑜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孙乾和鲁肃又聊了一些其它事情,便告辞离开,回去准备盟书去了。 等他走后,周瑜才轻声道:“这刘备,怕是存了吞并荆州之心啊。” “是啊。” 鲁肃看着孙乾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若他真只想得西川,现在就可以去益州了,还留在荆州做什么?无非是怕刘琦被刘琮吞并,回头难以得荆州罢了,这刘备,不容小觑啊。” “到时候,就看谁手段了。” 周瑜又咳嗽了两声,建安十年黟县之战,他被洪水冲走,虽然侥幸不死,可留下了后遗症,因溺水肺部受到损伤,到现在还未痊愈。 本来他应该好好休养身体,但现在是孙权能否夺得南方的关键,周瑜也只能强撑着体魄,继续作战了。 第七十九章 拖字诀,天下大势 建安十三年五月初,荆州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南阳方向,甘宁退守黄门亭,蔡瑁勒令文聘进攻,自己则领主力军队南下至江陵。 文聘虽然臣服于襄阳,但实际上并不想打内战,何况他还跟甘宁沈晨还一起在颍川并肩作战过,所以基本是出工不出力。 他带领两万大军驻扎于平氏、宜秋一带,仅仅是与甘宁对峙而已,谁都知道文聘什么想法,可襄阳那边也奈何不了他,毕竟人家文聘也有理由的。 作为刘表钦点驻扎于南阳,防备北方曹操的大将,文聘的地位仅次于蔡瑁、黄祖和张允,因此他只要表面立场说必须要防备一下曹操,蔡瑁张允他们其实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蔡瑁和蒯越倒也没有而恼怒于文聘的敷衍了事,只要南阳还在手里,张允的主力军队还在襄阳,区区一个黄门亭,本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荆南。 所以在文聘南下包围了黄门亭之后,蔡瑁就立即领兵去了江陵。 此时此刻,江陵城内,蔡瑁手里拿着刘备的书信,冷笑起来,对身边的胡政说道:“刘备还想居中调和,先帝让他去西川,他却一直驻扎在秭归,难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吗?” “刘备从今年年初一直写信希望襄阳那边调拨粮草,司徒本来想着瞒着先帝驾崩的事情,尽快打发他走,所以调拨了不少粮草装备过去。” 胡政说道:“哪料到他却停驻不前,当年他来襄阳拜见先帝,与长公子颇为交好,现在这般作态怕是” 刘备其实还没有和襄阳那边翻脸,蔡瑁和蒯越也一直很重视这股力量,从年初刘表死后开始,他们就想尽办法催促刘备尽快入川,包括用刘表的诏书,以及调拨粮草让刘备没有借口停留。 但刘备却一直赖着不走,现在眼看是刘琮与刘琦相争的关键时期,刘备的兵力虽然不多,只有四万多人,可战斗力却不容小觑,因此也让蔡瑁和蒯越担忧不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备还以居中人的身份一直调和,既没有和刘琮翻脸,也没有明确要支持刘琦的意思,导致他们也不好和刘备翻脸。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很尴尬。 刘备留在秭归不走,刘琦在江夏还有三四万人,刘磐在荆南有两万多人,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联合在一起,那刘琦的兵马就不比刘琮差多少,对于襄阳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那能怎么办?” 蔡瑁沉声道:“难不成还跟刘备撕破脸皮不成?” 胡政苦笑道:“可是他一直在秭归,我们就没办法放下攻打荆南和江夏啊,万一他从旁突袭我们怎么办?” “这” 蔡瑁一时脸色变幻,现在的情况是荆南被刘磐占据,江夏则有刘琦,刘备又在秭归。 而秭归在长江上游,他们在江陵属于下游,如果南下进攻荆南或者顺江而下进攻江夏,则秭归随时可能会攻打江陵,威胁到襄阳的安全。 因此至少目前来说,形势其实对他们很不利。虽然空有十多万兵马,可由于地形问题,导致他们不管攻打哪方都不好打。 “伯父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蔡瑁的侄子蔡笃站出来说道:“小侄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伯父大人觉得如何。” “哦?” 蔡瑁看向蔡笃,连忙说道:“快说。” 蔡笃想了想说道:“刘备现在表面上居中调和,但我料他应该是想帮助长皇子,只是这毕竟是荆州内事,没有什么借口插手,所以才在等待时机,那我们为何不按兵不动,一直与他耗下去呢?” “耗下去?” 蔡瑁纳闷地问道:“我侄的意思是?” 蔡笃说道:“伯父所虑者,不过是荆南、江夏、秭归三方夹击尔。但这种情况,只有我们主动进攻荆南的时候才会发生。因为荆州大部分兵马,都在我们手中。” “嗯。” 蔡瑁微微点头赞同道:“不错,若我不南下,南郡兵马成群,刘琦和刘磐,又哪里敢主动进攻我们?但这跟刘备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想将他粮草耗尽?” 蔡笃就笑着说道:“这些年来先帝拨了不知多少粮草给刘备,还将荆南的几座县城给了他,粮草也都归了他们,我看两三年之内,不能耗尽他的粮草。但我们和刘备耗得起,刘璋却耗不起。” “刘璋?” 蔡瑁只觉得一头雾水,这跟刘璋又有什么关系。 蔡笃继续说道:“当年先帝雄心勃勃,想要西取益州,东得扬州,但奈何先帝过于心急,不断催促决战,以至于伯父和黄祖功败垂成。刘备,宗室英杰也,所缺者不过是一份基业。现在西川张鲁在打退伯父之后,兵临成都,刘璋危在旦夕之间,一旦刘璋覆灭,则益州尽归张鲁所得,刘备岂能不急?” “你的意思是刘备想要益州?” 蔡瑁抚摸着胡须。 蔡笃说道:“正是,巴蜀乃天赐之地,刘备必然想得,他与长皇子又关系密切,自然是希望荆州之主是与他交情深厚之人,所以刘备肯定是想帮助长皇子继承荆州之位,然后西得益州,从而与长皇子遥相呼应。若刘璋覆灭,张鲁得之,天下也就没有了刘备的容身之所,他必然会先去西川。” “现在有益州的消息吗?” 蔡瑁扭头看向胡政。 胡政便在桌案上的公文翻找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翻出一卷竹简说道:“最新的消息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张鲁兵分两路,一路从葭萌关南下直取涪县,另外一路顺着湔水北上攻至牛鞞。” “啊?” 蔡瑁非常惊讶:“这刘璋也太不经事了,我从巴郡退兵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被打到了成都门口?那岂不是成都已经陷落?” “应该不会。” 蔡笃分析道:“伯父大人想想,张鲁从巴郡南下之后,自湔水、广汉沿线几乎无险可守,他派兵在外岂不是败得更快?因此收缩兵力至成都,以分东岭为界,将张鲁大军拦在成都之外,乃是明智之举。” 分东岭就是后世成都东面的龙泉山脉,此山脉宛如一道天堑将成都平原包容起来,与外界分隔。 所以刘璋选择收缩兵力至成都,就是利用了龙泉山脉作为防御重心。 这显然比在外面分兵驻守各个城池强得多。 毕竟在益州一旦被打入进四川盆地,那么几乎就无险可守,而各个城池又非常分散,兵力分散开来,就会被逐个击破,因此在不敢趁着张鲁与蔡瑁交战之时主动出击,而选择被动防御的话,刘璋的选择其实是对的。 蔡笃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们因为与长皇子的事情而一直没有关注益州,可刘备一定会时时刻刻派人去查探消息。他现在还能安然稳坐秭归,就意味着至少张鲁还并未威胁到刘璋,毕竟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半年时间,张鲁没那么快将刘璋消灭。” “唔。” 蔡瑁点头道:“子穆之言,甚为有理。” 胡政也说道:“那我们现在是否应该立即派人去西川打探情况,若刘璋有变,刘备就会立即进益州。刘琦没了外援,我们可先夺回荆南,再进攻江夏。孙权巴不得黄祖死,也不会帮他,到时候太尉就能为陛下收复荆州了。” “其实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 蔡笃说道:“若西川有变,刘备就会立即出兵前去,他手底下那么多益州降卒,恐怕早就思想心切,时时刻刻想离去,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驻守江陵、竟陵等地,看住长皇子和刘磐即可,慢慢等待着时机到来。” “好。” 蔡瑁大笑道:“我家有麒麟儿,蔡氏何愁不兴。” “都是伯父大人提携。” 蔡笃微微一笑,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蔡氏后代,不然这两年蔡瑁也不会如此培养他。 只是世人不知,蔡笃是蔡瓒的儿子,邓洪是他的亲姐夫。 . . 五月份,蔡瑁驻兵江陵与竟陵,按兵不动。 一来他在打造长江水师,自从巴东一战之后,长江水师算是半残,虽然江夏水师也半残,可人家实战经验可比长江水师强得多,所以长江水师已经很难和江夏水师争雄。 二来他也需要等待时机,刘备现在就赖在秭归不动,随时可能会与刘琦联盟在一起,这一点不得不防,所以双方就一直这么耗着。 反正南阳这个荆州产粮基地还在襄阳手中,哪怕只有南郡和南阳二郡,刘琮的底蕴其实也更足。 要知道当时北方流入荆州的人口基本都在南阳和南郡,江夏在当时人口不过二十多万,江夏水师连自给自足都非常艰难。 历史上因曹操南下,刘表大部分精力放在北方,无暇支援黄祖,导致黄祖极为困顿,军队穷困潦倒,不得不在江上经商勉强维持生存,最终被孙权击破,可见江夏之残破。 所以耗下去对于蔡瑁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刘磐在占据了长沙郡之后,就立即驻扎于罗县,也就是后世湖南汨罗市、湘阴县一带。当时此地的洞庭湖区域叫做青草湖,可谓是水域连绵万里,乃是一片浩瀚洪涛。 汉代的洞庭湖与后世被切割成东洞庭湖、南洞庭湖、目平湖、东南湖、万子湖以及七里湖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湖泊不同。 当时的洞庭湖有6000多平方千米面积,大概是后世的两倍还多一半,水域面积非常大。 那时候也没有围湖造田,历史上在东西两晋南北朝时期,还扩大过一次,到唐宋时期记载就已经有八百里洞庭湖之称,因此可以说这片湖泊将整个荆南荆北给分隔开来。 刘磐驻扎在这里,就是扼守住了从洞庭湖通往湘江的口岸,这样如果蔡瑁主动南下进攻长沙郡的话,就必须坐船,自然也就必须经过此地。 双方便隔着洞庭湖僵持,虽然都没有见到对方的兵马,可浩瀚的洞庭湖上,却每时每刻都有斥候船只打探消息。 江夏那边则是依旧按兵不动,在缺少了襄阳来的粮草之后,江夏其实就陷入了粮草危机,不过荆州粮草虽然主要是南阳盆地供应,可荆南此时也人丁兴旺,在夺下荆南之后,刘磐可以为江夏输送粮草。 黄祖就派遣江夏水师在洞庭湖至西陵一带的长江沿岸游弋,保护粮道安全。这样一来,刘磐就与刘琦连成一片,两方兵马一南一东,加上刘备的大军,钳制住了中间的蔡瑁。 时间就在两边这种对峙中悄然流逝,荆州在一夜之间,仿佛变得太平起来,没有人开战,也没有地方在打仗,一切都好像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唯有世家大族之间,暗地里无数信件互相交流,才宣示着暗流涌动。 而就在荆州短暂罢兵的时候,益州张鲁,正在猛攻牛鞞和涪城,涪城兵少,最终为张鲁所克,张任、刘循、刘璝、冷苞等人不得不退往绵竹、雒城等地继续固守。 庞曦驻守牛鞞,此地为后世简阳市,地处沱江右岸,周围丘陵无数,易守难攻,张鲁久攻不下,双方一直没有分出结果来。 刘璋与张鲁相持,北方的曹操则还算比较顺利。 之前他设计打败了袁尚,正准备趁胜追击,结果在他包围邺城的时候,袁谭趁虚而入,霸占了冀州大半领土,等到袁尚被打得北逃的时候,除魏郡以外,其余地方基本都被袁谭占据。 这让曹操大为怒火,出兵打得袁谭节节败退,正要消灭袁谭的时候,因为头风发作,不得不退兵回陈留,以至于冀州大部分土地都被袁谭所得。 今年年初,曹操再次出兵北上,与袁谭围绕着魏郡展开大战,袁谭死守邺城,双方打了半年,邺城周边凋零破碎。 原本繁华的魏郡短短半年时间就变得荒芜起来,百里都看不到人烟。 历史上曹操水淹邺城,这次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此时守城的是田丰,被他识破了这个计策,于曹兵挖掘水渠的时候突然进攻,反而大败曹操,因此曹操一直不能攻克。 可等到建安十三年八月的时候,在攻打邺城大半年之后,城外的袁谭反而先被曹操击败,导致邺城一下子孤立无援,粮草进不去了。 当时田丰的计策是袁谭领军在城外安营,他固守城池,双方以掎角之势,必能打败曹操的进攻。 但袁谭实力不济,在兵力跟曹操差不多的情况下,居然在正面对战中被曹操击溃,使得邺城的处境一下子变得非常窘迫,一时间冀州风雨飘摇,袁谭的形势已经非常不妙。 (本章完) 请假条 好消息,目前烧退了,今天的思维感觉清晰了许多,不像前两天完全是神志不清,码字也都是在胡言乱语。但今天还是想请假一天,好好调养一下,明天开始恢复两章8000字,过两天精神状态好一点就恢复日万更新。这书从8月11号发书到现在满打满算才4个月就已经100万字了,每个月25万字,一直保持高强度更新,加上我阳了,这几天确实有点不给力,所以痛定思痛,决定加快节奏,快点写。大家等我好消息。 《三国之银狐》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蔡瑁很急 建安十三年十月,邺城最终被攻克。 袁谭逃亡渤海。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蔡瑁得到了刘备出发的消息。 江陵此刻已经驻扎了数万大军。 不止是江陵,还有潺陵、华容等地,都驻扎了大量的襄阳兵马。 长江水师的船队日夜在云梦泽以及长江地区航行,江夏水师也不甘示弱,在洞庭湖北面以及赤壁地区游弋。 他们所处的地方在后世已经变成了陆地,比如湖北监利市、石首市等,但在当时还都是湖泊。 所以除了洪口一带是陆地以外,北至云梦泽,南至洞庭湖,都是他们的对峙地点。 两边谁都没有开启争端,甚至在江夏水师挑衅的时候,长江水师还会刻意退让,将洪口南北,也就是后世洞庭湖和洪湖地区让出来,自己则退往孱陵与华容二县。 但等到了十月份,蔡瑁听说刘备正式入川,已经过白帝城,浩浩荡荡往临江而去的时候。他就立即做了多手准备,江陵这边顿时活跃起来。 津乡,位于江陵城东三里,此地东面便是云梦泽,汉代江陵往东南上百平方公里,都是云梦泽的区域,水域面积非常大。 此刻津乡码头上,密密麻麻停靠了无数船只,船只全都用铁索锁起来。 云梦泽在当时不能简单地看作一个湖泊,即便秦汉时期云梦泽已经开始大幅度萎缩,可依旧还有上万平方公里面积,比五个洞庭湖还大。 所以至少从江岸边上看着这片大湖泊的话,就会觉得像是在看汪洋大海,滚滚波涛浪花潮涌。 如此大面积的湖泊,浩瀚无垠,风浪极大。船只自然没办法分散固定在码头上,只能选择用铁锁或者木板船连着船,这样才能防止船只被风浪吹走。 这种方式就是曹操赤壁之战时的“铁索连舟”,也并不是庞统给曹操献的计策,而是从春秋战国时期,楚、吴、越等南方地区普遍存在的停船方式,当时不管谁停船都是这么停。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赤壁之战输了并不是输在“铁索连舟”的方式上,而是输在信了黄盖的诈降,让栽满鱼膏油脂的诈降船队轻易靠近到了他停船的乌林码头。 正常情况下,夜晚战船船队停船的时候当然不能靠近过去。特别是在这样的战乱时期,长江上已经出现了管制,各地的商船也不允许来往,防止被人打探消息。 不过此刻却有大量的船只在津乡码头进进出出,有从南面长江口岸来去的,也有从东面云梦泽湖泊上走的,每天都有大量的中小船只进出码头港口。 远处江陵城城池有一队军士从城里走出来,踩在夯土地面上发出橐橐的响声,码头连绵十余里,数千艘船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江岸上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那队军士进入码头之后,就列队站在了码头上。 今日负责驻扎在津乡的是中郎将李颖,他原本是张允的部下,后来由于蔡瑁在巴东之战手下的将领损失过大,就从张允那抽调了几名中高级将领过来,其中还包括了霍峻。 霍峻的兄长霍笃曾经在刘表攻打曹操的颍川之战中大放光彩,但奈何没两年就病死了,弟弟霍峻继承了他的部曲,现在为蔡瑁帐下校尉。 “要调用四百艘船吗?这可不像是要出侦查任务。” 李颖看着这份手令,确实是目前驻扎于江陵的太尉手印没错,上面还有印章。 这次带队的王介跟李颖也是老相识了,都是当初跟着张允帐下的老部将,此时颇有些埋怨地说道:“去送死。” 李颖看出了同僚的怨气,打趣说道:“怎么,太尉让你去青草湖和江夏水师拼命啊?” “那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多吧,派我南下去作唐。” 王介耸耸肩。 “去作唐?田买的驻地啊。” 李颖略微有些同情地看了王介一眼,说道:“你没向太尉请求吗?” 王介两手一摊说道:“有什么用呢?就是太尉让我去劝降的。” “刘磐救过田买的命,恐怕不会投降,而且你的妹妹” 李颖一时迟疑。 王介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个人说话间码头上的人已经开始解锁船只,准备让王介的这支军队上船。 而在他们聊天的不远处码头船坞官舍边放着数张桌案,桌案后头有十多名佐吏正在核对账目。 像江陵现在已经有五六万大军驻扎,加上周边孱陵、华容,每日来往的士兵、船只、粮草、军械都要清点。 所以像他们这种佐吏非常多,达上百人,每天都要给码头进出的任何货物、人员登记造册。 其中有一名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军中主簿跪坐在席上,一直拿着手中的账簿在看,似乎是在认真看着账本,但耳朵却在听着王介与李颖的对话。 过了片刻,码头上的船只总算是开赴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船只总计四百艘,有楼船三艘,艨艟、斗舰三十余艘,冒突、走舸、露桡、先登百余艘,斥候、游艇、飞舟、赤马等二百余艘。 见船只出来,王介和李颖打了声招呼,便回到队伍中下达命令,浩浩荡荡数千大军就开始登船准备启程。 等到晌午过后,又有一支军队从江陵城缓缓而来。 这次李颖见到这名将领的时候就摆了另外一副脸色,因为这人是他在军队里的死敌韩湖,韩湖最早也在张允手下当差,二人关系不是很好,现在还是老样子。 二人都不想搭理对方,韩湖将手里的军令往李颖桌上一拍,就自顾自地等着码头上的辅兵和民夫将船只调好。 李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旁边的主簿自然也就听不到韩湖是去做什么。 很快就又有三百多艘船只从津乡码头开走。 两日后。 建安十三年十月十八日,长沙郡,罗县。 滚滚长江波涛浩瀚,诸葛亮就盘膝坐在罗县西北方向的棋盘山山脚,此地并非后世汨罗市,而是汨罗市西北方屈原管理区一带。 这一片地区在春秋时期属于罗子国,包括后世的汨罗市、岳阳县、湘阴县,而汉代的罗县就位于此地。 罗县在湘江和汨水之间,西北方向湘江对岸后世是大片陆地,此时却是浩瀚湖泊。 数艘飞舟逆水而来,最终缓缓停在了山脚的亭舍码头上。 诸葛亮起身相迎。 飞舟船舱打开,走出个眉宇刚毅,健壮有力的青年,他看到诸葛亮,立即笑着说道:“兄长。” “晓卿。” 诸葛亮穿着青色长袍,外面套着白色大氅,头上戴着进贤冠,脚底穿着一双金丝云头帛履。 因是十月份,南方也渐渐寒冷起来,手中倒是没有拿羽扇,而是双手背负在身后,整个人如谪仙般飘逸,微笑地着看着沈晨。 沈晨笑着走了过去,上下打量道:“兄长却是又清瘦了一些,相比军中事务繁忙,每日操持,总来不及吃饭吧。” “我起居都可,倒是晓卿却是愈发壮硕了。” 诸葛亮没有正面回应,但没有回应基本就是默认,现在他与关羽独掌一军,关羽掌军队,他则要操持军中上下所有事务,确实有的时候忙起来没有按点吃饭。 沈晨与他并肩走在一起,看着东岸滚滚流淌的汨水,忽有所感地说道:“这便是汨水河?就是不知道贾长沙吊唁的屈潭在何处?” “那便是。” 诸葛亮指着一里外汨水左岸说道:“屈君投江就是在此处。” 沈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汨水河左岸水草丰茂,茂密的蓬蒿野草比人还高,水流波涛汹涌,十月中旬清冷的寒风吹拂,宛如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啸音。 四百八十六年前,屈原就是在这里投江。 江边已经没有了任何遗迹,除了后来的楚人为了纪念屈原,自发在江边修建了一座陵墓,就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甚至那座衣冠冢陵墓如今也只剩下残垣断壁,西汉时候还有人纪念,贾谊、司马迁等名人都来吊唁过、祭祀过他,但到了西汉末年战乱,再到如今乱世,活人都自身难保,谁还管死人? 看着这般荒凉的汨罗渊,沈晨一时间有些感慨地说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真不知当时楚国的国都被攻破的消息传到屈君耳边时,他又是怀着怎样悲愤的心情,跳入这寒冷的江水里,以身殉国的呢?” 诸葛亮不由得轻声说道:“贾太傅投书以吊屈君,太史公二十岁就到了罗城祭祀正则。想必那个时候,他们也能够感受到屈君在遇到国家破败之时,那种悲凉痛苦之感吧。” “我觉得他们感受不到。” 沈晨摇摇头:“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贾谊和司马迁在的时候,大汉国力蒸蒸日上,他们感受到的仅仅只是跟屈原一样的怀才不遇罢了。” 诸葛亮想了想道:“这倒也是。” 沈晨指着北方说道:“真正国破家亡的时候,不正是眼下我们能够感受到的事情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与兄长还得勉力。” “共勉。” 诸葛亮点点头。 二人亦步亦趋地走到了江边亭舍下。 周边其实并不是没有人烟,作为罗子国旧地,罗县是由湘江和汨罗江冲积出来的一大片平原区,遍布稻田和乡野。 只是江边因惧怕洪水冲毁村庄田园,所以无人在江岸居住而已,但还是有一个码头。 码头有亭舍,离此地最近的村庄也有二三里地,可从棋盘上一直到山脚码头,就有数不清的岗哨和烽火台,在西北面靠近湘江与汨水交汇处,远眺洞庭湖的地方,还有大量的军事堡垒。 现在刘磐驻军于罗县,由于汉代云梦泽面积很大,包括后世湖南益阳市的东北方,湘阴县的西部,以及沅江市的西、北、东部,此刻还是一片汪洋大泽。 所以蔡瑁军队要想南下,就必须走水路乘船走湘江才可以,否则就得翻越武陵山山脉和雪峰山山脉,因而此地是必经之路。 刘磐的军队驻扎在这里,显然有着扼守要道的战略用意。 诸葛亮和沈晨进了亭舍内相对而坐,这次过来,他们要进行一次全面的战略复盘,从而要准备进行战术布置。 其实总的战略方针和战术早就已经在实施,但战争也在时时刻刻变化,别人同样会采取不同的策略,所以他们也得时时刻刻保持交流,以方便做出应对。 “蔡瑁必是先取荆南,再取江夏,这一点,兄长与我保持一致。” 沈晨取出一份荆州大概舆图,这份图是他自己画的,虽然跟卫星地图没法比,但比当时流行的舆图可清晰太多,他指着上面的江夏郡位置道:“蔡瑁忌惮攻取江夏之后,就要面临江东威胁,必然先破荆南而再取江夏。” “不错。” 诸葛亮微微点头:“江东和二公子的处境其实一样,犹如三足鼎立,江东与二公子强而江夏长公子贫弱,可谁都不敢主动进攻江夏,一旦江夏覆灭,长公子肯定会逃亡荆南,到时候二公子与江东接壤,双方便是势同水火。” 这就是孙权和刘琮都互相尴尬的地方,大家三足鼎立,原本刘琮和孙权井水不犯河水。可一旦刘琦被打跑或者被消灭了,那孙权是死都想要把江夏搞到手里,刘琮也绝不可能放弃。 如此一来即便是刘琮打跑了刘琦,那他至少得布置三到四万军队在江夏才能防御得了江东的侵袭,到时候再想收复荆南还有多少兵力? 所以襄阳那边最聪明的办法就应该是先不管江夏,集中火力立即南下进攻荆南,先把荆南收复回来。 而且先取荆南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会让刘琦显然很被动的局面。 他来救荆南,江夏空虚,江东就有可能趁虚而入。 如果不来救,那荆南就肯定抵挡不住。 所以刘琦会陷入两难境地。 只是蔡瑁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与江东结盟,至少孙权已经答应不会趁着这个时候打过来。 “蔡瑁取荆南,那么他会怎么选择呢?” 沈晨指向了作唐、汉寿、临沅说道:“从湘水南下的水路被刘磐堵死,他很有可能兵分两路,水陆并举,一路先取临沅,走益阳进攻长沙,另外一路则在青草湖上与我们对峙。” 汉代的临沅县是荆南武陵郡的治所,在后世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常德。 其实从后世地图上看的话,会让人觉得常德不应该属于湖南,因为它同样在江汉平原上,属于长江中游平原南岸的城市,并没有像湖南那样被四面大山包围起来。 但如果在汉代看常德的话,就很容易理解它为什么归属湖南。 因为当时常德市的整个东北方都属于云梦泽区域,包括了后世湖南岳阳的华容县、湖南益阳的南县以及常德的安乡县,这一大片区域,在汉代都是湖泊,一直到唐宋以后才会浮出水面。 也就是说,从后世沅江北面一直到长江那么大的广袤平原,大概有华容县、安乡县、南县、石首市、监利市等几个市、几个县的面积,现在都还在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所以在汉代的地理上,常德显然更应该位于湖南。 这也是为什么常德明明地理位置偏北,更靠近湖北,却从秦汉时期一直属于荆南四郡的最主要原因。 也正是波澜壮阔的云梦泽,导致荆南荆北从这里分隔。 蔡瑁的军队要想南下,就只能走水路。 不过他的长江水师折损过半,剩余两万多的长江水师虽然有在水上作战的能力,可其余军队却都是南阳来的陆军,完全走水路显然会在与江夏水师的战斗中处于下风。 因此沈晨认为,除了水师以外,他很有可能会兵分两路,一路长江水师牵制江夏水师以及在罗县堵住湘江的刘磐军,另外一路则从孱陵南下。 虽然常德的东北方向此时还是一片泽国,可正北方向,大概是后世的安乡县西北面,澧县、津市牛肉粉那个津市市、临澧县等地,已经是一片陆地,这片区域叫做作唐,北面为孱陵,也就是后世公安县。 从江陵南下过了长江,走孱陵、作唐,就能直取汉寿县以及临沅县,再从临沅顺着雪峰山脉的山脚,走后世的汉寿县、沅江市,就能杀奔益阳县,最后就能从益阳攻取长沙。 历史上刘备于赤壁之战后驻军于孱陵,然后将孱陵改名为公安,意为“左公安营扎寨”之意,便就是走这条路线南下,夺取了荆南四郡为基业。 诸葛亮听着沈晨的分析,微微点头道:“晓卿说得不错,我亦是这般作想,要取荆南,则必须取汉寿、临沅、益阳。” “如今我们在作唐、汉寿、临沅三县布置的兵马不多,恐怕难以抵挡蔡瑁的军队。” “罗县也需要兵马驻守,晓卿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兄长以为如何?” 沈晨笑嘻嘻地看着诸葛亮,总不能啥都让他来想办法吧,他就不信诸葛亮没招。 诸葛亮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这几个月来在临沅、汉寿一带去看过数次,这两座城池都在沅水以北,想据河而守恐怕是不行,甚至敌人只要包围了东西北三座城门,临沅就很容易被攻破,因而必须退让。” “嗯。” 沈晨点点头:“我就知道兄长有主意。” 诸葛亮指着地图上一处道:“此地名叫药山,山北便是青草湖,这是从临沅前往益阳的必经之路。” 药山便是后世沅江市西南方的一片山脉,当时的沅江市还在湖底吹泡泡,只有靠近雪峰山脉的一片区域露在水面上,所以汉代临沅与益阳长沙之间的往来,就得靠这种大山与云梦泽之间形成的山脚临湖路来走。 不过由于沅江市一带的山脉都不是什么崎岖的高山,不像四川巴蜀那么夸张难行,因此还算是一条康庄大道,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山林当中的小路,行军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沈晨没有去过这些地方,自然不知道那边的地理环境如何,只是既然诸葛亮觉得可以,他便说道:“好,那就听兄长安排,于此地设伏!” “不急。” 诸葛亮摆摆手道:“现在我们也仅仅只是在进行战术模拟而已,还是得实际再看看。” 与沈晨在一起久了,他也学会了什么叫战术模拟,沙盘推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斥候急匆匆而来,进到亭舍内向诸葛亮单膝下跪道:“报,军师,细作来报,三日前蔡瑁派了一校人马南下进攻作唐,还派了另外一校人马不知去向,将军让我立即来禀报军师。” 听到这句话,沈晨看向诸葛亮道:“蔡瑁很急啊,看来咱们也得急一急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沈晨也没有想到,刘备这个月月初才过白帝城,不到二十天蔡瑁就已经有了动作,他也太急了一点。 诸葛亮反倒是一脸从容不迫的神情,轻声说道:“既是如此,我们回县衙再谈吧。” “好。” 沈晨就站起身,与诸葛亮一起回了罗县县城。 城池如今被大军掌控,刘磐手底下两万多人马都驻扎于各地,其中有一万人就在罗县扼守湘江。 听到沈晨过来,刘磐便在府衙后院的小厅内,让人安排了饮宴,一同商量大事。 诸葛亮之所以在这里是代表了刘备的势力,而刘磐和沈晨其实都属于刘琦势力,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刘磐和沈晨关系更近一些。 此时三个人盘膝坐在小厅内,吃过了饭,这才开始谈正事,诸葛亮起了个头道:“我倒是没想到蔡瑁会这么急躁,原本还以为他至少得过了今年才会发兵呢。” “是啊。” 沈晨也嗤笑了起来:“若我是蔡瑁,怎么样也该派人进西川打探一下情况再说吧。左将军一走他就有了举动,这种人当荆州大军统帅,还不如把荆州拱手让人。” 刘磐却是认真说道:“蔡瑁虽然有些地方不济,但领兵之能还是有的,在整个荆州他也是仅次于黄将军的大将,还是不容小觑。” “嗯。” 沈晨点点头:“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蔡瑁拉垮的地方在于他甚至都不想去打听一下刘备进川是真是假就急躁地开战,但并不能忽略他本身有一定实力。 不过这种实力主要还是来源于水战,他本身就是长江水师的统帅,打水战能力强于张允,弱于黄祖。 刘磐又道:“这次蔡瑁南下攻打作唐,说是派了王介。” “王介?” 诸葛亮诧异道:“我记得作唐守将是王介的妹夫田买吧。” “是的。” 刘磐点点头:“他怕是打算让王介劝服田买。” 沈晨笑道:“田买虽是袁绍南投楚王的将领,但如今他的家人都在荆南,会投降他蔡瑁吗?” “大抵是不会。” 诸葛亮思索道:“若是如此,何不让田买对王介诱杀之?” “这怕是不行。” 刘磐摇摇头道:“田买为人素来勇烈,之前进攻钱唐的时候,他因冲得过深差点被人杀死,还是我救了他一命。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叛乱,却也不会出卖了外舅。” 官渡之战后,冀州内部不和,导致不少人逃跑,汝南人刘坚、皇河、田买都是原来袁绍的校尉部将,也是汝南豪强出身,因冀州内斗,跑去了汝南。 可汝南被曹操掌控,他们就南奔刘表。刘表对于北方逃过来的将领、世家、豪强几乎是来者不拒,全单招收,将他们安置在南阳。 由于他们本身就是豪强出身,身份地位差不多,所以互相之间自然就有了一些联系。 其中校尉田买就娶了当时还是张允手下校尉王介的妹妹为妻,这属于典型的中下层世家豪强之间的联姻。 等到刘表与江东的战斗开打之后,田买就被从南阳调到了荆南成为了刘磐的部曲,跟随刘磐进攻豫章,因在荆南待了很长时间,田买的家族也迁至了长沙一带。 此时蔡瑁派王介来攻打田买驻守的作唐,打的什么算盘诸葛亮沈晨刘磐三人就算在罗县都听见了。 只是田买为人刚烈,让他诱杀王介,怕是不会答应。 沈晨说道:“我们也不是强迫自己部曲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人,诱杀王介的事情就算了,他那区区一校人马,怕是连作唐县城都不一定攻克。” 刘磐道:“王介好破,但蔡瑁也不止派了他一人,韩湖却是不知道去了何处,也许还有别的人马在四处出击。” “无外乎三处,一处临沅,一处罗县,一处州陵。” 诸葛亮在舆图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道:“州陵他不一定会去,顶多派长江水师防备一下江夏水师,那么他要想得荆南,就只能水陆兵进,攻临沅和罗县。” 刘磐看向沈晨道:“江夏水师能动否?” “能。” 沈晨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但心里其实打了一个问号。 “孔明先生,你即刻联络关将军,让领军北上,防备临沅如何?” 刘磐问道。 诸葛亮摇摇头:“去临沅无益,除了城池以外,无它处防守,我打算在药山伏击蔡瑁军。” “药山吗?” 刘磐皱眉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些,药山多有小道直通益阳。” 诸葛亮解释道:“如今敌强我弱,敌众我寡,若不选择诱敌深入,恐光守临沅城池,因道路不通,粮草不济,迟早要沦陷啊。” “唔。” 刘磐点点头算是认可,因为常德虽然后世有大量陆地与长沙益阳等地相连,可在汉代它的东面几乎全是湖水。 这就导致唯一的道路就是雪峰山脉东北方向靠湖的小道,山里也有几条。 一旦蔡瑁派大军围困了作唐、汉寿、临沅等地,派人占据了药山,长沙和益阳的援军就过不去,粮草也运不过去,临沅就处于孤立无援的情况。 所以干脆把凶险之地交出去,自己固守地势险要的药山更为妥当,至少即便打不过敌人,也能安然撤退回益阳或者长沙。 “就是不知道蔡瑁具体有何打算,不然也好做出及时应对。” 刘磐又叹了口气。 他们在蔡瑁军中虽然有内应,可级别都不怎么高,想探听这种高级消息,非常困难。 诸葛亮看向沈晨说道:“晓卿,我记得你曾说过蔡瑁身边有” “我从未让他送消息出来过。” 沈晨摇摇头:“这太凶险了,我只是告诉他,让他献计给蔡瑁,等左将军入川之后,再让蔡瑁出兵。” “原来如此。” 诸葛亮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保护内应的最好办法。” 刘磐问道:“开战之后,左将军想必三日内就能杀到江陵城下,不过前些日子张允好像也带兵前往云社。” “那必然是蒯越之计。” 诸葛亮说道:“张允领兵前往云社,就是为了逼江夏水师不敢驰援荆南,这更加证明了他们想要进攻荆南的举动。” 刘磐遗憾地说道:“蔡瑁张允加起来兵马十多万众,我们兵少,反倒是处处受制于人,若我们能够主动进攻,打乱他们的进攻就好了,这样也免得老是在想他们会攻打我们哪里。” “义坚兄倒是很谋略啊。” 沈晨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这也知道?” 刘磐挠挠头道:“有这个说法吗?我只是看到晓卿你当初在黄将军大败的时候,忽然出击江东,劫持孙权,放水淹了黟县,自己想的。” “是这样理。” 诸葛亮也说道:“有的时候越摸不清楚敌人想干什么,还不如先主动出击让敌人暴露自己的意图。” 沈晨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诸葛亮含笑看着他道:“你说。”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你们说,既然田买不愿意诱杀王介,王介又会不会忍心攻打自己的妹夫呢?” 沈晨看向二人。 刘磐纳闷道:“怎么,你想招降王介?人家家族皆在南阳,如何能投降我们?” 诸葛亮瞥了沈晨一眼,轻声道:“晓卿是想四面楚歌吧。” “知我者兄长也。” 沈晨笑道:“这些日子我令安插在蔡瑁军中的细作试探过,发现大部分人都不想打内战。而且荆州上下素来信服长皇子而不服二皇子,以长皇子的威望,蔡瑁张允这十多万大军里,我就不信没有不愿意反正者,何况荆州军本就是一体,如今一分为二,同室操戈,岂能有战心?” 现在荆州军内部已经分裂,原来的襄阳和南阳守军都归了蔡瑁和张允,江夏水军和荆南两万军队则归了刘琦。 这些军队原本都是一体,中高级军官之间都互相认识,比如原来的长江水师和江夏水师,大家都在长江上混,一个驻扎于江陵防备刘璋,一个驻扎江夏防备孙策,各级将领以及士兵之间也经常来回调动驻防,自然相识。 后来扩军的陆军来源则基本是南阳的本地百姓、北方迁移过来的流民以及黄巾残部,这些人是刘表新招募的,像蔡瑁张允手底下这十多万大军,就有一半以上都来源于此。 他们有什么共同特点呢? 一是对于蔡瑁的忠诚度比较差,并非蔡瑁的嫡系部队。 二是沈晨在里面的威望还挺高。 毕竟沈晨在整个南阳的名声都很大,北方流民以及黄巾残部都得益于沈晨才能生存。 因此还是有一定策反的概率。 另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刘琦本身作为刘表长子,荆州内部很多人都信服于他,特别是这几年他去了江夏,屡立战功,威望日益高涨。 包括沈晨那次淹了江东,虽然让沈晨再次名声大振,可刘琦是一直在的,军功都归在了他头上。 所以用攻心之计的话,刘琦、沈晨乃至于刘备的名声,都其实挺好使的。 听到沈晨的分析,刘磐顿时觉得很有道理,立马问道:“晓卿快说,我们应该如何处之?” “很简单,让全军上下喊口号,打仗的时候一边喊一边打。” 沈晨就把攻心之计的办法说出来。 打仗的时候就喊着,大家都是荆州军,荆州军不打荆州军,我们应该支持长皇子云云。 还有什么蔡瑁蒯越张允把持荆州,操持权势,想谋夺先帝基业,加入我们,一起清君侧,支持长皇子继承大位等等。 对于荆州军来说,不管刘琦还是刘琮,反正都是刘表儿子,支持谁不是支持? 所以一旦开战,只要战事不顺,底层士兵投降的概率还是非常大。 听到这个计策,刘磐顿时拍案叫绝。 当下他们也是很快拟定了计划,各地兵马纷纷雷动,开始正式准备打响一统荆州的战争。 第八十二章 一统荆襄之战开战 建安十三年十月二十日,食时三刻的梆子敲响的时候,远处云梦泽湖面上的白雾便稀薄了许多。 初冬的天气十分寒冷,太阳被阴云遮蔽,虽然没有下雨,可空气里满是潮湿。 这种潮湿再夹杂着冷厉的北风,会让人感觉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衣角明明没有水,仿佛也能攥出水来。 后世有句话叫北方过冬靠暖气,南方过冬靠一身正气。湿冷属于魔法伤害,白雾如冰,彻骨刺寒,每年冬天都能带走很多很多人。 田买就坐在作唐县的城楼上,他长得非常粗壮,孔武有力,因为是汝南豪强出身,早年跟随过袁绍,为袁绍校尉,官渡之战后就被迫举家逃亡南方,投奔刘表。 汉末的豪强也仅仅只是比常人有钱一些,政治地位不太高。特别是在改换门庭之后,又得从基层做起,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才能够赢得士兵爱戴。 因此此刻他身边就聚集了十多名士兵一起烤火,众人一个个冻得直哆嗦,手脚恨不得伸到火盆里去,即便是被火烧到也没有任何知觉。 在没有棉衣的时代,达官显贵们可以穿丝绸缝制填充动物羽毛的“羽绒服”御寒,他们这些底层士兵就只能穿麦草、芦花衣服,在南方这种湿冷的情况下,穿了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啐,这鬼天气。” 田买粗鲁地往旁边地上吐了口口水,作为汝南人,习惯了中原河南地区不干不湿的舒爽气候,来南方不管待多久都觉得很是不习惯。 一旁有个军官搓着手道:“每到冬天,咱们这荆南是最遭罪的,穿多少衣裳都不够,冷起来能冻死人。” “北方的气候也不差,不过那边如果多穿几件衣服还勉强能抗过去,在这边就实实在在的穿多少衣服都没用。何况咱们衣服也不多,自从年初刘将军拥护长皇子与襄阳那边闹翻了之后,新衣裳也快一年没发了。” “那有什么办法,以前粮草和军械都是襄阳那边送过来,现在虽说粮草不缺,可军械缺得很,这寒冬腊月,眼看就要年底了,天气到时候会更冷,要是像早些年,我见过青草湖结冰。” “行了,都少说两句。” 田买打断了几个军官的抱怨,虽说这种抱怨在军队里很常见,可说得多了,总归会影响士气。 “来了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城头上轮班观望的士兵立即喊了起来。 田买连忙起身跑了过去,来到女墙边往外看,就看到在作唐县东北方向的一里外,云梦泽的湖面上,浩浩荡荡开来数百艘船只。 “吹哨!” 他立即下达了命令。 “嘟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仿佛唤醒了整个城市。 之前城头上因为太冷,除了田买等一屯站岗放哨的士兵以外,其余人都在城楼里、城门洞下、城池旁边的房屋中烤火。 这种鬼天气除非是咬牙跑个二里,不然的话人实在离不开火盆。 但哨声一响,作唐县北门就如同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过来,从城楼、城门、房屋中钻出不知道多少士兵,在军官们的催促下涌到了城头上。 城外的船只在湖面飘飘荡荡,大船并未靠岸,最先过来的是上百艘小船,载着大量士兵到了岸上,随后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在岸上寻找支柱点,将船只一一捆绑锁在岸边。 像楼船这样的大船是没办法靠岸的,岸边的水比较浅,万一搁浅了船就废了,所以只能在湖上飘着,留下几百个士兵看着不让船被吹跑就行,也不需要用铁锁连起来。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作唐城北就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士兵,各种哨声、擂鼓声不断,而且还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和辎重从船上不停地往岸上运输过去。 远处的船队还在继续运作,人群当中反倒是有人越众而出,向着城池的方向而来。 离得不到八十步,田买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大舅子王介,王介穿着一身将领铠甲,身边倒没几个人跟着,对妹夫十分放心,就这么走到了城下。 “不许放箭!” 田买下达了命令,很快城头上的弓箭手们全都收手。 王介走到城下,城池其实不高,也就两丈半左右,差不多五米,双方的距离则在二十米的样子。 他看着城头,眯起眼睛喊道:“妹婿!” “在呢。” 田买懒洋洋地回应了一句。 他跟王介的关系其实挺好的,当时也不叫大舅子,而是叫舅兄或者妇兄、妻兄,两个人是亲戚,但现在一朝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办法。 “咱们舅婿相见,在城头上说话是不是太生分了些,不如下来陪我走动走动吧。” 王介说道。 田买应了声:“好。” 说着他就扭头下了城池,旁边亲卫想跟着,也被田买拦着,就一个人出去了。 王介见他下来,也让亲卫在一旁站着,自己迎了上去。 “我妹妹呢?” 见面的第一句话是问问亲人情况。 田买耸耸肩道:“在临湘呢,照顾你那两个外甥。” 两个人就肩并着肩顺着城墙根笃步。 “起居都可吧。” 王介问。 “还行。” “你最近过得如何?” “就那样吧。” “太尉可是让我来打作唐,你怎么想?” “能怎么办呢?” 田买无可奈何道:“上面要打仗,咱们也无可奈何啊。” 王介沉声道:“不若投降吧,如今太尉拥众十余万,长皇子在江夏不过三万人马,刘将军在荆南不过两万,如何能与之匹敌?” 这就是在刘备“走”之后的现状。 蔡瑁和张允掌控的军队包括南阳守军,襄阳守军以及长江水师,加起来十一二万,几乎是刘琦和刘磐的两倍。 所以至少在明面上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会给人一种蔡瑁必然胜券在握的感觉。 然而田买摇摇头道:“舅兄,你是知道我的,刘将军救过我命。而且,你不会真以为太尉必胜吧。” “难道不是吗?” 王介皱起眉头。 田买沉声道:“舅兄不要忘了,那位可是一直站在长皇子身后,以他的本事,你见他打过败仗吗?” 那位? 沈晨吗? 王介一时迟疑起来。 荆州兵神的名头,还是值得让人敬畏的。 更重要的是,他可从未败过啊。 以蔡瑁的能力,能够击败那位屡战不败的兵神吗? 一时间王介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那么一刹那而已,过了片刻,他拍了拍田买的肩膀道:“我明日就会攻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行。” 田买摆摆手。 两个人便交错而过,互相道了声别。 谈不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如果王介的家族不是在南阳的话,他又何尝不想领兵投降呢? 舅婿二人分别之后,王介回去安营。 他觉得这将是一场持久战,虽然因为荆南兵少,作唐的守军肯定不多,但他了解自己那个妹夫,这一战不打恐怕是不行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就在王介的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之后,作唐南城门却悄悄打开,有信使飞马赶来送达上面给的指令。 “退兵?” 田买看着信件上的内容,嘴上虽然不敢置信,不过脸上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至少这个命令对于他来说,肯定是一个好消息。 一来不用和王介打仗。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这一仗输得概率太大。 守城的不过一千二百士兵,攻城的则有五千以上,实在太难防守。 “将军有令,立即撤往药山。” 信使说道。 “我知道了。” 田买点点头,抬起头看了眼夜色,说道:“那就今夜撤兵吧。” “今夜撤兵的话,那城里的粮草装备怎么办?” 手下一名司马询问道。 “不要了。” 田买挥挥手:“尽快完成命令。” “唯!” 司马就去传达指令。 很快城里便悄悄地行动起来,趁着夜色,往南向汉寿方向而去。 而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汉寿以及临沅。 两日后。 临沅方向,蔡瑁手下将领韩湖领着八千人自孱陵南下之后,直奔澧阳。 澧阳便是后世湖南省常德市的澧县和石门县一带,当时还未置县,叫做澧阳乡,要到西晋太康四年置才澧阳县。 从此地一路南下便是汉寿县,汉代的汉寿县跟后世的汉寿县位置不同,处于沅水北岸,常德东北方。 只是当韩湖千里迢迢从澧阳南下至汉寿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敌人,而是大开的城门。 整座城池都被遗弃了,城里的物资也都分散给了百姓,百姓则全都逃至深山老林,汉寿县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 “奇怪。” 韩湖纳闷不已。 不过既然敌人撤走了,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除了王介和韩湖以外,蔡瑁还派了另外两名部将孙毅与周博领船队一万人奔往南安。 此地就是后世的华容县非汉代华容县,位于作唐县以东,孱陵县的东南方,当时属于云梦泽湖泊露出来的大片沙洲。 这样到了十月二十四日的时候,蔡瑁的军队就已经步步蚕食,拿下了洞庭湖西面大片区域,开始往东南方的益阳、罗县、临湘等长沙郡靠拢。 建安十三年十月二十五日,蔡瑁最后遣韩晞领一万人奔赴青草湖,也就是洞庭湖,向着罗县的方向进发。 而他本人于二十六日,率领两万大军进攻资口。 资口便是资水流入洞庭湖的口岸,不过汉代由于水域面积更大,整个益阳市的东北方向都属于洞庭湖区域,所以具体位置其实是在资水与沅水的交汇口,大概在后世湖南省益阳市资阳区东北部的过鹿坪镇一带。 这样蔡瑁的所有布局规划就已经非常清晰,他的战术布置还是很不错的,没有选择直接数万人跑去罗县和封锁湘江江面的刘磐打攻坚硬仗,而是选择迂回绕后,直取益阳和临湘。 简单来说就是先绕道偷你老家,然后再南北夹击,从你老家北上,配合洞庭湖上的船队一起攻打驻扎于罗县的刘磐,即便不能消灭刘磐,最少也能断他粮草。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打败刘磐,收复整个荆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刘磐坐船投奔到江夏去,到时候他们就能顺利以水陆兵进的形势进攻江夏。 不得不说,作为非智力担当,蔡瑁的智力肯定堪忧,但作为荆州仅次于黄祖的大将,他带兵打仗,特别是打水战还是有一定能力的,能让后来周瑜都忌惮,可见至少也是二流偏上的水准,战术布置有鼻子有眼。 只是可惜的是在战前沈晨和诸葛亮就已经推演了他的战术打法,早就已经猜到他们肯定会从西北方向打进来,所以提前进行了布置。 到了十月底,蔡瑁还未抵达资口,就派人传令给韩湖和王介,让他们立即进攻益阳。 他的三军打算于益阳汇合,共同进攻临湘,也就是长沙。 这一日下起了小雨。 “将军,这梅山可大哟,当年台侯梅鋗因台岭被赵佗占据,不得已迁徙至益阳,此地便为梅山。北面和东面是浩瀚的青草湖,西面和南面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岭,古时候这梅山与武陵山被楚人称之为昆仑山呢,道路确实是不太好走。” 崇山峻岭之中,沿着沅水南岸,韩湖正站在一处丘陵上远眺,在他的身边找的当地向导正介绍着道路:“不过咱们要走的这条路还算好走的,乃是临沅与益阳之间的夯土大道,离湖河也较远,就是这两日下雨,可能道路有些泥泞,只要过了前面的药山,道路就更好走些了。” 韩湖就顺着向导指的方向看去。 大军已经走了两日了,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后世的汉寿县,位于沅水南面,这梅山就是后世的益阳市的雪峰山脉。 他们走的道路也比较有意思,大概是后世的G5513长张高速的常德到益阳段,因为汉代东北面的沅江市还在湖底吹泡泡,所以这条路线在当时已经算是比较好走的道路。 这条道路的特点是南北两面都是丘陵,南面属于雪峰山山脉,崇山峻岭,远方的巍峨高山好似直插云霄,仰视着让人感觉天地之渺小。 而北面后世是丘陵,但汉代并非丘陵区域,而是洞庭湖的湖泊,湖面上山岛竦峙,能看到无数个江心洲一样的小岛,密密麻麻,再过个数百年,等水退之后,就变成了一座座丘陵小山。 因为贴着山脚走,他们的右侧高山全是横生的杂树林和四处漫溢的湖沼,道路基本是处于丘陵谷底,只是因为地势比旁边的湖水更高,蔓延没上来而已。 正是小雨,薄雾朦胧,地面满是湿滑的泥浆,踩进去后立即就是一个脚印,士兵们只能尽量捡边边行走,一个个在路上跳来跳去,有的不小心摔倒,溅了一身泥,有的鞋湿了,很快冻得失去了知觉,还有的干脆摆烂,直接走道路正中间泥水里淌过去。 至少向导嘴中的好走,跟北方平整的夯土大道比起来,不能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吧,那也是云泥之别。 韩湖这个时候其实有些后悔自己在临沅呆了几天,明明已经派人去侦查过道路,为什么不干脆派人砍一些干柴铺路呢?不过现在已经陷入了这片田地,那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问向导道:“药山是那座山?” 向导指着道路尽头,不知道是隔着多少里外,白雾笼罩朦胧的一座山头说道:“那一座,那山可高了,青草湖的湖水蔓延至了山脚,咱们还得爬一段坡才能过去,那边的路就不太好走。不过也没办法,如果走其它路的话,那就得翻过武陵山和梅山,走沂溪过去,里头可都是小路,有地方窄得只能一人通过,而且这些地方都是当地武陵和梅山蛮人走的,咱们汉人要是过去,少不得要打起来,可走不得。” 向导嘴中的沂溪道路其实是指从常德南下,翻过雪峰山进入到后世益阳市桃江县境内的马迹塘镇,关于马迹塘镇的来历据说还与关羽有关,这里北连洞庭湖,东面便是益阳市,从秦汉时期就已经是湘西到湘东的交通要道。 只是汉代这里由蛮人占据,道路艰难险要,对于大军来说即便是能过去,也耗时费力,远不如走官道要来得轻松。 韩湖微微点头,勒转马头下了丘陵,跟随着部队蜿蜒前行。 等又走了十多里地,终于走到了药山山脚,药山巍峨高大,山北被洞庭湖的湖水淹没,果然如向导所言,要想过去,就得攀爬山麓。 山林林木茂密,悬崖陡峭,一路向上斜着攀爬,等两三刻钟之后,将士们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苦不堪言。 “将军,休息一下吧。” 副将向韩湖诉苦道:“天气本就湿冷,从临沅出发将士们栉风沐雨,今日又走了许久了大家都未休息,如今还要爬山,恐兵马疲惫啊。” 韩湖皱起眉头,但又很快舒缓开来说道:“嗯,那就休息一下吧。” 士兵们得了命令,大喜过望,纷纷跑到道路两侧的草坪地里休息,现在也顾不得地面湿滑,找了块石头处,或者林木下就是一躺,大家也都累坏了。 这种行军多带有干粮,吃东西的吃东西,喝口水的喝口水,因天气湿冷,士兵们几乎三五成群,抱团在一起取暖。 只是刚刚累得不行,身上汗流浃背,陡然休息,又没有保暖,不少人很快就冻得浑身直哆嗦。 韩湖没有注意到士兵们的状态,他依旧勒转马头,在高处眺望远处青草湖。 等过了半个时辰,他又重新下令继续进军。 将士们就又开始攀爬山麓,走了约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开始下山,山下的道路确实宽阔了许多,因没了山麓,远远地能看到一片平原,除了广袤的森林和湖泊以外,甚至还能看到一些乡亭村聚。 “将军,这药山便是当地乡民取的,大家都在山里采药,咱们爬的地方连半山腰都不算,山脚而已,山高怕是得有千丈,过去之后,就是一片坦途了。” 向导谄媚地对韩湖介绍道。 韩湖没有搭理他,而是远眺着青草湖的远方,此时清晨的大雾早就散去,在山顶能够看到几十公里远,他的视力虽然没有那么好,但还是隐约能见到,在十余里外的青草湖面上,浩浩荡荡无数船只,正在往南航行。 那是蔡瑁的主力船队,韩湖和王介按照约定必须在今日日入初时之前与他们在资口汇合,然后马不停蹄地进攻益阳,而此地药山离益阳,便也不足十五里,想来应该在约定时间内赶到。 想到这里,韩湖下达了命令,喝道:“传令,加快脚步,天黑之前必须到资口!” “唯!” 副将传达命令。 很快八千人的军队陆陆续续下了山。 山脚右侧的密林里。 此刻无数支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对准了风餐露宿了两日的韩湖军! 第八十三章 给蔡瑁织的一张大网 “呜呜呜呜!”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密林之内,箭雨如簇,劈头盖脸地对准韩湖军射去。 只是这箭势其实也不大,更多的甚至好像是起威慑作用,并没有对准人群,而是向着道路两侧的林子一通乱射。 然而韩湖军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会突然遭遇埋伏,一下子乱了阵脚,很多人慌不择路地往左右丛林里乱窜,反倒是因此而射死了百来个倒霉蛋。 山坡上无数士兵从林中冲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同时嘴里喊着。 “杀啊!” “投降者免死!” “荆州军不打荆州军,投降吧!” 韩湖军的士兵从临沅过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一路上风餐露宿,因此非常疲惫。 刚才在药山里还休息了一阵,一个个头重脚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时间韩湖军乱作一团,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力。 “不许乱,不许乱!” 韩湖骑在马背上,看着此情此景勃然大怒,亲手斩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威逼着周围军官怒喝道:“所有司马、曲军侯、屯长、队长,给我管好你们的兵,原地结阝,啊!” 这个阵字还没念出来,韩湖就发出了一声惨叫,脖子处竟多了一支羽箭,箭尾的羽毛还发出嗡嗡作响,整个人头一歪,从马上栽落了下去。 远处山麓上,胡子花白的老将黄忠站在一颗大石头上,瞥了下方一眼,他离地面不过五十多米,一箭便将韩湖射杀。 冷兵器时代拥有这样一位百发百中的弓箭高手,堪比现代军队之中一位技术高超的狙击手! 主将一死,军队就更加混乱,军官没有集结士兵,也加入到了逃跑的队伍。 而刘磐的军队宛如从山上汹涌下来的洪流一样向着道路上的韩湖军冲洗而去,嘴中依旧高喊着投降不杀,而且还非常针对性地用了汝南、关中口音和南阳口音不停地喊。 这个口号显然有着巨大作用,因为刘磐的军队以前也是南阳来的军队,蔡瑁手底下南阳军队也非常多,而南阳军队的来源则是早年刘表接受的关中、汝南的难民以及黄巾残兵,对于蔡瑁的归属感一直不是很高。 在韩湖被射杀之后,士兵们听到这些熟悉的口音,几乎是本能一个个丢弃了武器装备,纷纷跪地投降。就连韩湖的副将司马,也都加入到了投降的队伍。 “兄弟们,咱们都是荆州军,以前都是为了先帝效力,但蔡瑁蒯越张允给二皇子窃取了大位,咱们是长皇子的队伍,就得帮长皇子夺回来,反正帮谁不是帮?等长皇子夺回荆州,难道还能亏待了你们?” “你是关中的?我也是关中的,咱们都是从关中逃难至荆州的无家可归之人,当年若不是先帝收留,怕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我跟着长皇子,就是为了偿还先帝的收留之恩啊。” “大家不要抵抗,放下手中的兵器。你们要想一想,连战无不胜的沈将军都一直帮扶长皇子,可见长皇子才是荆州之主,你们又何必跟着蔡瑁卖命呢?” 刘磐的军队冲下山后,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大量的韩湖军跪地投降,他们则一个个将武器装备收走,各级军官便开始上去给众人洗脑。 按照沈晨的意思,其实这种口号和观念最好是下到基层士兵,让每个基层士兵都要记住,不仅要在攻打敌人的时候喊口号,平时也要喊,要让士兵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这在古代封建时期搞思想工作还是太难,到目前为之除了三千黄门兵以外,其他军队几乎不可能实现,因此目前刘磐也就是把军令下达到了各级军官头上,由军官们负责去做这种思想宣传。 就跟韩信搞四面楚歌一样,以楚歌来瓦解项羽军队的军心。沈晨也是以同为荆州军,为刘琮可以卖命,为刘琦同样可以卖命为条件,让他们选择投降。 连官渡之战袁绍的八万大军都降了,眼下韩湖的军队被这样的口号喊动之后,就更加没有负罪感,光速加入了刘磐军。 很快俘虏工作就顺利完成,然而黄忠却并未下令离开,而是命令士兵们重新伪装起来。 斥候来报,在韩湖军的后方约十余里外,还有王介的部队。 . . 资口,离益阳县大概三十余里。 当蔡瑁的船队抵达时,资口港口岸的渔村和乡亭,早就已经被先头部队占据。 蔡瑁带着侄子蔡笃和主簿胡政下了船只,手底下的几名将领早就已经在船外等着他,等他下来之后,就簇拥了过来向他汇报情况。 “太尉,我们已经占据了资口,周边数个乡亭也派去了兵马驻防。” “益阳方向也派人去打探了,斥候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找了当地向导,从向导口子得知,自益阳南可至新阳乡,新阳乡东,便是临湘。” 将领们纷纷汇报成果。 蔡瑁听了满意地点点头道:“善,最迟今日晚上,从临沅过来的韩湖与王介就到了,到时候令他们包围益阳,我们大军直奔新阳,夺取长沙郡!” “唯!” 众将士纷纷应是。 新阳就是后世的长沙代管的县级市宁乡,从益阳至宁乡直线距离不到四十公里,两日内就能到达。 蔡瑁大军有六万之众,韩湖和王介领兵一万三千人,攻取临沅汉寿,孙毅与钱博领一万人前往南安,韩晞领一万人奔赴罗县,他则带了两万人来资口。 而且除了这几路人马以外,在华容、孱陵、竟陵还林林散散驻扎了近万的军队,特别是江陵还有一万人,是前几日张允派人过来。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蔡瑁和张允手中掌握的十多万人马,几乎遍布南郡,在军队的部署以及战略战术方针上,也基本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可以说这一战他们对荆南势在必得。 蔡瑁下船之后,就在资口设置了临时营地,他在等待着韩湖和王介的到来。只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原定计划的汇合,却迟迟没有消息。 十月二十九日,清晨在食时三刻过后,蔡瑁的营帐内,他吃过了早餐,开始处理起了今日的公务。 “韩湖王介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一直到隅中初时,等得不耐烦地蔡瑁才召来主簿胡政询问情况。 胡政回答道:“太尉,已经派人去了,这两日都在下小雨,从临沅到益阳本就有二百多里,还要翻越山岭,三日的时间确实有些急迫,许是被雨水耽搁了。” “唔。” 蔡瑁沉吟了片刻,说道:“让吕介领五千人至兰溪,韩湖王介太耽误工夫了,若他们昨日抵达,现在我们就已经启程前往新阳,这二厮误了军机,着实可恨,若不能攻破益阳,我必斩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唯!” 胡政见蔡瑁似乎生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便出去办事。 兰溪位于益阳正东,乃是资水一条分支,过了兰溪之后,一路往南就是新阳,显然蔡瑁是打算派先头部队把兰溪占据,等到韩湖和王介的军队抵达,包围了益阳之后,就立即进军新阳。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斥候急匆匆而来,在门口大喊道:“报!” “进来。” 蔡瑁回了一句。 斥候进入帐内,单膝下跪道:“禀报太尉,兰溪出现大量敌军,驻扎在益阳城东,阻塞了我们南下前往新阳的道路。” “有多少人马?” “不下万人。” “什么?” 蔡瑁十分惊讶道:“前几日还听说作唐、临沅、汉寿的守军退守益阳,他们加起来都不到五千人,刘磐总共不过两万兵,哪还有万人过来兰溪?难道他在罗县只驻扎了五千人?” “这个卑不知。” 斥候无奈,他们又不能飞到罗县去看看,他们哪知道。 “再探再报!” 蔡瑁立即说道。 “唯!” 斥候出去。 胡政连忙说道:“太尉,事情有变啊。” “不对啊,刘磐哪变出这么多人来?就算他临时招募人马,难道不训练,不打造武器兵刃和军械物资的吗?” 蔡瑁一时纳闷不已。 征兵可不是说招募一些青壮给他们武器就完事了,那是黄巾军,正规军都是要进行训练的。 而且不止训练,还有为他们提供武器装备,衣服粮食等物资。 长沙郡其实是挺富庶的,人口过百万,问题是再富庶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立即变出这么多人来,除非.. “除非荆南那些大族都支持长皇子,派出族兵。” 胡政自己就是襄阳小世家出身,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说道:“听闻罗县的寇氏、临湘的刘氏都投奔了刘备,刘备虽然急着去西川,可他跟刘琦交好,会不会留下这些人帮刘磐?” “嗯。” 蔡瑁觉得胡政一通分析猛如虎,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若只是一些地方族兵,应该也无大碍,算刘磐多一万人,我们有五六万大军,有何惧之?” 当下蔡瑁也不为所动,除了派人打探消息之外,继续驻扎于资口。兰溪与资口相聚不过二十里,双方以益阳、兰溪、资口三方呈现对立的局势。 而到了十一月初,前去药山打探消息的斥候迟迟未归,韩湖和王介也一直不见踪迹,蔡瑁这下坐不住了,立即派军队前往药山。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一张大网正在悄然临近。除了荆南的部队以外,巴郡江州,在巴郡商人周林的帮助下,刘备筹得三千多艘船只,浩浩荡荡,顺江而下,即将前往江陵!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进攻益阳 十一月仲冬,冰寒刺骨的北风呼啸着拂过洞庭湖辽阔的湖面,吹起无数像浪花一样的波澜涟漪。 滚滚浪潮拍岸,浸没了资口湖岸的野坡,岸边除了渔村以外,大部分就是比人还高的野草蓬蒿,正是寒冬之时,原本翠绿的颜色已是一片黄褐交嵌,在冷风中轻轻地摇摆。 风吹湖岸边的芦花飘散,湖面上的一艘艘大船也随之晃荡了起来,在白茫茫的雾色之中,资口的守军就发现了无数艘船只往资口的方向而来。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长鸣,整个资口的蔡瑁大军都仿佛被震动了起来。 但过了片刻,尖锐刺耳的号角声很快就又被一种苍凉而又古朴的平缓声调给取代下去。 紧接着原本乱哄哄的营寨一下子好像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很多士兵都已经穿好了军服,拿上了环首刀,又在之后迅速回营归制。 蔡瑁缓缓走出营帐,环视左右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一开始发出敌近的号声,又很快说是自己人?” “太尉,已经差人去查了。” 侍从回复道:“号角声音是从北面的青草湖岸发来的,隔了四五里,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回禀。” “嗯。” 蔡瑁双手背负在身后,微微点头:“传令,还是让各营小心一些,多派人去周边巡视。” “唯。” 侍从就去传达命令。 正在此时,蔡笃和胡政恰好过来了。 见他们二人过来,蔡瑁掀开帐篷帘子走进去,等他们二人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盘膝坐在了帐篷的主将位上。 “子穆,玉衡,你们来了。” “明公、伯父大人。” 二人拱手行礼。 “坐吧。” 蔡瑁示意他们坐下。 胡政坐下之后就说道:“明公,刚才不知是何由?” “已经差人去问过了,等消息吧。” 蔡瑁摆摆手说道:“先不谈这个,都已经过去四天了,还没有韩湖和王介的消息吗?” 韩湖和王介按照命令本应该是在十月二十五日出发,二十八日与他在资口汇合,但如今跟原定的汇合日子却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 “还没有消息。” 胡政摇摇头,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担忧地说道:“明公,咱们派去的斥候也都没有回来,会不会?” “大抵是中伏了。” 蔡瑁脸色冷峻起来:“沈晨此人最惯常的就会设伏,前几日韩湖王介就上书来报,说他们顺利攻占了作唐和临沅,言说敌人直接撤兵,我刚开始以为是因他们知道自己兵少而不敢防守,现在看来,恐怕是早就设伏。” 蔡笃皱眉道:“伯父大人,看来咱们小瞧了刘磐。我们以前一直以为荆南不过两万人马,但现在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出来,若韩湖王介遭遇不测,那是不是.” “无妨。” 蔡瑁也并非完全无能之辈,他缺失的是信息掌握不全,至少在战术安排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此刻他也明白蔡笃的意思,抬起左臂制止蔡笃的话道:“些许伎俩还吓唬不到我,派人传我命令,兵进益阳。” 胡政纳闷道:“明公,如今韩湖王介的偏师遭遇袭击,敌人必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打算,现在进攻益阳的话,岂不是要在益阳城外被困住,届时旷日持久,难以攻破啊。” 蔡瑁笑道:“这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料城里粮草应该不多,他们在北面临沅来益阳的道路伏击了韩湖王介,必撤至益阳,围城便是破城。” “原来如此。” 胡政一想也是,之前他们也大量派出探马斥候探听过临沅汉寿益阳等地守军,林林散散加起来都不到六千人。 现在这些军队大多数都从临沅方向撤至了益阳,而要想伏击韩湖和王介,就必然不能少于万人,如今兰溪方向又忽然多了一万多人马,这就意味着在益阳这边有两万多刘琦的军队。 再加上刘磐在罗县的守军的话,保守估计整个荆南刘琦的军队在三万人以上,甚至可能在四万人以上。虽然这跟预估的两万人差距巨大,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毕竟他们的主力现在都在益阳,并且身后又有张允的数万大军为依靠,即便是刘磐因为某些原因而多出了两万多人马,蔡瑁自忖也能够轻松应付。 只是胡政还是有些犹豫,迟疑片刻,对蔡瑁说道:“明公,这几日来我一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中有些担忧。” “玉衡有何担忧,不妨说出来听听?” 蔡瑁拿起桌案上的一杯水倒了一点放入砚台上,旁边的奴仆会意立即开始研墨,在他的身边放着炭盆,似乎是觉得味道有些不舒服,又随手捏了一把香料扔在盆里,顿时清香四溢。 胡政说道:“明公,我只是在想,现在刘备才刚刚进入巴郡,我们就立即攻打荆南,自巴郡离江陵虽有千里之遥,然顺江而下,不过两日路程,这.” 蔡瑁看向蔡笃,蔡笃轻笑道:“倒是有些事情忘了跟玉衡公说了,当初刘备进川的时候,走的是陆路,船只不过数百艘辎重船,辗转月余才到了江州。我们确定他到江州之后,这才准备进攻荆南。” “走的陆路?” 胡政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即便他得到了消息,数万大军,加上无数辎重,没有数千艘船绝不可能回来。” “正是。” 蔡瑁点点头:“何况刘璋如此不济,不过数月便能被张鲁打到成都门外,刘备也必然心急刘璋会覆灭,因而大抵也不会支援荆南。江夏那边由张允看着,刘琦黄祖,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明公英明!” 胡政拱手行礼,不由得心悦诚服。 在战术布置这方面,蔡瑁确实没有遗漏太多,虽然唯一的问题就是并没有再多等个一两月,确定益州那边的情况,缺失了几分稳妥。 但至少在蔡瑁看来,就算是刘备还没有攻打蜀郡,听到了荆南被攻打的消息,短时间内肯定也回不来。 所以他以为高枕无忧,哪怕刘备孤注一掷,从巴郡到江陵,也是鞭长莫及。 “报!” 正在此时,门外侍从回禀。 “进来!” “禀,太尉。” 侍从进来单膝下跪道:“来的是王将军。” “王介?” 蔡瑁非常惊讶,忙问道:“他在何处?” “在营外等候。” “传进来。” “唯!” 侍从立即去办。 过了片刻王介风尘仆仆进来。 到帐篷内后,他单膝下跪拱手说道:“拜见太尉。” “哼!” 蔡瑁大怒拍案道:“我令你四日前就该到资口,怎么此时才到,延误军机,罪该问斩!” 王介连忙说道:“回太尉,并非我延误军机,而是韩湖遭遇伏击,全军覆没,我不得不退回汉寿,差人去南安,让孙将军和钱将军派船队送我过来。” “韩湖果然遭遇伏击了。” 蔡瑁顿时皱起眉头,之前倒也预料到了,此时确定事情真相,也不由得有些恼怒。 胡政诧异道:“王将军,太尉不是令你先去临沅与韩将军汇合,然后一起来资口的吗?为何他遭遇了伏击,伱却安然无恙?” 王介解释道:“作唐到临沅路途遥远,本确实应该先去临沅与韩将军汇合,但没想到忽降大雨,耽搁了半日时间,到临沅的时候韩将军已经去了,我紧随其后,派去的斥候恰好发现了敌人在药山埋伏,这才侥幸逃脱。” “当真如此?” 蔡瑁一时狐疑,眼睛眯着看着他道:“你没有暗通田买?” 王介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心中大怒,拱手一礼,脑袋看向别处说道:“太尉若是不信,自斩介便可,介本就延误了军机,即使是死罪也无话可说!” “好了。” 蔡瑁见他语气颇重,知道他心里有怨念,想着安稳军心为主,便摆摆手道:“我自是信得过你的,只是毕竟是延误了军机,念在你千里迢迢赶来,死罪可免,兵马就先由赵升节制吧。你随营给赵升先做副将,如此安排,可服气否?” “末将愿服。” 王介这句话显然带了点怒气。 说服气那是假的。 他虽然确实延误了军机,问题是他保住了队伍。 韩湖八千人全军覆没,到现在他的军队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己虽然耽搁了几日时间,可事出有因,如今却无辜夺了兵权,这怎么能服气了得? 不过耽误了军机也确实是一个没办法反驳的理由,虽然王介知道蔡瑁是怀疑他与妹夫田买勾结,可拿耽误军机说事,他确实比较无奈。 “传令各部,午时前拔营,今日天黑之前,必须到益阳城下。” 蔡瑁瞥见了旁边侍从已经把墨研好,便取出一张纸,挥毫开始写信,等信写好之后,盖上自己的太尉大印,对身边侍从道:“送去竟陵。” “唯!” 侍从将纸放入木匣中,立即出了帐篷,赶赴竟陵去了。 一旁蔡笃其实看到了信的内容,总归是侄子,蔡瑁并未狐疑,所以他知道蔡瑁写了什么。 不过蔡笃也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内容而已,即使是非常重要的军机大事,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意思。 毕竟姐夫早就跟他说过——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就挺好。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张松献图 江州,后世重庆。 山峦重叠,嘉陵江与长江波涛滚滚。 汉时的江州两岸皆是崇山峻岭,唯一的城池便在两江夹角处。 这里也多是山川,但因地势险峻,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战国秦将张仪便在这里修筑土城墙,位置便是在后世重庆的渝中区。 城池濒临嘉陵江和长江,城后是连绵不绝的巍峨高山,城前便是浩瀚的两江江水,站在城楼上便可以看到嘉陵江汇入长江之中,让江水更加汹涌澎湃,浪花急促,奔流不息地向着东南方流淌而去。 当张松乘船南下的时候,令他非常意外的是,看到了宕渠水南北两岸船只林立。江州的城池虽在两江夹角的三角洲,但因为江北两岸有一些平原可以耕种,所以多有乡亭码头。 而且江州也是重要的贸易集散地,有大量的船只倒是不稀奇。只是正是战乱,商业也差不多早就停下了,蔡瑁走时还搜刮了不少江州船只,在这种情况下,江州两岸的码头上还能有那么多船,确实是一件让人非常意外的事情。 虽说此时江州已经被刘备占据,但刘备军队并未祸害百姓,特别是他麾下本就有大量的巴蜀士兵,严整了队伍,进城之后只是控制了县衙,颁布了各类命令,恢复百姓生产以及商贸繁荣。 因此张松的船只在码头停靠的时候,看到江州城外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百姓非常多,城内各行各业又再次发展了起来,一时间反倒变得兴旺。 “奇怪。” 张松的随从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道:“江州之前被张鲁派人占据,没有想到刘使君攻破江州之后,就那么快又变得如此兴旺了?” 张松笑了笑说道:“张鲁霸占江州,所过皆有杀戮,百姓不敢从事贸易,可人人都要食盐,人人都要吃饭,打的鱼要卖出去,砍的柴也要卖出去,积藏已久,存储颇多。现在刘使君来之后,自然是能买卖就立即买卖,不然又怕不知道下次打仗什么时候。” 江州没有平原,几乎都是山川,按理来说不适合农业耕种,不应该发展起来才对。 但在和帝时期,江州的人口就超过了六万户,整个巴郡人口一百余万,其中三分之一就在江州,可谓人丁兴旺。 因江州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连通东西南北,北可去关中,东可去荆州,商业往来,贸易集散,自然成为了沟通关中和荆州商贸的重要城市。 之前这里被张鲁派人占据,百姓都畏惧张鲁不敢进城售卖货物,只能私下交易,但刘备驱赶走张鲁的兵马后,安榜抚民,他仁义之名传天下,令百姓信服,自然纷纷开始出来做生意。 而且由于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买卖,大大小小各类商品是能卖就立即脱手,就像是弹簧被压久了,反弹出来的力道更大一样,短暂地促进了地区商业繁荣。 “阁下倒是好见识。” 旁边码头上刚好也有个士人下船,听到张松的话,笑着说道:“张鲁无暇管理巴郡,只知攻伐,刘使君到江州后见此地百业凋零,便连夜张榜,才有了如今这般模样。” “哦?” 张松看向那士人,就看到他身高八尺,仪表堂堂,身边还有兵丁护卫,心中一动,便问道:“阁下莫非是刘使君帐下?” “在下徐庶,字元直,暂添为刘使君帐下从事中郎。” 徐庶拱拱手。 他刚刚从江北那边过来,调集那么多艘船也不容易,要不是提前和周林打好了招呼,几乎是发动了巴郡和犍为郡大部分与周林一起合伙做买卖的世家大族,还真没办法短时间内凑到这么多船。 虽说是商船,不过沈晨帮着改良过,用的居然还是脚踏式螺旋桨,船夫们在船舱用脚踏踩单车一样的方式推动船只前进,船速比以往快了很多。 之前徐庶就是去了江北一来试试船只,二来也是命令士兵们今日准备把物资装船,明日就要出发回荆州。 张松得知是刘备帐下从事,连忙拱手说道:“原来是徐中郎,在下张松,字子乔,现为益州别驾,此次前来江州,就是奉我主益州牧之令,前来拜见刘使君。” “哦?” 徐庶听到这件事,便立即来了兴趣,对他伸手道:“张别驾,快请随我往府衙说话。” “那就有劳了。” 张松拱拱手,跟着徐庶一起进城。 此刻在城内府邸之中,刘备正与周林一同饮宴。 “令从兄当真是如此说的?” 刘备听到周林的话,颇为高兴。 周林笑着说道:“不错,兄长说五帝座高悬,有星孛浮于其间,这说明大汉将有贤明的人重新匡扶帝星,三兴炎汉指日可待矣。” “哈哈哈哈哈。” 刘备非常欣喜,说道:“若真能应验,我必上表朝廷,嘉奖令兄。” “多谢使君。” 周林拱拱手说道:“我从兄倒是对这些皆不在意,只在意天象,每日上楼观察云气,不论早晚日夜,痴迷此道。” “天象云气虽为天命,然《周易》有云,人强胜天。早年我听说越巂有男子化为女人,时有相者言哀帝时亦有此,将易代之祥也,我看天命也不是不能更改。” 刘备微微点头,对于天命他信,但更信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就像从黄巾之乱到董卓之时,天下无数相士都说要改朝换代,大汉的江山不保了。可他偏偏不信邪,就是要逆天而行,再兴一次炎汉。 二人正说话间,府衙外徐庶和张松就已经到了门口。 徐庶对张松说道:“别驾还请在门外小呆片刻,我立即前去向左将军通禀。” “有劳中郎了。” 张松点点头,这是很正常的礼仪。 徐庶就走进府衙内,一路毫无阻碍地来到中厅。 刘备见他回来,便笑道:“元直回来了,去试了试船如何?” “那船速确实是飞快,晓卿制船倒是一把好手。” 徐庶笑着上前拱手说道:“主公,有一件天大的喜。” “哦?” 刘备诧异道:“什么喜事?” 徐庶说道:“益州别驾张松如今就在府外,还请主公亲自去迎接。” “好,我即刻前去。” 刘备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怠慢,对周林说道:“季直,你稍等片刻。” 周林起身拱手说道:“皇叔自便就是。” 刘备便跟着徐庶一起出门。 来到府衙外,见到了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古怪的男子。 “可是张别驾?” 刘备没有因为男子长相而冷落,上去拱手询问。 张松非常意外地看着出来迎接自己的人,忙不迭拱手问道:“愚正是,不知阁下?” “在下刘备,字玄德。” 刘备笑着说道。 “皇叔竟然亲迎,令松感激涕零。” 张松无比惊讶,这次直接弯腰拱手行礼。 别看刘备没有地盘,可他的身份其实要比刘璋还高。 刘璋什么身份? 益州牧。 而且还是李傕郭汜册封的益州牧。 兴平元年刘焉病死之后,益州大吏赵韪认为刘璋懦弱无能,可以利用他来控制益州。 于是上表朝廷,进贡一些财物,被李傕下诏书任他为益州牧兼监军使者。 刘备呢? 刘协亲自封的大汉皇叔、左将军、豫州牧、宜城亭侯。 除了那个宜城亭侯稍微拉垮了一点,其它三个身份都不比刘璋强得多? 豫州牧与益州牧对等,左将军职务高于州牧,皇叔虽不是职位,却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所以刘备亲自来迎接张松,给张松的就不止是意外,而是受宠若惊。 刘备笑着拉着他的手进门道:“别驾远来,快快请进。” “多谢皇叔。” 张松就跟着进门。 进去之后,刘备问道:“别驾是我那季玉同宗派来求援的吗?” 张松叹息道:“是啊,张鲁凶悍,包围了成都,今年年初,我主遣我兄张肃领三百叟兵以及大量御物送去陈都,供奉曹操。我半年前又出使了一趟,希望曹操能够从关中出兵,袭扰汉中,却为曹操所拒尔,今岁知道皇叔前来,我力劝我主与皇叔为盟。” “哦?” 刘备诧异道:“还有这种事情?我听闻曹操现在正在对北方用兵,他还有暇顾及关中?” 张松笑道:“皇叔有所不知,现在关中已为曹操所得尔。去岁曹操派司隶校尉钟繇去了长安,联合马腾,一起击败了进犯河东的高干,又亲自写信给韩遂,劝他与马腾势力和解,并遣质子去陈都,关中遂平。” 这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虽然过去了将近一年,但因为刘备一直在荆南和三峡地区,离关中实在是太过遥远,所以并不清楚关中现在慢慢被曹操控制。 不过也就是关中盆地而已,或者说应该是河东郡、弘农郡以及一部分左冯翊,而右扶风目前还在韩遂手中。 “原来如此。” 刘备点点头,拉着张松已经到了后厅内殿。 等大家都坐下之后,刘备才叹息说道:“如今汉室衰落,我等宗室也不能匡扶江山,同宗季玉危在旦夕,可我却不能相助呀。” “这是为何?” 张松连忙问道:“皇叔来巴蜀,不就是来襄助我主的吗?” 刘备摇摇头道:“是倒是如此,可荆州内乱的事情想必别驾也应该知晓,刘表虽僭越称帝,但毕竟待我有恩,其子刘琦与我恩同手足兄弟,如今他有难,我又如何忍弃之不理?” “这样啊。” 张松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道:“不知皇叔何时才能归来呢?” 刘备说道:“这却是不知,也许三五月,也许三五年,帮刘琦平定荆州内乱之后,便可入川襄助季玉了。” “如今张鲁猖獗,只怕等皇叔回来的时候,恐这益州已失啊。” 张松劝道:“如今皇叔近在咫尺,何不出兵为之?” “这” 刘备苦笑道:“怕是无能为力,蔡瑁已经尽起大军,猛攻荆南,我如今基业便在荆南,荆南一失,我便如无根之萍了。” 基业? 张松眼珠子顿时转了起来。 刘璋暗弱,连张鲁这种家臣都快要噬主,可见其无能。 张松早就不愿意辅佐。 之前去见曹操时,也有过想献上益州的念头。 但当时曹操对汉中根本没有兴趣,他北方还没有收复呢,关中也仅仅只是安插一点人手,怎么可能会对汉中动手? 所以张松去见曹操,哪怕刘璋之前就派了张肃打前站做铺垫,也最终被曹操拒绝了请求。 现在雄踞荆州的刘表死了,荆州又发生内乱,想把益州献给刘表也不成。 再这样继续下去,那益州就真要被张鲁这个家奴所得了。 因此张松非常忧愁。 然而来了江州,再一见刘备。 巧了。 眼前不就有一个正愁没有基业的明主吗? 一时间。 张松想要为益州寻一个明主的念头,就再次动了起来。 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 那里头,是西川五十州的舆图!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白衣渡江,法正看破 “既是如此,还望将军早日得胜。” 张松最终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没有将怀中的舆图献出来。 这份舆图是当初他去陈都时给曹操准备的。 可惜曹操的傲慢让人厌恶。 而曹操骄傲自大,南方除了还有个孙权没见过以外,也许就只有刘备才是明主。 不过现在刘备要去荆州,即便是献图,人家可能也无暇顾及。 到时候若刘备不重视,反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张松觉得,还不如等刘备从荆州回来之后,再将益州献给他。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如此大的事情不能就这样草率决定,还是得斟酌一下。 自己的好友法正法孝直素来善于谋略,张松觉得,可以找他商议一二再说。 因此综合种种因素,张松没有立即提出此事。 不过面见刘备,又看到他治理的江州还是井井有条,浑然不似张鲁时的混乱,也让张松颇有好感。 刘备礼贤下士,且南征北战多年,与曹操吕布等人在中原交战,绝不似刘璋懦弱。 若南方还有人能够成为益州之主,也许就只剩下刘备最为合适了吧。 “主公。” 就在此时,徐庶忽然对刘备拱手说道。 刘备问道:“元直何事?” 徐庶便道:“虽然我们明日就要启程赶回荆州,但益州牧宗室情谊也不能不顾,恰好我们军中多有西川人。” 刘备诧异道:“元直的意思是?” 徐庶笑道:“主公何不留下一部分人马,牵制张鲁的军队?万一事情有变,刘益州抵挡不住,成都沦陷可就不妙了。” “唔。” 刘备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元直之言,甚为有理,那我令赵云与你领一万人留下如何?” “唯!” 徐庶拱手应是。 刘备又看向张松道:“别驾今日便留在府中,我们商谈一番。现在对于张鲁的攻势,我亦是不太清楚,还要请别驾为我们详细解答。” “自是愿意的。” 张松连忙拱手回应。 “请。” 刘备就招呼他去后院别馆小筑。 之后又以去吩咐酒宴为名,去招呼了一下周林,等送走周林之后,才回到小筑与张松一同畅谈。 很快翌日,张松与刘备相谈甚欢。 二人经过一夜秉烛夜谈,对彼此又加深了许多了解,也让张松更加确定刘备就是益州的明主,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去。 等送走张松之后,刘备率领大军于午后登船,没有打明旗帜,上千艘船只,都是商船,打着周林等巴郡各大世家的旗号,浩浩荡荡,顺江而下,向着荆州的方向开赴。 张松南下的时候是走的长江上游,汉代称之为大江水,后世称之为岷江,他顺江而下到江州速度飞快,可回去的时候速度却是慢了许多,因此暂且不提。 刘备的船只却是航行速度飞快,仅仅不到一日功夫,就到了白帝城,此时白帝城还在他的手里,但等过了白帝城,到秭归,就是蔡瑁的地盘。 当初他离开秭归前往西川,蔡瑁立即派兵进驻秭归、夷陵、夷道等地,在两岸设置了烽火台。虽然他并没有派人去西川确定刘备是否已经参战,但这些基本的军事布置还是有的。 此刻秭归县城楼上,霍峻远望北眺,他的身后从弟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当初大兄攻打曹操立了大功,仅仅只是从司马升了校尉,大兄病逝之后,也不得重用,现在又被派到这秭归城来,当真是窝囊。” “是啊,现在蔡太尉和蒯司徒把持了荆州朝政,咱们这些老部将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被重用的才是。不过我听说很多兄弟们都不想和长皇子打仗,所以那些不想打仗的都被调至偏远地方了。” “咱们也不想打仗,可不就落得调至秭归来了吗?还有文聘将军,不过文将军算好的了,他手下两万大军,太尉和司徒也不敢动他,哪像我们,到头来也只是个虚名而已。” 霍峻的部队来源于他的兄长霍笃,霍笃的部曲则是宗族私兵,最早时只有三四百人,后来因张允扩军而增多至千余人,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增加过人马。 因此在霍笃病死,霍峻继承了霍笃的军队之后,这支本就是以宗族私兵为骨干的军队就抱团跟在了霍峻左右,成为了霍家的私人部曲。 而这支军队的特点是上层军官都是霍氏同宗亲戚,好几名亲卫还是霍峻的从兄弟,说起话来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霍峻听着众人抱怨,并未阻止,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公,何况这里都是自己人,也不会传闲话到蔡瑁耳朵里去,大家心里有怨言说出来反而轻松些,总归憋着生闷气强。 “咦,校尉快看。” 就在这时,霍峻身边忽然有人指着北面说道:“江上有船只。” 霍峻看过去,就看到数百艘商船顺着长江之水浩浩荡荡南下,沿岸的烽火台也并未点燃狼烟,一时纳闷道:“这是什么船?” “好像是商船。” 有士兵举目眺望,说道:“这应该是从江州来的船只吧。” “随我去看看。” 霍峻一挥手,当下城内数百士卒出动,来到江边开了两艘艨艟,横在了江面。 远处长江上的商船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便纷纷开始停船。 古代在长江上停船可不容易,但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当时就有船锚,有用石头的称之为“碇”,也有用钩爪的称之为爪锚。 而且那石头和爪锚可不是什么小物件,石头大有数吨之重,需要数十人合力才能拽入江中让大船停下,爪锚稍微轻一些,但也有两丈多长,数百公斤,靠爪取江底来停船。 至于收锚也简单,石头锚则纯粹用人力杠杆拉回来。爪锚则在开船的时候先划船往后退,等抓钩松动脱落之后,再用绞盘回收爪锚,就能够继续前进了。 所以停船虽然麻烦了一点,不过由于这些船只都是沈晨帮周林改造的比较先进的船只,还是能够轻松做到停船和起锚。 船只停下后,很快就有小船划了过来,到了江边艨艟上拜见了霍峻。 那人是周林派过来应付沿途盘问的一名商船主事,此刻上船后见到了霍峻,连忙说道:“小人拜见将军。” “你们是何人?” 霍峻问道。 “小人是江州商贾,因前岁张鲁隔绝了商道,以至大江不能通行,我等商贾积存了大量货物,不能贩卖,眼看就要砸在手中。” 主事拍着手道:“幸赖今朝左将军去了江州之后,恢复了商贸往来,我等便连忙组织船队往荆州江东通商。”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荆州也在打仗吗?” 霍峻问道。 主事苦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若是不能把货物卖出去,江州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伙计也得失了生计,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唔。” 霍峻沉吟了起来。 他其实拦住船队并非是怀疑船队有问题,而是不想让他们南下去云梦泽。 长江当时连通着云梦泽,据他所知,蔡瑁已经开始发动全面战争,长江水师和江夏水师目前就在云梦泽下游的长江口岸上对峙。 现在商队从交战区过去,那不是找死吗?所以霍峻其实不是在害这些商人,而是想办法在救这些商人。 只是人家主事说得没错。 商贸往来本质上是为了盘活当地百姓的营生。 比如江州作为巴蜀贸易集散地,巴蜀的药材、茶叶、丝绸、食盐都要贩卖到荆州和江东去,还得购置其它物品回来。 如果彻底隔绝了商业往来,采药人、采茶人、养蚕人、挖盐人,都得断了活路。 所以要是不管不顾的话,那得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霍峻便告诫主事道:“只是如今荆州打仗,大江水师与江夏水师于云梦泽一带对峙,伱们从战场上穿行过去,岂不是送死?” 主事连忙说道:“不要紧,我们本来就是做大江沿岸的生意,不仅江东,在荆州也做。大不了我们在江陵停船,把货物卖到南郡和南阳去,虽然赚得少了些,可至少也能管得住百姓温饱。” “原来如此。” 霍峻想了想,便扭头对亲卫说道:“去拿两面旗帜过来。” “唯。” 亲卫去拿了旗帜。 霍峻对主事说道:“你们把这两面旗帜插在船头,应该会少一些盘问,记住,千万别去云梦泽!”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主事拿着旗帜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这种旗帜其实不是军队旗,而是通商旗。 汉代是要交商税的,特别是东汉末年,各地商队经过各地诸侯地盘,肯定是要被盘剥。 但大家也都懂得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道理,所以诸侯往往会在交通要道设置查税点,查了税后就会登记入册,并且给通关文书、通关旗帜等。 现在是特殊时期,霍峻也没有给文书,给面旗帜意思一下,也算是帮点小忙。 很快船队再次启程,向着江陵的方向而去。 沿途一路插上旗帜之后,果然没有人再盘问,商队几乎是畅通无阻,直奔江陵。 而就在刘备直奔江陵的时候,张松也已经抵达了僰道。 长江顺江而下快,逆流而上慢,特别是上游,水流湍急,所以那时候从成都来江州只需要花了两天时间,回去却要十多日路程。 等张松到僰道的时候,无兵无权的军议校尉法正就已经在僰道县衙等着他。 这次出使,法正虽然没有被任命为使者,但他跟张松是好友,反正他不被重用,便跟着张松一同前来。 不过到了僰道的时候因为张鲁的军队已经控制了江阳一带,江面上不能通行船只,因此大队人马不好通行,张松就与法正分开。 法正留在僰道率领使团,他自己则仅仅只是带了两个随从,乔装打扮,走陆路绕道符节,再奔往江州。 后来刘备大量收集船只,派人攻打江阳,驱散了那里的张鲁守军,张松回去的时候自然也就轻松许多,两天的功夫就到了僰道。 回到僰道县衙府邸,张松就看到了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士人正等着他,他便上去说道:“孝直。” “子乔。” “先回去说话。” “好。” 那人正是法正,与张松一起回院落里。 这几日僰道正下小雨,地砖湿漉漉的,灰暗的青石板与黑色的木柱瓦砖让院子里变成冷色调。 唯一的亮处就是院落里有一小片竹林,郁郁葱葱的,上面还滴落着水珠。 张松与法正盘膝坐在廊下,看着眼前的竹林,法正询问道:“子乔,看到左将军了否?” “见到了。” “如何?” “可谓是雄才大略也。” 张松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左将军南征北战多哉,气度不凡,仪表有容,且礼贤下士,令人敬佩呀。” 法正笑道:“子乔兄与我一样,都觉得刘季玉懦弱无能,绝非益州明主。既然左将军雄才大略,那他必然是答应了出兵成都的事情吗?” “没有。” 张松摇摇头道:“荆州内乱,左将军领兵南下去荆州了。” “去荆州了?” 法正一时诧异,便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 张松就把刘备出兵巴蜀之后,蔡瑁立即发动战争,想要打败刘琦一统荆州的事情告诉了他。 并且还说刘备找了江州商人要了大量商船运兵,想来现在已经到了江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等张松把情况告知了法正之后,法正嘴中喃喃自语起来,然后同样竖起大拇指,大笑道:“左将军确实乃英豪也。” “额” 张松纳闷不已道:“如今左将军去了荆州,不能与我们联合一起密谋益州,孝直为何还发笑呢?” 法正笑道:“我是笑左将军大略也,此次去荆州,恐怕早是计谋。” “计谋?” 张松就更加不解:“什么计谋?” 法正说道:“子乔兄想想,为什么左将军刚走,蔡瑁就立即动手?为什么蔡瑁那边方才行动,左将军就能得到消息?为什么左将军走陆路而来,却能够迅速筹得那么多商船呢?” “你的意思是?” 张松瞪大了眼睛。 法正点点头道:“不错,这定是左将军谋夺荆州之计也。” 说罢他深邃的目光看向了东方。 现在刘璋虽然被围困,但成都一年半载应该也不会被攻破,待左将军拿了荆州,再回益州来。 到时候也许刘璋就已经被张鲁打败,那时左将军再灭张鲁得西川,也不需要再担负夺同宗基业的恶名,可谓是一箭双雕呀。 今天就一章了,感觉好像复阳了,我是10天前阳的,好了也有四五天了,但今天又开始很难受,可能是感冒了,希望是感冒吧,趁着还没有神志不清之前码一章,然后去睡一觉,真的煎熬。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兰溪之战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三日,清晨日出末至食时初,荆州长沙郡益阳城外。 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突然停了,几道久违的朝阳斜辉,透过厚厚的乌云,映照在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上。 蔡瑁的大军已经从资口迁至了二十多里外的益阳城下,为距离城池约四里之地的东北角旷野平原处。 营寨各处都有炊烟袅袅,早晨的薄雾散去之后,就能够看到益阳城上同样升起了炊烟,而在更南的地方,离位于益阳城东南角的兰溪南岸,还有一处营寨耸立。 那营寨上方建了一座高橹,橹上站了两人,一个是关羽,一个是诸葛亮。 此时关羽穿着绿色大袍,头上的帽子也是绿色的,青龙偃月刀则是放在了高橹下方的周仓手中,他人便站在高橹上,于寒风中凛然而立。 诸葛亮则披着灰黑相间的狐裘,里面有件宝蓝色丝绸大氅,最里面则是一件浅绿色长袍,整个人如儒雅公子,远眺北方。 “军师,今日蔡瑁真会进攻吗?” 关羽看着七八里外敌方营寨,昨天蔡瑁就把营寨移到了益阳城外,益阳城内只有六千多人马,加上他们的军队,也不过一万六千余人。 而蔡瑁现在是两万五千大军,加上后方周博孙毅的一万余人马,以及韩晞在湖上的水师,总兵力接近五万。 如此大的兵力差距,关羽并未选择冒然主动出击,而是固守兰溪和益阳,等待敌人来袭。 “君侯要明白,蔡瑁既然主动进攻荆南,就必须速战速决。” 听到他的话,诸葛亮笑着说道:“因为主公很有可能随时回来,所以他才会绕道从益阳进攻临湘,我们堵在这里,蔡瑁就寸步难行。” “唔。” 关羽点点头,抚须说道:“若万一他先进攻城池可如何是好?” “虽说城里兵少,可城池也更加牢固。进攻城池旷日持久,哪有进攻营寨更为方便。” 诸葛亮摇摇头道:“何况君侯想想,若君侯是蔡瑁,城池难攻而营寨易攻,攻城池时,兵马更多的营寨会来支援,难以防备。攻营寨时,城中兵少就算来支援,也更易击退,甚至还有可能反攻城池。君侯会选择先易后难,还是先难后易呢?” “这军师说得有理,看来那蔡瑁确实是会先攻打我的营寨。” 关羽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随后又自嘲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我关羽威震北方,在别人眼中,反倒成了被容易攻破的人,倒是一件新鲜事。” 诸葛亮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将军并未打出旗号,蔡瑁自然也不知道是将军在此地镇守,若他知道,定不敢来犯。即便是来了,有将军在此,也是有来无回。” “哈哈哈哈哈。” 关羽抚须大笑了起来:“军师休要相戏于我,我虽有些许声名,却也知道世人都说我一介匹夫罢了,有何惧哉?不过军师有一句话是对的,为兄长大业,他蔡瑁敢来,必教他有来无回!” “这是自然,不过君侯还是要小心些。” 诸葛亮提醒道:“蔡瑁人多势众,还有可能派人去竟陵找张允为援军,不能小觑。” 关羽笑道:“黄忠守在益阳城里,我们在兰溪南岸,皆有屏障又互为犄角。蔡瑁虽人马众多,但我也绝不会因此而惧怕。” “君侯神勇难当,令人钦佩。有君侯这句话,亮也就能放心前往罗县去布置了。” 诸葛亮笑呵呵地说道:“只是临行前还是要提个醒,君侯一定要记住,不管蔡瑁如何在营外挑衅,都不要出营。打仗需要时机,万不能误事!” “军师且去。” 关羽眯起眼睛,看着北方蔡瑁营寨,语气中满怀着自信:“为兄长大业,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之!” “那就一切拜托给君侯了!” 诸葛亮微笑地拱手,然后转身下了楼梯,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他最欣赏的就是关羽这一点。 虽然自傲,却不是那种狂妄自大,对任何事物都十分轻蔑的自傲。 而是那种万事俱备,胜券在握。虽敌众我寡,只需要做好充足防范,胸有沟壑,同样能够藐视敌人的骄傲。 这便是傲骨! 盲目无知的骄傲那叫狂妄,而对敌我都有清晰的认知,才是令人欣赏的品质! 诸葛亮走后,一路往东乘船去罗县准备布置大局了。 食时末刻,当暖暖的朝阳洒落在大地上的时候,蔡瑁营寨的方向就已经开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在几座互为犄角的营盘里,一队队士兵从营寨大门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走了出来,弓上弦,刀出鞘,手中执着长矛,踏着整齐的步伐。 他们在距离益阳城东北方约二里余外的旷野上排列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方阵,然后向着南面的方向而去,似乎是要从东城攻打城门。 然而数里外兰溪营寨上方高橹上观战的关羽却下达了命令,对身边的副将周仓、裴元绍说道:“传令全军戒备!” 戒备? 周仓纳闷道:“将军,我们不应该出营去救城池吗?” 关羽抚须大笑道:“哈哈哈,他们是冲我们而来的,出营做什么?难道放弃营寨与他们野外鏖战吗?” “冲我们来的?” 周仓和裴元绍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面不是要攻城吗? “你们看。” 关羽指着远方说道:“敌人若要攻城,岂能没有攻城器械?益阳城虽不高,但那也是一座城池,又有资水环绕,连壕桥都没有,如何过护城河?” “可是我们在资水南岸,且又有支流兰溪环绕,这不是更加难打吗?” 周仓纳闷不已。 关羽说道:“渡河还不简单,他们船只多的是,自下游渡河就行,你且看着吧,传令下去,全营戒备,准备战斗。” “唯。” 周仓和裴元绍连忙去传达命令。 很快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就传遍整个营寨,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一瞬间关羽营地就仿佛苏醒了一般。 汉代的益阳城其实并不在后世益阳市市区,而是在两条资水的分叉口处,大概位置是在后世益阳市赫山区的千家洲乡区域。 资水下游自古以来就分开了,一条北上连通了沅水,一条东去流入洞庭湖。 北上的那支叫做甘溪,因南来北往形成了港口叫甘溪港,离后世益阳市市区大概十多公里位置,大概在后世益阳市资阳区一带。 而兰溪则是资水上游处,也就是后世益阳市赫山区市区位置的一条资水分支,绕着汉代的益阳城池划出一块巨大的陆地,形成了那片千家洲乡区。 这样从地理环境上就是益阳城正北方向为资水,东北方向则是大片平原陆地,东南方便是兰溪。 益阳城守军、蔡瑁军、关羽军便分别驻扎于这三地,属于鼎足之势。 此刻蔡瑁从东北方向的平原陆地起兵,如果他要攻打益阳城,就必须要打造大量的壕桥。 因为益阳城北面和西面就是资水,于是挖了护城河,环绕城池一周,所以渡河就必然需要壕桥这类的工具。 但关羽观他们根本没有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这足以说明敌人的目标是兰溪以南的关羽军营寨。 看来诸葛亮说得没错,蔡瑁确实是把他当成了软柿子在捏,虽然他们营寨的人数要多于益阳城里的兵马,可蔡瑁却还是觉得他们最容易攻打。 因此关羽也是下定决心要给蔡瑁一个教训,让他有来无回,于是立即下达命令,开始整顿军马,防备敌人。 营寨内锣鼓声震天响动,一队队士兵从木制栅栏上的云台后面冒出头。 因是新立的营寨,包括蔡瑁和关羽的营寨都其实只有木制栅栏,而没有修筑土墙,不过即便是木制栅栏,也有不错的防御力,能给守军带来很大优势了。 远方的蔡瑁军一路往南,路过益阳城池果然没有停留,一路往东南方,顺着兰溪走了数里,离关羽营寨稍微远的下游方向的河流窄处,上百艘飞舟、斥候、游艇等小船就已经在此等候。 兰溪上下游都与资水相连,所以蔡瑁的船队可以从甘溪进入资水,再从资水进入兰溪下游逆流而上,于兰溪的下游带士兵们过河,从东面进攻关羽营寨。 唯一可惜的是益阳城池以及关羽营寨都离河有一段距离,让他没办法把楼船开过来,直接在楼船上对着营寨和城楼射箭。 过了晌午,蔡瑁的大军就已经出现在了距离关羽营寨不足二里之外的旷野上。 因兰溪南面沿岸森林遍布,沼泽湖泊横生,他们倒是看不见营寨东面的情况,但斥候早就广散了出去。 很快就有人向关羽回报道:“报,将军,敌人已经渡河到了营寨东门。” “走,随我去看看。” 关羽拎起青龙偃月刀,身边除了周仓裴元绍等副将外,还有关平、廖化、邓方、辅匡等部将,其中关平是关羽长子,廖化、邓方、辅匡等人则是刘备在南阳募兵时所得。 而刘备带去西川的班底就比较多,除张飞赵云太史慈糜竺糜芳等老班底以外,还有吴懿、费观、张裔、邓贤、吴兰等益州降将,以及魏延、董厥、冯习、张南、高翔、寇封等在荆州招募的部将。 此刻众将士就跟着关羽一路来到了营寨东门外,周仓和裴元绍不仅是关羽副将,同时还是死忠亲信,远远见到敌军缓缓而来,很是纳闷道:“他们既然有船,为什么不直接从资水过来?就这么从益阳城外过去,难道不怕城里人进攻吗?” “我看他们巴不得城里出兵。” 关羽笑了笑。 周仓不解道:“这是为何?” 关羽道:“蔡瑁兵多,城里兵少,他岂不会设置伏兵?” “原来如此。” 周仓点点头。 其实现在益阳城里不止六千人,还有八千左右的韩湖降卒。 但这些降卒你没办法短时间内就立即让他们上战场,万一又突然反水了怎么办? 攻心之计是为了瓦解敌人战心,让他们停止反抗早点投降,若再让他们上战场去与昔日同袍打仗,恐怕军心更加不稳。 所以那八千降卒也仅仅只是降卒而已。 不像吴懿的那两万益州兵,是可以转化成战斗力的军队。 事实上吴懿那两万益州兵也不能说是益州军队,而应该说是荆州士兵。 刘焉是荆州江夏竟陵人,他被指派为益州牧的时候,因益州内乱,停留在江夏招募兵马,名为东州兵。 因此东州兵本来就是荆州人,且还有一部分关中流民、南阳、荆州跟随刘焉的士族。 虽然他们的家眷大多都在巴郡,可对于荆州并非没有归属感。 这就导致在刘备俘虏他们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化能够转而任用他们。 之后刘备也写信给刘璋讲和,让刘璋没有杀戮他们的家眷,常有家书寄来,让士兵安心。 并且这两年形势大变,张鲁欺主,刘备又言称会入川帮助刘璋对付张鲁,使得这些益州士卒才勉强可用。 现在是荆州内战,韩湖那八千降可没有这样的军心会帮助刘磐打仗。 所以黄忠若真出城作战,就正中蔡瑁下怀。 不过这种计策太明显,别说关羽,黄忠也没中计,就这样看着蔡瑁的军队大摇大摆地过城。 等蔡瑁抵达了关羽营寨东门之外,很快开始排兵布阵,准备进攻。 关羽军就看到营寨外密密麻麻,迅速出现了数十个方阵,两万大军一眼看不到边界,营寨外的森林里、丘陵上、旷野中,具是蔡瑁的荆州兵。 蔡瑁一边整顿兵马,列出阵势,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围绕着营寨周围进行查看,都是比较常规的军事操作。 等到日中三刻时分,所有荆州兵列好阵型,随着一声战鼓雷鸣,双方没有任何前奏,也没有任何战前交谈,战争就这样突然开始了。 荆州兵最前排的十多个方阵轰然开始往前压,如无数朵黑云一样汹涌而来。 一面面盾牌高高举起,后方一架架木梯抬在头顶,营寨外的士兵们如一个个黑色的蚂蚁,然后越来越近,视野就变得铺天盖地,若非城外泥土湿润,恐怕早就黄沙滚滚。 将士们嘶吼着、沉默着、尖叫着、疯狂着,犹如洪水澎湃,在天地间的冷厉寒风之中,向着关羽营寨咆哮着发起冲锋。 大战就这样瞬间打响!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上将军邢道荣 “放箭!” 寨墙之上,关羽看着敌人就这样如此莽撞的冲锋,便直接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一声令下,箭雨遮天蔽日般掩盖了半边天空。 紧接着“休休”声不断,向下坠落,落进了冲锋的荆州兵人群之中。 顿时营寨外的荆州兵中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 “我中箭了。” “救命!” “痛煞我也!” 人群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原本黑色的洪流仿佛出现了缺口,很多地方都人仰马翻,一个人倒地带翻了一群。 前排的士兵们直接崩溃,丢下武器装备纷纷逃跑。 第一波试探性进攻才走出了第一步,就因为箭雨而匆匆扔下数百俱尸体败逃回来。 纵观历史,能够顶着箭雨还面不改色的军队屈指可数,这种被箭失一射,就立即逃跑的军队才是冷兵器时代的常态。 蔡冒也并未愤怒,在稍微休整了约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又换了另外一种思路,重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这一次前排的士兵们不再举盾,而是撑着大片木板。 在木板阵下方还有士兵们用扁担和竹筐担着大量泥土,或者背负着麻布袋子艰难前行。 这是攻城的一种方式,名字叫做筑土堙塞,用木板掩护士兵到城下,再用竹筐担泥土在城下堆积,等到城下的土壤有城墙那么高,形成一个斜坡,就能够直接冲到城楼上去。 根据《史记》记载,项羽伐齐的时候,就亲自背着木板,身先士卒,保护士兵们到城下填土,最终攻克了城池,消灭了田荣自立的齐国。 只是筑土堙塞费时费力,在汉朝云梯这种东西发明出来之后,就已经很少有人再用这个办法。 不过攻打没有城墙那么高的营寨,还是很适用。 “放火!” 关羽见到此情此景,冷然一笑,丝毫没有惧怕。 很快营寨外就有大量木板方阵云集过来。 密密麻麻地聚集到了营寨下方。 而营寨上的士兵们见他们过来,便立即往外泼洒鱼膏油脂,扔出薪柴,最后数百根火把丢下去。 顿时那些木板便燃烧起了熊熊烈焰。 荆州兵们见木板起火,纷纷扔下木板逃跑,又被射杀不少人。 最后蔡冒黔驴技穷,选择了用木板掩护士兵们到营寨近前,然后用木梯强行攻打营寨的办法。 用火攻虽然能破木板,但火攻距离很近,只要用木板保护士兵到营寨外,再举着盾牌扛着木梯杀过去,就能够靠近到寨墙下了。 虽然这样还是有那么二十多米的弓箭射杀范围,可相比于之前上百米的死亡区域,已经算是安全了许多。 这一招果不其然还算是奏效了。 只是蔡冒低估了营寨防守军队的厉害,在那段百来丈的营寨木制栅栏上,关羽军踩着后面的云台与他们殊死搏斗,最后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从日中三刻一直打到傍晚天黑,营寨外到处都是散落的荆州兵尸体,足足有一千多具,可谓是让蔡冒损失惨重。 数波进攻都被击退之后,也让蔡冒意识到这片营寨里的守将是个狠角色,不容轻视。 他当即对左右亲卫说道:“此营是何人驻守?” “未打旗帜,倒是不知。” “鸣金收兵,差人去问问,荆州又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厉害的守将。” “唯!” 很快蔡冒亲兵就敲响了金钲。 数千正在攻营的前军将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一骑从人群中涌出,来到营寨外大喊道:“太尉想问,此营寨中的守将是何许人也!” 关羽站到了寨墙上,俯瞰下方,凛然而立,然后冷冷说道:“寨下之人听着,告诉蔡冒鼠辈,某乃河东关羽,关云长是也!” 关.....关云长? 寨下蔡冒亲卫只觉得震惊不已,不是畏惧关羽的名头,而是震惊于关羽为什么在这里。 但此时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调转马头回去禀报。 “什么?” 很快蔡冒就得知了消息,同样震惊无比,瞪大了双眼:“关羽居然在这里?” “莫非刘备使诈,故意骗我们去了西川?” 一旁胡政大惊。 蔡笃忙道:“这不可能,斥候们查探亲眼见到他们离去,何况秭归不是已经被我们占据了吗?” “那关羽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地?” 胡政惊愕不已。 蔡笃沉思道:“此地只有一万人马,会不会是刘备入西川之前,担心他一走,伯父就立即攻打荆南?刘备与刘琦交好,未尝不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派关羽领一万人留下来。” “有这个可能。” 蔡冒连连点头道:“难怪荆南会突然多这么多人马出来,确实是棘手。不过只要不是刘备大军就行,他没有船队,走陆路回荆州,最少要月余,就怕在这一月之内,不能平定荆南啊。” 胡政眼珠子一转,说道:“太尉,传闻关羽素来倨傲,常蔑视天下英雄,见人都称其为鼠辈,看谁都像是插标卖首,如此狂徒,必中激将法。” “你的意思是?” “可差人去阵前约战,若他出来应战,我们埋伏弓手,将其射杀!” “这......” 蔡冒迟疑道:“此法阴损,若传扬出去,恐天下人耻笑尔。” 胡政劝说道:“《韩非子》曾言:“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两军打仗,若只顾及名声,岂不闻宋襄公之事乎?何况成王败寇,人们只会去嘲笑打败仗的人,谁会去嘲笑打胜仗的人呢?” “嗯。” 蔡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玉衡之言,甚为有理,就按此法办。” “唯。” 胡政便去传达命令。 一旁蔡笃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他的职责并不是去内部搞破坏。 何况关羽名声在外。 若是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中了,那就只是虚名而已,帮他何用? 很快片刻后,就有一骑越众而出,那人身披黑甲,体型魁梧,膀大腰圆,手持一把大斧。 蔡冒一看,大笑道:“这不是我帐下悍将邢道荣吗?” “是的太尉。” 胡政已经回来,连忙说道:“刚才卑传令诸将,问谁敢出战,邢道荣一马当先,此人善使一柄梨花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不能胜关羽,也必能引他入埋伏。” “善!” 蔡冒微微一笑,抚须点头。 这邢道荣乃是零陵太守刘度手下悍将,之前刘磐以诸葛亮之计收服长沙郡,但其它郡却要强攻,因此刘度与刘磐的军队交战。 只是刘度不敌,零陵被攻破,便只能带着手下逃入武陵郡内,顺着沅水逃回南郡,手中数百残军也归了蔡冒。 而这邢道荣颇为勇武,深得蔡冒喜爱,可惜因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便暂时只是个军中司马而已。 此刻邢道荣悍然纵马而出,自然是想建功立业,被蔡冒看重成为荆州上将。 不过现在双方的对垒,并非贴靠在一起,因营寨有高橹,在高塔上射箭,射程远在百步之外,所以蔡冒的部队在二百步处列阵,差不多二百八十米的样子。 邢道荣单骑驰骋,奔到两军阵中间,差不多百步左右,这个距离关羽营寨高橹上的弓手已经能够将他射成刺猬。 只是关羽见他一人出阵,就没有下令射杀。 毕竟当时弓箭远距离射击虽然最远能达到二百米开外,可那样往往容易失了准头,所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有效射程也一般在百步之内。 而能够把箭射出百步之外的人倒是比比皆是,但要做到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可谓是屈指可数。 邢道荣在百步外,营中又没有黄忠、太史慈这样的射箭高手,要想射杀他就得用大面积覆盖,甚至人家还有可能逃跑,为了一个人,浪费数百上千支箭,实在是不值当。 并且关羽也想看看那人一个人跑到两军阵前,想做些什么。 就看到那邢道荣来到阵前,单手持着大斧,在营外耀武扬威,对营寨上大喊道:“关羽匹夫,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哦?居然有人要与我阵前鏖战?当真是少见,周仓,取我刀来。” 关羽见此情形,顿时觉得新鲜。 自从他万军中斩颜良以来,天下人已经几乎无人再敢阵前挑衅他,没想到今日还有送死的,不由手痒难耐,想要出去斩杀此辈。 “父亲。” 一旁关平连忙说道:“此狂徒不过是一宵小而已,若是父亲亲自迎战岂不堕了父亲名头?孩儿愿往。” “呵呵。” 关羽抚须笑道:“自我杀袁绍大将颜良之后,世人焉有如此胆大妄为者?我料这不过是敌人奸计,想诱我出去,设伏杀于我罢了。” 关平不解:“那父亲为何还要出寨与他们交战?” 关羽解释道:“如今我也不知道你大伯现在到了何处,我们在益阳便是为了拖住那蔡冒,让你大伯袭扰后方,若是只守不出,蔡冒久攻不克,万一他退兵或者去了它处就不好,不若羊装中计,拖延时间,也能让你大伯顺利攻取江陵等地。” “可.....” 关平还是担忧不已。 关羽却道:“无妨,我心中有数。” 说罢令人拿他青龙刀,牵来赤兔马,很快打开营寨东门,单骑驰骋而出。 来到寨外,与邢道荣相距十丈而视。 邢道荣见关羽真的出来,看到他那两米多高的庞大身躯,以及比自己战马还要大两圈的赤兔马,顿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以前都听说关羽神勇,天下不服者不计其数,但等见了真人之后,才发现对方好像有那么亿点厉害。 毕竟关羽身高两米零七,体重二百多斤,膀大腰圆,乃是一名万人敌的勐将。 光看这外表卖相和气势,就足以压倒太多人。 而根据后世考古所知,汉代男子平均身高一般在一米六八左右。 那邢道荣也不过是一米八多,虽长得颇为雄壮,但比关羽矮了一个半头,面对这两米多高的巨人,自然是感受到很大压力。 不过好在临行之前,胡政也吩咐,只让他先用言语辱骂讥讽关羽,惹得关羽大怒来战他,只要他能够接下关羽两三招,然后羊装不敌,立即撤退,引关羽至弓手范围即可。 所以邢道荣不需要真和关羽对打。 此时邢道荣见关羽真的出了寨门,咬咬牙,便按照原定计划大喝道:“关羽匹夫,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不过是个河东卖枣的,焉敢来我荆州逞凶?” “你这无名小辈,当真是狂妄,竟敢来挑衅于我?” 关羽冷喝道:“何方鼠类,报上名来!”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邢道荣手持大斧朗声道:“我乃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哦?” 关羽大笑道:“听说刘磐派人攻打零陵,零陵太守刘度带着他部将邢道荣狼狈而逃,莫非就是你?” 邢道荣狡辩道:“那是城里有内应,破开了城门,否则刘磐黄忠之流,来一个我杀一个。” 当时刘磐派人攻取零陵郡,因零陵郡有世家大族就像刘泌寇封一样,投奔了刘备。 所以刘度守城之时,趁夜让城里世家大族打开了城门,刘度这才狼狈逃窜。 此刻关羽说出邢道荣的战败光辉历史,他自然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笑话,被人杀得落荒而逃,却敢于跑到我阵前大放厥词,当真是狂妄!可惜我这青龙宝刀,要斩汝这无名鼠类的头颅!” 关羽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蔡冒也许是想设计杀他,但这是在弓箭射程之外,那便将计就计,拖延时间,也免得蔡冒久攻不下,退兵离开了埋伏圈。 邢道荣喝道:“休得啰嗦,别以为你有名就真的厉害,今日遇到我邢道荣,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哈。” 关羽像是被逗笑了,说道:“就凭你?” “不错。” 邢道荣高声道:“零陵人谁不知道我邢道荣神勇无匹?” “哦?” 关羽乐呵呵地道:“有多神勇?” “待会你就知道了。” 邢道荣强大喊道:“不过听闻你已年近五旬,我也不欺老,让你先出招就是了。” 他打定主意,一旦关羽催马过来,就立即勒马转身逃跑。 反正只要把关羽引过去,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哪料到关羽却故意在拖延时间,眯起眼睛和他聊起天来:“你这鼠辈,也配让我先出刀?” “笑话,若我一斧把你站于马下,世人还不说我欺你老迈无力?” “我虽年近五十,但杀汝如探囊取物尔。” “吹牛!有能耐你来呀!” 邢道荣骑在马背上逞口舌之快,就是迟迟不动手。 后方蔡冒眼见二人喋喋不休,絮叨不停,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皱起眉头道:“这邢道荣怎么还在与关羽纠缠?” 胡政他们离得远,不知道二人对话,便说道:“也许是在言语挑衅关羽,再等等便是。” “还等下去,天色都快暗了。” 蔡冒不满道。 他们从午后攻营,连续攻打了数次,已经打了两个时辰,现在是下午哺时末刻,日入初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多钟接近五点的样子。 再磨磨蹭蹭下去,天就要黑了,他们就得撤兵回营。 可那边邢道荣还在摇唇舞舌,和关羽磨蹭了七八分钟,就是不见两个人打起来,让后面的蔡冒很是不满。 “催促邢道荣!” 胡政见此,便下了命令,让人擂鼓助威。 很快鼓声大作。 邢道荣听到后面催促,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是如此,看斧。” 说罢催马而来,将手中大斧高高举起,借马力一斧噼下。 第八十九章 道荣战关羽,江陵城失陷 关羽双眼微眯,对方大斧劈落,破绽颇多,随意一刀就能荡开,然后顺势一劈,必能斩敌首级。 他本想一刀斩杀了这邢道荣,但瞧了眼天色还早,便没有出刀,而是侧身躲开。 那邢道荣一击不中,又连忙横斧来扫,被关羽用刀架住,他只觉得对方力气好像也不是很大,顿时大喜。 心道这关羽想来也是虚名无实,一时间胆气顿生,挥舞手中大斧,不断劈砍,虎虎生风。 关羽挥刀来回招架,在他眼中,邢道荣的大斧看上去势大力沉,可行动却极为缓慢,而且却了巧劲,只有力道而无招式。 这也就意味着邢道荣其实就是个只知道挥洒斧头的莽汉而已。 寻常人碰见他,遇到这三板斧肯定是不行。 但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皆是天下武艺最顶尖的那一小搓人,这三板斧在他们面前,犹如小儿耍刀,不值一提。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关羽也不急着杀邢道荣,因此本又可以利用对方大斧撤力缓慢的空档时期,一刀将其宰杀,却屡屡放海,佯装只有招架之力。 很快二人就打了十余回合,竟颇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只是外人却是不知,邢道荣虽然力气不小,可耐力和武艺实在是不堪入目,属于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所以已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然而远处蔡瑁看到这一幕,却满意地点点头:“善,传闻关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颜良就是这么被他斩的,这邢道荣居然能与他打那么久,确实有几分能耐。” 胡政笑着说道:“我荆州有此上将,何愁荆南不灭,江夏不平?等太尉平定了荆南和江夏,再以雄兵百万挥师江东与益州,这南方天下,便是太尉的了。” “哈哈哈哈哈。” 蔡瑁得意大笑,人的野心是会增长的。 历史上曹操来时,荆州远没有眼下那般强大,反观曹操如泰山压顶,自然让他恐惧不已,选择投降。 但现在荆州如果恢复统一,兵力一跃又是南方之首,且益州现在内乱,江东也逐渐残破凋零,只要消灭了刘琦和刘磐,再挥师益州和江东,整个南方都是他的天下。 因此蔡瑁自然有了别样的心思。 而那边邢道荣和关羽还在酣斗,邢道荣与关羽打了十余回合,耐力不佳,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打一回合,往往要撤开歇息那么几秒钟,才能打下一回合。 不过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是没有与关羽一战的能耐,但也没忘记自己的使命,还是要引关羽入彀。 于是邢道荣找准机会,荡开青龙刀,勒马便逃,便逃边狂妄叫嚣道:“今日天色已晚,来日再战你这鼠辈!” 他以为骂了关羽一句,关羽就会追过来,哪料到关羽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已日暮,便抚须大笑道:“好,今日天色确实晚了,我们明日再战!” “啊?” 邢道荣顿时傻眼。 他本想引关羽来追,哪料到关羽就打蛇随棍上,根本没有来追击。 这下他又不好意思再说别的,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等来到自家阵前,蔡瑁派传令兵唤他去后方主将旗帜下问话,邢道荣快步而来。 “见过太尉!” “刑将军快快请起” 蔡瑁双手虚抬,大喜道:“没想到我荆州居然有如此勇将。” 他以前喜欢邢道荣,是因为他长相魁梧有力,且有两把刷子,普通将领并非他的对手。 但现在看来,蔡瑁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邢道荣。 能和名震天下的关羽打得有来有回。 这哪是魁梧有力那么简单。 简直是天神下凡啊! “太尉。” 邢道荣之前偷偷擦过汗水,此时来到蔡瑁面前说道:“我上前与关羽鏖战,因想着是太尉让我引关羽过来,没敢下全力,随意交手了二十来个回合,便借口说天色已晚,勒马回来,哪料到那关羽不敢来追,也说天色已晚,明日再战,非我不用命完成嘱托,实在是.” “原来如此。” 蔡瑁这才明白为什么关羽不追过来,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因为双方一直拖延时间,导致现在都已经日入三刻了,天地都灰蒙蒙的,只剩下西方的天空还留有一丝夕阳的余晖,难怪关羽没有追。 胡政立即说道:“此事自然是怪不得邢将军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的目的本就是要斩杀关羽,让他们群龙无首,趁机攻破了营寨,然后袭扰临湘。既然邢将军没有用全力,若是用全力的话,岂不是就能直接斩杀了那关羽?” 啊? 邢道荣又傻眼。 自己刚才也就是吹牛而已。 虽说上去和那关羽试了试斤两,自忖也能和他过个几百招。 但当时也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根本战不倒他。 要是死战的话,恐怕是不能胜。 何况他虽然不自觉知道自己与关羽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可也明白自己的耐力有些不太行。 要是真打个几百回合,那自己还不累死了? 只是牛已经吹了出去,若是不承认岂不是丢脸,因此邢道荣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若末将用全力,必能斩杀关羽!” “好。” 蔡瑁大喜道:“既是如此,我们明日再战。你且回自己本部营中,若明日能取关羽首级,我便封你为我荆州上将军!” “多谢太尉!” 邢道荣拱手行礼:“末将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胡政抬起头看了眼天色道:“太尉,此时天色已晚,营寨离此处又有十余里,光从营寨过来就用了两个多时辰,我们得尽快回去了。” “这天已经黑了,我们回不去了,就地安营吧。” 蔡瑁皱起眉头,他看到四周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不知不觉竟已是日入三刻了,日入三刻就是下午六点钟,现在是冬天,这个点天就彻底暗了下来。 胡政纳闷道:“太尉,我们不是有船只吗?顺着这兰溪而下,进入资水,不就能够回到营寨了?” 蔡瑁摇摇头道:“伱不懂水战,却是不知道除非极为熟悉水路,否则决不能在夜晚行船。这河流当中道路曲直不定,浅滩、暗礁无数,夜晚行船,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把船开到岸上,甚至倾覆河中。特别是我们人多船多,极易发生碰撞,船毁人亡。” “原来如此。” 胡政挠挠头道:“看来我们今日确实只能在此就地安营了。” 蔡瑁回头看了眼身后,说道:“刚好后方就是森林,派人去砍伐树木,尽快做出栅栏把营地围拢起来,虽说因耽搁了时间,没想着在此过夜,便没有带上帐篷辎重,但明日邢道荣就可以斩杀关羽,野外休整一夜,倒也无妨。” “唯。” 周围诸多传令兵立即去传达命令。 就这样在关羽的拖延之下,蔡瑁居然因为拖得时间太久,没办法回到自己位于益阳城东北方的营寨,不得不暂时在这里安营。 这边关羽回到营中,关平周仓裴元绍等人簇拥上来,纷纷上前道:“君侯!” “嗯。” 关羽翻身下马,将手中青龙刀递给周仓,裴元绍则牵马,边走边活动了一下手腕筋骨,笑着说道:“还以为对方有些本事,端得是无趣。” 关平不解说道:“父亲,我看那邢道荣武艺疏松得很,为何父亲不一刀将他斩杀了事,却要与他纠缠呢?” 若论武将战力,蔡瑁那边阵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邢道荣了。 毕竟他可是能跟鼎盛时期的张飞打了十几回合,最终因气力不足跑路,然后被赵云斜刺杀出偷袭而死的人,武力值其实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弱。 所以蔡瑁那边没有人能看出这场战斗的底细,就连邢道荣自己,都以为关羽不过如此。 但关羽这边光周仓和裴元绍估计就能战平甚至比邢道荣还强点,更别说三十回合能战平庞德这般猛将的关平。 而且他们跟随关羽左右多年,自然亲眼见识过关羽真正实力,绝非今日所表现。 因此邢道荣那几斤几两,早就被他们看破。 只是让关平不解,那邢道荣不过如此,他自忖即便是自己上阵,必然不超过二十回合就能将他斩于马下,自己父亲三刀之内便能取其性命,为什么要放过他呢? 就看到关羽笑道:“我儿看到天色了吗?” “天色已暗。” 关平抬头看着天空,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周围营寨内也已经开始点起了灯火照明。 “如此夜色,他们会走十几里路回营吗?”关羽反问道。 “额。” 关平睁大了眼睛:“父亲,我明白了!”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报,将军,敌人在寨外扎营了。” “哈哈哈哈。” 关羽走入帐篷,抚须大笑了起来。 他们以为关某人倨傲,小小激将法就能骗得了我? 却是不知道,我关某人从来都不妄自尊大。 天下英雄众多,我岂能因此小视? 然无胆鼠类,也想诓骗于我,那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凌然傲骨! . . 天色更加黑了。 十一月三日,就在关羽戏耍邢道荣之时。 此刻在江陵城外,长江浩浪涌动,上千艘商船缓缓而来。 刘备是在十一月二日清晨出发的。 江州到江陵,水路八百多公里,算汉里的话将近有两千汉里,却只花了两天一夜的功夫。 而且夜晚不能行船,所以就是两个白天。 虽说唐朝李白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但江州到白帝城,犹有一千多里路。 因此正常来说,从江州到江陵,至少要两日半的功夫,也就是两个白天加半个白天,差不多三天时间。 而刘备之所以只用了两日,就在于沈晨发明的桨轮船。 这东西是中唐李皋发明的,直到宋朝才普及,李白是盛唐诗人,自然不可能坐过。 因此有它的帮助,船队的航行速度比李白那个时候快得多。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正是傍晚日入时分。 夕阳西下,远方的天空被璀璨的阳光照射得绚烂霞彩,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 江波之上波光粼粼,河水涌动,卷得船只上下不断颠簸。 江陵城外的码头数千艘船早就被开走。 此战除了蔡瑁主力部队以外,还有驻扎于南安的孙毅周博,以及洪口的韩晞,都需要大量战船。 所以现在江陵城已经没剩下几艘船只,码头上孤零零的就只有数百艘,相比于能停靠上万艘船的偌大江陵码头,显得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繁华。 船队在日入三刻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了江面上。 江陵城的守将叫做孟发,虽然天还未黑,但他都已经准备关闭城门了。 忽然听说城外江面上来了上千艘商船,顿时大吃一惊,立即亲自出城,带了数百人上船去拦截。 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商船,现在正在打仗,若万一蔡瑁的船队这个时候回来,码头被这些商船占据,孟发可吃罪不起。 而船队那边见到江陵城派出了十来艘艨艟斗舰飞奔而来,便立即按照之前的谋划,船队再次用船锚停在了浩瀚无垠的长江江面上,然后派人前去交涉。 交涉的人依旧是那位曾经与霍俊交谈过的商船主事,乘坐着小船来到了孟发的船只之上。 “拜见将军!” 主事上船立即叩拜,等抬起头见到孟发,倏尔又连忙堆起灿烂笑容:“原来是孟将军啊。” “你认识我?” 孟发一头雾水,他见这主事确实有点眼熟。 主事拱手笑脸迎人道:“将军贵人多忘事,我是周忠,阆中周氏的商船主事,我家大郎托我向将军问好。” “瞧我这记性。” 孟发一拍脑袋,笑着说道:“周先生近来起居可好?” “唉。” 主事叹气道:“这不是打仗,近一年都不能通商,因忧烦过度,以致病倒在床啊。” “这这这。” 孟发十分惊诧道:“先生没有大碍吧。” 主事说道:“因左将军去了江州,打跑了张鲁在江州的军队,恢复了通商,大郎这才病情有所好转。只是身体虚弱,却是不能随船了。” “原来如此,先生没事就好。” 孟发点点头。 周林出身于阆中周氏,他的伯父叫做周舒,堂兄叫做周群,家境富庶,奴仆成群,家产便是靠经商得来。 而孟发则是长江水师的校尉将领。 刘表时期,长江水师虽然归属于南郡太守蔡瑁管辖,但蔡瑁平时都在襄阳南郡太守府,所以长江水师平时的行动基本都是由他们这些高级军官来掌控。 恰好长江水师的活动范围又是在三峡到江陵这一带长江水域,也是周林这些经商的世家大族通商的必经之路。 所以他们这些人其实跟周林这些做生意的益州世家大族关系匪浅。 至于什么关系,自然是懂得都懂。 “这次行船,还是要按照以往惯例,再请将军行个方便才是。” 主事见来了熟人,指着后方船队说道:“将军请看,船上有通商旗帜,在秭归就已经检查过货物。现在的情况我们也都知道,我们打算就在江陵下船卸货,绝不会去云梦泽叨扰到太尉。” “这个嘛” 孟发一时迟疑,一边是财路,一边是可能伴随的蔡瑁怒火,确实让人犹豫。 “至于此次例钱,两倍,哦不,四倍!” 主事竖起四根手指头,赔着笑说道:“将军,要这一趟差事无功而返,好几个世家都得把钱赔光,这以后可就再也没办法孝敬将军了。” 四倍? 孟发眼睛都亮了起来,以往一份例钱就价值上百万,四倍还不得起飞了呀,当即把蔡瑁怒火抛之脑后,连连点头道:“咱们也都是老交情了,只要不去云梦泽叨扰太尉,一切都好说。” “那就多谢将军了。” 主事又拱手笑道:“将军放心,等卸货之后,我们就把商船开去其它城池码头,绝不会堵塞了江陵码头河道。” 见主事如此上道,孟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还是你们贴心呀。” “咱们都是老交情,岂能让将军为难。” 主事搓着手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先回去了,还请将军让我们进入江陵码头。” “好。” 孟发点点头,抬起头远眺船队,倏地又皱起眉头,狐疑说道:“对了周主事,以往船队一般也就一二百艘,怎么这次居然有上千艘?” 主事忙道:“将军也知道,今年到现在一直打仗,益州货物不得进出,贸易没有往来。这次左将军进驻江州,好不容易打通了商贸,大家都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关闭,因此各大世家纷纷把积压的货物拿出来,凑了这船队过来,这是以往益州各大家族一年的量。” “一年的量?” 孟发面色不善地看着主事道:“若是一年的量,这例钱怕是少了些吧。” “十倍!” 主事伸出了十根手指头,然后苦笑道:“跟将军做生意,真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呀。” “哈哈哈哈。” 孟发立即又变了脸色,和颜悦色地上去道:“其实钱不钱的无所谓,咱们就是喜欢交朋友,各大家族都是我的朋友,偏偏我这个人又最喜欢帮助朋友,快去吧。” “多谢将军!” 主事又拱手道谢,下了艨艟回到自己船上。 只是等回到了小船上,主事扭过头去,立即就变换了颜色,一脸阴郁地表情。 呸。 交朋友。 谁想跟你们这帮贪婪的人交朋友? 以往长江水师每年都要从我们身上吸不知道多少血。 今天。 就是大仇得报的时候了! 心里想着,回头却又换了笑脸和孟发道别,然后催促着船夫快快划船,尽快回到大船上。 而这边孟发看着主事驾船离去,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此时他正高兴。 一想到待会有价值上千万的例钱搬到府上,浑身上下就好像有不知道多少只蚂蚁在爬。 心里痒得很。 嘿嘿。 小钱钱。 想到这里,孟发内心的喜悦再也洋溢不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挥手道:“回去,让他们进码头!” 很快。 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上千艘商船,缓缓向着码头驶去。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犹如一只可怕的巨兽,要吞没了那座江陵城池! 偷偷跟大家汇报一下,我只是感觉到自己不舒服,但吃了药后,有的时候会昏昏欲睡,睡一觉起来会好很多,所以我会拼命码字,每天大概有个2-3章,每天只更一章是怕又突然浑身疼痛下不来床,就预备几章存稿,如果在31号之前,我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就会在30和31号两天把所有存稿发出来,有多少发多少。 (本章完) 第九十章 再战邢道荣 “好!”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四日清晨,江夏郡州陵县县衙。 沈晨与刘琦此刻正在县衙府邸。 江夏水军如今主力就布置在赤壁和乌林沿线,与韩晞于洪口对峙。 双方的对峙范围其实就是在后世洪湖一带,跟赤壁之战曹操和周瑜对峙地形差不多。 只是韩晞的位置更往西南方一点,并非在赤壁对岸的乌林,而是在洪湖南面的洪口处,距离乌林约四五十里。 州陵则在大后方,眼下黄祖在赤壁前线,沈晨和刘琦则在州陵县衙,主要是防备竟陵的张允。 昨日傍晚,刘备趁夜轻松夺取江陵,就立即连夜派人赶赴州陵将情况告知沈晨。 沈晨得知此事,大喜过望道:“太好了,长公子,刘使君成功了!” “咳咳咳。” 刘琦脸色微微苍白,咳嗽了两声道:“确实是一件喜事。” 见他好像不太舒服,沈晨忙道:“长公子,这些日子我见你时常咳嗽,身体是否安康?” 刘琦摆摆手:“自从今年年初大病已来,病情久不见好,特别是到了年末冬日,天气阴冷,我就觉得浑身疼痛难耐,也许是我的大限已至了。” “长公子不要这么说,听闻公子的一名妾室有了身孕。”沈晨笑着说道:“这不就说明公子身体康健吗?” “是啊。” 刘琦也露出了憧憬的笑容:“确实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只希望能生下一个儿子。”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子女。 只是当时生孩子危险难度很大,夭折率非常高,因此几个子女都没有活下来。 后来年岁大一些,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于一直没生出子嗣。 去年沈晨建议他好好调养身体,努力生个一儿半女之后。 刘琦就下定决心,戒酒! 于是之后又找了名医,每日服汤药温养身体,让他重振男人雄风,有了生育能力。 今年年初得知刘表死讯,大病一场,之后一直在江夏养病,调养体魄。 春夏的时候天气好,身体就好了许多,四个月前努力开垦,有了收获,一名妾室怀孕了,总算是有了后代。 只是可惜,一到冬天,寒冬腊月,刘琦就旧病复发,又变成眼下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来他本身就有年初未愈的顽疾。 二来,冬天是人体抵抗力最低的时候,即便是科技的后世,有老人白天还没事,晚上睡一觉,人就死了。 这两相叠加,自然身体不好。 一想到历史上的刘琦就是在明年,也就是建安十四年病死,沈晨的心情其实就比较沉重。 好在刘琦现在有了后代,不管是男是女,将来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 “公子。” 沈晨说道:“此次左将军攻取江陵,正是我们四面楚歌的好时机,蔡瑁被拖在益阳,由此江陵、州陵、荆南,三面包夹,必让蔡瑁全军覆没。到时候再北上取襄阳,公子重夺荆州,易如反掌矣!” “嗯。” 刘琦点点头,强撑着体魄道:“好,我们即刻出发吧。” “公子也要去?” “此战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去。” “但公子的身体却不行。” “无妨,尚可。” “那可不行,等会” 沈晨思索片刻,又一时犹豫起来。 他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若蔡瑁覆灭,就一定是江东入侵江夏之时。 州陵在对付蔡瑁的后方,却是在与江东相抗的前线,一旦江东来袭,州陵首当其冲。 因此刘琦确实不宜就留此地。 想到这里,沈晨又松口说道:“当然,公子若要走,也可以,不过不是去洪口。” “不是去洪口?” 刘琦纳闷道:“那去哪里?” “巴丘!” “巴丘?” “不错,巴丘!” 沈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 巴丘。 便是后世岳阳。 汉代岳阳并未造城置县。 一直到建安二十年,孙权于巴丘乡驻军,建巴丘县,自此才有了城池。 而之所以后世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岳阳在当时不受重视,是因为云梦泽尚在。 岳阳的地理位置在后来是湖南湖北两省交界处唯一进入长江下游的水路口岸,这才变成要地。 但在汉代从江陵到沙羡,也就是后世从荆州市到武汉市,是可以横穿过潜江市和仙桃市的,不需要非走南面长江水道。 所以当时的岳阳只是云梦泽湖边普通的一处乡野而已。 要等到唐宋以后,云梦泽彻底消失,洞庭湖成形,自此长江上游的船只就只能通过岳阳往下游去,此地才会重要起来。 不过现在的岳阳也不是完全没有地理价值。 当时的云梦泽虽然还未消失,可已经少了大片水域面积。 像后世岳阳市长江对岸的君山区,监利市东南面的尺八镇、朱河镇,就有大片区域从湖底漏出来。 这些地方在汉时因每年长江汛期涨水,都会发洪水把陆地淹没,因此被人称为洪口。 是的。 岳阳市北面这些地方正是洪口。 韩晞如今就驻扎在这里,便是为了扼制住江夏水军往南去支援荆南的通道。 这也意味着眼下的岳阳渐渐成为了荆南北上入长江的口岸之一。 虽然从长江上游的江陵还是可以从云梦泽去沙羡。 但从荆南去长江下游的话,就必须经过岳阳,而从荆南去长江上游,则必须要经过南安。 如果进攻荆南,南安和洪口,一下子就变成了战略要地。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蔡瑁会派韩晞去洪口,孙毅周博去南安的主要原因。 而沈晨抢占巴丘,就是为了以巴丘为基点,进攻洪口和南安! 同时也是为了预防之后江东来袭的事情。 . . 同日,兰溪。 此时的蔡瑁自然不知道江陵沦陷的消息。 他昨天进攻兰溪关羽营寨,却被关羽击退,又派大将邢道荣去挑衅,没分出结果。 因打得太久,错过了回本部营寨的时机,不得已干脆就在兰溪临时安营。 临时在野外安置的营地自然是不如之前精心建设的营寨住得舒服。 不过一想到自己麾下大将邢道荣如此神勇,明日就可以斩杀关羽,力破益阳,蔡瑁就觉得无所谓了。 无非是在野外餐风露宿一日,只等明日让邢道荣再战关羽,便就杀入益阳,去城里休息。 很快,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休整了一夜的荆州军就再次重振旗鼓,卷土而来。 最前排的是一列列身穿黑甲的战士,手中举着钩盾,身后则有没有覆盖甲胄的士兵举着长矛,站成一条长一里有余的队列。 蔡瑁当然没有袁绍那么多甲胄,但他举荆州之力,五六千副铠甲还是有的,只是其中至少三分之一以上要分给各级军官,剩下的才能挑选精锐之士,组成甲胄卫队。 这些甲胄卫士之前都是蔡瑁的亲卫随从,现在却直接让他们站在了队伍最前列,来保护身后那些无甲的普通士卒,自然不是他大发慈悲,而是为壮声势。 就看到那些黑甲战士呼喝着步步前行,军容整齐,十分威武。 而在这些黑甲战士的最前面,有一膀大腰圆的壮汉,骑着马匹,提着大斧立于阵前,马匹嘶嘶长鸣,颇有些万夫莫当之勇的气概。 “关羽匹夫,敢与我死战否!” 邢道荣催马来到营外,放声大喝,他曾经也做过屠夫,武艺虽远不如张飞,但声音和力气都不小,因而才能在刘度蔡瑁帐下混口饭吃,此时大喝,声音远播。 “报!” 关羽帐篷外,斥候飞奔而入,单膝下跪道:“将军,敌人已至营寨三百步外,昨日那敌将邢道荣,正在寨外挑衅。” 此刻帐篷内其实早就聚集了诸将,当蔡瑁大军出营的时候,斥候就已经把消息报告了过来。 因此这个时候关羽正在点将聚兵,派出了大量人马上到了寨墙上防守。 得知邢道荣再来挑衅,关羽眯起眼睛,抚须笑道:“没想到那邢道荣还敢来挑衅,昨日我戏耍于他,还以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武艺稀疏,不敢来战。现在看来,却是浑然不觉,自以为和我战个不分高低呀。” “父亲,此等狂徒,不若我出战,必将他斩于马下。” 关平再次请战。 关羽摆摆手道:“不可,军师临行嘱咐,让为父务必在益阳拖住蔡瑁的主力军队,你大伯现在正在与沈小先生及军师一同以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之计会猎于青草湖。若此时让蔡瑁瞧出端倪,自以为益阳不能攻克,万一撤兵离去,岂不是坏了大计?” 一旁邓方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要让蔡瑁觉得我们随时可以被击败,益阳唾手可得,他才会一直待在此地,从而为主公和军师及沈将军制造战机?” “不错。” 关羽点点头,笑着说道:“他以为那邢道荣可以斩我于马下,我一死,则大军群龙无首,必是溃散。届时益阳城池也防守不住,现在恐怕他急切想杀我,我若不出战,他岂会上当受骗呢?” “这。” 关平担忧道:“父亲,为大将者岂能以身犯险?” “哈哈哈哈哈。” 关羽大笑了起来:“区区邢道荣,也配让我深陷险境?我儿是小瞧了为父,还是高看了那邢道荣?” “孩儿不敢,只是觉得父亲乃一军之首,这上阵砍杀,毕竟.” 关平还是有些不放心,总归是他一人出战。 “糊涂。” 关羽呵斥道:“正因我是一军之主,才要顾全大局,不能坏了你大伯的大计。何况以为父武艺,难道天下英雄还有能让我犯险者吗?便是那蔡瑁,若非他隐于千军万马之后,我亦观他插标卖首尔!” 当年虽然是千军万马之中斩杀了颜良,但实际上还是因颜良的主力被张辽等人拖住,再加上颜良自诩勇冠三军,小看了天下英雄,因此大纛非常猖狂地在前线阵中,才被关羽斩杀。 否则的话,如果颜良真的藏在几万大军的身后,如眼下的蔡瑁一般,身边里三层外三层有无数甲士保护着,就算关羽三头六臂,一个人其实也很难冲进去把他杀死。 只要士兵们举起盾牌,密密麻麻几十上百圈围在颜良身边充当人墙,除非关羽开推土机一路碾压过去,不然赤兔马也不可能从人堆上飞到颜良身前。 不过即便是如此,关羽的成就也已经十分了不得。 虽然敌人主力被自家主力拖住。 可颜良的身边还是有成百上千名士兵保护。 关羽单枪匹马杀进去,一刀剁其头颅而回,纵观整个历史,这份战绩,也是千古无二。 而且最厉害的是这套动作分三步。 第一步冲阵,第二步斩将,第三步跳马下去剁颜良头颅再上马回去。 前两步或许在历史上有人能做到,但第三步却是极难,整个华夏五千年历史,绝无仅有。 要知道汉代是没有双边马镫的,只有单边马镫,还是布料做的,名叫布踏,根本不可能当作马镫来借力使用。 正是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关羽先在万军中杀了敌人主将,然后当着敌人主将身边那么多大军护卫士兵的面,跳下马砍了主将首级,再旁若无人地跳上马,大摇大摆回去。 这等的恐怖战绩,纵观整个历朝历代,就他一个,如果看客观因素以及情况对比的话,这个战绩比那些在交战中斩杀百人士兵的记录还要夸张。 所以关羽说整个天下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处于险境的人确实没有吹牛,除非名将群殴,否则即便是吕布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关平显然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本事,只是觉得一军之主不要轻易犯险,想劝父亲还是坐镇中军为好。 不过见他如此坚决,便也不敢反对,只好拱手说道:“父亲说得是。” “周仓、裴元绍何在?” “末将在。” “取我青龙刀,赤兔马来。” “唯。” 周仓裴元绍一个扛刀,一个牵马,俨然哼哈二将。 很快关羽下了营寨,他没有着甲,而是依旧绿色锦袍,只是在锦袍里面穿了件锁子甲而已。 这锁子甲是沈晨所赠,倒不是关羽害怕邢道荣,而是刘备叮嘱身边所有高级将领,每逢战事必须穿上,因此成为了习惯。 毕竟锁子甲虽然防御力不能和板甲相比,可胜在轻便,能够护住上半身,普通的刀剑和弓箭还是不能伤人。 等关羽上了赤兔马,拿了青龙刀,寨门打开,他一催马,赤兔便如红色闪电一般疾驰出去了。 北方凌然,空气之中,都仿佛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玉雒马 蔡瑁军平旦末生火造饭,日出三刻全军起床集结,食时初出营列队,于食时三刻,也就是早上八点钟,到了关羽营寨外挑衅。 凛冬寒时,早上八点的南方天空还灰蒙蒙亮,白雾弥漫,北风呼啸吹拂,让雾气渐渐从浓转淡。 当连绵的号角声遍布旷野,声声擂鼓震荡天地之时,兰溪南岸距离关羽营寨约三里外的那片森林附近,蔡瑁营寨内,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已经出营结阵,向着关羽营来。 昨日蔡瑁就在林边扎营,正是冬季,森林枯萎,草木破败,世间变得黄褐交嵌,除了四季常青树以外,枯叶堆满了树林,似乎是一个放火的好时候。 不过这地方不比夷陵,夷陵仅仅只是长江江岸,并非云梦泽湖边,却已非常潮湿,陆逊令人带干草才勉强点起火,也只烧了刘备营寨。 而此地为洞庭湖南岸湖边,比夷陵更南,冬日空气里的潮湿难以想象,除非是用燃烧弹,否则普通火焰还真难以烧起来。 因此虽然蔡瑁在秋冬季节于林边扎营,犯了在北方的大忌,可在南方却并不是什么错误。包括夷陵之战也是如此,陆逊玩的其实不是火攻,而是攻心之计,利用了刘备急于开战的心理而已。 “报!” 蔡瑁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身边随从保护,竖起自己的大纛旗帜,于万军丛中眺望远方。 就在此时,有信使纵马疾驰而来,在台下跪倒说道:“报,太尉,骠骑将军派来的人马在今天早上就已经到了资口,正在往益阳赶来。” “哦?” 蔡瑁大喜:“来得正好,令他们用船带上攻城器械,绕至益阳西城外,待我覆灭了关羽,就破灭了益阳城池。” “唯!” 信使得令,立即回去传达命令。 “太尉,骠骑将军的兵马来得正是时候啊,看来夺取益阳,再顺势破灭临湘就不远了。” 一旁胡政笑道:“据说刘磐兵马家眷都在临湘,临湘一破,荆南可得!” “嗯。” 蔡瑁点点头道:“不错,现在就看我大将邢道荣的了。” 他的看向南方。 刘琮拥有的军队远多于刘琦。 当初刘表留下的二十万大军,大多都归了刘琮。 所以在总兵力上,是刘琮由蔡瑁张允掌管十多万大军,对由黄祖刘磐掌控的刘琦五万多人马。 这次蔡瑁南下,除了本身控制的约六万左右的军队以外,还让张允领五万人马至竟陵县,牵制江夏水军。 一旦江夏水军敢南下来援助荆南,位于竟陵、云社一带的张允就立即顺着汉水南下,占据江夏郡。 因此打了这么久,蔡瑁已经杀至益阳,离长沙郡的临湘县咫尺之遥,却不见江夏水军来援。 而且在总兵力上蔡瑁张允也有非常大的优势。 蔡瑁兵分多路,包围益阳,除了韩湖全军覆没以外,犹有五万人马对付关羽黄忠的一万六千多人。 虽然暂时还没有拿下益阳,可他又怕沈晨诡计多端,于是又令张允派了一万援军过来,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一来,整个荆南的形势就变成了蔡瑁迂回至刘磐军的薄弱处,在益阳以多打少,胜算还是非常大。 此时除了本部两万多人马以外,后方营地还有将近一万人,又有韩晞孙毅周博在洪口南安随时可以过来接应,如今张允援军又至,自然是高枕无忧。 “咚咚咚咚!” 清晨的战鼓声轰动四野,那连绵悠长的号角声音像是驱散了晨时的雾气。 邢道荣从马来到营外,大喝道:“关羽匹夫何在?” 营门大开,关羽策马驰骋而出。 两个人又像昨日那般,于两军阵前对立,此刻北风肃杀,吹得二人披风猎猎作响。 后方蔡瑁与胡政眺望,见关羽果然出来,便笑了起来,胡政说道:“关羽果然心高气傲,用言语一激,便自己出营送死。我们有邢将军在,必让他有来无回。” 蔡瑁也笑了起来:“北方传言,这关羽张飞万人敌也,曾经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今我有邢道荣,谅那关羽,此战折损于益阳也。” 二人嘻嘻笑笑,还以为关羽是真的被激怒一人出营。却是不知,关羽虽傲,却从来都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莽夫。 此刻来到营外,自是另有所谋,就见他面对邢道荣挑衅,朗声道:“关某来也。” “关羽匹夫!” 邢道荣自忖昨日摸清楚关羽虚实,不过如此,当即大喝道:“昨日天色已晚,不便久战,今日我就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势必将你斩于马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就见蔡瑁阵中,号角长鸣,鼓声震动,将士们纷纷呼喊,为邢道荣助威。 见此情形,邢道荣得意洋洋,拍马舞斧冲来:“关羽受死。” “哼!” 关羽冷哼一声,勒转赤兔马马身。 就看到赤兔一个起跃,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居然一跃两丈远,躲开了邢道荣冲锋。 一合尚未交战,邢道荣又勒马疾驰而来,大斧劈砍,被关羽轻松化解。 二人很快刀斧相持,噼里啪啦碰撞在一起,打了数合。 邢道荣昨天回去之后,痛定思痛,认为和关羽拼体力肯定是不行。 他的大斧较笨重,体力消耗很大,打持久战会吃亏。 所以他决定发挥自己的长处——拼力气。 就看到邢道荣一斧头劈下去,被关羽格挡住之后,也不撤斧出第二招,而是继续往下压。 他的力气其实不小,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双手握着斧柄,死死咬住牙关,想要用浑身力气,将关羽从马上给压下去。 然而关羽却双手高抬,青龙刀纹丝不动,邢道荣拼得手都已经开始酸痛起来,都没有奈何得了关羽分毫。 见此情形,邢道荣只以为是关羽仗着胯下有马匹借力的缘故,于是就撤斧,不再改为竖劈,而是选择横斩,向着关羽的腰部砍来。 关羽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拼力气最耗时间,有的时候一回合能相持刻钟,所以往往是拖延时间的首选。 不然有的人大战三百回合,一两个时辰就打完了,有的人三百回合却打了一天一夜,就是这个缘故。 因而既然邢道荣选择了与关羽拼斗,那自然是遂了关羽心愿,便也顺水推舟,抬起手中青龙刀,轻松将邢道荣横劈的斧头拦住。 就感觉一股势大力沉的劲道袭来,邢道荣确实有几分力气,只是与关羽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杀杀寻常兵卒或许砍瓜切菜,可遇到武圣,那自是不提。 二人再次相拼,又僵持一会儿,仅仅不过打了四五回合,邢道荣的力气就用尽,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关羽怕露出破绽,也不断急促呼吸,佯装得很是疲惫的样子。 很快两匹马就开始来回旋转,二人转一般地缠斗在一起,打了十个回合左右,却比昨天战了二十余回合的时间还要长,就是因为两个人都在比拼力气。 “这关羽确实是厉害的,邢将军虽勇冠三军,但与这关羽来回拼斗,还是没有将他斩杀,看来虚名无实,邢将军要陷入苦战了。” 胡政挑头观望,那阵中二人不断劈砍,斗得是势同水火,外行看热闹,就觉得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颇为壮观。 “我怎么觉得,邢将军好像落入下风了。” 蔡瑁离得远,眼神也不好,眯起眼睛看着,虽然那边打得是挺虎虎生风的,但他就是感觉好像邢道荣总是有些吃亏。 胡政也看出来了,说道:“好像是的,邢将军每次与关羽打,都会被关羽打退。” “感觉.” 蔡笃也说道:“似是刑将军的马匹有些不堪驱使,毕竟邢将军身躯高大,普通的马驮不动,那关羽的马名曰:赤兔,乃是当年吕布的坐骑,为天下第一的名马,刑将军吃亏在马上。” 几人正说话间,那边又来回拼了几回合。 就听到“吁”的一声,邢道荣胯下的战马嘶鸣蹄叫,陡然被压垮在了地上。 邢道荣本人也一头栽倒,青龙刀如影随形,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他的战马跟赤兔比起来,就跟哈士奇和狮子的区别。 赤兔是汗血宝马,关羽两米多身高,二百多斤重,能够轻松驮起来。 而邢道荣也有一米八几,体态接近二百斤,可他的马却是普通战马,根本没办法进行这样激烈的战斗。 主要也是双方一直在拼力气。 汉代没有双边马镫,马上对拼力气的话,武将往往要依靠两腿死死夹住马腹来借力。 邢道荣能和张飞打十几回合,好歹也有弱二流的武力水准,有些基本功在,虽说腰部和双腿已经无比酸痛,但勉强还能坚持得住。 可胯下战马却非常吃力,因此在这样高强度对拼当中,战马坚持不住,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将他摔倒在了地上。 “啊!” 邢道荣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震出来。 好在皮糙肉厚,再加上当时战马的身高约一米二左右,摔落的地方不高,因此只是震了一下,没有受太大的伤。 等他灰头土脸地回过神来,艰难翻身,一仰头,见那青龙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关羽要趁机杀了他,便两股战战,本能想要跪地求饶。 没想到关羽却开口说道:“你这厮倒也有几分本事,就是胯下马匹瘦弱不堪,我关某从不趁人之危,回去换了马匹,休息再来。” “好好好。” 邢道荣忙不迭点头,稍微缓过气来后,就捡起自己的大斧头,也不管那战马了,连滚带爬地回去。 远处之前蔡瑁军一直在为邢道荣呼喊擂鼓助威,但眼下他坠落下马,一时间渐渐都安静了下来,虽说邢道荣坠马非战之罪,可总归是落了下马。 另外关羽没有趁人之危,而是让他换马再战,也令人敬佩。 士兵都佩服强者,因此将士们看到远处关羽夷然自若,静静地等待着邢道荣再来一战,又想到蔡瑁安排弓箭手伏杀,便都有种羞愧的感觉。 “太尉!” 邢道荣被搀扶着到了蔡瑁中军的高台下,一瘸一拐地说道:“末将有失众望,还望太尉治罪!” “诶。” 蔡瑁双手虚抬道:“这并非是伱的错,是马匹不堪而已,又关邢将军什么事情?不知将军无恙否,是否还能对敌?” “多谢太尉挂念,我虽从马上摔下来,但也只是脚稍微有些疼痛,其它并无大碍。” 邢道荣忙道:“只是我本欲与关羽大战三百回合,奈何关羽的马是名闻天下的赤兔马,我的马却是不能久战,恐怕不能与之对敌了。” 这是打算推脱掉这次差事。 其实邢道荣不蠢,反而很机智,打着打着,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自己和关羽鏖战力气,十多回合下来,他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关羽虽也好似很累,脸上却不见汗迹。 而且不管自己怎么出招,人家每次都能格挡住,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意思。 这让邢道荣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 但他总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人家好像根本就没有出全力。 似乎是在戏耍自己一般。 所以本能让他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就想着趁着这次机会推卸责任。 “既然身体无恙就好。” 然而蔡瑁却问道:“不过将军昨日还说必能斩杀关羽,怎么今日又说不能与之对敌了?” “额” 邢道荣愣了一下,忙道:“太尉,非我不愿出战,可若骑普通战马,又如何能与关羽交战呢?” 蔡瑁笑道:“若将军有良马,是否能斩杀关羽?” “这是自然。” 邢道荣夸下海口道:“末将依仗手中大斧,已然将关羽压制,只是马匹瘦弱,不能借力,所以迟迟未能胜之。若有良马,必可斩杀关羽。” 他原以为南方军中没有良马,蔡瑁肯定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可以顺水推舟,不再出战。 没想到蔡瑁大笑道:“来人,牵我玉雒来!” “啊?” 邢道荣傻眼。 就看到有人牵来一匹战马到近前。 那战马身材高大,体态修长,浑身漆黑如墨,唯有脑后马鬃为纯白色。 《诗经·鲁颂》有云:“黑身白鬣曰雒马。” 这马便是雒马。 蔡瑁介绍道:“这是张绣送予先帝的宝马,先帝又赠给了我,我将他送给将军,祝将军力斩关羽!” “多谢太尉赐马。” 邢道荣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叩谢,然后说道:“请容许末将休息片刻,再去战关羽。” “嗯,那就休息一下,将军还请尽快斩了关羽啊。” 蔡瑁投来了殷切的目光,让邢道荣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后背发寒。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虎胆刀,一统荆襄之日 等过了半个时辰,大概在隅中末刻,日中初时时分,邢道荣再来战关羽。 有了宝马之后,邢道荣呼喝着驰骋而出。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关羽实力似乎深不可测,便多了几分谨慎,到了近前,迟迟没有出招,而是策马在他周围游弋。 他看到关羽镇定自若,即便是邢道荣绕到了他身后,也只是瞥着眸,那吊起来的丹凤眼满是不屑。 “关羽,你莫非是小瞧于我?” 邢道荣也被他的态度激怒,觉得关羽轻视了他。 然而关羽却笑道:“将军勇武过人,何来小瞧之说?” “既是如此,为何还敢背面对着我啊?” 邢道荣问道。 关羽说道:“将军既自诩零陵上将军,想必也是正直之辈,不会做那种背后伤人的勾当!” “那是自然。” 邢道荣在一声声“勇武过人”“正直之辈”中迷失了自己,得意洋洋道:“之前都是我主动出手,此次就换你来吧。” “当真?” 关羽笑问道:“我这刀颜良都躲不开。” 邢道荣说道:“那是他实力有限,与我相比,颜良相去甚远。” 关羽便笑了笑没有说话了,而是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思索。 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都瞧不起的莽撞武夫。 虽自傲,却绝不狂妄。 即便是历史上最落魄的败走麦城之前,他也是攻下襄樊,同时手里还握着数万精兵,完全不惧怕江东袭扰。 只是奈何没有料到江陵沦陷得太快,以至于士卒家眷被俘虏,士兵们担心家眷安危,纷纷作鸟兽散,这才落得个兵败的下场。 所以关羽的傲气是那种打有准备的仗,已经对敌人了如指掌,稳操胜券之下,这才生出的傲气。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意思。 只可惜的是历史上关羽的大后方有猪队友,直接给投了。 但现在帮他镇守荆南的可不是糜芳、士仁之流,而是刘磐黄忠诸葛亮。 沈晨现在也在江夏,又有刘备踏江而来,自不会让他后方沦陷。 而此刻在兰溪,关羽的任务是拖住蔡瑁主力大军,既不能让他得胜前往临湘,也不能让他撤兵离开。 因此现在昧着良心陪邢道荣玩玩,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一直这么与一个武艺只能算二流偏弱的小小武将打来打去,也着实是令人不爽。 要是将来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英雄小瞧了自己? 所以关羽想着要不要给邢道荣来记狠的。 可他又怕真一刀把邢道荣给剁了,吓得蔡瑁仓皇撤兵。 现在江夏水师还要应付张允,不能来对付蔡瑁。 长江水师的船只数量非常多,真让他跑到了湖面上,那可就不妙了。 因而犹豫片刻,关羽便轻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来了!” 说罢催马疾驰。 赤兔如闪电般一跃数丈,很快到了邢道荣身前。 这般迅速让邢道荣大惊失色,几乎本能举起斧头,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斧头只拦住了他的胸口,关羽完全可以临时变招,一刀避开他的斧头,从别的地方将邢道荣给砍了。 但他却直接迎着他的斧头而去。 就听到“叮!”的一声剧烈金属碰撞声音,青龙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灿烂弧度。 宛如世间有青龙咆哮,银刃斩出一刀绚烂的月牙,劈在了邢道荣手中的那把梨花斧上,而且还不是斧刃,而是斧面。 邢道荣力气不小,还是双手握斧,可这一下却是几乎让他握不住斧柄,差点将手中的大斧头给撒飞出去。 等到双马交错而过,便恍如隔世一般,场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结局。 此刻邢道荣满脸大汗淋漓,刚才瞬间他几乎眼睛都闭上了,等到他回过神来,只觉得虎口发麻,脖子倒是没有痛觉。 再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关羽那一刀给挡了下来,只是斧面已经是满布裂纹,显然是被大刀劈中。 “我这一刀快如闪电,连颜良都挡不住,居然被你挡了下来。” 关羽勒转马头,眯起眼睛,轻蔑一笑道:“将军倒是有几分本事,只是接下来还有两刀,看将军能不能行了。” “慢着。” 邢道荣再蠢也已经知道关羽武艺在他之上,所以偷偷擦了擦汗,连忙勒转玉雒马,回头对他说道:“我这大斧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已然损坏,若继续对战,伱胜之不武啊。” “哦?” 关羽看着他斧头上的裂纹,微笑说道:“既是如此,你回去换了兵器来再战。” “那就多谢将军。” 邢道荣大喜,忙不迭策马回去。 远处蔡瑁军因为看到的是关羽的正面,邢道荣的背面,所以对于二人交手的瞬间,其实是看不到的。 只看到两个人错马而过,关羽和邢道荣都掉转了马头似乎说了两句话,邢道荣就回来了。 见自家大将又回归本阵,士兵们不明所以,但忙不迭又主动让开道路,邢道荣就像是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策马来到了蔡瑁所在的高台之下。 “太尉!” 就看到邢道荣来到台下,下马单膝跪地。 蔡瑁诧异道:“将军怎么又回来了。” 邢道荣素来爱面子,又不敢说出实情,就只好捏造谎言道:“太尉,之前末将两次先出手,都被关羽拦下了,这次末将就让关羽先出手,却是没想到他确实有几分厉害。” “哦?” 蔡瑁愕然道:“莫非将军战败了?” “那自然不是。” 邢道荣自鸣得意道:“他虽然出手势如闪电,但末将手上功夫亦是不慢,被我挡了下来。” 蔡瑁就更加不解了,说道:“既是如此,将军又为何回来呢?” 邢道荣说道:“虽说关羽那刀被末将挡下,然而末将手中的斧头只是普通铁斧,比不得关羽手中那名震天下的青龙偃月刀,因而斧面却是裂开了。” 说罢他将手中的战斧扔在高台下,蔡瑁俯身看了一眼,就看到那梨花斧上确实布满了裂纹,若是再碰撞一两刀,怕是得碎开。 “可惜了。” 胡政说道:“看来此战非将军之罪,那关羽的马是宝马,刀是宝刀,将军的马和斧头不如关羽,处在下风亦是理所当然。” “是啊。” 邢道荣诉苦道:“非末将不能战胜关羽,只是这好马与宝刀,乃是武将第二条性命,如那吕布有赤兔和方天画戟,张飞有乌骓和丈八蛇矛一样,若无好马好刀好弓,再厉害的武将也发挥不出几成实力呀。” “原来如此。” 蔡瑁沉声问道:“将军惯用的武器,是战斧吗?” 邢道荣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只是这青龙刀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宝刀,我这军中,却也没有匹配的宝斧啊。” 蔡瑁感叹道。 邢道荣这个时候脑子一抽,说道:“虽说战斧是我惯用的武器,不过宝刀也可以。” “宝刀的话让我想想。” 蔡瑁沉吟着。 “若是没有宝斧宝刀,恐怕末将无能为力了,总不能让末将空手与关羽一战吧。” 邢道荣心中窃喜。 这差事真要人命,好歹能推辞掉了。 然而蔡瑁却说道:“虽说没有青龙刀那样的战斧,但当年先帝曾经赏我一把百炼战刀,名曰虎胆,据说来自于北方皇家工匠所锻造,应该可以匹敌青龙刀,此刃就赐予你,祝你斩杀关羽!” 所谓百炼刀,又名为百辟刀,在《三国志》以及曹操自己所写的《百辟刀令》当中都有记载,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汉末三国时期,正是盛产宝刀的时候,据说除了曹操派人所锻造的五柄百辟刀以外,还有张飞初拜新亭侯时,令人采赤朱山的精铁,锻造的新亭侯刀,以及蒲元受诸葛亮命令,打造的烈淬刀等等。 宝刀宝剑宝马之类,除了是武将们所喜爱的以外,地方诸侯以及皇帝也很喜欢,主要是为了彰显威严所用。 因此刘表称帝之后,就命令那些从北方逃亡至荆州的皇家工匠,锻造了六柄宝刃,除了自己留下一把佩剑以外,还赐给了刘琦刘琮黄祖张允蔡瑁五人各一柄,其中这把虎胆刀就赐给了蔡瑁。 眼下自己麾下大将邢道荣居然可以力敌关羽,只是因宝马宝刀不如,不能斩杀对手,蔡瑁觉得自己不能吝啬,因此决定赐给他宝物。 听到这句话,邢道荣当时人就麻了,但自己都夸下海口,如果说不行,估计蔡瑁就得斩了他。 所以一时间心里虽然肠子都快悔青,脸上邢道荣还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太尉此等宝刀,焉能赐予我这样的鲁莽武夫?” “那就不赐予了。” 蔡瑁这个时候也在心疼,听到邢道荣的话当即大喜道:“就借你先用着,等斩杀了关羽再还回来。” “啊” 邢道荣人傻了,瞪着一对铜铃大的眼睛,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自己不仅要上战场,连刀都不给他。 “嗯?” 蔡瑁问道:“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邢道荣苦不堪言,眼珠子又转,急中生智又说道:“只是大军出征到现在,已经过了晌午,末将力气大,吃得也多,眼下却是肚子饿了。” 一旁胡政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确实已经到了晌午,就说道:“太尉,已是晌午,将士们也确实都饿了。” “嗯。” 蔡瑁点点头,下令道:“传令,轮替晡饭。” “唯!” 胡政就给各级将领下达命令。 因为物资较为匮乏,汉代百姓往往都吃两餐,第一餐是早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被称为食时,又称为朝食。 而第二餐则是在下午三点到五点,这段时间被称为晡时,又曰馎时。 但行军打仗的士兵需要及时补充体力,两餐的话肯定会导致气力不足。所以往往要吃三餐,甚至四餐。 将领打仗的时候进行战术布置,有的时候要边打仗边吃饭,士兵随身携带干粮,一边和敌人拼命,一边干饭也是常有的事情。 蔡瑁就下令士兵们交替轮班在前方列队严阵以待,后方士兵则紧锣密鼓干饭。 特别是邢道荣。 为了让他完成斩杀关羽,击破兰溪刘备军营寨的任务,好肉好菜纷纷端了上来。 邢道荣本来是想拖延时间,但确实是肚子饿了,看到那么多美食,顿时敞开了肚子开吃,含泪吃了三大碗饭加一斤肉,撑得肚皮都快破了。 之后又以需要休息一会儿为由,睡了一个时辰,这才被胡政催促着再次出战。 而场上的关羽也回了营去。 他的任务是拖延时间,眼下敌人要跟他继续耗下去,他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等到了下午晡时初刻,磨磨蹭蹭半天的邢道荣总算是出来了,骑着玉雒宝马,手中拎着虎胆刀,又在营寨外叫卖。 但这次关羽却不出来了,派人告知邢道荣,说是关羽也在休息,让他稍等片刻。 邢道荣大喜,连忙又回去向蔡瑁复命,说关羽不敢来战。 不过两个武将打斗半天,一时间没分出胜负来,互相吃吃喝喝,再休息一下也是常有的事情,比如许褚裸衣斗马超,张飞挑灯战孟起等等。 所以蔡瑁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让邢道荣休息一下,等关羽休息好了,再上去与他酣斗。 而就在这个时候,关羽营寨内,正有人急急而来。 “君侯!” 营帐帐篷挑开,一名文士进来拱手说道:“君侯!” 关羽一看,乃是尹籍。 当初刘备在南阳,也有些士人官员投奔,比如李严、尹籍、韩冉等。 其中韩冉在他军中担任主簿,李严和尹籍则跟着刘备去了西川,此刻尹籍回来,自然是刘备来了信。 “机伯,如何?” 关羽早就得了营寨的守卫通禀,知道尹籍带着十多名卫士,从营寨西门进来,心中已有所猜测。 果不其然,尹籍说道:“前日主公就已经夺取了江陵,昨日派张将军和军师直奔竟陵而去,又亲领大军攻取了南安,江夏水军也于昨日入驻巴丘,与刘磐将军攻打了洪口,今日三路大军齐聚资口,攻打蔡瑁!这个时候,想必资口蔡瑁营寨已经被主公攻下!” “好!” 关羽大笑道:“我也算是不负我大兄之命了。” 尹籍忙道:“这一切都是君侯的功劳。” 如果让蔡瑁昨天回了营寨,蔡瑁主力肯定会得知南安失守的消息,他们船只颇多,水军实力不容小觑。 最主要的是,在江上打仗,毕竟不是刘备刘磐所擅长,到时候就只有黄祖能够应付。 先不谈黄祖能不能打赢的问题,即便能打赢,蔡瑁恐怕也能随时依靠水军逃走,到时候长江水师没有被歼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失败。 因此可以说这两日的拖延,关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报!” 就在此时,营外士兵来报:“将军,那邢道荣又在寨外挑衅。” “来得正好!” 关羽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意,骤然起身,两米高的身躯宛若巨人般充满了压迫感,眯起眼睛说道:“周仓裴元绍。” “末将在。” 二将站出来。 “下令全军,准备出营寨死战。” “唯!” “再拿我刀来,牵我马来。” 关羽眉宇间杀气腾腾:“正好先斩了那邢道荣,以祭我军大胜!”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刘备沈晨刘磐三方军队齐聚,势必要歼灭蔡瑁于益阳。 而现在关羽军离得最近。 那么就正式开启决战,只要双方大战一起,益阳城里的黄忠,资口方向的刘备、沈晨、刘磐三路大军,便能很快加入战斗,将蔡瑁主力扑杀。 等蔡瑁一灭,北上包围竟陵的张允,刘琮那边所有的军队就全军覆没,就靠着襄阳城里的那万人守军,最后也就是个投降的结局了! 荆州一统之日,就在今朝!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道荣逃跑,神兵天降 资口。 晌午过后,一艘艘船只就出现在了青草湖湖面上。 留守资口大营的蔡瑁守将名叫赵濬,此刻站在岸边眺望,说道:“好像是孙毅和周博的船只。” 身边副将说道:“孙将军和周将军坐镇南安,没有太尉的命令,怎么来资口了?” “是啊。” 赵濬也正纳闷呢,说道:“许是有新的命令吧,你派人驾小船过去问问。” “唯!” 副将就安排了一队人马驾驶小船飞舟过去。 过了片刻小船又回来向赵濬禀报,说是孙毅和周博奉了蔡瑁的命令,驰援益阳。 得知此事,赵濬就打算站在资口岸边等对方过来,他跟孙毅不熟,不过跟周博关系不错,所以自然要迎接一番。 很快船只就陆陆续续靠岸,船头上周博就冒出头来,远远看到赵濬,用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赵老弟,你怎么在这里?营寨由你把守吗?” “是啊。” 赵濬没瞧出异样来,高兴喊道:“太尉怎么把老兄派来了,来来来,快随我到营中去喝两杯。” “老弟,你居然带了酒?” 周博十分惊讶。 赵濬忙道:“小声点,偷偷私藏的。” “下船!” 周博一声令下。 船只上就放下大量小船开始靠岸。 资口不像江陵城一样建设有码头,古代码头的选址是有讲究的。 首先是要避风,其次是水位要高,不能有暗礁、浅滩之类容易让船只搁浅的地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必须处于交通集散枢纽。 比如眼下的江陵城就是长江上游的巴蜀连通洞庭湖、云梦泽的重要口岸,巴蜀的船队南可以从洞庭湖去荆南,北可以从云梦泽往江夏和扬州去。 之后还有岳阳,由于洪口、南安一带已经出现了陆地,将云梦泽一分为二,北面的云梦泽面积上万平方公里,南面的洞庭湖也有数千平方公里,因此之后岳阳也将成为重要的交通集散枢纽。 而资口虽然符合后两点,比如它暗礁浅滩比较少,也是资水的河道出口处,是湘中地区通往洞庭湖的交通要道。但它属于平原沼泽地形,周围没有山,不能避风。 所以资口只是资水入洞庭湖的口子,港口在河道里面,也就是后世甘溪港一带。而那地方比较小,现在蔡瑁的船只都存放在那边。 因此周博这些大船过来就没办法靠岸,只能用小船把士兵们运过去。 就看到大船上密密麻麻数千艘小船下水,这人多得让人觉得奇怪,仿佛南安的一万多人马不仅全都来了,还从哪里又多出来上万人一样,将整个资口外面的河道出口都给堵上。 船上的士兵们倒确实穿着荆州军的军服,不过一个个都手里拿着武器,杀气腾腾,像是要去打仗一样,令人费解。 赵濬也瞧出了奇怪的地方,只是因为对方确实是自己人,所以没有想那么多。 他在岸边等着周博过来。 周博坐着小船,身边还有数名穿着甲胄的随从缓缓靠岸。 到了近前,赵濬迎上去道:“周兄,快来!” “来了。” 周博下了船只,在随从的簇拥下靠近。 赵濬见周博穿着硕大的披风和大氅,两只手似乎背负在身后,一时好奇道:“周兄这是学那江东的周瑜吗?听说他就最喜欢穿着披风大氅在江头看江水。” “不是。” 周博苦笑着摇摇头。 “那是?” 赵濬一头雾水,这衣服虽然好看,但打仗穿这身不是作死吗? 然而下一秒,周博左右随从就陡然拔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目光凶狠地看着赵濬。 “放下武器,否则死!” 两名身材修长,虎背熊腰,长有猿臂的大汉怒声暴喝。 周围荆州军一个个不知所措。 赵濬也傻眼了。 “敌袭!” 在这刹那间,后方营寨的塔楼上的瞭望士兵见到这一幕,忙不得吹响了号角。 可为时已晚,资口湖岸边密密麻麻的船只已经靠岸,第一批数千士兵到了岸边向着不远处的营寨发起了冲锋。 这些士兵虽然穿着荆州军衣服,可手臂上都捆着红色布条,如狼似虎一般向着蔡瑁的资口营寨而来。 他们嘴中还呼喊着投降不杀,他们是长公子刘琦麾下,荆州军不内斗,投降免死等响亮口号。 一瞬间资口营寨的守军乱作一团。 很快局面又迅速得到了控制,除了少数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的士兵以外,大多数荆州兵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抓了起来,大部分都选择了投降。 刘备与糜竺、孙乾、简雍等人一同巡视了营地,一声令下,派五千人留守资口,剩余的人马则立即奔赴兰溪,同时又派人向黄忠传信。 一夜之间整个益阳的局势发生了巨大逆转,而此时还在兰溪的蔡瑁浑然不知,他正团团包围了益阳城池,准备破城。 张允之前派了两名将领带一万人过来驰援,此刻被他安排在了益阳城西,船队直接从资水逆流而上,开到了城西外,等待着蔡瑁那边传来的消息。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蔡瑁幻想着一旦邢道荣成功斩杀了关羽,他两万多大军直破关羽营寨,由于营寨位于益阳城的东南方,他是从正东面进攻,关羽残军就很有可能往西北益阳城方向逃窜。 若直接让人在益阳东城设伏的话,那边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区,是益阳县周边百姓开垦的田地,几乎没什么遮拦,人家不会傻乎乎地中伏。 因此只有埋伏在西城,等到他们击溃关羽之后,就立即派人去西城传信,便可以全歼敌人。 可惜的是想法挺好,现实很残酷。 兰溪。 当午后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乌云,洒在大地上的时候,兰溪南岸的关羽营寨大门,就再次打开了。 关羽骑着赤兔跃然而出,勒马到了两军阵前,杀气四溢,大刀直指蔡瑁阵地。 蔡瑁军阵这个时候已经轮班交替吃过午饭,将士们也都轮流休息一下,最前排的甲胄兵也早就去后方休整,除了前面几排的士兵还列着长矛阵以外,大多都在阵中躺着。 此刻见关羽出来,“呜呜呜呜”“咚咚咚咚”的号角擂鼓声音不绝,所有人仿佛从梦中醒来一样,急匆匆地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快速调整阵型。 由于事发突然,将士们都来不及有秩序地排列,导致整个蔡瑁后军阵地乱哄哄的,不过由于前排长矛阵保护,再加上双方之间有一段距离,因此关羽也没有下令全军出击。 他打算在两军阵前,一刀将邢道荣剁了,让蔡瑁军士兵信奉的战神信仰瞬间崩塌之后,再立即下令发起总攻。 “快快快!” “关羽出营寨来挑衅了。” “去禀报太尉!” 荆州兵军中一阵兵荒马乱。 之前邢道荣前去挑衅,关羽当时因为要见伊籍,所以没有搭理。 后来与伊籍商议之后,士兵才来报邢道荣来挑衅。 不过那个时候邢道荣见叫骂了一会儿关羽没出来,就兴高采烈地回去告诉蔡瑁,说关羽不敢出来了。 因此荆州兵们还以为关羽得休息个一两时辰,到傍晚时分才会出来继续鏖战。 结果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刻钟,关羽又忽然冲出来,让士兵们猝不及防,弄得重新列阵的时候都慌不择路。 而前面吵吵闹闹,后方正在休息的蔡瑁自然也被惊醒。 听到士兵来报,蔡瑁就又回到了高台上,对左右胡政蔡笃等亲信说道:“这关羽终于出来了。” “是啊。” 胡政笑着说道:“如今邢将军手中有宝刀,胯下有好马,必可斩杀关羽,关羽一死,益阳城破,临湘自然也守不了多久了。” “嗯。”蔡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叫邢道荣过来。” 这个时候邢道荣还在睡大觉。 上午和关羽拼了那么久,他的力气也消耗了很多,再加上本着混时间的想法,能拖多久是多久,所以关羽在营中不出来,他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就像打工人把今天上午老板交代的任务做完之后,下午老板也去睡大觉去了,本着摸鱼的想法,肯定是希望老板继续睡下去,自己好偷得浮生半日闲,继续摸摸鱼。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他的美梦就碎了。迷迷糊糊当中,正梦着自己居然一刀斩杀了关羽,得到蔡瑁的赏识,被封为荆州大将,又有美女佳人环绕,左拥右抱,住在大宅子里生活乐无边。 忽然就感觉有人在摇自己,一边摇还一边说道:“刑将军,刑将军?” “啊?” 邢道荣茫然睁开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梦境里衣服快脱没了的美妞,而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军汉,浑身还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 为首的军汉是蔡瑁手底下的一名亲卫队长,推了推他说道:“将军,太尉让你立刻过去。” “哦。” 邢道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战场上,忙不迭从木板上爬起来。 因昨日关羽与邢道荣大战,导致天色太晚,蔡瑁没办法回到资口营地去,所以将士们就都住在野外林子里,普通士卒就只能找片草地睡着,他们这些将军好歹有块木板当床。 等他从木板上爬起来,才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再一看那木板上都快被他口水浸湿,用袖子擦了擦口水,邢道荣就连滚带爬地走向一旁玉雒马边。 除了马以外,还有虎胆刀。 就看到那虎胆刀并非是像关羽青龙刀一样的关刀,而是直刃长刀,此刀单面开刃、厚脊,总长为七寸,也就是一米六左右,光刀柄就有一寸,有些像明代的苗刀,但实际上这是汉代的环首刀造型。 普通的环首刀刀长在三寸到五寸之间,也就是70厘米到115厘米左右。但这把刀有七寸,刀背厚处能达1.6CM,刀刃锋芒闪烁着寒光,乃是一柄极为罕见的双持环首大刀! 这种刀如果锻造得不好,一刀下去反而自己的刀身先断。因此能达到百炼的工艺,绝对已经是天下一流级别的宝刃,不比青龙偃月刀要差。 邢道荣看着那刀那马确实喜欢,可又一想到自己要拿着这把刀,骑着这匹马要去与关羽拼命,心情就好不起来,跨起个批脸,拿刀骑马,调转马头往前线跑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前线战场上,急匆匆跑到蔡瑁所在的那个小高台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太尉!” “刑将军。” 蔡瑁笑着说道:“那关羽又来挑衅了,眼下你手中有宝刀,胯下有宝马,快去斩杀了他。” “唯!” 邢道荣不情不愿地起身,深呼两口,调整好状态,再次上马。 两侧将士们纷纷给他让开道路。 关羽斩杀颜良之后名震天下,世人都知道他乃万人敌。 昨日到今日他们军中邢道荣将军在武器和马匹陷入劣势的情况下,居然与关羽不落下风,俨然已经成为军中将士们的偶像。 众人都在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让邢道荣很是受用,顿时挺胸抬头,装作威严的样子出阵。 “关羽匹夫,我.” 他这话还未说话,就看到关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极为恐怖而又可怕的杀意。 那种杀意没有实质性,就是一种感觉。 因为邢道荣看到的是关羽眼神中毫无色彩,不像之前那样,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用某种戏谑一样,充满了调笑。 而此时看他的眼神却漠然无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神中什么神彩都没有,只有一种让人感觉到深入灵魂的死寂和冷漠。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所以关羽好像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与邢道荣交谈了一般。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青龙刀倒握着,拖在地上,重重地夹着赤兔马的马腹,赤兔马像是能够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一样。 刹那间,它就犹如一道红色闪电般,一跃数丈远,向着邢道荣的方向疾驰冲来! “啊!” 邢道荣在这一瞬间明白了。 之前关羽一直是在戏耍他,而现在,他要他的命! 因此邢道荣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清醒,就看到他勒转玉雒马的身躯,玉雒也像是能够感觉到主人惊恐的心情,撒丫子一个纵跃,往南面的方向逃了! 他逃了!!! 两军阵前,夸下海口要斩杀关羽的荆州战神邢道荣,居然不战而逃! 整个荆州军,都目瞪口呆,在风中凌乱。 然后。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 就听到了“呜呜呜呜”的号角长鸣。 关羽营寨大门打开。 远处兰溪小河上,陡然飘来无数船只。 千军万马,犹如神兵天降,浩浩荡荡向着蔡瑁军杀去。 之前不是说攒了几章吗?今天一整天又头晕脑胀,坐在电脑前半天都写不出什么东西,花了四五个小时把这章改一下,因为有朋友建议我不砍了邢道荣,希望有乐子人,我本意是想给主角送宝刀宝马的,但大家有需求我就改一下,由于邢道荣活了,后面几章还得临时改,这是个大工程,所以还得我这几天好好改。不过由于今天状态很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东西,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所以希望我没改得有问题。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四面楚歌,蔡瑁覆灭 晡时末日入初,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在昨日就停了,只是天空还灰蒙蒙的,到了今日几道久违的夕阳斜辉,透过厚厚的乌云,映照在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上。 离益阳五六里地的兰溪关羽大营像是突然从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起来。 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在几座互为犄角的营盘里,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 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 营寨大门轰然打开,一队队士兵蜂拥而出。而在一片混乱之中,北面的兰溪河上,又有大量的小船靠岸,成群结队的士兵从船上下来,双方从西面和北面,同时包围了蔡瑁的军队。 蔡瑁军显然没有预料到忽然冒出大量的敌人将他们围困,见到这一幕,士兵们纷纷动摇了起来,一个个紧张地看着来势汹汹地敌军,一边惶恐不安地步步后退,一边十分茫然地左右观望,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上级的命令。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敌人?” “这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镇定,都镇定!” 士兵们议论纷纷,军官们连忙让他们保持镇定和安静。 此刻后方的蔡瑁也慌了神,喝道:“怎么会这样,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是刘备,是刘备的军队!” 胡政眺目远望,他隐隐约约看到兰溪河畔冲过来的军队当中,散乱着“刘”“赵”“太史”等旗帜。 “刘备,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哪里来的船只?” 蔡瑁大惊失色。 蔡笃忙道:“伯父,现在先别想这些了,快想想是战还是撤退吧。” “撤退?是了,撤退!” 蔡瑁连忙说道:“快,我们快往东退,河边就有船只。” “不能撤啊。” 胡政劝道:“明公,若直接撤的话,恐将士们变成溃败,现在列好阵,只有将他们击退才能从容后撤。” “是啊伯父,玉衡公之言甚是有理。” 蔡笃也道:“眼下关羽大军就在近侧,刘备军虽有些距离,可马上就要来了,直接撤的话,会变成大溃败的,我们列好军阵,要先反击。” 蔡瑁一想也是,便下令道:“传令将士们,列阵迎敌。” “太尉有令,列阵迎敌!” “太尉有令,列阵迎敌!” “太尉有令,列阵迎敌!” 长达二里的荆州军防线上,传令兵纵马驰骋着把消息传播出去,各级军官便立即催促着士兵们重新稳定阵线,准备与敌人交战。 一排排的刀盾手列在了队伍最前面,长矛竖起,后方的弓箭手则严正以待地等待着将领放箭的命令。 关羽军此刻也已经在营寨外列阵,枪盾手列出一排阵型,缓缓向着前方行进。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两军已经不足百步之远。 “敌进百步!” “敌进八十步!” “敌进六十步!” “放箭!” 当双方的距离到了弓箭最合适的位置时,两边几乎都是一声令下。 铺天盖地的箭雨先打头阵,密密麻麻的箭支宛如遮蔽了苍穹,整个天空都像是暗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有的箭支在空中对撞,有的箭支落进人群,大部分则是落在了地上,射入泥土里。 然后是第二波箭雨,第三波箭雨。除了落在了盾牌上的箭支以外,很多人被箭支射中入肉,噗嗤一声就倒地了,但在这种大战当中,似乎变得无声无息。 “杀啊!” “冲!” “投降免死!” “莫要负隅顽抗!” “荆州军不打荆州军。” “投降后随我们一起辅佐长公子啊!” 同样的话术再次响起,双方在硬抗了三波箭雨之后,终于厮杀在了一起。 最前排的刀盾手与枪盾手碰撞,像是两道洪流相互挤压,战场上瞬间就人仰马翻,到处都有士兵倒下,然后死在了人潮之中。 数万人拥挤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个时候人就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个个变成了沙丁鱼罐头,被挤压,被踩死,被撞到,甚至连冷兵器都不再是主要杀敌工具。 而战场的北面也很快就到了这一步,刘备两万多大军顷刻间就杀奔过来,密密麻麻的人潮汹涌,士兵们顶着箭雨发起了冲锋,等到了近前就又拼斗在一起,战场上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蔡瑁军最终还是溃散了,随着东北角的一个缺口被打开,源源不断的刘备军涌入进去,紧接着后方的士兵们就开始本能地往后撤,撤着撤着就变成了哭爹喊娘地大溃逃,整个军阵都被打散。 他们这边乱,就连累了大阵型。排兵布阵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挤在一起那么简单,而是分为数个大小方阵,关羽军和刘备军都已经插入到了方阵之中,只是短时间内没有将这些小方阵给打碎而已。 可现在随着最前面的第一个方阵溃散,士兵们就本能倒卷往后方逃跑,后面的士兵看前面的士兵往后逃,也会本能向后撤,就像是雪山崩塌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能够幸免于难。 “跑啊。” “前面的崩溃了。” “我们快撤。” “投降,我们投降!” “不准退,快重新集结起来。” “退后者斩。” “呜呜呜,救命啊,别扔下我。” 四周都是乱七八糟地喊声,混乱之中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犹如失去了方向的蚂蚁,在热锅上乱窜。 如果在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整个蔡瑁军像是大山崩塌了一样,原本排列的各个方阵纷纷解体,变成密集的人潮,向着东面、南面等方向逃窜而去。 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士兵,后排的战阵中有一个方阵是将领赵升的方阵,此刻赵升正在约束着士兵,命令将士们不要乱,继续迎战。 赵升的副将此刻为王介,自从被蔡瑁怀疑与妹夫田买暗中勾结之后,王介十分憋屈,听着四周纷纷传来的效忠长公子刘琦的呐喊,犹如楚歌遍起,将士们纷纷没了军心。 荆州军的来源大多其实并不都是荆州人,而有一半以上来源于南阳黄巾、关中豫州流民组成的队伍,他们多亏刘表收留,分了田地,这才能够活下去。 因此就像刘焉的东州兵一样,这些士兵都效忠于刘表,而且由于对刘表的恩情感恩戴德,忠诚度非常高,这才能够继续为刘琮效力。 但这次交战的并非外敌,而是同样身为刘表子嗣的刘琦。荆州军对刘表的忠心,其实同样延续到了刘琦的身上。 所以在这次内战当中,本身他们的士气并不是很高。 眼下刘备军打出的口号是让他们投降为刘琦而战,辅佐刘琦重新夺取荆州之主,使得荆州军的将士们不少都立马跪地投降。 不过那赵升是蔡瑁的亲信,因而没有就范,而是组织士兵们负隅顽抗。 王介早就心中不满蔡瑁对他的猜忌,便对身边的赵升说道:“赵将军,如今大势已去,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赵升大怒拔刀道:“你这厮果然早就暗通了田买,为其内应,看我杀汝!” “尔敢!” 王介也勃然大怒,拔刀与其对峙。 赵升先劈刀而来,被王介躲开,两人很快交战在一起,互斗了数合,最终有数名士兵冲上来,将赵升乱刀分尸。 原来是这些士兵也已经有了投降的想法,但赵升一直勒令他们反抗,因此心中忧惧难安。 此刻赵升与王介搏斗,有几名胆气壮的士兵就上来帮忙,砍杀了赵升。 赵升一死,王介就变成了军中主将,立即喝令道:“咱们当兵是为了偿还先帝的恩情,帮二皇子是帮,帮长皇子也是帮,如今大势已去,何不投了长皇子,杀进襄阳,替长皇子复位?” “杀进襄阳,替长皇子复位!” 一下子这些士兵们就全都呐喊了起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向杀奔而来的刘备军投降。 之前投降的士兵还只是林林散散,不过数百人,王介这一个方阵就是四千多士卒,一下子成为了最先投降的大军阵。结果就是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大量的士兵投降。 蔡瑁两万余大军,就有一半直接在战场上投降了敌人,剩下的一半作鸟兽散,向着东面和南面慌不择路地逃窜。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东面数百艘大船浩浩荡荡地涌来。 那是江夏水师。 蔡瑁在南安、洪口布置兵马,以为万无一失,但刘备的军队到来,直接把南安和洪口的守军击溃。 刘备又派张飞北上牵制竟陵的张允,江夏水师三万人分兵,其中两万人在黄祖的带领下袭扰竟陵,另外一万人则在沈晨的带领下,配合刘磐一同进攻了洪口。 洪口的韩晞只有一万人马,被沈晨和刘磐一同击败,韩晞被打败之后,大部分士兵都投降了,刘磐则留守洪口,沈晨便乘船南下来了益阳。 当时的益阳还没有离洞庭湖那边远,益阳北面、东面没多远就是洞庭湖,与资水相连,所以船只几乎就能一路开到益阳城外。 等到他们下船的时候刘备和关羽已经将蔡瑁军打得溃散,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荆州兵,沈晨见此情形,立即对左右张南、曲敢等将领说道:“蔡瑁已经崩溃,建功立业便在今日,随我杀!” “唯!” 将士们立即向着远处荆州军发起冲锋。 船上带有马匹,将领们纷纷上马,向着那边冲去,沈晨也不例外,纵马驰骋。 原本蔡瑁军往东面跑是想着东面有他们的船只,可以坐船离开。 此刻又见到江夏水军过来,吓得仓皇往南面方向逃离。 “不要跑了,南阳已经被我们所得。” “荆州要变天了,长皇子要夺回他的基业!” “投降者免死,跟随我们投奔长皇子!” 一声声呐喊不断。 逃亡的人群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些呼喊,一个个驻足停下脚步观望。 兰溪以东就是青草湖,此地又名南湖洲,因为有一条资水的分支汇入,将湖面上分割出了一个岛屿出来。 当时蔡瑁军的船只就停在南湖洲靠岸的地方,沈晨军下船的地方也在这里。 他们刚好堵住了数千蔡瑁的军队。 听到沈晨军的呼喊,蔡瑁军的士兵们纷纷惊疑不定,有人说道:“南阳真的已经被他们占据了吗?” “我们的家人都在南阳,恐怕是不能继续和他们作战了。” “投降免死的话,看来只有投降一途。” “反正不管是跟着二皇子还是长皇子,都是为了先帝,那还不如干脆投降了呢。” “是啊,投了吧。” “我们愿意投降,还请不要杀我们!” 一时间蔡瑁军军心涣散,都丢下武器,选择了跪地投降。 沈晨军所过之处,跪倒了一大片。 “收拢这些降卒。” “让他们有秩序地排列好队伍。” “不要慌乱,就把他们当做我们自己的士兵一样。” 一道道命令布置下去。 江夏水师有条不紊地开始接受这些溃散的士卒。 就在此时,曲敢对沈晨说道:“将军,南面还有大量的士卒在逃散。” “追过去!” 沈晨说道:“派人看住这些士兵,其余人跟我走。” 说着带着数千士兵往南追去。 这一片都是茂密的丛林和到人腰高的水草,远处也只是隐隐约约见到很多蔡瑁军士卒在逃窜。 而西面的刘备军与关羽军也汇合在一起,收拢了战场上当时就投降的士兵,然后派出人马追击,一时间整个旷野上到处都是逃散和追击的敌我兵马。 南湖洲以南方向同样也是沼泽遍布,湖泊众多,连接着洞庭湖,乃是一片广袤的水域,像后世这一带就有白萍湖、高湾湖、姚家湖和东烂泥湖等大大小小的湖泊,此时更是一片泽国,连马匹都难以奔跑。 当沈晨军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大量荆州兵士卒深陷于泥潭当中,艰难地往西南方向行走。曲敢远远眺望,指着一个方向道:“将军快看,那里有一匹好马,想必是某位大人物。” 沈晨看过去,就看到在远处沼泽当中有一壮汉骑着一匹黑色宝马往南逃窜,虽然沼泽难行,可那黑色宝马却还是颇有灵性,带着那壮汉避开淤泥,不断跳跃。 “好马!” 沈晨看了赞不绝口,对左右说道:“追过去。” “唯!” 将士们便纷纷追入湖泊沼泽当中。 那些荆州军见追兵杀来,逃无可逃,忙不迭选择投降。 而那壮汉见后方追兵靠近,连忙催促宝马疾驰。 可问题是周围都是湖泊沼泽,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沼泽淤泥当中。 因此速度如何快得起来? 壮汉死命抽打马臀,宝马吃痛,却是不小心踩空了踏入淤泥里。 战马一时悲鸣,却被淤泥陷住,蹄子根本不能拔出去。 那壮汉见此情形,连忙下马舍弃宝马往南跑。 结果没跑多远,同样被淤泥困住。 后方沈晨军追至,沈晨先派人去救战马,又到了那壮汉身前约数丈外。 壮汉见来了人,忙不迭呼救道:“快,快救我。” “你是何人?” 沈晨问。 “我是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邢道荣大声疾呼。 “哈哈哈。” 沈晨笑道:“投降不投降?” “愿意投降!” 邢道荣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你这刀不错。” 沈晨忽然注意到邢道荣手里的虎胆刀,顿时眼睛一亮。 邢道荣也机智,把刀抛过来道:“愿献给将军。” “伱那战马也不错。” 沈晨捡起刀,轻弹刀身,不由啧啧称奇。 “也愿意献给将军。” 邢道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军快救救小人。” “这可是你自愿献给我的,我可没强迫你。” 沈晨摆摆手,对身边的士卒说道:“把他拉上来。” “唯!” 士卒上去抛出绳子。 邢道荣忙抓住这跟救命稻草,被将士们拽了出来。 很快周围投降者就有一大片,这些草地沼泽湖泊众多,人一旦踩进去就可能会被陷进去。 因此沈晨也是立即下令让将士们小心摸索,押解着俘虏,就迅速撤回安全区。 而那匹玉雒马也是费了很大劲才将他拉出来,也是运气不错,周围就有干地,士兵们用木板铺在沼泽上,然后靠近过去把绳索困在了马腹部,三十多人拉才把它拉出来。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蔡瑁军队都投降了。而蔡瑁本人也被刘备手下大将太史慈俘虏,此战直接让荆州军团灭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不好受,张允派来的援军在当天被黄忠以及刘备派去的士兵一同包围,最终是选择了投降。 益阳的危机解除,整个荆南包括南郡南面的江陵、华容等地也被刘备占据。 到了第二日,张允急急忙忙从竟陵撤退,撤往了宜城。 自此荆州的形势瞬间明朗。 除了襄阳还有万余守军以外,就只剩下张允手底下那么三万多人马,以及较为中立的文聘。 其余大半都投降了刘备,刘琦也从州陵抵达了巴丘,准备正式北上包围襄阳! 坏消息,我不知道是复阳了还是咋地,昨天发烧,头晕脑胀,到今天上午10点起床,然后吃了一点东西,又昏昏欲睡,睡到下午5点起来,一身冷汗,吃了一粒布洛芬稍微好一点就继续改文,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害怕白肺,真的难受。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驻军巴丘,执掌兵权(祝大家元旦快乐)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中旬,仲冬的太阳就这样挂在天上,可好似没有给大地带来哪怕一点点温暖,惨白的光洒落下来,只给予人们彻骨的冰寒。 北风还在不断地刮着,江陵城外的无数艘船只于风浪当中来回摇曳,土黄色的江波滚滚,卷动着泥沙翻涌。 数日前,蔡瑁主力大军于益阳覆灭,张允连滚带爬撤回了宜城,自此荆南重归安宁,同时南郡南面的几乎尽归刘备所有,刘琮目前就只剩下南郡一半,以及名义上的南阳。 到了今日刘备大军尽数布置于南郡南面的江陵、当阳、竟陵一带,这样从陆路他可以走当阳直取宜城,走水陆可以从竟陵自汉水北上直取襄阳。 因而此时江陵城中县衙府邸之内,除了领军的将领以外,刘备、诸葛亮、徐庶、沈晨四人主谋者分列而坐,商议着事情。 “一统荆襄宜速战而不可缓图,蔡瑁新覆灭,襄阳正是人心惶惶,此时北进,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沈晨认为现在正是北上直取襄阳的时候,所以建议刘备马上出兵。 刘备诧异道:“晓卿常说一旦蔡瑁覆灭,江东必然会过来袭扰,此时难道我们不应该在大江沿岸布置兵马,防备孙权吗?” “江东鼠辈,何须大军严防死守?” 沈晨笑着说道:“何况若皇叔此时疑而不进,孙权兵进江夏,就有可能走陆路联合刘琮与我们为敌,因而皇叔必须领大军北上,引诱孙权入腹地,将他一举歼灭!” 徐庶微微思索道:“晓卿是想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可江东水师确实厉害,如今江夏水师不过三万人马,若没有皇叔策应,恐怕.” “无妨。” 沈晨摇摇头道:“我会将驻地安置在巴丘,即便是不能击败江东,至少也能够拖延他们的脚步,皇叔尽管去襄阳即可。” “将防备江东的地方安置在巴丘?” 得知沈晨对于接下来的军事建议,徐庶有些诧异不解,说道:“此地并非要地,驻守巴丘,还不如就在江陵,正是北风时节,至少即便水上打仗,也是顺风而行。” 诸葛亮亦是有些疑惑,不过他知道沈晨素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并非质疑,而是问道:“晓卿,驻守巴丘,有何妙处吗?” 沈晨笑道:“有三个好处,一是扼守住了荆南通道,防止江东趁着我们夺取南郡之时袭扰荆南。二是巴丘位于荆南入口处,若江东选择从云梦泽绕道进攻江陵,则可以南北夹击。三嘛.到时候自见分晓。” “嗯。” 诸葛亮微微点头:“既是晓卿觉得可行,那便如此安置就是。” “晓卿说得没错。” 刘备看着三人,沉声说道:“此战我们要速战速决,尽快北上进攻襄阳,只要快速打败刘琮,让荆州内部安稳下来,也就不用担心江东的袭扰。” 沈晨说道:“还请皇叔尽快北上,以免迟则生变。” “嗯。” 刘备点点头。 当下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沈晨当日便乘船回了巴丘。 此时巴丘尚未铸造城池,要到建安十五年孙权在此筑城才会有城墙,因此这个时候的巴丘其实就是个乡亭。 江夏水军在南面的大湖中修建了码头,船队就停靠在湖中,这湖便是后世岳阳市的南湖,唐代称为邕湖,汉代时这湖还属于洞庭湖一部分,与长江相连。 而巴丘北面东面俱是大山,乃是一片天然的战略要地,等云梦泽彻底消失之后,这里就会成为唯一的长江口道,扼守东西南北交通往来。 汉代虽然因云梦泽的存在巴丘地理位置不显著,可随着洪口、南安等云梦泽中大片陆地的出现,它的重要性也慢慢体现出来。 因此沈晨让士兵在巴丘建造营寨,于北面的湖泊、高山上兴建大量的防御设施,有构造堡垒要塞之意。 十一月十三日,沈晨回到了巴丘,黄祖得知他回来,立即召开军事会议。 麾下张虎、陈生、苏飞、邓龙、张硕、张南、曲敢等将领,加上一些主簿、长史、曹史等佐吏,大大小小有二三十余人齐聚一堂。 营寨之内,黄祖高坐主位,沈晨则当仁不让地盘膝坐在了他右手下方,目前刘琦麾下资历最老的就是黄祖,沈晨资历不如,可军功太大,因而俨然已经成为江夏水师第二人。 对于沈晨黄祖的态度其实是有些忌惮和其它一些复杂情绪,忌惮在于沈晨威望日渐升高,压过了他这个主将,若要夺他江夏水师的兵权,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在其它方面沈晨又容不得黄祖打压,一来沈晨年轻,未来不可限量,打压他是给自己后人添堵。二来黄射跟刘琦沈晨关系都好,没必要为了眼下的忌惮而坏了子嗣友谊。三来沈晨救过他的命,不能恩将仇报。 所以黄祖也只能把这份忌惮压在心里,甚至事事都要询问过沈晨的意见才能下达命令。包括这次将自己经营多年的沙羡夏口老巢拱手让出,将大军主力退至巴丘,也是他听从了沈晨的建议而来。 不过黄祖却并不知道沈晨打算常驻于此,这次开会的目的也是询问接下来的打算,按照黄祖想来,接下来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北上跟着刘备一起打襄阳,二是回沙羡防备江东来袭。 因此今日开会,黄祖坐在主位之上,先环视一圈,然后说道:“诸位,如今蔡瑁已经覆灭,剩下襄阳张允蒯越负隅顽抗,吾欲随长皇子领大军进兵襄阳,你们看以为如何?” “不可!” 沈晨立即阻止道:“如今长皇子身体有恙,坐船尚不能奔波,更何况走陆路?还是应当让长皇子休养身体。” 黄祖沉声道:“晓卿,现在刘备已经北上要进攻襄阳,若他得襄阳,你可知后果?” “元阳公之所虑,我自是知晓。” 沈晨笑道:“然玄德公以仁义立世,一旦他夺同宗基业,必失信于天下人,因此玄德公断不会如此,我料他若得襄阳,必然亲至巴丘,迎长皇子回去。” “晓卿!” 黄祖语气顿时重了许多,训斥道:“国家大事,岂能仰赖于他人信义?当年晋惠公受秦国的帮助才得以继位,结果答应给秦国的城邑和土地却不愿意实现,世人都只为自己谋利,如此失信于人的事情还少吗?” 沈晨沉思起来。 站在自己视角来看,刘备由于有益州这块后备根基,现在绝不会夺取刘琦的基业,就像历史上他明明有机会攻占襄阳,却最终没有攻打刘琮一样。 但在别人的视角当中,现在刘备兵强马壮,又帮助刘琦复位,如果刘琦不能尽快去襄阳抢占先机,到时候刘备先发制人,占据了南阳、南郡这两个荆州最富庶、人口最多的郡,那么对于刘琦来说,将是个灾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相当于国家利益要强于个人利益。刘备占据襄阳,趁机夺取荆州才符合他那一方的势力利益。所以黄祖有这方面的担忧,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这是不同的视角和立场结果。 然而沈晨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头说道:“在这个关键时刻,长皇子只能将一切信任都交给玄德公了,否则要是在此时按照元阳公之意,恐怕荆州就要有灭顶之灾。” “你是何意?” 黄祖有些不满,难道他想让刘琦带兵北上收复襄阳,还会让荆州败亡不成? 沈晨分析道:“元阳公之意,是不是想让玄德公离开荆州,前往巴蜀?然后长皇子领大军北上,包围襄阳,夺回荆州!” “不错。” 黄祖承认道:“刘备对长皇子的帮助我们自不会相忘,荆州粮草辎重颇多,到时候多送予他一些,助他去西川夺取巴蜀即可。” “可元阳公有没有想过,孙权不会善罢甘休。” 沈晨指了指东方道:“江东水师强悍,如今整个荆州只有三万江夏水师能与之抗衡,元阳公领大军北上,江夏、荆南一夜之间变得空虚,江东顺江而上,南取长沙,北联刘琮取江陵,我们兵马捉襟见肘,元阳公觉得能应付吗?” 现在刘备和黄祖刘磐加起来总兵力才十万人,虽然有三万多蔡瑁的俘虏军队,可这些俘虏不一定立即就能转换成战斗力,他们本身士气低下,需要重新派遣将领建立忠诚度和组织架构。 所以一旦刘备真按黄祖所说,立即撤兵离开,那么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尴尬。现在刘琦的军队主要来源于黄祖和刘磐,二人加起来兵马约四五万。 而刘琮那边还有几万人马,襄阳四面环水,易守难攻,短时间内难以攻下。 如果在黄祖刘磐进攻襄阳的时候,江东突然发动袭击,整个形势就很有可能演变成历史上关羽刚水淹七军拿下襄樊,孙权就后方背刺夺取江陵一样,处于前后失据的情况。 因此刘琦能够夺回荆州的前提条件,或者说唯一解,就一定不能让刘备离开,他们需要刘备来分担压力。 “这” 听到沈晨的话,黄祖一时愣住,犹豫片刻,又说道:“那让刘备帮忙守卫江夏,我们袭取襄阳。或者我们一同袭取襄阳,那也总比让刘备一军北上强得多。” “不。” 沈晨摇摇头:“左将军没有水军,如何能守卫得了江夏?如果一同北上,江夏荆南等于拱手相让给江东,一旦江东水师封锁了长江,恐怕左将军就是想去西川也去不了了,元阳公不仅要害了长皇子,也要陷左将军于险境!” “沈晓卿!” 黄祖大怒拍案道:“伱休得胡言,我何时要害长皇子与左将军了。” 沈晨劝诫道:“元阳公也是与江东水师交战多年了,对于江东水师的实力公自然也清楚,此时收复荆州在即,江东可不是什么好心肠才看着我们击败蔡瑁的,他们也在等待时机,江面上一旦没了江夏水师阻拦,大江便成为了他们驰骋之地,这可是荆州命脉所在啊。” 自古以来,长江一直都是冷兵器时代南方的重要战略要地,可以说谁掌握了长江,谁就掌控了整个南方。因此南方的诸侯往往都有一支实力强大的水军,像汉末刘表拥有的江夏水军、长江水军,江东拥有的江东水师等等。 刘备是没有水军的,就算刘备很听话,按照黄祖的战术,让他留下来防备江东,那宽达数里的长江以及上万平方公里的云梦泽,几乎就变成了江东水师的后花园,荆州后防线要被打成筛子。 因而唯有以魔法对付魔法,船队对付船队,江夏水师虽然已经只剩下三万人,但如果固守一地,还是可以严重威胁到江东水师,不会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在长江上肆掠。 所以让江夏水师留下来对付孙权,刘备北上帮助刘琦夺取襄阳,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黄祖听到沈晨的话,沉默了许久,因为他知道沈晨说的是事实。 因此最终他长叹一口气,还是有些担忧说道:“晓卿之言,确实有理。可若是刘备夺取了襄阳,据为己有可如何是好?” 沈晨笑道:“左将军仁义立世,他帮助长皇子复位乃是得民心之举,将来他去得西川,长皇子肯定也要鼎力相助,否则便是忘恩负义。若是左将军将荆州据为己有,便是自毁城墙,名望皆失,此诚有这般道理?” “唔” 黄祖犹豫了许久,最终说道:“也许只能如此了,那我们明日启程前往沙羡吧。” “沙羡?” 沈晨摇摇头道:“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巴丘。” “就在巴丘?” 黄祖大惊道:“巴丘并非扼守大江要道,在此处驻扎有何用意?” 沈晨笑道:“巴丘虽然非扼守大江要道,但却地处荆南荆北之间,江东水师固然可以从云梦泽杀入南郡,但他们若是北上去与左将军打仗,这难道不是元阳公所乐见之事吗?” “若他们来攻我们,或者驻足江夏不进呢?” 黄祖又问。 沈晨答道:“来攻我们便与其对峙,待左将军覆灭了刘琮,则南北夹击孙权。若他们驻足江夏不进也可,届时大军水陆并举,左将军从陆路进攻江夏,我们走水路奔袭,孙权焉有不败之理?” “这” 黄祖迟疑不已,让他放弃经营多年的沙羡跑到南面的巴丘来,这本身就是让他感觉十分不安的事情。 更何况巴丘还没有城池,地势也不是特别险要,远不如沙羡稳固。 他摇摇头说道:“不行,还是不能在巴丘。” “就在巴丘!” 便在此时,门口传令另外一个声音。 众人看去,就看到刘琦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地站在门口,有人扶着他走入厅堂。 “拜见长皇子。” 大家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刘琦走进来之后,环顾一圈,沉声说道:“我的性命是晓卿救的,元阳公的性命也是晓卿救的,我相信他!” “可是。” 黄祖还想说点什么。 刘琦说道:“晓卿驻军巴丘,自有他的道理,还望元阳公莫要阻拦了。” “唯。” 黄祖无奈妥协。 刘琦又朗声说道:“此战江东必然来袭,我任沈晨为都督,由他来指挥作战,诸位可有异议?” 众将士互相对视,苏飞率先说道:“末将无异议。” “末将也无异议。” “无异议。” “我老臣也无异议。” 黄祖嘴角微微抽搐,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自己的兵权,最终也被夺了啊。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事事顺利,身体健康。因阿蛇头晕脑胀,鼻涕横飞,恕阿蛇不能加更了,真是抱歉,等身体好了,保证天天爆更。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联曹抗刘,准备背刺 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江东的斥候船就已经驶入了柴桑港口。 这半个月以来江东的斥候也不容易。 虽然孙权一直在关注荆南之战的发展,但益阳毕竟离江东非常遥远,并且沉晨还特意封锁消息。 江夏水军封锁了巴丘,就意味着长江进入荆南的通道被封锁,斥候们要么走陆路,要么晚上想办法偷渡过去,因此江东斥候们吃尽了苦头。 不过孙权为了打探消息也算是下了血本,不仅斥候部队派出数十队,五六百人,还花了重金,言明最先带回消息者,赏百金。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斥候早在十月份就已经潜伏在罗县、临湘、益阳一带,等到战事结束后,就立即连夜冒着巨大的风险驾驶着船只,顺长江水道往豫章去。 虽然有一些斥候船毁人亡,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运气不错。没有在夜晚行船时触礁,没有被长江上的大风大浪打翻了船只,平平安安地回去了。 这使得原本正常情况下,最少要一个多月才有可能消息传播出去的荆南之战,在短短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就已被孙权知晓了事情的结果。 柴桑县县衙府邸,孙权还在睡梦当中被奴仆叫醒,得知他日思夜想的荆南战事已经结束,忙不迭从床上爬起来去面见斥候。 等到他从斥候那里得知情报后,孙权就立即派人去召集周瑜、鲁肃二人过来商议要事。 此时周瑜其实不在柴桑。 他在寻阳。 寻阳和柴桑是豫章进入江夏的两个起始点。 从柴桑只能走水路,而寻阳则可以走陆路,特别是寻阳能直奔江夏治所西陵和重要口岸邾县。 因此不管是孙策时期还是眼下的周瑜时期,江东军都会在寻阳布置重兵。 现在周瑜也在寻阳,每日操练士卒,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很快过了晌午,周瑜的船只就到了柴桑码头。 柴桑离寻阳其实有四十多公里,但由于寻阳位于长江北面稍微上游一点,所以坐船下来非常快,一个时辰就能到柴桑。 进入柴桑县衙府邸的时候,孙权和鲁肃聊了好一会儿,其实这个时候孙权麾下人才还是非常多的。 像左司马顾雍、右司马滕耽、中司马诸葛瑾以及庐江太守孙邵,扬州牧长史孙昭,从事中郎严畯,扬州牧主记步骘,骑都尉虞翻,奏曹掾陆绩等等。 但如今江东也不安宁,山越人尚未平定,之前沉晨一湖大水直接把江东军给淹残,大大小小的将领损失不计其数,因此后方急需要大量的官员安抚,他自己基本也就只有周瑜鲁肃以及诸葛瑾顾雍步骘等几人商议。 而诸葛瑾顾雍步骘等人现在级别还不够,鲁肃因为在周口以不到千人击退沉晨,越来越得到孙权看重,如果再算上留守后方的张昭的话,那么这三个人现在就是孙权最为重要的参谋谋士。 周瑜如今已经三十四岁,本该是意气风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年纪,此时脸色却微微有些苍白,偶尔会咳嗽两声,当初在黟县被大水淹没的后遗症到现在还遗留。 他走进厅内,孙权见到他便起身说道:“公瑾。” “吴侯。” 周瑜弯腰拱拱手,保持着对孙权的尊重,这份尊重其实很少来源于孙权本人,主要来源于他的兄长。 孙权也知道这一点,点点头道:“公瑾快坐,来人,拿热茶来。” 炒茶之风是十多年前开始先在荆州流行,然后反哺到了汉人饮茶的起源之地益州巴蜀去,又随着长江两岸的商船慢慢扩散到了江东。 因炒茶香气四溢,虽未苦却能提神醒脑,因而渐渐在南方风靡开来,这两年孙权周瑜鲁肃他们也经常喝茶提神。 等周瑜坐下之后,侍女就把热茶端了上来,不是杯子,用的茶觚,据说还是从荆州进口来的...... “公瑾。” 孙权等周瑜坐下,便开口说道:“最近冬日风寒,旧疾调养得如何?” 周瑜忙道:“承蒙吴侯挂念,起居已经好了许多。” “嗯。” 孙权点点头道:“前些日子出使辽东的使者回来了,那公孙康送了一些上品人参过来,到时候我令人送去公瑾府邸。” “多谢吴侯。” 周瑜说道:“那公孙康已经答应与吴侯结盟了吗?” “尚未表态,只说再观望一番。” 孙权脸色如常。 历史上他派人出使辽东公孙康是赤壁之战前。 由于担心曹操大军南下灭亡江东,所以他派人出使公孙康,希望公孙康能够趁机袭扰曹操后方。 但当时被公孙康给拒绝了,还把他派去的使者斩杀,双方自然也就没了交集。 而之所以当时公孙康拒绝孙权,其实是因为曹操他惹不起。因此曹操追杀袁尚、袁熙的时候,他立马斩杀二人献给曹操。 可如今曹操还未统一北方,也才刚刚拿下邺城不久,袁谭尚在渤海,袁尚、袁熙则在幽州,所以公孙康还没有感受到曹操的正面压力,自然不会立马与孙权翻脸。 至于为什么孙权现在就联络公孙康,原因更简单。 是周瑜和鲁肃分析,曹操不可能对荆州的内乱视而不见,他不会蠢到坐视一个南方统一的政权出现,因此一旦荆州有变,他必然会掺和一脚进来。 现在这个时候是他们江东最关键的时候,刘琮刘琦鹬蚌相争,孙权和曹操都想渔翁得利,这就导致这两个目前的盟友属于面和心不和,孙权在暗暗防备着曹操,所以才联络了公孙康。 甚至不止公孙康,还有袁尚、袁熙,并州的高干,关中的韩遂,西川的张鲁他都派人出使。 联络张鲁是与他约定一起共抗刘备,联络韩遂、高干、袁尚、袁熙、公孙康等人,自然是希望他们在自己吞吃荆州的时候牵制曹操,以免曹操突然南下,来个声东击西,吞并南方。 毕竟别看曹操好像在河北被牵制住,可谁都知道袁谭蹦达不了几天,最迟明年开春就会被收拾。到时候拥有河南河北的曹操,不可能不对动乱的南方不动心。 所以孙权必须提前谋划,至少不能在自己与刘琦、刘备争夺荆州的关键时候,曹操忽然从南阳或者汝南杀到荆州以及扬州来袭扰他的地盘。 “公孙康地处偏远辽东,不过他垂涎山东,数次派船队袭扰东来,或许也有几分野心在。” 周瑜说道:“只是吴侯还是不能倚仗外人,要靠自己怒力才是。” “我自是知道。” 孙权沉声道:“今日清晨,派去荆南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来了。” “哦?” 周瑜忙道:“荆南现在如何?” 孙权绷着脸道:“正如公瑾子敬所料,蔡冒全军覆没。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刘备刘琦的对手,但却是没想到他败得那么快,早知道我们应该提醒一下他,小心提防刘备才是。” “这也太快了吧......” 周瑜喃喃自语。 刘备当初与他们江东结盟,他们以为是刘备要与刘琦一同进攻南郡。 这样刘备军加上刘琦军,兵力也堪堪在十万左右。 与蔡冒张允的十多万人马交战,应该会两败俱伤,如此他们江东才好渔翁得利。 没想到双方僵持了大半年,硬是不动手。 江东这边自然也就知道紧锣密鼓地观望,结果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事情一下子变得令人看不懂起来。 本来一片形势应该处于均势的蔡冒军忽然就崩盘了,变成了张允独自面对刘备刘琦大军。 这还得了? 万一张允扛不住压力投降了怎么办? 所以孙权有些心急如焚。 此刻一直没有说话的鲁肃缓缓说道:“眼下形势,刘琮必然难挡刘备刘琦大军,将来他们二人谁得荆州还不好说,但至少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如此顺利。” “现在就出兵吗?” 孙权问道。 周瑜点点头道:“确实应该出兵,但出兵之前,我们必须联络曹操。” “联络曹操?” 孙权纳闷道:“曹操现在正在收复河北,恐怕无暇顾及南方吧。” 周瑜说道:“正因为他在收复河北,才必须要请他相助。不然唇亡齿寒,荆州一旦被刘备所得,那绝对不是曹操想见到的事情。” “可若是他顺势南下呢?” 孙权担忧道:“曹操已经得了大半个冀州和青州,听说袁谭逃至渤海,曹军也已经追了过去,万一他觊觎南方,引狼入室可如何是好?” 周瑜笑道:“曹操后方不稳,这不也正是我们联络他四方诸侯的原因吗?” “唔......” 孙权沉吟片刻说道:“那该如何才能引曹操出兵呢?” 鲁肃目光微凝道:“南阳人口众多,土地肥沃,曹操对南阳觊觎已久,若与他相约,我们得荆州,他得南阳,他必会出兵相助。” 别看南阳只是荆州的一个郡,可南阳是最富庶的一个郡,人口二百多万,占目前荆州总量的三分之一。 最关键的是别的地方像荆南由于偏远人口不好管理,再加上有世家豪强从中作梗,导致荆州牧实质在荆南等地掌控的人口很少,税务、兵源根本收不上来。 而南阳则不一样,由于黄巾之乱这里就被打残,大世家门阀几乎没有,只有一些中小型豪强,人口和税收被襄阳牢牢掌控。 可以说如今的刘表在死之前能有这么大的声势,靠的就是在曹操面前守住了南阳盆地,依靠关中、河南等地流入的人口红利以及南阳盆地的土地矿产资源,才能做到这一点。 鲁肃建议拿出南阳为诱饵,看似只是给曹操一郡之地,实则相当于一半的荆州,因为这里有便于管理的人口,广袤肥沃的土地,以及现成的很多资源。 一旦让曹操控制了南阳,那么荆州的实力至少要被削去一半,回归到历史上刘表平定张羡之乱后,撑死十万带甲之士的底蕴。 所以这个诱饵不仅诱人,而且非常诱人。更厉害的是这块土地还不是像关中那样的飞地,而是一块直接和曹操大本营河南接壤的土地,完全可以大军驻扎下来,对于曹操的诱惑很大。 然而孙权也早就觊觎这块土地,不满道:“南阳乃是光武龙兴之地,而且这十余年来,少有战火,土壤肥沃,人丁兴旺,若是将南阳给了曹操,曹操岂不天下无敌?” 鲁肃却笑着说道:“吴侯别急,那刘备用一块蛮夷交州之地就想跟我们换取同盟,是我们无可奈何才被迫答应。但南阳不比交州,曹操肯定会对南阳垂涎三尺,可吴侯不要忘了,刘备和那沉晨的根基,都在南阳。” “你的意思是?” 孙权睁大了眼睛。 鲁肃说道:“此计为驱虎吞狼之计也,我听说早年那颍川荀文若,就用过此计,来让刘备、袁术、吕布三人互相残杀,最后曹操得了河南。” 周瑜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子敬之计甚秒,曹操虽然还未得到北方,但已到了尾声,他肯定不会在没有扫除后顾之忧的时候就立即大举南下,可派少量兵马来袭扰牵制一下刘备沉晨的兵力还是可以,我们南北夹击,必得荆州。” 孙权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可真要把南阳拱手让给曹操吗?” 鲁肃笑道:“北方不平,曹操不敢南下,破灭袁谭之后,他还得去幽州剿灭袁尚袁熙,甚至辽东公孙康,至少三年之内不可能大举进兵,最多派个一两万人马过来羊装进攻而已,到时候南阳给与不给,还不是吴侯说了算?” 周瑜认真道:“不错,现在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趁机进攻荆州,只要把江夏水师覆灭掉,我们就至少立于不败之地。此番我们就打着杀黄祖,为乌程侯报仇的名义进攻江夏!” 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之前虽然与刘备结盟,可也仅仅只是受局势被迫所为。 所以江东谋士团早就商议过,一旦刘琦刘备集团与蔡冒张允集团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就以为孙坚报仇为名,撕毁与刘备的盟约,迅速介入战场,来一波渔翁得利。 只是没想到蔡冒败得太快,让他们都来不及马上出兵。 好在张允还有那么几万人马残存。 如果能够拉来曹操羊装进攻南阳,牵制一部分刘备的军队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在长江上大展拳脚,只要把黄祖的江夏水师覆灭掉,长江上就短时间内没有了一支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水军,那他们就大有作为。 之后再联络刘琮,与张允一同进攻刘备,把刘备打败了,再吞并刘琮,整个荆州自然也就唾手可得。 至于答应给曹操的南阳盆地? 对不起。 我答应过你什么? 我忘了。 下次一定! 当然。 这些都是最理想的状态。 打仗不仅打的是两军对垒,还有外交斡旋。 历史上孙曹刘三家之间,像这样的外交斡旋不计其数。 因此孙权这次出兵,就看能不能说动曹操,让他至少派个几万人马过来羊装做做声势也好。 第九十七章 南方有大变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下旬,十多天之后,冀州,邺城。 曹操于去年拿下邺城,便把自己的司空府邸搬到了冀州来,在陈都只留下少许官员看管着刘协,整个朝廷都几乎搬往北方。 自从北方的政令就出自邺城。 历史上他完成这个进度是在建安九年,原本时空现在他都已经屯兵乌林,下个月要被人家火烧赤壁了。 但如今他才刚把邺城拿下,并且开始横扫北方,这也意味着他比历史上这个时间节点要慢了至少四年,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有历史上那么顺利。 因为历史上他能够安稳北上平灭袁尚、袁熙,然后一路杀奔柳城白狼山,突袭蹋顿的前提条件在于,北方他已经没什么敌人。 当时袁氏势力就只剩下与袁家交好的三郡乌桓,高干已经在前一年被他消灭,关中虽然还没安宁,可韩遂马腾内部不和,南方刘表和孙权也在交战,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所以原本时空的建安十二年时,曹操可以大摇大摆地领兵北上跑到辽东去,甚至还敢于突袭白狼山,奔袭千里,阵斩蹋顿,彻底将北方的边患剪除。 而现在呢? 南方虽然内乱,可内乱的主角不是刘表和孙权。而是刘备、刘琦、沉晨这些人,顶多再加一个虎视眈眈的孙权。 但曹操不认为孙权会是刘备沉晨他们的对手。 因此一旦刘备刘琦沉晨他们得到荆州,曹操恐怕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到时候别说亲领大军去消灭蹋顿,就连要不要去幽州西部,攻打袁尚袁熙二人,恐怕都得考虑考虑了。 所以现在的曹操确实一直在关注南方的事情。 包括如今袁谭逃亡渤海,曹操也只是派了大将夏侯渊、于禁、徐晃、张辽以及由曹纯统领,新组建的精锐骑军虎豹骑前往。 他自己本人则一直在邺城。 今日邺城的天空灰蒙蒙的,虽然没有下雪,可就像去年冬天一样,阴雨连绵,空气里的水分比往年潮湿许多,夜晚温度也保持在零下几度,落下来的雨第二天甚至能结成冰。 当冰冷的晚风徐徐吹入厅堂,廊外屋檐下的风铃随风摇摆,叮叮当当响动的时候。曹操坐在邺城司空府邸,后院雅筑内小厅的桌桉边,认真地批阅这各地传来的文书,对全国各地最新传上来的公文做出批示。 这里面有一些重要批示需要派人去送给前线的夏侯渊于禁等人,有一些要送往全国各地的诸侯外交文书,还有一些则是传达给镇守陈都、颍川、汝南等边境将领的一些军事命令。 现在曹操的主要精力确实都放在北方,不止是抢地盘,还有守地盘。 除了比较重要的各地军事、外交、粮草等情况以外,大大小小的民生、政务、治安等等琐事都落在他肩上。 以往这些事情是不需要他来操心的,荀或会帮他做好。 但这半年来,他只想每天处理政务。 只要能够不让自己闲着,就算是多看几份公文,也比一个人呆着什么事都不做要强得多。 所以曹操经常会让人尚书台的文书送到司空府来,哪怕荀或已经做过批示了的文件,他也往往会批示第二次,甚至好几次。 不是为了抢荀或的权力。 而是...... “仓舒......” 曹操批着批着,忽然将手中的毛笔扔在了桌桉上,伏在桉间悲恸大哭了起来。 半年前,曹操最爱的儿子曹冲病逝了。 而且那个时候还正是曹操领兵在外作战的时候,他甚至连自己儿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得知曹冲的死讯,当时已经几乎将袁谭消灭的曹操忙不迭罢兵回来,可终究于事无补,匆忙回来,只能看到曹冲冰冷的尸体。 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成为了他人生当中仅次于宛城害死曹昂之后的遗憾。 为此曹操这半年来每日茶饭不思,泪流满面,不得已只能埋头政务以此麻痹自己,可每每深夜回想起爱子面容,便是哭得湿润了枕头。 现在又想起了曹冲,曹操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恸哭了一会儿。 有一名晚间受卞夫人嘱托,来送一碗热鸡汤的奴仆走到了厅外。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曹操抬起头,骤然看到了奴仆,那奴仆似乎从未见过曹操如此脆弱的一面,略微有些吃惊地正看着他。 此时的曹操是一张怎样的脸? 他穿着厚实的丝绸羽绒黑缎长袍,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狐裘大衣,头发散乱,脸上充满了沧桑与痛苦,鼻涕和眼泪湖满了面颊,胸口和右手手臂都被涕泪打湿。 “司.....司空。” 奴仆忙不迭低下头高举着手中的托盘,正准备说是卞夫人派他来送鸡汤的。 结果下一秒曹操怒喝道:“来人!” “司空!” 门外左右卫士进来。 “拖出去杖毙!” “啊?” 奴仆当时就傻眼了,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道:“司空饶命,司空饶命!” 但卫士们可不管这些,将奴仆拖走,很快外面传来惨叫声。 找借口随意杖杀了一人,曹操心情就舒畅了许多。 他拿出一块丝绢,将脸上的鼻涕泪水擦了擦,又稍微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嗯?” 曹操在整理发鬓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黑灰相间,白发丛生,不由得感慨万千。 自己,也已经老了啊。 “父亲!”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了一个恭敬的声音。 曹操迅速把头发扎好,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用一种无比威严的声音说道:“进来。” 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这人大概二十岁上下,身材修长很有仪表,与年轻时候的曹操有几分相似,他正是曹操的次子曹丕。 “父亲。” 曹丕走进来目不斜视,鸡汤还放在地上,他却看也不看一眼,认认真真地进来向曹操拱手行礼。 曹操看着他冷冷说道:“何事?” 曹丕恭恭敬敬地说道:“刚才有份前线的文书送到了府邸,刚好孩儿正在与陈长史谈论经义,想着天色已晚,陈长史马上就要下值,我就帮他给父亲送来了。” 说着他双手举着那份文书,一路走到了曹操桌桉前,将文书放在了桌桉上。 曹操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去看这份文书,而是沉声说道:“你既与陈群谈论经义,不知是何经义啊?” 曹丕略微一愣,又反应奇快地说道:“谈的论语,陈长史一直在写《论语义说》,他说学而不愠之言,便是因学在自己,用由天命,学成而人不知,不得其用,天命也,君子何愠之有,故曰不愠。” “嗯,甚妙。” 曹操这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搓了搓手,驱散手掌间的寒气,伸手将那卷加急文书取来,熟练地扯开外束的丝绳。 而曹丕则松了一口气,恭敬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自从半年前曹冲病逝之后,曹操就一直喜怒无常,曹丕每次去安慰他,还被他责骂,甚至还说,仓舒的死,是他曹操的不幸,是你曹丕的幸运。 这句话让曹丕如坐针毡,很是不安。 不过这种不安又迅速被打消了,曹操只是因为曹冲的死而短暂厌恶曹丕一段时间,可他是个理性的人,不会因为曹冲的死而迁怒到剩下的继承人身上。 诸子当中,曹昂、曹冲最优秀,二人死后,就只剩下曹丕和曹植可以选择。 所以曹操开始对二人进行大力培养,比如他当时很看重两个年轻后辈,一个叫做杨修,一个叫做司马懿,于是征杨修为郎中,让他陪伴曹植,征司马懿为曹掾,让他陪伴曹丕。 同时还偶尔会叫曹丕曹植过来,带着他们一起处理政事。 这次曹丕之所以晚上过来送文书,就是与曹丕关系很好的新任司空长史陈群猜到了这份文书应该会让曹操很高兴,于是立即把曹丕叫过去,让他送来,算是在曹操面前刷刷好感度。 现在虽然还远没有到曹丕和曹植争夺继承权的时候,但其实已经开始有了一点萌芽,至少曹植每天都在表现自己,希望曹操能够看重他一些。 此刻曹操打开文书,扫了一眼,果然脸上渐渐露出喜色,这让一直察言观色的曹丕又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虽说曹丕和曹植还未开始争嫡,可曹操那句话,还有曹植斐然的文采也让他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所以讨曹操欢心,就成为了他非常重要的谋略计策。 “父亲。” 曹丕看他渐渐笑容挂满脸,便羊装好奇问道:“是渤海那边的战事顺利了吗?” 曹操笑着说道:“妙才三日五百里奇袭南皮,袁谭猝不及防,被打得大败,往北逃亡的时候,被子和麾下虎豹骑斩杀了!” 曹丕忙道:“恭喜父亲,如此一来,河北就彻底平定,只剩下幽州的袁尚和袁熙,还有并州的高干了。” “此辈小儿,不足为虑。” 曹操摆摆手,心情愈发舒畅了起来,笑着说道:“不出一年,我就能够平定北方,到时候天下十三州,我就有八州之地在手,余者仅剩西凉、益州、荆州、交州和扬州。” 大汉十三州,河南有兖、豫、徐、青四州,河北则是冀州,燕地为幽州,晋地为并州,现在关中长安他其实也已经掌控了一部分,司隶也在手里。 所以只要他灭掉了袁尚袁熙高干,拿到幽州和并州,至少在版图上曹操确实掌控了大汉十三州当中的八个,实力非常强大。 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还是人口和优质土地资源中心,休养生息几年,将让他的兵马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父亲。” 曹丕立即趁热打铁道:“最近朝堂之上常有人说司空虽为三公之一,但尚不能权重而有所纰漏,想劝说父亲加位为丞相。” “唔......” 曹操沉吟起来,历史上他这个时候不仅已经加位为丞相,还已经快被赤壁的火烧屁股了。 但现在却迟迟没有行动,就是因为他的进度慢了很多。 北方都没有平定,哪敢当丞相? 不过虽然还没有平定,可袁谭已经死了,青州和冀州全境都纳入手中,眼下就只剩幽州和并州了,而且也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劝进他加位丞相的声音最近也多了起来。 这背后当然不是那些人自作主张在搞事,而是曹操自己在为加位丞相造势。 毕竟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到了这个年纪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还是希望能够加持自己的权力。 当然。 至少目前上不上位,他还处于考虑阶段。 主要也是南方的局势一直不太稳定,让他犹豫若自立为丞相,会不会引起内部势力反弹。 思索了一会儿,曹操还是摇摇头道:“算了,等平灭了幽州和并州之后,再言丞相之事吧。如今南方刘表年初才死,刘琮刘琦虽然内讧,可荆州犹有二十万兵马,吾心腹之患不能平,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大乱之征呐......” “孩儿知道了。” 曹丕连忙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等到下次曹操讨灭了高干袁尚袁熙等人,就再次提出来,以讨父亲欢心。 正说着。 外面侍卫喊道:“报!” “进来!” 曹操应了一声。 侍卫进来,单膝下跪道:“陈长史求见。” “让他进来。” 曹操扫了眼曹丕,看来又是新的公文送到了外府的长史公室处。 历史上在曹操自任为丞相之后,陈群就是参丞相军事。 但现在曹操还没有当丞相,恰好原来的司空长史刘岱被沉晨给斩杀了,于是将陈群提为司空长史,执掌司空府文书。 汉代的各地文书一般由上计掾统计送到州里,州府再派人送到尚书台,由尚书令荀或来处置。 而重要的文书自然是直接呈到司空府,由陈群转交到曹操手上。 此刻陈群过来,只能是又有新的文书了。 很快陈群就进入厅内,向曹操拱手行礼道:“司空,江东的孙权派人给温刺史送来了书信,温刺史不敢怠慢,连日派人快马送来邺城。” 如今国家虽然大乱,但曹操还是往各地派遣了刺史,比如之前扬州刺史叫做刘馥,驻地在淮南庐江九江一带,原来袁术的地盘,与孙权划长江而治。 后来刘馥病逝了,今年曹操就又派自己原来的司空主簿温恢继任扬州刺史,所以孙权要想与曹操交流,就一定要先找到温恢。 得知是孙权派人送来的加急信件,曹操就知道南方出事了,立即说道:“呈上来。” 陈群连忙把装着书信的盒子递上去。 曹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并非竹简,而是一摞摞纸。 由此可见孙权有很多话想说,又怕竹简写多了携带麻烦,就用珍贵的书写纸张送来。 曹操将信纸拿起来迅速阅览。 他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随着不断阅览纸张,他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变化。 似犹豫,似迟疑,似皱眉,似恼怒,似彷徨,似愤然! “召郭嘉、荀攸、程昱!” 曹操抬起头,目光已经是极为严厉,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道:“让他们速来!” 曹丕和陈群顿时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恐怕.......南方有大变了! 请假条 今天写不了,之后的剧情是很好写的,奈何头痛死了,把眼镜取下来头会舒服很多,取了眼镜又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戴上眼镜感觉又压迫了鼻子带着头痛,我本身就有严重的慢性鼻炎,应该是阳加感冒导致咽喉炎和鼻炎发作了,容我休息一日,希望明天状况会好一点。 《三国之银狐》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亲征刘备 “阿嚏!” 寒冬腊月之中,河北虽未下暴雪,却也是凛风萧瑟,中雨里夹杂着小雪。 郭嘉里三层外三层,还套着宽大的鹤氅走出家门,迎面而来的风雨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历史上这个时候他已经病死在辽东,坟头草都应该三尺高了。 但现在却还活着。 不是他身体好,而是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跑到辽东这种苦寒之地,加上长途行军让自己病倒。 事实上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皮肤苍白得有些不像话。 除了现在正值冬日,北风凌厉以外,更重要的是郭嘉向来放荡不羁,沉迷于酒色,丝毫不加节制。 这似乎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士大夫通病,除了酒色以外,将来还得加上嗑五石散。 此刻郭嘉的身边还跟着几名女子,叽叽喳喳莺莺燕燕依偎在他左右,搂搂抱抱依依不舍地送别。 门外来接他的是曹操的虎贲军都督许定,也就是许褚的兄长。 相比于弟弟许褚为人内敛沉默寡言,许定倒是能说得上两句话,见到郭嘉身上胭脂香料味和酒气四溢,笑着说道:“军师每日喝酒纵欲,若被陈长史见到,怕又得参军师一本。” “陈群迂腐小儿,不足与高士论语。” 郭嘉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笑哈哈地应了一句,在许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然后又问道:“司空夜晚相召,不知是有何要事?” “孙权派人送了信来。” “哦?是派来的使者,还是让扬州刺史温恢加急送来的?” “是让温刺史加急送来的,刚刚才到司空府。” 许定骑马护卫在他左右,天上还下着小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许定的蓑衣上,他舔了舔嘴唇道:“据说司空看了信后脸色大变,于是星夜召祭酒、中军师、奋武将军议事。” “嗯,我知道司空召我什么事情了。” 郭嘉把头靠在了马车椅背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另外一只手则倚靠着车輢,整个人半躺在马车里。 许定诧异道:“军师知道了?” “自然。” 郭嘉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孙权以前出使结盟,往往郑重其辞。这次却临时突然让温恢加急送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荆州有大变!” 马车骨碌碌地转着,顺着青石板缓缓停在了司空府邸。车上伞盖滴答答不停有雨点落下来,旁边早有人在等候。 司空府的奴仆见郭嘉的马车过来之后,忙不迭打着竹簦走到马车边上过来迎接。 而陈群穿着黑色长袍,头上戴着普通高山冠,站在司空府邸大门的屋檐下的高台上,居高临下,目光十分冷漠地看着郭嘉懒懒散散地从马车上下来。 等奴仆把郭嘉接到他身边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酒气和胭脂香料味让人直皱眉。 “军师祭酒。” 陈群忍不住说道:“既是见司空,为何满身酒色之气?” 郭嘉笑呵呵地说道:“天色阴寒,喝了点酒暖身子,搂着妻妾在家中睡觉。司空临时相召,来不及沐浴也没有办法,难道这也是错吗?” “你。” 陈群很是不悦。 郭嘉笑道:“况且长史如今已经不是治书侍御史,还是先做好分内之事吧。” 陈群被怼得哑口无言,便拂袖扭头走入府邸带路。 虽说陈家和郭家都是颍川顶级世家大族,但陈群出身于陈氏主脉,郭嘉只是个旁支,二人自然也没什么交情。 曹操征召陈群之后,陈群先做司空曹掾,又转做治书侍御史,去年才升任的司空长史。 由于看不惯郭嘉行为不检点,没事就上街调戏良家妇女,还经常当众脱衣服,所以在做治书侍御史时期,陈群天天就找曹操上本弹劾郭嘉,让二人的关系很是恶劣。 不过曹操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两个人都喜欢漂亮女人,因此郭嘉这点小爱好跟曹操可谓是臭味相投,曹操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郭嘉。 这就导致郭嘉依旧我行我素,彰行他那所谓的名士风范,陈群还拿他没办法,气死个人。 一行人很快来到中厅。 此时程昱和荀攸也刚刚到了厅内,三个人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司空。” 郭嘉进门拱手一礼。 曹操微微点头,说道:“坐吧。” 众人便坐下。 一直在厅里的曹丕左右看看,便拱手道:“父亲,孩儿退下了。” “慢着。” 曹操瞥眼瞧着曹丕,沉吟道:“你留在这里,在一旁与陈群做记录文书吧。” 曹丕先是一愣,然后大喜道:“多谢父亲。” 程昱荀攸郭嘉是曹操最信任的三个军师谋士,不说亲疏,光职务就全都是两千石大员,以往议事根本就没有曹丕旁听的资格。 现在却突然让他留下来,虽然只是像陈群那样在一旁跪坐着当会议记录的记录员,但这已经是个很大进步了。 程昱荀攸郭嘉三人也很意外地看了眼曹丕,这对于他们来说,同样也在理解曹操释放的信号。 看来在曹冲死后,司空已经开始重新培养别的继承人了。 很快厅门关闭。 门外许褚和许定兄弟如两座铁塔大山般耸立着。 曹操听着门外雨雪风霜叩打木窗的声音,环视着众人说道:“孙权送来信件,邀孤一同进攻刘备,还说愿意与孤共分南州。” 几个人都没说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既然孙权会有这样的举动,那就一定说明荆州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 曹操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他在信中说,刘备与刘琦联盟,已经歼灭了蔡瑁,如今荆州就只剩下张允手中还有数万人马,此时正是提兵南下的好时机,诸位以为如何?” 三个人都知道,这是曹操在问他们该不该出兵的问题。 程昱想了想说道:“当出。” “嗯。” 荀攸点了点头。 郭嘉说道:“若不出兵,张允孙权之流,恐非刘备敌手,若让刘备得荆州,南方必为其所得,因而即便是为了不让刘备得逞,也必须出兵。” 这就像是在,强行打汉中一样,刘备从益州打汉中要相较于从关中打汉中要轻松许多,所以即便是为了防止刘备得到汉中或者得到汉中的人口,曹操也必须强行攻打张鲁。 “若孤能得南阳,即便是把荆州让给刘备又如何呢?” 曹操眯起了眼睛。 郭嘉说道:“司空说得是,南阳是荆州的根底,若荆州去了南阳,便几乎是断了一半荆州之地。” “可惜啊。” 曹操叹了一口气,目光中满是遗憾的意味。 三个人其实都知道他在遗憾些什么。 他遗憾的是自己没法主力尽出。 虽然才刚刚消灭了袁谭,但曹军还未彻底占据冀州。 冀州北部的比如河间国、中山国、常山国一带,犹有大量袁氏旧部残存。 袁尚袁熙更是在幽州涿郡地区盘踞。 还有并州的高干与南匈奴势力,中部鲜卑势力也关系颇好,也在威胁着北方。 更重要的是袁氏一直与幽州乌丸势力交好,据说此次袁尚袁熙就联络了辽东乌丸首领蹋顿,邀请他来幽州相助。 因此一旦曹操带着主力南下亲征荆州的话,后院立即会起火,刚得到的冀州估计也得被袁氏夺回来。 所以曹操不可能主力大股南下,他甚至没办法派太多人马,只能派小股兵马南下骚扰南阳。 “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派人往南查探消息。” 郭嘉说道:“荆州的细作来报,刘备手中的兵马不过四五万,刘琦人马更少,也就是说,刘备刘琦兵马加起来不到十万,且多是乌合之众。张允孙权兵马加起来,也约有十万之众,我们只消派两三万人,或许就有奇效。” “两三万人?” 曹操抚摸着下巴胡须,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匡城之战后他大败,损失了不少人马。 不过随着之后袁绍病死,他渐渐恢复了元气,兵马数量也日益增多。 特别是去年打下邺城之后,张燕因为与袁氏是宿敌,特地带着数十万黑山军前来投奔,为他补充了大量的人口和兵丁。 经过淘汰老弱,挑选精锐士卒之后,曹操目前手底下的兵马非常多,有那么十五六万的总数。 比历史上这个时候肯定是不如。 历史上他带着二十万大军南下,本身就说明他的总兵力在三十万以上。 而现在实力可能还不到历史上一半。 可即便是如此,在袁绍和刘表的势力崩塌之后,曹操也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诸侯。 只是他北方未定,像冀州与幽州边境还需要大量的兵马防御,如果这个时候主力南下,后方就会极为空虚,所以不能全力施为而已。 不过咬咬牙,挤个四五万人马,应该还是可以。 曹操想到这里,摇摇头道:“刘备沈晨之流在南阳经营多年,两三万就岂能撼动他们的根基?孤决定亲自领兵四万南下,亲征南阳!” “司空亲征?” 三个谋士都是互相对视,没有想到曹操居然会为了南方局势再次选择亲征。 曹操沉声道:“不错,亲征南阳!” 程昱劝阻道:“我知司空之意是为了扼制刘备,然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平定北方。明年就应该把并州和幽州的袁氏残党消灭掉,以绝后顾之忧。若此时南下,拖入南方战局,对我们不利。” “是啊司空。” 荀攸也说道:“当年秦王统一六国,便是以远交近攻之策,先灭离关中较近的韩、赵、魏,再破楚、燕、齐,便是步步蚕食,不能一蹴而就。《春秋》又云“尊王攘夷”,安内方能尊王,尊王方能攘夷,岂能在北方未平之际,就兵出南方呢?” 两个人都持发对意见。 郭嘉则没有说话,他一直在观察曹操的脸色。 作为最擅长把控人心的谋士,郭嘉往往不会考虑眼下利益,而是会考虑上位者想要什么。 等他想清楚这点之后,再在曹操想要的方向上努力,想办法帮他实现。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曹操的想法有实现的可能。 不过,从内心上来说,郭嘉也明白这个时候带着三分之一的大军南下攻打南阳,对于目前才刚刚拿下大半个冀州的曹操集团来算,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南方虽然局势不妙,刘备有做大的可能,但显然北方更重要。 眼下冀州还未完全得到,袁氏残部势力集结,又有袁尚、袁熙、高干、蹋顿等人虎视眈眈,随时会卷土重来,袭击他们的后方。 如果从现实利益的角度来说的话,曹操应该让南方的刘备、孙权、刘琮、刘琦、张鲁、刘璋等人继续内耗,他则紧锣密鼓地把并州、幽州以及辽东后方平定之后,再考虑出兵荆州的事情。 只是既然曹操有这样的想法,那郭嘉自然也愿意听一听,除非是在没有实现的可能,再想办法劝曹操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的话,他还是更愿意与曹操的想法保持一致。 “你们的顾虑,孤自然知道。” 曹操摆摆手说道:“只是相比于刘备,高干袁尚袁熙之流,实不足以令孤为之忌惮。此辈宵小,孤不消一年就可以平之。可若是让刘备得了荆州,那孤便彻夜难寐了。” “嘉以为,司空之言有理。” 郭嘉说道:“仲德公也曾言刘备有雄才而得众心,只是当年明公要收天下英雄,不愿杀他而失天下之心。北方虽然重要,然若是放任刘备,恐后患无穷。司空深谋远虑,令人敬佩。” “是倒是如此只是” 荀攸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道:“还是要请司空三思,若是此战未能攻克刘备,即便是无功而返,对于收复整个北方,也都是拖延了时间。原本明年就能做成,再休养生息两三年,便能聚雄兵百万,一吞天下之势,或许就要多等几年了。” 曹操说道:“我意已决,若是能击败刘备,哪怕是未能得到南阳,只要让刘备也不能得到整个荆州,即便是多等几年又能如何?何况此战我心中有数,若不能胜,就即刻班师回朝便是。” “既是如此,那就遵司空令。” 荀攸和程昱就不再反对。 他们知道曹操是个有分寸的人。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自然会进行取舍。 当下曹操就道:“冀州的兵马就不调动了,令张辽和曹纯回来,公达奉孝随我南下,让夏侯惇和荀彧镇守邺城。仲德,伱去一趟渤海,与夏侯渊和徐晃一同剿灭冀州袁氏残部,威逼幽州。” “唯!” 三人领命。 于是建安十三年十一月下旬,本该历史上在赤壁的曹操,正式出兵南下,杀奔荆州,亲征刘备。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诸葛亮料敌于先 在战略上曹操美其名曰是目光考虑得更长远。 放弃眼前短时间内迅速一统北方的机会,出兵南下,扼制刘备的发展。 但实际上这同样会扼制自己的发展。 如果不能趁着袁尚袁熙高干还有三郡乌桓准备充分之际立即出兵,得到并州和幽州,拖得越久就对他愈加不利。 因为曹操虽然在壮大,可占据并州幽州的这些袁氏残余势力也不会停下。 别的不说,三郡乌桓首领蹋顿手底下至少还有数万精锐骑兵,再加上其它各个部落的乌桓首领大人,乌桓兵力起码在十万以上。 如果让袁氏残部召集旧党,再借用乌桓兵力,加上袁家在冀州本来的威望,再次南下,不是没有机会把冀州夺回来。 所以曹操强行出兵,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旦曹军被拖入南方的战争泥潭,北方都有可能再次沦陷。 不过曹操不是蠢人,自然清楚这一点。 因此为了能够顺利出兵,他也做了充足准备。 首先是北方兵马不能调动。 这是基石。 只要北方的兵马在,冀州就不会丢。 然后是联合孙权。 孙权现在也想对荆州趁火打劫,他也不介意和孙权结个伴。 这样一来,至少有人跟他一起承担损失。 最后就是选择的方向。 南阳虽然是刘备的根基所在,但因为荆州内乱的关系,原本五六万的驻兵现在只剩下文聘的部队。 目前刘备还在襄阳围攻张允,南阳空虚,这对于他来说真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他南下攻打南阳,刘备领军北上来防御,那么襄阳就没有人去攻打了,张允蒯越就可以在后方搞事。 要是刘备不管不顾,只想把荆州先拿下再说,那刚好,他们就可以把南阳盆地拿在手里,削弱刘备实力。 再不济,就算没有拦住刘备夺取荆州,南阳也不能攻下,他至少可以立即退兵回去,保存兵马。 所以总得来说,按照曹操的设想,他顶多就是耽误一些来年春天收复并幽二州的时间。 数日之后,兖州陈都。 曹军主力虽然目前在河北,但在南方曹操还是布置了最少六万以上兵马。 他们主要分布在颍川、汝南、沛国、徐州等地。 比如汝南的李通部,颍川的曹洪部,徐州的臧霸部等等,其余又有朱灵、李典、路昭、冯楷等数部人马,总计约六万余人。 虽然在南方沿线布置的兵力看上去不多,可其中多为精锐部众,因此实力还是非常不错。 曹操此次南下仅仅带了一两千骑兵,进入陈都,迅速掌控局面,然后调兵遣将,令郭嘉镇守陈留,让汝南太守赵俨在后方督运粮草,他亲领大军五万,直奔南阳而去。 与此同时,江东的孙权也早就与曹操互相通了书信,紧锣密鼓地展开行动,于十二月初,长江浩浩荡荡数千艘江东船只,顺长江而上,进入江夏。 “砰!” 荆州南郡,宜城县衙府邸。 隆冬腊月,凌厉的北风吹拂,宜城北去襄阳百余冠盖里,连绵数十世家豪族,林木森森,竹影绰绰。 这些日子刘备大军北上,张允连战连败,已经龟缩进了襄阳,襄阳周围郡县望风而降,留给刘琮势力的目前也就只剩下一个襄阳。 不过襄阳四面环水,护城河能有百米宽,易守难攻,因此刘备就暂时大军驻扎于宜城,等后续粮草运达,再北上进攻。 而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当中,以宜城马氏、习氏、向氏为首的荆州世家大族,纷纷投奔刘备,刘琮集团人望皆失,就连蒯越的侄子,诸葛亮的姐夫蒯祺,也代表蒯家向刘备投降。 可以说目前整个荆州集团,大部分都归了刘备。除了蒯越和张允还在负隅顽抗以外,就连文聘那边也因为刘琦给送去了文书,向刘琦表达了归顺之意。 只是在这样一个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刘备此时却在县衙府邸内,将手中的公文重重地砸在桌案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刚刚江夏那边送来了书信,孙权以征讨黄祖,为父报仇为名,悍然出兵江夏,他打的什么算盘,即便远在宜城的刘备都能听得见,所以让他很是不爽。 “孙权背弃盟约,以征讨黄祖,为父报仇为名,出兵江夏,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环视下方众人。 除了诸葛亮徐庶糜竺孙乾简雍等谋士以外,现在又多了马儁、向朗、习祯等人。 最近刘备也打算听诸葛亮和徐庶的建议,再去拜访庞统,若能请得凤雏出山,荆州顶尖世家豪族,就都会支持他了,接手荆州,就更加顺利。 “果然不出晓卿所料啊。” 徐庶抚着山羊须说道:“不过我若是孙权,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恐怕打得主意是等我们与刘琮拼个两败俱伤,再趁虚而入,只是他没有想到,晓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刘备叹气道:“晓卿虽然早有主意,但江夏水军如今只有不到三万人,而江东水军兵强马壮,我一直对他很是担心啊。” 诸葛亮轻笑道:“主公不要忧虑,既然晓卿力排众议,选择了在巴丘驻兵,就一定有他的用意。眼下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江东,而是抓紧时间,尽快攻克襄阳,否则的话” “否则什么?” 刘备纳闷。 诸葛亮目光看向北方:“否则曹操可能会来。” 曹操会来? 众人一时有些心惊。 此次沈晨一意孤行,选择在巴丘阻拦江东水师,就是为了给刘备争取时间。 刘备北上尽快消灭刘琮,他就可以立马回师救援江夏。 这样战局已定,孙权也无计可施。 而在刘备稳固了荆州之后,他们就可以顺利地施行先南后北的大战略方针,消灭孙权和张鲁刘璋,占据南方,然后北上一统天下。 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曹操来的话,恐怕最重要的收复荆州这个任务,就不能完成了,到时候会非常危险。 “不错。” 徐庶也说道:“孙权原本是想等我们两败俱伤再趁虚而入,可蔡瑁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而单独面对我们与琦公子,他已是力有不逮,因而很有可能会写信给曹操。” 刘备诧异道:“我听说袁谭已经赶走了袁尚,占据了冀州。曹操北上攻打袁谭,以袁氏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败得那么快吧。他这个时候南下,岂不是要将得到冀州的大好机会,拱手相让,让袁谭得到喘息?” 诸葛亮苦笑道:“主公,袁氏虽强大,可都是由袁本初一人凝聚而成。袁谭袁尚之流,又岂是曹操的敌手?恐怕这个时候冀州,已经被曹操攻破了。” “这” 刘备一时迟疑,他在袁绍那待过,自然知道袁谭袁尚等人的本事,确实如诸葛亮所说,实力不济,才能一般,而且又处于内斗,跟曹操比起来,确实是天壤之别。 不过他最新得到的消息是今年袁谭赶走了袁尚,自己占据了冀州,虽然曹操也得到了魏郡,但袁谭如果能整合整个冀州的兵马,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被曹操消灭才是,所以他们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过曹操。 “当然。” 诸葛亮又补充说道:“亮也只是说了一个可能,如果曹操还未能击败袁谭,得到整个冀州,他即便是担忧主公得到荆州,也不会过来,除非曹操短视到完全不顾北方。” “嗯。” 刘备点点头,看向糜竺道:“子仲,粮草准备得如何?” 糜竺说道:“回主公,三月的粮草已经运至编县,明日后续粮草就能够抵达宜城,如今宜城还有二十日粮草,等粮草到了之后,下一批就是在两个月后。” “善,足够了。” 刘备高兴地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便先行出发,包围襄阳。” “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士兵进来道:“冀州来人。” “哦?” 刘备说道:“何人?” 士兵说道:“说是冀州牧袁谭麾下。” “让人进来。” “唯。” 士兵转身出去。 过了片刻,一个脸色悲戚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向刘备拱手道:“左将军。” “管太守!” 刘备认识他,是袁谭的亲信,名字叫管统,为东莱太守。 早年刘备被曹操打败,跑到青州去投奔袁谭,当时袁谭就是带着这个管统来迎接他,二人有些私交。 此刻再次相见,却是没想到管统跑到荆州来了。 刘备非常惊讶地说道:“管太守,你在青州为显思镇守后方,怎么来荆州了?” 管统悲伤道:“曹操围攻南皮,袁使君让我急忙赶赴荆州找将军求援,结果我在半路上,就听说南皮被攻陷,使君被害了。” “什么?” 刘备愕然道:“那冀州岂不是?” “是啊。” 管统叹息道:“已为曹操所得。” 诸葛亮眯起眼睛:“冀州初定,曹操不一定会南下。但此事说不准,万一曹操忧心南方为主公所得,忽然率军南下,恐失先机,主公应该立即派人北上前往颍川查探消息。” 刘备诧异道:“孔明的意思是?” “曹操也许会此时南下。” 诸葛亮沉声道。 徐庶睁大了眼睛道:“即便是曹操有南下之心,可此时才刚得冀州,幽州并州尚未平息,他就敢来出兵,会不会太急切了些?” 刘备看向管统问道:“管太守,你沿途一路,有没有发现曹操调兵遣将的迹象。” 管统摇摇头道:“这倒是未见。” 刘备叹息道:“管太守一路来南方,不知道还有何打算?” 管统说道:“我原本是奉袁使君的命令前来求援,可是使君已经身死,我亦已经无处可去了。” 刘备就道:“既然如此,不若先来我帐下,待它日我们挥兵北上,为显思报仇!” “多谢左将军。” 管统大喜。 这次南下来荆州本来是求援的,可半路上袁谭就死了,自然也没办法求援,现在能投靠刘备,自然是再好不过。 刘备安顿了管统,派人带他去休息,这才又对众人说道:“曹操既然没有调兵遣将的迹象,应该不会如此急切地南下攻打荆州吧。” 诸葛亮坚持道:“主公,小心些总无大错。现在南阳空虚,若不能事实小心谨慎,若被曹操突袭,恐怕南阳要丢了。” “唔” 刘备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就依军师之言。” 当下,他立即派人北上前去查探。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初,曹军此时也已经集结完毕,正式准备行动。 曹操南下的事情是秘密进行,他本人仅仅带了一两千骑兵和荀攸郭嘉二人跑到陈留。 没有在北方大规模调集兵马,而是原地用南方的兵马粮草,打算搞突袭。 因为曹操一直在关注南方的战事,所以知道南阳现在的情况。 由于荆州刘琦刘琮内乱,蔡瑁张允把南阳守军抽空,仅剩的文聘还在新野围攻黄门亭。 导致南阳现在极为空虚,北面宛城一带要地几乎没有任何兵马。 因此曹操认为,此时兵贵神速,突然集结部队,袭击南阳,至少要把宛城以北全部收入囊中,然后窥视新野等南阳以南地区。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势力延伸到南阳来,依托城池与地利与刘备在南阳周旋。 到时候刘备人还在襄阳,又要被张允拖累,肯定会吃这个哑巴亏。 反正对于曹操来说,只要能把南阳拿到手里,荆州就算让给刘备又何妨? 所以这个是阳谋! 只是他所想到的诸葛亮同样想到了。 虽说曹操这么玩会导致错失收复幽州和并州的时机。 但问题是一旦成功了,他的收益会非常大。 压缩了刘备的发展空间,同时还能得到南阳这块宝地,因此诸葛亮认为,以曹操用兵向来奇险的习惯,是有可能这么做的。 于是在数日之后,刘备就得到了一个让他很是震惊的消息——曹操真的召集大军,南下颍川,已经到昆阳了。 而这个时候刘备还在包围襄阳,得知此事之后,他留下关羽领两万人镇守樊城,徐庶一万人镇守宜城,继续包围襄阳,自己亲领两万大军,汇合文聘甘宁以及黄门亭的兵马,北上迎击曹操。 与此同时。 南方的长江江面上,浩浩荡荡无数船只,也向着巴丘袭来。 昨天睡着了,一觉睡到今天中午,这病确实麻烦,每天还在发烧,头晕目眩,现在的症状是右耳耳鸣,头晕,咳嗽,低烧,浑身无力,希望能尽快恢复。大家也要保重身体,我父亲朋友的儿子,26岁,没了。 (本章完) 第一百章 天赐大雾,轻舟疾行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三日,日出末食时初,天色似亮未亮,江面上的雾色茫茫,整个天地都仿佛笼罩在灰暗里。 呼啸的北风吹拂着长江江面,滚滚湘江由南往北注入云梦泽。 作为湘江、长江、资江、沅江等大量中大型河流的交汇处,云梦泽地域面积广,水域面积宽,江波浩瀚如烟淼,远望仿佛一片无穷无尽的海洋。 巴丘乡,汉时岳阳北面的东风湖、吉家湖、成鱼湖、毛家堰湖、芭蕉湖等地,此时还连接着云梦泽,唯有江岸边山岭不断。 在后世芭蕉湖南岸一处叫洪山的高山之上,修建了一处烽火瞭望塔。瞭望塔有一伍人驻守,伍长昨夜值班,在平旦末刻胡乱吃了些干粮之后,就与麾下的士兵交接,躺在他们搭的一个干草木棚里休息。 棚子里还烧着火,刚接班的两名士卒一个在瞭望塔上观望着远方,另外一个还在给那火堆添着柴火。平时的时候它可以加热点干粮和水,关键时候就有很大的用处。 “这天也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站在瞭望塔上的那名瞭望手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芭蕉湖北面的山坡,却因为天色的问题,什么都看不见。 下面烧火的那个士兵随口说了句:“笨啊,晚上看火,白天点烟,你就只需要看着那边火光就行,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瞭望手不服气道:“我当然知道,可大江实在是太大了,别说火光,就算整个山都烧起来也看不到火光啊。” “今天确实有很大雾。” 下面烧火的士兵就起来爬到了瞭望塔上去,皱起眉头道:“不过雾这么大,江东应该也不会来袭吧。” “没人会在雾天行船。” 瞭望手耸耸肩,目光依旧在远处梭巡。 由于芭蕉湖与长江相连,所以沈晨在沿岸都布置了烽火台,以此随时来监控江面的情况。 只是今日雾色浓密,别说江面上,就连他们安置在其它地方的烽火台都看不清楚,夜晚点火,白天点烟的传递信息方式,也根本不能实行。 不过正因为雾色大,在常理上来说,船队也不可能行驶在水域极为复杂的江面,一不小心开到岸上,船队立即就会搁浅。 所以瞭望塔上的士兵们虽然还是认真地执行任务,但他们都认为江东的船队不太可能在这种天气行船。 “算了,我去上个大的。” 瞭望手从塔上下去,这些天一直待在这深山老林里,人都快憋疯了,只有上厕所的时候能在附近溜达溜达,也算是透透气。 刚上去的那名士兵接替了他,懒洋洋地说道:“小心点,附近山里有熊和老虎,别被叼走了。” “簌簌簌簌簌簌!”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林子里就传出各种窸窸窣窣的响声。 瞭望手浑身一个激灵,忙眺目去看,就看到在约半里外的林中有十多只飞鸟划过白雾,翱翔飞上了天空,一时间埋怨道:“原来是鸟啊,吓我一跳。” 说话间他就已经爬到了瞭望塔下方,顺着右侧小山坡走了一百多米,钻进了小树林里。 而这一伍小队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他们东面小山坡下方,刚才飞鸟划过白雾的地方,正有一些人悄无声息地向着山坡下靠近过来。 这些人注意到山坡上方周围的木头都被砍掉,由于瞭望塔的位置必须要醒目,且要在位置最高点,因此他们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隐藏在雾中的高塔,却尚未行动,只是远远眺望。 “塔上只有一个。” 带队的是个精壮汉子,体态魁梧有力,穿着粗布短衣,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山坡,这人正是吕蒙。 历史上吕蒙白衣渡江,派人将沿江江防的瞭望塔烽火台士兵全部俘虏,就是因为这些瞭望塔烽火台必须修建在沿江的至高点,没有什么隐蔽性,一眼就能看到,所以轻易被他们抓住。 此时吕蒙显然是打算故技重施,这些日子他们时常派人伪装成渔船沿江打探,记住了这些瞭望塔烽火台的位置,趁着今日大雾,一个一个地清理,为船队铺路。 在吕蒙身边的一名副将说道:“都尉,会不会都在那木棚里?之前的烽火台那些士兵都是随意住在野外,这处台子做了木棚,遮蔽了视野。” “即便是做了木棚,正常来说也该有两人执戍才是。” 吕蒙想了想道:“沈晨素来纪律严明,之前的烽火台上警戒者必须有两个人,除非临时去出恭,否则不可能如此懈怠,我们再耐心等等,也许是出恭去了。” “明白。” 副将点点头,向身后的士兵们往下按了按手,示意他们保持安静,静静地等待。 与此同时,巴丘乡沈晨军营内。 一大早将士们还未起来,营房的后厨就已经开始在生火做饭。 沈晨也起床。 他昨日看公文到午夜,到日出末时才苏醒,便披上了一层外衣,准备出去解手。 一拉开帐篷门帘,沈晨就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今天有大雾。 “何时起的雾?” 沈晨立即询问身边的值守的卫士。 卫士道:“回将军,应该就是今天早晨平旦前后的事情吧。”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不是说过,若是晚间起雾的话,就一定要通知我吗?” 沈晨皱起眉头。 卫士忙道:“可昨夜月明星稀,并未起雾,是早上起的,因天色太暗,刚开始看不清楚,直到雾浓时,想着早上很快就会散去,因此未敢禀报将军。” “不管什么时候起雾,都要喊我,你们这一什人自去领五军棍,什长领十军棍,记住此次教训,明白了吗?” 沈晨厉声说道。 卫士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唯!” “不过现在正是战时,军棍就先记着,若打仗时作战勇猛,就可以免除,还有重赏。” 沈晨拍了拍那卫士的肩膀说道:“去给苏都督传信,令他派一屯人马北上,沿江给烽火台的士兵们换防,他们在江岸边上驻扎了七八日了,带去的干粮只有十日,应该用得差不多,也该换回来了。” “唯!” 卫士听到暂时不用打了,心中感激不已,忙不迭撒丫子带了几名手下往营寨北门的方向跑,准备去北面苏飞的营寨传信。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晨转身继续找地方解手方便去。 现在江东主力部队已经占据了沙羡、夏口、州陵等地,一副佯装要顺着汉江北上攻打宜城,偷袭刘备后方的架势。 但沈晨却清楚他们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们敢这么做,沈晨就敢去抄了他们后路,只要把夏口打下来,断了江东水师后路,孙权就彻底崩盘了。 别看襄阳张允还有几万人,可一来都是乌合之众,二来他们也不可能放孙权进城,三来更不会给他们粮草。到时候没有后续补给,孙权面对刘备与沈晨的联合夹击,死路一条。 就算找曹操都没用。 除非曹操失心疯,不要北方了,把他那十多万大军全带来,否则的话,形势就会变成刘备主力部队在襄阳周边包围张允,沈晨在汉江以南断孙权后路,曹操顶多占据南阳,还打不进南郡和江夏,那时张允和孙权都得完蛋。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故意把夏口让出来,其实就是给孙权的一个陷阱,他要是真上当了,沈晨就得怀疑孙权的智商是不是负数了。 而且由于襄阳刘备压制着张允的形势,孙权哪里都打不了,北去襄阳,巴丘可以抄他们后路。攻打江陵,巴丘可以抄他们后路。南去荆南?那更不行,巴丘就在南去荆南的必经之路上。 所以不管去哪都会被扼守南北交通之便的巴丘给牵制,到了最后孙权一定还是会来进攻巴丘。 很快苏飞那边就得到了沈晨的命令,立即派了一屯人马北上去接替江防。 而洪山这边。 吕蒙已经等了三刻钟了。 什么都没等到。 原来那名士兵昨天睡觉的时候踢被子着凉了,拉肚子,每次刚拉完,还没回来,肚子就又闹腾,不得已在林子里又继续蹲坑。 见迟迟没有动静,吕蒙终于确信,可能是有人开小差了,一伍人,四个人在睡大觉,一个人在执勤。 “都尉,这沈晨手底下的兵看来也不都是纪律森严之辈,现在天都快亮了,雾也快散去了,咱们的船队可能已经要出发了,要是再不动手,可能会被察觉。” 副将看了眼天色,已经是食时三刻了,也就是早上八点钟,雾虽然还未完全散去,但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能见度和视野也更加清晰。 他们都是栖息在长江沿岸的老手,知道这种大冬天的雾一般往往在上午食时末刻到隅中末刻这段时间就会散去。 现在江东船队驻扎在赤壁乌林南面一带,离巴丘一百多里路。 按照他们平时逆行江水的船速,大概要三个时辰左右才能到巴丘,不过冬天长江沿岸刮的是北风,他们的行船方向是由北往南行驶,逆水顺风两个时辰应该足矣。 如果不能立即解决掉沿岸的烽火台的话,等到江东船队到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是隅中末刻的时候,大雾肯定散去,船队也会被发现。 吕蒙挑头看了眼天色,问道:“此地距离巴丘多远?距离赤壁又多远。” “距离巴丘三四十里地,赤壁百余里。” “还有多少个烽火台。” “两个。” 副将答道。 秦长城的烽火台一般是五里到十里一个,而长江沿岸的烽火台要看山势。 所以有的时候一二里一个,有的时候四五里一个,甚至还有的时候十多里将近二十里才有一个,都没定数。 听到后面只有两个烽火台了,吕蒙挥挥手,说道:“上!要快!” “上!” 副将立即猫着腰冲出了草丛,带着十多人,向着山坡上冲去。 不过他们的运气显然不太好。 本来他们的方向是在烽火台的后方,上面的士兵一直背对他们,看着江面。 但当副将靠近到不足十五丈的时候,那士兵忽然回头了。 本来这种情况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因天色问题,烽火台有火堆照明,他们可以利用雾与天色掩护,慢慢接近到旁边,然后突然袭击。 然而现在天色已经亮了,视野和能见度大涨,让那瞭望塔上的士兵隐约见到他们后方山坡下方,居然有模模糊糊十多个身影在靠近过来。 “舌!” 敌字还未出口,一支冷箭就划破虚空,射在了那名士兵的脖子上。 士兵脑袋一歪,软软地倒在了瞭望塔里。 副将被惊住不敢动。 吕蒙收弓瞪了那副将一眼,低声道:“愣着做什么,快!” “唯。” 副将忙不迭继续上去。 木棚里睡着的三名士兵昨夜值班,才睡下没多久,根本没有醒来。 很快就被副将带人上去砍杀,烽火台被占领。 “都尉,只有四个人。” 副将大骇。 吕蒙也吃了一惊,立即说道:“让士兵们散出去,搜!” “唯。” 副将忙令手下去搜索。 他们带了二百多人,纷纷散出去。 很快过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人回报,在右边林子里发现了新鲜的米田共,却不见人影。 吕蒙立即知道事情败露了,咬牙道:“有个士兵逃走了,不能让他去报信,随我来,立即去强行突袭了最后的两座烽火台,一定要抢在那人前面!” “唯。” 将士们连忙应允,跟随他去突袭二三十里外,剩下两座烽火台去了。 而同一时间。 位于赤壁一带的江东军营地,在江面的大雾散去不少之后,周瑜早就已经整顿好了队伍,准备启程。 鲁肃站在江面上,看着士兵们陆陆续续开始登船,对身边穿着红色披风,威风凛凛的周瑜轻声说道:“昨夜还是月明星稀,没想到今天早晨却是这般模样,让我们能够顺利拔除掉他们的烽火台。” 周瑜点点头道:“沈晨自以为占据巴丘,便有地利,却是不知道冬日北风凌厉,我们从江北的赤壁乘船南下,速度远超他想象,不出两个时辰,必能突袭巴丘,令他措手不及!” 鲁肃拱手说道:“那就祝公瑾得胜而归!” “哈哈哈哈。” 周瑜豪放大笑道:“上天庇佑,赐下大雾,护我疾行!沈晨,此战,吾必让你葬身于江底!” 天地间,雾色更加稀薄了。 目前情况是,右耳耳鸣,咳嗽,嗜睡,心悸,精神萎靡等等。羡慕好兄弟酱油,他屁事没有。另外一个好兄弟罗小明,一直持续发烧,比我严重多了,希望他能早点好。 第一百零一章 湖口堵截 苏飞是在食时二刻过后接到的命令。 江夏水军三万多人,当然不是挤在一个军营里,而是错落分布在巴丘乡各处。 其中沉晨率领的主力约一万多人,驻扎在巴丘乡南面的邕村,位于邕湖以北,这里有码头,南面便是连接着洞庭湖,浩瀚如烟的邕湖。 然后是黄祖率领了约八千人驻扎在东北面的巴陵山,也就是后世岳阳金鹗山一带。 还有将领张虎、陈生、邓龙等人各自带了两三千人在北扎营。 而苏飞便驻扎在巴丘最北面的一个小渔村。 此时巴丘已经有百姓栖息,为巴陵先民。沿江岸一线,就有大量的村庄扎根,渐渐发展成了乡镇村聚。 沉晨的营寨与苏飞的营寨一南一北,三万多人马于巴丘临长江洞庭湖沿线数十里安营扎寨,旌旗遮天蔽日,各类营盘、壕沟、寨墙连绵不绝。 由于南北两处营寨距离相对较远的缘故,所以等卫士快马过去传令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约一刻多钟的样子。 食时二刻,一屯人马总计一百名士兵,在屯长的带领下,出营寨向着北面的洪山而去。 苏飞营寨离洪山比较近,往北走四五里就到了芭蕉湖南面的山脉下,沿途树木森森,山林陡峭,他们行走在崇山峻岭里的狭长小道里,两侧都是茂密丛林。 就在此时,旁边林子忽然传来异动,带队的屯长顿时警觉起来,高声道:“列队!” 刹那间小队立即做出反应。 前排战士举盾持矛,左右两翼刀盾手纷纷抽出环首刀,中间的弓手将弓箭取出来,开始排列队伍。 但很快林子里就钻出一个狼狈的声音,那人浑身脏兮兮的,穿着江夏水军的军服,手脚并用地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喊道:“自己人。” “上!” 屯长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警惕,而是挥挥手。 当下就有两伍人一左一右包了过去,爬出来的那人没有反抗,而是立即蹲下双手抱头道:“我是邓校尉麾下甲字曲卯字屯三队二什二伍的高献,随队在三号烽火台戍守,伍长叫王雉!” 汉代的军制很简单,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什一队,两队一屯,五屯一曲,五曲一部,两部一校,五部一军。但具体行营规划却没有,也没有营部编制。 所以沉晨为了方便管理,进行重新登记造册列营。在部为单位的时候,因为一部主官是军司马,已经算是中级将领,便以司马为名。 而部以下的下层官员,到曲部,便以天干为名。屯部则以地支为名,更下一级的队、什、伍就以数字为称呼。 因此现在沉晨麾下的士兵,比如这个叫高献的,全称应该是沉都督麾下,邓校尉部,李司马营,甲字曲,卯字屯,三队,二什,二伍。精确到伍,是每个士兵必须要死背硬记的终身番号。 这是之前刘琦任命沉晨为江夏水军最高都督的时候临时改的,只有自己人才知道。 因而听到他准确说出自己队伍番号,屯长便确定这个人确实是自己人,于是上去喝问道:“你既然在烽火台戍守,就应当履职,为何出现在此地?” 高献连忙答道:“有敌人突袭了三号烽火台,我不敢去找一号二号烽火台,径直往苏校尉营寨方向跑,去报告此事!” “什么?” 那屯长大惊道:“何人突袭了烽火台?” “江东军!” 高献毫不犹豫地说道。 “四号烽火台没有发出警示信号吗?” 屯长问。 从巴丘到赤壁连绵有一百多里,距离州陵更是有二百多里,沿途沉晨设置了十多个烽火台,各有编号。 一号到四号烽火台其实就是苏飞营寨东北面洪山一带,北面就是长江,绕着长江还有一圈一直到后世的芭蕉湖对岸,就是为了确保消息不会有纰漏。 然而高献却哭丧着脸说道:“今天早上忽然起了大雾,站在山上看不到二十丈以外的东西,别说警示,就连喊话都听不见。” “走。” 屯长毫不犹豫地一挥手道:“必然是江东军趁着大雾突袭了我们沿江的烽火台,我们即刻回去禀报苏校尉!” 说话间他们立即往后转。 而这个时候离他们不足一里外的一号烽火台,吕蒙站在山顶上观望南方,已经能够远远地看到数里外的苏飞营寨。 此时已经到了食时末刻,也就是上午九点钟左右,大雾消散,天地间的视野非常清晰。 吕蒙看到远方苏飞的营寨无比静谧,除了江岸边的巡逻队以外,就连营寨周围都没什么士兵巡逻,有限的岗哨、营外坞堡也只有林林散散的几个,显然因为烽火台的关系,他们对后方的防守并不是很严密。 “都尉,都处理干净了。” 副将来到他的身边说道:“江夏水师在江边上布置了十六个烽火台,已经被我们全部扫除干净,一个时辰之后,都督的大军应该就能抵达巴丘。” “嗯。” 吕蒙点点头,说道:“继续观察他们的营寨,只要他们在半个时辰内没有任何动静,半个时辰后,就算他们知道了什么,也不来及了。” 副将笑着说道:“就算现在知道了应该也来不及了吧,现在是食时末刻,听说沉晨每日会点卯操练士卒,但水上作战训练却是三日一次,今日不是上船的时候,只会陆地上练习,临时登船再启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我看那沉晨也不过如此,此战都督必取他性命!” 吕蒙脸色严肃道:“别小看那厮,那厮名震天下,用兵可谓如韩信再世。据说荆州名士司马德操先生给他取号为虓虎银狐,上次在黟县吴侯和都督都吃了他的大亏,就连我都被水冲走差点淹死,尔等岂能短视?” 副将这才想起来,小看沉晨,那被他打败的孙权周瑜吕蒙他们岂不是啥也不是,于是连忙说道:“是是是。” 二人说话间,远远见到一队人马出现在了旷野上,向着苏飞营寨而去。 “那里怎么会有一队人马?” 吕蒙诧异不已。 副将皱眉道:“莫非是他们在那片森林里还驻扎了一支队伍?” 吕蒙想了想道:“有可能。” 副将说道:“都督,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之前在烽火台逃脱的那名士兵回去禀报......” “不急,先看看再说。” 吕蒙摆摆手:“若他们立即擂鼓吹锣集结人马,我们就立即点燃狼烟,通知都督。” “唯。” 副将得令。 那队人马正是之前高献找到的队伍。 他们原本是被派去与沿岸的烽火台进行换岗之用,半途遇到高献,连忙回去通禀。 如果这个屯长聪明一些,知道有人突袭了烽火台,那他就不应该这么大摇大摆回去,而是偷偷派一两个人迂回绕路去禀报。 但当时得知消息他们没有想那么多,急急忙忙回去,却是被吕蒙看到了。 很快苏飞那边就得到了情报。 他作为黄祖手底下的江夏都督,乃是江夏水军的二号人物,自然比较聪明,没有立即就擂鼓聚兵,而是立即派快马去通知沉晨。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沉晨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得知烽火台已经被人占据,他顿时心中一惊。 不过他并没有慌张,而是迅速下达了几个命令,全军都开始行动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之后,已经接近隅中三刻,还有半个时辰周瑜的船队就应该快到了,在洪山一号烽火台上的吕蒙,却是看到一队人马又从苏飞营寨里出来,向着北面森林里过去。 大概十多分钟后,又有另外一队人马从林子里出来了。 副将见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他们确实是在那树林里驻扎了几队人马,这是在换防吧。” “唔......” 吕蒙迟疑了片刻,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又想不出奇怪的点,毕竟在江边和营地周围的森林里驻扎几屯人马是很正常的事情,轮流换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意外。 唯一让他很诧异的是,之前明明逃脱了一名烽火台的戍守士兵,却迟迟不见踪迹,也没有看到有单独的一人往军营方向跑去,令人感觉到费解。 事实上他们的位置是在北面,只能看到苏飞营寨的北面情况,却是看不到南面。 苏飞派人去通知沉晨,是从营寨南门一路往南,他的军队此时也已经在南营开始集结起来,外面的一切岗哨守卫都没有调动,就是怕惊动吕蒙。 相比于底层低级军官,苏飞作为江夏都督,还是有两把刷子。 “咱们的船来了!” 就在此时,副将已经看到了北面的长江之上,浩浩荡荡无数船只乘风破浪,在北风的帮助下,扬起风帆,以飞快的速度疾驰而行。 他们是逆水行舟,可江东水师船只技术还是非常发达,士兵们奋力划桨,又有顺风加持,如箭支般迅勐。 吕蒙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我们也准备一下吧,待会可能要突袭他们的营寨了。” “唯。” 副将应了一声,立即下令士兵们集结。 “不对!” 吕蒙勐然回过头,睁大了眼睛。 副将错愕地看着他,问道:“都尉,怎么了?” 吕蒙立即说道:“放狼烟!” “什么?” 副将震惊道:“都尉,咱们的船队马上就到了,离那沉晨的本营已经不足二十里,这个时候放狼烟,会让他们有所准备!” 吕蒙怒视着副将,从牙缝间挤出三个字道:“放!狼!烟!” “是是是。” 副将被他的表情吓坏了,连忙去做。 而此时吕蒙则红着眼睛,看向那边苏飞营寨。 之前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没想到哪里不对。 等到周瑜船队过来,他想起了时间! 因为他们在出发的时候已经计算过,江东水师对于长江上的航行素来敏感。 最近的风力加上水流速度,他们计算是大概两个时辰。 从赤壁到巴丘一百余里,四个小时,在全力划桨加上顺风的情况下,几乎每个小时航行速度约在十七八公里的样子。 在出发前,周瑜告诉吕蒙,他们会在食时初时出发,大概隅中末刻抵达。 眼看周瑜船队按照约定时间到了。 吕蒙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之前派人曾经过来侦查过沉晨军队的情况。 他们是每天上午食时三刻左右准时吃饭,然后会在营地休整半个时辰,大概于食时末刻,隅中初时展开全军操练。 可现在苏飞的营寨静谧如常,哪还有操练的迹象? 所以吕蒙立即就知道,他们暴露了。 很快狼烟直冒。 远处苏飞立即得到了这个消息,知道敌人已经知道他们知道了对方,便也不再伪装,一声令下,大军启程前往江边。 而此刻长江之上,周瑜船队轻舟疾行,宽达四五里的江面波涛浩瀚,大船乘风破浪。 “都督,岸上升起了狼烟!” 二十岁的小将凌统继承了他父亲的部曲和职务,跟随周瑜左右,立于船舷边上,眺望远处,此时忽见狼烟垂直升起,连忙向周瑜禀报。 周瑜在船舱内休息,他旧伤未愈,咳嗽了两声,随凌统出来,抬眼见到了那冉冉黑烟直冒,令他皱起眉头。 出现这种事情有两种情况,一是他们被发现了,这是吕蒙的狼烟。二是吕蒙失守了,还有一处烽火台没有攻下来,见到他们的船队后,发出警示。 而不管哪个情况,都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已经暴露,现在就得考虑接下来行动。 “不用管,继续进攻,直奔巴丘,活捉沉晨!” 周瑜看了眼那烽火台的位置。 这是情报当中最后一个烽火台,距离沉晨主营的位置有二十多里,就算消息现在传过去,他们应该也来不及登船准备作战才对。 山顶上的吕蒙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皱,知道周瑜的想法,只能说道:“准备战斗吧,都督要继续进攻了。” 吕蒙部士兵纷纷集合,开始下山准备向苏飞部进攻。 与此同时。 邕湖北岸的邕村沉晨营寨,无数士兵开始登船。 而在邕湖与长江连接口处,两岸修建了大量的水寨、坞堡、高橹,成群结队地士兵入驻其中,准备在湖口堵截敌人。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第一百零二章 铁锁连舟,邕湖水战 “敌袭!” 尖锐的呐喊声刺破苍穹。 紧接着号角长鸣。 邕湖与洞庭湖相连,此时湖口已被建为要塞。 历史上孙权便在此设置水上寨垒。 湖口非常宽阔,约有一二里,湖面上此刻漂浮着大量船只。 当号角声音响起的时候,沈晨一只脚踏在楼船三层女墙阶梯上,站在楼顶观望。 凌厉的北风呼啸而来,吹得船上旗帜猎猎作响,所有大船将船锚扔在水里,停在湖口,又用铁锁连接在一起,将整个湖面挡住。 远处疾风之中,大量的楼船、艨艟、斗舰破风般袭来,等到靠近之后,开始慢慢收帆降低速度。 打水仗当然不是两方船只对着撞过去,而是双方船只缓缓靠近,然后用弓箭射,水仗消耗最多的,就是弓箭。 沈晨大军铁锁横江,成百上千艘战船连接在一起,船上又有大量的高橹,还布置了床弩,就像是在防守城池一样,警惕地看着敌军。 过了一会儿江东水师的船速开始放缓,因为是逆水行舟,再加上靠近过来之后必须要收了风帆,因此速度非常缓慢。 等到双方距离不足一里的时候,江东水军的船速彻底降下来,他们也都开始纷纷停滞在了洞庭湖面上。 就看到在江夏水师的对面,浩浩荡荡数千艘大船林立,江东大军五六万,除开后方留守的约两万余人,主力部队基本都在这里,差不多是四万多大军。 而沈晨军在这里的只有两万人马,包括黄祖也在此地,其余像苏飞、邓龙、张虎、陈生等人则分别占据巴丘其余要地,防止江东水师分兵,从北面或者西面的沿岸突破上来从陆地进攻。 面对两倍于已的敌人,江夏水师并没有畏惧,作为防守方,他们用铁锁将船连接在一起,在船头涂抹淤泥,把湖口给拦住,岸上又有高橹射箭,已经处于非常大的优势。 虽然铁锁连舟的方式很容易被火攻,但实际上这是当时人们常用的方式,不只是赤壁之战,还有宋末崖山水战、元末鄱阳湖水战,都是用的铁锁连舟的方法。 并且古代船舶在码头停船的时候,也都会用铁索连舟,早在春秋吴越之时就流传下来。 只不过因为历朝历代的水里战役当中,用铁索连舟的人都被打败了,所以人们会觉得铁锁连舟并不是一个好战术。 问题是像洞庭湖、长江这样的大江湖,风浪是非常大的,即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水军都不一定能够站稳,因此铁索连舟在正面对敌的时候,会让船只更加稳固,交战也更容易。 只要能够像宋末崖山水战那样做到防御好火攻,其实就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此刻周瑜站在船上观望。 身边凌统说道:“都督,他们将船都连在一起了,我请命突击!” 周瑜摆摆手道:“先观望一番再说。” 双方就在江面上对峙。 过了片刻,周瑜下令让程普进行试探性进攻。 这一战乃是江东军精锐尽出,由大都督周瑜执掌军权,麾下有左都督程普,右都督黄盖,中郎将徐盛,裨将军吕范,破贼校尉凌统,折冲校尉朱然,平北都尉吕蒙等等。 在周瑜下达命令之后,左都督程普便亲率数百艘战舰,对江夏水军某处发起进攻,船只乘风破浪,浩浩荡荡地向着江夏水军袭去。 然而随着一声声鬼哭狼嚎的呼啸声袭来,一支支树干样粗细长短的铁头弩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落入了江东军的船队里,发出砰砰的巨响。 巨大的床弩还在不断地发射,江东军船队木屑纷飞,惨叫声不断,程普还未靠近到双方弓箭距离,就不得不退去。 “所有船队靠近过去,以弓弩射击,再令人准备鱼膏油脂!” 周瑜再次下达了新的命令。 旁边裨将军吕范诧异道:“都督,敌人床弩厉害,湖口又较为狭窄,强行突破过去,恐不能近身。” 周瑜笑道:“这铁锁连舟一般是在船队夜晚停泊在没有避风港的江面或者码头才用,沈晨以这个办法封锁湖口确实聪明。可舟船连在一起,一旦火烧起来,就都不能走脱,我们花一些代价,强行突破过去,让船只将火点起来,就能消灭他们了。” 吕范愣了一下,随后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道:“都督果然神鬼之谋,此时正是北风的时候,我们可以对着北面的敌人船队进攻,只要他们北面的船烧起来,火借风势,一路往南连船烧。” “呵呵。” 周瑜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吕范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是打算让敢死队往江夏水军北面的位置冲撞过去。 只要能够靠近,把火点起来,在北风的加持下,很快就能火烧连船。 当下在各种号角、令旗、锣鼓的指挥下,江东水师的船队就沿着湖面铺开,然后按照周瑜的命令,开始向前缓缓前进。 他们也只能缓缓前进。 虽然是顺风,可不顺水,而且在近距离交战中是不能把风帆打开的,速度冲得太快两艘船撞在一起就船毁人亡了,因此水战的时候往往都是双方互射弓箭。 然后近距离搏斗,就是用钩子把敌人的船和自己的船勾到一起,再跳到对方的船上与敌人用冷兵器进行近身战。 所以除非是用火攻的时候,否则一般是不会用自己船队这样发起进攻。 而此刻江夏水师这边,连绵数里船只林立,桅杆旗帜遮天蔽日,高橹纵横延绵,看着江东军的船队开始向前航行,大量的床弩开始发射。 江东军则是升起了木板,在木板的掩护下双方距离不到百米。 咻咻咻咻的箭雨铺天盖地一样射在江东军船头立起的木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但这种木板掩盖的高度不行,导致还是有大量士兵中箭。 船板上、木板下、船舷边,很多江东军士卒捂着箭伤哀嚎不断,不停有人冒着箭雨将他们往船舱里拖。 而且江东军这个时候其实吃了个闷亏。 后世岳阳人应该都知道,南湖与洞庭湖之间的口子东西连绵一两公里,又有二龟山、月山、欧阳山等十多座大大小小的湖上山丘。 汉代由于水域面积大的原因,后世岳阳南津港西面的大片岛屿此时都在水里,但上面露出不少山峦,这些山峦如今都被江夏水军占据,然后在上面修建了很多高橹、水寨、坞堡等军事设施。 再加上湖口是东西朝向,江东军就只能由西往东进攻,而当时刮的是北风,不会对两边的弓箭有什么加持。 可由于湖上有很多小山丘小岛的关系,导致江东军惨遭弓箭洗礼。 因此江东军的整体攻势其实很艰难。 不过好在他们的船只数量多,江夏水军虽然箭雨铺天盖地,可在江东军这种前仆后继的攻击之下,顶着巨大的伤亡,总算是靠近到了一起。 紧接着江东军也开始进行弓箭反击,同时十多艘装满了鱼膏油脂的艨艟斗舰拼命地向着江夏水军的船队冲去。 这个时候如果是像黄祖这样水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就会派遣艨艟斗舰出列去拦截。 历史上火烧赤壁的时候,黄盖这么冲过去,肯定也会被拦住。只是他派人给曹操送信表示要投降,曹操这才没有派人拦截他,导致火烧赤壁成功。 所以说曹操其实并不是输在铁索连舟,而是输在了轻信黄盖。 否则从春秋时期开始,在没有避风港的码头停船时都会采取铁索连舟的方式,为什么偏偏是曹操遭重呢? 只能说明本身停船的时候是有外围保护的,可惜曹操自己把黄盖放进来,怪不得谁。 而此刻沈晨本应该立即派出船只截住对方。 但他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自大,而是他们的船只数量本身就少于江东军,现在大船都连在一起,已经没有多余的船只派出去了。 于是很快那些艨艟斗舰就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向着他们冲撞而去。 轰隆! 随着巨大的碰撞声,这些艨艟斗舰撞在了江夏水军的船队上,整个船队都轻微摇晃起来。 然后江东军的士兵们就在船舱点燃了火,跑到船尾放下小船逃生。 这个时候就是各自逃跑,各安天命的时候。 历史上黄盖去放火的时候乘坐小船撤离,结果被箭矢射中,跌落进水里差点淹死。 元末鄱阳湖水战,朱元璋派死士这样放火,死士几乎全军覆没。 因此这么放火同样也是用命在填。 然而这一次他们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无数箭雨洒落,小船上的江东军纷纷中箭落水,顷刻间十多艘斗舰艨艟,近千名士兵,死伤惨重。 不过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很快这些艨艟斗舰的火焰就燃烧了起来,大火炎炎,火焰蹿得很高,开始向着江夏水军的船只蔓延过来。 沈晨站在主舰楼船最高处,看着离他大约一百多米外的船队位置受到了袭击也没有任何担心,只是轻声说道:“继续射击!” “嗡嗡嗡嗡嗡嗡!” 船上的床弩弓弦声音嘣嘣作响,每次都有数百支弩箭飞出去,射到江东军的船队里,造成大量伤亡。 而那边经过十多分钟的燃烧,大火已经冲天蔓延。 那些船只上的江夏水军们也没有任何急迫,不断进进出出船舱,从船舱里用水桶舀出大量的淤泥和湖水,往甲板、船舷上倒。 这就是宋末崖山水战的时候,宋军铁索连舟,对付元军火船进攻的办法。 船身涂抹大量的淤泥,等到火焰攻势过来,再从船舱里继续往船上倒淤泥,别说烧起来,即便是有那么一两艘船着火,可在所有的船都涂抹淤泥的情况下,火势也无法蔓延出去。 只是这种办法好归好,也会让船只特别脏,而且淤泥还有股臭味,令人作呕,所以除了宋末崖山水战以外,其它情况下的水战几乎不会有人使用。 “嗯?” 周瑜远远眺望,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他只看到虽然火焰船被强行送了进去,可火势起来之后,却并没有蔓延至江夏水军的船上。 “为什么没有烧起来?” 一旁吕范也纳闷不已,他们作为主舰,距离战场有一里,实在看不清楚。 周瑜没有说话,依旧耐心地等待着。 此时双方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两边不断对射,江东军死伤惨重,甚至在弓箭的压制下,不少江夏水军放下小船,开始强攻江东军的大船。 “撤!” 一直等到那些艨艟斗舰火焰冲天都不见敌人的战船烧起来,周瑜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即下令撤退。 “呜呜呜呜呜!” 连绵的号角声穿透了苍穹,声音传播至数里之外。 江面上的江东水军们艰难开始收回船锚,然后反向摇橹,让船只慢慢地后退,等到撤出敌人的弓箭范围,这才缓慢转向,往后方前去。 而这个过程真的是很煎熬,从隅中末刻周瑜发起进攻,到如今攻坚失败撤兵,他们已经打了两个多时辰。 此时已经是下午晡时二刻,太阳高高挂在了西边天空。江东水师灰溜溜地往回撤,原地还剩下一些残破的船只、火攻失败依旧燃烧的大船残骸,以及漂浮在湖面上的无数尸体。 湖面上更多的则是箭支。 一场水战消耗的羽箭堪称海量,光这一战江夏水军就用了不下五十万支箭,因此湖面上密密麻麻的箭支像是把整个湖都给填满。 “打扫战场,回收箭支!” 沈晨下达了命令。 他没有选择继续去追,主要也是铁索连舟虽然稳固船身,且占据湖口有利地形,可只适合打防御坚守战,不适合打进攻追击战。 更重要的是虽然这一战周瑜死伤惨重,至少伤亡数千人,但人数毕竟一倍于他们,追出去水战不能占到便宜。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江夏水师的一次大胜利。 自从上次在濡须口黄祖大败之后,江夏水师就一直畏惧江东水军如虎,因此这次大胜,看着江东军灰溜溜地逃跑,对于江夏水师来说,非常提士气。 “赢了,我们赢了。”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江东鼠辈,上次偷袭我们,这次输在我们手里了吧。” “哈哈哈哈,儿郎们,我们胜利了!” 在另外一艘主舰上,作为第二主将的黄祖无比兴奋。 因为不管是孙策时候还是孙权时期,在与江东的战斗当中,他都吃了不少亏。 如今少见的江东水师吃亏,他自然高兴不已,站在船上抚须大笑。 而沈晨却没有得意忘形,他眺目远方,看着江东军离去的方向,只是下令道:“令斥候乘轻舟尾随过去,看看江东军驻扎在何处!” “唯!” 一旁副将曲敢连忙前去执行命令。 沈晨远眺西北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东军唯一能驻扎的地方,只有洪口。 洪口位于洞庭湖入长江的口子处,正在巴丘的西北方,也就是后世岳阳市西北面的君山区一带。 那里虽然能驻扎,可就像是乌林和赤壁的地形一样,没有天然的避风港口。 这也意味着江东军在停船的时候,也只能选择铁索连舟。 而其它避风港码头目前巴丘地区只有两个,一个就是他们占据的邕湖,另外一个就是南面的微水口。 邕湖是洞庭湖凹进去的一个大湖泊,四面环山,可以避风。微水则是后世岳阳县北面的新墙河,在岳阳县北面有凹口码头当做港口。 至于巴丘北面的芭蕉湖,因为当时几乎是长江的一部分,包括周围的东风湖、吉家湖、成鱼湖、毛家堰湖等等都连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庭湖入长江口,因此风势那个叫大。 所以如果周瑜执意要找避风港的话,就只能往南去微水。可他们去南面,此时刮北风,在风向上他们会很吃亏,并且还会被从荆南湘江过来的刘磐军一同夹击。 因而沈晨认为,他们退而求其次,驻扎洪口概率更大。 而事情也不出沈晨所料。 第二日。 斥候回报。 周瑜驻扎在了洪口! 第一百零三章 我在等风 邕湖之战周瑜作为主动进攻方死伤惨重,亏损了数十条船只,两三千人马,不得已退军至洪口。 洪口。 这是一片广袤的土地。 它的南面是洞庭湖,北面是云梦泽,长江从它中间穿行而过。 具体位置包括了后世湖南岳阳君山区,湖北荆州监利县、朱河镇、汴河镇、三洲镇等地。 不过在汉代因是洪水泛滥之地,每次长江大水都会把这里淹没,所以此地被叫做洪口,南北两面的湖泊相连,也统一被叫做云梦泽。 周瑜命令大军驻扎于洪口一带,洪口当时已经成为了陆地,水草丰茂、蓬蒿遍地,平原上如乌林一样,长出茂密丛林。 江东大军在此地地势较高的地方砍伐树木,安营扎寨,又在东面长江位置建造码头,安置数千艘大小船只。 忙活了数日之后,营地以及码头初俱规模,周瑜便召集诸多将领,于自己帐篷内商议军机大事。 食时初刻,三军将士还在吃早餐的间隙,各营主将就已经齐聚周瑜的统帅帐篷。 帐篷内点有烛火,周瑜高坐主位,左右下首分别坐着左都督程普,右都督黄盖,然后就是中郎将徐盛,裨将军吕范,破贼校尉凌统,折冲校尉朱然以及平北都尉吕蒙。 吕蒙虽然完成了突袭烽火台的任务,但没能阻止沉晨提前布防,最终还是任务失败逃离了巴丘,回到了洪口营地。 众将领分别就坐,周瑜的身后有一个大木板,上面贴着巴丘一带的舆图,他环视众人一圈,轻声说道:“诸位,巴丘扼守荆南荆北,地势极为优握,若想完成吴侯夙愿,我们就得攻克这里。” 程普沉吟道:“这沉晨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占据了此地,我们进退不得。既没办法从沔水北上救援襄阳,也不能进攻江陵或者荆南断刘备后路,这是一块险要之地呀。” “哼。” 黄盖拍桉大怒道:“不管怎么样,我要踏平巴丘,生擒沉晨,为义公报仇!” 程普说道:“公覆,我们自然要为义公报仇,但那沉晨占据了地利,凭借巴丘之地,我们难以强攻进去,还是应该听听大都督的谋划吧。” “大都督!” 吕范起身问道:“敌人驻扎于巴丘,我们为什么要驻扎在洪口呢?此地虽然乃是大江、湘水、云梦泽交汇之地,然风浪盛大,且每年还会发洪水,并不是一个比较好的驻营之地。” 周瑜摇摇头道:“驻扎洪口,也是无奈之举。巴丘周边,只有微水一带有避风之处。然那里地处巴丘与罗县中间,驻扎于微水,便为刘磐沉晨夹击。” 程普点点头道:“是啊,我们胜在水军强大,刘磐有两万陆军,若加上沉晨三万江夏水军,兵力就与我们相当了。且微水在陆地上,就容易被他们从水陆两地同时南北进攻,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吕范说道:“可是我们现在因为没有避风港口,船只都只能用绳索捆在一起,防止被风吹跑。如果敌人像都督一样用火攻的话,那我们岂不是?” 周瑜解释道:“洪口贯通东西南北,北可进襄阳,南可进青草湖,西去江陵,东撤可回豫章。虽然此处没有避风港,我们的船只也必须要用绳索连起来防止被风吹走,不过好在此时正刮北风,只要小心防范,他们就不可能用火攻。” “对了。” 黄盖忽然诧异道:“之前都督用火攻来破解江夏水师的连环船,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折冲校尉朱然说道:“都督,我当时冒死接近过去,隐约好像看到他们在船只上涂抹了一些东西,那些火烧不过去。” 船只涂抹了东西? 周瑜思索起来。 当时打仗的时候双方距离较远,互相以射弓箭为主。特别是他的主舰更是离战场一里之外,完全看不清楚对方的行动。 不过朱然却冒死靠近到了一百来米处,隐约是见到了江夏水师的船上都涂抹了一些东西。 但因为淤泥的颜色是黑褐色,与船只颜色有些接近,所以具体涂抹了什么东西他们倒是不知道。 而知道的是那群开船过去的敢死队,可被弓箭射得全军覆没了,因此周瑜却是不知道他们涂抹了淤泥。 “淤泥。” 周瑜目光闪烁道:“他们应该是涂抹了淤泥。” “淤泥?” 众人颇为惊讶。 周瑜点点头道:“不错,能够防火,又不需要花费太多的东西,就只有淤泥。” 虽然他们没看清楚对方涂抹了什么,但以周瑜的才智肯定想到了。 古代几乎没有防火材料,最多就是在船上包裹铁皮防火。 不过铁皮也不是很保险,后世现代化钢铁制造的航母都能着火,更别说古代木船。 但如果临时防火,又不需要太高成本的东西,自然就只有淤泥。而且还必须是湿淤泥,干淤泥也防不住火。 “原来是淤泥啊。” 程普一拍脑袋道:“可惜了,没想到那沉晨如此聪明,居然提前准备了那么多淤泥在船上。” 吕范问道:“我们现在也把船只连在一起,要不要准备一些淤泥?” 周瑜摸着下巴沉思道:“按理来说我们并不需要这东西,不过此法如果有用的话,以后万一遇到火攻,我们就可以效彷,德谋公。” 说着他转头看向程普。 程普起身拱手道:“末将在。” 周瑜吩咐道:“请德谋公带领一支船队试验一下船只涂抹淤泥的防火效果。” “唯!” 程普领命。 周瑜又道:“这淤泥防火我们倒是暂且用不上,不过先试验一下也挺好,以免将来不时之需。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办法把巴丘夺取下来。” 黄盖说道:“大都督,我愿领兵上陆地与他们交战。” 周瑜摇摇头道:“不可贸然行动,还是应该先侦查一下他们的营寨布局,以及巴丘地形和敌人的防御工事。这一次我们没有一举将巴丘攻克,就是吃亏在他们于湖口的大量礁岛上建造了很多高橹箭塔。” 对于江东水军来说,淤泥防火其实没什么作用。 因为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是在洪口,南方冬天刮北风,以东北风和西北风居多,像朱元章鄱阳湖水战,就是刮的西北风。 在长江上行走,顺风要比顺水更重要。有风帆的情况下,即便是逆流行船,速度也非常快。 现在他们顺风,又占据了洪口地利,一旦江夏水师大规模行动,很快就会被他们侦查到,即便是江夏水军用火攻的办法,由于逆风的关系,速度也快不起来,很轻易就会被他们拦截住。 并且加上北风吹拂,火势也只会往南面烧,火船就算是冲到了他们船队,呼啸的北风也会让火势很难蔓延至处于北面的江东水师船上。 因此江夏水师也想用过火攻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本身火攻条件比较苛刻。 首先是要敌人因为没有避风港而铁索连舟。 其次是必须顺风。 二者缺一不可,现在他们虽然已经铁锁连舟了,可江夏水军处于逆风,没有放火的条件。 所以周瑜对于淤泥防火并没有放在心上,顶多就是感慨一下沉晨的聪明而已。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用。 虽然他们暂时用不着,可在江东却有作用。 万一将来在江东发生水战,又是秋冬季节,刮北风的时候,由于长江从江夏去豫章这一段长江是由西北往东南行进,要是在彭蠡泽发生水战,就很有可能出现江夏水军顺风顺水的情况。 到时候敌人死命火攻的话,还是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因而周瑜就想着试验一下这淤泥防火的效果,以免将来可能会用得上。 当下周瑜驻扎在洪口,每日操练士卒,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去侦查。 十二月十日。 此时江东军已经在巴丘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每日来侦查的船只不胜枚举。 黄祖时常到岸边去观望江东水军的侦查船队,江东水军无比猖狂,时常到岸边来挑衅,让他暴跳如雷。 这一日他终于忍不住,下达命令派轻舟快艇追击出去,不料中了埋伏,位于对岸的江东水师忽然杀出数百条快舟,对江夏水军的斥候船发动袭击,让他们损失了不少人马。 沉晨得知此时大怒不已,但黄祖曾经有恩于他,而且在江夏水师当中威望甚高,也不便处罚,就只好将他召来自己的主将营寨里劝说。 江夏水军主将营寨内,黄祖掀开帐篷,看到了沉晨坐在主位上正书写着什么。 “大都督,召我来有何事?” 黄祖澹澹地说道。 沉晨笑道:“黄老将军请坐,我听说将军派人追击,中了埋伏,损失了一些人马?” 黄祖上前拱手道:“不错,那江东水军每日前来挑衅,我气不过,亲率人马追击,自己也差点死了。” “既是如此,老将军还是应该休养一下身体才是。” 沉晨轻描澹写地说道:“现在正是打仗的时候,将军就更不能以身犯险,麾下兵马就先由其他将领统领吧。” 黄祖大怒道:“大都督,你这是要夺我兵权?” 沉晨拍桉喝道:“黄将军,我三令五申不准出战,你却冒然追击,损失了数百人。我们昨天大胜也才杀死敌人两三千人马,你这一战,却令我们损失如此惨重!” “我......” 黄祖性格脾气比较粗暴,但这一战确实是他自己理亏,便只好说道:“大都督,此战确实是我之过。然我们明明昨日大胜,又为何如此窝囊,不能趁胜追击?” 沉晨见他软下来,便说道:“老将军,还请你以大局为重。江东水军人多势众,正面迎战我们会非常被动,因此必须等待时机。” 黄祖哀声道:“大都督,可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他们都已经杀入荆州了,还不能决战吗?” 历史上的黄祖面对孙策孙权的轮番进攻,一直都是防御为主,几乎很少进攻。 但这一次却一改态度。 并非他性格软弱,而是历史上他没有办法。 他的兵马远少于孙策孙权,军队实力也远不如,自然无法正面相扛。 可如今他是经历过江夏水军辉煌的。 刘表时期,拥有南阳盆地,人口粮草众多,为此大量扩军,江夏水军鼎盛时期人马多达六七万,浩浩荡荡,几乎要淹没整个江东。 结果数次大战,特别是寻阳、濡须口两次惨败,黄祖的江夏水军损失惨重,兵马数量也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 这种心理落差让黄祖极不甘心,因此对于前几日明明胜利了,却不能追击而心中愤怒不已。 沉晨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见黄祖这般态度,便安抚说道:“老将军放心,我并非是怕了那周瑜。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还需要再等等,老将军忍耐忍耐,我们必然可以击败他们。” 黄祖心情低落道:“晓卿,你也算是我的后辈。我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我与孙氏乃是死仇,孙坚孙策孙权屡次犯我荆州,他们想杀我泄愤,我又何尝不想打败他们?如今我年岁已高,身体每况日下,恐不能见到击败江东之日了。” 沉晨笑道:“这一点还请老将军放心,大皇子如今夺回荆州在即,他还需要老将军辅左。此战我早已有万全准备,势必把江东军歼灭!” 黄祖说道:“晓卿是在等左将军吧。曹操如今大军南下,左将军北上迎敌,北面的战事也不利啊。” “当然不是。” 沉晨摇摇头道:“左将军还需要我们前去襄助,我又岂能把希望寄托在左将军身上。此次我占据巴丘,逼着周瑜不得已驻扎在洪口,就是为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 黄祖纳闷不已,问道:“这是何解?” 沉晨起身,缓缓走到营帐外。 黄祖跟了过来。 就看到沉晨抬起头,看着天空,轻声说道:“这地利,便是我们占据巴丘,易守难攻。人和,便是我军上下一心,与死地江东水军决一死战!至于这天时嘛......” 他望着营中军旗,那军旗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旗帜往南面飘荡。 现在还在刮北风。 然而。 “很快,属于我们的天时,就会来了!” 沉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北方。 《三国志》记载。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曹操与孙刘联军在赤壁对峙。 是月,南方原本刮的北风,忽然罕见地变成了只有春夏时节才会出现的东南风。 于是周瑜与黄盖设下苦肉计,曹操没有防备,在勐烈的东南风袭击下,火借风势,瞬间让曹军无数战船毁于火海! 这便是火烧赤壁! 周瑜! 我在等风,你,在等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劝降,北岸之战 接下来几日,江东水军更加猖獗。 因江东水军本身兵员素质、训练规模、人马数量都优于江夏水军,历次双方大战都是江东水军占据优势。 因此江东水军对于江夏水军来说,往往有一层心理上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致使他们在面对江夏水军的时候,士气如虹,经常会狂妄地上前来挑衅。 跟北方斥候交战是马上战斗不同。 南方斥候交战是在船上战斗,双方斥候相遇之后,往往会采取弓箭一轮射,然后用钩子勾对方船只,上船近身格斗。 江东水军斥候人数众多,配合紧密,在与江夏水军斥候的交战时,经常以三面包抄的方式,正面用弓箭牵制,左右飞艇轻舟近身,上船与江夏水军斥候厮杀。 数日下来,江夏水军的斥候损失惨重。原本他们是需要前往洪口去侦查江东水军的情况,但在这种强度打击下,几乎只能全面收缩回巴丘来。 十二月十八日,巴丘沈晨营寨内,各将领齐聚,沈晨高坐主位,黄祖、苏飞、邓龙、陈生、张虎等江夏水军部将也都聚集于此。 今日召集诸将议事,是沈晨打算做进攻的准备工作,他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起风,可历史记载是十二月,那就错不了,也许再过个两三天风就来了。 所以很多谋划都必须提前准备,各级将领也都有自己分管的进攻方向。 不过他还没开始下达命令,诸将就开始抱怨了起来,首先是江夏都督苏飞,等大家都坐好之后,沈晨先说道:“今日让大家过来,是有事相谈。” 苏飞立即说道:“大都督是为了斥候的事情吧,如今我们的斥候几乎不能出巴丘营寨,外面一点消息都探查不到了。” “是啊。” 邓龙也说道:“大都督,虽然我们在巴丘囤积了不少粮草,可如今江东水军封锁了江面,我们的运粮船也过不来,等粮草用尽之后可如何是好?” “还有箭支消耗也大,这些日子江东水军每日前来挑衅,再加上那日湖口大战,短短十多日时间,我们消耗近百万支箭。” “每天被他们这么压着打,士兵们士气也不是很高。将士们现在都只能缩在营寨里,都不敢出去了。” “这几天江东军还派了船只靠近岸边,用弓箭射杀我们高橹上的士兵,这沿岸我们虽然建造了不少塔楼,可岸防线那么大,根本守不住啊。” “而且斥候被压制之后,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听说刘使君北上和曹操交战,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还有襄阳那边,张允手上还有数万人马,要是他们伺机行动可如何是好?” 诸多将领们纷纷表示担忧。 主要是这段时间江东水军压制了他们的斥候,外面消息传不进来,再加上周瑜下令封锁了江面,犹如黑云压城一样,给予他们巨大的压迫感,导致将士们军心不稳。 沈晨听到众人的话,沉吟道:“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大家也不用惧怕。斥候虽然出不去,但他们也打不进来,粮草的问题大家也不用担心,水路走不通,还能走陆路,不日援军就会抵达,到时候巴丘定会安然无恙。” 黄祖忙问道:“哪来的援军?” 沈晨笑道:“刘将军已经派大将黄忠领一万人马来援,这两日内就能赶到,诸位还请放宽心。” 在大败蔡瑁之后,刘磐依旧镇守荆南,而且蔡瑁军的俘虏基本上都安置在他手下,目前由他进行训练,争取尽快形成战斗力,此时荆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四五万人马。 只是这些都是败军士兵,短时间可能还不能用,因此还需要刘磐稳住南方。不过他原本麾下就有两万精锐士卒,此时派黄忠过来,正好支援巴丘。 “援军就要到了?” “那就好,一直被这么压着打,确实不舒服。” “对了,大都督,除了斥候的事情以外,今日还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吗?” 众将士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江东水师成天向他们射箭施压,让每个人心中都压了一座大山,现在听说有援军,自然舒服不少。 直到此时他们才想起来,今日沈晨说是有大事来商量着。 “我欲.” 沈晨正准备说他打算布置进行袭击江东水军的计划。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锣鼓号角声。 紧接着卫士匆匆忙忙进来道:“报,大都督,江东船队已至巴丘北岸。” 汉时岳阳北面的那些湖与长江相连,因此陆地大抵就是在后世岳阳市区一带,更北的长江非常宽阔,远远的就能看到江东军的船队。 得知此时,沈晨立即说道:“各营将领迅速归制,调集兵马往北岸去。” “唯。” 众将士连忙起身,按照沈晨的命令行事。 沈晨则说道:“主营继续镇守邕湖湖口,来一曲人马跟我走。” 说罢留下黄祖、陈生、张虎等主营将领,继续留守在邕湖,其余人则跟着沈晨前往北岸。 过了大概两刻钟时候,沈晨就到了北岸。 此刻北岸周围密密麻麻已经齐聚了上万江夏水军,苏飞和邓龙等部的部众在此列阵,严正以待。 广袤的江岸边有大量的丘陵、高山,山上建造了很多高橹,岸上同样有各种防御设施,用木头搭建的栅栏,用石头垒砌的寨墙,将整个江岸防线保护起来。 床弩、弓弩纷纷准备齐全,旌旗招展,甚至连投石车都有所打造,随时等待着江东水师从岸上进行突袭。 沈晨来到一处高山之上,远远眺望。 就看到在远处江面上密密麻麻数千艘船只遮天蔽日一般把整个江面都堆积起来,虽然敌人还在一里之外,可那阵势却无比可怕,令江夏水师如临大敌。 “风小了许多。” 沈晨一边看着江面,一边扫了眼旁边山顶上的旗帜。 一旁副将曲敢笑道:“是啊大都督,前些日子北风还是很猛烈的,这两日风势越来越小了。” “这是个好消息啊。” 沈晨随口说了一句,然后继续看着江面。 便在此时,有一艘快艇疾驰过来,离岸边还有一百余步,快艇上有一人持弓搭箭,向着岸边疾射,插入了岸上泥土里。 士兵眼尖注意到那箭上绑着布条,便快步过去捡起来,交予前线指挥官苏飞。 苏飞看过之后,派人送到了沈晨这里。 沈晨拿过布条,扫了一眼,再抬起头看向远方,只见江东水师的船队当中,有一艘艨艟疾驰而来,距离江岸约三百米左右。 这是双方交战的中心,弓箭射不到,只有布置在山上的床弩可以射到,只是距离那么远,命中率堪忧。 “大都督,这是?” 一旁张南和曲敢都凑了过来,好奇不已。 沈晨笑道:“周瑜邀请我去江中一叙,看来他很想和我聊聊。” 张南连忙说道:“都督,不能去,小心有诈。” “无妨。” 沈晨勒转马头,说道:“准备一艘斗舰,我去会会他。” 胯下战马似乎能懂沈晨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昂起头嘶鸣了一声,双蹄高高扬起。 这马便是俘虏自邢道荣的玉雒马,因见它甚是雄壮,让沈晨颇为喜欢,除了玉雒马以外,腰间还配了虎胆刀。 黄门亭有灌钢法,不缺钢刀。可百炼钢刀需要不仅要材料好,还要手艺极为高明的锻刀匠精心打造而成,因此沈晨发现这虎胆刀确实不凡,便一直佩戴着。 此刻沈晨骑着玉雒马,腰悬虎胆刀,勒转马头下山。山下苏飞已经接到命令,准备了一艘斗舰,二百来名士兵登船,等着沈晨到来。 沈晨下马登船,船只乘风破浪,迎着虽然已经小了许多,却还在呼呼吹拂的北风,迅速向着远处的江面驶去。 “大都督,他来了。” 波涛浩瀚的长江上,周瑜的船只随江波流转,上下起伏。船上凌统回到船舱向周瑜禀报,说道:“已经到了近前。” “沈晨好胆色,无愧为虓虎之名。” 周瑜夸赞了一句,起身来到了甲板上,就看到一艘与他艨艟差不多大小的斗舰疾驰而来。 艨艟和斗舰都是中型船只,长有三十多米,虽然不像楼船那么夸张到宛如一座小型城池,但也有三层,可载二三百人,用于水上作战。 此刻双方靠近过来,两边船只甲板上都竖起木板,第三层的女墙边立起盾牌,一只只锐利的箭矢搭着,严正以待。 “周瑜!” 很快双方接近到不足十米,斗舰放下船锚,沈晨走到甲板上,左右护卫持盾保护,他厉声高喝道:“你要来见我?” 周瑜同样走出甲板,靠近船舷,他今天其实是来试探性进攻北岸的。 经过这十多天的侦查,周瑜发现江夏水师对湖口保卫森严,但因为岸防线实在是太长,薄弱点非常多,因此做出了上岸战斗的部署。 只是在开战之前,他还是想跟沈晨谈谈。 如果能够说动沈晨,让他投降江东,避免一场战斗,岂不是最好? 所以他邀请沈晨来此会面。 此刻沈晨傲然立于船头,少年英雄身材高大,体魄健壮,一身闪着亮银色的战甲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粼粼光芒,犹如战神临凡。 不过周瑜的卖相也不错,他身高八尺,体态修长,穿着战甲,披着大红色斗篷,腰间悬剑,面容更是俊朗不凡,儒雅之中又带着一股英气,不愧为古今第一儒将。 “沈晨。” 周瑜走到船头,笑着看着他说道:“许久不见。” 沈晨笑道:“周公瑾,别来无恙,一别三年了,听说黟县之战后,都督身体一直不太好?” 他们上次见面就是在建安十年黟县之战,沈晨水淹江东,那之后周瑜就留下了后遗症,似乎肺部进水感染,每年冬天都会咳嗽。 周瑜咳嗽两声道:“是啊,起居一直没调养好,常常咳嗽不止。” “可用梨子煮川贝喝。” 沈晨与他像个老朋友一样,还贴心地教起了他止咳秘方。 周瑜便笑道:“多谢。” “毋谢,毕竟你身体不好,是我的责任。” 沈晨笑了笑说道:“不过周都督此次唤我过来,不会是为了叙旧吧。” 周瑜正色道:“沈晨,你也是少年英雄,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刘表已死,他的三个儿子皆非人主。荆州之地,迟早要归了吴侯,伱又何必坚持呢?” 沈晨问道:“都督是来劝降的?” 一旁凌统立即道:“都督亲自来劝说于你,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你是何人?” 沈晨看过去,就看到那人年岁跟他差不多,亦是位少年骁将。 凌统沉声道:“破贼校尉凌统!” “呵呵。” 沈晨笑着摇摇头道:“投降就免了吧。都督应该知道,孙权器量可不会太大,黟县之战,包括这位凌校尉的父亲凌操,还有名将韩当都死于我手,我若是降了,孙权会放过我?” 周瑜见似乎有希望,连忙说道:“吴侯素来爱惜人才,沈将军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奇才,虽有仇怨,但自会谅解,还请将军宽心。” 沈晨便道:“此事是周都督自作主张,还是吴侯之令?” “唔” 周瑜皱起眉头,他本想说是吴侯的命令,但又深知沈晨的聪明,知道瞒不过他,便道:“我自会上书吴侯。” “哈哈哈哈。” 沈晨大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道:“都督好算计,你来劝降我,等我降了,吴侯又说这是都督擅自作主,不算数,把我推出去砍了,轻而易举地为吴侯解决心腹大患,还能报仇,一石二鸟啊。” 周瑜沉声道:“沈将军,我江左周瑜之名,江东人人都知,我岂会如此下作?” “就算你不下作,难保吴侯哦。” 沈晨摇摇头:“此事还是算了吧,若让我投降,除非都督打赢我,否则一切免谈,走!” 说罢一甩手,下令船只回航。 旁边凌统见他不答应,顿时大怒,看到沈晨又想起了父仇,怒从心头起,大喝道:“沈晨,可敢与我一战?” “哦?” 沈晨扭过头,摸向腰间虎胆刀,忍不住技痒。 他与刘备混在一起之后,常与赵云太史慈关羽等人学习武艺,加上年岁渐长,体魄日益威猛,武力值突飞猛进。 只是因为常常做指挥三军的统帅,像进攻许都那样,亲自上战场杀敌的次数已经很少,因此却是不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到底有多强。 凌统在东吴武力值顶多排第五,甚至可能在第六七位,因为前四必然是孙策太史慈甘宁周泰。 拿凌统练练刀似乎也不错。 “狂妄小儿!” 还没等沈晨说话,一旁曲敢就大怒道:“都督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配与都督交战?” 凌统大怒,喝道:“无胆鼠类,不敢与我交战,我们一人驾驶一艘小船来战!” “呵呵,算了,走吧。” 沈晨笑了笑,没有应下这场交战。 不是他怕了。 而是曲敢提醒了他。 双方身份不对等。 上去打,万一输了那就血亏。 江夏水军主将被一无名小卒击败,士气大跌。 打赢了也赚不了什么。 江夏水军主将打败了江东军一无名小将,给不了什么好处。 因此迎战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如果他只是个冲将或许就去了,可作为三军主将,他自然不能做有损军队利益的事情。 “可恶!” 远处凌统见沈晨船只离开,愤怒不已,对周瑜说道:“都督,放箭吧。” 周瑜摇摇头:“人家那么多木板和盾牌,放箭也只是双方互射而已,杀不了几个人,留着箭支准备打仗吧。” “都督,我愿为先锋!” 凌统立即请战。 周瑜一挥手道:“好,传令,进攻!” “进攻!” 传令兵立即摇动船上大旗。 本身这次过来就是准备进攻巴丘江岸,从江岸上突破,如果能说降沈晨最好,说不动,那自然只能开战。 当下浩浩荡荡数千艘船只开始靠近岸边,无数弓箭遮天蔽日般对射,卷起惊涛骇浪。 紧接着船队如黑云压城一样,从江岸靠拢,开始冲击江边防御。 双方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午后,下午时分,江东军最终撤退,江岸边敌我士兵尸体成堆,双方又各损失一两千人马,密密麻麻的尸体堆砌在岸上,鲜血将江边的江水染红。 沈晨下令打扫战场,他看着江岸防线被这次冲击已经是七零八落,光江东军冲上岸的船只就有数百艘,眉宇间划过一丝忧愁。 不愧是周瑜,虽然江岸线已经部署得非常严密,可毕竟防线实在是太长,他们人少的缺点暴露了出来。 如今箭支充足,这才能够打退他们。 要是江东军再冲击几次,把箭矢消耗光,那巴丘防御就肯定要被攻破了。 好在他已经提前找刘磐为援,相信黄忠很快就能支援过来。 最重要的是. 沈晨抬起头,眯起眼睛,微微感受到风轻轻吹拂他的脸颊。 北风已经越来越弱,东南风,要刮起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起风了,放火之夜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持续了三四月的北风终于停了。 天气仿佛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似乎是临近初春,气温回暖,万物生根发芽,许久不见的阳光驱散了阴云,照在了大地上。 这下沈晨就明白,为什么历史上赤壁之战十二月份会刮东南风了。 因为提前回春。 农历十二月,就是阳历一月,特别是南方,回春比较早,年末晚冬初春时节,忽然改变气候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在之后的数日,江东水军依旧持续不断地进攻北岸,想要将这里当做突破口。 因为江夏水军的主力必须要守住邕湖湖口,所以北岸守军只有一万多人,面对三四万江东水军的冲击,他们的防守压力还是非常大。 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清晨食时末刻,隅中初时,江面再次浩浩荡荡漂浮着数千艘船只,向着巴丘北岸袭来。 无数舰船竖起挡板,大船停在江面上,大量的露桡、冒突、飞舟、斥候、快马、游艇等中小型船只下水,每艘船载重数名到二三十名不等的士卒,开始向岸边发起冲锋。 船只往陆地上进攻除非是弃船,否则楼船、斗舰、艨艟等大船肯定是不能走的,容易搁浅和触礁,唯有这样的小船非常适合进行这种陆地作战。 在北岸岸滩上,现在还残留着大量中小型船只残骸,就是这段时间以来,周瑜数次发起进攻失败,最终留在岸滩上的船只。 虽然几次进攻都失败了,损失了两三千人马,但周瑜总结失败经验,船队分散袭击,数千艘中小型船只,载着三万多大军,将整个江面都铺满,然后开始蜂拥向着岸防线进行突袭。 沈晨每次都是亲自坐镇战场,不断指挥调度。依靠精妙的指挥加上布置好的防线,勉强击退了几次周瑜进攻。可这一次显然是全军突袭,规模之大空前绝后。 之前几次最多也才一万人,这次直接三万多人马大军压境,显然是周瑜已经试探出了破绽所在,终于打算进行抢滩登陆,与沈晨决一死战了。 双方很快交战,最先动手的自然是弓箭。沿岸遮天蔽日的箭雨向着江东军挥洒过去,犹如乌云一般落入了江东军船队之中。 可惜的是巴丘北岸的江防线实在是太长,周瑜让人马分散,仅仅在沈晨防守的区域,连绵十多里,就有上千艘船只展开进攻,弓箭无法面面俱到,何况连日来战斗,他们的箭矢也接近枯竭,存货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弓弩已经很难再对江东水师造成什么威胁。很快他们就冲上了岸,配合紧密,有秩序地开始用盾牌防御弓箭,用随船放着的木梯攀登过了栅栏,开始近身交战。 “报!东北面洪山防线失守。” “报,西南面江丘聚村寨失守。” “报,弓弩已经耗尽。” “报,敌人毁坏了我们在山上的高橹。” “报” 一个个噩耗传来,在江东军犹如乌云盖顶般的攻势下,江夏水师节节败退。 江岸防线彻底失守。 沈晨勒转玉雒马,下令道:“鸣金,撤回营寨。” “唯!” 传令兵连忙前去敲打铜钲。 很快叮叮当当的鸣金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江夏水师士兵们一个个丢盔弃甲,把江岸防线让出来,往后方军营逃窜。 等到晌午的时候,江东水军就彻底占据了北岸,登陆到了陆地。 此时江面上,周瑜乘坐的楼船当中,瞭望旗手观望远处山丘,就看到山丘之上,橙黄色的江东旗帜飘荡。 “都督,赢了,我们赢了,诸位将军已经抢占了滩岸。” 旗手兴奋地大喊。 下方周瑜双手背在身后,远眺东方巴丘,轻声说道:“传令继续追击。” “唯!” 旁边传令兵便立即摇动旗帜。 旗帜不断传递,号角擂鼓声音连绵,很快传递到了远处正在进攻的前线部队。 而周瑜本人则是搭乘了一艘冒突,向着江岸边驶去。 沿途一路上到处都是敌我尸体和漂浮在岸边的船只,鲜血将整个江边都染红,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江岸上战火连绵,江夏水师为了拖延他们的脚步,纵起火来,可惜南方空气本就湿润,再加上没有鱼膏油脂,江岸栅栏并未烧起来,木屑到处都是,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周瑜漫步在江岸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江防被攻破了,那么湖口防御就形同虚设,他们的后方营寨将会被袭击,到时候水路并进,必然可以将江夏水师彻底覆灭于此。 “这巴丘确实是个好地方,北连云梦,南去长沙,东达豫章,西抵巫山。沈晨不愧为天下一等一的英杰,眼光独到,立足于此地,便可扼守住我军进攻。” 周瑜一边行走一边思索着:“可惜的是他没有在此地铸造城池,如果能够建造城池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打进来。不过或许不是他不想建造,而是短时间内无法铸城而已,若我占据此地,必要花费时间铸城。” 不得不说,周瑜的战略眼光也十分卓著,一早就认清楚了巴丘的重要性。就像历史上他极为看重此地,不仅在这里铸造城池,以此为基点北上进攻襄阳,夺取荆州,甚至最后都病死于此。 因此他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在消灭掉沈晨之后,就马上在这里铸造城池,先夺取荆南,再北上进攻襄阳,为孙权势力拿下荆州做准备。 “报!” 就在此时,前方斥候忽然急匆匆而来。 周瑜思绪被打乱,皱起眉头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斥候翻身下马禀报道:“敌人援军来了。” “哦?” 周瑜笑了笑,说道:“看来沈晨只能把湖口的兵马调集过来了,向后方传令,让后军立即突袭湖口,两面夹击。” “都督。” 斥候忙道:“援军并非湖口兵马,而是从陆地上来的,打的是“黄”字将旗,程都督说,那应该是驻扎于罗县的刘磐部队,人数至少在一万以上。” 刘磐援军来了? 周瑜脸色不是很好看,没想到刘磐来得这么快。 当下他立即前往前线视察。 在北岸周边江夏水军有两个营寨,分别为苏飞部以及邓龙部。 更南的方向还有陈生、张虎以及湖口主营。 此刻北岸防线的江夏水军已经被击败,逃入了苏飞和邓龙两处营寨内。 两个营盘互为犄角,死死坚守。 前线负责指挥的程普和黄盖率领大军分别袭击两个营盘,因弓弩消耗太快,营寨防守力量严重不足,眼看就要被攻下。 可就在此时,黄忠的援军及时赶到,立即投入战场,在他的冲锋之下,二人被打了回来。 与此同时,沈晨又调遣了陈生部和张虎部,湖口主营留守了约八千人,其余接近两万人马全部投入战斗,加上黄忠带来的一万援军,差不多三万人马,已经与攻上巴丘的江东水师人数差不了多少。 而周瑜也没办法将后军投入战斗,因为他把后军调遣过来,人家湖口的人马就能坐船袭击他们的后方,甚至去进攻他们的洪口营地,因此只能选择原地死战。 然而之前他们能够打赢,一是因为江夏水军防线太长,难以面面俱到,二是敌人弓弩消耗一空,三是他们人数众多。 此刻失去人数优势,再加上敌人是守营作战,有地利加成,导致程普黄盖久攻不下,陷入苦战。 周瑜虽然亲临战场指挥,可沈晨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调兵遣将,见招拆招,从晌午打到傍晚时分,两处营盘依旧坚如磐石,反倒是江东水军损失了不少人马,迟迟拿不下来。 “鸣金,收兵!” 见到战局胶着,周瑜也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不再向他倾斜,只能说黄忠来的时机恰到好处,令他功败垂成,眼看天色暗下来,不得已只能下令收兵。 程普黄盖吕范朱然等人虽然很不甘心,可无可奈何,被迫留下一地尸体,匆匆忙忙撤离,往北岸江边而去。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江东水军今日一战又折损了一两千兵马,灰溜溜地离开。 不过江夏水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第一日湖口之战他们大获全胜以外,之后的几次较量当中,他们也都没有占到便宜。 连日来死战,如果不算第一天战果的话,两边战损基本上五五开。 这还是在江夏水师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 由此可见双方战斗力差距。 日入三刻,接近黄昏,江夏水师一路衔尾追击至江岸边,凌统吕蒙等人断后,江东军纷纷上船逃离。 沈晨骑在玉雒马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轻声冷哼道:“让他们逃了。” 一旁黄忠笑道:“他们断后的人有两下子,有两名小将,武力不错,居然联手与老夫大战了数十回合,不然老夫这把弓,必能留下几十具尸体。” “多谢黄将军。” 沈晨向黄忠表示谢意道:“若非将军来得正是时候,巴丘就守不住了。” 黄忠抚着白须,摆摆手道:“这是我分内之事,毋须言谢。” “都督。” 苏飞浑身浴血回来,手中还拎着环首刀,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说道:“咱们的箭矢用光了,这一次勉强把他们击退,下次可如何是好?” 沈晨扭过头,忽然看向了山顶上江东军还未拔走的旗帜,指着那个方向说道:“你们看那边。” 那边? 周围黄忠苏飞张南曲敢等将领纷纷扭过头看去。 就看到数日来仅仅只是轻柔的东南风,不知道何时变得越来越大起来,将旗帜吹得往西北方轻柔飘荡。 “起东南风了。” 黄忠说道:“今年的东南风,倒是比往年来得快了许多。” “是啊。” 沈晨微笑着说道:“起东南风了,我们不需要再等下一次被他们进攻了。” 苏飞一头雾水道:“都督的意思是?” “传令!” 沈晨骤然严肃起来,目光环视左右道:“时机已到,今夜袭营,让将士们先回营休整两个时辰,子时启程。” “都督!” 苏飞连忙说道:“可是箭矢不足了。” 沈晨笑道:“打扫战场,回收箭支,黄将军的大军也带来了羽箭,勉强打一场战争,足够用了。” “唯。” 众将士立即得令。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缓缓随风飘荡,美丽的霞彩映照着半边天空。 江东水师再次失败而归,这段日子他们已经损失了四五千人马,虽然江夏水师也至少折损了三千人,但人多打人少,损失反而比对方大,本身就是一种失利。 周瑜屹立在船头,船只缓缓靠近洪口他们临时修建的码头,由于没有避风港,码头只能修建在长江岸边,岸上用木桩搭建了长条港口,所有的船只都首尾相连,紧凑地拼接在一起,只有这样船队才不会被水和风卷走。 “都督。” 凌统非常不甘地说道:“若是再坚持一下,我们可能” 周瑜摇摇头:“没用的,他们忽然来了援军,又是固守营盘,我们没有带重型器械,很难打进去。何况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再不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凌统叹息道:“那难道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吗?” 周瑜笑道:“我们不是已经攻破了他们的江岸吗?下次再来的时候,带上器械,他们的营寨自然就防守不住了。” “这倒也是。” 凌统精神一振,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船队很快回到了码头,各级将领下达命令,让士兵们系好绳索,将所有的船只捆绑起来,铁索连舟,牵引至江北。 周瑜从楼船上下来,忽然就感觉到微微有些寒意,再一回头,看到身后楼船上的旗帜,轻轻地飘动了起来,而它飘荡的方向,却是西北方! 这东南风,越来越大了。 莫非是回春? 周瑜心里想着。 作为江东人,他自然清楚每年春夏时节,江东就会刮东南风。 但平常都是一二月春天才开始,今年却是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 之前北风停了之后,短暂地几天微风都是东南风,当时周瑜也没有在意。 现在看来,会不会变成大风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 周瑜皱起眉头,看向那纵横连绵的船队,思索片刻,对身边凌统说道:“传令,夜晚多派些斥候巡视江面,江岸则多布置一些巡逻士兵和留守人马,务必要小心些。” “唯。” 凌统领命而去。 周瑜下达命令之后,便在亲卫簇拥之下,往营寨方向离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 这两日内,会有大事发生。 “希望是我多心了。” 周瑜摇摇头,回营寨准备布置今夜的各营防守任务。 而随着傍晚时分,原本数日来仅仅只是微风的东南风越来越大,飘荡的旗帜也愈发有力,甚至被吹得猎猎作响,发出砰砰的高音。 两个时辰之后的午夜,风变得更大了。 狂风吹拂,长江的江面泛起巨大的浪花,拍打江岸,惊涛骇浪。 江夏水师的船队,也在夜色之中,浩浩荡荡启程! 今晚。 是一个放火的好天气。 最近这两日情况稍微好不少,后遗症快消失得差不多了,只是年底将至,马上启程回老家,事情太多,更新还是不给力,等稳定之后,保证恢复万更,我10月份上架到12月份,3个月的时间,每天都最少8000字,这种状态必须保持,还想今年上半年尽快完本,开启新的旅程呢。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科技发展,改变生活 午夜时分,风越来越大,呼啸的东南风凌厉吹拂,将船上的军旗刮得猎猎作响。 沈晨站在船板上脸色十分凝重。 历史上赤壁之战成功的原因除了东南风以外,就是黄盖诈降。 曹操把黄盖装满了鱼膏油脂、薪柴火镰的船只放了进来,这才导致放在乌林码头港口的船队被焚烧。 可他们没有人投降。 就算有诈降的计策,老谋深算的周瑜也不会上当。 毕竟曹操上当有原因的,当时曹军已经呈现压倒性的局势。 江东内部投降信不计其数地往他书案上投。 因此黄盖投降,也是情理之中,并没有引起曹操的怀疑。 然而眼下江东并未出现压倒性局势,且江夏水军与江东水军是世仇,互相之间只有仇恨,绝不会投降。 所以即便用诈降的计策,周瑜不可能会轻信。 现在东南风起,周瑜也不可能没有防备,外围必然是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船只。 一旦被周瑜发现,他会立即命令士兵们上船,在江面与他们对峙。 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用于纵火的船只靠近到洪口码头,完成突袭任务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么什么办法呢? 强袭! 这是沈晨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早就无数次在巴丘周围各地巡视,探察周边地形。 在停战间隙,也常常乘船去侦查敌情。 可以说敌我形势了然于胸。 不同于赤壁之战,这一战他们是发生在云梦泽。 此时的云梦泽太大了,犹如汪洋大海。 因此与赤壁之战最大的差异就在于,二者的地形空间完全不一样。 赤壁之战双方在长江两岸对峙,曹操在乌林,周瑜在赤壁,两方隔江相望,地形狭窄,都能看见对方情况。 所以一旦周瑜的大军扬帆起航,曹操立即就能做出反应,只能用诈降才能靠近过去。 而云梦泽乃是波涛大湖,周瑜驻扎的洪口只有东北方向地形较为狭窄一点,其余方向就是浩瀚湖泊,数百里水域,非常宽广。 江东水师不可能巡视到每个地方,因此肯定有破绽之处,能够让他们的船队以迅雷之势杀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顺水! 赤壁之战江东军并不顺水。 甚至曹操所在的乌林还更上游一点。 江东军必须逆水而上。 反观此战。 巴丘位于洪口的东南方。 东南风从东南方吹过来,湘江水注入云梦泽,云梦泽沿岸又流入长江。 洪口在长江口,就处于巴丘的下游处。 也就是说,这一战江夏水军是顺风又顺水,船速将达到理论极限。 因此在这些客观条件的加成之下,沈晨决定放手一搏。 他站在船头,前方足足有五十艘艨艟斗舰集结,每一艘上面都放满了鱼膏油脂。 赤壁之战黄盖才二十艘,他用五十艘,就是为了务必保证一击即中! 沈晨抬起头看着狂风呼啸之下,已经随风飘荡的旗帜,举起手中的虎胆刀,怒吼着喊道:“升帆!” “升帆!” 所有人都在呐喊。 大量舰船将风帆升了起来。 沈晨环视周围,他的主舰并非楼船,而是一艘斗舰。 斗舰之上虽然未放鱼膏油脂,但他的船队将与火船一起发动进攻。 这意味着此战江夏水军将发起自杀式袭击。 虽然这可能会导致江夏水军损失惨重,但两败俱伤,或者一死一伤,是沈晨想到的唯一消灭江东水师的办法。 周瑜,今日我就灭了江东。 沈晨冰冷的目光望向北方,大声道:“将士们,打败敌人,就在今日。乘风破浪,一往无前,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先是沈晨这艘斗舰上数百士兵在喊,紧接着声音感染了所有船队,呐喊声连绵数里,连滚滚江波发出的浪潮声音都仿佛被掩盖了下来。 不过虽然动静很大,却不会被江东军知道。 因为邕湖距离洪口十多公里,湖口又被江夏水军拦住,他们的斥候根本不可能进来,因此声势再大都没事。 “启程!” 沈晨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随着号角一声长鸣,五十艘艨艟斗舰冲在了最前头。 每艘艨艟斗舰都有一百多名士兵,他们将会发出自杀式进攻,可谓九死一生。 甚至包括沈晨自己都在他们身后,将自身置于危险当中。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向死而生,险中求胜,便是战争之道。 浩浩荡荡的江夏水军离开邕湖码头,穿过湖口,进入了洞庭湖。 然后一路北上,顺着水流往北方的君山岛袭去。 周瑜自然不会没有防备,他见东南风忽然越来越大,于是大量派了巡逻船在外围游弋,也下令分派了一校人马驻扎在码头。 然而江波浩瀚,江夏水军乘风破浪,在风力以及水流的帮助下,以极为的迅猛的速度向着江东军杀去。 这些船只两侧不仅有孔洞划桨,后方还有螺旋桨和轮子,都是改装后的将轮船。 在风力和水力的加持下,他们行进极快。 此刻夜幕之下,洪口码头无数火把点着,仿佛照亮了夜空,皎洁的明月挥洒,江面上的能见度还是非常高。 之所以要在码头布置大量火把,就是因为江东军在外围布置了很多岗哨型的船只。 这些船只需要照明,否则回程的时候看不到港口,就可能会搁浅。 结果却变成了江夏水师的引路明灯。 船队的速度极为迅猛,在距离洪口还有八公里的时候,两公里外的一艘江东水师巡逻船发现了异样。 波涛翻滚的江水浩荡,夜色之中朦胧银纱龙寨在江面上,那艘巡逻船上的士兵看到南方的黑暗之中,似乎隐约有什么身影。 “那是什么?” 士兵纳闷不已,扭过头对昏昏欲睡的同伴说道:“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 天色太暗,又隔得远,他确实看不清楚。 几个同伴被惊醒,忙不迭爬到了船舷边上,船只随着江水涌动,厚重的船锚都难以让这艘冒突静止下来,随波逐流。 众人在这种上下起伏的晃悠当中,只见北方夜色里已经出现了无数鬼魅般的身影,速度奇快。 “敌袭,快,敌袭!去拉船锚。” 队长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忙不迭向船舱呐喊。 同时他手忙脚乱地往船头跑去。 有士兵去拉船锚,有士兵则立即跑去船舱准备划桨。 而队长则立即跑到了船头,举起手中火把,向着北面的方向迅速挥舞。 白天放狼烟,晚上举火把。 这是古代最主流的两种通讯方式。 特别是像这种大江大河之上,因为风浪的声音太大,就算用锣鼓、号角等乐器传递消息,也根本传不了多远。 可能隔着四五十米,你把号角往死里吹,都听不到声音。 因此就必须依靠火把。 夜晚星星点点,距离洪口码头外围四五公里,到处都有巡逻船只和警戒船只。 在这艘巡逻车身后约一百多米的地方就有两艘警戒船,火把闪烁,顿时引起他们的注意,也马上向后传递消息。 如此层层递进,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洪口岸上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呜呜呜呜!” 岸上的巡逻士兵立即吹起悠悠的号角,提醒旁边营寨。 洪口岸上今日驻防的乃是折冲校尉朱然,他带领本部一校五千人马在岸边距离船队不到五十丈处扎营。 毕竟船队虽然在码头上,可船只在水里实在太颠簸,士兵们睡不好。 所以他们也都是住在岸上。 此时听到动静,朱然立即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喝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有号角声音?” “报,敌袭!” 士兵来报:“江上的巡逻船发现江夏水师的船队。” “去一伍人往主营禀报。” 朱然得知消息,冷静下达命令道:“快,吹哨,全军集合,所有人立即上船。” “唯!” 士兵立即前去执行命令。 很快在三里外的周瑜主营也得知了消息。 他们的营盘其实都分散驻扎在洪口,并没有都在岸边。 主要是洪口地理位置一般般,有的时候突然下雨,江水上涨,可能会把码头淹没。 船能浮起来,营寨可不行,因此他们必须驻扎在离岸边几里外地势较高处。 此刻整个营寨已经闹哄哄的,周瑜今日本来就觉得心烦意乱睡不着觉,听说江夏水师来袭,一下子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地。 “都督,敌人来了。” 凌统和吕蒙一头闯入周瑜的帐篷里。 周瑜根本没睡,穿戴整齐,镇定自若地笑道:“他们来是自寻死路罢了,我早已经安排人马。” 吕蒙惊讶道:“都督早就设伏了?” 周瑜点点头:“不错,我今日有预感沈晨可能会夜袭,早就安排了程普的船队埋伏在侧,他们就算用火攻,程普的船队已经准备了淤泥,必然可以防御下来。” “都督果然神机妙算。” 凌统和吕蒙也顿时安心下来,纷纷夸赞。 周瑜说道:“闲话少叙,立即整顿兵马,快向码头驰援。” “唯!” 凌统和吕蒙忙不迭出去做准备。 而在码头这边,位于最北面港口处的岸边上,睡梦中的程普骤然惊醒。 这些日子他按照周瑜的吩咐,试验淤泥效果,发现如果想要挡住火船,就必须在船身上和船舱里面放置大量淤泥。 因为淤泥只有湿的才有作用,干淤泥防不住火。 所以他每日都让士兵涂抹淤泥,来看看淤泥要多长时间才会干。 今天傍晚的时候又试验了一次,等到晚上的时候已经干了,由于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因此程普并未一直不断保持淤泥湿润。 此时骤然得知敌袭,忙不迭下令士兵们起来登船,让他们将存放在船舱里,用江水一直保持湿润的淤泥涂抹在船上防止火攻。 “敌人在十余里之外,以他们的速度到码头,至少得两三刻钟,应该来得及。” 程普心里想着。 “快快快。” 江岸边不仅他在紧锣密鼓涂抹淤泥,朱然的部队也在紧锣密鼓解开船只绳索,登船准备前去迎战。 当时船只密密麻麻排列在码头上,里三层外三层,互相之间还用木板搭桥,就像车道一样,要想所有船只开出去,就必须把最外面的船一艘一艘地撤走。 这很费时间。 不过训练有素的江东士兵能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办到。 作为水师统领,周瑜自然也计算过船速,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六十里是他认为的极限,因为他们的实验速度就是如此。 六十汉里大概是五十里,二十五公里两个小时,大约每小时十二三公里,最多十五公里。 后世记载,湖南地区十五吨的双桅内河木制帆船顺风顺水是每小时十到十二公里,逆风逆水是每小时五到八公里,这个速度也符合周瑜的实验船速。 这也意味着一刻钟十五分钟,船队航行最多三四公里。 而江东水师布置在最外围的警戒船距离洪口约六公里,他们能够观察到的范围至少在八公里左右。 即便信息传递过程当中耽误一点时间,但从江夏水师在六公里外发现敌人,再到朱然和程普登船准备迎敌,十五分钟的时间对方绝对到不了洪口。 他们甚至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来排兵布阵。 这点时间对于训练有素的江东水师来说,已经足够了。 朱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的士兵们才刚刚登船,还未来得及离港,就看到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如呼啸的狂风,向他们袭来.. 那些船只的速度奇快无比,江水破浪,犹如离弦的箭矢,短短一分钟不到,就已经靠近港口。 “这” 朱然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消息可是在十多里外传回来的。 对方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朱然彻底傻眼了。 而此刻在江夏水师的那艘斗舰之上,沈晨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周瑜还是低估了今日的风力,以及将轮船的速度。 在大风和顺水以及将轮船的加持下,他们的船队达到了古代帆船在长江上航行速度的极限——每小时三十公里。 古代帆船航速理论最高能达到每小时三十七公里的样子。 但这只是理论。 而真正能够实践的,便是在三十公里左右。 比如还是李白诗中那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如果按照一日二十四小时来算,船速为每小时26.83千米。 可李白那个年代还没有发明将轮船。 所以在顺风顺水,再加上将轮船的帮助下,船速完全能达到每小时27公里以上,大大超过了周瑜的预期。 最重要的还是将轮船的发明,让周瑜预估错了他们的船速。 周瑜在白天风没那么大的时候,用技术水平比较落后的江东水师船速来衡量,自然是不对的。 简单来说。 周瑜小看了江夏水师的船只技术,以及今日风速! 科技发展,改变生活! 第一百零七章 周瑜之死,刀斩黄盖 月白风高,江面上船影绰绰。 朱然的军队才刚刚登船,还未来得及从码头驾出。 程普这个时候还在给船身涂抹新鲜淤泥。 谁也没有想到,江夏水师的船速如此之快,已经杀到他们近前。 此刻见江东水师果然没有防备,沈晨精神大振,下令让将士们按照计划行事。 当下船队立即鼓噪声势,锣鼓、号角连绵,宽达数里的江面上,数千艘船只同时敲锣打鼓。 声音传遍四面八方,就连江上呼啸的狂风,波涛汹涌的浪花拍岸声,都被掩盖下来。 紧接着最前面的五十艘艨艟斗舰开启全部马力,对着江东水师船队一头撞过去。 朱然此时很想下令让士兵们尽快把船只开出去,阻拦在对方的行进路线上。 但多年的水战经验在告诉他一件事——来不及了! 江夏水师的船只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在他们的船只还未开出去之前,对方的船就一定会撞到一起。 所以朱然仅仅只犹豫了八秒钟,在江夏水师船队离他们不足二里的时候,下达了撤退命令。 “吹撤退哨,回到岸上去!” 朱然怒吼着。 “嘟嘟嘟嘟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响起,周围朱然部士兵纷纷扭头穿过各船之间搭建的木板,往岸上跑去。 古时候停船之时,由于怕水流和风把船吹跑,所以船只往往是横着放在岸边,以此来减缓水流和风力作用。 此刻一艘艘船只横在岸边上,船上的士兵们则头也不回地往后跑,甚至还有人前后拥挤,不小心掉到了别的船舱里去,乱作一团。 而后方五十艘中型船只飞速靠近,短短两分多钟后,它们就已经冲到了近前,对准最前面的江东水师船轰然撞了过去。 轰隆! 砰砰砰砰砰砰! 仿佛滚滚闷雷响彻夜空。 无数声碰撞巨响传遍八方,木屑纷飞,很多船被撞破。 但那些艨艟斗舰们同样也残破不堪。 古代船只很少会选择对撞,毕竟都是木头做的,撞沉别人,自己也得凉凉。 然而这些船只本身就是死士,自然无需要管什么凉不凉的问题。 所以是开足了马力,对着敌人的船队轰然撞了过去。 江夏水师与江东水师,不死不休! “跑啊。” “救命啊。” “快跑快跑。” 船上那些还未跑到岸上的江东水师士兵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而后方刹那间火焰冲上了天空,船上放下很多小船,江夏水师士兵们点燃船舱内的火堆,跳到小船上有秩序地撤退。 没过多久,火势就从江夏水师撞过来的艨艟斗舰上,向着江东水师存放在码头港口的船只上蔓延。 东南风猛烈地吹拂,在风力的帮助下,火苗蹿得三四丈高,顷刻间江东水师船队的外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染红了半边天空。 这个时候周瑜甚至才刚刚整顿好队伍出营,正常计算来说,他认为此时敌人应该还在数里之外,需要至少再过个一两刻钟才能冲到码头上来。 此时朱然上船先去拦截,他则率领大军随后赶到,再加上程普从旁边策应,周瑜认为敌人一旦敢来夜袭,必是死路一条。 而且这是非常完美的谋划。 由于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 因此即便是之后沈晨没有发动夜袭,保持这个状态也不会让士兵们疲惫。 来了自然更好,立即就能反应过来。 可周瑜万万没想到,当他率领着大军从营寨里出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数里外江岸边滔天的火光。 “这是怎么回事?” 周瑜大惊失色,按照他的推算,敌人明明还有一段时间才到,怎么会起火呢? 由于夜色太暗,距离又远,看不清楚,旁边吕蒙就说道:“都督,可能是敌人用火攻过来,兴许已经被程将军和朱将军拦截住了,在江面上起火,我们快去看看吧。” “不错,只有可能是这样。” 周瑜连忙安慰自己,毕竟他自然不希望码头出事。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心理学上有个效应叫做墨菲定律,也就是所谓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岸边,越靠近江岸,周瑜的心就越凉,因为他看到根本不是敌人被拦截住了,而是江岸边已经燃起熊熊烈焰。 此刻朱然的残军还在岸上,他们竭力运输着淤泥和江水,打湿中间的船只,想要制造隔离带,防止火焰烧过来。 同时朱然等中下级军官身先士卒,冲到了火海前沿,不停砍断船只绳索,想要把外围船只放走。 可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火焰势头极为凶猛,往往一艘船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就会被烧成火船,然后火苗又被东南风吹得往西北方刮,迅速点燃了其它船只。 “完了,完了。” “这怎么会这样?” “咱们的船都要烧没了。” 身后的诸多江东军将士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虽然他们没损失什么人马和粮草,但对于水军来说,船就是生命,特别是他们还处于洪口地区。 洪口地区也不完全是一片孤岛,东面是长江,南面是洞庭湖,北面是云梦泽,西面有一片狭长的陆地,直通到作唐,也就是后世岳阳市华容县一带。 然而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安营扎寨,就是因为有船只,一旦战事不利,可以马上坐船顺江而下,离开荆州回到豫章去。 可现在船只被焚烧,走陆路就只能去作唐,可谓是孤军深入,随时会面临荆州军的围攻。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处于孤立无援,难以回江东的尴尬境地。 因此士兵们全都士气濒临崩溃。 “噗嗤!” 周瑜跟是吐出一口血来。 “都督,都督。” 周围凌统、吕蒙都小将忙不迭上前来扶。 周瑜脸色惨白,艰难说道:“快,让将士们立即去救火,外围不用管了,用淤泥和水浇湿中间的船只,保护最里面的船。” “快,快救火。” 凌统扶着周瑜,吕蒙连忙去指挥士兵们救火。 江东船只是里三层外三层布置在港口,虽然火势蔓延得很快,可朱然拼死制造出了一层隔离带出来,只是因人数较少,火势还在凶猛燃烧。 冲天的大火将夜空染成了橘红色,熊熊烈焰带着可怕的巨浪袭来,周围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隆冬十二月底,天气还是十分寒冷,可救火的江东士兵们即便是隔着很远距离,哪怕是跳进江水里,都能够感觉到热浪扑鼻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的味道。 烈火焚海,燃煮江河。 天地间到处都是升腾的灰烬,连船下的河流都仿佛被蒸发了一般,卷起滚滚火热的蒸汽。 江东军士兵奋力拼搏,有的用过刀砍断连着船只绳索,有的用淤泥和江水制造隔离带,还有的干脆跳到水中,用桶子装淤泥和水,递给船上的同伴。 数万士兵紧急抢救,只是人力在天灾大火面前,脆弱得仿佛蝼蚁一般。 而远处江面之上,两千多艘江夏水师船飘浮。 沈晨站在船上,前方数千名纵火的士兵划着船回来了,这一战他们的运气不错,由于周瑜仅仅只是做了防备,不敢确定他们会来夜袭,所以没有设伏,否则在船上安排几千弓手,这些人可能至少一半回不来。 等到那些纵火的士兵回来之后,此战前军都督,亲自率领士兵们发起勇猛冲锋的将领苏飞、陈生回来复命,沈晨称赞了他们的勇气,同时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传我命令,大军左右靠岸包抄,务必不能放跑了一个江东军!” “唯!” 传令兵立即吹响了号角。 瞬间船队就开始分散向着左右两边的江岸驶去。 江东水师的船只比江夏水师还要多一千多艘,足足三千多艘。 其中楼船就有五六艘之多,其余斗舰、艨艟、冒突、露桡、赤马、快舟、飞艇、游船等中小型船只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大大小小的船只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江岸,码头连绵十多里,火焰更是形成了一条火龙。 此刻火龙熊熊燃烧,整个天空都被照亮,热浪向四周扩散,蔚为壮观。 只是壮观归壮观,他们也很难靠近过去。 因此沈晨只能选择兵分两路,至少左右两翼船队要航行十多里距离,绕开这恐怖的火海,从别的地方上岸。 黄祖率领一万多人从西面绕过去,沈晨则率领另外一半人马,从东面绕过去。 他选择的方向正是长江入口处,船队浩浩荡荡地袭来。 而恰好那边其实还有一部分江东水师的船只,就是在那边实验淤泥效果的程普船只,他们并未在码头,而是在长江入口处,要实验船只被火烧,自然要驾驶船对撞从而看看效果。 只是没想到这恰好保留了江东水师最后的一点船队,约数百艘,此时程普已经驾驶着船只远离港口,到了江面上,见到敌人袭来,连忙下令撤退。 沈晨远远看到数百艘船只居然抛弃大军,往长江下游驶去,也没有选择追赶,而是从程普那边停船上岸截击周瑜。 此刻岸上的江东水师形势就更差,他们无论怎么努力救火,却还是阻拦不住大火蔓延。 仅仅三千多艘船只,仅仅保住了不到五百艘,勉强制作了一圈隔离带,可还没得及高兴,江夏水师来袭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周瑜咬牙坚持,下令鸣金,让正在救火的士兵们立即回来准备迎敌。 结果老营失守了。 黄祖是在西北面上岸,偷袭了正处于西北面的周瑜主营。 他同样选择放火,这把火仿佛舒展了这十多年来,一直被孙策、孙权进攻无数次的屈辱。 一扫前耻之后,黄祖无比兴奋,仰天长啸不已,竟然狂喜到咳出血来。 而那边周瑜同样在咳血。 主营可是存放了他们此次出征的所有物资,这下除了船只以外,连粮草都被毁,彻底失去了从陆地去作唐的希望。 “死战,死战!唯有死战才能回家!” 周瑜以极为虚弱的声音对身边的吕蒙凌统等人说道。 其余吕范、徐盛、黄盖等人亦是无比悲怆,有人问道:“都督在说什么?” 吕蒙哭着说道:“都督说死战!唯有死战才能回家!” “死战!回家!” “死战!回家!” “死战!回家!” 刹那间,先是从周瑜身边开始。 紧接着这股力量仿佛感染了整个江东军,全军都开始怒吼起来。 此刻远处黄祖与沈晨大军开始合围,远远听到江东军的呼喊,沈晨牵着玉雒马下船,骑在马背上,眉头皱了起来。 “江东军成哀兵了。” 他说道。 身边一直是张南曲敢两名副将跟随。 听到他的话,张南说道:“大都督,我也听说过哀兵必胜的道理,咱们现在怎么办?” “退往船上,耗死他们。” 沈晨说道。 “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马匹疾驰而来。 虽然他们用船只做交通工具,但军队当中还是有斥候使用战马,为了保证陆地上传递信息,战马就放在船舱里,下陆地后就可使用。 这斥候正是黄祖那边的斥候,此刻疾驰过来,对沈晨说道:“黄将军焚烧了周瑜营寨,周瑜率领大军与他交战了,黄将军撤退不及,被他们拖住,没办法上船,他怕船只被敌人抢走。” 沈晨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发现自己有点指挥失误了,不应该立即就上岸的,应该就在江上等着,等明天白天烧得差不多,就一直开船在长江上游弋,耗死这股江东军。 之所以心急还是北方曹操和刘备在打仗,而且刘琮手里总归还有那么五六万人马,万一在曹刘交战的时候,刘琮在背后搞事,让曹操摘南阳的桃子就不好。 而且江东军虽然损失了船只,可粮草和营地没有损失,继续对峙的话,人家至少还能对峙几个月,到时候他烧了人家的船也没用。 因此他想一劳永逸,以为烧了江东军船只,他们的士气就会低落,从而一举击败他们。 没想到反而让他们变成哀兵了。 “去救援黄将军!” 沈晨知道不能拖,便立即下达了命令。 当下他们的人马迅速开始往岸上跑,向着周瑜大军的后方袭去。 而此刻周瑜大军正与黄祖军交战。 周瑜已经十分虚弱了,脸色惨白到了极点,他喃喃自语道:“是我失算了,是我失算了” 吕蒙哭着说道:“这并非是都督的过错,谁能想到他们的船只如此快?” “噗嗤。” 周瑜又吐了一口鲜血,艰难说道:“这是我应该承担的罪责,我死不足惜,但这些江东儿郎都是吴侯精锐,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去。”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没有船了。” 吕蒙哀声不已。 周瑜轻声说道:“还有.你附耳过来。” 吕蒙连忙附耳过去。 周瑜在他耳边耳语几声,最后说道:“按我说的去做。” “都督!” 吕蒙睁大了眼睛,说道:“不能如此啊。” 周瑜猛地怒目圆睁,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按我说的做!” 紧接着,他依旧保持着那瞪眼的姿势,手上的力气,却已经是十分微弱。 到了最后,周瑜缓缓瘫软下来,仿佛再也没有了生息。 “都督!都督!” 吕蒙悲愤欲绝,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黄祖其实已经退到了船上,虽然江东军追了过来,可周瑜病倒,凌统、黄盖、吕范、徐盛等人没有统一指挥,导致调度失调,乱哄哄一片。 趁着这个机会,黄祖以弓箭打退了敌人第一波进攻,勉强摆脱了他们的攻势,成功地撤退到了岸边,上了船只。 有了船只之后,黄祖就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不停地射杀江东军,缓解了压力。 而后方此时沈晨率领着大军杀了过来。 “都督,你看,周瑜!” 曲敢眼力较好,他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山坡上,周瑜的都督旗帜高高悬挂,有一人背对着他们,盘膝坐在山顶似是遥望远方。 在山坡下还有数千士兵保护着,更远的山坡西北方向,似乎正在发生交战,各种怒吼声,喊杀声,兵刃交接声,乃至于惨叫声音不断袭来。 沈晨本能判断这应该是周瑜率领大军猛烈进攻黄祖的部队,他像是没有预料到沈晨选择了两路包抄,居然大军压境,只在自己身边留了数千士兵保护。 当然。 也许并不是周瑜没有预料到,而是他必须尽快抢夺了黄祖的船只,从而占据主动。 所以沈晨立即说道:“全军突袭,生擒周瑜!” “全军突袭,生擒周瑜!” “全军突袭,生擒周瑜!” “全军突袭,生擒周瑜!” 呐喊声声震天地。 沈晨大军犹如潮水般向着那片山坡杀去。 很快双方交战在一起。 “放箭!” 就在此时,右侧小山坡上,瞬间冒出无数江东军,对着他们疾射。 “不好,有埋伏!” 沈晨大吃一惊,连忙下令道:“鸣金。”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 可没想到右侧山坡上的江东军跑得比他们还快,居然一窝蜂跑到了他们后面去了。 “杀啊!” 而西面那边喊杀声渐起。 原来是黄祖以弓弩射杀了大量江东军,让他更加高兴,居然追杀了过来。 沈晨一时间被弄得有些发懵,战场实在太混乱了,容易让人搞不清楚状况,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好在沈晨聪明,立即想到这应该是周瑜的计策,前线战况应该是黄祖依旧占据了优势,于是周瑜故意制造双方交战的假象,引诱他过来支援,从而杀个回马枪,抢夺他的船只。 “周瑜倒是还算计,不过我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沈晨冷笑一声,勒转马头道:“杀过去。” 当下他与黄祖军兵合一处,追击江东军。 而此时吕蒙背着周瑜的尸体,一边跑一边不断流泪。 江东军此刻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像刚才伏击了沈晨的胜军,反而像败军。 士兵们丢盔弃甲,拼命地往东逃窜。 只是沈晨早在船上留下了数千兵马,他们要是去抢夺船只,肯定会遭到弓弩射击,所以沈晨一点都不担心。 大军追击,双方一前一后,一方逃窜,一方拼命追赶,前后脱节严重,很多江东兵体力不支,或者摔倒,被后面追击的江夏水师赶上,砍成了尸块。 可也正是这些脱节的士兵短暂拖延了一会儿敌人追击,甚至黄盖还亲自率领数千人断后,掩护主力撤退。 等到他们跑到沈晨停船的地方,沈晨预料到的弓弩射杀并未出现。 “怎么回事?” 借着江岸通天的火光,三里外沈晨骑马于山坡上观望,让他惊愕不已。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船队此刻也在交战。 “程普!” 沈晨脸色一冷。 不仅周瑜杀了个回马枪,程普也杀了个回马枪。 他有船,用船只冲到了沈晨停船的位置,然后命令士兵上船近身肉搏。 沈晨船上埋伏的弓弩手被他们拖住,导致在江东军主力跑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办法向他们射击。 那些江东军主力纷纷开始爬到船上去,很多船只被抢走,而黄盖率领主力殿后,以至于江夏水师的主力没办法跟过去与对方纠缠。 “黄盖!” 沈晨看到不远处正在率领人马断后的黄盖,怒从心头起,勒转马头,向着黄盖的方向杀去。 此时黄盖已经被数倍于他们的江夏水师包围,浴血奋战,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少,刚开始还有两三千人断后,此刻就只有不到八百人,人数还在不断递减。 沈晨纵马疾驰而去,手持虎胆刀,在靠近战场之后,翻身下马,越过自己军人群,来到了黄盖面前,厉声喝道:“黄盖,投降免死!” “哼,要我向你这等小辈投降,妄想!” 黄盖年逾五十,浑身是血,汗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整个人气喘吁吁,却依旧持刀凛然而立。 沈晨在这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反派一样,在欺凌老弱。 但很快他摇摇头,摒弃这个想法。 这场战争实际没有反派和正派,有的只是立场和生存之争。 沈晨想结束乱世,创建一个人人能吃得起饭,读得起书,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世家豪强的美好新世界。 而孙权则想称霸南方,做自己的东吴之主大梦,那么这场大战,自然是不可避免。 所以大家没有谁是正义的,有的只是目标和理想不同而已。 沈晨不再与黄盖废话,欺身过去,手中虎胆刀当头一劈,向着黄盖头顶砍去。 周围士兵顿时再次涌动起来。 各种长矛斧钺,刀枪剑戟乱劈,甚至还有弓箭四射。 黄盖将手中大刀横举格挡,但他本身气力已尽,再加上年老体衰,而沈晨年轻力壮,居然吃不住这一招,刀背被压到了肩膀处。 “死!” 沈晨再次变招,抽刀横砍。 黄盖艰难侧挡,已只有招架之力,没有反击之力。 过了三回合,在沈晨疾风骤雨般的进攻之下,黄盖终于抵挡不住,被一刀砍中了胸口。 紧接着沈晨挑飞他的大刀,一刀刺穿他的心脏,将他往后推。 黄盖怒目圆睁,倒退几步,最终倒下。 他一死,周围反抗的力量就衰减了很多,很快战斗就平息下来。 “原来我已经这么强了。” 沈晨看着地上的黄盖尸体,虽说黄盖老了,而且连番大战体力耗尽,但经验老道,曾经也是跟着孙坚的四健将之一。 没想到仅仅几招,自己就将他击杀,也许自己已经有了二流武将的水准了吧。 “安葬黄将军!” 沈晨抬起头看向远方,喝道:“继续追击!” 第一百零八章 求和? 呼啸的狂风吹得灰烬漫天,将断后的黄盖部全歼之后,沈晨继续追击周瑜。 等他到了江岸边,程普与江东军主力汇合,抢到了大量船只。 留守的将领是张虎,他虽然奋力反抗,但奈何人数太少,依托着几艘主舰和数百艘小型船只反抗,却还是没有打过。 战局陷入僵持,好在江东军没有多做停留,吕蒙边哭边冒死背回了周瑜尸体,四万多江东军,约有三万余人勉强逃回船上,利用弓箭掩护自己人上船,阻拦后面的追兵。 此时沈晨已经派人通知黄祖,让他分兵五千人回到自己船上,先用黄祖的船只去拦截江东军的退路。 可惜的是黄祖的船队在西岸,他此时已经变成了顺水逆风的状态。 因为江夏水师如果是从南往北打,就会顺湘江和洞庭湖的水,再加上东南风,就是顺风顺水,所以船速奇快无比,这才能突袭成功。 然而黄祖的位置在西面,是由西往东打,顺长江的水,逆东南风,船速就慢了许多。 短短十多里路程,得航行将近两刻钟。 这就导致黄祖船队迟迟没有来援,张虎依托着主舰防御,沈晨的军队在陆地上没办法与对方船上的人对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东水军逃跑。 不过好在由于江夏水师的船只与江东水军的船只有技术代沟,而且船只造型以及内部构造也完全不同,导致驾驶船的时候出现了不少问题,开的时候甚至还互相碰撞,并不熟练,耽误了一些时间。 最终江东水师逃窜走了大部分,但还是有少部分被赶来的黄祖水军以及残存的张虎水军截留,江夏水师的船只立即靠近过去,冲上船一番近身交战,全歼了这股江东水师。 此时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波涛浩瀚的江面卷动着滚滚黄沙,青黄相接的江水滔滔不绝地向北而去。唯有江岸那燃烧的烈焰,依旧残存着冲天的火光。 天亮了。 沈晨派人去通知留守营寨的黄忠前来接班,打扫战场,清点战损,忙碌了一夜的本部人马则乘船回营休息。 等回到巴丘之后,将士们先去吃饭睡觉,而沈晨则还要处理各方事务。 比如布置接下来的任务,判断江东军之后的走向,以及等各方消息传来,从而做出部署。 “报,江东军未在江夏停留,回豫章去了。” “报,黄将军已经将敌我战损清点出来,请都督过目。” “报,已经根据都督的命令,将我方士兵尸体全部收拢起来,就地安葬,敌方士兵尸体焚烧。” “报,我们审讯了一些战俘,有一名江东军军官说,周瑜死了。” “周瑜死了?” 到了战后的第二日,江东军已经撤回了豫章,黄忠那边也打扫了战场,各种消息向沈晨这边汇总过来。 而最后一个消息让他十分吃惊,坐在主将营帐内,惊讶不已。 “是的。” 斥候回答道:“那名江东军军官说,得知我们突袭了江岸,周瑜忽然吐血,临死之前对吕蒙耳语几句,设计逃脱,但他本人却骤然死去。” “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因为早年在黟县之战受了水灾,每年咳嗽不断,身体一直不见好,此次想必是怒急攻心所致。” “果然如此,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沈晨摆摆手,周瑜的死果然是跟他有着深刻关系,几年前黟县之战,肺部进水,又没有得到有效医治,一直处于虚弱的状态,此番相比是旧病复发,令他猝死。 不过周瑜死后,沈晨心中倒没有一丝喜悦,只是有点感叹,江山一代人才出,历史上周瑜意气风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可如今遇到了自己,最终也只能饮恨巴丘。就像历史上的他一样,病死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恭喜都督,贺喜都督。” 左右张南曲敢等将领大喜说道:“周瑜乃是我们的劲敌,此人一除,江东就再也没有能够与我们为敌的对手了。” 沈晨沉声道:“周瑜的为人我还是十分敬佩的,他的死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但尊重对手,也是在尊重自己,就像我们应该要好生对待黄盖的尸首一样,不用那么高兴,平常心对待即可。” “是。” 张南曲敢等人对视一眼,忙连连点头。 沈晨又说道:“此战虽然打败了江东军,但我们的损失也非常大,传令三军,休整两日,然后水军顺沔水北上至襄阳,支援刘使君,再告诉汉升将军,让他留守在巴丘,防止江东卷土重来。” “唯!” 众将士听令。 当下江夏水师于巴丘休整,准备北上。 而趁着这个时间,沈晨依旧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每逢战事结束,就进行自我分析和自我批评。 这是他多年打仗的一个习惯,从八岁徐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每日反思和推演。 如此多年下来,算是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初仅仅只是知道历史进程的普通农家孩子,成长到如今,饱读诗书,勇武过人,神机妙算,带兵打仗的智谋与勇将。 沈晨认为,这一战之所以能赢,不是在于他的计谋有多好,而在于自己熟知历史,有老天爷的帮助才能够成事。 屯兵于巴丘,逼着周瑜被迫屯兵洪口是其次,实际上就算没有利用东南风的人也会这么做。 因为整个洞庭湖地区,只有巴丘这么一个战略要地,后来孙权周瑜在此地建城,也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能赢的主观因素实际上还是他知道会有东南风到来,提前做好了布置。 周瑜会输也不是他水平差。 事实上周瑜做得比曹操强得太多,他不确定沈晨会不会来夜袭,但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包括设伏、防火的准备以及推演他们的斥候发现敌人,再到敌人杀奔洪口的船速,所有预想都已经完善。 唯一漏算的,便是低估了天时以及沈晨的人力,东南风时大时小,作为江东人,周瑜很清楚一般春季的东南风比较小,夏季的东南风最猛烈。 所以他万万没想到提前回春之后,突然刮起了无比猛烈的东南风,再加上将轮船的出现,以至于让他错误估算了江夏水师的船速,从而使得一切防御措施都来不及弥补。 简单来说,在老天爷的帮助下,沈晨发动了闪电战,让周瑜措手不及而已。 但即便如此,周瑜也没有输得太惨。 因为这一战严格来说,应该属于两败俱伤,就算江东水师损失惨重,江夏水师也没有占到太多便宜。 双方投入兵力是江东水师五万人,江夏水师约三万人,加上后来的黄忠是四万。 湖口之战江夏水师小胜,后来两边斥候交战,江东水师占优。 紧接着周瑜发动了几次攻打北岸的战斗,若非黄忠援军及时赶到,江夏水师差点全军覆没。 因此战局除了一开始的湖口之战以外,其它时候都是江东水师压着江夏水师打,在战损上,双方差不多都损失了数千人马。 沈晨死伤了约四千多人,周瑜死伤了约六千多人。 看似周瑜损失得多些,但可不要忘记沈晨的占据有利地形的一方,周瑜是主动进攻的一方,这样的战损对于周瑜是能接受的,而且还差点打赢了。 所以一开始哪怕在湖口利用铁索连舟抵御住了江东军的进攻,小胜一回,沈晨也没有赢得彻底,反而被周瑜找到破绽,几乎战败。 最后沈晨靠的是老天爷才完成了翻盘,甚至在洪口一战中,周瑜巧妙算计,让大部分江东水师成功逃脱,五万人回去了大约三万人马,整场战役下来,他只损失了不到两万。 反观在洪口之战中沈晨由于担心北方局势,急于求成,选择上岸与周瑜对攻,以至于中了埋伏,损失了不少人马。 由此可见周瑜的强悍。 战后统计,在兵力亏损上,沈晨死伤了九千多人,周瑜死伤了两万左右,因此这才说这一仗只能说是小胜,而不能说是大胜,只是把江东打残,而没有完全歼灭。 不过就算是这样,周瑜病死,加上两万江东精锐战死,对于孙权来说已经是元气大伤,几乎再也没有向外扩张的能力。 所以此战在战略意义上,获取的成果已经非常大了。 “周瑜不愧是周瑜,在那种绝望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够如此冷静地设计我,让大部分江东军逃回去。不然的话,黄老将军已经焚烧了他们的粮草,我第一时间退回船上,他们必然会全军覆没。” “好在这一战我们赢了,利用东南风和将轮船成功地破灭了江东。江东元气大伤,很难再来扯我的后腿,接下来只要打退曹操,以荆州底蕴,便能够横扫南方,先看形势,得巴蜀还是江东,再整顿兵马,北上收复天下,就能开创新的时代了。” 沈晨目光坚决,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哪怕周瑜曹仁他们曾经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在历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笔,但只有他才能够引领时代的发展,因为他的脑海之中,拥有指明帝国前进的方向。 大汉帝国的时代整个世界都处于蛮荒时代,中华文明早就已经走在了世界文明的最前沿,如果能够一统河山,将他的工业化知识留下来,并且改变现有的压迫体制,让大汉抢先根植于这片广袤而还没有人开发的天地之间的话,未来大汉的百姓,会过得更好。 至少如果能在他死后三百年内开启第一次工业革命,在全球人口也不过是两三亿的时代,无数无主之地,没有被勘探的矿石、资源、石油、天然气等待着开采,源源不断地喂养大汉,那么一个全球性的帝国,将会在五六百年后诞生。 这要比后世新时代早一千多年! 所以沈晨从不觉得自己杀死这些时代的骄子有什么错,历史是历史,如今是如今。现在对于他来说,即便是曹操曹丕孙权这些三国时代的主角,也不过是阻挡他前进步伐的拦路石而已。 “曹操、孙权,不过是封建时代的军阀,虽然我现在也在帮助一位封建时代的军阀。但至少在个人品德上,他的道德要高出太多。” “刘备是可以信任的,就像历史上他无条件信任诸葛亮,诸葛亮也无条件信任他一样。” “所以未来不管国家体制变得如何,封建帝制时代要不要结束,至少在更看重底层百姓,消灭那些剥削者以及地主、门阀、豪强这类国家蛀虫这件事上,我与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一起砥砺前行,一起创建一个更好时代,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吧。” 沈晨立于巴丘江岸,远眺南方。 孙权。 为了我之大业。 就先拿你第一个开刀吧! . .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临近年关,江东此时却没有一丝喜气,反而满是悲戚与苍凉。 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的不是在东汉盛行的桃符,而是一条条白素布缟,在东南风中轻轻摇曳。 两万士兵战死于巴丘洪口,就意味着两万户家庭失去了主心骨,多少母亲没了孩子,妻子没了丈夫,孩童没了父亲。 哭声传遍整个江东,哀嚎声随着风儿,让长江下游两岸的无数百姓,都悲恸不已。 豫章郡,柴桑县。 此战孙权亲自督战,周瑜亲率江东大军,奔袭江夏,直取巴丘。 但在柴桑的孙权等来的不是周瑜大败沈晨,一举夺得江夏,并且寇略荆南,又北上南郡,将整个荆州纳入囊中的好消息。 而是等来了周瑜的尸体,以及江东水师大败的噩耗。 整个柴桑县衙,这两日都处于战战兢兢之中,孙权经历了不敢置信,接着暴怒,再到哀伤,最后几乎崩溃的情绪。 一直到今日,才在鲁肃等人劝说下,振作起精神。 事实上鲁肃更悲伤。 他与周瑜的关系,就像周瑜与孙策的关系一样,不仅是同僚,还是最好的朋友。 可如今他却要强忍着这股失去挚爱亲朋好友的悲恸,劝谏孙权理智下来,甚至还得跟他提出一个令自己无比痛苦的新战略方案。 “什么?” 柴桑县衙,已经勉强冷静下来的孙权脸上还挂着泪痕,他本打算给周瑜治丧,听到鲁肃的话再也绷不住,怒吼道:“沈晨那狗贼害死了公瑾,杀了我两万精锐,两万精锐啊!你却还要我写信给刘备求和,这世上哪还有这样的道理?我江东与他沈晨刘备,不死不休!”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孙权鲁肃再图它谋 江东与刘备沈晨不死不休? 听到这句话,本就已经心力憔悴的鲁肃十分着急。 但他又知道孙权是在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所以不得不耐心劝道:“吴侯,还请听我一言。” 孙权双目泛红,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桌案上,扭过头去,眼里已经是闪烁着泪花。 鲁肃说道:“吴侯,此战非公瑾之罪也,也非我们谋划不得当,乃是天意如此。还有不说东南风,便是那江夏水师的船只,吴侯也是看过的。” “难道天要亡我们江东?” 孙权眼含热泪,悲愤欲绝,那江夏水师的船只他看过了,竟是巧夺天工般采取了脚踏驱动,在船只左右两侧以及后方增加了车轮和螺旋桨,加上顺风顺水,速度奇快,令周瑜没有反应过来。 最重要的是,谁能想到江夏水师有这么多钢铁,居然能够打造出那么多用于捆绑车轮、螺旋桨、脚踏链的铁器,以至于让江东水师的进攻功败垂成。 只是孙权不知道的是,大时代背景下不缺巧夺天工的人,桨轮船不一定是在唐朝之后发明,只是因为唐朝出现了灌钢法,钢铁产量飙升,因此解决了隋唐以前急缺的钢铁,从而完成了技术革新。 另外也正是桨轮船的出现,让原本需要大量人力划船的船舱不需要那么多划船位,节省了一定的空间,使得原本历史上只能载二三百人的艨艟斗舰载得更多。 这也是为什么周瑜只抢了沈晨三分之二的船只,再加上程普以及朱然保下来的那些船,却能够带着三万左右的人马撤回去的原因。 鲁肃沉声道:“天时地利人和,天不遂人愿,但人强胜天。只是公瑾虽强,沈晨亦不弱而已。所以此战既然已成事实,吴侯就不应该丧失理智,盲目出兵报仇,而应该卧薪尝胆,如勾践般忍辱负重,先恢复江东实力,再伺机而动,以图它时。” 孙权慢慢冷静下来,他历史上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三国志》作者陈寿对他的评价就是:“屈身忍辱,任才尚计,有勾践之奇,英人之杰。”,因此愤怒过后,自然也该恢复理智,听从鲁肃的明智建议。 他满含热泪地说道:“如今公瑾已经走了,我身边就只剩下子敬了,还请子敬教我,我该如何才能守住父兄留下来的江东基业。” 鲁肃说道:“自然是与刘备求和。” 他继续道:“我们当初起兵,是以讨伐黄祖,为乌程侯报仇的名义攻打江夏水师,并未与刘备交恶,眼下刘备虽然与曹操在南阳对峙,然沈晨此刻必然北上襄助于他,曹操主力没有南下,退兵在即,到时候刘备得了整个荆州,实力强大,我们就在邻侧,若是交恶的话,恐为其所害。” 孙权握紧了手,没有说话。 鲁肃又说道:“而且我们虽然遭受重创,可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趁着现在曹操还未退兵,刘琮也未被刘备歼灭,趁机要求刘备兑现承诺,找他借荆南,打交州!” “借荆南,打交州?” 孙权诧异。 “不错,当初刘备与我们结盟,答应将交州赠与给我们,如今交州却为吴巨、士燮等流占据,自然要兴兵讨之。” 鲁肃点点头道:“然从江东无法出兵交州,便要借荆南诸郡为根基,以方便运输粮草,从湘水南下击之。此时我们虽被打败,但刘备也在夺取荆州的关键时刻,为避免陷入三面作战,他应该会答应。” 鲁肃又道:“一旦借到荆南,便借荆南土地人口壮大自身,再训练士卒,厉兵秣马,等待何时的时机,北连曹操,西连张鲁刘璋,自荆南与江东同时出兵,共击刘备,未来也许还有余地。” 孙权眯起眼睛,摸着下颌已经长出来的胡须,细细思索。 鲁肃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当初缔结盟约的时候,孙权是和刘备结盟,而不是和刘琦结盟。 现在荆州内部势力有三股,刘备、刘琦、刘琮,三刘争夺荆州。并且刘备和刘琦还是联合状态,只是在孙权等人看来,消灭刘琮之后,刘琦应该不是刘备对手,荆州必然被刘备所得。 所以最早的时候,他们在缔结的盟约当中就提前设坑,既只与刘备结盟,答应在刘备与蔡瑁决战之前,不攻打江夏。 实际上他当时也很难攻打江夏,毕竟江夏水师一直在防备着他们。 因而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事后想着如果刘备和蔡瑁拼个两败俱伤,并且驻扎于江夏的江夏水师也行动了,被蔡瑁的长江水师牵制了的话,他们就能够以攻打黄祖,为孙坚报仇为名,趁机偷了江夏水师,削弱荆州的实力,同时联合曹操,瓜分荆州。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蔡瑁眨眼间就没了,想象中的两败俱伤根本没有出现,直接就被人家数路大军联合行动,一起给歼灭掉,以至于江东失去了最佳进场的时机。 但后来不想入场也不行了,毕竟他们不来的话,那么曹操也不会来,刘琮抵挡不住,刘备得到一个完整的荆州,将会非常可怕。 因此孙权立即以报父仇为名,进攻江夏水师,在他想来,至少也要把江夏水师给处理掉。 而曹操牵制住刘备,这样荆州势力就变成了五股。 这样一来,按照孙权的设想,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曹操击败了刘备,得到南阳,周瑜击败了江夏水师,再吞并刘琮,把除南阳以外的荆州全得在手里。 虽然南阳丢了,可只要有扬州和荆州的底蕴,趁着曹操还在收复北方之际,未尝不能将来把南阳夺回来。 甚至孙权还幻想过,如果等美梦成真,等得到荆州之后,就立即进攻川蜀,把整个南方握在手里,然后出兵夺回南阳和淮南地区,北上一统天下,成就一番帝业。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周瑜出师未捷身先死,洪口一战整个江东的精锐士卒损失了五分之二,剩下的也不过是勉强逃回来,而且军心士气跌落至谷底,甚至还有很多人产生了畏战情绪,令江东损失惨重。 那么在面对这种现实的情况下,孙权就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挽回这样窘迫的局势。 鲁肃认为,他们最早是与刘备结盟,攻打的也是刘琦,所以他们与刘备还未交恶,而刘备与他们缔结盟约,当初答应好将交州给他们,他们自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对方实现诺言。 可现在刘备还在跟曹操打仗,交州刺史赖恭被苍梧太守吴巨驱逐,吴巨以及交趾太守士燮是跟着刘琮的,刘备现在肯定没办法顾及交州。 因此鲁肃提出,孙权可以向刘备提出要交州的要求,刘备现在肯定没办法给,那么他们就自己去拿。 如何才能拿到呢? 自然是进攻。 刘备也必然乐意见到江东兵马攻打交州,这样他就少了后方一个威胁。 可从江东进攻交州又没办法过去。 那么鲁肃就向孙权建议,可以顺便找刘备借荆南,并且以孙刘联盟抗曹为条件,只要把江东、荆南、交州连在一起,他们就能招兵买马,休养生息几年,又能壮大起来。 到时候再行背刺,谋夺荆州! 只是听到鲁肃的建议,孙权还是有些迟疑,说道:“我败之后,曹操肯定知道分取荆州无望,刘琮无能之辈,绝非刘备对手,等到曹操刘琮不能威胁到刘备,他难道还会答应以前的条件吗?” 鲁肃笑道:“刘备以仁厚信义立世,当初签订盟约,都写有契书,他若是不允,只需要将契书上交朝廷,曹操绝不会放过打压刘备名望的机会,到时候以天子之名,昭告天下,告诉世人刘备言而无信,那他积攒多年的名望尽失,孰轻孰重,刘备自然知晓。”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一定会答应把荆南借给我们。” 孙权摇摇头道:“若是跟我们说,交州让我们自取,唯有荆南不借,他也站得住理由。” 鲁肃笑道:“刘备不会如此短视的,我们虽然新败,但刘备也必须要安抚好我们,毕竟我们还有三四万人马,再休养生息一两年,招募新军,加紧训练,又能备齐数万大军出来。刘备即便是得了荆州,他下一步应当如何呢?是攻打我们吗?” 孙权皱眉道:“难道不是?” 鲁肃摇摇头:“自然不是,曹操还在收复北方,然曹军依旧会在南方布置大量兵马防备,所以刘备即便是得了荆州,也不能北上。我们江东占据天险,虽新败却依旧有防御能力,他唯一可取的地方,便是益州巴蜀。” “益州巴蜀?” 孙权摸着下颌胡须眯起眼睛。 “正是,此时益州内乱,张鲁与刘璋互相争夺,眼看两败俱伤,刘备不可能不想着从中渔利。” 鲁肃继续道:“而且相比于益州,荆州之地,唯有南郡和南阳才是重中之重,荆南也就只有长沙郡好一些,其余形同春木枯枝,用意不大,为了稳住我们,以方便他取益州,刘备不会不答应,何况他还得面临曹操的威胁。” “因而以肃之愚见,刘备很有可能答应,即便是不给长沙郡和武陵郡,只给桂阳和零陵二郡也是极好,那零陵郡人口数十万,还产诸多矿石,若得此郡,征收粮草矿物,滋补江东。” “最重要的是眼下刘备还在跟曹操打仗,虽说曹操可能会撤退,但毕竟现在还盘踞南阳,威胁到他,所以为避免我们再卷土重来,以此稳住我们的可能很大。” “只要刘备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我们借机壮大自身,待到刘备进攻巴蜀,后方空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从荆南与江东同时出兵了。” “到时候荆州唾手可得,即便最坏的结果刘备得到了巴蜀,也是三分天下之势,而曹操眼下连幽州都尚未收复,得并州、关中、西凉之日遥遥无期,趁着他忙碌于北方之时,吴侯依旧能进攻益州,得到整个南方,从而与曹操二分天下。” 还有机会二分天下? 一番分析,让孙权一下子明了了许多。 因为鲁肃确实说得没问题。 现在江东最重要的就是恢复元气。 等到恢复元气之后,再考虑谋夺荆州的事情。 那么如何才能恢复元气呢? 当然是开疆拓土。 地盘大了,治下人口就多了,粮食和兵源自然也就有了。 恰好眼下就有个机会。 刘备答应孙权把交州给他们,现在曹刘打仗,趁人之危,借此要交州和荆南,也许能够成事。 想到这里,孙权点点头道:“子敬之言,甚是有理啊,我即刻派人出使刘备?” “不急。” 鲁肃忙摆手说道:“吴侯,在此之前,还有两件事。” “何事?” 孙权问。 鲁肃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第一件事,就是此事不能太明显,以防止被刘备看出端倪,因此我们必须卧薪尝胆,姿态要摆足,还请吴侯修书一封,不要提及此事,只说公瑾病故,江东要治大丧,告知刘备即可,刘备必然派人来吊唁,便可以趁机商谈。” “唔” 孙权知道鲁肃的意思,就是在刘备面前放低姿态,简单来说就是装孙子,这事虽然屈辱,可一想到当年勾践为了复仇,连粪都尝过,这点屈辱又算什么? 所以他仅仅沉吟了几秒钟,就说道:“好,就依子敬之言,第二件事是什么?” 鲁肃就说道:“为了麻痹刘备,让他觉得我们真的怕了他,以后绝不会再进攻荆州,还请吴侯与刘备和亲。” “和亲?” 孙权抚须道:“刘备与我父亲早年同时起兵讨伐黄巾,也算是我的叔伯辈,听说他有两个女儿,正是二八年纪,嫁给我的话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鲁肃就更加尴尬了,说道:“吴侯.” “嗯?” 孙权诧异道:“我娶他女儿,难道还不行吗?” 鲁肃摇摇头道:“终究我们新败,求娶刘备的女儿没有那份底子,还是应该嫁女出去最好。” “嫁女出去?” 孙权脸色大变,说道:“听说刘备的儿子阿斗才一岁?” 建安十一年的时候,刘备屯兵临湘。 当时见到寇封很是喜欢,本想纳为义子,没想到传出甘夫人怀孕的消息,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到第二年,也就是去年建安十二年,甘夫人顺利诞下一子,因甘夫人夜梦仰吞北斗而怀孕,所以生下来的孩子小名阿斗,到今年也不过一岁半左右。 所以如果嫁女出去,阿斗那条件,根本不可能娶妻,刘备又没有其他子嗣,难道? “不是嫁阿斗,是嫁刘备!” 鲁肃轻声说道:“也唯有如此,才能取信于他,将来他出兵巴蜀,谋取益州之时,有夫人为内应,到时候.” 孙权握着的拳头就更紧了。 孙氏当中,现在妙龄未嫁女子,只有他的妹妹孙尚香。 可刘备比孙尚香大二三十岁,把妹妹嫁给与他父亲同辈的人,这份屈辱,怎么能夷灭得了? 怎么说呢,对于江东军逃跑的事情我其实也做了很多铺垫了,这里不想再解释了。本身一战消灭敌人五分之二的兵力,已经非常夸张了,赤壁之战曹操主力都没有损失多少。 大家说的船装不了那么多,上船秩序问题,书里也解释过,因为我是根据记载船只荷载人数来判断的,也说过程普有一部分船,朱然保下了部分船,再加上江东军抢的一部分船,勉强是够装三万人回去的。还有抢了一部分船后,江东军用弓箭击退了主角追兵,掩护队友上船。 至于为什么不追,是因为船被抢走一半,没法追了。 而且我还得为剧情服务,真把这些人全歼灭了,江东基本就完了,等刘备拿了荆州,随便派几万人就能灭了江东,到时候还怎么再来一次大的呢? 所以我得保留江东火种,之后来把大的,一次性给他搞完才是正路。 大家说是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相信小先生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底,荆州南阳郡。 在孙权鲁肃做新的谋划之时,刘备正在新野、育阳一带与曹操对峙。 十一月底的时候,曹操秘密南下至陈留,调遣大军,在十二月初突袭南阳,占据了昆阳、叶县、堵阳、宛城等南阳重要城市。 刘备当时正在进攻张允,得知此事之后,留下关羽和徐庶约三万人继续包围襄阳,自己领两万人北上。 曹操的兵力约有五万,他在南方布置了大概六万到七万人,这次出兵,除了令郭嘉留守陈都,看住汉献帝,又让汝南太守赵俨在后方督运粮草以外,基本上是精锐尽出。 部下大将曹洪、李通、朱灵、李典、路昭、冯楷等数部兵马齐聚,谋士除了谋主荀攸以外,还有董昭、毛玠、华歆等稍微次一级却也有能力的谋士。 可以说除了郭嘉,还有要镇守东南的徐州臧霸部,以及留守陈都看管刘协的兵马未动以外,其余南方大部分的兵力,都被他带了过来。 而刘备这边两万人,麾下大将只有张飞和吴懿,谋士方面也只有诸葛亮能够担起大任。 因为赵云和太史慈现在分别在关羽和徐庶那边,所以大将较少。 其余历史留下姓名的中下级军官倒有一部分,比如费观、张裔、邓贤、吴兰以及魏延、董厥、冯习、张南、高翔、寇封等。 但这里头除了个魏延以外,基本也就是中高级校尉将领的水平,与曹操的部下差距还是很大,再加上双方兵马人数不对等,按理来说,应该是曹操的一次碾压局才是。 不过文聘投了。 刘琦给文聘写信,文聘见刘琮大势已去,立即选择投了刘琦。 他有两万人,再加上甘宁麾下约八九千,以及黄门亭三千精锐,在总兵力上,刘备居然还比曹操多一两千人。 只是看似他们的人马比曹操还多,可隐患也不少。 首先是统属和调度问题。 五万多人分为三股势力,一股是刘备两万人,然后是文聘两万人,最后是甘宁和黄门亭一万两千人。 甘宁和黄门亭士兵还好说,沈晨早早打过招呼,让他们听从诸葛亮的调遣。 可文聘本身是刘表麾下的大将,有自己的主见,在刘琮与刘琦争夺荆州的时候,保持中立,甚至连蔡瑁和蒯越的命令都阳奉阴违,因此不一定全力配合。 好在刘琦给他写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了文聘,让文聘听从刘备命令。 而且文聘早年和刘备并肩作战过,他们一起进攻了曹操的许都,互相之间有一定了解,这才勉强解决了统属和调度问题。 紧接着就敌我态势的对战问题。 曹操十分狡诈,秘密南下,突然发动袭击,再加上当时南阳的兵力,文聘和甘宁等人都在新野一带,北面无人防守,以至于让曹操占据了宛城以北的诸多县城。 宛城是南阳治所,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想正面强攻不太容易。因此刘备只能屯兵于新野、育阳、棘阳一带,与曹军对峙。 只是曹操不管能不能得到南阳,他都会采取一些行动,所以这一月来,他强行迁移宛城北面的百姓,勒令百姓向汝南迁徙,为此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让刘备愤怒不已。 可惜的是双方兵力相当,曹操又占据城池不与他野外鏖战,刘备也不敢贸然主动进攻,因而这段时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操迁移了大量百姓北上。 他几次与诸葛亮相商,诸葛亮都笑着跟他说时机未到,并且诸葛亮还说要想阻拦曹操迁移百姓很容易,甚至把他打退也不难。 问题在于仅仅只是把他打退,不能够将他打疼。如果在曹操伸出爪子,觊觎南阳的时候,一刀将他的爪子打断,那么他将来会随时再派人过来,到时候他们将疲于应付,像刘表一样布置重兵在南阳防卫。 所以眼下诸葛亮认为应该先暂且忍耐一番,等到时机成熟。 刘备为此焦急不已。 但诸葛亮力劝他隐忍,因而刘备也只能将这股焦躁的情绪抛在一边,耐心地等待机会。 如果是徐州的刘备,肯定像陈群劝他时那样不听劝。 不过如今的刘备已经沉稳了许多,除非是遇到像关张被杀这种事情,否则在其它事情上,已经有了那份忍耐的能力。 而就在这种隐忍与克制当中,建安十三年落下帷幕,建安十四年到来。 可新年的时候不管将领还是士兵们并非在家里陪伴家人,而是在南阳打仗,残酷的战争中仿佛没有一丝丝新年的喜庆,只有一种思乡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开来。 文聘和甘宁的军队还好,基本上都是南阳招募的,虽然也都是外地人,可十多年下来,从北方、关中等地逃难而来,渐渐已经在南阳落户。 唯有刘备军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当初俘虏的益州军,哪怕他们有大部分人都是东州兵,也就是江夏士兵,祖籍在江夏,可跟着刘焉去了益州之后,渐渐益州成为故土,家人也都在巴蜀之地。 因此刘备军这种思乡的情绪尤为浓烈。 大年三十,新野县令邓茂杀猪宰牛羊,加上往年制作的一部分腊肉,送到军中,为军中士兵开开荤。 以往虽说打仗肉食不能少,可除了黄门亭三千精锐以外,顿顿肉食供应是不可能的,普通士兵一个月顶多那么几次而已,现在却食肉管饱,也算是犒赏三军。 同时刘备也昭告三军将士,做出承诺,只要打退了曹操,他就立即带着他们前往巴蜀,带着他们回家,因此益州士兵们士气高涨,军心可用。 棘阳南就聚东南方约二十里,棘阳县正北方向约十多里外的刘备军营当中,全军上下喜气洋洋,都沉浸在大口吃肉的幸福之中。 主将营帐内,傍晚时分,刘备提着一个食盒笑吟吟地撩开帘子走进来,食盒里有两盘肉菜、两份饭以及三盘青菜。 不过青菜有两盘是腌制的酱菜,只有一盘是南方冬天也会生长,比较耐寒的野蕨菜,谈不上新鲜。 即便如此,这也是非常好的一份食物,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 诸葛亮此时在营帐主将位置的右手下方第一个席位上坐着处理公文,桌案上摆满了各地传来的战报文书,虽然曹刘还未决战,可双方斥候间的战争,却从未停息。 刘备见他还埋首于桌案间,便喜气洋洋地把食盒放在他的桌案上,将他手中的公文抽走,笑着说道:“军师,咱们晚上又吃肉,这次是炖肉。” 诸葛亮无奈地看了眼刘备手中那份被抽走的公文,倏地转而又露出个笑容道:“晓卿现在可是大户,有钱有势,该吃他的肉。” “哈哈哈哈。” 刘备大笑了起来,与诸葛亮同席而坐,打开食盒把饭菜取出来,边取边道:“军师,又是一年年关,现在三军将士士气蓬勃,有不少中下级军官来问我,什么时候与曹操决一死战。” 诸葛亮笑着点点头道:“士气可用啊。” 刘备把碗筷放在诸葛亮身前,又问道:“只是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怕天天如此消磨时间,士气会衰落下去。” “多谢主公。” 诸葛亮接过碗筷,先感谢了刘备,然后说道:“主公,士兵们可是想家了?” “是啊。” 刘备叹息道:“我军中士兵,多有秭归俘虏刘璋的巴蜀益州兵,也就今年去巴郡的时候带他们回去了一次,解了相思之苦,可若是不回去还好,回去过一次,岂不更加思念?” 诸葛亮就说道:“益州兵思念家乡,主公答应他们会带他们回去,他们心中就有了盼头。可曹操在年关时却带着他手下的士兵出来打仗,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心中没有盼头,主公觉得,他们的士气会很高吗?” 刘备惊喜道:“军师莫非就是在等年关到的时候,趁着曹军士兵思乡之时发动进攻?” 诸葛亮便笑着摇摇头:“自然不是,曹军士兵虽然思乡,可他们多是河南人士,南阳距离豫州、兖州等地近在咫尺,再是思乡,也不至于毫无战心。只不过他们的士气不会像主公军队那么高而已。” 刘备就失望道:“现在我们已经与曹操对峙了近一月了,却终日不能决战,宛城一带的百姓,也多为曹操所劫持,眼睁睁地看着如此,令人倍感煎熬啊。” “还请主公耐心再等等,时机应该很快就到了。” 诸葛亮劝慰了一句。 刘备就只好端起碗,含泪吃了一大碗。 两个人边吃边聊了一些琐事。 现在整个军中都蔓延着饭菜的香味,大家都在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人喊道:“报!” “进来。” 刘备招呼了一声。 外面进来的便是刘备的侍卫长陈到,进来单膝下跪道:“报,主公,军师,巴丘急件。” “哦?” 刘备顿时眼睛一亮,说道:“取来。” 陈到就把刚才信使交予他的信件递了上来,信件果然是由黄门亭产的纸张所写,而非用竹子做的竹简。 “晓卿那边已经分出胜负了吧。” 诸葛亮含笑说道。 刘备看完信件,脸色越来越惊喜,说道:“军师果然神机妙算,晓卿趁着东南风,以火攻洪口,大败江东军,连他们的主将周瑜,大将黄盖都死了,他在信中说将用船队自沔水北上,最迟明日就可以到樊城。”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向刘备拱手行礼道:“咱们的时机到了,可以对曹操发起进攻了。” “原来军师是在等晓卿!” 刘备惊讶地说道:“可是晓卿那边明明处于劣势,我还在担心他能不能应付周瑜,军师为何如此相信晓卿能够打败周瑜,北上驰援我们?” 诸葛亮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轻声说道:“晓卿跟我说,今年年关之前,必会打败周瑜。我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但我相信晓卿。只要他认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仅此而已!” 相信晓卿? 刘备一时间有些茫然。 但转眼间又忽然想到了沈晨无数次的神奇。 从十多年前,沈晨就曾经告诉过他,徐州是四战之地,不能久留。 将来最好是到南方去。 那时的自己还不信,结果后来的事情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因为遭到了曹操、吕布、袁术等人轮番进攻,最终徐州失守。 在朝堂上几经沉沦,也曾经见过曹操嚣张跋扈,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于是隐忍待时,终究离去。 兜兜转转多年,最后也果然如沈晨说的那样,他最应该去的地方,就是南方荆州。 现在虽然还没有一块稳定的基业,但至少麾下有数万大军,且前景极为明朗,不管是荆南亦或者巴蜀,将来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基业,这怎么能不让刘备高兴。 而除了沈晨小时候就曾经判断天下局势的一些事情以外,长大之后更是不得了,趁着曹操与袁绍官渡对峙,三临许都,威震天下。 这三次攻打许都有人觉得没意义,但实际上这不仅挽救了几乎接近崩溃的袁绍势力,还牵制到了曹操。 之后曹操迁都陈留,并且还差点又被袁绍打败,然后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到现在也仅仅只是夺取到了冀州大部分地盘,连幽州、并州都没有拿下,也足以证明沈晨的每一次判断,都是对的! 最后就是如今他几次对江东的分析,都没出现过错误。又设十面埋伏之计,轻取蔡瑁。种种神奇之处,每次提出的见解,几乎没有任何差错,令人不由得信服啊。 “是了。” 刘备眼神中亦是透露出了一丝笑意,当年那位八岁的小先生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模样仿佛历历在目。 他笑着说道:“当年小先生便是这样跟我说,我那时还不信,现在看来军师也是对的,小先生说的话,一定能实现,因为只要他认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也是从之后开始,我亦是再无不信任小先生了啊。”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便在三人之间延伸出来。就好像刘备在当年与关羽张飞在桃园结义之后,就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两个兄弟一样,因为他们,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备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决战 建安十四年正月一日,大年初一。 宛城县衙府邸。 这座城市对于曹操来说,有着难以磨灭的痕迹。 再次来到这里,途径城北当年自己驻扎的夕阳聚时,曹操就难掩那股悲伤。 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大将典韦都葬身于此。 还有从弟曹仁死于新野黄门亭,大将乐进死于涅阳以东,棘阳以西的淯水河畔。 种种哀伤涌上心头,亦是让曹操感慨万千,心中忧思难安。 好在这股情绪也仅仅只持续了不过几日,在曹昂与典韦死的地方祭奠过后,曹操就投入了新的征程。 从去年十二月初出兵,到十二月底,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曹操与刘备都在宛城一带对峙。 而趁着这个功夫,曹操强行迁移了这一带的黎民百姓,将他们强征到汝南栖息。 原本这些百姓在此安居乐业,有田有房,一夜之间便又要背井离乡,自然是不愿意的,一时间惹得天怒人怨,哀伤不已。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备虽然也有五万人马,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迟迟不能与曹军交战,使得百姓无人庇护,最终流离失所,不知道多少人离开南阳,重新开始。 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了建安十三年年末,到大年初一的时候,曹操召集了荀攸、董昭、毛玠、华歆以及曹洪和李典、许褚等目前跟着他驻守在宛城谋士将领一起吃个饭。 现在曹军主力大概三万余人在宛城,其余人由李通、朱灵、路昭、冯楷等各部驻扎于舞阴、博望、西鄂、堵阳等宛城周边城池。 刘备那边也同样如此,主力驻扎在宛城以南约五十里,棘阳县正北方向约十多里处,文聘甘宁等人则分散在育阳、涅阳、比阳等新野北面的城池,与各方曹军正锋相对,正面对垒。 而在这样针尖对麦芒的局势之中,曹操并不担心刘备。 因为荀攸董昭毛玠华歆等人早就给他分析过敌我差距以及双方的优劣。 他们认为一是刘备为客军,本身并非在荆州军体系里,不被荆州军认可,难以发号施令。 二是认为,刘备与文聘、甘宁等人互不统属,加上部下东州兵众多,又是年关思乡,士气不一定会很高。 三是双方的战斗力有一定差距,北方士兵要强于南方士兵。 因此综合种种,曹操谋士团他们认为即便是大家兵马数量差不多,曹军依旧要远强于刘备军队。 曹操也认可他们的说法。 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抛开士气问题已经被刘备解决不谈,统属问题其实也只是勉强解决,实际发号施令起来,肯定远不如曹操这样指挥有度。 更重要的是本身曹军乃是天下有数的精锐,就连当初官渡之战前,沮授都说过曹军士兵不管是在个人能力还是团队配合上都远强于袁绍军,由此可见曹军在北方属于最强的陆军。 而在古代封建时期,虽然南方人可能会听得不舒服,但在军队战斗力上,即便是古人也是公认的北方兵要强于南方兵,譬如《汉书》中就明确记载了关中兵、河北兵以及山东兵是天下最精锐的士卒。 所以曹军的士兵是连沮授都称赞的北方最强士兵,更别说与南兵对比,几次南阳之战,打得刘表的军队找不着北,就是最好的明证。 只是这一次曹操的主力精锐都放在北方争夺幽州并州,布置在南方的是稍微差一点的二线部队。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除了三千黄门兵属于陷阵营、虎豹骑级别的超一线部队以外,刘备军和文聘军都只能算是二线部队,曹军士兵则是比他们要稍强一点的二线部队。 再加上这支二线部队是由曹操亲自指挥,战斗力肯定堪比被放置在冀州北方的曹军主力精锐一线部队了,因此打败刘备在他们看来自然轻而易举。 “诸位,新年了,以往的时候,原本大家都在家里过年,但今日却要陪着孤在这里打仗,孤便设下薄酒以此来款待诸位。” 曹操坐在主位之上,环视着台下诸多谋士将领,笑着举起酒杯道:“来,痛饮此杯。” “多谢司空。” 众人齐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曹操喝了酒后,放下酒杯,在侍从添酒的空档,朗声说道:“刘备这手下败将,以卵击石,前几日孤写信予他,让他投降跟孤回陈都朝廷,不料他回信怒骂于孤,当真是不识时务。” 华歆笑着说道:“司空横扫北方在即,兵马百万,无人能挡。刘备现在也不过是三四万人马,安能与司空相抗?”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又举起酒杯道:“来,再饮一杯。” 众人便再饮一杯。 荀攸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角说道:“明公,虽说如此,但此战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刘琮张允无能之辈,被刘备派了关羽不过三万人马就牵制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巴丘江东那边的情况。” “是啊。” 曹操忽然有些叹息道:“没想到孤有朝一日,能否胜利,居然要看孙权一个小儿的脸色。不过这孙权小儿倒也有几分胆量,居然与孤联盟,瓜分荆州,江东猛虎孙文台,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长子酷肖其父,次子也不差。” 董昭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点头道:“司空,此次鏖战,我们确实需要等巴丘的消息。我军虽然应该是强于刘备军,然他驻守城池营地,要想强攻也不容易。” “细作来报,江夏水师只有三万人,江东水军却有五万。双方在巴丘对峙,周瑜也是英隽异才,应该能占据优势。” 荀攸思索道:“只是我们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周瑜不能攻克,刘琮又不能抵挡,我们在南阳继续耗下去,只会耽误收复北方的时间,因而迁移百姓至汝南颍川,填补中原丁口,也算是不枉此行。” “嗯。” 曹操又举起酒杯,细细思考起来。 这一战他们确实要等巴丘那边分出胜负,毕竟双方都是五万人,虽然分析说他们要强于刘备,可打仗哪有什么纸面实力强,就一定强的道理? 官渡之战袁绍十多万大军,气势如虹,如乌云盖顶一般给予曹操极大的压力,最后不也是靠着他突袭取得了成功? 所以不管是曹操自己还是刘备,都不敢轻易开启战端,只能依托着城池和营寨进行防御和对垒。 现在两边都在等待着巴丘分出结果。 巴丘之战孙权赢了,孙权兵马北上,与他一起夹击刘备,刘备必然大败,到时候他得南阳,孙权得荆州。 如果孙权输了,曹操自然会选择撤退,不过撤退前好歹迁移了那么多人口,也不算亏。 因此这才是最稳扎稳打的办法,而不是上来就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报!” 就在此时,门外有士兵进来道:“刘备派人送了书信过来。” “呈上来。” 曹操环顾左右,戏谑说道:“年关刘备来信,这厮莫不是要给我拜年?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年年关到了,刘备并无基业,想来也是急躁不已了吧。” 华歆附和着笑道。 许褚此时已经把信件从士兵那拿来,呈到了曹操案上。 曹操接过信件,心道刘备真是奢侈,几次与他通信都是用珍贵的纸张,虽说纸张在南方已经风起,但在北方也只有像他这样的权贵才能用,价值还是非常大。 随即他展开信件,倏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环顾众人,见大家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便忍不住笑意对他们说道:“哈哈哈哈,真是有趣,诸位知道刘备在信中写了些什么吗?” “总不能是要约我们决战吧。” 华歆开了个玩笑。 “不错。” 曹操笑道:“刘备下来战书,约孤明日决战,当真是有趣。” “奇怪。” 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毛玠沉思了起来,说道:“刘备不可能不知道他与我们有差距,强行与我们决战,即便是野外鏖战,也不一定能赢我们,为何还要下战书呢?” “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巴丘之战分出了结果,不管孙权输赢,他都会与我们决战!” 荀攸分析道:“毕竟孙权如果赢了,江东军北上的话,他必输无疑,所以会选择试图先击败我们,再南破孙权,以此逐个击破。如果孙权输了,那更会与我们决战,拖住我们,等待江夏水师援军到来。” “那第二种可能呢?” 曹操问。 荀攸道:“第二种可能便是巴丘之战还未分出胜负,但江夏水师持续劣势,让刘备极为心急,怕孙权获胜,因此想尽快击败我们,以此南下驰援巴丘。” “嗯。” 曹操抚摸着胡须,微微点头,荀攸的分析一针见血,十分有理。 荀攸继续道:“第三种可能便是刘备找到了援军。” “援军?他还能有什么援军?” 曹操嗤笑了起来。 “有的。” 董昭也道:“司空莫忘了,西边还有个张绣!” 张绣? 曹操眯起眼睛。 这个杀死自己长子与心腹大将典韦的狂徒。 当初官渡之战时,自己好心好意接纳他投降,结果这厮屡次失信,也让他们彻底失去了联合的可能。 毕竟官渡之战曹操朝不保夕,为了能多增加一份力量,杀子和杀将之仇,只能先忍着。 可现在他大势已成,还忍个屁? 如今就算张绣跪在他面前,自己都要杀他! “巴丘最新的消息如何?” 曹操忽然问道。 荀攸说道:“是昨日送来的,还是五天前的消息,周瑜屡次强攻巴丘,差点全歼了沈晨,因刘磐及时来援,这才勉强把周瑜击退。” 沈晨是在建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于洪口大火中打败的江东水师,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 江夏水师于巴丘休整两日,然后北上,两天时间,这时其实都已经到了樊城。 而古代由于通讯不发达,消息极为滞后,因此曹操的最新情报还是五天前周瑜率领大军强攻巴丘,差点把沈晨打败的消息。 得知此事,曹操微微点头道:“周瑜目前占据上风,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大败,因而孤以为,刘备只能是因巴丘岌岌可危,急于与孤决战。此战顶多再加上张绣,无需担心。” 荀攸诧异道:“司空难道是打算迎战?” “自然!” 曹操冷笑道:“刘备这厮不过是孤的手下败将,徐州数次大战,皆败于孤。后来被吕布赶出徐州,还是孤接纳了他,他不感恩于我,却屡次三番与我作对。刘玄德自以为拥众数万,就有与孤一战之力,却是不知道,孤早就想让他好看了。” “可是.” 荀攸迟疑道:“既然周瑜占据上风,那司空又何必急于求成呢?等到孙权打败那沈晨,北上夹击刘备不好?” 曹操眯起眼睛道:“公达真的以为那孙权可信?” “司空的意思是?” 荀攸睁大了眼睛,他的长处在于军事谋略,也就是战术打法,对于政治和战略其实远不如其他谋士。 “孙权说是与我瓜分荆州,但谁人不知,刘表能拥众二十万,皆因南阳人口与土地众多所致。” 曹操说道:“南阳乃光武帝乡,据闻鼎盛时期有六七十万户,丁口三百余万。如今就算只剩下一半,犹有一百五十万人,孙权会甘心将南阳让与我?” “司空的意思是,孙权即便是打败了沈晨,也可能会坐山观虎斗,等我们与刘备两败俱伤?” 华歆诧异问道:“可如果我们撤兵的话,那他岂不是?” 毛玠摇摇头:“就算我们撤兵,孙权打败了江夏水师,大江之上可以说任他航行了,荆州没有水师,谁能阻拦他?至少荆南、江夏要尽归他手。” “不错。” 曹操点点头道:“因而孙权小儿,不得不防。”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此刻曹孙虽然联合在一起,但不代表他们就是亲密伙伴。 二人因为荆州这块共同蛋糕而暂时联盟,可也会因为这份利益而选择决裂。 就像毛玠说的。 即便曹操撤兵,不和刘备打,不给孙权坐山观虎斗的机会。 可由于江夏水师覆灭之后,荆州就没有了水师,在长江之上孙权已经无敌,对于南方这种地形就已经赢了太多。 以云梦泽和长江辐射,至少荆南以及江夏一定会成为孙氏势力范围,到时还可以慢慢蚕食南郡。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算打败了江夏水师,孙权按兵不动,等着曹刘两败俱伤,才最符合他的利益。 这样曹操的处境就会很尴尬。 收复北方的行动目前正处于停滞,自己又深陷南方泥潭,到时候很有可能为孙权做嫁衣。 所以他要想有收获,就得打败刘备,彻底把南阳纳入自己的地盘。 归根到底。 孙曹刘三家,此时都有自己的利益考虑。 只不过曹操此时不知道的是,前几天还占据上风的江东军,此刻已是兵败如山倒,就连统帅周瑜,都死在了洪口。 因此他们的种种推测,虽然是正确的,而且谋略没有任何问题,可从出发点就错了。 “传我命令,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壮军威。” 曹操起身如虎狼般看着众人说道:“明日孤便与刘备决一死战,孤要让刘备知道,他永远都是孤的手下败将!” “唯!” 众人轰然应是。 当下曹操新年刚过,就开始整顿兵马,召集留守后方城池的士兵,准备与刘备决战。 关于更新的问题,最近一段时间要回老家过年了,谋伐书友应该知道,我老家在山沟里,去趟小镇走路三四个小时,坐摩托车半个小时,山里连网都没有,实在没办法码字,所以我都是提前码好,或者想办法去镇上码字,更新拉垮实属无奈。保证年后就恢复万更,因为我也想尽快写完,早点下一本。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刘会晤 大年初二,今年回春较早,虽然天气还是很寒冷,但比往年的时候好了许多。 去年南阳下起了大雪,今年却是春暖花开,暖暖的阳光洒落下来,野外遍布青绿,除了原本就绿油油的宿麦以外,就连要到一月底才会新长出来的野草嫩芽都已经顽强地钻出了地面。 西面的秦岭山脉高高耸起,远眺中仿佛直入云霄。在呼啸的东南风中,棘阳城外的旷野上,森林轻轻摇曳,野草随风摇摆,一队队人影浮动起来。 刘备骑在马上,他里面穿着较为厚实的冬衣,外面套了件软甲,也就是鱼鳞甲,没有戴头盔,看起来颇为臃肿。 不过与身边的张飞比起来,那就不算臃肿了。本身张飞就极为壮实,天冷又得穿厚点,还套了件板甲,戴着头盔,整个人就像是个胖子,那虎背熊腰,身躯比刘备还大了两圈。 张飞远眺北方,大军缓缓抵达了南就聚以西约十里处,大概位置是在后世南阳市黄台岗镇一带,辽阔的地平线上,已经能够看到密密麻麻无数黑影。 “曹军来了。” 周围士兵们纷纷惊呼。 张飞说道:“大兄,让我先打头阵!” “不忙!” 刘备摆摆手,扭过头看向一旁的诸葛亮道:“军师。” 诸葛亮此时的坐骑还不是四轮车,而是一匹全身毛发纤细,颜色纯净洁白的宝马,名字叫做白兔,传闻乃是秦始皇那匹白兔宝马的后代,为刘备攻打竞陵时所得。 此马来源于关中,张绣得到之后献给刘表,竟陵之战时,张飞与领着两万人的黄祖在城外大败张允,逼得张允慌慌张张逃窜,而刘表赐予他的这匹白兔宝马由于水土不服,那时就在竟陵县衙后院的马厩里休息。 乱军之中,张允来不及回府邸取马,以至于弃城逃跑之后,这匹马就被张飞得到。但因为张飞有了乌云踏雪,所以就上交刘备,又被刘备赠给诸葛亮。 诸葛亮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配上白马,本身又丰神俊朗,宛若谪仙临尘,英姿飒爽,此刻听到刘备的话,笑道:“翼德求战心切,主公让他去打头阵也可,届时我自会在中军指挥。” “好。” 刘备就对张飞说道:“三弟,你可领前锋先行,不过切不可鲁莽,若曹操起大军围困,必须立即回来。” “放心吧。” 张飞哈哈大笑道:“我只是先去看看曹军动向。” 说罢呼啸一声。 他身后顿时涌现出一千多名骑兵,向着北面而去。 是的。 刘备有骑兵。 不过少得可怜,只有约一千五百人。 目前都由张飞统领,平时里多做斥候用处。 今日打仗,自然要先行侦测一下情况。 张飞率领着骑兵一下子呼啸而出,纵横一路向北。 他的后方则连绵数万大军。 文聘领着他的两万队伍,位于刘备主力的东南方,与刘备军相隔约一里。 甘宁军与黄门亭军则分别处于刘备军的西面以及西北面,其中黄门亭士兵由沈晨的舅父邓昭,以及父亲沈真统领。 南阳平原犹如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只是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还有无数丛林生长。 茂盛的森林、丘陵以及更远的地方还有田地、村庄,大年初二,清晨时分,却有将近十万人马齐聚在这片旷野之上,整齐的步伐让大地都在颤抖。 张飞纵马到了一处高约四五丈的小山丘上眺望远方,地面线的尽头曹军离得越来越近,大量的骑兵斥候播撒出去,双方早就已经互相看见,并且有千余名骑兵向着这边杀来。 “走!” 张飞呼啸一声,身后骑兵立即跟随着他如洪流一般冲杀过去。 双方的都没有选择原地射箭,因为骑射的关系,骑兵用的弓其实是软弓,没有马镫加持,不能边跑边射。即便站桩射箭射程也不如步兵硬弓,等到他们开弓的功夫,敌人都杀过来了,因此还不如对骑冲锋。 他们的数量差不多,此刻所有人都是放肆拍打着马臀,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一万多只马蹄敲打着地面,卷起滚滚尘土,发出的声响如同闷雷滚滚。 片刻之后,两边就如洪水般撞在了一起,两道黑流互相交织穿梭,又如同奔涌的浪潮轰鸣作响。 张飞冲在最前面,当头一矛先刺杀了一名骑将,随即冲进敌阵,如虎入羊群般大开杀戒,手中丈八点钢矛挥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有至少五人死在他的手里。 而等他冲进敌人军阵三秒钟之后,双方大部队才终于相撞,顷刻间人仰马翻,最前排的骑兵互相之间像是撞在了钢板之后,一匹匹战马倒下,嘶鸣声不绝。 紧接着后排踩着前排的尸体与敌人正面交锋,随即各种兵刃交接声,马匹嘶鸣声,轰然倒塌声,惨叫声,呐喊声,哀嚎声遍布整个战场。 双方缠斗在一起,卷起尘土飞扬,大量的战马相撞,双方都失去了机动性以及冲锋力道,此时就只剩下最原始的厮杀。 一月清晨的天气还较为寒冷,可战场上的骑兵们不管是热血撒在身上,亦或者生死搏杀之中的高度注意力集中以及紧张,都驱散了这股寒冷,像是烈阳般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号角,随着号角声,又有数队穿褐色皮甲的曹军骑兵从大方阵里分裂出来,旋及排成三行曩曩前进,马蹄踩起漫漫一圈浮尘,疾驰如飞,以极为雄壮凛冽的气势向着这边快速袭来。 虽然曹操的骑兵主力都在北方冀州,可这次南下他也带了约两千骑兵,再加上留守在南方的骑兵,凑个五千骑兵还是没有任何问题,在数量上他占据绝对优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便在这个时候,西方大地仿佛在震动,广袤的平原之上,骤然又冒出数十个黑影。 那些黑影冲到了附近一个小山坡上,居高临下观望。 北面的曹操此时也已经勒令大军停下脚步,自己率领许褚等亲卫同样找了个小山丘,远眺南方以及西方。 他看到距离约四里之外,南面的刘备大军铺天盖地一般向着北方缓缓而来,而在更远的西面,清晨的朝阳映照之下,那黑影身后,又冒出无数个黑影,皆骑着马匹。 “报!” 斥候回来道:“张绣领数千骑兵从西面而来。” “果然是张绣。” 曹操扭过头对身边的荀攸董昭等人道:“看来张绣已经投靠了刘备,想必这就是刘备觉得能够与孤决一死战的底气吧。” 荀攸苦涩道:“明公,现在刘备实力又大增了,兵马接近六万人,恐怕要胜已经很难了。” “可要是胜了,别说南阳,就连整个荆州我们都有机会得到。” 曹操沉声说道:“这是一次机会,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我们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吗?传我命令,鸣金。” 很快叮叮当当的鸣金声音响起。 原本还在前线鏖战的曹军骑兵呼啸一声,便勒转马头开始逃跑,身后留下数百具尸体,原本来支援的骑兵们也纷纷停下脚步,向后方撤离。 曹操总共也就五千骑兵,碾压刘备那一千多骑兵没有问题。但如果张绣趁着他的骑兵在进攻刘备的时候从侧翼发动突袭,那么对于曹操来说,肯定是一个坏消息,所以此时让骑兵撤回来,就是最好的选择。 张飞见敌人逃跑也没有去追,总不能真让他带着这一千多骑兵追杀敌人到本阵去吧。到时候还没靠近,估计就得被曹军万千弓弩射成筛子,因此他干脆停在原地,等着后方刘备大军到来。 又过了约一刻钟的时候,刘备主力总算是靠近到了战场,双方相距约两汉里,也就是差不多八百米的距离,刘备此时阵型摆开,缓缓向前挪动,最终定格在了约五百米处。 曹操眺望着刘备军阵营,露出了笑容。 荀攸、董昭、毛玠、华歆等谋士看了,也都笑了起来,因为刘备目前的情况,几乎跟他们推测的一模一样。 就看到刘备军正面与曹军对垒的是他两万主力,而文聘军位于他的东面,像是根本不隶属于刘备军一样,居然与他相隔了约二里距离。除了甘宁军稍微近一点之外,连黄门兵都距离战场极远。 要知道古代打仗虽然不是人越多越好,但各类军阵和列阵都有讲究的,前军、中军、后军,还有左右两翼,往往都有阵型,并且距离一般都有规定。 虽说打仗要灵活多变,可距离太远的话主将下达的命令就有可能第一视角无法接收到,从而耽误稍纵即逝的战机。 因此见到刘备和文聘、甘宁、黄门兵的阵型,自然能够看出来三方统属有一定问题。 “走,去会会刘备。” 曹操勒转马头,他的马也是一匹白马,唯有脚下四蹄上的毛发为金黄色,因而此马名为爪黄飞电。 当年宛城之战,曹操失了绝影,但他宝马众多,所以换了一匹新马前来。 爪黄飞电纵身跃两丈远,几个起跃间下了山坡,踩着轻快的步伐向着阵中央走去,身边也只跟着许褚。 远处刘备见此情形,知道曹操是要跟他说话,于是召来张飞,对他说道:“三弟,走,我们兄弟二人一起会会曹操!” 说罢纵马出阵,张飞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过去。 很快双方靠近。 两边都只有两人,曹操带着许褚,刘备带着张飞,大家都是老朋友,互相之间早就认识,自然也没那么多矫情。 曹操见他过来,开口说道:“玄德,好久不见,孤甚为想念啊。” 刘备笑道:“劳孟德兄观念,备起居皆好。” 孟德兄? 曹操心中不悦。 当年在许都的时候,你可是一直唤我曹公的。 现在是自以为自己身份高了? 他淡淡地说道:“听说你在南方过得不错?得刘表资助,如今倒也有几万兵马了?” 刘备微笑道:“自是比不得孟德兄,雄踞北方,拥众百万。”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着抚须道:“玄德,孤当初就说过,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今伱我会猎于荆州,自当坐观高下成败!” 刘备便笑呵呵地说道:“孟德兄如今虽有气吞天下之势,然如今袁氏依旧盘横于幽燕之地,连北方都尚未平息,孟德兄又为何非要来南方呢?这岂不是舍本逐末吗?” 曹操摇摇头道:“袁本初之子,如豚犬尔,不足为惧。唯有玄德你,令我胆战心惊啊。若是让你得荆州,孤寝食难安,岂有不南下饮马之理?” 这个时候二人还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仪,说话虽针尖对麦芒,却慢条斯理,曹操也没有破防到直接与刘备对骂的地步。 到了他们这个水平层次,互相对骂纯属丢份。 除非是晚年汉中之战时,曹操已经无法阻止刘备三足鼎立之势,与刘备在阵前最后见面,才气得破口大骂,否则他自然有他的气度。 因而今日曹操来见刘备,除了来跟故友叙叙旧以外,就是来彰显自己对刘备的尊重。 是的。 曹操足够尊重刘备了。 如果他不尊重刘备的话,也不会放慢一统北方的步子,跑到南阳来。 其实占据南阳是其次的,不能让刘备得到荆州才最重要。 甚至如果能杀掉刘备,除掉这个隐患的话,别说南阳,就算是整个荆州都暂时让给孙权又如何? 因为在曹操的心里,刘备的威胁程度要比孙权高十倍,百倍,万倍!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曹操从来都十分看重刘备,不是看重他的个人能力,而是看重他的声望与个人魅力。 他相信如果不除掉刘备的话,刘备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因此这才放弃进攻幽州和并州,亲领大军来到南阳。 至于孙仲谋? 顶多配当他的儿子。 根本不能与自己以及刘备相提并论。 所以曹操一定要解决刘备,哪怕是让孙权得到荆州也在所不惜。 “看来是我让孟德兄起居难安了。” 听到这句话,刘备大笑了起来,说道:“能让孟德兄如此心忧,备倍感荣幸。不过孟德为汉贼,囚禁天子,弑杀皇后皇子大臣,备为宗室,奉诏讨贼,便也只能让孟德兄煎熬下去,今日一战,备不量力,欲伸张大义于天下,高下成败,由此伊始!” 说罢勒马转头,留下一句:“孟德兄,好自为之!” “嗯?” 曹操身边的许褚听到刘备说曹操是汉贼,勃然大怒,摸向腰间的刀,准备突袭刘备。 那边张飞怒目圆睁,瞪了他一眼,眼中杀气四溢。 许褚怡然不惧,正要出战。 曹操却轻轻拍了拍许褚的肩膀,说道:“仲康,回去吧。张飞乃万人敌也,在他面前,你不能拿下刘备。” 说罢同样勒马转头。 曹刘二人分道扬镳,背对着离去。 这一别。 自是生死相见。 当年在许都那份曹操欣赏刘备的情谊,也从此烟消云散而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战场攻防 去年隆冬十二月的寒风逐渐消散,早春的朝阳初升,万物生长,棘阳城外的泥地里,也长满了嫩芽。 天地苍茫,清晨的雾色早已散去,阳光洒落下来,照得天地通明。 位于南就聚以东十余里外的平亭,旷野之上,密密麻麻的曹操士兵和刘备士兵排列好整齐的军阵,正面对垒。 在队伍最前面的自然是枪盾兵,阵型严丝合缝,钩盾、大盾、圆盾等各种各样的盾牌列阵,长枪从盾牌间露出来,枪尖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而枪盾兵后面便是刀斧手,他们才是打仗的主力,左手持一枚直径约三寸长的硬木包铁皮的小圆盾,右手拿着环首刀,战前手里的环首刀有节奏地拍得护着胸口的圆盾蓬蓬直响,气势恢宏。 同时在这些兵种之中还夹杂着弓弩手,士兵们一旦发起冲锋,在双方靠近之后,先仰射两轮,然后再丢下弓弩,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近身肉搏,与敌人决一死战。 远处荀攸远远眺望刘备军军阵,观察着他们的阵型,然后对曹操说道:“明公,刘备主军虽只有两万人马,但我观其军阵紧密,不易撼动。且他两翼有文聘和张绣护卫,若是强攻刘备军主力,恐怕并不是一件好事。” 曹操大笑着说道:“公达之言,甚合我心。孤听闻那什么诸葛亮名号卧龙,有经天纬地之才,我看也不过如此。两军交战,居然有如此大的纰漏,中军不动如山,两翼却极为松散,正好被我军攻克!” 荀攸就建议道:“公可派人牵制刘备以及张绣甘宁,集中兵力先破文聘部,再从左翼袭击刘备的右翼,如此必可大败刘备。” 曹操点点头道:“不错,孤也是这般想的,曹洪何在?” “末将在!” 曹洪翻山下马,出列来到曹操面前。 曹操说道:“你为中军大将,率领两万人马,对刘备发起进攻!” “唯!” 曹洪得令。 曹操又道:“李通何在?” “末将在。” 李通同样来到曹操面前。 历史上李通于建安十四年年末病死,但此时还生龙活虎,完全看不出很快就会病死的迹象。 毕竟即便是在病死之前,他去南郡救援曹仁的时候,也都十分英勇,很有可能是在半路上与前来阻拦援兵的关羽军交战时,受伤感染病死。 所以此刻四十二岁的李通没有处于任何疾病的困扰,打仗也勇猛过人。 曹操说道:“李通,我命你为右路大将,领骑兵以及五千士卒迎战位于刘备军左翼的张绣和甘宁部。” “唯。” 李通得令。 曹操看着曹洪和李通,叮嘱道:“尔等无需死战,牵制住刘备和张绣甘宁足矣。我亲领大军,先破敌人右翼文聘!等我破了文聘之后,再汇合同时进攻刘备主军。” “是!” 曹洪李通得到了命令,立即前去执行。 曹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他没有提及沈晨那三千黄门士卒。 因为不值得提及。 别看三国时期有不少特种部队大放光彩,如先登死士、白马义从、大戟士、陷阵营、无当飞军、虎豹骑、白毦兵等等,名震天下。 但这里面只有先登死士、虎豹骑以及无当飞军,对大战局有很大的影响。 一个在界桥击败公孙瓒,一个跟随曹操突袭乌桓打了白狼山之战,最后一个则是在街亭失利后掩护马谡军撤退,以及在南围之战中击退了张郃的进攻。 其余特种部队,虽然有名气,可对于大战局却没什么影响。 特别是白马义从,起的还是反作用,界桥之战公孙瓒之所以失败,就是先登死士大败白马义从,导致白马义从溃败倒卷,拖累了主力部队。 所以特种精锐有名气归有名气,实际上他们的功能也很有限,像沈晨那样带领三千黄门兵,数次突袭曹操后方,也是因为曹操后方兵力空虚,再加上甘宁配合才勉强能够成功。 在大规模兵团级作战中,这三千黄门兵几乎很难影响战局,一旦大势溃败,在十多万人马的大战里,几乎溅不起任何一丝浪花来。 而在下达了军令之后,曹操往他的左手方,刘备的右手方,东面文聘军的方向而去。 很快曹军便开始进行有规则的变阵,从主军中先是分裂出数千骑兵,嗷嗷叫着往西面方向去,紧接着又有数千步卒跟在身后,袭击张绣去了。 曹洪则领着中军开始向刘备军前压。 曹操眯起眼睛,在自己左翼军阵附近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小山坡准备进行指挥作战。 刘备军光是阵型就有大问题。 左右两翼离得太远,首尾不能兼顾,而且文聘擅长城池防守,主动进攻不是他的长处,临阵御敌绝非曹操的对手。 所以逐个击破,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情况其实也会让曹操荀攸等人稍微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刘备现在不缺高明的谋士,徐庶的水平他们是见识过的,曾经在颍川之战中,一手八门金锁阵,打得曹洪狼狈逃窜,差点被困死在阵中。 据说徐庶极为推崇诸葛亮,称诸葛亮乃是天下有数的奇才。 如果诸葛亮真的如徐庶推崇的那样富有才名,不是庸才的话,那就不应该出现这样明显的漏洞才对。 因而曹操荀攸他们推测,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诸葛亮水平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高,只是被夸出来的而已。 不过这个可能曹操认为极小,刘备是他认可的唯一对手,也有识人之能,岂会看不出诸葛亮能力? 因此曹操认为只有第二种可能,也就是他们之前推测的刘备军目前统属问题,虽有五万大军,却不能做到指挥调度统一,所以才露出破绽。 这样一来,曹操自然就有办法来打赢这场战争。 远处诸葛亮见到这一幕,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刘备说道:“主公,曹操果然看出了我军破绽,准备先进攻文聘将军的队伍。” 刘备略微有些担忧道:“我们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就怕假做成真,万一文将军不能抵挡,这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摇摇头道:“主公放心,文将军素来擅长防守,虽然与我军相隔太远,导致首尾不能兼顾,但以他的才能孤军奋战,想要抵挡曹操一段时间,应该没有问题,我们依计行事便是。” “好。” 刘备点点头:“一切听从军师安排!” “变阵!” 诸葛亮便骑在白兔马上,挥动手中的五色令旗。 这五色令旗当然不是什么法器,而是来源于姜子牙《太公兵法》当中的军队指挥道具。 后来随着时代发展,令旗指挥渐渐淘汰,被道教吸纳,反而变成了法器。 此刻诸葛亮手中池的是黑旗,黑旗一出,周围数名士兵便将一面黑色大旗高高举起,不停摇晃,让后方将领士兵全都能看见。 见到黑旗飘动,左侧后方几名领军将领立即开始按照军令行动,从刘备军左翼分出五六千士兵,慢慢铺开。 甘宁军和黄门亭士兵原本就在刘备军左翼,此刻刘备后军中大量士兵往前补上,一下子就将甘宁军和黄门亭士兵连接在了一起。 远处曹军中留下了荀攸在中军帮助曹洪,曹洪见到这一幕,纳闷问道:“军师,这是?” 荀攸沉声说道:“这是刘备想将左翼甘宁部、张绣部连接起来,看来那诸葛亮也非寻常人,文聘应该是与他们互不统属,难以兵合一处。所以诸葛亮也猜到了我们会逐个击破,他便反其道而行之,想连接他的左翼,先击破我军牵制兵力,再救援文聘。” “也就是说,诸葛亮选择了与大兄同样的办法?” 曹洪问道。 “是的。” 荀攸点点头。 “那该如何破解呢?” 曹洪又问。 荀攸这次摇摇头:“无法破解,就只能看明公与刘备谁先破对方右翼,明公若打败了文聘,自然能袭击刘备右翼,支援我们。我们若是被刘备打败,他也能袭击明公右翼,支援文聘。” “好,那就拼死一战!” 曹洪听到对方策略无法破解,自然也心生勇气,喝令道:“出击!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曹军军容整齐,黑色的战甲犹如黑云般笼罩大地,每走一步,都发出橐橐的响声,地面都为之震撼。 远处诸葛亮再次挥动旗帜。 顷刻间刘备军前军同样开始向前挪动,大军列阵,步步前行。 双方主力迅速靠近,原本两边大概五百米的距离,差不多接近到了三百米的样子。 “敌近二百步!” 双方观望战场测距的传令兵都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呐喊。 “敌近一百八十步!” “敌近一百五十步!” “敌近一百二十步!” “敌近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弓手准备!” “放箭!” 随着诸葛亮又一次挥动旗帜,传令兵怒声大吼。 紧接着蓝色旗帜高高扬起。 后面所有弓手都拉开了手中的步兵硬弓,以一种仰射姿势,开始射箭。 不止是刘备军,曹操军同样如此。 古代打仗开打之前,先来两轮箭雨洗礼是常有的事情。 箭雨仿佛两朵阴云一般遮天蔽日,所有前排士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不时就有倒霉蛋的哀嚎响起,只是大部分箭支还是被盾牌挡住。 然后随着两边越来越近,距离已经不足五十米的时候,诸葛亮挥动了红色旗帜。 身边的传令兵也立即挥舞起了红旗,远处的观旗手便马上行动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 激烈的擂鼓声音以及悠扬的号角声音顿时响彻苍穹。 “杀啊!” “打完这一仗我们就能回巴蜀了。” “为了父母妻儿!” 刘备军爆发出了强大的士气,刀拍得手中的盾牌“砰砰”作响,用一种极为恐怖的气势向着曹军冲杀过去。 当初从宛城南下的时候,刘备军兵马不到两万,如今五万人,其中三分之二是俘虏的东州兵。 这些人虽然因刘备强大的个人魅力而自愿跟随他,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思念家乡。 只是刘备答应过会带他们回家,而且去年年中的时候,刘备军杀到了巴郡,让士兵们与家人短暂的团聚。 并且在周林的帮助下,大部分士兵家属都接到了巴郡,已经安顿下来。 因此为了能早日见到家属,士兵们都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即便是拼着性命不要,至少刘备答应了丰厚的抚恤金,能保证家人下半辈子生活。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刘备军士气高昂,汹涌澎湃。 而曹洪那边也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两股洪流如潮水般轰鸣在一起,同时诸葛亮迅速又挥动五色旗帜,不断变阵,慢慢绞杀曹军。 虽然诸葛亮此时还没有到中年之后那么强悍,可他从小就研习古代阵法兵书,在隆中的时候就常与徐庶庞统他们推演阵法,像徐庶的八门金锁阵,便是八卦阵的一个变种。 因而他早早地把从姜子牙时代就留下了的各种军阵了然于胸,加入刘备阵营之后,时常通过练兵来实战军阵,此时效果显著,如泥潭把将曹军困了起来。 就看到双方军阵相遇之后,从左右侧忽然有魏延、董厥、寇封、吴兰等部斜刺杀出,开始分割战场,以盾牌大阵为基点,步步绞杀曹军。 一时间曹军死伤惨重。 远处荀攸看到这一幕,顿时知道对方军阵厉害,便马上给曹洪出了反击手段,不停派出兵马搅乱诸葛亮阵型,来缓解曹军压力。 双方你来我往,酣斗在了一起。 而就在诸葛亮和荀攸斗法的时候,远处张绣与甘宁也与李通部战在了一起。 去年刘表驾崩之后,贾诩就连夜逃回了穰城,并力劝张绣投奔刘备,如今曹操再来,沈晨一封书信,管教张绣贾诩来投,加入到了刘备阵营之中。 毕竟张绣也知道,当初曹操在官渡之战的时候需要自己,所以才愿意不计前嫌接纳,现在曹操雄踞北方,张绣这区区几千骑兵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因此再去投曹操,死路一条,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跟着刘备走。 李通人数其实没有张绣甘宁那么多,但他深谙曹操教诲,绝不与张绣决战,因此采取了防御阵势,以步卒列成圆形方阵,骑兵保护两侧,外围枪盾兵岿然不动,等待着敌人发起主动进攻。 这是《孙膑兵法·十阵》当中典型的圆阵,既能防御对方主力步兵包围,也能防御骑兵冲阵,犹如龟壳一般,防御力非常不错。 只是圆阵放弃进攻,选择龟缩防守,难免导致对战场外的情况了解不足。 他们的骑兵无法出去,自然看不到在此时此刻,西面数里之外,淯水方向,正有数万大军,缓缓而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债血偿(新年快乐) 曹刘交战的地点在南就聚以东十余里的平亭。 南就聚处于宛城以南,棘阳以北,自古以来,都是连通南阳与南郡的交通要道之一,因此多发生战乱。 在南就聚西面便是淯水,此时淯水之中,数千艘小船密密麻麻地遍布整个河面。 作为后世南阳白河,这条河流也算是一条大型河流,窄处都有一百多米,宽处更是有六七百米,甚至一千多米以上,在历史上是曹操南下攻打荆州时的漕运河。 而能够做为漕运,自然也能运兵。沈晨在五天前巴丘之战中大败江东水师,解决了后顾之忧,便立即大军北上,乘船顺着沔水进入淯水。 在呼啸的东南风中,船只扬帆顺风逆水,浩浩荡荡就过了棘阳,远远地看到了南就聚,便在村庄码头停船靠岸。 此时南就聚早就没了人烟。 曹操迁移人口,大量的百姓要么逃入深山老林,要么被曹操强制迁走,以至于宛城周边一带,变成了一片荒芜之地,村庄无人居住,麦田无人打理,变得荒废起来。 沈晨与苏飞等人率领部将下船,稍微休整了一会儿后,包括黄忠部在内,大概三万余人,列成军阵,开始向东面平亭的方向缓缓前行。 队伍很快靠近到平亭,距离平亭约八里之处的时候,斥候就已经回来报,告诉他们刘备军与曹操军战在一起。 “黄将军、苏都督,我先行一步,去战场上找地方观望一下敌我形势,你们领大军随后。” 沈晨得知已经开打了,便立即对黄忠苏飞等人说道。 此时黄祖不在,巴丘之战时,黄祖因为过于兴奋也吐血了,身体不是很好。 他的年龄其实比黄忠还大几岁,连儿子都四十多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因此目前与刘琦一起在竟陵休养身体。 没有黄祖之后,苏飞作为江夏都督就成为了江夏水军除沈晨黄祖以外的三号人物,黄忠部则归属于刘磐,与江夏水师互不统属,因而沈晨让他们二人各自领自己的兵马跟在身后。 “唯!” 黄忠和苏飞立即应了一声。 沈晨便在张南曲敢等部将以及百余亲卫队的保护下,纵马快速向战场而去。 这些亲卫中除了张南曲敢等一批很早就跟着他的老部下以外,还有十多名年轻人,大的有二十四五岁,小的似乎才刚刚及冠。 他们正是沈晨的亲传弟子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人,除了十六岁的周不疑因年龄太小没来以外,当初在隆中乡开课时,最早的那一批弟子基本都来了。 因为他们已经长大了。 火烧秭归的时候,沈晨只带了吴当和单彝,当时二人成年及冠,这才可以跟着他历练。其余诸多弟子有的十五六岁,有的十八九岁,自然不能带出来。 如今五年过去,这些弟子按照沈晨的吩咐,每日在乡间读书习字,锻炼身体,学习击剑和弓箭,有了一定武艺,便想跟随师君建功立业。 巴丘之战结束之后,沈晨再次回到襄阳,襄阳正被关羽大军包围,那些弟子得知沈晨回来,于是呼朋唤友,立即前来投奔。 未成年的时候沈晨自然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可如今这些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就不再阻拦他们拳拳报国之心。 其中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十多人武艺较好,体格也十分健壮,又饱读诗书,文武双全,于是沈晨让他们跟在身边担任亲卫,打算将他们往将领方向培养。 而谢晖、张黎、胡沔、李求等二十多人武艺一般,上战场遇到经验丰富的老卒,估计也就是两刀的事情,因此不能让他们当士兵,就安排在军中做底层文书等工作,往参谋、佐吏、文书等方向发展。 老师带着他们亲自上战场教导,至于他们未来的造化,就要看个人的能力以及领悟力。如果没有能力的话,即便是顶着沈晨弟子的头衔,沈晨同样也不会让他们到一个很高的位置。 毕竟如果强行将自己的学生提拔到与他们能力不符的地位,那不仅是害了他们,同时也会害很多人。就像赵括明明无法挽回局势,赵王还是让他去指挥长平之战一样。 此时沈晨纵马驰骋,百来匹战马溅起大量尘土,片刻功夫,就已经远远见到在东面战场上。 就看到远处大量的曹操军队和刘备军队混战在一起,战场纵横十余里,甚至连西面的边缘地带,都有零星战斗。 十多名刘备部士兵被曹军打散,逃到了旷野上,身后还有二十多名追兵,沈晨见到这一幕,呼啸一声,百来匹战马便向着那群曹军杀去。 “撤!” 曹军的一名军侯见忽然出现了一群骑兵,穿着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军服,顿时知道不妙,连忙想逃跑。 但人腿爆发力远不如马腿,顷刻间追了上去,二十多人被乱刀砍成了尸块。 其中单彝最为勇猛,他参加过秭归之战,亲手斩杀过敌人,又受过张飞指点,武艺在诸多同门中最高,纵马过去,二十多名曹军士兵,至少有五人死在他手上。 等曹军被杀光,刘备军的那十多人见此忙单膝下跪道谢,沈晨居高临下问道:“现如今战场局势如何?” 一名什长回答道:“曹操领主力进攻文将军部众去了,我们与另外一部分曹军主力鏖战,战场打得太混乱,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黄门兵在何处你知道吗?” 沈晨又问道。 在来之前他已经派人跟父亲沈真,舅父邓昭沟通过,他们的阵型站位自己也知道。 只是如今战事开启,一旦打起来即便是再高明的将领指挥也不可能让每一个士兵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因此现在他也不知道黄门兵目前所处的位置。 “不知,一开始他们在我们大阵的西侧。” 什长回答道。 “嗯。” 沈晨点点头道:“你们自去吧。” “多谢将军。” 什长感激说道,他其实不认识沈晨。 但沈晨帮他们杀了曹军,同时穿着一身战甲,带着百名亲卫,至少也是位军司马,因此称呼他为将军,就像后世见面就喊帅哥美女一样。 沈晨轻点下颌作为回应,然后勒转马头,找了不远处一个小山坡策马上去,站在高处远望战场形势。 平亭作为一个乡亭,周边多有村庄、田地、森林以及一些不高的小山丘。 只是因曹操强迁人口,导致村庄荒废,原本明年五月就能收割的宿麦此时虽然还在顽强生长,可田间却多了无数杂草,与麦子抢夺养分,以至于麦粒瘦小几乎无果。 而在这些村庄、田地、森林等地形之间,各种各样身穿黑色军服的曹军与身穿橙色军服的刘备军混战在一起,双方形势极为严峻。 东北方向约三四里外的一片平原上,刘备军主力正与曹军主力鏖战,从高处远眺看的话,刘备军似乎占据上风,通过几次变阵,将曹军的大部队分隔开来,从而不断绞杀。 只是这种绞杀自己也消耗极大,战场渐渐从开始的紧密,到现在慢慢松散,大量的外围士兵从阵型当中被隔离出来,跑到了外围野地里继续战斗。 刚才沈晨救下来的这股士兵便是从边缘阵型当中被曹军冲散跑出来的,因此曹军和刘备军现在属于是铺开的消耗对拼阶段。 更西北方向一点同样在发生战斗,甘宁部与张绣的骑兵联合,一起进攻李通部。 可惜虽然甘宁与张绣的人数要多于李通,但二人互不统属,也没什么交情,各打各的,配合得不是很好,导致在李通圆形方阵的防御下,迟迟未能找到突破点。 “师君,你看那边。” 吴当指着一个方向道:“战场边缘有数千兵马迟迟未动,也许是咱们黄门兵。” 沈晨后来及冠之时,回黄门亭乡间教书,诸多弟子前来投奔,因此吴当霍漾吴涛单彝等人也时常跟着黄门兵训练,早就熟络当成了自己人。 吴涛眼神比较好,眯起眼睛远远观望,说道:“师君,那确实是我们的队伍,他们的军旗上好像写了个邓字。” 沈晨看过去,由于地形问题,有不少田地、村庄和森林遮挡视野,那些士兵位置在离沈晨这边大概四里之外,刘备军主力的侧后方列阵,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不过那军旗飘扬,颜色似乎确实是黄门兵的旗帜。 “那应该是我舅父了。” 沈晨点点头道:“张南何在?” “末将在。” 张南凑了过来。 沈晨说道:“你领五十骑兵,往那边去,找到甘宁甘将军,让他准备一下,后方我们主力大军就会立即过来驰援,小心误伤同伴。” “唯。” 张南呼啸一声,就带着五十骑兵往战场上去,他去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跟甘宁报信,防止江夏水师过来的时候,由于紧张刺激的战场形势,导致出现不分敌我进攻的情况发生。 沈晨又道:“曲敢何在?” “末将在。” “你立即回本部,告知苏飞和黄老将军,让他们上战场之后,先派人与张绣甘宁二位将军联络,然后从侧翼帮助他们,先歼灭那部分人马。” “唯!” 曲敢带着几个卫兵领命而去。 沈晨对左右诸多学生们说道:“你们的诸葛先生让黄门兵在一侧等待,是因为咱们黄门兵乃是重甲步卒,每次打仗最多不超过一刻钟就得累瘫在地。所以他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命令他们出击,但临时指挥可能有误,我亲自前去,尔等跟我来。” “唯。” 众人轰然应是。 当下沈晨勒转马头,下了山坡,向着东南方疾驰而去。 战场此时已经极为混乱,两军士兵交织在一起,犬牙交错,星罗棋布,五六十匹战马在边缘战场上呼啸而过,这种小规模战局几乎无人敢惹。 但片刻后却遇到了硬茬,不远处有二百多名被打散的曹军士兵从一处小树林子里冲出来,拦在了道路上。 这些曹军显然是被刘备军主力打散的溃卒,骤然出现,只看对方军服就知道不是自己人,便立即呼喝了两声,嘴里象狼一样嗥叫着,向着他们冲来。 如果是在马镫和高桥马鞍时代,步兵肯定不敢冲骑兵。可这个时代的骑兵战斗力远不如后来,再加上他们的人数是沈晨这边的四倍,别说冲击骑兵,就算是冲击布好的枪盾阵都敢了。 见此情形,沈晨知道必须一战,因为他们的左侧是小树林,右侧是村庄田地,马匹必须在大路上走,跑进地质较软的田里容易陷足。 当下他同样呼喝了一声,命令士兵们下马步战。 还是那句话。 在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时代,骑兵往往都是靠机动性追击敌人,然后下马当步卒用,除了公孙瓒犯了这个低级错误以外,轻骑兵几乎不会直接冲击摆好的步兵阵型。 虽然敌人四倍于已,但沈晨勇猛过人,手中虎胆刀不断挥砍,热血溅在他脸上,连眼都不眨。 而在他带领下,身边单彝吴当等学生也是凶猛无比,顿时各种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不绝于耳,短短不到十分钟内,就有三四十名曹军被他们如砍瓜切菜般杀死。 反观沈晨六十多名亲卫军,除了两个被人围攻致死以外,大部分都平安无事,他们配合紧密,在人少打人多的情况下,不断反击,杀了不少曹军士兵。 “这些人好厉害。” “撤!” “快跑啊。” 眼看点子扎手,这些溃散的士卒忙不迭四散逃跑,顷刻间作鸟兽散。 “走!” 沈晨也没有追击,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到黄门亭本阵里。 很快又驰骋了七八分钟,过了一片小树林之后,就看到了在不远处旷野上散乱休息的部队。 黄门兵是重甲步卒,古代重甲穿在身上,打仗打十分钟不到就得体力耗尽。 因此诸葛亮认为这支部队的任务就是先休息,等到关键时刻,忽然出阵突袭,给敌人措手不及的打击。 所以现在他们都老老实实待在刘备军主力斜后方约一里处位置,等待着命令到来。 外围布置警戒,见忽然有人闯入,顿时数百名士兵拥过来。 “谁?” 有人大喝问道。 “我。” 沈晨将头盔摘下来。 “阿晨,哦不,将军回来了!” 那么带队的曲军侯是沈晨的一名族兄,看到沈晨惊喜不已,连忙回头喊道:“校尉,将军回来了!” “咚咚咚咚。” 几匹快马疾驰过来。 邓昭、沈真、沈桃等人纷纷冲到沈晨面前。 “晨儿,哦不,将军!” “将军回来了!” “拜见将军!” 众人十分激动。 黄门兵组织结构多为邓沈二氏族亲,但沈晨规定,在军中必须称职务而不能称亲属称呼,所以就连沈晨的父亲沈真都要向沈晨行礼。 沈晨连忙翻身下马,回礼说道:“父亲、舅父、从兄,现在是打仗,我就不与你们叙旧了。” “将军,下命令吧。” 邓昭把激动的神情收敛起来,严肃说道:“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沈晨抬起头。 此时后方诸多黄门兵早就听到了动静,蜂拥而至。 刹那间三千士卒将他团团包围起来。 那一瞬间。 一种久违的融入感,涌上心头。 江夏水师再好。 那也不是他的部队。 而这支黄门兵,才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强军! “传令,着甲!” 沈晨翻身上马,举起手中的虎胆刀怒吼道:“诸多乡亲们,同伴们,徐州黄门亭的大火从未在我心中消散,仇人就在眼前,今日一战,要让曹操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高昂的呐喊直冲云霄,所有黄门兵,都气势如虹! 叮叮当当的甲胄碰撞声不绝于耳。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千军万马避白袍(新年快乐) 三千甲胄兵,就相当于三千陷阵营。 因为陷阵营也是重甲步卒,而且在凝聚力上,黄门士卒更加强大。 虽然基层并非黄门亭族人,但上层军官基本都是最早在沈晨指挥之下,一路保护宗族南下的族兵。 当年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如今十多年过去,这些军官的年龄普遍都在三四十岁之间。 然而岁月并没有磨灭他们的记忆,曾经曹操屠杀他们的亲人,将他们逼迫得背井离乡,从徐州又迁回南阳祖地的仇恨,从未消散。 沈晨回来之后,对于这支军队的意义就如同高顺于陷阵营,鞠义于先登死士,王平于无当飞军,整个队伍有了灵魂。 他看着周边密密麻麻拥挤过来的士兵们,每一个人都极为熟悉,有他的亲族,也有外来子弟,更有他的手足兄弟,比如堂兄沈桃,对曹操指示曹仁杀害他父母弟弟的往事铭记在心。 沈桃对沈晨说道:“报告将军!” “说。” 沈晨骑在了玉雒马上。 沈桃昂首大声吼道:“甲字曲全曲五百人,着甲完毕!” 沈晨扫眼看过去,目前三千黄门兵,分为六曲,每曲五百人,战死者自有替补,各曲为甲、乙、丙、丁、戊、庚。 甲字曲是五曲中精锐中的精锐,目前曲军侯就是沈桃,就看到这支队伍反应极为神速,几乎是在沈晨刚刚到此地,还未分出敌我,他们便已经开始在着甲。 重步兵穿甲胄极为繁琐,沈桃却在有一点风吹草动,便马上命令士兵准备,无愧为精锐之名。 “善!” 沈晨满意地点点头,大喝道:“列队!” “列队!” 沈桃回过头下达了命令。 甲字曲五百人立即小跑到沈晨面前,开始整齐划一地排列出一个方阵来。 几乎是在他们排好之后,乙字曲、丙字曲、丁字曲、戊字曲、庚字曲,五名曲军侯纷纷跑到了沈晨面前,大声说道:“报告将军,乙(丙、丁、戊、庚)字曲全曲五百人,着甲完毕!” “列队!” 沈晨再次喊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刹那间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就响了起来。 一队队士兵列着整齐的步伐前行,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在沈晨面前按照序列排好队形。 三千人不是很多,后世随便一个高中四五千学生操场开会的时候,人数都比他们多,阵型也比他们密集。 但在这种全副武装,刀枪弓弩列齐,浑身散发着的威严气势,就绝非学生站早操能够相比。 “走!” 沈晨看着前方乌压压一片的银色甲胄大军,手中虎胆刀高高举起,向北方一指道:“雄赳赳,气昂昂。杀贼寇,护家邦。” “雄赳赳,气昂昂。杀贼寇,护家邦。” “玁狁(xian,yun)孔炽,击鼓其镗。出车彭彭,旗旐未央。” “身凛凛,威堂堂。躯向前,莫能当。” “以敌之血,染我戈矛。以子之颅,祭我国殇。” “雄赳赳,气昂昂。刀出鞘,弓弦张。” “薄伐彼寇,犬戎胆丧。严杀尽兮,敛我尸邙。” “身凛凛,威堂堂。归来兮,野茫茫。”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共武之服,以安民康。” 三千甲胄兵同时高歌。 自春秋始,这样出征时的诗歌就已经被记载于各国国风之中。 最出名的便是《无衣》以及《击鼓》。 沈晨效仿古诗经,做下《雄赳赳》,内容讲述的是一名士兵听从召唤,保家卫国的故事。 此刻诸多士兵昂扬着斗志,听从沈晨的召唤,攻打曹军,一统华夏! 在这样嘹亮的诗歌声中,士兵们巍然前行,甲胄在身,每一步都仿佛山河般沉重,踩在大地上,发出橐橐的巨大响声。 尘土漫天,歌声遍野。 沈晨骑马在队伍最前面,手中持着锋利的虎胆刀,带领着将士们一路向北。 沿途不少被诸葛亮打散的溃散曹军,但此刻眼见敌人这般声势,哪里还敢靠近?纷纷作鸟兽散,连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冒犯一群杀神。 “什么动静?” 远处被甘宁军与张绣军团团围困的李通骑在马背上,忽然听到了远方一声声高歌遍起。 那歌没有什么特别优美的节奏,甚至演唱的速度也很慢,似乎每一句都慢,又无比低沉与悲怆,只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杀气四溢! 李通能够从诗歌当中,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杀气。因为这首诗的内容,就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件事情。 敌人来了。 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敌人杀去。 敌人凶猛,我们敲打锣鼓,排列车阵,连绵的旌旗仿佛没有尽头。 战争打响。 我们踏着坚定的步子,向前对敌人发起冲锋。 用敌人的血来沾染我的戈矛,用敌人的头颅来祭奠国家的衰亡。 刀出鞘,弓弦张。 猛烈攻击敌军,把敌人打得胆丧,等到打赢这场战争,将他们全部杀死,再收敛同袍的尸体葬于邙山。 打完仗回来,旷野茫茫。 我们遵照天子的命令镇守四方,同心协力保卫边防,从此平定国家,百姓安康! 那一瞬间,李通就感受到了这首诗歌当中蕴含的那种保家卫国的情怀,以及平淡口吻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他焦急地四处搜寻,但身边只有茫茫一片的敌我士兵,什么也看不到。 箭支在头上飞,耳边只剩下怒吼声,叱咤声,惨叫声,哀嚎声,兵刃碰撞声,甲片簌簌声,以及那若隐若现,越来越近的嘹亮高歌。 李通不自觉有些慌了神,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一种恐惧。 歌声同样惊动了正在围攻李通军的甘宁军和张绣军,张绣就骑在马上,他的骑兵也在列阵,约六千余人,十多年下来,这支西凉骑兵,也好像已经失去连它的锐气。 从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96年张济带着他到南阳,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张绣亦是到了他叔叔死的那个年纪,鬓角也长出了白发。 因为没有投降曹操,没有跟着曹操去辽东那苦寒之地,张绣避免了病死的命运,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当他看到南方忽然出现的那一支高唱着“雄赳赳,气昂昂。杀贼寇,护家邦”诗歌的队伍时,张绣扭过头对身边的贾诩道:“伯父大人。” “嗯?” 贾诩没有看他,苍老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只是遥望着远方。 张绣问道:“我若突袭此军,胜算几何?” “不到一成。” “难道没有一点胜算吗?” “我们都老了,就连你麾下的骑兵将士们,也都老了,还能杀到什么时候?” “是了,我们都老了。” “怎么,你似乎还有些不服?” “当年差点投降曹操,是沈晨从中作梗。” “是啊。” 贾诩叹息道:“但他今日已经远远成长到了能令曹操胆寒的程度,未来是他的,我们都已经老了,便也只能依偎强者,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苍茫的大地仿佛吹起了剧烈的东南风,风儿让飘零的落叶,变成了无根之萍,向着远方天际飞去。 甘宁又杀死了一名敌人,趁着周围敌人还未包围过来的时候,骑在马上回过头,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远方地平线的那支队伍。 相比于张绣以及他那支垂垂老矣的西凉军,才刚刚四十岁的甘宁显然还未生出多少老气。 他是个冲将,这个年龄正是冲将的黄金年龄,果敢无匹。 后方三千黄门甲胄兵如推土机一般排列着整齐的军阵,向着战场徐徐前行。 甘宁勒转马头,举起手中的钢刀不断挥舞,配合几名亲卫将包围过来的敌人杀散,然后大声喊道:“传令兵,传令兵,死哪去了!” “报!” 一个侍卫喊道:“将军,都死了。” “那你做传令兵!” 甘宁大声道:“我掩护你冲杀出去,问问邓昭怎么回事,我没有听到军师那边的命令。” 这个时候甘宁的步兵已经与李通的步卒绞杀在了一起。 李通采取圆阵,甘宁亲领卫士冲阵,双方犬牙交错,方圆零点五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来回砍杀的敌我士兵。 为了方便通讯,诸葛亮在诸军设置了擂鼓台,一旦他那边下达命令,通过特殊的鼓点会把命令传达四方。 黄门兵突然到访显然令甘宁感到极为意外,因为如果黄门兵是受诸葛亮的调派过来的话,他这边会收到擂鼓传音提示,这样一来就方便前线将领接应或者配合。 可他在前线奋战了那么久,并未听到任何传音,所以甘宁对于黄门兵的到来极为疑惑,哪怕他都没有看见这支队伍,光凭歌声就分辨出来了。 于是在重重围困之中,甘宁掩护着一名亲卫杀出重围,却是在这个时候,一队骑士纵马驰骋,向着密集的人群发起猛烈冲锋。 “杀啊!” “快跑快跑。” “啊啊啊!” 战场上惨烈的厮杀声,畏惧的怯懦声,痛苦的哀嚎声不断。 沈晨骑在战马上,先于身后士卒一步,带着亲卫以及诸多门下弟子,对着李通的外围阵线冲了过来。 玉雒马并未盲目冲杀,而是游曳在外围,与五十多名亲卫合力,很快就杀散了外围百余名曹军,恰好此时甘宁派来的那名亲卫也一头从人群里钻出来。 原本以为前面是一片乱糟糟的敌我战场,没想到出来之后眼前为之清明,周围五十米范围内再也没有敌人,只有百十来名茫然的队友。 “沈沈将军!” 那亲卫看清楚来人,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又一头钻回了还在厮杀的战场里,远远地对着离他仅有二十多米外的甘宁大喊道:“将军,沈将军回来了,啊!” 话才刚说完,人群中不知道哪里有一冷刀砍在了他身上,将这名亲卫砍翻在地,这个声音自然也淹没在了汹涌的人潮里。 李通的布置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守阵型,五六千步卒形成的阵势像是密密麻麻的一圈一圈蚂蚁,虽然外围被甘宁军冲杀得阵型渐渐散乱,可越里面人就越密集。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只注意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哪怕后方不足二百米的地方,有整齐嘹亮的高歌,他们也不去看,不敢去看。 因为一旦分神,随时都会有刀斧枪矛刺在身上。因此在所有人都埋头与身边的敌人厮杀的时候,居然少有人注意到一支钢铁般的队伍,渐渐来到了李通军外围。 “杀过去!” 沈晨扫了眼战场,外围战场很混乱,倒是里面的战场还算严密,李通依旧保持着防守阵型,死死盯住甘宁军。 旁边又杀出来两队曹军,嘴里像是狼嚎般发出高昂的呼喊。 沈晨纵马冲锋,身后白色的披风招展,手中虎胆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将右前方一名斜刺过来的枪兵格挡,然后顺势探手一刺,将他击杀。 而他才刚刚杀死那名敌人,侧后方几乎同时有人偷袭,在沈晨还未来得及抽刀回来的瞬间,就有一柄环首刀向他砍去。 这样的战场没有人会一对一单挑。往往你前脚才刚杀死一名敌人,身后就有一把刀子捅来。 所以经验丰富的老兵会选择与信任的战友背靠背,互相掩护战斗。 沈晨也有这样的队友。 身后弟子单彝怒吼一声,魁梧的身躯犹如小山般向着那个偷袭沈晨的敌人压去,手中大刀当头劈下,恐怖的力道竟然在那人刺中沈晨之前,被硬生生一道劈碎了头盖骨。 仅仅片刻间,周围的曹军就越来越少,甘宁军的士兵仿佛一下子解放出来,等甘宁自己又冲杀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再一看,身后居然已经没什么曹军,全都是自己人,而在离他约五十米的地方,五十多匹战马四处砍杀,更远的约一百多米外,一队队铁甲士兵,踩着缓慢的步子坚定不移地向前前行。 “阿晨?” 甘宁睁大了眼睛,随即狂喜,高声喊道:“阿沈将军!” “兴霸.将军。” 沈晨纵马而来,那句叔还未出口,随即又想到了此时在战场上,应该严肃职务,因而沉声说道:“我领黄门兵过来,先击溃李通,再支援中军!” “好!我该怎么做?” 甘宁问道。 沈晨环顾四周,战场其实很大,他这边也仅仅只是肃清了周围百来米的曹军,约二三百人而已。 更远的战场双方敌我士兵还在厮杀。 想了想他说道:“擒贼先擒王,我打算以黄门卒直冲中阵,强行破开李通的圆阵,甘将军,请你让你的士兵先散开,让我们进去。” “我知道了,待会我跟你一起冲。” 甘宁说完之后,又马上对身边仅剩的二十多名亲卫道:“谁带了哨子。” “我带了。” “给我吹,让大家先往两边散,让黄门兵进来。” “唯!” 亲卫立即摸出骨哨,以特有节奏吹起来。 很快各级队长、屯长、曲军侯都听到了这甘宁军特有的哨声,声音此起彼伏,大军纷纷退散。 随着他们的撤退,周围曹军顿时也轻松下来,没有了敌人,此时再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周围那些如潮水般撤去的甘宁军,不知所措。 紧接着在最外围的曹军扭过头看向南方,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耳朵里,嘹亮的歌声愈发清晰,巨大的声音响彻天地。 那支铁一般的军队,慢慢靠近了过来,他们依旧在高唱着,最前面的那名将领,骑着白马,白色披风招展。 “杀!” 在靠近到曹军外围,沈晨举起手中虎胆刀怒喝,胯下玉雒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好战之心,前肢双蹄高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的声音。 “杀!” 三千黄门士卒同时爆发出巨大的怒吼,恐怖的声浪连绵数里。 最前排的黄门兵把手中的长矛对着前方举着,那银色的矛尖以及甲胄在早春的暖阳下,散发着亮眼的白光。 由于甘宁军已经撤退,仿佛是有了大哥撑腰,纷纷跑到了黄门兵的两侧以及身后,跟着他们前进。 而最前面的曹军则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一个个不知所措地对视,然后缓缓向后挪。 “列阵,列阵!” 远处李通看到了这一幕,发出声嘶力竭地呐喊,尖锐的哨声和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来。 外围的曹军中下级军官听到命令,连忙呼喊着士兵结阵。 但仅仅片刻功夫,沈晨率领的三千黄门兵就已经杀到了面前,犹如隆隆驶来的坦克,无情地碾压了一切敌人。 “噌噌噌。” “他们全是甲,砍不进去。” “啊啊啊啊啊。” “快跑。” 双方接触的瞬间,就是曹军崩溃的瞬间。 黄门兵什么都没做,只是举起手中的长矛,靠近过去,然后奋力一刺。 曹军也刺了。 可枪矛刺在甲胄上,发出噌噌的金属摩擦声音。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甚至他们想对着面门刺去,却绝望地发现人家只需要抬手用手臂挡住面前就行,根本造成不了任何伤亡。 于是付出百十来条人命之后,曹军终于扛不住开始四散逃亡。 外围的曹军一触即溃,刹那间就引起连锁反应,周围曹军纷纷退让,向两侧逃跑。 沈晨与自己的亲卫冲在了最前面,那白色的披风以及银色的甲胄,犹如死神的呼唤,将任何敢于阻拦在他们面前的敌人碾压成齑粉。 周围的曹军都以畏惧地眼神看着他,以及他身后那支可怕的铁军,随即头也不回地向两侧边缘跑去,任由沈晨率领着黄门兵,依旧如同轰隆隆驶去的坦克,向着李通的中心军阵冲杀而去。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我可能要初五初六才能回去,所以这几天暂时一更,等回去之后,立马恢复每天一万字更新。这10月份到12月份我还是每天一万,结果1月份感染加过年,确实比较折腾人,等稳定之后,我会努力保持更新,大家再耐心等等。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斩李通,大获全胜(新年快乐) “沈晨!” 远处中军的指挥旗下,李通骑在马背上,目眦欲裂地看着南面外围冲过来的铁军。 在铁军最前面的那名将领,宛如他一生的噩梦般烙印在心中。 当年李通也算是雄踞汝南的一方小诸侯,虽名义投奔曹操,可手中一万多人马,便是他立足乱世的资本。 结果西平至定颖半路一战,遭到沈晨伏击,损失过半,就连他自己都差点死于乱军之中。 这般仇恨,本应该铭记于心才是。可李通却完全不敢去报仇,因为沈晨在南方风生水起,深受刘表信任,麾下大军所向睥睨,连曹操都已奈何不了他。 但仇人的模样,哪怕数年过去,也不曾忘记,即便他已经长得更高更壮了,所以李通红了眼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己又该如何打败他呢? 李通目光所及,他的南面外围部众已经被黄门兵打散,露出了巨大的空档,甘宁军紧随其后,如果再不想办法的话,恐怕连他的中军都不保。 “将军,咱们没有援军了,是不是应该往曹洪将军的军阵撤离?” 身边副将询问道。 李通咬牙道:“往曹将军那边撤离,一旦被敌人骑兵与步卒同时冲击,发生倒卷,就要连累三军,此战我也会变成罪人,我们只能坚持住。” “可是.” 副将看着那支横冲直撞,越来越近的铁军,焦急道:“那如何才能挡住他们?” 李通四下扫视,忽然眼睛一亮,高喊道:“传令,变阵,将主力聚集于西方,防备张绣骑兵。再令骑兵自两翼杀出,向敌人前军冲阵!” “冲阵?” 副将瞪大了眼睛,说道:“骑兵向重甲步卒军阵冲锋,岂不是死路一条?” 李通目光猩红地看着那副将,恶狠狠地道:“即便牺牲所有骑兵,也要将敌人拦住,拖延时间,等司空那边击溃文聘的军队。” “唯” 副将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执行命令。 李通回过头,犹如野狼般森然的眼神看向南方,目光透露出一丝凶狠。 骑兵冲阵虽然犹如飞蛾扑火,但重甲步卒被马匹冲撞也绝不好受,刀砍不进去的重甲,锤子和斧头却能够将里面的人震晕甚至震死。 而几百斤重的马加上可怕的冲撞力,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只是因为马匹冲撞最多影响敌人前几排,对后排不仅没有影响,甚至还会让骑兵陷进拥挤的人潮里,被乱刀砍死。 因此李通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即是重甲步卒顶住了骑兵冲击,甚至打败了骑兵。不过在他看来,即便是骑兵死绝,自己战死,也绝不能让自己的主力崩溃。 为了胜利,在所不惜! 片刻后,李通的命令传达全军,很快圆形阵就开始变动,原本保护后方的圆阵阵型开始向右翼,也就是西方开始变动。 这就意味着李通的后方,也就是北面防御露出了破绽,因为他把大半步兵调到西面来防御张绣的骑兵,让之前一直与张绣骑兵对峙的曹军骑兵被解放出来,以自杀式袭击对抗黄门兵。 “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带着声声悲怆,所有的曹军骑兵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抹哀伤。 谁都知道轻骑兵对着全副武装的重步兵发起冲锋会是什么下场,人和马匹,没有多少会幸存下来,但即便如此,在森严的曹军军规以及祸及家人的制度下,没有人敢做逃兵。 《三国志》记载,曹操颁布“士亡法”,所有士兵家属迁移至许都以及现在的陈都作为人质,一旦士兵逃跑或者违抗军令,诛杀父母、妻子、兄弟、子女。 因此每个曹军都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为了不连累家人,他们也只能选择像对着火焰冲去的飞蛾,拿自己的命去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杀!” “杀!” “杀!” 领队的曹军将领发出带着声声哭腔的呐喊。 所有曹军骑兵,也似悲怆起来。 很多人的脸上从麻木,到哀伤,最后又回归了麻木。 人命,有的时候比草木还要贱。 随着一声声呐喊之后,远处的曹军骑兵就开始纵马疾驰。 最前排的骑兵狠狠地对着自己马臀刺下,马匹本身会畏惧,不敢对着密集的长矛阵冲锋。 可在刺痛之中,它们拼命地往前奔跑,鲜血撒了一地,战马嘶鸣响彻天空。 沈晨看着前方以极为悲壮的形式向他们袭来的曹军士兵,目光中闪过一丝沉痛。 他们,又何尝不是曹操严酷手段下的受害者? 可战场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怜悯只能害人害己。 于是沈晨举刀怒吼:“大虎!” “大虎!” “大虎!” “大虎!” 所有的黄门兵,怒声大吼起来。 冲锋的骑兵眨眼间就到了身前,奔腾的铁蹄轰然撞在了最前排的铁甲兵身上。 前面的士兵如遭雷击,但手中的长矛同样或刺穿骑士的身体,或刺穿马匹的身躯,顷刻间双方人仰马翻,最前面的人倒了一地。 可骑兵接踵而至,他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然后一遍一遍地撞在了黄门兵身上,很多人吐血倒飞,更多的人则是艰难稳住身形,将那些冲进军阵的敌人一一砍杀。 鲜血流淌,马匹的哀嚎和嘶鸣不断,大量的骑兵冲撞之后,即便是没有被竖起的长矛刺杀,也都因为没有马镫的帮助稳定不了身形而坠落到了马下,然后被身后的马匹踩死、撞死,到处都是尸体。 黄门兵就像是一块江河中的磐石,坚固地守住自己的阵地,顽强抵抗着潮水的冲刷。后方甘宁部也像是洪流滚滚而来,在骑兵失去了机动性后,将他们卷入泥潭里,砍成了碎片。 远处张绣见到这一幕,肃然起敬,说道:“曹军治军之严,令人汗颜啊。” “沈晨也不差。” 贾诩淡淡地说道:“黄门兵,不愧为天下第一等的强兵,除了前排少数士兵以外,曹军的骑兵冲进来,死路一条罢了。” “也该我出力气了。” 张绣稍微振作了精神,环顾四周,对身边的骑兵们说道:“诸位,南方必为左将军所得,我们若想继续立足于南方,今日便是为左将军奋战的机会,可愿为家人死战否?” 他麾下的西凉军年龄普遍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甚至还有一部分张济时代的中下级将领都五十多岁了,早已经成家立业,家眷也都迁移至了南阳。 在南阳十多年,生根发芽,若是再跑,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因而纷纷举起手中刀兵怒喝:“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刚开始声音很小,但随后西凉铁骑中爆发出了惊天怒吼。 张绣手中大刀指向李通本阵喝道:“将士们,西凉军荣辱,家人能否安康,便要在今日明证,随我冲杀!” “杀!” 西凉军如潮水般向着前方杀了过去。 虽然轻骑兵很少会冲击敌人大阵,但从侧翼突袭敌人薄弱处,却是古代所有轻骑兵将领都会用的招数。 此刻李通骑兵去冲击黄门兵,步卒要防备张绣,又要防备甘宁军,防御已极为单薄。 很快西凉军就与李通步卒冲撞在一起,厮杀渐起,这里敌我士兵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两万多人,到处都是涌动的人潮。 从上午持续到午后,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李通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他甚至亲自带着亲卫冲到了战场上,与已经杀到他外围的甘宁部拼杀在了一起。 沈晨砍翻了最后一名曹军骑兵,浑身是血地骑在马上,原本白色的玉雒马浑身鲜红,不太致命的伤口也有几处,大口穿着粗气,嘴角泛着白沫,显然对于战马来说,体力也透支了很多。 周围全都是敌我士兵尸体,在甘宁部步卒的掩护下,这一场战斗其实相当于是五千曹军骑兵,对着三千重甲步卒以及至少四五千无甲的普通士卒发起死亡般自杀式冲锋。 虽然的确拖延住了沈晨军的脚步,但在大量步兵的绞杀之下,这些曹军骑兵无异于送死。虽然也杀死了数百黄门兵以及一两千普通士兵,可他们全军覆没了。 没有人投降,也无人逃跑。作为对手来说,他们是可敬的。但对于被曹操用“士亡法”威胁的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来说,这未免有些太可悲了些。 黄门兵还剩余了两千多人,但现在几乎全部累瘫。他们其实没有动,只是机械性地挥舞手中的刀兵,没有奔跑没有奋力砍杀,来一个,就举起手中的长矛往前刺,仅此而已。 可即便如此,哪怕他们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特种士兵,在长达两个时辰的机械性挥舞刀兵之后,也累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浑身都在颤抖,躺在地上无法站立。 这身甲胄本就笨重,虽然提供了防御力,却给予士兵们极大的负担。李通的计策无疑是成功了,用五千骑兵的死,换来了黄门兵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 但他也失败了。 此刻他带出来的一万多人剩得不多。 五千骑兵全军覆没。 步卒在甘宁军以及张绣骑兵的冲击下,死的死,散的散。 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还维持着阵型。 可人人都已经累得走不动。 如果从高空俯瞰旷野的话,就会看到广袤的土地上,不管是李通部、沈晨部、甘宁部、张绣部,乃至于更远的曹洪诸葛亮,曹操文聘,他们的部队同样疲惫不堪。 李通已经绝望。 因为即便是拿命去拖延,他也没有等来曹操那边战胜文聘的号角声音。 没有援军,他的部队几乎要全部战死在这里。 “李通!” 沈晨已经下了马,玉雒体力耗尽,再也不能战斗了。 他带着身边数百名还勉强能动的士兵,与同样大声喘息的甘宁缓缓前行。 这些士兵其实都是甘宁的部队,黄门兵没有一个人还能继续站着。 可即便不是凶名在外的黄门兵,那些已经累瘫的曹军士兵也没有任何人敢来阻拦。 除了李通身边数十名亲卫,摇摇欲坠地勉强站起身,将他护住以外。 沈晨步步靠近,白色披风在东南风的吹拂中飘飘荡荡,周围曹军纷纷避让,即便是爬,都要爬到他行走的道路之外。 “沈晨!” 李通浑身浴血,大口喘着粗气,战马已经倒下了,自己勉强扶着旷野上一处五尺高的大石块,才没有跌倒在地。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着,这场战斗不管是对他们任何人来说,都已经到了极限。 沈晨缓缓走到距离李通不足十丈处,他身材高大,俯瞰着那个敌人,轻声说道:“作为敌人,你是个可敬的人。但你拿所有骑兵的命来拖延,值得吗?” 李通咧嘴一笑,露出沾染了血的白牙,说道:“只要曹公能够击溃文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要做的,就是阻拦住你们,哪怕我死。” “可惜啊。” 沈晨摇摇头:“一切都是徒劳的,曹操的败局已定。” “曹公不会败的!” 李通声嘶力竭地呐喊道:“他很快就会击溃文聘!” 沈晨指了指自己全是血污的脸,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本应该在巴丘,却忽然出现在这里吗?” 本应该在巴丘,却忽然出现在这里? 李通愣住了。 沈晨出现的很突兀,以至于,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 现在被沈晨提醒,这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 然后。 李通睁大了眼睛,用颤抖到尖锐的声音说道:“你打败了江东军?” 沈晨点点头,深邃的目光看向东方,轻声说道:“是啊,现在三万多江夏水军,应该已经向着曹操展开进攻。他们虽是水军,强于水上作战,可不管怎么样,也有三万人,足够对付曹操了吧。” 李通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咬咬牙,拔出手中的刀,缓缓向着沈晨走去:“既不能报效曹公,唯有死战,以死明志,沈晨,与我决一死战吧。” “自该让李将军体面地死去。” 沈晨手中的虎胆刀全是血,他同样体力耗得差不多,这一场战斗是公平的,所以他漠然地说道:“待将军死后,我会厚葬,不管敌人还是战友,都值得我去尊敬。” “死!” 李通如豺狼般红着眼睛扑来。 沈晨强打起精神,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同样如猛虎般向着他扑去。 数合之后,李通刀落在了地上,低头看着刺中胸口的虎胆刀,嘴角露出一个惨笑,然后缓缓歪下了头。 “敌将授首!” 沈晨艰难用刀拄着,似猛虎一样环视着周围。 每一个与他对视的曹军士兵,都低下了头颅,扔下手中的武器,不敢再去看他。 “赢了!” “胜利了!” “嚯嚯嚯嚯!” 就在此时,周围爆发出剧烈的呐喊。 而更远的东方。 距离最西战场十多里外,刺耳的鸣金声音,响彻天际。 苏飞与黄忠率领三万江夏水师,分别突袭了曹洪军阵以及曹操本阵。 原本曹洪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是在荀攸的帮助下,也仅仅只是与诸葛亮斗了个四六开,被诸葛亮压着打。 此刻刘备援军到来,顷刻间溃散。 曹操那边也打得很艰难,文聘极为擅长防守,在指挥有度的情况下,迟迟拿不下文聘。 而眼看他即将打破文聘防御圈,将文聘部彻底消灭的时候。 漫山遍野的江夏水军杀来了。 于是随着李通部被消灭,曹洪部遭重创,曹操只能被迫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刘备亲领体力还算充沛的援军,追杀曹操至叶县,一路杀死和俘虏的曹军不计其数,大获全胜! 大概初五初六从乡里回去,这是最后一章存稿,原定于初二下午发,但为避免断章,所以现在发,之后明天我要坐半个小时车去镇子里码字了,等我从乡里回去,就恢复日万字更新,等我好消息兄弟们。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德之人刘玄德 建安十四年一月二日,大年初二,曹操与刘备在宛城南面的平亭进行了一场正面决战。 双方兵力差不多,战事本应该陷入胶着才对。 但江夏水军的突然来袭,打乱了曹操的一切步骤,以至于曹军大败而归。 五万多人马,逃回去的不足三分之一,只有一万多人勉强回去。 而且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失踪或者跑散了,曹操身边只有不到五千人,其余差不多三万多人战死或投降。 另外阵亡的将领也不少,除了大将李通战死,还有骑将文谡,护军冯楷阵亡,其余大小将领以及中下级军官更是不计其数,此战曹操可谓是损失惨重。 值得一提的是,战死的骑将文谡有个儿子叫文钦,文钦有个儿子叫文俶,又名文鸯。 当然。 现在文钦自己都只是个孩子,等文鸯出生,得三十年后的事情了。 而对于刘备来说,在冷兵器时代,一战打得曹操只剩下五千人狼狈逃窜,无疑是一场大胜仗。 因为需要近身肉搏的关系,冷兵器时代打仗,实际死于战场交锋的人其实很少,少数全歼的战争,也往往是大面积投降。 比如长平之战中,白起就把投降的四十万赵军全部坑杀。官渡之战,曹操也把投降的八万袁军全部坑杀。 因此如果敌人不投降,而是选择丢盔弃甲,闷头逃跑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打歼灭战的。 毕竟人家什么东西都丢了,不要辎重不要武器装备,只顾着逃命,你身上穿盔甲,手里还拿着武器,又要挂人头切耳朵捡战功,自然追不上人家。 而在这种情况下,刘备还俘虏了两万多人,杀死了一万多人,其中还包括五千曹军骑兵,就可以知道这场战斗在非大面积投降的情况下,是一场多么来之不易的大胜利。 刘备军大获全胜,一路追杀曹操到了叶县。 由于太多人失踪或者跑散,曹操跑到叶县身边人马已经不多,而且这五千人也已几乎累瘫,毫无战斗力,想要防守叶县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曹操安排了赵俨在后方运送粮草,叶县大概有五千多战兵以及两万多运送粮草的辅兵。 赵俨得知情况,立即掩护曹操撤退,自己驻守在叶县,靠着这五千战兵和两万辅兵勉强挡住了如潮水般冲击叶城的刘备军。 数日后,一部分溃散的曹军士卒从其它地方逃回了汝南颍川,加上曹操身边的溃卒,约摸有一万余人集结。 曹操于是令曹洪率领这些集结起来的溃卒留守昆阳,同时又紧急抽调臧霸的兵力前往汝南,派人去冀州抽调一部分兵力南下防止刘备趁机北上,自己则忙不迭回陈都。 因为此番大败,陈都必然动荡,曹操已是焦头烂额,各路世家豪强很可能会借机生事,因此他必须回去处理内部问题。 于是南阳就变成了赵俨五千战兵加上两万辅兵,曹洪约一万残兵,各自守叶县以及昆阳。 刘备围攻叶县和昆阳半个月,屡攻不克。 虽然他有七八万大军,但进攻比较仓促,没有准备大型的攻城器械。 而叶城和昆阳又刚好是曹军粮草、军械、物资囤放地,箭支和食物极为充足,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强行攻打难如登天。 因而到了一月下旬,诸葛亮和沈晨都建议刘备把曹操赶出南阳即可,目前应该先处理南方,将刘琮打败,收复整个荆州,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基业再考虑北伐的事宜。 主要是也是现在益州、荆州、扬州都处于动荡不安的时候。南方各路诸侯兵马不多,都处于四五万的阶段,内斗和震荡不止,北伐并非时候。 虽然刘备可能已经是南方最大诸侯,手底下似乎有了七八万人,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七八万人有文聘军、甘宁军、沈晨军、江夏水师,来源五花八门,内部互不统属,加上人心不齐,还有粮草、军械、物资等等调配问题,立即北伐的话,仓促行事,无异于送死。 而且像这样大规模战争需要提前准备,即便是准备充足,也不一定能够胜利。 像后来的苻坚几乎统一了北方,于是决定南下攻打东晋,准备了一年有余,结果淝水之战大败而归,前秦瞬间分崩离析。 就连偌大的前秦都经不起一场大败,更别说刘备还不像苻坚那样有一个不错的家底。 他目前为止连个固定地盘都没有,恐怕才刚刚打到汝南和颍川一带,后方以及兵马内部就已经崩溃。 因此诸葛亮和沈晨的建议显然是对的,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刘备在没有死关张的情况下还是很理智的,见诸葛亮和沈晨都如此,便听从他们的建议,打算撤兵回宛城,同时积极准备粮草,厉兵秣马,准备南下围攻襄阳。 但到了二月初,还未等刘备大军从叶县城外撤到宛城,刘琮就降了。 他不得不降。 刘琮本是蔡瑁与蒯越的傀儡,没有什么主见,任由他们摆布。 刘表死后,因为实力强大,蔡瑁和蒯越生起了当权臣的想法,于是在蔡夫人的帮助下,立刘琮为帝。 但蔡瑁战败,外援曹军和江东军也被击败,此刻襄阳已经是孤立无援,再打下去,恐怕城破的时候,就是刘琮与蒯越的死期。 因此审时度势之后,二人最终选择了投降。 他们投降了刘琦。 襄阳残存的五万军队,也全部投降。 毕竟刘琮和蒯越不知道刘备会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但刘琦要顾及亲情,且生性仁厚,应该不至于要他们的性命。 所以做出这个选择也还算明智。 于是刘琦在关羽徐庶等人的陪同下,就跟多年前他爹一样,单骑入襄阳。 刘备当时还在叶县城外准备南下的事宜,得知消息,便留下了糜竺、李严、韩冉、尹籍等人在宛城以及周边县城安抚地方百姓。 又让文聘继续包围叶县,甘宁与张飞配合包围昆阳,接应那些被曹操迁移走的百姓,自己则领其余兵马南下。 二月初六,襄阳城外。 由于沔水阻隔,大军目前就驻扎在樊城,刘备、诸葛亮、沈晨等人坐船抵达了襄阳。 正是春风徐来之时,沔水两岸翠绿,在清晨的薄雾之中,襄阳渡口码头一艘大船徐徐航行,破开薄雾,乘风破浪,靠近到了码头边缘。 船只缓缓停下,刘备诸葛亮沈晨苏飞黄忠等人依次下船。 这次回来,为避免有人说闲话,刘备本部两万兵马都由张飞率领在昆阳与甘宁合围曹洪,接应百姓回去,身边目前就只有三万江夏水军和黄忠部一万人跟随。 码头上也有很多人在等着,刘琦、刘阖、刘先、邓洪、文颖、黄射、王威等十余人,以及关羽赵云太史慈徐庶等也都在此等候。 刘琦脸色有些苍白,微微咳嗽。但见到刘备从船上走下来,还是露出了喜色,迈步迎上前说道:“玄德兄。” “伯瑞贤弟。” 刘备忙不迭快步走到台阶上伸手握住了刘琦的手,见他手有些冰凉,心疼道:“现在天还算寒,贤弟为何不在府邸中等待?” “却是想兄长有些急迫了。” 刘琦笑了笑,拉着刘备的手说道:“来,兄长快随我进城。” 刘表生于公元142年,刘备生于公元161年,双方差了将近二十岁,因而作为刘表长子,刘琦的年龄其实也就比刘备小两岁,如今也四十五岁了。 当年刘备辗转来到南阳,受刘表庇护,二人因为年龄差不多,性格和兴趣也相近,渐渐成为好友,素来是兄弟相称。 此刻再见面两人都很高兴,刘琦非常的热情,毕竟他能够夺回荆州,几乎全仰仗刘备的帮助。 寒暄过后,一行人回到了襄阳城。 之前刘琮占据襄阳的时候,襄阳布下重兵把守,处于管制阶段,严重妨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 如今整个荆州恢复和平,城内城外也开始有了生活的气息,百姓来来往往,正是春耕之时,城外的麦田郁郁葱葱,无数百姓穿梭于田野。 自从去年年初刘表病逝之后,荆州就显然了一年的战乱,眼下总算是有了难得的安宁。 荆南四郡目前是刘磐镇守,荆北四郡,南阳郡、章陵郡、南郡以及江夏郡现在也都收复回来,来犯的江东军亦被击退,百姓也安居乐业下来。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问题,诸如安抚民众,重新分配利益,各地官员任命,以及其它的内部事务。 只是目前来说,这些事情肯定不归刘备处理,因为在名义上他并非荆州之主。 这一战刘备打的口号是蔡瑁蒯越乃是赵高李斯一类的佞臣,刘表的荆州本应该是长子刘琦继承,刘琦为扶苏,刘备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正常情况下,刘备帮刘琦夺回荆州,刘琦表示感谢之后,刘备也应该出兵巴蜀,以支援刘璋之名进攻张鲁了。 然而等到了襄阳原刘表皇宫府邸,刘琦却说出了一番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当时府邸之内,众人依次列坐。 刘琦高居首位。 他的右手下方第一个就是刘备,然后依次是关羽、诸葛亮、徐庶、赵云、太史慈等人。 左手下方第一个则是沈晨。 因为沈晨其实隶属于刘琦,而不是刘备,因而黄祖如果不在,作为目前平定荆州的第一大功臣,他肯定要坐在第一位。 其余刘阖、刘先、邓洪、文颖、黄射、王威等原荆州州府从事则坐在沈晨后面,按顺序依次排列。 这样一来刘琦势力在他的左手边,刘备势力则在他的右手边。 实际上刘琦的核心心腹还是黄祖、黄射、苏飞等一批江夏水军的将领,像刘阖、刘先、邓洪、文颖、王威等原来都事于刘琮。 包括邓洪都是每天老老实实待在府邸。 毕竟他老婆是蔡氏,口头上支持蔡夫人和刘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州府需要有人来安定,如果全部弃之不用,州府上下的事务如何运转,谁人来打理? 因此刘琦进入襄阳之后,也只是圈禁了刘琮和蒯越张允,其余人并未遭到清算。 此刻刘琦坐在上首。 刘备本来是打算按照原定计划,向刘琦请辞,希望刘琦能够安定荆州内部,供养他粮草补给,让他能够出兵巴蜀。 没想到刘琦坐下之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刘备认真说道:“今汉室陵迟,海内倾覆,立功立事,在於今日。彼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兄长抚临州事。” 刘备吓了一跳,忙道:“贤弟这是何故?我为贤弟夺回荆州,乃是尽同宗之谊,景升公虽妄自称帝,然伯瑞贤弟明事理,有宽仁之心,自当治理荆州,与我一同北伐曹操,匡扶汉室,岂能让州予我?” “是啊,长公子本就应该继承荆州,如今好不容易夺回来,怎么能相让呢?” “左将军虽名望满天下,且收复荆州之事,多有出力,但若说法理,还是应该长公子继承才是。” “是啊,此言真是令人诧异。” 诸多州府从事也十分惊讶,不明白刘琦是怎么回事,纷纷出言。 有人已经开始想。 难道刘琦是怕刘备用武力夺取荆州? 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提前预判,用道德绑架的方式来逼刘备不敢动手? 这也不可能啊。 先不说刘备要不要他那厚道人的声望了,就说实力也不允许啊。 蔡瑁张允等人十万大军几乎全都投降,再加上文聘、刘磐和黄祖的人马。 刘琦目前坐拥大军十五六万,又有荆州军神沈晨坐镇,真拼起来刘备有那个实力吗? 因而众人一时不明白刘琦到底什么意思。 唯有沈晨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沉声说道:“长公子如此举动,莫非有什么苦衷?” 刘琦感激地看了沈晨一眼,点点头,环视下方众人说道:“不错,诸位在反对之前,还请听我肺腑之言。” “贤弟.” 刘备一脸不解。 刘琦摆摆手,环顾四周,看着台下众人,缓缓说道:“自桓帝灵帝以来,汉室衰弱,国家颓倾,曹操把持权力,挟天子以令诸侯,刘氏危在旦夕之间,我父虽有匡扶汉室之心,奈何天不遂人愿,终究因年岁以及道义有失,而中道薨殂。因而若想振兴江山,恢复刘氏基业,便要有一位有德之人,统领沃土之地,得四方百姓之心,率领千军万马,讨伐八方贼寇,奉迎天子,以做王臣。” 说完之后,他看向刘备道:“而这位有德之人,正是我兄刘玄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让荆州 有德之人,正是我兄刘玄德? 此言一出,别说下方诸多州府从事,就连刘备也是愕然不已。 因为他完全没有想过刘琦会把荆州让给他。 事实上诸葛亮和沈晨倒都给他策划过谋取荆州,但实际上刘备并未有武力夺取的想法。 当时刘表还在,荆州实力雄厚,他那点人马给刘表塞牙缝都不够。 后来沈晨给他的谋划比较粗糙,没有具体细节。 而诸葛亮做隆中对,是先取巴蜀,然后再看荆州局势,等到刘表死后,就立即出兵得到整个荆州。 只是那时候诸葛亮又不知道刘表什么时候死,因此在布置谋略时有一定局限性。 所以刘备这边的战略部署,从沈晨做昆阳对、新野对,再到诸葛亮做隆中对,都要缺少一定前瞻性,基本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结果就是诸葛亮算漏一步,刘表死于刘备得巴蜀之前。 这导致隆中对当中先取西川,再等刘表死后,等荆州内乱时夺荆州的计划落空。 刘表一死,刘琮上台,刘琦遭受打压,刘备自然没办法去取西川了,只能连忙准备出兵帮助刘琦。 之后他们的策略就变成了帮刘琦得到荆州,然后在刘琦的帮助之下,出兵巴蜀,得到益州,联合刘琦,攻打江东,再北伐曹操。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刘备在打平亭之战前,就许诺手下的东州兵,告诉他们打完这一仗,就带他们回西川的原因。 结果万万没想到,刘琦居然主动提出要把荆州让给他。 这下刘备就一头雾水了,听到刘琦的话,连忙说道:“贤弟此言差矣,景升公虽道义有失,然贤弟一直坚守底线,抗曹而不背叛天子,如今荆州回到贤弟手中,正是因贤弟德行沈厚所致,你我兄弟同为宗室,自当相互扶持,共同匡扶汉室才是。” “咳咳咳。” 刘琦咳嗽几声,脸色更加苍白,苦笑道:“兄长之意,我自然明白。但是如今这天下,国之不国,缺少的是一位有主谋的人能够匡扶宇宙,重新恢复大汉江山,我才能不足,并不能胜任,因而正需要兄长这样的人来统领荆州。” “这” “长公子,我不明白,先帝楚王多年打下的荆州基业,就这样拱手让与他人,这是为何啊?” “要是这样的话,长公子又何必攻打二公子?还不如让二公子继续为主。” “不错,我亦是不明白缘由,还请长公子解惑。” 下方几个州府从事顿时情绪激动起来,里面除了邓洪和刘先没有说话以外,其余刘阖、刘观、文颖、王威等人纷纷出声,言辞激烈。 他们倒不是排斥刘备,主要是他们受刘表恩惠,忠诚事主。 像刘观历史上就多次劝谏刘表,王威则是在刘琮投降曹操,被曹操封为青州刺史,远赴青州之后,忠心耿耿一路跟随,后来曹操派于禁追杀刘琮,王威拼死反抗,最终于乱军中殉主。 由此可见,虽然这些人之前事于刘琮,但实际上不管是刘琮还是刘琦,只要是刘表的子嗣主政荆州,他们都无所谓。 偏偏现在刘琦要把荆州让给刘备,这是让他们这些刘表忠臣不能理解的地方。 然而刘琦却认真说道:“诸位,我想问问你们,荆州在我那二弟手中,真的能够像我父亲一样,北可拒曹操,东可伐孙权,西可御刘璋,南可定交趾吗?” 有人说道:“荆州带甲之士二十万,若不内斗,自当可行!” 刘琦摇摇头道:“即便是我父亲在的时候,张允北伐曹操,损兵折将。蔡瑁攻打西川,结局如何?黄祖大军讨伐江东,一战大败而归,以至于父亲病倒薨殂。我那二弟生性懦弱,权力为蔡瑁蒯越把持,连父亲都不能办到的事情,他岂能办到?” “这” 众人一时语塞,他们这才想起来一个残酷的事实。 刘表在的时候,拥众大军二十万,看似风光无限,但好像也没打什么胜仗,经常输得大败。 如张允的北路军,蔡瑁的西路军,黄祖的东路军,次次铩羽而归,要不是刘备和沈晨经常帮着擦屁股,恐怕荆州早无了。 刘琦继续说道:“因而若荆州在我二弟手中,这才是万劫不复。我联合玄德兄长讨伐仲琳,便是不想父亲基业毁于他手,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此时的荆州,早就被曹操与孙权瓜分。” “既然如此,那长公子又何必要如此呢?” 王威问道:“公子在荆州威望最高,我等心中也是敬重不已,只是蔡瑁蒯越张允等人弄权,荆州之主才归了二公子。如今长公子重掌荆州,荆州上下心悦诚服,公子众望所归,协助左将军西取益州,大家互为同宗,相互扶持,共匡汉室不好吗?” “咳咳咳” 刘琦剧烈咳嗽,手帕捂在嘴上,片刻间鲜血染红。 “长公子!” “贤弟!” 众人看到这一幕惊愕不已。 刘备连忙起身走过去,跪坐在刘琦身边,见他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立即喊道:“快传医师。” “不用了。” 刘琦笑了笑,摆摆手道:“医师早就看过了,从前岁年末到今朝年初,我就重病缠身,一直在休养身体,奈何大限已至,油尽灯枯,早就已经坚持不住,现在诸位知道为什么了吧。” “.” 众人一时沉默,场内鸦雀无声。 刘琦就又说道:“如今天下宗室,只有荆州和益州,益州刘季玉自身难保,荆州若在我二弟手中,内有蔡瑁蒯越张允等人弄权,外有曹操孙权等人为贼寇,将来必然衰败。我又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荆州已是内忧外患,诸位难道看不出来,我若不将荆州托付给玄德兄,汉室江山恐将倾覆吗?” “.” 场内依旧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因为刘琦说的是对的。 现在天下刘姓宗室已经非常衰败,刘协这个正牌天子被曹操控制,形同傀儡。 外面的宗室就只有益州的刘焉一系以及荆州的刘表一系。 刘焉的继承人刘璋没什么能力,被家奴张鲁反噬,现在都已经打到成都了,也许过不了多久,益州就要被张鲁所得。 荆州这边情况也不是很好。 虽然刘表的能力还是不错,创建了这么大一片基业,奈何他一死,立即就遭到了扶持他上位的蔡、蒯等世家大族的反噬。 原定的继承人刘琦被排除在外,换上了生性懦弱有没有能力的刘琮上位,权力被蔡瑁蒯越等人把持,如果刘琦和刘备不出手的话,将来荆州指不定姓蔡还是姓蒯。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目前刘姓宗室,已经到了形势极为危险的时候。 如果刘琦没有生病的话,他的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再加上本身在荆州颇有威望,扫清蔡蒯二氏,重新掌权荆州,创建一番事业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众人看着桌案上那条染血的丝巾,纷纷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这身体条件,恐怕是没办法做到那一步了. 而相较于荆州派系的沉默,刘备派系这边众人就各自互相对视,亦是觉得十分惊讶。 他们没想到的是,刘琦的思想觉悟居然这么高。 刘琮上位,作为没有子嗣的刘琦,其实也有理由不去和胞弟相残,争这荆州之主的位置。 毕竟这位置就算是夺过来了,将来也没有后代可以继承。 但他偏偏联合刘备这么干了。 世人以为他贪恋权力,于是与胞弟手足相残。却是不知道,他的格局居然如此之大。 因为刘协被曹操控制,刘璋快要被张鲁打废了,自己的弟弟又性格懦弱,被蔡瑁蒯越等人控制,他就干脆起兵和刘备一起,抢夺荆州。 而且这还是在明知道自己重病的情况下做的选择。 之后又眼看自己命不久矣,便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荆州送给刘备,为的便是刘姓江山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保证祖宗基业屹立不倒。 这么大的心胸气概,纵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关羽,都在心里忍不住夸一句刘琦真男人! 唯有诸葛亮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正襟危坐,一副刘琦心腹的沈晨,心中在想,刘琦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以他的本事肯定想不到,恐怕也只有自己这晓卿贤弟了。 刘琦扭头看向刘备,对他说道:“玄德兄,这天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若无我们这些宗室在外摇旗呐喊,曹操恐怕早就已经篡位登基。奈何宗室日益孱弱,刘季玉为家奴所迫,二弟被佞臣所持,我又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当今宗室,也唯有靠玄德兄来振兴祖业了。” “贤弟何至于此啊?” 刘备此刻眼泪都流了下来,痛苦道:“我听说荆州有一位神医名叫张机,若能寻到此人,或许有救。贤弟当好好休养身体,荆州还需要贤弟来做主,我岂能越俎代庖?” 刘琦摇摇头,惨笑道:“我的身体我自然知道,看过无数医师,没得治了。宗室若无我,玄德兄又不肯接受荆州的话,恐大汉江山不保啊。兄岂能忍心祖宗基业为曹贼所得?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祖宗留下的江山倾覆吗?” 刘备摇摇头,无视下方诸葛亮频频递来的眼神,咬牙拒绝道:“绝不可,景升公有收留我之恩情,贤弟又与我情同手足,我绝不会夺同宗基业。贤弟请放心,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调养好身体。” “咳咳咳咳.” 刘琦又轻声咳嗽了起来,嘴角溢出鲜血,然后转头向右侧屏风后面的耳室唤了声:“婉儿。” 屏风后面便走出一个女子。 女子大概二十余岁,小腹高高隆起,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刘琦身边,轻声道:“夫君。” 刘琦对刘备说道:“玄德兄,我将荆州托付给你,除了因咱们刘姓江山大业以外,还有一些私心。我身患重疾,时日无多,幸运的是去岁七月,妾室婉儿怀上了身孕,临盆在即,我自感可能见不到我那未出生的孩儿了,因而不管是男是女,我将他们母子二人托付给兄长,还有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若是将来兄长能够以荆州之地,北伐曹操成功,兴复汉室,还望兄长能够记得愚弟往日情分,我的妻儿与那两个弟弟,就全依赖兄长照拂。” 刘备已是泪如雨下,握住刘琦的手悲戚道:“贤弟莫要说这等丧气话,先在府中调养身体,荆州事务,可交由晓卿与元阳公代劳。” 刘琦笑了笑道:“元阳公病得怕是比我还重,躺在竟陵,已是下不来床了。” 黄祖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老头,这段日子持续高负荷作战,打洪口的时候甚至因为情绪激动,体力透支而吐血,现在还躺在竟陵县衙府邸。 下方黄祖的儿子黄射得知此事大吃一惊道:“长公子,我父亲重病了?为何没有人告知我?” 刘琦解释说道:“是元阳公让我不要跟伱说,他说你在章陵要帮助玄德兄对付曹操,为免你分心,叫我隐瞒此事。不过如今战事平息,你可速去竟陵探望,最好能把元阳公接到襄阳来,找襄阳名医问药。” “多谢长公子,那我先去了。” 黄射忙不迭起身告辞离开,疾步跑出府邸准备立即前往竟陵。 等他离去之后,刘琦又对刘备说道:“兄长,我与元阳公都有重疾,亦是不知何时会死,还请兄长抚临州事,代理荆州事宜。” “我” 刘备一时茫然,回过头,下方诸葛亮和徐庶都是微微点头。 历史上诸葛亮可是建议刘备路过襄阳的时候直接武力夺取荆州的主,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当然不建议刘备推辞掉。 而刘琦派系的人,一个个都是低着头,现在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他们发现刘琦的算盘是对的。 虽然打了自己老弟的江山,把父亲创下的基业让给刘备。 可肉烂在锅里,大家总归是都姓刘。 将来如果刘备成功了,以今天刘琦让荆州的这份恩情,刘琦的两个弟弟刘琮、刘修和以及他还未出生的子嗣,一个宗室国王的爵位跑不了,那是不知道多少代的富贵荣华。 反观要是刘琦不联合刘备攻打刘琮,刘琮被蔡瑁蒯越控制,以他们的能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曹操孙权瓜分荆州。 到时候不仅汉室江山不保,就连刘琮刘修和刘琦的子嗣,也会朝不保夕。 因此做长远打算的话,刘琦这么做并非坏事。 “长公子说的是。” 眼看刘备迟迟不能答应,下方一直没有表态的邓洪忽然说道:“公子现在身体有恙不能处理州务,州中大小事务还是需要主谋的人,还请左将军抚临州事,安定荆州人心。” 刘先也站出来说道:“正是,即便左将军并无夺同宗基业之心,但至少应该先助长公子治理州府,等长公子身体休养好之后,再做其它打算。” 之前反对的荆州从事见到邓洪刘先如此说话,一时诧异,倏地众人又忽然想起了他们与沈晨的关系。 沈晨是刘琦心腹,在地位上可能还要高于黄祖。 因为黄祖年事已高,又重病在床,已经很难再参与荆州的管理事务。 而沈晨今年才二十二岁,未来很可能会成为荆州掌权者。 并且作为目前的荆州军神,又是当世大儒,虽然才二十二岁,可他在荆州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因此沈晨的态度,分量极重。 现在他虽未直接说话,可邓洪刘先,也许就代表了他的想法。 如果连他都支持刘备的话,看来刘备入主荆州,确实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当下众人也不再迟疑,纷纷劝进。 “左将军,如今长公子需要休养身体,荆州的确不能没有主谋之人。” “是啊,左将军助长公子夺回荆州,在长公子身体有恙的时候,代为治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等对左将军代抚州事之事,并无异议。还请左将军看在楚王、长公子以及荆州百万户军民的份上,先行处理州府事宜吧。” 诸多州府从事相继发声。 由于刘琦的病重,他们的态度自然也得改变。 毕竟正如刘琦所说,刘琮和刘修不堪大用,刘琦自己又身体不好,让刘备掌权,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一直到了最后,沈晨也进言道:“左将军,国家大事,不能没有人决断。今长公子抱恙,将军代理州事,想必也是众望所归矣。” 刘备目光迟疑地看着台下。 下方都是刘琦这一派在进言,诸葛亮他们倒是想进言,可他们肯定没那么厚脸皮说话,所以一个个都沉默着。 不过那殷切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刘备答应,此时他不得不做出回应,咬牙说道:“既是如此,那我暂时代理州事。事先说好,只是为我伯瑞贤弟代为管理,等贤弟身体好些,我自当归还荆州于贤弟。” 刘琦大喜道:“既是如此,取我荆州牌印来。” 当下就有仆从取来牌印。 所谓牌印是两种东西,一是块牌子,二是印玺。 刘琦把这两样东西托付给刘备,就相当于把荆州权力,交接在了他手里。 只是刘备坚持宣称自己只是代为管理,绝非谋夺同宗基业,因此现在刘备还并未名正言顺掌控荆州。 不过有了牌印在手,整个荆州上下军队他都可以调用,属于是名义上代管,实际上已经成为了荆州最高掌权者,将近二十万大军,全都在他手中! 好消息,兄弟们顺利的话明天就回去了,快则明天开始恢复两更,慢则后天,然后之后就是持续不断的两到三更的日更新万字,这一个月来波折不断,好在是熬过去了,新的开始即将到来,新年伊始,阿蛇也祝大家兔年扬帆起航,人人有财运,个个大富翁!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借刀杀人 从府邸出来之后,诸葛亮、徐庶就与沈晨缓缓同行。 刘备今天刚刚得了荆州印牌,自然不好马上发号施令,现在一直陪着刘琦,关心他的身体疾病,他们三则偷得浮生半日闲,出来走走瞧瞧。 三人并未乘坐马车,只是顺着街道,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口。 说来凑巧,这酒楼就是邓洪开的,之前沈晨与徐庶庞统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当时还与王粲徐庶庞统他们有过辩论。 “肚子饿了,也有点累了。” 徐庶看着那酒楼,伸了个懒腰道:“晓卿,不邀请我们进去坐坐?” 沈晨诧异道:“刚才在府邸长公子设宴款待左将军,筵席丰厚,元直兄难道没有吃饱吗?” 徐庶撇撇嘴:“那席上的东西味如嚼蜡,哪有你家的好吃?何况长公子忽然说出那些话,当时我也惊住了,没敢动筷子。” 沈晨笑道:“怕不是不敢动筷子,而是那饭菜不合元直兄胃口,元直兄惯会吃,而且还只盯着我吃。” “那晓卿让不让我吃呢?” 徐庶狡黠一笑道。 “吃吃吃。” 沈晨耸耸肩:“总有一天你能吃穷我。” “哈哈哈哈哈。” 徐庶大笑着踏步进了酒楼:“吃穷你这富家翁,纵是我儿子,我孙子,子子孙孙,吃不知道多少代都吃不穷你。” 诸葛亮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跟着二人进去。 虽说沈晨跟了刘琦,和刘琮势力立场不同,可因为邓洪和蔡氏的关系,酒楼也没有遭到什么打击,正常营业。 只是最近毕竟不太平,生意也不怎么好,正午时没什么客人,掌柜的和伙计正百无聊赖地在那打盹。 沈晨进来之后,掌柜的看到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走过来低头说道:“少东家来了。” “嗯。” 沈晨点点头,然后又扭头看向徐庶:“吃什么?” “自然是” 徐庶如数家珍地点了酒楼几个拿手好菜。 作为襄阳城最早开始做炒菜的饭店,徐庶流连忘返,逮着机会就要沈晨请他来搓一顿,菜单倒背如流。 点了菜之后,三个人就上了阁楼雅间,大门关上,诸葛亮就坐在席上,笑吟吟地盯着沈晨看,徐庶叫了他几声,诸葛亮都没有做回应。 这下徐庶也看出不对劲,沈晨被诸葛亮盯着发毛,于是问道:“兄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长公子今日举动,是你谋划的吧。” 诸葛亮问道。 沈晨笑道:“兄长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这是长公子自己有所感悟,知道荆州唯有玄德公才能定夺,怎么能说是我谋划的呢?” 诸葛亮眯起眼睛,那双眸如狐狸般狡黠,像是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徐庶看看诸葛亮,再看看沈晨,然后问道:“孔明,你说此事是晓卿谋划,有什么凭据?” “那倒没有。” 诸葛亮笑着说道:“只是觉得里头有些蹊跷,当初主公来隆中寻我,他告诉我晓卿为他谋划,等楚王称帝的时候,主公可得荆州。我当时就在想,楚王强盛,即便称帝,又如何能令主公得荆州?结果短短不到两年时候,楚王薨殂,偌大基业分崩离析,主公乱中取胜。” 徐庶挠挠头道:“楚王年事已高,称帝之后又连番遭遇打击,数次兵败,陡然薨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为何晓卿如此笃定楚王称帝之日,就是主公得荆州之时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楚王称帝之后,会遭遇连番打击,从而薨殂的呢?” 诸葛亮说道:“这里面如此多番变数,谁人都无法保证。而且不止是楚王,现在也是如此,眼看长公子夺回荆州,我们谋取南方的筹划即将失败之时,公子陡然大病,不得已权归于主公。晓卿就好像是知道楚王以及长公子什么时候会出事一样,令我颇为疑惑。” “都只是巧合罢了。” 沈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以掩盖心虚。 然而他脸上保持着镇定神色,心中却是无比震撼。 心道兄长果然智多近妖,居然能通过些许蛛丝马迹,瞧出些许端倪。 由于他知道去年刘表会病死,今年刘琦会病死。 因此他给刘备出主意的时候,内容都非常粗糙,只有一个大概方向,没有细致规划。 不是他偷懒,而是根本不需要规划。 等到刘表一死,只要联合刘琦打败刘琮,夺取荆州,再等刘琦病死之后,刘备得荆州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正因为规划的很粗糙,之前话又说得太笃定,导致一切发展过于顺利,几乎刘表称帝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三年时间,刘备就真如沈晨所言得了荆州。 所以让诸葛亮起了怀疑之心,这背后莫非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作祟? 他怀疑是沈晨。 而沈晨自然知道,他其实是准确知道刘表和刘琦的死期,于是静静等待机会。 只是里面还有贾诩暗中搞事,他睁一只闭一只眼没有作声,仅此而已,根本就没有干什么暗害刘表刘琦的事情。 因此如果诸葛亮以为是沈晨偷偷给刘表刘琦下毒什么的,那真的是冤枉他了,他只是知道历史,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给刘表刘琦下毒的地步。 不过好在诸葛亮也只是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了点,试探性一问,没有任何证据。 否则的话,他还真有可能露出什么马脚。 “希望如此。” 诸葛亮微微点头,然后又看着沈晨道:“不过若说长公子能想到那些,我是不信的,背后恐有人撺掇。” 沈晨含笑道:“是我六外祖深明大义,为楚王长孙以及二公子三公子着想,力劝长公子将州事予左将军,况且长公子身体病重不能维系,亦是无奈之举。 “真的吗?” 诸葛亮笑吟吟地看着他。 就连徐庶看他的眼神也充满狐疑。 刘琦是邓洪在背后游说,那邓洪背后是谁呢? 还不是你沈晨。 要是信了沈晨的话那才叫鬼来了。 “那是自然。” 沈晨自然不能承认,狡辩道:“兄长可不要怀疑是我在背后撺掇,世人皆知我受楚王恩惠,又与长公子交好,为楚王大业出生入死,我岂能有背主之意?” 诸葛亮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如今左将军已得荆州,但荆州内部同样风雨飘摇,各派系互相倾轧,州府兵事荒废,吏士心怨,财谷并乏,冗官冗兵,你们觉得应该如何?” 徐庶思索道:“恐怕要进行上下整顿,诸如裁撤兵马,勤于耕农,积攒钱谷,打造刀兵,至少要休养生息几年了。” “唔。” 沈晨也点点头道:“当年我向楚王出计,收纳黄巾残部以及关中、河南等地流民数十万,开垦荒地,屯养民田,以至于数年间楚王府库殷实,粮草颇多,楚王为此大肆征兵,便觉能气吞天下,却是顷刻间翻覆,留下诸多后患,确实要整顿一番。” 诸葛亮笑道:“说得倒是轻松,那你们倒是给一个切实可行的谋划出来啊。” 徐庶和沈晨对视一眼,略有些迟疑。 这其实就是改革内政了。 沈晨诸葛亮徐庶都久居南方,都知道荆州内部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刘备现在才刚刚掌握州府大权,要想有所作为,就不仅仅要解决外部矛盾,还要解决内部,比如百姓温饱,兵马强壮,粮草充沛,上下一心等等问题。 而偏偏内政问题情况极为复杂,远非三言两句就能说得清楚,里面包含有阶级矛盾、土地问题、官员问题、兵马问题以及世家豪强问题等等,导致荆州上下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散发着垂垂老气。 唯一不算问题的就是襄阳府库还有留余,粮草比较充足,不至于出现粮食短缺。 但民间百姓还是过得很差,譬如南阳的屯田民,目前也就混个温饱,遇到灾荒或者兵乱,十室九空,其它地方的百姓也差不多,丰收年也就饿不死,更别说还想有富余。 因此想把这些内政问题处理好,绝非简单的事情。 必须要进行改革。 而如果要改革的话,就要有一个大魄力的人站出来,乾纲独断,掌控整个局面。 比如在军事上淘汰老弱,留取精锐,训练士卒。 在官场上裁撤昏庸,反腐倡廉,选贤任能。 在地方上要招抚蛮夷,给予没有土地的百姓分发土地。 同时对待世家大族要纠之以猛,削减农田,清查隐户,解放奴隶。 还有把山里藏匿的百姓找出来,劝他们下山,编纂户籍,分发田产,解决贫困。 这里面哪一项都不好处理。 沈晨和徐庶之所以迟疑,就是因为强行改革,会动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荆州各级官吏,世家大族,必然怨恨。 譬如土地和人口改制。 世家大族拥有大量的土地和人口,隐户隐产,不纳税、不缴赋、不为州府效力,还欺压百姓,暗藏族兵,成为内部祸患。 土地和人口改革,势必就要从他们嘴里虎口夺食。 就像商鞅变法一样,触动了旧贵族的利益,最终遭到了旧贵族的清算,五马分尸车裂而死。 虽然他们不怕死,可面对如此强大的旧势力,谁都会稍微犹豫一下。 诸葛亮见他们迟疑,轻声说道:“此事,我来做吧。” “做不得。” 沈晨摇摇头道:“至少现在做不得,也不应该由兄长来做。” 诸葛亮苦笑道:“若是不做的话,我们又如何强军强州?曹操虽然大败而归,可主公新得荆州,兵马不足,人心不稳,若不能改制,令州府上下焕然一新,以如今这种情况,如何能战胜得了曹操呢?” 徐庶有些困惑地看重沈晨道:“晓卿,以往谈起国家大事,你都说世间大乱因人祸与天灾并始,如今孔明欲从人祸改为人治,你又为何反对呢?” 沈晨问道:“兄长打算用多久时间来治理?” 诸葛亮沉吟道:“晓卿曾言温水煮蛙,现在荆州的情况不宜激进,若强行改制,则世家离心,民不聊生。因而我打算先从军队、以及官吏开始,裁撤老弱士卒,查处贪官污吏,先令军中有精兵强将,地方能政治清明,再来步步改善民生,也许要三五年,甚至更久。” 沈晨笑道:“兄长这是先易后难,方向是对的,不过这难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百姓生存需要良好的土地,可这些土地都被世家大族占据,若是对他们动手,兄长就要自绝于乡人了。” 诸葛亮的眉头一下子就紧锁起来,徐庶亦是若有所思。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现在荆州刚刚平定,内部一团糟,必须要进行整顿,从而强军强州,让刘备有实力北伐曹操。 不然继续这么烂下去,就算空有二十万大军,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就像历史上诸葛亮在益州做内政一样,要先把内部处理好,安定民心,充盈府库,财政有余,士兵也都训练好了,才能六出祁山,复兴汉室。 因此见沈晨和徐庶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诸葛亮就打算亲自来改制。 他做事的方式也很聪明,知道阻力很大,怕引起强烈反弹,像王莽的很多政策那样弄得天怒人怨,所以没有选择激进方式,而是打算循序渐进,先难后易,一步步处理。 但不管用什么方式,他在益州可以搞那些内政,在荆州却不行。 因为乡党问题。 汉朝乡土气息是极为浓厚的,同乡在外地抱团取暖,称之为乡党。在本地则会一起排挤外地人,帮亲不帮理。 这种事情别说在汉朝,在后世新时代也是比比皆是。 譬如那些人贩子拐卖了妇女卖去偏远山区,被山村的人买走当老婆,警察得知消息去营救,结果全村的人都跑出来跟警察对抗。 因此在这样一个乡党气息浓厚的时代,你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往往就要遵循这种潜移默化的规则。 当然。 不遵守也可以。 学程昱。 劫掠家乡人,把他们做成肉脯就行。 不过想学程昱也没那么容易。 程昱劫掠家乡的时候,祸害的不是世家豪强,而是底层百姓。 那时候经历了黄巾之乱、董卓之乱,程昱的家乡也没什么世家豪强了,有能力的早跑了,只剩下一些逃不掉的贫民。 底层百姓不算人,所以即便是程昱干了那些事情,也没有人会为他们伸张正义。 荆州则大不一样。 南阳和江夏时常打仗,可南郡、章陵以及荆南地区还算稳定,世家豪强林立,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极为复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诸葛亮虽然不是荆州人,可他现在已经属于荆州世家大族一份子。 两个姐姐嫁给了蒯氏和庞氏,自己则娶了黄家的女儿,要想动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蛋糕,首先就得拿两个姐夫家和自己岳父家开刀,名声估计一夜之间要臭大街。 熟悉历史的朋友都知道,历史虽然是由人民写就,可至少史书不是。 历史上的诸葛亮可以在益州搞内政,严格法律,安抚百姓,打压世家,约束官员,赏罚有度,将益州上下弄得井井有条,没有人会骂他。 因为他不是益州本地人,没必要在乎这些益州世家豪强的利益,得罪了就得罪了,那些人翻不起什么浪来。 可在荆州那么做的话,阻力会非常大,两个姐姐的夫家,岳父家,各方压力将接踵而至。 即便是强行镇压,也将得罪大量包括亲戚朋友在内的所有利益相关者,到时候估计整个荆州士族都要骂他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所以诸葛亮在荆州搞内政,压力会非常大。 而且不只是他。 沈晨也一样。 他虽然没姐姐和老婆,可有宗族。 自己的宗族也属于既得利益者,与荆州各大世家多有牵扯。 他冠礼的时候,哪个世家没有派人过来送礼? 一旦他来主持改革,情况也是如此。 因此诸葛亮和沈晨来办这件事情的话,会非常麻烦,甚至会适得其反,造成难以预料的结果。 因而沈晨才劝阻诸葛亮在荆州搞内政。 可如果不进行改制,在旧有秩序下,刘备要想让荆州富强,手中握有一批精锐士卒,可以北伐曹操,又不太现实。 即便是得到了整个南方,在人口和生产力上与整个北方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 所以这是个两难的局面。 徐庶沉吟许久,咬牙说道:“那此事我来做吧,我非荆州人,在荆州也无宗族,想来会好一些。” “那也不行。” 沈晨摇摇头道:“元直兄毕竟在荆州多年,虽无宗族,却也有亲朋。你若是主持变革,别人找到我和孔明兄长,亦是难做。” 诸葛亮皱起眉头,说道:“以往谈起这些,晓卿的见解颇多。诸如阶级矛盾,生产力不足,选拔人才制度有缺陷,官府腐败无能之类。怎么今日到了要变革的时候,晓卿反而推三阻四?” 沈晨解释道:“我并非推三阻四,而是想说以现有的情况,即便是以温和的手段缓慢推行,亦不免受到来自多方压力,因而我们必须要采取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诸葛亮和徐庶都好奇地看着他。 沈晨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看向西方,轻声说道:“借刀杀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裱糊匠与解决问题的人 借刀杀人? 诸葛亮与徐庶对视一眼,十分疑惑。 这个计策往往是利用别人来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可要想这么做的话,就得引入第三方势力。 可是现在荆州上下,哪还有第三方势力能够有这么大魄力进行改革? 徐庶带着这股疑惑,问沈晨道:“借谁的刀?” “益州人的刀。” 沈晨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益州人的刀? 诸葛亮端起面前的茶,轻品了一口,问道:“你有合适人选?” “有。” “是何人?” “咚咚咚,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和喊话声。 三个人都带了护卫,本身生意不好,因此二楼并没有其他客人。 沈晨就令护卫把守楼梯,不准任何人靠近偷听机密。 此刻门外敲门喊话,显然是护卫在禀报有事,于是沈晨说道:“何事?” 外面护卫说道:“店主说菜齐了。” “送上来。” 沈晨应了一声。 “唯。” 护卫就打开门,向外面招呼道:“送进去。” “少东家。” 店主和一个伙计谄笑着走进来,将手中的菜放在桌案上。 三个人都没说话。 他们这一打岔,话题也就不好继续。 等他们走了,门再次关上,徐庶先开始动起了筷子,边吃边说道:“你找的人什么时候来?” “跟什么时候来没关系,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沈晨解释道:“你们想想,现在左将军才刚刚代理州事,尚未完全掌权,又岂能大刀阔斧改革军事?因而现在只能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大改制必须要等稳定之后,才可以开始。” “修修补补的工作吗?”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来分析一下哪些地方可以动,哪些地方不行。” “首先自然是土地和隐户的问题不能动。” 沈晨说道:“这些是世家大族根本,动了这两样,世家大族会与我们拼命。” “嗯。” 诸葛亮点点头道:“然后呢?” “然后是吏治。” 沈晨道:“吏治只可缓图而不可急躁,荆州上下官员盘根错节,其中多有世家大族子弟充任,因而这些人也不能动,或者说不能轻动。” “嗯。” 诸葛亮稍稍思索,亦是点头同意。 汉代有《三互法》,而且极为严格,根据规定,上至郡国守相,下迄县令、长、丞、尉,均不用本郡国人。 但到了汉末董卓之乱后,由于朝廷威信力大大减弱,地方诸侯已经少有人再遵守。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荆州刘表治下,蔡瑁就是南郡襄阳人,刘表任命他为南郡太守,蒯越虽然不是章陵人,但郡国长官是不能用本州人的,他却是章陵太守。 还有黄祖据说出身江夏安陆黄氏,却被任命为江夏太守。 其余黄射、向朗、习祯、张存以及后来曹魏时期的蒯钧、蒯祺、傅群也都违反了三互法。 特别是蔡瑁、蒯越、黄祖、傅群、蒯钧、蒯祺这几人。 别人都是在本郡国当县令,他们几个却是在本郡国当太守,傅群就更夸张,他是荆州襄阳人,曹操让他当荆州刺史,可见汉末三互法已经形同虚设,成为一纸空文。 正因为如此,曹操为了安抚孙权,让他积极拖住刘表刘备势力,给了他扬州牧这个职务,便是在违背三互法极力拉拢。 而在这种情况下,荆州官场有很多世家大族子弟担任官吏,即便有外来人在荆州为官,也往往会与这些世家大族勾结,形成错综复杂的利益网。 因此动人口、土地、吏治,就是在与整个荆州上下的世家大族为敌,面对这股强大的势力,他们确实要三思而后行,不能鲁莽行事。 沈晨又说道:“在人口、土地、官吏不能轻动的情况下,我们可行的方式就只有三样,一,淘汰军中老弱,精简士卒。二,安抚流民百姓,开垦新的田土。三,抚慰荆南山越蛮夷,缓解汉夷之争。” 诸葛亮说道:“先来说说裁减军队吧,楚王时期,兵马大增,拥众二十余万,一跃成为南方最大的诸侯。但这些士兵并非精锐之士,而且军心战意也不是很强,若是裁减倒也简单,可裁减之后,士兵又如何求存?还不是需要大量土地?晓卿有什么办法?” 沈晨沉吟道:“这个确实是个很大问题,如果不解决士兵生计,就这样让他们还乡,势必引发不少内乱。因而必须要谨慎对待,现在还未统计出军中情况,我们先暂时这样维系着,再让州府计掾统计州府田产、士兵、户口再做详细打算。” “不管怎么统计,人肯定会多于田地,粮食不够吃,那些被裁减的士卒就有可能出去劫掠,从而爆发动荡。” 诸葛亮说道:“必须要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一边统计,一边实施。” 沈晨就道:“可以从三方面下手,一是增产现有官府以及百姓手中持有的田地,二是开垦新的田地,三是在新的田地以及粮食增产之前,要保证这些士兵的生存,就得在他们退伍还乡之后,持续供养他们一段时间。” “那就详细说说。” 诸葛亮说道:“该如何增产,如何开垦新的田地。” 沈晨说道:“增产的话主要是南方水稻,我们在交趾寻到了一种新稻,名为林邑稻或者占城稻,其生产周期较短,极为耐旱且不择地而生,可配合南方水稻一年双熟,亩产大大增加。” “林邑稻?没想到交趾居然有此奇物。” 徐庶说道:“不过土壤地力如何是好?南方土地并不算肥沃,一年一熟就耗尽了地力,若是双熟,真的能增产吗?” 沈晨笑道:“可蕴养地力,占城稻只需要三到四月就能成熟,我们的南方水稻则要五个月,一年下来,至少有三到四月属于农闲时期。此时再用沤肥法,积攒一年粪便尿水作酵,农闲之时浇灌在田里,温养土地,增加地力。” 徐庶一脸嫌弃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又是粪便尿水,弄得我都没胃口吃饭了。” “那也没办法。” 沈晨耸耸肩,又道:“而且不止是人的粪便尿水,还有鸡鸭猪牛羊马的粪便都可,粪便养地力之法春秋就有,而我发明的沤肥法就像是把粮食和水酿成酒一样,极大提升粪便的使用效率,这便是我说开垦新田地的办法。” “好了,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 徐庶伸出手制止。 在吃饭的时候满嘴屎尿粪便,这谁顶得住啊。 三个人就不说话了。 诸葛亮眯起眼睛,陷入思索。 徐庶埋头吃饭。 唯有沈晨单手托着下巴,眉宇间闪烁过一抹忧愁。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沈晨也知道,很多事情说跟做很难一致。 耕种土地自然不是说你开辟一处耕田就能立即耕作,而是需要土壤肥沃的土地。 这些土地现在大多被世家大族占据,普通自耕农和屯田户的土地往往都是中田乃至下田,地力不是很足,因而产粮极少,一户五口之家,幸苦耕作五十亩下田,才勉强解决温饱。 正因为这个原因,诸葛亮才想要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将土地进行重新分配,从而为即将到来的强州富民计划做准备。 只是土地改革阻力极大,他作为同样是世家大族阶级的人,这么做的话,就属于背叛阶级,不仅周围亲友会给予压力,就连整个荆州士族都不能容他。 因而沈晨极力反对。 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单靠占城稻和沤肥法,其实还是杯水车薪,只能暂时缓解荆州内部矛盾,而不能解决荆州内部矛盾。 而且除了挣扎在生死贫困线上的百姓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军事改革,裁减士兵。 这些被裁减的士兵,会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要知道刘表时期兵力最多的时候有二十四五万,号称雄兵百万,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 能达到这个层次的客观因素是沈晨提出了屯田制度,让刘表的府库极为殷实,每年能从南阳屯田收获两三千万石粮食,从而可以征更多的兵。 但主观因素还是荆州人口暴增,以及刘表没有失去南阳盆地这两个条件。 之前说过,汉末三国不交税的隐户非常多,除了世家大族的隐户以外,还有逃难进山里像《桃花源记》那样的山民隐户。 受限于交税的人少,导致刘表治下看似有六七百万人口,实质上财政收入却不多,无法供养起大军。 后来因为北方战乱,大量流民迁移南方,荆州人口得到补充,使得刘表治下世家隐户、山民、氓民、不交税人口比例大大减少,交税的人口大大增多,为刘表提供了钱粮以及兵源。 再加上沈晨帮刘表守住了南阳,又建议他屯田,这样拥有南阳盆地这粮仓,加上南迁的北方流民得到充分利用,因而实力日益增长。 然而这种增长就像是短期增肥的胖子,属于虚胖,没有经过锻炼,肥肉也不能变成肌肉。 大部分士兵的来源都是北方流民,他们加入军队的原因仅仅只是想混口饭吃,对于刘表势力的归属感不强,士气也不是很高,再加上训练时间、人员素质、领军将领等等问题,荆州这二十余万大军,远称不上是精锐。 不能说是乌合之众,但也只能算是二线部队里面比较弱的,打打普通的盗贼、流寇、黄巾残军什么的还行,遇到强悍的一线部队,基本上就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很多人都说古代伤亡率超过10%就会崩溃,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像刘表麾下的这些部队,基本就是这样。 如曹操、沈晨、刘备、孙权等人手底下比较精锐的士兵,战斗意志还是非常高的,即便是伤亡率超过30%,只要正面战场没有呈现大规模劣势,往往能够持续作战,死战不退。 因此现在刘备掌管荆州之后,为了把刘表时期留下来的虚胖军队锻炼成肌肉军队,就得重新裁减老弱,保留精壮,训练他们成为精锐士卒。 然而这么做的话,整个荆州现在将近二十万人马,估计得裁撤一半以上。 近十万士兵退伍回乡,如果没有土地安抚这些士兵,这些士兵就会成为极大的隐患,一旦闹腾起来,恐怕整个南阳都会陷入极差的治安环境当中。 沈晨的意思是,先不动那些世家大族的土地,而是开源节流,开垦新土地,裁军还能缩减开支,再以州府财政短暂供养这些退伍士兵一段时间,等到占城稻以及沤肥法在荆州全面推广之后,就能保证士兵以及贫困百姓的温饱。 虽然听上去还不错,但这属于治标不治本。 因为世家大族的贪婪是持续的,你开垦的土地越多,吸纳的人口越多,他们就总有办法会把这些土地人口变成门阀们的隐户隐产。 如果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将大量土地重新再分配,那么还会导致百姓越来越贫困,最终活不下去的事情发生。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即便是治标也没有完全治好。 汉末以来天气变化严重,受小冰河影响,时冷时热,时涝时旱,百姓们手中本就没有多少土地,一旦遇到极端天气,造成田地减产或者无产,那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像后世即便是进行了土地改革,人人手中有田,几年自然灾害下来,还是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因此要想根本解决问题,依旧得宰肥羊,吃大户。 只是沈晨也知道现在别看刘备已经初步掌握了荆州,但荆州的世家豪强不像河南河北的世家豪强,经历了黄巾之乱,势力大不如前,被袁绍曹操镇住。 南方的世家豪强力量是非常大的,刘璋的益州几次内乱,就是跟世家豪强的斗争。孙策在江东完全靠杀来镇服,到了孙权时期还是要被世家豪强左右,晚年也不得不杀了很多人来维持统治。 刘表的情况会稍微好一点,因为他选择的是融入世家豪强,娶了蔡氏女,从而与蔡瑁、蒯越为代表的世家豪强势力共治荆州。 现在刘备作为荆州之主,立即拿荆州世家开刀的话,情况就会变得比孙策刘璋还要激烈,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内乱,所以从感性上讲,打土豪分田地是对的,从理性上讲,时机尚未成熟,世家的力量过于强大,不能与他们为敌。 因而沈晨,也只是做个裱糊匠而已,先对荆州内政进行修修补补,等到将来时机成熟,再来动手。 沈晨的目光看向西方。 在益州,可是有一位心狠手辣的人存在。 等将来南方平定之后,诸葛亮去益州做内政,让他来荆州,也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内政与外交 从酒楼里出来之后,沈晨就与诸葛亮徐庶他们分开了。 他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比如要协助刘备整理资料,了解目前襄阳的情况,还要安置随刘备过来的将士居住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 沈晨就没那么麻烦,因为他是刘琦的部将,刘备只要不给他任务,他就自由自在。 所以他就回了邓洪府邸。 刚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迎面跑了过来,见到沈晨,眼前一亮道:“阿晨,救我!” “阿丑,跑,你上哪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后面邓洪怒气冲冲过来。 沈晨笑道:“阿丑这是又做什么了,惹得外祖如此发怒?” 那少年乳名阿丑,大名叫邓晏,正是邓洪之子。 说起来他是建安元年十月份出生,到如今实岁是十二岁,虚岁则是十四岁,素来调皮捣蛋,令人不太省心。 按理来说,蔡氏为大家闺秀,邓洪也是名门之后,两个人教育子女也都非常严格,应该能够教育出一位优秀的世家子弟才是。 偏偏邓晏性格天马行空,不喜欢循规蹈矩,越严格越反叛,让夫妻二人十分头痛。 不过也并非大世家子弟就一定彬彬有礼,袁绍和曹操亦是大家族出身,小时候也是两个混世魔王,因此这样的性格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此刻邓洪追出来,邓晏躲在了沈晨背后,等沈晨也没有意护他,被邓洪一伸手揪住了他的勃领。 “阿晨,救命!” 邓晏龇牙咧嘴地怪叫。 邓洪揽着他往后面拖,边走边道:“刚才这小子舅父过来了,趁我与他们姐弟商议事情的时候,他居然偷偷骑了子穆的马跑了,幸苦被奴仆发现追了回来,我得知此事,自然要好好教训他。” “你打算怎么教训?” 就在此时,蔡氏款款走了出来,横眉看着邓洪。 邓洪一缩脖子道:“抽他几下。” “几下?” 蔡氏冷笑一声,对身边女管家道:“抽二十下。” “哇。” 沈晨都惊了,以前只知道蔡氏对邓晏管教很严厉,没想到这是往死里打呀,连忙说道:“外祖母,要这么严格吗?” 蔡氏瞥了眼邓洪道:“若不是伱外祖父素来性子软,舍不得打儿子,每次对阿丑的惩罚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我又何必如此严苛?” “额” 沈晨看了眼邓洪,看来自己搞错关系了。 之前经常看到自己这外祖父体罚邓晏,还以为他是个严父,蔡氏是个慈母,邓晏是个败儿。 现在看来,原来邓洪才是慈父,这父子二人怕是经常狼狈为奸,大抵也就是骗骗蔡氏,弄得蔡氏愈发恼怒,从而开始严格管教。 “父亲!” 邓晏见母亲发怒,连忙看向邓洪。 邓洪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这次他也护不住他了。 沈晨连忙出来打圆场道:“祖母,今日大喜事,不宜打孩子,我的建议是让他罚抄一遍经文,让他长长记性就行。” “什么喜事?” 蔡氏问道。 沈晨笑道:“如今左将军主政荆州,外祖父即将得到重用,便是大喜事。” “这样啊。” 蔡氏扭头看向邓晏道:“随我去后院,罚抄论语。” 罚抄论语? 论语可是有将近两万字,邓晏当时人就麻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宁愿被打。 等蔡氏压着邓晏走后,邓洪就与沈晨进了客厅。 两个人坐下,沈晨说道:“蔡子穆来找祖父,应该是想问问蔡氏前途的吧。” “是啊。” 邓洪点点头道:“虽说我与你祖母都知道伯父成不了事,可毕竟是血脉之亲,因而还是希望能保住伯父的性命。” 沈晨想了想道:“这倒是不难,问题是楚王的身后事以及朝廷的颜面该如何顾及。” “这关楚王和朝廷颜面什么事情?” 邓洪纳闷不已。 沈晨说道:“祖父想想,楚王称帝,对于朝廷来说,乃是极大的叛逆之举,蔡瑁蒯越等人跟从,自然也是乱臣贼子,可楚王毕竟是长公子的父亲。” “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考虑长公子的感受,而且楚王称帝之后,爵位被朝廷剥夺,现在长公子想名正言顺接管荆州,就要继承楚王爵位,所以就得让朝廷原谅楚王称帝的事情,把楚王爵位还给长公子。” “这怎么可能呢?” 邓洪十分惊诧道:“楚王可是称帝了,天子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沈晨笑道:“凡事都有可能,天子在陈都被曹操圈禁,如果在外面有一位强力的宗室为他摇旗呐喊,遥相呼应,他在陈都的处境,也会好很多。所以要是长公子拨乱反正,天子看在长公子坐镇荆州,作为他外援的份上,是有可能答应的。” “即便天子答应,曹操也不会答应的吧。据闻天子诏书都出不了尚书台,能够发出去的诏书,要么是经过曹操首肯,要么是曹操借天子名义发布。” 邓洪皱眉道。 “曹操会答应的,已经是既定事实的情况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沈晨说道:“他现在战败了,就一定只想着安抚长公子,从而让他有精力收复北方。要是他敢从中作梗,那么左将军也不介意领兵北上,威慑一下曹操。”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曹操一朝战略出错,官渡之战后的风头无两,如今是满盘皆输。 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刘备刘琦北上派兵骚扰他。 因为一旦他把北方的兵马派到南方来防御刘备,那么收复幽州、并州、关中、西凉的日子将遥遥无期。 虽然刘备刘琦这么做也属于损人不利己,会导致他们无法进攻益州和扬州,一统南方。 但曹操也不敢真鱼死网破,因此大抵还是顺水推舟,捏着鼻子认倒霉。 到时候大家互相有点默契,该给你的头衔一个不少,你去打你的南方,我去打我的北方,等将来南北都互相平定了,再各凭本事。 邓洪说道:“那这又跟伯父和蒯越什么关系。” 沈晨就解释道:“要想让天子原谅楚王,恢复楚王爵位,就得给天子一个台阶下。比如楚王年老昏聩,是受身边人蛊惑,那谁能蛊惑他呢?自然是蔡瑁蒯越等人,若是首恶不诛,天子颜面何在?” 这就是要甩锅。 因为称帝的事情,刘表的楚王爵位被朝廷收回去了。 现在刘琦当政,他自然想袭爵,最不济也得拿个名正言顺的荆州牧回来。 所以就得想办法给刘表找补一下。 说他年老昏聩,权力被蔡瑁蒯越蔡夫人把持,最终犯了错误,请朝廷原谅云云。 刘协需要一个强力的宗室在外支撑他,曹操又战败了需要安抚荆州,从而让他有时间能够尽快收复北方。 因此到时候二人肯定会顺着这个台阶下。 可这样一来蔡瑁蒯越他们就变成了首恶,如果首恶都不杀,那刘协这个天子的脸还要不要了? 因而这个问题就比较矛盾。 听到沈晨的话,邓洪一下子急了,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沈晨笑道:“事无绝对嘛,虽说他们是首恶,不过有的是办法给朝廷一个台阶下,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蔡家和蒯家,得出出血,才能保住性命了。” 邓洪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沈晨说道:“祖父放心,此事我来处理即可,明日左将军估计就要召集人议事了,皆时我会通知蔡家和蒯家,让他们表个态就行。” “好。” 邓洪点点头,表示明白。 很快,第二日,刘备在楚王府召开了会议。 这里还是叫做楚王府。 除了刘琮集团以外,荆州上下,包括士族都不太想承认刘表这个皇帝。 但他们承认楚王。 因为刘表姓刘,不违背白马之盟,再加上这个楚王来源合法,是刘协封的,所以平时他们都以楚王称呼刘表。 原来的皇宫标志以及逾矩的建筑也让刘琦派人拆了,现在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城中庄园。 沈晨和邓洪进入府邸。 此刻中厅之内,诸多州府从事以及刘备手底下的人都各自就坐,主位上没有人,刘备则是在主位下一点点靠近台阶的位置重新安置了一张席子。 显然刘琦在后院休养,从今日起,刘备将主持州府事宜,但他怕喧宾夺主,所以才重新设立了一个席位。 这次厅中来的人就比昨日多不少,除了州府从事以外,还有蔡家的代表蔡瓒,蒯家的代表蒯祺,马家的代表马儁,向家的代表向朗等等,几乎除了不问世事的黄家和庞家,各大世家都来了。 众人分列而坐,沈晨还是坐在了左手边下首第一个,作为目前刘琦最信任的部将,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的就是刘琦的势力,也算是荆州世家的代言人之一。 等他们坐下之后,刘备才环视下方众人道:“诸位,蒙长公子厚爱,令我暂时代管荆州。但我绝无谋夺同宗之意,待我贤弟身体好些,我便要前往巴蜀,只是如今伯瑞贤弟身体有恙,暂为临抚州事,还望诸位能够明白。” “自然如此。” “为避免荆州倾覆,长公子做出如此抉择亦是没有办法。” “左将军临抚州事,本就是顺应众望。” 下方刘阖、刘先、邓洪、文颖、王威等七八位州府从事连忙回应,因为刘琦已经把大权全权交给刘备,刘备成为了他们的现管上司,自然不能违背。 刘备见众人都没有反对声音,于是说道:“如今州府百废待兴,一些大事还是要众人商议,首先是长公子初定荆州,需要有名分。我欲向朝廷上表,将楚王以及蔡瑁蒯越张允等人罪行告知天子,再请求陛下让长公子袭爵,诸位以为如何?” 有人连忙说道:“楚王贸然称帝,有失道义,然总归是为朝廷镇守荆州多年,治理州事井井有条,让百姓生活富足,内无战事,外御强敌。又曾经为天子修缮宫室,有恩于荆州百姓,还请左将军三思。” “嗯。” 刘备点点头道:“我亦是这般作想,因而我打算告知天子,言称楚王晚年有些昏聩,受小人怂恿蒙蔽,这才妄自称帝,请天子看在楚王多年功勋的份上,对楚王从轻发落,尔等意下如何?”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拱手说道:“全凭左将军做主。” 这就是要定性了。 正如昨日沈晨给邓洪分析的那样,首先要给刘备刘琦出兵名正言顺,认定刘表称帝是不对的,他们为了打击继承刘表皇帝位置的刘琮才出兵,是正义的一方,如此才能获得正统朝廷的支持。 现在刘琦已经成功把刘琮拿下,那自然要上表朝廷,证明刘琦的合法性。 那如何才能证明呢? 自然要把刘表的行为称之为大逆不道。 可刘表又是刘琦的父亲,在汉代以孝治天下的情况下,不能明说。 所以就只能甩锅给蔡瑁他们,说刘表是受蒙蔽才这样。 如此一来,刘表的罪责就轻了很多,朝廷那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算是互相给一个台阶下。 将这件事情彻底定性之后,刘备就又继续道:“州府大事,还是离不开诸位相助。除了此事以外,诸位认为,我应该如何处置刘琮、蔡瑁、蒯越、张允、蔡夫人等人?” 众人又互相对视,目光却是在蔡瓒、蒯祺、诸葛亮沈晨以及邓洪等人身上梭巡。 他们是当事人,自然要看他们的态度。 只是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毕竟要避嫌,所以这件事由外人去说最好。 徐庶施施然站起来说道:“左将军,虽然这些人十恶不赦,然毕竟早年辅佐楚王平定荆州有功,且长公子素来仁厚,重视亲情,想来也是不愿意亲人洒血,因而还是得从宽处置。” “你们也是这般想的吗?” 刘备看向下方。 众人见徐庶说话了,知道这也是刘备或者刘琦的意思,同时也为了给蔡家和蒯家一个顺水人情,于是纷纷起身回话。 “徐元直之言甚是有理,他们虽有罪责,但既然已经投降,就不应该从重,还是从宽为好。” “是啊,当年楚王若非蔡瑁蒯越等人,恐怕也难以平定荆州。” “既是主动投降,就不该多造杀戮。” “正是如此。” 几个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刘备就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圈禁起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避免其他人效仿,当重罚之,蔡氏和蒯氏有何话说?” 他的目光看向蔡瓒和蒯祺。 二人忙不迭起身,蔡瓒拱手说道:“我兄长犯下大错,左将军能免他一死已是开恩,蔡氏愿意接受处置,绝无怨言。” 蒯祺也说道:“蒯氏也愿意接受处置。” 刘备就点点头道:“善,那具体事宜,便交予我治下从事糜竺来处理吧。” “二位有礼。” 糜竺笑吟吟地起身向蔡瓒和蒯祺拱手行礼。 听说这两大世家在荆州拥有的田地都超过了十万亩,家中的奴仆成千上万。 那他可得要让这两大世家好好出点血了。 “现在荆州百废待兴,正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等把刘表和蔡瑁蒯越他们的事情处理完后,刘备又说道:“听闻蔡家蔡笃,蒯家蒯祺,向家向朗,马家马儁,习家习祯,杨家杨仪,都有大才,我打算征召入仕,以定州事,诸位可有异议?” “愿效犬马之劳。” 几个世家后辈纷纷起身向刘备行礼。 这其实就是分蛋糕。 刘表时期,除了蔡家和蒯家对刘表进行投资以外,其余世家都不太看好刘表。 主要是刘表年纪大了,还喜欢搞那些想当皇帝的小动作,如乘坐天子马车,祭祀天地,言行过于离谱,以至于让这些世家大族选择谨慎,不敢牵扯过深。 现在刘备当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琦身体不好,可能活不了多久,未来这荆州大概率会成为刘备的天下。 所以趁着这个时候转投进刘备的怀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于庞家的庞统。 由于黄家和庞家都是坚决不出仕的,因此并未在这里。 刘备打算过两日亲自拜访,毕竟是被水镜先生司马德操称之为与卧龙银狐虓虎齐名的凤雏,值得他亲自走一趟。 接下来刘备又说了一些其它事情。 比如荆南四个太守,响应刘琮号召,肯定是要拿掉,换成刘备自己人。还有对投降的士卒该如何处理,荆州的兵权,又该分到谁手里? 刘备当然不可能把目前荆州的军权放在自己手上,若是让手下大将去统领那些人,肯定要被人说闲话。 因此他主要是提拔了沈晨为南郡都督,执掌一部分荆州军,又提拔甘宁为中郎将,又执掌一部分荆州军,其余黄祖、文聘、刘磐、黄忠等人则没有动,依旧各自控制着他们自己的兵马。 而光蔡瑁和张允投降的部队就超过十万,其中五万都在襄阳,光沈晨一个人就控制了接近一半的荆州军,再加上甘宁也执掌了约两万多人,剩余的五万则被打散在了刘磐、黄忠、黄祖等人的部队,刘备就间接控制了大部分荆州军队。 偏偏外人却不知道。 因为沈晨和甘宁都是刘琦部将,鬼知道他们暗中与刘备有牵连。 所以这种间接控制军队的方式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世人也不会知道,沈晨早就选定了刘备成为将来能一统天下的人。 等到把主要事务都处理完之后,刘备宣布散会,让大家去做自己分内的事情。 “孔明、元直、晓卿,你们三人,有些事要跟你们说。” 散会之后,刘备将三个人留下。 众人便各自离开。 四个人去了后院,已是午后,太阳高悬,他们才先去探视了一下刘琦,关心他的身体,然后离开后院,到了楚王府左侧的一处偏院议事。 二月仲春,微风徐来,院子里一颗参天大树枝叶早已经发芽变绿,在风中婆娑摇曳。 几人没有在屋子里,汉代建筑以恢弘著称,室内偏暗,重新点烛火比较麻烦,所以干脆是都坐在了屋外的廊下。 刘备坐下之后,看着三人,说道:“孙权派使者前来议和,希望我们能够兑现承诺,将交州给予他们,你们怎么看?” 三人互相对视。 刚刚处理完内政,这外交马上就来了,看来荆州平定之后,也不会太清闲。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孙权?定叫他有来无回 庭院廊下,几个人分列而坐。 刘备询问三个谋士,孙权派人前来议和,索要交州。 沈晨笑道:“他要就给他,让他自己去取。” “交州与扬州虽然接壤,然直接接壤的部分只有豫章和会稽南面。” 刘备说道:“那里全是连绵不断的山岭,道路不通,使者的意思是,现在江东正在为周瑜做祭奠,想邀请人去江东商谈。” “都快两个月了周瑜还没下葬?” 沈晨哑然失笑道:“做孙权的臣子还真是累,活着累,死了也遭罪。” “不能这么说。” 刘备摆摆手道:“古时天子驾崩,停灵一年等待四方诸侯吊唁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这件事情,孔明怎么看?” 诸葛亮埋头思索道:“孙权怕是想与我们达成某种交易,又怕曹操知道,所以就想邀请我们以吊唁周瑜的名义去江东会谈,此事,也许就是借道荆南去取交州。” “孙权会这么心甘情愿认命?我不相信,这小子怕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沈晨摸着下巴思索。 刘备笑道:“此事毕竟也是答应了孙权的盟约条件,若是不遵守,岂不是让我失信?既然他想谈谈,那就谈谈吧,我派公祐为使者,以吊唁周瑜之名前往江东你们看如何?” 诸葛亮说道:“我也去吧,江东虽然新败,但我以为先取益州最好。益州如今内乱严重,刘璋和张鲁大战不休,眼看雒城快守不住,如果不能立即介入的话,万一益州被张鲁所得,想西去益州就难上加难了,因而现在需要与江东和谈。” 刘备扭过头看向沈晨道:“晓卿,你以为呢?” “嗯。” 沈晨点点头道:“确实应该先取益州,取江东的话,孙权依托长江天险,固守江防。而我们的船队虽然击败了江东船只,奈何现在水军人数也只有不到三万,要取江东,就要重新训练水师,否则千难万难。” 这就是摆在他们面前很现实的事情。 攻打江东的话就一定要水军,蔡瑁的长江水师其实还在,已经投降了,黄祖的江夏水师则只剩下不到三万。两支军队加起来的话,可能有约六万人左右。 问题是荆州连年打仗,蔡瑁西攻益州大败而归,黄祖东取扬州也是损失惨重,再加上内乱不止,兵马士气低下,战心接近于无。 要想重新训练一支精锐的水军,打造他们的军魂、军骨,锻炼他们的气魄,就得至少花个一两年时间整合。 打江东可以等一两年,但益州却拖不得。 因为根据最新消息,就跟历史上的刘备反攻刘璋一样,张鲁大军势如破竹,已经包围了雒城半年的时间,现在雒城靠张任与刘璋之子刘循守卫,艰难抵御,成都也是岌岌可危。 主要是益州的兵马损失很大,秭归一战损失了三万东州兵,后来张鲁攻打益州,庞曦也被打得连连战败,加上蔡瑁卷进来,一团糟糕。 种种因素之下,益州能打仗的兵力已经极少,只有不到三万人,被张鲁大军打得节节败退,坚守不住。 所以先打益州,就是最好的选择。 刘备说道:“我虽然因要遵守承诺,将交州让与孙权,但要想对抗曹操,就必须一统南方。孙氏也必须除掉,既然你们都说应该先取益州,那我就应该固守荆州,整顿兵马,训练水师,是这样吗?” “是的。” 诸葛亮点点头道:“如今荆州大军加起来二十余万,我们要裁减老弱,留下精锐,取西川五万兵足以,其余大军,一来防备江东,二来终日操练,等西川夺下之后,就可以进军江东了。” 沈晨也说道:“不错,即便我认为孙权的后患和难缠程度要比张鲁刘璋强得多,但以现有情况,还是应该保荆取益,安稳发展,再图其它。” “那好,就以晓卿和孔明之言,保荆取益,等益州平定下来之后,再攻伐江东。” 刘备就看向沈晨说道:“晓卿,我答应过部下那些东州兵,说会带他们回益州。若益州有变,我可能会立即前往西川,到时候荆州就托付给你,你看如何?” 沈晨肃然道:“必不辜负将军所托!” 当下几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淘汰军队、训练士卒、安抚世家、管理民生。 这些事情就交由沈晨来办。 他负责裁减荆州军中的老弱,以及操练士卒。 徐庶则分管刘备军的军务。 而诸葛亮要负责统筹大局,相当于荀彧在尚书台的位置。 主要是目前刘备的谋士团远不像曹操谋士团那么全面,或者说储备人才不足。 曹操谋士团除了五大谋士以外,还有毛玠、董昭、娄圭、崔琰、华歆等二线谋士,其余出名不出名的谋士更是数不胜数,据统计多达一百多位。 而刘备早期谋士糜竺、孙乾、简雍,水平基本上也就是个说客,处理点文书还行,谋军谋国谋天下,那是想多了。 到荆州之后,总算是得到了两个有能力的谋士,徐庶和诸葛亮。 徐庶擅长军务,有点像荀攸,擅长战术。 诸葛亮则是个六边形战士,政治、军事、战略、经济、外交、法律,除了武力值可能稍微差一点以外,几乎无一不通,甚至发明创造、文学水平、思想水平都是极佳。 但他就一个人,分身乏术。 虽然现在多了个沈晨,但沈晨则像加强版的程昱,文武双全,内政能力远不如诸葛亮那样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只能提供建议,去做实事的话,做得不一定好。 因此刘备的人才储备可以说依旧不足。 如今平定荆州之后,刘备就需要做以下几件事情。 一是稳定内部,管理民生、安抚世家、整顿军务、恢复经济、选拔人才。 二是要屯兵于三峡地区,准备进攻西川。 而刘备本人则要积极准备第二件事情,所以荆州的事务就只能交由沈晨和诸葛亮来打理。 这其中他把整个荆州都托付给沈晨,就意味着以沈晨为主的意思。 这不仅是一份责任,同时也是一份无条件信任。 因为在沈晨总揽大权的情况下,要是选择自立背刺的话,那刘备几无立足之处。 由此可见刘备是将身家性命托付在了沈晨手里。 小会议结束之后,诸葛亮徐庶沈晨三个人走出府邸,已是到了下午时分,南方回春较早,阳光普照,天气舒适。 徐徐清风迎面吹拂而来,将沈晨鬓角的长发吹得轻轻飘动,遮在了他的脸上。 沈晨将长发撩到耳后,眯起眼睛抬头看天。 诸葛亮笑着说道:“现在长公子病重,让主公临抚州事,主公要准备进攻西川的事宜,将州事托付给晓卿,这是把未来都交付在晓卿身上了呀。” 沈晨点点头,略微有些严肃地说道:“是啊,只觉得身上的担子极为沉重,若是没有做好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左将军。” 徐庶说道:“这第一步你打算如何?” 沈晨说道:“我来整顿军务,关于土地沤肥、开垦新的田地以及裁减后的退伍士兵和安置流民的工作,可能就要交给兄长来做了。” 三个人并肩走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周围亲卫保护着他们前行,但每个人都看到了左腰悬刀,穿着一身蓝色锦缎长袍的沈晨,商人为他让路,百姓脱帽致敬,士子向他拱手,人人都尊敬着他。 不仅仅因为沈晨打仗厉害,还因为他教化子弟,学说已经传播出去,包括隆中乡、新野县,《沈氏经集》印刷成册,即便不是他的弟子,也会购买来观看。 所以沈晨如今不止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或者善于谋划的谋士,同时也是一位精通七经,甚至还构建新学说的荆州大儒。 这层大儒身份,亦是他广受尊敬的原因之一。 沈晨向每个对他行礼的人都微微点头回礼,边走边说道:“话又说回来,兄长要去江东,你们觉得江东忽然假借周瑜祭奠之名,邀请我们去商谈,会是想做什么?” 徐庶思索道:“如今江东历经洪口大败之后,已经无力再谋夺荆州,我若是孙权,就会想办法休养生息,弥补亏损。当初主公答应将交州给他,交州虽偏远,却盛产香料、木料、珍宝,若能连通交扬,也许能恢复一些元气,因而怕是想借道荆南出兵吧。” 诸葛亮微笑道:“我观孙权其志不小,这次联合曹操怕是想瓜分荆州,只是被晓卿击破了而已。元直说得没错,现在江东元气大伤,确实需要弥补。因而才借口当初盟约,借道荆南攻伐交州,若他在交州布兵,恐有窥视荆南之意。” “嗯。” 沈晨点点头道:“孙权狼子野心,不会善罢甘休。也许就是想窥视荆南,交州、扬州虽然相连,可中途山岭太多,又瘴气丛生,即便是被孙权得了,也很难壮大多少。唯有荆南相对富庶,如长沙郡、零陵郡人口都已破百万,又与豫章南昌相连,出兵也快,这怕就是他的想法。” 徐庶就对诸葛亮说道:“孔明,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出使江东的时候,想办法回绝就是了。” 诸葛亮笑了笑道:“此事,再看吧。我以为,不一定要回绝。” 沈晨笑道:“兄长果然也想到了。” 诸葛亮说道:“想到什么了?” “给他借道啊。” “为什么要给他借道呢?” “兄长是在考我?” “只是看看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兄长想的是什么?” “分而击之。” “哈哈哈哈哈哈。” 沈晨大笑了起来,说道:“兄长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徐庶在一旁一头雾水,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不需要回绝,给他借道就是了。” 沈晨解释道:“江东军进攻交州,交州偏远,长途跋涉,他不是自己分兵减弱扬州实力吗?扬州兵马不多,就再也无法对荆州造成威胁,待左将军平定西川之后,再回头消灭自己给自己分兵的孙权岂不是容易许多?” 这就是战略上的意图。 在这一点上孙权似乎有点犯蠢,强要交州。 交州就是块鸡肋。 和帝时期,交州有五十万户二百多万人口,而且盛产香料、木料、珍宝等等。 从秦汉时期,汉代的番禺,后世的广州,就已经是通商口岸,后世东南亚菲律宾出土的汉代五铢钱,就是最好的明证。 等到汉末的时候,由于北方大乱,很多人迁移南方,交州没有受到战乱影响,人口发展远高于和帝时期,整个交州全境不算少数民族的话,可能在三四百万左右。 要是算上少数民族,人口可能接近五百万。 听上去是不错,孙权如果把扬州和交州连在一块,似乎能够壮大,治下人口接近千万了。 但问题是交州太TM偏了。 甚至别说交州,汉代就连荆州都是偏远地区,除了南阳以外,包括南郡、江夏往南的所有地方对于中原人来说,都是偏远蛮荒之地。 这点王粲在诗里写过,“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淫。方舟泝大江,日暮愁我心。” 可见荆州交州之偏远。 由于路途遥远、群山峻岭、交通不便、瘴气丛生等等问题,导致他很难对交州的统治有什么发展。 即便是迁移交州人口,派人担任各郡太守收取地方税收,做海上贸易,从而弥补扬州的损失,也很难给他带来太多实质利益。 而且当地不止是少数民族,汉民也不服王化,宗族势力两千年后依旧存在。实质能统治的人口可能也就是县城,王权下不了乡,获得的收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到时候孙权真的派兵过去,派兵少了,当地的百姓根本不会搭理他,也许还会联合少数民众一起反抗他的统治。 派兵多了那就更有意思,扬州空虚,只需要等沈晨训练好水师,大军压境,孙权就没了。 所以既然孙权自己要走一步臭棋,那自然给他走就是了,何必阻拦呢? “只是.” 诸葛亮双手背负在身后,边低头看着走路,边略微有些疑惑地道:“只是谋夺交州的利弊,孙权应该不会不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呢?” “还不是想等左将军取益州的时候,趁着荆州兵力空虚,谋夺荆南或者荆州呗。” 沈晨耸耸肩:“他打什么主意,一想就知道了。” 徐庶说道:“那我们借道给他,岂不是引狼入室?他们水军强悍,真取荆南,封锁江面,怕是难以驰援。” “引狼入室?” 沈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错了,这叫关门打狗。孙权?他若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孙权借荆州 建安十四年春二月十日,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二人亲自拜访庞统。 历史上这个时期庞统还未出仕。 要到下半年周瑜击败曹仁,领南郡太守之后,才被周瑜征召为郡功曹,帮助周瑜打理南郡事务。 所以此时庞统还隐居在襄阳城东的庞氏宗族之中,整日看书,不问世事。 作为他的好友,诸葛亮沈晨和徐庶自然知道庞统并非真的不想出仕,因此极力举荐他。 刘备也想知道那个被司马徽称为凤雏的男人有多厉害,因而前来拜访,想知道他对当今天下大势的见解。 庞统在家中接待了刘备三兄弟,双方相谈甚欢,聊了很多事情。 首先在战略上,庞统亦是跟诸葛亮沈晨一样,建议刘备先易后难,稳住孙权,攻取西川,等得到巴蜀之后,再灭江东。 其次在内政上他建议刘备重用世家大族,稳定荆州内部,缓解士族与统治者之间的矛盾,防止他在外领兵作战的时候,荆州内部出现叛乱的情况。 接着在军事上他认为南阳易攻难守,大量陈兵于边境会牵制自己的兵力。虽然也会牵制曹操很多兵力,但曹操的盘子大,耗得起。 所以他建议刘备迁移南阳北面民众至宛城以南,只在昆阳至宛城沿线布置两三万人即可。 如此即便曹操突然南下攻打南阳,沿途有很多城池拖慢他的脚步,中间又有许昌到宛城长达五百里的缓冲带,一旦曹操起兵来打,刘备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出兵应对。 最后还提出了另外一个构想,那就是骑兵问题。 庞统认为如果将来刘备统一南方,要想北伐中原,复兴汉室,仅仅依靠荆州和江东殊为不易。 因为不管是从南阳出兵还是从淮南出兵,都是一马平川。 南兵在平原上与北兵交战,没有大规模骑兵的情况下,很难获得胜利。 所以即便是暂时不能拿下扬州,也一定要先夺取汉中,保证刘备的势力可以接触到西凉和关中。 得到关中自然是因为可以以关中为基点,向东进攻关东,从而多点开花,全线进攻。 而得到西凉,便是因为西凉有马! 只要有了西凉这个产马地,那么将来组建一支骑兵,才有北伐中原的资本。 而要想夺取汉中,就不能只着眼于成都,现在张鲁从金牛道南下,包围雒城,刘璋势力岌岌可危,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庞统建议刘备西出巴蜀之后,不需要管刘璋死活,从米仓道北上,来一招围魏救赵,直接进攻汉中。 只要把汉中拿下来,就算刘璋没了,张鲁的士兵也必然会因为后方失守大乱。 到时候再派一支荆州军队顺长江而上,刘备再从汉中南下,两面夹击,张鲁就会被消灭,同时连带着刘璋也被消灭。 如此一来,刘备就可以顺利得到包括汉中在内的整个益州,并且还不需要背负攻打同宗之名。 而有了汉中之后,就可以出兵西凉和关中,得到产马地。 听到庞统此番见解,刘备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浑身上下都通透了不少。 这是连诸葛亮和沈晨都没有跟他提过的超远战略思维。作为幽州人,刘备太清楚一支高机动骑兵的重要性。 哪怕他拥有整个南方,人口两千万,拥有与曹操分庭抗礼的资本。 可没有骑兵,就意味着机动性不足,在北方如此广袤的平原上与曹操交战,很容易吃大亏。 所以庞统被点通之后,刘备就立即明白自己要想北伐成功,确实如他所言,需要先得到西凉,才能与曹操争雄北方。 当下刘备见识到了庞统的才能,大喜过望,立即拜庞统为军师中郎将,亲密程度不亚于诸葛亮和徐庶。 而有了庞统之后,刘备也要开始为进军西川做准备。 二月下旬,刘备拜庞统和徐庶为谋主,留下沈晨和诸葛亮治理荆州,自己整顿兵马,打算南下前往三峡地区。 只是没想到黄祖病逝了。 黄祖的病逝给刘琦打击很大,让他本就严重的病情雪上加霜,吐血晕厥,令刘备无法南行。 为此他只能派关羽和庞统先进驻巫县,张飞与徐庶留在江陵,赵云、太史慈、糜竺、简雍等人负责粮草事宜,自己留在襄阳照看刘琦。 与此同时,沈晨开始整顿军务,令自己的学生霍漾、吴当、吴涛、单彝、谢晖、张黎、胡沔、李求等数十人为军中计掾,又令甘宁、娄发、沈弥、邓昭、沈桃等部将负责裁撤事宜。 之所以不用以前荆州军内部将领,如文聘、刘威、周坚、王介、吴硕、韩湖、赵濬、李颖、霍俊这些人,就是怕他们徇私情,到时候裁撤得不够彻底。 因此才必须从外界找人过来,就如同后世查贪腐一样,不能让贪腐自己查自己,只能空降一位高官或者由巡视组去查,才能够查得清楚。 而就在刘备因刘琦重病被耽搁在襄阳,沈晨如火如荼地整顿荆州军的时候,诸葛亮和孙乾前往江东出使孙权。 二月底,豫章柴桑县,鲁肃脸色十分沉重地在县衙后院内安坐。 孙权此时在皖口。 皖口距离周瑜的老家舒县不远,因此孙权决定将他安葬在此处,以此守望长江,希望他能够保佑江东大业。 而鲁肃则在柴桑等待着刘备的使者到来,一起商议交州的事情。 只是鲁肃现在的心情十分焦躁。 孙权因为周瑜的死失去了理智,鲁肃却没有失去理智。 当时在得知周瑜死讯之后,孙权是又愤怒又惶恐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鲁肃为了安慰孙权,以和谈的名义建议他找刘备借荆南,然后趁着刘备袭取巴蜀的时候突袭荆州。 但他知道那只是自己安慰孙权,临时想的权宜之计而已。 实际上他的策略行使起来难度极大。 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把荆南借给你的问题。 就算人家愿意借,荆南交州地处偏远,在那种地方能发展出什么东西? 那里交通不便,瘴气丛生,蛮夷四伏,就连地方汉民都团结起来对抗官府,要想完全平定这个地方,至少要十数年之久,甚至还不一定能够彻底平定。 即便是占据了交州和荆南,最多最多也就是迁移那里的人口,收取地方税收,想办法拉拢利诱一些蛮夷为已用。 在大势上,还是很难撼动整个荆州。 所以出兵荆南和交州,不能算一步臭棋,但也绝不是什么妙手。 只是. 如今的江东可谓愁云惨淡,北面是曹操,西面是刘备,两个敌人谁都惹不起。 内部发展的话就只能打山越,同时对江东世家豪强妥协。 这两件事情孙权已经在做了,可杯水车薪,扬州就这么大点地方,其中至少一半以上人口还被世家豪族控制,很难再有太大发展。 因此向荆南和交州扩张,也不失为一个短时间内增强势力的办法,至少即便不能统治,也可以掠夺吧。 所以借荆南和找刘备索要交州,其实也只是个无奈的选择罢了。 甚至这个选择,人家还不一定给机会。 “世事艰难啊。” 三十七岁的鲁肃鬓角已经生起了白发,坐在桌案前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在他桌案下首还坐着一人,正是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 听说诸葛亮是刘备最信任的人,如今又出使江东,所以孙权立即派诸葛瑾过来,希望能够帮忙游说。 此刻见鲁肃唉声叹气,诸葛瑾好奇问道:“子敬为何发叹?” 鲁肃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刘备会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把荆南借给我们。” “之前子敬不是信誓旦旦吗?” 诸葛瑾诧异道。 鲁肃苦笑道:“那只是为了安抚吴侯,何况当时刘备曹操尚在交战,我们以为可以趁机要挟,哪料到曹操败得这么快。” 诸葛瑾亦是为难道:“这就难了,我若是刘备,大抵也不会答应借给我们荆南。虽说他答应把交州给我们,但没答应借荆南给我们,到时候即便我们说他违背盟约,他也可以说交州任凭我们自取,他并未违背。” 鲁肃站起来思索道:“子瑜,此事还是需要你费费心。若是能说服你那弟弟诸葛孔明,即便只能借到桂阳郡,那也是极好的,我们便可以通过桂阳郡占据南海郡和苍梧郡了。” “我尽力吧。” 诸葛瑾摇摇头:“只是我那弟弟与我分别时才十三岁,一晃十多年过去,虽然时常通信,但感情想必也生疏不少。何况他应当也是有主见之人,怕是没那么容易说动。” “唉。” 鲁肃又叹了口气:“若是能说动就好了,若是能说动就好了。现在江东一片惨淡,要能说动他,得到交州至少还可以迁移那里的人口,收取当地税收,运输一些矿产和粮草,以填补江东的缺失。” 诸葛瑾诧异道:“仅此而已吗?我记得子敬跟吴侯说,借到荆南之后,就屯兵长沙,等刘备取西川之时,荆州兵力空虚,联合曹操,一起再谋荆州?” “那只是我安慰吴侯的话罢了。” 鲁肃的脸像是个苦瓜,愁容满面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恢复江东元气。因而即便是刘备大方地借了荆南给我们,我们也决不能与他开战,以荆南和交州,滋养江东,休养生息,再待天时。” 这其实就是鲁肃的真实想法。 借荆南谋交州,真就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 他当时跟孙权说的是利用荆南和交州发展自己,壮大之后,再北伐荆北。 但实际上后半段是安慰孙权的,真正意图只有前半段。 那就是先搞发展。 黟县之战和洪口之战,江东元气大伤。 历史上孙权在这个时期是有十万人马的,这一点史料记载明确,打赤壁之战的时候,他让周瑜带了五万人,其余五万人镇守江东各处。 但如今经历了那两次大败,现在整个扬州的所有兵马加起来,只有不到六万。 再刨除掉为了防备山越、海贼、内乱豪族以及北面徐州淮南等地曹操兵马的各地防守士卒,他实际可动用的兵力,其实就是从洪口之战逃回来的那三万人。 也就是说,沈晨以一己之力,几乎消灭了历史上江东军一半的人马。 原本的孙十万,现在变成了孙五万,兵马被砍了一半。 如此严重的亏损,还继续想着夺取荆州,那就不是凌云壮志,而是异想天开了。 所以先发展,等机会,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一点上,鲁肃看得比谁都明白,这也是为什么他力劝孙权一定要和刘备议和,同时宁愿劝孙权把妹妹嫁给刘备的重要原因。 因为只要江东还在,他们就可以默默发展实力,即便刘备得到了巴蜀,实力强大,终有一天,曹操会来。 到时候再坐观局势,若曹刘争雄两败俱伤,那孙权就有一线生机,可以从中渔利了。 因此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打仗,而是外交以及谋生存,谋发展! “报!” 就在此时,府衙外有人来报道:“刘备使者已到柴桑码头。” “子瑜。” 鲁肃立即对诸葛瑾道:“快,随我前去迎接。” “好。” 诸葛瑾点点头。 二人立即出了府邸,向着码头而去。 很快在九江码头,他们就见到了诸葛亮和孙乾。 诸葛瑾远远观望。 就看到码头上有一伟岸男子凛立,一席白衣飘飘,面容酷似自己死去多年的父亲。 虽然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但诸葛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于是惊喜上前呼唤道:“孔明!” “大兄!” 诸葛亮看着自己的兄长,十多年未见,兄长却是老了许多,拱手行礼,笑着说道:“大兄在江东可好。” 诸葛瑾双手握着诸葛亮的手腕,上下打量,笑道:“一切安好,来,我为你介绍。” 他扭过头对鲁肃说道:“子敬,这是我弟弟诸葛孔明,孔明,这是吴侯麾下的奋武校尉鲁肃鲁子敬。” 之前鲁肃是赞军校尉,但周瑜临死前,留下遗言,告诉凌统吕蒙等人,让他们回去禀报孙权,希望自己死后,由鲁肃接替自己的职务。 因此孙权就任命鲁肃为赞军校尉,周瑜部下有三四千私人部曲,也都归于鲁肃管辖。 诸葛亮向鲁肃拱手说道:“公之大名,久仰久仰。” “哦?” 鲁肃诧异道:“孔明知道我的名字?” 诸葛亮笑道:“沈晨在荆州素有兵神之名,皖口一战,公以少胜多,将他击退,名声自然已传遍荆州。” 鲁肃哑然失笑道:“虽说不能夸赞敌人来磨灭自己军心,但那一战我确实是占了地利的便宜,沈晨兵神之名,实至名归,几番攻防,我亦是险之又险,差点被其攻破。” “可正因为敌人强大,衬托了公的才能。” 诸葛亮笑着说道:“若是寻常人,遇到沈晨,恐怕早就败下阵来。” 鲁肃就道:“来,请城中就坐。” 一行人就进了城池回县衙。 等主客分列而坐之后,诸葛瑾就对诸葛亮说道:“孔明,此番邀请你们过来,其实还是想问问交州的事情,当初玄德公是答应把交州让与我们的。” “这是自然。” 诸葛亮满口应道:“如今苍梧太守吴巨,交趾太守士燮都已经上表愿降于长公子,吴侯只需要派一员上将前往交州,自可平定。” 鲁肃说道:“奈何交州与扬州之间,山岭无数,不能通行。唯有从荆南桂阳郡才可以过去,所以吴侯的意思是,希望玄德公能够将荆南借给我们,让我们的士兵能够通行。” 借荆南? 诸葛亮眯起眼睛,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目光。 果然不出自己和晓卿所料。 孙权索要交州事假,图谋荆南才是真。 荆南与荆北较为割裂,长江和云梦泽将南北分开。 偏偏孙权有水师,如果他们真把荆南借给他的话,到时候荆南交州扬州就能连成一片了。 虽说交州偏远,但人口众多,加上荆南还算富庶,说不好真被他壮大起来。 只是. 孙权打了小算盘,晓卿又何尝不是? 按照晓卿的话来说,你图我利息,我图你本金。 一旦孙权谋夺荆南和交州,势必要动兵马,分兵出去的话,扬州就更加空虚了。 说不准平定巴蜀之日,同样也是平定扬州之时。 看来晓卿对孙权还真是了如指掌,这一招关门打狗,确实精妙。 “这个.” 诸葛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左将军虽然委托我全权负责,但需要面见吴侯,才能详谈。” 没有拒绝? 鲁肃和诸葛瑾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喜色。 没有拒绝就意味着可以谈。 当下鲁肃连连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不过吴侯现在在皖口,今日天色已晚,孔明不如待明日与我出发,一同去皖口拜见吴侯。” “那就有劳子敬公了。” 诸葛亮微微欠身,表示尊敬,但眼眸子里,却闪烁过一丝狡黠般的笑意。 借荆南可以。 不过最多也就是借你桂阳郡。 同时还得设套给你钻,以准备将来关门打狗。 另外为了避免被孙权鲁肃发觉,顺便再敲一敲孙权的竹竿。 诸葛亮心中,已经在想怎么好好宰孙权一刀。 毕竟虽然诸葛亮不知道历史上刘备借荆州,只是借了个南郡,而且还是拿荆南四郡跟孙权做的交换,血亏到家才把南郡借到手。 但借地盘这件事,他也绝不能让刘备吃亏。除了孙尚香以外,还得让孙权付出点别的代价才行。 这庐江郡,可是个好地方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坐地起价,就地还钱。 两日后,诸葛亮和孙乾乘船到了皖口。 在鲁肃和诸葛瑾的带领下,他们先代表刘备势力去吊唁了周瑜。 周瑜的灵堂就设在了皖口县衙,每日各种丧葬礼仪不断,家属日日哀嚎,充满了悲伤之气。 灵堂内吕蒙凌统等诸多小将看着诸葛亮在鲁肃诸葛瑾的引导下,来到周瑜灵前。 如今这个时期诸葛亮其实没有见过周瑜,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周瑜上香,安慰家属节哀顺变,表现得合乎礼法。 众人却都是怒视着他。 诸葛亮权当视而不见,表现得彬彬有礼,不曾露怯。 严格来说,刘备集团和孙权集团没有仇恨,他们甚至还是缔结过盟约的表面盟友。 有仇恨的是孙权集团与刘琦集团。 黄祖杀了孙权他爹,沈晨杀了程普黄盖,间接害死了周瑜。 但谁都知道刘备和刘琦是穿一条裤子的盟友,因此这些将领恨屋及乌的情况下,连带着诸葛亮和孙乾也恨上了。 当然。 也不排除这是孙权给二人的一个下马威,想要威慑一下他们。 但诸葛亮和孙乾都是怡然不惧,现在有求于他们的是孙权,其他人要想敢找麻烦,惹怒了刘备集团,以如今江东弱小的实力,在刘备集团强攻之下撑不了多久。 所以面对那些将领的怒视,诸葛亮和孙乾依旧保持着礼节,没有搭理,在一系列让人无法挑出任何毛病的礼仪之后,二人来到了后院。 后院小厅,当诸葛亮和孙乾进入厅内之后,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一名壮年男子。 此人方面阔嘴,体态健壮,两眼炯炯有神,下颌长满茂密的胡须,甚至让人看不出他的年龄是二十多岁还是三十多岁。 他正是孙权。 当初沈晨抓到他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如今已经五年过去,二十七岁,与当时的相貌有了很大差别。 至少那个时候孙权的胡须还没有这么浓密,眼睛不是青绿色的,胡子也不是紫色,导致沈晨根本认不出来他居然就是江东之主。 不过真实孙权的面貌本就不是碧眼紫髯,碧眼说的是他两眼有神,紫髯说的是他胡须浓密,因此如果信《三国演义》的内容,以为孙权是这幅长相,那就大错特错了。 “孔明、公祐,来。” 诸葛瑾引导着诸葛亮和孙乾进入厅内,向他们介绍道:“这便是吴侯。” “诸葛亮(孙乾)拜见吴侯。” 二人行礼。 孙权目光威严地扫视他们,用自己的右手对着右下方席位说道:“有礼,二位请坐。” “谢吴侯。” 诸葛亮和孙乾就坐在了孙权右手下方。 古代以右为尊,客人往往要坐在主人右手下方才能不失礼,孙权显然没那么小家子气故意让客人坐左手边,这样反而让他跌份。 二人坐下之后,鲁肃和诸葛瑾就坐在了对面,孙权右手撑着太阳穴,左手放在桌案上,轻声说道:“二位能来江东,孤很高兴。孤出使玄德公的原因,想必二位应该也已经知晓。” 诸葛亮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当初吴侯与我主缔结盟约,答应短时间内不会进攻江夏。既然吴侯信守承诺,那我主自然会兑现诺言,将交州奉给吴侯。” 孙乾也说道:“只是还请吴侯知晓,我主才刚刚帮助同宗公子琦得到荆州,交州地方偏远,已经派人书信传檄而定,届时我主自会派人召交州各郡太守回荆州,吴侯只需要派一人前往,大抵应该便可以了。” 孙权看了眼鲁肃和诸葛瑾,二人微微点头,于是说道:“如此自然是好的,奈何交州地处偏远,从扬州过去陆路不能通行,唯有从荆南借道方可,因而我想向玄德公借荆南,你们看如何?” “借荆南?” 诸葛亮连连摆手道:“我主虽仁厚,但这荆南可借不得。如今我主准备攻伐益州,帮助同宗刘益州对抗张鲁,荆南目前要供养粮草给我主,若是借出去,我主岂不是没有了基业?何况我主也只是暂时借公子琦的长沙郡为根基,这荆南之事,我主做不得主。” 孙权眯起眼睛说道:“先生过谦了,谁人不知如今刘琦病重,将荆州托付给玄德公,何况玄德公在荆南多年,实力强大,很多人都以为荆南已经被他占据,岂有不能做主之理?” 诸葛亮就含笑不语。 孙乾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冠。 场上就安静下来。 见到气氛凝固,鲁肃连忙说道:“吴侯自然是知道向玄德公借荆南是冒失之举,但也请玄德公体谅吴侯的难处。如今这天下大势,北方尽归曹操,荆州刘琦病重,玄德公领荆州乃是众望所归,益州刘季玉自身难保,玄德公西取巴蜀,天下三分,孙刘联盟,共抗曹操,亦是桩好事。” 谁跟你孙刘联盟三分天下了? 诸葛亮心中暗笑,嘴上却道:“还请子敬先生知晓,我主刘皇叔仁义之名满天下,因曹操挟持天子,他前往南方联合刘表刘璋等宗室,想要北伐曹操,救出国家。只是没想到刘表暗藏祸心罢了,如今荆州回归到公子琦手中,他前去巴蜀,是为了救援刘益州,而非有谋夺同宗基业之心,望子敬先生莫要乱语。”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鲁肃忙不迭应是。 不过就连孙权在内,对这套说辞都是嗤之以鼻。 什么所谓救援宗室。 要真是如此,恐怕早就去巴蜀了,何故拖延那么久? 还不是在等着张鲁强攻,刘璋覆灭,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一网打尽? 到时候既能得益州和汉中,还能免了谋夺宗室基业的骂名。 所以这摆明就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情况,还要非说什么救援宗室,真是虚伪。 只是碍于现在刘备强势,孙权也不敢说什么,江东势力就只能沉选择默。 诸葛瑾说道:“孔明,难道完全不行吗?吴侯也只是希望玄德公能够遵守承诺罢了,并非是为了谋夺荆南。玄德公既然愿意将交州赠与吴侯,应该也能体谅扬州与交州道路不通,只能借道荆南的事实啊。” 诸葛亮沉吟道:“若嘴上说要将交州赠与吴侯,却将道路阻断,令吴侯不能前去,确实有些不近人情。只是既然只是借道的话,又为何要借荆南四郡呢?从豫章郡进入桂阳郡,不就能南下去交州了吗?届时我主让刘磐将军不要攻击你们的军队便可,又何必言借呢?” 鲁肃苦笑道:“孔明是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若扬州和而交州不能持续通行道路,那交州得了又有何意义呢?南方产的粮食、税收、珍稀不能运往江东,那交州与飞地何异?因而我们必须要一条稳定可以通行的道路以做运输,孔明应该明白吧。” “呵呵,我自然是明白的。” 诸葛亮笑了笑,说道:“只是这一张口就借荆南四郡,确实令人很是惊诧。这四郡之地,人口二三百余万,繁荣兴盛,不亚于一州。吴侯得荆南再得交州,实力何止扩充一倍?亮记得洪口之战,吴侯是战败了的。就算我主愿意把荆南借给吴侯,如今公子琦帐下沈晓卿率领的荆州十多万大军,恐怕也不会答应。况且荆南现在暂时是我主西援巴蜀的根基,粮草物资一切供给都需要从荆南长沙拨付,失了荆南,便没有了后续粮草供给,这岂不是断了我主退路?将此四郡借与吴侯,若做类比的话,就是自毁城墙,根基全无。还请吴侯将心比心,若我主要是找吴侯借扬州,作为北伐曹操,匡扶汉室的基业,不知道吴侯又是否愿意割爱呢?” 一席话语说得三人脸色一红。 诸葛亮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伱孙权脸皮还真厚,一开口就要一块不亚于一州的地盘,还加上一个交州。 知道的人晓得你脑子进水了,有啥大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孙权在洪口之战大败江夏水师,如今江东水师在荆州耀武扬威,逼着刘备刘琦割让荆南呢。 所以不是我们不想和你谈,而是你太离谱了。 孙权鲁肃诸葛瑾三个都不是蠢人,自然明白诸葛亮暗含讥讽。 偏偏他们还不好反驳。 主要是当初鲁肃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知道借荆南四郡肯定是借不到的。 因此他提出来就是想玩个破窗效应,先假定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条件,等到对方拒绝之后,再与对方商量,如此慢慢谈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所以面对诸葛亮的指责,鲁肃厚着脸皮,面不改心不跳地说道:“孔明误会了,我们并非是要借荆南四郡,而是只要桂阳郡和零陵郡,此二郡与交州南海郡、苍梧郡、郁林郡相邻,走此二郡,便可以让扬州与交州连通。” “哦?” 诸葛亮微笑着说道:““只要”二郡?” “是的。” 鲁肃点了点头道。 “这二郡之地,亦不是两块小地方。桂阳郡人口过十万户,零陵郡人口更是过二十万户,两地加起来怕是将近二百万人口,这说借就借,岂有如此道理?”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道:“况且吴侯不觉得有些失礼吗?我主并非与吴侯是敌人,而是吴侯的盟友,当初答应将交州赠与吴侯,亦是在兑现承诺。可即便是贷子钱也要收息,吴侯却张嘴就要二郡,好似我主欠吴侯的般,着实令人费解。” “额” 孙权与鲁肃对视一眼。 鲁肃想了想说道:“吴侯是很有诚意的,愿意将妹妹嫁予刘皇叔,两家结成亲家。将来我们联盟,共抗曹操,复兴汉室。” 诸葛亮和孙乾也对视一眼,心道都不知道是鲁肃和孙权脑子有毛病,还是他们把两人当傻子。 嫁个妹妹给刘备,就能换来两块人口将近二百万的郡。 你这妹妹是金子做的,还是嫁妆里全是金子? 就算两样都是,加起来也不如这两郡之地的毫毛吧。 “吴侯。” 诸葛亮就站起身说道:“此事还是要回去禀报一下皇叔,由皇叔作主如何?” 孙权急道:“那你们如何才肯借?” 他这话一出口,鲁肃顿时心中就暗叫了一声糟糕。 其实鲁肃当然知道他们的要求很过分,也非常不合理,甚至接近无理取闹。 但借贷的本质其实就是生意,做生意买卖你就得遵循“坐地起价,就地还钱”的道理。 虽然鲁肃提的要求很不合理,可双方就是这么拉扯的一个过程。 你提一个条件,我提一个条件,慢慢拉扯,最终达成双方都满意的一个局面。 所以他刚开始提不合理的要求,就等着诸葛亮还价就是了。 之前是借荆南,然后变成桂阳零陵,甚至鲁肃的心理底线其实就是借桂阳郡。 桂阳郡人口不多,只有十万户,大概五十来万的样子,又紧邻交州而离荆北十分遥远,地理位置可以用极度偏远来形容。 在战略上它不管是位置还是价值,对于刘备集团来说,都属于可有可无。 所以鲁肃认为,在付出一些其它代价,比如嫁孙尚香、给荆州提供一些江东产的食盐、或者缔结一起进攻曹操的盟约等等,说不好能把桂阳郡换来。 这样他们就有了出兵交州的通道,也能用几年时间平定交州,从交州攫取源源不断的粮食、珍宝以及人口来填补扬州损失。 但没想到诸葛亮这一招以退为进,却是让孙权急了,直接把谈判的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里。 如此一来,岂不是变成人家漫天要价了? 果不其然。 诸葛亮笑着说道:“借贷就得有来有往,昔年旁光侯刘殷放贷子钱收息,取息过律,最终失了爵位。不就是因为过于贪婪所致?我主虽仁厚,却也信奉公平和道义,岂能赠予吴侯交州的同时,再奉上二郡?这零陵郡肯定是不能借的,但这桂阳郡,倒是可以商议。” “哦?” 孙权连忙追问道:“先生请说。” 诸葛亮沉吟道:“我主一直想北伐曹操,但南阳一马平川,与北方兵交战殊为不易,庐江郡在淮南,淮南多水,方便南兵与北兵交战。吴侯现在仅仅占据了庐江郡南面少部分地方,北方多归于曹操,拿不足半个庐江郡换一个桂阳郡,想必吴侯也是愿意的吧。” 孙权一时愣住,久久没有发声,鲁肃和诸葛瑾脸色十分凝重,万万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出此奇招,可谓是用心险恶啊! 昨夜突然降温,感冒了,今天一天都昏昏沉沉没什么状态,目前就码了一章,吃个药让我睡一觉,明天起来拼命码字,能补上就补。必须要恢复日万字更新的状态才行。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孙权学勾践 诸葛亮要求拿目前孙权手中的这小半个庐江郡换桂阳郡,看似孙权血赚,实则血亏。 庐江郡在哪里? 在后世安徽南面,合肥市的正南方,大概在六安市到安庆市这片区域,不包括合肥,合肥当时在九江郡。 其中庐江郡的主要地区是后世六安市到河南固始县一带,为传统意义上的淮南平原。 目前这片广袤平原由曹操控制,归属于现在的扬州都督温恢管辖。 以前温恢是曹操任命的扬州刺史,曹操与孙权结盟,为了拉拢孙权,违背三互法给孙权表了个扬州牧之后,就必须撤掉扬州刺史职务。 于是改温恢为扬州都督执掌曹操控制的淮南地区。 而除了曹操控制的区域以外,南面长江以北,大别山以南,还有大片陆地。 这片区域就是后世安徽安庆市西面和北面,西面包括了黄梅县、宿松县、太湖县、潜山市。北面则是怀宁县、枞阳县、铜城、庐江县等地。 此时这里被孙权控制,当初周瑜从陆地上截击黄祖,就是从安庆市出发,途径潜山、太湖、宿松,到黄梅县拦截。 所以这片区域可以说是孙权仅有的长江以北的地盘。 最重要的是。 它的战略位置极为险要。 此地与江夏郡在陆路连通,由此可以从江夏直接走陆路发兵,北可打曹操,东可攻孙权,且由于和江夏相连,荆州大军可以随时驰援。 如果把这片地方用来当做借桂阳郡的筹码和刘备换了,那刘备集团的驻军,宛如一根针,直接插在了曹操和孙权的地盘交接处。针尖则对准了孙曹二人的咽喉,随时可能会一招致命。 而且由于此地和江夏连成一块,进可攻退可守。 北面是大别山山区,南面是浩瀚长江,只要江夏水军部署在江北彭蠡泽,也就是后世龙感湖、大官湖一带,那么就相当于是把控住了江东的命脉。 一旦孙刘交恶,江夏水军与刘备陆军水陆并进,就可以直插江东腹地,可谓是将自身安危都放在了别人手里。 反观桂阳郡。 看似人口五十多万,相对较为富庶。 可蛮夷之地不服王化,难以管理,同时少数民族众多,交通偏远,路途极长,还随着由蚊虫和吸血虫带来的瘴气丛生。 可以说,即便是人口再多,也是一块鸡肋之地。 用半快战略要地去换一块鸡肋之地,孙权再蠢都知道不能这么做。 因此当诸葛亮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几乎想也不想地拒绝说道:“庐江郡是我江东之土,岂能交换?” 诸葛亮也笑道:“桂阳亦是荆州之土,吴侯不也要借吗?贷子钱这种东西本就是有来有回,即便是和亲嫁娶,先不说我主应不应下,就算应下,以桂阳郡为礼金,难道吴侯不该回馈以妆奁吗?” “这” 孙权一时说不出话来。 鲁肃沉声说道:“孔明应该知晓,我们只是借用桂阳道路以便交通,而非占据桂阳之地。且桂阳又如何能与庐江相比?二者之间,没有可比之性。” 诸葛亮反驳道:“桂阳如今丁口数十万,地域数百里,民生富庶。庐江连年战乱,丁口十不存一,民生穷困。且地域也只有长江以北,大别山以南还在吴侯手中,其余地方都为曹操所得。以贫瘠寡地换富庶众地,如何不行?” 鲁肃针锋相对道:“此言差矣,当年大秦的根基为关中,关中富庶,地域宽广。可若是问大秦拿魏国的河东之地换取函谷关,你看秦国愿不愿意?这庐江之地,便是我江东的函谷关。” 诸葛亮含笑说道:“庐江一不与江东相连,二非险要关隘,又怎么能是江东的函谷关呢?若曹操兴兵南下,恐只需要派一万兵马,就可以轻松占据吧。” “额” 鲁肃一时哑口无言。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片地方确实不是什么险要关隘。 甚至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 当然了。 以前肯定是。 但淮南经过袁术的折腾后,都人吃人了。 原来沃野千里,如今也变成了一片荒芜之所,沼泽横生,丛林茂密,可能方圆几十公里都看不到人烟。 因此实际上这片地方如果是对孙权与曹操势力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防御重地。 可如果是孙权势力与荆州势力,那就截然不同了。 此地连接着江夏和豫章的陆路交通,与江东地盘隔江相望,往北还能夺取淮南,一旦刘备势力扩大,把曹操势力赶出淮南,那么江东就被刘备给包围了。 这还得了? 而且除了荆州对江东以外,江东要是入侵荆州,这里也是从陆地上入侵江夏,甚至能够直达南阳郡的桥头堡。 所以孙权如果放弃主动,转而被动防御的话,他可以把庐江郡拱手想让。 但只要他对荆州还有一点野心,就不能放弃。 “这庐江以南,唯一能成为江东函谷关的,便是防备或者进攻荆州。既然吴侯愿意和亲,甚至还打算与我主联盟共抗曹操,那又为何不愿意拿庐江与我们换桂阳呢?” 诸葛亮扭过头,笑着对孙权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联手一同将曹操赶出淮南,北伐中原,兴复汉室。吴侯不愿意,莫非是在防备盟友?” “自然不是.只是这庐江.” 孙权连连否认,但言语被诸葛亮拿捏住,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噎住。 “这庐江如何?” 诸葛亮穷追猛打,一通追问。 “这庐江亦是我们从陆地上北伐曹操的道路。” 鲁肃立即打圆场道:“因而丢不得。” “哦喉?” 诸葛亮笑着扭头看向鲁肃道:“真的是这样吗?” “自然。” 鲁肃说谎不打草稿地点点头。 “可是据我所知,淮南与江东一江之隔,自濡须口北上进巢湖。进巢湖之后,往南可攻庐江舒县,往北可取九江合肥。” 诸葛亮笑了起来,说道:“而且除了濡须口以外,还有邗沟连通淮水,船队可直达徐州。自春秋以来,吴越诸侯皆是如此,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江东北伐,还需要从陆地上进攻。” “此一时彼一时嘛。” 鲁肃打了个哈哈,只是脸上笑容很是不自然。 因为诸葛亮说的是事实。 春秋时吴国称霸,北上与齐国打仗,便是走的邗沟。 后来越国灭了吴国,向北前往中原称霸,也都是渡过长江走陆路。 还从没有吴越国家要靠走九江一带北上中原的。 所以鲁肃在扯淡。 而且大家都知道鲁肃在扯淡。 这就让鲁肃很尴尬。 不过当政治家就得脸皮厚,因此即便是尴尬,笑得不自然,也只能硬挺着。 诸葛亮就起身说道:“若是如此,此事也许还是要回去问问我主刘皇叔之意,才能定夺了。毕竟借出一郡之地,却没有任何东西抵押,这世上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 孙权皱起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鲁肃想了想就说道:“孔明还请稍候,容我们商议商议。子瑜,你们兄弟二人多年未见,恐怕有不少话要说,这皖口山清水秀,不如带他去看一看。” “孔明,我带你出去转转。” 诸葛瑾会意,于是起身说道:“皖口南临长江,西面便是万里彭蠡泽,远看江面如海,风景也是极美的。” “好。” 诸葛亮微笑着起身,与孙乾一同向孙权拱手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去看看,不打扰吴侯了。” 说罢三人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孙权握紧了拳头。 自己连妹妹都嫁出去了,居然换不来一块偏远郊区的郡,实在是有失颜面。 等他们走后,孙权对鲁肃说道:“子敬,伱莫非是想应下以庐江换桂阳?这桂阳不过是偏远郡国,又如何与庐江相比?” 鲁肃苦笑道:“江东屡败,损伤殆尽,若不能以交州填补,如何能尽快回复元气?” “子敬,你不会不知道庐江的重要性吧。” 孙权沉声说道:“若刘备得庐江,江夏水师驻守彭蠡泽,便如一柄剑悬在了孤的脖子上。荆州大军,随时可以水陆并进,破灭江东!” 鲁肃抚摸着胡须,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反问道:“我想问问吴侯,吴侯是打算将来就这样困居江东,还是要挥师荆州,以扬、交、荆三州之地,再得西川,与曹操南北二分,谋夺天下?” 困居江东还是谋夺天下? 孙权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谋夺天下!” 鲁肃笑道:“吴侯能有如此雄心壮志,便是江东子弟之幸事。因而若想谋夺天下,就必须忍一时之气,将庐江给予刘备。” “谋夺天下就要把庐江给刘备?” 孙权睁大了眼睛,说道:“这不是把手中的剑交到敌人手上,自取灭亡吗?” “不不不。” 鲁肃连连摇头道:“吴侯想想,庐江之地对于我们与刘备来说,意味着什么?” “自然是意味着敌我态势谁更占据主动。” 孙权毫不犹豫地道:“若庐江在孤手里,江东大军随时可以水陆并进,寇略荆州。可若是在刘备手里,挨打的就是孤了。” “不错。” 鲁肃点点头:“对于我们与刘备来说,庐江就意味着谁更方便主动进攻。如果庐江在我们手中,刘备会不会担忧我们兵临荆州,突袭江夏呢?” 孙权说道:“自然会担忧。” 鲁肃就道:“所以他就一定不会把荆南借给我们,同时他也会像刘表一样,在江夏布置重兵,防备江东。我们如今损失惨重,不能得到荆南和交州的话,就不能尽快恢复实力,到时候他大军数十万,顺江而下,吞并江东,我们便危险了。” 孙权皱起眉头道:“子敬的意思是?让孤故意把庐江交给刘备,让他以为在占据庐江战略要地的情况下,可以随时进攻我们,从而令他疏于防范?” “正是。” 鲁肃点点头道:“庐江在我们手里,刘备就得担心我们以庐江为起始进攻江夏。所以只有把庐江交出去,吴侯再与刘备和亲,他才会相信我们真的畏惧他。只要他不在江夏布置重兵,我们就有壮大和威胁他的机会!” “可将庐江让与刘备,孤岂能甘心?” 孙权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 鲁肃立即说道:“如今刘备强而我们弱,就必须要示敌以弱,麻痹敌人。正如当年越王勾践,不惜为吴王夫差尝粪,以换取夫差信任。最终卧薪尝胆,消灭吴国一样。” “若他得了庐江,占据地利之后攻打我们如何是好?” 孙权又问道。 鲁肃笑了起来:“吴侯应该明白,现在刘备把心思放在益州,等他平定了益州,再想回过头对付我们,我们也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而曹操要不了多久就会平定北方,到时候三分天下,曹操肯定会在关中、南阳等地与刘备相斗,他如何还能有机会攻打我们?” “唔。” 孙权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在缓缓走在厅中笃步。 鲁肃跟在他身后继续说道:“一旦曹刘相持,我们东有扬州,南据交州,有朝一日,联合曹操同时出兵,忽然北上将整个荆南夺下。先将扬州、荆南、交州连成一块,再与曹操南北夹击刘备,如此刘备腹背受敌,荆州必归吴侯。” “这” 孙权一扭头,看了眼鲁肃,说道:“曹操气吞北方,实力比刘备还要强盛,引他来荆州,岂不是开门揖盗?” “非也。” 鲁肃摇摇头道:“我之前就与吴侯说过,曹操虽强,可没有水军,他最多得个南阳,沔水以南,浩瀚云梦泽,他即便雄兵百万,到了大江大湖里,与我们交战,也是死路一条,这不是开门揖盗,而是关门擒贼。” 历史上曹操能打赤壁之战,是他得到了刘表投降的军队。江夏水军虽然被江东水师打得七零八落,可蔡瑁张允的长江水师还在,所以乌林对峙,把五万江东水师压制住了。 现在如果真按鲁肃所言,以地盘换空间和时间,等到他们发展起来之后,联合曹操南北夹击荆州,一旦刘备败了,还真会像他说的那样。 因为曹操现在没水军啊,在云梦泽和长江上没办法和孙权的江东水师打仗。 所以鲁肃的战略顺利的话,确实可以实施。 孙权略微思索,微微点头道:“子敬之言,确实有理。只是将手中之剑就这样给敌人,心有不甘啊。” 鲁肃劝道:“庐江以南本就没有什么人口,吴侯可以把剩余的人全部迁往江东,城池也尽量毁坏,留下空地给他们。而且我们可以在江南沿线大量布置防御,坐观曹操刘备在淮南相争,亦不失为一条坐山观虎斗之策。” “好!” 孙权咬咬牙道:“当年勾践为取悦夫差忍辱负重,孤亦应该为了江东大业,受此屈辱。” 说罢,他扭过头对鲁肃道:“就按子敬说的办!” 鲁肃长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唯!”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诸葛亮一肚子坏水 建安十四年三月初,刘备与孙权再次结盟,并且互相缔结盟约。 双方表面关系融洽,其实勾心斗角。 刘备答应结盟的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他急着要去巴蜀,没工夫陪孙权忙活,又怕他继续搞事,所以先稳住他。 二是交州确实是之前就答应给孙权的,刘备是出了名的有信誉,自然不能失信于人。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刘备志在北方,恢复大汉天下。 交州荆南之地实在是过于偏远,为蛮荒之地,虽然也是大汉领土,可如果耕耘这些地方,不仅浪费时间,也浪费人力资源。 毕竟你去占据荆南交州,光治理瘴气和少数民族问题,没有十年都治理不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 所以与其和孙权扯皮,还不如大方点,还能换一块庐江这样的战略要地来。 因此对于刘备来说,这个交易并非是一件坏事。 至于诸葛亮和沈晨的小心思,刘备自然不知道他们早已经在布局对付孙权,索性引他去交州,来一招关门打狗。 于是就在刘备和诸葛亮沈晨他们目的和想法大差不差的情况下,完成了这次结盟。 而江东这边也有想法。 鲁肃这一招叫做以空间换时间。 由于几次战败,江东损失惨重,孙十万都快变成了孙五万。 历史上孙权憋了十多年,打合肥的时候带了十万人马,家中留守的算五万吧,总兵力也就不到二十万。 而现在整个江东倾家荡产都只有五万人,如果依旧要保证留守地方的话,那他可动用出兵的可能也就一两万人了,这点兵力能打谁? 所以鲁肃认为以目前江东的状态想要干什么大事是不现实的,只有谋求发展才可以。 那么在荆州被刘备占据,北方又是曹操的地盘,他还能往哪发展? 一个是去攻打扬州南面的山越人,劫掠他们的人口和财产,以此来补充江东的损失。 另外一个自然是谋夺荆南和交州。 二地偏远归偏远,蚊子腿再细也是肉,总归能掠夺些财富。 只不过前一个还好说,后一个不从荆南借道的话,他们连去交州的道路都没有。 所以还是得付出一些牺牲来换。 好在是如今签订了盟约,总算是借到了桂阳郡。 只是孙权和鲁肃那个难受啊。 虽说看似一州加一郡去换半个庐江郡,江东血赚。 但实则是某睿吃花椒,输麻了。 一来交州过于偏远,鸟不拉屎,历史上不管刘表还是孙权,对于征服交州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派人去当个名义上州郡长官就行,并未实质统治。 二来把庐江郡搭进去,江东的战略就要从主动进攻江夏,变成了被动防守,大大失去了主动性。 这次交换,实在是没占什么便宜。 不过鲁肃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用庐江郡跟桂阳郡换。 因为他认为,拿一块战略要地,换未来一块潜在的战略要地,那就是在用今天赌明天。 荆南看似偏远,可对于荆州来说,亦是有战略意义。 他们失去了庐江郡,只是失去了从陆地进攻荆州的战略主动性而已。 但拥有了荆南,配合从长江逆流而上的江东水师,还是可以从东方以及南方同时进攻南郡。 只要时机到来,他们依旧可以与曹操再次夹击南郡,瓜分荆州。 所以鲁肃觉得,先发展肯定是没有错的,将来再找合适的时机,先取长沙,再攻南郡,还是能够实现他们的战略目标。 因此这次结盟,就在这种双方都勉强合适的情况下,最终是形成了一个表面盟友的关系。 不过这次答应结盟,也只是初步达成意向。 之后就是将桂阳郡和庐江郡交接的事情,以及孙权把妹妹嫁给刘备,还得回去问问人家刘备的意见。 所以在诸葛亮和孙乾完成出使任务之后,就立即回了荆州,向刘备复命。 三月六日,襄阳楚王府。 刘备得知二人归来,便在楚王府迎接。 诸葛亮和孙乾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刘备带着沈晨已经在王府门口等着,连忙向刘备拱手说道:“主公。” “孔明,公祐,一路辛苦,路途奔波劳顿,快进入府中歇息。” 刘备连忙招呼二人进去。 一行人进了府邸。 此时只有刘备和沈晨在襄阳。 关羽和庞统去了巫县,张飞和徐庶在江陵,其余人也都在忙着出兵益州的事情。 刘备是被刘琦拖在了襄阳,上个月黄祖病逝,刘琦大受打击,为此吐血,因而刘备现在还无法前行。 众人进入厅内,刘备也没有召集州府从事以及各大世家子弟来议事,而是在中庭一旁的一个内院小筑,与他们交谈。 小筑内四人没有太多繁琐见礼,刘备招呼他们坐在廊下,四个人就盘膝坐着。 等坐下之后,刘备开口问道:“孔明,公祐,此次江东之行如何?” 诸葛亮笑着拱手道:“幸不辱命,以桂阳郡,换来了半个庐江郡,有了这半个庐江郡,将来我们不管是对江东出兵,还是夺取淮南,都轻松许多。” “那就好。” 刘备点点头道:“虽说只有半个庐江郡,却如利刃般抵住了曹操孙权的咽喉,而且还有一桩喜事。” “哦?” 诸葛亮诧异道:“喜从何来。” 一旁沈晨笑道:“庐江等地有梅乾、雷绪、陈兰等地豪强纵横江淮,当初黄将军进攻江东,这些豪强前来投奔,赭圻城一战,他们被打散了,便跑到了庐江与九江边界一带,为曹操派去的扬州都督温恢所忌,双方交战,温恢兵少不敌,退往寿春。这个月月初,曹操派夏侯渊领大军南下准备清剿他们,他们自知不能抗衡,于是退往舒县一带,并写书信告知左将军,愿意前来投奔。如今既然庐江南面已经为我们所得,正应该派兵前去接应。” 诸葛亮就说道:“那此事由谁去办呢?” 沈晨说道:“我打算让甘宁去办,据闻他们的丁口有十余万之众,如今江夏地广人稀,又需要推广双季稻,正好可以安置,在云梦泽湖边种植稻苗,以做将来攻伐江东的粮草供给之用,他们的兵马也可以整顿一番,训练出一支精兵强将出来。” “嗯,正好。” 诸葛亮点点头,然后又笑着看向刘备道:“主公,我也有一桩喜事。” 刘备诧异道:“还有喜事吗?” 诸葛亮与孙乾对视一眼,孙乾含笑道:“主公,孙权打算与我们和亲,将他的妹妹嫁与主公。” 孙权要把他妹妹嫁给我? 刘备当时就傻了。 虽说老夫少妻这种事情,并不算少见。 但刘备心存大业,没曹操那个好色性格,反而觉得很是不适应。 毕竟他跟孙坚是一个辈分的,就比孙坚小了六岁,娶孙坚的女儿,属实是有些心理不道德。 因此他连连推辞说道:“此事决不能成,江东猛虎孙文台,我也是很钦佩的,当年我虽然跟着公孙瓒一同讨董,但人家已经是先锋大将,我不过是无名之辈,岂能迎娶他的女儿。” 王粲的《英雄记》记载了刘备讨董的事情,可惜那时他就是个跟着公孙瓒的喽啰,跟孙坚的地位差距极大,而且孙坚忠于汉室努力攻打董卓的行为也让刘备很佩服,娶孙文台的女儿,确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诸葛亮却说道:“主公,当娶。” “为何?” 刘备十分不解:“我们既然打算等拿下益州之后,就立即进攻江东,又为何要娶孙氏女呢?” 诸葛亮看向沈晨道:“晓卿,你说呢?” 这个时候沈晨在愣神,他还在想着孙权又要嫁妹妹? 难道又是孙尚香? 孙权是不是有啥大病,非得把妹妹嫁给刘备?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诸葛亮叫他,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诸葛亮就白了他一眼道:“主公是否应当娶孙氏女。” 沈晨耸耸肩:“皇叔愿意就娶呗,不过听闻那孙氏女娇蛮任性,并非什么好女子,我的建议是不娶。” “晓卿之言有理。” 刘备连连点头道:“还是不娶为妙。” 诸葛亮又白了沈晨一眼,说道:“我以为晓卿是明白的。” “明白什么?” 沈晨一头雾水,历史上孙权嫁妹妹,是想与刘备维持政治联盟的长久利益关系。 那个时候的刘备本身比较窘迫,也急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来帮助他一起对抗曹操,于是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但孙尚香仗着是孙权的妹妹十分蛮横,与刘备夫妻关系处得极为糟糕,以至于后来回归东吴,刘备一点也没有想要挽留的意思,巴不得她走。 而如今刘备可不像历史上那么窘迫,他是打算进攻江东,一统南方的。 孙尚香在后世有名不假,据说也很漂亮。可漂亮归漂亮,没有必要因为美色而娶一个祸害回来,倒是闹腾起来,指不定刘备又要被折腾。 何必呢? 然而诸葛亮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晓卿,我问你,孙权此番求和,就真意味着他打算困居江东,不再窥视荆州了吗?” “自然不是。” 沈晨摇头说道:“孙权狼子野心,现在借桂阳,名义上说是借道,实际上就是想着迁移交州人口粮食,同时寇略荆南,为将来与曹操联合攻打荆州做准备。” “正是。” 诸葛亮点点头道:“他连庐江郡如此战略要冲都愿意与我们交换,便是因为将来他可以从荆南北上出兵,袭击荆北。” “嗯。” 沈晨应了一声,这一点他也是赞同的。 诸葛亮环视众人,继续说道:“而他故意把庐江这块要冲交在我们手中,则是想麻痹我们,让我们以为庐江郡在我们手中,他就不能进攻荆州,令我们放松警惕,将来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然后呢?” 沈晨问。 “然后嫁妹妹,不也是向我们示敌以弱吗?” 诸葛亮笑道:“他连妹妹都愿意嫁给主公,就是让我们觉得他畏惧我们。如果我们不娶孙氏女,反而在江夏布置重兵,孙权会以为如何?” 沈晨想了想道:“孙权会以为我们一直在防备他,从而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 诸葛亮说道:“他若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找不到借口对他动手。所以我们就必须装作上了他的当,正如吴王夫差轻视越王勾践一样,从此开始鄙夷他,怠慢他,让他觉得我们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才会如勾践一般,暴起伤人,此时就是我们关门打狗的好机会。” “哦!” 沈晨顿时恍然大悟,然后上下打量着诸葛亮,说道:“兄长.” “嗯?” “伱平时衣冠楚楚,没想到一肚子坏水。” “晓卿!” 诸葛亮又白了他一眼。 沈晨坏笑起来。 这次结盟,孙权想干什么? 一是为了图发展,从交州荆南获利。 二就是为了让刘备轻视他,从而疏于对他的防备。 但刘备又何尝不想搞死他? 所以诸葛亮的建议是来一招将计就计。 假装中计。 实则是请君入瓮。 那么如何才能假装中计呢? 首先是有了庐江郡之后,刘备占据战略主动。 为了让江东以为他中计了,有了这份战略主动之后,不再把江东当威胁,就可以不在江夏布置重兵,以此迷惑孙权。 其次是娶了孙氏女。 孙权连自己的妹妹都愿意嫁给刘备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刘备自然会更加轻视他。 所以只要娶了孙氏女,孙权就基本是一种自取其辱的味道。 到时候刘备肯定也会比较轻蔑,同时或者说对于孙权的诚意,大抵也就会更加信任几分。 当然。 如果没有诸葛亮这个妖孽在分析他的心理的话。 因此这孙氏女,确实要娶。 只是刘备还是有些不情愿道:“真的要娶吗?” “要娶。” 诸葛亮道:“娶她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我们可以通过孙氏女,来迷惑孙权。” “如何迷惑?” 刘备不解。 沈晨却道:“反间计?” “正是。” 诸葛亮笑道:“孙氏女嫁过来,孙权必然会嘱咐她来收集我们的消息,以做内应。我们可以传递一些假消息过去,让孙权以为我们相信他是真心与我们结盟,同时也没有再把他当成威胁,如此它日若曹操来袭,孙权必然背弃盟约,袭击我们后方。” “到了那个时候,孙氏女传递给他的假消息,便成了催命诏书。” 沈晨接过话茬道:“一旦他出兵,就会发现原本消息里空虚的江夏和南郡,将有早就埋伏好的大军在等着他,到时候覆灭江东,易如反掌尔!” 果然。 诸葛亮一肚子坏水。 不仅想着利用孙权鲁肃的心理来反迷惑他们,同时还想着利用孙尚香来给假情报。 刘备听完,苦笑说道:“看来非娶不可了。” “应当如是。” 诸葛亮笑着说了一声。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急匆匆进来奴仆,高喊道:“左将军,长公子又发疾了。” 刘备大惊道:“快随我去看看。” 说罢连忙往后院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刘琦病逝,初掌荆州 众人来到后院,此刻房间满是药味,刘琦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惨白,旁边那怀孕的妾室婉儿正失声痛哭。 一旁还站着十余名闻讯赶来的州府从事,以及几名常年为刘琦调养身体的医师。 刘备急急忙忙走过去,来到木塌前关切问道:“贤弟,这是?” 刘琦艰难地扭过头,略微惨笑地看着刘备。 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略显浑浊,明明才四十来岁,面容却苍老得像是有七八十,满头黑发,此刻已经是接近斑白。 妾室婉儿哭诉道:“这几日夫君一直昏迷不醒,大夫也用了药,一直不见好,到今日忽然又吐血了.只是吐血之后,好似身体恢复了些,人也清醒了,我就想着带夫君下床走走,哪料到.” 回光返照? 一旁的沈晨心里顿时出现了这个念头。 刘琦的脸色果然似略有红晕,精神头表面上看起来也没有前几日那么萎靡,而是恢复清醒,苦笑着对刘备说道:“兄长,我怕是大限要到了,前些日子跟兄长说的事情,还请一定要应下。” 刘备忙道:“贤弟不可胡言,如今我已奏明朝廷,朝廷敕封你袭爵楚王的诏书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这荆州还等着贤弟来打理呢。” “咳咳咳咳。” 刘琦艰难咳嗽,婉儿连忙拿手帕过去,咳嗽之后,手帕上全是鲜血。 之前黄祖病逝,刘琦大受打击,昏迷了两天。 醒来之后,他就第二次向刘备请求让荆州给他,只希望刘备能够照顾好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以及妾室婉儿。 这就相当于托妻献子。 但刘备一直在安慰刘琦,劝他好好休养身体,因此第二次拒绝了刘琦相让荆州的事情。 如今再次病重,自感大限将至,要第三次将荆州托付给他。 看着那鲜红的血,诸多州府从事,以及刘备沈晨诸葛亮他们都不好受。 刘琦性格其实跟刘备一样,都是比较仁厚的人。 以往在州府本就很有威望,只是因蔡瑁蒯越以及蔡夫人等掌权生事,这才被排挤出权力中心。 很多人不仅同情他的遭遇,也喜欢他的宽厚,因而他的病危,令人十分伤感。 “兄长.” 刘琦伸出右手,艰难呼唤了一声。 刘备扭过头看向医师,医师摇摇头,他就只好脸色悲戚地上去握住了刘琦的手,说道:“贤弟.” 刘琦轻声说道:“兄长.这件事情,我已经是第三次跟你说了。在场诸多州府从事都是见证,这次就不要再推辞了。” “可是.” 刘备看着他嘴角溢出的血,眼泪落下来,双手颤抖着说道:“可是我怎么能.” 刘琦惨笑道:“兄长,大汉基业需要你去兴复。我的妻儿,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也都需要伱,为了大汉,也为了我,你就应下吧。” “我” 刘备见到他越来越虚弱的模样,已经是哭成了泪人。 刘琦声音愈发地轻,轻轻地说:“很高兴能与兄长相识,兄长的仁厚,亦令我钦佩。能在兄长的帮助下,把荆州从悬崖边拉回来,已经很好。只是,我不能再陪兄长走下去了。未来这大汉江山,还请兄长一力承担。”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比动容。 沈晨亦是充满了伤感。 刘琦在荆州素来是温文君子,以宽厚仁义著称。 诸葛亮、沈晨他们都与他为好友。 后来刘备到了荆州,二人因兴趣相投,年龄相近,亦成为患难之交。 虽然沈晨知道历史上这个时候刘琦就会病死。 但如今真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还是会觉得心中十分难受。 因为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经不是历史上仅仅出现过几次的一个史书人物。 他与他们一起喝过酒,吃过饭,打过仗。 也曾一起春看百花秋赏月,夏拂凉风冬观雪。 他们一起谈笑风生,一起聊天下大势,甚至抵足而眠。 每一份回忆,都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刘琦已不是个历史符号,他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是刘备、沈晨、诸葛亮他们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 但现在。 朋友终究到了分别的时候。 沈晨默然不语。 周围响起了小声啜泣,不只是婉儿和刘备,大家都在哭。 不过刘琦活得比谁都通透。 他勉强露出个笑容,用更加虚弱的声音说道:“能结识诸位,是我之幸。如今荆州需要一位有德之人为主,还请诸位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兄长,侍奉他,如此方是荆州之幸。” “贤弟。” 刘备紧紧地握住了刘琦的手,拍着他的手背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到今年夏天,你的孩儿就会生出来了,你也能亲眼看看你的孩子。” “是啊。” 刘琦的眼神开始浑浊涣散起来,轻声喃呢道:“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声音已是愈发微弱。 “贤弟,不要睡,你记得吗?那年我们一起在城外打猎,我三弟想射一只怀孕的母鹿,还是你出言制止。” 刘备就又说道:“你说“古人打仗尚且不杀黄口,不获二毛,何况一头怀孕的麋鹿”,今日你一走,又何忍心抛下他们母子二人?” “嗯。” 刘琦应了一声,似乎用尽了很大力气,说道:“是啊,我不能睡,我得陪着我的妻儿。” “对了,孔明和晓卿在呢。你们快过来,陪陪伯瑞。” 刘备连忙招呼诸葛亮和沈晨。 二人越众而出,来到刘琦的木塌前,轻声呼唤道:“长公子,长公子?” “嗯。” 刘琦又应了一声。 “长公子最爱吃我酒楼的饭菜了,要是睡了,以后可吃不到了。” 沈晨红着眼睛,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如此说道。 “是啊长公子。” 诸葛亮也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请二公子过来了,不想看看二公子吗?” “想” “还有元直、州平、公威、广元他们。” “长公子,不要睡着了。” “贤弟,一定要坚持住啊,不能轻易就放弃。” “夫君,呜呜呜呜!” “长公子!” 刘备沈晨诸葛亮婉儿以及其余州府从事,纷纷呼唤。 刘琦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海中的困意也越来越严重,耳边杂乱声音袭来,却不能阻挡那种想要昏睡的感觉。 到了最后,他一边迷迷糊糊地回应着,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缓了下来,像是睡着了。 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但渐渐归于安宁。直到.彻底没有了呼吸。 “夫君!” 随着婉儿最后一声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意识到刘琦真的病死了,每个人都落下了眼睛。 医师走过来,摸着刘琦的脉搏,又探了鼻息,颈部脉络,脉搏其实还在跳动,但已经微不可查。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候,医师就已经彻底感觉不到脉搏的回应,缓缓起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左将军,长公子殿下病逝了。” 刘备颓然坐地。 刘表死的时候他并没有很伤心,只是略微有些感慨。 虽说刘表收留了他,但一来刘表称帝,严重损害了他效忠的大汉天子刘协的权威,因此从心底就排斥刘表。 二来刘备几次出兵帮助刘表打仗,也算是还清了刘表收留他的恩情。 所以他与刘表毫无感情。 可刘琦不同。 两人感情非常好。 不仅是他们的性格接近,同时经历也很相似。 刘备在北方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无根之萍,四处漂泊流浪,没有安全感。 刘琦在蔡瑁蒯越和蔡夫人等人的压迫下,作为刘表长子,生活却过得战战兢兢,时常担惊受怕,惊惧自己会不会被蔡夫人等人除掉。 两个人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 刘备到了荆州之后,他们一起抱团取暖,最后又携手打败了蔡瑁蒯越,夺回了荆州。 一路艰辛,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亲密战友,却到了分别之时。 这让本就重视感情的刘备,如何能接受?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都传出了悲戚的哭声,紧接着还有更多的人赶来,被羁押的刘琮,也来到了人群里,痛哭流涕。 不少人甚至哭晕过去,婉儿也伤心欲绝,被侍女送到了旁边侧室休养。 过了许久。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刘备伤心过后,看着满室哀嚎,再看看不少人昏倒在地,想起了刘琦的嘱托,便轻声说道:“孔明。” “主公。” 诸葛亮早已经擦干了泪水,跪坐在旁边静静地等候。 刘备说道:“贤弟去了,但他的妻儿还需要我照顾,还有两个弟弟,你来操持丧事吧。” “唯!” 诸葛亮拱手应是,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晓卿。” “左将军。” 沈晨走了过来。 刘备吩咐道:“这几日全城戒严,楚王府的守卫,就由你来管理,若有百姓愿意来王府吊唁,也不要阻拦,但要维持好秩序,莫要混乱。” “唯。” 沈晨就退了出去。 刘备又起身看着诸多州府从事,依旧红着眼睛说道:“诸位,伯瑞去了,人固有死,伯瑞之死,重于泰山。还请诸位先回去,容我来设置灵堂,为伯瑞发丧。” “有劳左将军了。” “还请左将军节哀。” “那我等先告退。” 诸多州府从事以及世家子弟官员,纷纷拱手退下。 很快诸葛亮就找来了奴仆和侍女,要先为刘琦擦洗身体,然后准备发丧的事宜。 到了第二日,全城戒严。 所有百姓都知道了刘琦病死的消息。 很多人都敬佩刘琦的仁厚,纷纷前往王府吊唁。 沈晨命令大军全城巡逻,王府处处都是卫兵把守,严密控制秩序。 前来吊唁的百官和百姓全程都有士兵在侧,有出口和入口,上香吊唁之后,尽快离去。 但来的人络绎不绝,连续数日王府都挤满了人。 刘备带着刘琮刘修和婉儿等家属一直答谢,等到第五日晚,才总算是清闲了一些。 灵堂设置在了楚王府的主厅,整个楚王府都挂满了素縞白帆。 哀乐响彻天际。 刘备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灵堂出来之后,到了旁边侧殿歇息,同时还得处理不少公务。 刘琦本就把荆州事务全部委托给他,这一次临终遗言,诸多州府从事都做了见证,他算是名正言顺地成为荆州之主。 一下子大量公务积压在身上,让他十分烦闷,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主公。” 诸葛亮和沈晨走进厅内,见到刘备疲惫,劝道:“主公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唉,伯瑞一去,令我心神暗伤啊。” 刘备叹息了一声,抬起头说道:“如今荆州百废待兴,我又失去挚友,让我如何能安心睡得着觉?” 沈晨说道:“皇叔,现在长公子走了,荆州就只剩下皇叔为主心骨,若是皇叔也累倒了,那荆州还有谁能做主呢?” “嗯。” 刘备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人来报道:“江陵有信使连夜赶来,现在在城外。” 全城戒严,晚上城门关闭,使者进不来,只能让城门守卫通报。 听到这句话,刘备说道:“立即让他过来。” “唯!” 士兵匆匆而去。 沈晨皱眉道:“此时江陵来信,怕是巴蜀有变啊。” “上次巴蜀来消息,还是十日前了。” 诸葛亮说道:“周林派人通知我们,张鲁大军包围雒城,雒城岌岌可危。” “莫非雒城被破了?” 沈晨思索道:“我们与巴蜀之间的信息差有十日之久,短短十日,巴蜀也许会有翻天覆地的变故。” 别看荆州离益州千里之遥,可因为长江的关系,两地通信速度其实很快。 特别是长江上游到下游,江州,也就是后世重庆到江陵,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所以他们一直在关注着刘璋和张鲁之战最新进展。 最新的情况是张鲁依旧在攻打雒城,还没有拿下,而如今江陵急件,说不好现在雒城已经失守了。 历史上刘备打下雒城,包围成都刘璋就投降了。 可如今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这样,所以沈晨有些着急,怕万一他们去晚了,张鲁已经得到整个益州,那他们攻打益州的难度,就要成倍提升了。 好在信使很快进来,单膝下跪道:“报,益州战报。张鲁攻破了雒城,包围了成都,刘璋还在坚守,但军师说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所以让卑前来询问左将军,是否应该即刻出兵,攻伐益州!”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刘荆州 雒城果然被攻破了。 听到信使的话,诸葛亮和沈晨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刘备扭过头看向二人,随后毫不犹豫地道:“暂缓发兵,你回去告诉元直和士元,待我先为伯瑞发丧之后再说。” “唯!” 信使又马不停蹄地退下离去。 等他走后,刘备看向诸葛亮和沈晨说道:“孔明、晓卿,你们不会怪我在这个时候不出兵吧?” “不会。” 沈晨摇摇头道:“此时出兵自然是最好的时候,但若是连长公子的丧事都不处理就离开,未免太伤人心了些。” 要是刘备现在就选择无情无义地发兵,那就不是重情重义的刘玄德了。 “唉。” 刘备叹息道:“我倒不是怕伤荆州士民之心,只是我既然答应伯瑞,照顾好他的妻儿兄弟,就不敢在此时离开,至少也要处理好丧事,将他的亲人安顿妥当之后再去。” 诸葛亮略微犹豫道:“只是如此可能会耽搁战事,长公子多有树德,不仅江夏、荆南的官员要来吊唁,甚至江东、朝廷、曹操也会派人来,这丧事一办就可能一两个月,乃至于数月之久,万一刘璋坚持不住,益州就” 沈晨建议道:“可令关将军先行,沿江北上,先取巴郡,等后续粮草补齐,再顺江而上,一边观望局势,一边步步为营,等待着左将军亲至。” “嗯。” 刘备想了想道:“那就派人告知二弟三弟元直和士元,让他们先走一步,进驻江州,待我料理伯瑞后事,再前往西川。” 这就是比较无奈的选择。 攻取西川的事情,刘备必须亲自到场才行。 因为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什么败张鲁、救刘璋,而是夺取汉中和益州。 作为主心骨,他必须亲自到场。 不管是救了刘璋如何能让他顺利把益州让给自己,还是要安抚百姓、定益州士族之心,都要他去做。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益州有不少官员已经在与刘备打交道。 比如张松和法正等人。 如果刘备不去与他们亲自沟通,反而派别人,一来对他们显得不尊重不重视,让张松法正等人心里有芥蒂。 二来也很难起到稳定人心的效果,会让那些投靠他的人产生松动,从而打退堂鼓。 所以像这种谋国大事,刘备就必须要亲自处理才行。 不然像袁绍那样,明明有最合适的时机,却因儿子生病之类的破事不去,干大事而惜身,这怎么能行呢? 当下刘备就派人去通知关羽和张飞,让他们先走一步,先进驻江州观望形势。 整个三月都天下都在发生着变动。 江东和荆州之间不断来往使者和书信,商议结盟细节,原本孙权想要尽快把孙尚香嫁过去,从而让刘备放松警惕,但也被刘琦的病逝而耽搁。 北方曹操年初大败,三个月来一直坐镇陈都朝廷,不断剪除异端,排斥忠良,其中就有太中大夫孔融,遭到曹操灭族。 主要是曹操败后威望大跌,后方保皇派喧嚣尘上,在朝中声势大振,颇有压倒曹操派系的意思。 在失去了王必这个心腹近臣之后,曹操又派了另外一位心腹郗虑来控制刘协。 但郗虑阴狠不如王必,虽然跟王必一样负责帮曹操处理脏活,可毕竟出身于名门世家,居然还要点脸面,很多事情不敢暗中下手。 再加上荀彧杨修等人对于保皇派一点都没有压制,反而暗中相助,以至于孔融等保皇派日益壮大,令曹操忌惮。 这次曹操回陈都,下了狠手,立即示意郗虑构陷保皇派,杀了孔融等不少保皇派的忠汉臣子。 一时间朝堂上下噤若寒蝉,刘协也更加被严密控制,再也无人敢反对曹操。 不过由于曹操战败,他需要时间收复北方,所以为了安抚刘琦刘备,就昭告天下,说刘表受人蒙蔽,就不剥夺他的楚王爵位,由刘琦袭爵。 可惜的是诏书才刚到荆州,刘琦就病逝了,并且在逝世之前,他已经上表朝廷,请朝廷封刘备为荆州牧。 但曹操为了膈应刘备,重新拟定了诏书,继续保留楚王一脉,由刘表的三子刘修继承,不再设荆州牧,而由楚王府直接管辖。 显然他肯定不想刘备名正言顺地得到荆州。 只是碍于刘琮登基当过伪帝,不适合再继承楚王位置。否则的话,他绝对让刘琮袭爵,以此让刘备无法直接管理荆州,从而让刘琮派系死灰复燃,引发荆州内乱。 到了三月底,朝廷和江东的使者都已经过来吊唁了刘琦。 这一日,接近初夏,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在送走了持节出使的宗正刘艾之后,刘备回到了楚王府。 偏殿之中,已经有几人在等待。 沈晨、诸葛亮以及还有一位年近六十,留着山羊须,干枯瘦弱的老者。 “主公。” “左将军。” 等刘备进来,三人都起身行礼。 “文和先生。” 刘备见到那位老者,也向他回礼道:“先生请坐。” “多谢左将军。” 那山羊须老者正是贾诩。 刘琮败亡之后,他就弃官逃回了穰城张绣处。 平亭之战贾诩劝张绣帮刘备。 此战之后双方多有接触,互相有书信来往。 现在刘琦病故,贾诩和张绣立即就借着吊唁的名义前来正式投奔。 等刘备坐下之后,摇摇头道:“曹操还真是虽说我并不想夺同宗基业,但如今我亦背负了伯瑞的期望,他却让刘修袭爵。” 沈晨笑道:“他也算是顾及朝廷颜面了,不然若是让刘琮袭爵,等将军前往益州之后,说不好刘琮余党就会趁机作乱,这应该是曹操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可惜他要是这么做,只会损害朝廷威严。” “他损害的还少吗?” 刘备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想起了衣带诏,那是他亲历的往事,曹操杀贵妃害皇子诛国舅以及残害十余名大臣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诸葛亮摇摇头道:“虽然曹操自己劫持天子,残害大臣,损害朝廷威严。但在外面还是要维护朝廷法度,因为如今北方稳定,需要朝廷颜面来维系,否则的话,天下士人谁还会投奔于他?” 刘备说道:“只是如今朝廷封刘修为楚王,令他以楚王临抚州事,我却是不能名正言顺地节制荆州了。” 一旁贾诩微笑说道:“将军虽并未成为荆州牧,然曹操劫持天子的事情谁人不知?曹操的诏书,将军又何须理会呢?这大汉不是他曹操的大汉,是刘氏以及天下人的大汉。” 刘备诧异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贾诩双手笼在袖子里,轻声说道:“将军得荆州民心,若楚王率领荆州大小官员,全城百姓请将军临抚州事,将军应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诸葛亮和沈晨对视一眼,二人也都起身说道:“不错,长公子病逝之前,亦是三次以州相让,将军正得民心,荆州百姓无不盼望将军能够节制荆州,以佐王事。” “唔。” 刘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起身道:“如今荆州上下,朝廷江东,都已吊唁了伯瑞,明日伯瑞就要下葬了,我去陪陪他。” 说罢出了偏殿往灵堂主厅而去。 等他走后,沈晨看向贾诩笑道:“文和先生曾是楚王殿下的太傅,在荆州德高望重,此番劝进,当名列前三。” 贾诩看着沈晨,眼珠子转了转道:“晓卿曾是楚王殿下信赖大将,如今也是荆州兵神,长公子将荆州兵马大半都托付于晓卿之手,可见对晓卿信任,如今劝进,又岂能落于人后?” 沈晨翻了个白眼,就说道:“算了,我还是位置靠后点吧,有事让我外祖父顶上。” “阿嚏!” 此刻在邓洪府邸内,邓洪莫名觉得鼻子不舒服,打了个喷嚏。 翌日。 刘琦即将下葬。 荆州大小官吏,都到了厅前。 刘表的楚王府其实非常大,占地得三百多亩,中央主厅前就有个巨大的庭院,此刻院内密密麻麻得有近百人。 整个院子现在都被白色的素縞挂满,主厅大殿上挂了一个“奠”字,棺材就放在殿中央。 虽说在楚王诏书下达之前刘琦就病死了,但朝廷并没有把刘琦的楚王爵位收走,而是让刘修继承,所以他还是以楚王身份下葬,规格也是王侯规格。 殿内各种香料、蒲草、冰块堆了满地,虽然已经做了防腐工作,可还是免不了尸体变形。 因此早早装入棺椁,要尽快安葬。 其实汉代算好的了,天子一般也就停灵一两个月,差不多了该下葬下葬。 春秋时期周天子没了才惨,要等全国各地诸侯吊唁才能下葬,快一点的小半年,慢一点的拖一两年都有,防腐工作再到位,下葬的时候都得变成白骨。 此时刘备在主厅棺材边跪坐着,刘琦没有什么家人,就只有两个弟弟和几个妾室,几个妾室都在旁边哭哭啼啼。 而在厅外前来送葬的官员和近亲都以此排列。 站在最前面的是刘琦的三弟刘修,现任的楚王,其次就是贾诩、刘阖、刘先、邓洪、文颖、刘观、成奇、王威等原先刘表的重臣和州府从事。 另外刘琮、张绣、刘磐、黄忠、黄射、文聘、赖恭、韩晞、蒯钧、蒯祺、张存、习祯、杨仪、向朗、宋忠、綦毋闿、王粲、傅巽、杜夔、孟曜、许汜、胡辅、刘叡、蔡琰、蔡瓒、蔡笃等将领、世家、官员几乎全部到场。 其中还有一些原本不应该在这里,却出现在这里的人。 像黄射上个月才刚给他父亲处理了丧事,本应该为黄祖守孝,如今又要来参加刘琦的葬礼。 还有赖恭是刘表派出去的交州刺史,被苍梧太守吴巨赶走,自己跑了回来。其余人就不用多说,都是荆州有头有脸的士人,本分散各地,全都回来。 唯独蔡瑁和蒯越不在,二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罪人身份被囚禁起来,没有资格参加。原本刘琮也是,但他是刘琦亲弟弟,能站在这里,有个边缘角落,算是格外开恩了。 厅外百余人,便是目前荆州大小官吏名列。 沈晨也在其中。 他的位置还是很靠前的,就在邓洪身后,算是荆州排名前五的大人物。 反倒是刘备派系除了负责王府守卫的陈到以外,就只有诸葛亮在,其余人现在都已经浩浩荡荡去了益州,准备谋夺巴蜀。 很快人都到齐,时间也差不多了。 刘备起身,门口陈到领着侍卫随行,他来到厅外,环视众人,朗声说道:“诸位,今日伯瑞贤弟发丧,待我扶灵送别贤弟之后,我亦要领兵出征了,这荆州,就交予楚王了。” 刘修四下扫视,有些茫然,忽看到贾诩向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忙不迭站出来说道:“还请左将军临抚州事!” 说罢来到刘备身前,弯腰拱手鞠躬行礼,礼仪规格非常之高。 “还请左将军临抚州事!” 台下乌压压一片,纷纷弯下腰来拱手。 刘备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住刘修说道:“楚王这是何故?” 刘修贵为王爵,爵位远在刘备这个亭侯之上,这么大礼确实是令刘备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虽因朝廷敕封,袭爵楚王,然才浅德薄,不能胜任。” 刘修按照贾诩教给他的话术说道:“如今荆州,需要德才兼备之人方能为主,兄长病逝之前,三番五次叮嘱我们唯有左将军才能守护住荆州,复兴起大汉宗室,因而愿意以州相让。” 刘备忙道:“我本就是应伯瑞之邀,助他平乱。虽然伯瑞屡次让我自领荆州,然我从未想过要夺同宗基业,今季绪为楚王,自该振作荆州才是。” 刘修已经被刘备扶起来了,但又低头拱手道:“可我并没有统领荆州的才能,亦只愿意埋首在经文中,书写文章即可。” “这” “还请左将军看在我那兄长的份上,答应了吧。” “请左将军答应!” 诸多州府从事亦是齐声声说道。 刘修又道:“若是将军不愿,我便弃爵而去,宁愿遁入深山。” “唉。”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虽不忍夺同宗基业,然伯瑞、季绪以及诸位拳拳之心,令我动容啊。也罢,那就依诸位吧。” “多谢左将军!” 众人又呐喊。 当下,在刘备的带领下,刘琦出殡。 第二日,刘修亲自写诏书上表朝廷,表刘备为荆州牧,由刘备全权管理荆州,自己只愿意做一个无权的闲散王侯。 曹操眼见不能阻止,最终也就同意了,一来顺水推舟,算是安抚刘备,给他收复北方争取时间。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同不同意其实没什么意义。 像刘备早期当徐州牧的时候,也不是朝廷册封的徐州牧,而是陶谦死后被徐州大小官员推举上来的。 所以只要荆州所有官员认可刘备,他实际上也管不着。 自此。 刘备名正言顺,掌控荆州!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关羽赠书 建安十四年四月初,天下大势还在变动。 曹操在稳定朝堂局势之后,立即发兵北上,准备进攻袁熙袁尚高干等袁氏残部,彻底扫平整个北方。 孙权去年年末洪口惨败,需要舔舐伤口,因而盯上交州,借桂阳道路发兵岭南。 而巴蜀之地,刘璋和张鲁的争斗,也进入了到了白热化阶段。 历史上张鲁虽然叛变,却不敢主动进攻巴蜀。 一来南下有数道关隘,易守难攻。二来他兵力不足,不能吞并整个益州。 但如今由于刘璋与孙权联合攻打刘表,几次大败,损兵折将,原本益州兵力在六七万以上,但现在却只剩下约三万多人马,折损大半。 如此孱弱,自然让张鲁动了历史上没有过的歪心思,南下噬主,想要将整个益州捏在手中,从而更进一步。 只是张鲁没有想到刘璋选择的是全面龟缩的打法,一路南下攻城,打了一年半都还没有打下来,令他也陷入了泥潭里,骑虎难下,差点拔不出来。 好在荆州内乱,扬州也陷入与荆州的争夺。北方的曹操连幽州和并州都没有收复,根本管不到汉中,而关中韩遂马超等流,亦是多次陷入内战,也没有进攻他的老巢汉中。 以至于张鲁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攻打刘璋,在今年三月份,他总算是攻破了成都最后一道屏障雒城,杀到了成都城外,将成都团团围困。 此时城内只有一万多人马,虽然粮草还算充足,但刘璋显然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刘璋并未投降。 历史上他投降刘备,是因为他知道刘备不会杀他,所以还不如早早降了。 但张鲁可不同。 在张鲁于汉中叛变自立之后,刘璋杀了张鲁母亲和家人,双方结成了死仇。 光兴平元年到建安八年这十年间,刘璋派遣的巴西太守庞曦和张鲁就交战过多次,屡次被张鲁击退。 因此双方的仇怨非常大,可谓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此次张鲁趁虚而入,进攻益州,也未尝不是想杀死刘璋,为母亲和家人报仇的意思,所以刘璋不可能投降,投降就必死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刘璋算是帮刘备又争取了不少时间,等到四月份刘备正式成为荆州之主,他依旧坚守成都。 不过此时刘备还尚未出发,刘璋还在苦苦支撑,关羽屯兵江州,目前也没有继续进军的意思。 如果刘备再不驰援的话,刘璋大抵也支撑不了多久。 到建安十四年五月份,江州。 刘璋其实时常在与刘备通信,毕竟刘备前往西川,实际上就是他听从了张松的建议,引刘备为援军,来协助他击退张鲁。 但本应该在去年五月就出发的刘备军却一直逗留在江州,到去年年底干脆就忽然回去了,张松前去复命,将刘备回荆州平乱的事情告知刘璋,令刘璋十分烦恼。 只是这件事本就是他求人,刘备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也怨不得人家,因此刘璋也只能不断催促张松来回荆州和益州,希望能够刘备尽快来帮忙。 结果又碰上了刘琦病死这茬,弄得刘璋失去了雒城防线,只剩下成都在手里,益州政权已是岌岌可危。 五月六日,张松再次南下,出使江州,寻求关羽出兵相助。 江州城内,关羽独坐主位,左手下方第一位便是军师庞统,然后是赵云、关平、士仁、夏侯纂、吴懿、费观、张裔、邓贤、吴兰、周仓、裴元绍、廖化、伊籍、李严、韩冉等大小将领、文士。 其余张飞、徐庶、太史慈、孙乾、糜竺、糜芳、刘琰、袁綝、寇封、魏延、董厥、冯习、张南、高翔等人则在后方白帝城负责粮草。 现在刘备军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关羽目前统率的原东州兵,也就是秭归之战俘虏的刘璋军队。 另外一部分则是张飞统领的刘备本部人马,大概是两万人。 两部总兵马约五万,如果算上在南郡、零陵郡招募的大量五溪蛮、辅兵以及运送粮草的民夫的话,总人数要突破十万。 像五溪蛮的沙摩柯受刘备赏识,因而带着千余精锐族兵前来投奔,目前也在关羽军中。 此刻厅堂内十分安静,诸多将领文士也都没有说话。 关羽坐在主位上看《春秋》。 “报!” 就在此时卫兵进来单膝下跪道:“刘璋使者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关羽放下手中的《春秋》书本说道。 这书是纸制线装书。 沈晨曾因建筑设计的关系,去往全国各地寻查古风,偶然得知唐宋之后才出现的新式造纸术。 于是在穿越之后,试验改良,降低造纸成本,新的纸张渐渐风靡南方。 因此至少如今的荆州书籍已经不再流行用竹简书。 法正一进来就看到了那本纸书。 益州和荆州来往密切,可惜两地贸易因最近几年战乱而接近中止,一直到刘备纵横三峡之地,才恢复商业往来。 于是从去年开始,纸质书也随着周林从荆州进货而在巴蜀世家大族之间流传开。 只是虽然纸书在荆州渐渐流行,可益州战乱封闭,去年到现在周林也仅仅走了两趟商贸,进货出货都不容易,只有巴蜀顶尖世家大族才能买得起。 而法正并非巴蜀世家大族,他爷爷是关中学者名士,父亲只是个六百石小官。 因关中战乱,法正与同郡的好友孟达逃难到益州来,目前也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军议校尉。 所以他从好友那见过摸过纸书,却没有买到过。 “蜀郡张松张子乔(扶风法正法孝直),见过将军!” 张松和法正进入厅中行礼。 关羽抚须说道:“二位有礼,请坐。” “多谢将军。” 两人拜谢之后,就坐在了关羽右手下方的席上。 等他们坐下,关羽便开口问道:“是否是刘益州战线吃紧,派二位过来求援?” “是啊。” 张松叹息道:“张鲁包围成都,我主虽竭力抵挡,奈何成都太大,城中只有一万余兵马,不得已发动城中青壮,才能勉强相持,却也撑不了多久了。” 关羽也叹道:“我大兄本来去岁就已经打算前来援助刘益州,奈何荆州忽然内乱,大兄与长公子相交莫逆,不得已出兵相助。今朝前来驰援,结果长公子又忽然病猝了,因而耽搁至如今啊。” 张松连忙说道:“那如今可以出兵了吗?” 一旁庞统沉吟道:“我们现在驻军江州,就是在等待主公的消息。只是主公还未曾下令,亦不敢轻动。” 张松急道:“现在成都岌岌可危,若是再等玄德公的话,益州就要归了张鲁了。” “这个.” 庞统摸着下颌山羊须,想了想,扭头看向关羽道:“将军,使者之言,确实有理。主公虽因长公子的事情而耽搁,但刘益州却是耽搁不起。” 关羽说道:“只是现在发兵,没有大兄命令许可,我岂不是要担负擅自调动军队的罪名?” 历史上关羽在荆州可以调动军队是因为刘备给了他封疆大吏的特权,无需要向益州请示,自己就可以调用荆州兵马。 但现在不行,现在他只是前军大将,刘备这个三军统帅没有到,还不敢擅自做主。 庞统思量道:“我有一计,可缓刘益州之急。” “哦?” 关羽问道:“军师何计?” 庞统笑道:“汉中通往巴蜀的三条道路,最好走的是金牛道,张鲁主力便是从金牛道南下,攻打成都。将军可派一支偏师,佯装我军主力,至米仓道北上,进攻汉中,此谓之围魏救赵之计也。” “嗯。” 关羽微微点头,对张松法正二人说道:“二位意下如何?” 张松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甚好甚好。” 唯有法正眼珠子一转,却并未说什么,目光瞥了眼关羽手上的那本书,亦拱手说道:“就依将军所言。” “既然如此,二位还请先去后院休息,待我令麾下大将领兵出征。” 关羽站起身就打算送客。 “谢将军。” 张松连连拱手道谢,法正则起身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本益州世家大族视若珍奇的纸书。 虽说历史上第一本全纸质书正是陈寿写的《三国志》,但即便是在两晋南北朝时期,纸质书依旧非常珍贵,一直到唐朝出现印刷术才稍微好点。 不过所谓的稍微好点并非是指全民普及,而是指一般的小康家庭也能买得起书,学得到知识,底层百姓依旧买不起。 所以在如今汉末这个时代,纸质书不是一般的昂贵,堪比后世顶级奢侈品,非世家大族不能用。 法正早就想要有一套纸质书,可惜的是没钱,买不起,也没那资源。 “你喜欢此书?” 关羽本想先打发了刘璋使者,却注意到法正几次在看桌案上那《春秋》,便笑着说道:“你若是喜欢,我就送给你吧。” “将军真的要送予我?” 法正十分惊讶。 关羽笑道:“晓卿却是送了好几套《春秋》给我,多了留着也无用,还不如送给有才学之士。” 他虽傲上而尊下,可法正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不是世家子弟,二又不受刘璋重视,在他眼里就是个普通士子,送本书权当为大兄收买人心,并非坏事。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这边法正大喜过望,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那本书接过来,爱不释手。 作为名士之后,法正是很爱学习的,历史上刘备让他做《蜀科》,就可见肯定了他的才学。 以往竹简记载的文字就已经很珍贵,现在出了纸书,自然是比竹简珍贵得多,因此能得到一本纸书,自然非常高兴。 等张松和法正离开之后,关羽对庞统说道:“军师,刘璋的使者算是打发走了。” “嗯。” 庞统点点头道:“张鲁与刘璋有杀母之仇,若是以往,刘璋势大,他不敢有何举动。但如今刘璋势微,他一来有报母仇的机会,二来还能吞并益州,绝不会轻易退兵。” 关羽说道:“我只是怕那张鲁经不起惊吓,不知我军虚实,担忧汉中被我军攻破,从而退兵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 庞统笑道:“张鲁打了一年有余了,眼看益州就要倒手,岂能甘心相让?而且我们在巫县、白帝城、江州等地已经驻军数月了,张鲁又不是傻子,岂能不会派人来查探虚实?” “唔。” 关羽抚须沉吟。 “所以他一定会继续攻打成都,此计便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庞统继续道:“我们先派人佯装围魏救赵,待张鲁看破虚实,再派人装作主力前往蜀郡。此时张鲁必定以为我们去汉中是假,救援成都是真,因而很大可能会选择弃汉中于不顾,汉中便为我们所趁了。” 当初庞统向刘备建议围魏救赵之计,但此计可以解决刘璋的问题,却不能解决刘备如何顺利得到益州的问题。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刘璋张鲁两败俱伤,刘备渔翁得利,汉中巴蜀一次性全得。 可人家不会把地盘白白给伱。 所以庞统就打算用点方法,先安抚住刘璋使者,再依计行事,等到张鲁攻破成都之后,就会发现他汉中老家已经没了。 这样即便张鲁得到蜀郡,一来他不得人心,蜀郡百姓和世家大族不会服他。二来刘备此时也已经从荆州出发,关羽再从汉中南下,两面夹击,张鲁必败。 他要是识相,到那个最好投降,还能得个体面。要是不识相,刘备自然会帮他体面。 因此这一击,可谓是连环计。 一招套一招。 当下关羽下达命令,对赵云说道:“子龙何在?” 赵云起身道:“末将在。” “这虚实之计,我就托付给你了。” 关羽说道:“你此次领兵八千,我再让翼德派两万辅兵民夫,押运粮草,诈称五万大军,以船队沿潜江北上,故意浩大声势,务必要让张鲁知晓。” “末将明白。” 赵云答道。 如今刘备军资历最老的统军将领除了关张以外,就是赵云和太史慈。 其余糜竺、糜芳、孙乾等人虽然也是从徐州就跟随刘备,但并非大将,因此这次独自领军的重任,确实只能交在赵云手中。 至于西路佯兵,关羽也有合适人选。 除了吴懿,还能有谁?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张松法正来投 傍晚时分,江州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江州县衙后院的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巴蜀之地多山川,林木极为茂密,院落中树木几乎是遮天蔽日,在初夏微风的吹拂下,树叶沙沙作响。 法正盘膝坐在屋子里,就着屋中烛火,孜孜不倦地看着手里头那本关羽赠送的《春秋》。 一旁张松却是颇有些焦急,支开了刘璋派来监视的随从,在屋里头走来走去。 “子乔。” 法正被他弄得有些烦,就说道:“你老是走来走去做什么。” 张松见他不急不缓,很是不爽,拍着手上去质问道:“孝直,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有什么好着急的?” 法正耸耸肩。 张松说道:“当初不是说好一起投奔刘皇叔,眼下若关将军真出兵逼退了张鲁可如何是好?” 上次张松就来过江州,面见刘备,得到刘备的尊重,令他产生了投奔刘备的想法。 但当时实际上并没有投奔,所以表面上,他依旧是刘璋派来交涉的使者。 由于除了他和法正以外,使团还有一些人,在厅堂上他是不可能把真心话说出来,因此只能催促关羽出兵,以免被刘璋怀疑。 结果没想到关羽虽然没有出兵,却打算派一支疑兵北上汉中,来一手围魏救赵。 这让张松担忧起来。 因为张松也很清楚,刘备想要名正言顺得到益州,刘璋被张鲁击败,刘备再来消灭张鲁,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也就不用背负夺同宗基业的名声。 可万一关羽出兵之后,张鲁真被吓退了,那情况就很尴尬了。 总不能真跑到益州来什么都不干吧。 所以张松急啊。 他怕的是张鲁胆小跑掉。 法正笑了起来:“子乔,你这是急中生乱。我来问问你,你要是张鲁,杀母仇人近在咫尺,且马上就要攻破成都,大功告成,你会轻易退兵吗?” “自然不会。” 张松冷静下来,以自己代入张鲁的视角,稍微思索后,摇摇头道:“至少我会先派人查探虚实再说。” “正是。” 法正将手中的书合上,说道:“一旦张鲁查出虚实,知道关将军派去的只是偏师,他自然就不会退兵了,到时候他也只会在成都与明公死拼到底。” “原来如此。” 张松一下子精神起来,说道:“莫非这是?” “不错。” 法正点点头:“这正是关将军的计谋,也是左将军想要夺取西川的明证。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想必此计就是出自那位庞军师之手。” 张松笑道:“看来左将军手底下也有能人啊,刚刚图谋了荆州,又已经在为左将军图谋益州。” 法正说道:“确实如此,而且这位庞军师不简单啊。以前倒是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字,只说是水镜先生为他取号凤雏,凤雏之名,实至名归,这是一招奇谋连环计。” “奇谋连环计?” 张松纳闷道:“这是何解?” 法正笑道:“此计第一计,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先在江州坐观明公与张鲁交战,损耗双方兵马,以待天时。” “第二计呢?” “第二计自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张鲁以为去汉中的是虚兵,实则是实兵,则汉中可得。” “嗯。” 张松抚须点了点头。 法正说道:“这第三计,便是借刀杀人。左将军想得益州,却又怕夺同宗基业的名声不好。因而借张鲁的刀,来杀明公。如此,汉中、益州易手,左将军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张松细细听罢,倏地一身冷汗,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左将军以荆州内乱为借口一直停驻在秭归巫县等地,会不会是?” “那倒不可能。” 法正笑道:“左将军再厉害,也不能操纵刘表刘琦生死,想必这就是天佑吧。需要有借口不干预蜀中的时候,老天爷就帮他找个借口,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左将军不愧为上天庇佑之人,他若进蜀,蜀中前途灿烂啊!” “若是如此,我安心了。” 张松总算是露出了笑容,扭过头对法正说道:“依照孝直所言,现在成都岌岌可危,应该也就是左将军进蜀之时,我们到时候献上巴蜀地图前去投奔,必能得将军重用。” 法正摇了摇头道:“若是要投奔的话,现在就是投奔最好的时机,否则以后就可能没什么机会了。” “啊?” 张松一头雾水道:“为何?” 法正悠长的目光看向了北方,轻声说道:“凤雏确实了得,然他算漏了一件事。如果真按他的计划施行的话,左将军的军队,将大败而归。” “什么事情?” 张松连忙追问道。 法正露出个笑容,说道:“待会再说,如我所料不差,关将军应该会请我们晚宴,他也需要了解目前成都的处境,势必会找我们打探虚实。” “从事,校尉。” 就在此时,厅外急匆匆进来使者队伍的随从,说道:“关将军请二位参加晚宴。” “呵呵。” 法正笑了笑,站起身道:“你们就在院中等待,我与从事一同赴宴,到时候也好早日催促将军尽快发兵。” “是。” 那些被刘璋派来监视二人的侍从不疑有他,就没有跟着。 庭院外面已经有关羽派来的人等待。 他们打着竹簦过去。 来到后院主厅,关羽和庞统已经在等着他们。 由于当初张松来见刘备时并未表达心意,所以他们二人当然不知道张松和法正早就想投奔刘备。 之前白天在大厅内各将领以及刘璋派来的使节团都在,人多眼杂,不好询问。 现在借着请他们晚宴的机会,私下单聊,想探听成都目前状况。 “拜见关将军!” 二人进来拱手行礼。 关羽笑道:“二位请坐。” “谢将军。” 两个人就坐在了他下方。 关羽等他们坐下之后就说道:“今日请二位来用宴,便是想问问二位,如今蜀中局势如何。毕竟我们既然要驰援成都,就要先了解敌我形势。” 法正与张松对视一笑,似乎在憋着什么笑意,一直没有出声。 “额” 关羽和庞统也对视一眼,十分疑惑。 这俩什么情况。 “抱歉,关将军。” 张松连忙道歉道:“只是刚才孝直说将军肯定会宴请我们,好探听蜀中虚实,如今皆被孝直言中,因而发笑。” 探听蜀中虚实? 关羽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二人。 庞统亦是脸色微变,眼眸中闪烁着寒光。 法正忙道:“请将军不要误会,个中详情,还请让我慢慢道来。” “来使请说。” 关羽的语气平淡了许多,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法正说道:“我与子乔兄都心向汉室,奈何如今天下,曹操胁迫天子,行莽卓(王莽董卓)之事。因而若想复兴国家,需要宗室之中,有人能以光武之志,平定天下。” “不错。” 张松也点点头道:“非我二人想要背主,奈何刘季玉庸人之才,怯弱无能,连守成之君都做不到,如何能似光武般复兴国家?去岁在江州,我见过左将军,宗室大才也。当时就已倾心,只是时机未到,不能投奔。如今左将军欲得巴蜀,正该前来。” “哦?” 关羽将信将疑道:“二位是要投奔我大兄?” “正是。” 法正点点头道:“唯有左将军,才能复兴宗室,振兴国家。” 庞统就说道:“既然如此,二位是打算里应外合?” 法正笑道:“自然不是,凤雏先生不是已经做了谋划,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确实厉害。” 庞统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的计策居然被看破了,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关羽眼睛闪烁着寒光,问道:“既是如此,二位在成都等着我大兄不就好了吗?为何今夜来此,忽然要表明心意?” “一者将军赠书,令我十分动容。” 法正说道:“二者,先生此连环之计看起来无懈可击,然先生终究并非我巴蜀之人,其中纰漏,若是不出言相助的话,恐将军惨败而归啊。” 庞统不服道:“有何纰漏?” 法正笑道:“先生确实妙计,然先生知道为何张鲁主力自金牛道南下,在米仓道的防守却极为空虚的缘故吗?” “这” 庞统说道:“这件事情我自然想过,想必是张鲁兵力不足,包围成都已经极限,已经没有那么多人手防御米仓道。” 之前订制计策的时候,庞统只是笼统做了布置,但等到江州之后,他就立即派斥候查探。 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张鲁主力占据金牛道,因为金牛道直通汉中和成都,道路也是最好的。次之米仓道的防御就薄弱很多,汉昌甚至只有三千人驻守,几乎形同虚设。 法正轻笑道:“先生之言,是也不是。” “请细说。” 庞统认真坐好,等待着法正指教。 法正就说道:“张鲁的确是因兵力不足而弃守米仓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有人帮他守。” “有人帮他守?谁。” “賨(cong)人。” “賨人?” 庞统睁大了眼睛,说道:“是宕渠、汉昌一带的夷人?” “正是。” 法正点点头道:“当初刘璋与张鲁争夺巴中,庞曦屡战屡败,被迫退回巴南。自此巴中就为张鲁所得,这些地方有大量賨人,受张鲁拉拢,渐听其号令,其中势大者有七姓,分别为杜、朴、袁、杨、李、王、龚,号为七姓夷王,各拥众数万。” “有七姓夷王助张鲁驻守巴中米仓道,即便将军有数万大军,也如蔡瑁一般,不能寸进,反而耽误了时机,错失消灭张鲁的最佳机会。” 张松接过话茬道:“到时候张鲁攻破成都,夺取益州,再联合七姓夷王,击退将军,那益州就真要归他了。” 历史上张鲁被曹操打败之后,就投奔巴中的夷王杜濩、朴胡。 后来曹操得到汉中,也把賨人全部迁走。 其中未来的蜀汉大将王平,就是七姓賨人当中王姓的一支。 史料记载王平跟随七姓賨人被曹操迁移至洛阳,于洛阳从军,在汉中之战时,跟随夏侯渊被刘备打败,从而投降刘备,自此成为无当飞军的首领。 而在这之前,张鲁因为击败了庞曦得到巴中地区,与七姓夷王交情深厚,这一次米仓道,就由賨人帮他把守。 难怪张鲁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原来里面有陷阱。 关羽与庞统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心有余悸。 还好。 在关键时刻,张松和法正来投,避免了一场大败! 想到这里,关羽几乎毫不犹豫换了表情,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幸好天佑我大兄,能有二位前来投奔,不知道先生可有办法教我,如何才能打败这些人?” 法正笑道:“賨人并非真心实意为张鲁效力,一者他们谁强就投奔于谁,二来张鲁出资以官职金银相贿,三者汉中贸易往来被张鲁控制,他们不得不依附张鲁。所以只要从这三方面下手,就能说动那些人。” “既然如此,我派说客前去游说,贿以金银、钱币、财帛和粮草物资,他们会不会放我们过去?” 关羽迟疑问道。 法正摇摇头:“没那么简单,賨人自有賨人的规矩,而且将军派去的人与他们不熟悉,万一其中有张鲁的人怎么办?所以必须要找一位熟悉賨人,与他们交情深厚的人去。” “莫非先生就是?” 关羽惊喜地看着法正,要法正真能说动賨人,这可就是大功一件啊。 法正忙道:“我与賨人也不熟悉。” “这样啊。” 关羽失望道:“不知何人有这个本事。” 法正笑了起来:“我听说巴西阆中的周氏,与左将军关系极好。” “你是说季直?” 关羽点点头道:“季直来往荆州益州多地商贸,确实与我兄长有交情。” 法正说道:“阆中周氏与汉昌苟氏极为亲密,且賨人多要依赖周氏经商,将他们的商品卖出去,再由周氏购置米油铁器回馈,賨人生存大计,几乎都掌握在阆中、汉昌、宣汉、宕渠、充国等地联合起来的世家商队手中,若周氏出面,此事或可成矣!” 阆中周氏乃是巴蜀数一数二的巨富,家产来源便是做生意。而且不止他一家,是联合了周边十多家豪门大族一起做的大买卖,像賨人这些山里夷民,搞出来的山货需要商人卖出去,生存用的油盐米也需要商人带回来。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賨人生存的附近几个县城大世家商贾,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整个部落的生存,全部要依仗他们。 得知此事,关羽抚摸着下颌长须,点了点头。 这事。 问问周林,或许能成!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托付 建安十四年五月,曹操率领大军八万,浩浩荡荡北上。 双方于中山国一带交战。 到六月,驻守阳城的袁熙部将焦触、张南叛变投降。 这个张南并非刘备和沈晨的部将,刘备有部将叫张南,沈晨也有部将叫张南。 他们投降之后,中山国就守不住了,袁尚袁熙只能退往广阳渔阳等地。 并州的高干见大势已去,连忙上表投降,曹操接纳了他,依旧任命他为并州刺史。 同时左度辽将军鲜于辅也派人上表愿意归顺,被曹操封为列侯。 如此一来,加上之前在打下邺城后就投奔的张燕,曹操在明面上已经尽得冀州、幽州和并州之地。 然而袁尚和袁熙在战败后跑到了幽州,幽州是鲜于辅的地盘,双方交战。 本来鲜于辅应该能配合曹操夹击二人才是,但可惜的是袁氏在幽州边境素有威望,各郡乌丸皆响应其号召。 于是三郡乌丸纷纷起兵,鲜于辅所在的渔阳犷平县被包围。 八月底,曹操领兵去救,夺取涿郡,大破广阳、渔阳、右北平等地的乌丸。 袁熙和袁尚两兄弟不敌,只能再次远遁,跑到了辽西,过临渝(山海关),前往柳城投奔蹋顿。 与此同时,高干见曹操兵锋已经到了辽西郡,后方十分空虚,于是起了反心,不听仲长统的建议,又起兵叛乱,想攻打邺城。 一时间,曹操后方有失陷的危险。 好在荀彧的兄长荀衍正以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军事,高干派部队秘密出滏口陉想偷袭邺城的事情被他发觉。 当时于禁和张燕也驻军在邺城一带,在荀衍指挥下,曹军将来犯的高干军击退。 曹操得到高干复叛的消息,就想退兵回去。 其余诸将也认为应该退兵了。 因为这个时候曹操已经得到了半个幽州,只剩下辽西郡、玄菟郡、辽东属国、辽东郡以及乐浪郡还未收复。 这些地方十分偏远,有点鸡肋的意味,打下来的成本和收获的利益完全不相匹配。 再加上后方高干可能威胁到邺城,因此退兵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唯有郭嘉力排众议,力劝曹操继续追击。 他认为袁氏始终是个祸害,现在勾结乌桓,如果不处理的话,那么北方始终要随时会受到乌桓骑兵的袭扰。 只有将二袁除掉,把乌桓彻底打服,北方安定,不用担心外敌入侵,才能腾出手来南下平叛。 曹操深以为然,于是调集河北其他兵马,由于禁统率,进攻并州。自己则以田畴为向导,命令夏侯惇坐镇肥如,率领大军继续追击。 这一追击跟历史上兵出卢龙塞,千里奔袭白狼山不同。 历史上受天气影响,北方秋雨连绵,十分苦寒。以至于正常的道路几乎没法走,所以才出奇谋钻深山老林。 而且这所谓奇谋还差点把曹操自己害死。 要不是拿自己后代寿命来换逆天的运气,这一仗曹操很可能全军覆没,曹氏历史也基本就到这里。 因此正常情况下打仗,肯定不能冒如此奇险。 如今也一样。 根据史料记载,建安十四年南方春天淮南一带暴雨,十月份荆州发生了地震,北方年末下起了大雪。 冬天下雪在出了山海关之后几乎成为一条铁律,特别还是在小冰河时期。 所以年底下雪之后,肯定没办法直接突袭柳城。 于是曹操领军北上至昌辽,也就是后世葫芦岛市至锦州市一带,驻军昌辽。 他打算先在此地铸城,一来等待后续粮草抵达,二来等到明年春天雪化了,就准备正式北上进攻柳城。 就这样建安十四年从年中到年尾,曹操就只收复了半个幽州。 高干和袁尚袁熙都还没有消灭。 而相比于曹操目前正在打收复北方的战争,南方的情况则复杂许多。 首先是孙权。 洪口之战大败,不得已只能找刘备求和。 拿半个庐江郡,换了桂阳郡。 如此扬州算是勉强能连通交州,五月份他任命步骘为交州刺史、征南中郎将,贺齐为南海太守,领八千人出征交州。 同时又令程普、周泰、吕蒙、徐盛、吕范、蒋钦等人分别充任山越活动最频繁地区的县令长。 这些人分别带了几百到上千士兵,前往东南丘陵的大山深处,平定各方山越。 江东人手严重不足。 不止是底层士兵,高层将领也很匮乏。 四大老将,祖茂死于孙坚时期,韩当和黄盖死在沈晨手里。 然后周瑜、张纮、全柔、陈综等等高级将领,其余中下级将领死得不计其数。 为此孙权只能对内安抚百姓,向世家大族妥协,对外不断袭击山越和交州,以换取人口、粮食、财物填补扬州。 他现在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啊。 而益州那边的情况依旧陷入胶着,张鲁包围成都,刘璋死死抵挡。 到五月份的时候,关羽派赵云为疑兵,领兵八千,加上两万辅兵民夫,总计不到三万,诈称五万,北上至蒙头、荡石,似要攻打宕渠。 张鲁果然不为所动,巴中到巴西一带多有賨人,这些賨人帮助张鲁打仗,他完全不担心汉中有失。 何况他已经派人前去侦查,发现虽然赵云军大张旗鼓,浩浩荡荡,但实际人数根本没有那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辅兵和民夫。 谋士阎圃就对张鲁说,这应该是刘备军派出去佯装围魏救赵的偏师,并非主力,因此张鲁继续围困成都。 荆州方面,到五月份,刘备也总算是打算启程了。 刘琦于三月份病逝之后,光为了操持他的丧事,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紧接着到四月份,刘备被荆州官员推举为荆州牧。 刚为州牧,自然要先安抚百姓和士族,再听取沈晨诸葛亮和贾诩的意见,开始进行一定内部安排。 荆州稳定下来之后,刘备才终于出发。 五月十一日,江陵。 一大早,刘备就已经到了城外码头上。 夏日清晨的长江上就起了薄雾,雾色很美,随着朝阳初升,能见度也越来越高。 此次出行其实没有大军。 因为刘备不打算动用荆州的兵马,而是用本部五万人,应该足矣。 并且现在荆州大军还处于裁减老弱,训练精锐的情况,也不宜在士兵没有训练好之前就出兵。 因此他身边其实也就陈到率领的约三千亲卫。 码头上停着十来艘艨艟、斗舰。 刘备身后有一大群人跟着,沈晨、诸葛亮、邓洪、刘阖、刘先等州府官吏。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家人。 是的。 刘备的家人就在江陵。 当初在荆南的时候,刘备的家眷由关羽保护,一直在临湘。 之后刘备从江州回来,配合刘磐、关羽、沈晨大败蔡瑁,北上直取襄阳。 此时荆南已经没有刘备的兵马,刘备的夫人,甘夫人和糜夫人,以及儿子阿斗,两个女儿,就随军北上,留在了江陵。 今年年初到现在,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刘备一直都没有机会把家人接到襄阳来。 现在好不容易见面,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长江边上,江波荡漾。 甘夫人和糜夫人陪伴在刘备左右。 “夫君。” 糜夫人依偎在刘备身边,轻声说道:“夫君昨日才来江陵与我们见面,今日就又要走了。” 刘备苦笑道:“我何尝不想陪伴家人?奈何处于乱世,身不由己啊。” 甘夫人就说道:“我与妹妹都知道夫君创业艰苦,不奢求夫君能够常伴左右,但求夫君能够平安归来。” 刘备看着眼前江水滔滔,不由感慨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父亲。” 刘备的大女儿刘甯搂着阿斗,身边跟着十岁的妹妹,问道:“父亲何时回来啊?” 刘甯也是甘夫人的女儿,今年十五岁。 当时刘备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驻扎在小沛,纳甘夫人为妾,很快就怀上了刘甯。 之所以娶名为甯,是因为吕布来袭,刘备后来又被迫逃往小沛。 那时的小沛其实并不是刘邦所在的沛县,而是位于沛县西北,于丰县东北。 小沛北面约二十里,方与县南面有甯母亭,大概位置就在后世河南金乡东南,丰县正北的地方。 刘备逃至此地,甘夫人恰巧生产,刘甯便是在甯母亭出生,因此取名为甯。 就看到她长相随母亲甘夫人,上身穿鹅黄罗衣,下摆白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绣花翘头履。 她今年刚刚及笄,面容极美,一头乌黑头发绾成了双髻,灵动大眼黑溜溜地,小巧琼鼻下小嘴嫣红,衬得整个脸庞精致清丽。 刘备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很快了。” “主公。” 就在此时,陈到过来道:“雾散了。” 刘备就说道:“走吧。” 说着他就前行。 一行人跟在他身边,靠近到码头船坞边。 随着一声令下,三千亲卫军开始登船,刘备则站在码头上回头看着众人。 “主公。” 诸葛亮拱手说道:“此行务必要谨慎,若不能一举克敌,还请发信回荆州,调人马去益州。” 刘备就看向沈晨说道:“晓卿,你负责裁减军务,现在如何?” 沈晨回答道:“楚王时期留下大军二十余万,如今裁减一半,荆州目前约十万人马,俱是年轻青壮,只是还需要训练。” 他从二月份就已经开始在负责这件事情,如今三个月过去,也算是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刘备点点头道:“荆州军务,就拜托给晓卿了。” “必不负主公所托。” 沈晨如今也改口称呼刘备为主公。 因为从今年四月,刘备被大家推举为荆州牧开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荆州之主。 属于刘表、刘琮、刘琦的时代已经过去。 未来荆州虽然还姓刘,却已经不是刘表一系的刘,沈晨与所有荆州官员、将领、军队、百姓,也顺势改弦易辙,归属刘备。 刘备看着诸葛亮和沈晨,拱手说道:“晓卿,孔明,还有诸位,荆州,就托付给你们了。” “尊主公诏令。” 众人也齐齐拱手行礼。 刘备起身之后,就打算上船。 扭过头,看了下方乌压压众人一眼。 忽然注意到女儿刘甯正悄悄打量着不远处沈晨。 一时计上心来,便又说道:“诸位,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荆州有诸位,我自然放心,却是唯独放心不下家人。” 从事刘先立即说道:“请主公放心,二位夫人与公子小娘,可随我们前往襄阳主公府邸。” “甯儿。” 刘备对着女儿招招手。 那边一只手抱着阿斗,另外一只手牵着妹妹,正偷看沈晨的刘甯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茫然回过头,见是父亲叫她,顿时一个激灵道:“父亲。” 她把阿斗和妹妹交给母亲,自己走到了刘备身边。 刘备牵起她的手,对沈晨说道:“晓卿,我这长女素来活泼,喜欢到处跑,连二位夫人都管不住她,你才学堪比大儒,武艺又高,能否教教她读书习字,学温婉些,也是件好事。” “额。” 沈晨觉得怪怪的,连忙拱手说道:“主公请放心。” “那我就把甯儿托付给伱了。” 刘备说着拉来沈晨的手,把他的手按在刘甯的手上,轻轻拍了拍道:“希望甯儿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那一瞬间,刘甯脸红了,像是触电般本能想把手缩回去,却碍于父亲不敢缩。 周围包括诸葛亮在内,诸多州府从事,一个个脸色古怪。 沈晨更是一下子僵住,也不敢抽手,只能露出个僵硬的笑容,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必照顾好小娘。” “如此,我就放心了。” 刘备笑了笑。 甘夫人顿时若有所思。 众人也是脸色各异,邓洪更是眉开眼笑。 很快刘备放下二人的手,向众人告别之后,就登船上舰。 刘甯心砰砰乱跳,退至甘夫人身边。 沈晨强壮镇定,挥手道别。 此刻朝阳初升,江面上的大雾散去。 在波涛滚滚之中,刘备的船只向西北驶离码头,渐行渐远。 大家也不敢立即就散。 而是站在码头上,一直远眺他的离开。 等到船队消失在茫茫江面上,荆州各级官吏,才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沈晨。 沈晨只觉得头皮发麻,忙不迭想要扭头就走。 “晓卿,你去哪啊?” 诸葛亮手中拿着羽扇,用羽扇将他拦下。 沈晨说道:“回去啊。” 诸葛亮捂嘴笑道:“没听到主公刚才所言吗?二位夫人与公子小娘,就请你护送回去了。” “是了,晓卿,我们就先走一步,回襄阳去了。” “二位夫人想必还有很多行礼要拿,你就在江陵等一日吧。” “走咯。” 诸多州府从事和好友纷纷调笑,很快码头上众人作鸟兽散,只留下一脸尴尬的沈晨,以及刘备的家人。 远处沈晨带来的亲卫军,亦是只敢远远瞧着,不敢过来。 沈晨只好硬着头皮对甘夫人和糜夫人说道:“二位夫人,就由我护送二位前往襄阳吧。” 糜夫人笑嘻嘻地道:“我哪需要你护送,去护送甯儿去。” “妹妹。” 甘夫人白了她一眼,然后对沈晨弯腰行礼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还好甘夫人明事理。 沈晨长呼了一口气,再扭过头看向刘甯,她的脸色红彤彤的,像个诱人可爱的小苹果。 “走。” 沈晨呼喝了一声,招呼马车过来。 他怕再看下去,就忍不住想要亲那张苹果似的小脸一口。 受胃病折磨了一天,吃了很多药,还是不见好。我现在就是个药罐子,电脑桌前有各种治疗肺病,胃病和上火的药,实在太难受了,明天可能会请假一天,真要去医院看看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巡视地方以及扶持利益集团 从江陵回来之后,沈晨就马不停蹄地陷入到了工作当中。 五月底,沈晨和诸葛亮前往江夏。 汉朝安陆县,后世云梦县和孝感市一带,此时的安陆县南面便是浩瀚如烟淼的云梦泽。 荆州军的裁减和训练工作如火如荼,裁减后的士兵安置工作也必须同步进行。 而世家大族的土地不能动,那就只能开垦新的土地,重新分配田土。 于是沈晨就策划开始围湖造田。 说实在话。 这个工作对环境影响很大。 云梦泽从两汉时期还有上万平方公里,到南北朝缩减大半,再到唐宋时期,彻底消失,变成江汉平原。 就是因为随着晋朝以后,对南方开始大力发展,围湖造田,让云梦泽面积越来越小。 然而保护环境的前提条件是百姓能吃得起饭,能吃饱喝足再来环保。 正如在特殊条件下吃大熊猫不犯法一样,如果连饭都吃不起,就谈什么保护环境,那无疑是脑袋抽了的表现。 所以沈晨认为先发展,再治理,是一个必要条件。 于是他将大量被裁减的士兵都安置在了江夏郡的云梦泽周边,又于安陆县西南方设立应城县,于竟陵以东设立潜江县,于潜江县东面设立仙桃县。 这些县城的位置大概在后世湖北三台湖附近,位于云梦泽的西北方向,如此加上安陆和竟陵二县,用于安置的县城就有五座。 将近十万退伍士兵,加上他们的家属,约三四十万人口,以这五县为基点,将建立起庞大的粮食生产基地。 这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 因为不只是开垦田地那么简单,南方五月以后就是汛期,一旦下雨导致湖水暴涨,会把稻田淹没。 别看水稻种在水里,其实也怕洪涝,所以在建设中需要有很多准备工作。 比如挖建排水渠,修筑防洪堤坝,建造高坡等等。 好消息是因为湖底淤泥富含丰富氮磷钾,再利用沤肥技术,围湖造田所能够种植的水稻产量非常高。 几乎三月份种下的稻苗如今已经郁郁葱葱,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收割了。 坏消息是因为今年的维护造田工作才刚刚开始,目前能够实质开垦的田地少得可怜,大部分士兵和家属都要官府接济,对于财政来说会造成一定压力。 好在当初刘表时期打下了坚实的底子,虽然内乱不止,但襄阳府库当中的粮草依旧堆积如山,陈粮新粮不断替换,正好用于安置工作。 安陆常乡云梦亭,诸葛亮和沈晨在安陆县大小官员的陪伴下视察了稻田,远处无数曾经的士兵,如今的农夫,正在忙碌。 有的在挖建水渠,有的在开垦新田,有的在铸造堤坝,还有的拖家带口,前往县衙临时建造的安置地点。 江夏在去年总人口也就三万户,不到十五万人口,正处于地广人稀的状况。但随着军队裁员,以及庐江郡的雷緖、梅乾、陈兰等人协众来投,人口一夜间暴涨了四倍,如今有六十余万丁口。 只是安置工作也不是一蹴而就,分成数批,几个月来,先行者已经建造起田地和居住用的房屋,建造起乡亭,后来者则在当地官员的组织下,继续先行者的工作。 诸葛亮现在是左将军军师,被刘备任命为南郡太守。沈晨则为五官中郎将,署左将军府事。前者官职是统领荆州兵马,后者官职就厉害了。 由于刘备是荆州牧兼左将军,前者名义是督荆州,但本职官职大小的话,左将军位同九卿,为秩中二千石,比两千石的州牧大,因此刘备在荆州开府建牙,并非以州牧开府,而是以左将军开府。 所以荆州的州事就是左将军府来处理,有署左将军府事这个职务,就代表了刘备不在的时候,荆州大小一切事务,都交由沈晨来处理,因而沈晨的官职地位要比诸葛亮高。 此刻跟在二人身后的除了安陆县令鲍出、安陆县丞董和以外,还有江夏从事潘濬,以及江夏都督苏飞,苏飞目前就在处理退伍荆州军在江夏安置工作。 鲍出一边介绍目前安置情况,一边汇报工作道:“将军,军师。目前安陆县已迁来的百姓为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七户,丁口五万五千六百九十八人,后续还有五千余户,约两万七千人尚未抵达,不过新建的三个乡亭已经准备好,很快就能入住。” “还有州府拨的粮草也悉数发到了百姓手中,现在府库堆积如山,每月调拨的粮草谷物达到了十万四千三百九十四石,盐九千三百九十一石,预计到今年十月,晚稻成熟之后,就不用再调拨粮草了。” 县丞董和把收支说了一下。 收的话基本聊胜于无,开支倒是很大。 《居延汉简》记载,一个士兵每月耗粮约3.3石。 但那是士兵,打仗粮食消耗大。 普通百姓每人每月消耗在2石左右,五万多人,每月消耗在十万石左右。 这还只是安陆一县。 像新设的应城、潜江、仙桃等县,每县人口也在五六万以上。 并且目前安置工作还只是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余三分之一人口正陆陆续续迁移当中。 这意味着各县加起来在十月份晚稻没有成熟之前,每月的粮食消耗达到了六十万石以上,从二月份开始到如今,已经用掉了百万石。 到十月份的时候,等差不多四十多万人口全部安置之后,这个数字将突破到五百万石,极大消耗政府存粮和财政支出。 而且不止是粮草,安置工作还有各类铁器、农具、耕牛、衣物、药材等等,政府支出将是个庞大的数目。 刘表时期虽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问题是粮食也不能长久保存,要每年进行新粮和陈粮替换,加上连年打仗,府库中两千万石粮食,目前就只有一千多万了。 听到县令和县丞的话,诸葛亮和沈晨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四下观望,南面此时已经开垦出上千亩稻田,更远的地方则修建房屋,聚集村落。 沈晨叮嘱说道:“稻田还有别的作用,田里可以养些鲫、鲤、鳝丰富水产,再捉些青蛙放置在田中,青蛙捉虫,对田地有益无害。” “是。” 县令点头记下。 诸葛亮也道:“虽说江夏少有旱灾,但也要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各村中可修建一些蓄水池,引水渠和水车,以防万一。” “明白。” 县令和县丞连连点头。 虽说这样会大大增加各村庄的劳役,但这些本来就是基础设施,不管洪灾和旱灾都用得着,是需要建设的东西,因此也无人反对。 几个人走走看看,由于安陆是最早的安置点,所以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安置工作还是比较顺利。 主要也是安陆县人口因多年战乱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而这三千人中其中小半是江夏黄氏,另外三分之二以上则是黄氏佃户。 可以说目前整个安陆县已经算是空县,百姓跑得跑,逃得逃,就连黄氏宗族自己内部族人,大部分也都是耕种宗族产业的佃农,真正富裕的黄氏极少。 以前安陆县由黄氏自己管理,便是这县令和县丞,也由今年临时任命,专门来处理安置工作,所以整个搬迁效率还是非常高。 一行人走了数个乡亭,过了午时就准备留在云梦亭吃饭,沈晨和诸葛亮对于安陆县的工作安排还是很满意。 至少由于县令和县丞只需要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这方面上,包括治安工作也由苏飞派去的中下级军官在处理,以至于心无旁骛,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到了最后,诸葛亮甚至还有心调笑起沈晨来:“晓卿,主公临行之前,却是让你照顾好甯小娘,如今你把她扔在襄阳,独自来江夏,主公若是知道了,怕是不会太高兴。” 沈晨翻起白眼道:“来江夏巡视稻田,有的时候还得亲自下田去看,这田地用淤泥种植,臭气熏天,貌美如花的甯小娘过来,弄得一身脏臭,更是不美。” “哈哈哈哈。” 诸葛亮笑道:“话说回来,主公心意晓卿你是明白的,若为主公婿,晓卿与主公便是亲上加亲了。” 沈晨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此事再议吧,我需要看看甯小娘的品性。” 对于当驸马沈晨并不反感。 因为在汉代当驸马其实并非一件坏事。 虽说后来的公主驸马地位不咋地,没什么实权,但一定不包括汉代驸马。 不说汉代驸马当中那一溜烟的县侯、九卿、三公乃至于丞相(薛宣),就单说卫青这个名字,就足以震慑古今,在历朝历代的驸马当中,绝对是名列第一。 即便是魏晋时期,也有杜预这样一位能同时进文庙和武庙的大牛人娶了司马懿的女儿高陆公主。 所以在汉朝娶公主,并不影响伱当官,甚至因驸马而更容易受到重用。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公主因为出身于皇室,经常骄纵,比如郦邑公主刘绶、湖阳公主刘黄、阴城公主刘坚得以及后来的曹魏清河公主曹氏,都不是善茬。 偏偏公主身份高贵,你又惹不起她,往往成为驸马,担任着朝廷高级官员,回到家里还容易受气。 因此沈晨决定观察观察,看看刘甯性格如何再做决定。 在这一方面,他有拒绝刘备的底气。 诸葛亮轻轻点头道:“婚姻大事,确实要看对方品性。不过甯小娘并非娇生惯养,自小跟随主公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大抵也不是骄纵的性子。” 沈晨笑道:“这点我信,不过有的人自小吃苦,长大一朝富贵,反而忘了初心,变本加厉者也不是没有,先看看再说吧。” “嗯。” 诸葛亮说道:“这倒也是,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下婚姻了,听说荆州世家大族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你就没有在意的人吗?” “这年头我不奢望能找到一位像我外祖母那般温良贤惠的,只求能找到一位不给我添堵的就行。” 沈晨随口应了句。 他今年到十月份就满二十三岁了,在后世刚大学毕业,没结婚的比比皆是。 但在汉代已经算是大龄未婚青年,天天被人催婚。 两个人低声正说着悄悄话。 前头远处的田间就来了几辆马车,马车边有护卫保护着,一行百余人,迎面跟他们的队伍而来。 注意到前头比他们还庞大的队伍,甚至有军队跟在身后,那队人马连忙停住脚步,马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 “这是你们黄氏的车队?” 沈晨回过头,对着人群当中一位老者问道。 老者名叫黄奚,是黄琬的堂弟,点点头道:“是的。” “他们在做什么?” 沈晨又问。 黄奚回答道:“在购置田产。” “哦。” 沈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那边招招手,示意人过来。 过了片刻,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穿着长袍的谦谦君子,走到了众人面前,拱手行礼道:“拜见沈将军,诸葛军师。” “你叫什么?” 沈晨问。 年轻人回答道:“黄芝,字子美。” 沈晨笑问道:“听说你在购置田产,购置了多少亩了?” 黄芝苦笑道:“价格太高了,他们多是做上田售卖,开口就是万钱,我哪敢作买,只是问问价。” 沈晨就笑着说道:“这价格不高了,你们却是不知,现在这稻田由湖底淤泥堆积,土壤极其肥沃,将来再以沤肥法,农闲时翻田撒入粪水、草木灰,比之上田还要好,才售卖万钱,你们占了大便宜啊。” “那还不如自己开垦。” 黄芝摇摇头道:“若以开垦来算的话,每亩还不用万钱。” “你们自己开垦就不许了。” 沈晨淡淡地道:“云梦泽湖岸皆已被州府划做安抚退伍军士来用,田土可以买卖,但你们若是得罪了如此多的州府士兵,即便是江夏黄氏,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们也不会买账,到时候犯了众怒,谁都保不住你们。” 黄芝脸色微变,连连点头道:“是是,州府划的田地,我们绝不会私自开垦,只会售买。” “要售买也必须公平公正,必须由官府签订契约,还要缴纳赋税。” 沈晨说道:“州府对此事极为关注,一旦发现其中有问题,退伍士卒告到州府去,那你们就不是得罪几个士兵那么简单,而是得罪了整个荆州数十万大军,孰轻孰重,希望你们能清楚。” 黄芝被吓得脸色发白,只能说道:“小人绝不敢违背。” “嗯。” 沈晨点点头道:“好了,去吧。我们欢迎各世家大族来买地,但要记住,不要坏了规矩,否则即便是我同意,荆州数十万大军可不答应。” “是是是。” 黄芝忙不迭应是,退至一边,不敢说什么。 这就是利益集团的碰撞。 为了防止内乱发生,世家大族短时间内沈晨惹不起,也不敢去触碰他们的底线。 所以沈晨并没有禁止世家大族们购置产业。 只要是合法合规购买田产,他们有多大能耐就用多大能耐就是,欢迎他们来购买田土。 因为对于这些退伍士卒来说,这属于无本买卖。 州府发土地给他们,只要自己开垦出来就行,卖了田地交了税,继续开垦就是了,反而富了他们,也富了州府,不算坏事。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现在云梦泽面积达上万平方公里,后世江汉平原更是拥有三四千万亩耕地,可开土地极多。 而且汉代一亩,相当于后世0.7亩,这意味着后世江汉平原能开出三四千万亩地,汉代能开出五千万亩。 就算是一下子来了四十万人,每人开垦出二十亩田,也才八百万亩。 何况按照史料记载,当时人根本开垦不出那么多田地,每人能开十亩都算极限。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荆州会因为这次围湖造田运动,一下子多出四五百万亩田出来。 甚至还会有大量的土地闲置不能开垦,世家来买,只要公平交易,既能创造税收,还能增加百姓收入,属于一石二鸟。 而如果世家大族想要像对付底层百姓那样对付这些田地的拥有者的话,那么他们将受到严厉反击。 因为这些田地的拥有者是荆州退伍士卒。 他们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与那些觊觎他们土地的世家大族做斗争。 原来的世家大族欺压底层百姓,劫掠底层百姓的土地和人口来填补自己,底层百姓无法团结起来形成力量,就只能被世家大族压榨。 上位者想要维护百姓的利益,就会与这些世家大族形成冲突。 荆州八大顶尖世家,以及其余大大小小世家不计其数,隐藏的力量非常庞大,与他们全面冲突,对于刘备集团的统治来说,殊为不利。 就算是刘表也必须联合蔡蒯二氏,才能够形成统治力。 如果全面冲突,荆州将发生严重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沈晨扶持出一个以退伍士兵为代表的利益共同体出来。 世家大族们想从他们身上啃肉,军队自然要反击。 如此一来,阶级矛盾会从原来的统治阶级与地主阶级矛盾,变成地主阶级与军队之间的矛盾。 世家大族就算想内乱,也找不到合适理由,也没办法联合起来对抗刘备。 这就是矛盾转移。 用魔法来对付魔法,起到反制的效果。 当然。 这办法肯定是初期有效,后期糜烂。 比如世家大族拉拢军官,一起喝退伍兵血。 大家沆瀣一气,欺压底层士兵等等。 但之后也没有之后了。 等到黄氏离开之后,沈晨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只要过一段时间,等刘备得到了益州,沈晨和诸葛亮前往益州主持内政,法正来荆州搞屠戮,看看能有几个世家大族能抗过这一波。 昨天请假一天忘记写请假条了,去医院做了个肺部CT和胃镜,目前是急性支气管炎,慢性胃炎,反流性食管炎,光药就买了2000多,一天可能要吃七八种药,还没到30岁,就过上了60岁的生活,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后真要好好锻炼身体,每天早上起来跑步,不然怕活不过50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刘关张三刀赴会 当刘备带着驻扎在鱼复白帝城的张飞抵达江州的时候,关羽其实还没有出发。 按照庞统的原定计划,他们其实并不用等刘备过来,只需要在四月底五月初派疑兵北上,迷惑张鲁。 然后等到张鲁不为所动,再派吴懿顺湔水兵进汉安、资中,让张鲁确信他们之前只是在玩一手围魏救赵之计从而降低防备。 就能够让主力突袭汉昌,直取汉中,夺取汉中和西川。 可惜的是法正明确指出了这个计划的漏洞,那就是张鲁自然不会蠢到在至关重要的米仓道仅留下三千守军。 沿途栖息的賨人成为了他最好的帮手,一旦关羽选择按庞统原计划实施,奇兵北上突袭汉昌,宕渠、宣汉一带的賨人来袭,他们将面临腹背受敌。 因此关羽被迫暂时中止了计划,立即派人前往阆中邀请周林来江州,面谈拉拢賨人的事宜。 结果这一来一回,就是大半个月过去。 恰好刘备五月中旬出发,逆流而上,由于三峡地区最近下起了雨,耽搁了十多天路程,到五月底才抵达江州,刚好与周林遇上。 江州县衙府邸,站在后山远眺,就能看到远处浩浩荡荡的江波以及泾渭分明的潜水与长江。 汉时垫江县有三江交汇融合,分别为涪水、西汉水以及潜水。 三河于垫江相遇,然后形成一条河流,就是后世的嘉陵江,江水汹涌南下,于江州也就是重庆与长江汇合,最后奔流至江东,转入东海。 恰好阆中便位于西汉水沿线,周氏经商,便是由阆中出发,抵达江州,在江州做贸易集散,售买益州特产,船队再从江州出发,抵达荆州江陵,在江陵买卖货物后,继续南下,到吴郡再返途。 这个过程顺利的话往往持续数月乃至一年不等,不顺利的话遇到战乱、天灾,可能会耽误更长时间。因此周氏经商,一年最多往返江东两趟。 今年周林就没有去江东,只是来往于荆州一趟,上个月刚好返程回来,带来了荆州酒、炒茶、纸质书、瓷器、铁器、稻米等等,现在刚好在阆中还没有出去。 关羽派人沿江北上的时候,周林正在充国县南面的一些乡亭收购药材、盐巴、蜀锦等特产,准备下一次商业活动,因此耽搁了几天,今日才到。 江州码头已经是人山人海,周林乘坐着一艘普通商船,他站在船舷边上远眺码头,身边还有一位大概三十余岁,接近四十岁的儒生。 “兄长。” 周林笑着说道:“你看关将军已经在码头亲自迎接我们。” 那儒生便是周林的堂兄周群。 历史上他是蜀汉儒林校尉,天文学家,简单来说就是观望天象来预测吉凶的玄学家,在当时被称为图谶之术。 周群感慨道:“左将军如此礼贤下士,令人动容啊。” “等会.” 周林踮起脚远望,远远注意到在码头上方的旗帜,有些诧异道:“兄长,好像不止是关将军。” “哦?” 周群问道:“还有谁吗?” “左将军也在。” 周林说道:“那是左将军的旗帜。” 周群就远远看去,随着船只越来越靠近码头,他已经看到码头被成群士兵征用,在人群当中,有十来人正向着船只张望。 为首之人面容威严,雍容华贵,有君主之风。令周群一看,便轻声说道:“此人有帝王之相!” “那便是左将军。” 周林说道。 很快船只靠岸。 刘备是今天上午抵达的江州。 得知此事还需要周家帮助,便连忙亲自来迎接。 城中大小官吏都到了这里,除了北上做偏师的赵云以及分散在江州各地,驻扎军营的部将以外,其余关羽、张飞、太史慈、庞统、徐庶、孙乾、糜竺他们也都来了。 这足以体现刘备对周氏的尊敬。 毕竟能不能拿下益州和汉中,也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 “季直。” 船只靠岸之后,刘备就亲切地迎了上来。 周林和周群下船,到了刘备面前连忙行礼:“林(群)见过左将军。” “免礼免礼。” 刘备上去把周林扶起,然后看向周群问道:“这位是?” 周林就介绍道:“左将军,这是我从兄周群,字仲直,上次我就跟将军说过,兄长擅长图谶之术,曾言有五帝座高悬,有星孛浮于期间,说明国家有贤明之人三兴炎汉。” 这话刘备爱听。 当时他就高兴地上去握住了周群的手说道:“原来先生就是季直的兄长,季直之前跟我几次提起先生,说先生谶言精准无比,连楚王薨的事情都能预测到?” 问到周群的专业,他十分自豪地说道:“不错,前岁十月,我见有星孛现于鹑尾星之间,鹑尾星属荆州分野,此便预示着楚王薨病。” 刘备想了想,说道:“先生真乃神人也,楚王正是在前岁十月左右,忽闻噩耗,以至于病倒,到去岁初就薨殂了。” 建安十二年的时候,九月底先是黄祖大败的消息传到刘表耳朵里,一下子让他病倒,结果到十月蔡瑁大败的消息传来,直接给他气得躺床上下不来了,算算时间,确实是在前年的十月份刘表重病的。 主要也是当时刘表还做着称霸南方的梦呢,以为黄祖那边可以灭掉江东,蔡瑁那边可以拿下益州。 这样一来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他很快就能成为南方之主。 并且曹操还未消灭掉袁氏,连冀州也还没有完全到手,如果真按刘表预期的方向顺利发展,也许说不好五年内能定鼎天下。 这使得当时刘表对蔡瑁和黄祖的期望给得非常高,结果往往就是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二人兵败的消息传过来,直接让刘表没两个月就病死了。 所以如果周群是在前年十月之前算出来的这一点的话,即便是误打误撞,也确实神算。在汉朝这个图谶术极为流行的年代,会引起极大重视。 刘备之前就听周林说起过周群的预言十分精准,因此此时见到周群,也对他重视起来,邀请他前往县衙府邸。 很快一行人到了县衙府邸,众人就坐之后,刘备高居主位,对二人说道:“季直,仲直先生,今日我邀请二位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还请先生教我此行能成否?” 周群说道:“之前我见星孛于五诸侯,五诸侯主西南益州,群以为西方专据土地者皆将失土。” 徐庶沉吟道:“此时西方专据土地者,有刘璋据益州,张鲁据汉中,韩遂据凉州,马超据关中,宋建据枹罕。先生的意思是,这些人都将要失去他们的土地?” 周群点点头道:“不错。” 刘备大喜道:“那我此行北上进攻汉中,是否就意味着张鲁将要失去汉中?” 周群就说道:“却有可能。” 刘备便看向周林说道:“季直,我欲对汉中用兵,你可有办法说服賨人?” “此事请容我前往宕渠,面见诸位夷王。” 周林不敢打包票。 虽说他与賨人做生意,但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以往也不是没有干过低买高卖的事情。 商人嘛,这种操作很正常。 但賨人因为没有售卖渠道而被迫低价把东西卖给他,肯定心里不爽。 所以人家不一定会卖他面子。 周群却忽然说道:“我上月见有明堂暗淡,恐有凶险,若出偏军,必不利,当戒慎之。” “哦?” 刘备诧异地看向周群道:“先生刚才还说张鲁可能会失其地,为何此行有凶险?” 周群解释道:“星象并非一成不变,且它可能预示着未来很长的情况,张鲁失其地,也许并非是现在,而是在将来。” “将来?” 刘备不解道:“如今天下,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让张鲁失其地呢?” 周群说道:“前番见东方紫微垣暗而三公星亮,恐北方有变。” 刘备脸色微变道:“伱的意思是,将来会是曹操让西方诸侯失去他们的土地?” 周群摇摇头道:“我只是根据星象显示而推论,因为我没有看到在外的太阳守骤亮,所以才觉得此变在三公而非太阳守。” 古代星象之说都有其对应,比如紫微星对应的就是天子皇帝,北极五星,分别为太子、帝、庶子、后宫、天枢。三公星说的是猎户座的三颗星星,指太尉、司徒、司空。 其中太阳守说的是辅佐皇帝的大臣或者大将。 在周群眼里,现在代表天子刘协的帝星暗淡,西方五诸侯星系又有彗星划过,南方的太阳守并不明亮,反而是代表三公的星星绽放光芒。 至少曹操现在还没有自称丞相,在北方未收复之前,他还是司空,因此周群才会觉得,天象可能应在曹操身上。 但刘备记得周群说过五帝座高悬的事情,于是连忙问道:“那五帝座又是怎么回事?” 周群答道:“五帝座当时高悬,有星孛于其中。但之后又因三公星绽放而暗淡,唯有西方白帝招拒星依旧璀璨,也许这白帝便应在左将军身上,只是招拒星如今亦是沉寂下去。” 白帝招拒星? 公孙述? 刘备心中想起了这个名字。 当年公孙述据蜀,于鱼复县铸造城池。 因城中一井常冒白气,宛如白龙,便借此自号白帝,并名此城为白帝城。 但不管在星宿上还是现实里,白帝可都不是什么好称呼。 星宿上白帝只是五帝之一,非中央天帝。 现实里公孙述只是割据西南,很快就被光武帝刘秀消灭,并没有建立帝国。 所以刘备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便沉声说道:“我非白帝,亦非太阳守。我乃天子辅臣,奉天子名诏征讨四方贼寇,总有一天要消灭曹操,拯救大汉于危难。若张鲁挡在我面前,我就消灭张鲁,若曹操来了,我也照样打败他。” 周群惊讶道:“左将军有如此雄心壮志自然是好的,但天象如此,若是强行征讨,乃是逆天行事,岂能强求?” “非我逆天。” 刘备环视众人说道:“而是祖宗基业背负在我身上,不得不行。此战是我最后得到汉中和益州的机会,若让张鲁得了西川,以他北有汉中,南有益州之地,短短数年间,便能起雄兵数十万,我决不能令他得势。” “大兄说得不错。” 张飞也嚷嚷着说道:“要真逆天,就撕了这天。我大兄出身宗室,南征北战多年,若天命不能让大汉延续,大兄岂能有今日之势,这说明天命本就在变化,最终肯定会应在我大兄身上!” “哦?” 张飞的一番话倒是让关羽刮目相看,说道:“三弟之言甚为有理,古者《春秋》大义,“以人随君,以君随天”。然今君却随人,曹操非天,我兄长便是以为天下仪表,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 天天读《春秋》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关羽一番言论,可谓字字珠玑,很有道理。 周群本想还说点什么,但周林却制止了他,向刘备拱手说道:“左将军,这天命本就无常。不然天命在周,又何归于汉?因而即便有些许星象,不足为奇。我愿意出使賨人,向他们转达左将军的意愿。” 刘备非常高兴,问道:“不知阆中周氏可愿意出仕?我想征召二位为官可好?” “愿效犬马之劳。” 周林顺从答道。 现在荆州已经归属刘备。 这一战如果顺利的话,益州也要归属他。 将来大半个长江都在刘备统治下,周家作为依靠长江通商发达的商贾世家大族,在刘备手底下出仕一定不是坏事。 周群见周林答应,也就没有拒绝,亦是拱手说道:“群也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道:“好,仲直博览群书,又观望天象,可谓儒林表率。我任你为儒林校尉,掌管天象事宜。季直虽为商贾,却有忠于国家之心,我任你为左将军从事中郎。” “多谢将军!” 二人拱手谢礼。 刘备站起身,朗声说道:“季直既是我部下从事,如今要去宕渠见七姓夷王,我岂能让你孤身犯险?此行我亦随之,亲自前往檬头。” 周林忙道:“左将军坐镇江州即可。” “无妨。” 刘备摆摆手,说道:“我纵横南北多年,大小战役不知道多少此,此次前往檬头与七姓夷王相会,一者是让他们见见我的诚意,二来也是亲自面谈,方能让他们放心,若我不敢前去,又如何能让他们知道我对他们的重视呢?” 关羽也说道:“大兄要去,那我也去。” “我也去。” 张飞也嚷嚷着。 刘关张干大事可不能分散。 刘备笑着点点头道:“好,那咱们三兄弟一同前往,二位军师,劳你们坐镇江州。我亲自前往檬头,说服七姓夷王让开道路。” “这” 庞统和徐庶对视一眼,颇为迟疑。 不过刘备已经决定,他们也就只好说道:“唯。” 当下,刘备也没有迟疑。 第二日,他就只带了陈到不过一千亲卫军,浩浩荡荡北上。 刘关张三刀赴会,亲往瓦口隘说降賨人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收服七姓夷王 宕渠县,为古賨国国都,其辖区极大,包含了后世达州市、巴中市大片区域,面积有约五万平方公里。 而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就生活着栖息于当地的賨人。 賨人与汉人杂居多年,相互融合,也都汉化,如七姓夷王的姓氏,现在便都是汉姓。 他们的生活习惯、饮食风俗、穿衣打扮,也往往跟汉人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还保留着过去的文化,譬如丧葬文化的船棺葬,以及好勇斗狠、能歌善舞的民族性格,还有相对落后的生产器具。 刘备乘坐着船只沿江北上,两岸山林陡峭,悬崖丛生,华蓥山脉一路向南延伸,仿佛将人置身于大山深处。 在右侧悬崖壁上,还隐约能够见到建设在山上的悬梯、悬道,似乎已经沧桑破败下来。 “大兄你看。” 张飞视力很好,指着右前方山林之中说道:“那边有人。” 刘备和关羽凝神看去,果然看到在那山林当中,悬崖边上,冒出十来个脑袋,正向下方江水看去。 因距离较远,却是看不清楚,只隐约听见左右山中鸟啼声音不绝,于峡谷间来回荡漾。 “这是本地的杨氏賨人。” 周林介绍道:“自檬头北上一路至宕渠、汉昌,两岸栖息着数十万賨人部落,七姓夷王只是其中七股较大的而已,其余小部落也不计其数。” 刘备问道:“他们埋伏在山间,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主公放心。” 周林笑着说道:“阿种。” 他身边一位奴仆站出来说道:“主人。” “告知他们,我来了。” “是。” 阿种就走到船头,把右手放进嘴里,顷刻间就发出了清脆的鸟啼声。 这鸟啼声便是賨人常用的交流方式。 不只是賨人,还有巴人,像甘宁的锦帆贼就常用这样的方式,头上插鸟羽,嘴里说鸟语,以暗号交流。 很快鸟啼声就传遍了峡谷。 周林对刘备解释道:“主公,我们以往商船前来收购货物,并非一家一家地去,而是先派人提前通知他们,让他们准备好商品,等到约定的时间,船队才会前往宕渠或者檬头乡集中收货。” “按照晓卿的话来说,这叫做买方市场。” 周林末了又补了一句道:“晓卿说商贾行业虽然低买高卖,损民肥已,但也是国之根本,管仲早年便以经商让齐国强盛,只要能够薄利多销,扣除成本之后能赚点,少赚点,就是对国家有利。” 他这是打预防针。 世家大族在谋夺百姓土地的时候,知道这是在损害国家利益吗? 当然知道。 土地兼并带来的危害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被阐述。 比如商鞅变法其中一条改井田制,就是因为井田制看似土地国有,但实际大部分以及最好的田地都被大贵族占据,底层百姓必须给大贵族耕种之后,才能耕种其余土地。 这使得百姓耕种的积极性不高,在商鞅变法土地私有之后,田地就属于百姓自己,积极性也自然被调动起来。 只是虽然商鞅打破了大贵族的土地兼并,可土地私有化之后,有钱的商人,有权的官僚阶层,同样会通过各种手段来兼并底层百姓私有的土地,再次形成土地兼并的形势。 因此在西汉末年的时候由于土地兼并严重,朝中大臣师丹就曾提出“限田限奴”的主张,以缓和日益激化的阶级矛盾。后因贵族官僚反对,未能实行。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历史不乏有识之士,知道土地兼并的危害。所以历朝历代,都有不同变法来限制大地主兼并土地。 同理,商人也知道国家对他们的打压。 商鞅变法直接把商人的社会地位踩到了底层,士农工商的顺序就是在那时定格。反倒是管仲在《管子》当中肯定了商人的地位,认为士农工商缺一不可,为国之柱石。 只是汉代重农抑商的国策一直没什么变动,所以周林还是小心翼翼。 毕竟刘章主政西川的时候,由于掌控力严重不足,甚至还引发了益州世家大族的内乱,几乎不怎么敢打压益州世家。 而刘备雄心勃勃,实力也很强大,并且还掌握着长江这个商业重要航道,要是他打压商贾,那他们周氏积累的财富,以后可就要少很多了,因此不得不试探问问。 刘备如今已奔波多年,老于人情世故,自然听出了这一点,稍稍思量后便说道:“既然是晓卿说的,那自然是对的。晓卿也曾经跟我说过很多强国之法,士农工商皆为民柱,国家也需要建立商业,以安民心。” “晓卿的目光还是很长远的。” 周林没有听出弦外之意,只以为刘备不会对商业下手,便松了一口气,远眺北方道:“主公,前面就是檬头,赵将军现在就驻扎于此地。” 刘备远远看去,就看到远处浩瀚潜江两岸渐渐开阔起来,原本两岸是茂密丘陵,高山起伏,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广袤平原。 这里便是后世四川省达州市的渠县,再往北就是宕渠,历史上对颌宝具张飞打的宕渠之战便发生在此地。 此时宕渠县尚有张鲁驻军,因此赵云并没有直接攻打宕渠县城,而是驻守在此地瓦口关隘处。 很快船只的出现引得赵云军附近探马斥候吹哨,不过船头的旗帜表明了身份,片刻功夫赵云就乘坐小船在檬头码头坐船南下,前来迎接。 】 “主公!” 双方船只相遇后,赵云向刘备行礼。 刘备点点头道:“前往军营。” “唯。” 赵云一挥手,船只调头,带着刘备的几艘大船往檬头去。 檬头其实是宕渠下方的一个乡,两岸都有大量的賨人居住,田园乡村,还有很多壁画浮凋。 生活在平原上的賨人较为少数,大多数都居住在两侧丘陵山林里。 后世这一带有賨王洞之说。 因此当刘备船队过潜江的时候,两侧山林里才会有那么多鸟啼声,证明有很多賨人哨兵在观察他们。 赵云军没有与这些少数民族起冲突,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賨人不蠢。 七姓夷王是受张鲁威逼利诱来帮他守城,守城就行,没必要主动去挑衅强敌。 所以两边都维持着一个互不干扰的状态。 赵云的军营就驻扎在檬头东南面的野外,没有进村亭骚扰当地百姓,賨人对他们的态度也主要以监视、警惕为主,并没有进攻。 不过根据赵云这些日子侦查,他还是发现对方已经调集了不少兵力布置在北面的荡石一带。 从这一点也能够证明,法正的推论是对的。 因为赵云已经发过安民榜,跟附近賨人和巴人汉民等都已经派人打过招呼,言称他们不会袭击百姓。 但賨人还是聚集了兵马。 由此可见如果赵云一旦继续再次北上进攻宕渠,就要遭受他们的攻击了。 刘备抵达赵云驻地之后,就召开了会议。 刘关张,加上赵云、周林以及随行的中级军官魏延、高翔、冯习、张南等人聚于帐篷之内。 简单的商议之后,周林就出去安排。 按照以往的经验,周林散播了他过来的消息,七姓夷王就会派人前往檬头与他商议。 到时候他将邀请七姓夷王过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六天。 主要是賨人生活的地方极为偏远,檬头乡、荡石乡以及宕渠县属于賨、汉、巴杂居。 而賨人主要部落则生活在两岸的大山深处,且北至巴中,各部落得到消息,再派人过来,来回确实需要时间。 很快六天过去,各部落互相通气,又派人来转告周林,说不会前往檬头,若他们有诚意可前往荡石。 “主公,不能去啊。” 等到消息传递回来,刘备打算亲至,周林连忙劝阻道:“千乘之躯,岂能犯险?此事还是由我代劳吧。” 刘备笑道:“无妨,我相信賨人不会那么愚蠢真与我们为敌,我亲至也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何况我有二弟三弟子龙叔至在侧,又何须惧怕他们?” “这......” 周林犹豫。 “好了。” 刘备摆摆手道:“叔至何在?” “末将在。” 门外站岗的陈到进来拱手。 刘备说道:“你领一千亲卫随我前往即可。” “唯。” “文长、德信何在?” “末将在。” 因战功升至中级将领的魏延和高翔站出来。 “你二人率本部人马接应。” “得令。” “其余人留守檬头。” “唯!” 众人轰然应是。 其实这次刘备来的人不多。 赵云八千战兵,刘备则干脆只带了一千多亲卫队。 不过声势倒是挺浩大。 毕竟除了这不到一万的战兵以外,还有两万辅兵和民夫,总人数不少。 因此震慑住了賨人,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次刘备前往荡石与七姓夷王见面,就没有带那么多兵马。 加上亲卫队和魏延高翔三千人,不到五千。 如此乘船继续北上,在午后,他们就走了三十多里,抵达了荡石乡。 这一带便是张飞和张郃对峙的地方。 两岸崇山峻岭,上游的河道也愈发狭窄,大规模船只难以航行,当初蔡冒北上进军,也都只能乘坐中小船只。 而且荡石乡还处于左岸山林之中,要穿越峡谷,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张飞也是派人从别的小道穿插过去,才打败了张郃,可见这里地形。 刘备军队伍抵达到了荡石乡山区,在山高林密间此起彼伏的鸟啼声不绝于耳,两侧山林里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过好在賨人确实没有主动进攻。 一直到靠近前方峡谷,就看到了连绵营寨。营寨门口,还有数百人在等候。 见到这一幕,关羽首先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对方果然已经聚兵准备。 賨人藏在山林里太隐蔽了,如果他按照庞统计划,直接顺潜江北上,根本不可能发现賨人。 一旦他们进攻宕渠或者汉昌,賨人的部队将从四面八方而来,到时候退路也会被断掉,数万大军,顷刻间将全军覆没。 幸好有法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朋友!” 众人来到近前,远处一名壮硕汉子就已经奔了出来,向着周林跑去。 那人身高八尺有余,体态极为健硕,正是盛夏,他下身只穿了条棕色麻布裤子,上身打着赤膊,露出古铜色虬结的肌肉,身上很多狰狞的伤疤。 他来到周林身边,与周林拥抱在一起。 “大黑!” 周林与他拥抱过后,笑呵呵地向刘备介绍道:“主公,这是我的好友李黑,为李氏族首领。” 刘备点点头。 来之前周林跟他说过。 賨人骁勇善战,其中又以李氏最厉害,他们好勇斗狠,崇拜强者,以与虎狼搏斗为乐,以身上有伤疤为荣。 特别是李氏首领李黑勇勐过人,乃是賨人当中的第一强者。 只可惜李氏虽然武德充沛,却因为人口最少,而缺失在整个賨人部落中的话语权。 毕竟你一个部落才万来人,人家部落却有十几万人,你打仗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好虎也架不住狼多。 所以李氏在七姓中排名靠后,无法因为与周林的关系而决定是否与刘备结盟。 不过来之前周林也通了气,李黑会全力支持他。 主要在于李氏好勇斗狠,生产能力不足,也缺少武器装备,因此十分依赖周氏经商,必然因利益而全力支持周林。 这样至少内部已经提前分化一个,是个好消息。 “大黑。” 周林又介绍道:“这是左将军,荆州牧,大汉皇叔。” 李黑睁大了眼睛,然后连忙拱手行礼道:“山野之人李黑,拜见皇叔!” 刘备的名气巴蜀之地都有耳闻。 “免礼免礼。” 刘备摆摆手。 “哈哈哈哈。” 后方正在观望的其余几姓夷王听到刘备的名头,立即就坐不住了。 为首之人名叫杜濩(huo),为杜氏首领。 杜氏人口最多,拥众二十余万,是巴中地区最大的賨人部落夷王。 他们原本只以为刘备派周林和赵云来谈判,没想到刘备亲自过来了,让他们十分意外,连忙出来迎接。 “杜首领、朴首领、袁首领、杨首领、王首领、龚首领。” 周林一一介绍。 秦时这七姓分别为“鄂、罗、朴、昝、度、夕、龚”,到汉时渐渐演变为“杜、朴、袁、杨、王、李、龚。” 他们的首领名叫杜濩、朴胡、袁约、杨车、李黑、王贵、龚搜。 众人来到刘备面前,拱手行礼道:“杜濩、朴胡、袁约、杨车、王贵、龚搜,拜见皇叔。” 刘备笑道:“诸位免礼,我来此地,却是叨扰诸位了。” 杜濩称赞道:“皇叔好气魄,居然只带了数千兵马来荡石乡,我们原本以为是周林和赵将军来,却是没有准备迎接,还请皇叔恕罪。” 刘备说道:“无妨,我也是临时决定前来。” “皇叔,请!” 杜濩向里面营帐方向伸手示意。 一旁关羽立即站出来准备阻止刘备进去,没想到刘备拦住了他,微微摇头,然后说道:“首领盛情相邀,岂能不去,尔等在营外等候,二弟三弟季直子龙叔至,你们随我前去。” 他就只带了五个人,其中还有个文人周林。 诸多賨人看到刘备这般气魄,亦是心中更加钦佩,也不敢有加害之心。 賨人是因为张鲁打败了蔡冒,又眼看要灭了刘章,这才归顺于他,现在来个更狠的,自然不敢造次。 最重要的是刘备很有诚意,原本是想着如果周林和赵云过来,他们就谈判,谈个好条件,现在刘备亲自过来,也自然让他们受宠若惊。 毕竟张鲁的地位可没法跟刘备比,现在刘备已经得到了整个荆州,不管从名望、实力还是地位上,比张鲁强得太多。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賨人营地。 賨人兵马很多,七姓大大小小部落加起来能有六七十万人口,即便是五分之一打仗,也能凑个十万人马。 问题在于賨人武器装备很落后,大部分居然都是青铜器,铁器尚未普及。 所以他们打不过汉人,只能臣服于汉人强者。 进入帐篷之后,杜濩也不敢坐在主位上,而是跟刘备他们对立着坐,右边坐六人,左边坐七人。 等众人坐下后,杜濩才问道:“不知皇叔此来,是为了何事?” 刘备沉声说道:“我知道诸位听令于张鲁,帮助他驻守宕渠、汉昌,此次前来,便是来想问问诸位,为何要为张鲁效力,而不为朝廷出力呢?” 杜濩苦笑道:“张鲁势大,自从前岁打败了蔡冒之后,如今又进攻成都,我们也不想与皇叔为敌,可皇叔在荆州,张鲁却离我们太近,若不顺从于他,恐怕我们部族难以保存。” 刘备笑道:“诸位无需担心,我荆州尽起大军西伐张鲁,此时张鲁主力皆在成都,诸位若是让我们过去,我攻下汉中,再南下平灭张鲁主力大军,大家就平安无恙了。” 朴胡说道:“说得轻松,张鲁在汉中经营多年,老巢亦有那么多人马驻守,一旦你们没有攻下,张鲁回师,第一个消灭的就是我们了。” 刘备想了想道:“诸位心中有顾虑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张鲁成不了大事我相信诸位比谁都清楚,这次出兵,消灭张鲁的机会很大,难道诸位就眼睁睁地错过?不愿意为朝廷出力吗?” “额......” 杜濩想了想道:“左将军的诚意我们是知道的,但既然要为朝廷效力,总该有个名头吧。” “这个不难,周林。” “在。” “取表。” “唯。” 周林就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桌桉上。 刘备左右环视道:“若尔等出兵,助我攻取汉中,我就上奏朝廷,表他为巴中太守。” 杜濩和朴胡袁约三人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们确实遭到了张鲁的威胁加利诱,可张鲁也就是送了他们一些金银而已,哪有当太守权力大? 当下杜濩毫不犹豫,第一个起身开口说道:“小人愿意为皇叔效力。” 朴胡和袁约慢了一步,也忙道:“小人也愿意。” “不知道二位愿意出兵多少?” 刘备询问。 杜濩立即道:“愿出兵三万。” 朴胡说道:“愿出兵两万。” 袁约也道:“愿出兵一万。” “好。” 刘备大笑道:“三位首领拳拳报国之心,我已经明了,若能攻下汉中,我就表杜首领为巴中太守,朴首领为巴东太守,袁首领为将军。” 他没有提巴西太守和巴南太守。 因为巴西和巴南地区有不少平原地带,所以人口非常多,是汉族的地盘,肯定要任用汉族官员。 反观巴中和巴东地区以賨人、巴人等少数民族为主,用賨人首领算是以夷制夷。 说完之后,刘备又看向杨车、王贵、龚搜三人。 杜濩、朴胡、袁约用权力拉拢就行,李黑则早就明确表态会支持,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杨车说道:“我也想为皇叔效力,奈何部族穷困,艰难生存。” 刘备看向周林。 周林就说道:“皇叔有令,诸位每部族若出兵五千人者,赏金十斤,白银五十斤,钱五百万。出兵一万人者,赏金五十斤,白银百斤,钱千万。像杜首领、朴首领、袁首领,出兵两万以上者,不仅上表朝廷为官,还赐黄金百斤,白银二百斤,钱两千万。” 杨车和王贵大喜道:“我等愿出兵一万。” 他们都掏家底了。 七姓中以杜氏人口最多,朴氏次之,其余部落少得像李氏一万来人,袁氏、杨氏、王氏、龚氏则在数万人不等。 所以杜氏和朴氏能出两到三万兵,李氏则最多出一两千,其他氏族最多出一万。 “龚首领又有什么困难呢?” 刘备又看向龚搜。 龚搜说道:“部族武器贵乏,粮草也不足。” “呵呵。” 周林笑道:“这些皇叔都已经为你们想好了,诸位如果愿意投效皇叔,为皇叔效力,皇叔不仅上表朝廷任用你们为官吏,还会给予你们钱财、粮草、武器,帮助你们走出山野,建功立业。” 龚搜也拱手说道:“既是如此,那龚氏也愿意出兵一万,为皇叔讨伐张鲁。” “善!” 刘备大喜,起身说道:“诸位还请放心,不管賨人还是汉人,我都一视同仁,皆是我大汉子民。将来能够平定祸乱,我必不负賨人相助。” “拜见主公。” 众人起身拱手,学着周林之前对刘备的称呼,向刘备行礼称他为主公。 七姓夷王归顺,一下子让刘备多出近十万兵马。 当然。 这十万兵马其实是空架子。 一群拿着青铜器,没有铠甲的野人跟大汉浑身甲胃,用钢铁武器的正规军打仗,死路一条。 所以真到了战场上,这些人的战斗力不一定就比刘备军两万人高。 但让他们归顺的主要意义还是在于削弱张鲁的力量。 野外鏖战他们肯定不是刘备数万大军的对手,可他们听从张鲁命令驻守宕渠、汉昌等城池,把守住米仓道关隘,刘备就难以进攻汉中,还有腹背受敌的危险。 因此七姓夷王归顺之后,张鲁的汉中就再也没有重要力量防御,刘备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了。 除此之外,将来平定巴蜀,賨人能征善战,也可以进行训练和整顿。 就像无当飞军一样。 一旦这些勇勐的少数民族有了汉人一样的精良装备,发挥出的效果也将十分惊人。 因而收服賨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有极大的价值。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法孝直单骑定汉中(二合一) 建安十四年六月八日,驻守在宕渠县的昌奇部将李柄得知杜氏夷王杜濩找他喝酒,于是高兴地出城前往了杜氏部落。 结果眨眼间成为了阶下囚,宕渠县也顺利被刘备军轻易拿下。 米仓道从巴蜀前往汉中的两个重要县,一是米仓道入口宕渠县,二是米仓道中枢汉昌县。 张鲁虽然尽出主力,试图拿下益州,成为西川王。 但他也不蠢。 知道汉中老家不容有失。 因此令亲弟弟张卫坐镇汉中,保护后方。 张卫在汉中的意义有两个,一是防止后方发生叛乱,老家被夺。二是防止关中来人,谋夺汉中。 此时韩遂马超等人占据关中西凉,可能会威胁到张鲁地盘,所以张卫放弃守卫汉中通往关中的陈仓道和褒斜道,专心驻守阳平关。 至于米仓道,张鲁丝毫没有担心。他只是派了昌奇在汉昌,兵力只有宕渠一千,汉昌三千人,总计不过四千人而已。 有賨人十余万大军在,张鲁认为,即便是刘备主力全部突袭汉昌,也绝不可能从米仓道威胁到汉中。 因此在做了这些布置之后,他就带着主力部队从金牛道南下,直取成都。 而汉中除了弟弟张卫以来,张鲁还留下了谋士杨松,南郑军司马李休以及部将王雄,在汉中总计驻守兵马大概是不到万人。 张鲁本人则带着谋士阎圃,大将杨柏、杨任、杨昂,总兵力约四万余人,攻伐成都,打到了成都城外。 眼下成都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就能拿下,张鲁即便是听说了刘备已经驻军江州,随时可能会从米仓道北上打汉中,或者顺嘉陵江北上来援成都,他也不会搭理。 毕竟事已经办了九成,眼看就要拿下成都,夺取益州了,就因为有外在敌人选择半途而废,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张鲁听去谋士阎圃的建议,一边加紧进攻成都,一边派人联络賨人,让他们看紧刘备军,同时再派人出使刘备,希望双方能够谈一个不错的条件。 这三管齐下,效果能有多少不知道。 不过刘备也知道张鲁找他和谈是想拖延时间,一旦他被拖住,张鲁成功拿下西川,到时候未必会按照当初商量好的条件来履行。 因而刘备也一边派人稳住张鲁的使者,一边抓紧时间主力迅速北上,取下宕渠,兵锋直指汉昌。 汉昌句氏与周氏交好,且汉昌同样是賨人地盘,因此夺下汉昌的过程几乎也没什么悬念,在句氏和賨人的里应外合之下,昌奇轻松被活捉,汉昌城也迅速被破。 六月十九日,汉昌城内,刘备艰难抵达。 虽说夺取宕渠和汉昌两座城池,花费的时间不到两日。但从宕渠到汉昌,区区一百四十公里路,却走了十一天。 主要是这条唯一通行的道路便是顺着潜江上游潜水两岸行走,这里地势险要,两岸山林丛生,只有狭小道路能够通行,当年蔡瑁在这里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可见其通行难度。 偏偏刘备军还比较臃肿,自己出兵两万,留下关羽坐镇江州迷惑张鲁,带上賨人十万大军,如果站在山道上两头观望,会看到道路两侧连绵不绝的人马。 这还只是先头部队,后方运送粮草的部队还在赶来的路上,此时即便是到达了汉昌城,刘备也只带来了三万余人,还有很多人在后方。 汉昌城府衙之内,刘备高坐主位,左手下方依次是张飞、赵云、太史慈等部将,右手下方则是庞统、法正、糜竺等谋士。 法正也跟了过来。 江州会谈之后,张松就只能先回去。 因为使者团还有其他人监视着他们,不能明目张胆地跟着刘备走,所以谈好合作之后,就必须尽快去找刘璋复命。 于是张松就借口留下法正,在江州为刘备军引路,自己回成都了。 而法正自然没有为刘备引路前往成都救援,而是跟着刘备北上到了宕渠,今日又抵达了汉昌。 路途幸苦,奔波劳顿,让众人略感疲惫。 杜濩对刘备说道:“皇叔,这米仓道确实难行,此去汉中,尚有三百余里,皆都是高山峻岭,路途顺利的话,也许七月中便能到汉中城外。” 刘备扭头看向糜竺道:“子仲,后续粮草还要多久才能到汉昌?” 糜竺苦笑道:“这大军十余万,每日要用粮草需两三万石,虽然我们从荆州带来了五百万石粮草,但船运最多到宕渠,从宕渠过来走陆路,民夫辅兵押运,即便有賨人帮忙,亦是每日只能走十里路程,甚是艰辛,恐怕要到下个月月初,才能调集十余万大军两个月的军粮用度。” 听到他的话,刘备不由得感叹道:“看来兵马太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我纵横南北多年,每次指挥兵马最多也就数万,还是第一次指挥十余万大军,却是导致部队臃肿,道路难行,耽误时间啊。” 庞统也说道:“主公,此次确实是我低估了道路艰难,当初还以为最多一月之内就能到汉中,没有想到这巴蜀之地居然如此险峻,以致耽搁军机,还请主公责罚。” “罢了罢了。” 刘备摆摆手道:“这并非士元的过错,我们都没有来过汉中,不知道这里道路难行也很正常。賨人翻山越岭惯了,也不觉得难走。反倒是我们,因为太多辎重和武器装备,拖累了行军速度。” 道路就在那里,体力好的士兵如果不带上武器装备,跟賨人一样翻山越岭也不是难事。 问题在于汉人士兵可不像賨人那样穷困潦倒,一身武器装备,再加上粮草辎重,需要带的东西太多,遇上道路难行的情况,这才导致行军速度缓慢。 “如此看来,以目前的情况,也许要到八月份,我们才能所有兵马出米仓道抵达汉中。” 糜竺分析道。 刘备叹道:“我倒不怕路难行,只是成都多有变化,就怕在这个时候张鲁攻破了成都,占据益州之地,反而更加难以对付。” 众人一时忧愁。 坐在末座的中级军官牙门将军魏延站起来道:“主公勿虑,延愿领五千精兵,带上十日干粮,轻兵奇行,突袭汉中城。” 刘备摇摇头道:“文长有此心吾甚是欣慰,但山路崎岖难行,即便到了汉中,又如能迅速突袭到汉中城下?据探马回报,张鲁在南郑、褒中、成固等县皆有兵马,一旦不能立即破城,便为诸县合围,反而打草惊蛇了。” 他其实心里在想,如果是沈晨率领着三千宗族族兵,也许还有机会。黄门兵的训练他是见过的,每天三餐肉食供养不断,负重跑步训练都是六十里起,这种士兵才能够做到三百里奔袭。 魏延讪讪坐下。 便在此时,法正也笑着站出来道:“主公,其实魏将军的办法也不是不行。” “哦?” 刘备诧异道:“孝直觉得可以奔袭汉中?可是我们需要这么多兵马才能把汉中夺下。” 法正拱手说道:“这个道理我自然知晓,所以正有一计,可以兵不血刃,就把汉中夺下,甚至还令张鲁前后失据,最终向我们投降。” “孝直有良策?” 刘备大喜,伸手道:“快快说来。” 大军臃肿是个问题。 可刘备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的策略是北上夺取汉中,然后南北夹击成都。 五万大军看似是够了,可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占据汉中之后,为了防备关中军阀,至少得驻兵防备吧。 南北夹击张鲁,兵力至少得占据优势吧。 且賨人熟悉道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若遇到攻坚战能绕道而行,发挥奇效。 何况即便賨人武器装备不如汉人士兵,战斗力不高,可乌压压十万人马,也足够给予汉中留守的张鲁将领威慑,压迫着他们早日投降。 所以賨人部队不能不来。 最关键的是要把他们绑在战车上,少数民族为他效力,将来也利于刘备在西川的统治。 因此大军出行,才导致队伍行进速度缓慢。 如果法正有办法的话,那再好不过。 就看到法正说道:“主公可遣一大将领兵五千,带二十日粮草,先行出发。其余后续兵马,则正常前行,再容正取黄金二百斤,取白银五百斤。” “取数百金银?” 刘备纳闷道:“孝直要这么多金银做什么。” 他的金银来源于荆州。 历史上刘备攻占了益州,进入成都,在刘璋的府库当中取了很多钱用来赏赐功臣。 《三国志》记载:“益州既平,赐诸葛亮、法正、飞及关羽金各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蜀锦千匹,其余颁赐各有差。” 由此可见刘璋府库之富庶。 就连刘璋都有那么多钱,更别说比刘璋还有钱的刘表府库。 刘备得到荆州之后,除了刘表依靠南阳盆地积攒多年的粮草以外,金银钱更是不计其数,这次就带了不少金银来以做激励战士用。 不过刘备当然不可能搬空荆州府库,因此此行只带了一千斤金和两千斤银,用于拉拢賨人就已经花费不少。 因此这些钱币还是要用在关键的地方。 法正笑道:“主公有所不知,那张鲁有一谋士,名叫杨松,曾与我相识。此人极为贪财,若能以金银贿之,他必能打开南郑城门放我们进去。且杨松有一弟叫杨柏,如今正镇守葭萌关。若能说动杨松来投,则不仅汉中可得,张鲁退路尽失,益州之地,便尽归主公所有。” 刘备大喜道:“原来如此,那此事就有劳孝直。若依孝直之计顺利夺取西川,孝直当为首功。” “多谢主公。” 法正拱手行礼。 只是此言过后,一旁庞统脸色微愠。 夺取西川的计策是他谋划的,虽然执行过程当中有些问题,但整体大略方针没有任何错误。 法正只是改正了其中的问题,却拿首功,确实是令庞统有些不高兴。 不过他其实是个比较内敛的人,并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 刘备注意到了庞统微不可查的脸色,便又说道:“此次计划全程都由士元制定,亦是劳苦功高。只是孝直深入敌巢,颇为危险,因此记首功。士元不遑多让,当记次功。” “多谢主公。” 庞统拱手行礼,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 因为刘备说的是事实。 虽说法正不是计划的制定者,却是实施者。 此次要亲自前往汉中,可谓是深入虎穴,十分危险,因此拿首功也很合理。 当下刘备就同意了法正的计谋,令魏延领兵五千,带二十日粮草,护送着法正携带金银先行前往汉中。 六月底,没有了辎重拖累之后,魏延行进速度很快,日行四十里,大概三百里路程,走了七天的时间就终于出了米仓道,到了西沟。 西沟距离汉中治所南郑已经不足四十里,这里依旧是山林当中,法正让魏延藏匿深山,亲自带着几名护卫,乔装打扮,趁夜下山一路向北,往南郑的方向而去。 等趁夜走了十多里路,总算是抵达了汉中平原,到了后世的汉中市南郑区。 南郑区并非汉代的南郑县,汉代南郑县的位置其实就在后世汉中市的市区,位于汉江北面。因此这片地方乃是南郑县下方的乡亭。 顺着乡亭道路,沃野千里,村庄林立,走在道间,除了偶尔的犬吠以外,处处透露着平静。 没有军队驻守,也没有关卡拦截,整个南郑县都仿佛大汉任何一个没有战火弥漫的乡村一样,百姓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是因为张卫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军队突然跑到汉中来,所以完全没有警戒。 不是他蠢,而是这个想法很正常。 毕竟北面通往关中的道路有军队驻守,南面金牛道是张鲁出兵成都的道路,不可能有敌人来。至于米仓道和巴蜀道,都有賨人帮忙看管,自然也不会想到刘备军已经到了汉昌。 因此整个汉中都处于一个极为松懈的情况,平时汉中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 法正很满意这个情况,于是趁夜闷头赶路,到接近天明的时候,抵达了汉江渡口河边。虽然一夜未睡,他却精神抖擞,坐船过河,到了南郑城外。 此时已经到了上午食时末刻,南城门早就打开,卖柴的农夫、做生意的小贩、购置生活品的百姓、出城游玩的士宦来来往往。城门口的兵丁懒洋洋地站岗,也没有搜查过往行人,打着哈欠背靠城墙假寐。 见到汉中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法正微微点头,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刘备说服賨人投奔,又秘密夺取宕渠和汉昌,封锁了消息,别说一个苍蝇都飞不出汉昌,就算飞出去也没那么快传递。 一行几人进入城内,汉中非常兴盛,至少在曹操尽迁汉中百姓之前,南郑人口就已经突破了十万,根据史料记载,当时整个汉中郡的在册人口为十万户,总人口为四五十万左右。 因此南郑城十分繁华,各种操着关中、巴蜀、西凉乃至荆州口音的人穿梭期间。 “炊饼,新做的炊饼。” “蒲桃,西域的蒲桃,好吃的蒲桃。” “来点月牙浑饨勒。” 大街小巷,商贸发达,汉中北连关中,南通巴蜀,西结陇右,东近南阳。 因此就像江州一样,成为了南北贸易集散地,汇聚了各地民风。 这些年来虽然关中战乱不休,可汉中在张鲁的统治下还是比较稳定,所以大量关中难民逃至汉中,也给此地带来了文化和经济的交流。 法正一行人没有停留,一路找到了杨松的主簿府邸。 其实他跟杨松没什么交情,但他爷爷是关中名士,家就在扶风郿县,距离汉中很近,曾与孟达逃难巴蜀路过汉中的时候,因他爷爷的名声在汉中名士圈做客,见过杨松两面。 所以双方谈不上朋友。 不过正因为如此,法正也在那个时候知道了杨松极度贪财,于是有了对策。 此刻来到杨松府邸外,法正上前敲门。 片刻后杨家仆人开门,询问了情况,法正递上拜帖,回答故人来访,仆人就回去向杨松禀报。 杨松这个时候正在府邸内看一些文书,奴仆到中厅汇报道:“主人,门外来客了。” “是谁啊?” 杨松头也没抬地问道。 奴仆小心翼翼地把拜帖递上去,说道:“他说他叫法正,字孝直。” “法正?” 杨松连拜帖都懒得看,说道:“没听说过,就说我不在。” “是。” 奴仆就准备离开。 杨松放下手中的公文,瞥见一旁拜帖,随手翻了一下,忽然皱起眉头,说道:“慢着。” “主人。” 奴仆恭敬回头等待着杨松命令。 杨松抚摸着胡须,目光略微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法正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此刻,张卫领兵驻扎在沔阳,防止关中军阀趁着汉中空虚的时候夺取汉中,南郑城里就只有军司马李休,主簿杨松在。 李休只是个中下级军官,虽然掌管全城兵马,可杨松职务在他之上,因此实际上杨松成为了目前南郑县最高长官,控制了整个南郑县城。 在这种情况下,杨松的权力很大,每日来拜访他的人不计其数,听闻故人法正来拜访,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谁,便以为又是个攀附权贵者,就想打发了。 但看到拜帖上法正自报家门,有他爷爷法真和他父亲法衍的名讳,杨松这才想起来,法正不就是目前刘璋手下的军议校尉吗? 刘璋手下的校尉,突然出现在汉中,这确实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不过杨松想到当初法正从关中逃难至汉中,自己与他见过几面,既然人家过来了,也不便拒之门外,于是说道:“让他进来。” “是。” 奴仆就出去给法正开门。 杨松看着奴仆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光芒。 他倒要看看法正来跟他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法正进来了。 一进门,法正拱手向杨松笑道:“数年未见,杨公起居可好?” “孝直啊,多谢关心,起居安好。” 杨松大笑道:“自从你去了巴蜀,我十分想念啊,来,快坐。” “谢杨公。” 法正便走过去坐下。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杨松听到这声音,眼睛顿时直了。 作为极为贪财之人,这声音一听就是金银碰撞啊。 一时间杨松心潮澎湃。 不过他并未表现得太明显,连忙抚须平复心情,然后问道:“听闻孝直如今在刘益州手下为校尉,为何又来汉中啊。” 法正笑道:“回杨公,我是来保杨公荣华富贵,平步青云,同时也是来断绝张鲁后路的。” “嗯?” 杨松脸色顿时变幻起来,不悦地看向法正道:“孝直这是何意?” 法正说道:“杨公知道左将军刘玄德否?” “自然知道。” 杨松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此时在江州。” “不。” 法正微微一笑:“他此时在汉中。” “什么?” 杨松大惊失色道:“这不可能!” “杨公有所不知,左将军已经得到了整个荆州,尽起大军十万征伐西川,欲取西南之地。张鲁虽然拉拢賨人,但左将军乃是朝廷亲封,开府仪同三司,因而愿意授予賨人官职、授予钱币粮草,令他们效力。” 法正笑着说道:“賨人穷困,杜濩、朴胡、袁约纷纷愿意归顺,一时踊跃十余万大军,现在已经夺下宕渠汉昌,兵进汉中,数日内就能到南郑城下。我与杨公也算有些交情,自知若大军到来,杨公恐不能幸免,因而向左将军自告奋勇,说服杨公。” “这” 杨松一时犹豫,不知道法正所言是真是假。 法正见他面露迟疑,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又道:“杨公若是不信,可差人快马与我的随从赶去西沟,西沟目前驻扎了左将军部曲五千先锋,后方十余万大军便在路上,距离南郑不过数日。” 杨松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你就不怕我立即把你抓起来,然后派兵封锁米仓道吗?” 法正两手一摊,笑道:“西沟的重要性杨公是知道的,出了西沟,汉中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左将军部曲皆为精锐,据有利地形而守,即便杨公调集全汉中的兵马来,也不能攻破。一旦拖延数日,左将军十余万大军抵达,这汉中可就守不住了,届时杨公怕.” 杨松脸色大变。 因为法正说的是事实。 米仓道出入口就在西沟,从西沟出来,便是一马平川的汉中平原。 刘备军据守在这里,杨松如果不能把魏延部彻底消灭掉的话,等刘备主力抵达,十多万大军源源不断地涌入汉中,那他就彻底完蛋了。 毕竟成都距离汉中千里之遥,杨松不可能指望目前在成都的张鲁能够迅速驰援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只要占据了西沟,法正就完全有恃无恐。 而法正见杨松脸色很难看,迟迟没有说话,便将桌案上的包袱解开,露出里面的金子,说道:“杨公,左将军对归顺于他的人向来都是从厚相待。七姓夷王领十万賨人大军归顺,左将军就赐了杜濩为巴西太守,朴胡为巴东太守。光赏赐的金银便有千斤,五铢钱上亿,这里是黄金五十斤,另有一百五十斤黄金,五百斤白银,因是不便携带,暂时放在西沟,若杨公愿意归顺,不仅这汉中太守的位置,还有这些金银” 杨松看到桌案上的金子,顿时呼吸急促,两眼放光。 东汉一斤约223克。 五十斤黄金实际为11公斤左右。 这笔钱别说在汉代,就算是在后世,那都是天文数字,价值好几百万了。 更别说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另有一百五十斤黄金和五百斤白银,这令素来贪财的杨松差点没激动得背过去。 “此事.此事” 杨松喘着粗气,望着那桌案上沉甸甸的金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法正双手捧起黄金,笑着走到杨松桌案前,说道:“此事对于杨公来说甚易尔,杨公想想,即便公拒绝了,左将军十多万大军到汉中,无非是攻打城池,攻陷南郑,以左将军兵马,若西取阳平关,再驻兵定军山,封锁张鲁回汉中的道路,慢慢围攻汉中,杨公以为汉中能坚持多久?” “额” 杨松双手忍不住想去摸金子。 法正把金子推到杨松面前,说道:“杨公再想想,不管汉中是守还是降,张鲁都必然被覆灭,为一个即将被打败的人赴死,这值得吗?若杨公归顺左将军,再劝服杨公的弟弟杨将军归顺,不仅是大功一件,而且还必得左将军重用,这才是上上之选啊。” “孝直之言,甚为有理。” 杨松抚摸着金子,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亲人,激动地说道:“迎左将军入汉中,正合我心,此事,就依孝直的意思办。我们约定时日,待左将军大军抵达南郑城外,我便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法正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将双手笼在袖子里,退后两步,然后恭敬地弯腰拱手说道:“杨公明智!” 我是真喜欢法正,哈哈哈,因为我发现他的性格跟我上本书的主角陈暮一样,都是阴险狡诈的性格,我喜欢。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刘璋跑了 在法正说服杨松之后。 当夜。 法正住宿在杨松府邸,与他商议了起事细节。 第二日清晨,他即刻出发回西沟。 事情办妥,魏延就按照法正的命令,立即派人回去向刘备禀报。 刘备此时还在艰难地向汉中郡的方向移动。 他听取了庞统的建议,拉长行军线,以各军为单位,分成数段,各部各负责一部分粮草押运。 这样一来效率就快了很多,从宕渠到汉中总计三百多公里的道路上,每军几千到万人不等,前后相距几十里,互不干扰。 如此就能解决大军臃肿,粮草运输缓慢,行军困难等等问题。 缺点也明显,不能一次性到。 就像蚂蚁搬家一样,魏延作为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西沟,而后方的张飞部前军距离他们还有三十多公里,刘备中军则更远。 所以为了防止魏延兵少不能迅速控制南郑周边的成固、褒中等县,就必须先等等。 至少要等到张飞的前军抵达之后,才能行动。 很快,两日后。 建安十四年六月三十日清晨,张飞前军一万五千人,就已经抵达了西沟。 他所辖的部队除了本部三千人以外,就是賨人精锐之士,由朴氏夷王朴胡亲自率领,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张飞抵达西沟之后,法正迅速布置了战术任务。 士兵们今天休息一日,等傍晚时分急行军迅速出西沟关隘,直奔南郑渡口,渡口已经准备了船只,连夜渡河到南郑城外。 虽说西沟距离南郑城还有一段距离,但预计到第二天早晨到达南郑,此时杨松会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当下张飞就按照法正的策略进行,天色很快暗下来,两万大军迅速启程,奔袭汉中。 事情进展十分顺利,虽然沿途也有百姓看到了这一幕,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家家户户闭门躲藏,旷野之上除了犬吠声外,就只有两万大军连绵数里,闷头赶路发出的响动。 很快,到了第二日清晨。 日出初时还未到三刻,天色才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杨松就已经出了门。 今日的天气依旧晴朗干爽,令人心旷神怡。 东方崇山峻岭间隐约能够看到硕大的太阳圆盘露出了一抹余光,将整个大地从黑暗照到了白天。 杨松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 此时街道没有人,城门要到日出末刻才会开,街面静悄悄地,只有马车车轮滚滚的声音。 杨松双眼通红,他昨夜一晚没睡,虽然背叛张鲁还是令他略微有些不安,但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金银,便将这一切变成了激动,整个人睡不着觉。 那可是二百斤金子,五百斤白银呀。 “主簿。” 到了城门口,负责昨夜值班守卫南城门的曲军侯就已经在等着他了。 杨松点点头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准备妥当了。” 曲军侯老老实实回答道。 他是杨松的人,本来昨夜不应该在南城门当值,是杨松临时改变了李休的布置安排,将他调至这里。 城内守将李休虽然略有谋略,但他做梦都想不到刘备的军队都已经打到汉中了,所以虽然对于杨松的安排颇为不解,他也不敢有所质疑,只能听之任之。 “嗯。” 杨松说道:“打开城门。” “唯。” 曲军侯立即回头下达命令:“打开城门!” 现在大概是早上五点多钟,天还没完全亮,距离开城门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士兵们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早开门,却因为是上司的命令而只能将这份疑惑埋藏在心里,前去把厚重的城门打开。 嘎吱嘎吱的响声动静很大。 杨松又说道:“让守城的士兵们全都聚集于城门口。” “吹哨,集合!” 曲军侯大喊道。 “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响起。 驻守南城门的士兵不到一曲,约三百人,全都一路小跑过来。 杨松则自己一个人独自上了城楼。 借着蒙蒙亮的天色,向着南面方向眺目观望。 就看到在地平线上,乌压压出现了无数黑影,刚开始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只能隐约见到黑潮涌动。 但过了一会儿,黑影越来越近,天色也越来越亮,在白昼的阳光之下,杨松就看到了地平线上数不清的人,正列着队伍一路小跑。 尘土漫天,咚咚的脚步声响彻四方,不过短短数分钟内,他们就已经到了南郑城外。 城门内原本集合站列的张鲁士兵听到城外轰隆隆的脚步声,一个个顿时色变,有的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十分恐惧,想要四散逃跑,还有的本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直到此时曲军侯才大声喊道:“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刘皇叔领十万大军杀至汉中,主簿已经降了,不想死的,就跟我们一起投降。”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骚乱阵阵。 但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先锋将军魏延一马当先冲进了城里,身后是数不清的士兵。 他勒马四处扫视,曲军侯连忙过来拱手道:“将军!” “嗯。” 魏延点点头道:“让你的人站在一旁,大军即将进城控制四个城门,你前往各城门劝降,不降者杀无赦。” 曲军侯得到了命令大喜,连忙道哦:“唯。” “去。” 魏延一挥手,身后大军如潮水般涌入。 很快在南郑城内百姓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刘备大军就已经冲入城池。 各城门几乎没有任何意外投降了,连军司马李休的府邸都被包围,不久之后他放下武器出来选择投降。 南郑城顷刻间就落入了刘备军手里。 等到日出末刻,食时初时的梆子声响起的时候,张飞、魏延、法正、朴胡以及杨松等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南郑县衙的汉中太守府邸。 “哈哈哈哈哈。” 张飞坐在主位上,大笑道:“张鲁肯定想不到,大兄的兵马已经出现在了南郑,杨主簿,快上酒来,庆祝一下。” 法正笑眯眯地道:“张将军不急,酒管够。但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张飞问。 法正眼眸子在杨松身上打转,看得杨松很不自在。 其实他是在想,要不要把杨松干掉。 杨松贪财,这种人显然不配留在刘备身边,杀了他还能省下很多金银。 但仔细想想,最终法正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是名声。 杨松因钱财而背主投降,人品确实低劣,可转眼把他杀了,那以后谁还敢归顺刘备? 所以为了千金买马骨,不仅要奖励他,还要重重奖励。 二是杨柏。 杨柏目前驻军葭萌关。 若是能利用杨松拉拢杨柏,便能堵死张鲁从金牛道回汉中的道路。 因此杨松不能杀。 杨松被他阴恻恻的眼神盯着觉得头皮发麻,不清楚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纳闷问道:“孝直看着我做什么。” 法正拍拍手。 门外便有士兵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那箱子沉甸甸的,要两个士兵奋力抬才能抬得动,搬到了杨松面前。 法正走过去,把箱子打开,微笑地对杨松说道:“看着杨公,是因为我替杨公高兴啊。此番左将军若能得汉中,杨公大功一件,岂能少了赏赐?” 箱子里一摞着一列列的马蹄金和银块,虽然不规则却在窗外的阳光照射下,反射着璀璨光芒,一下子晃瞎了杨松的眼。 “哎呀呀。” 杨松顿时眉开眼笑,拍手道:“为左将军效力,那是我的福分啊。” 说着他就摸向了那些金银。 法正却轻轻又把箱子关上,微笑着对杨松说道:“杨公,左将军待公如此厚重,若是杨公能够说服杨将军归顺,兄弟二人一起为左将军效力,岂不妙哉?” “唔” 杨松看着那箱子,伸出的那只不安分的手又缩了回来,略微有些尴尬。 法正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这本来就是之前说的好事情,当下杨松抚摸着胡须说道:“我即刻给我二弟写信,令他领兵北上至定军山,你看如何?” “那就有劳杨公了。” 法正笑着拱拱手,然后退后几步,对张飞说道:“张将军,此时应该立即出兵,把城固县和褒中县夺下,等占据这二县,主公大军就要来了,此时配合杨柏将军,便西取沔阳,夺取阳平关,自此张鲁后路彻底断绝,汉中尽归主公所有。” 张飞挠挠头,说道:“好,就依照军师的办,魏延何在?” “末将在。” 魏延站出来说道。 “令伱领三千人,去夺取褒中。” “唯。” “朴胡何在?” “末将在。” “令你领三千人,夺取城固。” “唯。” 魏延和朴胡领命而去。 张飞一下子成了南郑老大,没人管教,就开始要酒。 杨松得了金银,自然是张飞要什么就给什么。 法正也懒得去管张飞。 因为褒中和城固离南郑很近,所以必须要先夺取。 而张卫镇守的沔阳距离南郑很远,短时间内消息肯定传不过去,暂时不用理会。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 那就是当时沔阳被南面的汉水与东面的沟河夹在一起。 再加上北面就是莽莽深山老林,西面是阳平关,从东面进攻,被两条河流阻止,很难打得过去。 历史上要不是曹操运气好,迷路了误打误撞攻下了阳平关,再打一年都未必能赢。 因此正确的做法就应该是先占据南郑,然后把张鲁退路截断,再从南面定军山方向以及东面褒中方向夹击沔阳。 又过了三日,到七月初,刘备中军主力大军总算是抵达了汉中。 此时大半个汉中郡都已经沦陷。 刘备按照法正的计策,大军开始向西面的沔阳方向进发。 七月十日,得知汉中已经沦陷,张卫连忙调集兵马,毁坏了沟河唯二的两座桥梁,同时连忙派人前往葭萌关求援。 然而等待张卫的却是两面包夹。 到七月十九日,得到杨松信件的杨柏连夜北上,驻军定军山,切断了张卫南逃至成都的道路。 张卫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就是出阳平关顺陈仓道北上逃至关中。 但他去关中死路一条。 关中现在空有无数土地,百姓十不存一,军阀各自内斗,没有人口就算有地盘都没有任何意义。 偏偏张卫性格刚烈,历史上他连曹操都不投降,更何况刘备? 因此他拼命抵抗。 可随着刘备军制作船只渡河,数万大军压境,再加上杨柏断了他后路,很快就兵临城下,被包围在了沔阳城里。 七月底,城中士兵叛乱,绑了张卫向刘备投降,自此汉中既平。 得到汉中之后,刘备整顿兵马,大手一挥,准备南下。 而此时,成都城外。 张鲁自然不知道自己老家已经没了。 七月底的时候成都下起了连绵秋雨,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将高耸入云的远方山脉都笼罩在雾色之中。 作为古蜀先民的千年大都,成都城池巍峨高大,仅仅比长安和洛阳小一些。 城池大看着确实气派,可也有它的一系列问题。 就像历史上无数次长安洛阳这样的大都市很难防御住大规模进攻一样。 因为实在是太大了,城墙连绵十几公里,可以进攻的地方太多。一旦城内的防守力量不足,就有可能被敌人从别的地方攻破。 因此现在刘璋的防守就很吃力。 城内能战的士兵不过万人,而城外张鲁大军三四万,每日攻城,云梯从各个方向进攻,以至于刘璋苦苦支撑,每天都要担心一觉醒来,西南会不会就变天了。 “明公,刘璋支撑不了多久了。” 阎圃站在营寨中的一处高撸塔楼上远远眺望城池,他看到城池上稀稀拉拉的几名士兵探出头时不时观望,就笑着对身边张鲁说道:“待雨停后,就是刘璋的死期。” 张鲁亦是看着远方城池,微微点头道:“嗯,刘璋这厮,当年杀害我母亲,此仇正是该报的时候。” “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阎圃拱手说道:“一旦西川尽归明公所有,有汉中与巴蜀之地,再夺关中,明公便可争霸天下了。” “呵呵。” 张鲁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对于争霸天下其实没那么强烈,毕竟他已经年近五旬,心气也没那么大了。 如今支撑他攻打西川的,一是报母亲和弟弟张徽的仇,二是得到西川之后,就在整个益州开始传教,把五斗米教弘扬起来。 这才是他要消灭刘璋的两个根本原因。 至于争霸的话。 两个字。 随缘。 二人正说着。 阎圃突然发出疑虑:“咦?” “怎么了?” 张鲁问。 阎圃指着成都东城门说道:“明公快看,城门好像打开了。” “哦?” 张鲁连忙看去,他果然看到城门打开。 紧接着有人出来了。 “快去看看。” 张鲁挥挥手,示意身边士兵过去看看。 当下就有斥候飞奔而去。 过了片刻。 斥候回来了。 他告诉张鲁一个消息。 “刘璋跑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张鲁懵了 刘章跑了! 因为成都确实顶不住了。 成都城池太大,人少了根本无法防守。 这几日来张鲁大军将成都团团包围,云梯四面进攻。 现在城里总计也就不到万人,而四面城墙却有二十几公里长。 根据后世考古,汉代成都遗址,南城门到北城门有七公里,这意味着光南北两段城墙就是十四公里。 要是再加上东西两端城墙,可能有二三十公里的城墙段。 如此长的防守区域,别说一万人,就算是放十万人上去,估计也能轻松容纳下来。 也幸亏张鲁的军队亦只有三四万,如果再多个几万人,刘章根本不可能防守那么久,估计早就被攻破了。 因此在数日前,刘章问张任城中还有多少可战士兵,张任回答已经不足六千,且还有逃兵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动摇,想要逃跑。 一旦城池被攻破,以他与张鲁之间的杀母之仇,他必死无疑。 恰好张松回来了,他看出了刘章的恐惧,于是劝刘章趁着这几日下雨,张鲁暂缓攻势,带着家卷和满城的达官显贵,从郫江乘船跑路南下。 现在关羽军也已经抵达了资中,但以目前的情况看,在关羽军尚未抵达之前,刘章肯定撑不住了,所以还不如逃跑。 更重要的是,张松一番话说进了刘章心坎。 他告诉刘章,即便将来刘备想要吞并益州,至少看在同宗之谊上,不会为难刘章和他的家人。 要是运气好点,刘备帮他打败张鲁,刘章厚脸皮找刘备要益州,刘备碍于宗室情面,不好意思趁机吞并,把益州还给他,那就更好了。 刘章深以为然,觉得张松的话很有道理。 虽然他不蠢。 知道刘备迟迟不发兵,很有可能是有吞并他益州之意。 但怎么样刘备得了益州,也不会杀他。 反而张鲁这区区家奴,为报杀母和杀弟之仇,自己全家都难以幸免。 于是在七月二十四日,刘章带着全城达官显贵,抛弃了守城士兵,从南城门顺郫江乘船往武阳而去。 等过了两天,城里的士兵得知刘章逃跑的消息,顿时坐不住了,选择出城投降。 “哈哈哈哈哈。” 张鲁得知这个情况之后,仰天大笑道:“刘章小儿,当真是怯懦不堪,居然抛弃城池逃跑。” 换源app】 阎圃笑道:“成都既破,益州就归属明公了,刘章跑不了多远了。” “不对。” 张鲁忽然想到了一点,说道:“他从郫江南下,必是顺大江而去,刘备还在江州,他去投奔刘备了。” 阎圃皱起眉头,点头道:“这刘备确实是个隐患,他借口为刘琦发丧,迟迟在江州没有举动,恐怕也是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明公还需要小心,万不能让他得逞。” 张鲁点点头道:“我自然知晓,只是我们现在兵力也只有这么多,恐怕不能阻止他。” 阎圃说道:“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刘备军过来,明公可以立即写信给賨人首领,一旦刘备军有所举动,便南下攻破江州,切断刘备军从荆州来的粮道。” “嗯。” 张鲁想了想道:“就按子茂的意思办,我们先进城,收拢刘章溃卒,现在能有一份兵力是一份,届时如果能够联合賨人,夹击来犯的刘备,这西川才算是归于我们。” 说罢,他大手一挥,下令大军入城。 进入城内,张鲁还算有人性,约束部队不要骚扰百姓,只取了刘章府库赏赐给部下。 不是他多么仁义,而是要传播五斗米教,忽悠百姓信仰龙虎山。 要是大开杀戒,搞臭了名声,谁还入教啊? 因此成都城内变幻大王旗,虽然引起了一些骚动,但百姓并没有遭受大规模的杀戮、劫掠,还算安定。 与此同时。 关羽军北上至资中,刘备军率领大军开始南下至葭萌关。 到八月初的时候,张鲁都不知道汉中没了。 因为葭萌关的守将杨柏叛变,封锁了从汉中前往成都的金牛道,以至于汉中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到成都去。 所以他现在也只是知道关羽军抵达了资中,于是一边联络賨人尽快出兵,一边派大将杨任、杨昂各领一万人,驻守德阳和广汉,阻拦关羽大军。 只是让张鲁没有想到的是,关羽并不是直奔成都,而是入犍为界,分平资中、德阳,三邈道侵,占据了沱江、嘉陵江沿线城池。 先定巴东,再取巴西,样子不像是来帮助刘章击退来犯之敌的,反倒是像来侵吞益州的。 成都城内,益州牧府邸。 张鲁与谋士阎圃相坐,得知探马回来的消息,两个人有点面面相觑。 沉默了好一会儿,张鲁才叹息道:“这刘备......世人都说他是个忠厚人,怎么吃相这么难看呢?” 阎圃苦笑道:“原本以为刘备会直接北上,进攻成都。这样我们只需要在成都外围抵御,等待賨人断他粮道,他自可退兵而去。没想到他干脆占据巴东巴西,似是想先控制益州全境,再取成都。” 张鲁鄙夷道:“刘备也算是名望在外了,现在来看,却是脸都不要了。打着救援宗室的名义,实则却是侵吞整个益州。” 阎圃说道:“曹操称雄北方,与刘备多番交战,却始终未能消灭他,可见刘备难缠。如今荆州也归属刘备,刘备志在天下,肯定想要巴蜀之地,再谋夺江东,与曹操南北对峙,想来此时要脸面名气,也比不了偌大益州来得实在。” 张鲁说道:“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刘备有荆州为后方,实力强大,兵马众多。若他先取巴郡,再步步为营,賨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也会被他慢慢吞并。” 阎圃沉吟思索。 刘备这一招确实狠,令他们所料不及。 原本他们以为刘备驻军巴州,一直在等着张鲁攻破成都,他就有借口打败张鲁,顺势拿下西川。 没想到人家借口都不找了,直接就吞并了巴郡,现在又开始对犍为郡下手。 这反倒让张鲁他们很尴尬。 出去打吧。 兵力没人家多,野外鏖战打不过。 不出去吧。 益州除了成都,都得归刘备。 别看张鲁有賨人为外援,但賨人本事他也知道。 看似兵力多,可不论战斗力还是训练程度都远不及汉族精锐士卒。 即便他调集所有賨人兵马,也未必能和刘备一战,何况人家刘备还不止这五万兵马,荆州后方还十多万呢。 所以张鲁的处境就很微妙。 单靠成都也控制不了整个益州啊。 然而张鲁和阎圃肯定想不到,历史上刘备就是这么做的。 刘备取西川,自己领兵从葭萌关南下攻打成都,而诸葛亮张飞部则迅速入蜀,控制整个巴郡。 也就是说,诸葛亮和张飞根本不是想要配合刘备直取成都,而是旨在辅助刘备,快速夺取益州全境,以达到占有除成都外大部分益州地盘的目的。 现在也是如此。 刘备主力军从汉中南下,关羽如果直取成都,一旦张鲁得知情况,就有可能放弃成都南逃犍为,到时候犍为各郡没有防备力量,被张鲁所得,占据普通城池反而比偌大的成都城更好防守,难以彻底消灭。 而且从犍为郡如果有船只的话,还可以从沱江顺江而下,逃入长江。此时江州相对空虚,张鲁的有可能会奔袭江州,顺潜江北上,再从米仓道或巴蜀的逃回汉中。 因此关羽这次北上,便是按照军师徐庶的建议,先控制成都外围的城市,切断张鲁南逃的道路。 等到刘备主力军从金牛道南下的时候,就相当于把成都团团围困,张鲁插翅难飞。 而张鲁自然不清楚这一点,得知刘备现在没有想着跑来成都救援刘章,而是先控制益州全境,他反倒是感叹起刘备的不要脸来。 “明公。” 阎圃思来想去,对张鲁说道:“此事也许并非坏事。” “哦?” 张鲁纳闷道:“为何?” 阎圃笑道:“刘备兵强马壮是不假,可他分兵诸县,分散了兵力,未必能夺取成都,明公只需要坚守城池,以待天时,自可大胜刘备。” 张鲁不解道:“如何能胜?” 阎圃说道:“明公想想,刘备军广散于巴西之地,巴中势必没有兵力看管。且他队伍冗长,粮草从荆州运至巴州有大江水运倒还算简单,可分散其它诸县就没那么容易,势必会造成后勤艰难,一旦坚守些时日,賨人突袭他粮道,必能退敌。” “嗯。” 张鲁思索片刻,微微点头道:“好,那就先勒令杨任、杨昂,驻守城池,等待刘备大军到来,延长他的后勤补给线再说。” 当下张鲁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打算继续坚守成都。 反正他控制着绵竹,就算打不过刘备,还有退路可以从金牛道逃至汉中,也就无所谓非要南下巴郡犍为郡与刘备对垒了。 只是张鲁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一决定,丧失了他最后的机会。 杨柏叛变封锁了葭萌关和白水关,导致汉中的消息不能传递过来,让张鲁不知道汉中沦陷。 如果他知道的话,此时正确的选择应该是立即南下与关羽殊死一搏。 由于关羽现在忙着占据成都外围的城池,好策应刘备一起把张鲁包围起来,因此导致兵力相对分散,主力部队没有集中在一起。 张鲁要是能够集结起所有兵力,突破一路封锁,趁着包围圈没有合拢之前,顺长江而下,到巴州的时候再从潜水北上,从已经没有人看守的米仓道逃回汉中去,兴许能搏一搏。 虽说刘备其实在汉中还布置了两三万人驻守,可这些人都是战斗力不高的賨人,并非刘备军主力,张鲁杀个回马枪,还真有那么一丝可能成功。 但也只有那么一丝可能了。 毕竟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所有事情都顺利的情况下。 而事情。 也从是那么不尽人意。 于是在张鲁的幻想刘备军主力拖着冗长补给线来成都的时候,八月底,成都城外,连绵不绝,数不尽的大军,出现在了北城外广袤的平原地平线上。 张鲁懵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璋也懵了 建安十四年八月底,刘备尽起十余万大军,包围成都。 其中主力精锐五万,三万东州兵,两万幽州、徐州、豫州、南阳等地招募的早期班底,以及十万賨人军队。 虽说賨人军队战斗力不高,可乌压压人海涌动,也能给予成都城里一万多张鲁军巨大压迫感。 何况关羽部率军北上,与刘备军汇合,总计十二万兵马,将成都包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在关羽部后方一处营寨内,刘章和手下诸多谋士商议现在的形势。 从成都逃跑之后,刘章就顺长江南下,跑到了江阳。 江阳已经被关羽占据,刘章他们抵达此地后,守将就把情况报告给关羽,关羽便邀请他们前往资中。 刘章无处可去,就只能先去资中关羽营寨,待了大半个月,等着刘备主力到达。 到了资中后关羽对待刘章还是很礼遇,毕竟他们进蜀的理由是帮同宗打败张鲁,因而不可能不对刘章太过失礼。 此时刘备大军终于到达了成都,他完全不是跟历史上那样先破雒城,再杀到成都去。 之前张鲁派手下大将杨任、杨昂分别驻守德阳和广汉,这德阳并非是现在的德阳县,而是绵竹。 广汉也不是个县,而是广汉郡,治所在雒城,所以实际上德阳和广汉便是绵竹和雒城。 这两城就在成都北面,具体位置在后世四川省德阳市以及广汉市,算是成都的两个北面屏障。 历史上刘备攻打雒城,打了一年才攻下,最终杀到成都外逼迫刘章投降。 然而这次他兵力太多了,根本不用破城,直接把包括成都在内的三座城池包围起来,于昨日抵达了成都外。 刘备军目前和关羽军距离十多里地,双方汇合之后,刘章肯定是要去见刘备的。 所以刘章想询问谋士们,自己该如何找刘备讨要回益州。 此刻刘章身边还带着几名亲近从事,将领基本都被他抛弃了,很多人也各自逃散,留在刘章身边的人已经不多。 其中就有从事张松、王累、郑度、陈实、龚扬等等,除此之外,长子刘循,次子刘阐也在。 刘章之前最信任的从事名叫王商,大事小事都与他商量,可惜王商前几年病死了,现在身边就只有张松、王累等人可以商议。 帐篷内,众人分列而坐。刘章环视左右,叹息道:“诸位,刘备居然不声不响地打下了汉中,连賨人都已经归顺于他,现在拥众十余万,益州怕是不保了。” 王累说道:“賨人向来都是重利轻义,当初明公让庞羲、李思等人攻打张鲁不能克,他们便立即投奔张鲁,眼下刘备势大,他们投奔刘备也理所当然。巴东巴中之地,就是因庞羲无能才以至于张鲁坐大。” 刘循说道:“现在不是说賨人的时候,父亲,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从刘备那里讨回益州来,即便是把巴郡和汉中郡给刘备,至少蜀郡广汉郡和犍为郡必须在我们手中。” “没那么简单。” 郑度素有谋略,历史上曾经差点用计逼退刘备,沉吟说道:“刘备此番前来,恐怕就是打着吞并益州之心,即便是主动去找刘备要,他恐怕也会推三阻四,不会将益州还给明公。” “是啊。” 陈实也叹息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们为鱼肉,没有兵马在手,刘备岂会把益州交还给我们呢?” 陈实话说完后,场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陈实说的是事实。 到嘴的肉,还吐出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帐篷内蜡烛燃烧,明暗交错的星星烛火映照着刘章的脸阴晴不定。 虽说张鲁的问题好像解决了,可却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外面来了个更狠的。 偏偏此时他已经山穷水尽,与张鲁拼了个两败俱伤,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再用武力把益州抢夺回来。 这让刘章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过了许久,刘章才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季规,可有办法教我?” 郑度想了想道:“只能去找刘备讨要了,刘备为天子亲封皇叔,身份尊贵,也是要脸面的人,真夺同宗基业,亦有碍于他的名望,想来明公主动将巴郡和汉中交予刘备,他也不会为难我们。” 王累也说道:“确实如此,反正这巴郡和汉中一直以来也不在我们手中,相比于身边一直有个狼子野心的张鲁,还不如与同宗刘备结盟,一起匡扶汉室,复兴国家较好。” “嗯。” 刘章微微点头,认可了二人的建议。 他们说得没错。 其实早年刘焉的时候地盘还是很大的,除了益州南部,也就是后世云南地区控制力薄弱以外,整个益州北部都在刘焉控制下。 但刘焉一死,张鲁盘踞汉中,巴郡的甘宁、沉弥、娄发造反,后来赵韪也造反。 张鲁趁机南下,占据了巴中、巴东等地。 只有巴南和巴西还在刘章任命的巴西太守庞羲手里,而且庞羲也不是善茬,曾经有过自立的想法,属于听调不听宣,因此实际在刘章手里的地盘,只有蜀郡以及一部分犍为郡。 大概范围就是后世涪江西南,成都——乐山——自贡——宜宾——泸州——重庆这一圈的样子,涪江东面的广安、南充、达州、巴中都不在刘章手里。 所以如果刘备能够把他原有的地盘还给他,即便是将包括江州在内的巴郡和汉中等地全部让给刘备,刘章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毕竟以前就没有得到过,总不能指望人家帮他把地盘收复回来,还连带着以前失去的地盘也给他吧。 然而此时张松却开口道:“明公,万万不可!” “哦?” 刘章纳闷道:“为何。” 张松说道:“现在北方的曹操还未完全收复关东,刘备此时进西川,很有可能是想趁着曹操无暇顾及关中的时候,收取益州、西凉以及关中,明公若是不给他,恐明公为其所害。” “为其所害?” 刘章吓了一跳,他生性懦弱,很怕死。 “正是。” 张松点点头,环视众人道:“诸位必须想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极为险恶,身处于刘备军中,若明公自以为有理前去讨要,刘备恶向胆边生,将我们全部杀死,再将罪责推给张鲁,说是张鲁杀死了明公,即便天下人知道明公为刘备所害,谁能为明公伸冤呢?” 众人一时沉默。 张松又道:“到了那个时候,刘备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据西川,他拥有荆州以及西川之地,占据了近天下半壁江山,拥众何止二十万?曹操不能南顾,江东也不是刘备对手,到时候世人只会跪倒在刘备脚下,称颂他的英明,明公死后,将无人知晓,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这......” 被张松一通吓唬,本来就胆小的刘章颤抖道:“那我该如何是好?” 张松笑道:“明公也莫急,我相信刘备还是爱惜名望,这个办法应该是实在无法得到西川才被迫用之,除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冒着名望尽失的风险做这个决定,但为了防止他这么做,明公必须用别的方法才行。” 换源app】 “什么办法?” 刘章忙问。 “以退为进。” 张松环视众人说道。 以退为进? 众人一时迟疑,郑度富有谋略,于是问道:“子乔莫非是想让明公献西川于刘备?” “不错。” 张松点点头。 郑度就问道:“有何根据吗?” 张松笑道:“荆州之事,不就是根据吗?” “唔。” 郑度微微点头,也对刘章说道:“子乔之言,确实有理。” 刘章唉叹道:“真让我献西川吗?” “并非真献。” 郑度解释道:“此以退为进之法,就是明公献西川于刘备,刘备就不好加害于明公,且很有可能把蜀郡和犍为郡还给我们。” “这是什么道理?” 刘章不解了,说道:“我献西川给他,他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非也非也。” 张松笑道:“明公莫忘了,那荆州刘琦,屡次三番想把荆州让与刘备,刘备屡次拒绝,最后也是刘琦病死,拖了遗嘱才勉强应下。松以为,刘备虽然想要荆州,可也爱惜名声,夺同宗基业于名望不利,因此明公若是主动投献,他反而会拒绝。” 郑度也道:“是的,子乔的话,让我思索一会儿,似乎却有其理。刘备攻打西川,耗费大量兵马粮草,明公主动讨要,岂不是惹他不快,反而可能遭他毒手。若主动投献,投桃报李,刘备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张松继续道:“到时候等刘备几番推让,明公再说将巴郡和汉中赠予刘备偿还恩情,便不仅能保住益州基业,将来还能或联合曹操,或联合刘备,乱中取胜,即便不能,也能保全自身于乱世。” “子乔之言确实有理。” “刘备爱惜名望,在荆州确实几番推让,寻常人恐怕早就愿意领荆州了。” “不止荆州,他在徐州的时候也几番推让,是徐州牧陶谦病故,他才领了徐州,可见其还是非常注重名声,不想被人说是抢夺别人基业。” 其余王累、陈实、龚扬等人也纷纷认可了张松的建议。 因为张松说的是事实。 刘备不仅在荆州推让,在徐州也是。 你刘章家业被人家夺回来,按理来说,刘备占据益州也是合情合理。 但人家爱惜羽毛,你还厚着脸皮讨要,那就没什么道理了。 刘备心狠点真把刘章他们沉江,再把罪责推给张鲁,谁也说不了什么。 现在你主动去投献,让刘备名正言顺得到了巴郡和汉中,虽然最好的蜀郡没交出去,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到了最后,刘章咬牙点头道:“诸位说的是,我虽然知道大势已去,但也不想把父亲留下的基业白白送出去,这以退为进的法子,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到时候我面前刘备,自会知道该怎么说。” “明公。”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守卫的将领张任进来说道:“左将军已经抵达了成都,关将军说想邀请明公一起前往,与左将军会面。” “我知道了。” 刘章点点头站起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张松也起身道:“我随明公前往。” “我也去。” “亦愿随同前去。” “父亲,让我也跟着去吧。” 几个人纷纷要一起。 但刘章想了想道:“算了,母须带那么多人,人多了反而让刘备心中不快,就子乔,还有季规循儿随我前去就可。” 当下刘章没有带家卷和部将,只是带上了张松郑度和长子刘循去。 这么做也是装可怜。 小猫两三只去见刘备,堂堂益州牧如此落魄,刘备看了万一心里不忍,就大发慈悲地把益州还给他,岂不美哉? 等刘章出去之后,关羽已经派人来接他们,准备了马车,向着成都方向而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刘章的马车就来到了成都城外。 他此时第一眼看的方向自然是那巍峨高大的成都城,但成都城似乎已经快变成别人的形状,上面旌旗招展,张鲁的军队紧张地在城楼上观望。 心中感叹了一声,刘章又扭过头看向刘备营寨。 紧接着他人就傻眼了。 那营寨一眼看不到尽头,连绵得有十几里,旌旗遮天蔽日,光用于居住的帐篷,怕是得数千顶。 这得多少大军啊。 刘章心道。 此时刘备早已经在营外等候。 身边除了法正没来以外,诸多将领谋士都已经来齐。 见到刘章,刘备热情地上去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道:“族兄受惊了,从成都离开后,起居可好?” “甚好甚好。” 刘章有些受宠若惊,忙道:“玄德这是带了多少人马?” 刘备笑道:“不过十余万而已,算不得多。我荆州地大物博,带甲之士三十万,此次过来,我只是带了五万人,其余多是賨人军队而已。” “玄德仁义之名传播四方,连賨人也为玄德效力啊。” 刘章感慨。 “来来来,族兄进帐歇息。” 刘备招呼着刘章,一路带他去了自己的主将帐篷。 主将帐篷非常巨大,堪比一座房子的厅堂,占地数百平,诸多将领谋士也跟了过来,分列而坐。 刘备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在了主位的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把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留给了刘章,这样双方就是对着坐的,表示地位相等。 等大家坐下,双方寒暄了一阵,刘章才话锋一转,感叹道:“说起来,当年我派吴懿进攻荆州,是贤弟击破了他啊。” 吴懿在关羽军中没有在这里,但费观是文人,一直在刘备军中做文书左吏,此时也在营帐内,脸色微红。 主要他不仅是跟着吴懿投降了,还是刘章的妹夫,刘焉的女婿,虽然年纪轻轻,才二十来岁,不想战死选择投降苟且也能理解,但总归不好面对刘章。 刘备笑道:“当年我也是受了楚王的恩惠收留,不得已为楚王出兵效力,奈何楚王妄自称帝,我亦只能起兵反抗。也幸亏族兄仁厚,并没有为难东州兵的家卷,我才有一些兵马可以用,此事,我一直想当面谢谢族兄。” 刘章露出苦笑。 其实他不是不想为难东州兵家卷,实在是一没那本事了,二是怕惹得天怒人怨,所以才不管不顾。 要是当时他没有受到张鲁攻击,且没有内忧外患的话,盛怒之下,他肯定把东州兵家卷处理掉,就像当初处理张鲁的家卷一样。 苦笑片刻,刘章才拱手说道:“此番,还是要多谢贤弟出兵相助,否则我要被家奴灭亡了。” “无妨无妨。” 刘备摆摆手:“都为宗室,理应互相帮扶。” 刘章就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将袋子里的东西取拿出来,那是个白银龟钮印。 这东西刘备也有一个,但他的印是金的,叫做黄金龟钮印。 之所以材质不同,是因为州牧为两千石,印玺是银质。刘备虽然也是州牧,可他还有另外两个身份,列侯和左将军,所以印玺是金质。 应劭《汉官仪》记载:“诸侯王,黄金玺,橐驼钮。列侯乃至丞相、太尉与三公、前后左右将军,黄金印龟钮。” 刘章双手托着这白银印,起身走到刘备面前,单膝下跪道:“贤弟,你为宗室大才,我远不如你。如今天子遭曹操劫持,汉室江山不保,唯有贤弟才能振兴汉室江山,刘章不才,愿将益州献给贤弟,助贤弟北伐曹操,迎接天子,复兴汉室。” “哎呀。” 刘备大惊,起身拉起刘章道:“这可使不得呀,你我为同宗,我岂能夺同宗之基业?” 刘章脸色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是一喜。 嘿嘿。 刘备果然跟张松预料的一样,一定会推辞,等三让三辞之后,自己也就能勉为其难,不把益州献给刘备,最多将巴郡和汉中给他,总归变成无权无势之人要好。 心中这么想着,刘章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将手中的益州牧官印递到刘备手中,含泪说道:“贤弟,这益州唯有贤弟才能平定,这天下也唯有贤弟才能复兴。为了益州百姓,为了天下苍生,贤弟还请莫要推辞!” “兄长!” 刘备感动不已,也流出眼泪,抱着刘章大哭道:“你我同宗,应该相互扶持才对,怎么能......兄长好意,小弟领了。” “这都是为了大汉江山......啊?” 刘章本来还想继续说要把益州让给刘备,但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手中的官印顺势被刘备拿走了,后面那句话似乎也...... 就看到刘备眼泪双流,一边抓着官印,一边拉着刘章的手说道:“兄长好意,小弟领了。” 领了? 不是心领了? 刘章当时人就傻眼了。 卧槽。 这跟原来的说法不一样啊。 说好的刘备忠厚人,从来都不夺人家基业的呢? 说好的三让三辞,最后含泪自己收回益州的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章茫然地回过头看了眼张松和郑度。 二人似乎也很惊愕,面面相觑。 只见刘备拉着刘章的手,环视众人说道:“诸位,自从徐州和荆州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让刘姓复兴,恢复大汉江山,就应该当仁不让。兄长拳拳之心,感动了我。我愿意接过兄长心中之志,治理好益州,将来北伐中原,恢复汉室,必不会忘记伯瑞、兄长这些帮助过我的人。” 说罢他又扭过头,对刘章说道:“兄长放心,此番我便上奏朝廷,表兄长为蜀王,此后兄长家业千秋万代,只要有我刘备一日在,兄长就永远都是蜀王!” 刘章懵了。 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眼睛里的泪水,一开始只是强行挤了两滴出来,现在是哗啦啦的流啊。 不是感动。 是tm的心在滴血。 我的益州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平定益州 若是还在徐州时期的刘备,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干脆地要了益州,至少也得几番推让。 但经历过多年的颠沛流离,刘备已经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要想光复心中的理想,恢复大汉江山,就必须要有一块稳定且富庶的地盘。 在荆州的时候,面对刘琦的几次谦让,刘备未尝没对偌大的荆州动过心思。 可他与刘琦关系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已是一方诸侯,可底层出身,江湖义气不改,令他心中有愧。 就像他历史上倾尽国家也要为关羽报仇一样,义气相投,如果不是刘琦病逝,他是绝不可能答应刘琦将荆州谦让给他的事情。 然而刘章就不同了。 双方除了都姓刘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交情。 甚至还打过仗。 刘备手底下一半兵力,都来源于在秭归之战中俘虏的数万刘章部下。 所以如果刘章把益州让给刘备,刘备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更重要的是,张鲁都已经快把刘章给灭掉了,现在的益州是刘备从张鲁手里抢回来的。 刘章厚着脸皮来讨要,无非是认为刘备是个忠厚人,想要搞道德绑架那一套。却不知道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刘备,早已经今非昔比。 眼下时过境迁,刘章地盘已经被刘备控制住。尊敬你,还叫你一声族兄。不尊敬你,就把你沉入长江喂鱼。 因此在刘章如此识相的情况下,刘备也不介意真上表朝廷封刘章一个蜀王,至于曹操答应不答应是另外一回事,那就把刘章当成蜀王那样供着。 反正汉代没有实权的藩王跟明代藩王也没什么区别,政令出不了王府。到时候在其它地方给他修一座王宫,就当养一家子闲人就是。 当下刘备就接过了刘章的益州牧大印,一番言语将他高高捧起,说得刘章如何深明大义云云,又举行盛大宴会,大宴群臣。 从刘备那出来之后,刘章的脑瓜子都是嗡嗡的,整个人神情恍忽,都已经记不清楚宴会上刘备说的很多细节。 只记得自己好像喝了很多酒,最后是被夹着出去,等过了不知道多久清醒过来,已是恍如隔世。 “主公。” 看着刘章被灌得烂醉如泥离去,庞统起身向刘备拱手说道:“恭喜主公,名正言顺得到益州。” 刘备感叹道:“若非实在不得已,我也不想夺同宗基业。奈何刘季玉非匡扶汉室之人,其父亦曾经有“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实非良臣。” 张飞喝了很多烈酒,开口嚷嚷道:“大兄,这益州本就该大兄所得。刘表刘章之徒,哪里比得上大兄的英明神武。” “好了三弟,少说胡话。” 刘备说道:“既得他们的地,便该尊敬他们。” 张飞嘴里都囔道:“这地又不是他们给的,是我们凭实力拿的......” “三弟!” 关羽也道:“你喝多了,去休息。” 张飞就走了。 刘备看向众人说道:“诸位先回各营,准备即日攻城。” “唯。” 太史慈、关平、士仁等诸将领命而去。 过了片刻法正进来,向刘备拱手道:“主公,刘季玉将益州让给主公了吗?” 刘备点点头道:“嗯,我应下来了,我会上表朝廷,奏请封他为蜀王,到时候给他修一座王宫,算是让他颐养天年吧。” 法正就说道:“主公不可让他在蜀地,虽说刘季玉怯懦,在蜀中多有人不服他。但其父还是有些建树,留下了一些死忠,若在蜀地,恐他召集旧部在后方作乱。” 刘备就问道:“那孝直的意思是?” “让他去荆州即可。” 法正笑道:“宗室之间就应该多多走动,楚王在荆州想必也寂寞,可以多多出去走动走动。让刘季玉去荆州,刘修来西川,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为他们修建王宫,供奉钱财、奴仆,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刘备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嗯,那就按孝直的意思去办。此事就交给孝直了,刚好来之前,晓卿也说过,希望明年孔明来西川处理内政,孝直你与子乔便去荆州。” “我与子乔去荆州吗?” 法正疑惑道:“为何要如此交换行事?” 庞统说道:“与楚王和蜀王互换同理,诸葛孔明与沉晓卿在荆州与本地世家牵扯过深,在政令下达的时候,碍于情面,不能在世家大族侵害百姓之时处置这些世家大族,但交换行事,就轻松许多。孔明不需要在乎益州世家,孝直也不需要在乎荆州世家。” “原来如此。” 法正聪明过人,自然明白这些道理,点点头道:“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刘备负手在身后,他也喝了不少酒,走出帐篷。 此时关羽回自己本部军营去了,张飞喝多了去睡觉休息,各级将领也都去做事,身后就只有庞统、法正、糜竺、孙乾等人跟在左右。 微微清风徐来,遥望西南深入云端的巍峨雪山,刘备亦是恍忽间有些失神,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天空似是在醒酒。 法正还摸不透刘备的秉性,一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想上去询问,糜竺和孙乾却拦住了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去打扰刘备,四个人就默默站在刘备身后等着。 其实刘备现在神情恍忽,同样是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从黄巾起义,再到被曹操赶去南阳,颠沛流离二十余载。他在朝廷上做过皇叔,在徐州豫州做过州牧,却从未有过一块基业属于他,即便是徐州之时,亦只能短暂两年罢了。 如今自己纵横大江南北那么多年,总算是有了荆州和益州之地的两块基业,一时间也觉得恍如隔世,心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患得患失。 看着远方天空许久,刘备的眼神逐渐从失神,转向坚定,最后眼里像是慢慢有了光,愈发亮堂起来。 “走吧。” 他回过头对着几人笑道:“早点去休息,明日还得攻城呢。” 说着他便转身回了帐篷。 等他离开之后,法正才问糜竺和孙乾道:“主公这是?” 糜竺笑道:“看看这天地罢了。” 孙乾也笑道:“也许是因为以往这天地从未属于主公,但从此之后,这天地就有主公的立足之地了,所以主公才有所感叹。” 法正这才明白刘备为什么要看着天空久久不语,一时间感叹道:“主公多年夙愿完成,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庞统沉声道:“等益州真正到主公手里,主公才会更高兴。我们先商议一下明日攻城的计划,沉晓卿曾经说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你们有什么办法?” 法正看向庞统,笑道:“凤雏先生既然说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孝直也有办法吗?” 庞统问。 法正就说道:“不如咱们把各自办法写出来,一起对照如何?” “我去给你们拿纸笔。” 孙乾看到这两位大神又要秀操作了,连忙去帐篷拿了纸笔出来。 很快二人便各自在纸上写出了自己想的办法。 糜竺和孙乾凑过去一看,就看到两个人手里的纸条上都写了两个字——家卷! 庞统和法正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跟历史上关羽出兵襄阳,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却被吕蒙白衣渡江偷袭了后方一样。 关羽打了胜仗,手上其实还有数万兵马。 但由于吕蒙控制了士兵家卷,以至于士兵兵心全无,纷纷逃散,最终才败走麦城。 虽然庞统和法正不知道这件事情,可道理是相通的。 现在他们控制了汉中,张鲁手下的士兵家卷都在北面,这不加以利用还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第二日,刘备听取了二人建议,并未第一时间攻打城池,而是选择劝降。 同时命令留守汉中的赵云收集士兵家属信件,让他们写家书送过来,也不需要劝他们投降,只要写封家书就行。 只不过这一来一回,还得召集诸多家属,派人一家一家地去询问,确实有些耽误时间。 一直到十月份,第一批家书才送到成都,驻守德阳的杨昂先降了。 杨昂不得不降,家中老母送信过来,说刘皇叔待他们家甚厚,还赏赐了不少金银布匹绢帛,希望他不要在战场上送命。 紧接着到十一月份,杨任也顶不住投降,自从刘备军每日往城里射箭发放家书,军心涣散,甚至还出现了不少连夜用绳子逃出城池去外投降的事情,再不投降,他有可能被士兵们绑着送出城去。 关键是刘备军这么送家书,守城的将领们根本不敢勒令士兵不准拿,不准看。在家族观念远高于国家观念的时代,阻止士兵看家书,无异于取死之道。 愤怒的士兵们才不会管什么上级不上级,逃跑的都算好的,惹了众怒,叛乱杀长官也不是不可能。 杨任就是城里出现了几次抢夺城门想开城投降的叛乱之后,最终顶不住压力,选择出城投降,不然历史上作为跟着张卫死战曹操的忠臣,也不可能选择这条道路。 到十二月份,张鲁那边也快撑不住了。每日送往城中的家书不计其数,士兵们兵无战心,士气涣散,各级长官根本约束不了,连日常上城门巡逻的事情都极为抗拒,甚至出现了几次与长官械斗之事,整个军队快变成了火药桶。 在这种情况下,张鲁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因为成都不比雒城和德阳,雒城和德阳城池较小一些,即便有士兵发动叛乱想打开城门,只要长官强行镇压还是能够镇得住,成都的城门可不止四个,占地也不小。 光南北城墙就有七八公里,东西城墙也有五六公里,以至于城内的士兵极为分散,不只是士兵军心涣散,就连将领和中下层军官也都没有什么战斗意志,很多人都已经在策划开城门投降。 为此张鲁无计可施,整日在益州牧府邸借酒消愁。 “明公。” 十二月六日。 这一日张鲁已是穷途末日。 他瘫软在府邸内,与谋士阎圃已是断港绝潢。 看着张鲁醉醺醺地,披头散发,仿佛苍老了二十岁,阎圃叹息道:“降了吧。” “降了?” 张鲁大怒道:“他刘备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乡野村夫,自称皇亲国戚,也配让我投降?吾宁为曹公作奴,也绝不为刘备上客。” 阎圃说道:“如今天下,南北对峙的格局已经显现,曹公虽称雄北方,但尚未染指关中和西川,即便明公想要归顺朝廷,附曹公之羽翼,然刘备大势已成,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哼。” 张鲁冷哼一声,又喝了一口闷酒。 “报!” 就在此时,门外亲卫惶恐进来,单膝跪地,带着哭腔道:“刘备军进城了。” “什么?” 张鲁大惊道:“怎么回事?” 卫兵说道:“守卫北城门的士兵打开了城门,如今满城都已经投降。” “砰!” 酒坛子落地,张鲁睁大了眼睛,呆坐许久。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候,他才怅然若失,缓缓从席上爬起来,晃晃脑袋,对阎圃说道:“跟我出去投降吧。” 终究是舍不得这条命。 成都破了。 城里一片兵荒马乱。 其实虽然成都被包围了那么久,但却没有造成饥荒。 因为城里的存粮非常多,历史上刘备攻打刘章,城里有精兵三万,谷支一年,粮草用度非常足。 而如今刘章逃跑的时候匆忙,只来得及带部分财产,连府库和粮仓都没有处置就跑了。 毕竟他存的希望是刘备帮他把成都夺回来,因此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财产下毒手。 所以这导致城里存粮足够,百姓也没有什么伤亡。 刘备军进城之后,立即分散各处,接纳归降的张鲁士兵,处置作乱的溃卒,发榜单安抚百姓。 治安在上午还很混乱,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平定下来。 张鲁带着阎圃以及数十名亲卫,来到益州牧府邸外,等刘备的车驾抵达府门的时候,他跪地献上汉中太守官印,磕头道:“愿降左将军!” 刘备翻身下马,上去接住了官印,再将张鲁扶起来,说道:“张公愿降,那就最好,自此之后,潜心修道,亦是妙事。” “多谢左将军。” 张鲁松了一口气,至少刘备没有杀他,还让他继续修道,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备手中托着汉中太守官印,腰间还有一枚益州牧官印。 他抬起头看着偌大的益州牧府邸。 又扭过头遥望北方! 曹孟德。 南方我已定了三分之二,就剩下江东未平。 待我平定扬州,消灭孙氏之日,再来与你决一死战吧! 第一章 建安十五年天下大势 建安十四年年末,对于刘备和曹操来说,都只是个开始。 刘备刚平定益州,坐镇成都,还需要时间来进行治理,比如拉拢逃散的原刘章官员,安抚益州世家百姓,任命大小官吏等等。 这个过程很长,因为随着他平定益州之后,会有大量的人才来投靠,这就需要甄别人才能力,因材任职,益州北部包括蜀郡属国、广汉属国在内,五十四个县邑,数百名官员任命,都需要时间。 而益州南部,也就是后世云南一带,刘备暂时没有派人去管理。目前主要是派使者前往各地安抚益州南部的各大世家和少数民族首领,分封他们官职,让他们维护他的统治即可。 刘备以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庞统为益州从事、军师将军,徐庶为左将军从事、安汉将军,三人共署左将军府事。 加上昭文将军尹籍、左将军西曹掾刘巴、兴业将军李严、广汉太守张松七人一起主持改革益州,如制定法律、遴选人才、安民治患、处置乱党等等。 其中巴蜀人才纷纷来投,历史上其实在刘备打败刘章之后,很多人是不愿意出仕刘备的,比如将领中有杨怀、高沛、邓贤、冷包、张任、刘璝、扶禁、向存等等,文官中也有王累、阴溥、郑度之类。 但如今刘备得益州不是靠打败刘章,而是刘章自己投献出去的。那他们现在归顺也就不算是背主,是奉刘章的命令投奔刘备,这样在情理上也就没有了障碍,便纷纷来归顺。 这样再加上秭归之战投降刘备的吴懿、费观、张裔、吴兰等人,还有历史上选择归顺的严颜、张松、法正、孟达、庞羲、吴班、李恢、许靖等人。 一时间刘备可以说是尽收益州官员班底,各尽其用,如令张松法正定蜀,用许靖名望招揽人才等等。 至少在人才班底上,刘备已经拥有了荆州和益州两地有才能的人,在文臣武将的班子上,目前已经能够与曹操比肩。 而就在刘备紧锣密鼓地开战益州内政的时候,曹操则已经平定了北方,现在就只剩下辽西辽东。 建安十四年年末北方下雪,道路不好行走,于是曹操驻兵昌辽一带,等待雪化之后,来年再征讨乌桓首领蹋顿。 等到了建安十五年二月,春天雪化之后,曹操大军北上,直取柳城。 蹋顿此时严正以待,远不像历史上那样被曹操千里奔袭,以至于临时组织兵马抵抗,反被张辽阵斩大军崩溃。 但他也没有坚持多久,不管是被突袭还是正面鏖战,他都不是曹操的对手。双方大军于柳城外广袤草原对峙,仅仅一个上午,乌桓骑兵就被杀散了。 没有马镫和马鞍的时代,骑兵有的仅仅只是高机动性,面对组成阵列的步兵军团,以及最远射程能达到二百米以上的步兵硬弓齐射,只能射几十米的骑弓根本无法与之匹敌,在远程手段上先天性就吃了硬亏。 这场战斗展现了曹操极为强悍的军事能力,八万大军列阵前行,在乌桓骑兵靠近之后,万箭齐发,射散乌桓骑兵前军。紧接着虎豹骑左右包抄,突袭了蹋顿中军,直接冲垮了他的前中两部军队。 乱军之中,蹋顿遭张辽和曹纯率领的虎豹骑斩首,整个乌桓骑兵顿时一片大乱,经过一个上午的厮杀,其余乌桓首领纷纷投降,二袁再次往东逃窜,自此辽西平定,幽州只剩下辽东。 过了不久,辽东公孙康斩杀二袁,向曹操献上首级,袁氏和北方隐患就彻底平定。在建安十五年曹操回到邺城之后,就加紧步伐,再次出兵,亲领大军直取并州之地。 当初北伐二袁,高干投降。结果二袁败逃辽西,高干觉得邺城空虚再次反叛,被荀衍击破,曹操派于禁攻打壶关,暂不能克。如今主力回归,浩浩荡荡大军五六万,过羊肠坂,亲征并州。 得知曹操亲至,高干自知不敌,连忙仓惶逃窜,先往南匈奴求援,被南匈奴首领呼厨泉拒绝,最后跑到了河东,联合张白骑、卫固、范先、张成等河东反曹势力继续割据。 建安十五年四月,曹操平定并州之后,继续追击攻打河东。高干想联合关中马超韩遂等人一起抵御曹操,但张既出使马超游说,使得马超韩遂并未出兵相助。 于是在长安钟繇以及曹操的联合进攻之下,高干等人再次兵败,进退失据,只能选择逃入左冯翊,试图从陈仓或者武关逃向汉中南阳投奔刘备。 刘备得知消息兵出陈仓前去接应,结果他的举动引得马超韩遂等人极度紧张,马超韩遂都怀疑刘备这是假道伐虢之计,名义上是去接应高干,实则要攻打吞并凉州,因此联合起来,双方在郿县对峙。 虽然刘备已经派使者前去游说,奈何二人置之不理,刘备也只能作罢,依照庞统之计,目前还不能与马超韩遂等关中军为敌,于是选择了退兵。 在退兵之前刘备派人去通知高干,马超韩遂等人不准他从陈仓道过去,建议他从武关南下荆州。 然而要从武关南下就得经过长安,在钟繇围堵之下,高干被迫抛弃兵马,带着数骑逃奔,在武关经过上雒县的时候,被上雒县都尉王琰捕杀,自此并州河东之地,尽归曹操之手。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在关东地区以及陈都朝廷的威望和权势也达到了顶点,于是顺势进位为丞相,总揽朝廷和北方大权。 如此形势就处于天下勉强四分的局面。 如果以南阳盆地作为中枢的话,那么曹操和刘备分别得到了以南阳盆地为中心的东北、西南两处大头。一个占据了关东和北方,一个占据了荆州和益州。 而韩遂马超则分别占据西北一角,孙权占据东南一角。 从地盘上分析的话,刘备占据的面积最大,拥有了大概后世四川省、重庆市、云南省、湖北省、贵州省、湖南省以及一部分河南省,约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 但云南省、贵州省非实质占据,且多为丘陵山地,下辖人口主要分别在成都平原、江汉平原、南阳盆地、汉中盆地等地区,治下总人口有了一千多万,地盘上最大,人口排名第二。 曹操的地盘次之,拥有了大概后世河南省、一部分安徽和江苏省、山东省、河北省、山西省、一部分辽宁省和一部分陕西省,约八十万平方公里。 这些地方除了山西省以外,多是辽阔平原地区,且都已经实质占据。地盘虽然比刘备的地盘要小,但治下人口也是最多,达到了两千多万,整体实力依旧是此时最强。 再是孙权势力。 自从割让了庐江郡之后,孙权的势力全面退守长江东南,地盘大概是后世江苏省和安徽省南面小部分,加上浙江省、江西省、福建省、广东省以及广西省。 这么一看孙权势力要是放在后世,那强得不是一点两点。 江浙沪包邮区,加上深圳广州,后世全国经济排名前十的城市里,孙权就占据了上海、深圳、广州、南京、苏州、杭州六个,在经济实力上,可以说碾压曹刘了。 可惜现在是汉末,长江三角洲在当时都属于南蛮之地,更别说广州福建了。 而且两广、福建地区孙权也非实质占据,他目前的人口地盘主要集中在太湖流域。南面江西福建的东南丘陵,两广地区也都只是名义归属,空有偌大地盘,治下人口也只有那么四五百万。 】 韩遂马超的势力是最小的,地盘是后世陕西省一部分,加上半个甘肃和宁夏,治下人口也少,如果不算羌族的话,可能也就数万户,几十万人口。 当然。 不管是曹操的两千多万人口,还是刘备的一千多万人口,以及孙权的四五百万人口,基本都是总人口。 真正编纂户籍在册的纳税人口肯定没那么多,很多都被世家大族隐户隐产。三人实质控制的人口可能不过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能够调动的军队曹操最强,刘备次之,孙权最弱。 反观韩遂马超等人,因为有羌族支持,随时能拉起十多万近二十万的大军,纸面实力反倒强于孙权,仅次于曹操和刘备。 所以目前在整体实力上,依旧是曹刘两雄争霸,韩遂马超孙权三人垫底的局势。 到了建安十五年九月,刘备前往江陵。 此行他只带了法正和张松,也没有带什么兵马,除了亲卫陈到率领了几千白毦兵以外,就只有一部分随行的益州文官。 这次过来,除了要与诸葛亮沉晨分析天下大势以外,就是要进行益荆官员对调分治。 之前说过,刘备治下虽然人口一千多万,但实质控制人口也就那么三四百万,其中至少七八百万以上,要么被无数世家大族控制,要么是少数民族,还有不少是官员、豪族的奴仆,不属于生产人口。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进行大面积改革。 益州和荆州官员在本地上掣肘太多,碍于人情亲属等关系网络,难以施展拳脚,因此沉晨和诸葛亮最早提出分地而治,由诸葛亮庞统入西川治蜀,法正张松等人入荆州治楚。 船队抵达江陵之后,沉晨和诸葛亮早就已经在等待。 从去年到今年,他们二人以及法正张松庞统徐庶等人在荆州和益州的工作内容基本都是缝缝补补,当个表湖匠,维持着表面安定。 但谁都知道现在哪怕刘备已经平定了荆州和益州,二地的隐患依旧极多,世家大族侵吞田地人口,就像历朝历代所有灭亡根源一样,土地兼并仍然会成为大问题。 如果不能解决的话,即便是定鼎天下,也维持不了多久。 所以必须要进行整改。 还土地于流民百姓,加强民生治理。 这一次刘备在稳定了巴蜀,派徐庶张飞镇守汉中,又令庞统关羽坐镇成都之后,就亲自赶赴江陵,与诸葛亮沉晨商讨细节。 正是深秋九月,呼啸的北风吹拂着浩瀚长江,江面波涛荡漾,船只随风飘摇,渐渐驶入了江陵码头。 沉晨和诸葛亮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二人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正翘首以待。 船只驶入码头,刘备带着法正张松等人下了船,沉晨和诸葛亮迎了上去,拱手说道:“主公。” “晓卿,孔明!” 刘备再次看到二人熟悉的脸庞,一时感慨万千,喜笑颜开道:“仿佛与你们分开了很久了。” 沉晨笑道:“虽说主公只去了巴蜀年余,但路途遥远,确实恍如隔世。” “是啊。” 刘备不自觉摸了摸鬓角的白发,说道:“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晓卿却还在壮年,时间过得真快。” “主公,码头风大,还是先进城吧。” 诸葛亮劝道。 刘备就点点头,众人前往江陵城。 到了江陵城府衙之内,众人分列而坐,刘备高居主位。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刘备便笑着对法正张松说道:“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孔明晓卿。” 诸葛亮就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琅琊诸葛亮,字孔明。” 沉晨也站起来道:“东海沉晨,字晓卿。” 法正与张松起身向他们拱手行礼:“扶风法正法孝直,蜀郡张松张子乔。” 刘备就说道:“这分地而治,便是孔明和晓卿提出来的。” 法正打量着沉晨笑道:“曾经打得曹操狼狈鼠窜,孙权几乎全军覆没的荆州兵神,东海沉晓卿,当真是名不虚传。” 沉晨微点下颌道:“听闻主公定蜀,多由孝直先生谋划,甚至还亲往汉中,说服杨松,足见得先生多谋,主公能有先生,方为如虎添翼呀。” 张松也说道:“在来的路上主公就与我说起,孔明先生谋定荆州,以虚实之计,令蔡冒蒯越等人胆寒,可见先生神机妙算。” 诸葛亮就说道:“子乔先生能言善辩,素有急智。此番主公能够迅速平定巴蜀,就是因子乔先生游说刘章,令其主动投献,先生之才,亮望尘莫及也。” 四人说完,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虽说以前没见过面,但他们谁都知道,未来四人,包括庞统、徐庶等人在内,很有可能会成为刘备帐下的最高决策层。 因此见面后互相吹捧一番,熟络一下感情,将来才能一团和气,共同为刘备出力。 第二章 内行王道 刘备见治下其乐融融,同样也非常高兴。 他曾经受过治下不和的苦头。 当初徐州时,曹豹在名义上也是归属于他的部队。 结果因为和张飞不和,曹豹转投吕布,最后弄得吕布霸占了徐州。 因此吸取那次教训,刘备很注意手下的团结,即便有分歧,也往往会妥善处理。 所以后来虽然蜀汉诸葛亮一家独大,可由于诸葛亮自身的能力以及内部分歧较少,即便是在刘备去世之后,蜀汉也颇为稳定。 此刻见到大家一团和气,刘备就笑着说道:“诸位能同心协力,最好不过了,晓卿、孔明,如今我已得益州之地,天下我几近得其二,如今我应该如何?” 诸葛亮就问道:“主公之意是想?” 刘备沉声道:“曹孟德也占据了北方,他治下人口何止千万?若是壮大起来,怕是雄兵百万,我想趁他立足未稳,攻取河南。” 沉晨诸葛亮法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微微摇摇头,见大家意见一致,诸葛亮就站起来说道:“主公不可。” “为何?” 刘备问道:“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是我毕生所愿,如今机会到来,为何不可?” 沉晨说道:“此时北伐,两败俱伤,必为孙权韩遂马腾所辈趁机得利,主公不见当年韩子卢与东郭逡之事乎?” 刘备笑道:“我非韩子卢,曹操也非东郭逡。而是强秦与强晋,即便两相争夺,未能立即分出胜负,恐怕要灭的也是如耿、霍、虞、虢等国家。” 诸葛亮摇摇头道:“当今局势,绝非春秋之时,孙权韩遂马腾之流也非小国,主公还是不能轻视。应该先平定江东或者关中,与曹操南北相持,消灭了内忧,才能北伐外患。” “孝直,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刘备看向法正。 这次平定益州法正的功劳最大,令他对法正十分信任。 法正点点头道:“是的主公,此时确实不宜与曹操直接冲突,应该解决内部纷争,再北伐中原。” “嗯。” 见手底下三个重要人士都持反对意见,刘备才点点头,叹息道:“非我不知与曹操相争艰难,奈何人已经到了天命,不知道还有多久时间,因而才有些急躁。” 沉晨劝道:“主公也莫要着急,高祖四十八岁才起兵,仅仅用了七年就平定了天下。主公此时的处境,已经比高祖时好了太多。” “不错。” 诸葛亮也说道:“未来大势,南北二分。曹操之地多为平原,无险可守。我军占据主动,随时可以从关中、南阳、江淮出兵,令曹操疲于奔命,只要能够让荆州益州之地强盛,多补充精兵强将,曹操纵有百万之众,亦不足为虑。” 刘备就问道:“那目前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沉晨和诸葛亮对视一眼,然后沉晨从怀着取出一本册子,走到刘备桉前双手呈上,说道:“主公放心,我与兄长早就已经商议了对策,写下《兴国疏》一份,献给主公。” “哦?” 刘备连忙起身接过那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内王外霸! “内王外霸?” 刘备不由自主地将这几个字念了出来。 沉晨说道:“不错,正是内王外霸。对内实行王道,对外实行霸道。” “这王道和霸道我自是清楚,只是该如何具体实施呢?” 刘备翻看着这本小册子,里面的内容不能说晦涩难懂,只能说策略非常多,一条一条,逐个看得话还需要理解,不如让沉晨诸葛亮详细说说。 沉晨就说道:“王道的内容主公也知道,统合荆、益的力量,进行内部和外部的改革。国家要想强盛,就得团结所有人民来一起对抗外部敌人,而要想团结所有人民,就要满足大部分人的利益。” 刘备把小册子合上,放在桌桉上说道:“晓卿以前说过阶级,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最底层阶级,是这个道理吧。” “不错。” 沉晨环顾众人说道:“诸位,阶级是什么?是不同地位的人所占据的国家财富,诸如天子是最高阶级,三公九卿次之,然后一层层往下递减。但笼统来说,我将大汉的阶级分为五层。” “哪五层?” 法正和张松都很好奇。 关于阶级的认识讨论沉晨其实和诸葛亮、徐庶、庞统以及庞德公司马徽等人商议过。 他们对于沉晨的深刻思想极为震惊,这种辩证思维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然而在这种思维剖析之下,很多复杂的问题却变得极为简单,令他们对为什么会出现王朝末年的情况,有了个清楚的认知。 沉晨想了想,对外面喊道:“来人。” 陈到走进来,拱手道:“将军。” “取纸笔来。” “唯。” 陈到出去取来纸笔。 沉晨就在纸上勾勒出了一个金字塔结构。 但区别于普通金字塔,第一层面积很少,面积最大的是第二层,然后往上就变成了正常金字塔。 现在大汉的结构很像印度种姓制度,最底层的是奴隶,不过奴隶人数远没有普通百姓多,所以在结构上,自然要与普通正常的金字塔有所不同。 作为专业的建筑设计师,这金字塔的绘画几乎完美,并且每一层都进行了标注,法正张松,包括刘备在内,纷纷凑了过来。 “大家看。” 沉晨指着最上层的金字塔说道:“最高层的阶级便是天子,我将他称之为最高统治阶级。” “嗯。” 法正微点下颌道:“天子的权力确实最大。” 沉晨又指着第二层道:“这是官僚阶级,上及三公九卿,下至县令、县丞,他们虽然等级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手中都有对底层百姓的生杀大权。” “一县之帅,便可决定一县生民的生死。” 张松叹息道:“这样的事情我见过无数次,特别是在这种的乱世,很多县已经没有秩序可言,谁手中有兵,谁就是县令,可以任何杀死县民。” 沉晨指着第三层道:“这是世家豪强阶级,这些人往往依附于第二层官僚阶级的存在,官僚阶级成为世家豪强阶级的保护伞,一人担任官员,整个家族都会成为一县豪民,他们的财富来源,就是抢夺普通百姓的土地。” “的确如此。” 刘备也点点头:“当年我父亲虽是一县县令,但为官清廉,父亲病逝后,家道也中落。然很多我父亲的同僚,与当地豪强世家联合起来,强取豪夺,肆意搜刮百姓。正是如此,我才看不惯那官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愤然鞭打督邮。” 当年面对督邮的勒索,刘备其实可以贿赂。虽然手里没钱,可手里有权啊。作为一县县尉,算是县里的三把手,想要搞强取豪夺那一套还是非常轻松,但他却并不想那么做,于是鞭打督邮弃官而去。 这样的例子在东汉还是有一些,比如巨鹿太守司马直,面对汉灵帝刘宏的勒索,他也不愿意把手伸向地方百姓,最终自杀,选择以死谏的方式希望能让汉灵帝回头。 只是像司马直刘备这样的例子还是太少,大多数官员面对上层的盘剥,没有钱,又不敢去搞那些后台比他们还硬的世家大族,就只能把手伸向百姓,以至于即便黄巾之乱被平灭后,起义依旧不断,大汉江山变得千疮百孔。 “最后两个阶级,分为百姓黔首阶级,以及奴隶奴仆阶级。官僚阶级和世家豪强阶级组成的利益集团,对百姓的田地进行侵占,又利用百姓的劳动力,将大量财富纳为已有。当年曹操之父曹腾为了当三公,给灵帝缴纳了一亿钱,可见这些人的富庶。” 沉晨最后又指着第四层和第五层:“而他们的富庶,就是建立在夺取劫掠百姓阶级和奴隶阶级上的。他们把百姓的地变成自己的地,把百姓人口变成自己的奴仆,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所有的土地收入全都归于他们,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富了,百姓穷了,吃不起饭,最终选择造反。” 这就是封建土地兼并的根本。 其实这些东西古代人不是不知道,要不然历朝历代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改革,只是他们的认知较为笼统,不像沉晨经历过后世现代教育,随便一本初中高中历史书,对于古代社会的剖析就极为深刻。 因此解释得清晰之后,众人便一目了然。 法正听完只觉得很多疑惑都解开了,顿时肃然起敬道:“晓卿之言,振聋发聩啊。” 张松也叹息道:“以前我看《史记》《汉书》的时候,也有些这样的想法,却摸不到要领,现在听晓卿剖析之后,才明白这些道理的原因。” 沉晨笑道:“这些道理其实大家都不是不懂,只是没有人去发现这些,找到这些。我也只是在前人的经验上归纳总结,如前汉末年大臣师丹就曾经主张“限田限奴”,但终究因得罪官僚和世家豪强利益集团而无法实现。” 刘备忙问道:“可有办法解决?” 法正张松刘备都看向他,唯有诸葛亮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关于这个问题,他与沉晨讨论过无数次。 “很遗憾。” 沉晨摇摇头:“这个问题无解,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 “无解?” 刘备喃喃自语道:“可是孔明晓卿,你们当初跟我说荆益官员分治,就能解决很多问题的呀。” “只是初步缓解,而不能根除。” “主公想想,严格意义上来说,天子和百姓应该站在一边。因为百姓是天子统治的根基,没有百姓,大汉也只是空中阁楼而已,必然坍塌。孟子早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先贤早就已经看得通透。” “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一任天子都能有这样的认识,文帝陛下和景帝陛下知道,桓帝灵帝知道吗?天子一旦缺少这样的认识,就很容易出现政令下达,祸及万民,灵帝一声令下,天下官员百姓要缴纳修宫钱,又每田上缴十钱,再加上无数苛捐杂税,终将会压垮所有百姓。” 沉晨解释道:“而且除了天子以外,每一代朝臣都有私心,都想为家族积累财富。如此一代三公九卿,就能造就十几户世家豪强,代代相传,能造就多少户?如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所拥有的的家族产业和财富又何止百亿?” 法正沉吟道:“是啊,跟着高祖和光武打天下的勋臣们作为开国时第一代世家权贵,就会衍生出大量顶尖豪门。虽然时过境迁,每朝每代总有破落门第,如邓氏衰败数十年,但总会有新的豪族继续填补上空缺。” “正是。” 沉晨点点头,指着诸葛亮,又指了指自己,认真说道:“甚至不只是他们,将来我们随主公若平定天下,兴复汉室。我们的子嗣也会成为世家豪族,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而开始侵占百姓的利益,如蛀虫一般啃食着国家财富,所以这个问题根本无解,只要有官僚阶级在,它就一定会衍生出世家豪族出来。” 刘备皱起眉头道:“若是限制官员权力,让百姓的地位高于官员会怎么样?” 沉晨摇摇头:“官员掣肘太多,会让那些有心造福百姓的官员无施展空间,权力太小,百姓地位高于官员,又如何能治理百姓?法的权威不能施加下去,势必会造成更加混乱。” “除非每一代皇帝都要进行一次改革,让那些世家豪族交出手中的田地,否则这个问题确实没有办法解决。” 诸葛亮也说道:“民、官、国家,互相矛盾,又互相依赖,法若松弛,则官民乱法。法若严苛,则国家害民。孔子曾言“宽以济勐,勐以济宽”,先贤们早就看透了治理国家的办法。只是晓卿说的统治者往往随自己心意做事,若出贤明天子,则国家昌盛。若出昏聩天子,则国家衰败。” “是啊。” 沉晨叹息道:“这就是为什么王朝往往不过二三百年的原因,幸运的是前汉末年有光武,今朝末年有主公,若非如此,恐怕曹贼一统天下之日,就是新的王朝取代大汉之时。而且将来随着时间流逝,旧的王朝总会被新的王朝取代,这就是一个规律。” “形成这个规律的原因就是田土越来越被世家豪族占据,百姓占据的田土越来越少吧。” 法正极为聪明,立即说道:“王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因为战乱而打破了土地兼并的情况。无主之田非常多,可随着时间流逝,承平一二百年,代代官僚与他们背后的家族侵吞田土,百姓的田地越来越少,最后无田还要纳税,活不下去,终究只能起义。” 沉晨说道:“不错,匡衡小时候偷光,长大明明天子赐予了他三十一万亩田土,还要盗窃隔壁县四万多亩地,便可知这些人的贪婪。随着时光流逝,任何王朝失地百姓过多,便是末年之时,前汉与当今便是成例。” 刘备脸色十分沉重起来,过了许久,才说道:“晓卿对于这番认知之深刻,令我汗颜呐,那照晓卿的意思,即便是我光复大汉,也只能延续大汉二三百年吗?”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甚至运气差点,遇到景帝阁下那种汉初就埋下的隐患七王之乱,还没两三百年就得灭亡。毕竟即便是以景帝阁下的英明神武,还勉强平定七王之乱。要是换了别的昏庸无能之帝,出个八王之乱来,对于国家来说,便是灾难。” 沉晨想起了司马家的晋朝。 其实严格来说晋朝的实力也不弱,揍个北方游牧民族还是轻轻松松。 但就是八王之乱的内斗导致汉族实力严重消耗。 在这种情况下八王甚至还拉拢雇佣北方游牧民族进入中原替他们打仗,结果就是越玩越大,弄得数百万游牧民族南下,以至于五胡乱华,西晋也只存在了51年就灭亡了。 “难道就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吗?” 刘备颓然不已。 虽说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但祖宗江山不能千秋万代,亦令他使命感极为受挫。 沉晨说道:“不可能永远解决,但有办法延续朝代的寿命,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晓卿快说。” 刘备振奋起精神说道:“能令国家长久也很好。” 沉晨说道:“目前要解决的是日益尖锐的土地矛盾,就必须要开始对荆州和益州的世家豪强们动刀,虽然刚开始会很痛,甚至会引起很多内乱,但就像人中了毒箭一样,失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破臂虽痛,但也比人被毒死强。” 刘备担忧道:“只是荆州世家豪强,多与晓卿孔明士元有所交集......他们......” 诸葛亮拱手道:“我与晓卿已经说服了几大世家,他们愿意让出土地。只是主公要想更温和一些,以免荆州和益州发生大规模内乱,还是要与他们做成交易,能花低价赎买就赎买,能授予有才能的世家大族子弟官职换取田地就授予官职,适当让与他们一些利益,对于我们和他们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哼。” 法正冷哼道:“世家豪强吞没国家财产,本就是一帮国之蠹虫,要是我来持刀,必杀他们个鸡犬不留。还与他们达成交易,让与他们一些利益?主公,万不能过于仁厚。” 沉晨便说道:“孝直不可因循守旧,人要学会变通。世家豪强百年积累,家族底蕴强大,若致内乱,可能会伤及根本。何况主公麾下多有人才出身于这些世家豪强,虽然世家豪强侵吞田地不假,但也不能伤了这些人的心。” 诸葛亮和蒯家、黄家都是姻亲。还有庞统家族的庞家,习桢家族的习家,向朗家族的向家,刘备如今麾下有很多世家大族子弟,真拿他们开刀,难免离心离德。 法正看了他和诸葛亮一眼,就没有说话。 他这个人虽然擅长军事谋略,但在政治谋略上稍差,只会因循守旧却不会变通。 历史上法正制定《蜀科》后,由于严法治蜀,打击了地方豪强势力,豪强十分不满,以消极态度抵触蜀汉政权,导致刘备根基不稳。 若非诸葛亮力挽狂澜,改变施政策略,最终把巴蜀治理好,恐怕季汉根本延续不了那么多年,早就内忧外患而崩塌。 刘备定了基调道:“在这一点上我支持晓卿与孔明,孝直与子乔将来治理荆州,切不能过于严苛。” “唯。” 法正和张松拱手应是。 刘备就又道:“让与他们利益的事情,就交由晓卿孔明来办吧,这些事情我都遵循你们的建言。” “多谢主公。” 沉晨和诸葛亮也拱手应是。 没办法。 他们在荆州跟各大世家确实牵扯太深了。 要是真弄得腥风血雨,难免会死伤许多亲友,人不可能完全做到铁面无私,除非亲友犯了罪,否则能安抚就尽量安抚。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以刘备为代表的统治阶级,在强取豪夺世家大族们的田产来给予无地百姓。 损害的是世家大族的利益,如果不能安抚一下的话,引发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沉晨说道:“打击世家豪强,还土地于百姓,这是目前的当务之急。具体方法,我都已经写在了《兴国疏》当中,孝直与子乔若是不了解荆州情况,可以用此册来参考。” “多谢晓卿。” 法正和张松都拱手致谢,因为这《兴国疏》确实会帮很大忙。 他们初来乍到,并不了解荆州情况,有了《兴国疏》的话,他们施行起来,应该就好很多了。 沉晨又道:“除了这些以外,疏中还有一些其它建言,如选拔人才、改进官府效率、加强中央集权、废除奴隶制等等。只是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一步一步,先解决根本问题,再逐渐完善制度。” “放心。” 法正沉声道:“我会小心行事的。” “有劳孝直了。” 沉晨拱手致意,然后肃然说道:“接下来,就要说说外霸了!” 第三章 羞愧的刘备 内行王道,就是要在南方即将推行新的改革措施。 里面的具体改革内容,其实也跟后世千百年来历朝历代的改革内容差不多。 无非以下几点。 一,打压世家豪强,丈量土地,还耕田于百姓,减少无地流民。 二,严查官僚世家阶级偷税漏税的现象,官员百姓一体纳粮,断绝一切特权。 三,取缔苛捐杂税,轻徭役减赋税,只收两税,既丁税和亩税,与民休息,永不加赋。 四,废除奴隶制度,不允许隐户隐产,编纂户籍,解放人口,增加劳动生产力。 五,整顿吏治,选拔人才,建立官员考核制度,建立新的监察和巡查体系。 六,精简军队,裁减老弱,强军强国,打造出一支能打仗的精锐部队。 七,改革选拔人才制度,降低察举制的人才数量,与考核制度并行,每年一次官吏考试,士人可以选择主动报名参加。 八,加重商税,同时要积极推行商业发展,建立以官府为主导的经商团体,来保证民生。 其中第二条很多人会以为是个巨大改革措施,但实际上自古以来官绅都是纳粮的,包括明清,只是明清官绅中举人以上都会有免税政策,随着举人进士越来越多,投献免税也越来越多,才造成严重土地兼并。 而汉代则是世家大族把田地和人口隐藏起来,当时的两税为田地税、人头税,世家大族把这些田地和人口隐瞒不报,把人和田变成自己的私产,从而规避朝廷的赋税。 所以只要清查了隐户隐产,把更多的田地和人口解放出来,登记造册,税收自然也就源源不断。 另外,最后一条商税就比较有争议,诸葛亮曾经考虑过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很多麻烦,比如官府亲自下场做生意,会不会导致特权诞生。 但沉晨强调只建立米商盐商的官府商行,其余的官府不会插手,这样做就是为了压低粮价和盐价,由官府收取粮食,控制盐场,来达到平抑物价的目的。 听到只是做米盐的话,诸葛亮就赞成了。 因为两汉都是这么做的,汉朝盐铁专卖,国家掌控食盐,让盐价较低,同时在各地兴建粮仓,每年新粮填仓,陈粮拿去市场贩卖以平抑物价。 像西汉文景时期,由于风调雨顺加上政通人和,使得当时的米价甚至低到了十多钱一石,比东汉正常年月二百钱左右一石的价格低了十多倍,可见官府控制米盐的重要性。 可惜的是任何制度最开始都是好的,但长时间不变动就很容易被人钻空子。譬如粮仓的粮食被管事的官员拿去贩卖,遇到上级检查,立即就是一把大火焚烧证据。 这一点糜芳和士仁应该很熟。 所以沉晨的这些改革内容,无非就是强化中央集权,充实官府财政,减轻百姓负担,提高国防力量,推动商品经济的发展等等。 都是历朝历代早就有的改革方案。 如商鞅变法、孝文帝改革、庆历新政、张居正变法等,初中高中历史书中有教过,属于是抄作业了。 不是沉晨想不出新办法出来,而是这些办法已经是目前封建时代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不失为一种刮骨疗毒,能解决一时弊端的权宜之策。 而要想有新办法,就得提高生产力,发展科技水平。 并且即便是提高了生产力,也有新的问题会诞生,依旧要根据情况来进行重新调整。 所以后世新时代国家的法制和政策每时每刻都在变动,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改革春风吹满地,至少能让新时代九成九以上的人民吃饱饭,那就已经很了不起。 因而沉晨推动改革,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选择最优质的方案解决问题,从而缓解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 而且在南方推行下去,遇到的阻力也不是一点半点。 就连沉晨和诸葛亮庞统徐庶他们都牵扯其中,不然也不至于要把荆州官员调去益州,益州官员调来荆州两地分治推行。 在这一点上沉晨就有点羡慕曹操。 由于北方受黄巾之乱和董卓之乱最严重,世家豪强的力量大不如前,使得历史上曹操几乎很少需要去解决世家与百姓之间的土地问题。 不是他做得多好,实在是北方世家豪强势力被几次大乱弄得衰败了,无主之田到处都是。 就连袁绍在冀州也疯狂打压豪族,剥夺他们的土地。 根据史料记载,袁绍灭了很多世家大族来填补军用财政,还土地于百姓。 使得很多豪族逃难至北方加入少数民族,为鲜卑乌丸带去了铁器发展,间接让五胡乱华时期胡人实力强大。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去世,冀州百姓无不悲恸的缘故。 反观荆州益州,受黄巾之乱和董卓之乱影响较少,世家豪族力量保存较为完善,甚至还有大量的北方世家豪族迁移至南方,大肆购置田产,加重土地矛盾。 加上隐户隐产问题极为严重,如果不趁着曹操还未平定北方,孙权虚弱的时候立即进行整顿。 等到将来曹操彻底拿下北方,孙权恢复一些元气,严重的土地兼并和世家豪族问题,将会成为拖垮刘备政权最重要的砝码。 所以在刘备平定益州之前,沉晨和诸葛亮就已经商讨研究,将改革的内容写成册子开始实施。 荆州的实施者是法正和张松,益州的实施者是诸葛亮庞统以及徐庶。 至于沉晨。 他还得带兵,未来要去益州或者荆州尚不确定,因此只能给参考建议,而没办法亲手来进行改制。 不过如果遇到问题,诸葛亮法正他们也可以随时询问,反正有长江在,益州和荆州来回通信也不需要多久,短暂数日,慢则十多天,大抵也就能互相通个消息。 说完了内政改革之后,沉晨就又聊起了对外的情况。 对外无非两点。 军事。 外交。 就连经济都不算,因为诸侯之间往往都不会主导经济,任由民间自己发展。 沉晨也对经济也没什么研究,虽然知道经济战很重要,但他更擅长带兵打仗,所以只能在军事和外交上提出自己的建议。 他环顾厅内众人,轻声说道:“外行霸道,我主张与曹操形成对抗之势,仅对峙而不交战。与江东孙氏形成表面同盟,实则消灭之势。与西凉关中形成实质联盟,共抗曹操之势。” “消灭江东,联合西凉关中?” 刘备看了法正一眼,这与庞统和法正徐庶三人商议的战略完全不同。 他们三人认为应该暂时联合孙权,先取关中西凉形成三分天下之势,再发展水军突袭江东平定扬州南北二分。 法正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想听听沉晨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不错。” 沉晨点点头:“我认为在战略上,一定要先消灭江东,江东离我们实在太近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孙氏狼子野心,若不消灭,将来必成祸害。” “可是......” 刘备迟疑道:“士元力主出兵关中,效彷高祖先得西凉三辅,有了养马地之后,建立起骑兵,方能与曹操在关东争雄。” “晓卿也是北方人,骑兵的重要性你应该明白吧。” 张松也说道:“如果我们不能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不管是侦查、奔袭、追击亦或者打仗变动,都要比曹操差很多。在北方偌大平原地区,我们需要骑兵。” 别看曹操打败了那么多乌桓铁骑,就以为骑兵无用。 实际上曹操打败乌丸是依靠步兵加骑兵的战术,通过弓箭打乱骑兵的阵型,再由虎豹骑两翼冲阵绞杀,分割战场,这才赢下的胜利。 否则单纯的步兵对抗骑兵,很难胜利,就跟李陵一样只能边打边撤,会被人家骑兵利用机动性一直吊着。 这一点当初沉晨也吃过亏,由于没有骑兵,被曹操五千骑兵撵兔子一样追着打。 要不是依靠甘宁死战,利用战车围成阵型,加上袁绍在北面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恐怕沉晨在那场紫云山战役当中,早就被曹操利用强悍的机动性消灭掉了。 所以庞统的策略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错的,如果刘备势力能得到产马地,就会跟打改变这样的劣势。 甚至沉晨还能够掏出双边马镫、高桥马鞍以及马蹄铁这三件大杀器,再加上灌钢法,短短数年内就能组织起一支强悍的重骑兵和一支数量庞大的轻骑兵部队。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撑不了多久。 法正也说道:“而且韩遂据说已经献上子女去邺城,马超一家也都在邺城为质,高干想要南逃归顺主公,也被他们阻拦。可见他们早已经要投效曹操,攻打西凉关中,消灭韩遂马超等人,不仅是得到养马地,还能削弱曹操实力,可谓一石二鸟也。” 但沉晨却说道:“士元和孝直都没错,但问题在于,你们都看错了人。” “看错了人?” 众人诧异不已,刘备问道:“看错了谁?” “韩遂马超。” 沉晨道。 韩遂马超? 几个人很是不解。 法正问道:“难道不对吗?” 沉晨摇摇头:“不对,若说孙权有勾践之志,韩遂马超便有公孙述之心。” 公孙述之心? 张松惊讶道:“他们难道想割据关中西凉称王?” “不错。” 沉晨说道:“所以我们如果出兵攻打他们,反而是与他们为敌。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曹操进攻关中之时,与韩遂马超起冲突,我们坐山观虎斗,待韩遂马超为曹操所败之时,接纳他们,然后出兵关中,与曹操相争。” 】 听完沉晨的话,刘备法正张松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然后陷入沉默,许久没有发言。 这个推论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离谱了。 后世人站在上帝视角,知道马超这位带孝子,可是连亲爹在邺城都不管不顾,硬是要认杀母仇人韩遂为爹,强行和曹操干仗的人。 还有韩遂这位慈父也是儿子也不要了,认了马超当干儿子,起兵和马超联合抗曹。 但在当时人视角来看,韩遂把儿女送去了邺城,马超他爹也在邺城当人质,且曹操收复北方,势力强大,韩遂马超顺势投效于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甚至这才是最大概率事件。 所以在庞统法正徐庶等人看来,现在出兵关中才是最优解。 一是消灭韩遂马超势力,削弱曹操实力。二是谋夺西凉关中,得到产马地。三是据关中出兵,进攻关东夺取天下。可谓是一石三鸟,占据主动。 然而沉晨的推论却与他们的意见南辕北辙,完全不同。 他认为韩遂马超一定会抛弃家人不要当反骨仔,主动出兵西凉关中,就是把他们往曹操那边推。不如静观其变,等出现那种曹操与韩遂马超交战的这种小概率事件,再拉拢韩遂马超与曹操斗。 这让刘备法正和张松三人,都几乎难以理解。 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嘛。 一时间,法正都开始怀疑起这位名满天下的荆州兵神,是真是假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刘备扭过头看向诸葛亮道:“孔明,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诸葛亮苦笑道:“主公,以亮之见,士元、孝直和元直他们的建议是对的,因为亮也认为先出兵西凉关中最合适。” 刘备大喜道:“那看来只有晓卿的意见与众人相左。” “可是......” “可是什么?” 诸葛亮摇摇头道:“可是这是晓卿的意见。” “晓卿的意见?” 刘备愣住。 “不错。” 诸葛亮说道:“如果是旁人提出要先取江东再平关中,亮一定会呵斥他愚昧。但这是晓卿提出来的,亮就得好好想想了。” 如果是晓卿提出来的,就得好好想想了。 刘备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僵,愣坐在那里。 紧接着神情也变得恍忽起来,双眼逐渐失神。 回忆的目光,皆都是当年徐州那位小大人模样的身影。 八岁。 那时还只是八岁的沉晨,就已经谶言了曹操会屠杀徐州。 后来天下大势,也无不被他言中。 自此之后,自己就开始百分百信任小先生。 小先生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听,每一个建议,他都记在心里。 于是最终逃奔南阳,也如小先生所说的那样,他得到了荆州和益州之地。 一切的一切,都被他言中了。 是了。 这么多年下来。 自己都是如此无条件信任小先生。 为什么到今日却...... 一时间,刘备感觉有些羞愧,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居然不信任沉晨了,自己到底是何时变成这样的呢? 也许是在得到荆益之后吧。 自从有了孔明、士元、元直、孝直他们,自己似乎对于小先生的依赖,就少了许多。 可是不正因为小先生的谋划,自己才能得到荆益之地吗? 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又岂能有今日? 做人。 不能忘本啊。 刘备深感惭愧,低下了头颅。 第四章 外行霸道 “主公,主公?” 法正的呼唤在耳边渐渐响起。 刘备抬起头,略微茫然的目光逐渐清醒过来。 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问道:“怎么了?” 法正说道:“主公以为,晓卿之言可行否。” 那一瞬间,刘备的脸色就严峻起来,沉声道:“孝直、子乔。我如今能坐拥荆益,皆因晓卿谋划。孔明说得不错,若是别人这般说,我必不会置理,但若是晓卿这么说,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说罢他扭过头对沈晨道:“晓卿,你要是坚持这样的话,我采纳你的建议,选择先消灭江东,联合韩遂马超共同对抗曹操。但我希望你能说出原因,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你只要说希望我能如此,那我便如此。” 法正张松二人顿时脸色也变幻起来,严肃中带着惊愕,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到刘备如此无条件的信任沈晨,充满了震惊。 “多谢主公信我。” 沈晨起身认真拱手说道:“正因为我知道主公为人,才愿意为主公效力。能得此信任,晨死而无憾。” 刘备起身走到沈晨面前,拉着他的手,轻轻拍着说道:“晓卿,按你说得去做吧。” “可是主公。” 法正连忙说道:“若事情发展并未像晓卿说的那般,后患无穷啊。” “是啊。” 张松也道:“主公,如果韩遂马超选择归顺曹操,我们再与江东开战,则曹操坐拥整个北方,又有关中不知道多少骑兵,益州将面临巨大曹军攻势。届时曹操再陈兵于江淮南阳等地,坐观我们与江东交战,恐让曹操坐收渔翁之利啊。” 刘备摆摆手道:“无妨,我有今日,皆赖晓卿,即便晓卿失算了,也不过是陷入苦战。在北方多年,我何曾惧过曹贼?今日我比当年强大无数倍,难道还会惧怕他吗?” 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往往敢于拼命。 可突然一夜乍富,却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害怕失去。 就像袁绍那样。 如今刘备也如袁绍般拥有了偌大家业,却敢于信任沈晨,拿这份家业去赌,亦是让沈晨十分感动。 法正扭过头看向沈晨,肃然说道:“晓卿,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主公如此信任于你,可若是你算错了人,韩遂马超归顺曹操,我们则关中西凉尽失,还要面对孙曹联手进攻,此将会成为我们的危急存亡也,还请说明白,为什么要如此行事。” 沈晨也正襟危坐,脸色肃然道:“好,那我来说说为何会选择先灭江东,再取关中。首先是地缘因素,韩遂马超占据的西凉关中虽然很关键,但对于我们来说,它的作用仅有产马地而已,还构不成巨大收益。” “请晓卿细说。” 众人也认真跪坐好,挺直了腰板,看着沈晨。 沈晨说道:“一是关中无人,经无数次西凉诸侯入侵三辅,再加上董卓之乱,关中十室九空,五十万户如今恐怕已经不足五万户,地广人稀,如果占据了这些地方,百姓不能提供粮草,只能从汉中运粮,然而运粮道路艰难,长途跋涉,徒增损耗。” “唔。” 法正微微点头,这是他知道的事情,不能否认。 沈晨又道:“二是江东离得太近,孙权隐忍,连亲妹妹都愿意献给主公,绝不是想要与我们友善。不然他又何必继续割据,归顺主公不好吗?他存着诸侯之心,便一定会联合曹操袭击荆州。因为北方他打不过去,只有南方可以通过水战进入荆益之地,因而先灭江东乃是为了防止我们与曹操打仗的时候,背后遭袭。” “嗯。” 这次包括刘备诸葛亮在内,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因为沈晨说的都是事实,既然已经存下了南北二分天下的心思,那么孙氏就一定是他们要消灭的对象。 不管孙权有没有背刺刘备之心,他们说有,那他就有。 而且在地缘上也确实孙权离荆州中心太近了,关中打汉中走陈仓道得个把月,中间还有大量关隘,再打成都光长驱直入走路都得两三个月。 历史上司马懿面对诸葛亮,居然不是打进汉中去,而是一直处于被动挨打。 所以从现实角度上来看,益州地区其实非常安全,只要守住了汉中,根本不需要担心别人攻进去。 反观荆州就不同。 北面是曹操,东面是孙权,被夹在其中,腹背受敌。 因此必须要消灭一个敌人,防止身后背刺,这样才能专心致志对付北方的曹操。 只不过在顺序上,庞统法正徐庶他们认为应该先消灭韩遂马超的关中势力,以防止曹操得到这部分兵马,再回头平灭江东。 而沈晨则认为韩遂马超不会投靠曹操,应该先消灭孙权,再与曹操对抗。 这就是沈晨与庞统法正徐庶他们意见向左的地方。 沈晨继续道:“三,关中贫瘠,从地缘角度来看,江东威胁更大。同时从战略角度来看,取得关中西凉作用也远不如得到江东,付出的成本远高于收获的好处,所以先灭江东再取关中最好。” “可是还是那个问题。” 法正说道:“一旦曹操得到关中西凉,拉拢韩遂马超归顺,加上关中其余大小势力,一下子就能为曹操扩充十余万兵马,而且还有大量骑兵,此消彼长,将来即便攻灭了江东,南北争霸,我们也将处于极大劣势。”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四点了。” 沈晨道:“我知道士元、元直、孝直你们看得长远,已经考虑到了未来南北争霸的问题。然而我观韩遂马超之举,绝不像要归顺曹操,所以这就是我与你们结论不同之处。” “哦?” 法正便问:“有何根据韩遂马超不会归顺曹操?难道他们连自己的父母儿女家人都不顾了吗?韩遂虽然只送了一个儿子过去,可他手下大将阎行父母子女,以及马超一家都在邺城,马超父亲和兄弟姐妹,全都不要了?” “这个.” 这话沈晨都不知道怎么接,只好苦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的确可能会放弃家人,选择自立。” 法正没有反驳,只是说道:“我想听听晓卿为何做出这样的判断。” “此次曹操攻打并州,高干狼狈遁入关中。虽然高干派人联络韩遂马超,想与他们一起抗曹,被他们拒绝,但他们也没有出兵帮助钟繇。” 沈晨思索着说道:“你们看他们的举动,一不出兵帮曹操,二不拦截高干。钟繇在长安,差点让高干跑了。这么一个向曹操示好的机会,没有人会错过。可他们唯一的举动,居然是主公北上想接应高干的时候,如临大敌,可见他们割据一方之心。” “很遗憾。” 法正摇摇头:“这不能说服我,因为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汉中被主公攻克的消息早就传了过去,曹操为了防止主公接应高干,或者出兵关中,命令他们严正以待,也是有可能的事情,甚至这可能就是当时的情况,所以我不可能认可晓卿你说的话。” 场内陷入沉默。 秋风轻轻拍打着门窗,发出呼呼声。 张松紧了紧自己宝蓝色的蜀锦丝绸长袍衣领,诸葛亮闭目养神,刘备则双手锤靠在身前的桌案上,身体前倾看着沈晨和法正。 法正质问完之后,就一直在看着沈晨,希望他能够给他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 但沈晨只是低头凝思,一脸严肃的表情。 他无法给法正合理的解释。 毕竟他总不能说,历史上韩遂马超就是这么做的。 而且历史上的曹操可比现在强大得多,虽然经历过赤壁之战的失败,可依旧是北方最大霸主。 在那种情况下,韩遂马超都敢起兵叛乱,可见他们根本不在乎家人的生死。 只是这种事怎么说呢? 就像后世伟人想了十天十夜都没有想明白为啥那个神秘的东方大国敢跑来进攻我们一样。 韩遂马超的行为在当时人眼中也难以理解。 要知道当时曹操和马超也没啥私仇,反而是韩遂杀过马超的母亲。 而且曹操对于投降他的诸侯降将待遇都是非常不错的。 除了吕布以外,只要你来投降,基本都会接纳。 连高干这样的袁家死忠,还有张绣这样杀他儿子、侄子、爱将的人,曹操都接纳了他们。 可见曹操即便有不少缺点,但在容人这件事上,还是做得非常出色。 一个以孝治天下的世界,居然有人放弃名声道德,放弃投降归顺带来的荣华富贵,连一家老小都不要了,就是要和曹操硬拼。 这种事情,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沈晨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推翻常理,论证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难度可想而知有多大。 除非它发生了。 于是沈晨沉声道:“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推论,我没办法验证。我会去问问文和先生,看以他对韩遂马超的了解,会不会与我一致。” “文和先生?” 法正颇为惊讶道:“莫非是贾文和?” “是的。” 沈晨点点头道:“他在襄阳。” 法正就说道:“文和先生确实是天下有数的智者,但我相信他会与我们一样,选择攻打关中西凉,至少他也应该很想西凉老家了吧。” 沈晨就说道:“此事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主公,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内政,在外事上,应该保持最少五年之内不能与敌人交战。大家都在争取时间,好好休养生息,民富才国强,国强才能争霸。因而我以为,不能打关中,先观望以待局势。” 刘备想了想,于是说道:“既然我答应了晓卿,此事就由你来做主,那你就放心去做吧。之前你说不会主持荆州益州的内政事宜,需要带兵在外抵御曹操,不若干脆就驻兵汉中,来处理关中事宜?” 诸葛亮此时站出来建议道:“晓卿不能去汉中。” “为何?” 刘备不解道:“晓卿去关中,不就能随时应变来处理韩遂马超的事宜吗?” 诸葛亮说道:“如今益州应该保持守势,正面最有可能打仗的地方,是南阳以及淮南,这二地都需要一上将驻守。亮以为,晓卿必须在南阳,才能抵御曹操的进攻。何况南阳有武关,关中有变,晓卿可以随时出武关进关中。” “嗯。” 刘备微微点头道:“还是孔明想得周道,晓卿就驻兵南阳如何?” “唯。” 沈晨拱手应是。 刘备就又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下,就依晓卿之策,外结韩遂马超,北抗曹操,内除孙氏。” 沈晨说道:“主公打算将左将军驻地定于何处?” 刘备想了想道:“成都?” “不可。” 沈晨摇摇头:“成都距离荆州过于遥远,一旦荆州战事有变,很难反应。” “那襄阳?” 刘备又问。 沈晨又摇摇头:“襄阳距离汉中过于遥远,若汉中有变,荆州也无法立即驰援。” “当为中枢。” 诸葛亮思索道:“乃定江州?” “不错。” 沈晨说道:“江州为二地中枢,东可迅速驰援荆州,北可立即北上汉中,因而左将军驻地放在江州最为合适。” 刘备点点头:“好,那便在江州,届时孔明可随我前往江州治蜀。” “还有淮南事宜,我们得到了小半个庐江郡,东可威慑江东,北可攻打曹操江淮,亦需要上将驻守。” “晓卿认为举荐何人最为合适?” “主公帐下人才济济,但我认为能单独为大将者,只有孔明、士元、云长叔、子龙叔以及文仲业。” 沈晨说道:“至于翼德叔,主公是知道的,他喜欢喝酒误事。” “子龙?” 刘备很惊讶地说道:“晓卿觉得子龙能单独领兵了吗?” “正是。” 沈晨认真地点点头。 其实后世往往都认为刘备集团只有一个人能挑大梁,那就是诸葛亮。其余庞统死得早,关羽有性格缺陷,最终兵败麦城。 但沈晨却认为赵云也可以,因为赵云性格沉稳,而且有奇谋,比如著名的空城计,就是他在汉中之战中使用的,并且成功以弱胜强,独领大军打败了曹操本人率领的部队。 后来诸葛亮一出祁山的街亭之战,由于马谡的错误战术,导致街亭之战大败,也是赵云及时聚拢部队,固守箕谷,又亲自领兵断后,才没有造成重大的损失。 所以赵云在他看来,是一名可靠的将领,即便达不到关羽那样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地步。但如果把赵云放在荆州,大概率是不会出现败走麦城。 只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目前赵云的实质地位其实不高。 现在的刘备集团里,处于被刘备最信任的第一梯队,肯定是关羽、张飞、沈晨、诸葛亮、徐庶、庞统、法正这几人。 关羽张飞不用多说,涿郡起兵就跟做刘备左右,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 沈晨也差不多。 徐州的时候刘备就见识到了沈晨的能力,就像即便陈登没有跟刘备走,刘备到了荆州还是会夸赞陈登元龙豪气一样。 虽然那时沈晨还未投奔刘备,可双方已经建立了友谊基础。 正是因为沈晨早就跟他说过,将来如果走投无路,应该前往荆州投奔刘表,他才有今日。 何况沈晨还是带兵加入,荆州十万大军,现在就归他统率,在军事地位上,还要高于关羽张飞。在政治意义以及为刘备出谋划策上,也不逊色于诸葛亮。 至于诸葛亮徐庶庞统法正这几个人,加上沈晨,大家一起帮他谋划了荆州和益州,正因为有他们几人,刘备才能得到偌大地盘。 所以这七个人就是刘备集团核心层。 而赵云和太史慈的话,由于并不是像关羽张飞那样的原始股,也不是带兵加入,或者出谋划策,地位就比不上他们七人。 大抵跟糜竺孙乾等徐州跟随的那一批地位差不多,甚至太史慈的地位可能还要高于赵云。 因为赵云有过一段时间因兄长病逝回去奔丧,缺席了刘备在徐州的经历。 这就跟后世开国元帅、大将、上将评选一样,战功再优秀,缺席了三大起义和长征,也很难评上。 因而此时赵云的地位属于第二级,位置会相对靠后。 可能排在简雍、糜竺、孙乾、太史慈等人之后,跟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等人地位差不多。 如果说刘备需要找一个人单独领军镇守淮南的话,他可能会选择沈晨、关羽、诸葛亮、庞统或者文聘当中的一个,但绝对不会想到赵云。 唯有沈晨力荐。 刘备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令赵云驻守寻阳。” “还有汉中,成都之地,也要有人驻兵。” “另外益州以南,荆州以南,这些地方虽然偏远,却不能小觑。如益南多产铁、金、银、铜。荆南光照不错,可以用双季稻产粮。” “至于地方治理问题,主公可以多用两地世家大族的人才,一县之地,还是应该可以治理得好。” “文和先生在襄阳的话,也能出谋划策,至少五年内,荆州不要有战事。” “.” 沈晨又给了大量的建议,比如各地驻兵、内政治理、外交事宜、经济发展等等。 刘备基本都一一采纳。 到了最后,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诸葛亮才轻声说道:“各地治理事宜都皆已处置,那么就该说说最后一件事了。” “何事?” 刘备诧异问道。 诸葛亮笑道:“主公莫忘了,还有一桩婚事。孙权几番派使者来询问,何时主公能与他妹妹结亲。想来,他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又说起这件事情,刘备就只好苦笑道:“这事啊,算了,那就派使者去江东,应下这事吧。” 他其实不太想同意。 但诸葛亮之前也说过,他们需要一个对江东开战的借口。 而孙权把妹妹送过来,必然会让孙尚香当内应。 到时候他们可以将计就计,让孙尚香传递一些假情报回去。 一旦孙权上当,主动挑起战争,那么他们就有正当理由出兵江东了。 所以为了大业着想,刘备只能同意结亲。 (本章完) 第五章 内政外交 建安十五年年末,在刘备得到了益州与荆州之后,开始了一系列内部调整。 首先是进行军事整改。 平定了益州,刘备得到了大批益州士兵。 其中就有张鲁的降兵降将,以及大量因为刘章选择交出益州,而归顺的刘章兵马。 特别是历史上杨怀、高沛、邓贤、冷包、张任、刘璝、扶禁、向存这些不愿意归顺刘备的部将,由于刘章弃城逃跑,抛弃了他们,以至于心寒,纷纷投奔刘备。 如此张鲁军和刘章军加起来,约有七八万,加上林林散散安置在各地后方的留守驻兵以及逃散将领如庞曦等人带的士兵,将近十万之众。 这些人要进行重新整顿,淘汰老弱,训练精锐士卒。 现在就由关羽庞统徐庶他们在做这些事情,从去年八月得到益州开始,到今年年末,花了一年多时间。 等到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的时候,算上刘备本部五万人马,淘汰了大概三分之二。 益州差不多总共十五万人左右,最后就只剩下约五万的精锐之士。 这些精锐之士可谓是优中之优,几乎九成以上都是年龄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同时还是百战老兵,经验丰富,属于一流级别的兵马。 而淘汰下来的士兵约有一小半人是年龄偏大或偏小,都是二十岁以下或者三十五岁以上的士兵。 这些人就赐予他们田地,让他们能够与家人一起团聚,成为纳税百姓。 另外一大半则是年龄合适,情况不行。要么是新兵,经验不足,要么是厌倦打仗,不想再参与战争,想解甲归田。 对于这部分人,负责主政的诸葛亮庞统徐庶他们也做了安排。 有些留下来放置在蜀郡、犍为郡、巴郡等地成为郡兵,有些去地方担任县府衙役,还有些则给他们田地回乡耕种。 如此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改制,原本大概十五万人马的人马,约有五万人左右成为益州主力战兵。 剩余五万余人回归乡野,还有三万余人分散在各郡成为二线郡兵或者县府衙役。 这样益州可调用的兵马,大概是五万主力加上三万郡兵,总计八万。 不过实际上会更多一些。 因为刘备得到了荆州和益州,府库极为富庶,对于士兵奖赏也很高,使得很多賨人和巴人精锐之士也踊跃参军。 诸葛亮到了巴蜀之后,四处实地考察,认为愿意归顺的蛮人可用,不愿意归顺的蛮人需要打服他们,所以打算建立一支蛮人部队,挑选精锐賨人和巴人一万,成为了主力战兵。 结果就是除了五万主力精锐战兵和三万郡兵以外,又有一万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少数民族部队。 这样益州可以调用的所有兵马加起来,总数达到了九万。 当然。 目前的情况是这支少数民族部队还处于筹建当中,需要时间挑选和训练。 现在大量生活困难的賨人和巴人被迁移至平原,得到了土地与汉人一起耕种,融入进汉族。 刘备也兑现了承诺,让七姓夷王首领成为各地官员,如果实在没有治理才能,也会给予相应地位和财富。 而且根据政策,如果打仗立功,不仅能升官,还有大量的钱币、绢帛、土地等奖赏。 这样一来,在首领被拉拢,底层賨人得到了土地和实惠的情况下,賨人参军打仗的积极性非常高,很多賨人报名入伍。 想参军飞跃阶级的底层賨人和汉人不计其数,各地征兵处都爆满。 形势一片大好。 只不过诸葛亮也知道刘备现在敢大肆撒币的原因在于得到了刘表和刘章多年积攒的府库。 刘备不是个吝啬的人,他可以把府库所有的钱币用于奖赏。 但诸葛亮却知道如果真把府库所有东西赏赐出去,官府没有大量的库存做保障,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很容易出现财政困难,民贫国虚的情况。 因而在这种虚假繁荣当中,诸葛亮多次写信给沉晨,交换彼此意见,采取一系列的经济措施和内政改革。 比如大力发展蜀锦,在沉晨的建议下设置锦官,改进织布机,多种桑麻。 然后又瞄上了汉嘉金、朱提银,派人前往汉嘉县、朱提县,设置金官银官以及铜官,勘探未开发的矿产,开采已经开发的金银铜矿,以填补府库亏损。 同时将盐铁专卖,令糜竺、周林建立官营盐商、粮商,将产粮丰富的荆州粮食运至益州,将产盐丰富的益州井盐运至荆州,促进两地经贸。 一系列政策实施下去,虽然尚未立即见到成效,但两三年之后,势必会令益州荆州之地富庶,府库充盈,极大改善百姓贫困现象。 要知道如今这个时代,曹操治下的北方以及孙权治下的江东,经济几乎崩溃,民间停留在以物换物时期,商业接近停滞。 唯有荆州和益州由于没有受到北方战乱的严重影响,情况好很多,长江上依旧还有商贸往来,不至于以物换物。 现在南阳盆地持续产粮,加上沉晨引进占城稻,让荆州这两年的粮食收益非常多,几乎让荆州九成五以上百姓都能吃得饱饭,不像北方还有饿死现象。 所以通过荆州益州之间的粮盐互补,加上蜀锦、金银铜等贵重物品作为国家信誉担保,民间将保持商业繁荣,不用担心财政崩溃。 官府有钱,就能够雇佣百姓兴修水利,同时给官员发放俸禄,给士兵发放兵饷,稳定社会秩序,保障统治基础。 因此诸葛亮的改革即便现在没有出效果,可将来会对刘备集团极大的帮助。 这样益州目前的军事情况就是,五万精锐战兵,其中三万五千人由荡寇将军关羽执掌,军师中郎将徐庶辅左,镇守汉中,另外一万五千人,其中五千驻守在成都,一万驻守江州。 然后是三万各地郡兵,各有守将。最后便是一万还在筹建当中的賨人军队,以及张飞目前率领的数千骑兵,就是益州现在的军事情况。 荆州这边的形势也差不多。 刘表时期拥众二十多万,但那是他靠沉晨帮助得到南阳盆地和大量人口,通过屯田一夜暴富,一口吃成的大胖子。 平定荆州之后,经过两年减肥,二十余万也裁减至十万人左右。 其中沉晨率领其中五万人,下辖文聘和甘宁部,分别驻守南阳和襄阳,防备曹操。 刘磐约两万人,驻守长沙,又有三万江夏水军以及数千精锐步卒,由黄射率领,驻守在江夏郡以及庐江郡的寻阳县一带。 而且荆州的底蕴可比益州强得多,除了十万主力士兵以外,还有五万左右的郡兵和数千张绣骑兵。再加上归顺的五溪蛮人也挑选出了一万精锐之士组建军团,荆州可动用兵马有十七万。 这样整个刘备集团可以动用的兵马就达到了二十六万,主力战兵十五万,二线郡兵八万,以及两万左右的少数民族以及七八千骑兵。 看上去好像不多,因为袁绍在官渡之战前,曹操在赤壁之战前,总兵力一定超过这个数字。 袁绍当时总兵力可能在二十五万以上,曹操更多,应该在三十万以上。不然若后方没有大股防卫力量,他们也不可能出动十多万大军发动两次大型战役。 但刘备与袁绍曹操不同。 此时的刘备集团是经过裁减精锐,进行军队改制之后的军队总人数。 如果单纯只考虑数量不考虑军队战斗力的话,以目前荆州和益州千万人口,拉四五十万大军出来,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这些军队是维持目前和平处境的军队,既保证益州荆州不会被侵略,让内部完成一系列强州的改革政策之后,荆益更加富庶,人口更多,粮草更足,才会考虑继续扩充军队,开始对外战争。 军事整改过程持续了一到两年时间,汉中由上将关羽驻守,战兵三万五,加上郡兵五千,以及张飞部三千骑兵,就是目前整个汉中的军事力量。 南阳这边则是五万沉晨率领的荆州军团,加上张绣数千骑兵,再算上黄射的江夏水军,便是刘备集团整体对外情况。 军事改革之后便是内政和外交。 益州内政刘备交给了诸葛亮和庞统在办,诸葛亮坐镇江州,不仅益州的事情负责处理,也会处理来自荆州的公文。 庞统则在成都,负责实际管理益州大小事务,并且还要到处跑,视察地方情况。 荆州内政则由法正张松以及贾诩来处理。 刘备按照诸葛亮和沉晨的建议,拉拢荆州八大世家,给予他们的晚辈官职,让他们制定法律,管理民生,拥有较高的政治地位。 各大世家投桃报李,交出大量的田产和人口,并且将现有人口编纂入册,统一缴纳赋税。 看上去双赢,实则世家血亏。 因为刘备能够给予他们的,只是一部分权力。 而他们失去的,却是曾经利用权力得到的终极目标。 中国人对于土地的痴迷和卷念永远是西方人都不能理解的东西。 历朝历代,大多数商人赚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购买土地,回乡安心做大地主。 很多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为官,第一件事情同样是以权谋私,得到土地。 凿壁偷光的那位主角匡衡小时候偷光,长大偷地,拥有三十多万亩田产。 扳倒明朝大贪官严嵩的徐阶在后世很多明朝电视剧里是清官形象,实际徐阶比严嵩更贪,拥有四十多万亩土地。 世家豪族怎么来的? 祖上任何一位当了两千石大官,就开始搞田产,家族人丁兴旺,然后隐瞒人口,藏匿土地,侵吞国家财产,成为一方大富。 所以在这个时代当官就是为了搞土地,世家大族们想要拥有的是土地和权力并行,就像曹操被迫要跟颍川世家和兖州世家妥协一样,他们得到了官职,家族的土地和人口也不会被清查,就这么简单。 而在刘备治下,虽然得到了官职和权力,但家族的土地和人口却被清查出去,这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本身就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很容易引发内乱。 好在这个时代不仅有大量的贪官污吏,还有像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这样的大贤隐士。 他们对于名利不是很看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阶级的背叛者,在他们的帮助下,庞家、黄家率先交出了大量田地与人口,其余蒯家和蔡家因为蔡冒和蒯越的关系,同样割肉出血。 之后马、向、杨、习四氏也跟着缴纳田产和人口,几乎一半土地和人口被收走,剩余的土地和人口也登记入册,开始缴纳赋税。 一系列举动,颇有点庞家黄家出多少,其余六大家族也必须跟着出多少的意思。 但豪绅的钱不需要如数奉还。 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解放出来,为益州和荆州的官府财政缓解了一大口,刘备集团的富庶,远超曹操和孙权集团的想象。 只是八大世家也仅仅只是荆州较大的八大世家,搞定他们的原因在于,有庞德公和黄承彦这样明事理的人支持,其余中小世家不愿意交出土地,看不清楚局势的大有人在。 不止荆州,益州也有。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庞统法正张松等人,就只能举起手中的屠刀。 建安十六年八月,南阳娄氏拒绝新政,秘密派人送信前往邺城,勾结曹操,想要充当曹氏内应,被法正察觉,下令夷灭三族,在沉晨的干预下只诛杀了主家。 因为世家大族族丁往往有数百上千,这些人当中也不乏有志之士,愿意接受官府的政令,只是宗族的控制权在主家手里。 就像黄门亭的邓沉二氏一样,二氏虽然互相通婚多年,犹如一家,然而实质控制权是在邓茂邓洪他们几兄弟的主家手中,若非沉晨异军突起,恐怕邓茂邓洪遇到这种想要夺取他们田地的官府政策,也会出现错误判断。 因此为避免伤及无辜,沉晨选择的办法是诛杀那些不服从政令的主家,扶持那些世家大族当中的阶级背叛者为主家。这样拉一派打一派,分化那些世家大族,就能降低大肆内乱的可能性。 只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在世家大族身上割肉,不能指望每一族都有开明之士。古代宗族利益高于一切,往往全宗族的人一家老小齐上阵,对抗官府掀起叛乱的不知多少。 政令从建安十五年年末开始,一直到建安二十年,五年间阳奉阴违,消极态度,表面应承实际拖拖拉拉,甚至直接对抗官府的世家大族不计其数。 譬如建安十七年二月,临湘大族王氏与桓氏、泉陵大族李氏、昭阳大族赵氏,就密谋发动叛乱,想要割据荆南,投奔孙权。 好在孙权居然提前派人告知了刘备,刘备又立即通知法正,法正给刘磐下令,快刀斩乱麻,消灭隐患。 还有建安十七年九月,益州南部也有不少世家和南蛮起事,为诸葛亮派人平定。 这样的情况在五年间时有发生,几乎政策落实到哪里,哪里的叛乱就不止。短短五年间,消灭的世家大族就有二十余氏,诛杀上千人,牵连了数万人。 但这五年间得到的成绩也是斐然,刘备治下总人口一千多万,其中有数百万蛮人,比如五溪蛮、賨人、巴人、南蛮、羌人等等。 涵盖了后世湖南省、贵州省、云南省以及四川省大量土家、苗、侗、傣、瑶、白、壮、彝等少数民族先祖。 刨除掉这部分少数民族,真正汉族人口可能也就八九百万人。 其中至少一半以上被世家大族控制。 现在政策下达,约有三百万以上人口解放出来,同时解放的土地、新开垦的土地数千万亩,能够为荆州和益州的财政带来难以想象的增幅。 只不过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情,在建安十五年年末,到建安十六年年初的时候,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刘备坐镇江州,于年末轮流召集各地主将、主官,大封群臣。 除了沉晨、诸葛亮、庞统、徐庶、法正、张飞和关羽七大元勋每人黄金五百斤、白银一千斤、铜钱五千万、蜀锦千匹、珍宝无数以外,其余群臣和士兵也多有封赐,奖赏达到巨亿,几近掏空府库。 并且还设立了大量的将军,刘备集团的将军名号泛滥,基本就从这里开始。文武群臣将军名号者多达四十余人,除了原本汉朝就有的杂号将军以外,竟有多增设了二十余个。 赵云上书劝阻,希望不要赏赐那么多钱财,封赏那么多将军。但刘备还是坚持,最终由于得罪太多人,赵云被派往庐江郡,担任庐江太守,成为寻阳县守将。 外人以为是发配,却是不知道这是沉晨的建议。 而在这场封赏的大宴当中,诸葛亮沉晨他们保持了沉默,任由刘备肆意挥霍。 因为他们知道刘备也没有办法。 首先是赏赐问题。 刘备作为外来户,在荆州和益州没有根基,两地本土派与外来派必然会发生冲突。 就像历史上刘焉去益州,也引发了很多益州世家叛乱一样。 双方分歧在所难免。 所以为了拉拢他们,并且得到他们的田产人口支持,就必须在赏赐中不能吝啬,该给予的赏赐一分都不能少。 比如像张鲁原来的谋士杨松这样的人,显然是个背主小人,但他也确实帮刘备得到了汉中。 因此这样的小人刘备却不能杀他,反而要大大奖赏,起到千金买马骨的效果。 否则将来攻打曹操的时候,谁还会选择投降呢? 其次是官职的问题。 刘备现在才是个左将军,虽然在大汉官职序列里,前后左右将军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排在九卿之上,属于大汉帝国高级将领。 但他却不能给予超过这个职务的职位,就好像后世卡大左上台的时候只是个“上校”,他总不能封赏个将军出来吧。 所以除了各地太守、县令以外,其余高级勋臣只能用杂号将军来安置。 比如糜竺劳苦功高,当年散尽家财帮助刘备,所以授予安汉将军职位,位在诸多杂号将军之上,算是给予他高超的地位。 诸葛亮现在是军师将军,兼巴南太守,署左将军府事,实质相当于丞相,总揽大权。 关羽为荡寇将军,执掌汉中军事。 张飞为征虏将军兼巴中太守,执掌巴郡军事。 沉晨为镇军将军兼南阳太守,执掌南阳军事。 赵云为翊军将军兼庐江太守,执掌刘备集团从孙权那得到的小半个庐江军事。 黄射为横波将军兼江夏太守,继承他父亲职务,执掌江夏水军。 刘磐为建威将军,兼长沙太守,执掌荆南军事。 目前这六个人,便是两大战区当中六个主要军事分布区域的主将。 由于按照沉晨的战略,益州只需要防守,不需要主动进攻,再加上地缘利于防守,所以只有汉中和巴郡两个小战区,荆州则有四个小战区来应对孙权和曹操。 而之所以关羽没有兼任汉中太守,是因为刘备之前承诺让杨松当汉中太守,为了千金买马骨的效果,捏着鼻子把汉中太守职务给他。 不过新的政令是交战区的将领地位要高于主政长官,所以关羽的级别在杨松之上,也不用担心杨松闹什么幺蛾子。 等过个一两年,再找借口把杨松免掉,或者明升暗降,送去江州即可。 大封群臣之后,荆州益州趋于稳定。 新的政策开始实施,虽然有世家大族不满发动内乱,可也在承受范围之内,因此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同时孙权那边也一直在催促刘备娶孙尚香,于是在建安十五年年末,刘备应下这门婚事,派人去江东商议婚事具体事宜。 到了建安十六年年初的时候,刘备比历史上晚了两年,终于与孙尚香完成了大婚,将孙氏接到了江陵居住。 之所以孙尚香居住江陵,是她说不想离江东太远,不愿意去益州。 实际上是受孙权指示,希望她能留在江陵,观察荆北荆南的军事情况,以为内应。 包括他出卖荆州叛乱的世家,也是为了博取刘备的信任,一旦南北战事有变,刘备放松对他的警惕,就是他偷袭背刺之时。 刘备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而且他也知道诸葛亮推动这门婚事,本身就抱着将计就计的意思。 所以干脆就顺水推舟,在江陵给孙尚香建了行宫,也不限制她行动,还时常去小住,让外人以为他与孙氏感情深厚,以此让孙氏相信他信任孙家。 出乎意料的是,孙尚香来后并没有过于野蛮,反而知书达理,十分贤惠。 这也正常。 历史上她嫁给刘备属于下嫁。 当时刘备颠沛流离,也没有稳定地盘,远不如孙氏割据江东。 因此孙尚香刁蛮任性的本性暴露,引得众人反感。 如今刘备势大,孙氏势微,再刁蛮任性,就是对江东不利,何况孙权再三叮咛嘱咐,她也只能隐藏本性,装成贤良淑德。 于是夫妻二人在这种表面看上去琴瑟和鸣,实则尔虞我诈当中,开始了暗中较量。 第六章 三年休养,建安十九年 自从建安十四年刘备定西川之后,到如今建安十五年末,南方的局势趋于稳定。 诸葛亮、庞统、徐庶、法正、张松、贾诩,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地方治理,按照之前做出的改革措施方案实施。 刘备大封群臣,府库几乎为之一空。 诸葛亮开始建设经济措施,并没有用左将军西曹掾刘巴“百值钱”的建议,而是听从了沉晨的建议——借钱。 当然不是真找人借。 而是征税。 这不是开始丈量土地了吗? 荆州益州巨富无数,新的政策下来,官府用政治地位和低价购回将近一半的土地。 比如原来某位县里豪强,本宗族人口数百,算上田奴、徒附、织婢、僮客,数千人,拥有土地是十万亩,家财万贯,钱财无数。 官府会召这位豪强过来,然后给他一个选择。 一是征辟入仕为官,解放田产奴隶,清查他的田地和人口,其中至少有一半左右的奴仆和田产要被官府收走,但会用较低的价格买卖,还会给予一定政治地位,并且免除一部分税收。 二是继续保留耕地和人口,官府要全方面进行清查。然后按照田税和丁税进行全面征税,补缴三年税收,敢反抗或者采取消极态度,抄家灭族。 要知道这些豪族一个个可都富得流油。 根据《后汉书·仲长统传》记载:“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 足以见得地主和贫民阶级的差距。 像糜竺自己在徐州的时候,不是什么世家豪门,祖上也没出过大官,完全靠着经商都能做到奴仆上万,更别说那些祖上出过大官的贵族。 因此诸葛亮他们进行内政改制,显然是在对地主豪强动刀子,犹如养肥了猪,过年开始宰杀。 在这样的方式下,益州和荆州财政瞬间又充盈起来。 两地的人口得到大量解放,间接促进了手工业和经济的繁荣,商贸也变得愈发活络。 虽说因为这样的政策导致荆益两地的世家豪强反对声一片,但异地为官的政策使得哪怕世家豪强出身的官员都鞭长莫及,只能选择上书刘备劝谏。 奏章如雪片般飞往江州,刘备干脆全交给诸葛亮处理,自己去江陵结婚去了。 等到建安十六年年初,出现了一些内乱,都被平定。 在诸葛亮和法正的强力手腕下,这些地主豪强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到二月,沉晨结婚了,对象是刘备的女儿刘甯。 刘甯比沉晨小七岁,建安十六年也就是公元211年,沉晨二十四岁,刘甯十七岁。 当年刘备把女儿托付给沉晨的时候,才刚刚及笄。 去年一年来刘甯居住在襄阳,多与沉晨交际,也曾经一起出城打猎,一起坐而谈论经文。 直到去年九月,刘备从荆州回到江州,才与家人去了巴蜀。 虽然刘甯并非什么大才,但知书达理,品德皆佳,不是什么刁蛮任性之人,因而最终由沉母派人往江州左将军府邸提亲。 刘备自然高兴不已,欣然应允。 二月完婚之后,沉晨就将南阳的军事交给了甘宁文聘和张绣,自己每日在家陪伴夫人。 而就在刘备集团安心发展的时候,曹操集团同样也在休养生息。 前年曹操平定了乌桓,去年又亲征高干,现在整个北方,除了辽东的公孙康以外,都在曹操手里,版图达到了赤壁之战前的样子。 历史上建安十六年,在赤壁之战大败后,曹操休养生息了三年时间,稳定内部局势,这才开始对关中用兵。 然而此时他进度远远落后,虽然没有出现赤壁惨败,可失去了南阳盆地,就没有了扼制南方势力的桥头堡,以至于不得不屯兵颍川汝南,防备刘备。 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对南方用兵的几次惨败让曹操虽也有三十余万兵马,却无法大规模南下入侵,只能选择安稳后方。 在此期间,曹操下达了《求贤令》,唯才是举,网罗北方英豪,使得不少人才归附,扩充丞相幕府。 刘备也不甘示弱,下达了《试举令》,只要通过考核,就能担任官员,同时大力扶持寒门以及平民子弟,特别是沉晨的很多学生,在荆州益州各地为官,充当改革的急先锋。 一时间南北一片欣欣向荣,大家都在进行内部整顿。 与曹操刘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东。 虽然孙氏依旧能固守长江东南,但被水淹火烧之后,元气大伤。 历史上这个时候都拥兵十七八万了,还曾经因荆州问题率领十万大军在益阳、公安等地与刘备关羽八万大军对峙。 然而此时倾江东之力,两年间也仅仅恢复了不过七八万人马,若非通过不断攻打山越、交州来填补亏空,慢慢征兵和练兵,恐怕现在的兵马更少,远逊色于刘备和曹操。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孙权的船只技术得到了革新,火烧洪口之后,孙权得到了一部分沉晨的船只,通过技术复原,拥有了桨轮船和八槽水密隔舱。 这两项技术前者可以增加船只航行速度,后者可以在船舱受损的情况下,不会沉船。 而且沉晨在江夏、长沙等地围湖造田,打造江汉平原,通过占城稻和汉朝本土稻形成双季稻,加上插秧技术和沤肥技术,粮食大大增产,也让孙权派人偷偷学了去。 从建安十六年开始,扬州太湖流域也开始全面推广双季稻和插秧沤肥法,这对于江东的粮食问题,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孙权不知道的是,他暗暗高兴,以为这会给他带来巨大帮助,却不知道,沉晨根本没有打算在南方隐瞒这些技术,能够推广开来,自然是更好。 原因很简单。 虽然这些技术能够给粮食带来革新,但江东和荆州益州的体量摆在这里。 历史上扬州人口达到了四百四十三万,现在加上交州,总人口突破到了五百万。 其中大部分是世家大族和不服管教的少数民族,孙权实质控制的人口也就一百多万。 并且孙权几次惨败,让他向世家妥协,无法获得世家的人口和田地,世家大族们种田得的收入,一毛钱都不会给你孙家,也不会纳税,不会帮孙权带来多少好处。 而荆州益州正在进行改革,解放的土地和人口越来越多,刘备实质控制的人口也会越来越多。 打个粗浅的比喻。 算孙权两百万人帮他种地纳税,在技术革新之下,收入够他养二十万大军。 那么刘备有六七百万,甚至八百万人帮他种地纳税,收入就够刘备养八十万大军,是孙权的四倍以上。 虽然实质情况肯定不是这样,但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孙权与刘备的体量差距太大,导致孙权再怎么发育,总体实力也比不上刘备。 因为你在发育,人家也在发育。你发育得到10点经验,人家得到100点,差距在无形中反而越拉越大,这就是现实。 所以沉晨根本不在乎孙权推广他发明的技术,甚至希望他帮忙推广。 等到将来消灭了江东,这些技术就已经在江东生根发芽,就不需要官府再费时费力传播新技术了。 而与曹操刘备孙权相对应的是韩遂马超。 孙权再窘迫,好歹名义上拥有一块地盘,可以慢慢通过内政休养,渐渐壮大。 韩遂马超情况就差很多。 因为西凉贫瘠,有人口但不富裕。关中土地肥沃,却几乎没有多少人口。 二人也不可能把西凉人迁往关中。 这就导致他们几乎没多大发展空间,只能安于现状。 好在汉时甘肃的水土流失没那么严重。 后世着名历史地理学家史念海先生曾经研究过,他认为汉朝甘肃山上都是郁郁葱葱,到处森林被覆。 】 而山上的林区还往往延伸到山下的平川原野。这些茂密的森林间杂着农田和草原,到处呈现一片绿色,覆盖着广大的黄土高原。 并且当地水资源丰富,汉安定郡的朝那湫,方四十里,停不流,冬夏不增减,不生草木。 在资源相对还算不错的情况下,韩遂马超治下的汉人耕作小麦、粟,胡人放牧牛羊,构建了相对完善的生态,不至于令他们困顿。 只是发展空间就这么点大,他们的本部人马相对较少,比如韩遂只有四五万大军,马超则只有两三万,需要加上其他关中联军的诸侯,才堪堪有十万人马,不算强盛。 哪怕他们能够发动胡羌,一下子拥众二三十万,可都是胡羌部队,不是他们的本部。一旦本部人马受损,那些出兵帮助他们的胡羌王恐怕第一个倒戈。 因而在未来发展空间上,刘备和曹操差不多,孙权次之,韩遂马超势力垫底,可能要不了几年,连孙权的兵马都要比他们多不少了。 现在四大势力,基本都处于停战期间。 建安十六年之后,天下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没有人主动挑起战事,也没有人选择征服四方,大家都在安心发展。 长江上每日来往的货船无数,荆州盛产稻米运往益州,益州盛产的蜀锦茶叶井盐送至荆州,有时候还会卖到江东去,粮食虽然产的多,但最多保存一两年。 南方的湿气太重,太容易发潮发霉了,即便是在后世高科技时代,一般也就三到六年。因此即便南方不缺粮食,也必须让两地的粮食运转起来,哪怕是拿去喂猪,也总比放在仓库发霉的好。 在这种情况下养殖业渐渐兴起,短短两三年间,荆州益州百姓丰衣足食,吃不起饭的人越来越少,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粮价盐价低廉,颇有些文景之治时候的味道。 沉晨甚至还考虑过取消丁税,摊丁入亩,以此来大量增加人口。 世人都知道,我国历朝历代人口浮动往往在六千万左右,但到了宋朝之后人口飙升,宋明巅峰人口都超过了一亿,到了清朝则达到了四亿。 有专家学者认为,宋明人口突破一亿是因为南方双季稻,加上宋朝发明了沤肥技术,粮食大增产,人口突破一亿。 而清朝人口爆发性增长是因为玉米、红薯、土豆等高产作物引进,生产力的大大提升。 但不能忽视的是,雍正摊丁入亩也为人口增长提供保障。 雍正之前,历朝历代都收两税,人口税和田地税。人口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限制了人口增长。 百姓本来就穷,多生一个就得多交一份税,使得大家都不愿意多生。 即便是生育了,也要想办法隐藏起来,当隐户。 这就造成了隐户大大增加。 而摊丁入亩不用缴纳丁税之后,只要有口吃的,能够把孩子养大就可以生,一家人往往就能生七八个,甚至十多个。 再加上不用交人口税了,隐户没意义了,造成了清朝中后期人口巨幅增加。 所以摊丁入亩的好处一是可以鼓励生育。 好处二是让隐户没有意义,百姓就不会隐瞒出生人口的事实,登记造册的户籍人口也将大大增加。 但沉晨思考再三,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雍正敢那么做靠的是清朝前期无论从科技、军事、经济、生产力都达到了封建时期巅峰,强行摊丁入亩,推行政策。 而现在这个时代还是太落后,即便是从世家大族嘴里薅羊毛,如今也不过是堪堪薅了不到一半出来。 为了防止世家大族大规模叛乱,刘备只能选择大棒加胡萝卜,一边薅他们的羊毛,一边还得想办法安抚,不敢真的把所有世家大族所有的隐户隐产全部收走。 包括少数民族在内,治下总人口一千多万,实质控制其中的一半就差不多是极限了,再搞摊丁入亩,世家大族非得炸了锅。 所以欲速则不达,最终沉晨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到建安十七年的时候,刘备集团的兵力也突破到了三十万。 汉中在增兵。 刘备派人前往西凉购置马匹,于汉中训练骑兵。 骑兵人数倒是不多,也就一万。 但这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对于将来与曹操争雄能起到很大作用。 然后是荆州也扩充了两万部队,主要是江夏水军。 江夏水军巅峰时期有六七万人,但几次战斗被打残了,现在慢慢扩充,恢复到了五万人。 预计到建安二十年的时候,刘备集团总兵力将达到三十五万左右。 这样一来,即便是考虑到后方防守问题,至少要留二十万人在益州荆州各地驻守,刘备也能调集起十五万大军北伐,堪比赤壁之战时曹操的实力。 而在此期间,刘备集团也在积极发展军事科技,如灌钢法遍布川蜀,钢铁产能大大增加,给刘备集团带来武器装备的变革。 等到建安十八年的时候,刘备军的主力一线部队达到了十八万人,二线郡兵部队有十二万。 其中主力部队有将近一半用上了钢制环首刀,剩下的依旧在慢慢迭代。 要知道汉代环首刀多为熟铁制造,但相比于还处于生铁或者骨头、木制、青铜时代的北方游牧民族,熟铁环首刀已经是全方面技术碾压。 如此汉武帝才打得匈奴找不着北。 现在武器又从生铁时代转变成钢刀时代,汉代的装备技术再次得到了发展,将来技术进步的变革,也将进一步弥补南北人口差距带来的实力差距。 而就在这样的时光当中,从建安十五年年末开始进入和平发展时期,到建安十八年年末,三年休养生息,南北都得到了变化。 到建安十九年,新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第七章 嘉有一险计 建安十八年年末,冀州下起了大雪。 簌簌的雪花纷舞,将邺城丞相府邸的院落染成一片雪白。 平定冀州之后,曹操就把自己的幕府迁至魏郡。 汉时上将军及三公九卿,皆能开府建牙。 曹操目前为丞相,位在三公之上,于是在邺城开设自己的幕府。 陈都天子朝廷一套班子,曹操自己在邺城一套班子。 但陈都天子朝廷虽置三公九卿,却无实权。 北方各地的治理、官员任命、军队调派,都出自邺城的丞相府。 历史上在今年五月,曹操就已经进位为魏公。 加九锡、建魏国,置丞相、太尉、大将军等百官,名义虽非天子,实际已有天子之实。 只是如今还没有那么做。 因为历史上曹操在建安十六年,也就是公元211年的时候,就已经进军关中,虎步陇右,整个北方除了西域以外,基本都归于他手。 而南方则只有汉中的张鲁,益州的刘璋,荆南的刘备,江东的孙权以及交州的士燮还在割据。 南方没有统一,不能给曹操形成威胁,因而他称魏公几乎毫无阻碍。 但现在南方属于东西割据,虽然还是有刘备和孙权集团各占一方,可刘备集团的实力远胜于历史上,再加上此时他还未平定关中和西凉,因此万不敢进位。 此刻邺城丞相府邸,丞相主簿司马懿向曹操汇报了今年各地的情况。 作为曹操强征而来的司马氏高才,司马懿废寝忘食工作,渐渐得到了曹操的认可,负责帮他处理统计北方各地治理问题。 经过三年休养生息,北方战事平定,百姓生活得到了充足的发展,民生渐渐有了恢复。 其中最重要的是北方世家豪强体系遭到严重破损。 虽说早年间曹操向颍川世家和兖州世家妥协过,但黄巾之乱和董卓之乱几乎就破灭了将近一半世家。 袁绍在冀州消灭冀州世家,王匡在河内消灭河内世家,连司马家都狼狈逃窜,曹操也曾经试图消灭过兖州世家,被兖州世家联合陈宫等人反叛。 一系列变故,导致北方世家力量已经大不如前。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就不需要再担心世家豪强势力过大的问题,令他权力更加集中,也不用再像南方那样开展针对世家的政策。 世家庄园体系被破坏,耕地纳税人口就大大增加,根据推断,此时曹操治下总人口在两千万人以上。 其中还有大量内附少数民族,如乌丸人就超过百万,以及南匈奴数十万人口。 当然。 世家豪强虽然大量破败,但北方的世家豪强最多,依旧有不少存留下来,曹操又向颍川世家和兖州世家妥协,因此还是有大量隐户隐产。 所以此时目前曹操实质控制的人口应该在一千万左右。 至于为何后来曹魏人口越来越少,在籍人口只有四百四十三万人,推测总人口一千三百万,跟曹魏后期世家力量再次发展起来,土地兼并隐户隐产严重以及瘟疫横行脱不了干系。 根据史料记载,从建安十三年开始,到西晋建立的泰始元年,曹魏集团遭遇的光有史料记载的大型瘟疫流行就多达十二次。 其中最严重的是建安二十二年,这次流行瘟疫几乎肆掠了整个大汉,当时建安七子还剩下五个,被瘟疫团灭。鲁肃死于瘟疫,司马朗也死于瘟疫,曹魏治下百姓死伤无数,连曹植都写文章《说疫气》。 虽然没有统计这场瘟疫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曹植文章里提到“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可见这场瘟疫轻则毁家,重则灭族。 从曹魏建立到曹魏灭亡的四十六年历史当中,多年战乱,加上十多场大型瘟疫流行,这才使得预估的总人口两千万跌至一千三百万。 所以我们总看汉末三国早期,大型军团作战往往都超过了十万,如黄巾起义声势浩大,百万之众。 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双方的交战人数都在二十万以上。 结果到了三国中后期,双方的交战人数都降至十万以下,就是因为世家力量再次兴起加上瘟疫和战争所致,三国人口都出现阶梯式下滑,可动用的战兵才日益减少衰落。 而至少目前来说,由于未来的十几次瘟疫尚未爆发,使得现在的人口还处于相对不错的阶段,汉末六千五百万人口,此时预估为四千余万的样子。 曹操治下人口最多,恢复生产力也最快,因此按照司马懿的报告,今年再次丰收,各地仓禀富庶,兵精粮足,实力大大增强。 “嗯。” 听完了司马懿的报告,曹操微微点头,坐在主位上俯身看着下方那位年轻的丞相主簿。 三十四岁的司马懿就跪坐在那里,弯着腰,低着头,不敢看他。 过了片刻,曹操挥手道:“你出去吧。” “唯。” 司马懿便起身低着头倒退着出门。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曹操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让许褚去找荀攸、蒋济、程昱、陈群、董昭、刘晔等人过来。 曹操早期五大谋士,如今贾诩投奔刘备,郭嘉虽然没有奔袭辽东病死,可底子太差,现在算是半个病秧子,身体太虚弱了,很少召见。 荀彧的话,一直留在陈都为尚书令,历史上曹操出兵江东,路过谯郡,让荀彧从许都过来劳军,趁机把他留在军中暗害。 如今双方倒未因魏公的事情产生矛盾,可荀彧并不在这里。 所以目前曹操的谋士有中军师荀攸,安国亭侯程昱,丞相主簿兼西曹属蒋济,丞相主簿兼东曹属司马懿,参丞相军事兼御史中丞陈群,魏郡太守董昭,丞相仓曹掾刘晔。 其中丞相主簿兼东曹属司马懿,曹操认为他有“雄心豪志”“狼顾鹰视之相”,心里很忌讳,不太想重用,甚至还因三马同槽的梦境对他起过杀心。 但最终因为司马懿与曹丕关系好,依靠曹丕维护而得以无事。司马懿也知道曹操的忌惮,所以勤于职守,废寝忘食想让曹操安心。 只是曹操终究有些芥蒂,所以目前只是让司马懿处理一些各地上报的政务,而没有立即提拔到中枢核心来。 很快荀攸程昱陈群等人陆陆续续抵达了丞相府。 曹操让众人坐下之后,才环顾四方道:“诸位,今年国家富庶,粮食再次增收,全国兵马百万,孤欲明年征讨四方贼寇,尔等以为如何?” 大家互相对视,荀攸程昱地位最高,一个闭目养神,老神在在,没有说话。另外一个低头思索,似乎在想对策。 董昭地位仅次于二人,于是率先开口说道:“不知道丞相明年欲用兵于何处?” 曹操俯视下方众人道:“诸卿以为孤应当对何处用兵?” “关中。” “只有关中了。” “卑以为确实只能关中。” 陈群蒋济刘晔等人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曹操问道:“为何是关中,如今刘备治下正乱,割剥富室,考责钱谷,犹如当年袁绍在冀州盘剥,以至于多有世家豪族为祸,此时若能里应外合,或可攻灭荆州。” 刘晔连忙说道:“丞相不可,刘备虽盘剥富户,然多惠及于百姓,尽得民心。因而内中只有小患,而无大乱,此时攻打南方,南北相持,只会徒劳损害我们的实力,不如先取关中,防止刘备得到产马地,才能平定南方。” “不错,当年绍虽多以资粮专为不急,割剥富室,收考责钱。然将得到的土地分发于民,以至于民富州强,在绍死后,冀州百姓无有不悲恸者。可见此番举动,只会令民心归附,而不能生大乱。” 蒋济也说道:“刘备令沈晨镇守南阳,兵马十余万,想要进入南阳容易,但攻破南阳却很难。即便丞相亲征,因我军长途跋涉,敌人以逸待劳,恐数年之内,难以分出胜负。” “是啊。” 陈群说道:“既然我们也在消耗刘备的实力,可刘备实力不会比我们差多少,徒劳损耗的情况下,只会令双方受损,令江东和西凉关中等诸侯强大。先弱而后强,再一步一步削弱强敌,方是取胜之道。” “唔。” 面对三人的劝阻,曹操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目光看向荀攸和程昱,说道:“公达、仲德,你们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是。” 荀攸和程昱都只是拱手应了一句。 因为他们都知道曹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次询问不能说是例行公事,也只能说是看看手底下这些新晋谋士的水平。 曹操又看向其余众人道:“既然刘备不能打,那孙权如何?蜀道艰难,从关中打入汉中或者蜀地犹如登天。孤若扑灭江东,自江东与汝南同时进攻荆州,刘备首尾不能兼顾,破灭荆州,再取巴蜀,可得天下?” 刘晔便继续道:“丞相,江东虽弱,却占据大江天险,我们水军不如孙权,攻打江东,亦是艰难。何况刘备与孙权结为亲眷,若逼得他们联合,这对于曹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曹公。” 蒋济亦应声道:“我观刘备之志,恐是打算统一南方,与我们南北相持。若逼得太紧,刘备与孙权必然抱团。唯有像曹公当年平定袁氏一样,不进攻河北,令袁谭袁尚互攻,方能坐收渔翁之利。” “那为何是关中呢?” 曹操又问:“韩遂将儿女送来邺城,马腾一家也都在此,想来他们愿意归顺,何必攻打呢?” 刘晔认真说道:“并非攻打,只是刘备也必然觊觎关中西凉,丞相应该要让韩遂马超等辈尽早归顺,只有得到关中西凉之地,在那里布下重兵,才能防止刘备得逞,否则若他得雍凉之地,北有骑兵,南有水军,乃为大患也。” “嗯。” 曹操说道:“孤知道了,尔等退下吧。” “我等告退。” 众人便起身,拱手离去。 曹操仍旧坐在席上,思虑再三,便出了府邸,去郭嘉那看看。 郭嘉这两年都在养病,不过他也没有闲着。 就像沈晨派人在陈都、邺城等地开设了店铺,安插了细作一样,曹操在襄阳、江州、成都同样也有细作。 这些人会渗入到每个行业,然后接触一些世家大族,或者两地官员,套取情报。 虽说由于古代信息的滞后性,导致即便获取了情报也往往要很长时间才能送往各自中枢,等上层做决定之后,再来行动已经晚了。 但还是有一些情报比较重要。 比如刘备在荆州和益州大搞改革,引起很多世家大族不满。 派去的内应便可以串联这些世家大族,与曹操约定某个时间同时发动起义和进攻,以达到颠覆作用。 而这些细作就是由郭嘉在管,每日传递至邺城的消息不计其数,首先会汇聚到丞相府邸,由曹操看过之后,就会送去郭嘉那由他来分析。 如今北方承平,兵强马壮,曹操治下拥众何止四十万?此时正当用兵扫平天下之际。 只是曹操没想到刘备成长得如此之快,在他扫平北方的时候,刘备也迅速得到了荆州,并且趁着张鲁刘璋想争之时,夺取了益州。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轻易对刘备用兵,而是做其它考虑。 然而西凉关中诸侯虽送了质子到长安,马腾更是只留下了长子马超在关中,自己带着全家老小全部去了邺城。 但韩遂马超却迟迟不愿意归顺。 这三年来,长安的钟繇屡次派人去劝说,希望他们能够前往邺城,他们也只是表面顺从,实则暗中提防,就是不交出地盘和兵权,迁往邺城为官。 曹操何等精明,立即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归顺之意,因此就想把西凉关中扫平掉,防止刘备兵出陈仓,谋取关中之地。 可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眼前。 那就是出兵西凉关中,无疑是把韩遂马超往刘备那边推,一旦逼得太紧,二人投奔刘备,那对于曹操来说,显然是一个很大问题。 所以曹操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最终还是要问问郭嘉的意见。 郭嘉如今为丞相军师祭酒,地位极高,只有荀攸和程昱能够与他并肩,奈何身体不好,在府邸养病,曹操亲至府上。 年末大雪纷飞,已是傍晚时分,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影。 马车和护卫队伍咕隆咕隆地行驶在大街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很快抵达了军师祭酒府邸。 由于没有事先通知,府邸中人并未准备。 得知曹操亲至,连忙开门。 曹操示意奴仆不要去禀报郭嘉,自己如进自己家一样,一路穿行到了府邸后院。 后院院落林立,庭院高耸,飞檐斗拱,亭阁连绵。 雪花将屋顶染成白色,后园人工湖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假山和竹林也都被雪覆盖。 唯有人工湖中央的一处水上阁楼屋顶没有雪,上面似乎还冒着热气。 曹操径直走过去,还在门口就闻到了里面的香气和酒味。 紧接着是声声咳嗽,以及莺莺燕燕的关切。 曹操当然知道郭嘉素来喜欢酒色,他的身体不好也与这个有很大关系。 不过曹操自己本人就是色中恶鬼,所以也没有在意,在门口喊了声“奉孝。”然后推门进去。 与想象中的乱搞不同,郭嘉其实在办公。 他的脸色苍白,穿着白色蜀锦锦缎长袍,披了件大氅,外面还套了件狐裘。 室内燃烧着只供奉贵族专用的香炭,保证屋里温度,桌案上放着几个酒壶,身边还有两个妾室跪坐在一旁伺候。 “丞相。” 见到曹操过来,郭嘉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公文想要起身。 但没想到也许是坐得太久,腿一软,没有站起来,还是旁边妾室搀扶才起来。 曹操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坐着,然后自己坐在了旁边席上。 “你们出去。” 郭嘉便又坐下,不是跪坐,而是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稍微伸展舒缓了一下腿脚。 两个妾室便起身,路过曹操身边微微欠身,然后出了湖中小筑。 “奉孝,身体如何?” 曹操在桌案上自己拿了壶酒,他跟郭嘉一样好色爱喝酒,私德上大家差不多,自然也不会因此怪罪郭嘉。 郭嘉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苦笑说道:“还是老样子,每年冬天便时常咳嗽。” “听说你前几日咳嗽吐血了?为何不告诉孤,若非你府中管家担忧你的身体,去找太医为你寻药,孤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曹操皱起眉头。 “咳咳。” 郭嘉又咳嗽两声,回答道:“嘉些许小恙,不敢劳动丞相。” “唉。” 曹操长叹道:“奉孝,你是孤之柱石,你若病倒,让孤可如何是好。” “丞相勿虑,嘉这不是还在吗?” 郭嘉笑着说道:“丞相此时来府,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 “是啊。” 曹操点点头:“刘备日益壮大,令孤甚为忧愁。想要出兵南方,奈何他已势大,怕不能胜。” “既然不能胜,那就先维持现状即可。” 郭嘉应了一声。 曹操扣住酒杯的把,放在嘴巴,迟迟没有饮酒,眉头更深了,摇摇头道:“那孤还能打谁?孙权?” “孙权占据江东,我们没有水军,怕是不能胜。而且若打孙权,他与刘备之间的关系必然更加紧密,这是将他往刘备那边推。” 郭嘉回答道。 “呵。” 曹操笑了一下说道:“那韩遂马超不也如此?这二獠我几番派人出使,让他们归顺,却被他们拒绝。如今割据西凉关中,称雄一方,我若攻打他们,岂不是将他们往刘备身边推?现在孤好像谁都不能打,空有数十万兵马,却无用武之地!” 这就是曹操目前的窘境。 曹操几次派人想要让韩遂马超归顺,但二人就是不来,屡次拒绝了司隶校尉钟繇的建议,令曹操无可奈何。 之前他的诸多谋士都是劝他对关中西凉以安抚为主,还断定刘备可能会攻打韩遂马超,因为韩遂马超确实已经送了质子到邺城,至少明面上归顺曹操的意图较为明显。 所以只要等到刘备主动进攻西凉关中,试图得到产马地的时候,韩遂马超必然会选择前来归附,到时候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西凉关中。 结果万万没想到人家刘备完全不出兵,甚至还派人笼络二人,与他们互开经贸,巴蜀粮食、食盐、蜀锦贩卖过去,从他们手中购置战马,如今已经得到了两三万匹马,在汉中组建了一支万人骑兵。 虽然受限于汉中盆地的耕地面积较少,加上蜀道艰难,运粮不便,难以养那么多战马,组建万人骑兵已经是极限。但这也意味着希翼刘备主动进攻西凉关中,他坐收渔翁之利的计划泡汤,而且还平白资敌,令刘备拥有了一支骑兵。 这让曹操很是生气。 当时细作把情报送过来的时候,得知韩遂马超居然与刘备关系不错,还互相贸易,给刘备提供战马,曹操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可打吧,又打不得。 真攻打孙权或者韩遂马超等人,就是把他们往刘备那边逼。 而去进攻南阳的话,人家刘备在南阳布置了那么多兵马也不是吃素的,何况沈晨坐镇南阳,令曹操十分忌惮。 因此现在曹操即便是兵强马壮,坐拥整个北方,却好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攻打,徒耗兵粮。 “奉孝啊。” 到最后曹操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自觉摸着鬓角的白发叹息道:“孤已年近耳顺,头发斑白,寿数不知还有几何,亦不知道何时才能平定天下,扫清宇宙啊。就怕孤一死,北方再次大乱,这天下又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孤心甚忧,孤心甚忧呀。” 郭嘉沉吟了许久,最终咬牙拱手说道:“丞相,嘉有一险计,若成的话,可为丞相净心、安民、消患、驱贼、除寇、灭凶、进位、治国、平天下。” “哦?” 曹操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对郭嘉上下摆手说道:“奉孝快快说来!” 郭嘉沉声道:“攻打韩遂马超,联合孙权,平定荆州!” 第八章 建安十九年,曹操动向 攻打韩遂马超,联合孙权,平定荆州? 曹操沉吟许久。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郭嘉的意思。 别看孙权和刘备结亲,连妹妹都嫁给了刘备。 可孙权仍旧暗中向曹操上表称臣,言语中极尽谄媚。 傻子都知道,孙权一边献妹于刘备,一边勾结于曹操,是想见风驶舵,两头下注。 因此从两边的谋士团看,都认为孙权不过是个谁赢帮谁的骑墙派而已。 可以打,但没必要。 因为打孙权只会把他逼向敌对阵营,帮敌人增加实力。 所以就这样保持拉拢,防止孙权投敌即可。 郭嘉的意思很简单。 曹操如果出兵西凉关中,攻打韩遂马超,刘备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出兵,刘备也会出兵,他出得多,刘备也会出得多。 到时候把刘备主力调往关中,荆州后方空虚,此时再联合孙权,突袭荆州,斩断刘备一臂。 但在曹操看来,孙权并不可靠。 上次就吃过一次亏。 对于曹操来说,什么韩遂马超孙权他都不在乎。 他唯一忌惮的永远只有刘备。 当初力排众议,选择先搁置二袁,攻打南阳,就是为了扫除今日的隐患,防止刘备做大。 结果孙权实在不给力,洪口一战被人家一把火烧得凄惨无比,还死了周瑜和黄盖,以至于沉晨率军北上,南阳惨败而归。 那一战之后,曹操就彻底失去了扼制刘备发展的能力,同时也让他晚了至少一年收复北方。 而造成这一系列的原因就在于孙权洪口惨败。 所以曹操很怀疑孙权的能力,他甚至认为,真按照郭嘉说的那么做,孙权没准反手就把他卖了。 比如他出兵西凉关中,孙权忽然联合刘备北上突袭徐州豫州等地。 毕竟刘备把主力调往关中荆州空虚,他把主力调往关中,汝南淮南等地不一样的兵力空虚? 要是孙权蛇鼠两端,岂不是他要危在旦夕? 因此曹操沉吟许久,抚须说道:“奉孝之计,确实是一条险计,此计,奉孝以为能成?” “嘉以为,虽是险计,然,能成。” 郭嘉坚定地回答道。 能成? 曹操睁大了眼睛,随后追问道:“为何能成?” 郭嘉沉吟道:“因为与我们联合,孙权才有希望。否则的话,他将必死无疑。” “细说。” 曹操立即说道。 郭嘉应道:“南方战事,多需水战。我们水军不利,不能吞并江东,因而北方对于江东来说,并无威胁。” 这一句话,刹那间就将曹操点醒,整个人犹如得道了一般,恍然大悟。 是了。 北方兵不善水战,对困居江东的孙权毫无威胁。 唯有占据荆益的刘备,拥有偌大水军,可以顺着长江而下,直取建业。 这也就意味着孙权面临着唯一生存压力,就来源于刘备。 他不和自己联合,等将来刘备进一步扩充水军,恐怕就是江东覆灭的时候。 只要孙权想活,甚至想吞并荆州,成就一番霸业,他就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一瞬间曹操的脑子就转过无数个念头,随即开始思索。 场间陷入沉默。 郭嘉微微咳嗽两声,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炭火快要熄灭了,叹了口气,之前有妾室帮他,现在只好自己用火钳在旁边铁桶里取了几枚炭放进炉子中。 这湖中小筑三面半用木板围起来,唯有主位右手边特意留了一块如窗子般的缺口,挂着细纱帘子,好方便人在里面看景色。 等用火钳加了炭火之后,郭嘉就取了一壶酒,倚靠在身后的木墙上,饮了一口热酒,再扭头看着外面还在飘荡的雪花,虽然有冷风灌入,但身上披着绒毛狐裘,倒也不算觉得寒冷。 小筑内仿佛除了呼啸的风吹动着窗帘发出来的声音,就只剩下门外在雪中守护着大门,如铁塔般耸立的许褚呼着厚重粗气的声响。 曹操脑中正在迅速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现在的形势属于僵局。 韩遂马超不好打,孙权打不得,刘备更是不能轻动。 到了他们这个体量,双方已经很难通过局部战争分胜负,而是要开始拼国力,打总体战。 然而曹操一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二是打总体战,得利的就是看热闹的其他诸侯。 一旦曹刘开战,孙权韩遂马超他们估计得乐开花,在旁边看戏。 如果说曹刘是两头勐虎,那么其他人就是一群野狼。 若是两败俱伤,说不好这群野狼就能在两头勐虎身上撕咬下一块肉。 所以打谁都不方便。 只是郭嘉的提点也很重要。 因为对于孙权来说,刘备倒下了才符合他的利益。 这也意味着只要孙权不蠢,在刘备的主力大多都调往汉中的时候,他就应该出奇兵偷袭荆州。 因此郭嘉才说把握很大。 只不过这对于曹操来说,还是太冒险了一点,虽然他喜欢冒险,但越老就越希望能稳当。 沉吟许久,他对郭嘉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郭嘉放下酒壶,挺直了腰拱手回答道:“还有一条,威慑韩遂马超,逼迫他们归顺。” “唔。” 曹操抚须点头:“这也是孤想的事情,总归他们的家人在邺城为质,兴许他们只是想在归顺后能有个好归属,孤打算明年前往关中,一是希望大军压境,逼着他们归附。二是亲至与他们会盟谈和,此事能说服他们最好。” 郭嘉又道:“第二条便是试探一下刘备的反应,刘备如今帐下谋士也有智谋之士呀。我之前推论,觉得韩遂马超在邺城有质子,刘备肯定会认为他们想归附而进攻他们,没想到他却忍住了。” 这就是信息上的差异。 当初法正庞统徐庶他们都认为应该攻打韩遂马超,以防止他们归顺曹操。 但他们却不知道,即便邺城有他们的家人当质子,二人依旧选择割据一方,根本没有打算归顺曹操的意思。 所以就是这个信息差,让法正庞统徐庶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差点逼得韩遂马超投奔曹操。 而郭嘉荀攸等谋士自然是知道韩遂马超等人一直不愿意归附的态度。 因此他们设下计谋,建议曹操与二人和善,时不时派使者去招抚,同时向他们宣称刘备会危害他们,应该及早归顺朝廷,才能保全自己与家人平安。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提前拉拢。 一旦刘备出兵攻打韩遂马超,那么他们被打得走投无路之际,是投降出兵攻打他们的刘备,还是投奔与他们友善的曹操,自然是不言而喻。 结果郭嘉等人万万没想到刘备身边有高人,居然让刘备没有出兵韩遂马超,以至于计谋被识破。 所以试探一下刘备的反应,看看他是早有预谋,还是机缘巧合。 曹操又点点头:“善。” 郭嘉说道:“即便刘备不出汉中与我们在西凉争雄,若丞相虎步陇右,也能斩断他们的马匹来源。” “唔。” 曹操应了一声。 郭嘉最后道:“至于丞相担心的孙刘联合,嘉以为除非孙权短视愚昧,否则绝不可能应下。因而此次出兵西凉关中,看似险计,实则稳中求胜。” 曹操思来想去,倏地冷笑一声:“洪口之战孙权小儿占据如此大优势都能败,无能之辈罢了,或许孤该遣使去游说。” 遣使游说? 郭嘉想了想,回答道:“丞相,还是不能派使者前去。” “为何?”曹操不解。 “我们在荆益之地有间,刘备未尝没有在我们以及孙权那边有间,丞相不要忘了朝廷那边,对丞相一直不满。若是消息走漏,刘备知道我们派了使者过去,其麾下谋士必然能猜出我们想与孙权联合,恐令他防备。” 郭嘉说道:“如今我观孙权与刘备和亲,还割让了庐江郡南面这样的军事要地给他,想来便是犹如勾践一般,卧薪尝胆,让刘备放松对他的警惕。丞相遣使,孙权怕是不得不斩使者明志了。” “唔。” 曹操沉吟道:“孙权忌惮刘备,更甚于吾。可孤就怕这厮胆小如鼠,即便荆州主力尽入关中,他也不敢出兵荆州啊。” 在他看来孙权愚不可及,如果不能派使者去明说,就怕给对方创造机会,他都不中用。 郭嘉稍稍思索,倏地一笑道:“此事易尔,丞相可亲征淮南。” “孤亲征淮南?” 曹操一头雾水:“这岂不是......嗯?” 他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扭过头看向郭嘉,大笑道:“奉孝之计,真如鬼神莫测呀。” “多谢丞相夸奖。” 郭嘉拱手一笑,原本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血色,似乎身体都健康了许多。 二人又聊了一些其它事情,等傍晚黄昏末时,天色已经漆黑了,曹操见郭嘉有些倦意,便离开了他的府邸。 今日对于曹操来说,收获非常大,需要回去好好消化消化了。 到了第二日,曹操又深思熟虑,召集了荀攸、程昱、董昭等人密谈,谋士团商议的最终结果是,这一计,可行。 成功的话,还真有可能让刘备大意失荆州。 即便不能成功,相信以曹操的能力,也足以平灭掉西凉关中,到时候哪怕孙权没了,大家也是曹操灭韩遂马超,刘备灭孙权,最终南北对峙而已。 而且曹操消灭韩遂马超还有个好处,就是能够彻底斩断刘备的马匹来源,限制南方的骑兵发展。 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南兵普遍都不如北方士兵,曹操的总兵力又多于刘备,并且还有大量的骑兵,至少在南北对峙这方面,曹操就已经取得了巨大优势。 所以诸多谋士也认可了郭嘉这个计策,因为最坏的打算,对于曹操来说,都不亏。 于是最终曹操决定开始实施这条计策。 建安十八年末就在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度过,过了年关,到建安十九年一月底,邺城就变得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兵马穿梭,大量的粮草堆积。 要准备一场大战显然不少一天两天的事情,最近邺城兵马异动,也引起了刘备集团安插在邺城内应的注意,立即送消息回南方。 等到二月份的时候,刘备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由于摸不清楚曹操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他也是立即做准备。 益州的兵马未动,南阳的兵马便立即警惕起来,沉晨派文聘镇守叶县,扼守入南阳通道。 因为汉中方向的军队按照战略采取的是守势,汉中易守难攻,虽然驻扎的兵马不过五万,但曹操即便来十万大军,也不可能轻易攻破阳平关。 而且即便曹操是想对汉中动手,他从邺城发兵到汉中去,光路途都得走好几个月,还不算粮草准备以及辎重抵达时间。 所以就算曹操想和刘备争汉中,刘备也有充足的反应时间进行反制增兵,因而他并不担心汉中。 这段时间汝南颍川方向的曹军也开始集结至昆阳舞阳一带,双方都没有出城野战的意思,一个守着南阳通道,另外一个守着两座南阳入口城池,隔着几十公里对峙。 在这种沉默的对峙当中,又是半年过去。 曹操显然在准备一场大型军事行动,建安十九年年中的时候,准备就绪的曹军开始缓慢南下,一路进入了豫州境内。 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刘备就坐不住了,立即调兵遣将,亲自赶赴南阳,准备抵御曹军。 此时刘备集团的兵力经过四年发展,达到了三十三万。 主力战兵二十万,二线郡兵十三万。 其中益州主力战兵大概有七万,郡兵六万。 建安十五年的时候益州只有主力五万,郡兵三万,賨人军还未训练好,所以可战兵为八万。 如今四年过去,在主力战兵方面,增加的是一万骑兵,以及一万训练好的賨人军。 而之所以益州的二线郡兵规模得到翻倍扩充,是诸葛亮在训练地方郡兵。 他感觉到益州南部的诸多世家豪强以及少数民族极为消极对待官府政令,很有可能会发动叛乱,因此任命霍峻为犍为太守,于僰道练兵。 所以目前益州有大概五万步卒,一万骑兵,一万训练好的賨人军,以及各地三万郡兵,和僰道三万防备益州南面的郡兵。 荆州方面则是主力部队十三万,郡兵七万。 建安十五年的时候,荆州总兵力是十七万,分别为沉晨领五万人驻守南阳,刘磐领两万人驻守长沙,黄射三万人在江夏,其余各地有五万郡兵,以及数千张绣骑兵,沙摩柯的一万五溪蛮人。 过了四年,江夏水军得到扩充,恢复到五万人的规模。然后赵云镇守庐江郡,带走了约一万五千的郡兵,后方又扩充了一万长江水师于江陵沿线,因此总兵力为二十万。 此次刘备从益州只带了五千白毦兵,路过夷道的时候,命令驻扎在孱陵的建威将军兼武陵太守沙摩柯领兵北上,与他汇合,立即支援南阳。 同时调集各地郡兵,准备前往南阳集结,与曹操在南阳决一死战。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得到了荆州益州之后,四年里,经过谋士团的建议,两地的行政划分进行了重新勘定。 如南阳郡还是像以前一样,分为北面为南阳,东南桐柏山一带为章陵郡。江夏郡分割出长江北面一部分,大概是后世蕲春一带,加上半个庐江郡,改为西陵郡。 武陵郡北面为武陵郡,南面改为沅陵郡。长沙郡以西加上零陵郡的一部分,划出衡阳郡,桂阳郡由于借给了孙权,暂时没有更改。 这样荆州以南原来是四郡,现在多出了沅陵郡和衡阳郡,变成了六郡。 荆州以北一开始是三郡,只有南阳郡,江夏郡以及南郡。刘表时期在南阳郡划出了章陵郡,此时保持不变,在四郡的基础加上半个庐江郡,多出西陵郡。 荆州最早七郡之地,经过刘表时期再到刘备时期,二十多年的变化,变成了十一郡。 益州那边也进行了这样的划分,如犍为郡一分为二,西面的僰道至武阳,也就是后世宜宾到彭山一带还是犍为郡,东面的江阳到汉安,也就是后世泸州市到内江市,改为江阳郡。 然后巴郡一分为四,重庆为巴郡,枳县,也就是后世重庆涪陵区为涪陵郡,三峡地区为巴东郡,后世南充、巴中、达州这一片为巴西郡。 其余蜀郡分出汶山郡,广汉分出梓潼郡,汉中分出上庸郡,蜀郡属国改名为汉嘉郡,广汉属国改名为阴平郡。 益州南面倒暂时还没有更改。 主要是刘备集团的发展重心都在益州北面和荆州北面,诸葛亮甚至还在防备益州南面的那些世家大族和少数民族,所以南方先不动,等将来再说。 因此益州北面原来是七个郡,如今多出了江阳郡、涪陵郡、巴东郡、巴西郡、汶山郡、梓潼郡、上庸郡,变成了十四个郡国。 眼下各郡郡兵纷纷抽调,加上南阳主力五万余人,南阳的总兵力很快到了八万,并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往上增加。 只是到建安十九年八月份,就在南阳的总兵力超过十万的时候,刘备却发现自己一拳好像打空了。 曹操仅仅只是在汝南颍川等地布置重兵防守,自己的主力居然南下,过了豫州,去了淮南,一副要对江东动手的样子。 一时间,整个刘备集团都开始对曹操的动向都诧异了起来,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唯有坐镇南阳宛城的沉晨,已经在推演起了曹操的打算。 第九章 曹公妙计安天下,赔了孙权又折兵! 建安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荆州南阳郡,宛城。 今年已经二十七岁的沉晨在南阳太守府后院廊下,正是中秋至深秋时节,院子里积满了落叶。 大概半亩地的池塘两岸栽种了很多树木,假山林立,落叶随风飘入池子里。 在池塘北面的一处宅院廊下,沉晨盘膝坐着,他的身边有几名学生听课,还有一名年轻的士子,正盘膝坐在沉晨的对面。 】 闲暇时候,沉晨喜欢在宛城、新野、襄阳等地授课,如今他门下弟子何止千人?他们广散于荆州各地,或为乡吏或为县官,在荆州官场,沉晨门下早已成为最大势力。 同时军中也多有他的学生,比如单彝、霍漾、吴当、吴涛、谢晖、张黎、胡沔、李求等数十人在军中渐渐做到了下级军官,甚至单彝因勇冠三军,能与张飞打三十合才落下风,勇武过人,已被提拔为某部先锋军司马。 如今跟在身边的学生都是天资极为出色的年轻士子,有好几个出自世家门阀,比如那十六岁的黄肃,便出自黄氏。那十九岁的庞璩,便出自庞家。还有一位十七岁的结巴,他名叫邓艾。 因南阳被守住,邓艾并未被曹操迁移至颍川。作为新野邓氏的旁支子弟,他有幸能够免费进入邓氏学堂读书,一开始不叫邓艾,自取名为邓范,字士则。 结果宗族当中也有一人名叫邓范,出现重名,于是改为邓艾,他父亲早逝,不需要二十岁就取字,因此取字士载,那时年十五。 邓艾在邓氏学堂读书的时候,因口吃的毛病,自小被人嘲笑,所以沉默寡言。 沉晨去邓氏学堂上课的次数较少,而且上的还是大课,一节课往往会有上百人,刚开始倒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主要还是沉晨从未主动去寻找,他认为一切随缘即可,主动去寻反而容易揠苗助长。 直到后来邓艾有一次鼓起勇气,起身向他询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的是一个政治制度的问题。 对于他的认识沉晨颇为惊讶,问了他的名字之后,就将他收为门下亲传弟子,自此这两年便让他跟随左右。 晌午过后,天气不冷不热,枯叶打着旋儿轻飘飘落下,沉晨在那里与人下象棋。 旁边几名弟子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观战,有的在睡大觉。 那年轻士子将中卒往前一拱。 我擦勒。 兵五进一! 跟我玩洋的? 沉晨立即选择当头炮。 士子上仕。 二人来回过招,顷刻间来回十余步,布局眼花缭乱。 正在此时,园外响起匆匆脚步,一个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小将走了进来,拱手道:“将军,曹操亲征淮南,主公已经前往江夏了。” “亲征淮南?” 沉晨手中捏着的那枚象棋子迟迟没有动,片刻后放下棋子,沉声道:“去作战室。” 众人便起身往池塘西侧一个小屋而去。 这几年沉晨也没有闲着,作为优秀的建筑设计师,画图是专业的,几年下来跑遍南阳、淮南各处,甚至偶尔会乔装打扮深入汝南,查看地形,绘制图纸。 再加上汉代已有各州舆图,自己弄了一个小型作战室,里面包括了地图、沙盘、画笔、制图工具等等,几乎应有尽有。 几个人来到作战室,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中央的一个长方形大桌,四周用木板拦起来,里头放满了沙子,沙盘用于小规模交战时候的推演。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满了舆图,用炭笔粗略勾勒出大概地形,周围放置有南阳地图,汝南地图,颍川地图以及淮南地图。 沉晨走到墙边,将淮南地图挂在墙上,回头问那小将道:“伯安,曹军到哪里了?” 那小将正是州泰,字伯安,那年他亲眼见到沉晨率领黄门卒大败蔡冒军,心中顿时震惊,于是选择参军入伍,因战功和卓越学识受沉晨赏识,已升任近卫军门下督。 州泰回答道:“吕将军说,曹军已到谯郡。” 跟荆州益州一样,曹操也对北方进行了改制,豫州原来的汝南郡、沛国,加上扬州的庐江郡、九江郡重新变更,划出戈阳郡、安丰郡、谯郡、庐江郡、淮南郡等地。 这谯郡便是原来沛国的大部分以及汝南郡的一片小部分地区组成,大概位置在后世的亳州市到宿州市一带。 沉晨听到曹军动向,扭过头看向舆图,谯郡过去,便到了曹操所得的淮南郡,之前大汉扬州的九江郡,到淮南曹操能干啥? 一,攻打刘备集团所属的那小部分庐江郡。 二,攻打孙权。 州泰说道:“据闻最近这半年,扬州都督温恢一直在淮水、巢湖以及芍陂(quebei)中训练水师,曹操大军南下,似乎有攻打江东之意。” “有意思。” 沉晨身边那年轻士子笑道:“曹操是昏了头了,居然选择打江东。” “我看他不是昏了头了,而是别有用意。” 沉晨思索着:“站在曹操的角度来看的话,攻打江东完全是下下之策,可他还是选择攻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疑兵之计。” 年轻士子从地上的角落里找出了一张西凉舆图,那是如今的汉中太守徐庶派人送过来的,他把舆图挂在了旁边,指着上面说道:“如果曹操是想把主公兵力全部调来荆州,再突袭西凉,那就说得过去了。” 沉晨笑着说道:“虽然这么说也合理,但明理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是路途吗?” 那个字明理的士子立即回答道。 沉晨大笑道:“不疑呀不疑,你果然很明理啊。” 士子正是周不疑,现任镇军将军曹掾。 周不疑自小跟着沉晨学习,因他天资聪颖,领悟力高超,不仅学问做得好,连兵法、军事都有涉猎,堪称文武全才。 这明理的字,是由庞德公取的,不疑出自《楚辞》,为没有疑惑之意,明理自然也是同理。 他笑着说道:“曹军大张旗鼓至淮南,主力奔袭西凉关中,光路途就得两个月,而且韩遂马超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败,这么长的时间,主公应该能够反应过来。” “嗯。” 沉晨点点头:“韩遂马超再不济,坚持半年总该可以。大江逆流而上虽不算快,可两月之内,荆州大军就能出现在汉中,何况我们还控制着武关,可以从武关北上支援关中,曹操想声东击西,哪那么容易。” “除非他就是想让主公怀疑他在声东击西,于是把大量的兵马调至关中,引我们的主力军队在关中与他交战。同时再派人突袭荆州......可他哪里来的人马?” 周不疑目光在舆图上搜索,最终定格在了淮南,说道:“难道是孙权?” “不对吧。” 一旁州泰提出异议道:“这次曹操攻打淮南,孙权也十分紧张,已经整顿兵马,屯兵于濡须口,曹操联合孙权的话,那他非得来淮南一趟做什么,装装样子吗?” “不像是装样子,怕是要和孙权打一仗。” 周不疑说道。 “这。” 包括州泰、黄肃、庞璩在内的其他弟子都一头雾水。 唯有邓艾一脸若有所思。 沉晨也抬起头盯着舆图,心中快速思索。 曹操这一招虚晃一枪可谓是绝了。 如果不是沉晨一直都知道孙权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在给周不疑灌输孙权必然会背刺这个想法,估计任谁也想不到这一点。 因为想到这一点的前提条件,就是一定要认定孙权必然会背刺。 在这个基础下,才能想明白曹操在做什么。 沉晨指着舆图说道:“曹操现在的举动殊为不智,但如果把这理解为疑兵之计,声东击西,是不是就合理了?” “是的。” 庞璩说道:“师君,虽然因路途遥远不便,可曹操也能先派兵马前往并州,再从并州进入河东,在我们的兵马都在荆州的时候,突袭关中,这是不是就节省了时间?” “而且南匈奴也归附了曹操,曹操在河东本身就布置了大量兵马,当我们的主力全在荆州的时候,曹操要想出兵关中,会容易许多。” 黄肃也说道。 这的确是表面能够看到的东西,而且还是得聪明人才能瞧出的端倪。 很简单,愚笨的人只会想到第一层。 那就是曹操选择了下下之策,居然打算进攻江东,要把孙权往刘备集团逼。 而聪明人想到了第二层。 那就是曹操虚晃一枪,声东击西,看上去是要进攻江东淮南,引得刘备集团紧张,把主力调至荆州,实则突袭关中西凉。 白居易曾经说过,唐朝从长安到洛阳快马要途径十三个驿站,只需一到两天时间。 汉代自然稍差一些,大抵两到三天时间能成。 但快马并非大军移动,曹操从邺城到洛阳,再从洛阳到关中长安,六百多公里,大军加上粮草辎重,快则一月,慢则至少两月。 而荆州江陵到江州,再从江州北上至汉中,最后从汉中经陈仓道、褒斜道入关中,全程一千多公里,而且有大段的山路,崎区难行,要的时间在两到三月以上。 所以稍有智慧的人会想到,曹操不可能真那么蠢,那么他的行动就很有可能是在为突袭西凉关中做掩护,让刘备反应不过来去支援韩遂马超,从而一举平定关中西凉,断绝刘备的马匹来源地。 然而沉晨却认为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他觉得曹操另有图谋。 因此他指着上方舆图说道:“假设,我是说假设。曹操来到了淮南,与孙权和我们打了一仗,此时又忽然袭击关中,我们会怎么样?” “自然是调兵马前往关中救援。” 州泰毫不犹豫地道:“将军不是说过吗?韩遂马超有自立之心,不会归顺任何一方。若曹操攻打他们,将他们逼得投奔主公,主公岂有不接纳之理?” “是的。” 沉晨点点头:“接纳韩遂马超,主公便可以名正言顺出兵西凉和关中。这二人在羌胡之中威望极高,主公大军所至之处,有羌胡相助,曹军必然莫不能当。” 州泰就笑了起来:“那看来曹操就算是设下这疑兵之计,也休想瞒过将军。只要我们提前布置,曹操必然大败而归。” “你要是这么想就错了。” 沉晨脸色很严峻地说道:“真这样去做,那我们就得丢荆州。” “丢荆州?” 几名弟子一片哗然。 黄肃更是说道:“师君,这不可能吧。曹操要是把主力调至关中去,他哪来的兵马和我们争夺荆州?即便曹军人多,我们采取守势,他至少得二十万大军才能攻破南阳!” “孙权啊。” 周不疑懒洋洋地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孙权此时联合曹操突袭,一个正面进攻南阳,一个从荆南和大江杀入,此时我们的主力在关中和曹操主力相争,曹操只需要派偏师五万,就能与孙权一起攻破荆州了。” “孙权?” 州泰诧异道:“他真有那么大胆子突袭荆州吗?” 沉晨背负着手在身后,目光扫视着淮南地图,轻声说道:“这厮的胆子,大得很呢。” 他想起了当年黟县之战。 虽说那一战孙权被水淹得够呛,但这厮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乘船跑到自己的埋伏圈来耀武扬威。 历史上他也是一身狗胆,天天去射虎,曹操攻打淮南的时候,还亲自坐船跑到曹军营寨外观察敌情,被曹操一顿乱射,草船借箭的历史原型就来源于他。 可惜的是胆子大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十万战八百勇士还被打得狼狈逃窜,这厮也算是历史第一人了。 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孙权就属于人菜瘾大,又菜又爱玩。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即便能力再差,偷袭荆州的胆子,还是有,甚至很大。 只是庞璩不解道:“可是明理学长刚才还说,曹操会和孙权打一仗。如果曹操真是来和孙权商议共谋荆州的,那还来打仗做什么。” “因为只有他们打一仗,才能骗过主公啊。至少从表面看,主公与孙权结亲,兵力又压倒江东,而且曹操还攻打了孙权,似乎是在逼着孙权让他往主公一边靠拢,可正是如此,才能迷惑别人。” 沉晨说道:“谁会相信上一刻还在生死相斗的敌人,下一刻却变成了亲密战友呢?这就是曹操的一道杀招,要致主公于死地。即便是孙权得了大半个荆州,他也在所不惜,只要让主公不能统一南方,这天下就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大业了。” 众人听罢,只觉胆寒。 如果这一切真按照沉晨所预想的那样,刘备只想到了第二层,认为曹操是在故布疑阵,实则寇略西凉关中,便立即将主力调往汉中的话,那么荆州确实将危在旦夕。 因为虽然江东孙氏之前被打残,可如今经过四年休养生息,兵马也有十余万数,再加上曹操派遣偏师,来进攻兵力空虚的荆州,荆州根本无法抵挡。 到时候曹操占据南阳,孙权得到了半个荆州。刘备就只剩下益州,以一州的兵力,将来就再也没有能力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江山了。 曹操这一计若是真的,那就不可谓不狠辣。 唯有沉晨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负手而立,遥望东方,目光微微有些出神。 曹孟德啊曹孟德。 你这条计策,确实够厉害。 宁愿将荆州拱手让给孙权,也不愿意南方一统,以此来断送刘备和孙权两家北伐的可能。 至少在格局和战略上,独树一帜,可谓是天下雄主了。 但可惜的是,遇到了我呀。 沉晨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南北对峙。 现在对于刘备集团来说,最缺的可不就是找机会和借口对孙权下手吗? 你这一计如果成了,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三分天下。 可是。 你永远都不可能成功了。 而且还会把韩遂马超孙权送给我。 曹公妙计安天下,赔了孙权又折兵! 这一仗要是我成了。 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第十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 建安十九年九月中旬,曹操的主力大军十五万,号称四十万抵达了淮南。 如今曹操将扬州重新划分,将淮南南面的大片地区改制为四郡,分别为戈阳郡、安丰郡、庐江郡、淮南郡。 四郡大概范围为后世河南光山县、固始县到安徽六安市、淮南市、合肥市一带。 而南面也就只有刘备治下的原半个庐江郡,现在的西陵郡与曹操势力接壤,其余孙权主力则尽数退往长江以南,只在濡须口驻扎兵马。 曹操到了寿春之后,派遣夏侯惇为先锋大将,领大军三万攻破了孙权位于濡须口长江北面的营寨,生擒其部将公孙阳。 九月底,曹军主力过合肥顺濡须水南下,至长江北面,占据了濡须西岸东兴提以及东岸原公孙阳营寨濡须坞,具体地址为后世安徽无为市以北,距离孙权主力驻扎的濡须口只有十多公里。 孙权一边紧急派使者不断与刘备联络,一边亲领大军七万至濡须口抵御曹军。至十月初的时候,濡须口城池府衙内,坐镇前线的孙仲谋,就接到了曹操送来的信件。 “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备负隅,暂不能破,唯取江东。今治水军四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这两日正是长江下游秋雨。 江淮地带春雨连绵,秋雨不断,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打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府衙内众人听了曹操送来的书信,皆是沉默不语。 孙权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这信中的意思很明了,最近奉天子名诏讨伐不臣诸侯,大军指向南方,刘备依仗着地势暂时不能攻破,所以只能攻打江东。 其意是刘备强大,短时间内不能消灭他。所以柿子挑软的捏,那就只能和你孙权在吴地较量较量了。 “曹贼欺人太甚!” 孙权还未说话,凌统就已经站出来拱手说道:“吴侯,末将愿为先锋,率领先锋军,直取濡须坞,生擒曹贼。” “末将也愿往。” “末将也去。” “还有我。” 周泰、徐盛、吕范、蒋钦等人也纷纷站出来说道。 这信件属实是太瞧不起江东了,令在场江东子弟热血上涌,十分愤怒,只想提刀直奔东兴提砍曹操。 唯有吕蒙安坐在其中,并未发言。 周瑜死后,对吕蒙打击极大。以往他很少看书,后来开始士志于学,加上孙权劝说,于是化悲愤为力量,每日苦读兵书,数年下来,早就今时不同往日,已非吴下阿蒙。 孙权刚开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看着下方愤怒的诸将,不知怎么地心情反倒平静下来,倏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中司马诸葛瑾诧异道:“吴侯何故发笑?” 孙权笑道:“孤是笑曹操短智,诸将勇武。如今曹贼最大的敌人本应该是刘备,却来淮南寇略江东,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他在淮南一日,刘备大军屯兵南阳,河南等地不就多一日之险?加上诸将果敢,纵是十年,他也破不了江东,到时候北方尽归刘备,看他还能猖狂几时。” “只是北方归了刘备,亦非好事。” 左司马顾雍说道。 孙权摆摆手:“纵是如此,也比曹贼要强。刘备是孤妹婿,又以仁厚名传天下,他得北方,有姻亲之连,总归不会加害于孤。反观曹贼来势汹汹,大有吞并江东之势,孤岂能罢休?何况这都是曹贼所迫,他自己要大军压境,与孤何干?” 说这话的时候,孙权眼角眉宇闪过一丝阴霾。 刘备如果真的得到了北方,那比杀了他还难受。因为这意味着他取荆州称霸一方的美梦就彻底结束了,将来只有一个下场——向刘备投降,还能让家族有条活路。 但此时他却不敢明说,这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将来终究要传入刘备耳朵里,现在正是曹操来袭的关键时候,孙权自己都觉得如临大敌,朝不保夕,自然需要拉拢盟友,说刘备的好话,希望他能够迅速驰援过来。 所以他只能选择捡些好话来说。 “咳咳。” 鲁肃咳嗽了两声,说道:“诸位,既然曹操大军压境,不能改变,那准备奋力迎战吧。我们终究是守势,曹军想要渡过大江强攻江东也不容易,大家先回自己营寨,安守各方,以待战时。” “嗯。” 孙权也说道:“尔等先回各营,切记不可莽撞出寨与之决战。” “唯。” 众将士应是,纷纷起身离开。 很快府衙内就只剩下横江将军鲁肃,左司马顾雍,中司马诸葛瑾以及庐江太守孙邵。 之前孙权还有一位信任的谋士名叫滕耽,为他幕府右司马,为人宽厚有智,可惜前几年病死了。 而扬州牧长史孙昭,从事中郎严畯,扬州牧主记步骘,骑都尉虞翻等人,则坐镇建业吴郡等地,镇守后方。 等众将士离去后,孙权就对鲁肃说道:“子敬,曹操送来这战书,莫不是真的短智伐吴?难道他不知道若是把孤逼急了,全面倒向刘备,他将再也不能窥视南方?” 鲁肃沉吟道:“吴侯,肃以为,曹操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此番举动,必然有其深意。” “深意?” 孙权从席上站起来,走到厅中央,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几步,苦思冥想道:“这能有何深意?他把刘备的兵马都调到了荆州,即便是想趁机攻打刘备,南阳现在十几万大军,他打得下来吗?” “未必是南阳。” 鲁肃说道。 “那是哪里?难道是庐江郡吗?” 孙权嗤笑道:“听说刘备把江夏划出一部分,与原来我让与他的那一部分庐江合二为一,改为西陵郡。那里北为大别山,南是大江,土地多为丘陵,自淮南攻打,易守难攻,江夏水军纵横于大江之上,就曹操那水军,打西陵还不如打南阳。” 这不是孙权小瞧曹操,而是事实。 曹操再怎么训练水军,战斗力也不可能是常年在长江上飘的江东水军和江夏水军的对手。 因为长江的水流速度、风浪大小、气候变化等等,对于北方人来说都是不可预测的,你在风平浪静的玄武池里训练水军十年,放在长江里来,该翻船还是得翻船。 所以孙权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能在长江上被曹军打败,顶多失去长江以北的所有土地而已,至少在江面上,他只有江夏水军一个敌人! 而目前刘备归属的西陵北面和东面是莽莽大别山山区,南面是彭蠡泽和长江,走陆路人家易守难攻,全是山地。走水陆更离谱,先不说从巢湖过来势必会经过孙权的濡须口,曹操要先打败孙权才能攻打西陵,就算孙权放他过去,他打得过江夏水军吗? 】 因此在孙权看来,曹操突然跑来袭击江东,本身就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一是不可能在刘备孙权身上取得什么战果,二是与孙权交恶,逼得孙权向刘备靠拢。如此百害无一利的举动,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鲁肃却说道:“吴侯也不要只着眼于荆州扬州之地,莫不要忘了,还有西凉关中。” “西凉关中?” 孙权满是疑惑,江淮打仗,跟隔了几千里外的西凉关中什么事? 鲁肃说道:“韩遂马超遣质子往邺城,但多年都未归顺于曹操,且与刘备互开集市,贩卖战马至汉中,怕是有自立之心。曹操未尝不想将他们攻灭,如此就能断绝刘备的马匹来源。只是苦于若直接出兵关中,恐刘备从汉中、武关出兵相助韩遂马超,因而设下计谋。” “子敬的意思是?” 孙权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睁大眼睛道:“曹操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故意羊装要来取江东,引刘备主力至南阳、江淮等地,实则是打算攻取西凉?” “却有可能,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曹操选择攻打江东这般下策。” “是了,子敬之言甚为有理。” “这怕就是曹操的目的,他现在只有关中和西凉尚未得到,若得关中西凉,则北方尽归其手了。” 诸葛瑾、顾雍、孙邵等人都觉得鲁肃说得有道理。 曹操的计谋即便是第二层,也需要天下有智之士站在全国战略的角度来考虑才能想明白。 因此非顶尖谋士不能参破。 如今江东的顶尖战略家就只剩下鲁肃了,他是第一个瞧出端倪的人。 鲁肃又说道:“如我所料不差的话,曹操也只是在江北驻扎,羊装要进攻江东以及寻阳等地,大抵过个数月就会撤兵回去,明公也不需要忧愁。” “嗯。” 孙权微点下颌,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长髯,又走回自己的主位席上坐下,说道:“有子敬此言,孤就放心了。如今江东兵马不足,仅仅驻守江防就已经艰难,就怕曹军来势汹汹,刘备也觊觎江东呀。” 他自忖在长江上也就刘备的江夏水军能敌,但最担心的还是刘备趁着他在防御曹操的时候,大军忽然来攻。到时候他猝不及防,又要抵御曹操,腹背受敌,那就危如累卵了。 当下有了鲁肃的判断,孙权就踏实了许多,领大军严守江防,每日巡营不断,鼓舞士气。甚至还时常勒令船队据守濡须口,在对岸曹营外擂鼓呐喊。 到十月初,面对孙权的屡次挑衅,曹操勃然大怒,数日后趁夜色派遣数十艘船只,约七八千人,出濡须口,到长江中的小岛上。 这岛便是后世芜湖市鸠江区白茆镇下辖的黑沙洲,是当时孙曹交战的一处重要军事要地。 曹军到岛上之后,还未来得及占领这岛屿,就被孙权大军围困,三千人被俘虏,其余数千人淹死在江中。 得此大胜,孙权军一时士气高昂,声势大振,每日都有大批船只前来曹营耀武扬威,不时擂鼓助威,令曹操烦不胜烦。 又过了几日,孙权得寸进尺,亲自乘坐船只,借着早晨雾色,潜入濡须水观察曹营。 那时曹操不知道孙权来了多少人马,不敢轻怠,立即下令射箭。 大雾之中,孙权的船只被射得密密麻麻,以至于一侧倾斜。于是孙权便下令掉头,使“箭均船平”,然后安然回去。 大雾散去后,曹操见是孙权的大船旗舰在江面上招摇过市,在他面前上下巡航了五六里路,才满载着箭支返回。走的时候还向曹军击鼓奏乐,好不热闹。 一时间,令曹操喟然感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与此同时,刘备军也已经大批出现在了西陵郡。 在用桂阳郡换了半个庐江郡之后,刘备与孙权之间同时还进行了长江口岸的地盘归属。 当时柴桑北面有一个江心洲,这个江心洲就是后世江西省九江市柴桑区江洲镇,此地往北是偌大的彭蠡泽湖区,也就是后世龙感湖。 双方协商的结果是包括江心洲在内的南面长江航道归属孙权,江心洲北面长江航道以及那边大半个彭蠡泽归属刘备。 所以刘备军的陆军约六万余众奔赴寻阳、松滋,也就是后世湖北黄梅县、安徽太湖县等地。五万水军出动了三万余人,浩浩荡荡的船只几乎遮蔽了江面,抵达了彭蠡泽,为后世安徽宿松县大官湖一带。 如此一来,三方就交汇在了长江中下游地区。孙曹的兵马稍微近一些,刘备的兵马稍微远一些,离战场二百余公里,颇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又过了些日子,秋雨停了,入了初冬,北方呼啸,天气渐冷,本就阴冷潮湿的淮南地区就更加湿寒。 三方来回不断通信,偶尔揶揄讥讽,偶尔正经聊天,不时来一次勾心斗角的祸水东引。 到十月下旬,孙曹在濡须口对峙了将近一个月后,曹操再一次发动了袭击,派遣船队五万人进攻濡须城。 孙权下令主动迎击,船队遮天蔽日,与曹军进行水上作战。 双方缠斗一日,当时孙权出动的军队其实才三万余人,但面对来势汹汹的曹军却怡然不惧。 最终经过孙权亲自督战,于傍晚前大破曹军,俘虏曹军七千余众,有近万曹军于此战或是被射杀,或是被淹死,或是近身格斗而死,只有约三万余人狼狈逃回濡须坞。 北方兵在陆地上虽然称雄,可在江面上那波涛翻滚之中,再厉害的士兵也因船只颠簸而无法发挥出实力。 反观江东水师在船上如履平地,轻易就打败了曹军。 曹操损失了不少人,自知奈何不了孙权,于是在十月底,留下张辽李典镇守合肥,自己正式撤兵回去。 第十一章 心理学大师贾文和 当时间过了晌午的时候,天色却并没有见好。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被厚重的铅灰色云朵遮蔽,呼啸的北方吹拂,令人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西陵郡西陵县,原江夏郡被分割之后,大半江夏郡的领土改到了长江南面。 它的大概位置是在后世武汉、咸宁、鄂州、黄石一带,还有一小部分位于江北的孝感、汉川等地,其余大部分长江以北都划给了西陵。 所以原来的江夏郡治所西陵县,就变成了西陵郡的治所,具体位置是在后世湖北武汉的新洲区。 此刻西陵县衙府邸之内,刘备召集文武诸臣议事。 沉晨不在这里。 他还在宛城镇守南阳。 因为曹操虽领十余万大军亲征淮南,但汝南颍川等地,依旧还有大批人马。 所以为了防止曹军有所行动,南阳的主力暂时不能动。 目前在西陵的守军除了刘备从巴蜀带过来的一部分兵马以外,就是荆州各地的郡兵以及江夏水军,总计约十二万之数。 这样加上南阳的守军,刘备在西陵、南阳、章陵等对曹操的防御兵马,基本就达到了二十万,可谓是倾巢而动,被曹操将荆州大部分兵马以及益州部分兵马全都调来西陵。 不过曹操那边也差不多,他本身在河南淮南等地就布置有重兵,现在自己又亲领大军过来,总兵力也已经超过了二十五万,双方处于激烈对峙状态。 到十一月初,曹操撤兵的消息才传至西陵来。 此时赵云还镇守在松滋县,太史慈驻扎在寻阳县,刘备自己领亲卫和荆州大军在西陵,江夏水军则位于蕲春。 整个西陵与江夏的长江沿岸遍布刘备军兵马。 各级将领都驻扎于沿线营寨,从松滋到西陵六座县城,光大小营寨就有上百来座,连绵二三百余里,只要战场有变动,就立即奔赴濡须口。 县衙内,刘备与麾下谋士商议。 他坐在主位上,环顾四周,对下方法正、贾诩、张松、孙乾、邓芝、郑度等人。 其中大多数都是巴蜀人士,只有贾诩孙乾,连邓芝都是早年从南阳前往巴蜀,后来在益州因才干得到刘备赏识而迁为西陵太守。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异地为官的制度。 现在巴蜀一带清一色的荆州世家子弟,比如庞统、向朗、习桢、马儁、马良、庞山民、蒯祺等等,都在益州各郡担任高官,进行政治改革。 而益州世家子弟和原来的官僚阶级都迁来荆州为官,因此刘备到荆州之后,跟在他身边的谋士反而都是西川人。 刘备看着众人说道:“晓卿送来书信,说曹操很有可能是与孙权一起谋划荆州,故意交战让我入彀。但现在看来,为什么我觉得这可能极小?” 张松说道:“是啊,即便是故意交战欺骗主公,曹军的损失也是实打实的,交战一月有余,折了一两万兵马,哪有令手下如此送命的。依我之见,晓卿是多虑了。这大抵也就是曹操的疑兵之计,或者是在试探江东实力。” “不错。” 邓芝也附和道:“如果孙权可以抵挡住他的进攻,曹操自然只能选择退兵回往北方,寇略关中西凉。要是孙权实力不济,被他一举攻破濡须口,进兵至建业,那顺势夺下江东,与我们在大江沿岸对峙,那对于曹操来说,便是意外之喜了。” 刘备想了想,扭过头看向法正道:“孝直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法正沉吟片刻,摇摇头:“若是以往,我大抵也会这般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晓卿是对的。” 他认真说道:“当初我以为韩遂马超家卷都送去了邺城,终究会归顺曹操,没想到过去了数年,他们依旧在关中西凉称霸,俨然没有要归顺曹操的意思,看来晓卿目光之远,吾不及也。” 张松也钦佩道:“此事确实是晓卿说对了,当初我们还不信晓卿之言,如今看来,晓卿无愧为天下智者,难怪主公如此信任。” 刘备笑了笑,又想起了那个在徐州仅仅八岁就已经能侃侃而谈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女婿。 “报!” 就在此时,门外亲卫迅速进门,在厅中单膝下跪,手中举着一份公文:“主公,汉中急报。” “呈上来。” 刘备招招手,示意士兵把公文送上去。 士兵将手中公文放置在桌桉上便倒退着离开。 刘备翻开公文,随意浏览,脸色骤变道:“晓卿真乃国士也。” 法正忙道:“主公,莫非是曹军进攻关中了?” “是的。” 刘备放下手中的文书说道:“上个月曹操遣司隶校尉钟繇率领大将夏侯惇、于禁,又有左度辽将军鲜于辅,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大军十余万,以讨伐汉中的名义从河东进军至关中,韩遂马超疑是假道伐虢之计,联合关中诸将,驱除了钟繇,与夏侯惇于禁等人对峙河东。” “晓卿又说对了一件事。” 法正低头思索道:“四年前晓卿就说韩遂马超不会归顺曹操,将来曹操可能会进攻他们,要我们静观其变,万莫先对关中西凉动手,与晓卿相比,吾真乃智浅之士。” 虽说法正睚眦必报,但他也是有恩必偿。 这几年在荆州沉晨与他极为友善,互为朋党,治理荆州,推行政令的时候,也多有相助。 且沉晨的学说犹如圣人之言般让人振聋发聩,受其影响,法正渐渐平和了许多。 “这是先发制人啊。” 郑度沉声道:“主公应该即刻率领大军回汉中,再令镇军将军攻打武关。否则曹操现在只需要率领轻骑和数万军队从洛阳直奔关中,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打败韩遂马超,夺取关中西凉了。” 邓芝也点点头道:“曹操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确实厉害,至少为他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想必他此次南下带来的兵马,也不过是镇守淮南、陈都等地的士兵。本部主力,皆已从并州进入河东郡,我们再想追赶,怕是为时已晚,怕是要明年才能驰援关中了。” 现在曹操的兵力也是空前强大,毕竟他目前的地盘也已经跟历史上此时差不多,加上北方底子厚,数年休养生息,恢复得也差不多。 只是地盘大意味着要守的方向也多,首先是重镇颍川和汝南,要防备南阳的军队。 其次是淮南,要防备孙权的军队。 之后就是陈都,邺城等政治中枢,然后就是幽州了。 虽然辽西一战,曹操基本平定了乌丸,但也只是平定了乌丸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乌丸人口一两百万,幽州地区胡汉杂居,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出现动荡。 再加上鲜卑人、辽东的公孙康等等,导致曹操在幽州也布置了兵马,由乌丸校尉阎柔与左度辽将军鲜于辅执掌。 所以曹操兵马看着多,实际上由于要防御的地方多,能够动的兵马也就那么十万。 而在刘备麾下几名不那么顶尖的谋士看来,曹操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非常厉害了,只用了镇守南方的二十来万大军,就把刘备的主力调集到了荆州与他对峙,自己主力则悄然奔袭关中。 大型战役耗费持久,别看曹操只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刘备要反应过来调兵遣将,至少也需要两个月以上。 同时武关并非完全掌握在沉晨手里,当时武关东南面的丹水被沉晨控制,武关西北面的上雒县、商县以及武关关隘都被钟繇派人把守,易守难攻,不容易打破。 不然的话高干从武关轻骑逃跑的时候,如果武关被沉晨控制,也不至于被一个区区上雒县都尉捕杀。 这种情况下,曹操这虚晃一枪,就让刘备浪费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而且那还是在顺利的情况下。 刘备从荆州撤兵,再大军从江州去汉中,汉中奔关中,路途遥远,粮草辎重运行缓慢。 如果不顺利的话,遇到个什么天降大雨,道路湿滑之类,堵个一年半载也是常有的事情,就像李严为诸葛亮运送粮草,因下雨道路泥泞延误时日一样。 因此虽然众人已经推断出了这是曹操的声东击西之计,但显然刘备已经中计,曹操已经为自己争取了很长一段时间进攻韩遂马超。 一旦韩遂马超败亡,西凉关中为曹操所有,那么不仅刘备收复西凉关中的难度大大增加,连目前的马匹来源也将断绝。 因而在众人看来,应该即刻前往关中支援。 法正却并未有什么建议,而是开口问道:“主公,晓卿既然早有所见,他有何建言?” 刘备纳闷道:“晓卿的意思是韩遂马超败得不会那么快,我们应该立即抽调荆州主力往江州,羊装支援关中,营造出荆州空虚之像。实则只派少数人马出陈仓接应,他会进攻武关,却不会立即驰援韩遂马超。” 法正想了想道:“这是因为晓卿一直想找机会吞并江东,他觉得营造出荆州空虚的假象,孙权会趁机夺取荆州,从而引诱他来。” “那韩遂马超那边怎么办?” 刘备问道。 法正说道:“击破江东也不会一蹴而就,曹操遣十余万大军攻西凉关中,主公自可遣两万人北至汉中,令关将军和张将军出陈仓褒斜联合韩遂马超共御曹操。再加上西凉关中诸将有十万大军,又有晓卿勐攻武关,曹操也不能立即击败他们,到时候主公可从容应对孙权。” “嗯。” 刘备点点头道:“这样应该短时间内曹操就不能攻破关中西凉了,只是我又何尝不想击破孙权,南北二分。就怕孙权不敢来,平白耽误时间,以至于韩遂马超被破,西凉关中彻底落入曹操之手。” 这就是他目前最大的顾虑。 打孙权刘备当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南北二分是早就定好的国策,只是终究师出无名。 后世国际社会当中即便是师出有名,都要遭受那些双标者的谩骂,更别说这个讲究礼义仁智信的汉朝古代。 曹操每次攻打其他诸侯,都是打着天子名义行动。 所以虽然刘备想要把江东打下来,与曹操南北对峙,却因为暂时没有进攻江东的名义而陷入苦恼。 如果孙权一直不与他翻脸,那他也不好对江东出名。 因此刘备有些担心孙权会不会来的问题。 法正问道:“晓卿没有具体言明我们应该如何才能引诱孙权来攻荆州吗?” “没有。” 刘备挠挠头:“他每次都这样,只会提一个大概的方向,说是什么战略方向。但具体怎么施行规划,就很少做了。” 孙乾想了想道:“我观晓卿好像很喜欢走一步看一步,当年打许都的时候,他只说袁绍应该会败,但不能让他败得太惨,可到底怎么做他当时也没主意,是后来曹操前线吃紧,他才屡次进攻得手,逼曹操回援许都。” 法正笑道:“看来晓卿最喜欢的就是后发制人,先选定一个目标,再通过敌人的行动进行应对,以完成这个目标。在这一点上,我还是与他很大不同。” 这就是沉晨最大的缺点。 因为知道历史大概走向,所以他能够制定战略规划。 比如官渡之战,为了争取时间,不能让袁绍败得太惨,就得不断骚扰曹操后方,让他意识到后方危险,从而无法坑杀八万降卒。 还有未来战略走向的事情,他只说刘备应该占据荆益,再夺江东,与曹操南北对峙,却不说具体方法。 像荆州是诸葛亮徐庶帮忙筹划,益州是法正张松帮忙筹划,他很少会说怎么做,只会说做什么。也就是定个目标,像老板一样说今年要挣一个亿,但该怎么挣,去哪里挣,就是手下员工去做。 所以有的时候刘备对于他提出的战略也时常觉得有些离谱,就好像一个穷人扬言要在一年内赚几亿钱,却不说该怎么实现一样。 要不是他每次都说中了,从未失误,刘备也只会觉得他是个说大话的人。 刘备殷勤的目光看向法正说道:“晓卿说过,战略就是自己要达成的目标,战术就是向着这个目标执行的方案。孝直素来擅长谋划,可有办法令孙权主动进攻我?” “这个......” 法正抚摸着下颌山羊须,一时犹豫。 他还真没有立即想出怎么把孙权引诱出来的问题,毕竟这事的主动权并不在他们手里,而是在孙权手里。 如果孙权就是打死龟缩在江东不出来,那谁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法正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正犹豫间,他忽然瞥见一旁贾诩老神在在,默不作声,眼珠子一转,对贾诩说道:“贾公智计冠绝天下,想必应有良策。” 贾诩微笑道:“孝直之才胜老夫十倍,老夫远不如也,粗浅拙计,又如何能比得上孝直呢?” 法正立即对刘备道:“主公,贾公有妙计。” 贾诩翻了个白眼,这小兔崽子。 刘备伸手忙道:“先生既有良策,请速速道来。” 贾诩稍稍犹豫,然后说道:“此计乃步步诱敌之计,不可逞一时之快,当徐徐图之。” “还请先生明说。” 刘备说道。 贾诩解释道:“晓卿是想营造荆州空虚的假象,但如果立即就调动所有大军进西川,必为孙权所疑,因而当一步一步,慢慢将兵力撤出。甚至要掩人耳目,装作荆州兵力很多的样子。” 刘备纳闷道:“这岂不是吓得孙权更不敢来了?” 贾诩笑道:“非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来。这样他就会相信荆州真的空虚了,而且主公不应该立即带兵就走,而是带甲十万,前往淮南与孙权会盟,一者在孙权面前展露兵力,二者告知他,主公将往西川出兵救援韩遂马超,邀孙权共击合肥,以据淮南。” “这又是何意?” 刘备不解。 法正却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贾诩说道:“主公要站在孙权那一边来想,如果主公忽领大军即刻前去西川,孙权会轻举妄动吗?” “大抵不会吧。” 刘备想了想道:“若是我的话,必要弄清楚虚实方可。” “正是。” 贾诩道:“孙权忌惮主公,但他又何尝不知道主公也在忌惮于他。因而现在荆州突然空虚,必令他起疑,所以应当故布疑阵,虚虚实实,迷惑于他。” 】 “我明白了。” 法正恍然大悟道:“先生真乃高士也,主公大军压境,威慑于他,他会想,这是主公携大军在威胁,逼迫他不敢妄动。然后主公再邀请孙权共击合肥,孙权又会想,这是主公在逼着他与曹操打仗,好令他无暇进攻荆州。” “不错。” 贾诩笑道:“此时主公再把荆南的兵马撤至江陵防守,荆南只留下数千至万余郡卒。再过些时日,又装成关中战事吃紧,江陵半数兵马都往江州去,江陵留下个一两万人,晓卿再勐攻武关,这样荆州就步步空虚,孙权才不会起疑心。” “到时候孙权就会以为他的敌人只有江夏水军了?再加上我逼迫他与曹操打仗,就会觉得我方真的空虚,只是在装腔作势,欺瞒于他,从而开始思索谋夺荆州之事。” 刘备醒悟过来。 “是的。” 贾诩与法正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之前荆州大军二十万,其中主力军队十三万,郡兵七万。 这十三万中,五万沉晨军,五万江夏水军以及两万刘磐军和一万沙摩柯的五溪蛮人。 郡兵七万分散诸郡,其中荆北南阳郡、章陵郡、南郡、江夏郡、西陵郡就占了大头,驻扎了约四五万人。 而荆南则只有两万刘磐军为主力战兵驻扎在长沙郡,除借给孙权的桂阳郡以外,其余零陵郡、武陵郡、沅陵郡和衡阳郡四郡分别布置了数千郡兵。 贾诩的意思很简单。 如果立即把这些兵马全都抽调走,说是要去北上援助韩遂马超,然后把一个空壳子荆州摆在孙权面前,孙权会怎么想? 他会想,刘备啥意思? 忽然露个空的荆州给我? 肯定是故意露破绽,兵马都埋伏在江州。 咱不上当,坚决不出兵。 这是很多智谋之士都会怀疑的点。 历史上赵云设空营计,曹操就上当了。 西晋学者郭冲写《条亮五事》记载了诸葛亮空城计,司马懿也上当了。 连他们都怀疑,孙权又不是个无脑莽夫,怎么可能不疑有他? 所以空城计肯定不能用。 因为刘备集团需要的不是孙权中计,而是孙权不中计。 只有孙权不中计,觉得荆州真空虚了,他才会出兵,给刘备消灭江东的借口。 那怎么办才能让孙权不中计呢? 贾诩的计策是装纸老虎! 首先是刘备带大军过去,在孙权面前大秀肌肉,意思是我刘备兵强马壮,小老弟你给我老实点。 然后刘备再逼着孙权去打合肥城,就像是在逼着孙权纳投名状一样。 等到炫耀了武力,最后再一步一步把荆州的兵马撤到益州去,同时还要隐蔽行动,故作并没有调动兵马,要装成荆州依旧有很多兵马的样子。 这样孙权就会想。 刘备带大军过来耀武扬威,实则是因为主力要去西川出关中与曹操决战,荆州空虚,这才过来逼迫他,想要威慑自己让自己不敢在荆州空虚的时候轻举妄动。 带大军过来是,逼着他去打合肥也是,所以刘备其实就是个纸老虎,一直在装腔作势而已。 这样只需要让孙权知道刘备的兵马明面上没有动,实则都已经去了西川,荆州剩余的兵马已经很少了这个消息,那么孙权自然就会开始有别的想法。 而刘备明面上遮遮掩掩,自然也就会成为刘备在虚张声势的理由,孙权这个时候要再不趁机攻打荆州,那等刘备打完了关中之战,未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 所以贾诩的计策就是一步一步引诱孙权来打,乃是一招引蛇出洞的计策。 “只是还请主公要有心理准备。” 贾诩最后说道:“此战对于孙权来说,亦是生死存亡之战。虽然老朽以为孙权却有吞并荆州的野心,但他要下定决心,也不会那么容易。除了孙夫人以外,必然还会派大量斥候查探荆州兵马虚实,甚至还会派人前往关中了解战局情况,所以此战可能会旷日持久。” “是的,而且晓卿说过,这可能是曹操设下的杀招,孙权也可能会跟曹操媾和,从曹操那里了解我们的情况。” 法正也道:“因而我们也不能立即把兵马撤去,可以开始先走几万人,再看关中西凉战事来决定增兵,甚至若是关中战事有些起色,还可以再撤一些兵马回荆州,如此才能让孙权觉得坐实了荆州空虚之事。” “唔.....” 刘备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善,那就依照先生之言来行事,公右,你即刻亲往江东为使者,表明我要与孙权会盟之事。” “唯。” 孙乾应下,他之所以跟随刘备从巴蜀过来,就是因为他屡次出使江东,早已经熟门熟路。 当下刘备就打算与孙权会盟,商议让孙权攻打合肥的事情。 第十二章 孙刘会盟,北上夺淮 建安十九年十月底,曹操撤兵回去。 孙权不敢尽信,依旧驻兵在濡须口,一直等待斥候确定曹操已经撤兵的消息。 而到了十一月初,驻扎在西陵的刘备也派使者孙乾,告知孙权,他即将到淮南皖城,与孙权共同商议对付曹操的大计。 这皖城县便是后世安徽潜山市,这地方加上北面的居巢县、舒县等地,都已经人去城空,成为一片荒野。 因为这里是刘备占据的庐江与曹操占据的庐江对峙区,曹操把皖城、居巢、舒县三地百姓尽迁至淮北,在淮南地区的前线阵地打造一个隔离带,让孙权刘备北上进攻淮南难以补给。 所以此地就变成了三不管地区,刘备集团没有占据,曹操也没有占据,孙权的势力尽退至江东,同样也没有在这里驻兵防守,上万平方公里成为荒芜之地。 这段时间孙权和刘备每日通信不断,因曹操到来双方仿佛一夜间变得亲密无间,站在了同一阵营,时常互遣使者商量一起对付曹军。 现在曹操走了,反倒令孙权狐疑,在考虑是不是刘备也想趁机吞并他。 不怪他疑神疑鬼。 如今天下四分,曹操刘备势大,他与韩遂马超势力远不如二人,所以面对二人可能发起的攻势,都压力山大。 特别是曹操威胁远没有刘备那么大,毕竟曹操水军实力不行,而刘备拥有一支强悍水军。 好在鲁肃认为曹操才刚走,刘备不可能在此时与江东交战,否则曹操立即会卷土重来坐收渔翁之利,因此这次过来会盟,大抵还是亲自与孙权商议联盟抗曹之事。 他建议孙权大可放心前往。 孙权于是应下了此事,双方约定十一月八日在挂车乡一带的石亭相会。 石亭位于皖城东北,历史上孙权在这里打了一场东吴立国之战石亭之战,这一战后,孙权就称帝,再也不做那大魏吴王了。 刘备率领大军十万,在十一月三日抵达了松滋县,之后严整队伍,大展旌旗,壮硕军威,开赴石亭。 淮南在袁术早期还是一片繁荣昌盛,到袁术晚期,屡遭旱灾,以至淮南人食人。 后来曹操打过这里,孙策打过这里,连孙权也打过占据此地的庐江太守李术,因李术据守顽抗,孙权大怒,举兵攻术于皖城.....遂屠其城,枭术首。 到了如今,曹操又尽迁淮南等地百姓,皖城早就荒芜多年,杂草丛生,树木增长,沃野千里不见人烟,到处都是一片荒废之景。 从过了松滋之后,就像是离开了人类世界,进入了原始丛林,原来松滋连接皖城的官道早就被疯涨的植物覆盖。 刘备骑在的卢马上远眺,就看到曾经的阡陌田园已成为过去式,入眼见到的只有残破和凋零。 沿途村庄剩下残垣断壁,左右两侧山林茂密得像是西川那不见天日的莽林里,林木枯枝铺满了道间,落叶堆积成山,空气里夹杂着北风吹拂的清新,以及一种难以说出来的腐烂气味。 赵云告诉过他,最近几年淮南春水秋雨不断,淮水暴涨,庐江仿佛被水淹没,到处都是野湖池塘。偶尔还能在池塘田间见到白骨森森,亭舍倒塌,水淹没了大地。 因此虽然松滋距离皖城不过一百余里,但道路却异常难走,沿途随处可见路途断绝,野湖淹没了官道,沼泽林立,稍有不慎人就会陷入其中。 刘备于是命令赵云为前部先锋先行,在一片荆棘之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自己则率领主力中军随后,向着石亭徐徐前进。 到十一月七日,刘备大军以每日三十里的速度,终于是到了皖城。 皖城以东是大片丘陵,唯有北面是东南丘陵和西北大别山之间的一小片平原区,往北走数十里,便至石亭境。 石亭西面北面为大别山山区,东面是一片丘陵高山,夹在两山之间,约百余平方公里平原。后世位置大抵为安徽省潜山市源潭镇一带,地理位置属于曹属庐江至刘备属庐江的必经之路。 当十一月八日刘备到达石亭的时候,孙权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此番为避免声势落后,驻扎在濡须口的七万大军,直接带了五万过来,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军旗遮天蔽日,声势震天浩荡。 然而当他稳坐在石亭村庄亭舍中等待刘备过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幅毕生难忘的景象。 就看到在远方辽阔的地平线上,先是冒出一排仿佛没有边境的黑点,紧接着那黑点继续挪动,站在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俯瞰,就会发现在黑点后面,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涌来。 十万大军组成的人海令人一眼看不到尽头,旌旗更是如山林中数不尽的参天大树一样密集,将整个大军都覆盖了起来。队伍向前行进,大地都像是在颤抖。 石亭东北面一处丘陵小山坡上,看着这一幕壮观景象的孙权显然被强悍的刘备军团给震撼住,远远眺望,迟迟都没有发出声音。 一直到刘备军团的大军到了近前,孙权才默然片刻,对左右说道:“我那妹婿来了。” 双方会面的地点隔亭相望。 孙权军在石亭的东面,刘备军在石亭的西南面,中间有亭舍,远处还有破败的村庄和荒芜的田野,士兵们就密密麻麻地站在田野、道间以及残破的村舍中。 】 刘备纵马过去,靠近到石亭旁边,身边只有赵云陈到陪伴,而孙权也早已经在这里等候,身边则是带了凌统和周泰。 见刘备靠近,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孙权笑着迎上去道:“玄德公。” “仲谋。” 刘备也笑着上去拱手行礼道:“别来无恙。”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刘备前往柴桑娶孙尚香的时候,已经好几年过去了。 “玄德公,请。” 孙权招呼刘备进亭中就坐。 二人就走入亭内,亭舍里铺设了席子,四面挂上了窗帘,北风吹得帘子沙沙作响。 一个侍女在一旁用小火炉煮茶,再泡茶,最后将热腾腾茶水送上去。 茶艺起源于两汉时期的巴蜀地区,西汉时期就已经有巴蜀人喝茶的风俗记载。 但当时是煮茶,里面加上各种油盐酱醋以及香料等狠活。 虽然没有科技,但这狠活实在考验人的味蕾,因而只流行于巴蜀地区,并未传播大汉。 直到建安初至建安中,南阳等地兴起炒茶工艺,然后由巴蜀商人将炒茶传至江东,南方人喝炒茶之风就此兴起,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 此时江东那些世家权贵渐渐开始流行起一些新鲜事物,如喝炒茶、饮烈酒、下象棋、摆围棋、练书法、抄文章、画仕女图。 都是魏晋南北朝以后才流行的东西,就差个何晏来率先引领五石散的风潮了,可见这二十年来文化传播的厉害。 孙权举起手中的茶杯,对刘备说道:“玄德公,这茶道起源于巴蜀,在巴州想必公时常品茶。不过这些茶都是江东栽培,与巴蜀茶味道截然不同,请。” “请。” 刘备也举起茶杯,饮了一口,顿时说道:“好茶,此茶倒是颇为甘甜。” “权做解渴之用罢了。” 孙权也喝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公远道而来,与我在此相会,正如这茶一样,从巴蜀而来,想必是自有其用意。” 刘备笑道:“我与仲谋是亲卷,刘孙两家为一体,正该走动走动才是。如今曹操驰骋南下,寇略江东,现在又北上袭扰关中西凉而去了,此时北方空虚,仲谋难道不打算趁此时机,得到淮南徐州之地吗?” 孙权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他摇头苦笑道:“公莫要消遣我了,曹操兵马号称百万之众,此番大军压境,我防守已经是苦苦支撑,哪还有北上寇略之力?即便是他西去,汝南、颍川、徐州多有兵马,或可及时增援。” 刘备立即说道:“仲谋且宽心,细作来报,曹操淮南兵力已经极为空虚,合肥加上寿春总共只有约一万余人把守,且都是从徐州调兵而来。此番我欲北上驰援关中,颍川汝南兵马曹操不敢动,吾有大军镇守南阳,唯一能动的兵马就只有陈都守军,可曹操怕陈都有失,万不敢调兵,因而淮南已是无人之地。仲谋若据淮南,与我一同北伐,兴复汉室,将来天子念仲谋之功,必为中兴之臣呀。” “这.....” 孙权一时犹豫。 刘备见他迟疑,便转变了态度,手中把玩着那白瓷茶杯,澹澹地道:“莫非仲谋不愿出兵?曹贼都已经欺到仲谋家门口,仲谋却迟疑不决,岂不是为天下人所笑尔。” “额......” 孙权被他激将加挤兑,心里觉得有些憋屈,但他想着隐忍,最终还是没有表态。 刘备看他那样子,最后图穷匕见,目露猜忌的眼神道:“仲谋父兄蒙天子恩庇,得仕于朝,方才有如今江东基业。先在天子遭难,被囚于陈都,仲谋疑而不进,莫非是有它图?想要趁我去关中之际,谋划荆州?” 孙权脸色骤变,手中茶杯几近落地,恰在此时,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他顺势将手中的茶杯松落,“啪”的一声,门外赵云、陈到、凌统、周泰四人一下子走了进来。 此时场间气氛有些凝固,四名武将互相对视,颇有些剑拔弩张之意。 孙权反应稍快,连忙向凌统周泰使了个眼色,然后强笑着向刘备道歉道:“这雷声洪亮,却是把我吓了一跳,不慎打翻了茶杯,还请玄德公见谅。” “圣人迅雷风烈必变,早年我也曾畏惧雷声,仲谋多虑了。” 刘备笑嘻嘻地道:“适才不过是相戏尔,我与尚香夫妻恩爱,你我乃是亲卷,又岂能疑仲谋有它图乎?只是如今机会难得,淮南之地就在仲谋手间,得之易如反掌尔,因而我只是有些疑虑仲谋为何不取,莫非是忘了父兄之志乎?”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孙权摆摆手,沉吟片刻,回应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虽然淮南曹军兵力空虚,但即便得到淮南,将来也要面对曹操百万之众来袭,因而心中有些担忧,还望公稍等两日,待我回去细细思量再做答复。” 刘备澹澹地道:“敌强我弱,有些许顾虑也是人之常情,那我就在石亭等两日,还请仲谋要深思熟虑,莫要做错误的选择。” “这是自然。” 孙权就起身拱手道:“既是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仲谋。” 刘备笑着上前,挽着孙权的手,有说有笑地出了亭舍。 在两方大军面前,双方表现得极为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失散多年的父子。 一直到最后分别,都似乎颇为不舍,刘备骑在马背上,不停招手送行。 孙权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一声令下,大军回程。 到第二日,孙权才回到了濡须口,召集鲁肃诸葛瑾顾雍等人前来议事。 濡须口现在已经筑了城池,专门控制濡须水与长江入口,此刻城中孙权府邸内,众人分列而坐。 孙权把他与刘备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恶狠狠地道:“刘备欺人太甚,领十万大军至孤边境,还威逼孤进攻曹操,真乃奇耻大辱,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顾雍连忙劝道:“吴侯莫要动怒,我们忌惮刘备,刘备又何尝不在忌惮我们。此番领兵马过来,恐怕就是要威慑我等,令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 诸葛瑾也说道:“吴侯也知道,曹操设下声东击西之计,大军寇略江东,实则主力悄然前往河东,欲消灭韩遂马超,他们败亡,刘备就失去了养马地,且再难出关中与曹操相争,所以必然驰援韩遂马超。他主力若动,荆州空虚,有防备我们之心,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听到二人劝解,孙权气呼呼地坐下来,环顾四周道:“刘备让孤去攻打曹操,当真是笑话,曹操在淮南是空虚,可孤也没打算帮刘备牵制曹操在河南的兵力,孤欲敷衍于他,诸位以为如何?” “不可。” 就在此时,鲁肃突然说道:“吴侯应该答应刘备,出兵进攻合肥。” “什么?” 孙权大怒道:“子敬,你应该明白,曹操水军不能平灭江东,威胁不到孤,唯有刘备拥有江夏水军,方可攻打吴地,我岂能不防备刘备,却要去攻打曹操之理?” 鲁肃沉吟道:“唯有如此,刘备才会放下心来,抽调走荆州兵马,全力驰援西凉关中。也唯有如此,才是我们得到荆州最后的机会。” “这是何解?” 孙权不明其意。 鲁肃解释道:“吴侯想想,刘备此番前来,不正是因为担心韩遂马超被打败,而到吴侯面前彰显兵力吗?他的主力要去关中了,又怕吴侯袭扰后方,因此才来威慑吴侯。” “不错。” 孙权点点头。 鲁肃继续道:“这说明刘备在忌惮吴侯,若吴侯是刘备,吴侯会真的把所有主力抽调去驰援关中否?” 孙权迟疑片刻,摇摇头道:“必然不会,最多抽调数万人,荆州必须有足够的兵力。” “那就是的了。” 鲁肃说道:“但曹操势大,驰援的人少了,又怕不能胜,所以刘备才顾虑重重,才会逼着吴侯去打合肥。吴侯去打合肥了,兵力就不足以攻打荆州,他才会放心大胆地把荆州兵力抽走去与曹操争夺关中去。” “这......” 孙权犹豫道:“难道孤真要与曹操死战?” 鲁肃劝道:“不仅要死战,而且最好是能把淮南夺下来,这样一来刘备会更加放心,二来有朝一日吴侯若真能谋取荆州,则淮南江东荆州连成一片,治下何止千万,兵马雄厚,或有吞并北方之势。” 吞并北方? 孙权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四家当中,他势力排名第三,而且和前二差距极大。 但如果能够趁着曹刘在关中打仗的机会,一举把淮南、荆州这两块要地占领,那他的势力将瞬间增强何止一倍? 只是听起来很美好,现实也很残酷。 因为一旦他真这么做了,曹刘即便在关中打得你死我活,下一秒恐怕立即就握手言和,然后提兵杀来了。 所以孙权冷静下来后,连连摇头道:“孤若真这么做,那曹操和刘备岂不是立即一个从巴蜀出兵,一个从河南出兵,两面夹击于孤了?这巴蜀尚有大江三峡可以防御,可南阳和淮南,一马平川,孤如何能挡?” 鲁肃说道:“因而不可一蹴而就,此番吴侯可以应下刘备此事,然后耐心准备,待时机到时,出兵淮南之地,与曹军对峙。等拖延一些时间,破灭合肥,寇略寿春,刘备自会对吴侯放心,等荆州空虚,忽然主力尽退,然后出兵荆南,先得南州,再取荆北。刘备得知此时,必然回防。吴侯可联系曹操,愿意与曹操结盟共击刘备,希望曹操能拖住刘备大军,待我们平定整个荆州之后,便可北据南阳,西镇三峡,阻拦刘备大军。此时吴侯再与刘备议和,共击曹操。有了荆州,再安稳休养生息两年,刘备出汉中寇略关中,主公出南阳淮南寇略河南,至此天下三分,主公基业便成了。” “先和曹操结盟,再和刘备议和?” 孙权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低头思索,开始陷入沉思。 他算是个合格的政治家,自然知道政治家的世界没有永恒的敌人与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鲁肃的意思是先打淮南让刘备放心,等淮南攻下来,刘备把主力调走去关中的时候,他立即扭头与曹操结盟,从淮南撤兵背刺刘备,偷袭荆州。 这个时候曹操大抵是不会有意见。 因为曹操还在关中与刘备纠缠,孙权能够背刺刘备,削弱刘备,曹操怕是一万个答应,甚至还会笑嘻嘻乐呵呵地缔结盟约。 所以曹操这一关,就轻松过去了,他也不会因为孙权攻打了淮南的事情,而选择从关中撤兵回来打他。 等到与曹操结盟,孙权偷袭荆州之后,刘备肯定是大惊失色,立即撤兵回来想保荆州。 但曹操会拖住他,孙权就可以从容得手。 顺利的话,他会很快得到整个荆州,刘备再想要撤回巴蜀,从三峡来攻打他,他就可以利用三峡来防守,同时一边派使者出使曹操,希望曹操进攻汉中给刘备压力,一边再派使者与刘备商议议和的事情。 曹操对刘备更为忌惮,且那个时候会是刘备最虚弱的时候,主力还在三峡与孙权对峙,他肯定不介意落井下石,大军进攻汉中。 到时候刘备腹背受敌,只要在三峡牢牢防守一段时间,刘备屡攻不克,那么后方面对曹操进攻汉中的压力,他大概率也只能选择与孙权议和,悲愤地接受孙权得到荆州的事实,北上与曹操决战。 因此虽然先打淮南,再背刺荆州,似乎是同时得罪了曹刘两家。 但只要巧妙周旋,利用曹刘之间的矛盾以及反复左右横跳,在已是既定事实的情况下,刘备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不得不捏着鼻子重新与孙权结盟。 如此一来,孙权就能轻松得到荆州,甚至还有淮南之地。到时候不仅可以威胁曹操,也能有机会消灭刘备,称雄南方,窥视天下了。 当然。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理想状态。 也就是说,孙权必须要让刘备相信他没有进攻荆州的心思,才能够趁机背刺。 那么攻打淮南,就势在必行。 想通了这一点,孙权顿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惊喜地对鲁肃说道:“子敬之言,真乃令孤拨云见日呀。” 鲁肃沉声说道:“这是目前江东能够再次崛起的唯一办法,所以我希望吴侯不要置一时之气,而耽误了国家大事。” “善。” 孙权连连点头,环视众人说道:“子敬说的没错,孤若要取信刘备,让刘备认为孤正在与曹操作战,没有其余兵力再寇略荆州,就得北上夺淮。孤任命子敬为江东大都督,今年先准备夺淮事宜,明年就正式出发,进攻淮南,夺取合肥!” “唯!” 众人应是,每个人都脸上洋溢着笑脸,江东终于要迈开自己奋进的脚步了! 第十三章 曹操西定关中,孙权北上合肥 建安十九年年末,对于天下来说,显然是不平静的一年。 年初曹操就在整顿兵马,布置大局。 他的防守兵力分散四方,主要集中在南方,幽州的兵力也有,但总体以南方为主。 沈晨坐镇南阳给他的压力还是很大,因此在南阳刘备军的总体兵力达八万的时候,曹操在颍川汝南布置的兵力也超过了十万。 这样再加上陈都以及淮南、徐州等地驻兵,总兵力超过二十万,极大地牵制了曹操可动用的主力兵马。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抽调了一部分兵力,开始为筹谋获取关中西凉之事来做局。 年中之时,他率领上万轻骑南下,同时调动了陈都、徐州、淮南以及一部分汝南的部队,总计十五万,于年尾深秋九月浩浩荡荡进军至濡须口与孙权对峙。 这一仗对于曹操来说,不仅是做戏那么简单,而是真枪真刀地大干一场。 首先是必须要让刘备相信,他不是来开玩笑的,是真的打算来攻打江东,只有和孙权实战一次,刘备才会觉得曹操孙权不太可能勾结在一起,从而给孙权创造机会。 其次是打孙权也不是演戏,几次进攻都有试探性目的,如果孙权实力不济,抵挡不住,就这样被消灭了,那就属于意外之喜。 最近几年巴蜀之地到处都在修路。 前来徐晃见韦康冥顽是灵,有没招降的可能了,于是杀掉了马腾一家,派夏侯惇继续追击,一直到八年前建安十四年春才终于再次击败我。 所以目后能够迅速驰援合肥的马超就只没寿春还没数千人马,淮南的马超还没处于孤立有援的情况。 只是从结果下来看,那次武关的抵抗还是非常顽弱,见拿是上江东,徐晃也就顺水推舟撤兵,转头往关中去了。 所以刘备打算采用半渡而击的策略,是在对岸扎营,而是在北岸布置小量斥候,一旦马超结束渡河,就立即后去禀报,此时再利用骑兵机动性突袭河边,围剿马超上位渡河的兵马。 马韩联军失去战略要地,只能进守,拒兵屯在渭口,徐晃却少次设疑兵,用船载兵偷偷潜入渭河,做成为浮桥,到一天夜外,孙瑞分兵在渭南结营,军队遍布渭河两岸。 因为我这十一四万人,其中还没两八万在桂阳、交州一带,导致我部署在丹阳郡、吴郡、会稽郡、豫章郡等地的部队轻微是足,每郡郡兵才几千人,一旦山越发生小规模叛乱,我的前方将会非常痛快。 到建安七十年八月,孙权派凉州别驾阎温出城求援,被韦康抓住杀死。至七月,孙瑞遣夏侯惇自陇关道去援助孙权,同时派人传令回邺城,屠灭了韦康全族,杀死了孙瑞子孙。 而合肥城城中,此时就只没张辽、李典七人驻守,兵马总计一四千人,而且七人素来是合,没内部矛盾。 在巴蜀小规模修路如果是有这钱,但只修两条路,一条金牛道,一条米仓道,其余各县主干官道也稍微修修补补。 蒲阪津是黄河下游的一个重要渡口,连接了河东河西,从那外渡河的话,就能直接退攻驻扎在潼关的孙瑞韦康军前方。 可刘备韦康都是想割据一方自立称雄之人,根本是可能允许其我诸侯染指关中和曹操。 显然徐晃是打算兵分两路,一路从河东渡河,自潼关前方发起退攻,另里一路则正面退攻潼关,如此两路汇聚,后前夹击,关中联军必败。 也正是那句话令刘备上定决心,联合孙瑞等关中诸将,聚众十万小军,驱逐了长安的曹军,退军至潼关。 自此到建安十四年十七月底,经过两个月的奋战,徐晃获得了潼关之战的失败撤退关中。 从那一点上位得知,孙瑞根本是是什么七虎下将,是过是一直想自立为王的诸侯而已。在反复有常、卖爹求荣、是仁是义那八件事下,其实跟吕布有什么区别。 之前为了让联军猜疑刘备,徐晃又写了一封涂改伪招安信给孙瑞,离间关中联军,导致了关中联军的军阀们相互猜疑。 建安七十年四月,击进钟繇军之前,徐晃派遣夏侯渊驻守郿县,于禁驻守陈仓,防备褒斜道的钟繇张飞部,以及散关的张任部,本人则于四月亲领小军出陇关道西征孙瑞韦康。 同年四月,武关趁徐晃用兵关中曹操之际,亲率十万兵马攻向合肥。 他就可以顺便占据江东,筹谋荆州,重新布置新的计划。 但孙瑞后队刚过,徐晃和许褚以及虎士一百余人断前,韦康突然上位步骑一万余杀到,徐晃身边的一百余人在韦康军的箭矢覆盖上是知所措,阵型一片小乱。 但刘备认为孙瑞准备充足,必然是可能只没七十天粮草,肯定长期对峙,我们将处于劣势。何况即便徐晃因粮草尽撤兵也有没意义,因为徐晃势小,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必须要把我打败才行。 马超占据了七丈原东面以及渭河北面。 此时的韦康已是山穷水尽,失去了凉州地盘,家人也被杀死,走投有路,最终才投降张鲁,然前流落到巴蜀成为关羽属上。 毕竟我对于武关本身就是太信任,洪口之战的表现着实令徐晃是太满意,北方迟迟有没收复,不是那一战的影响导致。 其实那个时候肯定孙瑞孙瑞立即联络关羽,然前打开西凉,引韩遂军退关中是没机会的。 所以孙瑞虽然退攻孙瑞关中,可刘备韦康却丝毫有没向关羽求援的意思,反而在驱除了曹军之前,立即派人接手了西凉,似乎要将沈晨的关羽军阻拦在里。 西凉处于秦岭的崇山峻岭之间,但地势远是如巴蜀秦岭这么险峻,道路两侧山脉少为丘陵,并且山间还没大道能上位穿插。 韩遂麾上没七溪蛮人,擅长翻山越岭,那些年我也把西凉周围地势早就摸含糊,若主力正面佯攻,派七溪蛮人上位绕道至西凉前方发动袭击,或许上位破关。 在楼圭泼水筑冰城的计策上,徐晃小军得以分批渡过渭水,马韩联军数次挑战,徐晃只是是应战,等待着前续兵马过河,联军只能请求割地,送人质请和。 许褚、张郃等将领,见事情紧缓,将徐晃架起带出船中,缓忙渡河,韦康追随骑兵在前边追边射,箭如雨上,徐晃几乎丧命。 历史下那个时期的武关还没没是错的实力了,兵马七十余万,只是江东各地需要驻守,前方还没小量军队在清剿叛乱和镇压山越起义。 因为这外的很少道路都是崖边大道,甚至没的道路干脆就在悬崖下用木头搭建,根本有办法休整。即便是在前世,像那样的崇山峻岭,想要修省道或者低速公路,都必须要用炸药或者机器挖山。 十月底徐晃从淮南撤兵之前,自己亲领数万人马从洛阳往关中去。 那一切都被韦康察觉。 所以虽然米仓道后面的道路还算坏走,但等退了巴中地区之前,就上位难行。当初关羽攻伐汉中,区区一百少公外道路,都走了一个少月的时间。 古代的道路都是泥巴路,是仅行走艰难,上位滋生丛生野草,一旦上雨,道路泥泞,就会陷入难以行走的困境。 于是双方僵持了小半个月,等孙瑞准备充分之前,十七月下旬的某日夜晚,孙瑞派南阳、朱灵等追随七千人夜渡蒲阪津,韦康知道前,派遣梁兴上位七千兵退攻孙瑞,但被孙瑞击进,南阳占据河西设立营寨。 其中小是少数还是郡兵、七线部队以及前方平叛部队,真正的主力一线部队,小抵也不是我驻扎在濡须口江淮后线与马超对峙的这一万兵马。 关中联军趁夜攻击兵营,徐晃设置伏兵击破马韩联军偷袭。于是韦康等人屯兵在渭南,遣送信件,请求割河西一带和谈,但孙瑞是答应。 在诸葛亮庞统治蜀之前,数年上来,蜀中日益富庶,百姓家家户户没余粮,连很少穷困潦倒的多数民族都后来投奔,产生了很少闲置的劳动力。 很显然孙瑞依旧有没投奔关羽的意思,打的主意也是想先在曹操发展人马,然前坐山观虎斗。 同时刘备也进至冀城北面的显亲县,与韦康共同割据陇下,发展兵马,共抗马超。 是过相比于长城,修桥铺路要复杂许少。因此几年上来,巴蜀道路改善了是多,只没从巴蜀至汉中的秦岭群山实在是有办法。 但我并有没选择攻破,因为现在还有没到与徐晃决战的时候,双方依旧需要拉锯一段时间。 所以要是武关没点实力的话,能够扛得住我的退攻的话,孙瑞就打算按照郭嘉的原计划行动,攻是上来就立即撤兵,然前迅速转战关中曹操。 是过韩遂也是是完全有作为,我命令文聘驻守宛城,自己追随甘宁军、黄门兵以及张绣军,总计两万人,退驻丹水县八户亭,结束威逼西凉。 而徐晃本人则从函谷关方向而来,抵达了陕县,也不是前世河南省八门峡市,距离潼关并是算遥远。 虽说我们与关羽做贸易,以战马换了是多战略物资,看下去关系是错。 此战孙瑞可谓是底牌尽出。 韦康看出了我的坚定,立即说“如今,韦康弃父,以韩将军为父。韩将军亦当弃子,以韦康为子”,孝死了远在邺城的马腾。 刘备韦康小败,刘备逃至金城郡,韦康退进失据,被迫逃亡汉中投奔关羽。 但此时我也顾是得那些,追随吕蒙、陈武、凌统、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孙皎、周泰、朱然、朱桓、全琮等数十名将领,浩浩荡荡直奔合肥城。 为了让孙瑞对我彻底上位,武关咬牙又从前方调集了八万七线部队和平叛部队过来,凑齐了十万人,那样江东各地其实还没非常充实。 而关羽那个时候还在江州,乃令蜀中小将严颜、张任领八万人走米仓道去汉中。 到建安七十年年初正月,孙瑞韦康败亡之前,逃奔曹操,此时钟繇张飞才追随七万小军出褒斜道,至七丈原与马超对峙。 然而孙瑞却并是出兵相助,我一边派人与关羽结盟,一边却迅速兼并陇下诸郡县,共集结万余人,围攻凉州刺史孙瑞于凉州治所冀城。 要是武关有点实力的话,这就更坏,顺手灭掉,再改变方案,先破江东再取关中不是。 双方结营对垒。 但如今我实力轻微受损,依靠着掠夺交州加下少年休养生息,总兵力也是过是十一四万。 期间孙瑞在与徐晃当面谈判时,想要暗中偷袭擒捉徐晃,但看到护卫在徐晃右左许褚的许褚怒目瞪着我,所以放弃了那个想法。 坏在许褚一边撑船,一边用盾牌抵御着弓箭,保护住了徐晃,周围士兵用命掩护我上位。 由于夏侯惇援军迟迟未至,冀城城中还没有没粮食,孙权被迫投降韦康。孙瑞杀害孙权,割据陇下,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 虽然是是什么水泥路沥青路,而且在古代一般是巴蜀地区,即便是那样在前世的大工程,对于各县来说,都是最小的事情了,需要耗费很少人力物力,才能建设出来。 七丈原就在褒斜道出口,为前世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的一片广袤平原区。 此刻马超将领见到南岸处的兵败,又是知道徐晃在哪,都非常的惶恐害怕,到前来见到徐晃,心情没的悲伤没的惊喜,还没的都吓哭了。徐晃却小笑说:“今天差点被大贼的困住了!” 到十七月底刘备韦康败逃之前,徐晃的军队又接管了西凉防守,韩遂就更加有法退入关中。 刘备当时还没把儿男送去了邺城为人质,听到韦康的建议,一时没些坚定。 是过此时关羽人还在淮南,韩遂也知道刘备孙瑞是靠谱,因此南方的兵马根本还有没出动去救援。 但我们防备徐晃,何尝又是防着关羽? 要知道此次南上,四月份抵达寿春的时候,江东派人来送信的世家豪弱就是计其数,孙瑞麾上头号谋士之一的张昭张子布更是写信劝说孙瑞投降,可见江东内部并是安稳。 徐晃是久前知道,心没余悸,说:“差点被狡猾的贼人所欺凌。” 与此同时,关羽却是十一月下旬才上位飞快从荆州抽调部分兵马后往巴蜀。 到十一月上旬的时候,孙瑞孙瑞联军驻扎在潼关,孙瑞桂于禁的军队则抵达了蒲阪,那蒲阪位于河东,为前世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县一带。 于是诸葛亮按照孙瑞的建议,在农闲的时候,由各县官府出钱征召农夫,开凿石头、挖取石灰、掺杂黏土和水,重新休整道路。 徐晃趁此机会发动攻击,在渭南一带发动小决战,联军小败,成宜、李堪等战死,刘备韦康败逃曹操。 所以那次南上,是计策,同样也是试探。 孙瑞采取郭嘉的计策,假装答应,然前在阵后和刘备谈言欢笑。 那使得一直到建安十四年年底,孙瑞的兵马都还有出陈仓。 自此徐晃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平定了关中曹操,封赏了凉州当地官员,纠集投奔我的杨阜、姜叙等曹操部队,镇守凉州,自己则进至关中,继续与孙瑞军展开对峙。 在那个过程当中,徐晃选择的是孙瑞防守为主,主要退攻方向不是七丈原的孙瑞军,双方兵马数量是成正比,马超猛攻钟繇营寨,围攻了足足半年,由于迟迟得是到孙瑞孙瑞支援,钟繇被迫进入褒斜道,驻守斜峪关。 而在那一段时间,韩遂也有闲着,我追随军队退至商县西凉,两万小军与当时驻扎在西凉的一万南阳部对垒。 里部援军的话,汝南颍川守军要防备沈晨的韩遂军,陈都的守军也是坏重易动,因为要镇压天子刘协的保皇派,历史下金祎与太医令吉本、多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保皇派就发动过叛乱,少亏了那部分兵马才镇压住。 同时徐晃帐上校尉丁斐在河岸放出小量牛马,韦康的士兵顾是得乘胜追击,跑去抓牛马,孙瑞控制是住,孙瑞因此才得以成功渡河。 没了后营堡垒之前,处于潼关的徐晃便结束亲率主力正式渡河。打算与还没度过黄河的南阳朱灵汇合,同时接应孙瑞桂于禁的前方小部队。 四月,徐晃过渭河作甬道到渭南。 历史下孙瑞叛乱前,面对徐晃攻势如虹,我都有没选择投降归附,而是想割地求和,徐晃是许,又进往孙瑞。 我其实没办法攻破西凉。 沈晨这边由于刘备孙瑞忌惮关羽,是敢让关羽从孙瑞过来,因此据守西凉,导致韩遂的军队是能从西凉过去救援。 韦康得知消息,便立即向刘备建议,应该立即在渭河北岸,黄河西岸驻兵,与孙瑞隔着黄河对峙,那样马超是敢渡河,是到七十天,孙瑞的粮草用尽,就会撤兵。 而几乎是在孙瑞南上的同时,曹军夏侯渊于禁等人就还没出动小军直奔关中。 但徐晃亲至,阎行叛乱,孙权旧部上杨阜、姜叙、姜隐、赵昂、尹奉、姚琼、孔信、李俊、王灵等人同时起兵,响应马超。 要是是关羽需要我在羌族当中的威望选择接纳了我,小抵也会因为“恶其反复,坐视夷灭”。 马儿也是狠人,在认为徐晃是打算假道伐虢之前,一边立即联络关中诸将,一边后去游说刘备,希望我能一同抵御孙瑞的退攻。 (本章完) 第十四章 张八百与孙十万 建安二十年八月,孙权正式进攻合肥。 此时天下的形势跟历史上决然不同。 历史上曹操征关中,败韩遂马超,南征张鲁。 张鲁投降,曹操得到汉中,威逼巴蜀。 那个时候刘备才刚刚得到蜀中,统治远称不上稳固。 因此为了给曹操东线压力,于是与孙权商议,归还部分荆州领土给孙权,以换取孙权出兵。 当时双方约定,湘江以西归关羽,湘江以东归孙权,二人划江而治。 孙权得到了好处,且曹操淮南确实空虚,十万对七千,优势在我,哪有不出兵的道理? 于是选择浩浩荡荡出兵,攻至合肥城外,成就张辽千古美名。 而今天大不一样。 刘备手握完整的荆益,并且敢于出兵关中,扼制曹操发展势头。 此时韩遂马超有割据之心,也怕刘备来夺他们的地盘,所以选择独自面对曹操。 结果就是二人被打得大败,逃奔西凉苟延残喘,并被迫与刘备结盟,引刘备军入关中和曹军相持。 刘备虽然调集了部分荆州兵马入西川,但却只是带走了约三万人马。 其中刘磐军北上至江陵,荆南五郡各郡留下部分郡兵防守,五万江夏水军和一万多赵云部依旧镇守江夏西陵。 沉晨八万南阳军由文聘、吕常等人率领,约五万人驻扎在叶城、宛城一带,与曹操在颍川、汝南一带的约十万人马进行对峙。 章陵南郡等地分散了一万余郡兵,沉晨自己则领两万人寇略武关。 因为刘备带走的兵马是原来南郡的兵马,所以刘磐要去镇守江陵一带,以弥补南郡的防御力量空虚。 自此荆州二十万大军,只有荆南的力量被抽调了一些,南阳郡和江夏水军主力依旧还在。 只是由于荆州主力抽调较少,益州的兵马又不多,再加上从巴蜀出汉中进关中路途遥远,道路艰难,人拉马运,时间慢,消耗多,后勤压力大。 这导致在关中方向,刘备可以调用的兵马不过原来汉中的五万人,远不是曹操的对手。 而孙权那边也已经得知了消息,知道刘备仅仅派出了关羽军五万人出褒斜谷驻扎在五丈原,被曹军压着打。 那刘备为什么不多派点兵过去呢? 还不是忌惮自己。 所以孙权知道,如果自己不出兵的话,刘备极大可能会选择保持现状,坐视韩遂马超败亡,曹操得到关中西凉。 毕竟荆州是他的根基,万一趁着他主力出动的时候,孙权在后方搞事偷袭,那可就不太妙。 于是在这种半威逼半就范之中,孙权被迫选择进攻淮南,以取信刘备。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那么偌大淮南,要攻打那里才能把整个淮南据为己有? 合肥,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虽然淮南是一片广袤平原区,走陆路也可以。 但江东强于水军,步骑较弱,在平原上与曹军打仗并不明智。 除此之外,还有后勤考虑。 当时曹操在淮南采取的办法是坚壁清野,将长江以北,淮河以南的百姓全部迁走,制造了十余万平方公里面积的无人区。 如果孙权选择走陆路,绕过合肥,攻打河南曹操腹地,冗长的补给线,加上后方合肥守军的袭扰,不能掠夺百姓补充物资,他将会陷入极大苦战。 到时候若是在河南被曹军迎头痛击,胜率必然不高。 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那就是经濡须水进入巢湖,攻下合肥之后走施水、肥水、寿春进入淮河流域。 这样走水路不仅大大减少了运输粮草的成本,而且由于船只运输可以日夜兼程,大大提高了机动性,远比走陆路强得太多。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合肥卡在这条运输线的道路上,如同秦岭当中的关隘一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即便这关隘再难打,孙权也得硬着头皮上。 何况现在孙权必须要把兵力压上去,让刘备认为他已经没有兵马再偷袭荆州,所以还得大张旗鼓,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将合肥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孙权出兵了。 八月三日,孙权亲自率军沿濡须水道北上,船队遮天蔽日,将宽阔的水道挤满,前军中军后军连绵数十里,船帆遮天蔽日,号称十万,过巢湖,直奔合肥而去。 这一日的天气阴沉沉的,合肥城坐落在巢湖西北岸,卡在了巢湖入施水的河道口施口,巍峨城池高大,城中曹军秩序森然地巡视着城防。 作为淮南前线,合肥的地里位置极为重要。曹操虽然并未在此地布置重兵,但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首先是后勤。 现在曹操的后勤压力也很大。 南阳前线,荆州兵神沉晨虎视眈眈,他不得已布下重兵。 兵马一多,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粮草以万石计,从后方运送粮草过来成本太多。 所以需要当地百姓耕种,奉养军队粮草物资。 而且曹操也不能迁移颍川汝南的百姓,一是他与颍川世家关系密切,没法动颍川世家的基本盘。 二是迁移了也无处可去,自从他与兖州世家妥协之后,兖州世家一直在防备颍川世家,不允许颍川派系入兖州。 因此目前只能维持现状,每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抵御沉晨。甚至这里大多数兵马也都要耕作,算是半屯田半戍边,以备南方。 而淮南百姓迁移至河南之后,淮南十余万平方公里已经成为了荒无人烟的旷野,如果在淮南前线布置的兵马太多,每日从后方押运大批粮草,长途跋涉,耗费巨大。 所以只在合肥放置七千人,在城内放足够的粮草。 只要这七千人能够挡住敌人一两个月,邺城陈都的军队就随时可以过来驰援,从而节省大量人力物力。 其次是曹操也确实没多余的兵力了。 北方幽州要镇守,邺城大本营,陈都天子居所,河南与南阳的对峙前线,都要布置重兵防卫。 因而等他带着主力去寇略关中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别的兵马。 不过总得来说,曹操的布置还是很厉害。 他算准了孙权只能打合肥,因此就派张辽李典在合肥驻守,只要张辽李典能够坚守一月,足够后方援军赶来。 而孙权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打算兵贵神速,立即把合肥抢下。 这样一来,曹操在关中无计可施,他就可以一边取信于刘备,一边从容给曹操写信议和,两头讨好,以为将来偷袭荆州做准备。 此刻秋风萧瑟,巢湖卷起荡漾清波,驻扎在湖岸的曹军早就注意到了湖上的浩荡船只,连忙回去预警。 合肥城中荡寇将军张辽、破虏将军李典以及护军薛悌领七千人镇守,得知孙权大军到来,张辽李典薛悌等人连忙开会商议。 张辽李典素来不合,二人其实是平级关系,谁也奈何不了谁,也互相不听从对方的命令。 所以为了避免二人因内斗耽误军机,曹操特地留下了护军薛悌从中调和,并且离开之前,还留了一封信给他,要他在孙权攻来的时候打开。 薛悌到了府衙之后,自己坐在了主位上等着张辽李典过来。 别看张辽李典都是将军,但薛悌的官职全称叫做中护军督军,建安十二年的时候曹操就置了中护军督军,为诸将统帅。 如护军赵俨,就曾经统领过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等七路兵马。 后来曹真、司马师等人都做过这个职务。 曹魏九品中正之后,这个官为四品,而张辽李典的将军职为五品。 包括曹操历史上去征张鲁的时候,也是把密信交给薛悌,而不是张辽、李典、乐进三人。 所以薛悌在历史上虽然名气没有张李乐三人那么大,但实际上是三人的上司,目前镇守在合肥城中为诸军主将。 过了片刻,张辽李典进来,拱手说道:“护军。” “二位将军请坐。” 薛悌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谢护军。” 二人懒得看对方一眼,各自坐到了薛悌左右下方。 薛悌环视二人说道:“二位将军,刚刚前方斥候来报,孙权领大军已至施口,即将登船靠岸,进至合肥,预计明日便可到城下。”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哦?” 李典沉声说道:“那应该即刻派人送信往寿春求援才是。” “不急。” 薛悌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对二人说道:“丞相在离开淮南之前,早就留下了书信一封,说是若孙权来攻,便打开来看,请二位过来。” 张辽李典就凑近到薛悌桌桉边,薛悌拆开信封,打开信件,就看到上面有曹操的亲笔留言。 “若孙权至,张将军出战;李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 “出战?” 李典惊愕道:“难道还要出城与孙权交战?” “哼。” 张辽冷哼道:“既是丞相之令,就必有其意。你若是怕了,便好好留在城中守候便是。” 李典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薛悌迟疑道:“只是孙权号称十万,来势汹汹,出城交战,恐不能胜。” “丞相远征在外,等丞相援军到来,孙权早就已经攻克我们。” 张辽说道:“是以丞相让我们在孙权军尚未集结之际,出城与之交战,重挫他们的锐气,也借此安顿军心,这样合肥就可以守住了,成败之机,在此一战。” 薛悌就沉吟道:“将军之言有理,丞相素来料事如神,有此安排,自是知道如此方能应对,将军要多少人马出城与孙权鏖战?” 张辽想了想,说道:“我今夜挑选八百勇士,明日待孙权来时,便打开城门,出城与孙权殊死一搏。” “八百?” 薛悌大惊道:“这点人手可够?” “足矣!” 张辽掷地有声地道。 “好。” 薛悌应道:“就依张将军。” 当下,三人各自分工。 薛悌派人准备牛肉酒水,李典上城巡查,张辽挑选死士。 夜晚八百死士到位,张辽给他们饮酒吃肉,准备第二天与孙权交战。 与此同时,孙权也抵达了合肥。 合肥并不在巢湖岸边,而是在巢湖北面施水河右岸,逍遥津就在施水南岸,北面就是城池。 施水的河口很小,水也比较浅,大型船只不能过,所以他只能在巢湖与施水的河口,也就是施口停船登陆。 按照孙权设想,军队下船攻破合肥之后,他就能利用施水走小船运输粮草进入肥水,再水路并举直逼寿春,然后威震淮南。 等到刘备见他已经出兵,把荆州兵力抽调至关中后,他就可以退兵准备偷袭荆州了。 只是万事开头难,合肥就是他万里长城的第一步。 是日。 孙权大军停驻施口,然后下船走陆路北上至合肥城外,距离合肥不足十里,军队左侧便是施水逍遥津渡口,正北方向则是合肥城池。 在城外驻扎一夜之后,第二日清晨,天色才刚刚亮的时候,孙权就下达了大军北上,包围合肥的命令。 十万大军由各级将领统率,开始有秩序地整顿兵马,排列阵型,一路向北。 孙权骑在马背上,他的身边只有三千近卫军,由陈武统领,号称“庐江上甲”,是江东最精锐的部队。 在孙权身后是前军,由宋谦、徐盛、潘章、贺齐、吕蒙和凌统等人率领,跟在他身后。 江东军前军就有三万余人,中军有五万,后军镇守营寨还有两万,从军营处至合肥城下,一眼望去数不尽的人头攒动,旌旗遮天蔽日,连绵无穷。 孙权志得意满地眺望远处的合肥城池,到了近前,他更是翻身下马,在卫队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合肥城下。 身边禁卫统领陈武连忙劝说道:“吴侯尊贵之躯,岂能以身犯险,还请退至前军。” 孙权摆摆手道:“无妨,孤后方大军十万,谅城中也不敢出来交战,孤在此观望一下敌人形势,待后方大军赶至,便攻打城池。” 陈武左右看看,见城外距离城池二里的地方有个小高坡,于是说道:“吴侯可去那处高坡观察敌势。” 孙权瞥了眼那处小高坡,二里就是八百米,有些远,再扭过头,看到距离城外不足半里,也就是二百米的地方也有一处小高坡,不仅离得近,地势也更高,于是说道:“去那里。” “这.....” 陈武一时犯难,但孙权的命令也不能不听,只好带着江东军前哨往那边去。 他们此时的位置离合肥城已经不足一里,后方前军跟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孙权自忖城里的人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出来,于是非常猖狂,大摇大摆地来到城下。 合肥城里,张辽带着八百勇士已经在城门口等待,上方薛悌和李典正在观望,李典见孙权已经不足一里,于是说道:“护军,可以出战了吗?” 薛悌看到孙权居然只带着三千护卫靠近城池,而且竟然还在往这里走,目标似乎是城外那处小高坡,便说道:“孙权似是要去那处高地观望我们的形势,这厮真是胆大,等他再靠近一些。” 李典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权军队,望着那代表孙权的旗帜慢慢向城外的那处小高坡靠拢,顿时惊讶道:“他还真敢来啊。” “孙权向来都是如此,丞相去岁攻打淮南,孙权就亲自驾舟去东兴提丞相军营外查看,丞相当时疑其有诈,没有出兵,只是令大军射箭,孙权却只是下令船只调头,以至“箭均船平”,从容而去。” 薛悌说道:“丞相还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此事你也是知道的。” 李典啧啧称奇道:“孙权之父号称江东勐虎,兄长孙策为江东小霸王,据闻孙权也喜欢射虎擒狼,莫非他武艺高超,这才有如此奇胆?” “他武艺不知道如何,正好让张将军去试试。” 薛悌见孙权已经靠近那小高坡,距离城池已经不足二百米,于是果断回头道:“下令,打开城门,出城迎战。” “都都都都。” 尖锐的哨声响起。 紧接着嘎吱嘎吱的城门被打开。 远处的孙权正准备登上那小高坡,“庐江上甲”的禁卫军们还在列阵打算把小高坡围起来。 结果他们就看到远处城门忽然开了,纳闷间,一穿甲胃持短戟的汉子,就如野狼般嗷嗷叫着,向着他们的方向冲去。 孙权自己都愣了,站在原地好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身边的禁卫军们同样如此,呆呆地看着敌人。 结果短短数秒钟之后,陈武大喊了一声,将士们才如梦初醒,开始进行整队排列。 但此时已经晚了。 首先是临时列队让来不及整队的士兵们无比混乱。 其次是他们靠近城池太近了,虽然在弓箭射程之外,但二百米距离,人家二十来秒钟就跑到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冲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张辽。 就看到张辽一马当先,嘴里怒吼着:“雁门张文远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说话间他一个勐扑冲进了孙权的卫士阵中,持戟左右挥砍,顷刻间杀死几人,周围孙权卫士被他气势所摄,竟然纷纷败退。 此时他后方八百勇士杀至,形成破甲锥子阵,张辽就如同锥头般狠狠刺入了江东军的阵型里,以至于江东军原本即将要集结起来的阵型再次被打乱,士兵乱作一团。 “杀啊!” “随张将军死战!” “都给我死!” 八百勇士们呐喊着口号,奋力拼杀。 张辽更是勇勐难挡,左右挥围,斩杀了数十人,又斩一将,乱战中瞥见不远处孙权帅旗,怒喝道:“将士们,孙权在那里,随吾冲杀过去,生擒孙权小儿!” 不远处孙权当时就慌了,左右看看,慌不择路地往身后的那处小山坡跑去。周围近侍也连忙跟着他跑到了山坡上,用长戟护卫。 “孙权往那处小山上跑了。” “生擒孙权小儿!” “杀啊!” 曹军气势恢宏,继续跟着张辽勐冲至小山坡下。 此时由于孙权的护卫用长戟将他拦住,一时间张辽冲杀不过去,便在山下大喊道:“孙权小儿,我x你母的,你给我下来。” 这个时候要是孙策还在,那肯定是单枪匹马下去和张辽决一死战了,奈何在山坡上的是孙权。 孙权脸色铁青,看着山下情况,一言不发,后背满是汗液。 估计心里在想,“爷就不下去!” 周围江东军兵败如山倒,到处都是乱跑的吴军。 “孙权小儿,你就是根茎子,无胆鼠类,有种下来与我决战。” 张辽依旧在挑衅。 孙权依旧默不作声,心里还是那句,“爷就不下去。” 张辽见孙权不下来,于是怒吼道:“将士们,随我冲杀上去,生擒了孙权,丞相重重有赏。” “嚯嚯嚯嚯嚯嚯!” 八百勇士气势就更加壮阔,跟着张辽开始勐冲。 孙权那精锐的“庐江上甲”已经乱成一团,在孙权身后不远处就是宋谦和徐盛部,二人连忙率领本部人马前来救援。 结果战场形势一片混乱,以至于他们的军队才刚刚靠近,反倒是被自己人给冲散。 张辽继续带着将士们在山下一片砍杀,宋谦和徐盛在乱军中负伤败走,护卫在孙权身侧的陈武见张辽势不可挡,马上就要冲上山,于是连忙亲自率领卫队下山阻拦。 双方交战,死斗数十合,最终张辽斩陈武,以至于曹军气势更盛,不断在山下挑衅,打得四周江东军和“庐江上甲”狼狈逃窜,乱成一团。 由于宋谦和徐盛部的支援,此时前方的江东军数量其实有了近万人,奈何近卫军被打散,导致后方被倒卷冲垮,才让张辽那八百人自始至终都处于进攻状态,他们人多反而被压着打。 后方随即而来的是潘章与贺齐部,潘章见前方大乱,大量吴军在溃逃,连忙冲过去斩杀了一些败退的逃兵,喝止剩余人马,重新整顿队伍,向着战场方向靠拢。 此时双方从清晨已经打了一个多时辰,接近晌午,战场上兵荒马乱,到处是抱头鼠窜,四散逃跑的江东军。 吴军不是打不过张辽那八百,而是他们被冲散阵型之后,人挤人、人冲人、人压人,导致前面的往后面跑,后面的过不来,远不如张辽有阵型。 不过好消息是吴军人实在是太多了,张辽都砍不过来,一直没机会冲到那小山坡上. 他冲杀不上去,只好不断地在山下怒吼着,希望孙权自己下来送死。可惜就连x你母这种话说出来,孙权都不下来,徒增奈何。 过了片刻,潘章与贺齐渐渐收拢了外围吴军,然后慢慢调整队形,要将张辽包围起来。 远在合肥城上的薛悌李典看到这一幕,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张辽在人群当中不断来回冲杀,周围都是涌动的人头,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自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但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立即知道吴军应该是要把他包围起来了,于是忙不迭带着身边数十人,回过头乱砍一阵,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包围圈。 “将军弃我而去乎?” 就在此时,身后吴军包围圈里传出八百勇士们的呐喊。 由于江东军人越来越多,导致张辽一开始的阵型也被分割,他身边只有数十人,当时还以为其他人都已经战死了。 没有想到在包围圈里还有数百人没杀出来,张辽没有丝毫犹豫,又喝道:“岂能弃手足乎。” 随即率领着数十人,再次冲入阵中,救出了数百曹军,跑回了合肥城。 直到此时,吕蒙凌统等前军才终于赶到。 三万江东前军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整顿好队伍,然后保护着孙权如潮水般退去。 而城池上的曹军,则陡然间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仿佛是在嘲笑着孙权的狼狈,曹军的气势,也因此而暴涨,声势冲天。 第十五章 曹操的嘲笑以及进位魏公 建安二十年年底,曹操正从关中离开回往冀州魏郡。 他在九月份率领大军亲征西凉,大败韩遂马超,关中西凉平定,本来是想留在关中,对汉中用兵。 但没想到忽然河间有人造反,而且声势还颇为浩大,以至于令他不得不回去。 还在关中的时候,曹操就已经得知了孙权寇略淮南的消息。 当时已经是建安二十年十一月,由于他人在西凉,淮南距离西凉不能说是十万八千里吧,至少也是万里之遥。 虽然直线距离才一千五百公里,算汉里大概是四千里左右,但架不住汉代道路交通不便,等他刚刚平定西凉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快三个月过去。 得到这个消息,曹操心中忧愁,火急火燎地赶回关东,想要知道淮南以及河间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开始他其实并不担心孙权,毕竟离开之前已经做了布置。 即便孙权打到合肥,只要薛悌张辽李典三人能挡个一月,陈都和汝南方向的援军,很快就能抵达,到时候孙权的忧患便可轻松解决。 换源app】 可没想到河间也发生了叛乱,袁氏旧部勾结乌桓,聚众十余万,声势浩大,威胁邺城。 两件事情同时出现,令曹操倍感头痛。 因为河间叛乱是发生在冀州腹地,必然要出动大量兵马去平定。一旦调兵遣将,致使淮南得不到支援,恐怕孙权会得寸进尺,真把合肥打下来,令他难堪。 这一日曹操已经到了洛阳,洛阳残破不堪,虽然经过修缮,城池也恢复了不少,却依旧凋零,城中以及周边平原也没什么百姓。 曾经的皇宫几近变成废墟,唯一仅存下来的南宫两处宫殿,还是当年天子逃难至关东,刘表派人修建的。 曹操进驻洛阳后,就住进了南宫宫殿,他身边就只有董昭、娄圭、司马懿、刘晔等人。 去年秋天,中军师荀攸跟他前往淮南的路上病逝了,令曹操心痛不已。 而郭嘉设下奇计,本应该随军进行计策调整,奈何身体也不好,时常咳嗽,非常虚弱,一直在邺城养病。 程昱留在邺城为参知军事,辅左曹丕镇守后方。 荀或更不用多说,还在陈都。 所以目前跟在曹操身边的就只有一些曹魏后期谋士,司马懿也渐渐开始得到重用。 此时曹操坐在南宫宫殿之中,感叹了一下时光荏冉,岁月变迁。 四十年前他也曾经在这座繁华的大汉帝国首都担任洛阳北部尉,仗杀过十常侍蹇硕的叔父,自此“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一晃多年过去,曾经的帝都如今却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就只剩下宫墙瓦砾,还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感慨之后,曹操又左右环视说道:“奉孝制定诱孙权打荆州之策,但刘备尚未将主力调往关中,且逼迫孙权攻打淮南,孙权惧刘备威势,竟真来攻打,此贼真是可恶。” 刘晔不解道:“公正与刘备于关中对峙,既然是诱使孙权攻打荆州,又何必为这些许小事而劳心呢?我们在西凉得到了杨阜、姜叙等兵马数万,又有不少关中诸侯投降,兵力充足,公可遣一上将回防便是。” 曹操摇摇头道:“孙权小儿不足为虑,就怕河间内乱,致使淮南援军不足,反令孙权得逞。” 娄圭说道:“丞相不如修书一封,说愿与孙权谈和,以长江为界,丞相继续在关中牵制刘备主力,待刘备抽调荆州兵马赶赴关中之时,便让曹洪将军与他一同出兵。实在不行,也可令曹洪将军援助合肥。” 对于曹操回防这件事,麾下的谋士,甚至包括新收的杨阜等部将都表示反对。 因为虽然韩遂马超被赶走了,但韩遂只是跑到了隔壁金城郡,马超则是投奔刘备,都没有跑远。 二人在羌人中威望极高,西凉羌人数百万之众,一旦曹操回师关东,二人卷土重来,加上刘备大军,众人担心不能抵挡。 所以他们都认为回防的事情只需要派人去做就行。 曹操十多万大军寇略关中西凉,兵力反倒是越打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大。 像联合韩遂马超的其余关中诸侯杨秋、侯选、程银三人就投降曹操。 打到西凉后又有杨阜、姜叙、姜隐、赵昂、尹奉、姚琼、孔信、李俊、王灵等人来投。 兵马浩荡竟有二十万众,完全不缺回防的兵力,没必要他亲自前去。 只是曹操担忧邺城安危,河间是冀州腹地,离魏郡太近了,因此曹操留下夏侯渊、钟繇、杨阜等十二万兵马继续留在关中,自己则打算回师冀州,救援邺城以及淮南。 听到娄圭的建议,曹操摇摇头:“子廉驻扎在颍川,还要防备沉晨。孙权小儿反复无常,若只是修书与其合谋,就怕他还是想要淮南之地。” “报!”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有信使来报。 “进来。” 曹操喊了一声。 信使飞速进殿,单膝下跪道:“报,五官中郎将遣贾信贾将军,与阎柔阎将军一同夹击了河间叛乱的苏伯、田银,河间叛乱已经平定。” “哦?” 曹操大笑了起来:“孤之前听闻河间叛乱声势浩大,没想到眨眼间就被平定了,吾儿确有其才干啊。” “恭喜丞相,河间既平,想必江淮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刘晔建议道:“此时兴许应当回关中,继续与刘备为敌。河间平定之后,江淮援军一至,孙权自会知难而退,到时候荆州兵马陆续被抽调至关中,他自然清楚应该打谁。” “唔。” 曹操抚须沉吟,河间的问题处理完了,只是消息上报告说孙权带十万包围合肥,依旧令他很是担忧,想了想道:“还是在洛阳等两日,看看南方形势。” “报!” 他那话音刚落,外面又有消息传来。 许褚进门道:“禀报丞相,邺城又来了信使,说是南方薛悌急文。” 当时南北通信不便,而且淮南的消息送到西北的关中地区,不是直接送达,而是要先送至邺城,曹丕看过后才会送往西边。 所以曹操二十多天前于十一月份刚刚知道孙权北上的消息,现在二十多天过去,曹丕那边才平定了河间叛乱,把信件送往关中,又几乎前后脚遇上了薛悌的报告,于是又派人过来了。 曹操连忙说道:“让信使进来。” 信使进入殿内,手中高举一封密信说道:“丞相,南方急件送至邺城,五官中郎将令卑连夜快马送给丞相。” “快快取来。” 曹操说道。 信使便把信件送至曹操桌桉上。 曹操立即打开阅览。 他的眼睛迅速扫视,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凝重,再到愕然,接着不敢置信,最后居然嘴角上斜,透露着一股不屑以及狂喜,随后咧着嘴忽然爆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把信扔在桌子上,捧腹大笑,乐不可支。 下方诸多谋士一脸错愕,互相对视之后,董昭上前试探问道:“丞相,何事如此大喜?” 曹操笑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那信说道:“孙权小儿,真是快笑死孤尔,你们道是为何?” “卑等不知。” 董昭回道。 “哈哈哈哈哈。” 曹操擦了擦鼻涕,从席上爬起来,继续咧着嘴笑容没停过:“孙权这厮领十万大军至合肥城外,文远领八百人出城死战,没想到孙权竟被文远逼至山坡上,几近生擒。吴军乱作一团,践踏而死者数以千计,文远大胜而归。” “哦?” 众人惊喜不已,娄圭称赞道:“文远将军真乃虎将也。” “不止。” 曹操摆摆手乐呵呵地说道:“那孙权恼羞成怒,围城月余,不能破城,遂准备撤兵。文远得知后,率领诸军乘势追击,在逍遥津渡口,孙权小儿几近再次被文远生擒。合肥城里孤只布置了七千,七千人!孙权小儿有十万,却两度差点被文远擒拿,真是千古笑谈尔!” 原来孙权来之前,薛悌就把情况汇报到了邺城。曹丕看过之后,就立即把河间和淮南的事情送去西凉,因为路途遥远,又在邺城打了个转,导致八月份孙权包围合肥,将近三个月后信件才到西凉。 十一月初,曹操得知消息,担忧河间叛乱和淮南战事会引发内乱,于是立即启程从西凉回来,走了一个多月,到十二月份的时候,才到洛阳。 恰好孙权恼羞成怒之下,包围了合肥一个月,导致合肥的消息传递不出去。 等到九月份孙权退兵之后,张辽率军出击,再次大败江东军,于是薛悌把战报送到邺城。邺城那边也刚好平定了河间叛乱,于是送来了河间战报,淮南战报又前后脚抵达,几乎同时送到了曹操这里。 曹操见河间平定了,正高兴的时候,忽然来了个堪称搞笑的战报,两件大喜事叠加,直接让他差点乐死。 甚至他笑着笑着实在是觉得肚子疼,不由又去捂着肚子,却依旧难忍那股笑意,趴在桌子上笑声不绝,感觉三十三岁的孙权给予他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带来了太多的欢乐,腹肌都快笑出来了。 打了一辈子仗,还没见过这么丢人的玩意儿,枉孙权父兄英雄了一辈子,有这么个儿子和弟弟,真是令孙家先人蒙羞。 “丞相,既然河间与南方都已经平定,不若继续留在关中,进攻刘备?” 等曹操好不容易平定心情,刘晔便立即建议道。 董昭眼珠子一转,忽然起身拱手道:“丞相,今丞相西平凉州关中,东定河间淮南。自古以来,大臣辅左天下,也没有谁建立过像丞相这样的功绩。丞相应该修古建封五等爵位,进位魏公。” 曹操初时被这个提议惊了一下,然后左右看看,眼睛滴熘熘地转,没有呵斥,而是抚须道:“建设五等者,圣人也,又非人臣所制,孤何以堪之?” “丞相,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 司马懿之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不说话更待何时,当下起身道:“今公耻有惭德而未尽善,乐保名节而无大责,德美过于尹、周,此至德之所极也。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遭,今民难化,甚于殷、周,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也。” “是啊丞相,丞相虽迈威德,明法术,而不定其基,为万世计犹未至也。定基之本,在地与人,宣稍建立,以自藩卫。公忠节颖露,天威在颜,耿弇床下之言,朱英无妄之论,不得过耳。昭受恩非凡,不敢不陈。” 董昭继续说道。 其他人一看这还了得? 除了娄圭以外,刘晔也站起来劝进。 一时间殿内充满了阿谀奉承。 曹操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心里却记下了此事。 当下率领大军回往关中,同时在他授意之下,董昭回信一封去了邺城。 建安二十一年年初,曹丕派人去陈都,当时陈都的御史大夫郗虑为曹操走狗,得信之后,立即威逼刘协下令。 刘协无可奈何,便只能应允,令郗虑持节前往关中长安,册封曹操为魏公,封国建号为“魏”。 同时赐予象征权威的九锡之物,以冀州的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钜鹿、安平、甘陵、平原等十郡作为魏公的封国疆土,于魏郡的邺城建都。 曹操于建安二十一年一月回了邺城一趟,受了国公之爵位,于邺城建立国都,开设群卿百官,体制地位如同汉初各异姓诸侯王。 同年二月,曹操任命郭嘉为尚书令,凉茂为尚书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张既、杜畿等为尚书,杜袭、卫觊等为侍中。钟繇为大理,华歆为御史大夫,陈群为御史中丞,王修为大司农,程昱为卫尉、杨俊迁中尉,袁涣为郎中令,王朗为魏郡太守,张范为赵郡太守,夏侯尚、刘廙为黄门侍郎,桓阶为虎贲中郎将,高柔为尚书郎,刘放、孙资为秘书郎,卢毓为吏部郎。 三月,魏公国开始建立祭祀社稷之神以及曹氏祖先的宗庙。 自此权臣曹操就完成了一次身份的变革,不再是一位权臣,而是成为了类似于周天子与齐桓公这样的天子诸侯关系。 原本凌驾于天子的霸府统治开始有了合法的名义,而且使大多数朝中的汉臣正式成为了魏公国的属官,与曹操有了正式的的主臣名分,汉朝的中央官僚体系被魏公国官署所替代。 名义上曹操只是魏公,实则已经是皇帝的权力,原本那些表面上食汉禄、居汉职的朝中群臣,也都变成了魏国臣子,汉朝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再也无足轻重。 曹操以渐进的方式,为将来曹丕篡汉,打下坚实的基础。 第十六章 刘备的嘲笑以及马超来投 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历史上这个时候原本曹操已经成为魏王了。 但一步慢,步步慢。 官渡之战袁绍没死,为他拖延了三年时间,以至于现在还没成魏王。 好在如今挟平定关中西凉,又有淮南大胜,凭借西破韩遂马超,南败江东孙权之势,曹操正式登顶,建立魏国。 此时天下大势是什么样? 孙权合肥之战大败而归,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了江东,还在曹操称魏公时,恬不知耻地上表庆贺。 曹操虽然不耻他那丑陋的战绩,但想到还要利用他削弱刘备实力,于是便写信进行安抚,并且建议二人联盟,共同筹谋刘备的地盘。 郭嘉最早提出这个计划,不过当时因洪口之战的事情曹操看不起孙权,所以并未直接把计划透露给他,而是悍然出兵淮南,在濡须口真刀真枪与孙权干了一架。 这么做的原因有二。 一是想看看孙权的实力,看他能不能顶住自己的攻势。 顶得住,那就有的谈。顶不住的话,那自然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给他灭掉。 二是为了让刘备看到,曹操和孙权大战,而且还是死了一两万人的真实战争,双方势同水火,几乎没有联合的可能。 此时刘备很大可能性会因此降低对孙权的防备,为孙权偷袭荆州提供助力。 不过刘备也不是善茬,并未完全信任孙权,一直也在防备,所以竟威逼孙权去打合肥。 曹操自知这一战不可避免,因此都已经做好了放弃淮南,干脆让孙权占了去以取信刘备的打算。 没想到孙权属实有些拉垮,在合肥被薛悌张辽李典七千人就给拦住,令曹操乐不可支的同时,也对他大失所望,实在是有愧于江东猛虎孙文台的脸。 奈何他需要孙权出兵偷袭荆州,便最终还是把计划和盘托出,告知孙权,自己将会在今年年中回关中,继续与刘备交战,逼着刘备抽调荆州的兵马,希望他能够不要错过这次机会云云。 而这个时候刘备的兵马则依旧维持着去年的情况,汉中目前驻扎了三万人,关羽五万人驻扎在褒斜道斜峪关,张任约一万余人驻扎在陈仓道大散关。 益州巴郡蜀郡还镇守了一些兵马,都分散在各地戍守,还要镇压益南偶尔起义的少数民族。 南阳方面沈晨两万人在武关与徐晃一万人对峙,文聘部、甘宁部、吕常部等六万人在宛城、叶县等地与颍川汝南的曹洪部对峙。 荆南兵马被抽调至南郡,各郡还剩余数千郡兵,去年年末刘磐病死了,黄忠继承其部,约两万多人在江陵。 这样加上江夏黄射部、西陵赵云部以及除桂阳郡外十郡郡兵,荆州尚有总兵力约为十七万。 孙权设想的是荆州剩余兵力在十三万人就能出兵了。 因为南阳的八万人有曹洪和徐晃看着,沈晨那边一旦行动,颍川汝南以及武关的曹洪徐晃就会立即涌入南阳。 所以他认为理想状态,自己只需要对付江夏五万水军以及西陵赵云部总计六万余人马。 现在荆南各郡尚有一些郡兵,加上黄忠的部队,变成了他的阻碍。 因此孙权希望曹操能够加大力度,在关中继续给予刘备压力,让他至少再调三四万人去巴蜀。 这样刘备总共从荆州调走了七万人,荆南、江陵一带空虚,他便可以趁虚而入,从荆南和豫章两路夹击南郡、江夏以及西陵,偷袭荆州。 到时候汇合进攻南阳的曹洪徐晃等人,一起包围沈晨。 甚至那个时候,曹操还可以从武关率领大军亲至南阳,一起加入到这场饕餮盛宴之中。 而刘备由于从关中去南阳的道路被曹操堵死,就只能回师南撤,从长江上游支援,往来至少数月,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瓜分荆州。 曹操接到孙权的建议信件之后,欣然应允,于是在建安二十一年年中,再次启程回关中,一副要攻打汉中的架势。 只不过在那之前,建安二十年十月,正在江州厉兵秣马,继续执行贾诩步步诱敌之计的刘备,却忽然听到了孙权十万人进攻合肥,被张辽八百人打得狼狈逃窜的消息。 “呃这.” 江州左将军府邸,刘备看着手中的信件,与身边的诸葛亮面面相觑。 相比于曹操的捧腹大笑,刘备则是一脸愕然与无语。 他甚至揉了揉眼睛,反复看了好几次手中公文急件的内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十万人。 被八百人。 轻松打败了? 还有这种操作? 刘备只觉得不敢置信。 “以前听闻江东擅于水战而步骑稍弱,以为再弱也弱不到哪里去.现在,倒是见识了。” 诸葛亮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对江东军战力水平的堪忧。 刘备将手中的信扔在了桌案上,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文和先生还曾经说,正好可以利用孙权把淮南夺下,等孙权来攻荆州,便顺势占得江淮,哪知道.” “指望孙权帮我们夺淮南看来是不行了。” 诸葛亮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羽扇,走到桌案舆图边上观察道:“不过这并非是一件坏事,主公可以明目张胆地调兵离开。” “哦?” 刘备诧异道:“为何。” 诸葛亮笑道:“主公可以致信孙权,也不用提别的事情,安慰一下他即可。此时再调兵,孙权会如何作想?” 刘备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想道:“我若是孙权的话,大抵会觉得对方在嘲弄自己。明目张胆调兵离去,无非就是对方看我在合肥大败,以为江东不过如此,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中。” “这就是了。” 诸葛亮赞同地点点头道:“孙权败的太多了,黟县被晓卿水淹过,洪口被晓卿火烧过,现在在合肥,又被张辽区区八百人打得抱头鼠窜,若还能令人瞧得起,那才是件奇事。” “嗯。” 刘备深以为然。 诸葛亮在舆图上某处画了一个圈,继续道:“主公明年可将黄忠部调至江州,随后亲自北上,前往关中与曹操决战。” “不是屯兵江州,以待天时吗?” 刘备不解。 诸葛亮说道:“吞并江州太明显了,就连孙夫人都已经暗结密探,四处打听主公兵马动向,孙权就更加不可能不在江州安置人马,我们不可能把每个百姓清查一遍,所以事情要真做。” “真做?” 刘备大惊道:“可如果真出关中,荆州被袭击,曹洪在南阳牵扯了晓卿,荆州就真的空虚了,我们不可能在短短一月内从关中撤回江陵。” “所以我们就必须找一处适合船运之处。” 诸葛亮目光放在了武阳、南安、僰道等地,这些地方就是后世四川乐山、宜宾,为长江上游地区,特别是僰道,为金沙江和岷江交汇之处,直通长江水运,准备好船只,日夜兼程,十日之内便能到江陵。 “僰道。” 诸葛亮最后说道:“我令霍峻在僰道练兵数载,主公到时候可以将主力往北,走米仓道至汉中,又自汉中过金牛道回蜀中,避开孙权耳目,屯兵至僰道,然后又以讨伐南蛮的名义,把霍峻调往朱提,令巴蜀亦空虚下来。” 刘备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是到现在我才在关中出兵不过六万,曹操如今已征伐西凉攻打马超,我即便调兵遣将,把荆州兵力抽调至巴蜀,关中前线看不到人,孙权还是会狐疑。” 这就是个问题。 刘备的谋士团计算过,如果要引诱孙权出兵,荆州二十万大军,至少得抽调七八万才可以。 如此南阳军被曹洪看住,孙权真正要正面应对的就是五万江夏水军。 虽然还是有部分镇守力量,但这足以引诱孙权来袭。 但你把荆州军队抽走那么多,关中前线却迟迟见不到大军出动,孙权不会傻到不关注关中的形势。 一旦发现刘备主力没有出现在关中,势必不会采取行动。 所以关中就一定要有那么多兵马才行。 那从巴蜀抽调可以吗? 也不可以。 因为巴蜀兵力本来就比荆州少,之前只有主力五万,郡兵三万。 如今五年过去,在主力战兵方面,增加的只是一万骑兵,以及一万训练好的賨人军。 另外就是诸葛亮让霍峻在僰道训练的三万郡兵,用于对付不断起义闹事的益州南部各大世家和南蛮夷族。 益州北部如今就已经有十四郡国,各地郡兵分散下来,每郡不过一两千人。 再分配到各县,基本也就每县一两百人,是各地郡守、县令用于维持各地治安,基本就是做衙役、捕盗、县兵和解决地方纷争、推广官府政策之用。 这就意味着整个益州实际能够出动的主力战兵也就是关羽手中的五万步卒以及张飞手中的一万骑兵。 现在他们已经动身了,就在关中与曹操兵马对峙。 汉中目前的三万人,还都是从江陵抽调过来的,连江州目前刘备的治所,现在的兵力也就那么五六千,兵马可谓是非常空虚,有些捉襟见肘。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刨除掉荆益各郡县用于镇压世家豪强,推广改革制度政策的郡兵县兵以外,刘备手中实质主力战兵,其实也就是二十一万左右。 分别为关羽张飞手中六万,沈晨手中的八万南阳军,江夏黄射手中的五万江夏水师,以及黄忠继承刘磐的两万原长沙军。 连赵云军都不算,因为赵云手中的一万多人实际上是属于西陵郡兵,由原来从淮南过来的雷绪、陈兰、梅乾等部精简淘汰而来,并非一线精锐。 南阳方面沈晨一人抗住曹洪徐晃两路大军,江夏水军不能打陆战,刘备目前能够抽调的兵马,就是黄忠军以及荆益各地的部分郡兵,加起来大概四五万左右。 这样整个荆益之地才会完全空虚下来。 但抽调了之后,关中前线总该要有十多万大军才对。 孙权不见兔子不撒鹰,岂能贸然行动? 诸葛亮沉吟片刻,却在此时,门外有卫兵来报道:“报!” “何事?” 刘备问道。 士兵说道:“曹操西征凉州,马超不敌,自陇右逃奔汉中,要归顺主公。” “哦?” 刘备大喜道:“他在何处?” “还在汉中。” “善,你回去传令,下月我亲往汉中去见他。” “唯。” 士兵离去。 诸葛亮看向刘备笑道:“恭喜主公,兵马这不就来了吗?” 这个时候的时间线还是在建安二十年十月。 建安十九年年底,曹操打败韩遂马超,把二人赶去西凉。 马超随后于建安二十年年初占据了汉阳郡,杀死了凉州刺史韦康,割据陇上。 建安二十年正月,关羽出汉中,与曹军在五丈原对峙。 双方僵持了七个多月,关羽被倍于已的曹军围攻半年,渐渐不敌,退至褒斜道的斜峪关。 曹操在八月留下夏侯惇于禁看住关羽,自己于建安二十年九月亲征西凉。 同年八月,就在曹操往西凉去的路上,孙权北上包围了合肥,结果被张辽迎头痛击,打得灰头土脸。 之后孙权恼羞成怒,包围了合肥一个月,到九月份才撤兵回建业。 而那个时候曹操才刚配合反叛马超的杨阜姜隐等人打败马超,并派遣夏侯渊继续进攻韩遂所在的金城郡,自己还在凉州汉阳。 马超兵败之后,投奔汉中想要归顺刘备,到十月份消息才送到刘备这里。 同样的孙权在九月份退兵回去,他在合肥的遭遇也是在十月份送到了刘备这里,所以刘备才会在江州和诸葛亮开会。 二人认为随着孙权兵败,他们可以继续调兵往关中去。 只是因为主力部队捉襟见肘,地盘太大空有三十余万大军,竟出现兵力太少的情况,以至于令人一筹莫展。 没想到在这个关键节点,马超来了。 当下刘备喜形于色,对诸葛亮笑道:“孔明,那马超号称西凉锦马超,在凉州威望极高,若有他在,凉州可取。” 诸葛亮拿起羽扇轻摇,目光又看向北方道:“不止马超,相信韩遂也会来,到时候我们的兵力充足,即便不能在关中胜了曹操,也能兵出祁山,与曹操争夺陇右,有了凉州在手,便能如士元之计,大展骑兵了。” 刘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负手走出厅堂。 最近十月江州下起了秋冬之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庭院草木茂盛,硕大的芭蕉叶遮蔽了小半个院子,有只狸奴从廊下奔过。 刘备看着雨滴落在芭蕉树上,然后顺着芭蕉叶滴落在庭院里,又汇聚成小溪,顺着排水渠流淌出去。 他就不由自主地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随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站在门口左右的卫士不明所以。 陈到更是不知道主公在忽然发什么癫,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唯有诸葛亮羽扇遮了半边脸,掩盖住了笑意。 “哈哈哈哈哈。” 刘备继续笑着,然后坐在了廊下,扭过头问诸葛亮道:“孔明,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诸葛亮拱手道:“主公是在笑孙权十万人,被八百人差点生擒。” “哈哈哈哈哈。” 刘备捂着肚子,连连摆手:“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就要笑死了。这事不能细想,一想我就觉得这天下还有这般滑稽的事情,哈哈哈哈哈。” 建安二十年十一月,当曹操得到淮南被包围的消息以及河间叛乱的消息,回师关东的时候。 刘备起身前往汉中,亲自去接见马超。 孙权一场大败,刘备得马超,曹操称魏公,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十七章 刘备出祁山与荀彧之死 建安二十年年末,刘备在汉中见到了马超。 对于马儿弃父的行为时人素来不齿,如杨阜说他“强而无义”,姜叙之母说他“背父逆子,杀君桀贼”,王商说他“勇而不仁,见不思义”。 就连张鲁的幕僚谋士阎圃都鄙夷马超为人,说他“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可见他的风评之差。 不过刘备并未因马超为自立为王害死父亲家人的恶迹而嫌弃。 他颠沛流离半生,早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知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国家利益,所以除非关羽张飞沉晨诸葛亮等人被敌人害死,否则鲜有意气用事。 到了汉中之后,刘备亲自接见了马超,夸他“信着北土,威武并昭,有虓虎之勇”,并且任命他为平西将军,都督临沮。 临沮在哪里? 荆州。 所以这所谓督临沮自然也就是虚的。 包括这平西将军也是虚的。 因为没给他兵权。 刘备对马超的夸耀赞不绝口,可除了给他高位以外,就是不给实际的东西。 不是刘备吝啬,而是他知道马超为了自立为王,割据一方,连父亲家人都不要了,可见他的野心。 当年在吕布身上已经栽过一次跟头,马超的行为比吕布还要恶劣,吕布最多杀义父,马超害亲爹亲兄弟,他也不敢对马超真委以重任。 像历史上刘备也只给马超高位而不敢重用便是原因于此。 因此只能给高位而不给实权。 而马超败军之将前来投奔,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跟着刘备在汉中过了年后,于建安二十一年年初,总算是有了新的任务。 刘备派遣张飞、吴兰、雷铜等人驻扎于河池县,又令马超庞德随军,利用马超威望得武都。 其实现在刘备已经占据了半个武都郡,因为当时的陈仓道就在武都境内,北连陈仓,往南至河池,也就是后世甘肃省陇南市的徽县。 之后在河池以东可以走连云道进入褒斜道入汉中,又或者从河池以南继续走陈仓道进入略阳,到汉中阳平关前。 刘备得到汉中的时候,曹操的势力还尚未进入关中,韩遂马超又不敢来打,所以被他先行抢占了汉中通往关中四道最好走的陈仓道和褒斜道两条战略道路,扼住了散关和斜峪关关隘。 而从河池县往西便是武都郡的治所下辩,也就是历史上着名的武街,从武街出兵往东可以直抵河池,控制住陈仓要道,南下便可以寇略汉中阳平关。 如果刘备选择从陈仓道出兵进攻关中,此时在西凉平乱的夏侯渊突然南下至武都,配合陈仓前线的曹军主力,从下辩半路杀出,截断刘备军退路,那么刘备就要在陈仓道受两面夹击的危险。 虽然刘备也可以从陈仓道中间的连云道退至褒斜道,但这无疑在战略上要处于被动,他的防守方面就会变成守连云道、褒斜道以及汉中西面的阳平关三处地方,严重分散兵力,且失去陈仓道出口,还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姿态。 所以历史上诸葛亮第三次出北伐的时候,为了改变这样的防御被动,就出兵占据了这里,极大地改善了汉中的防御形势。不仅夺回了陈仓道的控制权,还可以从武都郡出兵,反攻西凉,为第四次北伐做准备。 不过曹操也料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武都距离太远,魏兵来不及救,因此早就把武都五余万落羌汉迁走,只留下个空郡。使得诸葛亮即便占据了此地,也只能改变国防形势,而不能有人口补充。 如今却大大不同。 由于刘备得西川的时候曹操还未涉及关中,让他没办法迁移武都、阴平二郡人口,所以现在二郡栖息的羌人、氐人有五六万落。 注意是落,而不是户或者口。 汉朝一个家庭往往以户为单位,一户丁口为四到五人左右。 而羌族、乌桓、鲜卑、蛮人、夷人、越人等少数民族采取的是部落为单位,跟汉人的户不同,一落人口往往在五人以上,有的时候能达到十多人。 如曹操迁南匈奴,共三万余落,人口近二十万。迁乌桓万余部落,人口二十万。之后又有羌、氐、賨、巴数万户,数十万人,分别安置在洛阳、关中、河东等地。 五胡之乱的始作俑者虽然是愚蠢的西晋王室,但早在魏初的时候,曹操就埋下了祸根,把胡人纷纷迁至长城以内,以至于后来胡人汉化造反开始建立政权。 然而这个时候因曹操没有迁移羌、氐,使得目前武都郡羌、氐人口二三十万,各部落大的像雷定、窦茂等部人口数万,兵丁上万,小的有杨驹、阿贵、苻健人口一两万余,兵丁数千。 刘备目前也只占据了半个武都郡,夏侯渊则占据了汉阳郡和陇西郡,目前正在攻打金城郡的韩遂,另外半个武都郡属于无主之地,此时不占更待何时? 于是刘备派张飞出兵,马超庞德亲往武都,征召羌人氐人入伍。 “神威天将军”的名号在羌人与氐人当中威望极高,一时间武都羌人氐人纷纷归附,各地大大小小的羌王氐王前来投奔,一夜间得兵马数万,声势浩大。 此时恰逢曹操回来。 去岁年末曹操准备回邺城平叛,没想到才到洛阳冀州叛乱和合肥之围就被解除了,于是又回关中,令钟繇坐镇长安,自己亲征西凉。 刘备自汉中出兵,带张飞部一万精锐骑兵,又令賨人首领李黑、王贵为将,领一万賨人,自己带上马超庞德率领一万精锐,总计三万人,兵出武都郡,一路上收拢羌氐部落数十,得兵马五六万之众,近十万大军奔赴西县。 这西县位于后世甘肃省陇南市西北,它另外一个称呼便是鼎鼎大名的卤城。诸葛亮二出祁山的时候,割麦于上邽,司马懿追亮至卤城外,掘营自守,有“畏蜀如畏虎”之讥。 现在这形势基本上跟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时候差不多了。 关羽据褒斜道,如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赵云据箕谷,刘备出祁山,便是诸葛亮出祁山。得到了西县,便要北上至街亭,抢占陇关道,截断夏侯渊的退路。 从后世地图上看,关中去西凉有一条近路,名叫陈仓渭水道或陈仓狭道,从渭河西去直奔上游,便是甘肃天水市。 但此道两岸山高林密,沿途一路都是陇山的悬崖峭壁,渭水上游又河流湍急、河道狭窄难以行船,只能派小股部队,而不能大规模行军。 所以自秦汉唐以来,从关中进入凉州,最好的道路边是道宽路平的陇关。其次则是萧关道,最次为陈仓狭道。 只是陇关道虽好,却要绕一个大圈,绕过陇山才能进入凉州。 因此在形势上对曹操不利。 当曹操从洛阳回关中的时候,刘备已经攻占了西县,北上至天水,包围了这个后来被曹魏称为“上邽”的城池。 建安二十年正月,曹操出陇关道救援天水,双方于段谷对峙。 两边兵马都是十万左右。 关羽五万人在褒斜道牵制了夏侯惇、于禁的六万人。 曹操自己主力带了五万,加上南匈奴和一部分乌桓骑兵,以及凉州归附的杨阜、姜隐等当地豪族数万,合计十二万左右。 而刘备军则是自己主力三万,羌人氐人五六万,总共八九万人,曹军兵马还要多于刘备军。 但双方仅仅对峙了十多天,就以刘备兵退回下辩而告终。 后勤压力大呀。 刘备不缺粮食,缺的是如何有效把粮草运至前线。 成都平原沃野千里,这些年来诸葛亮庞统治蜀,开挖水渠,修建堤坝,勤耕农事,甚至还推广桑麻等经济作物,以至于巴蜀民生富饶,百姓丰衣足食。 除此之外,荆州推广沤肥技术和占城稻,水稻自此一年双熟,生产力大大提升,荆州和益州府库存粮不计其数,都快发霉了。 然而后方不缺粮食不代表前线不缺。 不管是从成都、江州亦或者荆州运粮到汉中前线,都要经过秦岭、巫山、巴山,沿途全是崇山峻岭,道路无比艰难。 再从汉中走祁山道至刘备所在的武都前线,又要穿过陇山、祁山、秦岭,同样也都是大山脉。 可以说从后方成都运粮至前线,运粮道路百分之八十以上全都是险峻山林。 而且路途也很遥远,从成都到天水直线距离都有五百多公里了,再走金牛道北上至祁山道,弯弯绕绕足足七八百多公里,换算成汉里将近两千里路。 历史上诸葛亮就因后勤压力太大,造木牛流马运粮,可见道路艰难。 所以刘备虽然在汉中准备多年,囤积大量粮草,但如今陡然又多了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以至于被迫撤兵。 他一撤,曹操松了口气,亦收拢兵力,据守天水、冀县一带,不再出兵进攻韩遂。 刘备后勤压力大,他的后勤压力也大。 只不过刘备的困难在于沿途山岭太多,道路崎区难行,他的困难就是路途太遥远。 曹军从邺城运粮到长安,再从长安运粮到天水,得走两千六百汉里。 当然。 即便如此也比刘备要好很多。 除了从邺城运送粮食过太行山,从关中运粮到天水要过陇山以外,其它地方几乎全都是道路平坦的平原地区,运粮速度和规模比刘备要强不少。 只是远途运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刘备撤兵后,曹操便稳固天水基本盘,开始清扫后方。 西凉总共十二郡九十八邑,汉人人口在二十多万户,约百万丁口,羌、氐人口远多于汉族,虽不知道具体数量,但至少在三四百万以上。 现在刘备占据凉州武都郡,韩遂占据金城郡,刨除靠近西域的敦煌郡、酒泉郡、张掖郡,以及过于偏北的武威郡以外,曹操又寇略陇西郡、安定郡和北地郡,开始大规模迁移人口。 这些地方靠近关中,如安定郡和北地郡就是后世宁夏南面的固原市,甘肃省的平凉市、庆阳市,陕西省的彬州市,距离长安近在迟尺。 如今的关中地广人稀,百万人口十不存一,田土无人耕种,广袤的关中盆地都快变成塞北大草原了。 按照曹操的设想,将汉人迁至关中耕作,将胡人迁至关中放牧,把他们集中在长安北面和东北面的左冯翊以及河东两块大平原上,用来做粮草和马匹来源地。 长安西面和南面的右扶风、京兆尹,就作为抵御汉中刘备,南阳沉晨的前线。 这样一来,粮草就不需要从关东长途运输。 反观刘备的汉中盆地虽然也能种粮草,可汉中毕竟就那么点大,养个五万军队就是极限,要养活十万人以上长期备战,依旧得从巴蜀运粮,耗都能耗死他。 等到了一月底,曹操命令夏侯惇、夏侯渊、于禁、徐晃、张郃、钟繇、司马懿、刘晔等人镇守关中,主要防御刘备,迁移人口之后,自己就回关东去了。 二月份,曹操受魏国公,开魏国,大封群臣。 刘备发来书信谴责。 孙权发来书信庆祝。 荀或则十分不满,上书劝说抵制,惹得曹操勃然大怒。 建安二十一年四月,魏国公曹操再次从邺城出发,准备前往关中与刘备在前线对峙。 但此次他不再选择走滏口陉经上党郡进入关中河东,而是绕远路走洛阳经秦岭到京兆尹这条路线。 上次他走这条路线回关东是因为当时淮南紧急,他怕因河间叛乱邺城援军不能去淮南支援,于是选择自己支援,这样走洛阳要更快到淮南去。 可正常情况下,从邺城出发去关中,显然是走并州上党要快很多。 所以曹操的行动自然另有目的。 大军从河内郡到洛阳,曹操派人招荀或来劳军。 荀或抵达之后,曹操就将他圈禁在军队之中,之后又送了一个饭盒给他。 四月二十二日,洛阳正是初夏时节,气候适宜,阳光明媚。 这座古老的东汉王朝都城早已残破不堪。 但在这种凋零当中,有另外一些生物,却悄然顽强地开始生长。 破败的城池上长满了爬山虎,二十多年下来,城内城外野草蓬蒿已经没人半腰。 城外树木遮天蔽日,林木参天。 在洛阳城内,荀或的居所里,一名曹操亲卫虎卫军节从率领一队卫士闯了进来。 荀或盘膝坐在庭院内,正呆呆地看着满墙满院的植物。 院中有颗参天大树,上面长满了藤蔓。 但不知道为何,原本攀附于树上的藤蔓此时却已枯萎,树木却依旧高高耸立,华盖如伞,遮蔽了半个院落。 虎卫节从大步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饭盒,瓮声瓮气道:“荀或,魏公令俺送你饭盒。” 荀或似乎有些预感,便扭过头对他说道:“放下吧。” 节从就把饭盒放在他面前。 荀或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瓷瓶。 节从说道:“魏公要让俺看着你喝下去。” 荀或苦笑了起来,拿起那瓷瓶,又扭过头看着那大树,对节从说道:“你说树与蔓为何会纠缠在一起?这蔓,最后又为什么会死呢?” 节从粗着声音说道:“俺不知道。” 荀或取下瓷瓶上的封口,将药丸取出,轻声说道:“蔓需要树来攀附生长,才能汲取阳光。树也需要蔓缠绵身上,以驱虫防外物袭扰。可当有一天树的枝干很粗壮了,枝叶遮盖了这满室庭院的时候,树就不需要蔓了,所以它把给蔓的阳光遮起来,蔓也就死了。” “听不懂。” 节从摇摇头,他是个跟着魏公打仗的粗人,文化人在说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明白。 荀或惨笑了一下,将那枚药丸放入口中吞服,随后扭过头对节从说道:“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你可以告诉曹公这些话,他自然会知道。” “好。” 节从没有犹豫就答应。 曹操在他来时就吩咐过,如果荀或有什么话带给他的话,就要记得一字不落地回去向他禀报。 荀或又指着院子角落放着的一架木梯,对那节从说道:“那边有架梯子,能帮我挂起来,然后扶我上屋顶吗?” “你上屋顶做什么?” 节从问。 荀或抬起头看着四周破败的院墙,苍老的面容已满是悲凉:“早年也曾经看过洛阳的繁华,如今却是荒废下来了,以后也没机会看了,再看一眼吧。” 节从看到他已经把药丸吞了进去,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让手下士兵帮忙搬了把梯子,半扶半押着荀或上了屋顶。 历史上曹丕迁都洛阳,从河北带了五万户百姓充实洛阳人口。 只因为此时的洛阳几乎完全荒废,满城百姓都不足数千,宫室倒塌、房屋被毁,整座城池都变成了残垣断壁,早已经不复当年人口百万的盛况。 荀或爬上了屋顶,初时那药还没有发作,并未有异样,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屋顶上俯瞰着这座古老的城池。 北面曾经浩大的洛阳南宫北宫因董卓纵火而大半倒塌,仅剩的几座宫殿还是当年刘表帮忙修缮起来的,西市和东市成为了废墟,南面的平城门外亦只剩下零星几个村庄,在城外洛水旁耕田。 二十多年前董卓挟持天子,面对关东诸侯的攻势,远遁长安,不仅带走了无数人口,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将这座繁华昌盛的城池付之一炬。 城市虽然依旧宽广,更远的地方还能看到皇家林苑的盛景,但眼下的洛阳荆棘杂草丛生,树木林立,绿色的苔藓占满了整个城市。往北看去,破败苍茫。往南看去,荒无人烟。 荀或眺目四望,不时指着各个方向的断壁残垣喃喃自语:“那里是白马寺,那里是大将军园,那里是太学,那里是灵台,那里是南宫,那里是金市,那里是......” 下方的节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周围曹操派来的士兵,将庭院团团包围,也就这样看着。 很快,荀或的腹中开始作痛,意识渐渐模湖,嘴角溢出血来,就这般坐在屋顶上,抬起头仰望天空。 浑浊的双眸中似乎充满了对曾经浩瀚帝都的留恋与不舍。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南方。 那是南阳的方向。 沉晨。 你是对的。 曹操,终不为汉臣。 他心里想着。 嘴角的血越流越多,鼻间也开始淌血。 随着腹中绞痛加剧,夕阳下,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安静地躺下,看着昏黄的天空,享受着人生最后的画面。 那绚烂的火烧云浸透了半边天际,燃烧着丝丝光亮,照亮了他的童孔。 紧接着有暮鸦和飞鸟回悬,降落进了林间。伴随着鸟儿啼鸣,天地间渐渐变得昏暗。 暮色已至。 世间只剩下一点西方的余晖。 荀或努力睁大眼睛,浑黄眼角死死地盯着余晖,艰难伸出手想将它抓住。 可太阳最终下山了。 大汉帝国最后的一抹残阳,也就此熄灭。 随着天地间没有了光芒。 荀或伸出的手瘫软垂下,眼神里的生机,也消散开来。 他死了。 漆黑笼罩下的洛阳城,安静得只剩下那秋风发出的呜呜声,像是有人在哭。 第十八章 建安二十二年与天下大疫 洛阳西宫之中,曹操坐在大殿之内。 殿中只他一人。 没有点满室蜡烛,只有屏风左右两侧各点了盏龟鹤延年宫灯。 莹莹烛火不能让整个大殿透光,映照着曹操面无表情的脸,一半阴影,一半明亮。 虎卫节从将荀或说的话,都一一报告给了他。 听到树与蔓的交织,曹操无动于衷。 听到荀或毫不犹豫吞药自尽,曹操脸色微微有些动容。 听到荀或宁愿要看着大汉残阳而死,他眼神中甚至闪过一丝出奇愤怒。 为什么。 文若。 你就一定要为了那腐朽的大汉去赴死呢? 孤已经给了你最后的机会了啊。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 深沉的目光最终,终究变成了一抹惋惜以及痛苦的缅怀。 “将“大汉”尚书令厚葬了吧。” 曹操重重地说了那句大汉,然后又补了一句:“对外宣称,荀令君操劳国事多载,积疾而亡。” “唯。” 节从领命而去。 等人出去之后,曹操将手撑在桌上,扶额拍桉,脸色阴沉。 节从没有说。 魏公在派他去的时候曾经交代过。 若荀令君请求最后再面见他,就一定要把荀或带来他面前。 但直到最后死去,荀或都不愿见他一面。 曹操得知荀或的选择,心中五味杂陈,充满了难受、悲伤、愤怒、追忆等等复杂的情绪。 荀或对他失望。 他又何尝不对荀或失望? 这大汉破败的江山,有什么好拯救的? 若无孤。 大汉岂能延续至今? 是孤一人,苦苦支撑着这凋零破败的江山,令它再续数十载。 天下世间无孤这般功绩者。 未来天下也将再无孤这般人。 孤称公,哪怕称王,又有何不可? 文若啊文若。 你终究是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那从今日起,孤与你,就此道别吧。 曹操默然许久,微风吹拂进殿堂,引得烛火微荡。 明暗交织的脸上已满是平静。 他的子房。 终究离他远去了。 ...... ...... 大汉建安二十一年,天下依旧不太平。 江东孙权合肥失利之后,刘备派使者前去安抚,并且希望他能够重新整顿兵马,再北攻合肥。 之后刘备把驻扎在江陵的黄忠两万人马撤至江州,由太史慈统领。 其实这个时候太史慈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历史上他早在十年前的建安十一年就已经病逝,享年四十一岁。 但如今多活了十年,也许是因为历史上他驻扎在建昌海昏等南方地区,受毒虫瘴气影响而病故。 现在他常年驻扎在荆州和益州地区,有良好的医药保证,令他多活了十年。 刘备早期跟随的武将当中以关张为首,其次就是太史慈,再次才是赵云,因而关张在前线的时候,太史慈成为了他的后方柱石。 此时加上最早从荆州调离的三万人,加上现在的两万,荆州已经被调走了五万人,后方变得非常空虚。 因为南阳八万军被曹洪徐晃看住,江夏水军五万加上赵云一万郡兵,这些都是布置在前线的兵马,刘备从荆州抽调了五万人之后,意味着后方只剩下散落在各地的一万余郡兵。 再分配到各郡,每郡郡兵数量也就那么一两千人。 荆南六郡除借给孙权的桂阳郡以外,另外五郡形同虚设,荆北五郡,南阳、章陵、江夏、西陵四郡有沉晨军、黄射军、赵云军看守,至关重要的南郡则一下子空虚起来。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荆州表面上唯一能够调动的兵马,就只有江夏水军了。 孙权得知消息,怒不可遏。 虽然刘备派使者前来安抚,但前脚安抚,后脚就把南郡兵马调走,意义显然不言而喻。 因合肥惨败,孙权在刘备心里重要程度再下一个档次,只留下不善陆战的江夏水军看守着江夏和南郡的长江防线,颇有些看不起他的意味。 但由于关中前线态势尚不明确,刘备在益州的具体兵马调动他也不知道实情,因此也不敢造次。 只能一边写信给曹操祝贺曹操上位魏公,一边又给刘备遣使表明了等他准备好就会继续打合肥的恭顺态度。 刘备这边的情况局势其实比较明朗。 首先是除了不能调动的南阳军和江夏军以外,其余兵马几乎被抽空,全都去了江州。 但他并不是直接把这些兵马带去了后方藏起来,而是虚虚实实,陆陆续续又利用益州兵马和马超征到的羌人氐人,进行了虚实变幻。 一顿操作之后,他的关中前线涌现出了十二万大军,僰道后方,却藏了五万人马,益州的兵马一下子就达到了二十余万。 这些兵马除了前线的部队和后方藏的部队以外,尚有在荆南平叛的部队,以及各郡和江州留守的部队。 一线主力不多,总计也不过十万人,其余都是二线郡兵或者少数民族队伍。 只是经过数年军队改制和整顿,即便是二线郡兵,战斗力应该也能和江东主力陆军一战。 所以刘备并不担心孙权会忽然发动袭击。 其次是前线虚实。 十二万大军当中,主力部队依旧是关张的五万精锐以及一万骑兵,接着就是一万賨人军,剩余的全是羌人和氐人。 凭借着马超的威望,武都羌人望风而投,一下子为刘备扩充了数万人马。 不过刘备也知道这些羌人氐人一是士气不高,他们来投全看在马超威望上,不一定会为他死心塌地打仗。 二是战斗力不强,游牧性质导致他们的纪律远不如汉人那么严明,凑个人头数打打顺风仗还行,真与曹军精锐打,无异于找死。 所以刘备一面对全军上下颁布了奖赏制度,以增加大军士气。一面把军队退至武都、汉中一带,令马超为羌氐统帅,雷定等人副将,加紧训练士卒。 因而现在关中的局势就是曹军的夏侯惇和于禁大军堵住了褒斜道与陈仓道出口,和关羽张飞对峙,另外一边曹操亲领大军驻扎在天水一线,与驻扎在武都下辩的刘备进行对峙。 双方包括自己主力,异族大军,收纳的叛军,乃至于二线部队加起来三四十万人,两边势力犬牙交错,不时来回试探,大规模战争没有,小规模缠斗不断。 一直到建安二十一年八月,在对峙了八个月后,曹操才终于积攒了一波粮草,开始进军卤城,亲领大军过卤城南戎丘抵达了下辩外固山亭。 固山亭为下辩以北四十里处的一处乡亭,此地道路两侧为茂密丘陵山脉,刘备军之前在此驻扎,闻知曹军至,撤至后方。 从西县至下辩有二百余里,且沿途俱是山路,中间乡亭无数,刘备在两侧山岭以及各亭中布置了大量岗哨、斥候、烽火台以及营寨,连绵百里。 到固山亭之后,距离下辩就只剩下赤亭、丘北亭、武街三个亭镇。 曹军步步为营,刘备军步步后退。 司马懿向曹操献计,他认为刘备军步步后退,必然是在诱敌。 不如采取反诱敌之计,遣先锋攻打赤亭,一旦刘备追至,则立即羊装败兵撤退,趁机伏击。 曹操遂遣张郃为先锋,领五千人直扑赤亭而去。 张郃至,赤亭守军果然望风而逃。 曹军一路追赶。 半路斜刺杀出张飞,将曹军打得大败,狼狈逃窜。 见此情形,张飞得意洋洋,继续追赶。 不料中了司马懿奸计,在固山亭遭遇埋伏,反倒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张飞逃回下辩,刘备只能固守。 之后曹军围攻下辩月余,屡次挑衅,刘备不为所动,最终围城两月后曹军自行散去。 建安二十一年十月,曹军退去后,刘备痛定思痛。 他认为自己在固山亭惨败的原因是因为身边没有一个靠谱的军师为自己出谋划策所致。 诱敌深入这个计策是他自己布置的,对付普通人还行,但对付曹操这样的人,一般的计策不会生效,反而会被曹操识破,并且反制。 所以他需要一位有智谋的军师随军帮忙做参考。 但此时他的主要谋士都不在身边。 诸葛亮坐镇江州,处理荆州和益州两地公务。庞统坐镇蜀郡,法正贾诩坐镇襄阳,徐庶则跟着关羽在褒斜道前线和夏侯惇于禁对垒,都抽不出身来。 最后他书信给诸葛亮询问这件事情,诸葛亮建议他把法正和贾诩调往汉中去。 因为荆州已经治理得差不多,该杀的杀了,该收缴的田地已经收了,人口也进行了大解放,再把法正贾诩留在荆州没什么意义。 而且他们走了还能让孙权高兴。 毕竟孙权一直很忌惮他们,虽然孙权最忌惮的肯定是沉晨,但沉晨在南阳被牵制着,法正和贾诩一走,南郡就无人坐镇,孙权要袭击南郡,肯定乐意见到这一幕。 刘备觉得诸葛亮说得有道理,于是在建安二十一年年底,召法正和贾诩入益州,跟着他一起对抗曹操。 建安二十二年年初,夏侯惇和于禁兵进斜峪关。 关羽在斜峪关后方连营数十里,与二人展开血战,最后用徐庶的计策,大败夏侯惇和于禁,二人退至郿县,一时间刘备军声威大震。 二月,曹操亲至郿县,领兵急攻。 关羽不敌,退至箕谷坚守,曹军因为屡攻不下,曹操又担心自己过于深入,天水那边为刘备所迫,因此退兵回去。 】 双方依旧保持着诸葛亮第一次出祁山的形势,两路对峙。 不过挟固山亭和斜峪关的两次小胜,把刘备的兵马打得龟缩防守,已经让曹军取得了不小优势,在这种情况下,陈都朝廷开始为其造势。 曹操在朝中党羽纷纷上书请求皇帝进位王爵。 刘协无可奈何,于建安二十二年四月底,派宗正刘艾使持节,行御史大夫,前往长安,拜曹操为魏王。 同时刘协又准曹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赐十二旒王冕,乘金根车,驾六马。 自此曹操出行和规制,已经与天子无异,只差篡位了而已。 刘备得知此时,勃然大怒,谴责曹操违背白马之盟,欲谋权篡位,亲领大军,二出祁山,攻打天水。 曹操亲至与他交战,双方再次对垒。 恰逢建安二十二年天下大疫,尤其是北方极为严重。 建安七子除了早就被杀的孔融以及早逝的阮瑀以外,其余五人全部被团灭。 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因为深入疫区视察疫情,感染疫病而死。 鲁肃得瘟疫去世。 凌统去世。 霍峻去世。 太史慈去世整个天下都因为瘟疫肆掠而变得悲凉起来。 就连多活了十年的太史慈也没有扛过去,在这种大疫中最终病死。 严格来说,历史上这场瘟疫席卷的是曹操所在的北方、孙权所在的淮南以及刘备所在的荆州。 对于巴蜀地区没什么太大影响。 但如今因为曹操和刘备在关中和西凉大战,死伤不少人,再加上关东和南方不断调拨粮草,感染者四处传播,渐渐流行于军队。 这种情况下弄得刘备军和曹操军都出现了大规模疫情爆发,双方最终是一个撤回关中长安,一个撤回汉中盆地。 而此时天下疫情还在肆掠,北方、西凉、关中、汉中、淮南以及河南成为重灾区。 反倒是南阳盆地感染不多。 沉晨当然不知道历史上会在今年发生一场席卷天下的瘟疫,但他知道该怎么预防瘟疫。 所以在知道北方出现大规模疫情之后,就立即颁布了大量政策。 如病患隔离,勤洗手多通风,喝水烧开了喝,不要大规模聚集在外,军队全部驻扎在营中进行封闭式管理,人与人尽量少接触等等。 虽然没有口罩,但这样至少能预防百分之八十以上感染。 最后就是张仲景的出现。 张仲景的家族早年就因为瘟疫而几乎家破人亡,因此立志学医,常居住在荆南或者岭南等地寻找药材,研习治疗方法。 此时的张仲景已经到了晚年,终于写出医学着作《伤寒杂病论》,得知瘟疫再行,于是亲赴襄阳,把这本着作交予官府,希望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沉晨得知此事,连忙请张仲景相助,他曾经派人收买了狱卒,得到了华佗一生着作《青囊书》,里面也有一些对付瘟疫的办法。 张仲景看完了《青囊书》之后,便加上自己的《伤寒杂病论》,又研习出了对症药方。 一时间荆州瘟疫尽除。 同年沉晨又遣人前往巴蜀,派了不少荆州经验丰富的医师寻诸葛亮。 诸葛亮和庞统立即调拨医师和大量对症的药材送往前线,帮助刘备解决军中瘟疫横行的问题。 等到建安二十二年年底的时候,荆州和益州的瘟疫基本上就已经消除干净,波及的人口和范围,也仅仅只有数十万人而已。 而北方就没那么幸运,瘟疫造成的影响就极为严重,波及范围遍布曹操治下所有地方,病死之人不计其数,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特别是底层百姓,一个人感染全家遭殃,有的时候瘟疫一来就是灭门灭族,甚至往往一个乡亭一个县城的死人。 如张仲景自己家族二百余口,死得十不足一,传染极为迅勐,便是瘟疫的可怕之处。 曹植亲眼见到了瘟疫带来的伤害,写下了《说疫气》。 随着这场瘟疫,北方的人口骤降,扬州的人口也下滑了不少,只有荆州和益州迅速控制住了疫情蔓延,及时止损,才没有让疫情扩大。 之后张仲景不忍北方百姓受苦,求沉晨将《伤寒杂病论》以及《青囊书》印刷成册,救治北方。 那个时候疫情来势凶勐,短短数月间席卷了整个大汉,荆州和益州也疫情严重,沉晨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平定。 在救治北方这件事上,即便他有那圣人心思,选择帮助敌人治下百姓,当时他也是有心无力。 但等到年底好不容易把荆州益州的疫情控制住,听到张仲景的请求,沉晨也是没有犹豫,选择了大量印刷这些书籍,派人送去北方贩卖。 这样一来是控制北方疫情,防止北方百姓再遭劫难。 二来也是为了自己。 由于疫情蔓延,河南民间出现了大量死难患者。 因为南阳被沉晨的疫情条例政策暂时控制住,情况比较轻微,使得很多人以为南阳可以救治,于是大量百姓拖家带口选择跑到南阳去。 曹洪那个时候自己也被军中横行的瘟疫困扰,得知百姓大批迁移南阳,并没有阻止。 首先是无力阻止。 其次是让疫病者去敌占区也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默认了此事,甚至开关放闸,以至于至少有十万以上百姓迁移至南方。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后来张仲景出手相助,让沉晨勉强控制住了南阳疫情蔓延的问题,也会因为不断有新的病患过来而继续造成大规模传染。 他又不可能屠杀患病百姓。 所以让治疗疫情的方法传播到北方去,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一点上沉晨发挥了自己的优点,与周不疑进行了多次分析,研究其中利弊。 从理性和实际利益的角度上考虑,北方疫情越严重自然越好。 反正南方疫情已经控制住,即便不断有新的疫情蔓延过来,他遭受的损失一定会比曹操小很多。 如果能以损失荆州益州一百万人口的代价,换取曹操治下失去五百万人口,那么对于将来南北对立,季汉收复北方,将少了太多阻碍。 但从感性和预计利益考虑的话,他应该出手帮忙。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天下百姓皆苦,大家终究都为汉人,又何必因你是敌占区百姓而视如仇寇呢? 而控制北方疫情蔓延,也能帮助南方疫情不再次复发。 所以这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趁着这次机会,沉晨可以在北方民间大肆进行文化宣传。 他本身就是当世大儒,着作有《诸子言》《沉氏经集》。 前者是徐庶编写,记录了以沉晨为主角,他与诸葛亮、庞统、徐庶、司马徽、庞德公等人的对话。 其中包括了对汉朝弊病的分析,对人性的讲述,以及“知行合一”的理念等等。 后者是沉晨以及诸多弟子一起编写,记录了沉晨教育弟子的经义。 两本书经过印刷,传遍天下,世家门阀无不收藏,连曹操自己都在看,本身沉晨在北方学术界就有一定地位。 此时再帮忙治理瘟疫,正好可以进行一场文化入侵,收拢民心,为将来平定北方做铺垫。 只是这种民心利益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远不如北方少了大量人口这种利益来的实际,所以才说是预计利益,而非实际利益。 但当张仲景让他帮忙的时候,沉晨的选择是没有任何犹豫,这些利益和感性理性分析,也是他事后与周不疑商议的时候复盘出来的结果。 因为沉晨本就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哪怕出手相助没有任何好处,只要是他能力范围内,该帮还是得帮,该救依旧还是要救。 淋过雨的孩子,终究会为他人撑起一把伞。 第十九章 进位汉中王与南北对立的开端 太史慈的忽然离世让刘备充满了悲伤,让沉晨十分意外。 原本以为他躲过了历史轮回,将会开启新的篇章,没想到终究还是死在瘟疫之中。 霍峻和太史慈是刘备安排在僰道的后方伏兵,兵马都由荆州抽调而来。 当时淮南瘟疫流行,感染至赵云、黄射军中,以至于西陵军和江夏水军,还有江夏围湖造田的百姓死伤惨重。 也许那个时候瘟疫就是顺着长江而上,一路波及到了江州、符节、江阳、僰道等地,进而扩散至巴蜀。 刘备军团中除了太史慈和霍峻两位高级将领以外,中层军官也死伤不少,底层士兵也有大量感染。 唯一的好消息是沉晨控制得及时,没有让疫情再次扩大范围,及时制止了更大的灾难发生。 可霍峻与太史慈还是病死了。 但这就是人生呀。 刘备伤感不已,亲自回了蜀郡,厚葬了二人,善待他们的子嗣,又令黄忠为将,统领这支军队。 建安二十二年的这场瘟疫,令汉末最后的三大诸侯都偃旗息鼓。 曹操后方瘟疫横行,以至于田地无人耕种荒废,粮草渐渐难以维系,不得已放弃西凉,撤兵回了长安。 刘备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瘟疫造成人人自危,特别是前线粮草。 如果要保障武都粮草供应,荆州与益州之间又必须持续通航往北运粮。 可淮南和南阳持续输入疫情,随着长江又流入巴蜀,霍峻与太史慈就是因为从荆州传过来的瘟疫而病死,导致后方安置的七万伏兵,损失了差不多一两万人。 在这种局面下刘备也无力再争夺凉州,只在武都安排了少数兵马和官吏进行治理,撤兵回了汉中,积攒粮草准备下一波大战。 孙权那边的情况跟曹操差不多。 虽然曹军前线大将李典也在此时染病,至年末时病故,合肥只剩下薛悌和张辽驻守。 江夏水军统领黄射也感染了瘟疫,好在幸运的是在病死之前,张仲景及时赶到,成功把黄射救回来,而江夏水军和西陵守军死伤了小半。 但周围敌人遭重,孙权也好不到哪里去。 淮南是疫情重灾区,鲁肃凌统相继得瘟疫病死,军中染病着十之四五,治下人口也大规模衰减,使得他难以维系,退兵回建业休养生息。 一时间,原本各路人马都已经造势,为即将而来的大战做准备,却因突如其来的大瘟疫,导致战事陷入停顿。 当初曹操以郭嘉之计,打算先攻孙权,令孙权取信于刘备,再引孙权攻打偷袭荆州。 孙权也是顺势而为,做好了偷袭荆州的打算。 而刘备也是将计就计,故意在西凉关中与曹操决战,做出主力都调往北方,荆州空虚的假象引诱孙权来攻。 但眼看戏台子都已经搭好,演员也即将就位,突然席卷天下的瘟疫却令三方都措手不及。 即便是大概知道历史走向的沉晨,又如何能预料得到这种事情发生呢? 毕竟他只看过《三国演义》,也没看过史书。 所以他只能做最大努力。 好在经过大半年的行动,荆益瘟疫基本被控制住,到建安二十三年年中的时候,北方瘟疫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沉晨派出去很多医师,带着药方行走北方,如逆行者,四处往疫情发生之地而去。 他们每到一处,便抓药救治疫民,旁人问起来,就说是南阳大医张仲景找到了对症药方,南阳大儒沉仲子不忍天下疫民受苦,派他们来救治。 仲子在古代的含义是次子的意思。 沉晨有一个亲哥哥叫做沉忠,所以沉晨为自己取沉仲子为大儒名号,他着作的书籍流传于北方,都是用这个名号刊印在封面上,表明作者是谁。 但世人谁不知道沉仲子就是南阳沉晓卿?他十余岁就悟到“知行合一”的理念为天下读书人所推崇。 因此虽然曹魏百姓与他为敌对关系,却自此被魏国百姓所尊敬。 曹操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文化入侵。 当时也没什么文字狱,大儒学者抨击皇帝官府是常有的事情,有汉以来只有一个文字狱,那就是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因《报孙会宗书》令“宣帝见而恶之”处于腰斩。 就连党锢之祸都不是文字狱,而是太学生跟着三君杀进皇宫要处死宦官失败,导致皇帝对外戚和党人大肆打压。 孔融也非文字狱而死,他早期骂曹操的时候太多了,天天骂也没见曹操弄他。 他的死是因为自身属于汉献帝刘协的保皇派老臣,阻碍了曹操中期权倾朝野的道路,大批保皇派被清洗,剩下朝臣全变成曹操爪牙。 所以沉晨的书经在北方流传,书中对于底层的剖析,对于世家大族的利弊解析,也在北方传阅。 甚至因为对于世家大族圈禁土地,豢养奴仆以至于造成国家的衰败进行了批判,反被世家大族认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从而被他们禁止对外或者向民间流传。 倒是曹氏等统治阶级却非常认可他书中的话,曹操以前时常把他的书交给曹丕、曹植等人观看,默写并背诵全文。 毕竟沉晨在书里说过,最高统治阶级的利益和底层百姓的利益是一致的,统治者与底层民众才应该是相辅相成,君离不开民,民也离不开君。 只有官僚阶级和世家大族阶级利益才一致,都是为了自己家族利益,选择剥削百姓。 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国家越来越衰败,最高统治阶级,如曹魏的曹氏,季汉的刘氏,东吴的孙氏将失去人口、土地、粮草,世家利已而害国,从而让国家被外敌吞并。 因而曹操不仅认可沉晨的话,还希望能够在北方进行这样的变革。 只可惜他早期对颍川和兖州士族妥协,以至于北方士族力量再次兴盛起来,世家力量空前强大。 而且他还需要世家大族的力量帮他支撑起朝堂,免除后顾之忧。像他魏王麾下的臣子几乎全是世家,根本没办法学刘备打压世家。 孙权那边也一样。 几次大败让孙权不得不更加倚重江东士族。 甚至孙氏几乎和世家共治吴地。 江东世家里每天叫嚣着让孙权投降曹操的不胜枚举,让孙权头痛不已。 要不是刘备在荆益之地打压世家,拿走他们的土地人口,估计江东士族早就掀翻了孙氏投奔刘备,而不是让孙权投降曹操了。 因此种种,曹操孙权只能推广沉晨的学说,想要把这些打压世家的学说深入人心,以培育寒门子弟。 却不敢真地打压世家大族。 这导致沉晨的学说渐渐发扬光大,在荆州已经是开了一派宗师,在其它地方亦被尊为一代大儒,多有寒门及底层士人自称沉氏弟子。 一时间北方到处都流传着沉晨以及张仲景的医者仁心。 建安二十二年就在这场大疫中渐渐落下帷幕,一直等到建安二十三年年初,荆益之地疫情基本平定,刘备才趁机再次出兵,夺取了西凉。 韩遂此时已经病故,阎行之前反叛了他,投奔了夏侯渊,但之后曹操势力因疫病退出西凉,在韩遂死后,西凉就没人占据。 作为三家中率先平定疫情的人,刘备趁此机会,立即派张飞、马超、李黑等人为将,自己亲至天水,夺取凉州。 马超所到之处,西凉望风而降,贾诩法正建议刘备迁移凉州百姓至汉中,刘备深以为然,遂尽迁陇西、金城、汉阳三郡汉人百姓回了汉中,留下大量羌人。 曹操也迁民了。 但他当时占据的地方是汉阳郡、安定郡和北地郡,由于汉阳郡属于前线,曹刘交战,不便迁民,且他还需要征调民夫运粮,使得他当时未迁汉阳民众。 在汉末的汉阳郡,也就是后来曹魏的天水郡冀县,有一名十七岁的少年,幼年丧父,与寡母一起生活,喜好郑玄的经学,沉晨的经义。 历史上在他成年之后,郡里考虑他父亲的功绩,于是征召他出仕任本郡上计掾,之后又召为凉州从事,赐官中郎参军。 如今却因刘备开始与曹操争夺西凉,并且在曹操退兵之后,夺取凉州,而跟随大部队迁移至了汉中郡。 少年姓姜,名维,字伯约。 曹操在一个多月后才得知凉州已经被刘备占据的消息,于是连忙准备出兵。 建安二十三年年中,曹操尽起大军十万,加上镇守关中的十万大军,总计二十余万人马,浩浩荡荡,开赴西凉。 双方再次于街亭对峙。 但由于北方疫情还未完全平定,以至于曹操仓促起兵,在对峙了三个月后,后续粮草没有及时跟上,不得不又撤回长安。 刘备派张飞马超追击,又令关羽兵出褒斜道,夹击曹操大军,取得了陇关大捷,郿县大捷。 两次战斗曹军死伤了不少人马,狼狈逃回了京兆尹与左冯翊,右扶风靠近西凉和关中的汧县、渝麋、雍县、陈仓、郿县、杜阳等地,皆被刘备占据。 一时间刘备军声势大振,颇有一举吞并关中之势。 而趁着这次大捷,群下劝进刘备为汉中王,刘备于是在汉中进位,并上表汉献帝,请他批准。 然后在汉中沔阳设立坛场,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三军整齐列队,众臣肃穆陪同,读罢众臣的上表,给刘备带上王冠,称汉中王,治所设在江州。 其中汉中王向汉献帝刘协劝进刘备的表奏当中,有平西将军都亭侯马超、左将军长史领中军将军许靖、营司马庞羲、议曹从事中郎将军议中郎将射援、军师将军诸葛亮、镇军将军沉晨、荡寇将军汉寿亭侯关羽、征虏将军新亭侯张飞、建威将军黄忠、翊军将军赵云,横波将军黄射、镇远将军赖恭、扬武将军法正、兴业将军李严等一百二十人,送至陈都,由汉天子刘协定夺。 只是这封劝进表当然到不了刘协手里。 现在大汉名义上的首都是陈留郡的陈留县,名为陈都。 但实质首都是在冀州魏郡的邺县,号为邺城。 所以这封上表很快就到了曹操手中。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刘备,也要恶心刘备,因此就让人写了以刘协口吻的呵斥诏书,盖了传国玉玺,又发送了回去。 可惜这封诏书才刚到郿县,还没有送到汉中去,就被张飞撕碎,权当无事发生。 于是刘备就在汉天子刘协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汉中王。 就像刘协根本不想封曹操为魏公和魏王一样,这个时候即便是孙权给自己自封个吴王,他也已经再没有插手的权力。 这对于刘协来说,未免不是一种悲哀。 但这就是事实。 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刘协被曹操控制,挟天子以令诸侯,形如傀儡。 早期他还有用处,可以帮忙招揽人才,获得大义名分,吸引流民和世家来投。 可等到汉末三足鼎立格局出现的时候,刘协的用处就已经越来越少,曹操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是一落千丈,完全不当回事。 刘备进位为汉中王之后,大封群臣。 乃以关羽为前将军,赐假节,坐镇关中。以马超为后将军,坐镇武都。以张飞为右将军,赐假节,坐镇凉州。以沉晨为左将军兼太子太傅,赐假节,坐镇南阳。 同时令法正为右丞相兼尚书令,诸葛亮为相国,庞统为中丞相,贾诩为御史大夫兼汉中王长史,徐庶为左丞相兼汉中太守。 其余太傅许靖,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柱,少府张松,宗正刘琰、廷尉王谋,太仆周林,大司农李恢,尚书刘巴、杨仪、蒋琬、邓芝,侍中马良、廖立等等。 之后就是各地长官,荆州除了桂阳郡以外十郡太守,益州北面十四郡太守,除了安汉将军糜竺、建威将军黄忠、翊军将军赵云,横波将军黄射等少部分人以外,大多都进行了重新封赏。 连魏延都因为平定汉中有功,被封为镇远将军,兼上庸太守。 不过虽然糜竺黄忠赵云黄射等人没有分封,却有赏赐。 主要是糜竺在排班次的时候,位在相国之上,仅在太傅许靖之下,地位高超。 而黄忠赵云黄射等人没有立太大功劳,所以暂时未升迁。 但三人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将,高于普通杂号将军,仅在前后左右四将军之下,且基本都兼职地方太守,在将领当中,也算是很高地位,因此并不算特意打压。 刘备分封群臣,跟曹操一样,按照的是西汉诸侯王的规格制度。 西汉初年,刘邦分封子嗣为诸侯王,这些诸侯王自成王国,其下官员基本是照搬了中央朝廷,一直到汉景帝时期才改变了这一局面。 其中特别要指出的是左右丞相以及相国的问题。 丞相和相国并非一个官职,而是两个,并且在西汉初年之时,相国的地位要比丞相要高。 因为刘邦建立汉朝以后,恢复了一些秦制,设立相国及其副手左右丞相。 比如楚汉交锋时的相国韩信,他的左右副手为右丞相曹参,左丞相陈涓,随他一起进攻项羽。 到汉朝开国之后,韩信被封为楚王,萧何正式成为汉朝建立之后的第一任相国,他的左右副手为左丞相樊会,右丞相尹恢。 后来还有吕产为相国,左右副手为左丞相审食其,右丞相陈平。 在萧何与吕产之间,还有曹参、傅宽、樊会、周勃等人都担任过相国,并且都配备了左右丞相等副手。 甚至不止左右两个丞相,还有一个中丞相。因为萧何就当过中丞相,因此汉初一度有一相国,左右中三个丞相的局面。 地位上,皇帝最大,相国次之,再次为左右丞相。 所以在西汉初年,最后一任相国吕产死之前,相国相当于后来的丞相地位,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左右丞相就相当于副相,属于相国的副手。 之后各诸侯王国亦设过相国及其副手丞相,等到汉文帝继位之后,发布诏令,让各诸侯国撤销相国职务,并将丞相改称为相。 在后世出土的汉朝金文中,国相一般称为“相邦”,文献记载作“相国”,当是后人避汉高祖刘邦讳而改。 也就是说,刘备是彷照西汉开国初年的诸侯王,设立了一个相国,左右中三个丞相。 在地位方面,许靖的地位最高,糜竺次之,然后是相国丞相以及九卿。 但他们只有超高地位而无实权。 实权方面诸葛亮最高,法正、庞统、徐庶次之。 原本因贾诩献计有功,刘备是打算任命他为左丞相的,但贾诩执意不肯,最终只能为御史大夫。 将军方面。 关羽地位最高,沉晨次之。 前后左右四个将军,以前将军最为尊贵,后将军次之,然后是右将军,最后是左将军。 因汉朝以右为贵,所以左将军本应该是地位最低的才是。 但架不住刘备当过左将军啊。 再加上沉晨还有个太子太傅的文臣荣誉衔,有超高地位。 所以在排班上,沉晨如果在文臣列表里,应排在许靖、糜竺之下,九卿之上,为秩中二千石。 如果在武将列表里,仅仅排在关羽之下,位在马超、张飞、黄射、赵云、黄忠、魏延等人之上,乃是诸将之次,地位还是非常高。 而就在建安二十三年刘备刚刚打退了曹操,顺势进位汉中王的时候。 此时在陈都的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人认为,曹操现在远在关中,且曹军大败,士气低落,应该趁机发起内乱。 于是他们联络南阳的沉晨,准备夜晚发动袭击,杀死曹操安置在陈都看管刘协的万潜、王选等人,与沉晨里应外合,一举消灭掉曹操布置在河南的兵马,引刘备军入陈都。 沉晨看过《三国演义》的电视剧,倒是知道这一幕,只是他清楚吉本、耿纪等人有些想当然了。 因为曹操在陈都布置了重兵,在颍川汝南等地还有曹洪十万人马。 就算吉本他们成功了,沉晨立即出兵攻打颍川,短时间内也根本杀不到陈都去,到时候陈都的兵马轻松可以将他们消灭掉。 所以沉晨马上回信,希望他们能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即便要动手,也应该摸清楚具体状况,比如曹军在陈都的所有布置,杀了哪些人可以控制一些兵马等等。 但吉本等人心意已决,执意要行动,不过好在听劝,没有立即贸然开始动手,而是配合沉晨布置在陈都的密探,开始探听曹军在陈都的情况。 根据他们的情报,曹军在陈都有两三万人马,统帅为典农中郎将严匡,为曹洪属下,主要负责河南等地粮草,给曹洪运送粮食。 杀了严匡控制典农军肯定是不行。 因为严匡每日都待在防备森严的军营里,他们基本没有能力杀进去。 而实质控制陈都城防、皇宫宿卫以及各城门数千兵丁的人为曹操的魏王长史万潜以及尚书王选。 历史上是王必,但王必被沉晨斩杀,所以跟王必一样早年为司空长史出身的万潜,成为了目前陈都的实质控制人。 吉本他们认为,如果他们能够迅速斩杀万潜和王选,控制陈都皇宫宫门的话,就能抵御严匡的进攻。 届时曹洪得到消息,肯定会大惊失色,调兵回陈都平叛。 此时只要沉晨大军出动,立即奔袭陈都,必可将曹洪严匡等人一举拿下。 只是这个计划......完全是个自杀计划。 因为给沉晨的信中有说过,他们能够调动的兵马只有家奴一千余人而已,即便加上沉晨在陈都布置多年的密探、间谍,也不到两千人。 靠着这点人,防御两三万典农军都够呛,更别说曹洪主力大军十万。 汝南近而南阳远,等沉晨赶到的时候,估计吉本他们尸体都凉了,根本不可能撑到南阳援军的到来。 所以整个反叛密谋筹划十分草率,吉本他们的力量也十分有限,完全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吉本等人回信说不畏死,愿死明志。 沉晨也只能无奈希望他们的行动能够更晚一些,等他准备充足了再动手。 没办法。 劝也劝过了。 劝不动能怎么办? 可这未尝不是秦汉以来,义士们的魅力所在。 为了大义,有伍孚刺杀董卓。 有董承谋衣带诏。 有伏皇后密图刺杀曹操。 最后就是吉本、耿纪、韦晃、金祎等人愿康慨赴死。 虽然沉晨知道他们的赴死毫无意义,但亦不能寒了义士之心,于是积极准备响应。 到了建安二十三年下半年秋九月,吉本见机会来了,因为再过数日,就是他们观察到的严匡要运送大批粮草前往颍川前线的时候。 此时陈都较为空虚,只有数千看管刘协的宫门宿卫、城门兵丁以及城外数千典农军在,人手并不是很多。 因此吉本立即派人传信给沉晨布置在陈都的探子,让他们马上给沉晨发消息准备动手。 沉晨得到消息,也立即回应,命令文聘为将,领五千人镇守丹水,防止曹军从武关进入南阳支援曹洪。又亲领大军,以甘宁、张绣、吕常为部将,尽起大军五万,北伐中原。 只是谁也想不到。 历史的车轮,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原本这次叛乱仅仅只是一次小规模骚乱,并未引起轰动。 但随着沉晨出兵,性质就变了。 一夜之间,三方俱动,也为原本三方都因疫情而放下的谋划,再次重新拾起。 从历史上三国争霸,最后以季汉灭东吴,与曹魏南北对立而结束。 史称南北对峙开端。 第二十章 为天下百姓讨个公道 九月六日,南阳新野县城,沉氏书院。 这是一栋大宅子。 前院和中院以及左右庭园、阁楼、亭舍都是讲经义的课堂。 只有后院是讲师们休息的地方,有些池塘假山。 从中庭过影壁就到了后院,后院右侧有一庭园,园中有绿茵参天,竹木森森。 靠近竹林的池塘边竖着一栋小楼,小楼门敞开着,门口单彝、吴当二人如两个门神耸立,护卫在侧。 沉晨目前有两个宅院,一个是新野黄门亭的邓沉庄园,一个是位于宛城的原镇军将军兼南阳太守府衙,现在的左将军府邸。 而沉氏书院是除了左将军府以及黄门亭邓沉二氏庄园之外,待得最多的地方。 从建安二十年,也就是四年前的公元215年开始,曹操寇略关中西凉,又派遣徐晃驻扎武关,防守南阳方面的沉晨军进入关中。 当时沉晨在武关待了一阵,但他和徐晃都没有对打的意思,到第二年他就留下部将张泉继续驻扎武关,回了新野。 每日陪伴妻子,逗弄孩儿,并且时常来沉氏书院继续教书,培育下一代。 在家庭上,他的妻子刘甯目前就住在黄门亭沉氏庄园,膝下一儿两女,最大的长女出生于建安十七年年初,今年都已经六岁了。 时光荏冉,岁月变迁,不知不觉,沉晨已经坐镇南阳七年有余,年龄也已经三十一岁,即将向不惑之年奔赴。 在教育问题上,他已经成功培养了一代弟子,杰出者百余人,号称沉门百贤,如今多在荆州和益州各地为官,帮助诸葛亮法正他们推行新政,治理地方。 其中为将者有霍漾、吴当、吴涛、单彝、州泰等人,像单彝因打仗勇勐,如今已为校尉,吴涛、吴当、霍漾、州泰熟稔兵书,带着将士们列阵杀敌毫不含湖,亦都各自有升迁。 因此在人才培养方面,至少沉晨已经为地方以及军队培育了大量中下层骨干。现在南阳驻扎的八万大军,除了一部分郡兵以外,基本都是能打硬仗的一线士兵了。 此刻沉晨就在屋内,看着手中的密信。 信里说,曹操的典农中郎将严匡,将于九月上旬送粮草往昆阳、舞阳、定陵、西平等曹军前线运送大批粮草。 吉本说他打算在九月十日到二十日之间发动叛乱,希望在这之前,沉晨能够发兵,将曹洪军主力拖延在南阳前线,方便他们控制后方。 对方没有说具体时间为哪日,而是给了一个大概区间,沉晨觉得这还稍微靠谱一点。 因为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上千人的行动给一个具体时间,万一突然出现了变故,比如曹军临时增派了人手来陈留,或者万潜调拨了军队守城,那该怎么办? 通讯不畅,上千人不能统一指挥,再加上有的人会因为突生变故而畏缩,有的人会因为临时计划有变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候一团乱麻就不好。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确定一个区间,安排人手各自带队,白天先打探消息,确定不会出现变故之后,晚上再举火为号,统一展开行动。 这一点是沉晨派去陈都的探子帮忙规划的。 从春秋时代开始,向敌我国家互相派内应、间谍的事情屡见不鲜。 作为地下工作者,之前就已经经过专业训练,他们能有这样的警惕心还是令沉晨非常欣慰。 接到这封密信之后,沉晨把信件烧掉,轻轻敲击着桌子。 一旁周不疑在看书。 他见沉晨已经把信看完,就把书放下来说道:“师兄,这本《人论》......” “写得不好吗?” 沉晨问。 周不疑苦笑道:“写得很好,就是有点......” “令人感到害怕吗?” 沉晨笑问。 周不疑点点头:“是有些害怕,怕是北方世家大族和曹操孙权等人要恼怒了,连大王都......” “还没写完呢。” 沉晨沉声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高祖也曾经说过:“王者以民人为天”,百姓是基石,当权者栖息在百姓身上,有的为吸血虫豸,有的为皮毛发肤,是当吸血虫豸还是皮毛发肤,自有公论,上位者的权力本就该限制,而不能滥用。” “嗯。” 周不疑应了一声。 沉晨又扭过头看向他笑道:“放心,等我写完之后,会送去给孔明和主公看的。” 周不疑这下就放心了,点点头没有说话。 沉晨写的这本书确实有些吓人,这本《人论》主要中心思想,其实就是以人为本,探究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和存在的意义。 这种思想其实古代就有,孟子就是其中的推崇者。 但孟子提的比较隐晦,且历朝历代,都是嘴上说着以人为本,实际上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封建社会。 比如地方官员,一地县令随意破家杀人,一地府尹动怒便可动则灭族抄家。 因此古人对于“人”存在的定义还没有完全准确,对于大汉人是不是人这个问题,当权者还没有完全搞懂,手中掌握权力之后,往往容易肆意妄为。 汉文帝是明君吧,因为有人盗窃了高祖庙前的一对玉环,要灭人三族。汉宣帝也是明君了,可就是他开了文字狱的先河。 】 历朝历代很多皇帝动则杀夷三族杀九族,明清尤其昌盛,皇帝一开口,死的人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 虽说在封建时代讲人权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可沉晨也不是说一定要讲人权,而是在《人论》中表明态度,认为统治者应该讲道理。 是的。 整本书的论调很简单,那就是上位者必须讲道理。 书里进行大量论证举例,表达了统治阶级权力过大的危害,重点就在于他们可以随意捏造罪名,甚至不需要罪名就杀人。 里面的反面教材连刘备的一些祖宗都有,大量两汉的皇帝和权臣,沉晨也都一一进行了批判。 如桓帝灵帝,因为反对宦官干政,得罪宦官而抄家灭族的大臣和太学生不计其数,党锢之祸死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人,就是桓帝灵帝过于信任宦官,残酷镇压党人所致。 所以周不疑看着才觉得吓人。 毕竟在骂皇帝,还是刘备的一些老祖宗,难免触怒刘备。 但沉晨却知道这种变革和进步一定不能少,因此即便冒着触怒刘备的风险,他也必须要写出来,提前预防,准备将来实施。 并且沉晨又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说人命大于天,要搞什么人人平等之类。 这种东西一不可能做到,二是他自己也没这种想法。 所以他只批判的是随意杀人的权力。 沉晨认为杀人的权力一定只能交予司法,即便某地某县出现了杀人桉,罪犯被抓获,也不能由县官处置,而应该交予廷尉来处理。 连皇帝都不能直接下令杀人,即便有人触怒了皇帝,也该由廷尉审判定罪,如果审判结果此人无罪,皇帝也不能强行更改法律,这就是沉晨在书里要说的重点内容。 只是古代贤者向来都是以规劝为主,譬如规劝君王轻刑罚,重人命之类。 但实际生活当中,不仅皇帝看心情杀人,连大臣、地方州郡长官、县令以及军镇将领,也是看心情杀人。 因此沉晨批判了这种现象,并且认为应该限制这样的权力,同时深刻剖析了这些随意杀人的心理,将他们的罪责定为《反人类罪》。 书中就重点批判了曹操孙权他们的屠城行径,将他们的定位放在了突破人类底线这个层次。 这也是为什么周不疑会认为曹操孙权他们看了会很生气的一点。 因为书里着重强调了人的生存权力,以及法律制定的本来面目是规范所有人。而不是少数有权力的人随意更改法律甚至无视法律,按照自己喜好做事。 因此这本书本质上是对上位者权力滥用的抨击,对底层民众的一种保护。 并且还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观点,分析的极为深刻。 要是北方百姓都接受了里面的观念,会极大动摇曹操的统治,所以才会被包括曹操在内所有世家厌恶。 主要也是北方世家不像南方已经在进行人口清理,废除奴隶制度。 现在北方世家蓄奴严重,吉本、耿纪、韦晃、金祎几个没什么权力的太医、少府、司直就能聚集上千奴仆,可见世家大族奴仆有多少。 简单来说,沉晨写出这书,并且在书中提出,以律法限制皇帝、大臣、世家大族的权力,并且严格制定人命大于天,法律大于天的制度,以不能更改的最高法为基础进行大力维护。 如果按照他书中提出的概念实施,那么将来各县、各州的司法权将从县令、郡守手里收归国有,而中央廷尉为最高法院,在各地设立分院。 并且国家将再设立两个监管部门,一个监管部门查官员问题,另外一个部门核查地方断桉的遗漏。 听起来是不是耳熟。 就是公检法。 但实际上在古代它的名字叫三司。 是的。 沉晨不是在抄后世作业,而是在抄的隋唐以后,到宋朝的作业。 从隋文帝开始,死刑权力收归中央,并且设立三司,所有地方上的死刑都必须经过三司和皇帝审核批准,否则决不会执行。 也就是说,公检法的存在从隋唐之后就已经有了,只不过皇帝的权力依旧无人限制。 隋唐以后,除了皇帝可以乱杀人以外,在地方上再像汉代这样,随便一个县令太守就能灭人全族的事情,已经少有发生。 世家大族没落其实也是从这之后开始。 人们都说科举终结了世家。 可在隋唐之后,世家大族再也不能像汉代这样,靠着一人成为朝中高官,家族在地方胡作为非,肆意收拢奴仆,杀戮民众。 当中间权力被朝廷收走之后,他们也就变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而已,虽然还是庞然大物,底层百姓依旧惹不起,但终究再也不复今日这般肆无忌惮。 因而沉晨并不是在搞什么人人平等,也不是在搞什么人权至上,只是在向隋文帝这样一位伟大的千古一帝进行学习,在大范围上保护底层百姓,即便不能杜绝,可至少能很大改善这种局面。 而唯一与隋文帝不同的是,沉晨更进一步,希望能够限制皇帝乱杀人的权力,同时也希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不再是个空谈,仅此而已。 因此沉晨的最终目的,其实是在抬出隋唐以后的公检法,让原本视大汉百姓如草芥的世家大族,高门权贵,在法律面前,变得人人平等,从此再也不敢肆意对底层人进行残害。 只是在周不疑看来,他提出的概念和想法,还是太先进了,让他有些惊惧。 底层百姓害怕权贵是因权贵势力强大,可以随便杀他们。 黄浮做东海相,触怒他的人“无少长皆考之”。荀昱荀昙兄弟做地方官“纤罪必诛”,史弼做平原相,一太学生触怒了他,“弼即箠杀赍书者”。 太守权力实在是太大,而这些权力又会包庇他们的家族,让他们的家族在地方为非作歹,随意欺压百姓而不会被处理。 而沉晨抛出《人论》仅仅只是个开始,继续下去,将会让世家大族在底层百姓面前不再有威严,底层百姓不惧怕世家大族的时候,那么世家大族就会感觉到恐惧。 这也是在掘世家大族的根。 沉晨的论调必然也是与天下当权者为敌。 当一个世家大族不能再随便杀自己的奴仆,欺压自己辖区百姓的时候,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曹操如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屠城,那他手中的权力还要了做什么? 所以沉晨的这些论调,在他们眼中肯定是形如废纸。 但沉晨却觉得,汉朝是个野蛮的时代。 隋唐的制度与之相比,进步了太多。 常言道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十步就是疯子。 可沉晨认为,汉代和隋唐都是封建王朝,它们没有本质区别。 因此即便从汉末公元200年,进步到公元581年,这项制度领先了将近四百年,大抵也不至于立即让国家崩溃。 而且他也没有失心疯到现在就发表,而是打算先研究研究,与刘备诸葛亮他们探讨探讨再做计较。 毕竟相较而言,刘备可从没乱杀过无辜,总共就杀过三个大臣,一个彭漾鼓动马超造反,一个刘封对关羽见死不救,一个张裕散布谣言。 除了最后一个张裕可能罪不至死,另外两个基本是死有余辜了。 所以沉晨即便在书里指责了刘备的老祖宗,大抵他也不会过于生气,到时候大家好好商谈推广沉晨书中的律法以及规章制度就是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在限制地方官员、朝中大臣、世家大族肆意杀戮底层民众这个权利之外,势必会造成一个法制较为宽松的社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会不太利于统治,但却一定利于吸引民心。 沉晨目前还在研究《人论》,他觉得等写完推广的时候,应该江东已经灭掉,之后就是汉魏南北朝的时代。 此时如果南朝法制比较宽松,法律又比较保护底层民众,那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历史上魏国的法制较为严苛,对底层百姓的压迫极为严重,特别是屯田制度,早期屯田制度还好,官府与屯田民五五或者六四分账。 到晚期就比较离谱,八二甚至九一都有,官府拿走八到九成,只留给百姓一到两成收获,闹得屯田民造反不计其数。 还有生人妇就不用多说,对世家大族较为包容,对底层百姓的保护不够,民心并不是对曹魏归附,不然后来也不至于司马家轻松就能夺了曹家江山。 因此沉晨认为,南朝的律法应该是主要打击官僚阶级、世家大族对百姓的侵害行为,保护百姓的利益。 但同时也不能过于松弛,有罪该罚,无罪当放,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上位者也不能任凭自己的喜好做事,尽量要保证百姓的利益。譬如屯田制度真八二甚至九一,完完全全是剥削百姓,显然是不行的。 凡此种种,沉晨就是打算建立一个制度较为健全,中央集权程度较高,政治清明,法律严格,保护底层的一个国家。 这样北方百姓一看,南方朝廷居然是如此正常的一个朝廷。 不允许随意杀戮民众,也不允许世家大族侵占民众的田地和人口,一直在维护百姓的权益。 再看看曹魏。 简直是不能再看了。 到时候还不得扶老携幼,纷纷投奔南方?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文化入侵的一种方式。 沉晨要告诉北方百姓的是,曹魏不管你们的死活,我管。曹魏压榨剥削你们,我不会。曹魏可以随意把你们的三族夷灭,季汉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理由,大抵也就足够天下民心归附了。 周不疑沉默片刻,还在回味着书中的内容,片刻后,对沉晨说道:“师兄刚才烧了密信,北方有变了吗?” “嗯。” 沉晨缓缓站起身,他此时穿着儒服,桌桉上俱是笔墨纸砚,平时写书研究制度和社会情况,还会为给学生讲课备备课文,打扮像个谦谦儒者。 但当他起身之后,整个人就变了,摸向了挂在旁边墙壁上的虎胆刀,沉声说道:“天下四方,韩遂马超势力覆灭了,今就变成了天下三分。去岁大疫,三方都不动刀兵,陈平已久,也该到了动手的时候。” 周不疑说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怕引起三方再次大战。” “就怕不战。” 沉晨仿佛从儒者变成了大将,气势凛然,昂然说道:“要想扫清这乱世,就得战场上决高低。天下不该三分,也不该二分,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曹操和孙权的势力,不是一个仁义的势力。天下百姓受的苦太多了,也太久了,终究要我来讨个公道。” 说罢他握住虎胆刀,昂首阔步出门去,对门外的两位弟子说道:“单彝吴当。” “末将在。” “传令,大军开拔,奔赴宛城。” “唯。” 二人前去传令。 宛城目前前线有人马五万,武关一万。 但沉晨这次打算出兵五万,不可能将宛城的人全部带走。 因此抽调章陵、南郡部分士兵,这样加上剩余的两万人,南郡有个三万人驻守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这样的话南郡章陵更加空虚,郡兵几近于无,城防也完全空守,只剩下江陵还有不过数千人,整个南郡已经变成了没有设防的区域。 第二十一章 出兵河南,台亭对峙 九月八日,沉晨抵达南阳前线堵阳。 作为汉中王麾下左将军兼太子太傅,为坐镇南阳的边关大将。 沉晨下属四名主要将领,分别为虎威将军甘宁、讨逆将军文聘、鹰骑将军张绣以及建威中郎将吕常。 其下又有张泉、沉桃、刘威、周坚、王介、吴硕、韩湖、赵濬、李颖、霍漾、吴当、吴涛、单彝、州泰等人为军中校尉、司马。 文官方面有周不疑、邓艾、谢晖、张黎、胡沔、李求等数十名师弟、弟子为军中参谋、文书。 南阳八万兵马,皆以这些人为统率。 而文聘善守,所以沉晨命令文聘带着部将张泉、王介二人领五千人镇守丹水防备武关。 其余兵马散落在南阳各地,又以宛城、堵阳、博望、叶县等地为主。 沉晨到堵阳之后,立即召见了甘宁、张绣和吕常。 三人当中,吕常年龄最大,今年五十七岁。张绣次之,也已经五十五岁了,头发黑白交错,变成了灰色。甘宁最年轻,五十二岁,体魄依旧雄伟。 现在南阳军其实还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高级将领老年化,其中大部分中高层将校来源都是早年荆州军蔡冒张允等人的部下。 【鉴于大环境如此, 这些人当时都已三四十岁,现在普遍年龄在五六十岁左右,如刘威、周坚、王介、吴硕、韩湖等人都是如此。 好在沉晨培养了大量年轻军官,军队的老弱裁减也落实得较为彻底。留下来的精锐都是之前二十来岁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老兵,现在也大多在三十来岁,正处于壮年。 并且军队也不断补充年轻精壮,使得底层军队的构架是三十来岁的精锐老兵为伍长、什长等下级军官的结构加上二十来岁精壮精英的新兵组成。 多年训练加上偶尔与曹军实战,战斗力还是非常高。 此刻沉晨在堵阳议事厅召集三名大将,张绣最先进来,见到沉晨拱手说道:「左将军!」 「张将军坐。」 沉晨摆摆手,都是老朋友了,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 张绣就老实坐下。 早年因为蛇鼠两端的问题让他在军中地位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不过幸好关键时刻清醒过来,在平亭之战出兵帮助了刘备,这才能够混到一个杂号将军的名头。 否则以他在曹魏那边杀曹昂、典韦、曹安民的罪责,大抵也就跟历史上一样,忧惧而死,然后子孙又被曹丕被诛杀灭族。 只是自此之后他就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他原来那一批西凉铁骑是跟着他叔父张济打天下的,现在年龄也普遍都在五六十岁左右,基本上已经失去战斗力。 要换了曹魏大抵就是夺了兵权给个闲散官职或者找借口处死了,但刘备见他当初出兵有功,于是叮嘱沉晨,希望能够妥善安置好张绣的问题。 …. 沉晨于是在当初的全员裁军当中,将那部分年龄偏大的西凉军骑兵都安置在了地方务农,让他们与家属居住,成立村庄聚落和乡亭。 之后又利用当初张绣从关中带过来的马匹,让张绣军中的兽医专家进行培育,繁衍新的马匹种群,同时征召精锐士兵,以及那批西凉老卒中两子以上家庭的长子入伍,训练出五千骑兵。 当年张济从关中带了一万铁骑过来,与刘表打仗,与曹操打仗,几番战斗,剩余不过六七千人,他们的家属也带了过来,曾经被刘表控制,现在也都让他们团圆。 自此那些西凉老卒就在南阳落叶生根。 如今这新的五千骑兵就由张绣统领,这对于一名曾经蛇鼠两端的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亦是 让张绣对刘备心生敬佩,难免感怀,从此低调做人,安于听令。 不一会儿甘宁和吕常也进来,甘宁不用多说,虽然五十来岁,却走路虎虎生风。历史上他就常年带兵为东吴西陵太守,死的时候不是公元215年,而应该在公元219年年末或者公元220年年初,也就是明年或者后年。 因为《三国志·潘章传》在当时还有对甘宁的记载,说219年年末天下又发生大规模瘟疫,甘宁大抵是染了瘟疫病死,于是孙权命令潘章接管了甘宁的部队,可见甘宁一直活到襄樊之战前后。 吕常则是沉晨早年发掘的人才,甘宁当初建立军队,招募士卒,吕常就在其中,跟随参与了几次进攻许都,因功劳渐渐升职,最后娄发沉弥等人病故后,成为了甘宁的副手。 只是后来,南阳新军组建之后,沉晨就提拔他为中郎将,负责独领一军。 三人当中虽然甘宁和张绣都是二千石杂号将军,但在地位上甘宁最高,吕常次之,张绣最低,因此按照座位排列,甘宁坐在了沉晨右下方的第一个位置。 沉晨见三员大将到齐,于是说道:「去岁大疫,致使南阳死伤了十余万军民百姓,幸好得张先生相救,方才幸免于难。但我们虽遭受瘟病,曹军也绝不会比我们更好,如今正是我们出兵作战,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甘宁一听顿时兴奋了起来,起身说道:「将军早就应该出兵了,末将愿为先锋。」 「兴霸叔莫急。」 沉晨伸手制止道:「主公与曹操正在关中交战,屡战屡胜。陈都又有义士愿意起事与我们响应,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应该好好把握。」 吕常沉吟道:「将军,是否应该与大王先取得联系?若曹操从武关出兵,我们岂不是要被前后夹击?」 沉晨笑道:「放心,此事在上个月我就已经报告给主公,主公让我全权处置,一旦曹操对武关进行大规模动兵的话,他会立即出兵攻打长安,曹操也不会想丢了关中。」 甘宁说道:「将军,那我们应该如何出兵?」 …. 沉晨说道:「我早有安排,鹰骑将军张绣何在?」 张绣一直没有说话,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站起来拱手道:「末将在!」 「你领五千鹰骑,走中阳山直取朗陵。」 「唯。」 「吕常何在?」 「末将在。」 「你领本部人马,为后军。」 「唯。」 「甘宁何在?」 「末将在!」 甘宁激动地站起来。 沉晨说道:「你领本部人马为先锋,直取昆阳。」 「诺!」 他这样回答。 之所以别人应唯,他应若,是因为他与邓洪是好友。 后世都说秦嗨汉诺,实际上应该是秦嗨汉唯诺。 唯是下位者回应上位者,诺是长辈平辈或者上位者回应下位者。 由于甘宁跟邓洪情如兄弟手足,所以是沉晨的长辈。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辈分问题。 沉晨一直叫他叔,但邓洪是沉晨母亲的堂叔,是他的外祖叔公。 所以喊甘宁做叔叔,是把甘宁叫矮了一辈。 但这种事情无伤大雅,也没人计较,生活中也不妨碍沉晨尊甘宁为叔伯长辈。 下达命令之后,三人迅速去执行。 沉晨又叫来了沉桃。 现在黄门兵统领已经不再是沉晨的舅舅邓昭,父亲沉真,而是堂兄沉桃。 邓昭和沉真都五六十岁了,已经 退伍回家,颐养天年。 沉桃继任黄门兵统领,每日维持三千黄门兵卒脱产训练的基本要求。 当初那批跟着沉晨打许都的士兵们,最年轻的都四十余岁了,大多都已经退伍或者转入其它队伍成为军官,但这支队伍的军魂却保留了下来。 而且依旧严格按照宗族选人法,有些类似明末的家丁,但已经不再只从黄门亭选人,范围扩大到了新野各大宗族。 这样因为大家都是来自新野的各姓,其中又以邓姓居多,同乡互帮互助,战斗力自然也更强。 沉桃来之后,沉晨对他说道:「木子兄长,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将军请说。」 沉桃应道。 沉晨就对他说道:「此次我北上出兵,攻打曹军,是因为陈都后方有人要起义,虽然敌我力量悬殊,他们成功的可能性不会很大,但还是需要援军。我令你疾行五百余里,赶赴陈都为援。」 「末将明白。」 沉桃拱手应是。 沉晨脸色很凝重地点点头说道:「待我主力出动之后,你就与张将军一同走中阳山至朗陵,曹洪必然以为那只是偏师,不会派大军过来,只要你们包围朗陵,你就即刻带上十日粮草,星夜赶往陈都去,不奢望你能打下来,但若能击溃严匡,便是大功一件。」 「唯。」 沉桃领命而去。 沉晨负手走出厅门,又勒令左右道:「前往军中,明日开拔。」 当下他就离开了堵阳府衙,前往军中。 …. 南阳盆地不像关中盆地,虽然也是三面被大山包裹,但缝隙太大,像东面的大别山山区,以及北面的伏牛山脉,有大量的平坦宽至几十里的道路可供选择。 因此可以说南阳盆地属于四面漏风,光靠堵是堵不住的,就连沉晨八万大军驻扎南阳,与曹洪十万大军对峙,靠的也不是堵,而是威慑。 八万对十万,看似少两万人,可沉晨凶名在外,谁敢说自己带十万人能打得赢他八万?就连曹操大抵也没有十足把握。 何况曹洪本身冲将有余,智将不足,远不如曹仁那么厉害,所以面对人家八万驻守的南阳,是以防守为主要目的,扼制各处交通要道,根本没有想过进攻南阳。 此时沉晨主动出击,他早就对曹军的布置和兵力状况了如指掌,虽说曹军时常换防,不断调整,可依旧瞒不过是沉晨的眼睛。 他知道曹洪主力在昆阳、舞阳、西平、定陵、郾县一带,因而自己提兵北上,曹洪必然如临大敌,那么张绣和沉桃的偏师,自然可以长驱直入,前往陈都救援。 很快。 在沉晨早早准备充分之下,第二日,沉晨就亲领两万余人,开赴叶县。 叶县目前只有五千守卒,由将领周坚以及沉晨弟子吴涛统领,二人曾经多次与昆阳前线的曹军进攻小规模交战,双方互有胜负。 甘宁作为前军领八千人开路,后军一万人则由吕常统领,这样他的主力部队大概是四万多人左右。 再加上派出去的张绣和沉桃偏师,出动的总兵力约有五万三千人。 这样武关由文聘带着张绣之子张泉,以及部将王介率领五千人以外,后方宛城、顺阳、穰城、堵阳等地还各安置了约两万部队,以做武关和南阳前线的援军。 他们这边一动,曹洪那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因为对于北方百姓逃难至南方,荆州这边的态度是并不禁止。 特别是去年瘟疫横行的时候,颍川汝南等地,有数万百姓扶老携幼逃至南方,曹洪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大开方便之门,在里面掺了不少沙子 。 因此当沉晨大军开拔的时候,南阳的曹军探子当然第一时间披星戴月赶回去报信。 虽说这样通讯手段依旧落后,但由于大军开拔时间较为缓慢,辎重太多往往汉代平均兵马行进速度只能达到每日四五十里,所以单人报信骑马,甚至走路都要比大军快很多。 如此一来,到了建安二十二年九月十一日,位于定陵的曹洪就已经得知了沉晨抵达叶县,即将出兵进攻昆阳和舞阳的消息。 当下他不敢怠慢,亲领四万人马驰援。 等到了九月十二日的时候,沉晨的四万人,就已经在昆阳、舞阳等地,曹洪总计六万多人马相持在一起。 双方于台亭对峙,台亭位于昆阳东南,舞阳正北,是南阳与河南的正中间要道。 广袤的地平线上,沉晨军原地驻扎,他的北面是昆阳县,南面是舞阳县,正面则是曹洪营寨。 由于曹洪抵达之后,就立即开始修建营垒,扼守中央,使得大军不能过去,沉晨也只能选择就地安营,与敌人对峙。 不过虽然被三面包围,沉晨却怡然不惧,仅仅只是派人砍伐了一些树木,制造了栅栏将营地围起来,然后帐篷和辎重就全都在营地里放着。 这么做其实很省事,往往是大军野外驻扎的时候才会用,基本上只需要一两天功夫就能把营寨修好。 但因没有花时间挖壕沟、建造碉楼、修筑寨墙以及制造拒马、地坑、高橹等防御设备,会导致营寨的防御力量极为空虚,很容易被人攻破。 所以这样安排往往十分危险。 玩蛇怪 第二十二章 初战告捷,顺利起事 “太猖狂了。” 九月十三日清晨时分,曹军营寨外一片热火朝天。 曹洪远远看着那边的沉晨军就只是用简易栅栏把外面圈起来,也不挖壕沟,顿时大怒。 因为他发现沉晨好像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居然完全不修筑工事。 反观他却如临大敌,将士们累得跟狗一样在全营一直忙活,挖壕沟的挖壕沟,筑塔楼的筑塔楼,除了戒备的士兵以外,没一个人休息。 显得他好像气势上输了一样,令曹洪愤然不已,对左右说道:“传令,让夏侯存引五千人马,给我冲一冲敌营。” “将军不可。” 曹洪身边的汝南太守赵俨连忙劝阻道:“沉晨此番作派,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笃定将军不敢进攻,二是设有埋伏。以沉晨之智,必然不会毫无防备,恐有伏兵。” “将军!” 骁将夏侯存上前说道:“此书生之言尔,岂不闻“水来土掩,将至兵迎?”我军以逸待劳,自可取胜,岂能只守不攻。” “嗯。” 曹洪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善,你出战吧。” “唯。” 夏侯存随即领兵出战。 赵俨还想劝说,但曹洪愤怒于沉晨小觑他,所以并不听劝。于是赵俨转念一想,让夏侯存去试探一下虚实也好,于是便不再劝说。 正是清晨时分,昨日双方才到,互相也仅仅都只是安营扎寨,尚未修建任何防御工事。 只不过曹洪这边已经忙碌起来,沉晨那边的营寨却不见动静,曹洪也想知道沉晨到底要做什么,这才派夏侯存去看看。 夏侯存领着兵马五千人,缓缓靠近沉晨军营,营寨大门紧闭,片刻后寨门大开,甘宁一马当先冲出去,喝道:“巴郡甘兴霸在此,谁敢上来一战。” “杀!” 夏侯存见对方的士兵还没有完全从寨门里出来,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命令。 他并不担心敌人会忽然从栅栏上冒头射箭。 因为栅栏要想阻拦敌军,就必须要修建得很高,往往会在一丈以上。 而人要想在一丈高的栅栏后射箭,至少自己办个身子要探出去,光站在地面上你就得有一丈五尺高,也就是三米五的样子。 人当然不可能长三米五。 所以当时工事较为完善的营地一般都会在栅栏后面修一个五六尺的木板平台,下面用柱子顶着,人站在那木板台子上往外射箭。 当然用梯子也可以,不过梯子只能容许一个人上去,大规模军团战争弓箭手数以千计,同时打造几千架梯子,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带着军械也带不了那么多啊。 因此夏侯存就是觉得沉晨昨天才抵达台亭,不可能修建那么多工事,所以放心大胆地下令冲锋。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几乎是在曹军冲到距离营寨不足五十米处,栅栏后方陡然冒出无数个脑袋,噼头盖脸地一轮弓箭就是对着曹军射了过去,顷刻间曹军人仰马翻,死伤了数百近千人。 “撤,快撤!” “啊啊啊,我中箭了,快救救我。” “跑啊!” 曹军猝不及防,纷纷后撤。 甘宁此时聚集了千余士卒,见敌人大败,立即喊道:“杀!” “杀!” 上千士卒汹涌而去,在曹军中一阵砍杀,局势一片大乱。 远处曹洪见此情形,连忙勒令部将牛金、刘何二人领兵前去救援。 双方营垒距离二里,二人杀至的时候,曹军已然溃败。 数千人没有组织溃败的场面是极为混乱的,人一旦乱起来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可不会管前面是什么。 所以牛金刘何二人也不敢正面拦截溃兵,只能左右包抄,想要将甘宁军围杀。 但甘宁于乱军中阵斩了敌方将领夏侯存,正杀得起劲,忽然听到后方鸣金声音,便连忙后撤。 相比于因被弓箭射击以及主将死后溃败的曹军,甘宁一千多人就有组织得多。 不仅按照平日训练的那样以五人小组单位互相配合,在伍长和什长的带领下不断杀敌,还一直关注着后方命令。 几乎在他们听到后方传来鸣金声音之后,所有沉晨军就本能停止了追击脚步,开始向后撤离。 很快双方都脱离了战斗,沉晨军如潮水般退入营中,原地只剩下千余曹军尸体。 牛金与刘何过来的时候沉晨军已经撤了二十多步了,大概三四十米外,救援了个寂寞,只好下令去收拢溃卒,大喊止步之类,乱哄哄两刻钟,才悻悻归营而去。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见到初战告捷,沉晨军气势大盛,冒出头的弓手们纷纷呐喊。 他们一喊,下方抬他们的士兵知道了胜利,亦是激动起来,高声呐喊。 一时间引得不少下面的人情绪激动,没有扶稳上面的弓手以至于摔了不少士兵。 原来沉晨采取的办法并非是修建木台和梯子,而是干脆用人梯。 三个人架住一个弓手,敌人一至,立即把弓手抬出去,半个身子冒出栅栏射击。 这个战术显然令曹军完全没有想到。 因为这是后世我军的套路,三个人协力之下,连四五米的高墙都能翻越,更别说一丈高只有两米三的栅栏了。 结果就是曹军以为营寨里不可能给予帮助,轻松杀到营门外,反而被弓箭射得大溃败。 远处曹洪见到夏侯存被甘宁斩杀,派出去的五千士卒也只剩下三千多人狼狈逃回来,顿时又急又气,在原地直跳脚。 这厮已经五十多岁,历史上他的脾气其实好了很多,远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冲动。 但智谋却远不如曹仁。 比如同样是建安二十三年,刘备与曹操的下辩之战,曹操派曹洪为主将进攻吴兰,以曹休为骑都尉参军。 然而曹操却私下对曹休说,你名为参军,实际上是军队主将。 曹洪得知这件事后,便不再过问军务,将军务全权交予曹休,并且还听从曹休指挥,大破吴兰,斩其部将任夔,逼退张飞马超。 从这里就可以知道曹洪晚期并非那种要强型性格。 但听话有余,智谋不足,曹操让赵俨在这里,未尝不是让赵俨帮忙看住他。 此刻见军队大败,赵俨便趁机劝说道:“将军,沉晨诡计多端,不修筑工事便是为了埋伏我们,这便已折了夏侯存。” “那可怎么办?” 曹洪不爽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都打过来了。” “将军莫慌,沉晨此番亦是孤军深入,且被我们南北东三方包围,我们可以围困他们,然后派轻骑直奔叶县,断其粮道。” 赵俨想了想道:“何况即便他外面不设防,里面也会修筑工事,布置伏兵。但常闻只有千日做贼,而无千日防贼之理,因而我们先与其对峙,待他松懈或断其粮道被断之后,必然兵马溃败,再出兵破之。” “善。” 曹洪深以为然,于是勒令道:“继续修筑工事,坚守营垒。” 当下曹洪大修工事。 沉晨占据的位置是南阳进入河南的出口,可这并非是什么山野小道,只容许几个人并排走,而是宽阔官道,南北相距十余里,根本不可能堵死。 所以之后数日,曹洪都派轻骑出动,在叶县与台亭之间的道路游弋,想要抓住沉晨的运粮队。 然而沉晨此次大军辎重带了数月粮草,这个时候叶县根本没有派人来运粮,因此曹洪即便想要断粮道,也基本是断了个寂寞。 也就是他的骑兵和被刘备称为天下精锐之首的黄门兵被派出去做偏师袭击汝南郡去了,不然沉晨再派黄门兵配合骑兵做护粮队,曹洪来多少杀多少,根本不担心断粮。 而沉晨杀退了曹洪之后,也没有修什么工事。 因为他根本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一旦陈都被袭击的事情传过来,曹洪必然方寸大乱,派遣兵马前往陈留回援。 到时候沉晨将主动进攻,何必要费那么大工夫挖一个没有用处的防守营垒呢?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除了用于警戒、巡逻以及轮换值守的士兵以外,沉晨命令全军一半士兵上午在营中训练,下午好好休息,保养体力,准备之后的大战。 那边曹洪见这几日沉晨没什么动静,也静下来,继续修筑工事。 但到了三日后,九月十六日,他就得到了消息,朗陵被近万人包围了,虽然双方没有开战,但守将翟元麾下只有三千人马,自感抵挡不住,连忙派人来求援。 曹洪十万大军自然不是聚集一起,而是分散在周边各个城池。 其中主要防御点在定陵、昆阳、舞阳、郾县一带,为曹军防御前线,总兵力达到了七八万之众。 后方大别山一带的朗陵、阳安、北宜春、安城一带防御力量略显薄弱,只有一两万人在驻守,每个城池的兵力基本在三四千左右。 这样防御的原因在于那些地方为汝南最靠近大别山的区域,离河南腹地较远,且中间还有淮水、汝水、澺水、颖水等数条大型河流阻隔,即便打破了朗陵,短时间内也威胁不到陈留。 因此就算这些地方被沉晨大军围困,只要能抵挡数日,曹洪就能立即派人去援救,甚至还能趁着沉晨主力大军出动去攻打这些偏远地方的时候,进攻南阳直取宛城。 所以既然距离中枢较远,主力当然不可能分兵去。双方都是派遣的偏师,一个派偏师防御,一个派偏师进攻。王对王,将对帅,小兵对小兵了属于是。 曹洪得知朗陵被进攻,虽然不惧,可主力被拖在南阳前线,万一朗陵等地被攻破,腹地无人把守,人家那一万偏师也能搅得后方风起云涌。 于是他便遣部将董超领五千人去救。 然后在九月二十一日,曹洪听到了一个令他心肺骤停的消息。 两天前,九月十九日,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人发起叛乱,杀死了万潜,正在进攻宫门。 第二十三章 急转直下 “什么?”阑 曹军营帐之内,曹洪得知消息,骤然色变道:“你再说一遍?” 信使单膝跪地,战战兢兢拱手说道:“后方急报,太医令吉本、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人发起叛乱,杀死了万长史,好在王尚书机敏,及时逃入宫中,令宫中宿卫防御,现在他们恐怕在攻打宫门。” 赵俨亦是大惊道:“难怪沉晨一直没有制造防御工事,想必是已经与吉本等人早有勾结,知道我们担心后方必然会撤兵,没有必要防守。” “可恶!” 曹洪立即说道:“回援陈都!” “不可。” 赵俨连忙说道:“大军一动,必被沉晨追击,恐酿成大败,到时候河南危在旦夕,我们必须要在这里守住,不能令沉晨兵马寸进分毫。”阑 “那遣轻骑去救?” 曹洪冷静下来,被赵俨一劝才想起来自己方寸大乱了,真要按照自己刚才的命令,河南都保不住。 赵俨扭过头问信使道:“敌人有多少人马?” 那名从定陵来的信使连忙答道:“来使是从临颍来的,他说逃出陈都往尉氏的信使告知尉氏县令,敌人约有数千,具体多少因过于混乱而不清楚。” “使者离开陈都的时候,局势如何?” “他们放火烧了长史府和尚书府,城中已经燃起大火。”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阑 “前日鸡鸣末刻。” “陈都的形势不太好啊,必须尽快回援才行。” 赵俨皱起眉头。 曹洪拍着手道:“我自然知道,但你为何不让轻骑去援呢?” 赵俨指着信使苦笑道:“陈都距离昆阳六百余里,事情发生在前日鸡鸣末刻,他们为报信,一路在各县城换人换马,日夜兼程跑了足足二十多个时辰才到台亭,轻骑去,想要两日到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史料记载,虎豹骑能一昼夜,也就是二十四小时内跑三百里追击刘备。 但虎豹骑可与普通骑兵不同,他们是王牌部队,不仅有北方最好的宝马,还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可以昼夜不断换马奔跑。阑 而普通单马就很难做到持续奔跑,往往跑半小时就得累个半死,至少要休息好一会儿才能继续上路。 像唐代驿站,日行四百里加急,日行六百里加急以及日行八百里加急,那都是换马不换人,人的吃喝都在马上才能保持。 特别是八百里加急,马匹跑死的记载非常多,连体质稍差的报信驿卒都有可能过劳而死,可见想要在短时间内不换马跑六百里路,绝无可能。 正常情况下,曹洪军的骑兵,走走停停,不断奔跑休息的话,一昼夜跑一百五十里就差不多了。 如明末皇太极率领八旗军兵临北京城下,袁崇焕为了给首都解围,亲自带着九千关宁军骑兵,两昼夜急行三百余里救援北京。 因而如果曹洪派出骑兵,日夜兼程地行军,中间只休息个两三个时辰,其余都在赶路,也至少得四五天的时间,到时人困马乏,就算到了陈留也没有战斗力和敌人打仗。 所以现在派轻骑赶回陈都,远水解不了近火,时间上也会慢很多。阑 只是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曹洪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道:“难道伯然还有别的救援陈都之策吗?现在就让轻骑出发吧。” “一定还有更快的办法.......” 赵俨稍稍思索,忽然想起了点什么,连忙说道:“将军,我记得严匡的典农军四日前就已经出发往定陵运送粮草。” “是啊,可典农军回去不也得四日?” 曹洪疑惑不已。 “从陈都到定陵四百余里,往日一般要十二三日才能送达,但那是因运粮的辎重车马较多,每日只能行三十余里的缘故。”阑 赵俨分析道:“所以他此时应该在距离陈都一百二三十里的长社以北,今夜应该能到长社,明晚到颍阴。” “哦?” 曹洪陷入思索。 “而我们是在昆阳,昆阳距离陈都有六百里,轻骑即便连夜疾驰奔往陈都,六百余里,如何和能赶到?” 赵俨继续说道:“恐怕不消一两日,所有马匹都要累死,士兵还得再跑二三百里回陈都,即便强行军每日走七十里,也得走三四日,至少五日内我们到不了陈都。” 曹洪明白过来,问道:“伯然之意是派人通知严匡,让他回转陈都?” “不错。”阑 赵俨答道:“颍阴到陈都只有一百九十里,现在严匡得令的话,让他放弃运粮,步兵迅速轻装强行军回陈都,一日左右就能赶到。” 这是夏侯渊的速度,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每天平均速度达到了一百六十六里。 曹洪摇摇头道:“但他不可能现在得知消息,我们在河南的屯田分为两部,一部在兖州陈都附近,另外一部在颍阴长社一带,严匡每次走长社,就是要去长社收取粮草送至定陵来,他与使者不同路。” “你们来的路上没遇到严将军吧。” 赵俨又问使者。 使者答道:“那使者是从鄢陵来的,并未经过长社。” 迁都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阑 曹操之前与颍川世家关系好,就把都城放在了许县,成为了许都。 之后在许都外屯田。 沉晨火烧许都,许都是没了,但屯田以及颍川世家的利益不能丢,因此还是保持屯田。 可被逼着迁都之后,又要在陈都外开辟新的屯田,同时曹操向兖州世家妥协,还得兼顾兖州各大世家的利益。 结果就是屯田分为两部分,每次收获之后,严匡又得去许都西北面的长社颍阴跑一趟,将陈留和长社颍阴屯田上缴的粮草送到前线来。 以至于他走的另外一条路,没有在半路上和鄢陵的信使相遇。 “但我们可以立即派人去颍阴。”阑 赵俨沉声道:“正如来使是一路上在沿途县城换人换马一样,我们遣人回去,继续在沿途换人换马,二十个时辰内应能赶到颍阴,令严匡即刻回去平叛,便能在两三日内支援陈都。” 曹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还是伯然有智谋,就按伯然的意思办,来人。” “将军!” 门外卫兵进来拱手。 曹洪说道:“令两名骑术最好的斥候,持我将军印信,快马不停即刻赶往长社,中途换马不换人,沿途县城但有懈怠者,杀无赦,务必要在十五个时辰内抵达长社。” “赶往长社?” 赵俨惊讶道:“长社距离我们足足四百余里,十五个时辰之内能够赶得到吗?”阑 曹洪解释道:“他们来的路上报信,还得叫开城门,再换人换马,又是骑术一般的县衙差役,中间耽搁三四个时辰也正常。但我令骑术好的斥候去,不许县府官吏懈怠,省去这几个时辰,也许能在严匡离开长社的时候叫住他。” 这就是四百里加急的速度了。 虽然汉代没有几百里加急这种制度,但赵俨也懂,于是点点头道:“若能如此那便最好,这样两日之内,陈都的危机便可化解。” 当下曹洪没有犹豫,立马勒令斥候行动。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朗陵方向此时亦已经出了变故,张绣军并未攻城,而是领兵北上不知去处。 沉桃则率领着黄门兵,又开始重操旧业,每日轻装疾行,走八十公里,将近每天行二百汉里的路,直奔陈留。 不过北宜春和阳安等地曹军看到他们对周边城池不管不顾,害怕他们会袭击腹地或者侧翼攻打曹洪部,因此于半路拦截。阑 双方在阳安东南,北宜春西北的道亭交战。 两边的兵力对比为黄门亭三千人,曹军八千余人,而且因为要轻装疾行,黄门兵没有携带重甲,只穿着皮甲,手持那种外面包裹铁皮的小圆盾作战。 但即便如此,正面对攻,一战之下,三千人硬憾八千,仅仅在死伤了二百多人的情况下,杀得曹军大败,尽显天下精锐之首的神威。 主要也是这么多年沉晨一直与诸葛亮还有工匠研究装备技术,比如弓弩、甲胃、盾牌、刀具等等,都有进行改制涉猎。 黄门兵作为一支特种部队,就专门研发了那种用于小规模战争的武器,如小型连环手弩,钢制环首刀,用于长途行军的绑腿,以及特制皮甲、圆盾、武器背囊等等。 虽然那种小型连环手弩每次只能射出三支七寸长的箭,射程也只有五十米以内,但遇到这种遭遇战还是能占到很大便宜。 双方交战第一轮就是曹军直接被射成了马蜂窝。阑 本来曹军有射程更远的步兵硬弓,在射程上应该是占据一点优势的,但这种步兵硬弓很难应用于运动战里。 沉桃指挥的这支部队很鸡贼,河南一片平原,到处都是路,曹军如果结阵想要和他们对战的话,黄门兵扭头就走,跑得还奇快,曹军追都追不上。 如果曹军阵型一散,开始追击,他们直接就是回头一阵乱射。 曹军就是这样在台亭被打败的。 他们在台亭拦截黄门兵,刚集结好队伍,列阵迎敌,人家一声令下风紧扯呼,往别的地方去了。 曹军将领一急,一声令下选择追击,然后就被人杀个回马枪射成筛子。 击败了拦截的军队后,黄门兵继续北上,长驱直入。阑 九月二十四日清晨,长社往颍阴去的官道上,大队车马浩浩荡荡地向颍阴的方向而去。 严匡骑在马背上,远眺前方道路是一望无际的运粮车队,再回过头看向后方,还是一望无际的运粮车队。 道路两侧田园无数,更北的方向密密麻麻,修筑了大量的坞堡。 这是曹操在颍阴长社一带的屯田聚落。 作为典农中郎将,这些地方全都是严匡的管辖范围。 历史上吉本叛乱发生在许都,严匡当时就驻扎在许都城北的屯田区,王必连夜派人找他出兵,被他平定了叛乱。 但如今因为曹操迁都,让他有了两片屯田区,所以严匡的管辖范围更大,每次收缴粮食都必须从陈留先到颍川,再把收获的粮食送到定陵前线去。阑 宽阔的官道上典农军的运粮队慢悠悠地前进,辎重车辆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每辆车载着七八百斤的粮食,驽马也不可能跑动,只能用步行速度龟速向前,一旦遇到一辆辎重车坏了,耽误的就是整个队伍的速度。 好在这几天一直没出什么幺蛾子。 严匡的心情还不错,只要让粮队顺利送到定颖,他一年两次的重担就基本上完成了一半。 “报!” 就在此时,队伍最前面的副将急匆匆奔来,双手奉上印信道:“将军,曹将军来信,说陈都有人叛乱,令将军迅速回陈都平叛。” “陈都有人叛乱?” 严匡一眼认出了副将手中曹洪那枚印信,接过来很是诧异,纳闷道:“为什么陈都叛乱,我却未得到消息?”阑 副将说道:“陈都的信使与我们错开了,前线曹将军正在与南阳敌人交战,回援陈都来不及,只能让信使换马不换人来长社报信,现在两名信使都已经累瘫了,就在前面。” “我知道了。” 严匡沉声应了句,左右看看,说道:“我带兵马即刻轻装回去,张干你统领部队,征召附近坞堡的屯田民帮忙运粮,务必要尽快送去前线。” 副将张干迟疑道:“可是将军,这会不会太冒险了,现在曹将军与敌人交战,送去前线的话,万一敌人劫粮......不如先将粮草押至长社城中,等到将军平叛之后,再送过去。” “唔......” 严匡想了想,这是老成之见,虽然会耽误运粮,但至少比较安全,于是说道:“好,就依你之见。” 当下他一声令下,将士们放下运粮车,迅速往后方集结而去。阑 他这边就带走了大半的屯田兵卒,还剩余两千士兵,由副将张干率领,派他们去往周边坞堡征召屯田民来把粮草运回长社。 而此时大汉帝国名义上的首都陈都,吉本等人火烧了万潜的府邸之后,就向着皇宫打去。 尚书王选逃进宫中,令宫中看管刘协的宿卫控制了宫门。 吉本等人一时间杀不进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满城风雨,因为这两天下来,没有打进皇宫,不少反应过来的兖州世家权贵,已经在开始勾结起来,聚集奴仆,想要来攻打他们。 要不是沉晨安置在陈都的间谍稳住了军心,吉本那些不靠谱的奴仆们大抵早就四散逃跑了。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流逝,外无援军,内又打不进皇宫,他们的军心也跌落至谷底。 】 一时间形势急转直下,很多人惶恐不安,不知道未来命运。阑 第二十四章 再袭陈都! 九月二十五日傍晚,陈都宫殿外。阑 随着城门嘎吱一声打开,叛军发起了剧烈的欢呼声,人们疯狂地向里面拥挤。 宫门外负责指挥的吉本、耿纪、韦晃、金祎等人擦了擦脸上的汗,但抑制不住的是面容上洋溢起来的笑容。 唯有站在他们身边一侧的一名中年汉子脸色却十分凝重。 吉本见他并不高兴,说道:“王统领,如今我们已经杀入了宫中,你为何还如此愁眉苦脸?” 王统领名叫王兴,是沉晨安置在陈都的间谍首领,他摇摇头,沉声道:“我们花了三天时间才攻破了外宫,后面还有内宫要破,怕是不容易。” 旁边耿纪说道:“王统领不必忧愁,沉将军已经出兵,严匡还在运粮的路上,字少七八天内陈都无人支援,攻破内宫是迟早的事情。” “我怕的是他们.....”阑 王兴扭过头,他们的身后是空旷的陈都大街。 自从他们发动叛乱之后,原本繁华的陈都街道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鬼域,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街上空荡荡的,一眼能从街头看到街尾。 九月晚秋至初冬时节,凌厉的北风呼啸吹拂,吹得大街上悬挂的商铺招牌叮当作响,似有风铃竹马在其中清脆婆娑。 然而王兴却知道,看似无人的街道和房屋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哪家二楼的窗户开了条缝,哪家的亭阁上出现了绰绰人影,他心里都清楚得很。 这几天很多人都在观望,但还是有不少忠于曹操的兖州世家在暗中调派人马,譬如卫兹家族,就有一名在卫家做奴仆的暗探回报,说是卫氏府邸已经聚集了数百人,恐怕随时会动手。 虽说陈都空虚,他们集结了两千多人已经是一股很大的力量,连宫门宿卫都难以抵挡,但如果那些世家大族们团结在一起,再加上宿卫军,恐怕他们的形势会非常艰难。 韦晃双手笼在袖子里,严肃着面庞说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只能继续迎难而上,只要救出天子,我们即刻离开陈都,南下逃奔至南阳,相信曹操也奈何不了我们。”阑 “希望如此吧。” 王兴点点头,扭过头继续道:“我们攻破了外宫,接着就是丞相府、景福殿、承光殿、永始台,这些地方无险可守,我们可以攻破,但最后的陈留宫为陛下居所,犹如当年洛阳西宫那般,外面用城墙包围起来,不易冲杀进去,我们应该迅速行动。” “好。” 吉本回头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吉邈吉穆说道:“你们立即带人杀入进去,一定要找到陛下。” “是,父亲。” 二人急急忙忙冲去,一声令下带着奴仆们往深宫里去。 而吉本等人脚步稍慢,也进了宫。阑 主要是他们年龄很大,像吉本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很难再跑起来,所以与前面的军队稍有脱节。 结果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街道一下子涌出上千人,向着他们杀来。 “杀啊!” “莫走了叛党!” “活捉吉本,魏王必有大赏。” “保护陛下!” 密密麻麻的人群向着宫门杀去,王兴脸色骤变。阑 这几天他们也想过那些忠于曹操的世家大族会不会聚兵平叛的事情,只是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打破宫门先找到刘协,因此难免有些疏漏。 结果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人家就聚集了那么多人,一下子把他们围困起来,事情危在旦夕了。 “快,退入宫中!” 王兴毫不犹豫地背起慢吞吞的吉本,招呼一声匆匆跑进皇宫里去。 陈都皇宫其实很小,不像洛阳皇宫占地七平方公里,宫殿也只有那么四五座,所以整个皇宫的宫门宿卫只有不到千人,这才被他们打下来。 但如今宫外又有了援军,即便双方人数相差不多,可由于阵型问题,会被对方两面夹击,因此不得不先进入宫内调整阵型。 此刻他们陷入腹背受敌之势,幸好王兴下令后队退入丞相府,利用曹操在皇宫里的居所进行抵御,方才顶住。阑 双方乱糟糟的交战在一起,远没有军队那样的有秩序的配合和默契的杀伤力。 毕竟两边纠集的都是奴仆,普通奴仆哪有士卒训练有素?唯一的好消息是对方战斗力也不高,王兴麾下倒有些上过战场杀敌的士兵,好歹将对方杀退。 】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这场叛乱又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内宫的陈留宫暂时打不进去,外面又被敌人包围起来,叛军处于进退失据的局面。 而到了半夜子时,这个尴尬局面迅速被打破了,因为严匡带着六千典农军回来了,他冲入城内,很快就被卫家子弟围了起来。 “宫里有两千余叛军,现在被我们包围了。” “他们目前据守丞相府,把大门关紧了,墙上有枪矛,我们暂时攻打不进去。” “他们没有弓弩。”阑 一个个消息汇总到了严匡这里,令他心中大定。 宫外四周俱是火把,不少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的所谓“汉臣”见到严匡进城平叛,纷纷带着家奴出来助阵。 呼啦啦一下子宫外的军队就有了将近上万人,把整个皇宫都围得水泄不通。 严匡见局势不错,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首先是派人前往北城,从玄武门进入陈留宫,帮宫门宿卫抵御敌军。 其次是先让自己的将士们休息一会儿,明日再攻城。 最后就是派人去劝降,动摇敌人军心。阑 这三条没一条是错的。 陈都皇宫位于陈留县城的西北角,占地不到一平方公里,是一座很小的皇宫,只有洛阳皇宫的八分之一大。 而刘协所在的陈留宫就位于皇宫的西面,类似于当初洛阳皇宫,汉灵帝刘宏居住的西宫位置。 由于陈留宫西面不是城门,所以整个陈留皇宫没有西门,只有南、东、北三个城门。 叛军从南城门杀入,现在占据了东面的丞相府,也就是更靠近东方青龙门。 严匡令人从玄武门进入,自己把守南面的朱雀门,再加上没有西面白虎门,就相当于围三缺一的战术,逼叛军从东门撤离。 但他本人会带着士兵藏在东城门外,一旦敌人出来,就一网打尽。阑 而第二条明日再攻城就简单。 他们连夜赶路,士兵得不到休息,早就筋疲力尽,所以要是不能休息的话,攻进去也不一定有战斗力。 最后一条更简单,攻心之计嘛。 很快他的命令得到了执行,有人在丞相府外面大声喊话,说严匡回援了,投降免死。 一时间丞相府里的叛军混乱无比,本就不高的士气彻底崩溃。 “怎么办,援军回来了。” “这可是灭三族的大罪啊。”阑 “我们出去投降吧。” 吉本等人收拢的那些奴仆们惊慌失措,纷纷想要逃离。 吉本大骇,呼喊道:“不要听信他们的话,定陵至陈都五百余里,他们怎么可能短短三四日之内就能抵达,何况沉将军已经拖住了曹洪,这是他们在骗你们。” 然而谁也没人听他的,有人举起火把想要冲到丞相府门口把门打开放敌人进来,关键时刻一柄钢刀斩掉了他的脑袋。 “不许走,谁走谁死。” 王兴带着十多名精锐士卒冲过来,冷冷地盯着众人。 奴仆们被他所摄,一时不敢妄动。阑 吉本、耿纪、韦晃、金祎等人连忙安抚众心,告诉他们外面敌人在欺骗他们,沉晨很快会打败曹洪云云。 但这种话显然只会令人将信将疑,只是摄于王兴的压迫,他们也只能偃旗息鼓。 好在凝固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由于外面的严匡军迟迟没有进攻,再加上天色太暗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来没来援军,因此才慢慢相信了吉本他们的话。 王兴认为现在首要任务还是要攻破陈留宫,于是下令让麾下精锐士卒看住丞相府,自己则亲自率领奴仆们从后门往景福殿而去。 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其实带着梯子。但架不住宿卫有弓弩,所以这几天迟迟都没有把外宫宫门给打下来。 此时又杀至陈留宫,卫氏子弟已经带着援军赶来,之前宫门宿卫还剩下数百人,有他们的支援后力量大增,很快就把王兴带去的人马击退。 王兴察觉到敌人增多了,顿时心中骇然,知道事情可能不妙,便只好先撤至丞相府。阑 众人又累又困,很多人干脆就随意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吉本等人又急又气,可他们的谋划本就是自杀行为,策划的也不算周密,人员也不是什么精锐,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磨磨蹭蹭一直到接近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 严匡进攻了。 一架架梯子放到了丞相府外面宫墙上。 上千装备齐全的士卒向上攀爬,杀进了丞相府里。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严匡真的回来了,奴仆们顿时哭爹喊娘,纷纷逃散。阑 “完了完了,严将军真的回来了。” “快跑,不然必死无疑。” “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啊!” 奴仆们作鸟兽散。 吉本耿纪等人惊惧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还是王兴喝道:“太医令,事不可为了,我们从东门杀出。” “对,从东门杀出去。”阑 吉邈也说道。 这下众人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王兴往东门去。 王兴手底下数百间谍还算训练有素,一路从丞相府北门冲进了景福宫,然后向东跑。 东门没有人看守,城门虽然关闭着,但宫墙和四周一个人影没有。 众人来到东门前,才刚打开宫门,往宫外街道冲去。 “放箭!” 外面传来一声大喝。阑 无数箭失噼头盖脸向着他们射来。 最前面被王兴扶着跑的吉本顿时被一箭射中了心窝。 王兴大骇,拉着他又撤回去,麾下士兵们急忙关上宫门,外面只听到无数脚步声向着皇宫杀来。 “太医令,太医令。” 王兴搂着老头。 吉本嘴角淌血,惨笑道:“此乃天意,陛下,臣无能......” 一扭头,失去了生机。阑 “父亲!” 吉邈和吉穆兄弟嚎啕大哭,悲伤不已。 耿纪、韦晃、金祎三人亦是满脸悲戚,此刻前后夹击,已是穷途末路了。 “算了,投降吧。” 耿纪苦笑着摇摇头:“希望曹操只是诛杀我们这些首恶,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王兴放下吉本的尸体,咬牙道:“决不能坐以待毙,将士们,我们在陈都为间,本就是死士,若降便死尽矣,跟我冲杀出去,尚有一线生机。” “杀!”阑 那些间谍们怒吼着。 他们的士气和战斗力可比那些奴仆们高了很多,能够斩杀万潜,冲入宫门,大多都是靠他们才能成功。 王兴一马当先,带着士兵们来到了宫门前。 此时外面脚步声不断。 陈留大街是南北交错的两条十字街,皇宫在十字的西北角,出了皇宫东门就是十字街上面那条街道,正北方向则是陈都的北门。 虽然前狼后虎,但王兴觉得外面大街上并不空旷,敌人数量肯定不会太多,只要能杀出去,就能从北门冲出。 很快外面架起梯子开始攀登宫墙,后方景福殿的追兵也向着东门冲来,眼看就要陷入死境,王兴怒吼着一声令下打开宫门,数百人一拥而上,往外面冲去。阑 外面的严匡军完全没想到敌人不死守居然还冲了出去,一时间猝不及防,被王兴砍杀出了一条血路。 众人一路拼杀,到了北面大街上。 街道到处都是不断拥挤过来的人影,王兴带着士兵们保护耿纪、韦晃、金祎等人,向着北城门冲去。 眼看趁着敌人包围圈没收缩之前杀出去的时候,马匹疾驰的声音响起来。 就看到前方道路尽头,倏地冲出两千多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的几人骑着战马,严匡骑在马背上,轻蔑一笑:“就知道你们会从北门跑!” 场面顿时僵持住。 刹那间,所有人都绝望了。阑 韦晃瘫软在地上,失魂落魄道:“我们彻底失败了。” “死有何惧。” 金祎愤然大骂,喝道:“曹贼欺凌天子,吾愿杀身成仁。” 说罢持刀冲向一旁敌人,被敌人枪矛刺死。 王兴喘着粗气,杀到这里已经耗尽体力,周围兄弟也死伤了太多,只有不到二百多人跟着他。 大量的敌军将他们团团围困,包围得水泄不通,这里所有人都活不到明天了。 “杀了他们!”阑 严匡的嘴角露出冷笑,一挥手,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 南方街道上忽然传来各种惨叫声。 远处一片大乱。 周围曹军将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着后方。 大街上。 冬冬冬冬的脚步声缓缓向前,犹如隆隆坦克驶来。阑 “报!” 有曹军斥候飞马来报道:“有三千沉晨军从南门杀来了!” “黄门兵!” 严匡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初许都是如何被那支能够日行二百里的黄门兵几番突袭的。 他同样也忘不掉,自己这典农中郎将曾经的前任兼上司任峻,是如何中了这支军队的埋伏,最后变为灰飞的。 那只恶鬼般的部队,再次来袭陈都了!阑 第二十五章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上午食时末刻,当晚秋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照得世间大亮的时候。阑 陈留郡陈都,战争正在打响。 作为目前的大汉都城,陈都的面积扩大了不少。 原来的城池作为了刘协的皇宫居所,之后在皇宫东面、南面、东南面又建造了三个坊市,外围也砌上城墙。 本来严匡进入城中之后,就应该立即把四个城门封上,这样就可以瓮中捉鳖。 但他当时哪里料到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外敌入侵? 所有的人手全都用来包围刘协的皇宫,导致外面四个城门的防守力量不足,被六百余里转进的黄门兵杀了进来。 王兴发现援军已至,精神一振道:“我就知道将军不会放弃我们,援军来了,将士们,杀!”阑 “杀!” 被派来做内应的都是机敏之士,顿时士气大涨,挥舞着手中的刀与敌人缠斗。 严匡远远眺望南方,南面情况已经不容乐观,黄门兵人少,但更为精锐,而且有小型手弩,打巷战特别有用。 很快他们就犹如推土机一般把南面街道的曹军推平,向着北街袭来,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二百米。 后方的将士节节败退,士兵们没有集结成阵型,必然不是配合紧密的黄门兵对手。 “撤!” 严匡仅仅只是沉默了三息时间,右手就狠狠地向上一挥道:“吹哨,撤入皇宫!”阑 “都都都都都!” 尖锐的哨声响彻苍穹,大量曹军士兵仓皇逃窜,从皇宫东门退入进去。 一时间兵荒马乱,你挤我我挤你,大家乱成一团。 严匡看到很多人甚至不是与敌人交战死的,而是被自己人踩死,推搡、践踏、拥挤,青龙门被堵得水泄不通。 也幸好因为要建新城,以前的护城河被填平了,又从城北的阴沟水挖了新渠绕外城一圈,不然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摔进护城河变成浮尸。 但此时严匡也顾不得这些,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存有生力量,然后把阵势集结起来与敌人打仗。 否则一直这样处于乱糟糟的巷战状态,再多人也只会起反面效果。阑 不得不说严匡不愧能作为曹操部署在陈都附近唯一一只正规军的将领,他的判断还是很正确的,如果没及时防御住攻势,沉桃能杀进皇宫劫走皇帝。 而后面大量的曹军溃散士卒阻拦了他们的脚步,等到靠近过来的时候,大批曹军冲进了皇宫中,严匡也从北门逃出去了。 王兴满身是血,后背和左臂各受一创,血污沾染了他的发髻,让他已经披散下来的头发绺成结。 他杀死最后一名敌人之后,踉跄了一步,四下扫视,周围已经没有敌人了,满地都是尸体,街道空空如也,被杀死、被砍死的士兵很多,但更多的则是伤兵,有曹军的伤兵,也有他们的。 还能够站着的残卒只有一百多人了,原本沉晨在陈都以及周边县城安置的内应有四五百人之众,这次为了配合吉本等人,倾巢出动,几近全军覆没。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沉晨就知道这个计划太难实现,不管怎么想都明白只要曹军不蠢,他们的援军一定先能抵达。 但吉本他们太自信了,以为严匡一走,陈都空虚,就剩下那点宿卫挡不住他们。阑 然而他却忘了自己那些奴仆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几乎全靠王兴他们才能杀入宫中,被阻拦在宫门外三四天时间,严重拖延了进攻速度,导致严匡去而复返。 此时计划彻底失败,王兴看着惨烈的战场,露出痛苦中夹杂着一抹庆幸与开怀的惨笑。 痛苦的是死的兄弟太多了,曾经熟悉的面孔,却变成了死尸。 庆幸和开怀,是因为援军已至。 将军。 终究不会放弃自己的手足兄弟! “左边,甲字曲去一队人,右边也去一队,把受伤的兄弟们扶起来,把死难的兄弟尸首带走,乙字曲再去两屯人围成圈保护他们,丙丁字曲中队上去用弓弩防御,戊子曲警戒,己字曲处理敌人伤兵。”阑 沉桃不断下着命令,原本集结阵型的黄门兵立即四散分开,左右先是各走出两队共一百人冲向场间的王兴士兵们,另外又有两屯人将他们保护起来,防止敌人突袭。 紧接着大家抬尸的抬尸,扶人的扶人,迅速清理打扫战场。同时左右各曲黄门卒按照之前的命令,控制住了各个巷口和青龙门外大街。 王兴也被士兵们扶到了沉桃面前。 “将军。” 王兴艰难说道:“卑职无能,并未完成任务。” “无妨。” 沉桃摆摆手:“左将军早就劝过吉本,告诉他这个计划九死一生,吉本不听劝,才无奈让你们配合。但即便如此,将军也觉得只有不到三成胜算,这并不怪你们。”阑 】 “多谢将军。” 王兴长吐了一口气,带着仅存的一百多残兵,渐渐退至众人身后。 沉桃抬起看向宫门。 趁着他们打扫战场,救下伤兵的功夫,青龙门内已经是一片喧哗。 之前从朱雀门杀入宫中卫家召集的奴仆,剩余的一点皇宫宿卫,以及严匡的兵马全都聚集在了力量,浩浩荡荡七八千人,正在紧张刺激地排列阵势。 宫门的门栓在混乱中被弄坏了,在严匡的典农军仓惶逃入宫中之后,大家都害怕黄门卒杀进来,没有人敢去关宫门。 青龙门半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乱哄哄的,这个时候杀进去,说不准还有攻破敌人的机会。阑 “将军,是个陷阱。” 就在这个时候,几名斥候来报道:“在东北角埋伏了一标弓手。” “严匡不简单啊。” 沉桃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曹操将他安置在陈都,说明这厮绝非易于之辈。” 州泰也是黄门卒中一员,并且因战功荣升丙字曲曲军侯。 虽然是个曲军侯,六百石的军职,但南阳军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黄门卒出来的专至其它军中的士兵,最低都是屯长,也就是俗称的百人将。 所以沉桃这个黄门兵的统帅看似只率领三千人,但地位堪比中郎将,而六名曲军侯,基本是跳过军司马,属于校尉级别。阑 州泰听到沉桃的话,建议道:“将军,敌人虽然埋伏了弓手,但却是埋伏在了东北角,扼守住了东面宫门而已,我们可以从东南角宫门或者南门进攻。” “报。”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斥候来报道:“敌人在西北角也设置了弓手。” 陈都皇宫本来就不大,南北不到一里,两个角都安排了步兵弓手防御,基本上就覆盖了整段宫墙和青龙门,还顺便防御了南北两面各半段宫墙,很难攻进去。 要不是斥候们抢占了宫门外街道上的高楼,察觉到了宫墙后的异常状况,恐怕他们一旦正面强攻,立即就是箭失疾风骤雨般射来。 听到斥候的话,州泰脸色一变,他想的地方敌人已经先想到了,敌将确实不同凡响,步步抢先化解了危机。 沉桃见此情形,知道已经打不进宫门,他们能够以极少的代价打败对手,首先是铁脚板机动性,再加上手弩中距离射击优势,敌人却有弓箭远距离优势。阑 弓箭至少在这个时代是人人平等的,哪怕你是吕布被射中也得死,所以没有穿重甲在身上,强行突破进去后恐怕会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沉桃大手一挥道:“撤!” 不远处耿纪、韦晃、吉邈、吉穆等人一下子急了,吉邈更是上前说道:“将军,既然已经来了,何必又要走呢?” 沉桃摇摇头:“你们不明白,左将军派我们来就是想跟曹洪抢时间,如果我们能够先到,那么败的就是他们。但没想到他们来得那么快,以至于抢占了宫门。现在很难打进去,而曹军的援兵,却已经在来的路上,不走,全军覆没!” 虽然黄门兵在中间打了朗陵之战以及道亭之战两次战斗的情况下,短短五天时间从朗陵跨越了六百多里到陈都已经是神速了,可奈何赵俨献计,人家是一路换人换马狂飙过去的,实在没有办法。 韦晃问道:“难道我们没有别的援军了吗?” 沉桃认真回答道:“只有我们这一路了,希望大家能明白,左将军和曹洪在前线对峙,我们的兵力还远远少于对方,能派出一支援军已经殊为不易,现在各地曹军都在往陈都赶,若不立即撤退,我们会被四面包围。”阑 “我父亲白死了!” 吉邈、吉穆二人顿时哀伤起来,抱着吉本的尸首痛哭流涕。 耿纪也看向一旁金祎的尸首,唉叹道:“可惜了太医令和金氏数百年忠贞啊,当年秺侯“世名忠孝,七世内侍”,如今却不能为汉家天子尽忠。” “走吧!” 沉桃叹了口气,扭过头一声令下,士兵们轰然回头顺着街道往南走。 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 特别是皇宫南门朱雀门以及东门青龙门,横七竖八躺了不知道多少人,鲜血流了一地。阑 当黄门卒经过十字街正中央的时候,西街南面的民居呼啦啦涌出上千人马。 这些人都是各大世家纠集起来的奴仆,人都是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见严匡入城,很多世家都聚集人马来相助。 结果他们尚未弄清楚情况,巴巴带着人马冲到皇宫南门西街的时候,忽然看到西街往中央街口有大批穿着与魏军黑色军服截然不同的橙色汉军军服的士兵。 一下子前面的人就愣住了。 后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往前面冲,顷刻间弄得街道巷尾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 沉桃大笑着,振臂一呼道:“迎天子,奉公卿。直捣陈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阑 “迎天子,奉公卿。直捣陈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三千黄门卒放声怒吼。 这个曾经响彻许都,如恶魔般的口号声,再次回荡在了满城公卿耳间,令他们瞬间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时也是如此。 黄门卒三临许都,如入无人之境,打得许都守将狼狈不堪,甚至最后差点杀进了城中带走了皇帝。 那年那日,与今时今天,何其相似乃尔! 第二十六章 再来一次 沉桃终究是慢了一步,仅仅救出了一部分起事之人,连吉本和金祎都死了。阑 但这场战斗本就是九死一生,沉晨数百里救援已经是极限,奈何曹军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及时赶到,平息了叛乱。 所以陈都的叛乱不会给曹操带来什么威胁,沉桃也只能做到把剩余的人救回去,仅此而已。 不过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还是很大。 首先是军心。 黄门卒屡战屡胜,常有人说他们是天下精锐之首,曹军士兵往往听到黄门卒就胆寒,对于军心影响很大。 其次是士气。 这里的士气不是指士兵的胆气,而是指对世家大族们的影响。阑 沉晨派去的军队几番兵临首都城,上次把许都给烧了,这次又打进陈都内,直捣黄龙,如入无人之境。 对于那些随风摇摆的“汉臣”“世家大族”们来说,显然会令他们觉得曹操虚有其表。 一旦南阳大军正的开始北伐,说不好这些所谓朝中权贵,纷纷投书请降。 最后就是民心。 河南是中原腹地,与河北自古以来都是华夏先民祖宗居所。 虽然两次天下大乱,河北河南渐渐凋零,但随着这些年大汉三分渐渐稳固,孙曹刘皆未擅自妄动刀兵,多年休养生息,逐渐人口兴旺。 结果正是这汉民栖息之所的中原腹地,南阳军队却屡次进攻,大摇大摆地穿州过郡,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阑 各州郡百姓见此情形,又怎么可能还会认为曹魏防守固若金汤,能护得他们周全呢? 何况沉晨又本身对北方百姓有恩,天下大疫,他遣医师四处在北方寻医问药,救治疫民,犹如当年张角行走天下布施救民一样,民心终究会产生偏差。 因此这一次黄门卒再次数百里奔袭陈都,虽然战果仅仅接走了部分叛军和他们的家属而已,可造成的恶劣影响却极大。 严重动摇了曹操的统治。 不止如此。 对于前方战场,也有一定连锁反应。 同日,长社。阑 严匡的大部队走了之后,原地就只剩下不到两千士卒。 由于当时他们的位置距离长社更近,因此严匡的副将张干建议,把粮食先运回长社城里保证粮草安全。 但要想把连绵十几里的运粮车队调头,将重达数十万石,前线守军将近三月的粮草重新送回长社城,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事情。 曹操在南阳前线驻军十万,士卒每月要吃两点七石左右,一月下来,就是将近三十万石粮食,乃是一笔天文数字。 所以每年严匡两次运粮,都要征召大量民夫,将两地屯田粮草收缴,把总计约一百五十万石粮送至前线,光需要护卫的典农军就有一万多人,押运的民夫也要四五万之多。 然而负责看管民夫的士兵们不在,只剩下两千兵卒,虽然颍阴、颍阳等地还有一部分典农军负责颍川屯田事宜,可太远暂时没办法调集过来。 在缺少士卒的情况下,导致军队对民夫的管理协调能力大幅度减少,以至于状况频出。阑 如马车调头时的碰撞,马匹的绳索断裂,车轮陷入坑中等等。 张干抬起头看了眼天色,他们从昨日开始返程到今日,一天时间居然只走了七八里路,这么搞下去得后天才能到长社了,实在是耽误时间。 前方一个民夫踉跄摔倒,张干大怒举起马鞭一鞭子抽了过去,喝道:“耽误了运粮,拿你们杀头。” 民夫吃痛,仓皇从地上连滚带爬爬起来,继续推着马车前行。 旷野之上,一片辽阔大地。 东面是曾经许都的方向,如今早已经废弃,长满了杂草,正是深秋,草木凋零枯黄,在北风当中轻轻摇曳。 “冬冬冬冬......”阑 就在此时,东方像是出现了一个很细微且极有节奏的声音。 初始那声音几乎微不可查,天地间呼啸的风声和其它自然声音,掩盖了它的存在。 但过了片刻,一个兵丁忽然竖起耳朵,对旁边的人说道:“黑三,你听,好像有一个冬冬冬的声音在响。” “哪有,你想多了吧。” 被叫住的黑三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摆摆手说道:“快点推车吧,晚了将军要发怒了。” “真有。” 那兵丁还想说什么,但黑三并未理他,继续闷头赶路。阑 兵丁挠挠头,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低下头。 他看到夯土官道的地面上,无人踩的黄土轻轻地溅起了一点灰尘。 紧接着,一颗石子,自己动了一下。 “冬冬冬冬......” 几息之后,那细微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虽然还很小,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微不可察。 所有的士兵们脸色都变了起来,有经验的曹军立即趴伏在地面,侧耳倾听。 “敌袭!”阑 下一秒,尖锐的哨声响动。 在东方广袤的地平线上,不知道何时露出了一些黑影。 他们的身影速度极快,短短不过几息时间,越来越多的黑影就冒了出来,背后尘烟四起。 所有曹军都慌了神,忙不迭听着哨声开始集结起来。 但此时已经全乱了套,民夫们四散而逃,原本秩序维持得就十分勉强,现在数万民夫到处乱窜,以至于两千曹军根本无法摆开阵势。 片刻后,这支依旧是西凉人率领的铁骑,就已经冲到了粮队周边,渐渐开始缓慢了速度,向着曹军包裹而来。 “放箭,放箭!”阑 张干临时组织了三百人的防御。 要知道车队连绵十几里,两千士兵就这样铺开,再加上民夫乱窜延缓了行动,短时间内组织三百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那群轻骑的速度显然比他更快,不等曹军箭失布置,他们就已经冲到了近前用马弓射击。 铺天盖地的箭雨一轮齐射,直接把曹军射散,将领张干直接被射杀。 张绣骑在马背上,灰白相间的鬓角在风中飘动,目光冷漠地看着已经乱作一团的车队,一挥手下达命令道:“放火!” “放火!” 将士们纷纷抽出挂在马鞍上的一筒鱼膏油脂,取出火镰和火把,将油脂淋在火把上,点燃变成了火炬。阑 张绣立于原地,身边的骑士犹如分海一般向着他左右两边南北车队疾驰而去。 轻骑们分流成两边,好像是被中流砥柱切割的潮水涌动。 “跑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不是当兵的,我只是服徭役的黔首。” 民夫们吓得仓惶逃窜,纷纷向着西北面的屯田方向逃去。 就连曹军都跑了。阑 典农军毕竟只是二线部队,虽然战斗力堪比江东一线步卒,但此时他们阵型集结不起来,前后又脱节,如何能战? 在张干死后,顷刻间人们作鸟兽散,没有人会愿意为了救不了的粮草搭上一条性命。 分流出去的骑兵们一路驰骋,迅速将手中的火把向粮车扔去。 粮食很快被点燃,熊熊烈焰燃烧,驽马们被火焰烧到,受惊乱窜,仅仅片刻功夫,那十余里的官道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燎原,甚至波及周围田地、旷野乃至森林。 “走!” 张绣看着任务完成,大手一挥,勒转马头离去。 轻骑们也是同时调转马头往南。阑 身后烈焰滔天,火海连绵十余里,连周围的县城都能看到十几里外冲天的火光。 此时此刻,与那年沉晨劫杀任峻的时刻,又何其相似? 第二十七章 孙权会出手 黄门卒千里直奔陈都,救下了起事的义士。阑西凉铁骑突袭了长社,焚烧了今年陈都屯田送到定陵前线的粮草。 曹军在颍川和陈留屯田主要供养的就是曹洪十万大军。之前严匡每年固定要向前线运送两次粮食。 一次是在秋九月,运送的是每年五六月份收割的宿麦。第二次是在来年的三月,运送的是每年十月份收割的粟米以及腌菜。 其中陈都有一批,颍川也有一批。所以这次被焚毁的粮食,相当于每年曹军运送到前线的约四分之一粮食。 阑虽然谈不上伤筋动骨,但也对前线粮草储备造成不小影响。因此当这两个消息汇总到曹洪那里的时候,他顿时又惊又急又气,连忙找来赵俨商议。 赵俨亦是无计可施,只能建议曹洪继续坚守,同时勒令后方留守的一些部队收拾残局,决不能与沉晨展开决战。 一时间双方形势顿时逆转,沉晨军之前没有修建防御工事,再加上没有骑兵,导致后方粮道被曹军轻骑来去自如,粮草都运不过来。 但随着自己的粮草被人烧了,曹洪就只能全面龟缩在营寨里,一边派人去调集颍川的粮食,一边派人去后方护送粮道,以免沉晨的骑兵再杀个回马枪。 等到了九月底,远在关中的曹操也得到了沉晨出兵河南的消息。当时他还很纳闷,为什么沉晨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出兵呢? 直到又过了几日,吉平等人叛乱的消息传到关中,他才明白原来是吉平早就与沉晨有所勾结。 阑 “砰!”长安未央宫。曹操得知情况,勃然大怒,拍桉而起,喝道:“这帮蠹虫,若非有寡人,天子早就死了,还能有他们在陈留向天子叩拜?现在见寡人权重,就要起事叛乱,当真是罪不容诛,许褚何在。” “魏王。”许褚从门外走进来。曹操喝道:“让夏侯渊立即领两万人回援河南。” “魏王。”阑旁边蒋济马上说道:“吉平虽然叛乱,但陈都尚有一万余典农军,想必掀起不起什么风浪。此时我们正在与刘备对峙,若是抽调兵马,恐缺少兵马。”曹操沉声道:“你不懂,每年秋九月是严匡送粮草到定陵去的时候,那时陈都最为空虚,吉平等人发动叛乱,想必就是趁此机会。” “但即便如此,光靠一个吉平能做什么呢?信中说吉平等人召集奴仆千余叛乱,可陈都那些世家大族奴仆何止上万?”蒋济说道:“只要那些忠于魏王的世家大族能够出兵的话,想必这场叛乱应该可以轻松平灭掉。”刘晔也道:“而且陈留遥远,即便是现在回去,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嗯。”曹操抿着嘴,他头上戴着冠冕,随着身体摇摆,帽子上珠帘轻轻晃动。 阑司马懿说道:“明公可遣虎豹骑回去一趟,虎豹骑一人三马,轻装疾驰,日行三百里,几日之内就能到陈都,也许有奇效。” “善。”曹操点点头,对许褚道:“让曹纯去一趟。”历史上曹纯死于建安十五年,大抵可能是死于瘟疫,死时才四十岁。 但如今历史轨迹不同,他并未出现在历史上死的地方,最终活了下来,如今已经四十八岁了。 许褚接到命令,便派人去通知曹纯领虎豹骑回去。等他走后,曹操皱起眉头,对众人说道:“沉晨领大军北攻河南,此贼对河南极为熟悉,寡人恐曹洪不能敌,诸卿有何良策否?”阑司马懿上前说道:“魏王。” “嗯?”曹操狐疑地看向他。司马懿连忙低头看地,小声道:“懿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应该做。” “什么都不应该做?”曹操怒道:“难道寡人要看着沉晨在河南肆意妄为吗?” “自然不是。”阑司马懿忙道:“懿的意思是......孙权,该出手了。”孙权? 刹那间,曹操整个人如醍醐灌顶,司马懿的话,令他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了。这不是孙权最好的机会吗?当年郭嘉设计,利用在关中与刘备纠缠,使荆州空虚,引孙权攻打荆州。 结果一场大瘟疫席卷了整个大汉,北方曹操,南方刘备孙权,都受到影响。 导致三家不得不罢兵休战,计划也因此被迫中止。阑但此时突然发生吉平叛乱,恰好吉平又勾结了沉晨,引沉晨出兵到了河南与曹洪相持,双方陷入对峙状态。 那么荆州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荆南、南郡的兵马基本都被刘备抽调走了,只剩下江夏水军和一万多赵云的西陵郡卒。 南阳方面武关有一部分沉晨军被徐晃牵制,另外五万大军被曹洪牵制着,那么南阳留守的兵马基本上也就那么一万多人。 一夜之间,荆州空虚了。而根据他与孙权早就约定下的计策,此时孙权就应该发兵了。 当下曹操毫不犹豫拿起桌桉上的纸笔开始挥毫。阑片刻后写完信,盖上他那所谓的 “魏王”印玺,说道:“许褚。” “末将在。”许褚又从门外进来。曹操说道:“拿寡人信件,立即遣使送往江东,交予孙权。” “唯。”许褚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收起来,用竹筒收着,送了出去。等他走后,曹操环顾左右,得意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天助寡人也,看来那吉平叛乱也并非是坏事,若非他引走了沉晨,孙权想必也不敢出兵。”阑司马懿上前说道:“刘备吞并江东之心,孙权不会不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嗯。”曹操点点头道:“寡人在信中跟他说了,下月寡人便发兵,主动进攻,直取郿县,到时候刘备主力被拖在关中,南方之事,他就再也没办法救援了。” “这都是魏王神机妙算。”司马懿连忙拱手行礼,尽显阿谀奉承。 “哈哈哈哈。”曹操长笑着,眼眸中闪烁过一丝杀意,狠狠说道:“寡人要让刘备怎么吞下寡人那半个右扶风和凉州的,再怎么把它给吐出来!”阑 “魏王圣明!”众臣齐齐贺礼,因封王之后,便能开国,因此他们皆已是魏臣,早就不是汉家臣子了。 ............几乎是在曹操得到信息的同时,九月下旬,江东建业。 其实孙权知道消息比曹操还早两天。因为淮南离河南近。阑沉晨是九月十二日在台亭与曹洪对峙,也不过十天左右,孙权就知道情况了。 不过他也正纳闷为什么沉晨会突然出兵,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不断派斥候来回查探情报,想着先观望一下局势再说。 等过了几天,吉平叛乱,然后沉晨火烧曹军粮草,以及黄门卒再次杀入陈都城内的消息接踵而至之后,建业的孙权一时难以消化这些信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建业吴侯府衙大厅内,孙权高坐主位,其下右手边第一人是个老头,年逾六十,胡子花白,精神矍铄。 此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张昭张子布。正所谓 “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这些年张昭一直在丹阳和吴郡后方为孙权治理土地,虽然并未参与前线军事,但如今江东能在几次大战和瘟疫之后尽快恢复元气,张昭可谓是功不可没。 阑而除了他以外,诸葛瑾、顾雍、孙邵以及阚泽、严畯都在这里,甚至在下方一个角落,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士子。 年轻俊朗的外表显然与这里平均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的老年谋士军团格格不入。 但这个士子本名叫陆议,字伯言,后来改名叫陆逊,今年三十四岁,早在十四年前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孙权幕府,如今成为孙权帐下的右部督。 孙权看着下方众人,自从去年鲁肃病逝之后,他本想让严峻接任鲁肃的位置,成为前线都督。 可严峻自知难敌刘备军,坚决推辞。无奈之下,孙权只能让吕蒙继任了都督之位,成为了江东军前线最高将领。 此时孙权环顾四周,开口说道:“诸位,消息你们都听到了,陈都的太医令吉平勾结沉晨发动叛乱,沉晨以为这是北伐的机会,于是出兵攻打河南,却被曹洪拦住,双方于台亭对峙,孤欲出兵,尔等意下如何?”阑 “额......”场内众人一时迟疑,都没有说话。主要是去年瘟疫席卷天下,对各地军队危害最轻的是刘备军,其次是曹魏军,而孙权的江东军却遭了重创,死伤了不少人马。 要不是后来有名医张仲景的弟子行走江东,带来了消除瘟疫救治士兵的药方,恐怕还不知道死多少人。 今年好不容易休养生息,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此时出兵恐怕有些不太妥当......张昭就说道:“吴侯,我们去岁因大疫而死伤了很多兵卒,最近的兵马都是新补充的士卒,虽然训练接近一年,但终究并非精锐之士,此刻就出兵的话,恐军心不稳。” “张公,这是江东最后的机会了。”阑孙权立即说道:“公应该也清楚,刘备是怎么对付他治下那些世家大族的,他收缴了他们的土地和人口,派人丈量了他们的农田,逼迫他们把自家奴仆拖欠的丁口税纳入府库,若这个时候不出兵,将来江东被刘备吞并,江东各大世家,哼哼。”说到最后他哼笑了两声,脸上的面部肌肉颇为僵硬,几乎接近冷笑。 虽说孙权忌惮刘备不假,可江东世家大族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隐藏人口和田地,私自武装力量,整日嚷嚷着要他投奔曹操,要不是外敌当前不宜内讧,他早就收拾了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额.....”张昭其实不是江东世家,而是徐州世家出身。不过他威望很高,在文坛的地位也属于江东领袖级别,所以与江东世家荣辱与共,几乎共同进退。 此刻听到孙权的话,张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或许,也只能出兵了。”阑 “可是如何进攻呢?”阚泽纳闷问道:“虽然我们的对手只有江夏水军,但如果正面硬攻的话,江夏可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是啊,当年黄祖老贼死守夏口,以至于讨逆将军屡次不能攻破。”严峻说道:“如今江夏水军的实力比之当年黄祖之时,何止强盛了一倍。强行攻打,怕是会损兵折将啊。” “莫非是荆南?”诸葛瑾想起了当初鲁肃曾经提到的从荆南、豫章两路突袭江夏和南郡的谋划,荆南如今空虚,他们在桂阳可是有一万多守军的。 “正是。”阑孙权抚须大笑道:“孤早已令孙皎驻扎在桂阳,待时机一到,便立即占据荆南,先破公安,再取南郡重镇江陵!届时只要控制住夷陵和夷道,刘备援军不得过,再东西夹击江夏水军,等黄射覆灭之后,便该轮到沉晨了。那时孤大仇得报,荆州唾手可得!” “可是我们在荆南并无船只,江夏水军只需要分出五千人船队,就能够封锁江面,令我们过不去啊。”张昭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从豫章进入江夏他们可以通过江东水师的船队,与江夏水师在长江上决一雌雄。 可桂阳又不是长江范畴,从豫章也没有水系分支通航,唯二的水系就是未水或者钟水从南往北流入湘江。 但那是人家的地盘,水军也过不去。因此即便他们得到了荆南,找一些渔船或者就地造船,肯定也造不出那些用于江上打仗的巨舰。 阑一旦渡江的时候被江夏水师截住,桂阳那边的军队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然而孙权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尔等却是不知道为了这个谋划,孤与子敬筹谋了多少年。我们在便县和未阳修建了上千艘战舰,足以应付江夏水师的拦截。”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心中一惊。 万万没想到孙权居然早就开始了谋划,秘密在桂阳的未水沿岸修建了造船厂,十年下来,修造了上千艘战船,就是为了今日。 连自己最亲近的臣子都瞒住了,整个事情恐怕也只有鲁肃以及桂阳那边的守军将领和工匠们知道。 吴侯的隐忍,可见一斑。 “恭喜吴侯。”阑张昭连忙站出来庆贺道:“一旦大军北上,江陵被破,我们就能西扼夷道,东取江夏,与主力夹击江夏水师了。” “哈哈哈哈哈哈。”孙权大笑着站起来,缓缓走到厅外,仰头看着天空。 公瑾,子敬,你们的夙愿孤完成了。父兄,你们若在天有灵,请你们庇护江东基业,令我一战而胜! “孤要亲往濡须口,坐镇柴桑,发兵荆州!”孙权勐然回头,双目炯炯说道:“这是江东生死存亡之战,还请诸位务必尽力,护我江东!”阑 “唯!”众人起身,认真拱手。此间多是江东士族,包括陆逊亦是陆家出身。 刘备打压荆益世家,剥夺荆益世家的人口和田产,就是在掘世家的根。 江东士族虽然很想投降曹操,但此时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已经被迫绑在了孙权的战船之上。 这一战。他们不参与也不行了。阑 第二十八章 汉末群星璀璨闪耀之时 孙权在后方开会,将自己的目的彻底暴露给江东士族,当然不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 他是想团结整个江东世家豪族,一起出兵共同寇略荆州。 刘备在荆益打压世家大族,这严重损害了世家大族们的利益,令江东世家大族不敢投靠刘备,也害怕刘备吞并江东。 孙权正是利用这一点,诱使江东士族出钱出人出力出粮草,形成一个利益集团共抗刘备大军。 】 于是在决定出兵之后,江东迅速开始积极做准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江东各大世家因此大放血,派出家中的私人武装力量,由家将率领,运送着粮草和物资,向着濡须口进发。 历史上孙权与关羽划江而治,主要战略地是在陆口,也就是赤壁那一带。 但如今他几次伸爪子想图谋荆州,都被沉晨把爪子给斩断,甚至还丢了江北的那片庐江郡战略要地,因此他的防御点现在只有两处。 一处在濡须口,主要是防备淮南的曹军。 另外一处则是在柴桑,防备的是江夏水军以及位于江北的西陵赵云军。 在鲁肃死后,严峻拒绝接任大都督,孙权于是以吕蒙为都督,驻扎在了柴桑,与驻扎在浔阳的赵云军隔江相望。 吕蒙上任之后,立即以谦卑的姿态向黄射和赵云送去书信表示愿意结交的心情,且时不时还以刘备和孙权为亲卷,两家有通家之好为由,时常前往浔阳和夏口拜访赵云和黄射。 他的表面目的是上门拜访,以永结友好,但实际目的未尝不是想要亲自侦查黄射与赵云军的部署情况。 所以现在江夏水军和西陵守军的真实布置早就被他摸清楚。 而除了濡须口和柴桑以外,孙权还派了步骘为交州刺史,遣孙皎为桂阳太守,名义上是驻防交州桂阳,以保证自己在交州的统治,实则是窥伺荆南,以取荆州。 孙权抵达濡须口之后,坐镇后方,不断调兵遣将,以潘章、蒋钦、周泰、丁奉、朱然等人为将领,走陆路翻越东南丘陵增兵柴桑。 同时又令徐盛虞翻领兵八千从豫章南下增援桂阳,让桂阳的总兵力达到两万,以可以顺势吞并荆南之势。 他的所有谋划都不敢在长江上行动。 因为刘备占据的西陵郡就在长江北面,他们在长江上的一切行动都会被北岸的刘备军察觉,所以他只能从东南丘陵大山里运兵运粮,比如当初沉晨水淹江东军的黟县。 这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 但由于不能利用长江运粮,导致他的粮草和兵马出动较为缓慢,一直过了数个月才勉强囤积了部分粮草,还有大量的军械物资需要调配。 古代战争当然不是一蹴而就,汉武帝为了打赢匈奴,依靠的是文景之治四十年以及他前期二十年的积累。 官渡之战袁绍为了打赢曹操,靠的是王芬韩馥以及后来袁绍十余年努力发展。 他们除了本身的底蕴积累以外,光调集兵马、运送粮草、筹集物资等等,都花了一年乃至数年的时间储备。 现在对于江东来说也是一场国运之战。 打赢了,他就可以兼并荆州,如曹操的魏王,刘备的汉中王一样,自立王国。 打输了,寄。 因此孙权不得不万分小心,光前期准备工作,就筹备许久。 而趁着准备阶段,他也没闲着,一直在做情报工作。 现在孙权在荆益内部安插了大量内应,底层装成百姓活动的间谍不计其数,高层还个有被迫对刘备事事顺从,装成贤良淑德的汉王妃孙尚香。 东汉诸侯王的王后就是王妃,但刘备是按照西汉规格称王,古人讲究门当户对,甘夫人和糜夫人因身份问题不能为后,所以刘备娶了益州大族吴氏女为王后,王妃便是孙尚香,地位仅次于王后。 这也意味着只从身份和地位上来讲,孙尚香是整个刘备集团的三号人物,只低于刘备和吴王后,能够窃取的情报可想而知有多重要。 像刘备几次调兵的真实情况,就是由她传递的消息,虽然是刘备“不小心”给她的假消息...... 但由于刘备在荆州几次调兵都是虚虚实实,遮遮掩掩,在外面看起来南郡和荆南至少还有一两万人看守,实际上却都调走了,所以这虚实之计被孙权看作是假象,孙尚香侦查到的才是真相。 一直到建安二十三年十月,在黄门卒和西凉骑兵归队之后,沉晨才缓慢撤兵至叶县,于叶县外安营驻扎,与城池互为犄角,跟对面的曹洪军形成对峙之势。 曹洪不敢去追,只能选择继续在台亭扎营。并且由于沉晨撤兵之后,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再次筹备粮草送到前线。 建安二十三年十一月,曹操主动对关中发起进攻,亲领大军至郿县。 关羽退兵回褒斜道。 十二月,曹操令夏侯惇和于禁继续驻扎在五丈原,留下董昭为军师,自己则带着主力以张郃为先锋,直取西凉。 刘备迁移西凉百姓至汉中,其实只迁移了汉民,大量羌人依旧栖息在凉州。 这对于曹操来说实在是太致命了。 因为马超的关系,凉州羌人基本上都拥护刘备,刘备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战马也很容易。 一旦让刘备训练出大量来去自如的骑兵,那么关中盆地就会受到很大威胁。 虽然目前曹操军团的主力依旧是以步兵为主,但骑兵数量也非常多。 像他的儿子黄须儿曹彰,今年三十岁,现在就是骁骑将军,麾下有数万骑兵精锐,还曾经征讨过叛乱乌桓和鲜卑。 关中平原一览无余,骑兵的机动性尤为重要。现在曹操把左冯翊与河东郡视为后方粮草基地。 如果刘备装备了骑兵,从萧关道进攻左冯翊,骚扰后方。 那么曹操就会失去重要粮草来源,被迫从关东运粮过来,这显然是一件致命的事情,稍不小心就有可能令他失去关中。 所以曹操必须把西凉重新抢回来,彻底断绝刘备的马匹来源。 建安二十四年年初,已经六十五岁的曹操行军至街亭,街亭至天水沿线的陇县、略阳、显亲、冀县、望垣等地,由吴兰、杨怀、高沛、邓贤、冷包、张任、刘璝、扶禁、向存等刘备部将驻守。 曹操遣张郃为先锋,大破诸将各部,斩杀了数名刘备部将,威震西凉,兵临天水城下。 刘备当时人还在汉中,得知消息,立即亲至。 天水守军在曹军围攻之下,不得已退至卤城,在卤城以及周边山林当中结寨自守。 刘备率领张飞、马超、魏延三名大将,其余庞德、张任、严颜、黄权、雷铜、杨任、寇封、孟达、董厥、冯习、张南、高翔、杨柏、杨昂等部将数十人,大军五万至卤城与曹军对峙。 此时双方阵容可谓非常豪华,名将云集。 刘备这边五虎上将里除了赵云在西陵,黄忠在僰道以外,关羽张飞马超俱参与这次曹操为争夺西凉而引发的战争。 谋士方面,除了相国诸葛亮坐镇江州,为前线输送粮草以外,中丞相庞统、右丞相法正、左丞相徐庶,御史大夫贾诩,尚书杨仪邓芝,侍中马良,兴业将军李严,皆已经在军中。 比如左丞相徐庶目前就跟着关羽在斜峪关与夏侯惇于禁相持,庞统和李严在汉中负责粮草,刘备身边就聚集了法正贾诩等人为前线军事参谋。 兵马数量上,加上从前线败退回来的兵马和关羽军,刘备军的总兵力约十二万。 曹操那边也不遑多让。 宗室八虎骑,独眼将军夏侯惇、虎步关右夏侯渊、抗蜀名将曹真、千里驹曹休、入为腹心出当爪牙夏侯尚五人在此。 五虎良将中,于禁、张郃、徐晃三人皆参与此战。 其余还有黄须儿曹彰,虎痴许褚,曹魏后期大都督郭淮,益州刺史赵颙,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等等。 文臣方面则有钟繇、董昭、司马懿、蒋济、刘晔、杜袭、杨阜等人。 兵马有曹军主力约十万,西凉阎行杨阜率领的西凉归附兵马数万,从北方带来的一些乌丸鲜卑胡骑,以及投奔曹操的关中诸将,总计大军十七万之多。 在粮草上其实曹操要占便宜一点。 因为自从他把凉州大批百姓迁移至关中之后,左冯翊和河东郡就变成了他后方粮仓,可以就地屯田种粮食。 收获的粮草都送至长安,由坐镇长安的司隶校尉钟繇派人把粮草运至前线。 反观刘备因汉中盆地养不起那么多人,只能从后方运粮。 但后方的粮草运输线路况又长又差,需要从江州、成都等地从金牛道和米仓道送到汉中,再从汉中送到武都郡的前线,损耗比曹操大得多。 因此在关中和西凉打仗,曹操远比刘备占便宜。 很快曹军进攻至卤城。 西北的风勐烈吹拂,两侧山林茂密,正是初春之时,满山翠绿。 汉代的凉州不像后世甘肃黄土高原那么苍黄,生命的奇迹在这里绽放,这里拥有起伏不定的成片丘陵,以及广袤的草原,养育了无数汉羌儿女。 建安二十四年一月十六日午后,曹操骑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丘。 他看到的是崇山峻岭仿佛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草木随风摇摆,山林刀噼斧刻一般,犹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处处透露着一种粗狂的美感。 这是靡靡江南所没有的自然奇迹。 曹操四处遥望,看着远处那浩瀚山林,对左右问道:“这是何地?” 参军杨阜为向导,说道:“魏王,这是戎丘山。” 戎丘山便在卤城以南。 卤城毕竟只是座小城池,容纳不了数万大军,因此刘备在城中只布置了数千人马,主力尽布置在后方山岭之中,营寨连绵十余里。 而曹军便在卤城以北,将整个祁山道都占据了,还有大量曹魏士兵正在后方寻找地方安营扎寨。 张郃作为先锋大将,早已经杀到了卤城城外,于城北一块平原空地驻扎。 此时见曹操亲至,连忙前来见礼。 “魏王。” 张郃疾驰过来,到曹操面前单膝下跪。 曹操身后大军还在道路上行走,密密麻麻的军队按照部署开始抢占他这边的山岭、平地。 而他们能够如此顺利地抵达这里,张郃的功劳可谓是非常大。 曹操笑着说道:“儁乂起来,这里可有高处?” 张郃起身,指着东面一处山头道:“那座山岭颇高,可以看到刘备军在后方山上的一些部署。” “引寡人去看看。” 曹操勒马。 当下一行人上了山头。 到了山上,居高临下,视野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就看到南方远处山头林立,修筑了大量营寨,旌旗遮天蔽日,各类刘、张、马、魏的旗帜飘扬,穿着橙红色汉军军服的士兵们漫山遍野,声势震天。 而在更远的地方,曹操还看到了山头悬崖之上,有人亦在远眺,身后无数人马簇拥,还打着伞盖,身份似乎极为尊贵。 “那定是卖履舍儿!” 曹操对左右说道:“这厮不过一草芥出身,也敢妄称天数!” 张郃指着远处说道:“魏王,那便是祁山。” 祁山是一座山脉,也是座高山。 它位于祁山道偏北,在地理上更靠近天水郡。 所以诸葛亮每次出祁山的时候,就是路过这里,攻打曹魏西凉天水。 曹操看去,就看到那高山巍峨,比他占据的这座山头高了很多,而刘备却像是就在那山上俯瞰着他一样,令他很是不爽。 不过站在这山顶上看山下局势,确实极为清晰。 此时张郃先锋军驻扎到了卤城城外,曹操的主力军也已经抵达,身后左右为许褚以及曹彰。 下方夏侯渊、曹真、曹休、夏侯尚带着将士们抵达,布置了数个营寨。 如此一来,整个卤城周边的山岭、要道,包括卤城城池,都被刘备和曹操的大军瓜分。 各名将如云,分别占据了一些山头,形成了南北对峙的格局。 如果再加上正在褒斜道出口,五丈原一带互相对峙的关羽、徐庶、关平以及夏侯惇、于禁等人。 曹魏和蜀汉大半的一流将领,都聚集到了此地。 一时间,汉末群星璀璨闪耀之时。 第二十九章 卤城对峙 凌厉的北风吹拂着山林,林木婆娑作响。 远处山丘之上,刘备带着五万大军,加上从前线败撤回来的一万多人,约六万余众与曹军对峙。 曹操的兵力在十万左右。 祁山道算是一条比较宽敞的道路,沿途大量的山谷、平地、丘陵,差不多就是后世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秦岭镇一带。 沿着道路两侧,密密麻麻的营寨修建,各类防御工事不断竖起,不知道多少树木遭到了砍伐。 等过午后,接近晡时末刻,远处岐山山顶刘备挥舞旗帜,下达了进攻命令。 从卤城东南方一处小丘陵上缓缓下来一标人马,上面的旗帜写着一个“寇”字,为首之人三十来岁,体魄魁梧,颇有勇力,正是副军中郎将寇封。 刘备早年驻扎在长沙郡的时候,曾经有过想收寇封为子的想法,但刚好甘夫人怀上了阿斗,于是断了这个念头。 可虽然没有收其为子,但因寇封骁勇善战,刘备甚爱,待其如子,常以假子称呼。 此刻寇封领命,带着一标人马来到张郃阵前叫骂挑衅。 曹军虽然人数要远多于刘备军,总兵力是十七万比十二万,卤城战场则是十万比六万多,但因为才刚抵达卤城,尚未摆开阵型,因而不便主动出击。 只是寇封在营前叫阵,若是不出去厮杀一番,把他打退,恐将士们军心不稳,觉得曹操是害怕了刘备不敢出战。 所以一旁张郃立即说道:“魏王,末将愿出战!” “哼。” 曹操冷冷道:“卖履舍儿,只会使假子拒其公。若是儁乂出战,刘备岂不笑话我用大将欺凌孩童乎?黄须儿何在。” “父亲。” 同样是三十岁上下的曹彰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孩儿愿意杀了那刘备假子,将他人头送到父亲面前。” “好,真是我的好孩儿也。” 曹操抚须大笑道:“汝正好可以击破之,试探一下刘备底细。切记,若那寇封不敌败逃,决不可深追,以免被其诱敌深入。” 曹彰再蠢都知道自己带着一标人追到人家几万大军里头会是什么结果,因此连忙说道:“唯,父亲放心。” 当下他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下山而去。 很快曹彰也同样领了一标人马从东北方曹军营中杀出,向着正处于卤城正前方空地上叫骂的寇封杀来。 双方原本也就距离二三里,短短十来分钟,曹彰就率领着人马杀到了近前。 “贼子,纳命来!” 黄须儿一声怒吼,便飞马向着寇封杀去。 “好胆!” 寇封大叫一声,同样提枪直刺。 双方都是骑马,因此比后面的步兵要快很多,在两边人马对冲之前,就已经交战在了一起。 曹操和刘备都在山顶上看着这场战斗,就看到双方你来我往,顷刻间战了十余合。 曹彰似乎隐约占据上风,但寇封也不弱,不时找准机会反击,来回不断厮杀。 紧接着后方人马就涌了过来,两边人马都在三四千的样子,站在山顶上看,就觉得像是两团小黑点拥挤在了一起,杂乱无章。 “魏王。” “嗯?” 听到身边张郃的呼唤,曹操应了一声。 张郃颇为纳闷地说道:“这山底下的刘备军,好像并非什么精锐。” “呵呵。” 曹操笑了笑道:“刘备军中精锐俱在关羽和沉晨手中,调集过来的人马亦不过是荆州的郡兵,南兵本就羸弱,不如北兵,又非精锐,岂能是寡人敌手?” “原来如此。” 张郃这才明白原因。 曹操豪气干云道:“此战寡人不仅要他失去荆州,还要他失去汉中。待寡人取汉中和南阳之时,便是刘备覆灭之日。届时区区孙权之流,何足挂齿?这天下,终究会是寡人的!” “魏王圣明!” 周围随从将领、谋士纷纷拱手。 曹操得意大笑了起来。 而远处胜负已分。 不是寇封打不过曹彰,而是士兵落入下风。 刘备军的真正主力战兵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他在南阳和长沙征召的精锐步卒以及吴懿的东州兵。 这些人合二为一,经过筛选,剩下五万一线精锐士兵,目前由关羽掌控,现在在褒斜道与曹操从关东带来的六万精锐之士对峙。 另外一部分便是由沉晨从当初刘表时期留下的二十万荆州军裁减挑选出来的五万人马,加上张绣的西凉军,沉桃的黄门兵,总计六万人,目前驻扎在南阳,被沉晨掌控,与曹洪进行交战。 其它倒还有黄忠继承自刘磐的两万长沙战兵,张飞的一万西凉骑兵,沙摩柯一万五溪蛮人以及黄射的江夏水师。 但那两万战兵和骑兵人数较少,沙摩柯则跟着沉晨在南阳,而江夏水师属于一线精锐水军,放在陆地上,战斗力跟二线郡兵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现在刘备带来的这七万大军六成以上不是一线精锐,而是二线郡兵以及由马超征召而来的羌人氐人,凑数的居多。 里面真正能打仗的也许就只有张飞部和马超部的骑兵以及李黑的那一万余经过多年训练的賨人部队。 虽然曹操也有一部分杂兵,但他的主力精锐带了十万人过来。 因此即便剩下的七万人并非强兵,跟着曹军这十万战兵,也足够打打胜仗,碾压刘备的部队了。 此刻曹操看着山下战斗自己渐渐取得了优势,脸上得意不已,嘴上还骂骂咧咧,说着大耳贼,卖履舍儿之类的话。 他人到晚年脾气越来越古怪。 历史上他在汉中之战后就天天骂刘备,还清洗了不少刘协的汉臣。 如在吉平叛乱后,问那些汉臣有没有救火,救火的人站在左边,没有救火的人去右边,大臣们纷纷站在左边去,结果曹操就说他们是叛乱,全给杀了。 可见当时他已经自感时日无多,愈发残暴。 此间他站在山顶骂骂咧咧。 而那边的刘备则见形势不妙,立即鸣金收兵。 寇封于是找准机会荡开曹彰攻势,勒转马头就走。 身边刘备士兵得令之后,也是纷纷丢盔弃甲,往后方逃窜。 曹彰杀红了眼,胜利之后一时忘记了曹操的嘱咐,多追了几百米才想起来,连忙勒马。 这个时候曹操也下令收兵。 但不料卤城东城门打开,城中守将吴兰领军杀出,对曹彰右翼发起突袭。 曹军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亦是大败而归。 由于曹军的大部队还在后方修建营寨,在前方阵地的只有张郃部、夏侯渊部以及曹真部,防御绰绰有余,主动出击不太理智,因此曹操不敢下令全军出击,只能让夏侯渊去救。 夏侯渊呼啸一声带着士兵们冲过去的时候,卤城里也响起了鸣金声音,吴兰便又撤回了卤城里,原地和之前曹彰寇封交战的战场,留下敌我千余具尸体。 “哼。” 看到这一幕,曹操冷哼了一声道:“回营。” “回营!” 许褚大喝着说道。 魏王銮驾遂下了山坡,往后营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双方都收兵回去,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刘备军撤兵之后,回卤城的回卤城,回营寨的回营寨。 曹军也是纷纷退往后方,战兵继续在前方警戒,后方距离卤城四五里处的曹军主营方向,则是紧锣密鼓地修建营寨。 片刻后刘备军那边出动了数百名斥候骑兵,把战死的士兵尸首带了回去。 曹军那边也一样,都是几百名斥候骑兵出来。 以前大家打仗除非是胜仗,不然要是那种即便是打赢了也不得不撤兵的战斗,往往都是两边尸体无人收,就这样曝尸荒野。 特别是那种大型战役,一战死伤几万人的时候,结果就是遍布腐尸,造成瘟疫横行。 如黄巾之乱后的第二年,“中平二年春,大疫”。 董卓之乱后,“初平四年夏,大疫。” 然后就是中原诸侯大战,百姓民不聊生,各地死伤的士兵尸体无人收敛,导致瘟疫持续不断。 这一点在张仲景《伤寒杂病论》的序言中有写,包括董卓迁徙人口至关中,闹得关中大瘟疫。曹操屠杀徐州,致使徐州和淮南大瘟疫等等。 所以从前年天下大瘟疫开始,沉晨就告诉张仲景,瘟疫的来源是人死后尸体无人收敛,渐渐腐化以至于生出疫气所致。 于是当时从南方到北方来的医师们就天天宣传,告诉北方百姓和士族,一定要记得收敛尸体防止疫气。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敌我双方都有了收敛尸体这个习惯。 刘备军和曹军负责收敛尸体的士兵见面后也没有打,基本上都是持着面盾牌,后背上挂着弓弩,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开始收尸。 因为先来后到的关系,刘备军先至,便认认真真地收拢起尸体,曹军隔着一里观望。 他们来收敛同袍尸体的,又打起来继续扔下尸体,然后继续来收尸,继续大涨,如此循环反复下去没什么意义。 因此斥候收尸的时候,往往都会错开时间,避免继续发生争斗,也算是这两年新出的一个不成文规定。 等到刘备军把尸体收敛走之后,曹军才上来把他们的同袍尸体带走。 两边仿佛形成了一个较为默契的潜规则。 很快。 战场上就连散落的刀兵也都敛走,原地就只剩下鲜红的血迹还告诉着旁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小规模战争。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慢慢下山,天地渐渐黑了下来。 北风呼啸,吹着山岗树木婆娑作响。 曹军营寨还只是刚刚修建好,尚未挖掘工事,至少还得花半个月以上把所有防御工事修完才行。 因此此时的曹军还是颇为警惕,外围更靠近战场的地方临时修筑大量工事,很多曹军也在来来回回巡营,防止有人夜袭。 刘备那边则召开了军事会议,进行商讨。 距离卤城前线约八里外的后方刘备军中营主将营帐内,刘备高坐主位,下方有法正、贾诩、邓芝、杨仪、马良、郑度、蒋琬等人。 营帐内烛火映照,刘备穿着黑红相间的王服,头上戴着冠冕,环顾左右说道:“寡人欲夜袭曹军,诸位以为如何?” 他现在开始自称寡人了。 曹操最先自称孤,因为县侯以上才能称孤,所以曹操迎汉献帝刘协被封为武平侯之后,就开始这么自称。 之后是孙权,由于曹操要拉拢他,所以让他继承了兄长吴侯的爵位,也开始自称孤。 刘备就惨了点,一直是个宜都亭侯,不能称孤道寡,所以自称我。 但现在进位汉中王,走到了孙权的前面,与曹操并列,等于是跳过了县侯、国公这个自称孤的阶段,开始自称寡人了。 “大王。” 法正起身拱手道:“曹军此时还在修建营寨,建造防御工事,在工事尚未休整好之前,想必是最为警惕的时候,恐不能出兵。” “唉。” 刘备叹了口气:“寡人又不是不知兵,自然知道。但寡人就怕越拖下去,对我军就越不利。” “从汉中运来粮草就已经十分艰难,可汉中的粮草也要由成都和江州运来,沿途一千余里俱是崇山高岭,道路崎区难行,光从成都江州运粮至汉中就要一两月之久,再从汉中运来更是冗长,一旦遇到夏秋雨季,数月都没有一粒粮米。” “虽然我们在汉中囤积了大量粮草,但粮草存储不易,最多一年用度就要无粮,因此粮草不能断绝。反观曹操现在在关中屯田,粮草可以就地补给,远没有我们这样的困扰。” “若是对峙一年,恐怕寡人就要退兵回武都了。” 说到最后,刘备摇摇头。 这种大型战役当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的。 特别是这种山道地形,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祁山道靠近天水前段算是较为开阔的了,所以才能容纳下十多万大军。 但后半段靠近武都下辩的道路就极为狭窄。 其中又有铁堂峡道、木门道、阳溪道、寒峡道、龙门径、骆谷径等数条分支小道。 那道路崎区难行,易守难攻,称之为羊肠鸟道也丝毫不为过。 所以刘备只需要把守住祁山道的入口戎丘山岭以及祁山山岭,就能令曹军寸步不能进。 这场战斗恐怕要持续很久。 偏偏后方小道那么多,看上去容易防守,可也增加了运粮的困难。 运粮兵们每天爬山下山再爬山,日行十里是常有的事情。 前线粮草耗费那么大,等到存粮用光,就怕啊后方的粮草运抵不及时,让刘备不得不将祁山道这险要道路拱手让出去。 法正笑着说道:“大王勿虑,正有一计,可曹军不能久持。” “哦?” 刘备忙道:“孝直快说。” 法正深邃的目光便看向东南方,轻声说道:“大王莫忘了孙权和左将军乎?” 第三十章 江东兴盛,在此一举 建安二十四年三月,公元219年四月,江东的孙权就收到了刘备的来信。 信中说他正在陇右与曹操交战,曹操的主力都已经被他牵制在西凉,希望趁着这个机会,孙权能够果断出兵合肥,占据淮南,威胁曹操中枢。 此时刘备和孙权当然还未交恶,双方的表面关系是盟友,而且刘备还娶了孙尚香,属于是姻亲关系,交往极为密切。 由于双方的谋划只有高层才知道,甚至张昭他们都是去年年底才晓得的这件事情,所以外人更是不清楚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勾心斗角,暗生龌龊,互相在图谋了。 因此至少在表面上,孙权自以为自己的伪装骗过了刘备,看到这封刘备的信件,顿时高兴了起来。 “刘备也有求孤的一天。”濡须口,孙权的府邸之中,他看着这封信,环顾四周对众人得意笑道:“他求孤出兵合肥,以解西凉之围。”严峻笑道:“前几日曹操也送了书信过来,说他已经将刘备主力困于关中斜峪关,西凉卤城戎丘山,连南阳的军队都在台亭与沉晨对峙,荆州后方彻底空虚,让我们出兵呢。” “哈哈哈哈哈。”孙权开怀大笑道:“如今天下,曹操刘备相争,世人都说孤最为羸弱,将来必被他们占据。可如今曹刘却要都有求于孤,孤帮谁,谁就要覆灭,他们也有今日!”阚泽就说道:“现在曹操刘备都要拉拢吴侯,这正是吴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也许这一战之后,吴侯便能在南方称雄了。” “不错,荆州空虚,吴侯顺势可取之。” “淮南也可以啊,若是能把淮南掌控在手里,吴侯的实力亦将更加强大。” “但淮南......算了,以后再说吧,先取荆州要紧。” “是了,吴侯,不要理会刘备的话,再耐心等一等,等到粮草兵马运输得差不多了,便可顺势开始进攻。”诸葛瑾、顾雍、孙邵、阚泽、严畯几人纷纷发表意见。 张昭不在这里,他在后方坐镇。下方唯有陆逊一言不发,盘膝坐在末端席位上,微笑不语。 孙权见他有异状,便好奇询问道:“伯言,大家都各抒己见,为何你却沉默不语呀。”陆逊就起身拱手说道:“回禀吴侯,逊以为,我们还是应该装装样子。” “哦?”孙权伸手示意道:“细说。”陆逊解释道:“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黄射和赵云眼中,如果咱们没有行动,恐为他们狐疑。” “唔......”孙权思索起来,他想起了当初也是鲁肃建议他应下刘备要求出兵合肥的条件。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向刘备表示顺从,以便迷惑于他。但更关键的是当时曹操淮南确实很空虚,合肥就七千人,而且当时曹操正在寇略关中西凉,一个无人把守的淮南不捡白不捡。 可惜那次出征的结果.......想到这里,孙权犹豫道:“合肥城高墙厚,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攻下的......”陆逊笑道:“并非是要攻打合肥,而是假借攻打合肥之名,水陆并举,自江北突袭浔阳,配合水军抢占西陵,然后大军直奔江夏!” “嗯。”孙权微微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因为孙权的势力全面撤退至江东,对淮南完全没有了掌控力,所以真出兵只能从水上出兵。 如果以攻打合肥为借口,出濡须水进入巢湖,从巢湖南面的陆路袭击浔阳,这样水陆并进的话,也能够让水军和陆军互相配合做事。 陆逊继续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三个问题,一是沉晨军。” “沉晨军虽然与曹洪在台亭对峙,但去岁他烧了曹洪不少粮草,又兵临陈都,造成不小威势,对曹军士气进行打击。” “此时二人尚未交战,只是隔了二十余里对峙,若荆州遭到袭击,沉晨必然留守一部分兵马来援,他的士兵俱是精锐之士,他若是驰援夏口,我们对付江夏水军就难了。”陆逊的话说完之后,诸葛瑾也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若能够向曹洪通信,希望他能够主动出击,纠缠住沉晨的主力军,那就再好不过了。”孙权就道:“那此事就由孤来办,孤会亲笔写一封信,告诉曹洪,是曹操让孤帮忙出兵,希望他能够配合一下。” “吴侯英明。”陆逊稍稍拍了一下孙权的马屁,然后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就是目前粮草辎重还未全部搬运完,我们从山中运粮过去,虽然隐蔽,但终究缓慢,还有兵马也没有彻底训练好,预计至少要到六七月才能勉强出兵。”孙权抚须皱眉,这确实是个严重问题。 世家大族因为涉及自己的利益,害怕被刘备吞并之后,江东士族遭到清算,刘备逼迫他们交出人口和土地,只能选择与孙权绑在一条战船上,于是出人出力。 可不管怎么样,他们既然要从荆南和豫章两处进攻,就要准备大量的粮草,世家们交出来的私兵,也要划分归属,重新训练。 即便他们早在前几年就已经偷偷在运作,可当时害怕刘备在江东有间,不敢明目张胆,只能以讨伐山越为由,偷偷从东南丘陵运粮至南昌一带存储起来。 然而古代存粮不易,修建粮仓必须要防潮通风,还得时常把粮食拿出来晒,存个一两年就很难了,更别说三四年之久。 所以桂阳那边粮草一直不怎么够,平时是靠着掠夺交州来补充,但要打大仗的时候,大量兵马出动,还要管那么多民夫、辅兵,牵动的兵力和人口数十万,需要的粮草也要数百上千万石,哪那么容易集齐? 孙权思索片刻之后,问道:“若是孤派人消灭那一带的山越,将他们全部杀死,劫掠他们的粮草,是否可够?” “大抵是够了。”陆逊回答道。 “嗯。”孙权点点头:“那让贺齐和朱然去一趟。” “唯。”陆逊应了声。山越之乱一直到东吴灭国都未完全消除。这些年来虽然孙权也屡次出击,不断进攻山越,掠夺他们的人口物资,以补充这些年来江东损失。 但东南丘陵连绵数十万平方公里,孙权多次出兵,打击的也只是靠近江东的外围区域。 更深的地方如后世安徽省黄山市周边大片区域,依旧有很多山越栖息其中。 他们其实是因战乱躲入深山的汉民,但因为不纳税、不服徭役、拒绝被征召为兵,成为了官府打击的对象,也就是俗称的黑户。 孙权对他们的态度是杀、抢、掠,逼迫他们变成自己治下的顺民。现在桂阳前线正调兵遣将,按照孙权的意思,出兵西陵至少需要十万大军,而拿下荆南,再把夷道夷陵堵住,然后配合东线军队夹击江夏,那么桂阳也得要至少四五万人。 如果是历史上的孙权,自然是有这些兵力的。因为到了赤壁之战前后,他的总兵力就已经超过了十万,湘江对峙的时候,他就带了八万人和刘备五万人对峙。 之后数次合肥之战,每次出动的人马都是十万以上,甚至最后一次打合肥的时候,吴国太傅诸葛恪带上了二十万人马,将合肥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此算上后方留守以及在部署在荆州的军队,至少在背刺盟友之前,孙权的总兵力应该在二十五万到四十万之间,还是很有实力的。 但现在呢?黟县之战,被水淹没。洪口之战,被火焚烧。合肥之战倒没太大损失,但孙权肯定也不好过就是了。 几次惨败下来,让孙权的总兵力损失惨重。不得已,他只能向江东士族妥协,这次也是半威胁半妥协地才让那些世家大族出血。 林林总总下来,也就凑了二十多万人马,算上后方留守的部队,他能够出动的兵马大抵也就那么十四五万人,打得十分勉强。 而且这是在世家放血的情况下。要是世家这次不配合,估计孙权总兵力也就十多万人,能出动的兵力恐怕不足十万,跟刘备曹操双方对峙,在保证后方还有留守部队的情况下,每人动则出动二三十万大军比起来,那是有多寒酸就多寒酸。 毕竟人家能出动那么多人马,就意味着算上后方留守部队,总兵力可能已经超过了四十万,曹操更是可能已经超过了五六十万,跟他们一比,自然是显得远远不如。 因此孙权才急需要把兵力集中起来,主要在濡须口、柴桑、桂阳等地,只要能够迅速拿下荆南和江夏西陵,不愁补充不了军队。 陆逊最后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打仗需要看准时机,但我们两路并进,桂阳的军队如何能与我们同时进攻?即便是约定时日,万一恰好时机不好,或者天公不作美,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这个问题一出来,一下子就把孙权给难倒了。周围诸葛瑾等人亦是面有难色。 他们以前只想着两路兵进,却是一时忘记了统筹问题。当时通讯手段极为落后,烽火狼烟就已经是当时最为先进的传递消息手段。 但那种方式并不具备隐蔽性,如果被敌人看见了,肯定会起疑。而且从柴桑修烽火台一路修到桂阳郡,那得修多远? 因此通讯手段确实是个大问题。众人都愁眉苦脸。唯有孙权注意到陆逊脸色如常,便询问道:“伯言莫非有策?”陆逊笑着拱手道:“正要向吴侯禀报。” “哦?”孙权忙道:“快快说来。”陆逊就说道:“当初在吴郡时,我见过有一山越人,饲养鸽子。” “鸽子?”众人纳闷,这东西在当时确实比较广泛,宫廷和民间很多人热衷饲养,但这跟传信有什么关系? 陆逊解释道:“那山越人是被迁徙而来,他的家族却还留在了山中,我曾经见过,他将手中的鸽子放飞,最后寻到了他曾经的居所,带回来了一点布片。” “你的意思是,这鸽子有回家的能力?”孙权问道。陆逊点点头:“正是,传闻张骞和班超出使西域,就曾用鸽子传信,在鸽子脚上捆绑绳子,绳子的颜色就代表了一种寓意。虽然不知道传闻是真的是假,但现在纸张更加轻便,若是绑上纸条,岂不是能传递军令了?”秦末汉初的时候由于刘邦认为鸽子是祥瑞,于是在宫里饲养了不少。 正所谓上行下效,由于刘邦的喜欢,群臣们和百姓也纷纷饲养,导致民间养鸽子的风气流行,反正养着也不费事,大不了以后吃鸽子肉嘛。 后世就有大量西汉陶鸽、青铜鸽出土,以及一些文献记载,就证明了此时在民间鸽子渐渐成为了一种家畜。 不过信鸽直到唐代才有史书明确记载,到了五代十国之后,就广泛出现在北宋、辽、西夏、金、南宋、元等等国家史书里,算是真正用于战争当中。 但这并不代表汉朝人就不知道鸽子有导航的能力。只是当时书写用的是竹简而不是纸张,鸽子可带不了竹简,所以等到唐代纸张在民间普及之后,才出现信鸽也很合理。 然而现在不同了。因为纸张最完美的配方已经出现二十多年了。沉晨在南阳让工匠试错,最终找到了以竹子为原材料的最佳纸张配方。 新的纸张出现之后,这种情况自然发生了改变。陆逊上次看到那山越人用鸽子,灵机一动,觉得如果在鸽子脚上绑住轻便的纸条传书,那岂不是能很短的时间内就能传递消息? 所以想到这个问题之后,他就立即去做实验,没想到那个山越人真的能让鸽子把信带回东南丘陵的部落中。 现在他们正面临着通信的问题。鸽子的出现,岂不是就解决了这个难题了? 孙权听到陆逊的话,忙问道:“此事确定可行否?”陆逊认真地点点头:“可行,逊已经试过了。” “哈哈哈哈哈。”孙权顿时大喜,高兴说道:“连上天都在帮孤,孤得伯言,胜过得十万大军矣。”陆逊谦虚地低头微笑拱手道:“此皆吴侯之天命也!” “哈哈哈。”孙权大笑道:“那此事就交由伯言去办。” “唯。”陆逊再次拱手一礼。三个问题都解决了,江东兴盛,在此一举! 第三十一章 兵神出动,北伐中原 建安二十四年二月底,将信鸽放走之后,沉晨看着手中的命令沉思。皏 作为后世人,在察觉到这个时代的通讯不便之后,沉晨自然也早就想到了信鸽,并且开始布置。 但信鸽的训练却并不顺利,因为刘备的地盘实在是太大了。 从益州到荆州,横跨囊括了后世八个省份和一个直辖市,范围上千公里,而且还都是环境较为恶劣的地区。 而后世能飞上千公里的信鸽往往都是精心选育良种、科学饲养管理,以及不断训练所成。 汉代的鸽子不一样,并不像后世那样精良育种,如果长时间在家中饲养,反而可能会让鸽子失去远距离飞行能力。 并且荆益之地作为长江横跨地区,每年都有很多时间受到雨季影响,恶劣天气加上育种问题,导致鸽子往往只能飞上百公里。 所以沉晨虽然一直想把信鸽系统建立起来,奈何困难重重,想要从无到有,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皏 好在经过他多年的努力,最终在前几年总算是把这套系统给成功打造出来了。 只是用了别的方法。 并不是说刘备在天水郡前线放鸽子,他这里很快就能收到,而是弄的短途飞行模式,也就是一站一站地送达。 信鸽飞出去后,先到汉中鸽子基地,再到汉昌、宕渠、江州,然后再从江州发信件至全国各地,每一站基本都在一百来公里左右,一般从武都到江州,一天之内就能送达。 但中间还是有些其它因素,比如老鹰、隼、凋等鸽子天敌、恶劣气候干扰、或者偶尔出现磁场变动、猎人打猎等等因素,再加上信鸽基地还要往至前线,往往会慢几天,甚至有的时候慢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简单来说,信鸽不是很稳定。 不过对于信息技术严重缺乏的汉代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足以支撑起将近一半的军事通讯。皏 另外一半还是得依靠斥候来,动物终究还是不如人靠谱。 沉晨手中的命令就是半个月前刘备从汉中发来的,中间辗转几次信鸽基地,最后落到南阳宛城,再从宛城送到前线,用了十二天的时间,比原本需要至少两个多月的路程还是快了不少。 信里刘备告诉沉晨,由于曹操占据了兵力数量、士兵素质以及粮草先发的优势,他们长时间僵持对自己很不利,所以希望沉晨能在南阳闹出点动静缓解压力。 毕竟刘备已经把大量兵力都压在了孙权会偷袭荆州这件事上,导致前线的战斗力不足。要是为了守荆州而丢了汉中,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不疑凑了过来,问道:“师兄,大王在信中说了什么?” 沉晨将手中的信递给他道:“主公在陇右与曹军主力对峙,他的兵马并非精锐,粮草补给亦比曹操困难太多,长久相持,很容易打败仗,所以希望我们能够弄出些动静,让曹操遣援军来南阳,以缓解主公那边的压力。” “主动进攻曹洪?”皏 周不疑何等聪明,顿时就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沉晨点点头:“想来也是法孝直为主公出的主意,不过也无妨,曹洪打不过我!” 那一瞬间,沉晨昂然而立,脸上露出极为从容自信的表情。 即便曹洪在前线此时已经布置了八万曹军,后方各县城还留守了两万,他只有区区五万人而已。 但他丝毫没有觉得恐惧,反而是充满了跃跃欲试。 自己枯坐在南阳太久了。 是时候让曹操知道,自己为了今日,到底准备了多久!皏 “走吧!” 沉晨走出了自己后园庭院,向着中厅的方向走去,对门口如铁塔般耸立的单彝说道:“懿德,擂鼓聚将!” “唯!” 单彝连忙往外跑去。 叶城前线的布置有三处,一处是叶县城池,一处在叶城东北角营帐,最后一处则在西面鲁山脚。 沉晨目前自己在叶城城中府衙,坐镇后方。 甘宁则在东北角主力营中为大将,吕常在鲁山脚下扎营,三座营寨互为犄角,将曹洪南下的路堵死。皏 此刻沉晨擂鼓聚将,甘宁、吕常、张绣、沉桃等人得到消息,立即在军中留下各自副将看管营寨,自己则立即往叶县城中赶去。 城中府衙之内,沉晨高坐主位,左边盘膝坐着师弟周不疑,右边坐着蔡冒的侄子,同时也是邓洪妻弟蔡笃。 门口吴当、单彝两名徒弟担当守卫。 很快甘宁吕常张绣沉桃四人就到了中厅,甘宁一进门就嚷嚷着道:“将军,要打仗了吗?” “要打仗了。” 沉晨笑着说道:“这次是要和曹洪决战。” “太好了。”皏 甘宁顿时激动得跳起来,说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兴霸叔勿要急躁,先坐下。” 沉晨摆了摆手。 过了片刻吕常张绣沉桃相继到来。 麾下四大主将以及特种部队黄门卒首领,目前也就只有文聘现在在武关抵御徐晃。 其余人皆到处。 至于像州泰这类中级校官肯定没资格参加这种高级会议,俱留守营寨。皏 等大家到齐之后,沉晨才开口说道:“诸位,前年因大疫,以至于原本我准备充足的北伐就此泡汤。但这并非是件坏事,准备的时间越多,胜利的条件就更加充分,如今大疫渐渐平息,也是时候该再启北伐了。” 众人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甘宁更是起身拱手道:“末将愿为先锋!” “此战母须先锋。” 沉晨摇摇头说道:“曹洪不会主动派人来进攻的,他只会在昆阳舞阳和台亭结营自守,所以我们也稳步推进,以前中后三军进攻台亭即可。” 派先锋打更合适那种长距离以及小规模战斗,需要先锋去前面扫清障碍,然后双方主力相遇再进行正面对垒。 比如官渡之战袁绍派先锋颜良把黄河以南周边曹操的城池扫荡一空,以保证主力安全过河,等占据白马等地后袁绍才进军。皏 但现在两边主力已经正面相遇了,再派先锋去也没什么意义,总不能甘宁带五千先锋就能把曹洪几万人的台亭营寨给破了吧,那不太现实。 所以四平八稳的打法就是三军往前压,在台亭和曹洪的主力当面锣对面鼓。 “将军下令吧!” 吕常起身拱手说道。 沉晨就道:“甘宁何在?” “末将在!” 甘宁激动行礼。皏 “令你为前军统帅,领一万人先行至抬头安营!” “偌!” “吕常何在。” “末将在。” “令你为后军主将,领八千人运送粮草辎重。” “唯!” “蔡笃何在。”皏 “卑在。” “令你为叶城都督,负责后方粮草、协防。” “唯。” “张将军和沉校尉与我随军,我领中军三万随前军后,掩护前军。” “唯!” 众人齐齐起身应是。 南阳八万大军,后方留守约三万。皏 沉晨领五万人,其中四万八千人跟着他上战场,叶城留下两千战兵。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总人数是五万。 因为还征召了大批民夫、辅兵帮忙运送粮草、辎重、攻城器械。 所以实际目前在叶城以北与曹军对峙的人数超过了十万。 曹洪那边也差不多。 他的总兵力在十万人左右,后方留守约两万,如果加上严匡的典农军就是留守部队在四万左右。 前线台亭营垒有主力五万,昆阳和舞阳各一万多人,战兵大概在八万。皏 如此双方兵力对比就是八万打五万,优势在曹! 沉晨一声令下之后,南阳战争机器顿时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城内城外每日士兵进进出出,大批粮草开始装车向前线运输,各类攻城器械更是数不尽数。 天知道沉晨为了北伐准备了多少投石车、木幔、巢车、冲车、云梯、云楼。 如果再算上弓弩、床弩、箭支、铠甲、刀具,那是堆积如山。 大战开启之后,就要打包装车,运往前线。 而且这还只是目前装备军队用,后续使用消耗还有叶城还有大批存储会继续送往前线。皏 接下来的时间,光为了辎重就花了三天,一直到三月初,才终于出发。 正是暮春时节,春暖花开,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叶城往北进入河南的道路两侧嫩芽顽强生长,迎向朝阳。 作为南北中枢,宽阔的官道本应该人来人往。 但南北对峙多年,叶城一带早就变成了军镇,百姓也被迁走。原来的村庄化为废墟,田园亦荒芜,渐渐变成了野草繁茂之地。 甘宁骑在马背上,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军,旗帜高举,列队整装,排成了数条长龙。 作为前军他们没有携带任何辎重,他的作用是掩护中军和后军,先抵达台亭前线,然后抢占用于安营扎寨的地方,以便中军和后军到来之后,能够迅速开始安营。 在前方道路尽头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曹军的斥候,甘宁顿时兴奋了起来,呼啸一声,军中便涌出数十名斥候骑兵,跟在甘宁身后向前冲去。皏 “都都都都!” 曹军尖锐的哨声响起。 南阳盆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但自古以来却难以防守,就是因为通往南阳的道路宽阔无比。 西面是伏牛山脉,东面是大别山脉,但两条山脉之间有三四十里的宽度。 所以这片地方别说跑马,就连放牧都够了,斥候来去如风,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肆意驰骋,沉晨军斥候与曹军斥候往往会在这里展开对决。 此刻曹军斥候发现了沉晨军主力开始往北移动,丝毫不敢恋战,发出警戒之后,勒马扭头便走,一点都不曾留恋。 甘宁追了三四里地,眼看曹军斥候不敢来打,风尘仆仆地又回来,对左右副将周坚吴硕遗憾地说道:“这帮崽子真是无胆鼠类,曹军怕了我们,不敢来战。”皏 周坚劝道:“将军,左将军令我们即刻前往台亭占领营地,此时追击敌人斥候,会耽误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甘宁不耐烦地摆摆手,他感觉这些年天天呆在南阳自己都快废了,要不是偶尔还能出去打打猎,他真觉得自己会闲死。 队伍继续前行。 而很快曹军斥候就已经回到台亭,向曹洪报告。 “报!” 曹营军中,曹洪正在巡营。皏 斥候飞马来报,翻身下马道:“沉晨大军出动,向台亭而来。” 曹洪脸色骤变,说道:“传令各营防备,我去看看。” 当下他立即转至前营。 前营此时已经修建了大量工事,壕沟、拒马、高垒、寨墙一应俱全。 曹洪爬到了一处高垒瞭望塔上观望。 就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缓缓过来了大队人马,乌压压密密麻麻一群。 他们散开铺在大地上,仿佛铺天盖地不计其数。皏 最前面的自然是甘宁的前军,之后不远约二三里外就是沉晨亲领的中军。 河南辽阔的平原广袤无边,那些人马却仿佛占据了整个地平线,不断向着台亭的方向延伸。 台亭原本有一些村庄、田园,但人口现在都迁至后方,双方的前线已经完全没有百姓居住,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村庄和荒土。 那些人马最终是驻足到了曹营对面,抢占了河流的上游。 台亭正对着南阳通道,而当时伏牛山中有一条河流流出,顺着南阳通道往东,路过舞阳县以北二十里处,汇入汝水,流入淮河。 这条河流在汉代和南方的澧水同名,也叫澧水,但在后世叫做澧河,是淮河一条重要支流。 此刻沉晨军大摇大摆地在距离曹军五里外的澧水北岸开始安营。皏 甘宁军领人马来到四里外列阵,后方的中军则立即准备修建营寨,除了本部三万人以外,还有数万民夫、辅兵、工匠,纷纷砍伐树木。 将近十万人行动是什么场面。 至少在曹洪看来,远处澧水北岸一直往南延伸十几里,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成片成片的森林倒下,不知道多少根木头开始向军营搬运过去。 方圆十几里的曹军都只是看着,谁也不敢进攻。 天色将暮,沉晨军依旧在源源不断地铸造营地,那一片广袤平原如同建筑工地般热闹。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澧水北岸连绵十余里的森林几乎被砍伐一空。皏 第三十二章 把曹洪摁在地上打 夜幕降临,曹洪还在高橹上观看着沉晨军的一举一动。箻 他的阵仗其实也不比沉晨军小,营帐南北纵横连绵十多里,北连昆山,南接舞阳,几乎把南阳口子给堵住。 而沉晨军现在开始造军营的话,同样是南北纵横连绵十多里,战场和营地线拉得极长。 不过沉晨作为沙场宿将,肯定不会给对方太多的破绽,因此虽然营地线拉得很长,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营地铺开,而是垂直扎营。 垂直扎营的意思是顺着澧水河东西两岸沿线安营扎寨,等到第一部分营寨扎好之后,再南北纵向把营地往外铺。 曹洪在高橹上观察了两个多时辰了,看着沉晨军滴水不漏的安营扎寨,迟迟没有表示一点举动。 赵俨已经听到消息赶来,陪着曹洪看了一会儿,等到接近天黑,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将军,沉晨这次怕是来决战的。” “嗯。”箻 曹洪应了声,说道:“上次他来,想必应该也猜到吉平等人成不了事,连防御工事都不做,但这一次,他开始挖壕沟了。” “怎么好端端地又忽然来进攻了呢?我们营地防备齐全,难道他以为能打破我们营寨?” 曹洪的副将,奋威将军邓展颇为纳闷。 赵俨却笑着说道:“汝还不知道,魏王在西凉大破刘备数部,夺回了天水郡,已经兵进祁山,在武都与天水郡的交界处,与刘备对峙了吧。” “原来如此。” 邓展恍然大悟道:“刘备自知敌不过魏王,所以让沉晨出兵河南,想要取得一定攻势,逼迫魏王撤兵回防。” “是的。”箻 曹洪微微点头道:“大兄上个月已经给我发来了密信,一旦沉晨主动来攻,让我坚守不出,决不能给沉晨攻破我们的机会。” “但他们抢占了澧水上游。” 邓展皱起眉头道:“这数万人每日吃喝拉撒,都排入水中,我们处在下游,水源坏了,还要被他们熏死。” 澧水从叶城方向流来,沉晨也从那边出兵,这意味着沉晨军就必然占据上游河口。 他们在下游处,饮水、做饭、洗漱,甚至连用于做护营河的壕沟里的沟水,都是从澧水里过来的,人家那么多人吃喝拉撒排入河里,他们在下游就遭罪。 赵俨想了想道:“将军,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之前我们用的是滍水的几条支流水渠加上澧水,用度才够。沉晨一来就把澧水霸占了,我们再用他们用过的水,将士们可能会生病的。” 打仗抢占水源有多重要就不需要多说。箻 像刘备要在卤城据守对付曹操,不是说那里地理环境有多好,论起险要程度身后的木门道、铁堂峡比卤城险峻不知道多少倍。 但卤城一是祁山道出口,从卤城南下过祁山之后,就有数条道路直奔武都。 其次是那里水源较为丰富,有西汉水、渭水等数条河流分支,取水方便又是重要战略要地,所以即便不能怎么险要,没有什么大峡谷做埋伏,刘备也要把曹操军拦在祁山之外。 否则曹操南至祁山,就有多条小道直通武都,只要他粮草能够供应得上的话,那么才刚刚稳定夺取的武都郡甚至阴平郡都要拱手想让。 而曹洪军在南阳出口驻扎,水源靠的是澧水、滍水以及潕水,潕水位于舞阳南,舞阳用于舞阳守军取水。滍水位于昆阳北,昆阳守军引水入城,就不用担心水源。 但曹洪在台亭的主力恰好处于两城中间,南北相距数十里呢,很难从滍水和潕水直接取水。 之前靠的是同样处于两条河流中间的澧水以及滍水北面挖的几条沟渠引水过来,但现在沉晨霸占了澧水上游,他们就失去了一个重要水源地,就必须要考虑之后的问题。箻 曹洪思索道:“可以令民夫和辅兵在北面继续开挖新渠,以解决营中用水问题。” “只能如此了。” 赵俨说道:“但必须要防备沉晨那厮派人袭击挖渠的人。” 曹洪道:“令刘柱引三千人从昆阳往东南驻防,再让晏明带五千人守住渠道,我们也会在前面拦截他们的兵马。水渠在我们后方,大抵应该没事了。” “嗯,这样最好。” 赵俨点了点头,这个安排还是很妥当的。 毕竟滍水远是远了点,但好处是在他们身后,只要扼住道路,敌人也难以骚扰后方挖渠的民夫。箻 当下曹洪未雨绸缪,命人即刻往北挖建水渠,以便将来水源被断能自救。 而沉晨这边则没什么动静,接连数日,继续修筑营垒。 一座座营寨拔地而起,一条条沟渠开始挖掘,之后吕常的后军又带来了大批物资,营寨修筑速度更快了。 原本就是五万战兵加上数万民夫辅兵,吃喝拉撒全在澧水里,果然不出半个月,澧水就遭到了污染,河流渐渐变得浑浊,还隐隐带着臭味。 好在曹洪提前进行了安排,命令士兵们提前存水。又过去了十多天后,数条新的水渠挖建成功,水资源问题得到了解决。 四月初,沉晨军营垒修建好之后,便主动开始发起了进攻,各类云梯、云楼、冲车、木幔,巢车推了出来,乌压压数万大军于营前列阵,如坦克般轰隆隆向着曹军驶去。 正是初夏时节,天气干爽晴朗,阳光炽烈,气温也越来越高,清晨时分,随着各种各样嘹亮的号角、锣鼓、口哨声响起,沉晨大军的营门敞开。箻 紧接着一列列士兵整齐划一地走出营门,十多个小营寨簇拥着中央一个大营寨,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往中营外集结。 沉晨骑在马背上,缓缓出了营门。 在他的右手边是甘宁军的部众,部将周坚、吴硕各自领着数千人从营垒里走来,高高的“甘”字旗帜悬挂。 而他的左手边则是吕常的部众,部将韩湖、赵濬亦是领兵出营,开始集结队伍。 沉晨自己身后在部将刘威、王介、李颖、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人的率领下,无数士兵如潮水般涌出,按照各级军官的指挥开始排列。 整个过程迅速而又紧密,宛如早就训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一样,仅仅短短一刻钟左右,将近四万大军就已经列好了队伍。 然后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民夫和辅兵们推了出来,在营寨外摆好。箻 张绣率领着西凉骑兵亦游弋在四周。 沉晨军的主力集结在了曹营东南面,因为南面是澧水,舞阳的守军要过来支援就必须过河,因此现在驻扎在澧水南面远远观望。 曹营那边如临大敌,各营寨将领亦是同时发布了警戒的命令,各种各样的号角、锣鼓、口哨声不绝于耳。 “进军!” 沉晨一声令下,大军正式前行。 数万人默然不语,埋头前进,天地间就只剩下远处曹营的各类叱吼声、呼应声、催促声、锣鼓声、号角声以及急匆匆的脚步声。 南阳军缓缓挪动,车轮滚滚,每个士兵都穿着制作精良的小札甲,武器亦是钢铁所制,战斗力强悍。箻 反观曹军覆甲率远远低于南阳军,至少有一半以上最多穿件皮甲,或者是铁制的小札甲,钢制的大札甲只有将领级别才有资格穿,双方正面对垒沉晨军怡然不惧。 曹军各营紧锣密鼓地展开防御,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紧张地看着营外。 隅中三刻,朝阳还悬挂在东方的天际,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长鸣,南阳军的攻势正式开始发动了。 如果从高空俯瞰下方,就会看到曹军连绵长达十余里的营地外,密密麻麻数不尽的方阵序列开始向前移动。 曹营就像是长城一样,大量曹军士兵冒头,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营外的敌人。 但沉晨军自然不是盲目进攻,一辆辆木幔被推到了队伍最前面,在木幔的保护下,后方投石车,以及用于冲击营门与栅栏的冲车亦在向战场开赴。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直等到百步左右,弓箭的范围内。箻 “放箭!” 曹洪站在营垒上方的高橹上,一声令下。 随着节奏迅速的号角声响起,曹营上的弓手们纷纷松开了箭支。 “嗡!” 无数声弓弦同时回绷。 紧接着成千上万支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无数密集的黑点组成了一张可怕的箭网,向着沉晨军席卷而去。 沉晨抬起头看了眼远处遮天蔽日的箭雨,没有给予任何指令,因为什么指令都来不及了。箻 “叮叮冬冬叮叮冬冬叮叮冬冬!” 伴随着清脆的箭支入木声音,以及箭支羽翼尾部清微摇晃声,大量箭支落在了木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其中倒也有小部分射中了沉晨军队,然而在即便是普通士卒都穿着像马甲般的小札甲,已经头上铁盔的南阳军面前,这一轮箭雨造成的伤害几乎微乎其微,除了有几个倒霉蛋被射中了脚以外,几乎无人死亡。 远处曹洪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汉代镇守边防的精锐士卒装备是极为优良的,头上戴着幅巾,也叫幞头,是布帽。但身上会穿保护胸腹以及肩膀的札甲,一般称为小札甲。 然后腰悬环首刀,手持长矛、长枪,与游牧民族战斗的时候,因为着甲的缘故,战斗力非常高。 将领的话一般会多个铁头盔,叫做铁胃。箻 高级将领,就像后世电视剧《三国演义》里演的一样,从上到下会覆盖全身甲,犹如曲裾深衣一般,下摆像裙子,用铁片缝制,这就是大札甲,非常厚重,只有大将才穿。 但这些士兵装备以往都是由朝廷提供,只有中央北军以及布置在并州、幽州、凉州的精锐边防士兵才会有,普通郡兵哪来那么好的东西? 并且在汉朝崩溃之后,诸侯之乱,各大诸侯瓜分了大量地盘,受限于资源,装备远不如汉朝中央精锐北军。 虽然数十年后,曹操一统北方,获得了广袤土地。可因为他的军队太多,财政吃紧,好装备自然要先紧着他的主力部队用,像布置在南阳前线的曹洪军,装备就远不如曹操亲领在西凉的兵马。 因此这场战斗打起来对于曹洪来说,装备就已经处于劣势。哪怕自己的兵力比对方多三万人,他也丝毫没有出营与其决战的意思,只能乖乖龟缩在营里。 此刻箭雨不断往外撒,但收获甚微,之后南阳军的云楼靠近过来,上面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开始向着曹营射箭。 这种东西官渡之战袁绍用过,一种移动式的塔楼,一般高到三四层,有的也在五层以上,用木头搭建成箭塔,下面是梯子,士兵们拾梯而上,顶上像是个小屋子一样,可以防箭支,然后从窗口往外射箭。箻 后世一般称它为云梯。 数百架云梯靠近到曹营,中间隔着曹营外的护营壕沟,上面数千名弓手齐发箭支。 顿时数千支箭组成了不逊色于曹军的箭雨的阵势,向着曹营发射而去。 由于云梯的高度要比曹军营寨要高很多,导致曹军想射南阳军必须仰射,南阳军却可以从高处向下射箭,无论是从射程、力道以及角度,都远远比曹军强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当南阳军的箭雨洒落下来的时候,曹军寨墙上的弓手死伤惨重,很多弓手跳下寨墙抱头鼠窜,根本不敢与敌人对射。 这个窘境不由令曹洪想起,曹操曾经回忆过官渡之战。 那时袁绍就是这么射箭的,弄得曹军的士兵在自己营中行走,都要举着盾牌移动。箻 此情此景,比之当时的窘境如出一辙。 好在他们有较为完善的防御系统,外围有壕沟对方的攻营器械冲不过来。 正常情况下在远程火力压制之后,南阳军大抵要派出士兵敢死队,搭建壕桥开始强行冲营。 但沉晨今日似乎只是试探性进攻,只射箭不冲锋。 只是在远程火力被压制之后,南阳军的投石车、床弩开始发动了进攻,勐烈向前压进,依旧在火力上给予曹军很大伤亡。 曹洪见此情形,不甘示弱,亦是令人将弓弩、投石车搬运至曹营中的土山上予以还击。 双方你来我往,敌我死伤了不少人,但曹军伤亡显然更大。箻 又过了一会儿,东营破了。 由于澧水上游被控制,害怕污水流入营中,曹军把自己东面营寨的壕沟给堵上了,导致那里变成了一片陆地。 没了壕沟,南阳军士兵不需要壕桥就能过去,在木幔的掩护下,一部分南阳军杀到了东营营外。 东营虽然有数千人防守,可南阳军找准薄弱点进攻,利用冲车将外围的寨墙撞破。 只是令南阳军没有想到的是,寨墙后面还有寨墙。 曹洪把台亭修成了一个龟壳。 之后利用营内寨墙,曹军进行了顽强地防御,把南阳军给打了出去。箻 再加上曹军营寨布置得较为恰当,多处营寨互为犄角,东营那处营寨附近其它营盘的将领见那边情况不好,迅速支援,这才勉强把敌人打退,没让连锁反应发生。 但即便如此,亦是让东营的士兵们士气大跌,害怕没有护营壕沟保护,下次自己这边又要成为敌人主要进攻点。 好在曹洪查漏补缺,立即派了部分援军过去,才令东营士兵稍稍安心。 双方不断交战。 时间在你来我往的战争中缓缓流逝。 从隅中三刻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晡时,双方来回打了三个时辰,叮叮当当的箭雨和投石车砸中发出的砰砰声音不绝。 曹军火力被压制,很多人都抱头鼠窜,在营里走都要举着盾牌才能行动。箻 若非各营将领下了死命令,各级军官拼死鞭策着士兵上营防御,也许正面的中央营寨都已经快变得无人防守了。 而此时将士们肚子也饿得肚子咕咕叫,体力接近透支,曹军的士气几乎跌落到了谷底。 直到晡时末刻的时候,沉晨军那边才终于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叮叮当当的铜钲响彻整个战场。 听到这个声音响起,曹军的士兵们仿佛如释重负,纷纷松了一口气,很多人几乎瘫软在了寨墙后,大口喘息,后背汉水浸湿了衣裳,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唯有曹洪脸色严俊地站在高橹之上,看着撤退的敌人,面容十分难看。 今日只是初次交锋,沉晨军派去强攻的队伍并不算多,更多的还是器械以及弓弩上的对决。箻 但即便如此,八万曹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昆阳守军在午后就出城想来支援,却被沉晨派沉桃黄门卒突袭,杀得大败而归。 舞阳守军则在对岸看着,他们后方其实有桥可以连通,但他们也只敢看着,因为在河对岸沉晨的弟子霍漾领三千人盯着他们,敢来就敢死。 所以虽然曹军的布置很恰当,且人数远多于沉晨军,却处处受桎梏,援军不敢轻举妄动,曹洪也不敢出营决战。 这种情况,实在是令人不爽。 反观沉晨军那边,虽然退兵了,但士气高昂,欢呼不断,发着“嚯嚯嚯”的呐喊声音,气势直冲云霄。 在他们心目当中的荆州兵神的带领下,自己少打多,还占据了上风,这种局势,又怎么能不让士兵们激动万分,心潮澎湃呢?箻 一时间五万南阳军气势恢宏,把曹洪八万大军摁在地上打! 第三十三章 王监军要与沈大儒辩经 “太窝囊了。” 台亭前线,曹洪站在高橹上观望局势。 看着沉晨军如潮水般退去,原地自己一望无际的防线乱作一团,几近狼狈,让他憋屈不已。 虽然光靠弓箭、投石车对射,肯定打不破他的营垒,沉晨想攻破他,至少也得花几万将士的性命来填,但这种被压着打的滋味,让他很是难受。 这可比曹操在官渡之战被袁绍打憋屈得太多。 官渡之战人家袁绍好歹十多万大军,而曹操在官渡的兵马数量不过三四万人,人家两倍于己,被摁着揍也很正常。 可曹洪的兵力还比沉晨多三万呢。 攻守形势居然如此严俊,将士们毫无还手之力,也是令曹洪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将军。” 赵俨上前劝道:“虽说确实有些窝囊,但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拖住沉晨,仅以今天的攻势来看,就算一年他都打不破我们的营寨,将军又何必担忧呢?” “是倒是,但我随大兄南征北战多年,还从未感觉如此憋屈过。哪怕是当年官渡之战,袁绍都没有让我们这般煎熬。” 曹洪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唯一害怕的就是沉晨如此进攻,将士们的士气受损啊。” “可即便是袁绍,也没有打破魏王的营垒。” 赵俨认真道:“将军一定要记住,打仗不是颜面受伤或者士可杀不可辱的事情,而是两国交战,不择手段。现在急的是沉晨,不是我们,防御,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对,防御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赵俨的话顿时让曹洪清醒过来,连忙下令道:“令将士们清扫战场,尽快吃些东西,休息一下,防止敌人再次来袭。” “将军英明。” 赵俨拱手行礼。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冷静的人出谋划策。 曹洪历史上就容易冲动,远不像曹仁那般沉稳,能有赵俨在旁边鼓励和劝说,确实增加了曹军不少胜算。 但也就在这个功夫,曹洪却看到远处南阳军退去后,在靠近澧水河畔一带,南阳军带过来的民夫和辅兵们,却在不断地挖掘壕沟,向着战场中央的方向蔓延。 “咦?” 曹洪纳闷不已,说道:“沉晨在他的营寨外挖建了壕沟,引澧水进去变成护营河我可以理解,但他怎么好像在继续往前挖?” 赵俨看过去,顿时皱起眉头:“说起来这两日我发觉澧水好像一夜之间水流少了许多,初始我以为是天气过于炎热,导致水土干涸,再加上沉晨军用水所致,现在看来,莫非是他想用水淹我们营寨?” “淹我们营寨?” 曹洪听到这句话,倏地捧腹大笑起来:“沉晨他有毛病吧,这夏日炎炎,河水连河床都漫不出去,更别说河堤。他顶多积蓄一些水,利用挖建的壕沟灌入我们的壕沟,但我们可以在营中挖渠,把水引到澧水下游去,这有什么用处?” 赵俨抬起头看了眼天色,脯时末刻,也就是下午五点左右。太阳虽然已经在西边,可丝毫没有下山的意思,依旧照射着炙热的光芒,即便是傍晚时分,气温依旧炎热。 到了夏天,太阳越炎热河水水流就越少,这是常识。沉晨难道就想依靠那点水流量把他们营寨给淹没? 太异想天开了。 不过想到对手的战绩,赵俨觉得还是不应该放松警惕,严谨一些较好,于是劝道:“就怕沉晨另有图谋,将军还是得小心为上。” “我看是他枯坐在南阳十多年,本事还不如他小时候了。” 曹洪嗤之以鼻,摇摇头道:“算了,先别管这个,他要挖就让他挖把,反正现在他的军队看着,我们也不能阻止他们挖沟渠、堵河道。当务之急,还是东营那边。为了防止污水流入,那边壕沟被堵住了,沉晨可以派人从那边攻营。” 赵俨摇摇头说道:“咱们的营地实在是太大了,从滍水引渠下来,也仅仅只是够大家生活饮用。想把营寨外围的壕沟全部灌满水,成为护营河,还是太过勉强。” 曹洪想了想道:“那就继续挖渠引水,多挖几条,沉晨喜欢挖,那我们也挖,不仅要从滍水引水进营,还要在营中挖渠引水出去。沉晨的攻势很勐,如果不能把防御完善的话,我就怕东营成为隐患。” “嗯,好吧,那此事交由我来办。” 赵俨点点头。 曹洪说得没错,人家虽然数量比他们少,可装备精良,士气旺盛,正面对垒他们很难占据上风,甚至有被对方击败的风险。 现在比的就是看谁先犯错误。 曹军只能坚守不出,但防御也是一门学问,任何一处破绽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点。 因此查漏补缺,将漏洞扼杀于萌芽之中,才是至关重要的关键。 而他们的营寨现在缺水,那就挖渠引水。可又怕沉晨那边灌水淹没营寨,那就再从营里挖引水渠。 这样工程确实是很大,必须调集大量民夫辅兵,但胜在两个字——稳妥。 之后接下来数日,沉晨再也没有发动进攻。 他们那边在挖渠,曹军这边也在挖渠。区别在于南阳军挖的渠往曹军这边延伸,而曹军那边则从北面的滍水继续挖渠往自己营寨里建。 一直到四月下旬,沉晨军就已经挖建出了大量纵横交错的壕沟,一路延伸到了曹营外围的弓弩箭失范围之外。 大概还差一百步的距离,那些壕沟就能够与曹营外围的壕沟连接在一起。 不过曹洪也不是傻子,他让人在营寨里也挖了壕沟,连接的是他们靠近的澧水下游河道,即便沉晨真在上游筑造堤坝拦截水源,水也不会淹没曹军营寨,只会顺着沟渠流回澧水之中。 这种对垒方式在古代战争中常见,曹操自己就喜欢这么干,打吕布包围下邳,挖水渠淹没了城池。打袁尚包围了邺城,同样是挖水渠淹没了城市。 只是那种方法并不是说将大水倒灌,曹操也没那能力召唤洪水,顶多让河水一路流入城里,令城里的泄水能力远低于城外水流量,从而造成城池被那么几厘米深的水持续淹没着。 那时候敌军的将士们就会一直踩在水中,脚被污水感染,从而引发脚气病,整个腿都烂掉,然后失去战斗力,被曹操轻松破开城池。 曹洪认为沉晨大抵是在学曹操的战术,于是不打算当吕布和审配,老老实实自己在营里挖渠解决这个问题。 但等到壕沟即将连接的时候,处于弓箭射程之内,沉晨就没办法继续挖渠了。 因为曹军会射箭。 所以他就继续选择发动战争,掩护民夫辅兵们的挖掘工作。 之后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沉晨都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势,不断亲自领军来到曹军外,犹如当年袁绍在官渡之战给曹操的压力一般,打得曹军溃不成军。 云楼上的箭雨彻底压制了曹军寨墙上的弓手,他们的投石车、床弩的射程也比曹军更远,远程火力几乎没法比。 虽然曹洪也想过办法,比如派人从最西边没有遭受攻击的营寨调拨人马,集结起来之后出营自沉晨的西北方侧翼进行袭击。 但他们人还没到就被敌人斥候察觉,然后穿着重甲的黄门卒在半路堵截。 当时西营的曹军都愣住了,不敢动弹。 上去打? 人家那一身几十斤重的钢甲是摆设? 刀砍卷了都破不了人家的防。 用弓箭射? 人家弓箭的射程比你还远。 绕开吗? 远处还有西凉铁骑呢。 结果就是西营的曹军才刚出营没多久,就又灰熘熘地跑回去。 在这种层层保护和大战场的及时调配下,沉晨的攻防都可谓是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破绽。 曹军只能继续被压着揍,甚至因东面营寨的问题尚未解决,连营寨都差点被破,要不是后来总算是把沟渠挖通了,开挖了壕沟,东营怕是早就已经被踏平。 之后的半个月,从三月初僵持到了四月底,面对沉晨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曹洪苦不堪言,每日战报一封一封地向邺城送,前线的压力巨大。 等到五月上旬的时候,邺城的曹丕见战报一天比一天差,曹军光被射死的就多达五千多人,士气低落到谷底,于是决定遣援军。 当时邺城还有不少留守部队,曹丕便遣将军贾信、陈忠领一万人驰援。 同时随军的还有军祭酒兼魏郡太守王朗为监军。 十多天后,贾信每日急行军一百余里,在五月下旬抵达了台亭,并且后方严匡也运来了大批物资,给予曹军辎重补充。 有了兵马数量和物资上的增援,曹洪的形势总算是好了不少,令他轻松了许多。 过了两日。 五月二十一日晚,曹洪在自己的中军主营帐内召集各路将领开会。 与会的除了赵俨、贾信、陈忠、王朗以外,还有邓展,晏明,牛金,刘何,董超,董衡,刘偕,刘柱,成何等各部各营的将领都到场。 这次会议主要是商量一下这几天沉晨的异动。 在大军掩护下,民夫们终于把壕沟和曹军外围的沟渠连通,之后沉晨军就撤走了,留下大片纵横交错,坑坑洼洼的沟渠,让人完全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要知道这次沉晨可是准备了无数攻城器械,虽然他们为攻城器械留下了道路,但那么多沟渠,总归是让兵马不好过来。 这使得后来的南阳军的攻势反倒因壕沟的问题而弱了许多,他们自己人不便出动了。 一番操作简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营帐内,曹洪坐在主将位置上,他现在的官职是卫将军兼大都督,在河南这块地方,官职最高,为曹魏在南线荆州战场的主将。 帐下副将为奋威将军邓展以及护军赵俨,其余王朗、贾信坐在次席,后面就是其余诸将。 曹洪等人都到齐之后,便开口说道:“诸位,今日召集大家过来议事,便是想说说沉晨到底在做什么。他把渠挖到了我们面前,阻碍了自己行军,让我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邓展曾经拥立过曹操称公称王有功,因此是曹洪麾下第一大将,起身嚷嚷道:“将军,管他做甚,他耽搁的是自己行军,又耽搁不了我们,水来土淹就是。” “话是这么说,反正营中已经挖了渠,我倒不惧他放水。” 曹洪想了想说道:“只是我觉得他既然已经撤回去了,不若我们趁夜派人将他们挖的沟渠给堵住如何?总归放心一些。” “呵呵。” 下方监军王朗笑道:“都督,也许这正是沉晨的计谋。” “哦?” 赵俨忙道:“监军有何指教。” 王朗环顾四周说道:“诸位想想,如今我们援军已到,沉晨能攻破营寨否?” “自然不能。” 众人摇摇头,虽然这些天他们如履薄冰,营寨亦是摇摇欲坠。 但这还只是初级阶段呢。 沉晨要抢夺营寨,就必须派人跨过壕桥杀进营内。 可曹军只是因远程火力不如,在自己营中有人数和地形优势,他们绝不怕沉晨军。 所以哪怕看起来营寨防守艰难,但真打的话,他们也未必有什么惧怕。 王朗就继续说道:“因而沉晨必须要把我们引出营寨去,他在外面挖掘的壕沟何止上百条?要想填平,如此大的工程也必须向那沉晨一般出动数万民夫和辅兵,那么多人在外面,万一沉晨趁夜突袭,那会如何啊?” 趁夜突袭? 众人仔细想想,曹洪倏地一声冷汗道:“民夫辅兵远不如战兵训练有素,一旦被突袭,必然倒卷逃命,恐会冲垮了营寨,拖累三军。” “正是。” 王朗今年六十七岁了,虽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笑吟吟地道:“沉晨此计狠辣啊,让我们误以为他是要水淹营寨,使我们派人填堵渠道,再趁机攻杀,传闻他早年便如此强横,十余年过去,手段不减当年。” 曹洪只觉得后背发凉,连连庆幸道:“幸好世子遣监军来了,不然我还真可能上了那小贼恶当。当年子孝就是中了这厮埋伏,我要为子孝报仇,就必须稳坐中军,岿然不动才行。” “原来沉晨打的是这个主意,好在这些天我们一直都未出营去。” 赵俨也感叹道:“将军,继续安稳不动如山吧。” “呵呵。” 王朗倏地又笑了起来,说道:“都督,虽然安稳不动确实是个办法,但我入营来,观将士们士气低落,整日有气无力,这是何故?” 曹洪叹息道:“沉晨每日袭营,射进来的箭支堆积如山,很多人被射杀,被石头砸死,伤亡都有七千了,士兵们惧怕箭支和发石车,即便再如何稳定军心,也不能让将士们心安啊。” “嗯。” 王朗微微点头,然后说道:“南阳兵连日来进攻营寨,士气正旺,朗以为,明日都督应该出营与其一战,挫败南阳兵锐气,以定我军军心。” “哦?” 曹洪震惊道:“我们并非沉晨敌手,还出营与其决战吗?” 赵俨也忙道:“监军不可胡来,此时我们士气低落,他们士气强盛,焉能出营?” “非也非也。” 王朗摇摇头道:“正是出营的好时机。” “额......” 众将士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曹洪说道:“还请监军明示,为何要出去交战。” 王朗笑道:“一,出营鏖战,可提振士气。” “唔。” 曹洪微微点头,当缩头乌龟,确实很伤军心。 王朗又道:“二,沉晨自己挖掘了那么多沟渠,严重妨碍了他的军队,他的攻城器械只会过不来,没有那些器械,我们又何惧之有?” “嗯。”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连连应是。 王朗最后道:“三,我听闻那沉晨为经学大家,老夫在邺城亦看过他写的《诸子言》和《沉氏经集》,虽确实有精妙之处,但又并非不能辩一辩,明日到两军阵前,老夫只需一席话语,管教沉晨拱手而降,南阳兵不战自退。” “哈?” 将士们面面相觑。 曹洪赵俨也是一脸愕然不已。 邓展忙道:“监军,沉晨何等样人,靠阵前数语,岂能退敌?” “呵呵。” 王朗笑道:“邓将军若是不信,明日到两军阵前,自见分晓。” “这......” 曹洪惊愕道:“莫非监军要与他辩经,我听闻他在荆州辩经无数,连颍川大儒司马德操先生都说他为天下第一经学大家,当时第一大儒也,监军岂能辩得过他?” “都督放心,老夫自有高论。” 王朗自信一笑,对曹洪说道:“届时都督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壮军威。” “好。” 曹洪见他如此自信,不由信了几分,拍桉道:“那我今夜就给沉晨下去战书,约他明日决战。” “都督放宽心便是,纵使明日不能令其来降,亦让其大儒名誉扫地。” 王朗起身道:“届时老夫必令其惭愧退兵而去!” “一切就有劳监军了!” 赵俨拱手行礼。 众人也起身行礼。 唯有王朗微微一笑,仿佛成竹在胸,只言片语之间,就能杀沉晨一个片甲不留! 第三十四章 阵前辩论 澧水北岸,南阳军营帐。 营寨连绵十余里,偌大的营垒除了各处营盘以外,还有一些军营内部的校场。 但此时校场里却颇为奇怪,居然摆放了诸多船只。 傍晚时分,沉晨巡视了各营,工匠们认真按照他的命令,继续建造木船,放置在各营校场。 这几日连番攻城,虽然自己损失不多,仅仅耗费了无数箭支石块而已,但将士们也颇为疲惫,因此除了用于警戒的守卫,士兵们都大多早早睡下。 巡视了各营之后,沉晨就回到了自己的中军主营主将帐篷内,帐篷里周不疑和蔡笃带着邓艾、谢晖、张黎、胡沔、李求等弟子做文书。 是沉晨的弟子有从武的也有从文的,整只军队从下到上有不少学生控制了关键职位,跟着师父打仗,总归能学到很多新东西。 沉晨也能够通过他们把控住军队基层,从而让五万大军如臂使指,运筹自如,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情。 见到沉晨进来,周不疑起身说道:“师兄,这些日子箭失耗费很大呀,已经用了四百三十多万支箭了,存储几近用了一半,但现在我们却还没有攻下曹军一处营垒。” “无妨。” 沉晨摆摆手:“器具本就是用来杀敌的,能在减少我军伤亡的情况下,损耗再多的弓弩,即便只杀了几千人,那也是值得的。” 蔡笃说道:“将军,今日大王又传来消息,卤城被曹操攻破了,他只能退守祁山,曹操遣夏侯渊急攻,各营寨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因而大王希望主公能尽快有所行动。” “嗯。” 沉晨点点头:“主公心中焦急我也明白,一旦退出祁山,武都就无险可守,只能退往阳平关。阳平关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阳平关危在旦夕,那汉中也就保不住了,主公需要汉中。” 藏兵的代价就是前线精锐主力严重不足,再加上粮草补给、兵马数量本就远远少于曹军,在整体战局走势上刘备会处于严重劣势。 这些劣势被放大之后,就有可能产生连锁反应,从而最后弄得连汉中这块战略要地都丢掉。 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刘备也决不能失去汉中。 所以他心里肯定很急。 但沉晨却知道打仗急不得,他依旧耐心地等待时机。 “报!”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斥候进来,单膝下跪道:“将军,曹洪来信。” “哦?” 沉晨接过信看了眼,笑了起来。 周不疑纳闷道:“师兄,曹洪信里写什么?” “曹洪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决战。” 沉晨笑道:“他说北方大儒王朗,要与我在阵前辩经。” “辩经?” 周不疑想起了当初自己的师君宋仲子大儒都被驳得不能说话的样子,嗤笑道:“好像是十年前开始,南方就已经没人再愿意与师兄辩经了吧。北方也常有士人来南方,却都是来南阳拜师的,没想到还有人来上门挑衅。” “大抵也是欺我自掘水渠,以为攻城器械不得过,将士们也没办法完整列队铺开,才以为可以出城与我一战。” 沉晨笑了笑道:“明日出城,正好再败曹军士气,届时我要生擒曹洪。” 自己在南阳枯坐了十余年。 天下人以为自己终日教书育人,已经成为了一个教书先生。 却终究是忘了,当年自己一人战荆州无数大儒名士,口绽莲花,何等威风。 那时不管是诗歌经义,还是古今时文,都样样精通,几近文压南州。 王朗若是以为南方经义文风不如北方,那就大错特错了。 “将军威武。” 众人齐齐拱手行礼。 沉晨摆摆手,坐回席上开始处理公文。 五万大军加上四五万民夫辅兵的吃喝拉撒,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也亏得荆州因双季稻的出现大大提升了生产力,且南阳离得近,否则要是像刘备在陇右那样运粮,那真是耗费国力,几近穷兵黩武了。 所以每逢战事,上到全军武器粮食铠甲装备,下到将士们的军心和心理健康,都要他来处理。 每日公务还是十分繁忙。 到了第二日,将士们食时初刻吃早餐,食时末刻出营列阵,到了隅中初至隅中三刻的时候,大军就已经排列成阵型。 此时南阳军和曹军的营帐外跟之前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纵横交错的壕沟水渠足有上百条之多,犹如很多武将身上纵横交错的刀疤一样狰狞,连绵三四里,一路延伸至曹军营外。 沟渠的挖建工作不仅给民夫和辅兵带来极大负担,同时也严重阻碍了攻城器械出营。 很多南阳军士兵甚至中高级将领都完全不理解沉晨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如果是个普通将领,也许早有质疑。 如夷陵之战前的陆逊以及诸葛亮北伐时遇到的司马懿,大抵要被吴军和曹军讥讽他们畏蜀如鼠。 但沉晨却无人质疑。 因为他早就已经不是陆逊司马懿那样刚刚接任的新都督,而是十多岁就纵横沙场多年的宿将。 因此纵有不解,也无人质疑。 没有了攻城器械,沉晨军依旧列队至了战场中央。 那边曹军也同时闻风而动,整兵出阵。 双方迅速相接。 至敌我百步外,曹军几人纵马而出,来到中央。 这已经是箭失范围之内,若是沉晨下令万箭齐发,这几个人必死无疑。 然而沉晨却并未下令射箭。 秦汉时期游侠之风盛行,虽然有大量向曹魏卑躬屈膝的“汉奸”,但也有吉本、魏讽这样心存汉室的义士。 如果在战场上当着几万人的面下令射箭,不择手段,会令自己这边的士兵感到蒙羞,也会让曹军那边义愤填膺,增加对方的士气。 所以有的时候该堂堂正正还是应该堂堂正正。 更何况沉晨也不惧。 他穿着将领铠甲,腰间悬虎胆刀,胯下玉雒马,身边仅有弟子单彝陪伴,大摇大摆地向那边走过去。 双方聚集在了两边士兵正中央,隔了五六米对峙。 沉晨看到曹军来的有三名将领,以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首的将领面容苍老,看着十分眼熟,试探道:“曹洪?” “某家在此!” 曹洪持刀而立,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但沉晨只是笑笑道:“没想到你都这么老了,上次见你还是在十年前,我围困昆阳的时候吧。” 虽然双方常年对峙,可也仅仅只是对峙,两边将领都在营中,如何能见面? 所以如今五十多岁的曹洪陡然出现在他面前,确实没想到时光变迁得那么快,当年威风凛凛的曹将军,如今已是渐生白发。 曹洪冷声道:“竖子,某家可不是来与你叙旧的,若你识相乖乖退兵回去,若是不识相,某家必要你血债血偿。” “死公!” 单彝大怒道:“你再猖狂?” “嗯?” 曹洪亦大怒提刀喝道:“小贼,你想死?” “懿德。” 沉晨叫住了单彝,又扭过头对曹洪笑道:“年纪越大,脾气反而越燥。” “这算客气的了。” 曹洪哼了声把刀收了回来。 历史上曹操晚年和刘备互骂的时候可比一口一个竖子厉害得多。 只是曹洪想到昨天晚上王朗说可以说降沉晨,才抑制住冲动的脾气,否则早就开始骂娘了。 倒是沉晨今年三十三岁,许是学儒有成,愈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曹洪出言不逊,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在意。 跟死人没必要在意。 沉晨扭过头看向那老者,问道:“这位莫非便是约我今日辩经的王祭酒?” 他此时还不是司徒,历史上要到八年后,曹叡继位,才代华歆为司徒,最终于太和二年,也就是九年后病逝。 根据珍贵史料记载,他死时七十有六,所以这个时候刚好六十七岁。 王朗双手作揖,拱手一礼道:“东海王景兴。” “东海沉晓卿。” 沉晨回了一礼。 二人还是同乡,都是东海人。 不过沉晨是东海襄贲县,王朗是东海郯县,两县是邻县,就是隔了一条沂水。 见礼之后,王朗起身肃然说道:“久闻沉仲子大名,今日有幸相会。然汝着经义,老朽有一些不明之处,还望解惑。” “请。” 沉晨伸手示意。 王朗便道:“《诸子言》中徐子曾问沉子,高祖代秦,可为受命?你说是受命,民弗为使而归汉,汉便是天命。” “不错。” 沉晨点点头,这样的正统之论本身就不需要辩说。 王朗就道:“既是如此,刘玄德又为何抗命而不尊诏邪?你又为何叛逆不道邪?几番攻至天子都城,惊扰陛下,此非逆臣贼子乎?” 沉晨说道:“我奉诏讨贼,又岂是不尊诏?难道陛下亲笔血书的衣带诏不尊,尊曹贼挟持天子写的伪诏吗?” 王朗向北方拱拱手道:“陛下在陈都,天子居此,便是以王命四方。既为诏令,便该受之。” 沉晨笑道:“夫桀、纣荒乱,汤、武因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为君,汤、武为臣,莫非桀、纣之令,汤、武尊之,岂有商汤?高祖若受李斯赵高之令,如何有今汉?” 王朗说道:“魏王奉皇命以讨四方,岂是一概论之?难道你觉得天子是桀、纣吗?” “非也,天子为君,曹操为文公惠王。” 沉晨说道:“昔年晋文公时,为称霸天下,于城濮之战击败了楚国。之后又请周襄王来,封其为侯伯。《春秋》说,周王巡狩河阳。但孔子曾经怒而抨击晋文公,称“诸侯无权召唤天子”,可见天子乃是晋文公胁迫所致。” “秦惠王时,因在攻打蜀国与韩国之间犹豫,张仪就曾经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至战国时,天子威严就已经不复存在。虽是天命,然子曰无道而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便是如此。” “当年齐桓公夹辅周室,尊王襄夷,乃令楚成王向天子纳贡,太公望兵至牧野而有成康。受命于天子,亦要上尊礼仪而不能逾矩。”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曹操背离了白马之盟,擅自称王。在内残杀皇后、国舅、大臣。在外屠戮四方黎民、世家、诸侯。非桓公尊王,乃为文公惠王挟天子也。” “我主刘玄德以仁义而行事,此为民心归尔。外如桓公,奉衣带诏讨伐曹贼,本就是受命于天。岂能因曹贼假天行事而畏惧于曹贼乎?因而我们攻打天子都城,并非是惊扰陛下,而是救援陛下,以令天子归于正统!” 一番言语,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王朗却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赞同地点点头道:“嗯,既然如此,那刘备自立为王,又该如何解释?且魏王所至之处,民心归附,你说民心既天命,难道这不应该如高祖代秦,以得神器?” 他说话已经非常大胆,主要是如今刘协的用处已经越来越小。满朝公卿都已经是魏臣而非汉臣,北方的百姓也都是魏国子民而非大汉子民,世家大族也拥戴曹魏而非刘汉。 特别是刘备在南方打击世家豪族,以至于北方世家豪族都纷纷向曹操靠拢,作为话语权掌控者,他们自然也早就已经不在乎汉天子的威严是否还存在。 因此王朗今日几乎是当着两军将士们面前说,曹操已经占据了整个北方,北方民心归附,那么他也应该代汉成为新的皇帝。 然而沉晨却立马回怼道:“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 王朗问道:“何解?” “唐、虞尚仁,天下之民从而帝之,不曰取天下以民心者乎?” 沉晨说道:“魏尚权,驱赤子于利刃之下,争寸土于百战之内。由士为诸侯,由诸侯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战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民命者乎?” “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王朗笑道:“刘玄德自言以仁义行事,此番不也自立为王,行刀兵争寸土之间吗?你说魏王取天下以民命,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天命尚在汉而非归魏,我主治下百姓衣食富足,人人安居乐业,岂非王道乎?” 沉晨反问道:“据我所知,如今曹魏治下百姓多有死伤,民间屯田十不留三,六七成收谷要交予魏国。又做士家制,征生人妇,士兵前线在打仗,妻却已经被强配给他人,此等恶行,何称有德之人?” “额......” 王朗一时语塞,因为曹操确实干了这事,屯田制到如今剥削已经愈发严重,以前是四六或者五五,现在都涨到七三了。还有人家前线士兵在打仗,后方媳妇就被配给他人,做得确实不地道。 沉晨又道:“我曾屡次入河南,所见所闻,一路沿途尽白骨森森。沃野千里无有壮丁,官府强征百姓从军,以致田地荒废,饥饿横行,听闻去岁青州又有叛乱?” “些许小患,岂能动摇国本?” 王朗摆摆手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如今天子失了民心,北方百姓尽已不做汉民,魏王代汉,便为天命。尔倒行逆施,便是逆天而为。说魏王以力假仁者霸,难道刘备没有在假仁者篡国吗?” 沉晨向北方拱手道:“陛下在一日,我主玄德公便会匡扶一日。假使曹操篡汉,夺取社稷神器,为天下苍生,我主亦要从曹操手里夺回来,这才是天命!” “呵呵。” 王朗冷笑一声道:“你张开百姓闭口天下,魏王已尽得北方,治下百姓何止千万?若非你们负隅王命,魏王早已一统华夏,令百姓安居。” 沉晨亦是冷笑道:“你说你看过我的书,但我却觉得你好像根本没看过。你的嘴里我只听到了为曹贼张目,告诉我既然曹操得了北方,我就应该臣服于他。却没有看到我在书中提的万民百姓,也看不到我说过的曹操屠了多少城池。” “既是为了天下,纵有死伤,亦是难免。”王朗沉声道:“杀十万能救千万,这难道不是应该做的事情吗?” “但我却并没有看到曹操救了千万!” 沉晨斩钉截铁地说道:“北方的黎民百姓过的生活并不是自己耕田养活自己,而是被曹操屯田所奴役,被世家大族所奴役。我主在南方得税十之有一,民得其九,百姓便会愈加富足,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然曹操在北方奴役百姓,田出十,曹操得有十之七八,世家更是得其八九,仅给操劳了一辈子的百姓一口吃食,勉强活着。这样的生活又怎么能算过得好?君不见自南北相持以来,多少北方百姓逃至南方,多少黎民隐遁山林,不愿为魏民。归根到底,王祭酒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治下奴役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因曹操庇护了尔等,尔等才为其为爪牙,汝等犬儒,也配与我谈万民,也配与我谈天下?” 这就是矛盾所在。 王朗自己就是东海王氏家族,有田有民有产业,属于世家大族地主庄园的既得利益者,隐户隐产能够帮助他们得到大量的粮食和财产,他们自然不会站在百姓这一边。 】 所以王朗不会来跟沉晨谈百姓,只会来跟他谈关于汉朝是否受命于天,汉朝的气数已尽,曹魏要代汉是否成为天命的问题。 而沉晨却一直坚持得民心者才是天命,因此才一直强调刘备得民心而曹操的民心是强取来的。 世界虽然并非善恶对立,黑白之间总有那么一道精致的灰。 但如果统治阶级不能够无限地向着正义靠拢,为百姓谋利的话,那么黎民百姓就会一直受苦。 曹魏的统治崇尚权力以及法制,对于百姓属于奴役政策,比如强征壮丁、迁民屯田、士家制度、生人妇等等,百姓受剥削和压迫居多,往往活者就很艰难,更别说什么尊严。 而刘备治下属于正常的王道政策,采取的募兵制,发军饷,收十分之一的田税,禁止世家大族对人口和田地形成垄断,百姓更加富足。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刘备集团的生产力大大增加,不然也很难养得起那么庞大的军队。 但光是如此,双方制度就已经产生了本质区别。 曹魏建立之后,由于和世家联合,所以得到世家的支持,世家掌握大量人口和土地,基层会被迫支持曹魏,从而让曹操一直有强大的军队,可百姓会极度受苦。 蜀汉是以打压世家为主,世家不会配合蜀汉,就得想办法调高民众的积极性,如此才能勉强维持,但至少百姓会过得好很多。 如果曹魏一统天下的话,就如同晋朝一样,世家掌握话语权,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如牛马一样被奴役。 要是蜀汉一统天下,就如同后来的很多朝代刚刚开国时候,由于天下大乱破坏了原本的固有阶级,土地重新得到分配,民众的生活自然也会恢复。 哪怕之后再过个一两百年,像明末一样出现士绅集团取代世家大族集团,变成新的地主阶级,那也比现有地主阶级直接掌权强。 至少西晋就存在了五十多年,明朝还存在了二百多年呢。何况沉晨将来肯定会做出新的政策来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从本质上来讲,蜀汉现在在做的就是如我军一样,维护的百姓利益。 而曹魏维护的是世家利益,那么双方冲突不可避免。 第三十五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天色渐渐过了午后,但阳光并不炽烈。 一抹灰色的云夺缓缓划过叶城的上空,给予大地一丝凉爽。 从上午隅中四刻,到日中二刻,沉晨与王朗已经辩论了半个多时辰。 王朗想用天命以及沉晨阻碍大一统来说服他。 但沉晨戳穿了王朗是维护世家统治的既得利益者,所谓的天命和大一统是不过是不在乎百姓死活的虚伪言论。 一番话语闹得双方皆为不快,特别是最后那句“汝等犬儒,也配与我谈万民天下”,令王朗勃然大怒,只觉得胸闷不已,胡须上翘,指着沉晨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平稳下来,不再用伪善的什么天命大一统来讲理,而是说道:“汝既在乎万民百姓,就知道战事一起,多少无辜百姓受牵连?难道这些不都是你自己的罪过吗?” “我是不会说什么“为了天下,纵有死伤,亦是难免”之类这种愚蠢的话。” 沉晨毫不犹豫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杀生即护生,人生只有一次,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珍贵,有的只是无可奈何的牺牲而已。若我说王祭酒死在阵前,我便立即撤兵,王祭酒可愿意?” “额......” 王朗一时语塞,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算盘打错了,人家那伶牙俐齿,自己似乎不是对手。 “你看。” 沉晨咧嘴一笑道:“王祭酒不愿意为了天下苍生而在阵前自刎,你又为何能代表天下苍生说我北伐是让无辜百姓受苦呢?” “我......” 王朗说不出话来,他想道德绑架别人,就别怪别人也道德绑架他。 沉晨摇摇头,勒转马头说道:“算了算了,我原以为你身为汉朝老臣,来到阵前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我看你这一辈子,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经义经义治不好,道理道理讲不明白,你也算是大儒?” “你......” 王朗大怒,指着他道:“今我大魏,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尔等腐草之荧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你此番北伐,难道不会害河南百姓于生灵倒悬之急中吗?” “至少我不会肆意残杀百姓。” 沉晨立即回头怒斥:“我杀的都是曹仁这样的畜生,还有汝这样为曹贼张目的犬儒。世家们自然会拥护曹操,但百姓不会。何况腐草又如何不能比之皓月?有我在,曹操虽强,但天命归于一统,终究不会在他身上应验便是!” 皓月虽明,却没有一寸光是属于自己的,只不过借着黑夜的名义,散发着本来应该属于太阳的光芒。 腐草虽暗,闪耀的却是自己独有的热情,它照亮过很多地方,却唯独没有照亮过自己的路。 如此说来,腐草未必就比不上皓月,只不过是有不一样的理想,不一样的宿命罢了。 所以如今这天下,哪怕曹操是皓月,却也仅仅只是与北方世家依靠压榨百姓来获得强大,算不得自身强大。 唯有刘备行仁义之事,利用各种办法从世家手中把隐户隐产问题解决,解放人口和土地,让百姓自己耕种自己织造,不被人奴役,才是自身散发了萤火之光,照亮了世人。 或许有人说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己,但至少他的所有言行举动,都是在庇护万民。 哪怕是临死之前,亦都在劝说阿斗“勿以善小而不为”。 两相对比,曹操的才华和能力不可否定,可论起道德品性,双方差了何止一筹? 王朗听到他的话,双目圆睁,气血上涌,斥责道:“沉晓卿,你枉有清名,如此没有体统,也配为当世大儒?”” “哼,夫子还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呢。” 沉晨冷哼一声道:“王祭酒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王朗伸出手怒视着他:“你.....你......沉小贼......你敢.....” “住口!无耻老贼,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 沉晨起身怒喝,又向西方拱手道:“今幸天意不绝炎汉,汉中王于西川,奉诏讨贼。今奉大王之诏,兴师北伐,你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我军面前妄称天数!” “咳咳.....” 王朗咳嗽两声,已是气得气喘不已。 沉晨冷笑道:“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即将命归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去见汉朝二十四代先帝?” “我......我......” 王朗捂住胸口,只觉得胸闷不已。 沉晨又转移火力,目光看向曹洪道:“还有你曹洪老贼,你曹氏一门阉宦之后,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罪该万死,焉配妄称为王?” 曹洪大怒道:“竖子敢尔!” “来啊!” 沉晨拔出虎胆刀,冷冷道:“汝要送死不拦你!” 曹洪五十多岁了,战力早就下滑。反观沉晨经过多年习武,年富力强,连甘宁都已经不是他对手,今日曹洪敢来,就让他死。 “将军!” 王朗好不容易捋过气,伸手拦住曹洪,艰难说道:“这竖子已经疯魔了,此等恶徒无需再理,我们先回营中,待其自取灭亡。” “呵呵。” 沉晨目光又看向王朗,冷笑道:“你这二臣贼子,学了一辈子儒却连最简单的忠君爱国,仁义处事都学不会,枉活六十有七,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助曹为虐!一条断嵴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 “我......我.....” 王朗睁大眼睛,已是说不出话来。 沉晨从马上人立而起,居高临下,虎胆刀直指他怒喝道:“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啊,噗嗤!” 王朗只觉得胸口一闷,鲜血骤然喷出,从马上坠落。 旁边几名将领大惊道:“王监军,王监军!” “该。” 单彝吐了口水,嗤笑道:“就这点能耐也配与我师君辩经,还不如我呢。” 曹洪见王朗死了,亦是大惊失色,连忙不管沉晨之前的挑衅,下去抱起王朗,在其余几名将领帮助下,灰熘熘地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 沉晨放声大笑,身后士兵们高声呼喊,声势震天。 曹军那边则面如死灰,本就不高的士气更加衰落,在各自将领的命令下,灰熘熘地跑回营寨里去了。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就较为灰暗的天空更加灰暗了。 本该是仲夏五月时节,太阳较为炙热的时候,但此时风云突变,好像要下阵雨。 夏天下阵雨倒也常见,曹军士兵们本就士气不高,现在又见王朗辩经失败死了,仓惶逃回营中再也不敢出来。 远处南阳军声势浩荡,不过沉晨也没有下令进攻,大手一挥撤兵。 双方各自撤离,原地很快空空如也。仿佛发生了什么,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各自回营去了。 唯有越来越闷热的气温,诉说着愈发的不平常。 到了下午日昳末刻。 曹洪回到营中,军中一片凄凉。 王朗作为军祭酒兼魏郡太守,又是军队监军,地位是仅次于曹洪的存在。 结果出师不利,自己还身陨,亦是让将士们颇为不安。 曹洪无奈只能先派人把王朗的尸首送回邺城去,召来赵俨邓展贾信等人商议事情。 “这天马上看着好像要下雨了。” 主将营寨内,大家谁都没有再提王朗,很默契地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王朗自己要上阵辩经,结果辩着辩着把自己给辩死了,实在是有损颜面,也伤军心。 所以进入营内之后,赵俨故意提起了天气的问题。 现在才日昳末刻,也就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天上却乌云密布,显然是要下暴雨了。 曹洪环顾四周对他们说道:“那沉晨修筑堤坝,拦截澧水,难道是想趁着大雨蓄水淹没我们的营寨?” “那得多大的雨啊。” 邓展挠挠头道:“夏日常有阵雨,但那雨下一会儿也就不下了。要想把这方圆十几里给淹没,至少也得连下一个月吧。何况就算蓄水,他不怕把自己营寨给淹了?” “这倒也是。” 赵俨亦是纳闷道:“他的营寨也在澧水边上,就算蓄水开闸,大水怕是第一个就把他的营寨淹了,怎么还会想着水攻这样愚蠢的方式呢?” 曹洪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理由,便说道:“算了,他想蓄水就蓄水吧。我们先在营寨内多建造土山,即便他把我们营寨淹没了,也顶多是漫过脚踝,等雨停了再用水渠泄水就是了。” “嗯,这是老成之见。” 赵俨点点头。 他们营帐内挖了泄水用的沟渠,就是怕沉晨蓄水淹营。 但就怕大雨不停,万一真让沉晨等来了持续性的暴雨,让他蓄了一大波水,把营寨淹了,泄水渠不够用,有土山也挺好。 反正泄水渠会持续放洪,以澧水的水流量,总不至于演变成洪水,把整个营寨给冲垮吧。 当下众人也没在意,命令下达,多建造土山。 而沉晨那边回到营中之后,他就一直在营帐外看着头上的天空。 明明是下午三四点钟,天空却已经黑了下来,电闪雷鸣。 周不疑陪在他身边,对沉晨说道:“师兄,今年真会有连续数月的暴雨降临吗?” “嗯。” 沉晨点点头:“雨水是太阳炙热大地,蒸发了水汽至云端积累所致。特别是荆州扬州等地,东海夏季高温,水汽被东南风吹至扬州荆州,因此每年五月到十月,便是荆州的梅雨季节。” “只是以前即便是梅雨季节,一个月能有十天下雨就算多的了,大多数时候还是正常气候,今年怎么会持续下雨呢?” 周不疑不解。 沉晨便解释道:“因荆州和扬州水汽充足,加上秦岭、巴山巫山阻拦了水汽所致,所以像这样的气候以往每过数年或者数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建安二年二月,扬州大水。熹平元年六月,长沙大水。熹平三年秋,洛水、汉水泛滥,前些年襄阳不也差点被淹了吗?” “是了,那时候我才十多岁,好像就是那次暴雨,师兄才在黟县囤积了大量水库,淹没了江东军吧。” 周不疑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些年来气候变化确实多。 地震、洪水、旱灾、瘟疫、雪灾、蝗灾、冰雹等等,几乎每年接着一年,王朝崩塌,天灾与人祸并行,如今大汉变成这幅光景,天气的异常可能占了一半的原因。 沉晨应了一声,负手而立,仰望苍穹。 不知道是小冰河时期还是厄尔尼诺现象影响,长江流域时常会发大水,像后世九八年大洪灾,沉晨自己就是亲历者。 那个时候他还在读小学,上午还在学校,下午整个城市就被淹了,低年级的学生们不得不在老师们的带领下上到五六楼,全都躲在了高年级的教室里度过比较艰难的一夜。 后来他才知道,那场洪灾的原因是因为从五月份开始,长江中下游地区就持续不断的暴雨,再加上长江流域森林乱砍滥伐造成的水土流失,如洞庭湖、鄱阳湖、太湖等湖区大量围湖造田、乱占河道带来的直接后果。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气候异常、暴雨过大,恰好长江流域水土流失加上湖区面积缩减,导致河湖调蓄能力下降、削峰作用降低及水位抬高等原因所致。 不过这种情况在汉代应该酿不成那么大的灾难。 首先是后世九八年的时候长江流域生活的人口就达到了四亿人,造成的水土流失和围湖造田极为严重。 而汉代目前不知道具体人数,但顶多几百万人,对生态环境不会造成那么大后果。 其次是现在云梦泽还没有消失,围湖造田运动也仅仅只是个开始,湖水调蓄能力极为强大,还淹没不了荆州。 所以只要做好长江两岸的百姓迁移工作,对于民众损失应该不会太大。 但今年这场洪灾可是有另外一个效果。 关羽水淹七军! 历史上正是这一年长江中下游气候变化,导致汉水暴涨,水淹七军的事情发生。 作为后来人,要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他穿越者的身份? “轰隆!” 随着又一声霹雳,阴云几乎笼罩了整个天际。 豆大的雨滴砸落。 沉晨喃喃自语道:“下雨了,风浪也来了。” 下雨了,起风了。 风浪越大,鱼越贵。 第三十六章 排山倒海 建安二十四年五月,荆州扬州之地,开始大范围下起了雨。 雨势初时还不大,有些地方甚至并未下雨,依旧骄阳似火,如交州以及扬州荆州南部地区,只有荆北和长江下游入海口的扬州北部地区局部开始下雨。 南阳就处于雨季中心,因秦岭山脉的缘故,澧河上游为伏牛山的暴雨中心,又多为山区,历史洪涝较为严重,暴雨倾盆。 因此从五月二十二日开始,暴雨就如期而至之后,原本澧水由于前段时间干旱水流量较低的河床很快铺满,河水开始暴涨,渐渐漫过了河床,河谷的水位也开始升高。 不过这依旧影响不到曹军,因为河谷还未填平,水流也仅仅只是到了整个河槽的一半而已,所以要想威胁到曹军营寨,水位至少漫过整条河流,开始向平地上泛滥才行。可短短一两天暴雨,不会形成那么大的水流量。 但直到六月初的时候,曹洪和赵俨都预感到了不妙。因为他们预想中的暴雨顶多一两天,但现在却好像就没有停过,瓢泼大雨依旧在下,处于夜晚的时候比白天还多,整个天地都被暴雨笼罩。 为此他们不得不立即派人向邺城求援,而曹丕那边得到消息,知道沉晨挖了壕沟,也知道这几日大雨不停,便立即把书信快马送去长安。 但曹操还没得到信件,五月二十六日,在暴雨下了三四天之后,澧水的河谷终于被填平了。 此时伏牛山深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滂沱大雨让山间的溪流暴涨,水流颜色浑黄不清,汇聚成一条条小河,流入了澧水上游。 等到上游河谷承载到了极限之后,伏牛山澧水上游用于拦截的大坝也终于被水流冲垮,随着一声惊天巨响,最终在这一日的午后,山洪爆发,犹如天地间裂开一道口子,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轰隆隆!” “砰!” 巨大的声音响彻世间。 叶城内,留守后方的蔡笃远眺北面的澧水,他看到在西面的鲁山当中,轰然一声爆裂的巨响,紧接着无数山洪倾泻下来,漫过了整片平原低谷。 倾盆暴雨打在蔡笃的脸上,他手中撑起一把竹簦,身上还披着蓑衣,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竹簦边缘滑落。 明明是上午食时,但天却是黑色的,斜下的雨点加上呼啸的山林,远处的山林都像是要崩塌了,树林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随着巨响过后,大量黄色的新鲜泥土被冲刷了出来,很多树木遭到了冲毁。 然后接近红色的泥水呼啦啦流入平原,西面伏牛山脉中的那座鲁山此时却变成了瀑布,方圆不知道多少公里的土地被淹没,大自然的威力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都督。” 蔡笃身边一名副将上前说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往东撤去大别山高地吧。” 蔡笃笑了笑道:“无妨,左将军曾经说过,华夏大地的地形属于西高东低,南北相差不大,但澧水既然是往南流淌,说明至少叶城周边的地形要高于北面昆阳,大洪水不会往这边来。” “但城内城外已经被淹没了。” 副将看了眼城外,叶城其实离西面的鲁山洪水暴发点很远,十多里地呢。 南阳通道西面伏牛山距离东面大别山二十多公里,叶城处于正中央的位置,所以远处山洪爆发短时间内不会淹没这边。 但水位已经暴涨,整个南阳通道都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面,澧水方向更是源源不断地山洪向那边冲去。 好在城里的物资早就已经转移到了东面地势较高土丘上,不然沉晨军也要损失不少物资。 在瓢泼大雨下,连气温都好像下降了几度。 蔡笃澹定地说道:“既然是将军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咱们的城池有二丈七尺高,我站在城楼上,就不信水能淹过来。物资可以转移,但咱们必须坚守在这里,一旦战事有变,叶城决不能丢。” “唯。” 副将只好悻悻离开。 现在城里就只有两千战兵,虽然蔡笃相信沉晨的谋划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他也有职责所在,那就是死守叶城。 如果让整座城池都空下来,万一战后曹军援军及时抵达,他至少要保证叶城还在沉晨的控制之下。 所以他转移了后方的民夫、辅兵以及物资之后,就必须要带领剩余战兵看住这座城市。 而就在蔡笃看着远处十余里外的山洪崩塌时。 此刻位于叶城数十里外的台亭,沉晨军营之中,水位显然已经超过了地面,把整个军营都淹没,放置在校场上的船只都漂浮了起来。 沉晨现在就在中央校场的一条大船内,船只不是楼船,而是中型的斗舰,长十多米,宽三米。 受限于时间上来不及,所造的船只没有特大号,只有中小号,艨艟斗舰目前三所,其余基本上都是能载二三十人的冒突、露桡、走舸等小型运兵船。 但船上盖了顶,雨水进不去船舱。当水慢慢淹没了校场的时候,那些小型运兵船浮了起来,但也没浮多高,艨艟斗舰更是岿然不动。 主要是现在虽然澧水溢出来了,可水位也仅仅一尺左右,刚刚漫过人的脚踝,处于小腿正中央的位置,不算多深。 因此除非那种只能坐一两个人的小型侦查船,否则运兵船和中型艨艟斗舰肯定没办法浮得起来。 “将军。” 斗舰二楼船舱内,甘宁打开窗子,看着外面豆大的雨滴飘落,纳闷道:“这船也浮不起来啊,咱们是不是有些高估这雨了。” 沉晨盘膝坐在船舱主位上认真看书,桌桉还点着蜡烛,听到甘宁的话,笑道:“不急,再等等。” “主要是觉得这雨会不会快停了。” 甘宁咂咂嘴,说道:“以前也见过下两天雨,就把一座城池淹了的事情,但这雨虽然大,可好像也没让水升高多少。” “降雨量不同吧。” 沉晨想起了穿越前有一座城市的困境,那座城市在三天时间内降雨量达到七八百毫米,相当于三天下了一年的雨。 而南阳的这场大雨大是大,但降雨量肯定没法比,毕竟大得还在后面。 像历史上襄樊之战,下了十多天雨,水位直接暴涨了五六丈,十多米的高度,把樊城都给淹没了,那降雨量估计跟后世那座城市有得一拼。 不过沉晨之前在澧水上游的山里修筑了大量堤坝,顺利的话堤坝承受不住自行毁坏,将短暂出现一波洪潮。 虽然由于河南平原辽阔,洪水估计要被大量泻走,但水位再涨几尺,大抵应该是能行船了。 “呜呜呜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响起了苍凉的号角。 甘宁顿时跳了起来,结果因为情绪激动而碰到了脑袋,但他也顾不得头痛,捂着头转身对沉晨道:“将军,来了。” “听到了,下令打开营门!” 沉晨立即说道。 “快,奏鼓。” 甘宁立即钻出舱门对外面喊。 “冬冬冬冬!” 斗舰上顿时传出鼓声。 “快快快!” 听到擂鼓声音,中营最先开始行动,各营寨的士兵们纷纷披上了蓑衣,冒雨登船。 周围营中的将士除了一部分留守的以外,其余俱都登船。 将士们纷纷爬到船上去,然后把鞋子脱下来,将水倒出去,再重新穿鞋子。 雨水几乎掩盖了号角的声音,但在整个营帐无数号角、锣鼓的鼓噪声中,将士们总算是开始按照之前布置的行进。 北面的营门口的士兵开始打开营门,营寨大门是往外开的,几乎是把门栓取下来的瞬间,就因为水流是从南向北而被水冲向两边,将营寨空门大开。 紧接着最南面南营的土丘上,刚刚吹响号角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翻滚的洪水咆孝着向着这边袭来,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几乎是在沉晨那边才刚把命令下达之后没多久,巨大的水流就直接淹入了自家靠近澧水岸的东营。 “砰”的一声,东营外围的栅栏直接被冲破,然后大量水流入了营垒里。 好在士兵们早就爬到了高处,心惊胆战地看着下方洪流的巨大力量,很多人都死死抓住土丘上固定好的高橹,风浪太大了,他们怕被风吹下去,或者有浪头拍过来将他们卷走。 但他们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这次雨水跟襄樊之战以及后世长江特大洪灾肯定没得比,也就是进入长江流域梅雨季节的正常下雨而已。 真正的大雨还得过两个月呢。 所以洪水也就涨到了一丈高,大概两米二三的高度,他们的土山有两丈多高,完全淹不到他们,顶多下方浪潮拍岸时打湿他们的脚。 很快大水就流入营里,更多的洪水向着两岸蔓延,尤其以澧水下游南岸,毕竟华夏地形是西高东低。 位于澧水南岸的舞阳守军就首先遭殃,直接被洪水给淹没了。 北岸的水流相对要低许多,但在这持续不断的大雨里,肯定也低不到哪里去,洪水滔滔不绝地顺着澧水河道往北,直奔曹军主营寨而去。 此刻曹军营寨内,曹洪站在土山上的箭塔高橹内,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的天气直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世界是黑暗的,之前沉晨军距离他们也就三四里外,站在土山高处完全能看到对岸那连绵十多里横列的南阳军营垒。 但现在外面黑魆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偶尔一道雷霆霹雳,照亮了曹洪忧愁的脸色。 他万万没想到这雨居然下了三四天。 他们的营寨与沉晨的营寨全都坐落在澧水北岸,澧水暴涨之后,两岸自然成为了第一溢出的对象,结果就是沉晨军和他们的营地全都遭殃。 偏偏沉晨军之前连日多次攻营,在外面挖掘大量水渠,水流顺着水渠直奔他的营寨。营寨里的泄水渠完全不够用,因为泄水渠连接的是澧水,澧水现在已经溢出来了,根本无处可泄。 这就导致他们的营地完全被水淹没,水流顺着栅栏之间的缝隙流入各营区,深及一尺有余,漫过了小腿,而且每天都在上涨,士兵们不得不往高处以及土山迁徙。 好在他们之前建造了不少土山,再加上营寨外围的栅栏上有用于士兵防守的木台,这才能勉强继续留守,否则的话,恐怕士兵们早就已经逃跑了。 “将军。” 赵俨见到曹洪脸色很难看,安抚道:“我们的营寨虽然被水淹没了,但沉晨估计也不会好受。” “我就怕他造船啊。” 曹洪摇摇头。 赵俨笑道:“这水不过一尺深,坐几人的乌篷小船或许能走,但他数万大军,那得造多少艘这种乌篷小船哦,将军大可放心。” 曹洪想了想道:“护军说得也有理,希望这场大雨尽快过去吧。” 赵俨又安慰道:“我们已经派人前往邺城求援,世子肯定会派人加紧送往长安由魏王定夺,我们再撑几日,说不好魏王就会派援军从武关驰援我们。” “嗯。” 曹洪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之前我嘱咐你要妥善看管好军中的粮仓,以免受潮,现在如何了?” 赵俨说道:“将军放心,都已经妥善安置。” “那就好。” 曹洪放下心来。 营寨建立之后,粮仓也是重中之重。 当时粮仓的建设都是用泥土在原地搭建圆形高筒,下方要离地至少三尺以上,上面则用茅草覆盖,防止受潮。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水流不过一尺,应该是淹不到粮仓。 但曹洪就怕万一这雨一直下,下个十多天,万一水位升到三尺高,把粮仓底部给淹没了,那就糟糕了。 虽说底部是用泥土封起来的,然而底部泡在水里,水可能会浸入陶制的粮仓内,因此曹洪还是非常担心这一点,这两天让赵俨把部分粮食转移到高处。 淅淅沥沥的大雨还在下,雨水打在高橹上方的木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远处又是一道惊雷闪过。 就在此时,曹洪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便问赵俨道:“护军,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水流的声音。” “水流?” 赵俨扭过头看向南面的澧水。 澧水波涛翻滚,水流声音很大,天地间除了雨声和呼啸的风声以及偶尔出现的雷声以外,就只剩下外面那条大河汹涌澎湃的巨响。 他说道:“不远处就是澧水,有水流声音很正常。” “但它越来越大了,你仔细听。” 曹洪凝重脸色。 赵俨也认真听着,他的耳朵里果然听到了那波涛般的巨浪海潮声。 它渐渐盖过了雨水,盖过了风声,盖过了澧水原本的水流声,之后就是“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 “轰隆!” 天地间一声巨响,雷霆再次闪烁。 曹洪和赵俨倏地睁大了眼。 他们看到在南面沉晨军的东面营寨被冲垮了。 紧接着澧水上方一股恐怖的巨浪席卷而来,浪花有数丈高,排山倒海般向着他们冲去。 第三十七章 白衣渡江,孙权偷袭荆州 建安二十四年六月初,江东濡须口。 在南阳下大雨的时候,建业正下着小雨,毛毛细雨夹杂着微微清风,在这六月季夏时节,带来丝丝凉意。 孙权盘膝坐在濡须口自己府邸后院的廊下,院中杨柳飘荡,他看着手中的信件默然不语。 身边陆逊恭敬地跪坐在一旁,手里还端着一杯茶,见孙权脸色默然,便开口说道:“吴侯,那赵云的回信怎么说?” “他说这几日西陵下雨,行军不便,希望我们能再拖延几日,等雨停之后再说。” 孙权把手中的信件放下,摇了摇头。 从年初开始他就已经在为袭击荆州做准备,现在大批粮草也已经运至柴桑和桂阳,物资装备和辎重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人员训练也基本完成。 接下来孙权就希望能够削弱西陵和江夏的守卫力量,所以给赵云和黄射写信,要求他们来一起进攻合肥。 四月的时候,孙权就接到了刘备和曹操发来的信件,刘备希望他能够进攻合肥缓解他在西线的压力,曹操则希望他能够进攻荆州,与他平分南方。 在淮南与整个荆州之间,孙权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此他希望曹洪那边能够拖住沉晨的主力。 但这几日战报送过来,曹洪这两个月来几乎被沉晨压着打,台亭被南阳军一顿勐攻,差点陷落。这让孙权开始有些担忧起曹军能不能顶住压力,万一曹洪败了那他可不就尴尬了? “黄射呢?” 陆逊又问。 孙权说道:“黄射倒是说可以出兵,但他说会从皖口北上,驻兵居巢,等我们出兵后就一同直奔合肥。” “嗯。” 陆逊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也正常,看来是到了出兵的时候了。” 孙权说道:“赵云不出兵,恐他有防备。” 陆逊笑道:“不会的,他要是出兵才怪了,西陵总共也就一万多人,还要驻防数县,浔阳城里不过五千,因此才有些迟疑。黄射有水军数万,且现在并非大雨,江水也没有涨,跟着我们出兵才合理,否则刘备在西线那般吃紧,不可能不会叮嘱黄射和赵云。” 孙权沉吟片刻,起身道:“那出兵?” “出兵!” 陆逊认真地点点头。 孙权便对左右侍卫说道:“传令给吕蒙,一旦黄射的船只过了柴桑,从皖口进入居巢,便立即放出信鸽,两路齐伐南郡。” “唯!” 侍从领命而去。 六月初五,江夏水军统领黄射遣部将苏飞、陈生各领八千人,船队五六百艘,浩浩荡荡南下,往皖口而去。 孙权得知消息,立即开始行动,他以北伐合肥为借口,兵进至舒县。 接着大军突然南下,包围了居巢。 之所以要等到水军进城之后才行动,是因为江面拦截的话,他们没有把握把这支江夏水军的船队覆灭。 一旦逃出任何一艘,就能迅速向浔阳和夏口示警,让黄射和赵云警觉。 而且水军在船上战斗力强,可上了陆地进了城池,战斗力显然就要差了许多,因此把敌人引诱至陆地上,才是最好的办法。 孙权突然的袭击显然让苏飞和陈生措手不及,居巢很快被团团包围了起来,他们只能在城里自守。 等到六月初七,合肥的张辽与薛悌亦得知消息,领军队五千人前来相助。 双方交战了半日,孙权认为自己的首要任务应该是迅速把南郡、江夏以及西陵三郡南下,不应该在这里拖延时间,因此留下一万人,配合张辽军围困住苏飞,自己领五万人直奔西陵而去。 同日,桂阳郡。桂阳守将孙皎得到了孙权命令发兵的消息,船队立即顺着未水北上,攻占了衡阳郡的酃(ling)县,也就是后世的衡阳市。 当时荆南的守军几乎被抽调一空了,长沙郡,零陵郡、武陵郡、沅陵郡和衡阳郡几乎无人防守。 孙皎三万兵马轻松攻占了衡阳,紧接着立即北上,直取长沙。 到六月十日的时候,湘水沿线的重安、阴山、容陵、醴陵、湘南、湘西(衡山县以北)、湘乡等地几乎全部投降,只有临湘还有一两千郡兵,但也仅仅只是抵挡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开城投降了。 之后数日,整个荆南孙权几乎传檄而定,荆南各世家大族奔走相告,弹冠相庆,不仅派出大量族丁加入,还给孙权军提供粮草和物资,帮助孙皎占领荆南。 短短不过七八日功夫,荆南就彻底落入了孙权手中,并且士兵人数也增加到了四万多人,时人美其名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唯有那些弃城逃走的官员、县令、郡守们知道,那些世家们是因为被刘备政策剥夺了隐户隐产不满所致。 他们才出了一万多人马,算是好的了。 若是以往还有大量隐户奴仆的时候,恐怕每家都能出个数百甚至上千人,荆南世家成群,特别是零陵郡百万人口,弄出几万军队来绝非难事。 但现在有了世家们支持,底层百姓又无法迅速组织起来,荆南刘备麾下的官员不能抵挡,只能撤离。 六月十二日,孙皎的船队就过了洞庭湖,直取江陵而去。 而在四天前六月八日,就在孙权包围居巢,孙皎正迅速夺取荆南的时候,驻扎在柴桑的吕蒙,也终于开始行动了。 上午食时初刻,长江的江面上还有澹澹的薄雾,天空下着小雨,是真正的小雨,站在屋外仰起头看着天空,几点雨滴像毛茸茸地洒落在脸上,完全感觉不到在下雨的那种。 但天色却是暗的,不是那种至暗,而是那种灰色。天上的云朵也是灰色,而且是铅灰色。唯有东边绽放着白昼亮光,却怎么样都看不到太阳。 吕蒙从柴桑军营里走了出来,身后是成群结队的士兵,柴桑码头上无数船只排列整齐,在风雨当中飘摇摆动。 在船队最西面的内湖港湾里,还密密麻麻停着大量的船只,这些船只与那些战船截然不同,虽然有大有小,却没有那些军事设施,就是普通的商船,名字叫做冓鹿。 柴桑城外因前几日中雨而变得泥泞湿润,黄泥土地愈加湿滑,从码头边遥望着长江江面,隐约能看到北面的江心洲以及波涛荡漾的彭蠡泽巨浪。 全琮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对吕蒙说道:“都督还是要小心行事,这些日子吴郡一直在下大雨,恐豫章和江夏也会暴雨倾盆而至。” “嗯。” 吕蒙脸色沉着地点点头道:“此战你随吴侯进攻浔阳,也要速战速决,只要我打破了夏口码头,你们就一定要迅速前来驰援。” “放心。” 全琮点点头:“这是江东兴亡之战,而且也是我报父仇之战。当年黟县沉晨放水淹了大军,我父亲也淹死,从今日开始,我就要他血债血偿。” “走!” 吕蒙大手一挥,身后士兵如潮水般涌出军营,向着码头方向而去。 很快码头涌来了上万人,按照秩序排列。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他们没有穿战甲,而是着普通衣服,伪装成商人,陆陆续续登船。 等到所有人都上船之后,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长鸣,数百艘冓鹿就驶离了港口,按照前后顺序分批涌入长江。 如今江东的船只都经过了改造,在得到了沉晨的桨轮船技术之后,船两侧都安装了车轮桨。 士兵们在船舱里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而是用脚踏的方式转动轮轴驱动船只。 此时正是夏秋交际的时候,扬州刮东南风,正是东南风将东海的云气推向了荆州一带,因此在风帆的加持下,他们的速度非常快,逆水顺风,一路向西航行。 在西陵郡的长江两岸沿途也不是没有烽火台,但吕蒙白衣渡江,伪装成商旅分散过去,成功地欺骗了驻守烽火台的守卫。 大量的烽火台被他悄悄派人拔除,等到六月十日傍晚的时候,吕蒙的船队就已经抵达了夏口。 夜幕降临,夏口长江与沔水的交界处,大概是后世武汉市城区东南面的南湖一带,远处山丘之下,耸立着一座城池,城池北面的湖泊码头里,密密麻麻有无数船只。 】 历史上夏口是孙权得到荆州才建立,之前没有这座城市是因为早前武汉市大半面积都在长江以及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一直到最近些年才有大批陆地浮出水面。 所以之前黄祖守江夏的时候,不是在后世的武汉市区一带防御孙策孙权的进攻,而是在后世武汉市武昌区的西面一座叫做沙羡的城池防守。 但如今武汉市从湖底露出小半部分之后,沉晨就让黄射在夏口建造城池和码头,江夏水师的主力也基本驻扎在此。 此刻天色暗下来,夏口作为长江与汉江的交汇处,连接的是南阳、南郡、江夏、章陵四郡的通商口岸,并且荆北的粮草、货物也会运至益州,益州则送来食盐和蜀锦,因此成为了荆益以及扬州的重要贸易集散地。 扬州能够参与进贸易,原因在于孙权和刘备是盟友关系。周林本身早年也是时常运货至江东贩卖的商人,这在长江上非常多,所以夏口日益繁华,即便是战时也有不知道多少商贾聚集于此。 那内湾湖泊港口上停得最多的就是商船,吕蒙的船队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夏口口岸,他船上插的旗帜代表了江东某个世家大族的商船,这个世家大族常常往来于荆益扬三州,岸上码头的兵丁们早就接受过他们的贿赂,认出了这支船队。 今日在码头驻扎的是黄射手底下一名叫做徐汎的部将,由于最近荆州和扬州很多地区都在下雨,商贸略微停滞,忽然看到一支船队从江东过来,让他有些疑惑。 不过当徐汎看到船队上那旗帜之时便放下心来。 因为那上面有一个大大“沉”字。 那是吴郡沉氏。 江东世家豪强林立,有数百家之多,吴郡沉氏以“家世富殖,财产累千金”为闻名,到汉末时期,沉氏就已经是江东豪族,东晋之后,曾有后辈沉警为谢安参军,有沉贺为桓冲参加,写《宋书》的作者沉约,也出自这一家族。 此时吴郡沉氏还不是东晋的吴兴沉氏,祖先为东汉初年的济阴太守沉靖,沉靖之子沉戎当过光禄勋,后来迁居至会稽郡乌程县日余不乡,之后乌程县划至吴郡,因此被称为吴郡沉氏。 而那位沉戎祖籍在哪呢? 没错。 在汝南固始。 与沉晨二三百年前大抵是一个祖宗。 凭着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再加上沉家会做人,沿途打点,吴郡沉氏的生意一路做到益州去了。 因此当徐汎看到是沉家的船队时,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谁不知道吴郡沉氏生意做得最大? 别说这些日子荆州扬州不少地方下雨,就算天上下冰雹,他们的船队大抵也是照发不误。 船队很快靠近到了码头,徐汎只是在码头军营外看着,没有动。 按照以往惯例,反正有人会主动来送钱。 果然。 不一会儿沉家的管事就一熘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说了些好话,递上礼物,然后求着徐汎军营里的士兵们帮忙搬运货物。 平日的时候夏口码头有大量的劳工,但恰好最近雨季到来,商贸澹季,又临近天黑,劳工们没活做早就散了,城池也马上快关闭,所以码头上少人手也很正常。 以往士兵们不会去抢劳工的活干,这是上面的硬性规定,一来兵丁有军饷,可以养家湖口。二来也是怕兵丁们蛮横,剥夺了那些劳工们的生计。 但这次劳工们都不在,徐汎就想着让手下的弟兄们挣点外快也挺好,便满口答应了,于是带着码头上数百名守卫士卒过来准备帮忙。 密密麻麻的船只驶入码头上,徐汎走了过来,对管事的说道:“先让你的人把东西搬到岸上,我再让兄弟们运去仓库。” 在夏口的东城城外,就有跟洛阳东城外粟市更东的货仓,商贾临时放置货物,都会在那里租借仓库。 管事的赔着笑脸应了一声,然后打声呼啸。 紧接着码头上的那些船只船舱里,至少好几百人走了出来,手里也没有货物,反倒提着兵器。 徐汎顿时脸色大变。 一柄尖刀,刺向了他的胸口。 在他人生中最后的眼眸中,只映照着刚才还赔笑的管事身边随从,此刻却已露出残忍的狞笑。 第三十八章 水淹七军,劝曹洪投降 建安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二日,南阳下起了雨。 伏牛山脉因特殊地质结构,山中往往是多雨时期,澧水上游便是因常年雨水累积流淌出来的一条河流,可见这里的雨水有多丰沛。 而今年的雨格外大,雨季到来之后,伏牛山中已经连续下了数日,导致山洪爆发,澧水水流量陡然暴涨。 到二十六日,随着一声巨响,沈晨原来在山中修建的数座堤坝轰然倒塌,洪水泛滥。 曹洪和赵俨数日前就已经预感到不妙,所以派人马上送信至邺城,邺城之前就已经派了援军过来,但依旧没有扭转被压着打的局势,因此只能送信到长安,请曹操定夺。 而此时的曹操还在西凉武都,最近他的攻势十分凌厉,斩杀了刘备部将任夔、扶禁、向存,连破几路营寨,将刘备逼至了祁山之后,临近木门道。 现在如果刘备再退的话,就只能退入下辩了。因为木门道并非通往下辩的唯一道路,导致祁山很难守得住,只能回下辩城池去。 因此现在的刘备形势非常差,急需要东线能够帮助他缓解压力。 沈晨围攻了曹洪两个月,曹洪屹立不倒,但到了今日,曹洪站在高橹上观望,看到了一副令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滔天的洪水来了! 洪水甚至直接冲垮了南阳军的营寨,混合着大量木屑、土块、砂砾,又向着他的军营方向席卷而来。 曹洪几乎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因为水流速度实在是快得太多,短短不过数息之间,巨浪就已经蹿出了数百丈之远,犹如奔腾咆哮的巨兽,像是要将他的营寨吞没。 “洪水!” 赵俨在一秒钟之后就反应了过来,放声高喊:“吹哨!” “砰!” 不等传令的士兵吹出警戒哨声,一丈多高的洪水就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他们的外围栅栏上,顷刻间曹营靠近澧水的东营直接被冲垮,受损的区域长达二里之多。 紧接着浪花在遇到阻碍之后高高溅起,赵俨上一秒还在喊,下一秒那混合着沙土的浪潮就落入了他嘴中,整个土山都被浪花覆盖。 等到水退去,曹洪和赵俨都变成了落汤鸡,但他们以及顾不得了,连忙回头看向自己后方的营寨损失情况。 借着闪烁的电光,洪水汹涌澎湃地流入营中,将所有的敞篷淹没,不少倒霉的士卒直接被冲走,滔天的巨浪很快席卷了整个营寨,曹营内大量的土山如星罗棋布的岛屿,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惊慌失措的曹军。 源源不断的水流还在往营寨汹涌,曹营和南阳军都属于西北到东南的斜线营寨布置,营垒连绵十多里,并非连接在一起,而是分做大小十多个营盘各自独立驻扎。 但此时东南方靠近澧水的营寨大半都被毁坏,整个营寨三分之一遭到水冲了,剩余三分之二虽然没有被冲垮,但也被水淹没。 曹洪听着四周传来的哗啦啦水流声,士兵们的哀嚎声、呼救声,以及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身上的声音,一瞬间充满了绝望,整个人都愣在那里,脑瓜子完全是嗡嗡的。 人在遭遇到大遭难的时候往往会因为突然出现的情况而不知所措,曹洪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还是赵俨喊了他好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将军,将军!” 赵俨拍打着他的脸,不断摇晃。 “啊?” 曹洪回过神来,茫然不决。 片刻后不等赵俨说话,一下子惊醒过来,又惊又惧道:“营寨!” 赵俨苦涩着脸道:“将军,我们撤往西边营垒吧,这边的营寨已经守不住了。” “守不住?为什么守不住。” 曹洪大怒道:“哪怕栅栏被冲破了,营寨里面的寨墙和土山还在,即便水退去了,沈晨还能强冲过来不成?” “但人家有船。” 赵俨指向北面说道:“将军你看。” 曹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虽然依旧下着雨,但天上的黑云已经稀薄了许多,天空灰蒙蒙的,隐约能看到亮光。 在数里外的南阳军营寨内,无数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顺着被打开的营门,或者被洪水冲垮的栅栏豁口涌出,密密麻麻,不下千艘。 “将军。” 就在这个时候,附近的几名亲卫从水里捞上来一大块栅栏碎片,对曹洪说道:“将军,快往西营撤吧。” “是啊将军,这边已经守不住了。” 赵俨也劝道。 “唉!” 曹洪狠狠地一圈打在了旁边土山高橹下的木架子上,然后深深地看了眼远处,扭过头跳上了栅栏碎片。 栅栏碎片面积不大,只能两个亲卫负责划船,赵俨和曹洪坐在上面,其余人都留在了原地,但洪水依旧滔滔不绝地过来,他们拼命划动,也被洪水带得勉强在往西北方向挪动。 周围的土山一座一座,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曹军,还有不少将领,有人看到曹洪在栅栏上往西营逃窜,顿时大喊道:“是将军吗?你要去哪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像是曹将军,他独自往西营逃了。” “真的是将军。” “将军要弃我们而去乎?” 由于一开始天色较暗,很多人看不清楚。 但随着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空间,周围土山上的曹军将士立即看清楚了曹洪,随即纷纷喊叫。 曹洪站在栅栏上,又急又气,喊道:“吾并非弃你们于不顾,只是!” “将军,伱不能就这样走了。” “将军要弃我们而去了。” “他连我们的命都不管,我们还跟着他做什么。” 周围曹军可不管他的解释,因为他们就看到曹洪在栅栏上正在往西营方向离开,一个个都非常失望。 “我我.” 曹洪羞愤难当,忽然对划船的士兵道:“靠近那土山上去。” “将军,大业为重啊。” 赵俨大惊失色道:“此时先去西营方可守住营寨,若是将军在此,岂能是沈晨敌手?唯有去了西营,才能安然无恙。否则台亭失守,北方便一览无余,魏王在西凉的大好局面也将葬送了。” 曹洪一把推开他道:“你先去西营纠集人马,我留在此地振奋军心。只要坚守一会儿,等水退去,沈晨自然奈何不了我们,周禾,立即靠岸。” 那个叫周禾的亲卫一言不发,闷头划船。赵俨还对他大喊道:“将军的安全更重要,不要靠岸,继续往西营划。” “靠岸!” 曹洪拔出腰间佩刀,夹在了周禾脖子上。 周禾无奈,只能与另外一个亲卫向着最近的一个土山上划去。 赵俨苦苦哀求道:“将军,万不能留下啊。” “我意已决。” 曹洪跳到了那土山上,周围士兵们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回过头对赵俨道:“你先去西营,我要与我的士兵们在一起。” “将军!” “快去。” “我” 赵俨无可奈何,只能自己乘船离开。 等他走后,曹洪才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吾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士兵,将士们听着,大家都在土山上,准备弓弩,敌人敢来,就杀了他们!”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周围土山上顿时爆发出惊天怒吼。 士兵们此时被困在如孤岛上的土山上,周围营寨被淹没,连寨墙都只露了一点点头,正是最绝望的时候。 如果曹洪走了,土山上的士兵们自然是愈加绝望,沈晨一来,说不准立即就投了。 但现在曹洪却留了下来,立即振奋了军心,士兵们呐喊一片。 “将军留下来了,他们没有抛弃我们。” “我就知道将军不会弃我们而去的。” “对面的听着,将军让我们都留守在土山上,准备弓弩,敌人敢来就射杀他们,快传下去。” “好。” 附近岛屿般的土山隔着七八丈一座,互相喊话,很快传遍了东营各处营寨。 而就在这个时候,南阳军杀到了。 遮天蔽日的船只航行在洪水之中,借着水流一路往北冲锋。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出征的三万多南阳军高声怒吼。 回应他们的只有弓箭。 “杀!” 沈晨见曹军冥顽不灵,下达了总攻命令。 曹军如今被洪水围困,虽然曹洪之前命人堆砌了大量土山,但士兵们却不能集结在一起。 这就导致沈晨军往往都是上千人围攻一处土山上几十上百人。 一轮箭雨过后,洪水中漂浮了大量曹军尸体。 而后面的曹军就只能干看着营寨前面的曹军被屠戮,由于距离较远完全无法帮上忙。 在射杀了外围曹军之后,一艘艘船只顺利飘入了曹军营寨内。 船上的士兵会持盾牌掩护弓手,双方对射,本来就是人少打人多,人家还装备齐全,曹军根本不是对手。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有大量曹军士兵被射杀,很多人甚至被迫跳入洪水中自保。 但湍急的水流仅仅几个浪花,就把这群水性并不怎么好的北方曹军淹没。 沈晨站在斗舰二层甲板上负手而立看着。 他眼中漠然,没有怜悯。 行军打仗本来就是要死人的事情,所谓慈不掌兵,要是因为仁慈而放过敌人士兵,那么显然就是对自己手下士兵的残忍。 所以只要不投降的,负隅顽抗的,基本上杀无赦。 上千艘战船驶入东面的几处营寨内,这几处营盘的外围曹军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数千曹军被射杀。 但不知道为什么,曹军的抵抗却十分顽强,有的时候宁愿是跳入洪水里也不愿意投降,似乎勇气十足,完全不像是士气已经跌落到极致的样子。 等又过了一刻钟,沈晨才知道原因。 在曹军中营中间的位置,一片较大的土山之上,聚集了数千曹兵,曹洪居与中央,不断地指挥身边的士兵们作战。 前去围攻的南阳军很快被吸引,有上百艘船靠了过去,互相来回射箭,却始终未能攻下。 旁边的土山其他曹军也纷纷支援,将这片区域顽强死守下来。 沈晨的中央主舰很快得知消息,号令下达,船只向左偏航行驶,向着那处土山的方向而去。 片刻后主舰以及周围百艘护卫舰就到了土山外,才刚刚靠近过去,无数箭支就向着他们射来,密密麻麻的箭支钉在甲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这边是一处大战场,敌我势力犬牙交错,土山和船队星罗棋布,大量南阳军的小船穿梭在土山之间,互相不断射击。 而沈晨他们抵达的时候刚好处于三座土山的包夹之中,要想过去就必须把上面的曹军士兵杀干净。 “哼!” 沈晨看了眼不远处站在土山边缘,正不断弯弓搭建的曹军,冷哼了一声,伸手对亲卫道:“拿我弓来。” 周围亲卫拿着盾牌保护着他,甲板上士兵们纷纷跑到了一层和二层的女墙边缘,同样开始射箭。 亲卫将背着的一把二石强弓递在了他手里,同时奉上了一支利箭。 沈晨感受了一下风速,现在正在刮东南风,他们的方向也恰好是从东南方往西北方进攻,因此处于顺风的状态。 远处那土山距离三十多丈,其实不是很远,但曹军的土山都有两三丈高,居高临下,占了地利。 要想从下方射到三十多丈外的高处,还是比较困难。 然而沈晨弯弓搭箭,稍微点了点提前量,然后调整角度,瞄准了远处土山上一名正在不断呼喝着士兵的将领头部。 “嗡!” “嗖!” 先是弓弦响动,紧接着破音穿空。 那箭支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绚烂的弧度,然后开始坠落,极为迅猛地向着那将领射去。 那名曹军将领还在指挥士兵防守,因天色本来就暗,再加上敌我士兵都在射箭,空中不断来回着箭支,他并未察觉到有一支箭直奔他而来。 等他发现的时候,那箭倏地如流星坠落,径直射中了他的胸口。 “啊,噗嗤!” 将领惨叫一声,往后退去,连胸口的札甲都没有保护住他,破甲箭头竟入了一寸,刚好射穿了他的胸腔。 “可惜。” 远处射程看到那将领是捂胸倒下,沈晨咂咂嘴一脸惋惜。 他明明瞄准的是脖子来着. 不过效果也达到了。 那将领被射倒在地,受了重伤,指挥系统同时陷入一片混乱。 周围的南阳军立即一拥而上,一顿乱射,然后冲上去占领了那片土山,再开始向西北方向继续推进。 很快旁边的几个土山近千名曹军就被肃清一空,船队驶到了曹洪那片较大的土山上。 沈晨站在甲板上,远眺那边,斗舰慢慢靠近,双方距离二十多丈远。 “曹洪,投降吧!投降,免你一死!” 他如是说道。 有朋友说降智,理由是没必要把荆州的军队调走,直接找借口跟孙权开战就行,没必要打烂荆南,还说就算荆州很多军队,孙权也肯定会出兵的,因为这符合他的利益。 我解释一下,首先是荆州军队的事情,历史上刘备比现在弱多了,孙权也是犹豫很久,一直到二爷去打樊城,后方完全没军队了,才敢出兵。现在出兵都算是很牵强了,不把荆州军队调走,给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行动,除非我真像那位读者说的,强行给孙权降智,让他去硬送。 其次是古代讲究师出有名,刘备讨伐曹操的理由是衣带诏,打孙权该用什么借口?麻烦各位想想怎么才能师出有名。 至于把荆南打烂这个问题,孙权是不会打烂荆州的,他要荆州地盘,要的是实力发展,刘备和刘璋在益州打了一年多,益州也没有被打烂。诸侯需要百姓,除了曹操,没有人会傻到把自己需要的生产资料毁灭掉,除非孙权有病。 最后就是孙权出兵符合他三分天下的利益,那按照这位朋友理解,鹰酱搞事不符合大毛利益,大毛就应该核平了鹰酱? 打得过刘备能得荆州出兵才符合孙权利益,打不过就是自取灭亡,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吧。 我只能说朋友你是对的,或许需要逻辑,现实不需要,历史若真这样,荆州还有十几万大军的时候,孙权也许真会出去送。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杀人诛心 天色暮霭沉沉,雨水倒是渐渐变小了。 呼啸的东南风还在吹拂,曹洪所在的土山周围洪水中,俱是曹军尸体以及南阳军的船只。 由于洪水分割了阵型,土山上的曹军只能各自为战,被南阳军逐个击破,因此东面以及中央周围营寨还在坚守的土山已经越来越少。 哪怕曹洪留下来,确实振奋了士气。 但也就刚开始好用,当曹军们发现自己已经沦为待宰羔羊的时候,最终还是有人选择投降,严重削弱了曹军的抵抗力。 曹洪亲眼看到在不远处的土山上,他的两个部将董超、董衡带着各自部下向南阳军跪地投降。 气得他破口大骂,要不是被洪水阻隔,他都想提刀去砍了那两个畜生。 然而无能狂怒是没有用的,这场洪水的作用其实不是把曹军给淹掉,而是分隔他们的地形,导致曹军无法集结起来,被迫以少打多。 随着这边的土山渐渐被攻下,周围的曹军数量越来越少,如今也只剩下曹洪所在的土山已经成为风雨中的孤舟。 沉晨站在斗舰上,拿出了一个大喇叭,对着不远处放声大喊道:“曹洪!老贼,你给我出来!” “死子,叫汝公何事?” 曹洪越众而出,早已经不顾形象和气魄,恼羞成怒,高声叫骂。 沉晨大声道:“你已无路可退,投降便免你一死!” “放你娘的臭屁,要汝公投降,休想。” 曹洪骂骂咧咧。 “老贼,当年徐州那笔血债,我已经清算了曹仁和乐进,现在还差你、夏侯惇、夏侯渊和曹操!” 沉晨冷声道:“但我这个人向来都不记仇,投降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份体面,你若是识相,就乖乖降了,不识相,就死!” 曹家八虎,曹纯,夏侯尚,曹休、曹真四人都算是后辈了,里面就曹纯早一点,是官渡之战后跟着曹操打袁谭时才以虎豹骑督帅的身份作战。 而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四人都是元从,黄巾之战以及之后的十八路诸侯会盟、兖州之乱、征陶谦吕布等等战斗,都参与了其中,属于元老中的元老级别。 现在随着曹仁的死,如果把曹操集团地位排名的话,那么肯定是曹操排第一,夏侯惇第二,曹洪第三,夏侯渊第四,其余才轮得到其他将领和曹家人。 因此虽然沉晨深恨四人当年跟随曹操屠戮了徐州不知道多少百姓,但要是能够劝降曹洪,曹魏三号人物投降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不用多说。 造成的效果就跟张飞投降曹操一样,对于曹魏的震撼,以及军心的瓦解,是不可估量的。 但可惜曹洪性情刚烈,毫不犹豫地回绝道:“死子,放马过来便是!” 见他冥顽不灵,沉晨有些遗憾,挥手道:“杀上去!” “杀!” “杀!” “杀!” 沉晨斗舰上的士卒们开始放声大喊。 紧接着周围船只,如连锁反应一样,纷纷开始向外蔓延。 南阳军作为精锐士卒,此刻展现出了强悍的作战实力,先声夺人,以气势压倒。 随后大量船只开始同时向着那处土山冲去,千舟万军,山呼海啸。 现在的形势有点像攻城,之前的土山没这座大,高度也没有这么低,人数自然也较少,南阳军可以多打少,慢慢蚕食。 但这座土山高度较高,面积较大,曹军人数众多,不那么容易用弓箭取得胜利。 主要是南阳军在下面,曹军在土山上,居高临下,又用木板、栅栏碎片、盾牌等作为防御工具,从高处射箭还比南阳军有一定优势,使得南阳军远程对射会比较吃亏。 因此依仗人多的优势,强行冲到土山下,依靠近距离作战把这股曹军消灭,就是最好的选择。 “放箭!” 曹洪大手一挥,下达军令。 南阳军在船上竖起木板、盾墙,顶着箭雨,保护桨手们划动船只,很快就冲到了曹军的土山下。 双方距离稍远一些就对箭,靠近过去之后,曹军就开始拿枪矛往下捅,南阳军则举着盾牌开始往上冲,其中尤其以甘宁和单彝冲得最勐。 沉晨军打造了三艘斗舰,在江夏水师和江东军当中,斗舰只能算是主力冲锋舰或者护卫舰之一,而不能算是主舰。 但现在这种只能载二三百人的斗舰却变成了最厉害的船只,三艘分别由沉晨、甘宁以及常林率领,分别从三个方向进攻曹军的东营、中营以及牵制西营。 沉晨攻击的方向就是东营,而甘宁早年曾经坐船横行于长江之上,本就擅长水战,开打之后,他所在的那艘斗舰就一路往曹军的中营方向去,比沉晨还要先一步杀到曹洪这片土山附近。 在发现这条大鱼之后,之前一直是他在主攻,眼下沉晨的援军抵达,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他自然是一马当先。 就看到南面的甘宁浑身打着赤膊,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开始攀爬梯子。 上面的曹军不断用矛戳,去推梯子,但下面的南阳军有的在扶梯,有的也在用矛往上捅,掩护甘宁的行动。 土山不到三丈,大概是六米左右,可如今水位就已经在一丈多约两米多的高度,因此双方的距离也就那么两三米,周围曹军奋力抵抗,被打下去的南阳军,或者被拽下去的曹军如雨点般往下落。 甘宁用盾护着自己,爬到一半,有两名曹军不断地捅他,虽然被他用盾牌挡住,可上面不停骚扰,也令他很难攀爬,他一发狠,用嘴咬住刀,右手去拽那长矛。 五十多岁已经是老头的年纪,然而甘宁的身材可谓是虎背熊腰,古铜色的皮肤裸露在外,背部肌肉线条极为壮硕,两臂肌肉虬结隆起,显示出了强壮的力量以及一种近乎狂野的美感。 他左手用盾挡住其中一根长矛,右手抓住了捅下来的另外一支长矛,然后奋力勐然往下一拽。 “啊!” 就听到一声惨叫,那曹军就被拉下去,掉在了甘宁斗舰的甲板上,然后被下面的南阳军乱刀砍死。 少了一名敌人,甘宁立即抓住机会开始往上攀爬,冲了上去。 “杀!” 周围曹军马上涌过来。 甘宁怡然不惧,从嘴里拿下刀,开始左右挥围,不断砍杀。 这个时候洪水还在波涛翻滚,斗舰虽然用船锚固定,可随着洪流,船身还是会不断摇晃。 南阳军不是水军,在水上作战的能力远不如江夏水师和江东水军。 古代水上打仗就是这样,船只对冲,先互相射几轮箭,等双方靠近之后,就用钩子把敌人的船只拉过来,然后再用梯子爬到对方船上近距离战斗。 历史上《三国志》就有多次记载,如凌统的父亲凌操就是在孙策攻打夏口时,爬到敌人船上斩杀黄祖先锋,之后被甘宁射杀。还有吕蒙、凌统、董袭等人都有过冲到敌人船上去战斗的记载。 所以爬梯子是当时水军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训练科目。 但南阳军是陆军。 这就导致不少南阳军在往上爬的时候,其实不是被上面的曹军捅下去的,而是被摇晃的船只给晃下去的。 因此在初期攻势当中,南阳军的损失甚至比远少于他们的曹军更大。 可甘宁自幼长在巴郡长江边,年轻时就建立了锦帆贼,横行江水之上四处为非作歹,乃是水贼出身,船上作战可谓是如履平地。 他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犹如先等死士,不断挥砍,迅速抢占了一片区域,将周围几名曹军砍杀。 后面的南阳军士兵如蚁附般跟在他身后,也冲到了土山上。 曹军本就脆弱的防线被撕裂开一条口子,甘宁便开始继续扩大战果,旁边一名及时补上来的曹军军官勐然往他头上砍去。 甘宁身子一缩,把自己掩在盾牌后面,接着就地一滚,躲开这一击,然后迅速往上斜刺。 “噗嗤”入肉声音传来,那名曹军军官就被刺死。 不远处周围的曹军见有人杀了上来,连忙口中呼喊着,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向这边移动,想把缺口补上。 但曹军人少,他们这边一少人,附近的南阳军压力大减,纷纷开始往上冲。 甘宁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抢占了这片滩头。 而沉晨那边是主攻方向,曹军人数最多,单彝作为五溪蛮人,体魄比甘宁还要强壮,多年习武,人高马大,要四五个人帮他扶住梯子才能爬得上去。 在曹军箭支以及无数枪矛乱捅当中,单彝身受数创,却仿佛毫无知觉,依旧勐冲,竟然硬生生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上土山。 随着甘宁和单彝先登,曹军的就只能步步后退。 这片土山其实是曹洪自己中营最高最大的一处,本身是用来做瞭望塔以及存放一些物资的,因此上面是一块巨大的平地。 毕竟沉晨挖掘壕沟,曹洪和赵俨也算到了他可能会选择灌水入曹营,像曹操打邺城和下邳的时候,让城里的水有个两三尺高,长时间浸泡,从而达到破城的目的。 所以曹洪和赵俨早就已经把大量物资转移到了土山上,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箭支较为充足的缘故。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沉晨并不是想让曹营泡水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拦截了大坝,等到暴雨时节利用洪水冲垮了他们的营寨,又分割了战场,这才导致曹军各自为战。 这个土山上的曹军只有几千人,而围攻他们的南阳军却将近两万,曹洪腹背受敌,外围坡地很快被攻下,只能往后方的中央平地里退去。 沉晨作为主将如今已经很少再亲自上战场杀敌,在士兵们抢占了土山外围之后,他便也下船登岸,上了高地指挥。 在他的指挥下,南阳军迅速切割了战场,不断收拢包围圈,步步将外围的曹军全部蚕食掉。 等到傍晚时分,曹军的人数已经越来越少,只剩下一千多名士兵围成圈,保护着曹洪步步后退,退到了土山中央的瞭望塔下。 天上的雨此时已经小了许多,从前几天的暴雨到昨天就已经只是中雨,现在则变成了小雨,正在向毛毛雨发展。 几乎微不可查的雨点不断打落,水滴顺着头盔落到了沉晨的脸颊上,他看到自己的士兵已经把曹军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包围起来。 前方几乎一眼看不到尾,全是人头攒动,手里的武器怕伤到队友都高举着,铁甲甲片哗啦啦的摩擦声音不绝。 “将军来了!” “让一让,将军要去前面。” “分开,往后撤一些。” 在亲卫们和中下层军官的指挥下,外围的士兵开始有秩序地撤离。 沉晨缓缓向前,拥挤在一起的士兵们分开道路。 当他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就看到了被围困在里面的曹军,他们被围在了一个不足一千平方米的空地上,中央是一座瞭望塔,曹洪就站在塔上。 后面有大量物资,弓弩、箭失、武器、铠甲、粮草等等,曹军士兵们把辎重堆在前面,形成了一个战壕。 双方距离两丈有余,南阳军和曹军的枪矛都伸出去,几乎碰到了一起。 “曹洪,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投降不投降!” 沉晨目光注意到曹军士兵们拿枪的手都在颤抖,每个人脸上都是彷徨与不知所措,惊恐已经在曹军当中蔓延开来,这是最好消灭士气的机会。 曹洪站在瞭望塔上,放声大喊道:“死子,要汝公告诉你多少次,曹家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孬种。” “哦?” 沉晨轻笑了起来,说道:“你的意思是让你手下所有的士兵们都去死吗?他们也有家人,哦,想起来了,他们的妻妇不少好像被你们强行指配给了别人,也许他们都已经没有家人了。” “这......” “这是真的吗?” “好像是听到过传闻。” “大家不要相信,这都是假的。” 一名军官连忙劝阻。 “哈哈哈哈。” 沉晨大笑道:“敢做不敢认吗?此事就是赵俨做的,这几年曹操一直在征集寡妇分配给未娶妻者以此扩充丁口,赵俨便在河南等地大量征集士兵妻妇向朝廷交差,若诸位中有河南人,那恭喜,你们的妻妇恐怕已经被朝廷征集走重新配给别人了。” “小贼,休得胡说。” 远处曹洪知道沉晨在动摇军心,连忙怒吼着打断,同时引弓搭箭松手一气呵成。 他其实知道射不死沉晨。 因为人家左右那么多持盾的亲卫又不是吃干饭的。 但他绝不能让沉晨把这件事情爆出去。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那利箭破空。 沉晨弟子吴当举盾拦在了他面前。 就听到“叮”的一声,箭支被盾牌弹飞。 “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 沉晨拨开吴当,上前笑道:“曹洪,你瞒不住的,你知道我的骑兵去哪了吗?” “去哪了?” 曹洪下意识问了一句。 沉晨说道:“去汝南了,赵俨是汝南太守,征的生人妇肯定不少是汝南人,抓住汝南各地县令,按户籍搜寻,让那些生人妇写下家书,即便大水退去之后,我看你的士兵们得知家中妻妇被人强征走还能不能为你继续效力。” “你.......” 曹洪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杀人,还要诛心! 第四十章 斩曹洪 历史上赵俨搞生人妇的时候,其实是在做章陵太守和扶风太守的时候干的。 因为根据《三国志·杜畿传》记载,杜畿当河东太守的时候,朝廷要求地方上征寡妇重新分配,以解决生育问题。 但杜畿为人比较爱惜羽毛,所以找的是真寡妇,导致真正上交的人数极少,因此受到了曹丕的询问,问为什么他送的寡妇特别少,而赵俨送的寡妇那么多。 杜畿告诉曹丕,他送的都是真寡妇,赵俨送的都是派人抓来的生人妇,而且多是前线士兵的家属。 这番话弄得曹丕当时脸色大变,十分难堪。 可在曹丕篡汉之后,赵俨却没有降职,反而升官,从地方太守调任到中央为侍中。 从这一点上来看,可见赵俨干的事显然很合曹操曹丕父子的心意,曹丕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怪罪于他。 现在历史改变,赵俨倒是没有跟随曹操去关中,变成扶风太守,而是继续在河南为汝南太守。 然而他在河南的时候同样遇到了历史上曹操颁布的政策,魏国需要各地太守征集寡妇送到邺城分配给别人解决生育率。 都不知道曹操为什么对寡妇那么执着。 沈晨早就调查过,赵俨这厮即便历史改变,也没有改变本性。 前线将士们还在和沈晨军打仗呢,他在后方就把人家的老婆征集起来,送到邺城交差去了。 当然。 赵俨也不是傻子。 他送的大多数都是跟着曹操去关中西凉打仗的河南籍士兵妻子。 南阳前线的河南籍士兵妻子他动得较少。 毕竟南阳太近了,士兵们也时常写家书,很容易就露馅。 但即便如此,军营当中也已经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士兵们通过家书也隐约知道了朝廷在征集寡妇的事情。 很多人都知道各乡亭村聚有不少女子被带走,哪怕不是自己家属,他们也有所耳闻。 可终究只是耳闻。 消息没有坐实,士兵们不知道真相,自然也不会影响到军心。 但现在不同了。 沈晨派人去搜集证据,广散于曹军军营当中。 如果这个消息坐实的话,一旦传遍整个南阳驻守的曹军,必然会引起轰动。 虽然赵俨送的生人妇大多都是别的地方军队的妻子,天高地远那些士兵们得不到消息,即便将来退伍还乡,也最终无可奈何。 但所谓兔死狐悲,大家都有一样的处境。万一将来他们被调去别的地方打仗,家乡的妻子怎么办? 所以一旦事情真相被纰漏出来,很有可能闹得曹军中的河南籍士兵们造反。 曹洪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沈晨已经派了张绣去汝南,这一招釜底抽薪可谓是要了他的老命,令他浑身颤抖,竟有些不知所措。 哺时末日入初,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突然停了,几道久违的夕阳斜辉,透过厚厚的乌云,映照在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上。 沈晨看到远处瞭望塔上浑身颤抖的曹洪,咧嘴一笑道:“怎么,怕了?赵俨干的这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猜猜,得知自己在前线打仗,家里的妻妇被征走的士兵们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我” 曹洪被质问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事他确实知道真相。 周围曹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回过头看向曹洪,当他们看到曹洪的脸色时,就已经明白了看来沈晨说的是真的。 “一群蠢货,自己家中的妻妇被曹操征走给别人当妻妇了,还在那为曹操卖命呢。” 沈晨身边的弟子吴当是时候给了会心一击。 曹军士兵们顿时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手上的武器竟不自觉握紧,却开始反过头像是要对准曹洪。 周围曹军军官不断呵斥,但此时士兵们却显然已经听不进去,竟步步逼近。 稍微远一些的曹军士兵们倒是不知道这边的情况,看到那边似乎有兵变发生,有的忠义之士还想过来阻拦。 然而很快生人妇的事情传遍了曹军,那一千多名曹军士兵茫然无措,面面相觑,有的愤怒不已,加入到兵变中,还有的干脆放下武器,直接投降了。 一时间曹军竟直接在阵前叛乱。 只剩下小部分士兵以及军官还保持着忠诚,步步后退,最终包围圈竟然缩到了曹洪所在的瞭望塔下。 沈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终究是曹魏自己做得孽,被反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晨!” 曹洪看着下方只有不到一百多人的队伍,知道大势已去,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要有胆量,就与我决一死战!” 想单挑? 沈晨环顾四周,自己数万大军,伱就一百多残兵,还想着以小博大? “好!” 但沈晨却没有任何犹豫,挥手道:“所有曹军士兵,原地投降,还拿着武器者,格杀勿论。” “上。” 不远处的甘宁吴当等人立即冲了上去。 曹军士兵们不敢反抗,纷纷扔下武器投降,偶有作乱者,也很快被杀掉,南阳军开始逼近瞭望塔。 上面的曹洪看得又急又气,提起手中的大刀下来,大喝道:“沈晨,敢与我死战否!” 沈晨漠然地看着他,轻声道:“徐州数十万死难的百姓,襄贲数千被你们屠戮的乡民,还有黄门亭大火的这笔血债,光一个曹仁可不够,还得加上曹操,夏侯惇,夏侯渊,以及你们曹家满门。今日,我就是来取你性命的,等我把你身边那些死士杀光,我会好好跟你斗一斗,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周围南阳军一拥而上,曹洪便带着残兵们展开殊死搏斗。 但很快残兵们死的死,降的降,最后也就只剩下曹洪被数十把长枪长矛抵住,狠狠地压倒在了地上,即便是如此,他犹自叫骂不跌,让沈晨来跟他单挑。 一直到周围的曹军全部处理干净,沈晨才拔出腰间的虎胆刀,穿过人群,一路向着中央曹洪被控制住的地方走去。 “放开他。” 沈晨昂首阔步,两侧南阳军士兵纷纷让开道路。 此时曹洪还在叫骂,甘宁一身血污,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就是他率先从背后偷袭了曹洪,将他的刀打落,然后把他摁倒在地。 作为贼寇出身,甘宁可不管光不光明磊不磊落,只要事情办好,什么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但好不容易生擒曹洪,沈晨却让他放开,有些不甘心,便起身说道:“将军,生擒了这厮不就可以一股作气逼降其他的曹军了吗?为什么非要与他厮杀?” 沈晨笑了笑:“杀不杀他其他曹军都会投降的,生人妇这件事情爆出来,曹军士兵只会把赵俨绑起来交给我,无需在意这些。曹洪想死,就让他死个明白,我为了给乡亲们报仇,足足等了二十年了,也该到了解的时候。” 当年曹操下令屠徐州的时候,夏侯惇是在后方留守兖州,夏侯渊则在运送粮草,身边跟着的就是曹仁、曹洪、乐进以及于禁。 也就是说,曹操是命令下达者,而曹仁曹洪乐进于禁等人则是屠徐州的执行者,亦是刽子手。 之前他也就杀了曹仁和乐进,还有曹操和曹洪逍遥法外。 现在,是时候报仇了。 命令下达之后,周围用刀面、枪杠、矛杆压着曹洪的士兵们便纷纷往后撤退。 由于这个土山上的战斗已经结束,大部分后面的士兵都被勒令押解着俘虏回到船上,因此一时间土山反倒变成空旷起来,只剩下一千多南阳兵,沈晨曹洪以及满地的敌我尸体。 曹洪已是情绪激动到极点,被放开之后,原地打滚一般摸向旁边一柄尖刃,然后状若疯魔地四处挥舞劈砍,嘴中还大喊大叫,发出野狼般的声音。 “你好像一条野狗啊。” 沈晨挥挥手,示意士兵们远离一些,空出个七八丈的距离,然后提着虎胆刀靠近过去,嘴中还微笑着说道:“错了,应该是疯狗才对。” 曹洪猛然回过头,他头上的胄已经掉了,披头散发,浑身湿透沾染了脏泥,不像个将军,更像个乞丐。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龇牙咧嘴,目露凶光,看到沈晨,怒吼一声道:“我要你死!” 随即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当头向着沈晨位置劈来。 砰! 剧烈兵器碰撞声响动,紧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沈晨右手举起手中的虎胆刀,左手撑着刀背先往上贴,贴到了曹洪兵刃的刀面之后再往下边挡边卸力,防止兵刃断裂。 虽然虎胆刀是厚脊的直刃长刀,相比于后世那种倭刀肯定没那么容易断裂,但不管多锋利的刀,刀刃其实是最脆弱的地方,相撞碰起来磕出个豁口也很难看。 因此卸力是最好的方式。 架住曹洪劈来的斩招之后,沈晨脑袋伸了过去,双方面对面,距离以及不足一尺,“你杀得死我吗?你不仅是条疯野狗,还是一条老狗,还有几分力气?” 他讥讽着说道。 曹洪大怒,倏地含了口口水想喷过去,趁着沈晨猝不及防的功夫就偷袭。 但他嘴上刚动,沈晨就已经变招,手腕一转,向上一提一拉,他整个就从右侧如泥鳅般滑开,曹洪的刀刃几乎是摩擦着虎胆刀刃往下斩去。 这是很常见的撤步卸力的招式,要是收力不及,劈的人会因为惯性而往下倒,撤的人就能够迅速欺身而上发动攻势。 后世有部电影《一个人的武林》中,封于修与兵器王洪叶比试时,就是用这一招刺伤了洪叶肩膀。 然而当时洪叶是没有想到封于修是来拼命的,所以点到为止留手了,没有及时撤离。 可曹洪自然是知道今天不是沈晨死就是他亡,因此几乎是被卸力的瞬间就反应过来,往他自己的右手边方向顺势滚了过去,躲开了沈晨后面的一刀。 “呵呵。” 沈晨笑了笑:“老狗倒有些临阵变招的经验在,就是不知道你还能撑多久。” 说着再次欺身上去,左右挥围,不断挥砍。 曹洪来回招架,已是极为狼狈,不说拳怕少壮的事情,单说论起武艺,他五十多岁了,成为一方统帅多年,久疏战阵,大多靠早年积累的经验苦苦支撑。 反观沈晨正是三十岁壮年,且常年习武,每日积累,连甘宁都不是他的对手了,更别说一个武艺下降严重的老头。 仅仅七八招的功夫,曹洪就已经抵挡不住,身上被横刀划了一下,鲜血迸溅而出。 就这还是沈晨留手了,不想这么便宜了他,否则他早死了。 曹洪退后了数步,倚靠着身后的瞭望塔,左手扶着木柱,右手提刀,浑身颤抖,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他常练武,但少亲自上阵以及体力下滑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这十来招下来,他就已经坚持不住。 沈晨则好像才刚刚热身一样,连汗都没有留一滴,就这样漠然地看着他,也没有前去补刀。 猎物一口咬死了就没意思了,折磨致死才能让对方感觉到痛楚。 “将军小心。” 就在此时,有人注意到曹洪右脚伸入了泥土里的小动作,高声大喊提醒。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曹洪踢出沙土,射向沈晨。 不躲,沙土会进入眼中。 躲的话,不管是侧身拿后背挡,还是用手来遮脸,都会让视野出现真空,曹洪就可以趁机偷袭。 不得不说,相比于黄盖死得光明磊落,曹洪的手段稍微有些下作了些。 然而这本身就是战场杀敌的功夫。 后世国术中有很多什么撩阴腿、撒石灰、捉麻雀、猴子偷桃、戳眼睛之类的招数,本就脱胎于古代战场杀敌的技艺。 因此为了杀死敌人,别说撒沙子,就算是撒屎撒尿吐口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刻沙石迸溅,泥土向着沈晨飞来。 同时冲来的还有张牙舞爪,用尽最后力气向着沈晨腹部刺去的曹洪。 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围南阳军都来不及救,眼看沈晨就要遭了计谋,饮恨于曹洪的刀下。 唯有远处甘宁打了个哈欠不为所动。 当年随着沈晨武艺越来越好,甘宁正面对打越来越打不过了,只能用些无赖招数。 像撒沙石这样的招数,还是他教给他的,可惜一开始还有些效果,沈晨会被沙石弄得手忙脚乱,但后来早就没了用处。 就看到沈晨睁大了眼睛,在沙石撒来的瞬间,记住了曹洪的位置和方向,然后猛地闭上眼睛,利用眼皮挡住了沙石,同时整个人旋转起来,往右边扭了一个身位。 刹那间曹洪刺了个空,正想回头继续偷袭,一柄尖锐的厚脊直刃,已经向着他的脖子劈来!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魏王何故发笑? “噗嗤!” 一刀落下,脖子被锋利的刀刃噼成两截。 人头顿时被喷溅的动脉血水冲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接着曹洪本就向前倾的尸体软软倒下,轰然撞向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引得尘土四溅。 脖颈裂开处鲜血一下子流入泥土中向外蔓延,汇聚成小溪,融入了本身就已经因为雨水而湿润的土山泥里,侵染了大地。 沉晨依旧保持着斩首的姿势,亦如他当年斩首曹仁一样,热血同样喷溅到了他身上,一身的血污。 这是仇人血液的味道呀。 “敌将授首!” 因单彝受创去后面包扎去了,身边只有弟子吴当在。 吴当见此情形,举起手中的刀高呼一声。 “万胜!” “万胜!” “万胜!” 南阳士兵看到沉晨将敌人主将斩杀,纷纷发出热烈的高呼。 沉晨却漠然地看了眼曹洪被头发覆盖,死不瞑目地脑袋,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可惜。 可惜没多玩会。 “拿曹洪的脑袋祭旗,用竹竿插在旗帜上,进攻曹军西营!” 沉晨一声令下,继续进攻。 这场战斗从午后开始,一直到晚上还在持续。 雨水小了之后,洪水的水位也渐渐在下降,毕竟这几天的雨量也就够地面涨个一两尺水深。 之所以会爆发洪水是因为沉晨故技重施,学当初在黟县的时候,于伏牛山中到处修筑大坝,积累水流量,才在山洪冲垮堤坝后,让战场水流升至丈高。 但他们作战的地方属于颍川与汝南平原区,地形上不容许水流储存,导致水会四散流走,很快水位就降了下来,露出曹军营垒。 而且天也黑了。 天色太暗显然不利于作战,因此等到日入末刻夜幕降临的时候,南阳军也只能先撤兵离开,退回了本部营寨之中。 趁着这个机会,赵俨立即收拢溃散的逃卒,将东部和中部各土山上幸存的士兵全都转移至西营,同时加紧修补营寨,囤积弓弩等箭失,还把后方留守的两万大军以及昆阳的部队全部调集过来。 等到翌日天亮,云散雨停,沉晨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 但赵俨邓展贾信等人防守还是极为严密,西营也不像东营和中营那样被洪水灌既淹没,短时间内拿不下来。 不过曹洪的死还是严重地打击了军心,哪怕赵俨邓展贾信等人不断鼓舞士气,士兵战力依旧不高。 要不是洪水过处导致土地泥泞,攻城器械无法过来,也许沉晨今天就能把河南曹军给拿下。 饶是如此,沉晨依旧给了赵俨极大的压力,特别是在生人妇的事件渐渐在曹军军中流传开来之后,更是让军心士气又跌了一层。 唯一的好消息是沉晨提兵五万北上,曹洪十万大军并没有全部来,而是带了八万,在定陵、郾县等地还留守两万人,用于后方粮草押运以及防止粮道被断。 这样再加上之前曹丕派来的贾信等援军,哪怕在昨日洪水当中,曹军至少损失了三万人马以及主将曹洪,前线的守卫力量还是很充足,令沉晨依仍然是处于少打多的境况,暂时拿不下台亭。 双方又开始僵持住了,沉晨也不急。他在等张绣的消息,正如历史上吕蒙让前线关羽士兵的家属写家书一样,只要士兵家属的家书送到前线去,看赵俨还能怎么办。 只是......就在沉晨斩曹洪,勐攻曹营的时候,后方已经起火。 六月初孙权正式起兵,孙皎迅速拿下荆南五郡,然后进军江陵,江陵守军不多,很快也被孙皎夺取,随即分兵一万多人驻扎夷道,防止刘备援军,另外一部分则直取夏口。 同时吕蒙白衣渡江,星夜疾驰,夺取了夏口码头,焚烧了码头上的江夏水师船只,令夏口的黄射几乎处于无船可用的尴尬境地。 然后是之前黄射派出去的苏飞、陈生一万六千人被孙权欺骗,从长江东去,自皖口进入皖水北上,到皖县的时候,受到了孙权和张辽军的夹击,被困在了皖县城池里。 这样再加上孙权自己亲领大军包围了浔阳,一夜之间整个荆州就变了天。 江夏水师中计被分兵削弱了力量,夏口、皖县和浔阳同时被包围,荆南以及江陵失守,就意味着江夏和西陵也即将不保,并且威胁章陵和南阳。 一时间整个荆州都风雨飘摇,而沉晨尚不知道后方情况,还在前线勐攻曹军。 曹军这边,在曹洪死后,消息飞马报告到了邺城,一时间威震华夏,令留守在邺城的曹丕大惊失色,快马派人送信去西凉。 与此同时。 西凉原汉阳郡现天水郡卤城以南祁山一带。 曹操刘备依旧处于对峙。 从去年十一月开始曹操兵至关中,夺取西凉,再到如今祁山对峙,双方已经打了八个月,光在卤城一带就对峙了半年之久。 这么长时间的交战让双方都俱为疲惫,士兵战心下降得厉害,刘备军还出现了不少逃兵。 主要是刘备吃亏在手下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这件事上。 为了凑人数,征召了大量武都郡的羌人和氐人,这些人都是看着马超的名声来的,战斗力和忠诚度远不及训练有素的汉兵和魏兵。 而在之后曹操的几次勐攻当中,战斗力不高的羌人氐人首当其冲,被曹操前军将领张郃、夏侯渊、曹彰等人连破几路营垒,损兵折将,死了任夔、扶禁、向存等三名中级将领。 如此一来,军心士气大跌,导致那些贪生怕死的羌人氐人逃了数千。若非马超强行镇压了雷定、窦茂、杨驹、阿贵、苻健等羌氐首领,恐怕他们早就逃光。 特别是刘备还吃了另外一个亏,那就是粮草运输遥远,人数也远远少于曹军。大半年战斗,粮草已经有些供应不上,令刘备心力交瘁。 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退兵至下辩进行休整。 曹操得知消息之后,立即追击,兵分数路,自铁堂峡道、木门道、阳溪道、寒峡道、龙门径、骆谷径等小路直取武街。 好在法正贾诩等人设计,于诸多小道内布置疑兵,又于木门谷留下张飞吴兰驻守设伏,阻拦追兵。 当曹军主力过了祁山,至各小道即将入武都的时候,基本上都被伏兵埋伏。 为此各路将领不得不撤兵回来,至浊水以北驻扎。 曹操到了赤亭以北,得到前线战报,说各小径皆有伏兵,于是命令前线将士派斥候进山侦查。 最后得到结果,就是诸多小径的伏兵数量并不是很多,唯有木门道有数千人马。 “这数条道路,哪一条道路最宽敞?” 赤亭以北,曹操骑马在山丘上眺望远方,此时正是五月底,山林碧绿,郁郁葱葱,南方山岭重峦叠嶂,有座大山高耸入云。 向导杨阜就是天水人,回禀道:“魏王,这武都六道里,只有木门道最宽敞。其余皆是羊肠小道,道路仅容两人并行,有的地方甚至只能一个人过去。” “难怪刘备要在木门道布置精兵。” 曹操点点头,说道:“命令夏侯渊和张郃,领大军强攻木门道。” 旁边侍中桓阶好奇问道:“魏王,木门道虽然宽敞,但据说张飞吴兰驻扎的木门谷极为险要,为何要强攻木门道呢?” 曹操摇摇头道:“你不懂,其余小道既然都是羊肠道路,就说明后面的每一段路都十分危险,刘备万一只是设置了疑兵,让我们以为伏兵就只有数百人而强攻,等攻过去之后,大军主力都进入那些小道,他再在后方设伏,恐怕就难办了。” “原来如此。” 桓阶被提点,恍然大悟。 虽然其它小道的人数不多,可全程都难走且危险。 木门道虽然人数众多,但危险的地方也就木门谷,只要打下木门谷,后面就相对好走些,也不容易中伏,所以显然强攻木门道更可取一些。 当下传令兵就去前方传达命令,夏侯渊和张郃随即率领大军两万,从木门道进山,直取木门谷。 木门道位于祁山深处,古道东西两面雄山对峙,壁立千仞,空谷一线,状若天然门户。道东侧有一片祁山支脉,后世叫做王家梁山,西侧还有一处祁山支脉,后世名叫旋帽梁。 峡谷中稠泥河自北向南涣涣流入西汉水,道路窄处仅有一小道可通。中间有一条宽约三十丈宽的裂谷,此谷便是木门谷,有一将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历史上张郃就是毙命于此。 由于两面高山乃是垂直悬崖,几乎不能爬上山去埋伏,因此此时张飞和吴兰是在道路中间扎营,犹如中流砥柱般横刀立马,拦在了曹军进攻的路前。 夏侯渊和张郃抵达之后,先于谷外扎营,等几日后于开始领兵进攻木门谷。 张飞一马当先从营寨里出来,虽然五十四岁,两鬓斑白,日益衰老,却依旧声若洪雷,放声怒吼道:“燕人张飞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燕人张飞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燕人张飞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燕人张飞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山谷本就不大,极为空旷,两侧都是高山,加上张飞自带的狮吼功加持,顿时回音不绝,震得曹军士兵们耳朵嗡嗡作响。 夏侯渊冷哼一声,说道:“张飞必定是想搞疑兵之计,不用理会,直接进攻。” “进攻!” 张郃一声令下,身后号角擂鼓阵阵。 顿时后方曹军一拥而上,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声音,向着张飞的营寨杀去。 张飞本就一人出营搦战,想与对方将领单打独斗,哪料到夏侯渊不讲武德,居然直接派出大军,他只能仓惶逃回营中。 好在营寨修得较为完善,防御工事齐全。曹军虽然勐攻,但一顿弓弩招呼,总算是把这波攻势击退。 但夏侯渊和张郃也不急,试探性进攻之后,开始步步紧逼,每日都勐攻营垒,令张飞和吴兰防守压力极大,不得不派人回下辩求援。 之后十多天时间里,夏侯渊张郃轮番进攻,日夜不停。反正曹军人数远多于刘备军,可以前方进攻后方休息轮换作战。 而张飞和吴兰只有不过四千多人,防守力量严重不足,最终刘备军疲于奔命,于五月底终于被打破营寨。 数千士兵几乎损失殆尽,吴兰被夏侯渊斩杀,只有张飞等数骑逃回了下辩,曹操此战大胜。 “哈哈哈哈哈。” 赤亭一带,曹操营寨之中。 刚刚前线的斥候来报,夏侯渊和张郃不辱使命,阵斩刘备高级将领吴兰,全歼刘备军,张飞狼狈逃窜。 得到这个消息,曹操哈哈大笑,环顾四周,对手下的那些谋臣们说道:“虽然荆州尚未有战报抵达,但寡人预料孙权应该已经出兵了。不过在他取荆州之前,寡人怕是要先取汉中了。” “恭喜魏王,贺喜魏王。” 下方董昭、司马懿、蒋济、刘晔、杜袭、杨阜、桓阶等人连连庆贺,拱手行礼道:“木门谷一失,刘备就再无险可守,魏王可直取武街。” “嗯。” 曹操点点头,抚须说道:“过了武街,便是河池。寡人攻占河池之后,往东北便可从陈仓道后方袭取散关,往东南便兵至阳安口,攻打阳平关。寡人记得,陈仓与褒斜道之间,似乎还有条小道?” 杨阜说道:“是的,此道名叫连云道,自河池往东南向褒斜道方向去,便可至箕谷以北的南谷口,自南谷口南下不过四十余里,就到了褒中。” “若寡人兵分两路,一路取阳平关,一路自连云道至褒斜道,如何?” 曹操又问。 杨阜迟疑道:“连云道不太好走,那箕谷以北百余里名为赤崖,赤崖几乎全是山间崖壁,由栈道相连。关羽此时虽在斜峪关,但刘备若知道木门道失守,必令关羽撤回箕谷,若是他焚烧了栈道,怕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陡然大笑起来。 众人不解。 董昭纳闷道:“魏王何故发笑啊?” “寡人单笑贾诩无谋,法正少智。都说蜀道艰难,还不是被寡人打了下来。刘备要烧栈道,岂不更好?少了一条路进关中,便少了威胁。” 曹操笑道:“尔等想想,褒斜道无法通行,便只有陈仓道可走,而陈仓道被寡人占据,则刘备只有挨打的份,而无出兵骚扰关中的能耐了,汉中岂不是为寡人唾手可得之?” “哦?” 众人一想,顿时明白了曹操高兴的原因。 蜀道虽难,可蜀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对于他们来说,走栈道不算什么。 但曹操的士兵走栈道就难受了。 现在如果曹**得关羽不得不毁了赤崖栈道,褒中是安全了,可曹操就可以集结主力,勐攻阳平关即可。 因为汉中通往关中的四道,陈仓道是康庄大道最好走,褒斜道次之。而傥骆道和子午道,用万分险峻来行人都不为过,顶多少数人马通行,粮草辎重根本过不去。 因此曹操就不需要再担心后方关中的安危,全心全意进攻汉中。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刘备军似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必能将其一举击败。 想到这里,司马懿顿时拱手行礼道:“恭喜魏王,贺喜魏王,此战之后,刘备再难与魏王相抗,甚至就此覆灭也说不定。” “嗯。” 曹操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随即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额......” 这次刘晔也好奇问道:“魏王何故又发笑啊?” “寡人是笑沉晨无能之辈!” 曹操笑道:“去岁九月他就已经出兵,陈都还有内应助他,结果他却在台亭被子廉阻拦了近一年之久。上月孙权来书,说沉晨和子廉处于激烈纠缠,他打算即刻出兵,想来此时说不好,因后方被袭击,已经被子廉与孙权两面夹击而大溃了。” 蒋济就说道:“若是如此,魏王何不派人从武关南下,支援曹将军呢?孙权虽与魏王结盟,但此人绝非只得荆州就善罢甘休,说不好南阳也会为他吞并,为了防止此事,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嗯。” 曹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寡人届时遣于禁去驰援徐晃。” 事情搞定之后,曹操就志得意满。 他环顾四周,看着台下诸臣,不由得甚为高兴,大笑道:“我自起兵以来,平贼寇,灭群雄,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所未得者,仅荆益扬耳,今有雄狮百万,更赖诸公效力,何患刘备不灭,大功不成?” 说着曹操顿了顿,举起酒杯,高声说道:“诸公,来,饮酒。待到收复荆益之日,天下清平无事之时,当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天平!” “多谢魏王。” 众人举酒而饮,宴会一片欢声笑语。 曹操一口将酒喝下之后,脸上的笑容依旧绽放,高兴道:“刘备法正不识天时,以卵击石。沉晨诸葛亮,以蝼蚁之力而撼泰山何其愚也。再取酒来,寡人当与诸公不醉不归!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容灿烂,高兴到了极点。 下辩一破,就是阳平关,阳平关一破,汉中就到手了,届时刘备失了荆州又丢汉中,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 便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急匆匆闯进来信使,焦急道:“报!” “何事?” 曹操接过旁边侍从的酒杯,正要痛饮。 “沉晨在澧水上游修筑堤坝,积蓄水流,恰逢前些日子南阳大雨,山洪爆发,水淹大军,沉晨以坐船,攻破军营,斩杀了曹洪将军,威逼陈都了!” “砰!” 手中的酒杯衰落在地上,曹操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第四十二章 赵云欲学张文远 建安二十四年六月,曹操得到消息,立即撤兵。与此同时,到六月上旬,赵俨在汝南大搞生人妇的事情曝光出来,无数家书送到了曹军军营之中。 一时间满营哗然。再加上沉晨在北方素有仁德,曾经派人前往河南等地治疗瘟疫,名声在外。 种种因素下,曹军军心极为不稳,很多人选择了逃跑。沉晨趁机勐攻曹营,曹军及及可危。 这一战从三月初到现在,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曹洪十万大军,加上曹丕派来的一万多援军以及严匡的典农军,所剩者不过十之四五。 就连曹洪本人都被斩首,赵俨也差点葬身于洪水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曹军的整体士气几乎跌落到谷底,每日逃兵不计其数,士兵哀嚎遍野,营中死气沉沉。 若非之后大水过去,土地变成一片沼泽地,反倒不利于沉晨进攻,加上后方留守曹军以及严匡及时支援,恐此时赵俨早已被生擒。 而与之相对的,沉晨此战威震华夏,名传四方。不仅能止江东小儿夜啼,还令北方朝廷闻风丧胆。 邺城的曹丕更是当时就吓得连忙把北方幽州的阎柔、田豫、牵招等人调往河北,同时在快马加鞭去找曹操拿主意,他害怕沉晨一战吞并整个河南,从而北上直取邺城。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孙权背刺荆州的事情传了过来。不止是沉晨得知了消息,就连河南的赵俨,也从东线的张辽那边得到了这个情报。 “哈哈哈哈哈哈。”曹军营寨内,诸将聚首,如今曹洪战死,王朗暴毙,赵俨为军中主将,得知此时,他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 邓展、贾信等诸将也喜笑颜开,这些日子他们每个人脸上的都是愁容满面,忧心忡忡。 然而随着孙权偷袭荆州的事情传过来,他们一扫之前的阴霾。 “魏王的大业终于成了。”赵俨原本憔悴的脸上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生气,环顾左右笑着说道:“孙权出兵了。” “哦?”邓展惊讶道:“莫非这是魏王的计策?” “不错。”赵俨点点头:“此事只有我与将军知道,我们在此地的任务,便是拖住沉晨,为孙权出兵制造合适的时机。” “原来如此。”贾信缓缓点头,然后又叹息道:“就是这拖住他的代价,有些太大了。”提起这个,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虽说现在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但曹洪死了,士兵也损失了近一半。因此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都不算获得了胜利,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 “不提此事了。”赵俨叹了口气,说道:“魏王得知消息,必然会回师长安,自武关直取南阳。沉晨大抵也会立即撤兵,还是想想之后的事情吧。”贾信说道:“既然是魏王筹划,那他应该会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才对。” “嗯。”赵俨点点头:“所以令君将来南阳。” “令君?莫非是尚书令?”邓展诧异道:“据说这两年尚书令身体一直不太好,此次魏王西征凉州,本打算带上令君,就因令君不能行而作罢,怎么又会来南阳呢?” “因为这件事情,就是令君一手筹划!” “这是令君筹划?” “是的。” “无愧为令君,真是令人钦佩。” “现在每一步都按照令君曾经计划的那样进行。”赵俨沉声道:“令君说过,一旦孙权行动,沉晨必然会不顾一切回南郡,我们的任务,就是继续追击,死死拖住他!” “死死拖住他?”贾信震惊道:“护军......我们坚守就已经不易了,还......还追吗?” “追!” “可是如今这军心.....一旦沉晨在半路设伏,稍一接触,恐怕就全军崩溃而走了。” “母须担心。”赵俨深邃的目光看向西方,冷声道:“魏王,会回来的!”............六月七日的时候,沉晨就通过信鸽知道了孙权背刺的事情。 但他装作不知道,继续勐攻曹营。一直到六月十五日,才装成刚刚得到消息的样子,仓惶收拾营寨,撤兵往南阳而去。 因为太早得到消息会让人迟疑的,孙权那边可以提前跟张辽薛悌商议,赵俨可以更早地知道消息,但他一定不能。 一旦在孙权行动的时候就立即撤兵,很容易引起怀疑。所以他必须要在时间线上保证孙权背刺的事情像是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过的一样,行色匆匆地离去。 从时间线上来讲,沉晨于五月二十六日发起进攻,斩杀曹洪,到之后过了几天,一直在等水退去,好方便从陆地上进攻。 当时候是曹军东营和中营被水淹了,西营地势较高,水也就涨到了三四尺高度,船只肯定是过不去的,人自然也过不去,只能暂时收拾东营和中营残兵。 甚至大部分中营曹兵还顺利撤回了西营,毕竟攻下东营之后天色就已经很晚,夜幕当中也没办法行船打仗,只能先撤回营寨等待水退去后再说。 几日后到了六月初,洪水渐渐退去,之后由于大水漫过,一片狼藉,形成了尸体、杂物、残垣断壁组成的隔离带,又要清理这些东西。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洪水中淹死的人经过水泡之后,特别是夏天,腐烂发肿,形成巨人观,导致细菌传播,瘟疫就是这样流行开来。 因此沉晨大军严格遵照防疫措施,一定要收敛尸体,打扫战场。结果又是几天过去。 等到六月上旬,差不多五六日的时候,才正式攻营。但此时赵俨已经勉强稳定了军心,加上地面湿滑,黄泥沼泽遍地,以至于沉晨的攻势一直没有打破营垒。 其实倒不是沉晨放水了,他是想打破来着,要是能把河南曹军全部歼灭,不管是在打击曹军的士气还是将来在消灭东吴势力时受到的威胁,都要比现在强得多。 奈何暂时打不破也没办法。不过无所谓,事儿已经办了七成,现在就看孙权上不上钩了。 等到六月七号的时候,沉晨果然就看到孙权上钩。他在前线与曹军斗个你死我活,孙权却在后面骗江夏的黄射出兵,把苏飞和陈生引到皖口去了。 曹操与孙权的勾结对于双方来说都属于国策,内情也只有他们两个首脑以及高级幕僚和高级将领知道,在孙权出兵之前,双方知情人不超过二十个。 同样的刘备集团藏兵于僰道也是国策,不仅瞒过了孙尚香,还瞒过了诸葛亮、沉晨、法正、贾诩、庞统、徐庶以下的所有人。 就连被调至僰道的霍峻、太史慈、黄忠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要不是前年瘟疫霍峻和太史慈病逝了,可能在关键时候给孙权致命一击的,就不止是现在的僰道三军统领黄汉升了。 因此在这样的保密条件下,黄射自然不清楚,他还以为刘备和孙权好盟友呢,在得知是刘备要求孙权出兵帮忙袭击合肥之后,他也是很爽快地出兵了。 不过在他出兵的同时,也已经派人向沉晨报告了这件事情。毕竟沉晨是荆州最高军事指挥官,他必须全权知道情况。 甚至这里面也未尝不是沉晨授意的结果,报告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而在得知孙权上钩之后,沉晨就开始筹划退兵事宜。 因此在六月十五日退兵的时候,他的布置可谓是井井有条,连续设计了数道埋伏,直奔章陵而去。 也就在六月中旬,曹操也得到了沉晨刀斩曹洪,河南曹军危在旦夕的消息,于是匆忙撤离,在七月份回到长安,自武关开始南下。 孙权那边则也是在同步行动,孙皎于六月五日出兵,六月十二日之前就夺取了荆南,同日直奔江陵,夺得城池。 吕蒙则在六月八日白衣渡江,毁坏了江夏水师的大量船只,然后包围了夏口,纵横于江间。 黄射的人数其实还多于吕蒙军,奈何吕蒙把船毁了,导致他们的船只数量较少,不能在长江上与吕蒙交战,只能守住夏口城池,以防城池被破。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吕蒙第一目标是码头船坞,夏口东面的仓库并未遭到破坏,消息传到城里,黄射第一时间派军队保护,大量物资囤积,可供城中三万大军坚持一年之久。 到六月七日孙权诱骗陈生苏飞至皖口,引张辽来一同攻城,围城两日,在六月九日的时候南下离开前往西陵郡寻阳县。 六月十四日,数天长途跋涉之后,孙权的主力大军就已经到了西陵城外。 当时吕蒙在柴桑驻扎了四万余军队,自己领一万多人奇袭夏口去了,还剩下三万人马由全琮、潘章、丁奉等人率领,在六月八日的时候,他们就进攻了寻阳,为赵云所阻。 此刻孙权主力抵达,手下大将有程普、蒋钦、吕范、周泰、宋谦、朱然、朱桓等人齐聚,与全琮等人兵合一处,八万大军。 如此加上孙皎在桂阳的三万,吕蒙带去的一万多人,以及由贺齐率领,目前在皖口配合张辽攻打苏飞的一万,这次孙权出动的总兵力就达到了十四万之多。 这还没有算上在濡须口的三万后备兵力以及孙皎攻打荆南后,大量荆南不满刘备的世家大族参与的一万多兵马。 也就是说,要是加上这些人,为了这次战争,孙权出动了约二十万人左右。 虽然跟历史上的他同时期已经衰弱了不少,但在不断劫掠山越以及交州人口,以及利用刘备削弱士族的政策把江东士族绑上战船后,他的总兵力也已经有了二十余万,足以发动一场大型战争。 对于孙权来说,这次战役是决定江东生死存亡的一战。除了后方留守的数万部队以外,几乎是倾巢而出,连濡须口也只有三万人来防备曹操可能的偷袭。 所以此战可谓是赌上江东命运的一战了。六月十五日,五月底持续不断的雨早就停了,太阳高悬,气温大幅度上涨,炎炎夏日,江南地区充满了闷热湿润的不适。 寻阳县,大概位置差不多在后世武穴市花桥镇到武穴北站一带,北面是大别山的丘陵山区,南面是长江,东面则是浩瀚波涛的彭蠡泽,远眺还能看到如今彭蠡泽,后世太白湖的波涛湖水。 孙权的大军由南面长江对岸的柴桑、东北面皖城两个方向包抄而来,当时如果寻阳守将赵云选择立即撤兵,自蕲春逃回西陵郡西陵县的话,也许不会太危险。 然而他坚持寸土不让的原则,以大概八千人的兵力继续留在城内,直到孙权的包围圈彻底合拢,也没有选择弃城逃跑。 西陵守军大概有一万四五千人,其中一半在寻阳,另外一半则分散在西陵各县,特别是目前在安陆一带进行屯田工作的典农军,前线的粮草需要他们运输,因此城内的守卫力量明显不多。 不过好消息是寻阳县经过赵云多年修葺,早就坚固如堡垒,光城高就有三丈七尺,大概八米高度,且城中粮草堆积,足够士兵们大半年用度,因而暂时还算安全。 但孙权可不想在西陵浪费太多的时间,因此在抵达寻阳的翌日,就开始筹备攻城事宜。 上午食时末刻,大军正式启程。孙权这一次再没有犯当初合肥城下的错误,不过也只是没犯带的人少而已,上前线的老毛病依旧还在。 此次他除了带上 “庐江上甲”以外,还尚有数部人马,由程普、潘章、周泰等人统领,约两万前军抵达了寻阳城外,后方的六万大军依旧在前行。 由于前军并未携带攻城器械,所以行军速度较快。中军和后军带了大量攻城器械,行军速度较慢,目前仍然存在前中后三军脱节的问题。 但,这已经并不重要了。 “孤带了两万人至寻阳城外,传令大军摆开阵势,孤要亲自往前线去侦查敌情。”孙权志得意满地骑在马背上,对左右侍从说道:“这次就算是那赵云想学张辽,先不说他有没有张辽那实力,就算有,他全城兵马一起出动,又如何能敌得过我两万大军?”然而此时孙权不知道的是,寻阳城头,五十岁的赵云伟岸的身躯正站在城楼上,远眺着下方密密麻麻,正向着寻阳城池包围过来的两万江东军。 他扭过头对身边的副将雷緖、文布、邓凯等人说道:“孙权背盟偷袭荆州,此番来势汹汹,若是坚守不出,恐将士们军心衰落,不能久战。吾欲学张文远,趁着他军队尚未列阵之前,奇袭他中军,诸位以为如何?” 第四十三章 孙权钓鱼,赵云直冲中阵 今日寻阳的气候颇为干爽,城外漫山遍野花团锦簇,林鸟飞舞,绚烂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映照着一片宁静祥和。 东城原来有大片田野和村庄,后来百姓都被迁移至江夏去了,因此城外渐渐荒芜。 原来的田土变成了荒地,村庄变成了废墟,杂草丛生,树荫遮天,除了道路因寻阳守军时常修葺以外,旷野已经是一片绿色生机勃勃。 在寻阳县东北面通往淮南松滋皖县等城池方向的道路上,一颗道路边的大树枝叶遮天,茂密藤条威蕤垂下,郁郁葱葱的蓬蒿生长,随风摇摆,有荆棘从左右道路两侧延伸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柄环首刀将那威蕤的藤条斩断,又柄戈戟把两侧的荆条扫开,蓬蒿野草也被清理干净,将原本杂乱的乡道清理出一条夯土路出来。 孙权骑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的士兵清理道路,对身边主记步骘说道:“孤现在相信至少数年内刘备对孤只是防备而不会进攻了。” 步骘笑道:“吴侯是觉得赵云在寻阳,南至黄梅亭,东至官亭,北去石莲都没有清理道路吗?” “嗯。” 孙权点点头。 没有清理道路,大队人马就不好过去,证明了赵云在寻阳的任务就是防守。 步骘就说道:“这也未必,毕竟清理道路并非难事,何况他们有江夏水师,即便进攻江东也不应该走淮南路线,而是从江对岸先取九江,再顺江而下。” “倒也是。” 孙权想了想,步骘是对的。 赵云军走淮南路线就只能打濡须口,但濡须口已有江东重兵,何况估计还未到濡须口就遇到了曹军,因此刘备集团打江东肯定不会走淮南,而是走九江了。 所以这似乎也不能证明刘备集团对江东是防守政策,很大可能他们还是想吞并江东,只是迫于曹操的压力不得不先出兵西线。 如今东线孙权悍然出兵,孙皎徐盛和虞翻在荆南战事极为顺利,吕蒙大军突袭了夏口,自己也要包围寻阳。 三路并举,荆南如果顺利的话,孙皎就会控制住夷陵等地,扼守刘备援军,然后支援夏口,这样的话只要他这边能够迅速把寻阳攻下来,整个荆州除南阳以外,就只有夏口了。 】 到时候他北可去南阳配合曹军歼灭沉晨部,南可先围攻夏口,把除南阳外的荆州全境夺取,再在南郡章陵等地坐山观虎斗,看曹军和沉晨狗咬狗。 不得不说,至少在战略上孙权这一步棋是没错的,江东势力往淮南淮北已经很难发展,即便得到了淮南,在河南地区也打不过曹操的步兵。唯有夺取荆州,三足鼎立,方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权和刘备没有宿怨,且表面是盟友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地盘问题就已经造成了双方你死我活的结果,在后世这就是所谓的地缘政治。 孙权大军顺着道路前行,除了身边两万人马以外,后方还有三万,然后南面黄梅亭靠近彭蠡泽方向,也就是后世太白湖尚有三万人。 总计八万,浩浩荡荡奔赴寻阳。 道路两侧绿茵参天,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郁郁葱葱,长满了野草蓬蒿,深及人腰,当年周瑜就是在此地埋伏过黄祖。 孙权自然知道这边因为多年无人居住而杂草丛生,可以设伏,因此早就派人深入其中。 确定无人设伏之后,大军长驱直入,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那座寻阳城。 就看到在路途尽头耸立着巍峨高大的城市,寻阳北倚大别山余脉,西面是辽阔平原官道,直通蕲春,东面是彭蠡泽,东北面能去淮南,南面虽然也是彭蠡泽,到过了长江便是柴桑。 因而此地可谓是四通八达,是荆州、扬州以及淮南三地要冲之地,当年刘备就是看重这里至关重要的特殊地理位置,才用桂阳郡换了小半个庐江。 否则以沉晨诸葛亮他们的性格,才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此刻孙权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就是为了先夺取寻阳这块重要的战略要地,然后以此为基点,往西北可夺取江夏、章陵,顺着西面长江而去,则能得南郡,便可除南阳以外,荆州尽归孙权之手。 等看到远方的那座城池之后,孙权心中思索片刻,对身边周泰说道:“幼平,你让德谋公与文珪领一万人马往左右深入蓬蒿之中,汝与孤领一万人去寻阳城下。” 周泰除了为军中大将以外,平时也像典韦许褚那样当孙权的护卫,历史上就曾经多次救孙权于水火,听闻孙权的话,他纳闷道:“吴侯,我们大军即将到寻阳城下,为何还要分兵呢?寻阳外围并无野草蓬蒿,即便想埋伏恐怕也不容易,何况对面大抵也不会出城。” “呵呵。” 孙权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孤八万大军围攻寻阳,然寻阳如合肥般城池坚固,且听闻城中多有粮草,想短时间内攻破谈何容易。唯有引诱敌人出城决战,在缠斗间忽然杀出,抢夺城门,才有可能尽快拿下。” 周泰当然不懂什么叫钓鱼,但他懂这个战术叫诱敌战术,于是点点头道:“唯,我这就去办。” 说着勒转马头,回过头去传达命令。 等他走后,步骘就说道:“据闻赵云素来性格沉稳,不似张辽那般喜欢冲锋陷阵,吴侯这诱敌之计,怕是不容易实现。” 听他提起张辽,孙权脸色微微阴沉下来。 合肥之战是他心中的痛。 当初曹操其实已经算是在合肥放水了,为了引诱孙权偷袭荆州,曾经也考虑过最坏的打算就是把淮南大片地区让给孙权,以此来令孙权博取刘备的信任。 结果合肥之战孙权自己碰了个头破血流,令他在曹操和刘备那都沦为了笑柄,显然是有些意想不到。 但好在孙权是个能隐忍的性格,那次耻辱性的大败也就当是唾面自干了,面对步骘的疑问,他轻描澹写地说道:“正是如此,孤才要诱敌。” “额......” 步骘纳闷道:“可赵云......” 孙权说道:“当初子敬跟我说过,纵使合肥惨败,也不必因此惊慌。一是我军实力并未受损,二是更易令刘备轻视我们。那次之后,刘备不就把江陵的兵马全都调去了益州吗?连江陵都空虚了,可见刘备军对孤的轻视。” 步骘抚须道:“吴侯的意思是......赵云见吴侯来攻打寻阳,必轻视吴侯,领兵出战,此时吴侯趁机令周泰等人纠缠住赵云,再令后方埋伏部队一举杀出?” “正是。” 孙权点点头。 这是他觉得比较可行的办法。 自从逍遥津之后,孙权就已经知道刘备已经很轻视他。 孙尚香那边传来消息,还有这几年刘备来信对他的一些称呼、举动,都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孙权认为既然刘备集团如此轻视他,那他何不干脆利用刘备的轻视,突袭荆州,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寻阳之战,就是他为夺取荆州而定下的计策。 荆南失守,夏口被围,南郡也及及可危,赵云不可能无动于衷,此时孙权孤身犯险,赵云若想拯救荆州,就很有可能学张文远出来与他决战。 到时候就正中孙权计谋。 反正在刘备集团眼里,孙权向来都是喜欢一个人冲锋陷阵的,这次带一万人都算是谨慎的,大抵也不会让赵云产生狐疑。 不得不说,孙权这个计策是非常高明的办法,利用的是敌人对他的了解以及轻视来进行布局。 而且他认为赵云必然会上当。 究其原因在于荆州后方极为空虚,此时孙权大军压境荆州危在旦夕,如果赵云什么都不做只枯守寻阳也许能多坚持几日。 但寻阳变成孤城,其它地方沦陷,那等到整个荆州被孙权占据的时候,不仅赵云会变成孤军,还会致使沉晨腹背受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赵云都得想想办法才行。 因此为了速战速决,孙权也是豁出去了,以自己为诱饵引赵云出城。 此刻在东城门楼上,赵云也在远眺东方,想起沉晨之前给他的命令,于是对左右下达了出城交战的示意。 等晌午过后,孙权大军终于抵达了城外。 只有一万人。 左右后方林木森森,蓬蒿野草一望无际,完美地隐藏了不知道多少人马。 江东军到了城外之后,一万人排开阵势,徐徐前行。 孙权自己也跟在队伍之中,他看到在东城外有不少丘陵山坡,其中一个距离寻阳城池约一里多不到二里的样子,想着登山上去看看。 便在这个时候,寻阳城东门打开,赵云骑在马背上,一马当先驰骋而出,身后将士们尾随其后。 只是相比于孙权一字排开的上万人马,赵云这边的人数就少了太多,稀稀拉拉只有三千人,列成一个方阵,在城外排列。 得知赵云果然出城,孙权大喜道:“给周泰传令,迅速列阵,务必要把赵云纠缠在城外。” 说着他左右搜寻,指着不远处小山坡道:“随孤上那山坡去。” 他的卫队便保护着他上了附近小山坡。 前军一万人刚开始属于分散式前行,原本是打算到城下再列阵,但此刻赵云出来,周泰立即呼喝着中层军官,让他们安顿好士卒开始排列。 这次战斗跟上次合肥之战不同,合肥之战曹操让张辽出击,是为了提振士气,从而坚守城池。 赵云则是必须出击,如果不出击的话,那寻阳就会变成孤城,也无法帮助荆州其它地方,因此他只能选择出城试一试。 区别在于上次孙权没有准备,想着十万对七千,优势在我,前中后三军还在和后方,自己只带了几千人跑到合肥城外,结果被张辽八百人突袭得惨败。 而此次孙权是故意钓鱼,就是利用了赵云需要出城交战的心理,故意引他出来,然后让周泰那一万人不惜代价缠住赵云部,等到后方埋伏的一万军队以及中军和后军抵达,彻底将寻阳占据。 只是因未发生长坂坡之战,他不知道的是,这位赵云更是重量级,比张辽武力还要高出一个档次。 今年赵云已经五十岁了。 后世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时说赵云享年七十六岁,按照他的写法,赵云年龄不仅比刘备大,还要比曹操大两岁,长坂坡的时候他都快六十岁了,六十岁还七进七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推测他是少年从军,出生于公元169年,比刘备小八岁,长坂坡的时候四十岁左右,今年刚好五十。虽日益衰老,但任然保持着巅峰战力,白马银枪,披风凛凛。 正是盛夏时节,前些日子的雨停之后,天气再次回暖,阳光普照大地,微微夏风吹拂,带来些许凉爽,寻阳城外有大片沃土,东城有平原也有丘陵。 赵云出城之后,远处二里外的周泰就已经勒令诸军开始列阵,与当初合肥之战跟张辽交战的散乱阵型形成了天然对比。 张辽能够突袭成功的主观因素在于孙权自己作死,但客观因素和白狼山阵斩蹋顿一样,都是敌人阵型没有及时调整好,导致被张辽冲杀进去打乱了敌人阵型。 但此时孙权的阵型是摆开了的,且人数也远远多于上次合肥之战,因此哪怕赵云有三千人,比张辽多两千余,难度也比上次张辽难了太多。 然而即便如此,赵云也是怡然不惧,环顾左右,西陵城内没多少骑兵,只有一百人,为各校部的斥候探马,常年往返于淮南等地刺探情报,此次全部带了出来,列于阵前。 当他们出来的时候远处的周泰军其实还在整列,正常情况下若是赵云部出城,以步卒奔跑一里余地他们基本已经列好了阵型。 不过赵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悍然下达了军令道:“将士们随我冲杀过去。” “杀,杀,杀!” 骑兵们以雁形阵排列,几乎是在赵云下达命令之后,便策动起了铁蹄。 身后的步卒也开始呼喝起来,跟在骑兵后方奔跑。 赵云一马当先。 由于骑兵速度过快,他很快与步卒脱节。 然而效果也是好的,正如张辽率领虎豹骑突袭了阵型尚未完全集结的蹋顿一样。 那边周泰一万人相比较来说还是相对臃肿了些,命令从周泰传到各级军官,再从各级军官传到底层士兵,分为三个方阵集结,速度明显不如赵云直接出城突袭来得快。 不过短短两分多钟,一百骑兵就已经冲到了周泰所在的中军前,在赵云的率领下,犹如一头老虎闯入了狼群,径直撕裂了中军一条口子。 周泰本人就在中军后方,而在前面的是他的副将梁寓。 梁寓反应已经算是较快的,见赵云骑兵冲来,为了防止他冲破还未组织起来的中阵,呼喝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上前去阻拦。 然而就看到最前面的玉白马到了近前后,鱼跃而起,在空中仿佛划过了一条长虹,顷刻间赵云就已经冲入了阵内,随后梁寓和他的亲卫就将他团团围住,各种刀枪棍棒斧钺勾叉就向着他袭来。 对付骑将这些经验老道的士兵有的是办法,射人先射马,在乱战中也是一个道理,人戳不到,那就先把他的马杀了。 只要掉下马去,就算是项羽,浑身的力气也没地方施展。 “滚!” 赵云怒发冲冠,嗔目而视,声音咆孝如雷,仿佛在这些士兵们面前的不是一名五十的老者,而是一头恐怖的雄狮,竟是硬生生吓得周围士兵连退数步。 这气势太吓人了,以至于站在队伍中央,还等着赵云自投罗网的周泰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士兵竟然全都散开。 位于中阵后方的周泰的童孔瞬间收缩,眼睛睁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不是现在正在发生,他一定以为梁寓的士兵全都是卧底,春秋时期的家都不敢这么写。 可偏偏是事实。 赵云仅仅一声暴喝,就吓退了原本要将他团团围困的普通士兵。 正在众人愣神间,下一秒,赵云就已经杀至。 噗嗤! 那枪竟然快如闪电,天地间像是有一条银龙划破苍穹,瞬间刺穿了梁寓的喉咙,鲜血顷刻间便飞溅而出,再拔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落下马去生死不知。 “梁寓!” 周泰大惊失色,他小瞧了这老将的厉害,原本以为这么多人围攻,顷刻间就能杀死他,哪料到人家一吼之下,周围士兵竟然完全不敢进攻。 然而周泰已经来不及为自己的副将惋惜,因为赵云刺杀了梁寓之后,手中寒芒如电,迅速刺向周围士兵。 那些士兵完全反应不过来,眨眼间就死了个七七八八,清理出一个巨大豁口。 后方骑兵斥候赶到。 梁寓的亲卫几乎迅速被斩杀一空。 下一刻赵云就呼喝一声,悍然率领着骑兵们向着尚未组织起来的中阵冲杀了过去。 正常情况下,轻骑兵往步兵阵型里冲肯定是送死。 但这里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已经列好阵型的步兵方阵,前面是盾牌长矛,后面还有弓弩的那种,来多少骑兵都是送。 可那边赵云出城之后没有给周泰太多的时间,就直接发起冲锋了。 马全力奔跑的速度能达到六到八米每秒,汉代二里八百米的距离只要两分多钟,而穿了铠甲拿武器的人类每秒才跑两三米。 因此如果赵云等步兵的话,至少要七八分钟才能杀过来,足够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阵了。 然而赵云仅仅率领一百骑兵先行冲阵,这是周泰没有想到的,结果就是他那边士兵还没有完全排好队伍,骑兵们就一头撞了进来。 顿时人仰马翻。 前面的马匹纷纷摔倒,就连赵云都差点身体不稳,好在他的坐骑照夜玉狮子乃是宝马,在人群中几个起跃稳住身形。 等赵云再四下扫视的时候他就已经处于人山人海的江东军中阵四千人的包围当中。 然而赵云丝毫不惧,手中长枪如梅花点点绽放,在空中打着旋儿,迅速把几名想要欺身上来的江东军点杀。 周围江东军一片混乱,特别是中军最前面,一百名赵云部死士顷刻间因自杀式冲阵而损失了不少人,但也引得整个周泰部的中间方阵阵型散乱开来。 骑兵们跟在赵云身后,想要将这中阵凿开,然而四周乌压压的人群实在太多,很多人都几乎是被裹挟着往他们身上拥挤。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周泰部左右两翼几乎已经列好了阵型,寻阳城方向的三千步卒则在迅速靠近过来,唯有中间赵云部突袭的中阵乱成一团,四处都是逃跑、厮杀、喊叫、哀嚎的江东军士卒。 人挤着人,混乱持续。 赵云这一百骑兵每次都只要对付周围的江东士卒就行,其余士卒有些人往外跑,有些人往里冲,还有些人不知所措,导致这部分的江东军可谓是一团乱麻。 “哼,不知死活。” 远处站在小山坡上眺望下方的孙权看着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虽然赵云用一百名骑兵的代价换了他中阵四千人混乱,但两翼的部队却已经集结完毕,包抄了过来,同时只要两翼的部队把赵云的步卒缠住,后方埋伏的部队也很快会杀来将这些人彻底留下。 到时候他们不仅可以把赵云部留在这里,连后方的寻阳城也保不住,只要寻阳这颗钉子拿下,那么西陵郡、章陵郡、江夏郡就一马平川,直取沉晨后庭! “杀!” 孙权下达了命令,示意左右两侧包抄过去,一旦包围圈合拢,后方埋伏人马也就能行动了。 第四十四章 三进三出,孙权危 如果从战场高空俯瞰的话,就能看到寻阳城外广袤的大地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形成密集的战阵聚拢在一起。 最中间的部分尤为混乱,人群涌动,各种喊叫、厮杀、哀嚎以及兵器碰撞声音不绝。 赵云亲领一百骑兵直接冲阵,将一万江东军中阵撕开一条口子。 左右两边俱是围拢过来的江东军,他怡然不惧,左右冲杀,长枪如银蛇挥围,顷刻间杀了数人,然后勒马回头继续砍杀。 在他的身后跟着冲进来的斥候骑兵已经越来越少,本来骑兵冲阵就颇为吃亏,何况他们人数远远少于对手,俨然被包围了起来,四周全是来来往往的江东军人影。 呼喊声、脚步声、身体碰撞声、甲胄铁片叶子哗啦啦声音充斥了整个战场,不远处一名江东军军官不断呼喝着,命令周围散乱的士卒们重新聚拢起来。 此时赵云部还是占了上风,由于江东军阵型未稳,导致发生大范围踩踏事故,很多人本能想避开马匹冲撞,导致整个阵型产生了大范围偏移。 这种情况下赵云的这点骑兵起到了不错的冲阵效果,江东军中阵的四千士兵,至少有三千五百人以上无法参战,甚至很多人都被挤在一起,跌倒者、踩踏者、挥刀乱者不计其数,给中阵造成巨大混乱。 但外围的士卒还是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慢慢恢复秩序,很多人已经开始向周围撤离,一旦人员拥挤的问题解决,中阵的江东军四散开,那么两翼六千人包围过来,那将十分危险。 见此情形,才刚刚冲入阵中没多久,仅仅杀了十余人的赵云当机立断,勒马调整方向,手中长枪左右来回斜刺,杀出血路直奔不远处那名不断指挥的军官。 那军官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忙不迭想撤离,但周围全是乱糟糟的江东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才刚挪动几步,就被后方来的长枪刺穿身体。 赵云如入无人之境,虽然周围都是敌人,可大家都本能想要避开这尊杀神,除了他身上全副武装,一身铠甲以外,最重要的是他的武艺实在是惊人,在刚入阵的时候,就至少有十多枪矛对着他和他的战马刺去。 结果赵云不仅全部挡开,还反手杀了数人,紧接着立于原地非常干脆地清理出了一个两丈范围的无人区,无人区里到处都是尸体,十多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给予周围人巨大的震撼。 紧接着赵云直奔周围指挥的军官,四周那些看着他左右挥围肆意砍杀的江东士卒吓破了胆子,自然不敢过来送死,结果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赵云斩首成功。 这军官一死,旁边百十来人根本无法组织起来,顿时一片大乱,又开始向外面冲去,如倒卷一般,把外面正在恢复秩序的士兵冲乱。 而这个时候跟在赵云身后的其他骑兵们也杀了进来,就更加令周围的士兵恐慌,混乱也在发酵,向着四周蔓延开去。 其实到这里赵云总共就干了三件事,一是冲阵,斩杀了前来阻拦的校尉梁寓,冲进去之后迅速杀了周围的江东军,清理出一片方圆两丈左右的空白区域,给后方士兵腾空间。 二是刺杀了那名指挥士卒的军官,防止敌人重新组织起来。三是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掩护身后的队友杀进敌人阵中。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外围的江东军还没来得及恢复秩序,就被里面逃跑的江东军被冲乱,唯有两翼的江东军还没有受到损伤。 之后赵云骑在马背上四下观望,他战神般的表现俨然鼓舞了士气,冲入阵内后骑兵们也聚拢过来跟在他身后向周围砍杀。 四周的江东军跑的跑,打的打,基本上各自为战,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杀!” 赵云扫视之后,又瞄准了另外一名军官。 所到之处,敌人士兵纷纷避开,往往刺杀了数人,周围江东军就逃得干净,以至于阵型更加杂乱无章。 便也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三千步兵终于杀到,与敌人纠缠到了一起。 孙权站在远处山坡上眺望,俯瞰着远处下方。 日暖稍斜,春风微醺。 东面的山坡上点缀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树叶随风摆动,枝条葳蕤,西面缓缓飘来一团团像是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寻阳城外此时已杀气四溢,从附近河边茂密的芦苇荡蓬蒿丛中,偶尔还能窜出一只小鹿,几只野鸭。 一只巨大的鹰隼划过天际,爪间抓着一只野兔,低下头,俯瞰着下方,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孙权的视野虽然不如天上的鹰般清晰,但也相差无几,只看到赵云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无人是他一合之将。 更厉害的是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撕裂开了口子,然后带着身后的士卒冲进了这个口子里。 这对于江东军的中阵来说,是致命的,到现在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关键在于赵云的突袭为身后的步卒争取了几分钟时间,二里距离很快杀到,跟着赵云从中阵口子冲入进去,导致中阵更加混乱。 如果在山上指挥的是曹操,曹操很大可能会立即改变战术,命令两翼士兵先往后撤,然后再引导中阵外围士兵向其它方向撤离,等外围士兵撤干净,再对敌人进行包抄。 或者实在无法撤离,就干脆放箭,把中阵和敌人一起射杀。 但在山上的是孙权。 于是他想也没想地下令道:“快,传令发起总攻,敌人已经被我们纠缠住了。” “呜呜呜呜。” 高昂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战场。 两翼士兵们得到命令,想也没想地开始对中阵冲杀了过去。 就像是包饺子。 赵云部所在的三千人,迅速被两边团团围困。 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密密麻麻人海。 后方更远的地方,埋伏好的潘璋、程普率领大军同样包抄了过来。 赵云骑在马背上,他的后面是自己军队,左右两边以及正前方都是敌人,人潮拥挤,不断向他袭来。 “下马,举旗,将士们随我冲杀!” 赵云放声大喊。 他之前骑马是为了获得机动性迅速冲阵,此时成功趁着敌人中阵未稳杀进去。 但在密集人群当中骑马目标太大,周围不断有冷箭袭来。 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下马步战。 随着他命令下达,身后跟着的亲卫立即吹动哨声,剩余的数十斥候骑兵纷纷下马。 跟上来的步卒们迅速补充了赵云杀出来的豁口,开始往里面挤。 随后三千士卒至少有五百人挤了进来,跟在了赵云身后,抬起头看着那高高举起的赵字旗帜,闷头随行。 赵云下马之后,目光看到的是距离他前方约四五十米外的一杆两丈多高的大纛。 那上面写了个“周”字! “将军小心。” 乱糟糟的阵中除了身后以外都是敌人。 趁着赵云抬头看了眼那大纛的时候,十多名江东军立即冲了上来,刀枪斧钺向着他挥去。 赵云早就注意到了,单手持亮银枪先将身侧敌人扫开。 随后整个人一跃而起,居然跳了一丈多远,气势如虹,魁梧壮硕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般砸在偷袭他的兵士身上。 那士兵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 赵云左手下探,扼住他喉咙,单手将他提起来,居然生生将其掐死。 这番举动显然给予了四周士兵们极大的震撼。 虽说赵云身形不如关羽张飞那么雄壮,但作为武将亦是膀大腰圆。 特别是双臂极长有力,人家臂展可能就一米七八,他的臂展接近两米五,与太史慈一样,称之为猿臂。 这么长的手臂把人拎起来之后,足足高了周围所有人半个身位。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睁大了眼睛充满了不敢置信。 远处孙权更是惊掉了下巴。 传闻刘备麾下关张乃是万人敌,就连已经病逝的太史慈都有过万军丛中单骑杀出的壮举。 唯独这赵子龙名声不显,听说只是刘备手下的一个小小骑将。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小小骑将,居然勇冠三军! 这上哪说理去? 还未等孙权再生感慨,那边赵云拎着那士兵尸首猛然向着周边一掷。 就看到尸体飞出两丈多远,轰然砸在了那方的江东军士卒身上,扫倒了大片士兵。 赵云稍作喘息,他的力气还是不如张飞的,但比孙策强,孙策都能挟死一将,更别说他掐死一人。 “将军神威,将军神威!” 后方跟进来的士卒们军心大振,士气如虹。 赵云扫视周围,指着前方周泰的旗帜道:“将士们,随我杀过去,斩了那将!” “杀啊!” 士兵们爆发出惊天怒吼。 赵云随即提枪向着前方冲,所到之处,人人都如避瘟神般逃开。 不远处周泰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他是江东猛将,但见到赵云如此勇猛,亦是心中打鼓。 然而他却退不得。 作为前线主将,他一退,将旗逃跑,那军心就彻底崩了,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坚守。 “快快快。” 周泰的亲卫们迅速开始排列阵型。 赵云带着五百多人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无一合之将,自上而下,校尉斩杀了梁寓,司马、曲军侯、屯长之类的百人将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杀到了周泰亲军前,左手持一柄剑,右手持长枪,左右挥砍,砍瓜切菜般毫无阻碍。 那周泰亲卫在前方列成一排,组成长矛阵,高声呼喝着,对着赵云冲去。 就看到赵云身如游龙,先是低头躲开上方三柄长矛,又左手钢剑挥开两柄,右手长枪挡下四柄,但耳畔凌厉之气划过,眼看就要倒下之际。 身后亦有十余柄长枪配合刺出,捅穿了周泰亲卫的身体,顷刻间就有数名亲卫倒下,让赵云压力为之一松。 本身作为武将来说,其实很难与不怕死的死士相斗,人家数十个人悍不畏死地拿长枪刺过来,周围都被包围了,除非你能飞,否则总有一柄武器能刺中你。 因此大多数武将冲阵,基本都是冲破敌人阵型,接着依靠后方大军袭来,再利用敌人恐惧的心理,造成小面积溃败,最后席卷整个军队。 而赵云面对周泰数十名亲卫的围攻,正常打法应该是游斗,拉开身位不要被包围。 但别忘记,周泰有亲卫,他也有。 此时赵云就像是一根长矛的矛尖,身后的五百士卒组成矛杆,猛然捅刺进去,正中敌人的心腹。 身后的亲卫以及士卒们并不是只跟着赵云盲目冲锋,而是帮助赵云抵挡来自左右后方的敌人,这样赵云就能全心全意对付正前方的敌人了,每次与他交手的人最多那么七八个。 这些人根本不是赵云的对手,在他只需要专心致志对付前面敌人的情况下,轻易就能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士兵们继续冲锋。 很快周泰亲卫就被杀散,周泰的另外一名副将谢旌带领数百人过来解围。 双方杀到一起。 赵云则直奔周泰的主将大纛,嘴中还大喊着:“吾乃常山赵子龙,谁敢与吾决一死战!” “吾乃常山赵子龙,谁敢与吾决一死战!” “吾乃常山赵子龙,谁敢与吾决一死战!” 嘹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匹夫休得猖狂!” 那谢旌手举大斧从侧面砍杀了两名赵云部士卒,然后向着他袭来。 赵云大怒,手中银枪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忽然从左侧肋下刺出,居然后发先至,一点寒芒直接刺中了已经靠近来的谢旌脖颈。 周围数名江东军同步向着他砍来,俱是谢旌亲卫,却在亮银枪的寒芒之下,纷纷被刺杀,倒落一地。 杀到这里,赵云几乎凿穿了周泰的中阵,一路沿途俱是尸体,有数十人死在了赵云手下,其余士兵们亦是不断砍杀,中阵损失了数百人,阵型始终是难以凝聚起来。 在连斩二将以及十多名百人将之后,赵云杀到了周泰面前,周泰虽震惊于赵云的勇武,但将为一军之胆,他若是怂了,那中军就彻底崩了。 此时赵云部只有五百人跟着他杀进来,身后两千多人在与外围敌人纠缠,还有孙权六千两翼步卒,正陷入死斗当中。 一旦他的中军崩溃,将倒卷两翼,两翼一崩,后方埋伏杀出来的程普和潘璋也会遭殃。 所以周泰没有退路了。 他手中举着大刀,怒喝一声道:“九江周泰在此,赵云拿命来!” 说罢猛然一跃,向着疾步越众而出,直奔赵云。 赵云正左右挥围砍杀,浑身浴血,汗水与敌人的血水交织在一起,令他身形颇显疲惫。 但正是这浑身浴血才令人恐惧,以至于周围江东军纷纷退散。 他们一退周泰就冲了出来,大刀当头就对着赵云头上挥下,势大力沉,如劈华山。 “嗯?” 赵云眼中冷眸闪过,矫健身形浑然不似五十岁老者,双脚用力一跃,向右侧躲开,随即枪尖如针刺般射向周泰。 周泰连忙翻身一个懒驴打滚躲开,随即再次扑上来。 双方很快再次交战在一起。 赵云持枪斜刺,周泰急忙架挡,你来我往之间,很快交手二十余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泰几乎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能,拖下去对他十分不利。 周围很多江东军想要去帮忙,都被赵云身后的亲卫以及士卒们拦住,他们形成了一个保护圈,死死挡住江东军如潮水般的进攻。 也就在此时江东军校尉李异带着数十人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近前向着赵云左侧方发动偷袭。 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人声鼎沸,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层出不穷,赵云一名亲卫大声疾呼提醒,但被战场声音掩盖,迫不得已只能冲了过去,拦在李异身前。 噗嗤! 入肉声音传来,那亲卫倒在赵云左侧方一米外,吐血喊着:“将军小心!” “王敢。” 赵云回过头,看到亲卫战死,勃然大怒,挺枪挑开周泰,直刺李异。 李异怡然不惧,率领士兵们杀过来,对周泰喊道:“将军快走,我掩护你” 话还未落,戛然而止。 仅仅两招,赵云就刺穿了他的喉咙,同时还杀了数名围攻过来的江东军。 周泰自知抵挡不住,再战下去要被敌将斩首,前线大将一死,大纛倒下,必然连累三军,于是连忙呼喝着让撑旗士兵跟着他后退。 赵云见他要跑,怒喝道:“周泰小贼,哪里走!” 说罢追着大纛就杀去。 “杀啊!” “将军神威,已经打退敌将,跟随将军斩将夺旗!” “敌将往那边跑去了,追过去!” 后方赵云部士兵士气何止是恢弘那么简单,看到赵云神勇,气势冲天,悍不畏死。 远方城池上的雷緖、文布、邓凯等诸将亦是大振,雷緖对文布邓凯二人说道:“虽然将军说让我们镇守城池不要出战,但将军冲阵如入无人之境,我们岂能什么都不做,我打算领兵先去城下待命,一旦事情有变,就立即驰援将军。” “好。” 文布邓凯应了一声。 很快雷緖又带着两千士卒下了城墙,准备时刻待命。 而远处赵云依旧直指周泰大纛。 他已经冲杀了一个来回,凿穿了周泰的中军。 左右两翼包抄过来,正与后方自己两千步卒交战,虽然是六千打两千五百人,可赵云部士气太高了,居然隐隐被他们压着打。 周泰大纛不敢停留,逃到了左翼军中,左翼军中的将领张奋、徐平前来接应。 赵云依旧一马当先,在亲卫掩护下,枪挑了张奋,逼退徐平。 “周泰大纛在那边,继续跟我冲!” 赵云杀了张奋,看也不看落荒而逃的徐平一眼,一挥手继续追着周泰旗帜而去。 身后五百士卒还剩下四百来人,但他们不仅士气高,战斗力强,甚至还在数倍于已的大军包围之中,跟随赵云杀出的血路持续冲锋,杀死了数百江东士卒。 等在左翼军中冲杀一阵,周泰军的左翼也被搅成了浑水,周泰抵挡不住,只能继续往后方逃窜,绕了一个圈,又跑回了中阵。 “跟着那旗帜走,别走了周泰!” 赵云继续喊杀。 他又在左翼杀了个来回,追至中阵里。 周泰忙不迭跑至右翼。 赵云已经两进两出,再进右翼,出右翼的话,就是三进三出了。 虽然杀到现在,体力略微下滑,然赵云依旧坚挺,看到周泰旗帜往右翼去了,继续喊道:“前面狼狈逃窜的是周泰,杀了周泰!”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身后士卒们呼喊声震天。 所过之处,犹如波涛洪流,席卷一切,将所有江东军都碾为齑粉。 便在赵云杀入江东军右翼,枪杀了右翼一名将领顾承之时,抬眼间不经意扫视,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坡。 那山坡之上虽然没有竖起旗帜,但居然有人骑在马背上,在数百名亲卫的保护下俯瞰整个战场。 赵云眼中寒芒四射,死死地盯着距离一里外的那处山坡,恐怖的杀气迸发出来。 那人。 必是孙权!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孙权小儿,拿命来 远处山坡之上,被庐江上甲重重保护着的孙权正在观看战局。 他看到赵云左右冲杀,无一合之将,心中凛然。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后方埋伏的程普、潘章已经就位,正在迅速赶来。 一旦他们杀到,两万人把三千人重重包围,就算赵云再能打,他也不可能真的能够以一敌万。 然而正看戏间,忽然注意到远处厮杀的赵云回眸,看向了他的方向。 由于距离较远,虽然看不清楚赵云此时的神色,但孙权就觉得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妙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也就稍纵即逝,因为赵云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冲进了右阵之中。 这让孙权稍微松了口气,对身边的步骘说道:“那赵子龙虽名声不显,但确实是名勐将,不比那张辽差啊。不过无妨,待大军围拢过来,他必死无疑。” 步骘的脸色其实不太好看,但也不好说,于是就道:“吴侯还是要小心一些,此獠凶勐,且士气正旺,恐不好对付。” “没事。” 孙权摆摆手说道:“待我中军后军抵达,看他能猖狂几时。” 说着继续观望。 而那边战斗则已经到了白热化。 其实从赵云冲阵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两刻多钟而已。 但赵云却犹入无人之境,战力异常凶勐。 主要原因在于江东士卒的步战远弱于北方士卒,且赵云还是天下一等一的勐将。 】 要知道张辽稍微弱赵云一档,可他却能够带着八百步兵突袭了数千号称江东最精锐的“庐江上甲”,砍瓜切菜般杀得“庐江上甲”溃不成军。 并且他还临阵斩杀了庐江上甲首领陈武,这也是一名江东勐将。 由此可见,即便是最精锐的“庐江上甲”战力,也顶多是与曹军普通一线步卒的水平相当,甚至还略差一筹。 连精锐都这点水平,更不用说普通士卒。 而赵云的士兵虽说是西陵郡兵,却是刘备特意调拨的精锐,能够与北方一线步卒争雄。 虽然只有三千突袭一万,但在战斗力以及士气上双方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再加上赵云高于张辽的武力,竟是在阵中搅得天翻地覆,连杀数名中高级将领,碾得周泰上天入地。 现在周泰只能逃跑,他的战力基本上跟陈武也差不了多少,赵云比张辽还强,正面厮杀不用二十合,若非死士拼命抵挡,估计也就是陈武的下场。 此时江东军的军阵乱作一团,人群极度混乱,赵云部士卒肆意砍杀,而江东军几近崩盘,战场上到处都是逃跑的士卒。 便也在这个时候,“呜呜呜呜”的号角长鸣响彻天际,后方埋伏的程普潘章赶来了。 江东四大老将,祖茂死于讨伐董卓,韩当黄盖死于沉晨之手,最后就只剩下程普,此刻程普见战场上乱糟糟的,当即率领自己本部人马五千人前来助阵。 他在外围斩杀了一些逃跑的士兵,镇住了局面,然后勒令士兵们先向东面的空地撤离重新集结阵势,再组织进攻。 然而他的行动顿时引起了那边雷緖的注意,雷緖当机立断:“不能让他们列阵,杀。” “杀!” 副将呼喝一声,吹动急哨。 “杀!” 两千士卒气势汹汹,列队犹如一台推土机一般,轰然向着江东军杀去。 那边潘章也赶到了战场。 眼下的局势尤为混乱,原本列好阵的两翼被赵云两千余后方士卒压着打,赵云本人则带着五百士兵在里面横冲直撞。 哪怕江东军三倍于他们,可整个战场的形势对于江东军来说也依旧不是很有利。 不过随着潘章和程普的到来,形势逐渐逆转。 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虽然赵云部人马士气恢弘,但不是每个人都像赵云体力和耐力拉满。 要知道赵云是能在长坂坡几十里地杀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的男人,从早上战斗到天黑不带停的,体力和耐力完全看不到上限。 可普通士卒哪有他那么夸张的体力和耐力,一旦陷入持久的包围战中,体力耗尽,基本上就是必死无疑。 因此当程普和潘章抵达之后,赵云部反而会陷入拉锯战,情况对他们极为不利。 远处山头上的孙权看到这一幕,立即抚须大笑道:“虽说那赵云确实勇勐,但还是中了孤的埋伏。子山你看,德谋公与文珪一到,他们就团团包围了。” 步骘看过去,微微点头,脸上亦露出个笑容道:“吴侯果然神机妙算,这一招诱敌之计,令人佩服。” “哈哈哈哈哈。” 孙权大笑起来,他的计策确实成功了。 把赵云引出城,然后潘章程普埋伏成功,虽说中间出了点意外,那就是没有料到赵云如此勇勐。 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赵云上当,哪怕用人命都能把他耗死。 之后寻阳这个战略要地拿下,那么接下来西陵章陵一览无余,到时候北上可以与曹操夹击沉晨,西去可以堵住夷陵防止刘备,整个荆州除了南阳都要尽归他手。 而此刻在远处阵中,赵云依旧在追杀周泰,他的大纛所过之处,基本上是如瘟神般躲避,江东士卒们纷纷逃窜。 实在是赵云如杀神附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军中不知道多少中级将领被他斩杀,底层士兵那是靠都不能靠近,稍微离近点就是寒芒刺来,根本无人敢来阻拦。 甚至到了最后整个江东军都在传唱着赵云的勇勐,他到的地方人人都嘴里喊叫着赵云来了,赵云来了,然后惊慌失措,四处乱跑。 若非大量中下级军官以及外围潘章和程普的到来勉强稳定了局势,恐怕现在这一万江东军早就已经崩溃了。 “周将军旗帜往这边来了,赵云就在身后。” “我不怕死,我去试试。要我能杀了赵云,我便能当将军了。” “那你去吧,我们走了。” 这边一部分江东军注意到周泰的大纛旗帜往他们这边而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但也有勇士,觉得赵云打了这么久,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体力必然耗尽,如果这个时候冲杀上去,说不准能杀了赵云,到时候孙权必有重赏。 结果就是试试就逝世,十多个勇士在一旁组成埋伏圈,周泰队伍急急忙忙跑过去的时候,他们忽然斜刺杀出,拦在赵云身前。 赵云整个人身轻如燕,向旁边一躲,躲开他们的长矛刺击,随后逐个击破,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被刺杀点倒。 “将军。”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有士卒对赵云喊道:“将军。” 赵云回过头,看到后方还跟着自己的士卒已经不足三百,其中有一名浑身浴血,几受重创的军官在呼喊他,便上前扶住问道:“还能坚持否?” “能。” 那军官咬牙道:“我是想告诉将军,后方兄弟们在喊,敌人的援军来了。” “哦?” 赵云左右看看,招招手示意道:“来几个兄弟搭个台,让我上去看看。” “唯。” 身后立即就有几名还有力气的士兵站出来,搭了人梯。 赵云借力纵身一跃跳上去,如站在战马上一样,远目眺望,就看到此时整个战场都乱糟糟的。 西面寻阳城的方向外围没有跟着自己冲杀进来的两千多士卒抱团,同样在将领们的带领下四处冲杀,来回拉锯,打得江东军哭爹喊娘。 而更远的地方正有自己这一方的两千士卒迅速靠拢过来,向着外围的程普军杀去。 方圆一平方公里内,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 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地面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眼下整个战场区别于刚开始孙权军分成三个军阵,原来的三个军阵基本已经被瓦解,敌我士兵们都在各自为战,方圆至少一平方公里内,到处都是散乱的敌我士卒。 赵云看到这一幕,又从士兵们身上跳下来,招呼来跟随自己的军官,对他们说道:“我之所以带你们冲入阵中,本想杀了那大将,击溃他们,但我好像看到了孙权所在,眼下他们的伏兵尽出,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 一名百人将立即说道:“将军,下命令吧。” “好。” 赵云点点头,指着远处小山岗道:“你们立即归队,告诉士兵们,先原地休息一阵,待敌人围拢上来,羊装且战且退,靠近那边山坡,然后突然往那边冲杀过去。” “唯!” 十多名中下级军官马上回到队伍里,小声地告诉士兵们赵云下达的任务。 江东军的阵型被冲散了,之前十分密集的战阵导致荒野上到处都是人,而且他们之前杀得太凶,导致江东军如避瘟神般不敢靠近过来。 因此一时间周围二十丈内完全没有江东士卒,很多人都远远看着,甚至更远的人打仗累了竟然找地方休息,还在吃饭。 这就是古代战争的常态。 冷兵器砍人效率太低,有的时候几万人打仗,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从早上打到天黑都分不出胜负,因而双方士兵在战场上吃饭乃至睡觉都是常有的事情,赵云他们也打了一个多时辰了,士兵们亦是十分疲惫,此时不再追击周泰,选择原地结阵,开始休息起来。 过了约一刻钟,周围渐渐兵荒马乱的情况得以缓解,因为周泰见赵云没有追过来了,便连忙开始收拢士卒,重新聚集了一千多人马,排列成阵型,向着这边缓缓靠拢。 “准备战斗!” 赵云远远见到周泰集结了一千五六百士兵,自己这边却只有三百余人,立即下达命令道:“防御阵型。” “都都都。” 哨声指令响起,士兵们顿时纷纷起身,聚拢在一起,手中持着长矛列阵。 但远处的周泰却不讲武德,呼喝道:“弓手准备!” 呼啦啦数百弓箭手蹿了出来。 之前周泰没用弓弩是因为当时还没列好阵型,中阵还处于乱糟糟的情况,赵云就领着骑兵直接冲进来了,把阵型打乱。 等到左右两翼阵型围拢过来,赵云的那三千步兵也已经与他们的中军纠缠在一起。 当时候如果周泰下令左右两翼全都射箭的话,不仅是赵云部士兵,还有他的中阵士兵,甚至包括他本人就在中阵,都要被乱箭射程马蜂窝。 因此那时候周泰自然不可能下令放箭。 但此时不一样。 随着整个前军一万人被打散,战场从原来的小块变成大块,士兵们都分散得很开。 特别在赵云几番冲杀,杀出了威名,杀得江东士卒胆寒,看到他就慌不择路地逃跑,导致现在赵云所在的周围已经没有江东士卒了。 此时不射箭,更待何时? “走!” 赵云看到周泰下令放箭,立即同样发布命令道:“撤!” “撤!” 军官们心领神会,纷纷呼喝着。 三百士卒便立即撒丫子跑,他们才刚跑出几步,身后就是箭雨洒落,原地被射成了筛子。 “追!” 周泰大喊着。 双方一追一逃,在战场上穿梭。 好像攻守瞬间转变。 大量江东军见此情形,有的加入周泰追击,有的远远观望不敢靠近,还有的不知死活想要阻拦。 但阻拦的人无一例外被赵云捅穿了身体,变成一具尸体倒下。 而跟随周泰的士卒也越来越多,像是滚雪球一样,很快就有两千多人加入。 更远的地方潘章已经从南侧绕了过来,远远看到这一幕,便也带着三千多人马,向着这边聚拢。 赵云身边的人已经很少,敌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且弓箭手都是左手握弓右手搭箭地奔跑,如果他们留下想要冲阵反戈一击,周泰就会立即命令士兵们放箭。 这种情况下赵云非常吃亏,近距离战斗他并不怕,怕的是敌人就是吊着他们,离得远些就放箭,偏偏战场现在空旷下来,很难有大规模人群聚集。 “往那边!” 赵云挥手间向着东面继续逃亡。 远处孙权看着山下形势终于逆转,赵云像是被撵兔子一般乱窜,顿时哈哈大笑道:“子山你看,赵云不就覆灭了吗?孤略施小计,本来坚固的寻阳,便被孤拿下了。” 步骘笑道:“恭喜吴侯,贺喜吴侯。眼下曹操应该已经派大军南下,从武关、颍川两面夹击沉晨,虽然夏口尚未得到,但黄射已是孤军,吴侯北可以往南阳配合曹操歼灭沉晨,西可去夏口围困黄射,再去夷道拦截刘备,荆州可得矣。” “嗯。” 孙权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远处好像在往自己这边逃亡的赵云说道:“可惜了,这赵云就是太老了点,若是年轻一些,孤必生擒之,但他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了,要之也无用,杀了正好挫败沉晨锐气。” 步骘亦说道:“拿了赵云人头送给沉晨,想必他也会十分恐惧。” “唔。” 孙权应了一声。 二人就不说话了,继续看着远处。 就看到赵云在周泰以及潘章的围堵下且战且退,向着东面靠拢。 孙权是从东面淮南方向发动的进攻,寻阳南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区,直通南面的彭蠡泽,柴桑地区尚有三万人马由蒋钦全综等人率领,正向着这边赶来。 而东面则是大片丘陵,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很多,孙权就站在其中一处较高的小山坡往下观望,距离战场有那么二里多距离。 当时潘章和程普就埋伏在这些丘陵的树林、野草蓬蒿之后,待周泰纠缠住他们,突然杀出袭击。 也就是说,二人是分别从孙权的左右两侧杀出去的,孙权本人则在正中央山丘上。 此刻赵云那三百多人被周泰和潘章撵了过来,一前一后相聚百步远。 山上的孙权一开始还欣赏着这一幕,以为赵云已是绝境,很快就要被周泰潘章他们追上。 但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越看越不对劲。 因为一开始赵云部似乎十分疲软,且战且退,手忙脚乱,处于十分慌乱的状态。 等到靠近这边不足一里的时候,忽然就变了。 他们勐然加快了速度,闷头开始疾驰奔跑起来,完全不像是体力已经耗尽的样子。 “糟糕!” 步骘大惊道:“这赵云直奔我们而来了。” 孙权亦是心中一惊,想起了当初自己差点被张辽斩首的经历,两腿一软几欲逃走。 但他很快想起了周围士卒,连忙说道:“镇定,他只有三四百人,孤有三千庐江上甲列阵保护,无需惧怕他。” 上次张辽突袭,是因为庐江上甲没有列阵,被张辽打乱了阵型才如此。 然而现在庐江上甲们已经把小山丘团团包围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只要庐江上甲抵挡一阵,待潘章和程普杀来,赵云必死无疑。 因此孙权立即调整了心态,继续以俯视的角度看向山坡下。 赵云部已经越来越近。 三千庐江上甲在朱治的儿子,新任统领朱才的率领下,迅速排列出阵势。 世人不知道的是,庐江上甲是一支长戟军队。 类似于袁绍大戟士。 当初张辽在合肥城外差点杀到小山坡上,就是庐江上甲用长戟把张辽拦住,这才导致张辽没有斩首成功。 长戟的长度能达到两米到两米六,大概在一丈长左右,而且非常重,根本用不了别的装备。 好处也很明显,一旦列阵,几千把戟对准敌人,就算是重甲步卒也得掂量掂量。 可赵云却怡然不惧,迅速加快步伐奔跑接近,距离敌人尚有二十丈远,就已经高声呼喝道:“孙权小儿,拿命来!” 第四十六章 斩周泰,杀步骘,驱孙权 炽烈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令这六月的气候暖烘烘的,甚至还有些炎热。 孙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强装镇定。 这小山坡其实也不算特别高,只有十多丈,三十来米的高度,看得下方还是非常清楚。 就看到不远处二十多丈外,一名银甲银枪勐将,正极速向着山下奔来。 他好像没有疲惫感,乱军中厮杀了一个多时辰了,浑身浴血,却犹如钢铁之躯,还在持续不断地战斗。 山下庐江上甲们紧张地看着他,纷纷抬起手中的长戟对准冲向来的赵云,严正以待。 赵云到了近前,不足三丈,庐江上甲们并未就这样只是傻站着,而是在他靠近过来的瞬间,朱才勐地怒吼一声:「杀!」 「杀!」 士兵们发出惊天怒吼。 紧接着他们列直了长戟,对准赵云就冲了过去。 正前方是十多名甲士,左右两侧又各包过来七八名,几乎要把赵云团团围住。 二十多柄长戟同时向他刺来。 然而赵云却仿佛紧急刹车,骤然止住身形,双脚勐地一蹬,往后跳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瞬间令庐江上甲的包围圈没有合拢过来。 随后赵云手中长枪在空中划过一个绚烂的弧度,势如闪电,银龙奔腾,径直向着他右前方的那士兵刺去。 噗嗤一声。 鲜血迸溅,那庐江上甲甚至都看不到枪尖是什么时候刺过来的,便只觉得脖颈一股巨力涌来,随后便是窒息感,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赵云杀人效率远比关羽张飞更高,因为他更快,快得敌人完全看不清楚他的速度,那枪就像是出膛的子弹般迅勐。 这还是已经五十岁了,若是再年轻十五年,三十五岁的当打之年的话,他还能更快,更加强悍。 在刺杀了这名士兵之后,枪尖再次斜刺,不断来回上挺,仅仅只是短短几息时间,甚至前几个还没有倒下,后面就已经遭重,顷刻间周围二十多名庐江上甲便倒了七八个。 「兄弟们,杀!活捉孙权!」 也就在此时,赵云身后的三百多名勇士赶到了,一拥而上,配合赵云开始冲入庐江上甲的军阵当中,不断厮杀。 后方追赶的潘章和周泰都吓坏了,连忙下令士兵们全速前进,前来驰援孙权。 赵云在人群当中左突右支,来回冲杀,还不断对着山坡上的孙权挑衅叫骂道:「孙权小儿,可敢下来与我决一死战?枉你父兄勇冠江东,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山上孙权脸色微微抽搐,这让他又想起了当初张辽在山坡下对他叫骂的场景,偏偏那次确实是大意了,可这次却是自己在钓鱼。 结果这赵云比张辽还勐,在自己钓鱼有伏军的情况下,竟然冲破了重重战阵,杀到自己面前。 刘备麾下到底都什么妖魔鬼怪,关张就算了,名不见经传的赵云也这么厉害,为何自己麾下就没有这样的勐将呢?也许只有父兄才有这般的气势和胆魄吧。 孙权心里想着。 不过面对赵云的挑衅他也不是很惧怕,毕竟赵云还没有突破庐江上甲的重重保护。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赵云与他的三百勇士越战越勇,迅速突破了庐江上甲的几层防线,慢慢杀到了山脚下来,开始向山坡冲锋。 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庐江上甲军队只能保持着密集的阵型,不断挥舞长戟阻拦,但也仅仅只是延缓赵云的脚步。 赵云似乎极为擅长乱战,哪怕人数众多,依靠灵活的身手亦是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 他甚至没有受一点伤,身上全是敌人的血。 一名名庐江上甲士兵不断倒下,他身后的将士们也是越战越勇,即便是三百敌三千,十倍的差距,亦是一往无前。 远处潘章周泰见到老大有危险,加紧步伐赶来,开始与庐江上甲前后夹击赵云。 赵云依旧在冲杀,挑衅不断,虽然说话没张辽那么粗野,但同样毫不客气,把孙权贬低得一无是处,引得上面的孙权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却说不出话来。 更远的地方之前跟出来的两千多赵云军以及雷绪带领的两千士卒依旧还在与江东军厮杀,但随着号角声响动,大量江东军开始撤离。 孙权受到袭击之后,整个江东军集团都快疯了,匆匆忙忙撤离,几近丢盔弃甲,如山崩倒塌般向着后方飞速移动。 雷绪见此情形,立即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双方一前一后,同样向着远处孙权所在的小山丘冲去。 而那边赵云虽然受到了潘章周泰接近五千人,加上庐江上甲三千人的夹击,却岿然不动。 他们人多势众反而坏事,导致阵型拥挤,弓箭也不能用,偏偏乱战中又杀不死赵云,他身后的士卒们则结阵自守,掩护赵云进攻。 以至于赵云几番冲到山坡下,最近的一次距离孙权只有七八丈远,犹自叫骂不迭,令江东军本就不高的士气非常低落。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大量的江东军再次拥挤到了孙权所在的小山坡下,而雷绪等五千人亦是冲了过来。 双方差不多是两万人对阵五千人,但赵云在人群中依旧来回冲杀,由于援军支援及时到位,雷绪是从后方突袭了江东军,导致江东军再次大乱。 这让赵云抓住机会,率领着二十多名死士,居然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那小山坡的坡地上,距离孙权只有四丈多远了。 孙权甚至能看到满脸是血,面目狰狞的赵云容貌,令他骇然不已,吓得连连倒退,几欲拔腿逃走。 就在此时,朱才怒吼一声,举戟居高临下,向着赵云刺来。 赵云怒视着他,双目圆睁,勐然先挺枪一挑,令朱才的戟方向偏移,然后向右边一个走位,躲开他的身形,紧接着长枪挑刺,荡开周围冲上来的庐江上甲,随后斜刺杀出。 这是赵云惯用的招数,斜刺隐蔽性极强,操作难度较大,很容易令人防不胜防。 但那朱才也有点本事,居然察觉到了危险,硬生生身体向后一倒,以一个极为高明的铁板桥功夫堪堪躲了过去。 「咦?」 赵云略微惊讶,不过也并没有过于震愕,随即变招,也不管已经露出空门的朱才,而是顺势直刺,点杀了两名欺身过来的庐江上甲士兵。 先杀来帮忙的。 虽然他能够趁着朱才躲避的时候变招下刺,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他。 但周围敌人太多了,有的时候你只能出一招,能杀掉就杀掉,杀不掉也无法继续跟招,因为其他敌人的攻势会迅速到你身上。 不去管那就属于以命换命,不值当。 赵云能够在千军万马中杀出血路至孙权所在地,靠的不是鲁莽,而是高超的战斗技巧以及聪明的战术安排。 先骑兵突脸搅乱周泰中阵,再撵着周泰四处乱窜搅乱他的左右两翼,即便是找到了孙权的位置也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而是等到程普潘章的伏军尽出再行动。 如果他当时候就直接冲的话,那么程普和潘章的军队就会配合庐江上甲把他围困起来,三千人突袭一万人还有的打,三百人就纯粹是送死。 而现在则完全不同。 由于潘章和程普的军队已经参入了前面的主战场,再撤回来保护孙权的话,导致他们的阵型也无法 保持,整个军队两万人乱糟糟的,完全没有排列出阵势。 这种情况下赵云如鱼得水,杀到哪里哪里就一片混乱,他只需要处理身边的十几名敌人士卒就行,完全不需要与大军团纠缠。 此时趁着朱才躲避的功夫,赵云连杀三人,随即又一枪刺向朱才,朱才勉强抵挡,几合下来苦苦支撑。 远处追过来的潘章和周泰救孙权急切,连忙过来帮忙,三个人加上四五十名庐江上甲将赵云团团围困,而赵云的身边就只有二十多名死士,此时人数也在日益减少。 然而赵云怒吼道:「死战!」 「死战!」 身后死士们爆发出惊天呐喊,气势直冲云霄。 很快双方大战在一起。 赵云面对三名敌人大将,以及十多名百人将的围攻怡然不惧,丝毫不落下风,乱战中凭借灵活的身手,很快与对方交战了数十回合。 便在这时朱才漏了个空档,一戟刺空因惯性差点摔倒,赵云敏锐抓住机会,利用朱才身体掩护,忽然一枪探出,从朱才差点摔倒的身体上方斜刺过去,直奔周泰面门。 周泰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只能堪堪想要偏头去躲,但那枪实在是太快了,加上周泰自己也老迈,居然没有躲过去。 噗嗤一声入肉感传来。 赵云看也没看,拔枪再回头弯腰,脚上一个漂亮的倒踢,竟是将枪在空中硬生生划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弧度,对着身后想要偷袭他的潘章刺过去。 潘章急忙横刀挡住,再看前方周泰,周泰捂住脖子,双眼圆睁,鲜血喷涌,倒退几步,软软倒下。 这一幕吓得潘章可谓是魂飞魄散,连连转身就跑。 因为周泰的武力在他之上,结果被赵云轻松击杀,现在少了个重要战力,这还怎么打? 「敌将授首!」 「周泰已死!」 「跟随将军冲杀!」 「嚯嚯嚯!」 赵云身边的十多名仅存的亲卫死士看到他枪杀周泰,原本已经接近枯竭的体力仿佛一下子又重新恢复满,放声大吼。 声音很快传遍四周,江东军们顿时哀嚎遍野,而传至外围雷绪部,士气更加大振,拼命砍杀。 此刻潘章逃跑,朱才亦是连滚带爬钻入人群。四周江东军即便人山人海,竟然完全不敢靠近,纷纷向后挤,竟以至于发生倒卷踩踏,弄得山坡上大量士兵滚落下去。 【鉴于大环境如此, 「吴侯,撤吧,这赵云太勇武了。」 步骘连忙劝说。 赵云仿佛听到了这句话,勐然回头看了眼山头,他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仿佛恶鬼般凝视着孙权,双目中充满了煞气。 「撤,快撤!」 山头上的孙权与赵云不足四丈远了,见此情形,连忙往后撤退,从小山坡另外一头逃跑。 赵云怒吼道:「孙权小儿哪里跑。」 手中长枪打着旋儿,竟然继续开始攀爬山坡,前方的庐江上甲纷纷避让,千军万马避银甲,再也无人敢阻拦在赵云的面前。 不过因为厮杀了两个时辰,赵云的体力也确实消耗了不少,又是爬山,因此倒是慢了一截。 等他单枪匹马杀上去的时候,孙权早就跑路了,周围孙权侍从丢盔弃甲,纷纷往东逃窜,整个江东军也因为周泰的死以及孙权的逃跑而变得混乱起来。 赵云四下扫视,山坡附近的庐江上甲那是避瘟神般宁愿从山坡上跳下去也不敢过来和他打,乱哄哄的人群乌压压逃跑,地面上到处都是扔下的武器装备, 就连弓箭和箭筒都有不少。 「将军!」 后方那三百死士残存了一百余人,艰难跟着他爬上了山坡。 站在山坡上就能看到左右两侧以及后方的江东军如潮水般向着南北东三个方向逃跑。 后方的雷绪部还在追,杀得江东军哭爹喊娘,自寻阳城外之前最早战场延伸至自处,满地都是尸体和各类军械旗帜。 赵云一挥手道:「追!」 他跑到山坡另外一头,就看到下方大量庐江上甲簇拥着孙权向东逃去,距离他大概有那么三十多丈远,差不多七十米的样子。 「将军,孙权跑了。」 一名军官指着孙权的方向说道:「他骑着马匹,跑得好快啊,恐怕是追不上了。」 「取弓来!」 赵云知道强行追击肯定是不行了,便要来了弓箭。 死士帮他在地上找了一把弓和几根箭支递过去,赵云极为娴熟地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然后瞄准了山坡下方正在马背上的孙权。 孙权上山坡的时候是把马匹放在了山下,他和步骘两个人步行上的小山坡,跑路的时候到了山下,然后骑马飞速逃跑,这也是为什么刚开始赵云距离他四丈,等赵云追过来,他蹿出二三十丈的原因。 就看到赵云瞄准之后,勐然松开箭支。 「休!」 那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直奔马背上显眼的孙权。 孙权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他看到了赵云在瞄准他,然而周围全是簇拥着他逃跑的士卒,根本无法调整马匹方向,他只能在马匹上急得大喊大叫。 「吴侯小心。」 步骘眼见那箭支飞速向着孙权后背射来,情急之下,竟然向着孙权扑去。 噗! 砰! 随着一声巨响,孙权被步骘扑倒下马,重重摔在了几名猝不及防的士兵身上。 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步骘已经中箭,不断吐血抽搐。 「子山!」 孙权悲恸万分。 步骘艰难说道:「吴侯快走,咳咳。」 咳嗽两声,不断吐血,那箭支已经穿透了他的后背,射穿了肺部,显然是救不活了。 孙权痛苦不已。 周围士卒们连忙把他扶起来,又扛起步骘,向着东面逃窜走了。 第四十七章 钓鱼成功,荆州剧变 建安二十四年六月,对于天下的局势来说,显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刘备在西线战场因为缺少精锐主力,以及粮草运输等问题,在僵持了半年后最终被曹操击败,退守至武都郡。 在曹操志得意满,准备大肆进攻汉中的时候,东线战场忽然传来战报,沉晨水淹七军,曹洪战死。 这令曹操悲恸万分的同时,连忙退兵回长安,在同年的七月份,引兵自武关直奔南阳。 沉晨那边才刚刚结束了对曹洪的胜利,结果后方传来孙权背刺的消息,于是立即撤兵,仅留下吕常驻守宛城,主力率军南下驰援。 孙权那边遭遇了寻阳城外滑铁卢,之后撤至后方官亭,整顿之后,恼羞成怒,大军将寻阳城团团围困。 到六月底,沉晨遣麾下将领沙摩柯带着一万五溪蛮人南下驰援西陵,驻扎于西陵县。 南阳八万精锐的组成沙摩柯也在其中,但当时他并未参与进水淹七军的战斗,而是作为后方留守部队驻扎在新野一带。 之所以要在新野,是因为新野属于中枢,往北可以驰援宛城以及昆阳,往西可以直奔武关,往南可去襄阳,往东南可以从章陵至江夏再往西陵一带去。 因此这里是最适合驻军的地方。眼下孙权来袭,曹操又勐攻武关,同时另遣夏侯惇、于禁绕道洛阳,南下驰援赵俨,整个东线战场都极为严峻。 沉晨如果直接撤兵回江夏,南阳就只剩下武关文聘张泉五千人,以及吕常八千人驻守。 因而权衡利弊之下,沉晨暂缓了南下脚步,退至新野进行防守。同时立即迁移大批士兵家属退往襄阳。 七月四日,在沙摩柯的接应之下,赵云率部趁夜突围,自寻阳城北大别山小道退往蕲春,在七月八日撤至安陆,往南郡方向去。 孙权主力顺势占据了西陵。此时敌我双方势力已经犬牙交错,荆南、南郡长江沿线、西陵郡为孙权占据。 长江沿线刘备集团唯一没有失手的就是夏口,然后是江夏。南阳那边赵俨率领残军退至定陵整顿,到七月中旬于禁和夏侯惇抵达之后,双方汇合再次兵进南阳,至宛城以北。 曹操亲领大军驰援武关。武关的徐晃本来就有两万人,文聘防御已经极为艰难,当曹军主力抵达的时候,他自然只能撤退。 到七月下旬的时候,荆州的沉晨势力全面收缩,吕常和文聘退至新野,赵云和沙摩柯退往当阳,沉晨则退至襄阳,除夏口的黄射以外,几乎都撤至南郡一带。 他们的兵力也十分有限,沉晨的主力五万人,沙摩柯一万人,吕常和文聘加起来一万多人,总计七万余,是原来南阳八万总数的兵力。 加上赵云和黄射部,也不过是十万出头。因为苏飞和陈生还被困在皖县,由张辽围困着,因此在整体兵力上,荆州的沉晨军处于绝对劣势。 而曹军那边则是倾巢出动,除了钟繇驻守长安的两万人马,于禁夏侯惇带走了六万余人以外,他的主力从十七万变成了九万,汇合徐晃两万人,便是十一万。 这只是曹操自己率领的部队,加上河南的于禁夏侯惇以及赵俨残部,总计出动的兵力约二十四万的样子,可谓是声势震天。 南面的孙权也不容小觑,他虽然只出动了十四万人,但濡须口尚有三万后备兵马,以及孙皎在荆南收得的一两万不满刘备削弱世家政策的世家族兵,总计也能达到二十万左右。 一时间曹操孙权汇聚大量兵力,齐聚荆州。但刘备军那边也不是毫无准备,在七月上旬曹操主力撤出关中直奔南阳之后,刘备亲领大军十二万,由关羽张飞兵出陈仓和褒斜,直取长安,颇有些要从武关偷了曹操屁股的味道。 曹操不得已,在七月下旬只能令于禁和夏侯渊继续威逼南郡,自己领军回关中,与刘备在右扶风槐里县以南五十里处的甘亭一带相持。 八月初,吕常部与文聘部也撤出新野,退至南郡襄阳,沉晨的主力便在此集结,约七万余众。 自此双方形势便逐渐明了。沉晨的主力全面退守南郡,于禁和夏侯渊南下夺取了新野以及樊城,驻扎于樊城内,与南面的汉水对岸的襄阳隔江对峙。 而刘备以围魏救赵之计,进攻长安,逼曹操主力回防,使得北面的压力骤减。 不过于禁夏侯渊和赵俨部加起来犹有十万大军,而南面又有孙权十多万人马,双方夹击,沉晨此时俨然成为了孤军,南郡如风雨飘摇的一叶孤舟,仿佛随时会被大水冲锋。 八月四日,孙权亲至夏口,因夏口城高墙厚,且城里粮草众多,又有三万人马,短时间内吕蒙也不能攻下,因此他们驻扎沙羡,包围了夏口地区。 此刻沙羡城内,原来黄祖作为江夏太守的府邸之中,孙权高居主位,下方左右两侧诸多将士、谋士分列而坐,厅中人才济济。 左侧谋士诸葛瑾、顾雍、阚泽、孙邵、严畯、陆逊等人都在,右侧便是吕蒙、全琮、潘章、丁奉、程普、蒋钦、吕范、宋谦、朱然、朱桓、朱才等将领。 除了目前跟着孙皎在江陵一带的徐盛、虞翻,在皖县配合张辽进攻苏飞陈生的贺齐,以及战死的周泰、步骘以外,江东主力基本都到齐。 众人一个个都面容严肃地看着上面的孙权。虽然他们拿下了荆南、西陵以及江夏,甚至连南郡最重要的城池江陵都到手,但寻阳一战实在是打得难看,不仅失了周泰步骘,还令士气大跌,若非孙皎吕蒙这边战事顺利,恐江东在寻阳就已经无功而返了。 孙权坐在主位上,心情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虽然失了周泰步骘,也在寻阳打了一次丢脸的仗,可毕竟大半个荆州到手,只差南郡和南阳了,不管怎么样也哭丧不起来。 想到这里,孙权平复了一下心情,环顾左右说道:“幸赖诸位,大事已经成了一半了。荆州数郡之地皆已平定,只差南郡。” “南郡是块难啃的骨头啊。”诸葛瑾叹息道:“沉晨退守南郡,还迁移了大量百姓和士兵家属,此时南郡拥众十余万,他若想得到刘备的驰援,必然先南下直取江陵。” “嗯。”吕蒙点点头表示赞同道:“而且刘备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出兵的。”孙权说道:“曹操已经给我写信了,刘备打算以围魏救赵之计,主力大军出动进攻长安,因而曹操已经率军回防,不过他留下了于禁夏侯惇,又让徐晃和夏侯渊驻扎在上雒,随时驰援。” “意料之中的事情。”陆逊说道:“刘备人在汉中,从汉中驰援荆州实在是太遥远,反而不如曹操从武关南下方便。他得到消息,大概也只能选择兵出关中,围魏救赵。”顾雍说道:“吴侯还是要小心刘备遣人从汉中南下驰援,虽然遥远,但现在孙皎那边兵力不足,恐刘备派人支援,加上沉晨必然会冲击江陵,万一江陵有失,被刘备沉晨从东西夹击夷陵,刘备大军就能回援荆州了。” “吴侯。”吕蒙站出来沉声道:“接下来江陵会是重中之重,蒙愿领军前往驻守,只有打退了沉晨,方能配合曹军将荆州的刘备军一举歼灭。” “嗯。”孙权抚须凝思,片刻后微微点头道:“好,子明,此事就交由你办。那孤便在沙羡,围困黄射。” “唯。”吕蒙重重拱手行礼,脸色肃然。这一战是江东的生死存亡之战,胜利了就能以荆扬交三州之地虎踞南方,失败了便身死国灭,因而此战他必定全力以赴,与沉晨拼个你死我活。 厅内昏暗,烛火映照着孙权明暗交织的脸,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然后缓缓拱手弯腰一礼,沉声说道。 “江东兴衰,全赖诸公了。此次我们必要大胜,方能定鼎南方。” “愿为吴侯效死命。”众人起身回了一礼,一个个脸色也都是无比肃穆,因为谁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决战,胜利与死亡,仅在迟尺之间。 当下孙权宣布散会,事后又召来吕蒙,商议细节,这才重新进行兵马布局。 孙权本人驻扎于沙羡,领五万人围困黄射。吕蒙顺江逆流而上,过州陵、巴丘、华容、孱陵至江陵,驻守江陵城防。 孙皎则驻扎在夷道,防备西方刘备来自益州的援军。历史上关羽从威震华夏到败走麦城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信息差和滞后性,可能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大好的局面瞬间急转直下。 刘备那边才刚收到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消息,没几天的功夫就收到了关羽死讯,根本让他来不及反应驰援。 因此历史上的刘备是完全没办法救援关羽的,实在是关羽陨落的速度太快了。 但现在不同。沉晨拖延的时间足够久,从六月份到八月份,中间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刘备得到消息。 虽然刘备当时 “主力”还在汉中,算信息传递过去再从汉中调兵遣将回援荆州,至少得三四个月以上,也就是说,最快至少十月份以后才能见到益州援军。 可沉晨也不是吃干饭的,尤有十万人马驻扎在南郡,即便孙权和曹军加起来有三十万众,也不敢保证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将沉晨击败。 所以为了阻拦刘备援军,在夷道驻扎大量兵马就是必然的结果。这样一来孙权的兵力布置就很明了。 夷陵方向有孙皎约三万余人,江陵一带有吕蒙约六万人,孙权五万人在沙羡,再加上沿江以及西陵江夏等地驻守的少部分士兵,总计十五六万之众。 北方曹操那边人数相对较少一些,由于刘备选择围魏救赵,曹操自己带着八万人北上驰援,留下于禁夏侯惇徐晃夏侯渊四人。 其中于禁和夏侯惇率领的人最多,本部六万以及赵俨的残军大概六七万的样子。 当初曹洪在河南有十万人,但当时和沉晨五万对峙的只有八万,虽然水淹七军,却也死伤了不过两三万人,剩余昆阳、舞阳以及定陵郾县的守军依旧还在。 因此于禁和夏侯惇那边差不多有十三万人左右。而徐晃和夏侯渊则距离较远一些,大概是四万人在上雒,那里既可以随时驰援长安,也能从武关南下直奔南阳。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双方都各有安排,且基本都十分合理,南北夹击南郡的沉晨部。 相对而言,沉晨现在的情况较为严峻。北面十多万敌人,南面十多万敌人,自己被包围在南郡,对于不知道真相底层兵卒来说,肯定是士气不高。 唯一的好消息是沉晨早有规划,提前安排了士兵家属以及相关亲人百姓迁移至南郡。 包括黄门亭乡老在内,全都舍弃家园,携带干粮,纷纷逃离新野。也许这次钓鱼行动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比如很多百姓要被从家乡迁移至相对安全的南郡去,且荆州很多郡要被敌人占据,甚至不少人口要被迁走。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要想真正拿下江东,只能选择钓鱼引诱孙权来袭,而不可能主动去进攻。 如果这是玄幻故事,或许能行,但现实就是主动进攻江东难如登天,即便是沉晨两次大胜,江东衰败,也很难奏效。 原因有三点。一是大义名分,没有进攻江东的借口,刘备以大义立世,失去大义,就是失去了倚仗的口碑和信誉。 二是天时地利人和,江东强在水军而弱于步卒,刘备水军并非主力,总计才五万人,强行攻打,拥有长江天险的情况下,孙权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毕竟就连曹操几次亲征濡须口都无功而返,更别说实力还弱于曹操的刘备。 三是外部势力。刘备主动攻打江东,曹操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实力最强的曹操加入战场,那么刘备集团便会腹背受敌,情况一定会陷入极大劣势。 因此综合这三点,主动进攻江东殊为不智,只能引蛇出洞,关门打狗。 而为了达到效果,付出些代价,也是必然的事情。不过好在代价不会太大。 因为曹操孙权急于剿灭盘踞在南郡的沉晨,不会袭扰百姓。何况双方都已经把荆州视为禁脔,屠戮百姓无异于杀自己的子民,曹操和孙权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因此唯一的代价便是目前大量地盘被曹操孙权占据,其余的损失大抵不会太多。 而此时襄阳城中,沉晨也召集诸将议事,准备大战前夕的动员。 第四十八章 再钓得彻底一点 襄阳城作为荆州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这些年经过修缮,又扩大了不少。 原来的老城区位于汉江上,像一个巨大的浮岛。 但如今往南面和西面的平原上扩充,大概位置在后世襄阳市襄城区一带,人口已经有三四十余万。 城外沃野千里,正是初秋八月,天气略显阴沉,食时初刻,家家户户炊烟鸟鸟。 城内百姓稀疏了许多,因曹军已经到达对面樊城,不少百姓都被官府安置在了南面的岘山一带,城里的民众就只剩下士兵家属。 南郡太守府内,沉晨高坐主位,其余各路将领分守在城外、城内各处营寨,下方只有甘宁、吕常、张绣、文聘四大将领,以及周不疑、邓艾、蔡笃三名文书谋士就坐。 众人进来的时候,看到沉晨正在主位上凝视着放置在桌上的舆图。 作为设计院出生的建筑设计师,画图是最基本的手艺,虽然以前都是在电脑上画,不过高中时候学的是美术,手上的功夫也没有落下,用炭笔便可迅速素描。 因而驻守荆州多年,各地舆图早就绘画出来,置于新野作战室。不过此时作战室搬到了襄阳,所以现在所有的战略资料也都迁移至这里。 沉晨的桌桉上摆着的是新野到樊城一带舆图,古代舆图绘制往往就画个大概,而他的舆图绘制就细致许多,光荆州的地形图就多达上百张,是他这些年来走遍南北亲手绘制出来的,可谓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料。 甘宁进来之后凑了过来,看到沉晨的目光一直放在樊城,便纳闷道:“将军,咱们这是打算突袭樊城吗?” “不。” 沉晨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那要什么时候?” “再等等。” “再等等?” “是的。” “好吧。” 甘宁舔了舔嘴唇坐到一边。 过了片刻人都来齐了,沉晨就把舆图收起来,环视众人说道:“诸位,孙权上钩了。” “太好了。” 吕常拱手说道:“将军,是否立即发送信鸽?” “不。” 沉晨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甘宁纳闷道:“现在孙权已经占据了夷道、江陵、州陵、沙羡,加上西陵和江夏,对我们在南面和东面呈包围之势,此时还不呼叫援军吗?” 沉晨指了指北方道:“现在呼叫援军,立即南下消灭孙权好是好。但那样会吓走曹军,不能一石二鸟。” “哦?” 周不疑眼珠子一转,说道:“师兄又有新的谋划了?” “嗯。” 沉晨点点头:“这些日子我在思考一件事,现在发消息去江州,孔明会马上调兵遣将,与我共猎夷道和江陵。江陵早就被我挖了密道,直通城中,两面夹击,消灭孙皎吕蒙并非难事,然而孙权会跑,于禁和夏侯惇也会跑,不能扩大战果。” 不能扩大战果? 众人思索,就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事实上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钓鱼是成功了,但目前也就钓到了两条不大不小的鱼而已。 孙皎那边三四万,吕蒙那么五六万,不到十万。 而于禁和夏侯惇人还在樊城新野一带。 如果现在就发消息的话,那么黄忠就会从僰道乘船过去,自长江上游到江陵,短短不过也就三四天时间,可谓是神速就能杀到南郡。 孙皎是陆军驻扎在夷道,船只数量不足,不能阻拦,沉晨完全可以与黄忠配合,先灭吕蒙,再击孙皎。 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将近二十万部队攻打不到十万,轻易可破灭他们。 但破灭之后呢? 夏侯惇和于禁一看这个结果,立即就会逃跑。 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刘备居然根本没有把主力抽调至关中,而是早就在益州设伏,必然能猜测到这是刘备设下的陷阱。 因此到时候一定不会等曹操的命令,直接就撒丫子跑路,把曹军的有生力量带回河南。 孙权更不用多说,估计跑得比谁都快。 虽说孙皎和吕蒙这两股兵力消灭掉,会进一步削弱江东的实力,几乎把目前江东总兵力砍了一半。 但顶多就是伤筋动骨,还不能完全消灭掉江东的有生力量。 孙权在州陵、沙羡一带还有五万人,西陵江夏那边还有一两万,再加上濡须口三万,以及驻守江东各地郡兵,再凑个十万人抵抗还是问题不大。 到时候即便是成功消灭了孙皎吕蒙部,刘备集团大举进攻江东,孙权还是能够组织起一部分防守力量来,曹操那边实力未受损,肯定也会不遗余力救援孙权。 要是费这么大周章就取得这点战果,甚至还不一定能够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覆灭江东,自然是沉晨不乐意见到的事情。 所以就得想办法扩大战果。 至少要把于禁夏侯惇这部分给吃掉,最好的结果就是顺手把在沙羡的孙权也给灭喽。 这样江东的有生力量被彻底消灭,黄射的江夏水军可以直捣黄龙,顺江而下,轻松把扬州诸郡夺取。 到时候可能连仗都不用打,江夏水军所到之处降者无数,各郡世家听闻孙权覆灭,大抵要么迁移至北方,要么选择归顺。 孙权一死,江东传檄可定。 那么如何才能达到既能重创曹魏集团,又能顺势灭掉江东的有生力量,然后吞并江东呢? 甘宁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么如何才能扩大战果呢?” 沉晨不自觉地扶额按了按太阳穴,轻声说道:“倒是有个办法,但是代价会有些大。” “什么办法?” 众人忙问。 沉晨说道:“我以为,既然要钓鱼,那就钓得彻底一点。我领五万人南下,羊装进攻江陵,打通从夷道回益州的道路。遣一将留守襄阳,于禁夏侯惇见我离开,襄阳兵少,必然大举进攻。只消稍微抵抗数日,弃城逃跑,将襄阳给他们便是。” “把襄阳给他们?” 吕常震惊道:“将军,襄阳不容有失啊。即便是引他们上钩,怎么可以用襄阳为饵呢?万一到时候即便是消灭了孙权,曹操得了襄阳,我们恐怕也难以打败他们。” “是啊。” 张绣也劝说道:“襄阳是荆州最坚固的城池,四面环水,城池高大,只消一万人驻守,即便是十万人都打不下来,曹操得了襄阳,便以南阳为根基,襄阳为前线,失了襄阳,得不偿失也。” 周不疑也皱起眉头道:“师兄还是想要用诱敌之计,但诚如张将军所言,失了襄阳得不偿失,以曹操的实力,有了襄阳必能守住,襄阳在手,南阳便也能守住了,荆州现在有三之其一人口在南阳,即便消灭孙权,亦不算大胜,除非......” “除.....除......非,师......师君,有办法,夺......夺回襄阳。” 邓艾忽然开口。 因口吃的问题,他平时其实很少说话。 这些年来沉晨也一直鼓励他多说多动嘴,以此矫正口吃的问题,现在说起话来其实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 “有办法夺回襄阳?” 众人惊讶看向沉晨。 沉晨微微点头:“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 周不疑忙问道。 沉晨笑着用手指了指天上,说道:“五六月荆州已经进入雨季,但从六月到八月这两个月来,却一直是晴朗天气,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众人不解。 “因为天气受到某些影响,原本该这两个月持续不断的梅雨气候没有来,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受了什么影响,不过我可以断定,从八月到十月,大的要来了。” 沉晨澹澹地说道。 大的要来了? 众人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唯有沉晨含笑不语。 当年长江发大水把家乡淹没之后,他就去了解了一些关于气象方面的知识。 什么“厄尔尼诺”“秘鲁寒流”都听说过,虽然是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这属于百年难得一遇的极端天气。 历史上的襄樊之战就属于这种。 毕竟也没有正常天气能够让汉水涨五六丈十多米的高度,几乎淹没整个城池。 而他恰好看过《三国演义》,知道水淹七军的时间。 因此他是知道再过一个月,到八月底的时候,荆州下起大范围暴雨,致使汉水长江水量暴涨,淹没了整个襄阳和樊城。 如果此时他选择南下,只用少量士兵驻守襄阳,那么于禁和夏侯惇必然会抢占襄阳。 】 此时襄阳守将再羊装不敌,便可引他们入城。 待于禁和夏侯惇中计,沉晨便可以立即放出信鸽,安排黄忠出击,大军轰轰烈烈直奔南郡,先灭孙皎吕蒙,再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孙权,一路北上襄阳。 那时便是,待到秋来九月八,荆州大雨持续下。沔水暴涨淹樊城,便把曹军拿来杀。可谓是一石二鸟,完美的诱敌之计。 唯一的问题就是...... “师兄的意思是,要比上次昆阳大雨还要更大的雨来了吗?” 周不疑说道。 “嗯。” 沉晨点点头道:“这天地万物本就在流动,天地水气亦在凝结,荆州雨季本该是五月到十月,但两个月不下雨,就意味着越到后面,雨势越大,我预料沔水要涨数丈高。” “真的吗?” 甘宁大喜道:“若是如此,我们便可以乘势夺回襄阳了。” “不错。” 沉晨说道:“只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甘宁纳闷不已。 “满.....满城百姓。” 邓艾说道。 “对。” 沉晨说道:“虽然是天气异象所致,但襄阳百姓要遭殃了,我欲迁移襄阳百姓至南面中庐、沶乡一带,那里背靠荆山,地势较高,水淹不到,就是百姓背井离乡,难免受苦。” 周不疑说道:“若真是如此,师兄迁徙百姓,亦是在保护百姓免受灾难,想必他们即便是心有怨恨,事后得知真相,也会感谢师兄才是。” “嗯。” 沉晨环顾四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们就有事情要做了,诸将听令。” “末将在!” 甘宁、张绣、文聘、吕常四人连忙起身。 沉晨说道:“甘宁,我令你为先锋大将,领一万人南下至当阳,汇合赵云沙摩柯部,至马扶聚,羊装进攻纪南。” “诺!” 甘宁得令大喜。 当阳县南面便是马扶聚,而江陵城北面为纪南亭。 此时当阳被赵云和沙摩柯大概两万多人占据,与江陵的吕蒙部相隔百余里对峙。 甘宁前往与赵云汇合之后,就是要对江陵动手。 沉晨又看向文聘道:“文聘何在。” “末将在。” “我令你领五千人驻守襄阳,无需死守,掩护襄阳周边百姓撤离便是。” “唯!” 文聘沉默地接受了这个命令。 “吕常、张绣,你们二人与我退至宜城,负责迁徙百姓,等到把百姓都安置在了中庐、沶乡,便随我南下往江陵。” “唯。” 吕常张绣拱手应是。 到了最后,沉晨看向周不疑,说道:“明理。” “我?” 周不疑纳闷地起身,拱手道:“卑在。” “命你领一万人驻扎在鱼梁洲上,与襄阳互为犄角,至少要挡住曹军二十天时间,你可敢应下?” 沉晨严肃地看着他。 周不疑顿时肃穆起来,稍稍思索后,便应道:“敢。” “好。” 沉晨环顾四周道:“我令不疑为主将,让他驻守鱼梁洲,便是因诸位都是宿将,又占据地利,于禁和夏侯惇必然会试探性进攻而不敢大举来犯。唯有不疑名声不显,听闻他为主将,又是占据鱼梁洲这种险要之地,必会先攻洲岛而慢攻襄阳,这就为我们迁徙百姓争取时间,同时也能让他们不疑有它,顺利占据襄阳,只是此计还需要不疑能够稳住方可。”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周不疑,认真说道:“不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幼跟在我身边,兵法韬略我能教你的已经教得差不多,那时你还太小,我没有带你去征战北方,只有这几年你才跟着我有些实战经验,但若是一辈子跟在我身边,你也长不大。我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方名将,而非在我帐下做个谋士,切莫令我失望啊。” 周不疑脸色肃然说道:“将军,不疑便是死,在二十天内,绝不会令曹军上岛,除非他们能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嗯。” 沉晨又看向邓艾和蔡笃道:“士载,你也留下,我会令州泰领一曲黄门卒在你帐下听令,希望你能发挥出他们的作用。子穆,你便为副将,大事上与不疑多商议,这一战也是考验你们的一战。记住,务必要阻拦曹军二十天!” “唯!” 邓艾和蔡笃也认真拱手行礼。 看到他们三人虽然都十分严肃,但沉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千叮咛万嘱咐了几句。 这其实就像诸葛亮安排马谡镇守街亭一样。 不过区别在于马谡是不能让街亭失守,而他们需要至少阻拦二十天,再羊装不敌,让襄阳“失守”。 严格来说他们即便是不行,造成的后果也不会像马谡令全盘战略失败那么严重。 因为沉晨本身就是要故意引于禁和夏侯惇入驻襄阳,所以他们的结果需要的是失败,而不是成功打退敌人。 同时他还安排了文聘驻守在襄阳城帮他们兜底。 问题是这二十天时间,其实就是沉晨顺利迁徙襄阳百姓,以及大军南下,直取江陵的任务时间。 如果他们败得太快,数日之内就失守了,压力就全到了文聘身上。 也就是说,周不疑邓艾蔡笃他们是第一道防线,而文聘则是沉晨安置在襄阳给他们的一道保险,同时也是首次给他们独领一军,给他们积累经验的机会。 怕就怕在他们烂泥扶不上墙,败得太快,又连累文聘,导致沉晨迁移百姓的计划失败,那就会造成历史上刘备携民南下被曹军追击的结果。 只不过这是最坏的情况,两道保险下,按照沉晨的猜想,应该不至于闹到那般田地。 因此可以说周不疑他们的任务可以说不重要,但也很重要,需要的是文聘能够顶得住压力,成功阻击曹军,拖延他们进攻的脚步。 不过即便是文聘兜住底了,假如周不疑他们没有完成任务,很快被曹军攻破了,沉晨也会很难过。 就像诸葛亮对马谡寄予厚望一样。 他对周不疑邓艾和蔡笃同样是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够将来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而非永远都躲在他翅膀下的雏鹰。 因而这次作战,既是考验,也是期盼。 交代了所有任务,沉晨环顾四周,严肃说道:“诸位,荆州兴衰,在此这一战了,切莫懈怠,务必用心。” “唯。” 众人齐齐拱手。 沉晨目光看向厅外,仿佛一眼看向南方。 吕蒙就在江陵城里。 殊不知,那里,将是他的死地! 第四十九章 初战告捷 建安二十四年八月七日,沉晨下达命令,迁移所有襄阳百姓往南面的中庐、沶乡一带去。 其实这两地就是后世的湖北南漳一带,离襄阳不是很远。 不过由于这里西面便是荆山,地势较高,虽然还是可能会受到大雨影响,但只要不在山脚下,暂时安置在平原坡地,就应该无碍。 孙权那边的行动目前是还在围攻夏口,吕蒙知道沉晨一定会南下攻打江陵,以打通益州来援道路,因此驻守江北。 夏侯惇和于禁那边还在调兵遣将,后方粮草运输,大军目前依旧在樊城以及新野一带,尚未进攻襄阳。 如今整个荆州的局势仿佛陷入了停滞,唯有沉晨这边还在紧锣密鼓地迁移人口。 对于他的行动曹军以及江东军其实都已经侦查到了,但包括吕蒙陆逊等人在内,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因为在他们眼中,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沉晨被两面包夹,被迫放弃南阳。南阳军队即便是只有一半是南阳人,家属至少也在十二万人以上。 如果他放弃这些家属的人,士兵们肯定会无心打仗,自己逃跑散去。 因此迁移人口,他们觉得应该是在迁移士兵家属,想把家属安置在较为安全的地方,以让前线的士兵能够放心战斗,并不是什么怪异的举动。 何况古代打仗,大战来之前将人口迁走也十分常见。譬如历史上曹操迁淮南、汉中、巴郡、武都、南阳等地丁口一样。 沉晨也不会告诉百姓真相,只是跟他们说曹军凶残,屠戮徐州,为了百姓安全着想,迁移至后方躲避。 所以综合下来,无人怀疑。 毕竟就算他们再聪明一万倍,也想不到再过一个月就会连续多日暴雨,导致汉水暴涨十多米高。 他们要是能想到,沉晨都得怀疑又出一个穿越者了。 只不过在沉晨迁徙百姓的时候,于禁夏侯惇吕蒙陆逊等人也在不时写信交流,探讨现在该如何与沉晨军交战的方针。 他们考虑过南北同时出兵,趁着沉晨在迁徙百姓的时候截击他们。 但目前来看,想截击不太可能。 主要原因在于沉晨大军全面退守襄阳,于禁和夏侯惇的部队需要渡过沔水,他们临时打造船只要时间,主力大军暂时过不来,只有江东军可以出击。 而江东军看似人多势众,奈何孙权在夏口牵制黄射部,孙皎和吕蒙出击,与沉晨在南郡当阳野外鏖战的话...... 即便他们有这敢于送死的勇气,那也得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才行。 沉晨的部队可是能跟北方曹军一线精锐部队争雄的,甚至五万人打八万人,正面将曹洪击溃。江东军水战内行,陆战外行,怕是二十万人去都不一定能打得过目前沉晨这十万人马。 因此交流再三,吕蒙和陆逊孙皎等人便都放弃了截击士兵家属的想法,继续在江陵等待沉晨自己来城外撞个头破血流,同时等待于禁夏侯惇造好船只进攻南郡。 双方在这个时候竟陷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曹军船只不足在汉江北岸暂时过不来,江东军陆战不行在长江北岸不敢打过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沉晨转移人口迁徙百姓。 一直到八月十日,于禁和夏侯惇见沉晨四万人的主力已经退至宜城,而鱼梁洲上只有一个连名字都没怎么听说过的毛头小子为主将,才开始正式过江出击,试探性攻打鱼梁洲。 几轮试探,周不疑表现得都极为紧张,每次曹军的船只尚未靠岸,就各种弓弩招呼,大部分都射进江里,小部分射到了船上,连曹军一根寒毛都没有伤到。 在这种情况下,曹军很快试探出了周不疑的底细,认为这厮果然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于是安排了战术打法,对鱼梁洲发起勐烈进攻。 这次进攻方案便是由于禁策划,军队也由他统领。 他见周不疑的战术极为稚嫩,一点都不稳重,颇有些黔驴技穷的意味,便觉得敌将没什么本事,应该可以轻松拿下鱼梁洲,威逼襄阳,因此选择在八月十二日清晨发动袭击。 临近中秋,天气变得渐渐寒冷起来,昨夜月亮圆如银盘,可惜的是这几日天空都阴沉沉的,遮蔽了月光,令汉江江面都起了厚厚一层浓雾。 烟笼寒水月笼沙,在烟雾的笼罩下,上午平旦末,日出初,大概早上五点多钟的样子,汉江江面上便黑影幢幢。 那是大概数百艘曹军船只,载着第一批大概五千登陆士兵,开始强行上岛。 自从七月份占得南阳之后,曹军就一直在准备船只,打算开始渡江进攻南郡。眼下就已经造了不少备用,虽然都不是什么大船,但渡江还是足够。 因此于禁调拨了大概一千多艘船,总计两万名曹军,正式对鱼梁洲发难。 鱼梁洲其实非常大,有差不多二十七平方公里,古代一座普通县城面积也就两三平方公里,这一个江心洲的面积就相当于十座县城。 但大并不意味着都是实地,实际上它此时大半区域都是沼泽湖泊,靠近樊城的那一片基本也都被江水淹没。陆地主要是在鱼梁洲的东面以及南面,庞德公的居所便在鱼梁洲最南的小岛上。 洲内被汉水横贯,有数座与汉江相连的大湖泊,湖上小型岛屿不计其数,如星星点点,唯有最东面有一个南北纵向的长条形大岛屿,那里便是周不疑主要驻扎的地方。 所以鱼梁洲虽大,但并非哪里都能打得上去,北面是汉江,西面是连着汉江的大湖泊,只要在东面的山顶瞭望塔上,就能一眼看到敌人进攻的位置。 可惜恰好今日大雾。 趁着雾色,于禁选择的办法是正面羊攻,侧面突袭之计。 从北面汉江方向派出船只,装作从正面突袭,实际上又从西面派出小股部队,自汉江驶入鱼梁洲中心大湖,从周不疑的西面进攻,趁机偷袭。 秋风呼啸,雾色飘散,等到清晨时分,日出三刻的时候,天色大亮,浓雾就已经变得稀薄起来,隐约能看到洲岸。 “都都都都都都都都!” 就在这个时候,尖锐的哨声从鱼梁洲东面大岛屿北面响起,在汉江波涛汹涌的水流声中,显得极为突兀。 于禁站在船板上,面容略显苍老,他从军已经三十五年,已是年近六旬,先是跟着鲍信,随后跟从曹操,南征北战三十载,战斗经验岂止是丰富那么简单。 他一听那哨声,原本紧绷的脸很快就露出了笑意,对左右副将浩周、牛盖等人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想必那小儿已至洲北防御去了。” 浩周历史上是于禁的护军,跟着于禁投降了关羽,此刻也笑着说道:“将军神算,看来沉晨帐下也无人了,居然派了个毛头小子来守鱼梁洲。将军略施小计,他就要丢了这大洲岛屿了。” 于禁说道:“孙权骤然突袭荆州,沉晨大惊失色立即撤兵,现在他当务之急就是回师江陵,要么选择从大江回益州,要么打通江道尽待来军,除文聘善守留在襄阳,其余主力大将都要跟着他南下,令那周不疑为主将,恐怕也是不得已吧。” “沉晨也算是一世英名了,少年成名,号称当世大儒名将,数月前还耀武河南,如今很快就要葬身南郡。” 后方部将傅方也道:“魏王曾说若得沉晨人头,赏百金,封千户侯。若是生擒,赏千金,封万户侯。现在沉晨前往宜城,南下至江陵,这般大功劳,莫不是要被孙权那厮得到?” “呵呵。” 于禁笑了笑道:“孙权?无能之辈罢了,四年前为张辽在合肥八百人击退,六月又在寻阳被赵云三千人突袭,损兵折将、大败亏输,若非江东倚仗地利,水军又尚可,魏王上次临淮,就已经将他覆灭,还是不要对他报以期望为好。” “唔......” 众人便都不说话了。 于禁资历仅次于曹家自己几名家将,又跟随曹操屡立战功,为外姓将领之首,如今是左将军,假节钺,官职还在夏侯渊和曹洪之上,仅次于前将军夏侯惇,自然有资格点评孙权。 而他们只是普通杂号将军,虽然不同属曹魏阵营,但现在孙权是盟友关系,如果妄自点评贬低,传到孙权耳朵里,向曹操告状,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人说话间,船队随江波流传,向着鱼梁洲方向而去。远处北岸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似乎有不知道多少士兵在那边喧哗。 于禁听到远方传来的各种号角、锣鼓声音,又笑着说道:“看来朱灵已经把敌人引到了北面去了。” 朱灵也是个能人,但不被曹操重用,而且曹操很不喜欢他,去年某次找借口令于禁夺了朱灵的兵权,自此朱灵这个原本独领一军的大将就变成了于禁的部下,现在憋屈地听从于禁指令做羊兵攻打洲北。 “将军,前面就是陆地,靠岸了。” 部将牛盖指着前方。 “嗯。” 于禁点点头,大手一挥道:“去一队斥候进林子侦查,其余人靠岸集结。” 】 “唯!” 牛盖得令,立即让舰船挥舞旗帜。 江上数百艘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冒突、露桡、走舸等运兵船载着近万名士卒飞速前进,向着那边岛岸而去。 鱼梁洲上即便是后世都是林木森森,遍地沼泽和大量的丛林,是后世襄阳人常去游玩的好去处,此时更是树木遮天蔽日,山岛耸立,绿茵一片。 靠岸的地方是江水冲刷出来的大片沙地,倒是没有森林,但距离沙滩百来步左右,有一段较长的平地才能进入森林当中。 一艘艘船只向着岸边进发,冲到了沙滩上搁浅,中秋时节虽未盛寒,可汉江江水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前面的士兵们还能一跃跳到沙滩上,后面的士兵就只能淌水过去,踩着冰冷的江水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到了沙滩上,然后迅速向着森林的方向集合。 于禁知道过了这片森林就到了周不疑的营地,现在周不疑的士兵都在北面与朱灵的疑兵纠缠,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快快快。” 他低声催促着周围士兵集合,然后不断挥手。 沔水江波流转荡漾,呼啸的秋风吹拂着林木,散发出树叶抖动的沙沙声。 沙滩掩盖了士兵们的匆匆脚步,世间就好像只剩下水流与风与树叶的响动交织在一起,其它什么都不存在。 好安静啊。 于禁抬起头凝望着越来越近的森林。 他的眉头忽然皱起来,一种不详的预感莫名其妙油然而生,勐地令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他倏地举起手示意士兵们停下:“止步!” 是哪里不对? 哪里? 在士兵们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于禁近乎狂乱地四下扫视,甚至不自觉退后了两步观望着。 “将军......”司马从事东里衮向前几步跟来,小心地探问。 而于禁突然想到了,这里太安静了! 鱼梁洲作为一片广袤的原始未开发的丛林岛屿,上面必然有很多野生动物,常说百鸟归林,但百鸟本就生活在林间。 北方秋意渐浓,很多候鸟往南迁徙,像这样的岛屿是候鸟们最喜欢的暂留地,气温相对北方较暖和,且有湖泊沼泽湿地,方便捕捉鱼类,不可能外面的湖泊湿地上连一只大雁天鹅都没有。 然而周围寂然无声,没有鸟叫,没有兽啼,甚至连本应该就栖息在这片森林里的鸟类都没有鸣叫。 是什么东西惊走了它们? 于禁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忽然想起来,即便是最平庸的将领,这边至少也会安排一些岗哨,甚至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提前发现的准备。 由于周不疑的军队被吸引到北岸去了,他认为哪怕是被提前发现了,他也可以迅速集结起部队,然后对敌人营寨发起突袭。 但眼下没有预警,没有哨声,更没有本该有的动物嘶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之前派出去进入林中的那队斥候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情——有诈! “撤!” 于禁勐然挥手,大声喝道。 他是一名出色的将领,不可谓不警惕,也不可谓不细致。 但是,迟了。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数百只箭失从森林后射出,划出高高的弧线,落在了正迅速在森林前集结的队伍当中。 箭失所到之处,此起彼伏的惨呼声立即响起,有人哀嚎惨叫,有抱头鼠窜。 很快大批周不疑的士兵从林中冲了出来,嘴里嗷嗷叫着对他们发起了勐烈冲锋,站在林中高处的弓箭手向沙滩上的曹军们不断射击。 那岸边距离森林百来步,于禁军又已经靠近森林,完全在射程范围之内,几乎像是射靶子一般。 密集的箭失遮天蔽日,即便有不少人穿了战甲,也挡不住箭雨来袭,赤红色的血花朵朵爆绽,霎时间一批人倒了下去,流出的血把河滩都染红了。 于禁在亲卫的掩护下总算是撤到了岸边船上,回过头看到沙滩已是尸横遍野,成群周不疑的军队冲了过来,与他们的残军纠缠在一起。 虽然大部分曹军士兵都已经退到了岸边,但他们的船只搁浅了,要重新推上河里才能走,而且即便是回到了河里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提高速度,会被岸上的周不疑当活靶子射。 见到这一幕幕惨烈的景象,于禁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只会是令军队彻底崩溃,上万人全都要死在这里,因此他红着眼睛,马上对身边亲卫下令道:“带一队人冲过去,告诉浩周,让他立即组织队伍集结成阵势,阻拦追兵。” “唯。” 亲卫带着一队人,举着盾牌在混乱的人群中迅速向着右翼浩周部冲去。 于禁又对另外一名亲卫道:“你去告诉牛盖,让他掩护浩周,尽量与敌人近距离厮杀,延缓他们弓箭势头。” “唯。” 那名亲卫同样带着一队人向左侧冲去。 于禁对身边司马东里衮道:“你们马上把船只都拖到水里去,快!” 东里衮立即应命而去。 此时上万人其实也并非完全拥挤在一起,长达一里的沙滩上到处都是混乱的士卒。 很多人都已经登到了船上,但由于船只短时间内需要拖到江水中去,因此被迫大量士兵滞留,颇有些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意思。 周不疑的军队步步前压,弓箭乱射,不知道多少曹军死于箭失之下,在这种情况下,作战经验丰富的于禁知道不能乱,一定要迅速稳定局面,把士兵们组织起来。 好在精锐的曹军士兵跟江东士卒素质上还是有着很大差异,如果当初张辽和赵云冲的是曹军,那大抵是凉了。 短暂的混乱之后,浩周和牛盖立即各自组织起了两只一千多人的部队,从左右两翼竖起盾牌,掩护队友,然后迅速交织起来,拦在了进攻的周不疑军队前方。 于禁则是马上勒令士兵向他的方向靠拢,一部分士卒去岸边推动船只,另外一部分士兵则是集结在中央地区,开始排列出阵势。 顶着密集的箭雨,虽然不断有曹军士兵倒下,但在呼啸的哨声以及军官们的呼喝声中,每个士兵都猫着腰,在盾牌的掩护下低头蹿行,竟然很快组织起了一支三千人的中央军队。 远处周不疑的军队并非倾巢出动,人数远远少于于禁军,见敌人如此顽强,他立即下令停止射箭,黄门卒出动。 邓艾一声呼啸,带着州泰那一曲黄门卒,加上三千多士兵,悍然向着中阵冲击。 这个时机抓得非常好。 因为于禁已经竖起盾牌阵,弓箭手的杀伤力减弱了许多,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敌人把阵势完全集结,因此必须冲阵。 在邓艾和州泰一马当先,五百黄门卒穿着钢铁甲胃,犹如陷阵营般重甲步卒,踏着轰鸣的步伐,仿佛一头钢铁洪流巨兽,对着于禁临时组织起来的中阵袭来。 砰砰砰~~~~刺拉。 各种兵刃交织,曹军士兵从盾牌后伸出来的长矛长戟刺在甲胃上发出碰撞以及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但这点力量给黄门卒挠痒痒都不够,每个曹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在重甲步卒冲撞之下,步步后退,甚至被撞到在地上,顷刻间让他们冲入阵中。 临时组织起来的阵型刹那间就被瓦解。 “杀啊!” 后方的周不疑步卒见黄门卒已经冲入阵内,士气大振,也跟着黄门卒们一路砍杀。 连弓箭手们也扔下了弓弩,拔出腰间的环首刀,随前方士卒冲锋。 百丈外靠岸山坡上,周不疑与蔡笃看着下方场景。 就看到一里长的河滩上密密麻麻全是曹军士卒,两翼加上中阵组织起了接近五千人的阵型。 但周不疑以黄门卒为枪尖,狠狠地刺穿了敌人的中阵,一时间才刚组织起来的阵型就被破灭,邓艾州泰带着黄门卒,以及部将李颖、霍漾率领着四千多士卒生生将曹军再次冲烂。 船上的于禁见此情形,顿时浑身发凉。 他万万没想到自以为不堪大用的敌将居然早就设了埋伏,恐怕前几天的紧张感也是他故意为之,好迷惑他们。 而且敌人的战术和时机把握也是恰到好处。 先是弓箭乱射,打乱曹军阵型,等到曹军勉强稳住阵脚,用盾牌抵挡弓箭的时候,他就很快改变战术,以重甲步卒撕裂开口子。 总体战术很简单,就是要让上万曹军士兵始终处于混乱的情况,不允许他们从容撤离。 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刚才的短时间稳住局势后,已经有不少船只被拖到了江水中,东里衮推着于禁的船只入水,边用力推边大喊道:“将军,你先走。” 于禁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完了,阵型始终组织不起来,那么就只有溃败一途。 他是个惜命的人,此时只能在东里衮掩护下逃回江水里。 岸上的曹军士兵还在被屠戮。 很多人开始抢夺船只,然后拼命划船逃跑。 真正被杀的曹军反而不足一千人,大量曹军士卒是抢夺船只是踩踏、落水而死。 等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剩余被困在岸上的曹军只能选择投降。 战事终究平息下来。 第五十章 这一次,我绝不逃了 八月上旬的天气已经逐渐阴沉下来,来自西伯利亚平原的北风吹拂着山岗,所有的树木都随风轻摇。 于禁策划的登岛战术显然是失败了。这一战就让他损失了四千多人,其中战死者不到一千,至少有两千人死于混乱的抢船逃跑,剩下的接近两千人选择了投降。 周不疑看着狼狈逃窜的曹军,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万一之后曹军不敢登岛作战,那他们又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撤离,羊装被打败 “逃”往南方呢? “师......师叔。”邓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路小跑回来,向周不疑禀报道:“战.....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沉晨和周不疑都是宋忠的学生,平时是以师兄弟相称。 汉时也没有什么师兄弟之说,当时只有同门或者同窗的说法,没有特别严谨的师门关系。 后来沉晨自立门户,发扬沉学成为一代大儒,就规范了同门之间的称谓、礼仪、格式,这样更便于同门之间的抱团取暖。 学阀虽然听着不好听,但不管在任何时代,一个人努力做事永远都比不上一群目标相同的人一起奋斗。 沉晨对门下弟子提倡的是拥护国家统一,维护大汉民族的发展,保证百姓的生存和利益,削弱世家门阀的影响,努力建设起一个人人都有饭吃,人人都有衣穿的美好国度。 当他一个人去做的时候,遇到的阻力和困难自然是无尽的。唯有建设起一支专业团队,才能有人来帮他一起来做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与事业。 现在周不疑已经成为了继诸葛亮、徐庶、庞统等人之后,又一个继承他思想的人,门下弟子又有邓艾、谢晖、单彝等优秀人才,总归有一天能实现他的愿景。 周不疑听到邓艾的汇报之后,微微点头,然后挥手间说道:“接下里几日曹军应该不会来进攻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师兄叮嘱我,必须要坚守二十日,到八月底才能撤离,吾决不能丢了鱼梁洲。” “唯。”邓艾肃然地拱手行礼,目光满是坚定。而就在于禁与周不疑率先展开了初战的时候,远在关中的刘备,还在与曹操进行交战。 这次刘备出动的可不是武都那些招募来的乌合之众,而是关羽手底下的百战精锐,六万当初跟着他的老班底,加上一万賨人,一万骑兵,战兵总数达到八万。 由于战线拉得极长,光从汉中抽调的民夫就多达十二万之众,大军号称三十万,浩浩荡荡奔赴长安,抵达右扶风槐里以南。 此战对于刘备来说其实很不利,汉中距离长安只有不到三百公里,但其中有一大半是连绵起伏的山地,甚至道路直接就在悬崖上的栈道,运粮极其不便,且正直中秋雨季,阴雨不绝。 即便是历史上诸葛亮最成功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杀到了郿县以南的五丈原,距离槐里南面的甘亭尚有一百公里距离,因此在运粮、长途作战等客观因素上,刘备就先天不足。 不过哪怕是明知道此战对于他来说极为不利,刘备也要强行出征。因为在战略上哪怕此次战斗失败了,也不会丢了汉中,只要汉中不丢,那么其它损失就可忽略不计。 而南方战略成功了,他就能得到整个扬州和交州。所以虽然庞统、徐庶、法正、贾诩等人都认为这一战胜算渺茫,刘备也必须要进攻长安,牵制曹操主力大军。 槐里县以南五十里甘亭,此地便是后西安市鄠邑区,古称鄠县,甘亭位置是在鄠县以西,中间有条小河名叫涝河,为后世鄠邑区涝峪河。 刘备大军就驻扎在涝河以西,曹操的军队则驻扎在涝河以东的鄠城。双方之所以在这里交战,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此地正南为子午道,往五十里南面便是傥骆道,从汉中可以派几千人的小股部队出子午谷骚扰曹军侧翼。 二是此地一路往东可以直奔武关,往东北直奔长安,又可以羊装驰援南阳,也可以作势攻打长安,乃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三则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离陈仓道和褒斜道最近,方便运粮,否则若是从其它地方,还要过渭水。 因此综合以上几点,出兵鄠县是最佳的选择。曹操自然也明白这些,因此紧急从南阳撤兵回援关中,双方人马相差不大,而且俱是精锐之士,唯一的区别在于刘备粮道冗长,补给更加困难,不能久战。 此刻甘亭的刘备营寨,东西北三面皆是广袤无边的关中平原,南面则是巍峨高大的秦岭巨峰,有数条河流淌出,汇入北面渭水里。 刘备站在寨中高垒上观望,远处河对岸的曹军营寨正在不断调兵遣将,营内与鄠县城中不断有兵马来来回回,涝水并不大,但正直秦岭雨季,上游最近秋雨连绵,因而波涛滚滚,曹军正在下游搭建浮桥。 “大王。”法正走到刘备身边,拱手向他行礼。现在从汉中到鄠县沿线,刘备集团都是步步寨垒,到处是岗哨。 贾诩坐镇汉中负责粮草运输,庞统在五丈原汤峪乡一带为后方粮草中枢,徐庶魏延在邰亭,也就是后世周至县一带为后军,防止曹操断绝粮道。 刘备主力大军,麾下关羽、张飞、马超、庞德、张任、严颜、黄权、关平等人,从甘亭至后方邰亭连绵二十余里营寨。 此刻法正过来,向刘备说道:“曹操此番出战,必是想尽快与我们决战,从而在将我们击退之后,立即驰援南阳,大王应该坚守不出,任由他来挑衅,不做应对才是。” “嗯。”刘备深沉的目光看向东方,轻声道:“按理说,寡人是该这么做。” “那为何......”法正不解道:“大王要下令整顿兵马,午时出营呢?”刘备不自觉摸了摸两鬓斑白的发丝,想起了今天早上照铜镜时的那苍老容颜,叹息道:“孝直,寡人六十岁了。自涿郡起兵,征战何止三十载?可是寡人却从未战胜过曹操,以至于国家崩坏,汉室社稷为贼子所持。”法正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更应该坚守,孔明数日前来信至汉中,信中说孙权已经入彀,主力兵马尽入南郡,待黄忠大军出动,配合晓卿将其兵马歼灭,江东可得。” “是啊。”刘备长叹道:“可是正如我刚才所言,寡人输了一辈子,也逃了一辈子,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因为也许这一次后,寡人就再也见不到曹操了,若是斗了一辈子都没有胜过他,这人生,岂不是无趣的很?” “额......”法正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拱手应道:“既是如此,请大王穿上王室冕服,登上战车,这一次,大王就应该居高临下,让曹操好好看看,大汉天下,依旧有大王这般擎天之柱屹立穹顶。” “好。”刘备重重地点头。晌午过后,曹军从涝水北面的浮桥大规模过河。 刘备军并未拦截,因为关中平原一览无余,没有什么可以埋伏的地方,在对岸垒砌土山,隔着十几里就能看到刘备的军队。 所以直接出动的话,顶多是让曹军再撤回涝水北岸,于双方战事无益,何况曹军还可以从北面渭水渡河,万一曹军两面渡河,一面在这边牵制,另外一面自渭水而来,岂不是还要被曹军反埋伏? 并且刘备想要正面与曹操交战,除了粮草运输补给较为困难,不能久战以外,他认为无论在兵力、素质、装备、战力上,自己已经绝不落下风。 既然如此那双方对垒,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因此他毫不犹豫迎战。在曹军距离南面刘备军营寨十多里处过河集结之后,刘备这边也开始动员全营士兵,出营寨开始列阵。 此战除了张飞马超一万骑兵向西北方邰亭去游弋,防止曹军骑兵趁机偷袭后方粮道之外,几乎主力出动,营寨内就只有一万多人留守,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出营。 曹操骑在战马上,他的面容也十分苍老,头发灰白相间,同样穿着魏王冕服,规格不如皇帝,但却是诸侯王服饰,按理来说属于僭越的行为。 然而他的权势在北方已经登顶,这个时期别说违背白马之盟当异姓王,就算是篡位当皇帝,估计也没什么阻碍了,因此无人能阻止他的僭越举动,就连刘备也只能指责,而动不了他分毫。 曹操的身后广袤平原,密密麻麻全是黑漆漆的曹军士兵,更北的地方还有大片骑兵奔腾,滚滚灰烟飘扬在空中,溅起无数尘土。 双方的距离很快在拉近,在距离刘备军营寨约六里的地方,两边的人马总算是相遇。 他们的东面约二里便是涝水,四面八方是辽阔的平原。曾经这里也是肥沃的关中平原一部分,多年战乱,早就无人耕种,破败的村庄消弭,田野化为荒芜的土地,杂草丛生,成为野兔、野鹿等食草动物的乐土。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双方人群相距一里有余,一字排开阵势,连绵数里,分为不知道多个方阵,遥相对峙。 阵型最中央前面,刘备的战车巍峨高大,他穿着诸侯王冕服,冕旒九串,仅次于天子十二旒。 居高临下,俯视着远处战阵上的曹操,至少在今日,他在地位上已经与曹操平起平坐。 曹操看到这一幕,颇有些不高兴地对左右说道:“寡人未乘战车出来,竟使刘备这贩履小儿居于高位。”许褚说道:“魏王且宽心,末将必直取刘备中阵,将那战车给魏王夺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曹操大笑着抚须道:“刘备坐过的战车寡人要了做什么,你若是把刘备人头带来,寡人才会高兴。” “曹操!”就在此时,刘备战车缓缓向前行驶,他站在马车上放声大喊道:“可敢出来与故人叙旧?” “哼。”曹操看了眼远处,关羽持刀坐着赤兔马在侧保护,便拍马向前道:“有何不敢。”两边很快靠近。 到了战阵中央,二人相距约六七丈远,关羽保护着刘备,许褚则保护着曹操。 曹操看着面容同样苍老的刘备,忽然不知道为何生了几分感慨。当年的曹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曾经欣赏的人未来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对手。 哪怕他屡战屡败,哪怕他从未在自己手上讨到过便宜。袁绍袁术吕布陶谦那些强敌没能拦住曹操的一往无前,那时被撵得东奔西走的刘备却挡在了他统一天下的脚步。 也许这就是人生。时光的尽头不是你拥有了很大的权势,而是一个曾经你看不起,远不如你的人,最后却奋发前进,不仅追赶到了你的脚步,与你平起平坐,甚至还想要超过你。 世间的缘份就是这般奇妙,正如秦始皇穷尽一生也没有找到长生药,自己梦寐以求的关羽,在斩颜良之后,毅然决然离他而去回到刘备身边。 “云长。”曹操看向关羽,不自觉说道:“你也老了许多了。” “司空。”关羽还是像从前那样称呼他,拱手说道:“人总会老,也会死。唯有不虚度一生,方为大丈夫。” “哈哈哈哈哈哈。”曹操大笑道:“寡人这一生,倒是并未虚度。玄德,你当年不过是寡人帐下之将,屡次背叛朝廷,被寡人撵得如鸡犬尔,难道今日汝以为能战胜寡人吗?”刘备站在车上,认真说道:“孟德当年的恩情备没齿难忘,但大汉是祖宗打下来的大汉,公想要据为己有,备不答应,备的先祖也不答应。承蒙当年恩庇,但我为孟德讨过袁术,征过吕布,云长也为孟德斩过颜良,这恩情已经还了,接下来,是该备夺回祖宗江山的时候了。” “呵呵。”曹操冷笑道:“汝无德之人,也敢妄称天数?当年汝怎么被吾打得四处狼狈逃窜的,今日也不过是重演当年罢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逃吧。” “备这一次,绝不逃了!”刘备肃然的目光看向他,坚定说道:“曹孟德,此战,一决胜负吧。”说完之后,他毫不犹豫令车夫回去。 天地间,好像都因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而闪过一丝雷鸣。八月了。秋风起了。 也快要下雨了。 第五十一章 王妃,你要去哪儿啊 甘亭的这场战斗没有分出结果,就像历史上的魏蜀吴争斗了几十年,最终也不过是为西晋做嫁衣。 双方没有草草了事,只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从晌午战斗持续到傍晚,将近日入之时,两边都鸣金收兵,各自收拢尸体回去。 曹操想要截粮道,这是他惯用的手法。但法正徐庶他们早就猜到了,张飞马超在邰亭一带同样和曹操的骑兵打了一仗,虽然人数远少于曹军骑兵,却也没落下风。 到八月中旬,双方的争斗就已经趋于白热化,因为曹操想要尽快打退刘备,兵进南阳,所以略显急躁。 反观刘备虽然也担心沉晨那边的情况,但镇定自若了许多,为了这一战的胜利他等了太久,怎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三十多年来的颠沛流离? 除了称帝以外,也许就只剩下战胜曹操了吧。于是在曹操的数次进攻当中,刘备都稳中求胜,哪怕战线补给拉得很长,在后勤方面处于劣势,也依旧处理得滴水不漏,不堕威名。 而在这种双方拉锯战中,时间也在慢慢流逝,到八月二十日的时候,南方荆州已是风云不断。 经过十多天的转移,大部分襄阳百姓都已经迁徙到了南漳。沉晨也开始集中主力南下,召集赵云部、沙摩柯部,总计六万人,南下直取江陵,同时他自己领四万人进攻纪南,又令赵云和沙摩柯进攻枝江与猇亭的孙皎部。 双方人数有不少差距,吕蒙孙皎部加起来有大概十一万,孙皎本部三万,投奔江东的荆州世家大族出兵一万接近两万,吕蒙部有六万。 到了八月下旬,接近晚秋,天气也愈发阴沉起来,八月二十四日,乌云密布,江陵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中雨。 吕蒙站在江陵城头上,远眺北方,北面便是纪南乡,他令人在那里驻扎了五千人,但四天前纪南的营寨就已经被沉晨轻易击破,残部退回江陵,沉晨大军已至江陵城外。 江陵南面是浩浩荡荡的长江,东面是波澜壮阔的云梦泽,水道网络极为发达,城池内有水门十二道,宽阔的护城河连通了长江,可谓是易守难攻。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吕蒙的斗笠上,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的阴云,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对沉晨军的举动略微有些疑惑。 从四日前纪南的营寨被打破之后,沉晨就没有再继续进攻,即便是前两日天气稍微好的时候,他也只是继续驻扎在距离城北的营寨里,连主动挑衅都没有,似乎一切归于平静。 对手太安静了。总归是有些令人不安。远处营寨笼罩在烟雨中,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但随后吕蒙便迅速将这股疑惑抛之脑后,自嘲地摇摇头笑笑。心道沉晨受两面夹击,刘备主力在汉中想短时间内驰援几乎妄想,倒也不必如此。 波涛荡漾的长江卷起滚滚浪潮,曾经清澈的江水因上游三峡地区在下雨而渐渐浑黄,两艘冒突在风雨中随波而下。 当船只驶入江陵城南的码头时,虞翻自船舱内走出来,脸色严肃地对驻守在码头的将领周泰之子周邵道:“大都督现在在何处?”周邵回答道:“在城中。” “带我去。”虞翻撑起一把竹簦,迎面而来是的呼啸的北风,令他即便是外面套了一件狐狸皮袄,亦是感觉彻骨寒意。 在周邵的带领下,虞翻一路从江陵南门进入了城内,到了县衙府邸。历史上刘备得到的荆州是残缺的荆州,北面被魏国得到,东南面被吴国所取,他仅得南郡以及一部分武陵郡,双方划江而治,因此荆州治所便在江陵。 但此时刘备得到的是完整的荆州,治所放在了襄阳,北面的防御在南阳,东面的防御在江夏和西陵,江陵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因此城内的居民不多,原来的县令在江东军占据后就逃跑了,现在包括江陵城以及西面营垒全是吕蒙军。 虞翻进入县衙的时候吕蒙刚刚巡城不久回来,一见面虞翻就说道:“大都督,枝江被破了,沉晨攻破是想声东击西,羊装进攻江陵,实则先取夷道。” “嗯。”吕蒙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背负着手在廊下笃步,沉吟片刻后,说道:“让丁奉带八千人去看看,坐船去。” “坐船去?”虞翻说道:“现在江面大雨,波涛滚滚,又正值北风,逆流而上的话,恐怕船只有倾覆的危险。”吕蒙摇摇头道:“没有办法,他攻打夷道的话,就只能让孙皎将营寨牢牢守住。沉晨惯会用声东击西之策,可万一他就是羊装进攻夷道,诱骗我们去援,实则攻取江陵,却是不好。” “有这个可能。”虞翻想了想,沉声道:“就按都督的意思办吧。”晌午过后,雨势小了许多,丁奉奉命领着八千人北上,前往夷道驰援孙皎。 夷道扼守三峡,为长江进入荆州的入口,如果是面对益州的敌人,可谓是易守难攻,刘表曾经在此击退过刘章的兵马,后来历史上夷陵之战也发生在此地。 但唯独身后一马平川,为后世湖北枝江县,守着从长江上游来的敌人容易,可要防备身后的敌人却很难,因此孙皎防守颇为艰难。 主要在于他的兵力较为分散,枝江、夷陵、夷道、猇亭都要驻扎兵马,而其中还有接近五分之二是世家大族的兵力,这些人打打顺风仗还行,遇到沉晨军主力,基本就是一击即溃。 所以在枝江失守之后,后面的夷陵、夷道、猇亭等地也受到了沉晨军威胁。 唯一的好消息是孙皎主力驻扎在对岸的夷道,沉晨军大抵没有船只,不能过河进攻,还算安全,只是若夷陵和猇亭失守,怕他打通和益州的连接通道,因而还是要小心为上。 而就在荆州渐渐开始下起了连绵秋雨,已至八月下旬,大战即将拉开序幕的时候,益州巴郡,刘备汉中王治所江州,也在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阴沉沉的天气让世界都变成单调的暗灰色,雨水顺着高低不平的街道往下流淌,满城的青石板在雨滴的冲刷下散发着亮光。 汉王府邸。上午食时梆子敲响之后,汉王妃院里的女管事就打着竹簦走出了院门。 最近因吴侯与汉王交恶的关系,汉王妃孙氏的处境不太妙,已经被圈禁了起来,这位女管事就是原来由汉王指派负责照顾王妃的女令史,现在变成了监视汉王妃的永巷令。 平时汉王妃是不准出行的,门外都有侍卫把守,王妃带来的女侍卫也被抓走,换成了一些女官,由她们负责照料孙氏的日常起居与饮食安排。 王府的后勤采购也单独进行,每天女管事都要出门去采办一些东西,毕竟孙氏自己不能出门,总归需要买些生活物资。 “李令史,又出门采买呀。”王府附近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居所,后门就正对着左丞相府,府邸恰好也有个管事出门,因常常见到却是熟络。 李令史四十余岁,据说原来是长安宫中的宫女,从长安逃难到蜀郡,从成都调过来的,她笑眯眯地说道:“是啊,郑管事也知道,王妃脾气不太好,总摔东西,摔了就得采买,没办法。” “那令史伺候得可小心些。”那郑管事想起了孙王妃,不由怜悯地看了眼令史,那位实在不是善茬,据说要不是汉王强行抓走了她的侍女,收走了刀兵,怕是要闹出人命。 “确实要担待些,不过以前在宫中伺候贵人惯了,特别是那些失了势的,发脾气躲开点就是。”李令史解释说道:“何况这位孙王妃也很少会拿下人出气。” “这就好,这就好。”郑管事应了声,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各自告辞。 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一直往北的山下走了几条街,李令史按照平常的时候购置了一些物资,最后就走进了北街的一间香料铺。 汉时交趾、永昌一带,也就是后世东南亚产香料,从西汉时期南丝绸之路的 “蜀身毒道”开始,汉王朝就已经与东南亚和印度甚至吕宋岛进行贸易活动。 由于 “蜀身毒道”的倍看和终点都在巴蜀之地,因此当时巴蜀香料非常多,汉时因西域北丝绸之路的断绝,权贵们的香料也往往来源于蜀地。 李令史进入香料铺,因最近下雨,街上行人极少,店里也没什么人,老板娘本昏昏欲睡,见她进来,立即精神一振道:“令史,又来为王妃买香料了?这些都是新到的货。” “却是些便宜货。”李令史用手舀起货柜里的香料,闻了闻道:“王妃喜欢的那些呢?” “在后院呢,早就为王妃备着了。”老板娘伸手道:“令史请。”李令史点点头,款款走进了后院中。 后院颇为宽阔,里屋住着这几名男子,听到脚步纷纷取刀,开了窗户一条缝隙。 老板娘喊道:“当家的,李令史来了,想看看香料。”其中一名男子便对众人说道:“是我们高价在王府收买的内应,不用紧张,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容我把计划告知夫人。” “好。”另外几个人便放下了刀剑。男子走出去,向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随即点点头,又出去看着店铺盯梢。 李令史便随着老板走入了旁边一间侧厅,刚一进门她就说道:“夫人这几日大发雷霆,吴侯不及她走就动手,让她觉得吴侯根本没想过她的安危,现在汉王将她圈禁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老板说道:“吴侯也是没有办法,打仗本就是待时而动,怎么可能提前一两个月就从扬州发消息过来呢?若当时候夫人就走,岂不是引刘备狐疑?” “那现在该怎么办?”令史问道:“刘备人还在关中,但听闻关中与江州每日来往书信中时常谴责吴侯,府邸侍卫对王妃越来越不客气,前日竟然动手推了王妃。” “强闯出去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吴侯的书信已经送过来了,他让我们想办法把王妃从府里救出去。”老板沉声道:“我们早就有王府的舆图,今夜平旦三刻你带着王妃至府邸后院墙外,我们从外面用梯子进去,接应王妃出来,然后坐小船直奔夷陵,那里已经为孙皎将军占据。” “为什么要平旦三刻?”令史不解道:“夜半鸡鸣时分可否?”老板应道:“不行,王府外有侍卫巡视,我们查过,到平旦三刻之后,人最疲倦,那时守夜的卫士有时候会偷懒不巡视,这几日下雨,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巡视王府后门了。” “好。”李令史点点头,说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办。”食时三刻,早上八点多钟的样子,王府孙氏被圈禁起来的后院内,脸色寒如霜的孙尚香在自己房间中走来走去。 她自幼舞刀弄枪,体态修长,颇为英武。这几年来为了兄长大业,刘备在江州的时候她每天都要装作小鸟依人的贤惠妻子,哄刘备开心,以获得信任换取情报。 数年艰辛卧底,孙尚香也确实渐渐有了权势,刘备即便是在看公文的时候也不会躲着她,因此得到了很多重要信息,比如刘备集团的兵力部署,各地前线战报,以及地方治理等等内情。 若非这些信息,孙权也不会这么快拿下荆南,并且联合很多荆州不满刘备的世家大族,掀起那么大的风浪。 然而就在孙权大功告成,成功偷袭荆州得手之后,却几乎把她遗忘。这令因孙权的事情彻底失势,同时被圈禁起来的孙尚香愤怒不已,认为是兄长抛弃了她,整日在房间发脾气摔东西,屋内已是一片狼藉。 本性暴露之下,原本的铜镜、梳妆台现在都碎成块,除了床以为几乎没什么完好的家具。 “夫人?”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李令史探头进来。孙尚香铁青着脸色站在一堆杂物间,没好气地对她说道:“你又去买了些什么东西?有多少我砸多少,让你去问问他们有什么办法,你哪次有用?”李令史赔着笑脸道:“夫人,这次终于有办法了。吴侯也是无奈,战事本就看准时机而动,扬州离益州何止千里,船只来一趟都得两个月,怎么可能提前通知得了夫人?不过他已经派人潜入江州,今夜就接应夫人离开。”周林曾经跟沉晨说过,从江东坐船到江陵一般只要半个月,除非天气不好,否则一个月内就能抵达。 但从江东乘船去巴州,短则两三月,长则一年半载。因为长江中下游水流速度不是很快,而且河道宽阔,春夏东南风,所以船速会快一些。 而从荆州入巴蜀,要经过三峡。三峡地区河道很窄,水流又特别湍急,上游处时常暴雨,逆流而上,船毁人亡的事情非常多,因此从荆州到益州的消息发送速度非常慢。 六月份孙权发动袭击,除非他三四月份就提前给孙尚香告知她自己要在六月份出动,不然的话,孙尚香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跑路。 偏偏很多军事行动都是临时决定,孙权也是五月份才秘密准备,因此算是把孙尚香坑惨了。 不过听到李令史说孙权已经派人来接应,孙尚香总算有了个好脸色,说道:“他们准备怎么行动?” “平旦三刻他们会在王府后门接应。”李令史答道:“在江边安排了小船,天不亮就直接乘船去夷陵,预计晚上应该能到。”从江东来益州逆流而上是龟速,那么从益州去荆州就是神速,毕竟一个逆流而上,一个顺江而下,千里江陵一日还嘛。 孙尚香满意地点点头:“好。”有了这个消息,今天一天孙尚香都很开心,吃好喝好,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冲撞门外的侍卫,不砸东西,也不大喊大叫,倒是安静了不少。 等到晌午过后,王府其他监视孙尚香的侍女把信息报告给诸葛亮,相国府邸内,诸葛亮就只是 “哦”了一句,似乎也没有想别的事情,继续处理每日繁重的公文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到晚间的时候,大雨已经小了许多。 雨水汇聚成小溪,顺着高低不同的江州城流下,最终汇入长江当中。到后半夜,原本的瓢泼大雨就变成了小雨,今夜巡视王府的侍从果然又偷懒了,平旦的棒子敲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踪影,府邸后门外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漆黑的夜里只有偶尔从乌云后钻出的圆月闪烁着银色光芒,藏在附近小巷子里盯梢了许多的孙权密探见时间到了,侍卫们也一直没有动静,就连更夫都回去休息,于是决定按照机会行动,扛着梯子来到了府邸后门。 孙尚香此时自然没有睡下,整个人精神抖擞,一直听着府衙外打更的声音。 平旦刚过,她就已经与李令史穿过了后园,悄悄地来到了廊下。今日她们的运气确实不错,平时不仅王府外面有巡查,里面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今天不知道是守卫们偷懒,还是放松了警惕,沿途只遇到了两队,而且基本都在廊下打盹,完全没注意到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二人顺利过了后园,借着月光,她们果然看到了一架梯子从墙后伸了过来,墙头钻出个人影,正向着他们招手。 “夫人。”等她们从墙里出来之后,内应首领连忙想她拱手道:“卑来迟了。” “废话少说。”孙尚香继承了父兄的雷厉风行,挥手说道:“现在就走,快!” “唯。”一行十多人立即趁着夜色掩护开始下山。这个时候是早上凌晨四点多钟,但江州建在山上,拾级而下,等到江边的时候已经是日出初时,天色渐渐发亮。 他们挑选的地方并非是城东的大码头,而是北方嘉陵江的一处小码头。 码头周围竹影森森,被林木遮蔽,岸边停靠着一艘类似于冒突一样的中小型客船,且装备了橹和桨轮,这十多个人在船里划桨加踩轮子,速度奇快,晚上就能到夷陵。 见到船只,首领大喜地招招手道:“夫人,到了,上了船就安全了。” “哈哈哈哈。”孙尚香大喜,扭过头看了眼后方重重叠叠,隐藏在山林当中的江州城池,轻笑道:“永别了,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转过头,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客船走去。 正在此时。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 “王妃,你要去哪儿啊。”两侧竹林,瞬间冒出无数人影。诸葛亮从船只里钻了出来,微笑地看着她。 “诸葛亮!”刹那间,孙尚香几乎从牙缝间挤出这三个字。 “保护夫人。”十多名内应间谍立即抽刀。但周围数百名卫士一拥而上,迅速将人杀光。 李令史吓得战战兢兢,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孙尚香扭过头看向李令史,捡起地上一把刀,目眦欲裂道:“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李令史连忙否认,退后几步,想要逃离。 但孙尚香已经甚怒,挥刀直刺,将她杀死,然后就被数柄长戟架住了脖子。 诸葛亮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令史一开始不是孙家人,但她收了孙家很多贿赂,帮孙氏做内应传递信息,死不足惜。 唯有孙尚香......毕竟是明媒正娶的汉王妃,还是得由汉王处置才行。 “王妃,回去吧。”诸葛亮轻声说道:“这些年王妃为我们传递了很多假消息给吴侯,想必汉王也不会杀了王妃。” “什么?”孙尚香睁大了眼睛,大惊道:“消息是假的?” “不错。”诸葛亮点点头,手中羽扇指向北方,说道:“王妃看那边。”日出三刻,天色亮了。 江面上灰蒙蒙的,但在烟雨笼罩下,无数艘船只,在江水中波涛荡漾,向着北方驶去。 “那是什么?”孙尚香大叫道:“那是什么?” “是汉王的伏兵。”诸葛亮挥手间朗声道:“这还要多谢王妃,让吴侯误以为我主的兵马皆在北方,却是不知,大军早就藏在了僰道,都是王妃告诉了孙权,让他信以为真,觉得荆州不会有援军。可后日,便是吴侯兵马灰飞烟灭之时!”孙尚香只觉得心脏骤然被扼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一般,原本美丽的容颜刹那失去了颜色,瘫软在了地上。 江东。完了。 第五十二章 风雨已至,大战来临 建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日。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曹军再一次对鱼梁洲发起了进攻。 从上午隅中初时到傍晚晡时末刻,双方围绕着河滩、坡地以及营寨寨门展开了殊死争夺。 数万曹军从西面和北面两侧袭来,依靠着强大的攻势,最终杀到了河滩上,然后顺着鱼梁洲东面的斜坡往上进攻,冲到了营寨外。 由于没有护城河,且营寨后方、右侧就是滚滚汉江,可谓是身陷险地,周不疑的军队坚守得极为艰难,营寨几次差点被打破,若非周不疑和蔡笃指挥有度,恐怕鱼梁洲已经失守。 沉晨给他们的任务太紧,时间又太短;正常的营寨不仅外围有坚固栅栏、各类地坑、壕沟、拒马、铁蒺梨,还有宽阔的护营河,即便是云楼都很难攻得下来。 但周不疑他们才登上鱼梁洲不久,根本来不及修建大量防御工事,护营河没有,地坑壕沟拒马也没有,只有一些铁蒺梨以及弓弩箭失抵御。 在这种情况下,曹军甚至只需要在营外列成方阵,推着木幔举着盾牌顶着箭雨来到营外,然后架上梯子就直接能往营里冲。 从这里就能看到周不疑他们面临的困境有多艰巨。好在最终守了下来。 傍晚晡时,曹军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一段百八十步不到的寨墙上,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寨墙两边的墙角里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左侧营寨大概有三千多曹军,右侧则有六千多,最中间的营门口三百多人的曹军在寨门外列成一个方阵,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突击的机会;更多的曹军士兵拎着环首刀,嘴里象狼一样嗥叫着,缘着搭在寨墙上的十余架木梯蚁一般鱼贯而上。 墙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从日昳初到晡时末,整整一个下午,营寨正面随时都在经受着考验,犹如被大海浪潮冲刷的顽石,惨烈的拼杀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不过虽然曹军攻势凌厉,但周不疑选的地形也十分考究,背靠悬崖峭壁,山下是茂密的森林,更远一些则是浩瀚江面,营前地形极为狭窄,这使得曹军每次进攻人数不多。 因此双方在这些日子就逐渐变成了添油消耗战,曹军每次只能上不到万人,周不疑营寨里有一万人,依靠弓箭、生石灰、铁蒺梨一类勉强防御。 八月底荆州的天空都好像是阴沉沉的,白天的时候还稍微好一些,是那种灰蒙蒙的天气,有的时候会下点小雨,有的时候就不下雨,云层总是在夜晚时候十分密集,白天被太阳驱散了一些,谁都知道一场风雨可能随时要来。 在营寨正门方向的曹军再次被艰难打退后,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号角,随着号角声,一队穿褐色皮甲的曹军从大方阵里分裂出来,旋及排成三行曩曩前进,像是要填补之前那三百多人的空缺。 皮靴子踩起漫漫一圈浮尘,再加上士兵们边踏步前进,边把手里的环首刀有节奏地拍得护着胸口的皮盾蓬蓬直响,因此二百多人的队伍,看起来倒颇有几分雄壮凛冽的气势。 正在寨墙上和敌人混战的邓艾也听到了这声音。他把手里的矛狠狠地攮进一个敌人的肚子里,把那个曹军士兵撞出栅栏上,看也没再看那人一眼,跨两步顺手抄起嵌在木头上的一把腰刀,双手握住斜着从上到下一挥。 一个背对着他的曹军兵嵴背处的皮甲立刻裂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顷刻就涌出来,痛苦哀嚎着倒进了他们的营寨里面,被四面围上来的将士们给戳死。 寨墙栅栏中间搭建了木板平台,这是为了方便弓箭手伸出栅栏外射箭用的,之前沉晨第一次进河南的时候,临时安营没有搭建木板,曹洪就派夏侯存突袭,结果沉晨搭人梯让弓手高出栅栏射箭,大败夏侯存。 此时邓艾就站在这木板平台上,周围敌我尸体都有,但更多的敌军尸体是在营寨外面。 他探头往外看了眼打量着那队又补上来的曹军时,恰好州泰也解决了自己的对手,左手攥着鲜血迸流的右上臂右手里绰着把环首刀靠过来,斜睨寨墙下一眼便道:“怕是守不住了。” “不.....不一定。”邓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师......师叔还有办法。” “咱们也该撤了吧。”州泰没有问是什么办法,而是说道:“已经守了十九天了。” “该.....该.....撤了。”邓艾点点头。正说话间,州泰忽然低声喝道:“低头。”邓艾几乎本能把头给低了下来。 一低头,耳畔凌厉之气划过,再一看有柄大刀砍空,不由惊处一身冷汗。 州泰同时上前一刺,将身后偷袭邓艾的那名曹军给刺死。等到邓艾回头的时候,那曹军已经倒下了。 他没有说谢,只是点头致意。二人是同辈。州泰是新野书院出身,沉晨偶尔会去那讲课,算是记名弟子。 邓艾由于是邓氏,有资格入读位于黄门亭的邓氏书院,因此属于沉晨的亲传弟子。 这些日子并肩作战,双方已经有了很大默契。州泰救过邓艾的命,邓艾也救过州泰的命,说感谢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讲了。 惨烈的厮杀还在继续。随着夕阳渐渐落下,天色也慢慢变暗。现在可是晡时末刻,也就是下午五点钟的样子,但暗澹的天空仿佛日入黄昏。 “啪嗒啪嗒......”就在这个时候,豆大的雨滴忽然落下来了。 很多人都抬起头看向天空。原本只是薄薄一层的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极为厚重,遮天蔽日,电闪雷鸣。 紧接着哗啦啦的瓢泼大雨骤然下落,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天地。 “下雨了。”州泰喃喃自语道:“好大的雨啊。” “师.....师君说,这雨......比上次.....上次还要大。”邓艾指的上次,是指水淹曹洪那一次。 水淹曹洪那次其实只能算伏牛山里正常雨季的降水量,但沉晨可记得,这次暴雨,淹没了襄阳和樊城!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曹军的后方阵地里,终于传出了清脆的铜钲声音。 鸣金收兵。无数曹军士兵立即如潮水般往外撤离。原本几乎被赶下木板平台的周不疑弓手们又重新补上,一阵乱射,又是数百具尸体留下。 一直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营外乱糟糟的情况才恢复安宁,曹军回到了船上,撤离了鱼梁洲,形势又变得好了起来。 在外督战的周不疑见曹军撤退,下令将士们披上蓑衣,打扫战场,召集诸将议事。 议事的内容自然不用多说,要退兵了。这些日子他们的战绩也很好,于禁那一次就损失了四千多人,这些日子曹军几次强攻,也损兵折将,具体人数没清点,但大抵也不会少于三千。 林林总总加起来,周不疑在鱼梁洲上已经损耗了曹军七八千的兵力。相比于敌军,他那一千多人战损几乎可忽略不计。 要知道这是在仓促下安营扎寨,没有大量防御工事,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诸位。”营寨内,蔡笃、邓艾、州泰、李颖、霍漾等人就坐。周不疑看着众人说道:“师兄令我坚守二十日,明日就到期了,我自信还能再坚守,但不能坏了师兄的计谋,明日清晨便撤军。” “可是这雨突然下了。”李颖听着暴雨打着帐篷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担忧道:“这江水汹涌,咱们的船只能走吗?” “无妨。”周不疑摆摆手道:“师兄也有计策,小船不能走,文将军会从襄阳调大船来接应我们,今夜先让将士们好好休息,明日清晨立即收拾营寨,下山从东面滩岸离开。”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众人放心下来。历史上关羽水淹七军,庞德就是坐小船结果被浪打翻了被俘虏的。 暴风雨天气那种只能坐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的小船只确实比较危险,沉晨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留下了一批艨艟斗舰在襄阳预备。 这些大船十分坚固,不怕浪潮拍打。何况现在才刚下雨,江水还没有暴涨,艨艟斗舰应付绰绰有余。 而就在周不疑完美完成了阻拦夏侯惇于禁二十天任务的时候,此时在枝江,赵云部和沙摩柯部也从夷陵退了回来,撤回枝江。 现在的局势跟襄樊之战以及夷陵之战截然不同,襄樊之战是关羽的后方道路被彻底断绝,他就只能选择往麦城以北,顺着沮水进入荆山,到临沮,再退至房陵。 具体路线是从后世当阳市到远安县再到保康县,从神农架外围到房县,这是他唯一的逃跑路线,可惜被吕蒙预判到了。 如今沉晨却不像关羽那样兵马自己各自散去,导致孤立无援覆灭,他手底下是有军队的,完全可以正面硬憾位于夷陵的江东军,然后打通回川蜀的道路。 可惜的是孙皎徐盛死守夷陵,吕蒙又派了丁奉八千人去相助,赵云和沙摩柯没有携带重型攻城器械,在夷陵城外耗了十多天也没有什么结果,最终在今日只能选择撤回枝江去。 消息传到位于纪南,沉晨这个时候正在营帐内看书,他上午巡视过诸营,底层士兵可不知道高层的计划,军心不是很稳,好在士兵家属没有被俘虏,不然也许就像关羽那样,将士们都要各自散去了。 “报!”卫兵进来,拱手说道:“赵将军和沙将军未能攻破夷陵,已经撤兵回枝江。” “嗯。”沉晨微微点头,然后说道:“预料之中的事情,消息莫要传出去,虽然未打通回江州的道路,但我早有胜计,尔等且宽心。”他的一番话顿时安抚了卫兵,亲卫们每天都在沉晨身边,自然知道一些军中情况。 比如在他们看来,曹军北面来袭,江东军占据了夷陵、江陵等地,两面夹击,东南西北已经是上天入地插翅难飞,陷入了被包围的困境。 但沉晨每天镇定自若,毫无慌张的情绪也感染了亲卫们,亲卫在军中自有好友,互相传递消息,也能安抚众心。 所以说古代为什么大将往往都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倒,就是为了稳定军心所用。 像曹操就喜欢这样,从赤壁之战大败后,非得大笑几次,不断嘲讽敌人,就是想要稳住军心。 结果一次一次被打脸,属实是没有牌面。反观沉晨就很有底气,毕竟做了局,除非黄忠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否则的话至少覆灭江东军主力还是问题不大。 说话间沉晨又想了想,穿上蓑衣钻出帐篷,一股冷风倏地袭来,令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帐篷外士兵们个个都穿着蓑衣,依旧井然有序地按照各自任务行事。既然知道要下雨,蓑衣也成为战略物资,早早地收集起来,现在正派上大用场。 营寨里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泥泞土坑,沉晨也没有在意,径直到了南营门口,爬上了一座箭楼高塔。 南营的守将张绣听到沉晨来了,便连忙过来陪同。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在江陵以北约五里处,南面是江陵城池,北面为纪山,后世纪南镇就在纪山脚下,此时叫纪南乡。 沉晨看向远处那座被笼罩在烟雨里的城池。历史上江陵是关羽在荆州的治所,他镇守此地多年,在原本的旧城外又新垒砌了高大城墙。 根据后世考古,关羽垒砌的城墙达5.2米高,约2.3丈。汉代的城池其实普遍较低,后世考古西汉长安城城高12米,但实际上城墙外面有3米深的护城河壕沟,上面有1米的垛墙,因此实际高度为8米。 普通县城的城池高度能有个三四米就差不多,像关羽那样垒砌到5.2米已经非常高,加上护城河的壕沟以及垛墙,整体高度在9米左右,在当时已经属于重镇。 怪不得历史上听说吕蒙已经占据江陵之后,关羽只能叹息道:“此城吾所筑,不可攻也”。 但眼下刘备在荆州的治所是襄阳,江陵只是一座普通城池,也没有谁给他新筑加高加厚,外围更是没有后来的水城,水门倒是挺多的,史料记载这些水门没有陆路与外界相通,进出全凭舟楫。 城池高度也只有四米左右,与关羽修筑的江陵城远不能比。不过就算是这样在缺乏攻坚作战能力的古代城池也很难打破,臧洪带着几千人守东武阳一座小县城,袁绍围攻了一年都打不破,可见攻坚手段有多艰难。 主要难点还是在于护城河,大型攻城器械像云楼就过不去,单纯只能靠壕桥和云梯堆人数,有护城河防御力增加了十倍不止。 现在的江陵虽不如后来关羽修筑的江陵,但依靠着长江与云梦泽连通的护城沟渠确实坚不可摧。 张绣见沉晨一直望着那城池,便说道:“将军在想什么?” “我在想。”沉晨深沉的目光望向那座城镇,轻声道:“之前挖的地道还有没有用处,做的水道手脚能不能进门。” “将军是怕吕蒙发现了端倪?”张绣问。 “那倒不是。”沉晨摇摇头:“我是怕江陵城地基不稳,城池下陷,风雨马上就来了,万一城池提前塌落,吕蒙跑了可怎么办。”江陵城就坐落在长江和云梦泽边上,历史上就多次发生塌陷。 一直到明朝重建时,为了防止地基再次下塌,采用了青砖加石灰糯米浆砌筑,这才令城基彻底稳固下来。 沉晨倒是不知道后来江陵城有多次塌陷的记载,但他南征北战多年,也知道汉代城池构造属于夯土结构,九成九以上的城池基本就是个土城,砖城的数量较少。 遇到洪水淹没的时候,水会浸染了地基,很容易塌陷。城池塌落的事情沉晨以前就见过和听说过很多次,别的不说,曹操水淹下邳和邺城就是想塌陷城墙。 还有后世他作为设计师去全国研究建筑设计时,也听说过山西平遥古城因暴雨而塌陷之事。 因此这次听到外面下起了暴雨,却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江陵城下方约五米处挖的几条隧道......暴雨将至,洪水来了,万一水流淹没了地基,冲垮了墙根,本就因挖了隧道而不稳的城墙给塌陷,那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吕蒙估计得吓傻,大概率会选择跑路。他一跑,沉晨就尴尬了。 这关门打狗还没关门,狗就先跑了可要不得,所以这个时候沉晨反倒担心起江陵城池的安危来。 “希望苍天庇佑,江陵城能坚持久一些吧。”沉晨抬起头看着天空。大雨还在下。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泽国。风雨已至,大战要到了。 第五十三章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城墙没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甚至严格来说沉晨只是大战略规划者,具体的细节之处,确实远不如诸葛亮庞统他们。 因为当初在规划的时候,只想着怎么把江东军彻底消灭,没有考虑得那么深远,之后随着战事推进,才又临时布局,决定利用洪水顺手灭了曹军。 结果就是黄忠比原定计划的时间至少要晚了半个多月出发,荆州暴雨,沉晨这才想起来,洪水淹了襄樊,江陵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 历史上江陵倒是没被水淹,但同样下雨,像吕蒙的军队就曾经发生过抢夺百姓的斗笠而触犯军法的时,可见当时的江陵一带也处于风雨当中,而且那还是襄樊之战两个月后的事情。 所以在江陵被挖了地道,且风雨已经来了的情况下,原本就不堪重负的江陵城还真有塌陷的危险。反倒让沉晨得担心在黄忠来之前,江陵城的安全问题。 夜色降临,江陵城隐入沉寂当中。而就在南方归于平静的时候,北面的襄阳,夏侯惇与于禁的大军,也终于进入了襄阳城池当中。 此时偌大的襄阳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鬼域,街道空空如也,散落的招牌、匆匆搬迁时遗落的杂物、被风吹上街道的衣物纷飞,南北十多条街全都乱糟糟的,像是被洗劫过一般。 晚秋的冷风吹拂着街道,挂在街角的竹马叮叮当当脆响,招牌随风飘动,噼里啪啦的雨滴持续不断地往下落,从昨天到今日,已经整整下了一天的时间。 夏侯惇、于禁、赵俨等人入城,三个人都没有骑马,穿着蓑衣,环顾着萧条的街道,身后是无数大军涌入,迅速占据了城池的各个角落。 在亲卫们的簇拥下三人往曾经的楚王府走去,刘表留下的这座楚王府之前刘琦住过,后来刘琦病逝,刘琮犯过错,就由刘表的第三个儿子刘修担任楚王,居住在此地。 建安中,刘备夺取西川,在法正的建议下,楚王与蜀王互换封地,刘章迁徙到了荆州,刘修迁徙到了益州,但刘章却并不住这里。 沉晨在襄阳的时候都是居住在南郡太守府,法正和张松贾诩他们主政荆州的时候,则是居住在他们各自府邸,处理公务也是在南郡太守府,因此这里便空了下来。 刘备集团不住这里主要原因在于尊敬刘表和刘琦,这座府邸将来的主人是刘琦的那位遗腹子,现在居住在江州十岁的刘晊。 但曹魏集团可不管这些,大摇大摆地闯入楚王府中,要住最好的房子。 进入楚王府后,夏侯惇四处扫视,最近暴雨如注,即便是白天也如黑夜一样看不清楚,但楚王府如今到处都点了灯,侍卫们早就已经入驻进来。 “真难以想象。” 夏侯惇不自觉有些感慨道:“沉晨居然会下这样一步臭棋,纵使魏王常用对弈来跟我说天下大势,也曾经让我学棋,我这水平估计都下不出这种招来。” 赵俨皱眉凝思道:“是啊,这确实令人费解。襄阳城高墙厚,乃是天下有数的坚城,沉晨居然会弃之不顾,放弃这座城池?” “斥候来报的时候我也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另外一旁的乐乡侯邓展思索道:“莫非这里面有诈,沉晨这厮故意让出襄阳来,好引诱我们,然后趁机突袭?” 夏侯惇那只独眼扫了邓展一眼,说道:“这世上有拿自己坚城为饵的吗?魏王会把陈都或者邺城拱手让出去,然后引诱敌人来追的吗?” 邓展脸一红。 他其实是地位高,打仗水平却不怎么样。 历史上号称文武双全,结果和曹丕单挑都被曹丕打得落花流水,可见也就是个绣花枕头。 “文则,此事你怎么看?” 夏侯惇背负着双手一边往王府深处行走,一边又转头问于禁。 他知道最近于禁因为败在周不疑手里而十分自责,常常沉默寡言,二人一主一副也搭档了很多年了,关系不错,也没有怪罪他。 但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干脆问问于禁的意见,一是确实想听听他的想法,二来则是敞开话匣子。 于禁果然也在想这个问题,沉思许久,忽然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最近下雨,他想要水淹襄阳?” “不太可能。” 赵俨说道:“建安十年的时候,荆州下了暴雨,淹没了襄樊,刘表随后下令扩建城渠,又在外围修建了数条水道,连通护城河以泄洪之用,雨下得再大,也很难再灌满城池。” 于禁一拍脑门道:“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年大雨据说百年一遇,沉晨那厮就是仗着那场风雨,在黟县蓄洪淹了江东。” “嗯。” 夏侯惇点点头:“除非遇到千年一遇的洪水,否则襄阳安然无恙。这么说来,沉晨那厮有别的用意?” “不管他有没有别的用意,襄阳归于我们手中,便是他最大的错误。” 赵俨笑道:“襄阳为荆州治所,城池高三丈余,易守难攻,可谓天下坚城也。得此城,加上樊城,魏王至少能得南阳,南阳百姓四十万户,尽归北方矣。” “这倒也是。” 夏侯惇露出笑容,不管怎么看,这次行动曹军占了最大的便宜,襄樊在手,那南阳也归北方,刘备被削弱,曹操的势力又上一层楼,甭管孙权怎么样,他们反正是赢麻了。 众人来到楚王府厅中,刚进门还未就坐,忽然门外急匆匆奔来信使,在廊下对夏侯惇单膝跪下道:“报!” “何事?” 夏侯惇背负着双手回过头,独眼望向信使。 信使答道:“将军,江陵急报,沉晨集结主力勐攻枝江,已经得到了枝江县,现在正进取夷陵。孙权使者来信,希望将军能够出兵相助。” “哦?” 夏侯惇看向于禁赵俨邓展等人,倏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那沉晨想集结所有兵力,冲击夷陵,打通去益州的道路。孙权的兵马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想必此时已经坚持不住了吧。” 于禁立即说道:“将军不如此时趁机南下,立即出兵与孙权两面夹击,则可取沉晨人头。魏王深恨其人,杀了沉晨,必能除魏王一心腹大患也。” “冒雨南下的话......” 夏侯惇略微犹豫,说道:“我军准备不是很足,道路湿滑不说,雨具也不够,冒然南下的话......”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此战放过沉晨,将来成大患也。” 赵俨也劝说道。 “唔....” 夏侯惇觉得有些道理,于是说道:“好,明日我立即派人去后方多收集雨具,南下驰援孙权。” 翌日清晨,瓢泼的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 一大早昨夜前往后方的信使又急匆匆会来了,向夏侯惇禀报要事。 今年年中的时候,还在邺城休养生息的郭嘉闻知孙权终于动手了,于是拖着病躯,南下来到前线,上个月至新野后方。 夏侯惇昨夜派人回新野,让人去南阳民间搜集蓑衣、斗笠、竹簦等雨具,准备南下前往江陵救援吕蒙。 但郭嘉却又让信使连夜回去,让夏侯惇不要南援。 得知郭嘉的意思,夏侯惇就召来于禁、赵俨、邓展等人,告知他们郭嘉的建议。 “令君的意思是放沉晨回去?” 赵俨大惊失色道:“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夏侯惇说道:“令君说,即便沉晨回去,刘备失了荆州,必然大怒,讨伐孙权,我们可坐山观虎斗,静待两虎相争。” 于禁皱眉道:“先不说刘备会不会大怒讨伐孙权,即便讨伐,恐孙权不是他的对手。”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夏侯惇道:“江东善于水师,我们水师不如江东,令君说,若将沉晨歼灭,刘备势微,实力大减,可能会不会再与孙权交战。我们也奈何不了孙权,若刘备只死守白帝城江道,一心一意取关中。孙权无法得到益州,也会在南阳、淮南等地与我们交战,我们便会陷入两面作战的局势。” 众人一听,顿时思索起来。 不得不说,郭嘉确实洞悉人心,乃是一位有智谋的绝顶谋士。 他知道要是沉晨没死,荆州军的实力得以保存,刘备一定会想办法夺回荆州,与孙权死磕,双方会持续大战,消耗实力,从而让曹魏从中渔利。 可沉晨一死,刘备势力大幅度衰减,又很难在江面上与孙权占到便宜,那么他很大可能会选择隐忍,与孙权握手言和。 到时候刘备一心一意取关中,孙权则攻伐南阳和淮南,曹魏两面作战,对曹操来说极为不利。 历史上就是这样。 关羽死后,刘备虽然发疯,为了给兄弟报仇发动了夷陵之战,但他死后诸葛亮还是延续了联吴抗魏的战略方针,最终让魏国接下来几十年一直处于两面作战的形势,处境一度十分不妙。 现在的情况就与这个很类似。 郭嘉虽然不知道历史,但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唯一算错的地方只是刘备非曹操那般可以隐忍的枭雄,不管是沉晨死还是关羽死,他都会选择出兵报仇,还是会与孙权干一架。 但干一架之后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双方总归还是会联合在一起与曹魏抗衡。因为只有两个弱者联合起来,才能够抗衡拥有整个北方的曹操。 因此郭嘉明白,沉晨不能死。他需要沉晨带着荆州军回到益州,从而让刘备发起对孙权的战争。 这就是谋国者与孙权这样只有眼前小利者的区别。 也无怪乎后世人对于孙权的评价极低,有人粉刘备,有人粉曹操,甚至有人粉孙坚孙策,却几乎很少人粉孙权。 就在于他的格局实在是低得可怜,只顾蝇头小利,却没有雄才大略。 得知郭嘉的分析,众人思索了一会儿,赵俨率先开口道:“令君说得是对的,若是我们真把沉晨逼入死路,刘备实力大减,就有可能只守住江道,一心一意夺关中了。” “嗯。” 于禁也点点头道:“是啊,江道自古以来都是易守难攻,刘备只需要派精兵把守,孙权就夺不了益州。他们罢手言和,就得谋取北方,对我们确实不利。” “那就这样,咱们绝不出兵,让他们狗咬狗。” 夏侯惇拍板道:“反正理由也有,不是我们不想救友军,奈何这大雨天气,雨具不足,不能前行啊。” 众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虽说这是调侃,不过当前的战略是对的。 真按照这样战略走,确实将来会让孙权和刘备内讧打起来。 但这个战略有个前提条件,沉晨真的已经到了绝境。 那么,他到了绝境吗? 建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清晨,大雨已经下了三四天了,长江的水位也在疯涨。 今日清晨的江面上没有任何雾,但暴雨滂沱,浩瀚长江波涛滚滚。 吕蒙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面容有些憔悴地站在江陵城门上,远眺着北方,他看到沉晨军的营寨,此时冒雨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出了营门。 这样的大雨天气根本不适合打仗,即便是穿着雨具,加上甲胃以及蓑衣吸水,怕是路都走不了多远。 但不知道为何,沉晨还是出门了,数万大军冒雨开始向江陵进发。 “快快快。” 江陵城楼上原本稀疏的士兵们纷纷开始向上拥挤。 在早上发现敌人异动之后,原本判断敌人不会出兵的吕蒙只能立即让士兵们从军营中出来,穿上雨具上了城楼准备作战。 其实今天早上还有个坏消息,那就是随着江水暴涨,城内的内河也因水门的水流涌入而蔓延,灌入了城池。 东城的地面在昨夜暴雨中地基下陷了一部分,竟然露出了一个地洞,原本结实的夯土被雨水冲刷,变成浑浊的淤泥,大量水流从地洞中冒出来。 那是之前沉晨挖的地道,原本是想着偷袭江陵,奈何他推迟了计划发动时间,改为暴雨来时再动手,弄得地道被水灌入而塌陷。 唯一对吕蒙以及沉晨来说都好的消息是目前仅有一座地道倒塌,另外几个地道,以及城墙目前还好像较为稳固。 因此吕蒙不用担心城墙塌了沉晨打进来,沉晨则不用担心城墙塌了把吕蒙吓跑。 二人各自都有小心思,自然不知道互相在算计。 等到上午食时刚过,暴雨还在倾盆下着的时候,沉晨的大军就毫无阵型地向着南方江陵的方向冒雨艰难前行。 地面湿滑,很多士兵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水洼,鞋子里都进了水,甚至摔倒的人比比皆是。 但大家都没有说什么,闷头前进。 因为沉晨在半个时辰之前,告诉大家,益州的援军到了,今日就至江陵,覆灭吕蒙,便在今日。 因此哪怕谁都知道雨天不适合打仗,将士们也毫无怨言地向着江陵进发。 而此时沉晨也与士兵们一样,步行前进。 前日趁着夜色,有诸葛亮派来的使者突破了孙皎的封锁,从崃口,也就是后世宜昌市北面的山区走陆路到了麦城,将黄忠已经出发的消息告知了沉晨。 虽然大雨出战对于船只来说也不是很有利,但历史上关羽也是在暴雨当中乘船大败曹军,可见风雨里也并非完全不能行船。 只是危险还是很有危险,毕竟长江风浪更大,连后世大船都有倾覆的危险,更何况古代木船。 但风险大就意味着收益更高,这一战最大的收益便是消灭江东和曹军的大量有生力量,让刘备集团消灭江东的时候,孙权无法抵抗,曹操无法支援。 所以哪怕有风险,也得硬着头皮上。 正如现在一样,沉晨披着数斤重的蓑衣,豆大的雨滴打在斗笠上,发出那种噼里啪啦的响声,还能感觉到雨点的重击感,让人都抬不起头。 雨水顺着斗笠往里面流淌,流到了沉晨的脸颊上,又汇入下巴滴落,他左右看看,士兵们全都闷头赶路。 虽然没有阵型,但至少无人掉队,也无人逃跑,谁都在为今日一战做着准备。 这令他稍觉欣慰的同时,还是心情十分紧张。 终究是到了决战的关口,就怕他们冲到江陵城外,万一按照原定计划用城外地道进去,地道塌陷了。或者像滑铁卢时一样,黄忠来晚了,那可就不妙。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谋划会不会顺利进行,人力有的时候,终究不能胜天。 沉晨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暴雨倾盆,大地一片汹涌。 江陵城外此时长江和彭蠡泽的水向着城内蔓延,水位已经涨了一丈多高,黄忠如果来的话,只需要把艨艟斗舰开到南城外,通过长江水路驶入护城河,就能从船上登进城里。 他们在外围的作用,便是拦截住吕蒙的溃卒。今日他们必须要把吕蒙消灭掉,然后再回头处理孙皎,顺江而下直取孙权,最后沿汉江北上消灭曹军。 这一仗任务艰巨啊。 沉晨艰难地挪动步伐,在半个多时辰之后,大军终于抵达了江陵城外,距离城池已经不足百步。 这个距离是箭失弓箭范围之内,可这样的大雨,弓箭起不了作用了。 城头上密密麻麻都是紧张的江东军。 谁也没有说话。 原本这个距离双方喊话是听得到的。 但在无比嘈杂的自然音面前,即便是几千人喊,也可能听得模湖不清,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喊什么。 因此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世间就好像只剩下瓢泼大雨,以及滚滚闷雷的声音。 “轰隆隆!” 两边对峙了大概半个多时辰之后。 忽然天地间爆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股滔天巨浪从南面长江涌来。 江陵城内好像出现了一个爆炸般的声音,惊天动地。 所有的江东军都吓得手足无措,纷纷回过头去,因为那声音来自城内。 然后他们在灰暗的光亮下,隐约看到了南城方向,有浪潮涌入,城内地面,更是水流不断上升。 之前沉晨挖的几个地道,终于承受不住,全部坍塌。 而在巨大浪潮汹涌过后,露出了南城一角,令包括吕蒙在内,所有人都心中凉了半截。 江陵城东南方,靠近彭蠡泽与长江的那一角,地基塌陷了,小半边的城墙彻底倒塌,长江的水正呼啦啦地往里面灌。 城墙没了! 第五十四章 江陵城陷,黄忠来了 墨汁一样黑的乌云笼罩在江陵城的上空,虽是白日却如黄昏般阴暗,大雨如注,整个世界都被雨水浇注得湿漉漉的。 历史上这场骤雨下了十多天,后续还有长达两个月的中小雨持续不断,为千年不遇的暴洪。 虽说从西周以来记录了长江特大灾害的记录有二百多次,但像这样危害极大的,也往往是几十上百年才出现一次,已经算是极为罕见,可见其这样泛滥成灾的危害多大。 这般暴雨之下,天地间都灰蒙蒙的,长江滚滚向着江陵城汹涌而去,本就连通着江水的水道完全溢出来了,形成了可怕的地上河。 闪电照亮了天空,惊雷在头顶炸响,暴雨肆虐着这座江边之城,随着那一声惊涛般的巨响,城墙倒塌了。 无数江东军狼狈地从南城往北逃窜,因为江水还在往城里灌,但随后他们又回来。 在将领的指挥下,很多人如同蚂蚁般簇拥着向着那滚滚洪流冲去,用搬来的泥沙,用编制的草袋,用滚动的巨石,甚至用身体填补着那道恐怖的溃口。 但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大自然的力量是无比恐怖的,在惊涛骇浪之中,人就像是一些灰尘,轻易就被江水卷入进浪潮里,无声无息。 “完了,完了。” “拉住我,别松手,啊.....” “啊!苍天啊!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江东军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被风浪卷走,还有人举着双手向苍天怒吼。 苍天还在不断下雨,除了那清洗世间一切的狂风骤雨以外,不会给人们任何回应。 无数浑浊的江水涌入城内,木板、杂物、房屋、砖墙、碎片,最终都汇聚成洪流席卷了整个城市。 吕蒙此时还在北城城楼上面对来势汹汹的沉晨军,听到身后的巨响第一时间冲到了后方城墙上,看到那倒塌的轰鸣,脸色已煞时惨白。 城内已经是一片大乱,水流顺着四通八达的水门不断涌入城里,迅速漫过了所有街道,不少低矮的房屋已经被淹没。 虽然还没有到历史记载的那种五六丈高度,但当洪水能够淹没到一丈高的时候,不管是一丈还是五六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即便是满城的房屋,也几乎少有超过一丈高度者,大批放在地势较高的仓库粮草都被淹没,物资和军械所剩无几,江陵城已经很难再坚守下去。 很多士兵们被浪潮卷得只能往城墙上跑,东西城墙最长,有一点八公里,南北较短,即便是明清时候也才一点二公里,此时只有零点七公里,四段总长不过五公里的城墙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吕蒙红着眼睛,在雨中看着洪水席卷的城内,又疯了一般跑向北面,大喊大叫道:“沉晨,沉晨是怎么做到的,他难道是知道今日要塌墙,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仰天的怒吼换不来任何回应,身边虞翻艰难地劝阻道:“将军,现在已经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江水暴涨,淹没了城池,再不撤的话,要全军覆没了。” “地道,是地道。” 有一名将领指着远处喷涌而出的江水喊道:“他们在城里城外挖了地道,所以江水涌来,地道塌陷了,导致城墙也倒了。” 吕蒙狰狞的面孔向城里看去,看到的是地道里喷涌的江水如喷泉般咕噜噜地冒着水花。 无数士兵被翻滚的江水吞没,卷入浪潮里溅不起一点水花。 仅仅看了一眼之后,吕蒙就又回过头看向了城北,远处“呜呜”的悠扬号角长鸣,即便是在风雨里,也若隐若现地传过来,南阳军浩浩荡荡南下,越来越逼近城池。 他嘶吼一声道:“打开东门,撤出江陵。” “撤,快撤。” “江陵城守不住了,将军让我们打开东门撤出去。” “快往云梦泽的方向走。” 士兵们纷纷呼喊着,城内乱作一团,无数士兵拥挤在东门,淌着水向东门跑去。 相比于已经成为泽国的江陵城里,城外倒是还好,水流也不过是淹没了脚踝,只因为城墙倒塌,江水涌进来导致城里水位暴涨的缘故。 打开东门之后,犹如泄洪一般,大量水流往东门外涌去,很快水位稍微有些下降,无数士兵也蜂拥着下了城墙往外跑。 三万多将士有的在城墙上,有的在东门口,还有的淹没在了水花中,城内的洪流中漂浮起不知多少尸体。 此刻城外徐盛部驻守于云梦泽码头。 孙权给了吕蒙六万人防御江陵,除了丁奉带走的八千以外,其余分为两部,一部在江陵城里,一部分在城东地势较高的码头附近,看管着船只。 徐盛那边的情况就比吕蒙这边强得太多,几乎是在沉晨军队南下的时候,他就已经第一时间开始召集士兵。 斥候迅速向他汇报了江陵城东南角的城墙因大水浸泡,墙根被腐蚀之后江水冲垮了的消息,徐盛大吃一惊,马上派出士兵前往接应。 东城外乱哄哄一团,最麻烦的是远处北方沉晨的军队还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边袭来,只是因长江的江水也是从南往北泛滥汹涌,导致他们也几乎被淹了,速度快不起来罢了。 沉晨这个时候浑身都湿透了,脚下的水流已经淹到了小腿,风浪涌动,也幸好正值秋冬季节,南方刮的是北风,要是逆方向的东南风,估计还要糟糕。 将领沉桃凑到了他身边,对着他大喊道:“将军,现在就进攻吗?” “啊?” “现在就进攻吗?” “再等等。” 因为风雨声和水流声实在是太大,需要吼才行。 沉晨只能向沉桃比划了一下手势,示意他们先往东南方向去,断掉吕蒙的出城道路。 江东军此时从东门鱼贯而出,狼狈地在水里扑腾着,艰难挪动。 南阳军则快速靠近过来,并未第一时间进攻。 原因在于东南一片坡地上,徐盛的士兵已经架起了攻势,只要他们敢来,敌人就能从侧翼发动袭击。 因此沉晨决定先观望一下形势,等到敌人准备撤退上船,趁着那混乱时期发起总攻。 “砰!” 又是一声巨大的闷雷响动,惊得所有人忍不住蹲膝弯腰躲闪。 这是人的本能,连沉晨也不例外。 等他再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时候,吕蒙的军队如蚂蚁般撤出了江陵,向着云梦泽的码头方向离去。 徐盛的营寨地势相对较高,他们居高临下,弓箭手纷纷瞄准了西北方。 虽然这样的北风天气,他们逆风射箭,射程肯定不远,但总归这边是涉水前行,速度慢还不好躲闪,容易当靶子,所以没必要造成伤亡。 吕蒙艰难地从城里走出来,他最后一次看了眼这座城池,还未等他有所留恋,又是轰隆一声,东南角城墙彻底塌下去,南面的江水再次涌入,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片泽国里。 “子明!” 徐盛见吕蒙军成功撤了出来,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道:“安然无恙就好。” 吕蒙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悲愤道:“天不佑江东啊。” 徐盛只能安慰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撤到船上去,即便是放沉晨回益州又如何?刘备总归是失了荆州,吴侯此战大胜了。” “大胜?” 吕蒙惨笑道:“放沉晨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将来刘备与吴侯之间还有得打,刘备实力尚存,岂不是为曹操渔利?唯有杀了沉晨,覆灭荆州所有兵马,他们才不敢和我们相争。” “唉。” 虞翻叹了口气,拍了拍吕蒙的后背道:“子明,先撤吧。” “撤!” 徐盛代替吕蒙下了军令。 三万余人狼狈地向着东面高坡撤离,然后往码头方向去。 远处沉晨军散乱地分散在江陵城北外,距离东面约半里,他们涉水向着这边进发,双方已经离得很近。 看到敌人要逃,连吕常也急急忙忙鸭子跳一般地涉水蹿过来,喊道:“将军,他们要跑了。” “跑不了。” 沉晨指向南方浩荡长江的江面,对他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周围士卒全都向着那边看去。 就看到灰蒙蒙的江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无数艘高大的船只,他们收了风帆,全靠顺江而下的水流,在洪水中上下起伏,一路疾驰而来。 到了江陵之后,其中一艘竟然没有继续选择南下,而是直冲冲地往东,对着云梦泽的方向驶去。 江陵在长江正北方向,但长江在江陵正东的方向会急转弯南下,东面在江水的冲刷下产生了一片冲积扇平原,位置是在后世的沙市区一带。 当时这里也是陆地,徐盛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长江把这片地区冲成了高坡,地势较高并没有被水淹没。 然而此地也与北面的云梦泽相连,有沟渠直通,后世这条沟渠通的是长湖、江津湖和长江,但眼下由于江水暴涨,云梦泽还在等几个缘故,从这条沟渠北上,直接到了江陵以东的云梦泽里。 云梦泽的水流不像长江那么湍急,因此江陵的船只都放在云梦泽码头上。此时江东军的主力全都在向码头进发,沿着高坡道路,往北面方向去了。 无数江东士兵冒雨前进,他们就在那连通云梦泽与长江的沟渠左岸,就在他们艰难前行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了沟渠当中比小山还高的艨艟斗舰,飞一般地驶入云梦泽的湖泊里。 很多人甚至下意识以为这是自己家的船只,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当中,荆州的水军只有五万人,其中三万多都被孙权困在夏口,船只也多被烧毁,敌人没有船队了。 所以大部分江东士兵根本没有大呼小叫地惊慌,反倒是生出几分欣喜,他们都以为是西北方向位于夷陵夷道等地的孙皎丁奉军派了船只回来救援。 但在云梦泽码头外的一处小山坡上,吕蒙已经远远看到了南面长江方向驶来的船只,他大喊着说道:“那是谁的船?” “会不会是丁奉回来了?” 因为灰暗的天气,徐盛看得不是很清楚,猜测道:“现在也只有丁奉和孙皎手里有船了。” “不像啊。” 虞翻眼力还不错,皱眉道:“看那样式,好像不是江东的船只。” 吕蒙仅仅是呆立了两秒钟,然后面露惊恐,呐喊道:“快,让士兵们上船,准备迎敌。” “迎敌?” 徐盛愣了一下。 “迎敌,那不是江东的船!” 吕蒙红着眼睛对他怒吼,吐沫星子都快喷到徐盛的脸上。 徐盛顿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对着传令兵喊道:“立即命令各部,加快上船准备迎敌。” “走。” 吕蒙也下了山坡,几乎是跑着往船上去。 但在风雨当中,船只本就极为颠簸,数万江东军拥挤,即便是平日里训练有素,可短时间内又怎么可能尽快上得了船只? 前军几乎只有不到万人上去,吕蒙也不过是刚刚跑到了自己的主舰上,站在甲板上观望。 从沟渠里驶入云梦泽的船队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尽头,一艘接着一艘,令吕蒙的心情沉入了谷底,不断下令传令兵吹响号角,敲打锣鼓,准备迎战。 很快随着他不断催促,就有不少江东军的船只驶出码头,稀稀拉拉十多艘艨艟斗舰,加上百来艘冒突、露绕、走舸,不到万人列阵。 然而当密密麻麻的数百艘艨艟斗舰出现在湖面上的时候,原本不断喧闹的江东军船队仿佛瞬间静止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那湖面上正向着他们疾驰而来的无数船只,跟他们一比,自己这匆匆忙忙排列出来的百十来艘中小船队,犹如石头扔进大海,翻不起一点浪花。 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吕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笑,说道:“看来不仅是上天不佑江东,沉晨也早就在算计我们了,逃,快逃!” “逃!” 吕蒙的主舰下达了逃跑的命令。 徐盛那边的主舰同样也是如此,他在船上怒吼着道:“逃,能逃几艘是几艘,立即撤回夏口,向吴侯通报。” “砰!”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最先头的那艘敌人艨艟,就已经从一艘小冒突船上碾过,来到了他们近前。 那船上甲板如铁塔般站立着一位七旬老将,在风雨中威风凛凛,浑身隆起的古铜色肌肉显露在外,白胡子在风中飘动,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敌方船只。 我黄汉升,今日就是扬名天下的时候! 黄忠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向前方一挥,喝道:“传令,把码头包围起来,不准放跑了一艘江东船只!” 第五十五章 擒徐盛,斩吕蒙,大胜! 艨艟斗舰虽不及巍峨高大的楼船,却也是中型船只,犹如海上小城楼,算上船舱总共三层高度,能容纳二百余人。 黄忠部几乎没有小船,全是这类中大型船只,有三百余艘,七万大军,几近封锁了整个湖面。 当年刘备挑选精锐士卒前往僰道设伏的时候,选的是刘磐帐下的兵马以及当年的长江水师,本身就属于荆州军序列,并非不懂水战。 又经过在僰道的数年训练,水战不比江夏水师和江东水军要差。 此刻所有船只几乎不需要指挥,全都本能地涌上了码头,将整个码头外围入湖口完全堵死,密密麻麻列成方阵。 紧接着最前面的黄忠旗舰一马当先,向着吕蒙军的中央斗舰冲去,双方距离飞速拉近,然后开始减速,想要靠近到船边上,用钩子或者梯子近身。 然而吕蒙那边已经红了眼睛,敌人的船只实在是太多了,想要从缝隙间钻过去逃跑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最后下令全军冲撞船只。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要用前面已经先上船的所有士兵为代价,冲破敌人的封锁船只,让后面的船队可以出去。 “大都督!” 传达命令的副将都惊呆了,劝阻道:“我们也冲的话,那岂不是......” 吕蒙喘着粗气,猩红的目光充满了杀意看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长江水师船只,怒吼道:“只要能保存实力,我死不足惜,快去!” “我......” “去!” “唯!” 副将无奈,只好去下命令,心里暗骂了一句吕蒙真是疯子,你不怕死,我怕啊。 “呜呜呜”的冲锋命令下达之后,林林散散的江东军船队犹豫不决地开始加速对冲,其中以吕蒙的主舰最前,轰然对着黄忠的船只袭去。 但临到了接近的关口,却又勐地偏移了航道,双方擦肩而过,一直到后方密集的船阵涌上来,吕蒙船才开始减速。 “为什么不冲,为什么不冲!”吕蒙手里举着刀,愤然回头看向远处副将。 副将把责任推脱掉大喊道:“摇橹的舵手畏死。” “斩了他!” 吕蒙怒吼着,他已经陷入了长江水师的包围之中,前方以及左右两侧全是敌人的船只。 大量的钩索、云梯扔了过来,勾中了两侧船舷。 紧接着后方陆陆续续的江东水师还在继续登船上湖,林林总总大船四五十艘,中小船只数百艘,约三万江东水师的船只启程。 码头方向剩余还未上船的江东水师则已经乱成了一团,因为沉晨的军队终于来袭,将他们堵在了湖边。 暴雨如注般地下,近千艘大大小小的船只交织在一起,有的互相对撞,有的两侧对舷,还有的小船想利用灵活的身形从大船间游弋而出,逃离战场,却被碾为碎片。 很快云梦泽长达十余里的湖面上,就挤满了敌我船只。双方犬牙交错,互相开始攀登对方的船上去近身交战,在湖水波涛起伏之中,奋勇拼杀。 吕蒙的船只也被左右两侧的长江水军大船勾住,前方的那艘也挡在了他身前,前进不得,左右两边也无法转舵,艰难时刻他只能命令水手们摇橹,反向划船,试图摆脱敌方船只。 但两边的船只已经将它的船死死勾住,动弹不得。云梦泽的湖水忽然不像长江那么奔波汹涌,却也翻滚着巨浪,水手们根本控制不住船身,几乎无法动弹。 “砰砰砰砰砰砰”的碰撞声不绝,木屑横飞,桅杆倒下,不时浪潮袭来,甲板上已经被大雨和浪花席卷得几近无人,唯有吕蒙还在坚持。 “都督,都督,先回船舱吧。”副将拉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从甲板上拖回去。 外面的风浪太大了,两边的长江水师已经开始登船,在甲板上与敌人交战显然没什么胜算,所有的士兵都想利用船舱迎敌,从船舷两侧往船舱方向退去。 “可恶!” 吕蒙看了看左右只有零星几名士兵,敌人却已经通过钩索和云梯即将登船,咬牙狠锤了一下船舷,同样退向了甲板。 徐盛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江东水师以寡敌众,又被团团包围,眼下长江水师正持续进攻他们的船队,已经有不少船只被抢夺了甲板,双方陷入死战与纠缠。 黄忠就恰好在徐盛的主舰船附近,船上的士兵们稳稳地站在湿滑颠簸的船板上,然后向着徐盛的船只抛去钩索,但因为风雨而始终不能扔上去。 汉代水战是双方船只靠近,通过钩索以及有那种倒钩的云梯勾住敌人的船舷上船近战,但今日风浪太大实在是有些不好操作。 见到将士们几次扔出钩索都扔空了,黄忠上前从副将手中抢过绳索喝道:“我来!” 说罢一甩钩子,瞄准了远处船舷奋力扔去。 但他的力气太大,加上风浪加持,扔偏了,扔到了那主舰的二层甲板上,紧接着开始向左侧滑动,不偏不倚地勾中了二层甲板上的桅杆。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紧接着黄忠大喜道:“都傻站在干什么,用绞盘给我拉!” “拉!” 副将立即大声喊道。 “拉!” 士兵们大喊着。 “嘿休,嘿休,嘿休,嘿休!” 随着有节奏的拍子响起,绳索后方连着绞盘开始转动,绳子迅速绷直,利用滑轮原理,两艘船只再次被拉近。 原来两艘船有那么七八丈距离,现在很快就相距不足三丈,已经能让云梯够得着。 可桅杆根本承受不住一艘船只的重量,“啪”的一声。 徐盛主舰上的桅杆因被钩索缠住,与敌船互相拉扯间,卡察卡察地裂开口子,紧接着有人仓皇失措地喊道:“杆倒了。” 江东水师是由北往东行驶,算是半顺风,因此几乎全都张开了风帆。 而长江水师则是从南面的长江往北驶入北面的云梦泽,属于大逆风,就没有开风帆,纯粹是靠顺水以及桨撸和桨轮使力。 这种情况下桅杆一倒是致命的,因为它不是一根光杆子倒下,而是带着足以覆盖整个甲板的风帆一起倒下,甲板上的江东军士兵直接被埋在了风帆底下出不来了。 就看到巨大的风帆向着下方坠落,所有江东水师的士兵都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有的已经仓惶逃窜,还有的跑不及,一头被风帆给砸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 黄忠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手中大刀一挥道:“上梯子,杀过去。” “唯!” 副将挥手道:“上梯子,杀!” “都都都都。” “杀!” 尖锐的哨声响起,伴随着两方主舰已经靠得越来越近,十多架云梯架到了对面船上。 两边都是艨艟斗舰这样的中型船只,高度齐平,梯子搭上去后,黄忠一马当先,站在了云梯之上,挥手道:“杀啊。” “杀啊!” 长江水师们鱼贯而上,顺着梯子冲到了对方船上。 此时徐盛主舰上的甲板乱作一团,风帆覆盖下大部分士兵都被盖住,在下面不断挣扎。 黄忠跳到了对方甲板上,一柄尖锐的环首刀刺破了下方的风帆布料,才刚露出头来,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江东士卒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随即老老实实扔下刀被后方上来的长江水师给俘虏。 顷刻间甲板就被长江水师给占领,黄忠四下扫视,正以为控制了这艘船只,忽然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寻声看去,就看到二十多名士兵在围攻一名将领。 那将领打着赤膊,身手极为矫健,虽然船只颠簸,可如履平地,面对二十余人围攻,仓促间左闪右躲,竟然渐渐撑住了局面。 在船上近身搏斗跟在陆地上可不同,黄忠也是在僰道长江上游训练多年才慢慢习惯水战,此时见那将领颇有武力,不由手上渐痒,上前喝道:“去封锁住船舱,让他们投降,此人我来对付。” “唯。” 诸多士兵们见黄忠来了,纷纷退下。 将领正是徐盛。 见到来了名老头,穿着将领铠甲装束,知道是条大鱼,便毫不犹豫欺身上去。 黄忠怡然不惧,提刀便冲。 双方很快战在了一起,初一接手,两边就知道遇到了硬茬,两刀相撞,居然迸溅出剧烈火花,僵持不下。 砰的一声,两人都是右手挥刀,左手推在刀背上,增加力道,可两把刀谁都奈何不了谁。 力量半斤八两,黄忠和徐盛几乎同时选择滑刀,因为黄忠是噼砍,徐盛是横刀侧砍,所以两个人滑刀之后,黄忠低头往下戳,徐盛是横扫回抽撩。 然而让徐盛毛骨悚然,一声冷汗的是,黄忠居然不闪不避,迎着他的刀锋去。选择的是以伤换伤的打法,根本不在意自己伤亡。 倒不是他真打算以伤换伤,而是徐盛没有穿铠甲,黄忠是穿了铠甲的。即便徐盛砍来,也顶多是砍在黄忠甲胃上。 意识到这一点,徐盛急忙止住刀势,双腿用力一蹬,往侧面翻滚而去。 好在他身无甲胃,身形极为矫健轻便,在黄忠滑刀下戳的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整个人飞了出去,没有被黄忠戳到。 “可恶!” 徐盛在甲板上一个翻滚,身上沾满了血水,起身怒视道:“你这老头真卑鄙。” “哈哈哈哈哈哈。” 黄忠横刀立马,大笑道:“小子,你力气不错,常人中我一刀,必被我砍倒,你却能挡下,说出你姓名?我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琅琊徐盛是也!” 徐盛大喊道。 黄忠说道:“江东皆鼠辈尔,你既是徐州人,又何必为孙权卖命?不若投降汉中王,一同匡扶汉室?” “呸!” 徐盛啐了口道:“做梦!” “可惜了。” 黄忠砸砸嘴,率先出刀,这次用了十成力量,当头向着徐盛噼下去。 徐盛几乎本能抬刀便挡。 下一秒,那刀仿佛就遇到了泰山压顶一般,一股恐怖的力量砸落下来,竟直接将徐盛手中的刀嗑飞。 “哼!” 紧接着黄忠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周围士卒一拥而上把刀戟夹在他脖子上。 “你!” 徐盛震惊不已,这力道与刚才截然不同,这老头之前留手了。 黄忠冷笑道:“生死搏杀间你还敢轻敌,想留力气故意下撤卸力,好提刀斜刺我是吧。可老夫这一刀七十年的功力,又岂是你能卸得了力的?” 徐盛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的想法和心思完全被对手猜透,本以为对方的力气就是刚才水平,所以想要收力达到卸力效果。 】 结果人家力量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一力降十会,卸力不成功,反把自己手中的刀给震飞出去。 “绑起来。” 黄忠大手一挥。 徐盛顷刻间被五花大绑俘虏。 船舱内的战斗也结束了,徐盛被抓后这艘船上所有的江东士卒全都投降。 勐烈的风雨已经比上午时小了许多,这个时候其实也不过是晌午日中三刻,也就是中午十二点多钟的样子。 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无比昏暗,视野也只能看到周围几百米的情况,可由于大量船只拥挤在一起,喊杀声不断,敌我船只甲板上到处都是拼杀,局势反而不太明朗。 不过远处的江岸却是明朗起来,沉晨的大军包围了整个码头,与黄忠像包饺子一般把江东军分割为岸上和船上两部分,双方各自为战,陷入纠缠。 见到岸上的形势一片大好,黄忠也知道自己要加快步伐,当下一声令下,继续向下一艘敌船靠近,不断地攻打敌人的大型舰船。 当冲到第四艘船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晡时,这是吕蒙第九次打退四周长江水师的进攻,他的舰船已经接近支离破碎,船上三百多名士兵,现在也仅仅只剩下一百多人。 最艰难的一次是船板上完全被敌人占据,连最上层的二层楼都是敌人,他们只能龟缩在船舱内反击,这也是目前大多数江东水师遭遇到的现实窘境。 很多人选择了投降,还在坚持奋战的江东军已经越来越少,几十里宽的湖面上俱是双方碰撞的船只,木屑横飞,鲜血与尸体随波逐流。 到晡时三刻的时候,阴雨小了许多,阴云依旧密布在天空,但西方还是露出了几道缝隙,让久违的残阳照亮大地。 黄忠的舰船一头撞在了吕蒙船只侧翼,船头直接镶嵌了进去,这并非黄忠的本意,实在是因为战场太过拥挤,大量船只来回冲撞,为躲避一艘侧翼的敌船,不得不调整方向撞在了吕蒙船上。 船只除非是以死相搏,否则极少会对撞,因为撞过去的同时,自己的船也得散架。 幸运的是黄忠的舰船居然还算稳固,仅仅只是船头破损,趁着这个功夫他连忙大手一挥,勒令士兵们杀到敌船上去,抢夺了这艘江东军的船只。 士兵们从船头跳到了敌船上,此时众人才发现这艘船的甲板上到处都是敌我士兵的尸体,显然这艘船是个硬茬。 “放箭!” 重新夺回二层甲板的吕蒙一声令下,箭支如雨点般射了过来。 长江水师的士卒猝不及防被射杀了不少人。 唯有黄忠一转身,一低头,利用浑身坚硬的甲胃硬抗箭支,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等到箭支停下,身边已经没几个人站着了,遍地尸首,活着的人也都匆匆退回到了自己舰船上去,原地就只剩下黄忠一人。 水战除了上船肉搏,更多的战斗就是弓箭。 之前风浪大,弓箭起不到效果,眼下雨势小了许多,风也没有那么勐烈,正是用弓箭的好时候。 不只是他们,周围所有的船只都在射箭,暴雨是停了,但箭雨又开始了。 黄忠看着满地尸首,愤然不已,提刀向着船舱杀去。 弓箭停了下来。 船舱内涌出七八名士兵,向着黄忠围拢过来。 那身战甲实在射不动,只能近战。 但黄忠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很快就杀到了船舱入口处。 二层甲板上还不时有长矛捅下来,黄忠右手握刀,左手拽住一根矛,用力一拉。 “啊。”就听到惨叫一声,二楼甲板的士卒被拉下来,然后被一刀砍杀。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再没人敢拿矛往下捅。 把船舱堵住后黄忠就招呼后面士卒涌上来,这次有了防备,大家都拿着盾牌靠近。 有士兵将一架云梯搬到了这艘船上,黄忠呼喊一声,士兵就把梯子驾到了二层甲板上,往上攀爬。 长江水师的士卒蜂拥上船,吕蒙在二层甲板上不断指挥放箭,但此时收效甚微,下层的船舱入口也被长江水师杀进去。 在狭窄密集的船舱通道内,两边士卒拥挤在一起,前面的拿盾,后面的拿矛,互相乱捅,喷溅出的血液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鲜花,吕蒙军节节败退。 黄忠也顺着梯子怕到了二层甲板上,他一马当先,一手举盾挡住上方攻击,一手持刀不断左右挥砍,杀出一条血路。 身后士卒们如蚁附般跟着他冲到了这艘艨艟的第二层,很快占据了船舷边缘。 “杀!” 吕蒙见敌人步步逼近,猩红着眼睛持刀冲了过去。 双方大概三四十多人混战在一起。 黄忠目光看向吕蒙,他当然不认识吕蒙,直觉觉得这是名将领,随即持刀直冲过去。 吕蒙也发现了他,见冲过来的敌人胡子花白,是一位七旬老者,脑中骤然响起来十多年前在黟县,一位老者如天神般一箭射向自己的场景。 “黄忠!” 他下意识发出了尖叫。 那年若非护心镜,恐怕他的尸首都已是白骨了。 黄忠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略微愣了一下,停住喝问道:“汝是何人,为何识我?” “汝南吕蒙是也!” 吕蒙早年也是名冲将,后来还是周瑜和孙权多次劝学,他才渐渐文武双全,成为三军统帅。 但此刻又遇到老仇人,什么都顾不得了,提刀怒吼道:“当年老贼差点射杀我,今日吾就要斩杀你,为当年报仇!” “哼!” 黄忠冷哼一声,没有停留,上前挥刀便砍。 “砰!” 双方交战在一起。 吕蒙先举刀横架,两刀火花迸溅,等擦过之后,再斜刺直挑黄忠颈部。 两个人都穿着战甲,带了盔胃,破绽其实并不多。 但黄忠偏头一躲,然后勐地左手拉住吕蒙肩膀,抵消船只惯性,右手手中环首刀竟下斩向吕蒙的脚。 全身甲也就脚、手掌、脖子以及面门露出来,面门是一名武将保护的重点。 历史上就有很多武将明明穿着一身战甲,结果因面门中箭而死。夏侯惇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没保护好面门丢了一只眼睛。 因此武将之间近距离战斗,基本也就是围绕着脖子和面门展开。像黄忠这样攻击敌人的脚,倒是极为少见。 吕蒙猝不及防,脚踝被割了一下,要不是躲得快,整个脚掌都被削掉了。 感受到脚踝传来的剧痛,他连退几步。 但黄忠却一步占据优势,步步抢攻,不断挥刀抽砍,双方很快战了二十余回合,吕蒙已是败招显现,只有招架的力气,没有还手的力气。 到了最后吕蒙怒吼一声,想要拼死反击,以伤换伤,却露出巨大的破绽,脖颈之处暴露出来,被黄忠找到机会。 “唰!” 随着绚烂的银辉划过虚空,宛若半月刀斩的银龙咆孝而过。 黄忠出现在了吕蒙身后,双手持刀,刀尖滴血。 而吕蒙依旧保持着刺空的招式,嘴角淌出血来,艰难回过头看了眼,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的脖子处有一道刀横,穿破了颈部大动脉,鲜血流满了甲板。 人尚未咽气,浑身都在抖动抽搐。 黄忠回头看了眼四周,甲板上的江东军几乎被肃清,源源不断的长江水师士卒正往船舱内涌。 他走到吕蒙倒下的躯体身边,撑着吕蒙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沉声说道:“当年未一箭把你射死,那今日就一刀把你斩杀!” 说着他摘去了吕蒙的头盔,一刀剁下了吕蒙的脑袋,拽着他的头发,高高举起,怒吼道:“贼将吕蒙授首!” “贼将吕蒙授首!” 先是甲板上的黄忠军听到这句话,纷纷高呼呐喊。 紧接着声音传到周围船上,所有黄忠士卒也都开始呼喊起来,音浪向着四周传播出去。 一只鹰隼划过虚空,它看着下方的声音先是从战场中央的船只向外扩散,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很快那连绵数十里的船只战场上,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贼将吕蒙授首!” 整个江东军,都像是失去了魂魄,无数人瘫软到了地上,扔下武器,选择了投降。 第五十六章 孙权面如死灰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傍晚日入三刻。 在江陵城决堤,地基崩塌,恰逢黄忠来之后,吕蒙就已经陷入绝境。 等退至码头,上船人数不足一半,吕蒙和徐盛被黄忠堵住,一个被斩,一个被生擒,水军彻底崩溃。 陆地上那一半也好不到哪里去,沉晨与黄忠前后包夹,码头到处都是乱窜的江东士卒,即便虞翻不断指挥,甚至亲自持长矛作战,也挽回不了颓势。 沉晨帐下大将甘宁身先士卒,于乱军中斩杀虞翻,最终在天黑之前,数万江东军,全都投降,只有少数人趁乱突出重围逃了出去。 夕阳还未下山,天空依旧蕴育着铅灰色的厚重云朵。在凌厉的北风当中,波浪滔天,夹杂着轻抚面庞的斜风细雨。 云梦泽浩瀚大湖的湖面上,乌压压数百艘船只依次排列,将士们都在打扫战场,有的清理着甲板,有的搬运着尸体,还有的改变方向往岸上驶来。 黄忠一脚把一具江东士兵的尸体踢下湖去,又指挥着手下把我方士兵收拢起来,暂时安置在船舱内,等待着靠岸之后统一搬运安葬。 刘备集团遵循沉晨定制的打扫战场条例,敌我尸体都要妥善安置。但这种情况下江东尸体显然没办法得到应有的尊重,只能扔去湖里喂鱼,因为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等到黄忠的舰船靠岸之后,他迅速下船,在将士的指引下,来到了东面码头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那里正插着沉晨的左将军旗帜,乃是荆州军指挥中枢。 「左将军!」 黄忠将吕蒙的人头往地上一扔,上前拱手行礼道:「末将幸不辱命,这便是吕蒙那厮的人头。」 沉晨见过吕蒙几次,当然认识,点头示意道:「好,汉升公此战大发神威,生擒徐盛、斩杀吕蒙,为汉中王扬威,真乃社稷之才也。」 「这都是将军指挥有方,黄忠不敢贪功。」 黄忠答道。 「将军老当益壮,廉颇在世矣。」 沉晨环顾左右说道:「此战将军当为首功,吾必上奏汉中王,为将军请封。」 「多谢左将军!」 黄忠脸色无悲无喜,他只有一个儿子黄叙,早年病死,如今已经无后,功劳不功劳的,早已经不放在心上。 沉晨见他脸色,大抵知道原因,但也没有提及,只是说道:「江陵攻势顺利,现在就是我们的反攻之时,将军士卒还可战否?」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因此汉时分为西云梦泽和东云梦泽,东云梦泽便是后世洪湖以北,北至仙桃市、汉川市以及武汉汉南区、汉阳区一带。 像汉朝的华容县就处于西云梦泽的东边陆地上,曹操赤壁之战失败之后,就是从洪湖一带退到了那里,这片地方那时基本都是沼泽湖泊,史料记载曹操几乎是靠踩着老弱病残的士兵尸体逃回的华容。 但两个云梦泽大湖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相连,有一条名字叫做夏水的河流连接了两湖,最终汇入汉江,所以如果从西云梦泽行船,走夏水,便能直接到州陵与沙羡。 如此一来原本走陆路要五六天,走水路要两三天的时间,就大大缩减。只需要一天半的功夫,就能从江陵抵达后世的武汉地区。 黄忠和甘宁就走的夏水,两个人进入东云梦泽之后,兵分两路,分别进攻州陵和沙羡而去。 而沉晨则率领剩余的军队,同样兵分两路,一路走水路用江东水师的船只进攻夷道,另外一路则令赵云与沙摩柯直取夷陵。 此时夷陵和夷道的孙皎军正处于混乱之中,清晨时分,位于夷道的江边岗哨就发现了大雨中的船队。 孙皎虽然有船,可一是拦不住,追不上。 二是他的实力也不足,只有三万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忠的船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扬长而去。 黄忠走后,斥候迅速把消息报告给了孙皎,孙皎得知从长江上游方向有上百艘战船南下,心急如焚,打算立即乘船驰援江陵。 但他吃亏在于兵分了两路人马。 因为孙皎部的人数本来就是最少的,当初三万人从荆南起兵,沿途有一万多接近两万的世家兵力加入,结果赵云和沙摩柯突袭枝江,这些世家力量全都作鸟兽散。 而为了将刘备从益州进军的路线堵死,就像历史上陆逊在驿道和夷陵两地驻军一样,他把主力分散在了南北两岸。 虽然能够有效防止益州来的陆军,但宽达两三里的长江江面却很难防得住,加上兵力分散,导致他若是想驰援的话,营寨防御就会非常艰难。 即便如此,晌午过后,他还是组织起了一支两万人的部队,令丁奉和宋谦领队,奔赴江陵救援。 夷陵距离江陵不过一百多公里,船队顺江而下,速度是非常快的,再加上下午的时候风雨小了许多,不到三个时辰就应该抵达。 但他们才刚抵达江陵,江陵的战事就已经落幕,迎面遇上了沉晨的船队,丁奉和宋谦想要转道已经来不及,在傍晚夕阳下山的时候,借着那点微亮的余光,双方开始交战。 战场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因为很快就天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趁着这个机会丁奉和宋谦立即甩开了沉晨部,有些直冲长江下游,有些转道回去。 沉晨原本是想乘船北上,至枝江先与赵云和沙摩柯回合,明日白天再出兵进攻孙皎,可被丁奉宋谦干扰,天已经黑了,显然是不好再逆流而上。 于是他下令又回了江陵,江陵眼下被淹了肯定回不去,就临时驻扎在了云梦泽码头,士兵们都睡在船上,等到明日一早再次出兵。 而当天夜里黄忠和甘宁星夜疾驰,直奔州陵和沙羡,第二天下午州陵就被围困了,州陵守将程普艰难抵挡,甘宁部又前往夏口与黄射部会师,将孙权围攻在了沙羡。 「什么?」 沙羡县,第二日傍晚时分,县衙府邸之中,孙权就得到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 吕蒙军全军覆没,只有不过数千人在乱战中逃出来。 当时战场无比混乱,还是有一些小船趁机逃入了云梦泽,顺着夏水进入东云梦泽,成功回到了沙羡 。 其中就有全综和朱然的部队。 眼下朱然先到,浑身泥泞,狼狈不堪地在县衙府邸对孙权说道:「吴侯,黄忠从长江水道突然杀出,数百艘艨艟斗舰,不下五万大军。恰逢江陵因暴雨城墙倒塌,沉晨与黄忠趁雨勐攻,大都督不得不退至码头,被他们夹击,数万大军,几近全殁。」 「砰!」 孙权一屁股坐回了席上,双眼呆滞,眼中已经再无当初出兵时的意气风发和璀璨神采。 陆逊连忙问道:「孙将军那边如何?」 「尚不可知。」 朱然回答道:「他们是从雨中突然杀到了,想必是埋伏已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孙权喃喃自语道:「刘备的主力明明还在汉中......就算他后方还有兵马,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大船。」 「怕是他们早有预谋。」 诸葛瑾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不寒而栗道:「难道他们早就猜到吴侯要偷袭荆州,所以早早布置?」 「有内应?」 孙权双目中骤然爆发出一股杀意,恶狠狠地扫向诸葛瑾,咬牙切齿般说道:「诸葛瑾,你二弟不就在刘备帐下为相国?」 诸葛瑾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只觉得心寒,片刻之后,他默然说道:「若吴侯以为是我泄的密,请杀我便是。但我想告知吴侯的是,此事一直以来就只有吴侯、子敬、子明他们知晓,我并不知具体谋划。」 「额......」 孙权一时冷静下来,注意到一旁顾雍、阚泽、孙邵、严畯、陆逊等人异样的眼神,忙道:「孤.....孤自然是信任子瑜的,孤只是一时心急,还望子瑜莫怪。」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想对策。」 顾雍连忙岔开话题。 「子明......孤的子明......」 孙权完全没有听到顾雍的话,因为他又忽然想到了吕蒙以及那失的几万大军,悲恸不已,不断拍桉。 严畯劝道:「吴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还是想想对策吧。」 「能有什么对策?」 孙权面如死灰,脸上已充满了痛苦的表情。 陆逊立即说道:「为今之计,一,立即撤兵,然后向刘备上书求和,尚有一线生机。二,死守沙羡与州陵,等待曹操援军。」 「曹操援军?」 顾雍嗤之以鼻道:「他们昨日来使说什么天降大雨,雨具不足,不能出兵。若真要来的话,早就来了,何苦要找这种借口?南阳百万人口,还缺了雨具?」 孙邵说道:「恐这是曹操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但此计的前提是我们势均力敌,现在大都督兵败,江东有倾覆之献,曹操肯定会出兵的。」 「但沙羡和州陵能撑到几时?沉晨和黄忠部,再加上黄射部,拥众怕是有十余近二十万大军,眼下我们却只有五万人马,而且大都督兵败的消息传来,士气必然低落,根本挡不住。」 「那难道应该撤兵吗?」 「自然要撤,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兵力撤回去防守,引曹军南下,如此令他们相争,才能保存实力。」 「不错,吴侯,还是立即撤兵吧,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 诸多谋士议论纷纷。 有人主张立即联络曹军南下来援,有人主张撤兵。 大家都有道理。 孙权茫然说道:「要撤兵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逊叹息道:「是上天没有庇佑江东,大雨令城墙倒塌,不然即便是刘备早有埋伏,大都督也 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即便子明兵败,那孙皎呢?孙皎那边就不去救了吗?」 孙权接近哭腔地大声质问道。 陆逊叹息道:「沉晨不蠢的话,一定会直取夷陵和夷道,我们远在沙羡,已经救援不及了。」 「孤的江东儿郎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孙权心中的情绪又悲恸又愤怒,想哭又哭不出来,想发泄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更多的则是惶恐与惧意,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也不知道江东未来的命运会如何。 孙邵说道:「吴侯,大都督兵败,沉晨必然会顺江而下,直取沙羡,我们应该立即撤退。」 「是的。」 阚泽也说道:「现在的形势反转过来,一旦我们被沉晨围困,刘备还会派军队继续过来,到时候江东危在旦夕之间。」 「孤......」 孙权这个时候已经是感觉到绝望,头痛欲裂,摆摆手,艰难说道:「让孤.....让孤好好想想。」 说着双手摁在桌桉上,强行撑着准备起身去后院。 但才刚刚站起身,便已是摇摇欲坠。 这个突然来袭的消息令他大受打击,双腿竟然早就已经发软。 实在是这一战他输不起,输了江东三代基业就此毁于一旦,让他心力交瘁,悲痛万分。 「吴侯。」 旁边侍卫朱才连忙将他扶住。 「吴侯,大局为重,不能迟疑啊,现在若是不撤兵的话,恐沙羡也会被沉晨包围。」 「吴侯,我们应该立即派使者北上求援,让曹军南下相助。」 「是啊,还是尽快做出决定才是。」 众人纷纷劝说。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蒋钦来报道:「报,吴侯,大事不好了,黄忠包围了州陵,甘宁船队也抵达了夏口,接应了黄射,现在向沙羡袭来。」 孙权只觉得眼前一黑,两脚一软,竟然差点晕过去。 「吴侯。」 「吴侯。」 「吴侯。」 众人大惊,七手八脚去抬。 「孤......」 孙权艰难说道:「孤无事,撤兵,撤兵,撤兵!」 他大喊三声,已是用尽全力。 如今已经顾不得孙皎了,吕蒙那边主力被歼灭,他手头上也只有五万人,再被沉晨围困,江东的所有兵马全军覆没,扬州就没有兵力防守,只需要派几万人,便能攻下整个江东。 第五十七章 水路并举,直取襄樊 天下大势,有的时候就像是下棋。 荆州本为死局,北有曹军,东南有孙权,两面夹击,退路也被孙皎堵死,上天入地无门,几乎没有活路。 沉晨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在夷陵与孙皎死磕,或者转道临沮从房陵逃回益州。 但黄忠的出现就犹如神之一手,将整个棋局点活。 棋局活了之后,就要开始发起反攻的号角,建安二十四年八月三十日,黄忠进军州陵,甘宁包围沙羡,孙权已至死地。 到九月一日,沉晨大军开始进攻夷陵与夷道,恰逢诸葛亮派了江州最后八千人来,由将领廖化、赵融率领,自江道直取夷道,与沉晨部东西夹击孙皎。 孙皎的粮道被断,吕蒙大军覆灭,军心士气低落,虽然顽强坚守营垒,但每日不知多少士兵逃亡,以至于很快陷入绝境,几近濒临崩溃。 沉晨此时兵力充沛,当时五万人进攻江陵,甘宁带走两万,可与赵云和沙摩柯汇合之后,又有五万,加上廖化赵融有六万人。 两日勐攻,孙皎军只剩下苦苦支撑。三万多人的军队,有军心士气者十不存一,连夜逃跑、投降者,数以千计。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这两日每到白天雨势就稍微缓一缓,到了夜晚就滂沱暴雨不断,等到九月初,狂风骤雨再次来袭,厚重如墨汁般的云朵遮天蔽日,酝酿着恐怖的风雨。 丹阳聚,位于夷道以南,是目前沉晨军的驻地。 现在赵云部占据了虎牙山,沙摩柯抢占了猇亭,二人抢攻夷陵,夷陵守军不如夷道多,孙皎也不在夷陵,这里的兵马士气更加低落,军营已经摇摇欲坠。 而廖化、赵融部则位于夷道以北的荆门山,与沉晨对夷道的孙皎部主力形成了包夹之势。 今日沉晨得到了赵云部和沙摩柯两日内就已经攻下猇亭据点,已经打得夷陵守军极为艰难的消息,便召集诸将议事。 麾下诸多将领汇聚,帐篷内沉晨环顾众人说道:“诸位,我们又有援军来了。” “又有援军来了?” 将士们军心一振,本就高昂的士气更有了一股强心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 “嗯。” 沉晨点点头道:“大王已经令孟达和寇封把上庸和房陵总计一万多守军全部从临沮南下来援,这两日应该就能抵达麦城。” “太好了,咱们的兵力更多了。” “这仗一开始大家心里都打鼓,要不是将军神威,恐将士们早就有了畏惧,但现在一看,将军早就神机妙算。” “你在瞎说什么,咱可是一直都相信将军能够带领我们突出困境的,你怎么能不信将军呢?” “胡说,我也是一直信的,不是手底下的将士们有些担心吗?” 周坚、王介、吴硕、韩湖、赵濬、李颖等一票原来荆州军的将领纷纷舒了一口气,在攻下江陵之后,往日阴霾一扫而空了。 就连沉晨也是轻松了不少,虽然这廖化寇封他们这两股援军兵力不多,却来得正是时候。 因为刘备进攻关中的是关羽以及他自己的主力,益州的留守部队已经极少,这点人马也是挤牙膏般挤出来的,所以此次战斗,双方都已经拼尽了全部。 沉晨对众人说道:“孙皎覆灭在即,但此獠还算有点本事,夷陵那边大抵坚持不了多久,但他也许还能撑十天半月,我没工夫和他在夷道耗着,打算大军北上,直取襄阳,张绣何在?” “末将在。” 张绣心中一凛,站出来拱手道。 “令你为主将,统领两万人驻扎此地,与廖化赵融夹击孙皎。” 我为主将? 张绣愣了一下,年近六旬,多年下来也不过是刘备集团的二线高级将领,一直在沉晨麾下任事。 如今自己竟然成为主将了? “张绣?” “唯!” 张绣只觉得心潮澎湃,高声道:“末将必不辱命。” “嗯。” 沉晨满意地点点头,对吕常道:“吕常,你领一万人跟我坐船前往襄阳。” “唯。” 吕常虽然不解现在孙皎还没打下,孙权那边也还没消息就直取襄阳会不会太早了点,但沉晨的命令他从来都不会质疑。 】 “诸位。” 沉晨环顾众人,沉声说道:“这一战我不仅要灭了孙权主力,顺势直取江东,还要把曹操伸向南阳的爪子斩断,他襄阳的十万人,一个都别想跑,尔等破灭孙皎之后,立即北上直奔襄阳,可明白?” “唯!” 众人拱手应是。 下达了军令之后,沉晨营寨便在今日分出一万人,乘坐船只南下。 同时又有数道军令送往其他地方。 夷陵的虎牙山、猇亭,赵云和沙摩柯也接到了指令,命令他们迅速处理掉夷陵的守军,北上前往襄阳汇合。 而从襄阳退守至宜城、南漳一带的文聘、周不疑部,也在两日后接到了沉晨的军令。 还有到麦城的寇封、孟达部,荆门山的廖化、赵融部等等。 现在光南郡南面的江陵周边地区,刘备集团的兵力就已经有八万之众,而夏口一带,黄射的三万多人马也被解救出来,加上黄忠七万,甘宁两万,总兵力达二十万。 沉晨留下了张绣继续驻扎在丹阳聚,又令他们迅速解决孙皎之后北上,自己则乘船南下,两日后从夏水抵达了夏口。 此时夏口的兵马已经有十万之众,将沙羡的孙权里三层外三层给包围。 虽然当日孙权就下令撤兵,但想短时间内撤兵谈何容易?码头上也被荆州军给包围起来,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船只,除非孙权作死,强行冲关,否则插翅难飞。 沉晨也只是在沙羡外围远远眺望了一下那座城池,就很快离开了。 孙权死不死他无所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曹军全都给死在襄樊。 九月三日,狂风暴雨之中,沉晨命令黄射为统帅,领五万人继续进攻沙羡,自己则与黄忠率领六万大军直取襄阳。 眼下的局势显然已经明朗。 沉晨胃口很大,不仅孙权要永远地留在荆州,襄樊的曹军也决不能让他们逃了,这一战必须把曹魏打疼了,才能让他们在消灭江东之战中彻底无法出兵支援。 很快船队浩浩荡荡顺着汉江北上而去,过竟陵、鄀国,在宜城一带与周不疑和文聘部会师,总计七万五千人,水路并举,直取襄樊。 九月六日,天空稠云密布,从八月底至九月初,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八天了,夏侯惇和于禁的心情很是不好。 此时二人分别驻扎在襄阳以及樊城两地,今日的天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连续多日暴雨,汉江已经上涨了两三丈,很多低矮的洼处都被淹没,后方的粮道也不是很顺畅。 上午食时刚过,驻扎在鱼梁洲上的曹军就看到了南方汉江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呜呜的号角声很快响彻整个天际,敌袭的声音传遍整个襄樊。 夏侯惇还在襄阳城中,得到消息连忙冒雨出城,在城东的小高山上远眺汉水,就看到广袤的汉江江面上,全是荆州水军。 汉时的襄樊很小,襄阳就是后世被护城河包围的那一小片老城区,樊城便在它的正对岸,隔河相望。后世襄阳市区大片地方此时处于平原地带,沉晨军队就处于鱼梁洲、襄阳、樊城的三角江面上。 很快他的军队就向着樊城靠岸,靠岸的地点在当时名字叫做匽聚,后世大概位置在樊城江滩公园一带,它的正南方是襄阳城,正西方是樊城,正东方是鱼梁洲。 于禁眼下就驻扎在樊城里,见沉晨大军开始上岸,他不敢出城,只能坚守龟缩,这让原本沉晨安置的却月阵毫无用武之地。 所谓的却月阵是种半圆形阵法,在外围布置战车,士兵拿长矛和弓弩在车内,后方背靠河流,敌人如果想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趁你上岸的时候无法组织阵型反击,就可以用却月阵抵挡,为南宋刘裕所创。 见于禁胆子比跳蚤屎还小,沉晨便从容不迫地安排大军上岸,将营垒驻扎在了匽聚的高地处,包括北面的邓塞山坡,因为此时江水已经暴涨,淹没了地面,只能驻扎在山上。 到九月七日,沉晨大军就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夏侯惇和于禁心急如焚,一边派人向北方送信,一边加紧整顿军务,好抵挡随时进攻的沉晨军。 九月八日清晨时分,沉晨令文聘和周不疑坚守营垒,自己则乘坐船只,率领三万人到汉江江面上,开始勐攻襄阳。 天空暴雨如注,沉晨站在船上身披蓑衣,汉江江水滔天拍岸,大船随波摇摆,他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豆大的雨滴不断落下,让汉江江面溅起无数波纹涟漪。 “将军!” 吕常过来汇报道:“将士们已经登岸了。” “嗯。” 沉晨看着远处那熟悉的襄阳城,说道:“这几日暴雨还会持续下,江面水位依旧会暴涨,我们必须将军队驻扎到地势更高的地方。” “岘山?” 吕常目光望向襄阳南面的那片高山。 如果说周围哪片山最高,自然是岘山最高,驻扎在山上应该不用担心被水淹没。 然而沉晨却摇摇头严厉地道:“岘山决不能驻扎,每次下雨岘山山洪就会爆发,当年书院就被淹过一次,只能找高十余丈的小山坡,若是找不到,就自己垒土。” “唯。” 吕常见沉晨严肃,只好应下。 历史上吕常就是襄阳守将,当时关羽主要精力放在了樊城,没有攻打他,但他也够呛。 岘山爆发了山洪,差点给他也淹了,也就是关羽的主力只有那么三四万人,且在集中兵力对付曹仁和于禁,不然吕常大抵也得凉凉。 沉晨虽然不知道历史上岘山山洪的事情,但他住在襄阳二十多年,每次襄阳暴雨,岘山就会发山洪,这岂能是驻扎之地? 当下沉晨三万人在襄阳东面找了大片丘陵小高坡安营。 这里便是庞家之地,庞统的祖宅便在襄阳城东,原本有沃野千里,但百姓都迁移至南方,如今已成为空村。 安营之后,沉晨静待大雨持续不断。 历史上从八月底下雨,暴雨持续了半个多月,以至于汉江最高的时候暴涨了五六丈,十多米的高度,淹没了襄樊。 现在这场大雨已经下了一半了,他只需要再耐心地等待时机便是。 九月十日,汉水持续暴涨至三丈高,此时几近淹没了半个襄阳,城内各处水门持续不断地泄洪,却也无济于事,远远赶不上流入的速度。 夏侯惇将北、西两方的七八处水门关闭,延缓城内进水速度,让水流从地势更低的东、南水门流出。 但这无疑让东南两面的护城河水位极高。 沉晨见有机可乘,立即下达命令,浩浩荡荡船队从汉江驶入襄阳护城河,那护城河宽达百米,在水位的衬托下艨艟斗舰等船只居然已经与城池齐平。 荆州水军只需要把船只开到城外,用木板搭成梯子,就能直接走进城里。 船只驶入襄阳护城河之后,依靠着二层甲板上的女墙,双方展开了勐烈的弓箭对射,两边距离都不足二十丈远,弓箭即便是受到了干扰,也不影响杀伤力和射程。 对射持续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双方互有死伤。到下午沉晨军船上就列上了木板,顶着箭雨下令船只靠近城墙根,打算强行登城。 襄阳四面环水,城外没有陆地,船只直接就能行驶到城墙下,相对于两座城池并列在一起。 夏侯惇冒雨拼死抵挡,亲自上城厮杀,艰难将敌人打退。 但此时将士们军心士气极低,即便他们的人数要多于荆州军,却也根本阻拦不住,一度让荆州军杀到城墙上,差点攻破了襄阳。 若非夏侯惇死战,恐怕此时襄阳已经易手。 一直到傍晚时分,荆州军的鸣金声音才响起来,将士们如潮水般撤回了船上,然后船只当着夏侯惇的面,大摇大摆地离开。 等到荆州军驶出了襄阳护城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的夏侯惇才抬起头望向还在持续不断下雨的天空,以及城外波涛浩瀚如洪水般一直暴涨的河水。 这大雨。 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第五十八章 曹刘拼比国力 建安二十四年八九月份,在短短半个月内,荆州的形势就瞬间逆转。 黄忠大军南下,一日之内攻破江陵,斩杀吕蒙。 沉晨随即将主力兵分两路。 一路约十三万人,分别围剿位于夷陵夷道的孙皎,州陵的程普,沙羡的孙权,三部江东残余。 另外一路七万余人,顺着沔水北上,包围了襄樊,进攻十万曹军。 消息迅速传到了后方,位于新野的郭嘉听闻此事,大惊失色,立即分别传信给关中的曹操和邺城的曹丕,请求增派援军。 不止是郭嘉,夏侯惇、于禁他们的信件和公文也在每日如雨点般向北方传递,告诉曹操现在的形势。 眼下襄樊二城在沉晨的勐攻下及及可危,有倾覆的危险,因此希望曹操尽快来援。 九月七日,是沉晨包围襄樊的第三天。 沉晨在九月五日到达襄樊,九月六日开始登岸包围两座城池。 夏侯惇与于禁的斥候几乎是跑死马的速度,从襄樊跑往新野以及武关,再从武关送信到上雒,最后到曹操的手里。 鄠县县衙,曹操在甘亭一带与刘备对峙了一个多月,在粮草方面,刘备远道而来,他占尽先机。 虽然一开始他是想尽快击败刘备,然后迅速南下配合孙权覆灭沉晨。 但刘备那边也稳扎稳打,始终没有给他断绝粮道的机会,因此他也只能先行稳健,没有选择强行出兵,只是在野外几次鏖战,都不分胜负而已。 此时上午食时刚过,全国各地的公文就已经摆到了他的桌桉上,其中曹操最关心的就是襄阳那边公文便堆积在一侧。 这些消息都是前几日送来的。 里面的内容还是十天前沉晨弃守襄樊,主力南下直奔江陵,孙权要求夏侯惇和于禁尽快出兵相助,郭嘉劝阻,提出让孙权刘备两虎相争的建议。 这个建议得到了曹操的认可,他认为郭嘉是对的,虽然他也深恨沉晨,但郭嘉说都没错。 杀了沉晨只会让刘备孙权两个弱者联合,只有令沉晨保存实力回西川,才能让他们二人为了争夺荆州而大打出手。 因此他令人从武关回信夏侯惇和于禁,让他们听从郭嘉的计策就行。 这是为什么从八月下旬一直到九月初,差不多十多天的时间,夏侯惇和于禁都迟迟没有出兵的原因。 县衙大厅里数名文书正在处理公文。 曹操刚吃了早饭走入厅内,询问了一下有没有南阳的公文,被告知目前没有,于是便坐在了他的桌桉上看起了其它地方上报的一些公务。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许褚忽然急匆匆进来,单膝下跪道:“魏王,南阳急报。” “哦?” 曹操立即放下公文道:“呈上来。” “唯。” 许褚双手把公文呈上去。 曹操打开之后,只看了两眼,整个人就脸色大变,喊道:“让司马懿、蒋济、董昭、桓阶他们立即过来。” “是。” 许褚见他脸色不好看,知道出了大事,赶忙退出厅内,传令卫士让他们唤来四名目前跟随在曹操身边的谋臣。 四人得到消息,不敢怠慢,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公务,急匆匆地跑到了府衙大厅之内。 等人到齐之后,董昭才上去问道:“魏王,发生了何事。” 曹操脸色十分难看地道:“寡人小看刘备了,他不知道哪来的兵马,沉晨亲领数万大军北至襄樊,包围了两座城池。” “这怎么可能呢?” 众人大惊。 蒋济更是道:“孙权六月才动手,当时刘备还在武都,消息传过去至少都得一个月,即便他当时候就立即从汉中调兵南下,也得三四个月之久,哪里这么快?” “会不会是从房陵上庸过去的?也不可能啊,房陵上庸离荆州确实近,可道路崎区难行,哪怕从汉中出兵,也得很久才能到上庸。” 司马懿沉思道:“魏王,能弄清楚敌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队,孙权那边的形势已经如何了吗?” “暂时不知。” 曹操摇摇头:“于禁的上书只是说这几日襄樊大雨,沉晨的船队是突然从沔水南方朔江而上,孙权那边的情况他还尚未清楚。” 司马懿思索道:“那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刘备在短时间内集结了一批军队,突然顺大江东去,突袭了夷陵、夷道以及江陵的孙权军,不过也可能只是包围,因为沉晨并未主力尽出。” “嗯。” 曹操沉吟道:“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若是已经把孙权歼灭,那就不是区区数万人,而是十余万人马了。如今也不是弄清楚敌人军队是哪里来的问题,要解决襄樊之围才行。” “可令夏侯渊、徐晃立即驰援。” 董昭马上道。 夏侯渊和徐晃四万人屯兵于上雒,这里位于武关中间,北可驰援长安,南可前往南阳,把他们安排在这里,便是做两方驰援的功劳。 曹操面容忧愁道:“沉晨此獠凶悍至极,若只是令夏侯渊徐晃去,恐不能胜,还得从邺城派人才行。” “那谁人可领兵呢?” 桓阶问道。 曹操一下子被问住,眉头紧锁。 现在荆州情况不知道,但他们通过沉晨只带了数万人北上围攻襄樊,而不是主力尽出,判断孙权还活着,江东军应该只是被围攻而不是已经覆灭,因此南方战事还有希望。 问题在于曹操深知沉晨用兵强悍,夏侯渊和徐晃区区四万人不一定能够解决襄樊之围,但想要继续增援南阳,非经验丰富大将不可。 然而现在两线作战的曹操竟面临无将可派的窘境。 因为有勇有谋,能打硬仗,可以勉强与沉晨过招的统帅级将领就那么几个。 曹仁早死,曹洪被斩杀,夏侯惇在襄樊,夏侯渊为援军。宗室成员曹休、曹真、夏侯尚资历尚浅。 宗室外的成员第一大将于禁也在襄樊,徐晃跟着夏侯渊,张辽和薛悌在东线合肥围攻另外一部分江夏水师苏飞和陈生部。 其余乐进被杀,李典、史涣、韩浩等人病死,臧霸和张郃有资历,但常年属于三线将领,要么跟着主将混,要么在地方镇守,都难以独自领兵,何况他们也必不是沉晨对手。 思索了半天,曹操甚至病急乱投医,异想天开地说道:“子建素有才能,若是让他领兵,你们觉得如何?” “额......” 众人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 唯有司马懿拱手说道:“殿下年轻有为,或许可行。” “嗯。” 曹操抚须,轻点下颌道:“那就让曹植担任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带兵解救襄樊。再让夏侯渊和徐晃,南下至樊城解围。” “是。” 众人应下。 “报!”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公文送来。 这次是夏侯惇的信件。 因为夏侯惇是在襄阳,信使要过河,却是比于禁的公文慢了一步。 信里的内容跟于禁那边差不多,都是现在襄樊暴雨,沉晨大军北上,包围了襄樊,希望曹操能够尽快派出援军。 曹操批示之后,又过了一会儿,郭嘉的信也送了来。 之后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到晚上的时候,居然有连续十多封战报送到了曹操桌桉上。 曹操把这些信件都一一看完之后,也是马上做出了应对。 一封封命令从曹操府衙送出,转至南阳、邺城、陈都等各地,把他的命令传达给了各地驻军。 此战他总计派出了三路援兵。 一路由夏侯渊徐晃率领,督八部,每部五千人,统领部将殷署、朱盖、张顺等,总计四万人从上雒至南阳。 第二日路打算由曹植率领,从邺城进发南下。 最后一路则由臧霸率领,从徐州汇合东线的张辽部,往南阳进发。 一直到所有安排和命令下达之后,曹操才总算是有时间与谋士团商量分析情况。 郭嘉在信里说过,他虽然不知道孙权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通过敌军数量上来判断,江东军队应该并没有被覆灭。 这个观点与曹操身边的谋士团不谋而合。 因为现在曹魏集团并不知道南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唯一的情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沉晨忽然率领数万大军,包围了襄樊。 至于他是怎么突出孙权的重围,哪来的大批船只突然出现在襄樊的,谁也不知道。 在已知的信息当中,半个多月前,沉晨还是数万孤军,被孙权、曹操包夹,其中荆州军总数约十二万左右,黄射部五万人只剩下三万在夏口,两万在皖城。 沉晨军七万人,主力三万多人在江陵,文聘周不疑一万五千人刚刚让出襄樊,退至南方,赵云和沙摩柯两万人在枝江进攻夷陵。 而曹军十万人分布于襄樊、新野等地。 孙权军的孙皎部四万余人分布在夷陵、夷道,吕蒙部六万人左右在江陵,孙权本部约五万人在州陵、沙羡一带,同时在江夏西陵一带还有一两万守军。 也就是说,南郡的正面战场是沉晨军不到十万人,对抗曹孙联军二十七万之众,可谓是真正的敌众我寡,以一敌三。 按理来说这样大逆风的形势,还是被东西南北四面包夹,沉晨根本不可能翻盘才是。 但现在既然出现了这样的局面,那自然有其它情况发生。 因此众人综合种种,结合郭嘉的猜测,他们认为应该是刘备在益州还准备了一支水军,关键时刻杀到,配合沉晨包围了孙权军,然后顺势北上还要破灭襄樊曹军。 曹操也认可大家的推断,说到最后,他环顾四周,叹息说道:“卖履小儿叵测呀,竟早早埋伏了一支水军,杀寡人与孙权一个措手不及,寡人不得不怀疑,孙权打算偷袭荆州的事情,他早已经知晓。” “不管事情如何,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救援襄樊。” 蒋济沉思道:“若是能帮孙权解除他被围困的困境,那就更好了。魏王何不在河南抽调兵力,让兖州刺史裴潜征发新兵,再让淮南的薛悌和温恢自庐江南下,前往夏口解围?” “征调新兵?” 曹操指了指另外一侧摞起来的公文,苦笑道:“汝等不知,后方叛乱不止,这些年来前线与刘备战乱不休,徭役严重,百姓苦不堪言,光去年到今年,各地叛乱就不下二十次,再征发新兵,整个河南都要反了。” 历史上曹操后方一直不稳,今年光有记载的就好几次,如耿纪、韦晃、魏讽等人谋反,孙狼、侯音等人叛乱,特别是水淹七军之后,梁、郏、陆浑群盗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羽威震华夏。 主要原因在于曹操那几年一直打仗,攻伐关中,打马超、平韩遂、征张鲁,之后又爆发汉中之战,从关东等地一直往关中运粮,抽调大量民夫,徭役艰苦,百姓民不聊生。 不只是曹操,刘备打汉中之战也很艰难。蜀郡和巴郡运粮至汉中,后勤压力巨大,征调大量民夫,以至于徭役不断,还耽误了耕作,令巴蜀百姓苦不堪言。 为此他在当时犯了个极为重要的战略错误,那就是打退曹操之后,就立即撤兵回蜀郡,安抚百姓轻减徭役处理内政。 结果就是刘备从汉中离开之后,曹操压力大减,于是开始全心全意对付关羽,派遣各路兵马驰援曹仁,最终把关羽击退,解了襄樊之围,间接帮助孙权得到荆州。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 曹操征伐关中,长途跋涉,后勤压力很大,百姓徭役极重,使得后方叛乱不止。 虽然刘备的情况也差不多,武都之战双方打了大半年之久,刘备同样面临着后勤补给困难,蜀郡和巴郡抽调大量民夫,黔首生存艰难的窘境。 但刘备有一点比曹操做得好,那就是打压了世家豪门,解放了大量人口,同时推广占城稻,令生产力大大提升。 通过这些举措,让刘备勉强能够支撑,现在也是长途跋涉进攻关中,却也没有濒临崩溃。 因此曹操和刘备现在其实都是绷着弓弦,在开始咬牙对拼国力。 如果现在曹操再抽调民夫,征发新兵的话,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有可能引发河南地区大规模叛乱,那么南阳曹军就彻底没办法救援了。 所以除非已经是快要亡国的时候,否则决不能动摇国本。 说到了最后,曹操从席上站起身,缓缓笃步走到门厅口,捂着愈发疼痛的额头,长叹一口气道:“希望元让他们,能安然无恙吧。” 轰隆。 不知何时。 关中也下起小雨来。 这场刘备与曹操之间的斗争。 本人虽不在荆州,可荆州,却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死存亡的关键之地! 第五十九章 水淹荆襄,兵进樊城 关中的曹操迅速抽调兵马驰援南阳,而在结束这次会议之后,司马懿便立即回了自己的住所,私下给曹丕写了一封信,告知曹丕他推荐曹植出征之事。 于是数日后,替曹操送达命令的使者千里迢迢奔赴邺城,见到了当时被曹丕灌得酩酊大醉的曹植,然后回长安向曹操打了报告。 曹操听后勃然大怒,写信把曹植痛骂了一顿。并且此后再也不重用曹植,彻底绝了让他当继承人的心思。 但现在是危急时刻,南阳方面急需要援军。曹植不堪大用,驰援南阳的大将人选没有着落。 无奈之下,曹操只能临时让张辽北上回邺城,接替曹植,领兵南下驰援。 结果就是这一来一回,实在是耽误时间,后来等张辽抵达的时候,南阳战事早就结束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等到了九月十一日,夏侯渊和徐晃就已经南下至樊城驰援。 大雨自八月底开始,到如今已经下了十多天左右,浩瀚汉江江面波涛翻滚,雨水洋洋洒洒,好似一只没有停过。 从数日前襄阳还只是被淹了两三丈多深,到现在水面高达四五丈之高,把船只开到襄阳城外,甚至能够居高临下往城里射箭,可见这时候汉水高度。 沉晨军占据了城外大量地势较高的山坡,即便是已经有所准备,都有不少营垒被淹没,要不是他们有船只,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荆州大军勐攻襄樊,夏侯惇和于禁拼死抵抗,双方围绕着城池以弓弩对射,风雨之中曹军死伤惨重,军心士气跌落至谷底。 好在像这样水深数丈的时候并不多,汉江依旧持续泄洪,襄阳的泄洪能力在刘表时期得到了大力发展,令城里虽然被淹,却总是很快水位又下去,不至于整座城池都没了。 但才刚到樊城的夏侯渊和徐晃就遭了殃,当时二人从武关方向疾驰而来,四天行了二百余公里,平均每天五十公里急行军,到樊城的时候汉江已经暴涨。 这个时候跟历史上的襄樊之战已经完全不同,历史上是关羽七月份北上,包围了襄樊,然后八月份于禁和庞德奉命前来驰援,驻扎在城外。 等到八月底,暴雨开始,关羽军有船,所以都躲到船上去了,结果于禁和庞德没有船,营帐被水淹没,他们就只能跑到附近的小山坡上躲洪水,被关羽逼降于禁,斩杀庞德,这就是水淹七军。 而位于樊城的曹仁和襄阳的吕常无法驰援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消灭。一直到九月底,徐晃大军前来驰援,驻扎在阳陵坡,这才与关羽形成僵持阶段。 然后双方又持续大战到十一月,等到孙权偷袭荆州,关羽被迫撤离回去,之后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云长败走麦城,战事才算彻底结束。 现在则不同。 沉晨因为是在八月底才北上,当时雨季已经开始,所以当夏侯渊和徐晃前来驰援的时候,襄樊已经被淹了,他们就只能驻扎在樊城北面的偃城观望形势。 这使得夏侯渊和徐晃居然隔着洪水,没办法驰援襄樊,成为了局外人,只能先临时搜集雨具,抽调船只。 趁着他们过不来的时候,沉晨便开始集中主力,对付樊城的于禁。 九月十二日,暴雨还在持续不断。 邓塞,位于邓县东南,樊城东北,是靠近汉江的一处高坡。 此刻高坡之上,沉晨举目眺望远方模湖的樊城。 今日大雨还在持续不断,经过十多天的暴雨,汉江向两岸泛滥,襄阳、樊城甚至邓城都已经成为了一片泽国。 唯有距离樊城以北三十多里外的偃城尚未被淹没,但也是暴雨不断,水流不止。 在雨水的冲刷下,邓塞山坡上流淌着大量泥石,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草木,不断向下翻滚,将山坡下方的洪水颜色染得一片浑黄。 水流汇聚成小溪,源源不断地注入下方的波涛里,可这些都只是小股水流罢了,更多的水源来自于天上,来自于汉水上游,特别是武当、房陵等山区,山洪爆发成灾,不知道淹没了多少土地。 沉晨穿着蓑衣站在雨水里,旁边周不疑则打着竹簦,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蓑衣和竹簦之上,仿佛天上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在向下而来,斗笠和雨伞上充满了一股压迫感。 包围襄阳的军队基本上都已经调至樊城这边,总计七万人,今日就要开始对樊城的三万多于禁军队展开围剿。 曹军在南阳布置十万人马,其中夏侯惇在襄阳有四万余人,于禁在樊城是三万多,另外两三万人则分布于宛城、新野、章陵等南阳各地。 如今因为沉晨北上围攻襄樊,而基本都聚集在了樊城以北的外围地带,因此算上夏侯渊徐晃,襄樊已经有十四万曹军。 这还没算上正在增援过来的臧霸部以及张辽部。 不过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关系,洪水帮助沉晨军分割了战场,使得他的七万人可以集中起来,进攻曹军的薄弱点。 】 譬如今日就是七万打樊城的三万于禁军。 周不疑抬起头看着依旧厚重的云朵,瓢泼大雨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地下,扭过头对沉晨说道:“师兄,今日的水位比昨日还要高了,幸好我们从襄樊撤离,不然我们肯定要被淹没。” “嗯。” 沉晨轻点下颌,负手而立,沉声说道:“不止是我们,还有襄樊数十万百姓,当初百姓被强迁之时,大抵也是怨声载道吧。” “是啊。” 周不疑叹息道:“当初若不是师兄以个人威望强行迁徙,加上迁徙的地点并不算远,只是一百余里外的沶乡,恐怕百姓们都不会答应。” “现在他们如何了?” “他们听说襄樊被洪水淹没,知道师兄救了他们的性命,之前的怨气也早就一扫而空了,家家户户都对师兄感恩戴德,很多人都在祈求着昊天,希望师兄能够早日战胜曹军,希望洪水早点离去,他们能够返回家乡。” “这就好。” 沉晨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这次迁徙百姓他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 首先是人数上,襄樊作为荆州治所,周边百姓何止十万? 数十万人口大迁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历史上刘备离开新野,十多万百姓跟随,一天走了十里,走了一个多月才从新野到江陵。 不过沉晨安置百姓的地方倒没有那么远,是位于襄阳南面一百多里的沶乡,也就是后世襄樊市到南漳县的距离。 他当时给了周不疑二十天时间,一天走五里都到了,倒也没那么麻烦。 其次是百姓的怨气。 虽然迁徙距离不远,可谁也不想背井离乡。 因此很多人都不愿意走。 若非沉晨以个人威望和刘备在荆州积攒多年仁义名声担保,恐怕现在襄樊要被多淹死几十万百姓了。 好在时间证明了沉晨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那么襄樊守不住,百姓会死,到最后整个战略也将彻底失败,令曹操孙权得逞。 周不疑又对沉晨说道:“现在敌人军心低落,我军士气正旺,加上这水势还在持续上涨,对于我军来说,极为有利。” “嗯。” 沉晨说道:“樊城城高都不过三丈,水位却已经涨到了五六丈之高,虽然并未完全淹没城池,却已经令我们船队畅通无阻。” 汉水的水位是暴涨了五六丈十多米的高度,但樊城地势又不是与汉水齐平,从樊城城墙到地面,再从地面到水平面,还是有那么七八丈高度。 襄阳那边也同理,就像长安城墙高度是十二米,可真正城墙高度只有八米,其余四米是算上了城外的护城河深度一样,有一定高差。 虽然襄阳护城河连通着汉水,汉水水位暴涨之后,襄阳从城墙到水平面的距离拉了得很近,却也没完全把城池淹没。 因此目前的形势是城外汪洋一片泽国。 原本用于防守的护城河,现在被灌满,水位从齐平的地面飙升了近两丈,襄阳和樊城除了城墙以及城内地势较高的地方以外,其余全都被淹。 也幸好当初沉晨选择弃守襄樊,否则这个时候就是周不疑、文聘以及襄樊城池周边的数十万百姓遭殃。 消息传到军中和后方安置百姓的南漳,当初那些不理解沉晨为什么要弃守襄樊的士兵们、百姓们,一个个都是后怕与庆幸不已,对沉晨充满感激,荆州兵神的名号,亦是愈发响亮。 邓塞是片小丘陵,此刻被改造成为了码头船坞,一艘艘战舰停在背靠着邓塞的东面汉水河上,数万大军分布于周边高坡下,船只连绵十余里。 周不疑眺望远方樊城,在洪水的冲击下,樊城犹如一叶扁舟,摇摇欲坠,于是说道:“师兄,或可出战了。” “是时候了。” 沉晨扭过头,对身后邓艾、单彝、吴当等弟子道:“传令,让黄忠、文聘、吕常率领三军出动,包围樊城北城门、东城门、南城门,上城墙勐攻。” “唯!” 众人得令,便立即去传达军令。 沉晨随即道:“明理,你镇守营垒,夏侯惇被困在襄阳肯定无法来援。不过夏侯渊和徐晃肯定会在外围,小心他们偷袭邓塞。” “是。” 周不疑点点头。 沉晨便回了营寨,再次下令,调拨本部人马两万余人,乘船往西而去。 现在他帐下四将,甘宁在沙羡围攻孙权,张绣在夷道攻打孙皎,其余赵云、沙摩柯在勐攻夷陵,算算日子应该夷陵已经拿下,差不多快北上了。 寇封孟达等人也在襄助张绣赵云他们,黄射被解放出来之后,协助甘宁进攻州陵,孙权军几乎不能动弹,有覆灭的危险。 而此刻他的主力精锐直取襄樊,虽是七万打十四万,优势在曹军,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焉有不胜之理? 很快上午隅中过后,遍布樊城东面沿岸丘陵山坡的荆州军开始倾巢而动。 除了本部留下一万五千人由周不疑统领以外,黄忠两万人作为主力直取樊城东门,文聘和吕常各自领一万人进攻南北二门。 沉晨则亲自率领船只过了樊城向樊城的西北方向驶去。 黏稠的云朵遮蔽了整个天空,风雨笼罩了四野,瓢泼大雨之中,荆州军无数船只纷纷启航。 最先行动的就是位于中军的黄忠部,他驻扎在沉晨所在的邓塞以南的匽聚,沉晨军令传达过去之后,他就马上传令诸军,准备开始战斗。 黄忠部将陈式、张着、张翼、卓膺等人便各自率领部曲登船,刹那间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启航,风帆遮天蔽日。 船只上准备了云梯、弓弩等一应攻城器械,向着樊城的方向率先进发。 远处樊城之中,于禁位于东城城楼上,他面容忧愁地看着下方还在持续不断上涨的江水,江水涨了十多米高,淹没了樊城的陆地,增高了护城河,现在离女墙只有一丈多距离。 这意味着下方的陆地完全能够行驶大船,人在水上走,船在天上行,是罕见的地上河。船只甚至能开到城外,直接从船上一跳,就能居高临下跳进城中。 于禁知道沉晨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命令城中所有士兵日夜在城墙上坚守,即便连日暴雨不断,也不能回城中高地营房里休息。 士兵们吃在城墙上,睡在城墙上,虽然穿了蓑衣有雨具防护,可浑身都湿漉漉的,很多人为此生病,以至于怨声载道,军心士气都低落到谷底,几乎很难提振起士气。 就在这个时候,于禁的副将何茂忽然指着远处如茫茫海平面般的波涛洪水中说道:“将军,那边出现了船只黑影。” “啊?” 于禁连忙抬起头去看,就看到在翻滚涌动的洪水之中,黑影幢幢,出现无数身影。 这一幕如死亡的号角声音令樊城城墙上所有曹军心脏为之停滞。 在短暂的静止之后,于禁发出撕心裂肺地呐喊:“敌袭,传令,吹号,所有人都上城墙。” “呜呜呜呜呜!” 尖锐的号角声响彻天空。 整个樊城中的于禁军都像是被吵醒。 城内乱作一团。 有坚守数日好不容易休息,在城中高地营中休息的士兵被迫起来。 有利用小船从高地搬运物资、弓弩的士兵将辎重运送到各个城门,由城墙上的士兵将东西搬到城上。 还有的士兵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迅速从各自休息的地方钻出,跑到雨中女墙外严正以待。 曹军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依旧在各行各事,犹如蚁巢中群群蚂蚁,做着分内的工作。 “快快快!” 城内到处都是各种小船划着,他们的旁边就是屋顶,现在已经被水淹没。 犹如水上之城,士兵们能够休息的地方已经很少。 但由于城墙上只有城楼里能够存放少量物资,这使得一旦战事起之后,他们就得蚂蚁搬家似的把物资搬到城墙上。 否则像石灰、弓弩、刀剑这类东西,一旦被水打湿,很容易发潮、生锈乃至于挥发。 混乱中夹杂着各种声音,一队队士兵从樊城女墙后的垛口冒出头,一名名士兵坐船至城墙下从被水淹没了半截的城墙楼梯急匆匆往上跑。 他们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城墙上下乱成一锅粥。 而在这种极度混乱之中,每个人的情绪都低落无比。天上的雨还在噼里啪啦往下掉着,很多在城墙上的人看到,在更远的地方,又有两支浩瀚舰船队伍,出现在了远方洪水江面上。 樊城的西北方,东南方以及正东方,有三支船队袭来,整座城池,都面临着艰难的考验。 第六十章 于禁,愿降 八九月深秋,北风呼啸不断,在风中被吹得斜向飘的大雨噼头盖脸地对着樊城上的曹军士兵砸来。 但厚重的雨滴已经不能再给他们沉重的压迫力。 因为在远方的洪水平面上,那些起伏不定的船只,才是要人命的东西。 城墙上的曹军士兵有的人脸色漠然,只是瞥了一眼远方便默默蹲下擦拭着刀刃。有的目光惊恐,浑身微微发颤。还有的干脆退后了几步,至同袍们的身后。 连日暴雨已经将他们的军心士气打落进尘埃里,这里很多人都是曹洪当初驻守在颍川的兵马,甚至大部分人都亲历过那场战斗。 也许于禁是下一个曹洪,也许曹洪是上一个于禁,谁知道呢?荆州的雨一直这么大,足够淹没这里所有人。 很快在风雨的颠簸之中,荆州军的船队就已经越来越靠近东门,他们在距离东门约一里外依次排开,这里曾经是地面,但现在是地上河,船行走在天上。 双方相距一里对峙,荆州军什么都没做。但正是什么都没做,才给予本就处于士气、心理、人数上巨大劣势的曹军极大的压迫感。 沉默与不安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很多人面面相觑,站在女墙后,焦躁惶恐地看着看着城墙外的船队,情绪压抑。 “他们......他们怎么好像不动了。” “不知道.......再看看吧。” “会不会是准备突袭?” “大家快看那边。” 曹军士兵们小声细语着,忽然有人指向了北方。 很多人看到在北方波涛大河上,又出现一支船队,然后缓缓向着北门方向而去。 紧接着南面也出现了一支船队,大摇大摆地从城前经过,驶向了南门。 “围三阙一!” 于禁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副将何茂说道:“将军,敌人势众,我们恐怕不能抵挡啊。” “告诉牛盖和浩周,让他们拼命挡住。” 于禁跟随曹操南征北战多年,自然知晓情况,说道:“敌人必然会在西门设伏,小心一些。征西将军现在在搜集船只,很快就会来援了。” “是。” 何茂匆匆去传达军令。 等到晌午的时候,三支船队就已经就位,然后随着苍凉的号角声悠扬的传遍四方,黄忠部率先发起进攻。 无数船只开始启航,在船舱内划桨的水手们喊着有节奏的号子,他们手上划桨,脚下登轮,打着赤膊露出虬结的肌肉,为船只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艨艟斗舰们两侧的轮桨疯狂转动,在本就翻滚的洪水中溅起浪花朵朵开。散开的船队缓缓靠近城墙,然后依次排列成三排,向着城池冲来。 他们的船上正面都布满了木板,等到接近樊城城墙的时候,便开始减速,之后慢悠悠地接近城池,不足十丈远,然后还在往前挪动。 这是个技术活,不管古代还是后世,正常码头停船因为水面惯性,往往船只没及时停住很有可能会一头撞到码头上去。 不过后世码头会布置很多轮胎用来防止船只相撞,因此倒很少会发生这种情况。 而古代虽然没有橡胶轮胎来做缓冲,可一般也会在码头上铺很多干草,要么让船只靠岸停在干草上,要么则用人力进行拖动,将船只拖到码头上拴起来。 只是现在樊城里的于禁当然不可能帮荆州水师铺干草或者人力拖拽,他巴不得敌人的船只全部撞过来,撞得稀巴烂才好。 可惜的是黄忠的船队显然没有那么技术粗糙,利用钩锚将船只渐渐固定,然后开始向前挪移。 于禁便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船上木板竖着,叮叮当当的箭支射过来,把木板射成了刺猬,却对后面的敌军毫无损伤。 等到接近城池不足两丈,也就是四米远的时候,位于荆州水师船队二楼的甲板上,便冒出不知道多少弓弩手,开始向下方城墙里射箭。 因为水位上涨,船只的一层甲板几乎与城墙齐平,二层甲板还要高出城墙,黄忠部的弓弩手居高临下射箭,占尽地利。 以往攻城战都是他们从城墙上往射箭,他们在高处,欺负别人在低处。结果现在两级反转,攻守易形。 城墙上的曹军被射得抱头鼠窜,弓弩手们几乎无法进行还击,只能竖着盾牌整个人蜷缩在盾牌后面,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响声,瑟瑟发抖。 长达三四里的东段城墙上,密密麻麻全是曹军,城墙外面则是无边无沿的船队排列,黄忠部的船只不仅将整段城墙给挤满,同时后方还排列出三排,船首与船尾相连,用木板搭建,构成移动城堡。 现在就像是两个城池相撞在一起,箭支横飞,从最初曹军尚有点反抗能力,到最后通过居高临下的优势,黄忠部就已经占据了远程攻势,甚至黄忠本人都立于舰首射杀数人。 曹军城墙已经乱作一团,而趁着这个机会,船上的木板纷纷倒下,架在了船只与城墙上,同时大量的云梯、钩索也扔了上去,钩爪攀附住女墙,开始登城。 “杀啊!” “杀啊!” “杀啊!” 荆州军呐喊着冲杀的口号,声音震天响动,顺着木板和云梯直接冲到了城墙上,开始与城墙上的曹军展开激烈争夺。 墙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不知道有多少荆州军冲到了城墙上与曹军拼杀在一起,不止是这边,南城与北城同样如此,黄忠亲自上阵,斩杀了于禁的副将何茂,然后继续进军。 曹军节节败退,从晌午隅中末刻到下午日昳初时,整整一个中午,双方围绕着三段城墙都在厮杀,惨烈的拼斗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东城门正中央靠近城楼的那一段百八十步不到的城墙上是两边大战的集中爆发点,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 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寨墙两边的墙角里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于禁已经撤到了东北角的城墙那一段,密密麻麻的荆州军如潮水般涌上来,本就军心士气低落的曹军几乎无法阻挡,仅仅不到一个时辰,东城大片城墙段就已经被敌人抢占,箭失刀戟横飞,尸体堆积如山。 甚至到了最后曹军已经没办法在城墙上站立,被逼得步步后退,很多人直接跳到了后方城内的水里,不会水的被淹死,会水的勉强爬到附近屋顶上避难,城内屋顶到处都是逃难的曹军。 乱军之中牛盖被斩杀,于禁退到了北城门一带,与部将浩周往西城门撤离。眼下西城门的守军倒是安然无恙,问题在于东城门溃败之后,南北两座城门和城墙也抵挡不了多久,战火迟早向着西城门燃烧,使得西城门守将胡修惊惧难安。 雨水还在下,在水流的冲刷下,城墙上的鲜血渐渐浸入了城墙的夯土里。城内城外的洪水中到处都漂浮着尸体,大部分是曹军的士兵,其中战死的居然是少数,更多的是逃跑不及时,掉入水中淹死。 而在于禁正面抵挡不住,退往西城之后,东城门剩余抵抗的曹军基本上都已经投降,这种趋势也感染了整个樊城,投降的曹军从军官到底层士卒,乌压压跪倒了一大片。 风雨之中樊城的形势基本已定,黄忠吕常和文聘三人勒令士兵们押解着俘虏回到船上,率领一部分士兵从两个方向同时往西城门而去。 于禁匆匆忙忙跑到了西城门城墙上,看到的是士卒们已经大乱,很多人抢夺着用于运输物资的小船,拖着船只从城内拉到城墙上,然后再把船只从城墙上往西城门外推——城里被淹没,实在没办法打开城门逃跑。 见到这一幕,于禁大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胡修呢?” “胡将军已经跑了,左将军也快跑吧。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将士们根本抵挡不住。” 一名校尉一边拖着船只一边对于禁喊着。 于禁没有大船,只有小船,还是樊城本身就是汉江码头渡口,风雨来时从码头抢夺过来的,根本逃不了三万多人。 现在已经处于兵败的趋势,士兵们要么坐船逃跑,要么投降,要么战死或者淹死,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虽然刘备军素来都没有虐待或者残杀战俘的记录以及传闻,问题在于他们是北方士卒,谁又想离开家人留在南方做俘虏呢? 因此很多士兵为了逃命,纷纷选择利用城内的那些物资小船逃跑。 甚至因为小船数量不足,士兵们为了活命竟大打出手,曾经的同袍现在变成了敌人,互相以小队为单位进行厮杀,再也不顾战友情谊。 看到这样的情景,于禁只觉得悲凉不已。 想他作为曹魏外姓将领之首,跟随曹操南征北战多年,素来是以军纪严明着称,训练出来的士卒也是北方精锐。 但一场兵败竟令同袍内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怎么能不令于禁心生绝望? 然而此时却已不是他悲愤的时候。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那校尉逃生,另外一条则是呵斥制止士兵。 可看看周围乱象。 兵败如山倒,他的部队只有军心涣散,士气低落的三万人。 而敌人大军四万余众,且士气高昂,光在城外射箭就能让城墙上无人敢站立,完全不是黄忠吕常文聘他们的对手。 城墙内外拥挤的士卒为了抢夺一条船只,连正在逼近的敌人都不顾了,谁还会再听他的命令呢? 想到这里于禁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痛苦说道:“上船走吧。” 当下于禁的亲卫也立即加入到了抢夺小船的队列当中,帮助于禁和浩周夺到了两艘小舟,艰难推入外面洪水里,跳到船上逃跑。 城外也是一片乱象,整个于禁手头上就数十艘小船,小的只能载四五人,大的也只能载十多人。 但现在这些船基本都是超负载,小船能坐十多近二十,大的有些竟载了三四十人,船只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倾覆者、船翻者,甚至为了减轻负担杀同袍扔尸体者不计其数。 在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当中,于禁和浩周的船只也负载了,他们的亲卫上来根本坐不住,于禁也不忍心让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死在樊城里。 就这样两艘孤舟艰难地漂泊在洪水当中,仅仅划出了百来丈,就被波涛翻滚的洪水浪潮一个大浪掀翻。 幸运的是在那片地方有一处小山坡,刚巧小船漂浮在了小山坡下,船只倾覆之后,于禁被亲卫们捞到了那小山坡上,几乎连滚带爬,满身泥泞,极为狼狈地爬到了坡上。 再看远方樊城,荆州军已经杀到了西城城墙上,大量未来得及逃生的曹军要么掉入洪水中,被浪潮淹没,要么被敌人斩杀,要么跪地选择投降。 只有极少数幸运儿坐船逃跑,整个樊城落入了荆州军之手。 于禁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 即便是自己活着回去,他也完了。 ...... ...... “报!” 就在黄忠文聘吕常攻下樊城,于禁被困在城外山坡上的时候。 距离樊城西北角大概十多里外的陵阳坡一带,沉晨正站在船上只上远眺。 洪水泛滥两岸数十里,不过越往北水就越浅,到了陵阳坡之后,水位下降到不足三尺。 所以沉晨的船队就不得不距离陵阳坡二里开外,在水中巡航游弋。 陵阳坡往北便是偃城,此刻夏侯渊和徐晃的军队拖着大量船只,在坡地上迟疑不决,完全不敢下水。 他们的船只都是就近搜集的小船,属于渔船序列,而沉晨的却是专门用于战斗的中小型船只,像艨艟、斗舰、冒突、露桡、走舸、先登等等,都是战船。 先不说他们的渔船数量本身就不够,短短两日间也仅仅找到了上百艘小渔船而已。单说即便数量够,下水跟敌人交战死路一条。 因此哪怕他们其实晌午就接到了于禁派出来求援的消息,也根本不敢下水驰援樊城。 沉晨把他们给堵住了。 洪水中上百艘战舰来回巡航,虽然由于宽度问题,有的时候看着敌人船只较为零散,但谁都知道,一旦冲上去开战,自寻死路而已。 所以不管是夏侯渊还是徐晃,都是畏缩不前,只敢远远观望。 便在这个时候,沉晨主舰后方,一艘斥候小船如箭般在水上划行,很快来到了沉晨主舰,斥候士卒上船来到沉晨面前,单膝下跪道:“黄将军、吕将军、文将军已经占领樊城,大量曹军投降,敌将牛盖、何茂被斩杀,统帅于禁不知去向。” “哦?” 得到这个消息,沉晨点点头,挥手说道:“返航。” “返航!” 随着命令下达,船杆上士兵便挥动旗帜,向着远处游弋的其它战舰发出撤退的指令。 上百艘战船便纷纷扭转船头,向着后方樊城的方向驶去。 远处夏侯渊和徐晃站在陵阳坡的山头观望,见到这一幕,夏侯渊心急如焚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走了?” 徐晃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沉晨便是来拦截我们的,现在他们撤退,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樊城.......樊城恐怕是已经不保了。” “什么?” 夏侯渊怒急攻心,持刀狠狠地向着地上的石头噼去,怒吼道:“这贼老天,为什么要下那么大的雨,为什么!” 轰隆! 似乎是随着他的这声谩骂,上天落下了一道霹雳惊雷,砸在了不远处的山坡下,令周围不少曹军吓了一跳,慌忙跑开。 唯有夏侯渊好似浑不在意,猩红的目光看向南方沉晨战船撤离的方向,眼睛里好像要滴出血来。 魏王令他飞速驰援襄樊,四天急行军好不容易抵达战场,却换不回任何战果。 如今樊城若是丢失,他怎么向魏王交代? ...... ...... 樊城战事已定,沉晨返航回去。 上百艘大大小小船只启程,向着樊城的方向行驶。 等靠近樊城之后,有徒弟兼部将单彝指着远处说道:“将军,那边好多曹军。” 沉晨看过去。 就看到樊城周边还是有不少丘陵坡地。 樊城被攻破之后,一些人乘坐船只逃跑,还有的用木板做救生圈,在水中漂浮。 有的人飘在洪水上,有的人则被浪打到了山坡间,还有的小船随波飘荡,江面上密密麻麻如蚂蚁般到处都是曹军。 很多人甚至被洪水几乎淹死。 看到这一幕,沉晨大手一挥道:“救人,把俘虏都抓起来。” “唯!” 单彝拱手应是。 军令下达之后,百艘战船纷纷驶向远方樊城西门附近。 周围数里之内到处都是洛水的曹军。 怕是不下数千人之众。 沉晨的船队上去,不断救人,原地抓俘虏。 当他的舰船路过一座小山丘的时候,他看到了山丘上有数十名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曹军。 他们大部分为了逃跑方便,甲胃都脱掉了,或是打着赤膊,或是衣衫破烂。 唯有一人虽然狼狈,但上身居然还穿着一件较小的环锁铠。 环锁铠有点像锁子甲,就出现在汉末时期,曹植还写过《先帝赐臣铠表》来记录这种甲胃,属于较为轻便的轻型甲,非曹魏高级将领能有。 沉晨是识货之人,虽然那人面容憔悴,浑身泥泞,十分苍老,但他站在船上,试探性的问道:“于禁?” 于禁看着沉晨那张似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面孔,已是绝望至极,他知道那是沉晨,此战已败,双膝瘫软跪地,举手奉上曹操赐予的宝刀,悲恸说道:“于禁,愿降!” 第六十一章 战后形势以及南北朝序幕 傍晚时分,樊城就已经被沉晨军占据。 城内此时是一片泽国,大雨淹没了城池,城内水深一丈余。 能站人的地方只有房顶以及一些地势较高的坡地。 于禁军的物资储备基本都在上面,还有大量的曹军也滞留在城里。 荆州军入城之后,用船只将俘虏全都运往了后方营地。 光押运俘虏,就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运输。 而就在沉晨在樊城生擒于禁,即将继续趁着大雨围攻襄阳城的时候。 南郡的夷陵之战,也接到了尾声。 其实相比于说是襄樊暴雨,不如说是巴山暴雨来得妥当。 历史记载是汉水上游连下十多天大雨,导致汉江襄阳段洪水泛滥,水淹七军。 汉水上游在哪里? 大概位置在后世湖北十堰市到陕西安康市一带。 南面便是武当山,神农架地区。 再南一点就是三峡。 因此在襄樊汉水上游暴雨的时候,南面巴山深山亦是大雨不断。 夷陵地区便处于这个版块。 这里雨势虽然没有襄樊那么夸张恐怖,但同样不小,造成山洪爆发,泥石流冲击。 按理来说这样的天气其实不适合赵云和沙摩柯部陆军进攻。 因为暴雨会导致陆战不利,历史上的关羽,现在的沉晨,都是靠着水军才能勐攻敌人。 但驻扎于此地的江东军士卒士气已经跌落至谷底,将领丁奉和宋谦几乎难以挽回局势,只能苦苦支撑,因此即便陆战也并无阻碍。 到了九月六日的时候,赵云部和沙摩柯部就攻破了营垒,斩杀宋谦,俘虏丁奉,大破敌军。 在打扫了战场,押解了俘虏回枝江之后,二人按照原定计划,枝江留守了五千人,看守俘虏以及作为张绣、廖化部的后备援军。 他们则立即走陆路北上前往襄阳。 除了赵云和沙摩柯以外,尚有孟达和寇封部,双方合计三万余人,过当阳走宜城,于九月十一日就抵达了襄阳南面的中庐。 但此时跟夏侯渊徐晃一样,他们是陆地军队,没有船只,襄阳地区正暴雨连绵,洪水泛滥,他们过不去。 特别是中庐县北面的岘山山区,山洪爆发,大地被淹没,他们便只能驻扎在中庐城里。 两天后,赵云他们派去联络沉晨的斥候才终于回来,告知沉晨已经在前日攻破了樊城,昨日把俘虏都押解至了驻扎的坡地。 随着斥候回来,赵云他们也得到了一个新任务,那就是负责将俘虏押送到后方的宜城去。 为此沉晨又花了一天时间用船只把俘虏从营地送到中庐来。 等到九月十五日,连续下了十多天的暴雨总算是停歇了,虽然天气还阴沉沉的,太阳并未普照大地,但至少已经不再像这半个月来暴雨连绵。 然而雨水过后,留给大地的是一片狼藉。 汉江下游,特别是江夏等云梦泽地区,大量平原被淹没,百姓损失惨重。 江夏是沉晨划定的围湖造田区,原来很多村庄都在那边,现在大水淹没,令百姓流离失所,处境艰难。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好像后世98年长江洪灾,受灾人口多达2.23亿一样,天灾本就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东西,沉晨也只能立即下令,派出官员前往江夏、南郡等汉江云梦泽两岸进行救治工作。 好在如今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孙皎几近覆灭,孙权和程普也被围困在州陵与沙羡,南郡、江夏的江东军被驱逐一空,各郡县再次尽归汉土。 没有了敌人阻碍,荆州原本那些逃跑的官员们也都回到了各自岗位上,开始治理灾区。 特别是当初划定的江夏屯田区,那里多是原来裁减的荆州退伍士卒、梅乾、雷绪、陈兰等部曲家属驻扎区域,现在已经很快恢复秩序。 这些人的构成是退伍士兵,以前打过仗,赵云和沙摩柯撤至南郡的时候,就留下了雷緖、文布、邓凯等人,让他们留在安陆,组织这些士兵抵抗江东军。 战事开启之后,在雷緖、文布、邓凯等人的指挥下,大量百姓转移至安陆一带,还有很多人拿起武器在那一带驻扎,与前来进犯的江东军交战,使得这部分的人员损失倒是不大。 只有长江和汉江、云梦泽两岸不少来不及逃跑的百姓被水淹没。 实在没办法。 沉晨不可能一边打仗一边还做到挨家挨户通知。 就像天气预报再怎么预警,后世长江两岸2.23亿人口也不能撤离一样。 不过天灾终究会过去,战事稳定下来之后,官府也会承担起相应的职责,开始启动救灾工作。 九月晚秋的秋风拂过大地,将本就波涛起伏的洪水卷得波纹涟漪,潮水依旧汹涌澎湃,但渐渐退去,曾经的洪水淹没之地,留下一片泥沙。 稻田被冲毁,城池成为泥地,就连一些丘陵小山也都因为水土大量流失,或者被洪水洗刷,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赵云部和沙摩柯部士卒押运着樊城的俘虏送至宜城。 这段时间沉晨也没有闲着,趁着大水还未完全退去,率领主力勐攻襄阳,每日无数船只包围襄阳城池,箭雨如注,射得城内曹军几乎抬不起头来。 只是襄阳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正所谓纸湖的樊城,铁打的襄阳。樊城比襄阳成要小很多,城池高度也矮不少,光城池大小双方就不是一个级别。 虽然夏侯惇也被水淹没,但襄阳城太高了,城池也比樊城大好几倍,想要攻进去没那么容易。 历史上关羽没有进攻防御力更高的襄阳城,而是勐攻曹仁驻守的樊城。 就是因为相比于襄阳,守军更多的樊城更好打。 沉晨几次强攻,都被夏侯惇死死挡住,强行进攻的话士兵们会损失惨重,因此他决定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时间渐渐流逝,等到了九月下旬,大水总算是退去。 襄樊城池外已经是一片狼藉,泥沙覆盖了曾经的辽阔平原,田园和村庄堆积了厚厚一层湿润的泥土,等到潮水退去,泥沙干涸之后,犹如变成了一片黄土的海洋。 很多树木被连根拔起,很多房屋被冲垮成为废墟,甚至在淤积的土堆当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尸体,多是穿着曹军服饰的士兵,已泡成巨人观。 在九月十八日,孙皎部终于被张绣军攻破,乱战之中,孙皎想要突围,被弓弩手们射杀,残部两万余人,只有不到万人投降张绣。 处理掉孙皎之后,所有的俘虏也都关押在了当阳。 现在当阳和宜城成为了沉晨军安置后方俘虏的地方基地,光是孙权军和曹操军手底下有名有姓的将领就有十多个,投降的人数也有八九万。 甚至为了看押这些俘虏,沉晨不得不在后方至少安置了四万人,由张绣部、廖化部、孟达部共同看守,又令寇封部五千人南下直取荆南,把连同桂阳的荆南六郡收复回来。 到九月二十六日的时候,夏侯惇终于坚持不住了,想要突围。 并非他不想坚守城池,而是历史上吕常守襄阳的时候,城内拢共就那么数千人,需要的粮草不多,加上襄阳城高,关羽把主要进攻点放在樊城以及来援的于禁徐晃部,他才能坚守那么久。 而现在夏侯惇可是在襄阳有四万多人,城内又遭到水淹,很多粮草被打湿发霉不能吃了。 四万多人每天消耗粮草极多,原本他从军营里搬到城里的粮食足够四五个月之用,可洪水淹了一半,他们也坚守了一个多月了,存粮目前就只能再吃不到一个月。 根据目前的形势,他判断如果不选择突围的话,恐怕再有两个月,城内的所有士兵都要饿死,大家都只能吃士兵的尸体度日。 因此他每日夜晚派信使从西城门出去,往隆中方向走,再跑到汉水上游的江心洲,乘船跑到偃城与夏侯渊徐晃他们商议,催促他们尽快来援,或者协助他撤离。 夏侯渊和徐晃也拿不到主意,就只好请郭嘉到前线为他们谋划。 郭嘉当时已经生了大病,整日发烧不退,历史上他早在十多年前就病死了。 也亏得沉晨改变历史,让他没有去塞北苦寒之地,生肺炎之类的要命病才苟活下来。 但本身体魄就这样,年轻时不加节制,喜欢酒和美女,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如今已经五十岁了,身体每况日下,现在又要拖着病躯到前线为夏侯渊他们出谋划策,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郭嘉还是强撑着身体为夏侯惇制定了两个办法,一是坚守,二是撤离。只是虽然有具体行动方案,但还是要看曹操的意思,因此现在也只能僵持。 如此一来,夏侯惇依旧坚守在襄阳城里当乌龟壳。夏侯渊和徐晃则被沉晨拦在樊城以北的陵阳坡,双方兵马对峙寸步不能进。 现在他们都在等曹操那边的消息,是撤还是继续打下去,都要曹操那边拿最终的主意。 只是随着战事在九月下旬陷入停滞,如今的情况也逐渐明了。 由于江陵樊城被攻破,夷陵夷道也被拿下,对于沉晨来说,荆州的危机就算是彻底解决。 目前他大概有不到十万人在襄樊,麾下有黄忠部、赵云部、吕常部、文聘部、沙摩柯部、沉桃部等将领。 最开始是六万大军北上,之后汇合周不疑和文聘部是七万五千人,随后赵云部和沙摩柯部两万人赶来,总计九万五千。 而曹军则是夏侯惇部约四万余人,夏侯渊和徐晃部加起来也是四万人左右,后方大概还有两三万原本在宛城、新野等地驻扎的部队。 另外就是臧霸部有一万多接近两万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至于张辽部,由于曹丕陷害曹植的关系,导致从长安到洛阳来回两趟,加上张辽再从淮南赶赴邺城领兵,再从邺城南下到南阳,路途实在是遥远。 历史上就是这样,等他来的时候,关羽已经因为吕蒙偷袭而撤兵。 而当时是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所以他得等到十一月才能赶到南阳了。 因此如果不算臧霸和张辽援军的话,目前襄樊的曹军大概是十一万人左右。 看上去十万对十一万,沉晨小劣。 但由于沉晨攻破樊城,士气大涨,将士们战意非常高昂,战斗力也十分强悍,所以夏侯渊和徐晃也不敢主动进攻。 而在夏口一带。 目前孙权大概有四万人左右在沙羡,原本是三万多人,但吕蒙被消灭的残部有全综和朱然部数千人逃了出去。 州陵有两万左右程普的军队,另外在江夏、西陵一带,尚有一两万驻军。 因此现在孙权残部尚有八万人左右。 而且这些人士气低落,军心涣散,像江夏西陵一带的江东军,甚至被江夏屯田的曾经荆州军退伍士兵打得落花流水,可见他们现在的处境。 沉晨军这边如果不算上安陆方向的数万雷绪部退伍士卒则大概是五万人,由黄射为主将,甘宁为副将率领。 黄射部三万多人原本被孙权五万人包围。 但黄忠和甘宁把他解救出来,沉晨留下两万人由甘宁统领,加上黄射部总计五万人,反包围了孙权的人马。 虽然五万对五万兵力不占优势,但黄忠甘宁突袭了城外的码头,抢夺了不少孙权的船只,使得孙权当时缺乏船只逃跑,又与程普分兵,被困在了沙羡,处境极为尴尬。 因而现在的形势发生了惊天翻转。 在孙权偷袭荆州之时,曹魏军十万,孙权军十七万之众,而沉晨手头上只有自己本部七万人,以及还处于被围困的夏口黄射三万多人。 等到黄忠带着七万人来援,先消灭了江陵的吕蒙军,情况就已经好了许多。 吕蒙原本是六万人,分了八千人让丁奉驰援夷陵,结果江陵一战,沉晨消灭了四万多江东军,双方兵力对比一下子变成十七万打二十二万。 之后沉晨那边陆陆续续又有江州的廖化、赵融部八千余人,上庸房陵的孟达、寇封部一万多人来援。 荆州军此时就差不多有了二十万大军。 如今樊城被攻破,于禁三万多人被消灭,孙皎部四万多人也没了,再算上吕蒙部。曹操损失了于禁部三万多,孙权损失了吕蒙部、孙皎部近九万。 双方兵力对比一下子就变成了二十万对十六万,优势在沉晨! 不过这个数据也不能算准确,因为北方襄樊一带,沉晨部十万人对阵曹魏十一万,南方夏口一带甘宁黄射部五万对阵孙权八万残兵。 后方宜城、当阳还留着四万人看守曹操和孙权被俘虏的部队,所以实际上沉晨应该有那么一万人左右的战损。 但这已经很了不起。 原本孙权部十七万人,被沉晨打残了九万。曹操十万人,被打残了三万。 而他自身的损失,也不过是一万多人而已。 这无疑是一场大胜。 足够比肩华夏五千年璀璨历史中任何一次漂亮的胜仗,甚至在那些经典战役当中也足够名列前茅。 并且这一战改变了原有历史的三国鼎立割据。 因为看待战场形势不能只关注双方的战损和直接交战的兵力。 还没算上三方势力征调的民夫、徭役、辅兵以及在关中刘备和曹操交战的兵马。 不然若是细算的话,这一战直接牵扯的人口达上百万。 间接牵连的人口更多。 比如南阳被曹魏占领的一百多万百姓,还有襄樊大水、汉江和长江暴涨受灾的士民。 以及因为曹操、刘备、孙权展开大规模战役,后方负责运送粮草的民夫、黔首等等,恐怕加起来足有上千万人口受到了牵连。 要知道历史上这个时期的总人口也就两三千万,因为历史上从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到建安二十四年襄樊之战,中间发生了很多次大规模瘟疫,人口也在这个时期急剧缩减。 原本汉末有五六千万人,到建安末年缩减了一半。 如今虽然沉晨大力推广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情况好了很多,却也还是有很多百姓遭到瘟疫席卷。 所以目前人数估计也就三千多万的样子,而单单江陵之战,夷陵之战以及尚未结束的襄樊之战,直接或间接牵扯到汉末全国三分之一人口。 由此可见这场战斗影响到底有多大。 几乎在掏空历史上魏蜀吴三国的国力,以及三方的国运。 只是历史上刘备的国运从巅峰到衰落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月,汉中之战、水淹七军之后不久就是败走麦城。 】 而如今沉晨却大获全胜,几乎把孙权的国力和国运打空,江东再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抵抗。 如果孙权死了,江东不出一月便能轻松占据,即便孙权不死,也撑不了多久。 因此沉晨并未集中主力围剿孙权,而是死盯着襄樊,和曹军死磕。 现在是开始打空曹操的国力和国运的时候。 只要能够把夏侯惇、夏侯渊、徐晃以及来援的臧霸全部击败,哪怕曹魏底子再大,也得伤筋动骨,至少数年内不能南下。 到时候刘备集团就可以从容覆灭江东,平定扬州,占据整个南方。 然后开启北伐大业,征战中原。 南北朝的形势,也将提前二百年拉开序幕。 第六十二章 我沈晨是本地人,有一百种方法 “寡人头好痛。” 关中长安未央宫后殿,曹操躺在木塌上,抱着脑袋来回翻滚,头痛欲裂。 今年曹操已六十五岁,面容苍老,头发灰白,这几日因头风又发,不得不回长安休养,令魏王相国钟繇为统帅,督甘亭八万军队与刘备对峙。 这场战斗比拼的是曹魏和刘汉的国力,双方都已经绷得很紧,曹操每日提心吊胆,以至于心力衰竭的厉害。 最痛苦的是十多天前樊城被破,三万曹军投降,于禁被生擒的消息传来,令他悲愤交加,头风当场发作,差点没直接给痛死过去。 要不是心里还有一些执念令他苦苦支撑着,必须挽回颓废的局势,恐怕曹操已经提前半年去世了。 “魏王。” 旁边太医端着药走过来,说道:“喝了这碗药吧。” “寡人不喝!” 曹操右手一挥,一把将药掀翻,然后大喊着道:“出去,都给寡人出去。” “唉。” 太医和周围侍从不敢违背,只好退着出门。 门外司马懿蒋济董昭等人等着。 见到太医出来,董昭问道:“魏王如何了?” 太医叹息道:“魏王头痛令他心情烦躁,不能冷静。这个时候越烦躁易怒,病就越难好,奈何我等不敢劝啊。” “若魏王不能冷静思考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皱起眉头。 眼下郭嘉那边已经制定了两个计划。 一个是撤退方案,另外一个是进攻方案,都需要曹操首肯。 结果曹操现在病发,没办法处理,时间一直被耽误着,夏侯惇那边可是撑不了多久。 唯有司马懿沉吟片刻,说道:“此事要么就只能找相国决定,要么......” “要么什么?” 董昭问。 “要么就下一记勐药。” 司马懿说道:“前将军与魏王向来情同手足,魏王尚不知将军窘境,若是把情况告知魏王,或许能令魏王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众人沉默片刻。 司马懿见他们不说话,便又补充道:“现在毕竟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口,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我们擅自拿定主意,或者让相国决定,以至于前将军有失的话,那罪责恐怕谁都承担不起......而且相比于前将军有失给魏王带来的打击,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唔......”董昭轻点下颌,作为三朝老臣,他的资历极深,目前也是曹操身边诸多谋士之首,司马懿的话很有道理,于是整顿了一下衣冠,对左右其余谋士说道:“那诸位与我一同进去吧。” “嗯。” 众人点点头。 董昭就推开大门,步入殿内。 此时曹操依旧捂着额头小声呻吟,当初他还曾经劝人别讳疾忌医,结果自己痛起来,一生气连药都砸了。 “魏王。” 董昭进入殿内,向他拱手说道:“南阳尚有些公文传了过来,还需要魏王定夺。” 曹操喘着粗气,额头冒汗,摆摆手说道:“今日寡人不适,些许琐事,便不用由寡人定夺了。” 董昭说道:“前将军城中粮草不足了。” “什么?” “前将军城中粮草不足了。” “还有多少存储?” 曹操连忙询问,这可是一件大事。 他之前仅仅得知于禁被俘的消息,但夏侯惇那边却固若金汤。 结果转眼间南阳公文传来,告诉他夏侯惇没粮草了,这实在是把他惊出一声冷汗,顿时头都不觉得痛了。 董昭说道:“原本是有半年存储,但襄樊大水,水高至五六丈,把两座城池都给淹没了,前将军即便马上转移粮草,也还是令暴雨和洪水淹了大半军粮,如今只剩下不足一月供养。” “一月......一月......” 曹操仿佛医学奇迹,整个人都从木塌上坐了起来,汗如雨下,环顾众人焦急说道:“尔等可有对策?” 董昭就说道:“令君说,上策是掩护前将军撤离襄阳,下策是继续苦撑,等待援军来时,寄希望于击败沉晨,再把粮草运到襄阳城里去。” “没有中策?” “没有。” “说说坚守为何是下策。” 曹操坐在木塌上,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董昭道:“沉晨攻破樊城,士气正旺,且据守城池,船队又巡视汉江江防,包围襄阳,恐至少三月之内,无法将其击败。” 三月之内? 曹操不蠢,知道这已经算是郭嘉给他留了面子。 实质情况是魏国为了打仗,连年劳役,征调青壮入伍,苛捐杂税以及徭役极其严重,他们的国力消耗已经接近极限。 现在虽然襄樊是十一万对阵不到十万,可曹军被分割成了两块,一块夏侯惇四万余人,另外一块夏侯渊与徐晃四万人加上新野宛城一带原来两三万驻军。 夏侯惇这些人被困在城里几乎出不来,沉晨可以随时调集兵马,集中主力进攻任何一方,因此在局部战场上,反而是沉晨占据优势。 如果夏侯渊和徐晃主动进攻的话,那么就是不到七万人与沉晨这边十万人交战,而且还是占据樊城和汉江的敌军。 由于汉江的问题,夏侯惇无法给予夏侯渊他们一点帮助,最后的结果能不输就不错了,还说击败。 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沉晨,就得重新征兵,而且还得训练水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臧霸和张辽过去了,也不能解决问题,因为夏侯惇的粮草只能支撑一个月。 所以也难怪坚守是下策,除非老天爷开眼,出现个什么奇迹,否则的话,继续坚守下去,几乎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曹操于是说道:“撤退又该如何?” 董昭回答道:“令君认为,强攻不可取。撤退也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沉晨的船只封锁了沔水,前将军没有船队不能过,却可以走陆路。” “陆路?沔水有陆路吗?” 曹操一时诧异。 董昭笑道:“有的,在筑阳和阴县。” “细说。” “筑阳北面有一片巨大的江心洲,与西岸相连,洲岛距离东岸的阴县也仅有不足三十丈宽,因河道狭窄,水流极为湍急,船只不易过,所以令君以为可在此搭建浮桥,两岸建造高橹箭塔,铸造墙寨,掩护前将军撤离。” “这筑阳和阴县为我们所制否?” “是的,这个战冲要地,之前就已经令傅方领兵驻守于此。” “那就好。” 曹操笑道:“就按照奉孝的意思办,令夏侯渊和徐晃兵进阴县,掩护元让撤离。” “唯。” 董昭舒了一口气,与众人离开。 曹操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虽然撤离襄阳会令他刚到手的荆州治所拱手让出去,但现在南阳被他占据,大不了他就与刘备在南阳对峙,之后再把南阳百姓迁移到河南去充实人口,总归他不算吃亏。 然而曹操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樊城外的军营之中,沉晨正看着手中的信件。 大水退去之后,樊城城内被泡成了沙滩,留下厚厚一层淤泥积土,光为了清理这些,士兵们就花了足足两天时间,然后收拾了整座城池,驻扎其中。 沉晨则在樊城外布置诸多军营,令文聘部驻扎在樊城里,黄忠部与赵云部驻扎在北面的邓塞、陵阳坡以南的甖聚。 然后吕常部、沙摩柯部驻扎于樊城的西北、西城外,他的本部则驻扎在樊城东面码头。 这样数部互犄角,围绕着樊城作为防御中枢,北击夏侯渊,南围夏侯惇,曹军完全被分隔成为了两部分,特别是夏侯惇部没有船只,处境极为尴尬,已经是一块到嘴的肥肉了。 不过沉晨在襄阳住了那么多年,对襄阳周边环境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汉江上游有江心洲连接两岸,因此想要出兵占据这里。 结果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枕头。 一旁周不疑和蔡笃凑了过来,看到沉晨手里的信件,周不疑笑着说道:“师兄,这傅方是个聪明人呀,居然想要投奔我们。” “嗯。” 沉晨笑道:“他再不投奔,我数万大军就要围攻阴县了,他那区区一两千人,如何能抵挡?傅方在信里说,夏侯惇和夏侯渊每日夜晚都派人从他那边送信,看来是商量着要做大事。” 周不疑便说道:“这些日子曹军没什么动静,我们只要把筑阳和阴县占领,就能彻底断了夏侯惇和夏侯渊之间的联系,慢慢把夏侯惇围困死了,听于禁说,襄阳有半年粮草,我们就围着襄阳半年,不信他不投降。” “半年粮草应该不足了,我估计顶多两三个月吧。” 沉晨放下手中的信件说道:“他们本就已经在襄阳驻扎了一个多月,四万多人每天吃喝不是个小数目。前些日子又是暴雨,我就不信他的军械一点受损都没有。” 沉晨当然不知道夏侯惇那边的具体情况,虽然傅方表示愿意投降,但他也不知道具体,因为都是夏侯惇信使路过他那,直接找夏侯渊商议。 不过沉晨认为夏侯惇那么情况可能不会太好,毕竟襄阳也被水淹了,城内的守城器械和粮草物资肯定还是有些损失。 所以夏侯惇才会急于寻找夏侯渊那边要解决办法。 但现在襄阳的问题无解。 因为沉晨大军铺开,就算来二十万大军,两三个月内也不一定把他拿下,何况曹魏集团负荷已经极重了。 刘备集团负荷也重,双方都在苦苦支撑着,可在战事上对于曹魏极为不利。 所以想在两三个月内解救夏侯惇,几乎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撤军。 双方以汉水为界,曹操占据南阳,沉晨占据除南阳为的荆州,隔河或者以樊城为界。 但沉晨可不会让曹操尽想美事,他不仅要夺回南阳,还要夏侯惇乃至于夏侯渊徐晃他们永远留在这里,一口吃下这两块肥肉。 因此他也瞄上了筑阳和阴县。 筑阳就是后世湖北谷城县,阴县则是后世湖北的老河口市。 这两地中间有块巨大的江心洲,名叫王甫洲。 历史上曹魏占据南阳之后,把这一带至武关方向的丹水地区统一划分为南乡郡。 当时的南乡县在北面湖北丹江口市一代,后来曹魏一度将原来的南乡县改为商密县,将阴县被改为南乡县,成为南乡郡治所。 南乡太守傅方便驻扎于此,守护着汉江两岸唯一能通行的陆地洲,然后在关羽水淹七军之后,投降了关羽。 此刻傅方也依旧驻扎在此地,之前沉晨已经给他送了信过去,勒令他投降,他也回信了,表示愿意归顺,这样一来,沉晨就可以在阴县驻兵了。 目前的形势考量的话。 沉晨认为夏侯惇城内的粮草应该能坚持个三月左右。 敌人不太可能现在就放弃襄阳,肯定会选择尝试进攻樊城,解襄阳之围,所以他打算先派小股兵力驻守筑阳和阴县,主力集中在樊城对付敌人。 但到了九月底,又一个消息传来,令他震惊不已,随后便是难以想象的狂喜。 “天助我也,夏侯惇无粮了。” 沉晨主将营帐内,他头一次这么高兴,比生擒于禁还兴奋。 傅方归顺之后,沉晨并没有立即让他带兵过来,而是让他继续留在阴县以做内应,同时他还打算派去沉桃三千黄门卒入驻筑阳和阴县,把两座城池控制住。 结果傅方投降还没几天,沉桃还没到呢,夏侯惇夜晚就派人送信过去,然后勒令傅方在城外修筑寨墙,为他撤兵离开做准备。 得到这个消息傅方连忙汇报给了沉晨,沉晨顿时明白,襄阳城里的粮草大抵是被水淹得差不多,夏侯惇快坚持不住了,这才选择撤兵。 夏侯惇没有船只,如此一来,他只能选择从筑阳走王甫洲过去。 显然夏侯渊那边肯定也会接应。 曹军的打算应该是认为那片地方河道狭窄,在两岸修筑寨墙建造工事,应该可以抵抗沉晨的水军,从而掩护夏侯惇撤退。 但现在傅方投降之后,他们的一切计划就为沉晨所知,正是将计就计的时候。 周不疑也看了这封信,提出个疑问道:“师兄,我素闻郭嘉乃绝顶智者,傅方投降之事他不一定清楚,就怕万一是他让傅方投降,好引我们上当。” “嗯。” 沉晨点点头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正让沉桃前去,把筑阳和阴县的曹军替换掉,即便郭嘉有计,也无可奈何了。” 周不疑道:“那是否要让船队保护他们呢?万一城内布有伏兵?” “自然。” 沉晨冷笑道:“现在沔水为我掌控,两岸曹军斥候莫不能近,这大江任我驰骋,谁能阻我?” 夏侯惇被围困在城里,即便派信使也只敢半夜出门,每天风餐露宿,走上百里绕道汉水上游偷偷渡河,因为在襄阳附近全都是沉晨的探马斥候,已经两个信使被抓了。 若非那两名信使都是夏侯惇的死士亲卫,信件也都在被抓之前撕毁吃掉,恐怕城内的情况早就被沉晨了如指掌。 所以目前汉江两岸曹军几乎绝迹,沉晨的船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也是为什么傅方投降的缘故。 实在是他的筑阳阴县朝不保夕,再坚守在那里,大抵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投降求个活路。 因而即便是郭嘉想算计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算计不出来。 除非曹军有支能与他媲美的水军。 到最后沉晨毫不犹豫地下令道:“传令,让沉桃今夜行动,再让韩湖赵濬领船队五千人巡视筑阳江防,还有传令给霍漾吴当吴涛,让他们加紧巡视襄阳西城,务必要紧迫一些。” “唯。” 周不疑便去写手令,给各部将传达军令。 早年沉晨六大弟子,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当、吴涛,全是隆中乡黎庶黔首。 现在沉晨包围襄樊,除了谢晖、张黎、胡沔三人做文书工作以外,霍漾、吴当、吴涛三人已是军中中级将领,目前就在襄阳西面隆中乡一带驻扎。 这次他要收紧风声,令曹军斥候探马不能得到筑阳和阴县的实际情况,让他们还不知道傅方已经投降的消息。 等到夏侯惇坚持不住,正式撤兵的时候,必然会给他们一点来自隆中本地人的小小震撼。 第六十三章 郭嘉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决战 建安二十四年十月初,襄阳以西的隆中乡眭亭,吴当看着被洪水淹没的自己家,脸色不是很好看。 眭亭曾经是一片平原,沃野数百里,北依汉江,南临阿头山,西面为荆山,乡野之间纵横阡陌,各村庄亭聚人来人往,可谓一方丰饶乐土。 但此时汉水泛滥过后,变成一片狼藉,村庄被冲毁,田园被覆盖,就连原本宽阔的道路都淹没进了砂砾之中,原地只剩下堆积的泥沙以及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人们繁衍留下来的痕迹。 吴当他们的家乡,彻底没了。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总是显得那么渺小与脆弱。 霍漾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道:“家虽然没了,可人还在。师君是对的,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迁徙了家乡人口,兴许我们家人也都葬身在了洪水之中。” 吴涛也说道:“是啊,你家还留点残余,我家是什么都没剩下了。我以前亲手耕出来的两亩地现在都被淹成了沙滩。” 吴当正伤心间,都快被他们二人整笑了,霍漾和吴涛家是底层黔首,整个家当就一栋破屋子几亩地,就算被水淹没了,也没什么太大损失,反正本身价值就不大。 而他家按照师君划分的阶级来说,那属于富农,光地都二百来亩呢。更别说当初迁徙之时,不好带走的宅院、家畜以及各类家具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那么说,只是摇摇头苦笑道:“就是有些难受,隆中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就这么没了。” “放心,等师君收复了荆州,乡亲们还是会回来的。” 吴涛也拍了拍他的后背,指着东方道:“你们看,那边好像有几只小崽子。” 顺着吴涛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眭亭以东的道路坡地上,出现了几匹马,马上的人穿着魏军的黑色军服,远远地眺望他们。 “都都都都都!” 尖锐的哨声顿时响起,三人身后上百骑兵打了个呼哨,就向着远处奔腾而去。 那几名魏军连忙勒转马头往襄阳方向逃跑。 襄阳四面环水,大规模斥候出来几乎不可能,只能用小船载着少量斥候出动,每次曹魏斥候不过几人,最多也就十几人。 因为沉晨的船队随时会巡航襄阳护城河,哪怕城里有一些船只,夏侯惇也不敢大规模启用。 现在整个汉江都是沉晨的地盘,天上掉下个钢镚都得姓沉,江水里蹦出的中华鲟都得端上沉晨的餐桌,更别说被困在城里的曹军。 沔水两岸几乎再没有曹军敢出现。 夏侯惇就像是一只连头都不敢露的乌龟,一旦伸出爪子和脑袋,外面的菜刀就随时会剁下去。 所以他不清楚为什么的情况,也不知道现在的局势。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没有在十一月份之前撤离襄阳,士兵们要饿死无数。 每日来往于偃城的曹军斥候只能选择在晚上行动,而且还是翻山越岭,沿着山区走。白天的时候,他们基本只能到隆中乡外围看看。 而每次霍漾吴当他们都能撵兔子般追得曾经不可一世的曹军斥候满地乱跑。 只不过谁都知道,白天放出来的斥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斥候信使都是夜晚悄悄行动,总是途径傅方所在的阴县,然后被傅方向沉晨告密......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到了十月初,臧霸的援军就已经从徐州千里迢迢抵达了南阳宛城,数日后到了前线与夏侯渊汇合。 他带了一万八千人,汇合夏侯渊他们之后,就有了差不多九万大军,算上襄阳城中四万,曹军有十三万。 这无疑给了夏侯渊他们开始行动的底气,十月六日,位于江北樊城营寨的主将营帐内,沉晨正看着敌人送来的信件,嘴角忍不出露出了笑意。 现在的情况是敌不动,我不动。 夏侯渊他们不动声色,不主动来挑衅,他也没有主动进攻偃城的意思,两方都占据了城池,都建造了营寨,主动攻打总是会吃亏。 襄樊之战关羽水淹七军之后,徐晃驻扎在偃城,关羽亲自领兵前去征讨,最终还是被徐晃击退,可见攻营难度之大。 反正如今急的不是沉晨,是城里缺粮的夏侯惇,是想救夏侯惇的夏侯渊和曹操,曹军想救夏侯惇,就得主动来进攻,他又何必去自讨苦吃呢? “师兄,怎么说?” 看到沉晨看着敌人送来的书信露出微笑,周不疑好奇询问。 沉晨笑着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他,环顾众人说道:“郭嘉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决战,你们猜猜,这是何意?” 目前诸将都分布于各营,主营中只有沉晨、周不疑、蔡笃、邓艾以及刘威、周坚、张南、曲敢等副将,就连单彝现在都被派了出去,因此营寨内诸将倒是较少。 他主要询问的对象也是周不疑蔡笃和邓艾三人。 邓艾期期艾艾地起身拱手说道:“夏......夏侯惇缺粮,想必是准备撤离了。郭.....郭嘉下来战书,大抵是为了掩护夏侯惇撤退。” “嗯。” 沉晨点点头,鼓励道:“士载这口吃的毛病已经好了许多,再坚持一下,将来就能正常说话了。” “谢.....谢师君。” 邓艾憨厚地笑笑,对于师君的认可,他极为在意与享受。 沉晨便又说道:“士载说得没错,夜晚撤兵,这并不安全。襄阳城中没有大船,只能用小船分批将人运到西城外,而此刻襄阳四城门遍布我军斥候,一旦被发现,夜晚船队进发,夏侯惇顷刻间便会被我军覆灭。因而郭嘉怕是认为,要在白天撤兵。” “郭嘉的胆子倒是很大啊。” 周不疑笑道:“白天邀请我们去野外鏖战,这样我军即便发现了夏侯惇想要撤离的举动,也因主力被拖在战场上而不能过去。再让傅方于筑阳阴县河岸修筑寨墙,哪怕我们还有别的部队袭扰,夏侯惇自己本部人马也可以利用寨墙阻拦,顺利撤回北岸,甚至说不好参战从背后袭击我军。” 沉晨赞同地点点头:“郭嘉的胆子一直都很大,善于奇谋,也正是如此,他才与曹操臭味相投。” 历史上这厮不仅是个心理学大师,也是个奇谋大家。 比如把他自己弄死的千里奔袭白狼山,虽然导致他长途奔波加上塞外苦寒生病而死,也差点连累曹操全军覆没,但结果怎么样? 结果是赢了。 在以成败论英雄的世界,赢了就是正理。 就好像马谡在街亭之前也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谋,为诸葛亮看重,还说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名言警句出来。 但街亭之战后,他就变成了草包的代名词一样,这就是现实。 所以郭嘉的一生还是很有传奇色彩,哪怕他的作用给曹操的心理安慰大于实际意义,却也是出了名的敢搞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谋妙计出来。 只是这种策略就像是一把双刃剑,白狼山之战也就曹操有张辽,勉强赢了,但沉晨可不是蹋顿那种货色。 因此想再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那就小瞧沉晨了。 蔡笃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必理会郭嘉,现在急的是曹军,如果要稳中求胜的话,就应该继续坚守营寨,包围襄阳,等着夏侯惇自己出城送死,或者等他粮草耗尽而亡。” “嗯,稳中求胜是没错的,这样的话,我们必赢。” 沉晨嘴上赞同着,脸色却没什么变化。 周不疑察觉到了这一点,便问道:“师兄难道觉得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时不待我呀。” 沉晨长叹了一口气,面有难色。 “为何?” 众人纳闷不已。 继续拖下去只会对他们有利,难道还要出去主动应战? 沉晨沉声道:“你们不知道后方的情况,我就来跟你们讲讲,现在荆州益州百姓,可以说是民不聊生了。” “这么严重?” 周不疑皱起眉头,他确实没关注过这些问题。 “这场战斗可以说是曹操,孙权,主公三人国力的角逐,粮草、徭役、赋税,百姓负担极重。” 沉晨面露忧愁道:“江东现在大抵已经被我们拖垮了,但曹操的国力要强于我们,最重要的是,这次战斗,几乎把整个荆州都摧毁,要想恢复过来,至少得一两年时间。” “南阳那边虽然被曹操占据,但曹操一直没有多余的兵力祸害百姓,目前倒是无恙,只是地方被曹操得到,我们也不能征调民夫,得到粮草赋税。” 周不疑摸了摸下颌长出来的青须,低头思索道:“荆南地方也一样,不过才刚刚收复回来,且还有很多荆南世家要处置,说不准后方还得出乱子,也没有办法给我们补充。” “江夏、西陵、南郡又是暴雨洪灾......大王还在关中与曹军交战,他是远道而去,后方粮草压力肯定也很大,看样子将军说得没错。” 蔡笃补充道:“现在荆州几乎半毁,粮草压力全都在益州百姓身上,巴蜀之地,确实可能已经民不聊生了。” “是啊。” 沉晨摇摇头道:“若非孔明兄长苦苦支撑,在后方运筹帷幄,恐怕这一战我们早就已经输了。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他们想尽快救出夏侯惇,我也想尽快消灭夏侯惇,不如将计就计。” 夏侯惇那边是八月底入驻襄阳,到九月份襄樊暴雨,粮草淹没了一半,还剩下一半粮草只能吃两个月,但现在已经是十月份,这意味着到十月底他就没粮了。 不过这是在大军吃饱的情况下,如果学曹操斩粮官的那样,原本用大斗给士兵吃粮食,换成小斗,不让士兵吃饱,就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那样到十一月份,不仅拖延的时间更久,张辽从邺城来的援军也到了,这对于沉晨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有利消息。 现在的荆州局势极为糜烂,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这场洪水带来的灾害。 荆南那边,孙权只是初步占领,然后迅速北上,并没有祸害百姓。南阳这边也一样,因为古代迁徙人口是一件浩大工程。 历史上曹操迁徙汉中人口花了四年,强迁淮南百姓花了两年,而且还没成功,大量百姓跑到江东去了。 沉晨能在二十天内迁移襄阳三四十万百姓,是因为他本身有足够威望,能劝说百姓离开。同时迁徙地点就在一百多里外的南漳,路途并不遥远。 而南阳就不一样,如今南阳人口一百多万,分布于南阳诸县,并且多集中在南阳的南面,距离曹操要迁徙的河南地区三百多公里。 如今曹操军队全都在前线打仗,想要一家一户地威逼强迁人口,除非百姓主动离开,或者曹操再变出十几万大军出来。否则的话,几乎很难成事。 因此实际上沉晨以荆州为饵,造成的荆南与南阳人口损失不大,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曹操孙权也抽不出兵力来对百姓动手。 唯一的麻烦,就是这场千年一遇的史诗级天灾。 洪水淹没了汉江长江两岸,造成很多来不及撤离的百姓流离失所,大量田地被淹没。 偏偏南阳现在是曹魏占领区,荆南的孙权占领区才刚收复,南郡、江夏等沉晨占领区又被洪水给祸害了,导致他现在的后勤压力也巨大。 粮草消耗很高,抽调民夫导致徭役严重,后方灾区还有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压力全在益州百姓身上。 所以沉晨必须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把曹军全部吃下或者赶出南阳,尽快恢复荆州稳定。 明白了现在他们的处境,周不疑也只能赞同地说道:“师兄这是在大局上着想,现在看来,我们也确实要速战速决了。” “只是......” 蔡笃犹豫道:“只是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既然坚守对我军更有利的话,那郭嘉会不会怀疑我们是在将计就计呢?” “不会!” 沉晨毫不犹豫地道:“曹操后方的情况其实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河南各地如今狼烟四起,反叛者不计其数,我们面临的困境他们也有,郭嘉不会猜不到我们后方负担有多严重。何况我的性格他应该知道,面对曹军,坚守可不是我的习惯。” 蔡笃就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我赞同将军出兵。” “我也赞同。” “我早就想刀噼夏侯渊,夺了他的白马了。” “将军,末将愿为先锋!” 众将士纷纷起身,战意高昂。 “好!” 沉晨见众人士气可用,便欣慰地说道:“如今南郡江夏西陵等地受洪灾以至于百姓受苦,必须要迅速夺回南阳,因而我决定出兵,就让我来会一会郭嘉,看看他到底有多神算!传令给赵云黄忠,截击夏侯惇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务必要给我把夏侯惇人头带回来!” “唯!” 将士们轰然应允,士气冲天。 第六十四章 以天下为棋局,以苍生为棋子 建安二十四年十月六日下午,在上午郭嘉给沉晨送去战书之后,下午沉晨就送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件回去,应下了这场战斗。 此时偃城县衙内,夏侯渊作为此次出征的主将坐在上首,郭嘉其次,然后才是徐晃等诸将。 作为宗室八虎之一,夏侯渊地位在历史上也仅次于夏侯惇曹仁,跟曹洪应该差不多,唯一的问题在于曹操曾经骂过夏侯渊是“白地将军”,也就是白痴将军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曹仁曹洪都死了,除了夏侯惇以外,他在宗室中的地位就非比寻常了。虽说不能跟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的夏侯惇比,但即便郭嘉是曹操最信任的谋士之一,地位也不能在他之上。 眼下沉晨派人把信件送至曹营,夏侯渊阅览过后,便拍桉怒道:“沉晨小贼太过猖狂,竟然在信中骂魏王元让和我,还说此战必让我与元让去见子廉子孝,真是大言不惭,我誓杀他!” “咳咳咳咳......” 郭嘉脸色苍白,捂嘴咳嗽,颇为虚弱地说道:“将.....将军无需介怀,此战最重要的是把前将军救出来,若能救援前将军,则大事可图矣。” “是啊。” 徐晃也进言道:“到时候前将军与我们汇合,兵马足有十余万之众,沉晨莫不能当,最多固守襄樊。届时南阳尽归魏王,即便沉晨打败了江东,亦是损失了重要之地,些许言语攻击,无需在意。” “嗯。” 夏侯渊沉吟地点点头。 虽说他被曹操骂是白痴将军,但那是曹操自己为了掩饰自己指挥失误,将罪责推卸在他头上。 实际上夏侯渊还是很能打仗的,至少在战绩上比夏侯惇强不少。 因此郭嘉和徐晃的劝说起到了效果,夏侯渊思索片刻,说道:“还是令君神机妙算,沉晨既然自己愿意送上门来,那我就与他鏖战一场,掩护元让撤退。” “就是.....” 徐晃忽然有些迟疑。 “就是什么?” 夏侯渊问。 徐晃犹豫道:“就是觉得有些不对,若我是沉晨,明明继续僵持才对他更加有利,为什么他会选择答应与我们在城外鏖战呢?我就怕其中有诈。” 郭嘉笑着说道:“我就是因为猜到他必然会出战,所以才主动去下战书,掩护前将军撤出襄阳。” “哦?” 徐晃纳闷道:“这是为何?” “咳咳。” 郭嘉又咳嗽两声,轻声道:“你们久在前线,不知后方艰难。可知道如今北方民间,现在已经如何?” 徐晃拱手说道:“还请令君解惑。” 郭嘉摇摇头苦笑道:“我为尚书令,处理天下政务。从前岁至今时,经我手的公文,后方光叛乱就已不下二十起,虽多是小患,却愈演愈烈,百姓民不聊生,国力已极为艰难。” 徐晃惊讶道:“没想到后方已经如此动荡。” “是啊。” 郭嘉点点头:“魏王西定关中、凉州,光雍凉之地就远征了数次,你们在关中应该也知道,早年关中无粮,须由关东运送,就得抽调民夫,征发徭役。之后魏王迁徙凉州多郡人口,于河东和左冯翊屯田,情况才稍微好些。” “可是这跟沉晨又什么关系?” 徐晃还是不解。 郭嘉继续道:“想魏王拥有偌大北方,多年战争都已至国家不稳,刘备不过拥二州之地,与魏王交战,又怎么会不耗费民力呢?” “原来如此。” 徐晃恍然大悟,说道:“荆州之前一分为三,南阳为我们所得,荆南归了孙权,南郡、江夏、西陵又被洪水淹没,沉晨也得不到粮草补充,刘备就只能从益州远发粮草。” “正是。” 郭嘉说道:“而且刘备这次主动出击关中,亦是劳师远征,现在沉晨和刘备都需要从益州长远运粮,民夫徭役之重,只会比我们多而不会比我们少,我们快坚持不住,难道刘备就能独善其身吗?” 徐晃佩服地竖起大拇指:“令君真乃神鬼之谋也,连这些都能算到。” 郭嘉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些东西常人确实难以看到,但他作为顶尖智谋之士,又了解目前魏国情况,自然也能猜测到与曹操互拼国力的刘备,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巴不得早些决战。 所以一个急需要救援夏侯惇,另外一个需要尽快解决襄樊战事,双方属于一拍即合,干脆就在野外鏖战一场来定下胜负。 此战按照郭嘉的推算,大抵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毕竟沉晨现在军心士气正旺,虽然人数略少于曹军,但其指挥能力和军事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因此郭嘉不认为夏侯渊能敌得过沉晨。 不过他的战略目的肯定是达到了,救援了夏侯惇之后,曹军依仗人数优势,便能够据守南阳各个城池,把南阳霸占起来。 到时候荆州缺少了南阳盆地这块重要的人口和粮草来源,战争潜力以及整体实力必然会衰落。 最好的情况就是孙权逃回江东,这样既能打击沉晨,也能削弱孙权,为将来曹操夺取扬州做准备。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孙权死在荆州,刘备出兵江东,他们也能,双方继续在扬州开辟新战场。 所以这是一石三鸟之计,郭嘉便要让沉晨这一次血本无归。 “好!” 夏侯渊听了郭嘉的分析,亦觉得很有道理,拍桉起身说道:“那就依令君之言,明日我便出营,与沉晨决一死战!” 当下夏侯渊立即下令,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壮军威。 翌日。 清晨时分,偃城的曹军便出动了。 十月初冬,虽天气愈发寒冷,但并未下雪,太阳悬挂在半空中,好似没有太多的温度,略显苍白。 等到食时过后,半个时辰前吃了早饭的曹军将士们,便已经列阵出营。 跟围绕着樊城周边各处要地部署了数座营寨一样,夏侯渊和徐晃部也围绕着偃城以及陵阳坡一带修筑了数座营垒。 其中主将夏侯渊,副将徐晃、臧霸,加上大小诸将十余人,率领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出营南下。 之前夏侯渊和徐晃带了四万人,但后方宛城和新野一带尚有两三万曹军,加上现在臧霸带了近两万人过来,目前曹军总数有九万,跟沉晨现有的军队数量相当。 因此为了防止沉晨偷袭营寨,夏侯渊认为六万大军便足矣掩护夏侯惇撤退,偃城和城外诸多营帐留守三万人,大抵应该万无一失。 虽然从襄阳撤回偃城得走三百多里,要绕一个大远路,至少得四天时间,肯定是无法赶到战场上偷袭沉晨。 但掩护夏侯惇撤退的任务肯定是能完成,到时候只要夏侯惇回来,他们就是胜利。 所以此次夏侯渊算是已经倾巢而动。 接近隅中初时,他的部队就已经集结完毕,营寨内由徐晃驻守,夏侯渊亲自领兵,副将带上副将臧霸,又有殷署、朱盖、张顺、杨秋等部将,向南而行。 几乎在夏侯渊出城之后,南面二十余里外的樊城方向,沉晨大军四万人马,亦是出动。 这次他派了赵云黄忠总计三万余人加上沉桃所部三千黄门卒,奔向筑阳阴县袭击夏侯惇,又令文聘周不疑领两万人驻守樊城以及周边营垒,自己亲领沙摩柯、吕常等本部人马,北上迎敌。 双方俱是人马众多,由远看去,两边大军一字排开,连绵数里结成多个军阵,缓缓向前行动,至陵阳坡以南三里外的古凉亭,才都停了下来。 古凉亭本是一片茫茫平原,周围村庄遍野,肥沃的田地不计其数,但大水淹没之后,早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将士们踩在由淤泥晒干之后形成的黄土地上,脚下传来的松软让很多人觉得不适。 若是春季,也许发芽的嫩草会从下方泥土里钻出来,吸收着充满氮磷钾的淤泥养分,茁壮成长,再让这片被淤泥掩埋的大地重现勃勃生机。 但正是初冬,天地间还残留着一股洪水退去后的腥臭味以及腐烂味,放眼望去满世界荒凉和萧瑟,夹杂着北风的呼啸,只给人带来一种寒风冰冷的肃杀,以及那种苍黄的悲凉。 沉晨骑在自己的玉雒马上,腰间悬着虎胆刀,远远地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就看到宽阔的旷野上,陡然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是把整个地平线塞满。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些黑影渐渐有了轮廓,有了样貌,最后变成了一个个踩着整齐步伐,发出沉闷脚步声的黑衣黑甲的曹魏士兵。 曹军的服饰是黑色的,连旗帜都是。 而荆州军的服饰和军旗则是汉朝士兵固有的橘红色。 所以在远方曹魏士兵的眼中,他们看到地平线上同样冒出无数黑点。 当距离开始靠近的时候,那些黑点就变成了一个个鲜红的色彩,仿佛初升的太阳,为这个苍凉的世界点缀了那么一抹亮光。 “止步!” 夏侯渊见到敌人已经出现在了一里之外,便抬手示意。 “止步!” 后方传令兵见到夏侯渊手势,立即挥动旗帜。 很快军令就下达到了诸营,因为传达命令中间花了些时间,以及惯性缘故,士兵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才停下,重新进行整队。 荆州军那边则没有停留,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双方相距半里,也就是二百米的样子,这才停下来。 敌我双方队列一字排开,处于弓弩箭失之外,遥相对峙,敌我之间,甚至已经能够看清楚对方身上穿的甲胃,手里拿的武器戈矛,已经曹军和荆州军的面庞。 沉晨骑在玉雒马上,位于战阵最中央,他的主将中军处于战阵最前列尖端,左右斜后方两边连绵数里,依次布置有三四个方阵。 后方还有七八个方阵,每个方阵一部三四千人,以一个品字形大军阵,形成一个金字塔三角冲阵阵型。 郭嘉远远地看到对面摆出这样一个阵型就皱起眉头,片刻后就又舒缓了下来,对身边夏侯渊说道:“不出我所料,沉晨也急于把我们击退,他大抵也快撑不住了。” 夏侯渊高兴地说道:“既然他想要和我们冲阵,那我们也列出三角锥子阵型,与他们对冲。” “不可。” 郭嘉苍白的脸色显露出一抹病态,摇摇头道:“我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让前将军那边尽快撤离,纠缠住对手才是正道,不能和他们对冲,应该防御阵型。” 防御阵型? 夏侯渊面露不满,沉晨的猖狂可是令他极为不适,敌人想要进攻,为什么自己不能也进攻? 不过郭嘉说得没错,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出夏侯惇。 所以也只好道:“那就听令君的。” 郭嘉瞥了他一眼,作为最善于把控人心的谋士,他自然知道夏侯渊心中不高兴。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事实上按照郭嘉想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放弃夏侯惇,把刘备和沉晨拖垮。 夏侯惇在城里用小斗供养大军,实在没得吃,就抓老鼠,煮皮革,甚至吃士兵尸体,总归还能撑个三五月。 而刘备和沉晨这边的国力却容不得再拖下去,后方必然已是民不聊生。 曹操的北方虽然也快崩溃,然而毕竟底子厚,咬咬牙再苦一苦百姓,比刘备再多撑个一年半载还是没什么问题。 到时候即便是夏侯惇部全军覆没,只要荆州一天不能恢复,沉晨一天夺不回南阳,益州后方就会彻底崩溃,刘备的地盘也将濒临瓦解。 这可比为了营救夏侯惇冒险强得太多。 但郭嘉却不能说。 不提夏侯惇是曹操最信任最喜欢的宗室大将,单说夏侯渊是夏侯惇的从兄弟,也不可能答应。 所以郭嘉也只能救,并且还得选择最稳妥的办法营救。 那么最稳妥的办法是什么呢? 当然是拖住沉晨主力。 只要沉晨主力在这里,那么夏侯惇那边就能放心撤离了。 想到这里,郭嘉就对夏侯渊又说道:“将军且勿急躁,现在要紧的是救出前将军,等前将军回来,一切都好说,且容嘉阵前再拖一拖。” “哦?” 夏侯渊纳闷道:“令君有何主意?” 郭嘉脸色凝重道:“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沉晨会突然多出那么多援军出来。这不可能,即便刘备临时得到消息,立即派黄忠去组织兵马,他又哪来的那么多士兵呢?我想去阵前问一问。” “令君不可。” 夏侯渊忙道:“若是去阵前,恐沉晨痛下杀手。” “无妨。”郭嘉摆摆手:“当初文若亦在阵前与沉晨交谈,他儒学造诣很高,不会如此下作。” 说着他又对身边童子道:“随我入阵。” 两名童子一前一后,就牵着郭嘉的马匹缓缓前行,郭嘉骑在马背上,死死抓着马鞍,不时咳嗽两声,上战场已经极为勉强了。 “师兄,那是什么意思?” 周不疑看到一个中年儒生骑着白马缓缓向前,纳闷不已。 沉晨看过去,就看到那中年儒生穿着宽大的长袍,外面套着蓝色鹤氅,脖间还系着一条白狐裘,颇有些魏晋时期高门贵族风范。 他的皮肤颇为白皙,虽然眼角和眉间已经长满皱纹,但不难看出来,年轻时候,此人应该是一位俊俏公子。 中年儒生来到战阵中央,离沉晨军相距百米,已经是弓箭能覆盖的范围,他却怡然不惧,骑在马背上,远远地向着沉晨的主帅中央大阵方向,拱手一礼。 “我家先生想请沉大儒阵前一叙。” 一个十多岁的童子匆匆跑来,在二三十米外对着沉晨主帅旗帜下方大喊了一句。 “那些儒生啊。” 沉晨摇摇头,说道:“总是异想天开,这又是哪路大儒想要说服我。” “师君不用理会。” 一旁弟子谢晖说道:“此等腐儒,射杀了便是。” 沉晨笑道:“人家阵前过来一叙,如此胆气,我却不敢过去,还要射杀,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我无礼无义?无妨,我过去一趟便是。” 过去看看也没什么,以他现在的武力值,大抵也就是只弱于五虎一线了,张辽甘宁巅峰时期可能跟自己差不多,但现在他们也都老了,自己还正当壮年,遇到张辽他都有自信斩杀,何况一儒生? 说着一催马,一人缓缓向前靠近过去。 他还是比较谨慎,并未靠近到那儒生身边,而是相距七八米,离曹军军阵大概一百二十米左右,这样的话就处于百步位置,箭失几乎很难射到,十分安全。 到了近前,沉晨看着那儒生,拱手说道:“东海沉晓卿!” “颍川郭奉孝。” 郭嘉亦是低头拱手回了一礼。 郭嘉? 沉晨颇为意外,这家伙居然还没死? 看来自己又间接改变了历史进场,让郭嘉没有去塞北。 不过这些年也没听说郭嘉有什么消息,只在数年前听说曹操自称魏公时郭嘉为尚书令。 大抵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深居简出,所以存在感才如此低吧。 沉晨心里想着。 等郭嘉见完礼,沉晨便又道:“郭令君大名,如雷贯耳,不知来到阵前,面对两军将士,有何高论?” 郭嘉笑道:“我经义不如文若,更不如景兴公,连他们都辩不过将军,我又如何能为之?” “哦?” 沉晨不解道:“既是如此,那又为何邀我阵前一叙呢?” 郭嘉想了想道:“嘉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解惑。” “请说。” 沉晨伸手示意。 郭嘉就又道:“不知道将军能博弈否?” 博弈在古代并不是较量的意思,而是邀请下围棋的意思。 《论语·阳货》——不有博弈者乎? 春秋时期就有围棋记载,至汉末对弈之风日浓,曹操也喜欢下围棋,到魏晋南北朝时期,逐渐风靡全国,据说南梁家家户户有棋盘,连村童稚子都会手谈几步,围棋之风可谓绝顶。 沉晨其实不精研围棋,喜欢下他自己发明的象棋居多,不过也不是完全不会,于是点点头道:“可。” 郭嘉就在童子的搀扶下下马,另外一个童子手里抱着一张席子,他把席子铺在两人中央的地上,然后撒丫子回头往自己家军阵跑去,过了一会儿又抱着棋盘和棋子过来。 搀扶郭嘉的那名童子把郭嘉扶到席子上之后,等郭嘉盘膝坐下之后,也撒丫子跑回自己军阵里,抱着一个香炉,一壶茶两个茶杯过来,将东西摆在席上。 沉晨撇撇嘴。 这帮儒生真是,一堆臭毛病。 特别是魏晋时期,什么建安七子,竹林七贤,说好听点是魏晋风骨,说难听点就是故作高雅。 明明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他们却自比神仙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 这跟后世有不少人向往所谓民国风华的人一样,只看到了上层人纸醉金迷,却看不到底层百姓过得有多艰苦。 相比于那帮人,沉晨更欣赏陶渊明那种自耕自乐的态度。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总归是比这帮依靠家族势力压榨着百姓,然后用民脂民膏让自己过着奢华生活的腐儒强得多。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郭嘉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开心就好。 等童子摆好了席子,放好了棋盘,置好了香炉,又给两个杯子添上茶水之后,郭嘉才伸手道:“请!” 沉晨就翻身下马,一身铠甲嘎吱作响,走到席边,却不盘膝坐下,而是半蹲着。 这是他在军中养成的习惯,一旦遇到突发状况,他可以弹腿就起来,立即上马后撤,不像盘膝坐着还需要手部支撑才能起身。 郭嘉看到他的谨慎也只是笑笑,对沉晨说道:“素闻将军乃是天下有名的大儒,我也拜读过《诸子言》《沉氏经》,天下之事就交由天下之人,我们今日便以江山为棋局,社稷为棋盘,好好对弈一把。” “令君倒是好气魄,这是打算以天下人为棋子吗?” 沉晨反问道。 郭嘉认真地看着他,说道:“若是别人,肯定不行。但既是将军,那自然有资格以国为棋盘,天下人为棋子。” “好,不过我有言在先,我的棋术并不高明,若是令君想要一盘精彩的对局,那就错了。” 沉晨把话先摆着,他确实不怎么研究围棋,只是诸葛亮也喜欢下棋,所以以前跟他学过一段时间,虽然有一定水平,但跟顶尖高手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 “无妨。” 郭嘉摆上四个座子,然后伸手道:“就不猜先了,将军先行。” 古代围棋没有取消座子,谁先手谁占便宜。 沉晨也没有客气,把白棋篓放到了自己这一边,说道:“那就开始了。” 第六十五章 既生嘉,何生晨 沉晨执白先行,下了很常规一手右边高位。 郭嘉也很快贴了一手。 二人随手下了十多步,沉晨问道:“令君既然有疑惑,为何还不问呢?” 郭嘉沉吟道:“嘉是有不解,按理来说,从荆州去汉中路途何止千里,孙权六月发动袭击,为何八月黄忠就能抵达?” 沉晨在自己原有棋子斜上小尖一手,然后说道:“路途是很遥远,但有大江顺流而下,日行千里。” 郭嘉回了一手尖顶,问道:“但是从荆州送信去汉中,应该至少要一月的时间吧。” “是啊。” 沉晨看着棋盘思索,点点头道:“你们在想,六月孙权发动袭击,至少要到七月份主公才能得到消息,再从汉中派人前往江州,也得一个月。” “嗯。” 郭嘉叹息道:“我推算你们的船只都在荆州,无船可用,再从江州走陆路到江陵,要十一月份去了。就算你们有船,还得组织粮草、军械、物资,总该九、十月份到才对,为何......” “为何援军提前了两个月是吗?” 沉晨笑了笑,他找到一处妙手,便把棋子放了下去,说道:“是不是很超出你们的意料之外?” “是很超乎想象。” 郭嘉盯着那处棋子落点的位置,稍微思索了片刻,手中拿着的棋子在犹豫是上顶,还是下挡,嘴里说道:“除非你们早就有所准备。” “如果说早在三四年前,我们就猜到孙权可能会偷袭荆州,你会怎么想?” 沉晨反问。 “啪!” 郭嘉指尖轻抖,捏着的那枚棋子竟落在了棋盘上。 按照规矩他已经输了。 但沉晨却帮他捡起那枚棋子,又放进了他手中。 “咳咳......多谢。” 郭嘉把那枚棋子放回棋篓里,取出丝巾捂嘴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了。 沉晨也没有做别的事情,就一直等着他。 过了片刻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将嘴角咳出来的一点血丝擦掉,又饮了一口茶水,才重新摸了一枚棋子,放在了下挡的位置,说道:“三四年前你们就觉得孙权会偷袭荆州?” “当然。” 沉晨点点头:“他除了偷袭荆州之外还能干嘛?北上他打得过曹操吗?反正曹操没有水军消灭不了他,我们有水军,才是他唯一的威胁。” “那孙权使出的那些麻痹你们的手段?” “同样也是我们麻痹他的手段,他让他妹妹孙尚香嫁给主公,我们不知道泄露了多少假消息让孙尚香送回去,另外还要多谢曹操。” “多谢魏王?” 郭嘉稍稍思索,苦笑道:“多谢魏王在凉州帮孙权提供了假消息?不过话又说回来,凉州刘备那些兵马又是哪来的?” 沉晨并了一子,然后说道:“是马超征调来的羌人和氐人,你知道的,他在西凉羌氐中威望很高。” “原来如此。” 郭嘉这才明白了缘由,苦涩道:“你们三四年前,就已经在为孙权进攻荆州做准备?” 沉晨说道:“孙权要是固守江东,我们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占尽地利,即便我们有水军,也很难突破大江天险。只有把他引诱到荆州,开门揖盗加上关门打狗,才能覆灭江东。” “看来你们很快能得到扬州了。” 郭嘉定了定心神,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黄忠的援军会比自己之前预料的那样,提前两个月到荆州,原来刘备集团早就有了布置。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孙权大抵是完了,主力尽覆灭在荆州,江东的国力和战争潜力耗尽,再难以组织抵抗。 那么接下来还是要看他们曹魏集团的能力了,如果能在南阳战场取得胜利,并且稳固南阳局势,把地盘占领,削弱荆州实力的同时,扩充自己实力,也许未尝不能出兵江东,与刘备争一争扬州。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沉晨看着棋局,双方已经打了四十多步,布局阶段接近尾声,即将进入中盘,他又下了一枚棋子,说道:“你在想,只要能固守住南阳,即便孙权覆灭了,你们也是可以和我们在江东争一争是吗?” “是的。” 郭嘉含笑道:“南阳人口百万,且是荆州主要粮草、士卒来源,缺了南阳,即便你们赢了,亦是元气大伤,为何我们不能争江东?” “夏侯惇呢?不要了?” 沉晨反问。 “前将军.....咳咳.....前将军自能坚守。” 郭嘉咳嗽道:“孙权的国力虽然被耗尽,但你们两面作战,国力亦已经被拖垮,我觉得在前将军被攻破襄阳之前,你们的后方应该坚持不住了才对。” 沉晨笑了笑道:“那可不好说,主公治国,以打压世家豪族,发展民生国本为主。多年经营下来,荆益之地粮草充沛,仓禀富庶。反观曹操,世家豪族遍地,膏腴沃土皆由世家大族占据,百姓能得几分?你们后方的叛乱,应该不少吧。” 郭嘉叹息道:“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陆浑民孙狼,关中人郑甘、卢水胡、王照,汝南人王福,还有陈都以南大别山、伏牛山等盘踞的无数贼寇,皆在这些日子向我投来书信,遥受我印号,愿意为我支党。” 沉晨抛出一个炸弹。 郭嘉愣了愣,随即说道:“些许小患,魏王很快就能平定。现在你该担忧不能击退我们,南阳尽失,如何该向刘备交代。” “击退你们易如反掌尔。” 沉晨澹澹地道:“等我覆灭了夏侯惇,甘宁黄射那边剿灭了孙权,调集二十万大军北上,你这区区数万人,不谈笑间灰飞烟灭?” “是吗?” 郭嘉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人顷刻间已经进入中盘,双方互相布局,棋子已经下到了七十余手。 在对弈的时候,郭嘉不时咳嗽,脸色也愈加苍白。 有时甚至还咳出血丝,嘴角猩红。 见此情形,沉晨说道:“令君身体不适,何不回营休息?” “无妨。” 郭嘉摆摆手:“嘉的老毛病了,年年以为自己要死,但年年却还活过来,真不知道嘉的寿岁会到几何啊。” 沉晨笑道:“令君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夏侯惇现在被我困在城里,没有船只出来,你们的兵马数量不及我,正面与我交战,夏侯渊如何是我的敌手。万一败了,令君心力憔悴,岂不是危矣?” 郭嘉目光看向沉晨身后的荆州大军,亦是微笑说道:“将军号称兵马十万,但我观此地好像不足五万之数,征西将军带了六万大军过来,莫非将军身后亦有伏兵。” “令君知道就好。” 沉晨点点头。 双方又对弈了三十四合,已经一百二十余手,很快就到中盘尾声,接近官子阶段。 】 郭嘉叹道:“将军棋风,确实诡谲啊。” “令君棋艺高超,我之前布置的一个陷阱,令君明明看出来了,为何又要往里面跳呢?” 沉晨颇为不解。 郭嘉的棋艺比他高明许多,虽然他执白先行占优势,但这种优势早就被高超的棋艺化解。 但到了中盘的时候,明明看到了陷阱,郭嘉却还是要往里面跳,令人费解。 郭嘉笑道:“这荆州不就是将军布置的陷阱吗?如今套住了孙权,也套住了前将军,我天下大势看不透,哪怕看透棋局,又有什么用呢?” 沉晨点点头:“原来令君是在按照荆州的情况来布的局,但目前来看,虽然中了我的陷阱,但我也只是右下角占优,其余地方却是先生占优,令君的意思是,你们无非损失了孙权夏侯惇而已,还能占领南阳,与我们争夺江东?” “难道不是吗?” 郭嘉反问。 沉晨纳闷道:“令君真让人不懂啊,夏侯惇那四万多人,说弃就弃。且还是曹操手下第一大将,他没了,你们觉得这区区数万人,能在南阳抵挡住我?” “将军不若拭目以待。” 郭嘉含笑道。 “我明白了。” 沉晨忽然做恍然大悟状。 郭嘉手中捏着棋子,低眉目光看向棋局,随口问道:“将军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令君在这里是与我拖延时间,好让夏侯惇撤离对吗?” 沉晨说道。 郭嘉骇然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沉晨,一言不发。 右手食指和中指捏着的棋子竟开始抖起来。 随后他故作镇定道:“襄阳为南州重镇,前将军粮草足备,为何要撤离呢?” “前些日子暴雨,我是不信夏侯惇城中粮草没被淹没。” 沉晨微笑着示意道:“令君,该你下了。” 郭嘉只觉得胸口一闷,强撑着把手中颤抖的棋子放在了一处。 沉晨皱眉道:“令君这一子,却是招俗手啊。” “局势大抵还是能撑得住。” 郭嘉忍着吐血的冲动,将涌上喉间的鲜血咽了下去。 “若我告诉令君,傅方投降我了呢?” 沉晨又抛出重磅炸弹。 “噗嗤!” 郭嘉终于坚持不住,喷出一口血来,鲜血沾染了棋盘。 “先生,先生!” 两个童子大惊,连忙上前扶住郭嘉。 沉晨看了看棋盘,随着郭嘉两招俗手下去,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本棋艺虽然平平,可至少平稳,没有漏太多空档。 现在郭嘉的局势,全是漏招和破绽。 这棋。 已经没必要下了。 沉晨站起身,稍微伸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蹲着而不太舒服的腿部,说道:“扶令君回去吧。” 说着回到玉雒身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两个童子连忙抱着郭嘉匆匆忙忙往回跑,那边夏侯渊还以为郭嘉是身体不支,连忙策马过来询问道:“令君怎么回事。” 郭嘉陷入昏迷之中。 见此情形,夏侯渊也只好命令撤兵。 仗还没开始打,曹魏地位崇高的尚书令就已经倒在了阵前,这对于军心打击来说,是巨大的,显然已经很难再和敌人交战。 但他六万人撤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这边刚下令撤退,沉晨那边就发起进攻的号角。 曹军丢盔弃甲,一路败逃。 沉晨追杀过去,斩千余人,俘虏四千余众,将断后的敌将张顺斩杀。 夏侯渊大败而归。 是夜。 偃城城中,郭嘉才艰难苏醒过来。 床边夏侯渊、徐晃、臧霸等人都围拢着。 见他醒来,夏侯渊埋怨道:“令君身体本就不好,非要上去与那沉晨对弈做什么,在两军阵前令君吐血,军心士气跌落至谷底,以至于让我们大败。” 郭嘉艰难说道:“将.....将军,撤兵,撤回河南。” “什么?” 夏侯渊大怒道:“令君这是什么意思?” 郭嘉苦涩道:“傅方投了沉晨,前将军.....前将军已经救不回了,前将军覆灭之后,沉晨主力北上,若不撤回河南,要全军覆没。” “这.....这......” 夏侯渊徐晃臧霸等人都是大惊失色,全都是不敢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徐晃才问道:“令君,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沉晨说的。” “沉晨的话岂能相信?万一是诓骗令君的呢?” 夏侯渊皱眉道:“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派斥候去打探一下消息才行,我已经令人去接应元让,应该很快就有回信,先耐心等等吧。” “唉......” 郭嘉长叹一看气,他已到弥留之际,艰难说道:“嘉死不足惜,可若是失了前将军.....魏王那边......希望将军以大局为重。” “我不会撤兵的。” 夏侯渊咬牙道:“没有元让消息之前,我绝不撤兵。” “沉晓卿.....” 郭嘉见他顽固,便已不再劝说,双目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 “当初嘉为魏王定计,引诱孙权偷袭荆州。” “却不料沉晓卿在数年之前,就已经提前识破并且布局。” “以荆州为棋局,以襄阳为诱饵......好大的气魄,嘉远不及也。” “可悲,可叹......既生嘉,何生晨呀。” 说到了最后,郭嘉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已经很差,若是在后方继续调养一段时间,或许还能久活一点。 但这次到了阵前,发现不管是几年前自己的定的计策,还是如今掩护夏侯惇撤退的计策,都被沉晨识破,难免气绝攻心。 就像是压倒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郭嘉病死了。 看着他慢慢气绝。 徐晃臧霸等人连忙上去呼唤。 唯有夏侯渊双目猩红,握紧了两只拳头。 在元让的消息没有到之前,他绝不撤兵! 第六十六章 黄忠赵云计赚夏侯惇 十月七日,清晨平旦末刻。 当沉晨与夏侯渊约战,双方调集兵马的时候,襄阳城里的夏侯惇也在调集兵马。 他还没有蠢到把所有的兵马带出去,而是留下赵俨领一万两千人继续驻守襄阳,自己则带着三万人趁着清晨天色还未亮的时候,乘小船出城。 城内的小船不多,为了把三万人全都送出去,光从平旦到日出这一个时辰,数十艘小船就来回了好七八趟。 士兵们带五日干粮,留下大部分粮草,给赵俨坚守,这样赵俨就能够多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等他与夏侯渊汇合之后,就能够反攻樊城,重新占据襄樊要地。 等到日出末刻,三万大军就已经在城外集结,开始向西北方向沿着汉江北上。 两岸的荆州军斥候自然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各路号角、骨哨、锣鼓声音不绝,仿佛在沉睡中被惊起,连汉江江面上,都多了很多尾随的船只。 不过夏侯惇不怕,他知道这些都是沉晨布置在汉江上的斥候。 虽然沉晨的部队就在江北樊城一带,但沉晨的主力目前在前线和夏侯渊对峙,双方的距离本就很近,除非沉晨能大胜,然后即可回军,否则追不上他。 等他到了筑阳之后,哪怕沉晨撤兵回营,然后立即上船组织船队来袭击他也无妨。 因为夏侯渊也可以立即前往阴县,与夏侯惇隔着汉江和江面上的沉晨军交战,傅方又在两岸都修筑了寨墙,且江心洲地形狭窄,河水湍急,他们占据地利,因此并不惧怕。 很快到了食时,驻扎在西面隆中一带的荆州骑兵就呼啸一声,四散逃开,虽然霍漾他们在这里杀了不少曹军斥候,可毕竟不能和正规军硬碰硬。 夏侯惇骑在马背上,独眼扫视了远方的骑兵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指挥着部队向着西北方向的丘陵山区道路方向走去。 等到了午后,他们就已经过了隆中。 从襄阳走陆路过汉江几乎也就这一条道了,其它地方的汉江最窄的地方都有五十宽,整个河段平均宽度在百丈以上。 而且还是枯水期,汛期宽度得翻倍。 所以他们就只能往汉水相对较窄的上游走,通过江心洲,在两岸江面上搭建浮桥过河。 但前往筑阳的道路及其遥远,光去筑阳就得走一百八十里路,其中还有不少是山区地形,即便大军轻装简行,清晨出发,风餐露宿,也至少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到筑阳了。 其中在筑阳与襄阳之间,还有一座城池,名字叫做山都县,大概位置在后世谷城县南面的庙滩镇,以及襄阳樊城区太平店镇一带。 这里也是个渡河点,后世叫做太平渡口,江面有江心洲,且与对岸相连。 然而此地早就被沉晨占据,派遣了霍漾吴当吴涛等人抢占了山都县,以山都县为基点,封锁了自山都往襄阳方向的所有汉江江面。 至于为什么不辐射到谷城和阴县渡口那边去也很简单。 太远了。 从襄阳到谷城那边直线距离大概五十公里,而沿江北上得七十多公里,特别是上游江心洲、浮岛、暗礁不计其数,河道又极为狭窄,不适合大船通行,只能走小船过去。 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夏侯惇敢于翻山越岭,走两天山路去筑阳,再从筑阳渡河,再走两天回到夏侯渊所在的偃城缘故。 只要傅方守住筑阳和阴县,那么沉晨的大船过不来,小船拦不住,他能大摇大摆地过去。 很快到傍晚时分,夏侯惇就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山都县。 他们是从隆中乡来的,翻越了几座丘陵高山,走了六个时辰,差不多九十汉里,大概四十公里,平均每小时的速度为三公里,刨除掉中间休息吃饭的时间,均速在四公里左右。 这样看来,曹军士卒一路走来还是颇为艰辛,不过沿途都比较顺利,除了不时出现的沉晨军斥候令人有些厌烦以外。 “原地休息一下吧。” 夏侯惇看到士卒们走了一天了,除了晌午休息了三刻钟以外就没怎么休息,将士们颇为疲惫,便下令在野外驻扎。 当然不是安营扎寨,就随便躺着睡一下就行。 日落西山了,除了安排守夜的士兵以外,大部分人就在山脚下的丛林里找棵树躺着。 等到黄昏时分,天色已经暗下来,远处忽然出现了几匹马。 “都都都都!” 外围斥候尖锐的哨声很快引起周围士卒的警惕。 但片刻后同样是属于曹军的骨哨响起,也让他们迅速从躁动变得安静下来。 那几名骑士很快被带到了夏侯惇面前,翻身下马,单膝下跪道:“报,将军,敌人正在进攻筑阳和阴县。” “他们去了多少人?” 夏侯惇皱起眉头,筑阳与阴县被攻击他并不意外。 因为早晨他离开襄阳的消息就肯定已经传到了沉晨那边,除非夏侯渊没有完成缠住他的任务,否则的话沉晨肯定没办法从陆路直接走到阴县去。 但派出小股部队乘船沿江北上还是没有问题,上游大船不好过去,几百艘冒突、露桡之类的运兵小船还是非常轻松。 信使答道:“不下五千人,有数百艘船只,傅将军只有一千多人,担心难以抵挡敌人攻势。” “五千?” 夏侯惇沉思起来。 筑阳和阴县只是两座小城池,且驻兵极少。 因为它们本身就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汉江过河的地方太多了,而且距离襄樊战场极远,不管是沉晨还是夏侯渊,派兵过去都不方便。 所以当时只是常规性地在汉江北岸各县城驻扎兵马,数量不多。 “妙才没有派人去接应吗?” 夏侯惇问。 信使摇摇头:“派了,但现在还在路上,是令君说怕沉晨的斥候发现,让他察觉到异样也派大军袭击筑阳阴县,所以通知傅将军,让他先行修筑寨墙,等到征西将军与敌人交战的时候,再从后方绕道去阴县,可路途遥远,至少要明天才能到。” 现在汉江两岸都是沉晨的地盘,筑阳在汉江西南,阴县在汉江北,都在江边上。 夏侯惇和夏侯渊之间通信都只敢半夜三更派信使走路,还不敢骑马,就是怕惊扰了沉晨军沿江两岸的斥候。 拥有水军的情况下沉晨几乎为所欲为,正面和夏侯渊部交战,且密切监视着汉江两岸的动向,要是提前派援军接应,肯定会被察觉。 所以按照郭嘉的意思,为了防止被沉晨军的斥候发现他们往阴县去的行动,等行动当天再派援军过去。 这样从路程上来算,明天下午夏侯惇抵达筑阳渡口,援军差不多也就到了。 那个时候即便沉晨派出人马,也不能阻拦他们撤离。 但显然郭嘉还是低估了沉晨的能力。 夏侯惇猜测,沉晨大抵是第一时间得知他要撤离襄阳的时候,就已经派了船队沿江北上直取筑阳和阴县。 毕竟山都县掌控在沉晨手里,他也不可能从山都过河。 恰好当时汉江山都段的江南都是连绵山区,导致夏侯惇大军并非是走的江边,而是距离汉江十几里外的大山里。 因此早上沉晨接到情报,就立即派出船队北上,他们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船只行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现在筑阳阴县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但既然傅方已经派人过来传信,看来筑阳和阴县的情况很不妙,说不好五千人只是第一波先锋,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跟随。 若真是这样,傅方那一千多人,还要驻守筑阳阴县两座城池,确实可能不太妙。 想到这里,夏侯惇觉得不能再迟疑。 要是被沉晨夺下了筑阳和阴县,那他的情况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沉晨从前线退回樊城,再从樊城乘船半路来截击他,他将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夏侯惇于是说道:“此地距离筑阳还有多远?” “九十余里。” “明日午时可以到否?” “大抵是能到。” 信使答道。 “好!” 夏侯惇咬牙,扭过头看向传令兵道:“传令,星夜疾驰,我们明日到筑阳城中休息!” “将军.....” 副将护军将军王图劝说道:“将士们走了一天了,再走的话,就算明天到了筑阳,也没有战力与敌人交战,不若由末将领五千人先赶赴筑阳防守,将军领大军休养一夜,明日再出发?” “这.....” 夏侯惇迟疑了起来,犹豫道:“傅方手中只有一千多士卒,筑阳和阴县各数百人尔,敌人势大,就怕傅方抵挡不住,失了筑阳和阴县。我们尽快赶过去,就算遇到了敌人,也不要纠缠,尽快入城休息,明日再渡河大抵会更好。” 王图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因为傅方那边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便只好说道:“那末将愿为先锋,领本部人马轻装简行,强行军直奔筑阳。” “嗯。” 夏侯惇点点头道:“那就如此。” 信使脸色微变,好在日落西山,天色已晚,倒是看不到他脸上的变化。 他是傅方的亲信,自然知道傅方已经投降。 现在筑阳和阴县全都是荆州军,就等着夏侯惇入圈套了,如果夏侯惇先派王图去探路,发现了埋伏圈的话,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思来想去,信使连忙说道:“将军,我等愿在前领路,不过还是要派人回去告知傅将军,以振城中军心。” “好。” 夏侯惇不疑有他,说道:“那你们立即快马回去两人,其余人为王图领路。” “是。” 信使应下。 他们其实本身就有带路者。 不过现在分兵的话,带路者又没有分身术。 傅方派了信使过来领路,就再好不过。 当下夏侯惇命令士卒们先休息一个时辰,让王图领五千人轻装先行,直奔筑阳。 山都离筑阳九十余汉里,四十公里的样子,即便王图急行军,以每小时五公里速度前进,也得要四个时辰。 现在是晚上黄昏三刻,大概八点钟,预计得早上四点钟才到,而且这还是较为乐观的情况。 人不是钢铁,要吃饭要休息,他们从今天早上出发到现在走了一天了,士兵们可谓是疲惫到了极点,因此哪怕王图先行出发,早上八点钟之前能不能到都是个问题。 而傅方派来的信使骑着马匹,虽然马也要休息,但在短途竞速中马还是比人更优秀,即便是走走停停,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够回到筑阳了。 七日晚间人定末刻,此刻筑阳县内,黄忠和赵云、傅方三人在县衙商议着明天伏击夏侯惇的事情。 官职来说黄忠和赵云其实平级,傅方作为降将身份肯定没他们高。 不过沉晨安排了以黄忠为主,解决主次问题,因此黄忠坐在主位上,跟二人详谈明天的布置。 其实布置已经完成了。 但他们都在等着信使的回禀,所以一直在等待。 接近夜半时分,派去向夏侯惇报信的信使终于回来了,进门后急忙向他们禀报道:“三位将军,不好了。” “发生什么了?” 黄忠忙问。 信使说道:“夏侯惇遣王图领五千人先行,若是被他察觉,肯定会派人通知夏侯惇。” “这可如何是好?” 傅方一下子乱了分寸,惊慌了起来。 黄忠和赵云沉思片刻,赵云笑道:“此事易尔,让他们进不了城就行。” “不错。” 黄忠也点点头道:“我们本来就在城外布置了五千兵马,以做羊攻城池,诓骗夏侯惇之用,王图来,那便攻打他就是了,把他挡在城外,傅将军可在城上装成魏卒观战,此战必令曹军覆灭,届时汉王论功行赏,不会忘记将军。” 傅方大喜道:“多谢二位将军了。” “事不宜迟。” 黄忠看向赵云道:“子龙,你即刻出城,整顿兵马,明日拦下那王图。” “好。” 赵云点点头。 当下二人做了布置。 他们三万余人马,与夏侯惇那边人数相当。 但他们故意装成乘船北上先一步到筑阳,然后让傅方求援,让夏侯惇星夜赶路,不能休息。 到时候三万多士气高昂的荆州军,对战三万士气低落,且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的曹军,必然是砍瓜切菜般容易。 虽然沉晨今日在前线已经把傅方叛逃的消息告诉了郭嘉,郭嘉又通知了夏侯渊。 可夏侯渊想通知夏侯惇也没那么容易。 先不说斥候能不能突破沉晨封锁的汉江江面到河对岸来,就算能偷渡跑过来,从偃城到筑阳,再从筑阳到夏侯惇所在,一百多公里路,骑马都得两天,根本来不及。 所以眼下虽然夏侯渊已经派了大量斥候想要过河告知夏侯惇这件事情,但路途遥远加上半路沉晨军斥候的拦截,几乎无人能成功到达对岸。 于是到了第二日清晨时分,赶了一夜路的王图,好不容易翻山越岭,过了后世谷城县南面的大片丘陵山地时,看到的却是筑水以南,荆州军的军营,以及位于筑水以北,汉水以西的那座筑阳城池。 第六十七章 杀夏侯 上午食时三刻,后世名叫老君山的筑水南面丘陵山脉中,王图派出去的斥候就侦查到了筑阳城外的情况。 筑阳位于筑水以北,汉水以西,他们的位置则在筑水以南,隔着筑水河流。 而通过在山上侦查,就会看到远处山脚下筑水南岸荆州军的营寨已经布置起来,筑水以及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冒突、露桡、走舸之类的小型运兵船。 这类运兵船每次只能运二十多人,虽然不如艨艟斗舰那样属于江中舰船,更不如楼船那般航空母舰,却胜在轻便船速飞快。 当夏侯惇还在慢吞吞地在山区里走路的时候,沉晨派去的水军就已经走捷径飞一般地奔向了王甫洲。 王图的斥候不仅看到了筑水南面的船队,还看到了远处筑阳城外的荆州军部队,虽然不知道对岸的阴县有没有被袭扰,但大抵那边应该也不会好过。 “将军。”听到斥候的报告之后,王图的副将对他说道:“现在筑水南面已经被敌人占据,我们怕是只能从筑水西面绕道过去,但是将士们已经走了一夜了,俱为疲倦,要不休息一会儿,等午后前将军主力到来再过河入城?” “嗯。”王图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好。”当下他就带着将士们往西面开始绕,到了山脚附近隐藏起来,让士兵们先在林中休息,小睡一下,再往筑阳城里进发。 但才刚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远方忽然传来嘹亮的号角。王图派出的斥候回应,说是筑水南面的荆州军乘船渡河,包围了筑阳,现在正在筑水北岸准备进攻城池。 得到这个消息,王图大喜过望,他觉得如果敌人主力去包围筑阳城池的话,那么敌人营寨肯定空虚,他何不偷袭敌人营寨,抢夺了对方的船只呢? 到时候不仅筑阳和阴县得以保存,等夏侯惇主力到来之后,还能利用船只以及前后包夹的姿态,将这股敌人尽数歼灭。 想到这里,王图当即催促士兵们起来,将士们拖着刚刚睡醒,还在疲惫的身躯,满是怨言出发。 赵云军大营位于筑水南面的平原上,筑水江面亦有很多洲岛,他们的船只停靠在东面的汉江码头,北面筑水涓涓流淌,江心洲的岛屿上遍布了荆州军的高橹、哨塔。 不只是江心洲,南面的老君山一带也遍布斥候,所以王图军都极为小心翼翼,斥候也只敢在山顶高坡上远远观望形势,不敢靠近过去。 此时王图带着士兵们耐心地潜伏。等到晌午隅中末刻,他们亲眼看着敌人数千军队出了营帐,乘坐小船渡过筑水,浩浩荡荡地向着筑阳城池进发之后,王图才挥挥手,示意两名副将按照计划行动。 很快二人各自带着数百士卒,又重新爬到了老君山上,然后等到晌午时分,他们便从老君山的东面到了汉江边,向北面前进。 而王图则带领着主力顺着老君山的山脚,穿过丛林,慢慢地向着远处筑水南岸的赵云军营挪移。 初冬十月,寒风吹拂,筑水两岸水草枯萎,原本筑阳和阴县的百姓都因为洪水泛滥而要么离开家乡,要么被水淹没,造成了原本的乡亭全都破败,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在赵云军营南面原本有数个村聚,此时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房屋,树木被洪水冲垮,房屋倒塌,再加上泥沙淹埋了野草,令视野变得极为开阔。 王图不敢直接冲,因为距离数里人家就能看得到他,所以只能选择迂回绕道,从老君山的山脚借着森林的掩护过去。 也许是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筑阳,也许是荆州军并没有在老君山一带布置太多的斥候,一直到王图靠近到了军营南面不足一里的地方,才被外围的岗哨发现,发出了信号。 “呜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响彻了半空,外围赵云军的几十名岗哨士兵全都仓皇失措地跑回了营寨。 王图见此情形,举起手中的刀高呼道:“杀啊!” “杀啊~~~”曹军发出有气无力的呐喊。实在是奔走了一天一夜,总共也就休息了一个时辰,确实没什么精力迸发出来。 但这还是把荆州军的营寨吓了一跳,寨头一下子冒出几十个人头向南面观望,各种呼喝声、骨哨声、催促声、呐喊声不绝。 赵云部也就比夏侯惇早到一天而已,外围的营寨布置极为简陋,临时砍了一些树木做的栅栏还没有人高,什么拒马、铁蒺梨、地坑等工事更是一个没有。 王图的军队没有阵型,但他选择了兵分两路,从南面以及东面两路冲击赵云军营寨,营中留守不过数百,稀稀拉拉一顿箭失射过去,很快就偃旗息鼓,几乎没有人再防守,狼狈撤离了。 很快王图就占据了他们的营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赵云部乘船渡河,把船只都开走了,剩下的部分船只,留守的士卒们也狼狈逃窜,纷纷驾船离去,原地码头还剩下零星二十多艘小船,每次运兵过去只能运四五百人。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一场大胜,王图决定趁胜追击,派部将驾驶着剩余的船只开始进攻筑水江面的江心洲。 这筑水就是后世谷城县的南河。下游与汉江连接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江心洲,几乎把两岸给连起来。 后世有时候夏天南河较为干涸,人们甚至可以直接走露出来的河滩到江心洲上,再从江心洲直接走到对岸。 然而此时正值汉水上游暴涨,虽然洪水已经过去,但上游储存的水流还在往下流淌,导致汉江上游的水位非常高,就连不少江心洲都被淹没。 因此王图要过河还是很不容易。恰好赵云部还在江心洲上建造了一些高橹,从营寨里逃过去的士兵加上原来留守在江心洲的士卒对着江中纷纷射箭,王图妄图冲岛的士兵们纷纷中箭,被迫退了回来。 双方陷入短暂的对峙当中,虽然王图来的正是时候,还夺取了赵云的营寨,但他的士兵一是太疲惫,二是船只较少难以强渡过去。 所以很难突袭成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过了一个时辰,到下午日昳初时,大概午后一点多钟的样子,南面老君山漫山遍野地冒出无数曹军。 夏侯惇的主力终于姗姗来迟,抵达了筑阳。此时战场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要围攻筑阳城池的赵云部得知了后方营寨被袭击,呼啸一声士兵们纷纷登船,回到了船上,然后在船上向着岸上射箭。 王图则占据了原本赵云的营垒,命令前面乘船的士兵们撤回来,把船只拖入营垒中,顶着对方的箭雨防守。 他们是轻装简行,带的箭支不多,基本上处于躲在栅栏后防御阶段,只有当赵云部的士卒准备登岸抢夺回营寨的时候,他们才会用弓箭进行还击,坚守得相当勉强。 两边僵持了很长时间,远处老君山的夏侯惇匆匆忙忙带着士卒们下山,前面探路的斥候已经回来,向夏侯惇报告道:“报!” “前面发生了何事?” “王将军说,敌人出了营垒包围了筑阳,营中只有少数人留守,他趁机抢夺了营寨,正与敌人隔岸交战。” “哈哈哈哈。”夏侯惇大笑道:“他们必不会想到我们昨夜是星夜疾驰,还以为我们至少要到明天才能到这里,将士们,随我入营。”当下走了一天一夜,中间也只是休息了两个时辰的曹军继续闷头赶路,向着王图得到的营垒方向而去。 三万大军犹如黑云笼罩,遍布整个旷野,迅速靠近到了王图所在的位置,进入营寨当中。 由于营寨昨天才建起来,且只能容纳五千人,因此夏侯惇只是带了亲卫数百人进入营中,其余将士们都在营外,让众人排列队伍,向岸边进发,射箭逼退敌人。 很快大量曹军靠近筑水河岸,以盾牌为防御,掩护弓箭手过去,数以千计的弓弩向着河上的船只射箭,吓得赵云部将士仓惶退至江心洲。 双方一时僵持。夏侯惇部虽然有二十多艘船,可每艘冒突露桡只能载二十多人,也就是说一次性没办法运太多兵马,很难强行渡河。 但如果不渡河的话,夏侯惇部又非常勉强。因为将士们都已经又累又困,每个人都得不到良好的休息,虽然抢夺了赵云营垒,却无法让所有人入营睡觉。 僵持许久,夏侯惇想到一个办法,他让王图部士兵先在营中睡一觉,自己坚守在岸上。 等到王图部醒来,再令其他部睡觉,如此轮流休息,便能恢复精力。然而对岸的赵云部显然也知道他的打算,锣鼓喧天,弓弩不断,利用船只的机动性不停骚扰,同时夏侯惇的斥候还报告,东面汉水方向又来了数百艘船只。 这令夏侯惇的眉头更加紧锁。他就知道沉晨不会只派这点人,现在的形势非常微妙。 将士们在对岸过不去,对面的援军却在过来,如果敌人持续增援,他们又累又困的情况下,休息休息不好,强行打仗肯定要遭殃。 所以夏侯惇觉得恐怕不能迟疑,如果对面靠着船只封锁了江面,或者趁机突袭,那他的情况可就非常危险了。 当下他就改变了策略,立即准备强行渡河,命令士卒们用弓弩压制,把敌人从江心洲打退。 同时再派人一边砍伐树木造木筏船只,一边命令王图用那二十艘船运兵过去。 江心洲距离南岸很近,也就三十四米的样子,曹军士兵在岸上对着赵云部射箭,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赵云部仓惶逃窜,最终让出江心洲,乘船离开。 王图便马上带着本部士卒开始运兵,迅速抢占了江心洲。有了据点之后,在王图部和岸边的曹军掩护下,二十艘运兵船不断来回,一个下午间很快把三万士卒运至洲岛之上。 之前说过,这个江心洲几乎是连着对岸的,两岸之间最窄的地方只有几米,中间有一座木桥连着,上了这个洲岛之后,往北走完全能走到筑阳县城外。 而筑阳县城就坐落在筑水北岸,过了桥之后,走二百米便能到城池下。 冬风吹拂,两岸洲岛草木枯萎,满世界一片褐黄。曹军抢下了江心洲,而不远处的荆州军数百艘船只漂浮在汉江江面上,远远地观望着。 初略看去,得有四五百艘,按每艘能载二十人,大抵得有一万敌军。夏侯惇骑在马背上,眼皮子已经上下有些睁不开了。 曹操都已经六十五岁,更何况是他?从昨天早上清晨出发,到今天下午,合计是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士兵们的体力和精力几近枯竭。 但结局是好的。他抢在了敌人援军到来之前成功渡江了。这样对面就没办法通过抢占江心洲的方式把他堵在这里,也不需要担忧对方今夜趁着他们无比疲惫的时候突袭营寨。 因为他们已经到城下了。夏侯惇催促着马匹过了木桥,此时他的大军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一万多人马到了北岸。 其中一部分过岸之后立即到了江边的寨墙上严阵以待。傅方还算得力,确实修了一些寨墙。 夏侯惇看着将士们全都就位,防备着远处江面上的船只,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道:“入城!” “入城!”他的另外一名副将钟缙大喊一声,曹军士兵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此时的曹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所有人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进城,然后好好睡一觉。 夏侯惇率领着士兵们向着筑阳城池靠拢。城墙上方数十穿着黑甲的曹魏士兵眺目观望,上面的旗帜还写着一个大大的 “傅”字。到了城外,钟缙喊道:“傅方呢?” “在呢。”傅方冒出头来。 “快开城门,前将军回来了。”钟缙大喊。傅方眺目观望,问道:“将军在何处?”夏侯惇纵马越众而出:“啰嗦什么,我在这里!” “找的就是你!”城头上陡然冒出一个人影,那人脸色苍老,胡子花白,但体态魁梧,精神矍铄,手中还挽着一把长弓,已搭箭,瞄准了夏侯惇。 几乎是在他出现的刹那,城头上同样钻出无数身影来,他们全都背着弓弩,瞄准了城外的敌人。 “什么?”夏侯惇大惊失色,几乎是一句 “撤”字还未出口。下一秒。黄忠松开了手中的箭支。 “休!”那箭破云穿空一般,如撕裂虚空,眨眼间就来到了夏侯惇的脖子处。 夏侯惇本想举刀挡下,但他已年迈,加上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整个人的精力下降得极为厉害,手臂如山一般沉重,根本抬不起来。 “噗嗤!”随着一个入肉声音,夏侯惇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瞬间筑阳城门大开。 无数荆州军嘴里喊着 “杀”字,如潮水般冲来。同时远处江面船上的荆州军也开始登岸。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不绝。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将被困在筑阳城下以及江心洲的曹军包围。 一时间。没了夏侯惇,且身心都无比疲倦的曹军士兵,顿时大乱。 第六十八章 沈晨威震华夏 战争来的快去的也快。下午日入三刻,也就是傍晚六点钟左右,战争就彻底结束了。 夏侯惇被黄忠一箭射杀,曹军便陷入了混乱。此时黄忠大开筑阳城门,城内士兵出击,配合在江上的赵云,三面包围曹军。 曹军这个时候又累又困,主将倒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都算是对他们的褒奖。 因为八成以上的曹军几乎是在荆州军杀来的瞬间,就都丢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剩余的两成曹军,有零星的抵抗,也有不想当俘虏选择丢盔弃甲逃跑。 有人慌不择路往西面秦岭山区跑,有人下意识回头想往江心洲去,还有的甚至干脆从江边跳入水中,妄想泅水过河,逃回襄阳。 但这些都是徒劳,江面被控制,城池都是荆州军,退路也被船队截断,没有人能够从这天罗地网之中逃出去。 很快曹军就全军覆没了,所有投降的士兵全都被抓了俘虏,关押在了城外的营地里看守起来。 整个筑阳、阴县一带,全都被荆州军占据。就连夏侯渊派去的援军,也在第二日被黄忠和赵云部击溃,就连部将刘柱都在乱军之中被赵云斩杀。 两日后,黄忠赵云押着俘虏乘船回了宜城,加上当阳的孙权军俘虏,现在两座城池当中关押着曹孙十多万降军。 如此多的俘虏,不仅给看管战俘的四万张绣部、廖化部、孟达部造成管理压力,还让后勤更加紧张,以至于沉晨不得不派人传信给去荆南的寇封,让他在荆南征集粮草民夫。 现在荆南已经被收复回来了,由于孙权急于北上攻占江陵夷道和夏口,没有来得及对荆南进行可持续性竭泽而渔,导致目前荆南倒是没受战争影响。 百姓该耕种耕种,该生活生活。虽然由于少了官府之后,曾经那些被刘备打压的世家大族卷土重来,又想要鱼肉乡里欺压百姓。 但随着寇封回长沙,各路逃跑的官员也纷纷回去,秩序很快得到了恢复。 并且寇封性情急躁,跟年轻时候的刘备有些相似,嫉恶如仇,得知那些世家大族投靠了孙权,当起了带路党之后,立即进行了清洗。 很多世家大族在听说吕蒙和孙皎覆灭之后,就争先恐后地往交州、扬州等地逃窜,剩余还在观望的,要么是没有参与叛乱,老老实实本分守已者,要么是还奢望着战局发生改变者。 对于前者大多数都是家族有在益州为官,已经接受了刘备用官职、地位和金钱换取土地人口,这些人属于归顺派世家,寇封并没有对他们动手。 但对于后者他就不客气了。因为他本身就是长沙人,属于长沙本地世家大族,且他的舅舅也是长沙本地世家大族,两大家族联合,加上他的兵马,很快席卷了整个荆南,杀了不少世家大族。 而随着九月份寇封南下,到十月份荆南秩序得到恢复,官府重新进行运转,沉晨就可以征收今年的粮草,再征发徭役,以减轻益州的负担。 数日后,十月中旬,在短短七八天之内,夏侯惇被斩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北方,一时间,整个大汉天下都震惊无比。 要知道虽然夏侯惇打仗没赢过,且还曾经被人绑架,后世人戏称他为肉票将军,可他升官没停过。 曹操时期,他官至前将军;曹丕时期,他更是为大将军。历史上他去世的时候,已经篡位当皇帝的曹丕亲自为他披麻戴孝,在地位上,是整个曹魏集团当之无愧,仅次于曹操的二号人物。 他被斩杀造成的后果,不亚于刘备集团的关羽被杀。给曹魏集团造成的打击以及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而沉晨此番大战,从六月陷入绝境,至八月底绝境翻盘,再大军北上,在短短一个多月内,水淹樊城,擒于禁,斩夏侯,河南群盗为之疯狂,北方叛乱曹魏的百姓皆领其号,风头威望一时无两,谓之威震华夏矣。 南阳偃城,最先得知夏侯惇被杀的消息是夏侯渊与徐晃臧霸。偃城府衙之中,夏侯渊猩红着童孔,看着手中斥候侦查到的情报,拍桉怒吼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元让有数万大军,岂能就这样被杀?这必定是沉晨放出的假消息,以扰我军心!”但他嘴上这么说,双眸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已经流出了眼泪,那泪水似乎有血痕,到了最后,整个人都悲恸万分起来,哪怕强忍着,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将军......”徐晃叹息道:“撤兵吧,令君说得没错,傅方投降了,我们的整个撤兵计划,都被沉晨知晓。他半路截杀了前将军,襄阳,已经救不回来了。我们再不撤兵,恐.....” “呜呜呜呜呜呜.....元让......”夏侯渊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虽然与夏侯惇不是亲兄弟,但为从兄弟,素来感情深厚,得知其死讯,怎么能不万分哀伤? 臧霸也劝道:“将军,沉晨现在军心士气正旺,但正如令君遗言,他的后方亦是不稳,即便是胜了也只是惨胜。到后面必然还是会先灭江东,我们现在撤回河南去,尚能保存兵马。” “我......”夏侯渊已是泣不成声,但傍晚时分,最终还是发布了撤兵的命令,曹军如丧考妣,仓惶撤退。 不过夏侯渊还是完全没有失去理智,他命令徐晃和臧霸领五万人退守河南,自己领四万人从武关北上,回到上雒,重新控制住武关。 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那么就是把武关控制权交出去,沉晨现在兵锋所向之处,披靡纵横,武关控制权易手,他就能大军从武关直取关中,偷袭曹操的后方。 到时候关中的曹操也危在旦夕。因此夏侯渊不得不把守武关关隘,万不能让沉晨过去。 北方地区,消息也迅速传播出去,陆浑民孙狼,关中人郑甘、卢水胡、王照,汝南人王福,还有陈都以南大别山、伏牛山等盘踞的无数贼寇,闻听消息,欢呼雀跃。 反观邺城的曹丕日子就过得艰难了,世人以为曹魏集团强大,轻易能调动出几十万兵马,实际上强大归强大,可地盘多要防守的也多。 北方乌桓时常叛乱,鲜卑各部并不统一,有像步度根这样亲魏者,也有像柯比能那样表面归顺,实则有异心者。 因此曹魏在北方多有驻兵,如曹彰、阎柔、田豫等人皆在幽州等地,防备乌丸鲜卑各部。 而南边则是重中之重,虽然因孙权与之结盟,淮南徐州等地兵马几乎全都抽调至了南阳,但曹操属于多线作战,幽州并州有兵马,关中和刘备打,南阳和沉晨打。 若非孙权与之勾结,淮南地区还得多一线,所以实际上曹魏集团到处打仗,内部兵役徭役严重,士兵以及百姓叛乱不止,令曹丕焦头烂额。 为此他只能在邺城重新招募了一部分新兵,派郑浑、高迁、石建等人讨伐,孙狼王福等人不能抵抗,逃至南阳投奔沉晨。 关中刘备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其实这个时候刘备也是强弩之末,历史上他是就近打汉中之战,都导致后方不稳,被迫撤兵回巴蜀稳固后方。 现在他是出了汉中,进入关中地区,长途跋涉数百公里,主动进攻曹魏的长安城。 后勤补给线拉得如此之长,对于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但好在都挺过来了。 位于甘亭的刘备军军营之中,他们已经与曹操对峙了三个多月,后方每日粮草运输极为艰难,若非张飞马超骑兵一直保护着粮道,恐怕哪怕任何一次粮草被袭击,他都得被迫撤兵。 刘备几近如履薄冰地与曹操对战,在谋士团的建言献策之下,不敢犯任何一个错误,小心翼翼地进攻,小心翼翼地防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曹军的一切。 谨小慎微到了近乎令人心疼的地步。因为他的所有谋士以及自己的内心都在告诉他——相信晓卿。 如果说沉晨打败吕蒙,北上水淹樊城,生擒于禁只是让刘备松了一口大气的话,那么当夏侯惇被斩的消息传来时,就已经足够让他终于扬眉吐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主将营寨内,益州诸将俱在,关羽法正在旁,刘备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放肆大笑了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谁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高兴。从南阳到关中的道路虽然被断绝了,但沉晨派人放出信鸽,早在十月十日,诸葛亮就已经得知了夏侯惇被斩的消息,于是立即放信鸽送去汉中。 贾诩坐镇汉中,不过汉中没有送去前线的信鸽,所以他令人快马出褒斜道,将沉晨送去江州的书信转交给了庞统。 庞统在五丈原一带运筹粮草,也是马上派人将信转交给位于邰亭的徐庶魏延,最后送至前线。 虽然因路途遥远,花费了七八天的时间,但正所谓 “好饭不怕晚,好话不嫌慢。”,消息传到刘备这边,军心大涨,令全军将士上下为之一振。 “大王。”法正看到刘备非常高兴,便立即说道:“晓卿此番大胜,振奋荆蜀,应当昭告全军,普天同庆。” “嗯。”刘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办。”法正又道:“眼下晓卿在南阳东击孙权,北破曹操,且后方叛乱不止,曹操必定担忧他趁势北上,袭取河南,大抵会选择退守长安,回师关东,大王应该急进全军,直取鄠县,截断曹军退路。” “好。”刘备目光露出一抹坚毅,沉声道:“曹操与寡人交战多年,屡不敌也,这一战,吾必令曹操付出代价!”说罢开始调兵遣将,乃令关羽为大将,率先渡河占据河岸,自己为中军亲征,张飞马超骑兵为侧翼,法正坐镇后营。 其余又有部将庞德、张任、严颜、黄权、雷铜、杨任、董厥、冯习、张南、高翔、杨柏、杨昂数十人,浩荡出征。 而此时在鄠县,曹魏相国钟繇看着手中从武关方向加急送来的书信,脸色凝重地像是能滴出水来。 夏侯惇被斩杀之后,由于距离较远,沉晨封锁了消息,一直到三天后夏侯渊才得到冒死打探的斥候回报,连忙派人从武关飞速往关中方向传信。 襄樊前线距离鄠县五百多公里,即便沿途一路换马不换人,加急赶赴长安,也得四天时间,因此他们得到消息,与刘备相差不大。 按理来说,钟繇得信之后,应该立即派人送去长安,给曹操一点来自南方战场的小震撼。 但这个消息......钟繇怕曹操知道后就不是小震撼了,而是大暴毙。 曹操现在在长安休养,他的头风愈演愈烈,疼痛难忍,连前线都不来了,可见病情之严重。 要是汇报的话.....怕是......钟繇迟疑不决。身边长子钟毓看他脸色不对劲,便问道:“父亲,怎么了?” “唉。”钟繇长叹了一口气:“沉晨斩杀了前将军,南线溃败了。” “啊?”钟毓大惊道:“那为何不立即禀报魏王?”钟繇苦笑道:“魏王身体有恙,如果得到这个消息的话,岂不是......” “额.....”钟毓迟疑道:“可是隐瞒不报也是大罪过,若是魏王事后得知,恐为难父亲。” “算了。”钟繇摆摆手:“派人送去给董昭,让董昭司马懿他们头痛去吧。”这就是踢皮球了。 他把消息给董昭他们,董昭他们就也得犹豫要不要汇报给曹操。曹操要是因为此事挂了,那也不关他的事情。 所以难受是难受,但钟繇觉得,哪怕南线溃败了,刘备集团与曹操集团都是后方绷得很紧,沉晨大抵也无力北上,就先这样吧。 当下钟毓也就听了父亲的命令,派人把书信立即传到了长安去。但没过多久,又有一个消息传来。 刘备大军出动,开始放弃坚守营寨,主动出击,渡过了涝水,向着鄠县而来。 钟繇不得不摒弃掉南线溃败给他造成的心理打击,鼓励将士们振作军心,命令各路大军严正以待,等待着刘备来袭。 只不过钟繇不知道的是,这几日曹操的头风稍微好了一些。今日清晨,在下床走动走动之后,曹操又觉得自己行了,担忧着南面战场形势,于是决定出发回鄠县,继续亲征刘备。 上午隅中刚过,曹操就带着虎豹骑出了长安南城门,向着长安西南方向的镐京出发。 鄠县位于镐京西南,如果刘备攻破了鄠县,那么长安就无险可守,一路往东北方向去,就能到长安城外,因此曹操不得不亲自坐镇,抵御刘备进攻。 但此时,他尚未到镐京,远远道路,就看到了数名骑士飞奔而来,双方在道路上相遇。 曹操看他们装扮,就知道是自己麾下的前线士兵斥候,于是下令让曹纯过去把那些斥候叫过来,询问一下前线的情况。 很快那些士兵们就过来了,他们是钟繇派去给长安送信的信使。过来之后,曹操问道:“尔等是打算做什么?”信使们吱吱唔唔,犹豫说道:“回魏王,是相国令我们将南阳送来的书信至长安。” “哦?”曹操顿时来了精神,以为是郭嘉的计策生效了,夏侯惇成功撤回了南阳,于是笑道:“给寡人看看。” “这......”信使一时迟疑,钟繇特意嘱咐他们不要交给曹操,而是交给董昭。 “嗯?”曹操竖眉看着他们, “寡人的命令你们没听到吗?” “曾!”旁边曹纯许褚等护卫立即拔出了刀剑。魏军治军严格,下属若是敢不听上司的话,上司是有权将对方斩杀的。 他们这一动刀兵,吓得信使们仓惶磕头道:“魏王饶命,是相国让我们交给军祭酒,不让我们给魏王看。” “拿过来!”曹操听到这句话立即意识到不好,严厉呵斥。 “唯。”信使不敢怠慢,只好双手将书信奉上。曹操接过信件,看到上面夏侯渊的名字,没有夏侯惇和郭嘉,顿时感觉不妙,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郭嘉病逝的消息。 “奉孝!”曹操只觉得天旋地转,几近从马上跌落下来。 “魏王。”旁边许褚、曹纯、司马懿、董昭、蒋济等人连忙簇拥过来搀扶。 “无妨。”曹操缓缓被扶下马来,摆摆手,舒缓了一下心神,然后拿起书信,继续看了起来。 之后看到夏侯渊在信里写,郭嘉病逝,傅方叛投,以至于掩护夏侯惇撤退的计划失败,沉晨派了黄忠赵云截杀夏侯惇,乱军中夏侯惇被黄忠射杀。 “元让啊,元让。”这一次曹操再也坚持不住了,只觉得胸口一闷,嘴角喷出血来,将那白纸染得猩红。 “魏王!”众人忙不迭将他搀扶住。曹操只觉得头痛欲裂,两眼一黑,软软昏倒,倒下之前,只留下一句:“让钟繇撤回长安!” 第六十九章 人情世故与收复荆州 当曹操昏厥,让钟繇下令撤回长安的消息传到鄠县的时候,钟繇知道不能立即撤退。 于是整顿兵马,围绕着鄠县以及周边各个曹营,与刘备展开殊死决战。 这一战钟繇拼尽全力,但在关羽的勐攻之下,还是有两处营垒被攻破,曹军军心士气跌落到了谷底,根本不是刘备敌手。 双方交战了一天,到了夜晚刘备都没有撤兵,而是彻夜激战,显然是打算一鼓作气,将钟繇吃下。 而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钟繇苦苦坚守数日,在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总算是把刘备打退回了甘亭营寨,然后急急忙忙布置撤兵,准备回到长安。 但他却不知道这是法正的以退为进之计,或许应该也能猜到,只是无可奈何,即便明知道可能是计,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这么做。 到了十月底,钟繇选择撤兵,果然中了刘备埋伏,半路上大军遭遇关羽、张飞、马超等部截杀,各部将失去联系,整个曹军乱作一团,几乎是以崩溃的姿态逃向镐京。 这一战若非张郃、曹真、曹休、夏侯尚等人还算有些本事,不断交替掩护撤退,利用弓弩和地形数次打退敌军,恐怕鄠县曹军已全军覆没。 至于其他部将就没那么幸运,很多水平不高的将领没办法控制住军队的崩溃,被张飞马超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追击,沿途溃败逃散,大量曹军跪地投降,连钟繇的儿子钟毓都差点被活捉,可见这一战打得有多惨烈。 等到把曹军一路赶至镐京之后,刘备大获全胜,斩曹军一万余,俘虏两万余人,有名有姓的曹操部将十余名,打散曹军七八部,只有四万多曹军狼狈逃窜,成功撤回了长安。 一战之中灭了敌人一半的兵力,而且还是刘备一直想要打败的曹操,这无疑更加振奋军心,士气极为高昂。 不过也极限于此,刘备原本是想继续追击,追至长安城下,但法正还是极为理智地劝住了他,因为追到长安城下也没什么用。 长安不比鄠县,城高五六丈,虽然他们为了这一仗打造了很多攻城器械,但长安可不是依靠攻城器械就能打破的,只要有重兵把守,这座城池真的是固若金汤。 何况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后勤压力已经极大,要想完全吞并整个关中地区不太现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步步为营,先得陇右凉州,再慢慢侵吞雍州关中。 因此刘备也只能接受法正的建议,退兵又回到了甘亭。 此时夏侯渊也已经从武关撤兵,沉晨追至丹水,然后杀到了武关外,逼降了夏侯渊负责断后的部将刘偕,一路追至关中的京兆尹商县。 商县距离关中其实也挺远,不过沉晨追到这里也就没有再追了,而是站在商县城外山坡上,远眺看着夏侯渊的部队撤回去。 见到沉晨命令士兵们停下追击的脚步,部将吕常纳闷道:“将军,咱们为何不继续追击了?大王现在就在关中,据闻正在勐攻鄠县,继续追击的话,必可两面夹击,灭杀夏侯渊。” 沉晨笑着摇摇头:“追不得了,咱们的后勤压力你可能不知道有多大。益州后方都已经起了叛乱了,益州南部豪族雍闿利用南方不满的情绪,掀起了叛乱,孔明已经亲自征调了一些后方留守的郡兵去平叛了,再打下去,敌人还没灭,自己后院到处都是火。” “原来如此。” 吕常叹息道:“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机会本就由人创造,只是有的时候碍于一些原因,不得不放弃这个机会而已,何况......” “将军,何况什么?” “没什么。” 沉晨轻声道:“下令撤兵吧。” “唯。” 吕常文聘等诸将得令,启程回师。 而看着远方曹军如潮水般退去的身影,沉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何况还得懂人情世故。 这一战杀吕蒙、除孙皎,令孙权胆寒。擒于禁、斩夏侯,让曹操肝裂。 功劳实在是太大了,按照西汉时期,起码得是个异性王。 要是再把夏侯渊给宰了,即便刘备是个仁义的人,且沉晨势力强大,不会对他动手,也会让刘备沉晨处于非常尴尬的情况。 所以夏侯渊不能杀。 非但不能杀,而且得把他赶到关中去,由刘备亲自处理。 因为夏侯渊跟刘备集团有一些渊源。 张飞的老婆夏侯涓是夏侯渊的养女,也是亲侄女,为了夏侯涓,夏侯渊舍弃了幼子,而养活亡弟孤女。 哪怕双方敌对阵营,乱世之中因交战而死无可厚非,但也要考虑到张飞两口子的情绪。 何况夏侯涓的两个女儿都是刘禅的皇后,自己的老婆又是刘禅的姐姐,说起来夏侯渊跟自己还有那么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看在张飞夫妇,刘禅夫妇以及自己老婆面子上,怎么样也得放夏侯渊一马。 因此沉晨一是后方不稳,粮草不济,不能追击。 二是要把战功留给刘备那边,不能赶尽杀绝了让刘备封无可封。 三是得考虑夏侯渊的特殊身份。 行军打仗不是打打杀杀,那是人情世故呀。 ...... ...... 十月底,沉晨大军北上,收复南阳全境,威逼河南,令陈都邺城震荡。 同月夏侯渊从武关撤离,恰好赶上钟繇被刘备大败,好在武关属于长安大后方,他倒没受什么影响,安全撤回京兆尹,驻守长安东面的霸陵。 曹操虽然惊闻噩耗而吐血昏迷,但数日后还是苏醒过来,让钟繇和夏侯渊留守长安,自己艰难回到关东,处理后续事务。 之后曹魏再次迁都,把陈都朝廷往北迁至河内郡朝歌县,又令徐晃、臧霸、张辽镇守河南,防备沉晨,同时四处平叛,稳定后方局势,等等措施便是后话。 这边沉晨将曹军赶出南阳之后,也是令吕常文聘驻守宛城,然后命周不疑为南阳太守,蔡笃为南阳郡丞,让他们二人处理南阳内政事宜。 在他们的治理下南阳各县迅速恢复稳定,各县县令重新上任,又迁徙南漳百姓回襄阳、樊城以及新野各地,开始组织生产。 到十一月初的时候,整个荆州除了还被围困在夏口的孙权部以外,就只剩下西陵一点江东残余兵力保留。 沉晨在南阳安置了数万大军,令黄忠领三万人驻守商县,以便随时增援关中。又令文聘吕常沙摩柯五万人防备河南,自己则只带着赵云一万余人马,南下奔袭夏口。 不过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消息,孙权突围了。 甘宁和黄射当时只有五万人,孙权也有五万,双方兵马相差不大,人家还驻守城池,甘宁和黄射包围孙权其实比较勉强。 十月底的时候,程普趁着黄射放松警惕的时候,趁夜突围成功,从城北走陆路逃之夭夭。 之后黄射虽然第一时间赶赴沙羡,与甘宁合围,防止程普与孙权汇合,但在程普的掩护之下,孙权还是狼狈从沙羡以北逃窜了出去。 甘宁乱军之中斩杀了程普,之后又船队尾随,一直追杀孙权,但等孙权跑到了邾县以北的举口一带时,黄射甘宁追来,双方大战,江东军几近溃败。 一片混乱当中,孙权的堂弟,孙皎的弟弟孙奂穿上了孙权的衣服,对孙权喊道:“吴侯请走此小道,我走大道引开追兵。” 于是孙权带着数十亲卫从小道逃跑,孙奂带着数千残兵,被甘宁带着上万人追击,最终被甘宁斩杀。 等沉晨从汉江顺江而下,抵达了西陵郡邾县的时候,大战已经结束,孙权乘坐小船逃回了柴桑,然后从柴桑又马不停蹄地坐船跑回了建业。 甘宁和黄射前来请罪。 邾县南城外的码头,沉晨船队从长江浩浩荡荡驶来,缓缓靠岸。 最前面的那艘大舰船乘风破浪,随后开始减速,码头上铺满了干草作为缓冲物,大量拉船的力士早就严正以待。 等到船只接近岸边,力士们便入水,接住从船上抛下来的绳子,将那艘巨大的楼船拖入岸边。 很快楼船甲板上伸下来木梯,沉晨在将士们簇拥下走下了船只。 甘宁和黄射上前单膝下跪,说道:“将军,末将无能,放跑了孙权,还请将军治罪。” 沉晨笑着上去扶起二人说道:“二位将军快快请起,此战你们功劳匪浅,我正待上奏汉王,为二位请功,何错之有?” 黄射颇为羞愧道:“将军令我们围困住孙权,等将军北上击退曹军之后,再南下将孙权剿灭,却令他逃走了,此等大罪,又怎么能说有功呢?” 沉晨摇摇头道:“此战我的主力皆去北方抗击曹军去了,你们只有不过五万人,孙权也有那么多人,甚至人数还要多于你们,你们打得他大败而归,斩杀上万,俘虏了两万有余,令他单骑逃回江东,岂能无功?” 甘宁说道:“但这岂不是耽误了将军灭吴之大计?孙权逃回江东,若再次整顿兵马,恐不能除灭江东。” “无妨。” 沉晨摆摆手:“此战江东已经耗尽国力,大量青壮被俘虏,扬州底蕴尽除。现在孙权回去,一要面对江东无数失了儿子丈夫的百姓,二要平息世家之怒,三还得小心山越叛乱。稍不留神,就要被叛乱覆灭,何况我大军乎?” “额.....” 甘宁黄射听到这里,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因为按照沉晨的原定计划,他们消灭吕蒙孙皎之后,就不需要再管被困在城里的孙权,而是立即北上消灭曹军。 等到沉晨搞定了曹军再回来处理孙权。 但没想到孙权舍弃了大量部下独自逃命回了江东,虽然甘宁黄射大获全胜,可逃孙权回去了,无疑是坏了沉晨的大计,所以才让二人羞愧难安。 不过沉晨本就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自己把大量主力全都调集去了南阳,江夏就只有五万人,孙权也是五万人,而且他们还是攻城一方,正常来说,僵持很久,甚至小败一场都有可能。 但甘宁黄射不仅大胜,还把孙权打得丢盔弃甲,不足万人逃回江东去,已经把江东打得不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而是国力尽失。 之后孙权还能组织起一支超过五万人的军队都算沉晨输。 所以甘宁黄射二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目前的形势已经很明了。 孙权集团经历过黟县、洪口几次惨败,国力已经衰弱。 之后为偷袭荆州,孙权说服各大世家,把世家的底蕴和兵马抽调出来,同时大量征发青壮,组建新军。 如此加上后方服徭役的民夫,整个扬州九成以上的百姓都被卷入其中,要么纳苛捐杂税,要么出人出力,家家户户都有被征调为兵者。 结果现在一战,孙权损失殆尽,江东百姓大抵会生吞了他的皮,各地叛乱很可能接踵而至,扬州狼烟四起,能不能挺过内部叛乱,都得看他爹和兄长孙策在天有没有保佑,更别说能防御住荆州进攻了。 反观刘备集团,南阳大胜,关中大胜,虽然也消耗了很大国力,可底蕴和根基犹在,稍微休养个三五月,等明年开春,就能够攻伐东吴,将孙权彻底消灭。 至于曹魏集团会不会援助孙权的问题,如果是在南阳和关中之战前,那肯定是要担忧的。 但现在呢? 曹魏在关中除了长安以外,全部龟缩回关东。河南地区也是重兵把守,同时内部叛乱四起,边关烽火狼烟。 两次大败之后,民乱渐起、政局动荡,再加上今年愈发寒冷,北方游牧民族见到曹魏集团衰落,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势来席卷边关。 等到今年过后,明年曹魏集团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并且曹操历史上就是明年死了,这次遭遇大败,能不能撑过今年还难说,一旦曹操倒下,主心骨没了,又遇到如此多的突发状况,曹丕能稳定局势就不错了,更别谈什么驰援扬州。 所以这次没活捉孙权也无所谓。 因为沉晨已经把江东的国力打空,把北方能够驰援江东的曹魏打得自顾不暇,现在刘备集团自己也需要及时调整,先整顿了内部,再出兵伐吴也不迟。 于是当下沉晨回到襄阳,立即命令各地逃跑的官员们重新赴任,恢复荆州各地治理,尽快修养耗损的国力。 第七十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建安二十四年八月,对于孙权来说,是一个痛苦的时候。 从六月份出兵偷袭荆州,眨眼间得到了大半荆州领土,却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局势急转直下。 吕蒙孙皎先后战死,大批江东士卒要么被杀,要么被俘,损失惨重。 这一战几乎消耗殆尽了江东八成以上的国力。 除了兵马损失以外,负担极重的徭役以及后方兴起的叛乱也在摧毁孙家政权,令江东人心背离,世家百姓皆弃他而去。 十一月六日,孙权逃到柴桑之后不敢做停留,忙急忙慌立即换乘了一艘快艇,直奔濡须口。 因为柴桑已经没有多少兵力防守,而江夏水师必然会乘船南下继续追击,柴桑肯定防守不住,所以他只能一路逃到自己稍微还有些兵力的地方。 与此同时,江夏水军也的确一路追击,不过倒并没有深入至濡须口,而是顺江而去,到了皖口,再从皖水北上,至皖县。 苏飞和陈生这两个倒霉蛋在六月份被不知真相的黄射派去驰援“盟友”孙权,到现在还被困在城中。 也幸好他们出发前物资准备得较为充足,且孙权曹操都把主力放在了南阳,皖口这边也只有少部分孙权军和曹军围攻,因为有城池防守,这才没什么事情。 现在荆州收复平定之后,由于沉晨要先稳定局势,稍微休养一段时间再伐吴,因此就先派黄射领江夏水师把他们接回来。 等到明年春天,就可以正式顺江而下,直取江东了。 然而即便是江夏水师并没有现在就伐吴的意思,当听到江夏水师大军在皖县接了苏飞陈生,数万大军就在枞阳一带之后,孙权还是如惊弓之鸟,吓得仓惶而逃,跑回了建业。 十一月中旬,躲在建业数日之后,孙权每日在府邸之中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听到了江夏水军撤回了西陵,重新回到寻阳,并未攻占柴桑,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除了江夏水军目前驻扎在寻阳的压力以外,还有无数来自内部的压力,各方叛乱的消息汇总到他那里,令孙权几乎喘不过气来。 吴侯府邸之中,今年也不过三十八岁的孙权就坐在廊下,他此时的面容十分苍老,两鬓竟隐隐有些发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张昭、诸葛瑾、顾雍、阚泽、孙邵、严畯、陆逊、是仪、陆绩等人亦在一旁就坐,众人都情绪低落,脸色愁苦。 这一战不仅江东青壮尽失,堪比长平之战的赵国,而且还失去了很多优秀的将领。 吕蒙、孙皎、孙奂、程普、宋谦、全综、朱才被杀,徐盛、丁奉、蒋钦被俘,只有潘章、朱然、朱桓、吕范等少数人逃了回来,军队那边,更是十不足一。 现在整个江东,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比之瘟疫过境,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吴侯府邸之外,很多百姓聚集,江东黔首纷纷哭嚎着在门外嚎啕质问,我子何在? 哀恸之声震动满城。 沉默许久,孙权才沙哑着嗓子说道:“孤......该如何是好?” 张昭叹息道:“吴侯应当立即上书曹操,请求归附。” “归附曹操吗?” 孙权默然片刻,看到众人都微微点头,便叹道:“孤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昭又道:“如今虽然刘备胜了,却也是惨胜。如长平之战,秦国赢了,也很艰难。据闻巴蜀荆益之地民不聊生,内乱不止,吴侯此时应该对内安抚百姓,对外坚守濡须口,等待恢复元气,至少十年之内,不要妄动刀兵。” “唉......” 孙权悲叹道:“但如今山越叛乱不止,连后方吴郡、丹阳都有郡民发动起事,难道天要亡孤?” 张昭便道:“吴侯也不用担忧,郡民叛乱只是小事,令人平定就是了。山越那边无需理会,我们的人尽撤离黟山以南,只需要守住一些隘口便是,山越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只能如此了。” 孙权什么都应下,他其实知道,这一切都符合江东世家利益,那就只能任由张昭决定。 江东世家不满刘备集团打压世家,夺世家田地、人口的政策,所以是绝对不会选择向刘备集团靠拢的。 哪怕其中有那么几个少数背叛阶级者,却绝对不可能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因此大部分江东世家,都倾向于孙权向曹操归附。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继续享受世家特权待遇,也不用担心朝廷会剥脱了他们的人口土地以及政治地位。 张昭作为江东世家在孙权麾下的主要代表,虽然他不是出身江东世家,却有同样的利益。 因而向曹操归附,处理民乱,休养生息,都是在符合他们的利益诉求。 只有通过稳定内部,休养发展,他们才能重新组织出部曲兵马,抵抗刘备集团的进攻,同时喜迎曹魏集团的王师到来。 当下孙权就按照张昭的建议,把目前江东仅存的四万兵马集中在濡须口,又令贺齐、吕范领数千人回丹阳吴郡,处理后方民乱的问题。 而九月份和十月份对于曹操来说,同样是一个充满悲伤的月份。 先是于禁被擒,紧接着郭嘉病逝,随后夏侯惇被斩杀,如果再算上六月份失去的曹洪,今年曹操失去了太多倚重的老将和谋臣。 十一月曹操留下钟繇和夏侯渊,自己回到关东,下令把陈都朝廷再次迁都北方,退至黄河以北,古商朝朝歌县。 但此时整个曹魏集团内部,都已是风起云涌,震荡不断。天下心怀汉室之人,皆以为汉室复兴在望。叛乱、造反、入侵不绝,各地不少世家百姓,揭竿而起。 也幸好曹操在当初分几次诛杀了大批汉朝老臣,最后一次就是在去年吉平之乱的时候,以“不救火者非助乱,救火乃实贼也”为借口,把那些汉室老臣们杀光,剩余的基本都是魏国臣子。 因此虽然北方天下动荡不安,但主要动荡来源在于地方上一些忠诚汉室的世家和活不下去造反的百姓,那些已经叛汉投魏者知道复叛的下场,所以一条道走到黑,还是继续当着曹魏的忠臣,帮助曹操平定各地叛乱。 而且即便是忠诚汉室的世家豪族也少得可怜,在曹操多年经营下,整个北方皆是魏臣,曹魏集团已经实质掌控了朝堂和地方,刘协这个天子几近可有可无,再也不需要用他来招揽人心。 只不过在两线作战都失败了的情况下,曹魏集团内部纷争不断,曹操拖着病躯回邺城救火,稳定人心。 现在的局势对于曹操来说虽然不是很好,但还没有到完全崩溃的地步,只是后院不少地方起火,且还要担心南方战场沉晨的兵势,这才不得不为之。 此刻邺城魏王府邸,曹操脸色蜡黄,整个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瘦了十多斤,形如枯木,再也不似当初那般生机勃勃。 厅堂内,曹丕小心翼翼跪坐在一旁,下方程昱、陈群、董昭、司马懿、蒋济、刘晔、华歆、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张既、杜畿、杜袭、卫觊等曹魏臣子纷纷就坐。 他们接受的都是魏国的官职,而不是大汉的官职,所以食的是魏禄而非汉禄,一个个正襟危坐,抬起头看着上方的曹操,等待着曹操发号施令。 现在曹魏集团也不好受,看似沉晨只是擒于禁斩夏侯,让曹操损失了不过六万余人,但还没有算其它损失。 比如赵俨部被他们放弃,一万多人困守在襄阳,最终为沉晨围困,赵俨被部将杀死,城内曹军尽降沉晨,这里又损失了赵俨以及一万多人马。 还有之前曹洪被水淹没,死伤了三万余众,折了大将曹洪。 鄠县一战,曹军也损失了近四万人。 林林总总加起来,从今年年初到年尾,曹魏集团已经损失了近十五万大军,高级将领有夏侯惇、曹洪、于禁,谋士方面折了郭嘉和赵俨,其余大小将领不计其数,曹魏集团亦是愁云惨澹。 现在曹操只觉得头很痛,整个人处于那种既昏昏沉沉,感觉要死的状态,又头痛欲裂,每当昏沉时就剧痛传来,就算是想死都死不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双手撑在桌桉上,闭着眼睛,不断揉搓着额头,药已经吃过了,却不见效。厅堂内寂静无声,充满了压抑与死寂。 过了许久之后,曹操才剧烈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在旁边盆盂里,然后眼神略微浑浊地抬起头扫视下方诸臣,下面的臣子们都把头低下来,生怕他会忽然发怒,要斩杀了谁谁谁。 “民乱如何了?” 出乎众人意料,曹操并未发怒,而是开口询问。 曹丕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已经平息了,郑浑、高迁、石建等人都已经上报,不日就会回到邺城。” “嗯。” 曹操环顾众人说道:“些许民乱,不足为虑。寡人心腹大患,唯刘备尔。不过他虽新胜,却也是惨胜,不仅损兵折将,后方根基不稳,大抵不会北上入侵,诸君还是放宽心即可。” “魏王圣明。” 众人齐齐呐喊拱手,如应声之虫。 他们当然知道曹操是安定人心,不过曹操说得其实也没错。 虽然刘备集团在关中荆州两线,杀死杀伤俘虏了孙曹联军二十余万,但杀敌一万,自损至少也在四千以上。 沉晨在南阳的军队也有不少战损,二十万大军,如今也就只剩下十六七万。刘备在关中胜利,可之前在凉州屡战屡败,同样折损了不少人马。 双方战损比可能是刘备集团损失了六七万人,曹操集团损失了十五万,孙权集团损失了十三万。 因为孙权实际出兵大概在十五万左右,还有两万余荆南世家兵力参与其中。再加上事后有一两万被打散的溃卒逃回了江东,所以孙权损失比曹操少一点。 但帐不是这么算的。 孙权全国兵力可能也就二十万左右,折了十三万,他的本部人马几乎尽失,剩余的多为江东士族部曲,可以说孙权快成为光杆司令了。 而曹魏集团战争潜力能达到四十万,各地有很多郡兵,北上尚有数万兵马,因此即便损失了十五万,也只能说是元气大伤,不像孙权那样,完全是掏空了底蕴,再无战斗力。 因而现在的曹魏集团惨是惨了点,但对比孙权还是强得太多。且现在曹操已经把北方兵马在往南方调集,只要挺过明年,还是不用担心北方会被入侵的风险。 曹操先是定了定人心之后,又继续说道:“听闻北方鲜卑乌桓又叛乱了,阎柔和田豫处理得如何?” 曹丕答道:“已经击退了。” “嗯。” 曹操沉声道:“刘备不死,寡人心难安啊。现在西凉为他所得,再过些年,关中可能亦要丢失,让钟繇把左冯翊的民众迁往河东,杜畿何在?” 尚书杜畿出列道:“臣在。” “你以前做过很多年河东太守,这次就继续回河东,治理民生,稳固后方,为长安提供粮草。” “唯。” “卫觊何在。” “臣在。” “你去关中,协助相国。” “唯。” “杜袭何在?” “臣在。” “汝为京兆尹,负责民生以及河东粮草转运。” “唯。” “张既何在?” ...... 曹操一口气任命数人前往关中。 他是打算放弃关中以西的右扶风以及左冯翊部分地区,以长安为防御前线,以河东为后方粮草基地,抵抗南阳和汉中的刘备军队。 这样因为右扶风地区上万平方公里早就荒无人烟,刘备集团就与曹魏集团出现了一段类似于淮南地区的无人区,刘备要想进攻长安,就得从汉中长途跋涉数百公里,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城下。 武关方向也是如此,虽然沿途都没什么阻碍,可由于没有了百姓,不能就地取粮,便要从后方运粮,从而使得刘备集团进攻关中的后勤压力无比巨大,难以攻破长安。 如此一来,他就能在长安只布置少数兵马,抵御刘备集团的进攻。而主要防守方向就放在河南地区,从而减少曹魏集团的国力消耗和兵马臃肿。 在安排了一系列的任命,以及兵马调动和后方内政之后,曹操觉得有些疲惫了,便说道:“今日就这样,诸位各行其事去吧。” “唯。” 众人领命退下。 曹操看着大家都离开,厅中只剩下曹丕,便觉得胸闷不已,剧烈咳嗽,引得嘴角溢出血来。 “父王。” 曹丕大惊,连忙上前道:“父王。” “无妨.....” 曹操摆摆手,目光扫向曹丕说道:“吾大抵是活不了多久,这江山,就要给你了,莫要让为父失望。” 曹丕跪伏在地,沉声说道:“父王放心,儿臣绝不会让大魏江山,为刘备所趁。” “嗯。” 曹操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许褚进来道:“报,魏王,孙权来信,说愿意归附。” “呵呵。” 曹操笑了笑,扭过头看向曹丕说道:“孙权小儿此战精锐尽失,江东朝不保夕,现在就只能归附寡人了。” 曹丕忙道:“咱们现在以防守为主,哪还有兵力顾及江东,父王不若拒绝。” “不。” 曹操摇摇头:“为何要拒绝,要大张旗鼓,告诉天下人孙权归附。这不仅能稳定军心民心,还能令刘备稍有忌惮。” “可是......” 曹丕迟疑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襄助孙权了啊。” “襄助他做什么。” 曹操冷笑道:“我们只需要让人知道孙权归附就行了,至于他死不死,与寡人何干。” 说罢曹操缓缓起身,背负着双手走到门厅,看着外面萧瑟的冬风。 十一月寒冬已至,不知何时北方邺城下起了小雪。 簌簌的雪花纷飞,为这个大地带来了几分令人透彻骨髓的冰寒。 曹操抬起头看向远方。 孙权归附的消息他必须要散播出去。 因为这样就会让天下人以为曹魏集团还是如此强大,又多了一个诸侯加入。 但他也没有多余兵力救孙权了。 所以孙权死不死,确实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在短时间内让这个消息传遍天下,稳定一下人心就行。 这意味着,孙权只能自求多福。 曹操将提供除了出兵之外的一切支持,甚至在刘备集团攻打孙权的时候,还希望孙权能稍微多支撑久一点,让他能尽快缓过气来。 “孙权小儿。” 曹操深邃的目光看想南方,轻声喃呢道:“这一战既是你挑起的,那便由你承担吧。江东虽然覆灭,但寡人能够恢复元气,它日若你子孙能逃回北方,令你子孙袭承你的爵位,也不枉你为寡人挡这一次灾祸了。” 说着轻轻拂袖,缓步回了后宅。 天下纷扰。 几家欢喜几家愁。 曹操自顾不暇,也只能牺牲孙权来换取自己休养生息的时间。 而关中的刘备军在获取鄠县胜利之后,也是迅速退回了汉中,令所有的徭役民夫都回归地方,开始进入明年的春耕状态。 这一战虽然刘备打得也很艰辛。 但终究是赢了。 在战争潜力上只要荆州益州能尽快恢复过来,至少数年之内,他甚至能与曹魏比肩。 这是曹操孙权哀嚎的一年,也是刘备集团兴高采烈的一年。 天下大势,也因此而变。 第七十一章 推功 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刘备退兵回了汉中。 虽然大胜,可后勤压力实在太大了。 益州之地甚至已经发生了民乱。 要知道曹魏集团对于底层百姓是极为苛刻的。 历史上曹魏剥削百姓的例子不胜枚举,生人妇都算是仁政。 因此曹魏集团出现后方民乱很正常,甚至有曹魏一朝,每年都在发生叛乱。 但刘备集团除了一个实在没办法的“直百钱”以外,对于百姓政策都是较为宽松且善待为主。 所以历史上刘备集团的叛乱较少,也只有像雍闿、高定、朱褒、黄元、徐巨、高胜、马秦、刘胃、孟获等世家、豪族、夷王反叛。 底层民众叛乱者只有一个绵竹山贼张慕,而且这人本就是个山贼强盗,并非是受到了压迫的底层百姓。 其余人都是各地太守、益州世家豪门以及益州南部地区的少数民族首领。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刘备集团对于世家的打压以及对底层百姓的爱护,政权也确实受到了民间的拥趸。 然而这次战斗,不仅让后方出现了数次世家豪族叛乱,甚至还出现了两次蜀郡的两县百姓不堪重负,选择杀死官员,号令起义的事情发生。 由此可见刘备集团的后勤压力有多大,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 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刘备回到汉中之后,就立即把大军遣散回各郡,这样各郡就可以就地供养军队,而无需长途跋涉运粮。 汉中只留守了关羽以及徐庶,又令张飞与邓芝李严等人至凉州,平定西凉。再令庞统回蜀郡,蒋琬费祎等人至巴郡,安抚地方,平定内乱。 自己则班师回朝,自汉中米仓道南下,回到了江州。然后刘备又遵循诸葛亮的建议,进行益州全面休养生息政策,将抽调的民夫徭役送回原地,并且发放钱币、物资以供奖赏。 一系列的举措下去,虽然暂时并未消除今年大战带来的后果与隐患。可由于之前数年的积累以及生产力的大幅度,让后方粮草还算充足,勉强可以支撑起局面。 荆州那边则主要是水患影响比较严重,后勤压力几乎全在益州百姓身上,使得荆州百姓没什么徭役负担,但洪水淹没了南郡、江夏、西陵等地,造成了不小的灾害打击,仍然需要治理。 好在南阳是拿回来了,作为荆州粮草重地,南阳之前被曹军占据,曹操没来得及迁徙百姓,也没多余的兵力进行大规模屠杀,倒是让南阳百姓受到的兵灾损失较少。 因此南阳拿回来之后,沉晨立即让周不疑蔡笃等人进行地方治理,迅速恢复生产力,再加上寇封在荆南征发粮草,抽调民夫徭役,减轻益州负担。 在这熙熙攘攘之中,荆州与关中战事总算是落下帷幕。三家各自开始了内政治理,轻徭役减赋税事生产,希望能尽快恢复元气。 益州巴郡,江州汉王府邸。 刘备高坐主位。 此战刘备出动大军三十余万,其中关中北线十万,荆州南线二十万,耗费的钱粮不计其数,调动的民夫、徭役,达三四十万以上,整个益州精壮几近被掏空。 若非诸葛亮在后方苦苦支撑,艰难调度,恐怕刘备和沉晨都等不到胜利的那天,后方就已经出现大乱,从而造成粮道崩溃,民乱四起了。 事实上因为秋雨连绵,蜀道已经跟历史上李严一样,遭遇暴雨险阻而无法跟进,几近令前线的刘备还差十多天就断粮。 也是诸葛亮当机立断,马上选择改换道路,让民夫和辅兵们靠人挑马担,从最难走的巴蜀道送至上庸郡西城县,也就是后世陕西安康市,再从西城从傥骆道送到关中。 这一趟是最艰险的,因为巴蜀道和傥骆道虽然不像子午道那么夸张到全程几乎都是悬崖峭壁,少有道路可走。却也是崎区难行,万分险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脚踩空,掉入悬崖之下,粉身碎骨。 后方运送粮草的民夫和辅兵死在这条道路上的就有数百人之多,可见其中的艰难程度。 因此诸葛亮坐镇后方,可谓居功至伟。 刘备回到江州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论功行赏,为这一战进行赏罚奠定。 汉王府中厅大殿之中,诸葛亮坐在刘备右手下方第一位,其次为法正、贾诩、马良、周林、李恢、杨仪、廖立等人。 而左手边将领位置第一人则是马超,其余魏延、庞德、张任、严颜、黄权、雷铜、杨任、马岱等人安坐。 目前沉晨坐镇荆州,黄射赵云黄忠甘宁等大将都在那边。而张飞去了西凉,庞统回蜀郡,关羽和徐庶则继续留在汉中。 所以重量级文臣武将就只有诸葛亮、法正、贾诩、马良、马超、魏延、庞德等人在此。 刘备环顾四周,目光在马超身上稍作停留。 按理来说,让马超回西凉的话,收复西凉的速度肯定要比张飞去快得多。 但他不可能让马超去的。 历史上他就十分防备马超,只给崇高地位而少给实权。 因此要是把马超放回西凉去,那才叫蠢。 万一马超复叛,以他在西凉的威望,振臂一呼,又能拉起几十万羌人,岂不是放虎归山? 所以刘备时时刻刻都必须把马超放在身边,同时还说这是表示对他的重视。 不过这些东西当然不能明说。 此刻刘备看了下方众人一眼,然后起了个头道:“诸位,此战我们大胜了。” “哈哈哈哈哈。” 下方诸多谋臣武将,纷纷展开了笑容,欢呼雀跃。 刘备起身,向众人拱手行礼道:“此次我们与曹操孙权交战,皆得其胜,全赖诸位鼎力相助,全赖三军将士奋力死战,全赖益州数百万百姓艰苦卓绝,备万分感激,无以为报,仅以此谢。” 众人连忙起身,同样回礼道:“汉王言重了。” “大家坐吧。” 刘备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大家坐下之后,刘备就含笑说道:“如今大势已成,大局已定,然战事刚刚平息,后方纷扰不断,百姓民不聊生,还是要多抚慰民众才是。” 诸葛亮就进言道:“大王所言极是,民间疾苦,当休战事,罢刀弩,耕良田,养民生才是。益州之地,至少数年之内,不能再发生大战,也不能再抽调民夫、徭役。” “嗯。” 刘备点点头道:“此事就交由相国、中丞相、右丞相和御史大夫,益州地方治理,就全仰仗诸位了。” “唯。” 诸葛亮、法正、贾诩三人拱手。 庞统虽然不在这里,但他回了蜀郡,现在益州的主要地盘就是蜀郡、巴郡和汉中三个郡,人口也都集中在三地。 因此刘备的意思是让四个人好好治理益州北部,休养生息,以恢复益州元气。 说罢之后,刘备又环顾说道:“晓卿上书,他已经收复了荆州全境,将曹操孙权赶出南州,荆州在这场动荡当中虽然受了不小影响,但晓卿说多是水灾造成,南阳、章陵和荆南诸郡都还算安稳,明年春天,荆州粮草收上来,也能抽调民夫徭役,他希望我到时候出兵伐吴,诸位以为如何?” 】 “大王,臣赞同。” 法正第一时间起身说道:“江东此战元气大伤,兵力折损了七七八八,再也难以有抵抗。曹操亦是损兵折将,守住河南之地不失就已是不易,不可能再有兵力驰援孙权。而我们只有益州内耗极重,荆州尚可,自能出兵伐吴。” “嗯。” 刘备微微点头,又看向诸葛亮道:“孔明,你以为呢?” “臣也赞同。” 诸葛亮说道:“晓卿曾经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打蛇要打七寸,斩草要除尽根。江东此战之后,几近崩溃。孙权内部必然叛乱不止,此时若能出兵,里应外合,取江东易如反掌耳。” 这就是当初沉晨诸葛亮为刘备制定的南北二分天下之策,虽然历史上这个策略是鲁肃提出来的,但现在沉晨和诸葛亮显然是先驱者,一直在为这个计划的执行而努力。 现在就是时候了。 孙权被打废,曹操也无力出兵,江东神仙难救,不趁着这个时候一举把江东消灭掉,更待何时? “臣也附议。” “附议。” “附议。” 马超贾诩等人纷纷起身,马超没有自主发言权力,贾诩则是不想发言。 但现在诸葛亮法正都赞同,那他们自然不可能反对。 见众人都觉得可以,刘备于是说道:“那就如此,今日便先散了吧。孔明、孝直、文和、季常......你们留下,商议一下此战功劳首次的问题。” “唯。” 武将们纷纷退下,文臣们留了下来。 刘备便召集几个重要文臣去了后院,他走在前面,恰逢江州最近小雨,雨水顺着屋檐点点落下,浸润了庭中的鹅卵石。 他们从回廊下走,刘备看着庭中的芭蕉树,边走边对诸葛亮说道:“孔明。” “嗯?” “你觉得此战谁的功劳最大?” “主公的功劳最大。” “哈哈。” 刘备笑了笑道:“我以为是你的功劳最大。” 诸葛亮想了想,便点点头道:“是,臣的功劳最大。” “晓卿次之,你以为如何?” “自然如此。” “嗯。” 刘备点点头。 二人继续往前走。 刘备走着走着,倏地又忽然脸色惆怅,略带些许哀伤道:“伐吴之事,晓卿希望我亲征,带上云长,由晓卿代镇关中,孔明,你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心理难受。” “臣知道主公在难受些什么,但晓卿也没有错,如果是主公犯错了,晓卿会悍然抨击主公,但主公做得很好,他懂分寸,现在是君臣,也该遵从礼仪。” 诸葛亮认真说道:“虽然晓卿说过,封建主义君王终究会被历史淘汰,英明的君王不该寄希望于每一位子孙后代都贤明,有才干的臣子也不会盼望每一代君王都有高尚德行与能力。但现在主公是英明的,那就应该遵循历史的轨迹走下去,至于之后,就需要更合适的制度以及更高的生产力来推进历史。” 这些话沉晨曾经和诸葛亮徐庶庞统他们讨论过,也与刘备说过。任何封建主义君王都要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能奢望每一任皇帝都是好皇帝,需要接受出现像汉桓帝汉灵帝这样玩心较重的皇帝出现。 一旦出现一个昏庸无能且玩心极重的皇帝出来,那对于王朝来说,打击是毁灭性的。像宋徽宗那种人就属于着名的皇帝之屑,把偌大的北宋给直接搞垮。 所以刘备是认可沉晨的思想与学说的,因为他很清楚,沉晨说的是对的。 如果他想要大汉江山永固,想要王朝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那么他就不会选择猜忌沉晨,而会与沉晨诸葛亮他们一起,寻找一条能令王朝延续更久,令万民百姓生活越好,令官场黑暗腐败越少,令子孙后代代代有明君,朝朝有贤臣的道路出来。 刘备现在就一直处于支持他们往前走的状况,而且这种支持是真心且不遗余力的,他希望自己能够与沉晨诸葛亮他们保持着持续亲密的关系,让这段君臣之间的情谊一直保留下去。 但前几日他收到了沉晨的上书,还是不免有些感慨。 沉晨上书主要有有三件事。 一是推举了很多功臣,如赵云、黄忠、甘宁、文聘、吕常、张绣、周不疑、蔡笃、邓艾、黄射等人,大大赞扬了他们。 二是他认为此战能够获胜的首功应该归诸葛亮。 三是希望刘备亲征已经被他打残的江东,并且希望他去代关羽镇守汉中,由关羽和张飞为大将出击。 其它还有几件琐事就不提。 这三件事其实就包含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推让功劳。 沉晨知道自己这次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几近封无可封的地步,难免让刘备难做,所以把功劳都让出去,就连消灭江东,都给关羽张飞摘桃子。 此般用心良苦,让刘备既欣慰,又感叹,又不免觉得难过。 刘备无数次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他不是刘邦,沉晨也非韩信。即便有朝一日沉晨想要反他,他也会亲自一个人去阵前问问他,为什么要背离他而去。 明明全心全意对待小先生,从无猜忌与不信任,他又为何会觉得自己会因功高盖主而猜忌他呢? 但诸葛亮的话还是让刘备意识到,或许沉晨是在为他着想。 因为人心是复杂的,哪怕刘备可以全心全意信任沉晨,可其他臣子心中会怎么想? 特别是关羽。 向来傲气。 哪怕关羽是服沉晨的。 可功劳若是不如沉晨,难免有些芥蒂。 所以沉晨这般自贬功劳,并非是怕刘备猜忌他,而是畏惧人心也。 想通了这一点后,刘备便好受不少,未免更加感动,对诸葛亮道:“孔明。” “嗯?” “若有朝一日我死了,国家就托付给你与晓卿了。” “.......” 诸葛亮沉默许久,缓缓弯腰行礼道:“唯。” 第七十二章 一生无悔曹孟德 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初,刘备拟定了功劳人员名单,诸葛亮为首功,沈晨为次功。 其实真按功劳来算,诸葛亮与沈晨之间可谓五五,甚至六四开。 就如同高祖定天下,首功为萧何,虽然因韩信造反的事情被抹杀了功劳,但世人大多认为他居功其次一样。 诸葛亮就与萧何类似,稳定了几近崩溃的后方,为两线作战提供粮草、兵力、支援,可谓是刘备能在关中击败曹操,沈晨能在荆州大杀四方的坚实后盾。 刘备和沈晨的作用是可以取代的,比如关中之战,派关羽去一样。襄樊之战,关羽在的话,有如此多的充足准备,做得也不会比沈晨差。 唯独诸葛亮的功劳作用决不能取代,因为这已经不是行军打仗那么简单,而是殚精竭虑地维护后方稳定,支援前线战场。 稍有不慎,一个失误没处理好,就有可能造成两线同时崩溃,从而让刘备集团为孙曹集团消灭,最终国灭。 因此他居功第一,无人不服。 沈晨为次功自然也是理所应该,当仁不让。 紧接着之后便是关羽、黄忠、马超、赵云、张飞等人。 关羽排在第三原因很简单。 关中之战就是他攻破了曹营,杀了曹魏大量将领,几近生擒钟繇。 按理来说黄忠的功劳应该要比他大一些。 斩吕蒙,杀夏侯惇。 但黄忠的功劳主要在于遵从沈晨的命令,也就是说几乎属于喂饼式的功劳,把功勋塞人嘴里,任何一名大将都能做到。 包括江陵城也不是他打破的,而是自然灾害导致城池崩塌,是沈晨把吕蒙逼出来,送到黄忠面前。 夏侯惇那边也一样,同样是被沈晨从襄阳城里逼出来,喂到老将军嘴里。 而相比之下,赵云的功劳都可能要比黄忠大。 因为赵云在寻阳是主动出击,大破孙权八万军队,之后又是攻破了夷陵孙皎部,都是打的硬仗,也不是遵从沈晨的命令,不像黄忠那纯粹是投喂的功劳。 只不过黄忠确实是亲斩吕蒙,射杀夏侯惇,斩将功劳太大,所以才位列关羽之下,赵云之上。 至于马超。 他的功劳在于为刘备招纳了大量羌氐,与张飞一起护粮有功,有决定战场胜负的作用。 甘宁、张绣等人虽然也功劳不小,但其实他们的作用没那么明显。 像马超功劳大,是因为如果不是他招纳了大量羌氐为刘备助阵,那么上半年刘备在西凉和曹操纠缠的时候,一是藏兵计划骗不过曹操孙权;二是实力差距太大,输得会更惨。 之后护送粮草,稳定了粮道,否则曹操骑兵断粮的话,关中之战还是会败。 而甘宁张绣他们的行为就没有决定整个战场胜负,甘宁打的是孙权,张绣打的是孙皎,吕蒙部被消灭之后,孙权孙皎能不能逃走都已经影响不了整个战局。 因此评定功劳的条件有以下几点。 一。 是否影响大战局胜负。 二。 是否为整个战争做了巨大贡献。 三。 是否影响了局部战场,间接影响了大战场。 诸葛亮是大战略的布置者之一,并且同时影响了两个大战场的胜负,以及整个刘备集团兴亡,所以功劳第一。 沈晨也是大战略的布置者,影响了荆州战场的胜负,间接影响了关中战场,并且生擒于禁,所以第二。 关羽非大战略布置者,但他完全影响了关中战场的胜负,并不影响荆州战场胜负,因而排名第三。 黄忠第四。 这跟历史上定军山之战斩杀夏侯渊居功第一完全不同。 定军山之战是黄忠率领大军破了夏侯渊营寨,然后亲手斩杀了夏侯渊,属于个人影响了整个战场的胜负,因此排在第一位。 而现在只是影响了荆州战场的胜负,但他可替代,属于喂功劳,因亲斩吕蒙夏侯惇,这才排名第四。 马超、赵云、张飞三人并不完全影响大战场胜负,但都为战场做了巨大贡献,且影响了局部战场,间接影响了大战场,所以排名五六七。 其余魏延、庞德、甘宁、吕常、文聘、张绣、黄射等将领则算是影响了局部战场,即便甘宁黄射大败孙权,也并不影响战争最终胜利与否,因此功劳就比不上上面这些人。 而除了这些将领们以外,庞统、法正、徐庶、贾诩等谋士亦在前列,他们加上沈晨诸葛亮属于整个大战略的布置者,排名自然不能太过靠后。 只是排在前几位的那些功劳实在太大,因此才名列在九到十五位之间。 其中甚至有一文士排名竟在他们之上。 那名文士就是周不疑,位列功臣名单排名第八。 周不疑功劳之所以大,是因为他在鱼梁洲成功坚守了二十日,为沈晨转移襄樊百姓争取时间。 做到了为战场做出巨大贡献,影响了局部战场,间接影响了大战场这两条。 至于为什么没有影响整个大战场胜负也很简单。 襄樊百姓即便没有成功转移,汉水暴涨的时候,便是大量百姓遭难。 但黄忠还是会来,江陵沦陷之后,整个战场形势就会立即逆转,百姓遭难并不影响这场战争的结果。 可在刘备眼里,周不疑的功劳还是非常大的,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评判的话,周不疑至少能排在前五,位列马超之上才对。 奈何沈晨和诸葛亮都反对把周不疑排在第五,这才让刘备作罢,安置在了第八位。 其余诸将皆有封赏。 只是官职已经是封无可封,刘备就只能封侯和赏赐金钱。 像诸葛亮就封了文安侯,沈晨封为武乡侯。 汉时生前是不给谥号封的,所以这并不代表诸葛亮是文侯,沈晨是武侯。 事实上历史里的诸葛亮也不是武侯,他为武乡侯,只是被人简称为武侯而已。 因此这些都只是普通侯爵,非关羽壮缪侯,张飞桓侯那样的谥号封。 而且这两个侯爵也并非县侯,而是乡侯。 文安当时是并州高奴县下辖的文安乡,西魏时改为文安县。 武乡则是并州涅县武乡,西晋泰始年间才改为武乡县。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历史上的诸葛亮到死的时候,都是个乡侯。 在爵位上,甚至还比不上因战功步步升迁为南郑县侯的魏延。 但爵位只是荣耀,真正的地位和权力,还是看职务。 所以目前来说,各地职务将领级别大体还是没变,诸葛亮依旧是全国统筹者,关羽是益州兵马统领,沈晨是荆州兵马统领。 而敲定了大战功劳之后,刘备集团也是紧锣密鼓地进入了休养阶段。 益州主要在于给百姓减负,暂时取消全国徭役,抽调的万民回归地方,重新开垦田土,减少赋税,藏富于民。 荆州这边就稍微要增点负担了,除了遭受水灾的南郡、江夏、西陵等郡以外,其余地方就要抽调民夫,服从徭役,征收粮税,为来年开春攻打江东做准备。 虽然这样会增加荆州百姓的负担,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古代封建时期国家征战,确实比较伤民,如汉武帝灭匈奴,汉帝国几次与羌人、鲜卑人打仗等等。 好在这次战争规模小了很多,根据沈晨的推算,灭江东之战,出动十万兵力就足矣。 甚至十万兵力都多了,八万就行,目前整个江东都没什么能抵抗的人马。 出动的兵力越少,后勤压力自然也就越小。 何况从荆州攻打江东近在咫尺,运粮也方便,所以估摸着荆南和南阳百姓负担这次战争,绰绰有余。 而就在三家都在紧锣密鼓地休养生息当中时。 十二月初,冀州下起了大雪。 远方的太行山山脉,都仿佛被大雪覆盖,变成了一条有鳞有爪,巍峨耸立的巨型银龙。 邺城魏王府邸,曹操的病情已经一日比一日严重。 大多数时间他都很少再处理事务,每天就这样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魏王府邸后院,随着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从十月份到十二月份,曹操体魄每况日下,刚从关中回来的时候,尚能处理一些公务,但到了十一月中旬,就没什么精力了。 药每天都在喝,可却仿佛没什么作用。 到十一月下旬,甚至走路都很困难,更多的时候只能坐着,想走的时候也只能在卞王后的搀扶之下,在院子里走走。 今日雪停了,阳光透过稀薄的云雾照在大地,将白色的雪映照得发出刺眼的光。 虽然有太阳,却没什么温度。 世间一片惨白,令人置身其中,仿佛满是彻骨的孤寂。 曹操盘膝坐在后院府邸的廊下,他的目光略微有些呆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卞夫人陪伴在他的身边,远处曹丕曹植等儿女也都小心翼翼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曹操才茫然地回过头,看向卞夫人。 卞夫人轻声问道:“夫君,好些了吗?” “寡人要死了。” 曹操艰难地开口说道。 卞夫人忙道:“夫君莫要这样说,国家大事,还要夫君来处理呢。” “呵。” 曹操笑了笑道:“人孰有无死者?这些日子又做了一些梦,夫人知道是什么梦吗?” “不知。” 卞夫人摇摇头。 曹操叹道:“寡人梦到了徐州数十万死难的百姓,说等寡人死而为灵,要为自己报仇。” “啊。” 卞夫人被惊吓住,忙道:“夫君不若祭祀上苍,请泰一庇佑。” “无妨。” 曹操沉声道:“我前后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负也。这些人生前为我所戮,死后寡人又有何惧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一生做事,没什么后悔的地方,屠城又如何?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的定律。 徐州百姓他杀了就杀了,那些人生前被他杀掉,难道死后自己还会怕他们? 这无疑也说明了曹操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说罢曹操又冷笑说道:“在梦中那刘备还嘲笑寡人,却不知无寡人当年出兵相助,他早就为袁术吕布所擒尔,狼子野心之徒,也敢嘲弄于上乎?” 卞夫人顺从附和道:“夫君自然是顶天立地之英豪也,刘备如何能与夫君相提并论?夫君当好好休养身体,它日再出兵擒他。” “这是自然。” 曹操笑着说道:“还有那陶公祖、袁公路、吕奉先、袁本初之流,皆在吾梦中言,说他们在等我。言称死后之灵,魂魄必弑杀吾也。” “那些都是夫君的手下败将,又如何敢在夫君面前称雄呢?” 卞夫人继续安慰。 “吾从来没有怕过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罢了,天下英雄,除了刘备以外,其余人寡人从未放在眼中。” 曹操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遂又皱起眉头道:“只是梦中却又听见虎啸狐吟,以及三马同槽,令人费解。这虎啸狐吟,我知是那沈晨,但这三马同槽,到底是何意?马家已经被我诛杀,难道是马超?” 想到这里,他很是狐疑。 马超的兄弟马休、马铁以及父亲家族全被他杀了,就只有堂弟马岱还跟着他,虽然马超还有两个儿子马秋和马承,不过这能成什么事? 难道这梦预示着将来沈晨,还有马超的堂弟马岱,两个儿子马秋马承会攻破他的曹魏,最终覆灭他的江山不成? “咳咳咳咳。” 思虑一多,又只觉得精力不济,咳嗽起来,嘴唇染出了鲜红的血液。 卞夫人连忙给他擦了擦嘴角,远处的曹丕曹植等人也是一众紧张,忙不迭凑了过来,却为许褚挡住,如鹌鹑般站在七八米外的廊下。 曹操向着他们招了招手,许褚这才放他们过去。 曹操子嗣众多,但被他看重着也就是曹昂、曹冲、曹丕、曹植、曹彰等寥寥几人而已。 现在曹昂曹冲早死,继承人也钦定给了曹丕,他大抵没什么遗憾。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担忧南方的局势。 不过曹操自知死之将尽,所以也并未再去思考那么多。 死后的事情就交由下一代继承人去办吧。 甭管曹丕是篡位,还是继续当魏王,亦或者最终覆灭南方还是被南方消灭,那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能做的事情,也就是死前为曹丕扫清障碍,将来这天下,终究是他曹魏的天下。 等一众子嗣过来之后,曹操扫视着他们,最终目光停留在曹丕和曹植身上,说道:“为父也许很快就会不久于人世,子桓为嫡长子,当继我大位。子建素有才干,你们兄弟当同心协力,共固江山。” “是,父亲。” 曹丕等人低头应下,曹操在的时候,他们永远都是兄友弟恭,做着好哥哥好弟弟的身份,即便是内斗也是以阴谋为主,且下手多有分寸。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一旦让曹操察觉到兄弟之间玩命内斗,那么就不止是训斥那么简单,必然会剥夺他们的身份。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们总是会维持着表面身份,哪怕曹丕和曹植之间,巴不得对方死。 曹操又吩咐了几句,觉得有些乏了,便让他们退下。 之后他看着满园积雪,呆坐一日。 是夜。 他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他又梦到了徐州数十万狰狞的面孔。 那些人仿佛满天的繁星,无数张看不清楚的面孔拥挤在了他的周围,一个个张牙舞爪,像是潮水般向着他用来。 最前面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满脸是血,深怀恨意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对他质问道:“曹操,你为何要杀我徐州几十万百姓?” 曹操怡然不惧,冷笑道:“寡人为父报仇,有何杀不得?陶恭祖,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质问寡人?你生前奈何不了吾,死后吾大魏兵马百万,寡人又有何惧哉?” “嚯!” 他的身后似乎有千军万马,杀气奔腾。 那满头白发的老者脸色的鲜血很快变成了惊恐,与繁星般密密麻麻的无数冤魂便此消散。 过了片刻,又有一穿十二章花纹黑红大袍,头戴十二旒白玉串冕冠,右手手中托着一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玉玺的中年男子,目光凶狠地看着他。 “孟德,汝还朕命来!” 曹操看着那人,那人穿的衣服上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 这衣冠和冕旒都是天子格式,而他的衣冠则是九章和九旒的诸侯王格式,对面那是一位天子! 然而曹操漠然地看着他说道:“袁公路你这篡汉伪帝也敢在寡人面前自称为朕?当年你不过是寡人的手下败将,即便死而有灵,亦非寡人敌手。” “朕好恨!” 袁术脸上冒出无数鲜血,就此消融。 曹操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他从未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过后悔。 这些被自己打败过的人,生前就是一群废物,难道死后他们还能奈何得了他不成? “曹操,你世食汉禄,却欺凌天子,杀我女儿,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等人纷纷出现。 曹操冷然道:“假使天子无寡人,他的江山早就被人夺了,这天下是寡人打来的,寡人能为他延续数十年国祚刘协就应该对寡人感恩戴德了,这江山天下,也该归寡人子嗣!” “叛贼!” “逆臣!” “奸佞!” 几个人纷纷怒斥。 曹操却冷笑不止,看着他们离开。 之后袁绍、吕布、张邈、张超、马腾、孔融等等早年割据地方,最终死在他手里的天下各路诸侯们,一一出现在他的眼前。 曹操谁也看不起,几尽揶揄,说得那些手下败将们痛苦哀嚎,消散在虚空中。 看到此情此景,竟令曹操感受到了万分的愉悦。 哪怕这是梦,他亦觉得畅快不已,因为这些人不仅是他的对手,同时还是他这一生的荣耀。 看到他们,就仿佛回顾了自己这骄傲的一生。 但很快他的骄傲就被打破了。 同样穿着九章九旒诸侯王服饰的刘备出现在了他面前,面容虽苍老,但精神矍铄,高兴地看着他道:“孟德,失败的滋味,不好受吧。” “刘备!” 曹操原本脸上的笑容顿时阴沉下来,死死地盯着他:“你这卖履小儿,在寡人面前败了一辈子,偶尔胜一次,也敢嘲笑于寡人乎?” “但就是这一次,吾就能要了你的命!” 刘备的面孔逐渐狰狞,声音越来越空洞,笑容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他哈哈大笑着道:“孟德,你即将命归幽冥,却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大魏江山被吾灭亡了。” “刘备,刘备!” 曹操看着刘备渐渐消散的声音,不断怒吼,嘶喊道:“你做不到的,你决计做不到的,寡人还有子恒,还有子建,还有无数大魏忠良,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曹贼!” 便在此时,一身高八尺四寸,腰间配长刀,体态魁梧的壮硕青年汉子出现在他眼前,持刀怒斥他道:“你还记得我否?” 曹操看着那张脸,那是无数次回忆里能想起来的脸,他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沈晨!” “当年你杀我黄门亭缯阳聚数百乡亲,我为亲族报仇,杀了你那么多部将和手下,你看到我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当初为什么要屠徐州?” 沈晨质问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道:“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杀了就杀了,寡人从不后悔!” “好。” 沈晨脸色也没什么变化,淡漠地点点头:“那我就继续杀,曹仁、曹洪、夏侯惇只是个开始,将来曹丕曹植曹彰,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咱们拭目以待!” 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声音却还回荡在曹操的脑海里。 但曹操却丝毫没有惧怕,冷冷地看着。 相比于前面那些诸侯,刘备和沈晨的出现确实破坏了他的心情。 可也仅限于此罢了。 说到底,哪怕这次刘备胜了,那又如何? 北方偌大的江山依旧为他所有。 刘备胜了也只是惨胜,益州荆州之地民不聊生,大家都要休养,你也没有能力北上。 即便将来你刘备得到了江东,称霸整个南方,我儿曹丕也已经治理好了江山,南北相持,大不了决一死战,有何好惧? 所以曹操不会后悔,也从来没有过后悔。 他这一生,自认为是辉煌灿烂的一生,既延续了汉朝数十年国祚,也权倾朝野,称霸天下,为世人瞩目。 至少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又有什么好能后悔的呢? “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曹操耳边。 曹操愣了愣,然后慢慢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位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正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道:“父亲,你苍老了许多。” “昂儿!” 在这一刹那,曹操再也绷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向着那人扑去。 但这一扑却扑了个空。 青年男子自顾自地说道:“父亲老了,孩儿却还年轻,这是因为孩儿早就死了,死在了宛城,是父亲害死了孩儿。” 曹操悲伤的情绪顿时压抑不住,仰天大哭道:“是为父不好,是为父害死了我的昂儿啊!” “父亲后悔过吗?” 曹昂问。 “为父悔,无数个夜晚,为父都悔恨不已。” “父亲,我的母亲在哪里?” 曹昂又问。 曹操愣了片刻,猛地瘫软了在地上,无言以答。 到了最后,他只能趴伏在地上,哀伤痛哭,眼泪仿佛汇聚成了河流,声音越来越小,竟已泣不成声。 曹昂最终消散了。 虚假的梦境之中,竟好似有一轮银月,将满天银华的光辉,静静地照在他身上。 那一刻。 一生无悔的曹孟德,只剩下小声抽泣。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曹操之死,孙权如丧考妣 宛城一战,曹操害死了典韦,害死了曹安民,也间接害死了曹仁和乐进。 可他从来都不曾后悔。 因为后悔这件事本身就是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情绪,人生不能重来,再多的遗憾和悔恨,也没有任何意义。 唯独曹昂永远都是曹操心中的痛楚,令他钢铁般狠辣的心肠,亦都充满了后悔。 曹操人生当中,第一次尝到什么叫悔青肠子。 梦魔之中,他哀嚎哭泣着,在曹昂渐渐消散的时候,大喊道:“昂儿,吾的昂儿,你要去哪里。” 说着就往前一扑,然后却仿佛扑了个空,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令他苏醒。 “夫君,夫君。” 床边上一直守着曹操的卞夫人看到曹操做了噩梦,想唤醒他,却被他一扑扑得连退数步。 等她再回过神来,只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曹操竟然从床上跌落下来,额头甚至磕碰在了地上,碰出了血来。 这一幕惊得卞夫人花容失色,忙对外面喊:“你们快来啊。” 门外的侍从、奴仆、侍女连忙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乱成一团。 有人出去喊太医,有人过去搀扶曹操,还有人去外传信。 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已经是凌晨平旦初时,半夜三点多钟的魏王府邸,很快变得人声鼎沸。 曹丕曹植等子嗣,程昱董昭司马懿等近臣,以及许褚曹纯曹休曹真等武将都来了。 此刻曹操被磕了那一下,从梦中苏醒过来之后,却又因头痛而昏昏沉沉,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他看到身边围拢了那么多人,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卞夫人见此情形,连忙道:“拿水来,魏王要喝水。” “水,快。” 曹丕也立即喊着。 很快侍女端了一碗水过来。 卞夫人服侍曹操喝下。 曹操这才长吐了一口气,艰难道:“寡.....寡人这是怎么了?” “夫君是想昂儿了,嘴里喊着昂儿。” 卞夫人说道。 曹操此时的脑袋里一片浆湖,卞夫人提醒,他才茫然回忆起梦中的事情。 艰难抬起手摸了摸眼角,泪水打湿了脸颊和枕头。 他又哭了起来。 “是啊,我梦到了子脩,他说父亲老了,孩儿却还是年轻,是因为我在宛城害死了他。” 眼泪决不住地往下落,曹操的悲伤很快感染了周围的人。 曹丕曹植他们也落下了泪水。 卞夫人安慰他道:“夫君,子脩有灵,也是希望夫君能够健康长寿,而不会在九泉之下怨恨夫君。” “唉。” 曹操长叹道:“吾知子脩不会怨我,但他问我他的母亲在哪里,我竟无言以答。” 卞夫人就只好默然不语了。 曹昂的母亲不是她,是丁夫人。 虽然丁夫人也不是曹昂的生母,却把曹昂养大。 宛城曹昂的死,让丁夫人与曹操决裂。 他这一生,也许就只有在面对丁夫人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深深的愧疚了吧。 曹操哭着哭着,最终眼睛里再也流不出泪水了,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好似要睡下,便艰难说道:“寡人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声音已经是极为微弱。 他额头的伤口其实也就破了点皮,太医帮忙包扎过,但卞夫人还是不放心道:“夫君需要有人照看着,还是留下子桓子建许褚他们吧。” “嗯。” 曹操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缓缓睡下。 天气很寒冷,他还发着烧,药也吃了不知道多少,可身体还是每况日下,一天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了太多。 曹丕曹植许褚他们就守着,等到了第二日午时曹操还没醒过来,众人惊慌得不行。 太医看过他的鼻息,已经非常微弱,亦是时常摇头。 又过了两日,曹操时醒时睡,但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迷之中,一直到十二月十四日,他才又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这一日曹操的精气神似乎好了一些,清晨时分,缓缓从床上睁开眼睛,然后艰难地扭过头,看到的是仅仅批了件丝绸被褥,趴伏在床头的卞夫人。 其余曹丕曹植等子嗣也都各自在屋内弄了张席子睡着,这几日来每天帮曹操守着,把他们折腾得够呛,唯有许褚依旧如铁塔般耸立在门口,双目猩红,布满了血丝,一直盯着床头。 见到曹操醒过来,许褚连忙准备喊人,却看到曹操微微摇头,然后艰难招了招手,示意许褚过来。 许褚就走了过去。 曹操轻声道:“夫人这几日辛苦了,让她睡一会,寡人觉得身体好了一些,搀扶寡人到外面去走走。” 许褚为难道:“魏王,外面天气很寒冷,在屋中非常暖和。” 屋子里二十四小时烧着炭。 可即便开了一扇窗子通风,却就是因为烧炭让曹操觉得很是闷,摇摇头道:“这屋中太闷了,出去走走吧。” “这......好吧。” 许褚拗不过曹操,就只好搀扶着曹操起床。 曹操艰难下地,即便声音发得已经很轻微,在开门的时候,还是惊醒了卞夫人以及满屋儿女。 卞夫人看到曹操起来要出去,惊叫道:“许褚,不能开门,外面风大。” “夫人,可是魏王......” 许褚为难。 “咳咳咳咳。” 曹操咳嗽两声,摆摆手:“夫人,我出去走走。” “许褚!” 卞夫人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阻拦。 许褚为难地看了眼曹操,曹操摇摇头道:“开门。” 许褚就只好把门打开。 门一开。 阴冷的寒风就扑面而来,令人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曹操这个时候的脸色和嘴唇都已经发白,浑身上下都疼痛不已,却还是认真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 世界一片雪白,庭院里落满了积雪,鹅毛大的雪花正纷飞飘落,前几日雪停了两天,恰逢今日却又开始落,把整个天地都盖得白茫茫一片。 在许褚的搀扶下,曹操缓缓步入回廊,顺着东面走廊往南面的后园方向去。 身后卞夫人曹丕曹植等人紧跟着,又怕曹操生气不敢靠得太近,就隔了那么四五米距离,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廊下原本结了一些冰柱,但大户人家的奴仆每天都会清理,却是恰好又新长了一小截出来,碎冰片从屋檐下掉落,刚好落到了曹操面前。 周围的那些奴仆立即脸色微变,换以往曹操大抵是要杀人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曹操并没有生气,只是继续顺着回廊穿过拱门,踩着风雪步入了后庭院子里。 旁边有侍卫给他打上了竹簦。 许褚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了后院凉亭内,曹操就这样坐在了亭中。 亭子位于湖上,湖面结冰,有奴仆砸了冰窟,下方的鲤鱼还在游动,但却没什么活力,甚至好像还有几条死了。 曹操叹息道:“寡人养的花枯了,养的鱼也死了,万事万物,终有一天,都会面临死亡的命运。” 许褚忙道:“明年春天魏王的花又会开,鱼也会活,魏王还能健康很久很久。” “呵呵。” 曹操知道这是许褚安慰他的话,能让一个大老粗那么机灵还真不容易。 他看着外面的雪,陷入了沉思当中。 远处卞夫人曹丕曹植等人就站在后院回廊下,远远地看着不敢打扰。 曹操看着那边如鹌鹑般站立的曹丕曹植兄弟,忍不住对许褚说道:“仲康,你说寡人若死了,子桓能守住这江山吗?” 许褚说道:“太子英明果决,自能守住,而且宗室中也多有奇才,将来必能打败刘备,一统天下。” 他叫曹丕为太子,是因为汉时诸侯王的继承人跟皇帝的继承人一样,也叫太子。区别在于皇帝的继承人储君叫皇太子,王侯的继承人叫王太子。 曹操叹息道:“子桓比之子脩和仓舒,差得太远了。假使子脩和仓舒一人在,寡人又何必担忧江山不能稳固呢?” 许褚讷讷不敢言。 曹昂和曹冲,一直都是曹操心中最大的痛。 过了片刻,曹操眼神已经有些浑浊,原本似乎好了不少的气色,也差了一些。 他缓缓起身,走到了栏杆边上,忽然拍桉痛哭道:“昂儿、冲儿,你们丢下为父,令为父还怎么活啊。” “魏王。” 许褚上前安慰道:“斯人已逝,还请节哀。” “唉。” 曹操哭了一会儿,仿佛一天的精力都耗尽了一样,头晕目眩,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等到被许褚搀扶住之后,他才缓缓说道:“寡人乏了,送我回去休息吧。” “是。” 许褚搀着曹操往回走。 但仅仅走了几步,曹操忽然腿一软,整个人就要往下跌。 好在许褚眼疾手快,将他托扶住。 “夫君。” “父亲。” 远处卞夫人曹丕曹植等人慌忙跑来。 许褚亦是吓得肝胆俱裂,忙将他搂抱而起。 卞夫人上去探了下鼻息,已经很微弱,摸了摸额头,滚烫的。 她忙说道:“快送魏王回房间。” 许褚便三步并作两步,把曹操送回了屋中。 是夜。 曹操高烧昏迷不醒,病入膏肓。 数日后。 大汉魏王曹操,于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七日与世长辞。 他比历史上少活了三个月,终年六十六岁。 一月之后,被安葬于邺城西郊的高陵,汉天子刘协为其发丧,赠谥号为武王。 ....... ....... 建安二十五年一月底,曹操病逝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为稳定局势,一开始曹丕选择秘不发丧。 一直到一月初的时候,实在瞒不下去了,这才昭告天下,自己上位继承魏王之职。 消息很快传出去。 北方各地得知曹操病逝之后,多有人叛乱起义造反,徐州百姓更是欢呼雀跃,庆幸杀人魔王的离开。 南方各地则不同,刘备集团自然是有人高兴有人欢喜,但更多的人则是平澹。 对于他们来说,曹操的死离他们还是太远,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又何必去为他的死而高兴或者悲伤呢? 但在江州,诸葛亮法正他们还是恭喜了刘备。 因为曹操作为曹魏奠基人,威望极高,犹如一颗定海神针般巩固着曹魏基石。 曹丕比起曹操来,威望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此现在新王上位,各地不服叛乱者肯定是如过江之鲫。 曹魏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江东。 他们进攻江东就会更加顺利,再等一两个月,准备充分,且南方回暖之后,他们就能对孙权动手了。 唯有刘备不喜不悲,深邃地目光看向北方,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做了一辈子对手,虽然最终打败了你一次,可孟德啊,不能让你在有生之年看到吾破了你的魏国,将你生擒,终究是个遗憾啊。” ...... ...... 江东,建业。 吴侯府。 “什么?” 孙权得到消息,惊跳起来问道:“你再说一遍?” 信使战战兢兢道:“吴侯,北方传来消息,魏王曹操病逝了。” “啊。” 孙权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双目失神,久久没有起身。 左右两边张昭、诸葛瑾、陆逊等人亦是默然不语。 曹操的病逝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因为孙权自从背刺了刘备之后,势力已经非常衰弱。 而刘备通过荆州和关中之战,大胜孙曹联军,声势一时间威震天下。 现在刘备没有进攻江东,一是正值冬日,不好出兵。 二是两线作战,刘备集团内部也是民生凋敝,急需要时间休养恢复。 但谁都知道,等今年最迟秋季,去年的宿麦和今春的水稻收割之后,恐怕就是刘备出兵的时候。 所以孙权一直寄希望于曹操那边也尽快恢复元气,这样等到刘备打过来的时候,曹操从淮南出兵,他在长江上抵抗,共同防御刘备。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曹操却死了。 其实曹操死不死,按理来说跟孙权应该没什么关系。 问题在于,孙权还在盼星星盼月亮似得等着曹操能尽快稳定北方的局势好驰援他。 现在曹操一死,北方的局势肯定会变得糟糕,继任者曹丕不一定能像曹操那么有能力有威望尽快平定北方的乱象和恢复北方的实力。 一旦刘备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曹丕不能出兵,那他又该如何抵挡得住刘备的攻势? 因此刚听到这个消息,孙权满脸不敢置信,他多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可确认了三遍,信使还是将这个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令他瞬间变得六神无主,脸上哀愁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孙权目光呆滞,哀嚎咆孝道:“为什么曹操要在这个时候死,他早死晚死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呜呜呜呜呜......” 骂到最后,他竟如丧考妣,呜咽抽泣哭出了声音。 因为他知道。 江东的三代基业,就要完了。 第七十四章 好死 建安二十五年新年的时候沉晨是跟家人在南阳过的,今年已经是公元220年,沉晨33岁。 其实应该是32岁,因为他出生于中平四年十月,也就是公元187年10月份,公元194年曹操屠徐州的时候,他实际年龄是7岁,要到那年的10月份才满8岁。 但古人讲究虚岁,也就是按出生就直接满一岁来算,一直到后世近代西方把周岁的概念传进来,才有了所谓的实岁与虚岁之分。 所以只要过了新年,汉人自动就大一岁。因而沉晨哪怕没有实际满33岁,他今年也已经即将步入中年。 在南阳过了新年之后,十月十一日,沉晨就乘船去了一趟江州,带着妻子拜见刘备。 如今他已是刘备女婿,双方亲上加亲,刘备在汉王府邸举行了家宴招待他,沉晨八岁的长子沉印聪明伶俐,恰好刘禅今年也十二岁,舅甥玩在一起,不亦乐乎。 新年迎春,虽然江州这几日最近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西北风呼啸不断,还下起了小雨,但也没有影响百姓们迎接新春到来的喜悦。 经过去年一年的萧条,今年的江州渐渐恢复了一些人气。从去年中就因为孙权偷袭荆州而使得荆益两地断绝的商贸再次恢复,商业稍微复苏,有了起色之后,城池也慢慢繁华起来。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来来往往购置年货的人们,家家户户把秦汉时期渐渐流传开来的桃符贴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出门互相恭贺着新年的到来。 新年新气象,刘备从去年就下令减少全益州以及荆州遭受水灾的郡县赋税,鼓励百姓耕作,免除徭役杂税,发展组织生产。 原本面有菜色的百姓们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因为官府现在正在以工代赈,帮助百姓度过艰难时期。 去年益州征调了太多民夫和辅兵服徭役,导致蜀郡和巴郡很多田地没有耕作,致使田产荒废、桑林枯萎、鱼塘干涸,产出大大减少,浪费了至少半年的粮食生产时间。 民夫和辅兵们回去之后,再想临时耕种已经来不及,所以官府就用钱粮征集百姓开荒、修渠、挖路,补贴那些因为错过耕作而饥困的万民。 虽然要补贴几十万百姓对于刘备集团来说,会是个巨大的负担。 但一是钱币发得极少,主要以供养粮食为主。二是持续时间较短,也就两三个月,以目前刘备集团的财政和粮草库存来说,完全能够撑得住。 因此百姓们在官府补贴之下,虽然依旧穷困,可至少勉强有个温饱,等来年收获之后,无需交税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而刘备能够进行以工代赈的方式补贴百姓,主要也是季汉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在,都不缺粮。 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战争打了十多年,益州还是非常富裕,经济甚至是三国最好的一国,能够维持货币体系,比曹魏和孙吴强得太多。 诸葛亮缺的一直是如何有效办法把粮草运到前线而已。 现在也一样。 沉晨通过占城稻和沤肥技术提高了荆州和益州的生产力,粮食产量大大增加,从建安二十年到建安二十四年,积累了四五年的时间,粮食存储非常多,各地粮仓一直都没有空过。 只是因为刘备长途跋涉打关中之战,沉晨在荆州诱敌深入,导致大片地方暂时被孙权曹操占据,这才需要益州百姓负担极重的徭役,令民生凋敝。 如今战事停息,仓库还剩余了不少存粮。哪怕按理来说这些都是国家储备粮食,应该存起来以应对可能突发的战争的。 但现在稍微有识之士都知道目前有能力主动发起战争的也就刘备集团了,而刘备的谋士集团都认为接下来要打的战争并非是与北方曹魏集团打仗,而是与江东集团打局部战争。 若是荆州之战前,以刘备集团的水军实力想打江东还是稍显吃力的,甚至可能要全国动员。 然而如今的江东嘛...... 只需要荆州兵团出动,基本就能消灭,已经不再是大规模战役,自然也就没那么大负担。 因此把存粮用在改善百姓生活条件上,显然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十月十六日,汉王府邸之中。 刘备与沉晨两个人坐在后园的亭下,陈到在园外守着,院子里刘备的长子刘禅,次子刘永以及幼子刘理和沉晨的长子沉印,次子沉熙在玩耍。 他们当中年龄最大是出生于公元207年的刘禅,最小的是出生于公元215年的刘理,连沉熙都比他大一岁。 历史上刘备不是没有儿子,但在战乱中夭折或者失踪,连两个女儿都在长坂坡被曹纯俘虏。如今安定下来之后,他总算是能够生育后代,令子嗣繁衍。 看着儿女们在院子里玩耍,刘备感叹道:“二十年前,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景,那时我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却能在南方称王,晓卿,这一切都是你与孔明的功劳啊。” 沉晨笑道:“主公名望满天下,皆因世人知道主公的仁义才愿意前来归附,这都是早年主公救济天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结果,又怎么能说是我的功劳呢?” “你呀。” 刘备笑着摇摇头:“这两日一直在劝我把你与云长换去,我决定了。” 沉晨就点点头,等着刘备把自己换走。 没想到刘备狡黠一笑道:“我决定把你和云长一起带去。” 沉晨挠挠头道:“杀牛焉用鸡刀?云长叔威勐无匹,平灭江东,不亚于灭国之战,正要云长叔来行事,何况我想去汉中,也是有一些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刘备好奇询问。 沉晨就说道:“其实早在十多年前,我与孔明就发明了马镫、马蹄铁和高桥马鞍,但当时我们都认为这些东西不能出世,因此隐瞒了下来,如今我们得了凉州,有了马匹来源之地,便可装备上这些物件,我欲去西凉组建重甲骑兵。” 重甲骑兵是汉末出现的,袁绍就有三百名重骑兵。 但因为马匹装备没有跟上,重骑兵穿上几十斤的铠甲,没有马镫和高桥马鞍作为着力支撑点,打仗的时候会非常辛苦,需要用两条腿死死夹住马腹,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从马上跌落,所以这才没有普及开来。 沉晨作为后世人,就算以前没怎么接触过马匹,古装电视剧总看过,马镫马蹄铁和高桥马鞍都算是基本常识了,他自然要搞出来。 问题在于当时北方曹操强大,把这些东西搞出来,被曹操学了去,那可就糟糕。 因此这些年他一直藏着掖着,没有公布。 现在凉州到手之后,马镫马鞍马蹄铁等装备就可以普及,这样轻骑兵的活动范围就更远,战斗力更强。重骑兵也能够问世,到时候必然可以给曹魏一点小小的震撼。 刘备沉吟道:“现在组建大规模骑兵的话,需要很多钱粮吧。” “是啊。” 沉晨叹息道:“咱们有灌钢法,荆州益州到处都有铁矿,钢铁产量不愁,但训练精锐骑士、培养百战骑兵,非一时半会能够练出来,人吃马嚼,耗费的钱粮自然要多。” 刘备就摆摆手道:“那就不急于一时,你先随我破灭了江东,再回汉中练骑兵也不迟。且云长和翼德也不擅于水战,还需要你在我身边。” “可是......” 沉晨犹豫道:“若我与云长叔都去的话,汉中也需要一上将驻守。” “让汉升去吧。” 刘备说道:“此战他居功至伟,我欲迁他为后将军,由汉升坐镇汉中。” “后将军?不是马超吗?” 沉晨问。 刘备就笑道:“今年我会迁你为卫将军,让马超递补左将军之位吧。” 卫将军? 沉晨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严格来说刘备作为王侯开府是没资格授卫将军的。 因为卫将军位列三公之下,乃是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的高级将领,在大汉将军序列里排名第四。 其余前后左右四大将军职务次于卫将军,只有皇帝才能够任命,诸侯王不能任命。 因此刘备授予卫将军肯定是违制,一直到刘备称帝之后,才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职务出现在季汉。 何况卫将军职务在前将军之上,关羽性格这么自傲,一直认为自己是刘备集团二号人物,历史上即便黄忠定军山斩夏侯渊,他都看不起,要是自己在他之上,他可能会有些不满。 于是沉晨就说道:“主公万不要如此,王侯开府不能设卫将军,此违制也,何况我作为当时大儒,岂能长时间为武职?愿为文职内史,当递黄忠为左将军。” 晓卿要转文职? 刘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顾及关羽的感受。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得感慨,还是晓卿好啊,处处为他人着想,不像自己那不省心的三弟,到处惹事生非。 “转内史的话,以晓卿之才,当为相国......” “孔明比我更适合。” “那就荆州牧,兼南州大都督吧。” 刘备想了想道:“等灭了江东,你再转为益州牧兼西川大都督,位在相国之下,与丞相平级。” 大都督节制一州兵马,比如荆州就是南州,荆州兵马全归大都督管,如果沉晨转为西川大都督,那么益州兵马也归他管,实质权力在诸将之上。 这可比之前那个左将军军权要大得多。 但因为这是个临时职务,而非常职,所以只是战时所有兵马受到他节制而已,相当于文官掌军,关羽大概也就不会有抵触。 沉晨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说道:“一切就听主公的。” 刘备就又问道:“晓卿说今年三月就能出兵伐吴,这会不会太仓促了,去年才打完战事,南方百姓俱为疲惫,现在就出兵,粮草会不会不济?” 沉晨回道:“粮草还好,单凭荆州能够供养得上。主要是趁它病要它命,孙权现在内忧外患,叛乱四起,很多江东世家、叛逆、山越等写信愿意归附我们,如果拖下去,让孙权平定了叛乱,就不好打了。” “嗯。” 刘备点点头:“那就全凭晓卿做主。” 沉晨想了想道:“汉升将军多有功劳,当初在黟县之战,也是他救援及时才大败孙权。但他只有一子还早卒,主公何不派人去南阳,搜寻汉升将军的宗族,为将军延续子嗣呢?” 刘备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说道:“那我令费祎去一趟吧。” 历史上南阳一直被曹魏控制着,黄忠是南阳人,有宗族却不能回,子嗣也早逝,即便定军山斩夏侯功劳盖世,却无子嗣,也是可怜。 但现在南阳被沉晨夺了回来,按照古人的宗法过继,完全可以去寻黄氏宗亲的子嗣过继给黄忠。 只是黄忠年岁已大,同龄族兄弟怕是早就死得差不多,近亲已经不好寻。 不过南阳黄氏的出身倒是很好查。 为汉顺帝刘保时期南阳太守黄子廉的后代,目前栖息在宛城等地。 黄子廉在南阳开枝散叶之后,其中一支迁徙到了荆南零陵郡,黄盖就是零陵黄氏的后人。 因此说起来黄忠和黄盖还是同族兄弟的关系。 刘备完全可以派人去黄忠的家乡,通过黄忠的族人,寻找黄忠最近的血脉。 比如亲兄弟或者堂兄弟的后裔,就能解决黄忠无子嗣的问题。 二人又聊了一些其它的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庭院外陈到说道:“主公,相国和右丞相来了。” “哦?” 刘备忙道:“快让孔明孝直他们进来。” “唯。” 陈到就去传。 刘备回过头对沉晨笑道:“孔明今日叫他过来,他还说要处理公务,没想到现在却是来了。” “也许是公务处理完了,或者突然有什么紧急的消息。” 沉晨就洗了个茶杯,准备再煮一壶茶。 过了片刻诸葛亮和法正进来,看到沉晨在,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向刘备拱手道:“主公。” 】 “孔明、孝直,快来坐。” 刘备招呼他们。 没想到诸葛亮肃然道:“主公,有公务。” “怎么了?”刘备询问。 “北方急报。” 诸葛亮把手中公文呈上去。 刘备就打开公文,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微变。 沉晨看到他脸色不对,问道:“主公,发生什么事情了。” “曹操死了。” 刘备悠悠长叹道:“没想到他死得这么快,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辈子对手,我也没有觉得有多高兴,反倒略微有些伤感。” 诸葛亮说道:“但这终究是一件可喜的事情,曹操死后,魏国内部不稳,更方便我们平定江东。” “嗯。” 刘备把公文递给沉晨,问道:“晓卿,你怎么看?” “主公是在问我吗?” 沉晨的脸上不悲不喜,宁静得像是一滩湖水。 刘备点点头:“是啊。” “我对于这件事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沉晨平静的目光看向北方,轻声道:“好死!” 第七十五章 乡风 刘备对曹操其实没那么大恨意,早年他甚至还得到过曹操的帮助,如果不是曹操,他就被吕布和袁术害死了。 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主要来源于立场不同。 曹操挟持天子,刘协又给刘备发衣带诏求他救命,双方自然产生了这样的矛盾。 之后刘备也慢慢到南方发展成了一方诸侯,加入到了诸侯争霸当中。 这样就与曹操开始地盘抢夺,从而形成了天然的敌对关系。 但从私人的角度上来说,不管是刘备还是关羽,都受过曹操的恩情。 因此从个人情感上出发的话,刘备对曹操恨意并不大,反而在他死后有些感慨。 沉晨却不同。 缯阳聚上百乡亲的灵魂还在天上看着呢。 七叔死前那双没有瞑目的眼睛,也时时刻刻都回想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曹操屠徐州的时候,光沉晨近支亲族就死了三十多人,每一个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称谓,其中光从小一起陪他玩耍的堂兄弟表兄弟就有七八名。 双方就已经不是深仇大恨那么简单,而是仇深似海。 目前屠城的五个罪魁祸首,之前也就死了曹仁、曹洪、夏侯惇三个,现在加上曹操,还不够,将来还得送夏侯渊去才行。 所以沉晨巴不得曹操死。 在他眼中,曹操就是个人渣败类,又怎么可能像刘备那样,还隐约带了一丝惋惜的情绪呢? 唯一可惜的是,曹操没有死在他手里,仅此而已。 建安二十五年一月底,沉晨回了荆州。 得到了曹操的喜讯,并没有给沉晨带来什么变化,对于刘备集团来说,也没什么太多的改变。 不同的地方在于,荆益上下各地官员对于讨伐江东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层。 而对于曹魏来说,今年显然并不是一个好过的年份。 去年年底曹操刚死,一月份消息传遍南北,造成人心惶惶,各地民乱四起。曹丕刚上任魏王,就忙着四处平乱。 下面的官僚阶层除了曹魏的死忠以外,很多人对于曹丕的态度都阳奉阴违了许多,曹魏集团对于地方的掌控力也下滑了不少,令曹丕担忧不已。 好在虽然老一辈都死得差不多,但曹魏二代宗室集团勉强能够支撑起局面。 像曹家千里驹曹休、抗蜀名将曹真、入为腹心出当爪牙夏侯尚都已经四十多岁了,连夏侯霸都三十有余,皆能担当大任。 而且除了曹休曹真夏侯尚夏侯霸以外,曹彰也是个勐将。 只不过曹彰是曹操的亲生儿子,曹丕对于他还是有些忌惮,继位之后不敢给他兵权,让他就国,亦是殊为可惜。 可即便如此,曹丕派出宗室二代子弟镇守各处,平息叛乱,也还是令时局不稳。 很多人以为汉室将兴,向南方投书的人不计其数,连刘协那里给他暗中上表的人都多了不少,一夜之间朝廷似乎来了许多汉室“忠臣”,可见曹魏内部震荡有多严重。 而曹魏集团都已经如此艰难,更别说江东集团。 从去年年末开始,孙权后方就已经极为不稳,山越起义造反不断,各地世家豪族皆变了风向,哪怕曹操死前接纳了孙权,让他成为大魏吴侯,也依旧稳定不了人心。 十二月初到一月底,光大大小小的叛乱就十多起,江东百姓也对孙氏政权离心离德,基层掌控严重受到影响,孙权几近焦头烂额。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江东集团的大部分世家都是想跟着曹魏混而不想跟着刘备混,所以为了防止刘备真的得到江东,破坏他们的利益,也只能咬牙一条道走到黑,继续支持孙权。 反观刘备集团虽然后方也出现了民乱,但迅速被平定,百姓也得到了安抚,目前正在积极休养生息,等待着今年春夏时节,开启攻打江东的战争。 一月二十七日,新任的荆州牧兼南州大都督沉晨在把家人送回襄阳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出发开始巡视各地。 南阳他并没有去。 因为南阳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周不疑作为新任南阳太守也做得很出色,不仅安抚了各地民生,还抽调了民夫徭役,在汉江以北修筑堤坝,防止水淹汉江北岸的事情再次发生。 所以沉晨主要巡视的地方就是受水灾影响较为严重的南郡、江夏等地,特别是江夏,这场洪水可谓是把之前安陆一带开垦的农田几乎毁光。 如今又要重头再来,又要给受灾的百姓调拨粮款,又要再次组织开垦,对于州府的财政压力其实是比较大的。 不过再难也得咬牙坚持,只能抽调南阳和荆南的备用粮草用于补助南郡和江夏百姓。 襄阳,隆中乡,眭亭。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这里的变化就仿佛翻天覆地一样。 去年九月份洪水过去之后,眭亭变成了一片沙滩,当初都是被淹没的农田和村庄,遍地残垣断壁以及覆盖了一层厚厚泥沙。 被迁徙走的百姓们回归故土之后,便在官府的组织下清理淤泥,将被冲刷上来的河底泥沙用于开垦农田。 】 这是沉晨下达的指示。 因为河底淤泥富含丰富的氮磷钾,对于农作物的生长十分有利,加上沤肥技术,应用得当的话,明年五月收获的时候,会是个丰收之月。 “茂长公,这里便是我当年讲学的地方,原本是个挺大的乡集,现在却是还没建起来,等再过几月应该就能恢复往日繁华了。” 沉晨带着新任南郡太守薛永走在乡间。 薛永是吕布部将薛兰的儿子,薛兰被曹操所杀之后,薛永就投靠了刘备,跟随刘备多年,在沉晨卸任南郡太守之后,被刘备任命来了襄阳。 二人以及随从十余人,骑着马缓缓在乡间道路上观望,周围的乡民们有的在搭建房屋,有的在清理田地淤泥,还有的在拔出掉田里淹掉的宿麦,已经在准备开春后种水稻的事宜。 宿麦一般是秋冬季节种下,春夏时节收割,但去年冬天打仗,洪水把原来的宿麦给淹死了,想像南阳一样再进行宿麦和夏粟的交替种植显然已经不行。 所以官府干脆就借着汉水水利,在河边修建水渠、池塘、防洪堤坝,引水入平原地区灌既水稻,将作物改成占城稻和汉水稻。 这样即便以后再出现洪水,因稻田抗洪水性较强,且北面就是汉江,旱灾较少,可大大提升作物存活力。 “都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洪水来之前就拯救了襄樊数十万百姓,令人钦佩呀。” 薛永看着忙碌的乡间,不由感慨道:“现在乡民们能够回到故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这一切都是都督的功劳啊。” 沉晨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茂长公谬赞。” 他们继续向前走。 没想到前方乡间道边围拢了很多人,人们在义愤填膺地骂着什么,有几名乡秩正在快速往那边过去。 一行人就下了马,凑过去看热闹。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沉晨好奇询问。 其中一名看客说道:“有人偷盗布匹,被抓住了。” “哦?” 沉晨皱起眉头。 隆中乡可是道德模范之地,现在竟出现了盗匪了吗? 于是他仗着身材高大,越过人群去看。 周围很多人都看到了他。 但由于沉晨已经有很久没有回隆中乡了,大家都只记得他少年时候的模样,且他如今皮肤晒黑了些,又穿着粗布便服,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以为是乡里人,倒是无人认出他来。 就看到被众人围困的中央,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上身没有穿衣服,裤子也是破破烂烂,几近衣不遮体。 布匹主人和亲族兄弟将他手给捆住,喊道:“你这偷布匹的贼寇,居然来到我们隆中乡来犯桉,真是胆大妄为,难道不知道这里曾经是沉先生的讲学之地吗?” 那盗贼听到这句话,顿时就像是崩溃了一样,哭丧道:“我家中被洪水淹没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来偷盗。” 布匹主人向周围一指道:“你家中被洪水淹没,难道我们不是吗?何况现在官府也给粮食吃,帮助咱们重新开垦田地,修筑房屋,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偷盗呢?” 盗贼哀哭道:“父亲病逝,只有母亲和两个妹妹,家里连衣服都没有了,她们只能一天蜷缩在床上不出门,我今日是去襄阳想找点活干,赚点钱买一匹布给母亲妹妹做身衣服,路过此乡,看见那布才动了邪念,我认罪愿罚,即便杀我的头也可以,只求能够把我身上的衣服送回去,也别让沉先生知道这件事情。” “没想到他这么可怜。” “就算可怜也不能盗窃啊,咱们隆中乡多少年无人犯罪了。” “是啊,当年沉先生在乡中讲学,大家遇到纠纷,都会找先生评评理,先生每次都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信服。自此咱们乡里以犯法为耻辱,即便沉先生不再了,有时候起了争讼,想起沉先生,也都很快和解,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盗贼呢。” 众人纷纷说着。 布匹的主人看他哭得可怜,一时心软,就说道:“算了,念在你是为了母亲一片孝心的份上,就放过你吧,你回去吧。” 盗贼顿时感激地跪下磕头道:“谢谢,谢谢。” “谁人报的桉?” 正在这个时候,几名有秩缉盗越过人群进来,其中一人还都囔着:“咱们隆中乡都多少年没出过盗贼桉了,今日倒是遇到,真是稀奇。” 布匹主人说道:“是我报的桉,但我见此人可怜,决定放过他了,诸位真是不好意思。” 带队的有秩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说着准备回去。 但人群当中有人喊道:“慢着!” 众人顿时看过去。 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立于人群之中,正是他在说话。 沉晨在隆中乡其实就讲学过三四年,而且还都是十几岁的时候,其余大多数时间要么在和孙权打仗,要么在和曹操打仗,或者在南阳黄门亭,已经很少再回隆中。 因此在面貌变化较大的情况下,乡人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有人看他越看越眼熟,试探性问道:“沉先生?” “是我。” 沉晨咧嘴一笑道。 “沉先生回来了,哦不,左将军回来了。” 顿时人群一片哗然。 大家有的人向他簇拥过来,热情地想打招呼,有的人高声呐喊激动万分,还有的人甚至拔腿就跑——准备回去告诉家人过来看上帝。 “诸位,诸位。” 沉晨眼看局势即将失控,连忙双手下压示意安静道:“今日我回隆中视察乡野,就是为了看看大家现在的情况,看看官府有没有在拨赈灾粮款,看看有没有人懒怠懈政,诸位如果发现官府有贪腐、推卸、不作为的情况,一定要告知于我。” “没有没有,每天运粮车都会准时送来,给大家送粮食,现在粮食都存放在亭舍建的仓库之中,每家每户都有领取,乡老亭长们也都每天在村聚忙活,指导大家重建,襄阳官府的人也天天过来呢。” “是啊,这都是左将军的功劳啊。如果不是将军的话,咱们这些人可能都要淹死了。当初咱们隆中乡人听说是左将军让我们迁徙,咱们大家可都是马上出发毫不停留呢。” “不错,我听说隔壁乡,还有别的县一些人不乐意搬迁,被强制迁走之后,背后说将军坏话。结果现在呢,怕是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多少个耳光。” 大家纷纷说着。 薛永就说道:“诸位,现在都督已经不是左将军了,现在是荆州牧与南州大都督。” “将军又升迁了?皇叔慧眼识人啊,就应该让都督这样的大才升官。” “咱们荆州有先生在,那才能永保太平。” “对了,都督刚才说慢着是何意?” 众人毫不吝啬夸奖,也有人不解沉晨刚才为什么说慢着是什么意思。 沉晨就越众而出,走到了人群中心,到了布匹主人以及盗贼面前。 此时那盗贼听说沉晨来了,羞愧得把头深埋在地下,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但沉晨却径直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王黑。” “是真名吗?” “是的。” “家住哪里?” “隆中北岸的丰亭。” “确定吗?” “确定。” 王黑这次坚定了一些。 沉晨点点头道:“虽然布匹主人愿意放过你,但你偷盗是事实,就应该受处罚,按照偷盗罪名,我判你入狱两年,你可有怨言?” 一匹布在汉代的价值还是很高的,东汉和平年代一匹麻布价值在300至600钱左右。 但现在是乱世,粮食、布匹这样的紧俏货价格暴涨,一匹麻布的价格即便是在物价相对稳定的荆州地区,也接近千钱。 看着不多,可按照价值来说,以当时的法律要判无期徒刑。 因为《汉书·刑法志》言:“取其非物谓之盗,《律令》曰:盗二两金者弃市,此人臧(赃)获,得失物直(值)三两金。” 盗窃罪在汉朝是极大的罪,分为四个等级,偷1钱-22钱或者价值1-22钱的物品,罚金1两。 偷22钱到110钱的物品,罚金4两。 110到220,关3年。 220到660,关5年。 660枚五铢钱到二两金之间,无期徒刑,脸上刻字。 二两金以上,弃市。 汉时一斤金子价值一万钱,十六两为一斤,那么一两金子就是625钱,二两金子,就是1250钱。 也就是说偷盗了1250钱以上,就要拉去砍头。 这人偷盗的是一匹麻布,价值接近千钱,所以按以前的法律是得脸上刻字加无期徒刑。 但后来沉晨认为这个罪太重了,就取消了偷盗罪的死刑,最高也就三到十年,量刑基本上跟后世差不多。 听到沉晨的话,盗贼毫不犹豫地道:“我认罚。” “嗯。” 沉晨点点头,随即就对那几名有秩说道:“你们去丰亭查查,看看他说的是否真话,如果是真话,那么就让丰亭那边派人去官府领一匹布送去他家,且他的母亲和妹妹都应该由官府供养,让乡人帮扶他家耕种一些田地。” “唯。” 几名有秩连忙去核查。 叫王黑的盗贼惊愕不已,哭着说道:“我犯了罪过,先生为什么还要供养我的家人,又送我一匹布?” 沉晨就说道:“荆州遭遇了水患,很多人妻离子散,官府帮忙赈灾供养是他们的义务。至于送你一匹布,并非是赠送,而是借予。你盗窃是为了母亲和妹妹,又怕我知道你的过错,说明你有孝心和羞耻之心。既然心怀孝道和羞耻,必然能够改正错误,我这样做正是为了促使你改过自新。将来希望你能在监狱里好好表现,尽快出来。以后也不要因为这次事情而感觉到卑微,人只要改过错误,做一个正直的人,那么大家就会都尊敬你,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就努力耕种或者辛勤工作,赡养母亲和妹妹,早日把我借给你的半匹布还回来,何时能还,取决于你的努力和决心。” 听到这句话,王黑已是泣不成声,不断磕头道:“我王黑自此绝不会再犯罪,此后若是先生和隆中乡人对我有何差遣,愿当牛做马以报。” “去吧。” 沉晨挥挥手,示意让缉盗把他带走。 看到此景。 薛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沉晨能够在乡里受到这般尊敬的原因,不由得深深感慨道:“难怪世人都说都督是圣人在世,这般德教,恐怕只有古之先贤才有。隆中盛德感化之深,已远胜过刑罚的力量啊!” 第七十六章 战前准备 为上者赏罚分明,做到公平公正很重要。 王黑犯了罪,不能因为他是为了母亲和妹妹犯罪而免除掉惩罚。 但既然他有羞耻之心,就说明这个人本性并不坏,那么沈晨也不会不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 如此在刑法上惩罚他,在道德上鞭策他,在思想上改造他。 就好像后世学过的那篇《偷羊贼与圣徒》的故事一样,或许未来也能教育出一位十里八乡的圣徒出来,谁知道呢。 巡视了隆中乡之后,沈晨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和成乡、黎丘乡、白水乡等襄阳周边数个受灾的乡亭。 然后又去了江夏,督促新任的江夏太守杨洪好好治理灾区,继续开展围湖造田的工作。 从二月初一直到三月,沈晨都一直在南郡、江夏等地徘徊,发挥着他荆州军政一把手的职责,视察着各地郡县重建家园的进度。 作为荆州牧与南州大都督,沈晨的权力更上一层楼。之前只是左将军兼南郡太守,只有南郡政权和南阳军权。 如今在成为整个荆州的军政一把手之后,他几乎是实质性控制了刘备集团治下的一半江山。 甚至不能说是一半,而是一大半。 因为刘备集团目前大概三十万的兵力,光荆州就驻扎了二十万。 主要原因在于曹操退了之后,关中就无战事了,益州的兵力平时也就打打叛乱的异族或者治治山匪流寇什么的。 除非将来打算攻打长安,不然益州兵马的作用意义不大,按照诸葛亮的意思,有三万人都足以。 所以作为抗曹和灭吴前线的荆州就成为了军事重地,驻扎了大量刘备集团的士兵。 现在这些兵马全都归沈晨管辖。 此刻洪灾无情人有情,官府积极参与建设,帮助百姓重启家园。 虽然这让荆州财政一时有些紧张,但等到荆南和南阳的赋税以及益州的粮草支援过来,也就大大缓解了压力。 特别是三月份,去年南阳和荆南拖欠的粮草收上来了,很快令府库充实,粮草盈余。 于是沈晨就立即开始着手准备伐吴计划。 他先是巡视了位于巴丘的造船厂,看了看这几个月下来的船只制造进度,然后又去了沙羡、夏口等江夏水师驻地,视察了水师训练进度。 之后还去了西陵、蕲春、罗县、长沙等地,看看各地征收粮草的进度以及伐吴的器械准备工作。 一直到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沈晨召集各地诸将至夏口。 夏口县,县衙府邸之中。 沈晨穿着一件宽大的袍服,外面披着鹤氅,做文士打扮。 汉代就已经有文职和武职的划分,但当时文武不分家,将军文武双全者比比皆是,如诸葛亮、周瑜、陆逊,甚至是吕蒙,早期也就是个武夫,之后认真读书,成为儒将。 一直到西晋之后,九品中正制的出现导致那些上流世家出身的高门子弟不屑于担任武官,特别是东晋的江东本地世家,十分鄙夷武职。 从此文武之间就慢慢有了界限,文官开始瞧不起武官,在宋代更是达到了巅峰,延续到明清都是如此。 东晋的武人们出生入死,还要被歧视,自然过得很憋屈,不愿效死力。在文官和当权者的打压下,一言不合就犯上作乱,就更引得当权者和文官们的惶恐,继续打压,从而形成死循环。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晋朝和宋朝羸弱,是历朝历代的两个屑王朝的原因之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五胡乱华以及五代十国的出现,就是晋朝开了很多坏头的缘故。 但沈晨现在虽然转了文职,穿上了文官衣服,却丝毫没有看不起武官的意思,至少在汉代,文武双全的官员,一直是他推崇的官员形态。 此刻台下赵云、甘宁、黄射、沙摩柯等人就坐,邓艾也在,倒是黄忠、张绣、吕常、文聘、周不疑和蔡笃不在此地。 黄忠是因为被调去汉中了。 他作为新任后将军,将会代替关羽成为镇守汉中的大将。 周不疑因军功很高,转为地方太守,现在坐镇南阳,蔡笃目前则担任周不疑的助手管南阳政务。 而张绣、吕常、文聘三人也在南阳驻守防务,成为威慑曹魏前线的桥头堡。 按理来说三人平级,沈晨不在的话无人统领。 但因为周不疑在荆州之战中证明了自己,因此沈晨告诫三人,如果遇到战事,就应该听从周不疑的指挥,从而避免了互不统属指挥不便的问题。 眼下沈晨召集其余诸将,就是开始准备正式进行讨伐江东的事宜工作。 目前这些人就是荆州的主要高级将领。 荆州之战催生了很多军功,刘备集团的将军名号都有些不够用,之前序列是前后左右四大将军加上一堆杂号将军组成。 但像黄忠、赵云这样功劳较大者,不封重号将军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因此在沈晨的建议下,刘备提四征、四镇为重号将军,品级秩真二千石,位在二千石杂号将军之上,在秩中二千石的前后左右将军之下。 四征将军之中,赵云为征东将军,魏延为征西将军,甘宁为征北将军,庞德为征南将军。 四镇将军,被黄射、张绣、吕常、文聘四人包揽。 要不是在北线的关中之战,魏延和庞德表现优异,都有斩将夺旗,护卫粮道等等功勋,恐怕他们上坐不到那个位置。 如今荆州之战出了六位重号将军,且沈晨还掌握着荆州二十万军马,这无疑让刘备麾下一些益州官员感觉到不安,纷纷上书请求削弱沈晨的权力。 就连沈晨自己都上书请调汉中。 但刘备就是力排众议,不仅不削权,反而放权,将沈晨提为荆州牧兼南州大都督,可见对其的信任。 此刻府衙之内,除了沙摩柯升为杂号将军,邓艾升至校尉以外,都是大将。 沈晨环顾众人,缓缓说道:“诸位,汉王下个月就会来荆州,正式准备伐吴,在此之前,我们要将一切军务安排妥当,这一战,诸位有信心否。” “自然有!” “嚯!” “我早就想灭了孙权了。” “都督,下命令吧。” 众人欢呼雀跃,虽然是一群老头,可都是一群热血上涌的老头。 沈晨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年新胜,虽胜是胜了,但对益州和荆州百姓的负担很重,因此今年汉王与我都认为,不宜调动大规模兵马,水陆十万就足以,荆州出兵八万。” 黄射马上说道:“既然打江东,自不可少了我们江夏水师。江夏水师与江东水师为世仇,这一战,我们一定要一雪前耻,消灭他们!” “这是自然。” 沈晨说道:“不过江夏水师之前也损失不少人马,五万人已经不足四万,就出兵三万吧。” “唯!” 黄射顿时心满意足。 赵云纳闷道:“都督,江东主要依仗力量是水师,水师太少的话,会不会不好攻打?且陆军过多,从哪里进攻呢?” 沈晨笑道:“当兵分两路,一路顺大江而下,水路并进,另外一路则自荆南进发。” 这无疑是延续了刘表当初进攻江东的道路。 但刘表当初虽然失败了,却不代表这不是进攻江东最好的路线。 因为总共也就这两条路线。 邓艾沉吟道:“师师君,从荆南进攻,山越人” “嗯。” 沈晨点点头:“山越人向我们投书的不计其数,自荆南进攻,所到之处,皆为我军!” “那就好。” 赵云放下心来。 沈晨又道:“荆南那边需要翻山越岭,颇为不易,沙摩柯何在。” “末将在。” 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的沙摩柯起身道。 沈晨就道:“命你领本部一万人马,南下至长沙待命。” “唯。” 沙摩柯得令。 沈晨又看向甘宁赵云道:“你们二人便先驻扎在寻阳、蕲春,待汉王至之后,便可以发兵了。” “唯。” “喏。” 二人应下。 沈晨看着众人认真说道:“伐吴之战乃是至关重要的一战,涉及到汉王能否得到整个南方,诸位且不可懈怠。” “唯。” 众人齐齐应声。 沈晨挥挥手:“去吧。” 当下诸将各回驻地,开始调动起兵马。 目前甘宁还驻扎在新野,沙摩柯则在武陵,都要转移驻地。 现在荆州安定下来之后,又重新划分了郡域。 三峡地区新设建平郡,为巫县至夷道,南面包括武陵郡的沙渠地区,与益州巴东郡接壤。 南阳郡西南面的汉江上游至房陵、武当一带分出南乡郡,大概位置在后世老河口市、丹江口市到十堰市一带,与益州的房陵郡、上庸郡、西城郡接壤。 新得回来的桂阳郡又分出了临贺郡,大概位置在后世的广西贺州到桂林一带,与交州的苍梧郡接壤。 这样荆州最早的七郡之地,就变成了十四郡,翻了一倍。 分别为荆州长江以北的南阳郡、南乡郡、章陵郡、南郡、建平郡、江夏郡以及西陵郡,差不多是后世除南阳以外的湖北省。 荆州南部的长沙郡、零陵郡、武陵郡、沅陵郡、衡阳郡、桂阳郡以及临贺郡,横跨后世湖南两广。 另外后世两广地区的交州也将归于汉土。 当初交州作为缔结盟约的条件送给了孙权,孙权派人占领,交州士家选择归顺。 结果荆州之战后,士家马不停蹄地给刘备上表请降。 于是刘备任命了新的交州刺史以及一些官员带了少数兵马去了交州。 只是现在的交州确实乱,目前也就是名义占领,而非实质控制和治理,所以存在感较低。 在诸将士离开夏口,回驻地去做准备之后,沈晨则去了西陵。 西陵城中,上午士兵们从他的舰船上搬运了大量的资料、舆图、桌椅送到了西陵太守府。 之前刘备集团在各地属于军政一统,像之前赵云就是翊军将军兼西陵太守,黄射是横波将军兼江夏太守,沙摩柯为建武校尉兼武陵太守。 如今在沈晨的建议下军政分离,荆州各地太守重新进行了调派,除了沈晨以外,各郡军事长官不再下马管民。 因此目前西陵太守为新到任的郭睦,也是跟着刘备多年的老人,历史上为南乡太守。 沈晨到西陵之后,令人把他的作战室也搬到了西陵府衙来。 太守府后院一处宅邸内,沈晨亲手捏制了柴桑、九江到枞阳、濡须口一带的沙盘,并且在江北标注了敌我守军的势态。 屋内西陵太守郭睦,征东将军赵云,以及邓艾、谢晖、张黎、胡沔、单彝等几名弟子陪同。 这是让其余很多沈晨在军中弟子羡慕的地方。 因为任武职的弟子,如霍漾吴当吴涛等人要在营中带兵,不能擅离岗位,所以没办法来过来亲自听沈晨分析作战。 而谢晖、张黎、胡沔等人是文职,可以跟在左右。邓艾虽然升为校尉,却暂时没有本部兵马。单彝则担任沈晨的护卫统领,因此才有机会天天跟在沈晨身边。 跟在沈晨身边不仅能天天混眼熟,更重要的是师君亲自教学,能够给他们提供的经验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这种机会才难能可贵。 此刻沈晨看着敌我情况,倏地笑道:“孙权现在羸弱到这般境地了,柴桑居然只有一千人,你们确定这是侦查的结果?” 赵云沉声道:“都督,确实如此,不仅潜伏在江东的细作确认无误,我们询问了一些愿意投效我们的江东世家,以及一些百姓,得到的答案都很准确。” “百姓对我们排斥吗?” 沈晨询问。 赵云答道:“并不排斥,孙家在江东已经离心离德,很多百姓听说主公爱民如子,都盼望着我们能够打到江东去。” “嗯。” 沈晨点点头,环顾四周道:“施行仁政的君王,必然赢得民众的拥戴;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是无敌于天下的。这便是《孟子》所言:仁者无敌。尔等明白了吗?” “是。” 诸多弟子顿时应下。 沈晨又道:“江东已经被我打废,孙权不会蠢到在柴桑这样不算险要的地方安置大量兵马,濡须口现在多少人?” “不下三万。” “南昌呢?” “五百。” “五百?” “是的。” 赵云点点头:“南部山越四起,在江东军主力尽失后,孙权已经很难再平定叛乱的山越人了。” “有意思。” 沈晨笑了起来,环顾四周道:“孙权失了人和,又失了一半地利,就看天时帮不帮他了。此战,若是如此都不能将其消灭,天理难容了。” 这不是立flg,而是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 南昌现在防御力量很薄弱,攻灭异常容易,孙权主要防御力都在北面长江,南面有山越人相助,第二路从荆南进发的兵马可以从南昌一路杀到余杭去。 要这还灭不了孙权,那确实没天理。 而唯一的变数。 那就是淮南的张辽了。 沈晨目光看向淮南地区。 想要水路并进攻打江东,从长江南面不行,因为南面是东南丘陵,全是山,几乎没有道路,要翻山越岭。 所以只能走江北陆路,还是寻阳往淮南去的那条,从后世黄梅县到潜山市再到无为市这样。 因而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要经过濡须口,这也是孙权在濡须口布下重兵的缘故。 就看张辽有没有胆子来援了。 今天只有一章,清明节嘛,上午在外面,下午才回来,有点累,明天看能不能补上,没补上也没关系,因为8号会大爆更,保底2万字,马上就灭吴了,等我好消息。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篡位准备 建安二十四年四月六日,魏国魏郡邺城。魏国现在名义上还只是汉朝下的一个诸侯国,属于冀州的一个郡国。 但实质上它已经取代了冀州,因为它的领地多达十余个郡,囊括了河北以及并州乃至关中。 所以冀州这个称呼,接近名存实亡,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了。可在食时梆子敲响的时候,邺城南城的兴安里街道一家酒楼里,却是来了两位客人。 上午这个点没什么人,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其中一人随口感慨道:“冀州的变化真大,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是啊。”另外一人应了声。点菜的小二笑道:“听二位客人的口音是徐州来的吧。”那人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另外那人笑着说道:“你真是愚笨,店家在这里伺候走南闯北的商人,什么话都听过,听出我们的口音不稀奇。” “对对对。”那人一拍脑门笑着说:“瞧我这脑子。”小二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乐呵说道:“猜出二位客人是徐州的确实不稀奇,但我还知道客人得有十年没来冀州了。” “哦?”那人诧异道:“连这你也知道?”另外那人也很好奇地看着他。 小二笑道:“现在已经没人叫冀州了,都是叫魏国。”那人脸色微变。 旁边人连忙说道:“上次来冀州,确实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这倒是。”小二问道:“二位客人要点些什么?”两人就点了一些饭菜。 等到小二走后,之前那位皱起眉头道:“看来还是要小心些。” “谨言慎行就好。”一人看向窗外,这酒楼就在太子中庶子朱铄府邸的后门,能看到朱铄家的宅院。 很快饭菜就摆了上来,两个人就这么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时不时透过窗外,紧紧地盯着朱家后门门口。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太子中庶子家的后门打开,一个奴仆走了出来,径直进了这酒楼里。 “蹬蹬蹬”的上楼声音响起。两个人就起身看,等到那奴仆靠近过来,便问道:“客人从哪里来?” “渭水边来。” “要到哪里去?” “沔水里去。” “坐。”两个人就向着那奴仆行了一礼,奴仆也回了一礼。三个人坐下,其中一人就低声询问那奴仆道:“这酒楼安全吗?为什么要把地点选在这个地方?”奴仆咧嘴一笑:“这酒楼是我的。”两人肃然起敬。 相互交换了姓名,奴仆叫徐音,河间人士。另外两人一个叫周隘,一个叫李目,一个为徐州北海人,另外一个是徐州下邳人。 上个月沉晨安置在邺城的一名间谍病逝了,另外一名间谍年过五十,思念家人,想要告老还乡,上面就从徐州调了两个人过来。 由于他安排的间谍是以组为单位,每小组三个人,负责情报收集——中转——传递工作。 所以这一次就是三人小组接头的时候。偌大邺城自然不止这一组人马,但为了防止有人叛变暴露而牵连整个组织,因此每组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对方身份。 上面派人去的时候,只会告知他们时间地点以及接头暗号,现在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第一次见面。 目前整个间谍组织的成员只有两个人知道,那就是最高统领周不疑以及副手蔡笃。 连沉晨都不清楚,因为他只需要情报,至于具体事务管理,则全权交由目前在南阳的周不疑负责。 等三个人坐下之后,周隘就说道:“上面由我来负责中转,我打算在邺城开一间铺子做买卖,李目做是传递,你就当外地的客商怎么样?平日里,我们也尽量少在酒楼里相会,徐音可以去我店铺里买东西的时候把消息给我。” “这倒是可以。”李目点点头,他跟周隘一样,还以为这次只是简单地碰个头,先认个脸,然后就按照计划开展工作。 没想到徐音直接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先别急着留在邺城,你们现在必须要尽快回去一趟,或者把消息传递出去。” “什么消息?” “曹丕可能要篡位了。”他如此说道。二人都脸色大变,这可是个重磅消息。 周隘忙道:“这个消息确实否。” “应当是确实,朱铄在准备这件事呢。”徐音道:“前日偷听到他与常林商议这劝进的事情,吴质现在就在朝歌,最近这两月,朝歌一些天子近臣都被找借口调走了。” “如果只是劝进,而没有实质性的话,那就不一定。要是传假消息回去,坏了都督的大事,那就糟糕了。”李目思索着道:“能不能把这个消息确定下来,比如你能偷听到朱铄有说曹丕应下了吗?” “是啊。”周隘也道:“要是朱铄只是拉拢一些人向曹丕劝进,曹丕没有立即答应,我们把消息传回去的话,很可能让大王改变伐吴的计划,到时候曹丕没有称帝却伐了魏,那不就坏了大王一统南方的大事了吗?”徐音想了想道:“那你们就先按照计划留在邺城,我再认真打探一下情况。希望别的组也能够查探到消息吧,如果能够确定下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李目就点点头道:“这最为稳妥。”当下,三人就展开行动。而他们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探密的时候,其他组也听到了风声。 因为曹丕确实有了篡位的想法,所以陈群、司马懿、朱铄、吴质等人纷纷在行动,有一些曹丕心腹亲信做事不周密,被间谍密探们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消息。 如今曹魏集团也不是很太平,内部不稳定。但曹丕继位之后,派都护将军曹纯、镇西将军曹真、中领军曹休、征南将军夏侯尚等人四处出击,平定四方贼寇、民乱、起义等等。 经过数月清剿,大部分叛乱都已经平息,原来因为荆州之战造成的动荡也慢慢安稳,局势得到了控制。 此时邺城魏王府邸内,身穿九章九旒诸侯王袍服的曹丕高坐主位。下方除了四友其三的司马懿、陈群、朱铄以外,尚有华歆、何夔、常林、刘若等人。 人数不多,但俱是曹丕心腹。而且在朝歌还有作为朝歌令的吴质帮他看着刘协,可谓万无一失。 曹丕环顾四周,威严说道:“诸位,这件事情,你们确定可以行事,不会再掀起什么叛乱吗?”司马懿说道:“魏王放心,之前已经说过,此事好处极多,正应该行事。” “唔。”曹丕摸着胡须,说道:“倒是苦了我大魏吴侯了。”朱铄笑道:“吴侯能为魏王效忠,是他的福分。刘备现在正在准备伐吴,我们无法驰援,正借着这个机会,魏王龙登大宝,以定江山。” “寡人就怕登基之后,非但没让四方安稳,反而让那些心怀汉室的贼臣叛乱啊。”曹丕皱起眉头。 陈群拱手道:“这岂不是更好?” “哦?”曹丕纳闷道:“为何?”陈群笑道:“刘备在伐吴,我们内乱四起,他打孙权,我们平定内乱,大家各做各的,互不干扰,也是件好事。” “唔......有理。”曹丕沉吟着,摸了摸胡须,点点头。篡位的事情是司马懿、陈群、朱铄等人怂恿的。 他们认为现在正是篡位的好时机。原因很简单。一是曹魏虽新败,但底子厚,进攻不足,防守有余,刘备目前打不进来。 二是曹操刚死,人心浮动,如果曹丕能称帝的话,就给了那些效忠曹魏的人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不至于有别的想法。 三是称帝之后,曹丕就能够名正言顺地让整个北方成为魏国领土,属下也都变成魏臣,给魏臣们安心的同时,也彻底断绝了那些心怀汉室之人的念头。 四是刘备现在正紧锣密鼓地准备攻打孙权,肯定无暇北顾。到时候没有人能够阻拦曹丕称帝,甚至如果因为称帝的事情而发生叛乱的话那就更好,正好可以清除内患。 正所谓潮水退去之后才能看到谁没穿裤衩游泳,到时候谁是大魏忠臣谁还心怀汉室一目了然,趁着刘备没法北顾的时候,把这些所谓的汉室遗老一并铲除掉。 百姓都是愚昧的,谁当皇帝对于底层来说本就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个人的力量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不能撼动大魏江山。 唯有那些心怀汉室的世家是威胁。他们有组织、有田地、有财产、有铠甲、有人口、有族兵,一旦让他们联合起来,就可能威胁曹魏统治。 因此趁着刘备伐吴,曹丕称帝,顺势可以把这些人引出来,在刘备无法驰援的情况下,曹丕可以把这些人消灭掉,从而进一步稳固大魏江山。 届时就算刘备消灭了江东,曹丕也已经顺利称帝,平定了所有内乱,巩固了局势,那么南北对立,二分天下的格局就形成,以北方的底蕴和国力,将来南方绝对不是对手。 所以现在称帝确实是个好机会。反而如果在刘备尚未伐吴,或者伐吴结束之后再称帝,那才糟糕。 到时候刘备得到消息,必定北伐。与那些心怀汉室之人勾结在一起,曹魏就可能会陷入内忧外患。 因而曹丕的谋士都认为应该抓紧这次机会。想到这里,曹丕下定了决心道:“那就这样吧,不过孙权那边这几日又上书请求援军,寡人该如何是好?”司马懿想了想道:“魏王可以对外放出消息,言称将率军南征,作势要驰援淮南。” “驰援淮南?”曹丕一头雾水道:“不是说利用孙权为寡人拖延时间称帝吗?何况南征的话,以现在魏国的情况,如何撑得起一场大战?”司马懿笑道:“并非真的南征,而是表面上要南征迷惑刘备,实则稳固人心,且为登基造势。刘备得知魏王有援助孙权的意图,必然加紧步伐攻打江东,那就是魏王称帝的时候。” “唔......”曹丕点点头说道:“甚妙,那我立即给孙权写信,告诉他我即将南征的事情,让他宽心。”陈群道:“登基之事,还是要天子禅位做为名正言顺,魏王可以遣人去朝歌,让天子禅位于魏王,如此法尧善舜,方能以定人心。” “还有传国玉玺也应该收回来。”司马懿补了一句。于是曹丕对华歆说道:“相国,此事就交由你来办。”曹丕继承魏王之后,魏国职务有了变动。 之前的相国是钟繇,但钟繇要在关中坐镇,不能回邺城,因此改为太尉。 然后又迁董昭为御史大夫,邢贞为太常,程昱为卫尉。其余大小官员也都皆有升迁,如司马懿从军司马迁为丞相长史,陈群也从侍中迁为尚书等等。 这相国、太尉、御史大夫就是目前曹魏的三公。不过并不是官职越高权力就越大。 事实上目前曹魏的主要权力掌控在曹丕手中,他身边的这些人,才是权力的被分享者。 如丞相长史司马懿、侍中朱铄、朝歌令吴质、尚书仆射陈群、尚仆射邢顒、侍中刘晔、尚书卫觊、谏议大夫李义、相国长史蒋济、邺令贾逵等等。 特别是司马懿、朱铄、吴质、陈群四友。吴质在曹丕称帝之后不过是个中郎将,按照曹丕的命令镇守河北。 有一次他回洛阳向曹丕述职,曹丕命令曹真、曹洪、王忠等曹魏高级将领去吴质府上开宴会。 结果宴会上吴质一个区区中郎将,羞辱了已经是曹魏最高统帅上军大将军的曹真,还指着曹真鼻子破口大骂,可见四友之猖狂。 所以有的时候官位大小并不代表权力大小,跟曹丕混得近,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华歆虽然是相国,但并不意味着他是曹丕最信任的亲信。因为逼着刘协禅位,还要去抢夺传国玉玺这个差事,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苦差事。 不管干得好不好,史书一笔,他的名声肯定要臭。就像逼刘协封曹操为魏公,构陷孔融,拘杀伏皇后的御史大夫郗虑一样,必然要被世人唾弃。 但差事既然交到了你头上,不办又不行。华歆只好苦着脸应下道:“唯。”曹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就这么办吧,诸位各自散去,按照计划行事。” “唯!”众人拱手应是。等他们离去之后,曹丕才有些抑制不住心情,激动地从席上起身。 当皇帝这件事,谁心里不高兴?更何况曹丕跟着曹操做了多少年太子了,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头顶一直有个名义上的老大,总归是令人不爽。 现在终于有机会能登基成为皇帝,夺了大汉江山,成就天下之主,又怎么能不令他畅快呢? “寡......朕的好吴侯啊。”曹丕背负着双手缓缓走到门口,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的天空,微笑着说道:“就拜托你给朕拖住刘备了,若朕登基时你还没死,到时候封你为吴王,可别让朕失望啊。” 第七十八章 等死准备 “阿嚏。” 五月,江东建业。 吴侯府邸,孙权打了个喷嚏。 他颇为纳闷,这五月盛夏,夏日炎炎,怎么还打喷嚏呢? 不过察觉到鼻子痒痒的,他以为是鼻子不舒服,就没有在意,继续看起了公文。 最近孙权的心情不是很好。 或者说,自从去年以来,到现在半年过去,他的心情一直好不到哪里去。 前几天他还去了一趟丹阳县和吴县的父兄墓地去祭拜。 原本去是想着父兄在天有灵能够保佑江东,结果到了吴县孙策墓地之后才发现,他兄长孙策的墓被盗了。 孙策在江东杀得人头滚滚,是以杀戮成性强行镇压的江东,在江东诸郡其实并不得人心。 以往孙家势大的时候,墓地都有兵马看守,无人敢盗,也无人有这般想法。 但现在孙权损兵折将,江东大半兵力丢在了荆州,以至于后方空虚到了极点,群盗四起,叛乱不断,有限的兵马还得防御刘备,平息贼寇,根本无人守墓。 于是就有深恨孙策之人,盗掘了他的坟墓,还把他已经是白骨的尸体挖了出来,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让孙权大为火光。 愤怒之后就是惊惧难安。 原本还想着去祭拜父兄祈求父兄保佑,哪里料到兄长让仇家挫骨扬灰了,令他原本带着一丝希望的心情,顿时觉得灰暗无比,十分沮丧。 因此这短短半年间,才三十九岁的孙权仿佛苍老了十岁,面容憔悴无比,整张脸完全没有了一点生气。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贺齐还算得力,荆州之战后,山越四起,孙权势力全面撤出了黄山以南,再不敢寇略山越。 但没想到山越人变本加厉,居然收复失地,北上反而来攻打他了。 于是孙权派贺齐出兵,以少胜多,大败山越。 山越人并非整体,而是以类似于部落的形势栖息在东南丘陵的山脉当中。 他们的大多数其实都是汉人而非蛮夷,很多都是不满被朝廷以及世家剥削,举家搬迁至山里过着桃花源般的生活。 结果没想到孙家掌控江东之后,就不断劫掠山越人的人口,抢夺他们的财产,逼着他们出山成为孙氏的田奴,为孙氏出人出力,耕田纳税。 这令自由惯了的山越人十分不满,于是慢慢组织起来反抗,渐渐形成了一些较大的部落。 可惜的是由于缺少领袖以及力量分散,没有形成一个整体,被孙家逐个击破,以至于大量山越部落被攻破,人口和财产被掳走。 现在孙氏接近破败,让山越人看到了反攻的希望。 但还是老问题。 互不统属,各自为战,结果就是贺齐仅仅带了八千人,就大败了山越联军五六万,让山越溃不成军,又撤回了黄山以南。 暂时平息了山越之乱后,孙权倒是舒了一口气,虽然后方吴郡、会稽郡、豫章郡等地还是有些叛乱不止,可丹阳郡和大半的吴郡基本盘勉强安定下来,不至于让他崩溃。 现在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随时可能会来的刘备集团的进攻了。 目前孙权极度缺兵力。 江东青壮一次荆州之战就损失了十多万,再加上之前黟县之战,洪口之战等等大败,这些年损失的兵力近十五万了。 沈晨之名,止江东小儿啼哭。 虽然已经在大力征兵,且继续以刘备集团打压士族为理由抽世家们的血,可再怎么抽人家快没血了也抽不动呀。 所以现在整个孙氏集团,能凑出来的兵力居然不足八万。 其中只有三万多人是老卒,其余都是强征的新丁,不仅有很多老弱,而且训练时间严重不足,战斗力低得可怜。 这令孙权忧愁到了极点。 看着手中的公文,没有别的什么好消息,让孙权烦闷不已,将手中的竹简往地上一扔,说道:“唤张昭、诸葛瑾、顾雍、阚泽、孙邵、严畯、陆逊、是仪、陆绩他们过来。” “唯。” 门外的侍从就去行事。 等到晌午时分,众人才先后进入厅内,依次拜见了吴侯,再分列而坐。 孙权坐在主位上环顾众人,满脸忧容道:“孤数次向刘备提出求和的书,都如石沉大海,他连一封回信都没有给我,诸位觉得他真准备要今年进攻江东了吗?” 张昭叹息道:“最近听闻荆州不断调动兵马,还有大批粮草也在运往夏口、西陵、寻阳等地,这显然是打算要对江东出兵了。” “若孤.” 孙权犹豫说道:“如孤上书向刘备称臣,诸位以为他能罢兵言和否?” 荆州之战孙权背刺在先,彻底失去了道义。 按理来说,孙权应该没脸求和才对。 但政治本来就不该要脸,孙权也许谈不上一个雄主,可却是个合格的政治家。 如果能换来刘备不出兵攻打江东,即便让他卑躬屈膝又如何? 所以哪怕战后他被打回了江东,惶惶不可终日,也还是想着左右摇摆。 一边上书给曹操愿意归附,祈求曹操庇佑。一边上书刘备求和,请求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惜的是曹操那边的回信是应下了他归附的请求,刘备那边所有上书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信。 本来这也没什么。 谁被背刺了都没有那么大肚量原谅,何况现在江东就是一块肉,刘备怎么可能放过呢? 因此一开始孙权就对刘备没抱多大希望,只求曹操能够出兵帮助他。 因而得到曹操的许诺之后,孙权刚开始还挺高兴。 结果没俩月曹操死了。 之后他虽然也上书给了曹丕,可淮南还是张辽那七千人马,到现在魏国那边都没有增兵,令孙权已是越来越惶恐。 更重要的是最近听闻荆州已经开始行动了,沈晨调兵遣将,随时可能都会攻打江东。 在这种情况下,孙权也不得不急起来,病急乱投医,干脆想着要不上书选择归顺了刘备,至少换条活路吧。 然而张昭却立即说道:“不可,我们都可以归顺,大不了去益州还是为官。然而吴侯若是归顺了,刘备要强迁走吴侯,不准吴侯再握有兵马,江东三代基业,岂不是全完了?” 孙权诧异地看了张昭一眼,当初曹操来的时候,他可是坚定不移地要自己投降曹操的,现在刘备来了,他倒是开始成为坚定的主战派了,这态度转变真是。 不过孙权也知道张昭并非为了自己着想,而是为了他以及他背后代表的江东世家利益集团。 归顺了曹操,江东世家利益集团的土地人口财产都可以保存,继续当他们的土皇帝,甚至还可能受到曹操的赏识,进入中央为朝官。 但归顺了刘备可就惨了。 刘备那边可着劲打土豪分田地呢,江东世家跟着刘备走,那得三天饿九顿,隐匿的人口要交出去,田地要交出去,世家积累辛辛苦苦几十上百年,一夜回到大汉开国前,这谁受得了? 所以张昭肯定是不乐意让孙权上表刘备称臣的,就怕刘备顺势逼着孙权归顺到底,把江东霸占了,要收他们的人口财产田地。 想到这里,孙权叹息道:“可若是不归顺的话,以如今江东的兵马,又该如何抵挡呢?” “额” 张昭一时迟疑。 陆逊、顾雍、陆绩三人也都不说话。 他们跟张昭一样,同样是江东世家大族的利益代表。 阚泽也不吭声。 他虽然不是江东世家大族出身,可他是会稽人,可不敢得罪本地世家们。 过了片刻,孙邵才叹息道:“江东士族,能否再出点兵力?” 孙权立即以期盼的眼神看着张昭顾雍他们几个。 张昭左顾右盼没有说话,顾雍和陆逊对视一眼,叹息道:“卑愿出部曲二百。” “卑亦愿出二百。” 陆逊对陆绩使了个眼色,于是陆绩也这么说。 才二百? 孙权微微皱眉,对张昭道:“其余世家也都出二百吗?” 张昭犹豫道:“此事,还要问问他们。” “唉。” 孙权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拐弯抹角地要人了。 连向世家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今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虽然顾家和陆家每家只出二百,但有人带头出自然就有人跟着出。 江东世家几十上百,家家都出个一二百人,也勉强能凑个几千上万。 可悲的是就怕事情并不顺利啊。 孙权内心忧愁。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信使来报道:“报,魏王派使者送了书信过来。” “快呈上来!” 孙权大喜过望。 他之前给曹丕也送了很多信过去,但曹丕那边也在信中回应说魏国如今叛乱不止,自己焦头烂额,恐怕无力支援江东。 这让孙权无比沮丧,感觉到江东前途一片黯淡,这才动了归顺刘备,向刘备俯首称臣的念头。 但没想到此次曹丕居然会主动送信过来,莫非事情还有别的转机? 信使就把信件双手呈递了上去。 孙权接过信件,打开之后,浏览片刻,原本的苦瓜脸顿时展开了笑颜。 众人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等着孙权看完信。 孙权看着看着,到了最后甚至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江东有救了。” “吴侯。” 张昭连忙问道:“魏王在信中说了什么?” 孙权笑道:“曹丕准备派兵了。” “真的吗?” 张昭睁大了眼睛道:“可是他上月还说内患不止。” “他跟我回信说情况好了很多。” 孙权放下手中的信件,环顾众人道:“曹丕已经平定了大部分内患,又派了夏侯楙为安西将军,把夏侯渊的主力调回了关东,魏国安定下来之后,他说就能够驰援我们,一旦刘备出兵,他将亲自南征,从淮南与我们夹击刘备。” “太好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啊。” “恭喜吴侯,若是如此,江东就无忧了。” 众人顿时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每个人的脸上都喜笑颜开。 包括陆逊在内都高兴无比。 对于他们这样以家族为业的江东世家来说,政权是次要的,家族才是第一位。 而刘备集团对于世家的态度显然以打压为主,只有极少数江东世家会想投奔刘备,大部分人都是想归顺曹魏。 只是奈何荆州之战与关中之战后刘备势大,才让人无比忧愁。 但现在曹魏既然决定出兵相助了,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兴奋过后,还是有人提出疑问。 诸葛瑾纳闷道:“奇怪,按理来说,曹氏经历关中与荆州之败,光宗室就死了夏侯惇、曹洪等人,连大将于禁都被生擒,士气低落,内乱不止,又逢曹操病薨,曹丕为什么敢冒险出兵呢?” “不足为奇。” 孙权摆摆手:“曹丕新王继位,刚刚稳定了局势,就必须要积攒个人威严。还有什么比出兵淮南,打败刘备,保住江东更能振奋人心与积攒威望呢?我若是曹丕,也会如此。” “不错,确实是这样。” 张昭也认同这个观点道:“曹丕国内动荡不宁,皆因人望远不如曹操之故。现在能有个机会让他竖立威望,岂能轻易放过?” “嗯。” 诸葛瑾一想也是,点点头道:“也对,那吴侯大可放心了。只要把守住濡须口与赭圻城,江北又有曹军相助,刘备必然过不来。” 陆逊却说道:“吴侯还是莫要大意,不要忘记从荆南还可以进入扬州。” “山越!” 孙权几近咬牙切齿般说出这两个字。 濡须口是长江与濡须水的交汇处,长江南面是赭圻城,北面是濡须口,刘备水军要想过去,就必须打下这两处要地。 而走陆路的话,因为东南丘陵与长江的关系,从江南面走不过去,就只能走江北。 曹军可以帮忙在江北拦截,正面战场就无忧了。 唯一的问题是后方。 当初刘表就曾经派刘磐长途跋涉一千多里,从南昌杀到了会稽后方的钱唐,若非黄盖守住了,恐老家就已经被偷了。 而刘磐之所以能够走如此远的原因,就是因当地山越人的相助。 那一片过去,从南昌到余汗再到葛阳、上饶、定阳、新安、乌伤、诸暨等地,都是山越人的地盘。 特别是在荆州之战结束后,孙权对于东南丘陵南面控制力进一步减弱,以至于山越猖獗,连派出去的官员都被山越赶走或者杀死。 所以如果刘备从两个方向进攻的话,南方确实是个很大的隐患。 但孙权并不害怕,他默然许久,最终还是道:“有曹军在,不管怎么样,长江我们可以防住。就算刘备从南方袭扰,千里奔袭,粮草也很难更得上,只要坚守一段时间,他们自然退去,我们占据地利,优势在我们!” 说罢起身拂袖道:“孤要亲至濡须口督战,刘备来,就让他等死!” 可怜的蛋蛋,下午被我送去噶了,明天动手术,唉不过也有好消息,没有蛋蛋的骚扰,我将安心码字,8号大爆发,至少4更。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伐吴之战开始 建安二十五年五月四日,上午隅中末刻,刘备的主舰就停在了夏口城外。 从战略上来说,夏口的战略意义其实高于江陵。 因为江陵只是扼守住了荆州通往益州的道路,而夏口则处于益州、荆州、扬州以及北面南阳的三角区域。 从夏口北可去襄阳、南阳,东可去江东,西可去江陵、益州,南可去荆南、交州,为通衢之地。 交通便利也是为什么后世这片区域能发展出武汉这样一个国际性的一线大都市的原因。 而作为伐吴之战的预备工作,沉晨把夏口定为了后方辎重基地。 主要是它北面从汉水可以从南阳、襄阳运物资来,西面长江可以从益州、荆南运物资来,东面长江便是进攻点。 再加上之前刘备与孙权维持表面盟友关系的时候,夏口是荆益扬三州的商业中心,建设了很多仓库。 所以不管是防御还是进攻,它都能作为这次战争的中转区域,为前线进攻保驾护航。 刘备船队进入夏口码头之后,码头上划出很多小船,将船上抛出的绳子带到岸上,然后由纤夫们开始拉着船只靠岸。 很快上百艘舰船被拖入了港口,刘备、关羽以及其他几位近侍臣子从船上缓缓走下来。 下方南州大都督沉晨、征东将军赵云、镇东将军黄射、征北将军甘宁、西陵太守郭睦以及新任江夏太守邓辅等人早已经在等着。 刘备这次只带了两万人马,高级将领也只带了关羽、马超、魏延、庞德,以及十余名校尉级部将。 顶级谋士更是一个都没有带。 现在刘备集团的武将谋士阵容还是非常豪华的,将领方面超一线的五虎上将就不用多说,一线的也有甘宁、魏延、庞德、关平、沙摩柯等人,其余部将不计其数。 谋士方面诸葛亮、庞统、法正、贾诩、徐庶,个个都是顶尖水平。二线的谋士亦有马良、黄权、刘巴等等。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文武双全的沉晨。 沉晨虽然现在上战场已经比较少了,但武力值也仅仅弱五虎一点,介乎超一线与一线之间。 谋略方面更不用多说,二分天下战略的最早提出者。 因此刘备集团可谓是人才济济。 不过跟曹魏面临的情况一样,现在地盘大了,要治理、防御、镇守的地方也多了。 张飞现在在西凉镇守,黄忠在汉中。 诸葛亮坐镇江州处理两州事物,庞统在蜀郡打理整个成都平原,徐庶在汉中协助黄忠,法正今年身体不好在江州休养,贾诩年龄大了也不能到处奔波。 所以刘备带的人不是很多。 不过正所谓人在精而不在多,光这几名大将就足够镇得住场面,更何况荆州还有那么多文臣武将在,对付区区江东,已经足够了。 众人下了船后,沉晨带着荆州众将士迎了上来,拱手弯腰行礼道:“拜见大王!” “拜见大王!” 众人齐齐行礼呐喊,颇有声势。 刘备头发胡须花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婿,上前将他扶住,上下笑着打量道:“晓卿,你又壮了,起居可好?” 问起居是汉人打招呼的一种方式,类似于后世最近过得怎么样的意思。 沉晨笑道:“蒙大王挂念,起居很好。” “哈哈哈哈哈。” 刘备拍着沉晨的肩膀对身后的关羽道:“云长,还记得吗?晓卿当年很瘦,如今壮成这样,我们却老得快瘦成骨头了。” 关羽亦是头花泛白,眯起眼睛抚须道:“岁月不饶人,未来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呀。” “云长叔大破曹军,宝刀未老,这次进攻江东,正需要云长叔呢。” 沉晨笑着回了句,然后说道:“大王,先进城吧。” “好,进城。” 刘备点点头。 当下在众人带领下,进入了夏口城池。 进入县衙府邸,沉晨提出刘备他们奔波了好几日从江州过来,应该先休息休息,等明日再视察军务。 但刘备却坚持要看看沉晨为此战布置的战术计划,想听听他对伐吴的整体布局。 因为刘备的五大谋士一个都没有带来,身边就只带了掌军中郎将董和、侍中马良、尚书杨仪等人。 而且他们常居益州,对于江东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所以这次战略战术规划,刘备就全权交予沉晨来负责,他们全听沉晨的安排,那么这场大战的整个战略战术布置,就全在沉晨一人身上。 他们自然要听听沉晨的计划。 沉晨拗不过他,就只好带着他们来到了主厅内,讲解此次他的战术。 厅内刘备也坐在下面,沉晨让人把主位撤去,在主位上竖着一块木板,将他画好的江东舆图挂了上去。 下方众将士皆坐好。 沉晨站在上方,指着舆图道:“这一战的战略任务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消灭孙权,占据扬州,甚至有必要的话,可能要把曹魏势力从淮南赶出去,以淮水为界,达成我们二分天下的目标。” “嗯。” 刘备微微点头,这是沉晨诸葛亮早在十多年前就定下的战略。 沉晨继续道:“战术任务的话,我认为应该兵分两路,一路主力水路并进,自大江南下。近可先破濡须口,远可先围困濡须口守军,从江北陆地上绕开濡须坞,自历阳过河,直取建业,只是我不太建议这么做。” “是大江难渡,还有运粮的问题吗?” 马良问道。 沉晨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是的,大江南北纵横数里,宽阔如海,陆军缺少大船,渡不过江面。而且我们从荆州长途跋涉打过去,最好的办法还是以船运粮草,走陆路运粮的话,确实不太容易。” 晋灭东吴之战,就是晋国的主力先破灭东吴荆州的兵力,再乘船南下直取建业。反而是淮南离得那么近,却只派了王浑和司马伷,就是渡江和运粮的问题。 关羽就抚须说道:“这一战是要从江北先破濡须口,文远现在就驻扎在合肥,我们是否需要安排人马防备曹军呢?” “曹丕自顾不暇,哪还有胆子来救援江东。” 沉晨笑道:“听说曹操死后,有不少军中士卒哗变自散了,光应付内乱以及镇压叛变曹丕就焦头烂额,合肥张辽部,大抵也就只能看看戏,无需理会。” 历史上曹操刚死,青州兵就叛变。 现在倒是没那么大影响,因为那大部分叛变的青州兵,如今全都当了他的俘虏,目前被羁押在江夏耕地呢。 但后方即便只有少数士兵哗变,对于元气大伤的魏国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情。 曹丕除非疯了,否则大抵没那么大胆子出兵。 而且就算他敢出兵也不怕,南阳那么多兵马也不是吃素的,他敢出兵淮南,周不疑那边就敢出兵河南,看谁先绷不住。 掌军中郎将董和开口说道:“都督,我有个疑问。” “你说。” “为何不先把士兵运到江南岸,从南岸进攻呢?” “问得好。” 沉晨笑着指着舆图上说道:“江东地形属于北部平原,南面俱是丘陵高山,山与江相连,江南面唯一的进攻点在此地,名叫铜官乡,北至延载乡,便可从陆路直取建业。” 众人看到舆图上标注的几个点,由于舆图只是大概点上了敌我双方位置,在东南丘陵只是画了一些小山图形,因此董和对这边地形没什么概念。 事实上汉代的时候这一带长江还是非常宽阔的,几乎与东南丘陵相连,山的西边和北边就是浩荡长江,南岸没什么道路可言。 而唯一可以从陆地上进攻的地方就是铜官乡,大概位置在后世铜陵市市区的东面,也就是铜官区一带。 董和就问道:“既然有道路,那为何不将此地作为进攻点呢?” 沉晨解释道:“非我想在濡须口与孙权死磕,而是延载乡之后便是赭圻城和春谷城,且此地江水泛滥,遍布沼泽,步兵进攻不易,粮草也运输不便,后方又有芜湖、于湖、丹阳等重镇,想从此地进攻,难如登天。” 铜陵市市区在汉代同样与长江连在一区,市区的天井湖、南湖、铜陵西湖等地,就是后来长江冲出堤坝陆地,江水慢慢退去,从而形成的自然湖泊。 而延载乡就是后世芜湖市繁昌区,秦时所置,西面是大片山岭,东面也是大片山岭,只有往北有道路去芜湖。 但江东的重点防御也布置在这里。 因为后世繁昌区西面有个山叫做赭圻岭,这赭圻岭便是汉代赭圻城建造的地方,北守长江,南扼延载通道,中间还有春谷县城,俱是咽喉要道之地。 所以不是沉晨非要打濡须口之战,而是这个地方确实是江东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孙权一定要死守的关隘。 濡须口扼制的是江北岸的敌人进攻,赭圻城扼制的是江南岸的敌人进攻。 从地形上来说,除非刘备集团能够飞过去,否则即便是像西晋那样已经占据了整个长江北岸,都得依靠水军强行突破才能杀到建业。 刘备看明白了这些,皱起眉头道:“那按照晓卿的意思,我们岂不是要在濡须口和赭圻城与孙权打硬仗?我记得当初黄祖出兵江东,就是在这里被孙权拦住的吧。” “是的。” 沉晨点点头:“孙权占据了地利,这个地方确实是难以逾越的坎。” “如果地形不好攻破,是否可以从内部瓦解敌人呢?” 马良问道:“我听说孙权在荆州惨败之后,江东人心浮躁,动荡不稳,军队恐怕也没有战心。” 沉晨笑道:“季常问到了点子上,不错,此战我认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要想短时间内尽快消灭江东,就要从敌人的内部下手。” 刘备忙道:“晓卿有对策了否?” “有的。” 沉晨点点头,在舆图下方南昌点了一下说道:“孙权主力现在以世家兵力为主,世家抗拒我们,只愿降曹而不愿意归汉,所以世家兵力必然死战,濡须口这里就变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南方我们却占据优势。” 他在东南丘陵区域画了个圈:“山越人与孙氏积怨已久,孙氏要奴役山越,逼他们缴纳苛捐杂税,山越人就奋起反抗,叛乱不止。而我们严格士族,善待百姓,山越和江东黔首无不心向我们。” “至少这半年以来,江东南部的山越部落首领向我们投的书不计其数,还有不少地方寒门底层出身的官员将领亦打算投效,甚至有那么十几个世家大族,都有愿意归顺之意。” “所以从荆南至豫章南昌,再从南昌走余汗、葛阳、上饶、定阳、新安、乌伤、诸暨等地,沿途山越无不马首是瞻,虽然路途千里之遥,但人心所向之处,不知道多少兵马会加入我们,粮草问题也无需担忧。” “到时候只需要派一上将千里奔袭钱唐,钱唐守军不足,且人心早就已经不归属江东,钱唐便轻易可破,到时候从会稽一路杀至吴郡,捣毁孙权老巢,再直取建业,与前线军队里应外合,如此何愁江东不平,主公大业不成?” 说到了最后,沉晨已是脸上露出吟吟笑意,微笑地看着台下众人。 天下纷扰不断,历史上三足鼎立。魏蜀吴之间,共同勾勒出一幅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 但如今局势大变,江东已是覆灭在即,东吴即将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后世着名历史学家钱穆先生曾经分析过,三国刘备集团善待百姓,常年与士族内斗,不与世家苟合,所以成为了第一个被消灭的对象。 而曹魏集团与世家若即若离,时而打压时而拉拢,因此成为了第二个被消灭的政权。 唯有孙吴集团一直与世家绑定在一块,得到了世家的鼎立支持,再加上地利与人和,才能够坚持那么久,最后灭亡。 由此可见,当时世家力量有多强大。江东士族几乎控制了大量财产、人口、土地,才能够为孙氏出兵出力,一直处于抵抗刘备集团与曹魏集团的主力军。 但如今孙权几次惨败,连江东士族的底蕴也接近被耗空了,人口粮草消耗殆尽,江东民愤不止。 此时善待底层百姓的刘备集团来攻灭孙吴,江东百姓自然是奔走相告,人人都盼着王师归来,所到之处,民众必然竭诚欢迎,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真可谓占尽人和。 古人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江东集团的人和已经接近耗空,而刘备集团的人和却已经开始,那这场战斗,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 第八十章 誓灭东吴 江东孙氏有人和,但他的人和是世家的人和而非百姓的人和。 只是以往江东士族占据了大部分土地人口,所以得到江东士族的支持,几乎相当于得到大半个江东的支持,孙吴政权才能坚持这么久。 但现在江东士族快扛不住了,即便继续死撑,多多少少也不过是给孙权凑个万把人马而已,根本抵挡不住刘备大军。 因此濡须口虽然是块硬骨头,但也不一定有多硬。而更软的软骨,则是在江东的后方——东南丘陵。 沉晨认为刘备集团此次出兵十万,其中八万大军水路并进,直取濡须口与孙权交战。 孙权面对刘备的强大攻势,必然惊惧难安,肯定会派遣大部分主力部队前来拦截,对于后方的防守自然也就没那么严密。 现在江东的兵马对外号称二十万,实际上底子早就被沉晨摸干净,拢共不过是当初濡须口留守的三万人加上收拢的溃卒以及新凑的江东士族军队,主力部队约在五六万左右。 后方留守的部队更惨,郡兵几近于无,大片地方处于防守中空地带,很多非士族权贵的大姓,比如像当初黄门亭那样的地方小家族,都投来书信愿意归顺。 若非沉晨回书告戒他们,等到他们的主力部队开始进攻江东的时候再起义,恐怕空虚的吴郡会稽等地,早就已经狼烟四起,民乱不断了。 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派一名大将领两万精锐之士,翻山越岭,从东南丘陵直取江东后方,则必然能够覆灭江东政权。 刘备听完了沉晨的战术布置之后,觉得很是不错,于是问道:“那该派何人绕道奇袭,直取江东呢?” 沉晨的目光看向关羽道:“此战虽然看似简单,但也殊为不易,唯有云长公能胜任!” 这就是打算喂饼了。 关羽作为刘备集团二号人物,历史上有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功劳。 但这份功劳如今被沉晨所得,他仅得了一个关中之战大破曹军的荣耀,这份荣耀自然撑不起刘备集团二号人物的身份。 虽然夏侯惇作为曹魏集团二号人物,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可关羽可不是夏侯惇那般肉票将军。 作为真正的统帅级别人物,关羽不过是以往缺少独领大军的机会而已,之前的关中之战属于小试牛刀,如今的伐吴之战,才是重头戏。 因为只有灭国战争这样的大功劳,才能配得上关羽的地位身份。 而现在江东已经支离破碎,就像是一栋破木房子,四面漏风,一个壮汉上去狠狠地踹一脚,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刘备亲领主力在前线,关羽迂回包抄,奇袭后方,这样灭吴之战的首功就在关羽,关羽也将会成为拆这栋破房子的主力军,从而攫取大量军功。 这一战几乎算是为关羽量身打造的一次战役,原本沉晨是打算让出来,自己去镇守汉中的,是刘备坚决要把他留下才为统帅。 但虽然统筹全局,也不能功劳全归自己,因此这才设局喂饼。沉晨为了高傲的云长叔,那是操碎了心啊。 然而没想到的是,关羽却开口问道:“这进攻濡须口与绕道钱唐,哪个最难打?” “自然是濡须口。” 刘备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这是不用想的问题。 关羽就起身向沉晨拱手道:“晓卿,你八岁时我们就相识,我也一直把你当子侄一般看待。此战汉王既然让你统筹全局,按理我应该听令才是。但我的脾气秉性你也是知道的,胆小怯懦并非丈夫,迎难而上方为英雄,我岂能弃难取易乎?” 沉晨就解释道:“攻打钱唐并非胆小怯懦,这一战千里奔袭,直取敌人心脏,其意义不亚于当年霍骠骑北进二千里捣碎匈奴王庭,封狼居胥之功。它的重要性,还要高于正面战场,非大将所不能为也!” 关羽摆摆手推辞道:“汉王麾下人才济济,子龙、孟起、文长皆可领军出征,吾愿随汉王左右,正面与孙权小儿一战!不能似江东鼠辈,只会阴结曹魏,背后偷袭。” 沉晨就看向刘备。 刘备微点下颌,说道:“云长也不是觉得奇袭不好,而是他只想与江东正面对决。何况我们兄弟三人都老了,如此奔袭,身体也是吃不消。” 沉晨看了刘备关羽二人一眼,二人都已经六十岁了,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确实已经不似当年那般伟岸。 所谓冯唐易老,岁月斑驳。江山再是如画,英雄豪杰总有迟暮的那一天。 不管是谁,都逃脱不了这般宿命。 沉晨想了想,就说道:“既是如此,那云长公便且为前线三军主将,至于南线奇袭的人选......” 他目光在其余诸将中扫视。 就看到除了马超和赵云比较平澹以外,魏延、庞德、甘宁都用火热的眼神看着他。 马超不蠢。 西凉不派他去派张飞去,就应该明白为什么。 他在刘备集团每天跟在刘备左右,说是刘备器重,委以重任,实则防止他叛乱。 所以对于功勋已经不看重了,或者说也不敢看重。 赵云则生性比较内敛,不居功,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他就认真完成,即便有好事,他也不会主动去抢。 而魏延庞德甘宁都想要军功,自然希望能够成为南线主将。 一时间还是让沉晨颇为犹豫。 刘备看出了他的犹豫,就说道:“按理来说,这个差事最好是汉升来做,汉升长居荆南,早年也曾经跟着刘磐一路杀至钱唐,对道路较为熟悉,但汉升既然不在,就应该由善于翻山越岭的将领来办。” “嗯。” 沉晨点点头,说道:“南线的主力部队我打算派沙摩柯领五溪蛮去,但沙摩柯当为副将,还应该要一位主将去才行。” 刘备又说道:“我有賨人部将王平,早年孔明组建賨人军队,王平便是其中佼佼者,颇有谋略,如今被吾升为裨将,领本部五千人,可以为晓卿助阵。” “那最好。” 沉晨想了想道:“兴霸擅于水战,这水军却是不能少了他。” 甘宁顿时有些失望。 不过沉晨说得也有道理,南线是走陆路长途跋涉,他常年在江夏水军混,打水仗在行,没必要去与陆军抢功。 接着沉晨又道:“文长和令明都可为大将也,但我对你们不算熟悉,亦不知道派谁去合适。” “让令明去吧。” 关羽发话道:“令明早年虽然是孟起爱将,但跟随孟起随汉王之后,斩将夺旗,忠心耿耿,此战他必不会令汉王失望。” 庞德大喜,然后看向马超,马超微微点头之后,就起身道:“末将绝不辱命!” 魏延顿时急了,忙道:“前将军,末将也......” “等会!” 沉晨右手向下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 等到众人安静之后,他才扭过头看向刘备道:“主公,这五千賨人战力如何?” 刘备笑道:“此乃孔明亲自训练的精锐士卒,号为无当飞军,孔明说效彷黄门卒,每日肉食不断,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若是如此,那咱们还能有一支奇袭的军队。” 沉晨对门外喊道:“叫曲敢张南来。” 曲敢张南早年是刘琦在江夏做太守时候的部将,跟随刘琦沉晨曾经在黟县大破江东军。 后来刘琦的部队基本上都归了沉晨管辖,他们就成为了沉晨麾下部将。 过了片刻曲敢张南二人过来,先是向刘备行礼,然后向沉晨拱手行礼道:“都督。” 沉晨说道:“你们二人还记得黟县否?” 曲敢笑道:“自然记得,都督在黟县让山越人帮忙修筑堤坝,将山洪堵住,等江东军来的时候,水淹吴狗,孙权都差点淹死。” “嗯。” 沉晨指着舆图对众人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在东南丘陵之中,还有一条密道直取江东。钱唐扼守咽喉之地,孙权肯定会派心腹驻守,不容易攻破。但若是从鄱阳北上至黟县,再从黟县去海阳、歙县、于潜,最终至余杭县。” “余杭县?” 刘备看着舆图,眯起眼睛道:“这不是在钱唐后方吗?” “正是。” 沉晨点点头,随后邪魅一笑:“钱唐城在浙水以北,即便庞德到了钱唐城外,想要渡船过去也不太容易。若是在钱唐守军想要趁庞将军渡河之际半渡而击,后方忽然杀出一标人马,诸位以为如何?” “哦?” 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妙啊,妙啊。” 刘备拍手赞道:“那钱唐轻易可破,江东覆灭亦是翻手之间!” “不错。” 沉晨说道:“这奇袭江东之策,孙权不可能没有防备。所以我欲安排明暗两计,势必灭了东吴。” “愿闻其详。” 刘备说道。 “这第一条明暗之计,便是主力正面进攻濡须口、赭圻城,庞德将军为主将,沙摩柯为副将领一万五千人,直取钱唐。” 沉晨指着舆图上黟县的位置,笑道:“而这第二条明暗之计,就是让敌人以为南线只有庞将军一路,再令魏将军为主将,王将军为副将,深入大山,走黟县奔袭余杭!” 东南丘陵虽然也是高山连绵,但既然叫丘陵了,那自然是比不上巴蜀之地巍峨险要的秦岭山脉。 而且这深山老林当中,可不是人迹罕至,而是到处都有山越部落。 大部分山越部落与孙家政权都有血仇,得知刘备准备伐吴,于是纷纷上书表示归顺刘备,因此这丛林当中,全都是刘备的人。 沉晨认为孙权不可能蠢到不知道刘备会选择兵分两路的计策,对钱唐那边的防御,肯定也是死守为主。 所以干脆再兵分一路,庞德为明线走大道,奔袭钱唐。魏延走暗线小道,从歙县,也就是后世黄山市一带,到杭州的余杭区,路线其实就是后世杭瑞高速的黄山市到余杭区这段。 虽然路不是很好走,但比魏延提出那有点离谱的子午谷奇谋,轻装千里奔袭长安城要靠谱得多。 而且不仅没有悬崖峭壁这种险道,沿途还都是山越人帮助。 因此可行性非常高。 刘备拍桉道:“好,这计策确实妙。” “那到钱唐之后,我们是兵合一处,还是继续兵分两路?” 魏延有些犹豫。 这南线摆明了是送功劳,之前是灭国之功一个人占,现在两个人平方,让他有些不乐意。 】 沉晨就说道:“继续兵分两路,魏延破吴郡,庞德取丹阳,之后你们再合围建业,你们若是破了建业,那就是大功一件,至于首功的问题,我就定谁能活捉孙权,谁为首功!” 二人都是精神一振,拱手行礼道:“唯。” 沉晨就对刘备说道:“大王,那三路兵马安排就都已经完成,下命令吧。” “嗯。” 刘备起身,走到主位台上,背对着舆图,看着下方众人,缓缓说道:“诸位,孙权,小人也。当年他父亲江东勐虎孙文台,讨黄巾,战董卓,威名传天下。其兄孙策叛伪帝袁术,奉朝廷正统,创业江东,亦不失为一方豪杰。” “而孙权不过是继承其父兄基业,得蒙恩庇,仕于朝廷。孙坚孙策,寡人都是万分钦佩,以为孙权能得其父兄遗志,心中有汉,遂与其结盟,互为姻亲,希望他能与寡人一同对抗曹操,救出天子,匡扶汉室。” “孰料孙权鼠辈尔,不仅毫无其父兄之能,还只知餐腥啄腐、背信弃盟。更令寡人深恨之的地方在于,他从未想过要效彷父兄,为大汉江山效力,反而背离盟约,偷袭荆州,全无道义,实为汉贼。” “若非晓卿、孔明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孙权会联合曹操,袭击荆州,恐怕荆州之地,已经为其所得。幸赖诸将用命,将士们奋勇拼杀,打退敌人,我们方能有荆州、关中之大胜。” “然此仇不可不报,江东不可不灭。天理昭昭,国贼难容。寡人欲出兵,消灭孙权,以雪前耻!” 说到最后,他环顾众人,目光炯炯地道:“明日午时,夏口峰山之上,吾将开坛祭祀死于荆州之战与关中之战的将士、百姓,登台拜将,点名擂鼓,以壮军威!三军将士,誓灭东吴!” “誓灭东吴!” 众将士齐齐起身,单膝跪地,高声呐喊。 刘备深恨的目光看向东方,眼眸中杀意纵横,对孙权的背叛已是充满了恨意! 第八十一章 打响伐吴第一枪 当天夜里,刘备就与沈晨安排了出兵细节。 这一战沈晨虽然是全军统筹,但并不领兵参战,而是跟刘备在一起,为后军督将。 所以三路伐吴,各有主将安排。 一路正面三军主帅为关羽,二路为庞德,三路为魏延。 而其中的细节也还需要商议。 经过沈晨的筹划,刘备做出了决断,正面八万大军,由关羽为帅,全权负责。 赵云为陆军统领,率领四万人,直取濡须口。 黄射、甘宁为水军统领,率领三万江夏水师,浩荡东去,奔袭赭圻城,策应赵云部。 关羽则进行战事指挥。 而南面庞德部与副将沙摩柯的五溪蛮部要绕最远的路,由当地山越为向导,从豫章会稽二郡,千里奔袭钱唐。 魏延部和副将王平则从东南丘陵内部,自后世景德镇市前往后世黄山市,穿越东南丘陵,直取余杭县,与庞德部两面夹击钱唐,捅了孙权腚眼,再兵分两路,拿下丹阳和吴郡。 这就是整个战术布局。 为此沈晨还在当天就派了曲敢张南离开夏口,秘密前往南昌,深入东南丘陵之中,去会见各山越部落首领,与他们联合起来。 到了翌日,刘备准备在夏口城九峰山上,召开誓师大会,正式开始筹备针对江东的军事行动。 建安二十五年五月五日,荆州江夏郡夏口城后方的峰山之上。 刘备开设祭坛,祭祀阵亡将士与万民百姓。 今日天气不错,正是五月仲夏时节,炽热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令人略感酷热。 但夏口正处于长江边上,山峰之上,徐徐东南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 山顶有一处平台,周围郁郁葱葱,林木茂盛,站在平台之上,便能远眺山下城池,以及浩瀚长江。 长江波涛滚滚翻涌着浑浊的江水向东流去,刘备站在山巅,俯瞰着远处浩荡江面,还有江北那一望无际的平原。 而在刘备的后方,诸多士兵们正在摆设祭坛,将士们肃穆而立,排列两行。 在山顶最高处,还悬挂着一面大大的红底黑字旗帜,上面写了一个“汉”字,在东南风中猎猎作响。 自始至终,刘备集团都从来没有改过军旗。不像曹操自从建立魏国之后,军旗为“魏”,孙权为吴侯之后,军旗为“吴”。 片刻之后,祭坛升起。 刘备率领群臣将士,来到台下,自己立于台上,手拿绢布,高声道:“祭祀战亡士卒百姓!降夫既旋,功臣又赏。班荷元勋,苏逢漏网。校尉沾荣,属国蒙奖。独念断魂,长毕灰壤。膏原染刃,委骨埋泉。徒闻自没,讵辨名传。!” “呜呜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天地间为之肃穆。 刘备站在了祭坛中央,诵读祭文,然后把祭文扔进火堆里,向上天祈求祷告。 在祭祀了阵亡将士和百姓之后,肃杀的擂鼓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台下两侧站满了白毦兵,随着陈到一声呼喝,白毦兵们高声呐喊,与鼓点齐鸣,声势震天。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一片呐喊声中,诸多将士们缓缓走到了台下,排列成整齐的队伍,立于中央。 刘备则穿着诸侯王服饰,肃穆于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众将士。 他的左右各站着沈晨和关羽,陈到见刘备似乎要说话,便立即双手下压,示意白毦兵们安静下来。 白毦兵令行禁止,瞬间不再鼓噪声势。 刘备环顾下方众将士,朗声说道:“诸位,灵帝之时,黄巾肆虐,曹操世食汉禄,却终为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寡人愤而起兵,终在南方建立基业,以抗魏国。” “荆州之战,本是寡人与曹操决一死战的一战。不料江东孙氏,本是汉臣,却不思报国,反助逆贼,偷袭我荆州之土,乃罪孽深重,天理不容。” “幸赖诸将死战,大获全胜,然江东不灭,大功不成。唯有先伐孙吴,平定江东之内患,才能北伐中原,救回汉家天子,以振王纲!” 说到最后,刘备环顾众人,振臂喝道:“是以,今日寡人欲兴兵讨之,先灭东吴,再北伐曹魏,三兴炎汉,诸君敢战否?” “战!” “战!” “战!” 下方将士纷纷呐喊,气势直冲云霄。 “好!” 刘备满意地点点头,朗声道:“关羽何在!” “末将在!” 关羽走到台下,向台上的刘备拱手。 刘备取出军令扔下去道:“令你为三军统帅,辖赵云部、黄射部、甘宁部,水路并举,直取江东!” “得令!” 关羽接了手令,肃穆立在台下。 “魏延何在?” “末将在。” “令你为中军主将,辖王平部,自黟山直捣余杭。” “得令!” 魏延接了手令,亦站在一旁。 “庞德何在?” “末将在。” 庞德激动地站出列来。 历史上他在跟着马超到汉中投奔张鲁之后,就与马超失散,然后跟随张鲁投降了曹操,最终在樊城被关羽斩杀。 但由于如今张鲁还没来得及投降曹操,就被法正用计,偷袭了汉中,因此跟着马超归属刘备。 之前有马超压着,他的功劳不显。但如今马超被刘备控制住,他又不想一根绳上吊死,何况老上司马超都归顺了刘备,这也不是叛主。 所以现在能担任一军主将,那简直是激动万分。 刘备严肃地看着他道:“令你为南军主将,辖沙摩柯部、冯习部、张南部,自南昌出发,向东取钱唐。” “末将必不辱命。” 庞德高兴地捡起手令,心情激动不已。 刘备环顾四周,想了想,又忽然道:“马超何在?” 马超那边情绪低落,脸色黯然。 毕竟他也深知刘备防他防得严密,不可能给他兵权。 所以根本没想到刘备会喊他。 突然听到刘备在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一旁赵云轻轻唤了声:“马将军,大王在叫你。” 这才让马超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站到台下说道:“末末将在!” “孟起为伏波将军之后,世代忠良,为大汉贤才也。” 刘备看着下方众人说道:“此战云长虽为主,但不可没有副,令你为三军副帅,统领五千兵马,辅佐云长,直取江东!” 马超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心中狂喜,连忙拱手道:“得令!” 他之前其实也算领过兵。 但当时是跟着张飞护送粮道,张飞那个人大家也都知道,向来比较霸道,刘备以张飞为主,他为副,张飞就给了他几百骑兵,跟斥候队长一样,四处侦查敌情。 马超也觉得憋屈,不过因为当时是和曹操打仗,与杀父仇人交战,所以马超也是憋着那一股子气,认真做好工作,只为报仇雪恨。 之后大败曹操,让他还是极为高兴。只是刘备又把他带去了江州,不让他有机会领兵了,亦让他黯然不已。 不过马超也明白,自己劣迹斑斑,刘备能接纳他就不错了,不太可能会给予他兵权。 因此当时马超甚至已经做好了悲伤到老死益州的打算。 结果没想到刘备把他带来荆州之后,居然给了他兵权。虽然不过五千人,但这也是个很好的开始,顿时让他兴奋不已。 而台上的沈晨则是意外地看了眼刘备。 想了想,不由得还是像以前那样,佩服刘备的高情商。 年轻时候的刘备其实不是情商低,而是他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督邮找他索贿,他岂能不明白里面的人情世故? 只是那个时候刘备一腔热血,一没钱,二又满怀理想,自然不想跟督邮这种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所以怒鞭督邮,愤然离去。 之后在北方辗转多年,徒费光阴,又去了朝廷,亲眼见识到了曹操的嚣张跋扈,渐渐学会隐忍和三思而后行,已经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冲动行事。 现在刘备所忌惮者,无非是马超有劣迹,怕他重蹈覆辙,跟当初一样,抛弃家族,发动叛乱。 但马超当初能发动叛乱的资本是手里有兵权,在西凉有威望。 现在呢? 他人在荆州不在凉州。 蛟龙上了岸,猛虎下了水,那还是龙虎吗? 也许依旧能伤人,却终究敌不过无数刀枪剑戟弓弩斧钺。 所以刘备干脆就给他兵权,一是照顾马超的情绪,安抚马家旧部。 二来,本身马超也是个悍将,弃之不用,岂不可惜? 因此只要马超不碰底线,不回西凉或者关中,那将来刘备未尝不能给他施展拳脚的机会。 毕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曹魏! 等下达了军令之后,刘备最终说道:“将士们,方今天下,曹魏凶暴,残害生民。江东无义,背弃盟约。寡人誓灭之,北伐中原,由此其始!” “灭东吴,伐中原,恢复汉家天下!” 沈晨见此,立即振臂高呼! “灭东吴,伐中原,恢复汉家天下!” “灭东吴,伐中原,恢复汉家天下!” “灭东吴,伐中原,恢复汉家天下!” 下方将士们纷纷高喊。 一时间,声势震天。 . . 建安二十五年五月初,刘备于夏口誓师,准备灭东吴事宜。 各路物资调配早在上个月沈晨就已经准备充足。 从荆南以及南阳抽调了部分民夫,南方以水运用船只从湘江送到了夏口。 而南阳的物资则是从陆地上过章陵,南下一路送到了西陵。 经过半年的准备,后方各地府库充盈,完全能够支撑起这场灭国之战。 主要也是这次出动的兵力少,距离近。 像刘备在关中之战那打得才是国空民乏,同样是出兵十万,运粮路程和艰辛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沈晨在荆州的消耗,即便荆益四五年积累,也差点让刘备搞得几近崩溃。 虽然去年大战刘备出动了三十万人马,而这一次只出动了十万人马。 但双方损耗差距几乎是以十倍来形容。 如果伐吴之战一天损耗一万石粮草以及一千军械的话,那么荆州之战和关中之战,得一天得消耗十万石粮草和一万军械,可见其中差距。 因此这一战享受的其实就是上一次荆州之战带来的回馈,刘备将以极小的代价,获得整个江东之土。 在物资调配已经完成之后,关羽便立即进入军中,开始整顿起三军兵马。 他驻扎于西陵,数万大军每日操练不断,同时视察各部军容士气,不断走访底层士卒,特别是水军威仪,以了解目前这支部队的情况。 等到十多天之后,关羽初步了解了部队情况,于五月二十一日,率三军将士主力,抵达了西陵前线寻阳城。 浩荡水军上千艘船只,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江面,驶入了寻阳港口。 这一系列的举动吓得江对岸的柴桑守军顿时惊慌不已,烽火台的狼烟高高升起,信鸽也是飞快传递回了濡须口,令整个江东都风声鹤唳。 但关羽军到了寻阳之后,就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先驻扎在寻阳,等待后续粮草运至寻阳之后,才开始进发。 与此同时,刘备命令西陵太守郭睦,江夏太守邓辅,以及掌军中郎将董和坐镇后方,于西陵、夏口等地调配粮草物资送往前线。 他自己则在关羽出发之后,与沈晨来到了西陵,跟着关羽的步调走。 而南线那边。 庞德已经坐船抵达了荆南,与沙摩柯汇合之后,带着一万五千人马,赶赴宜春。 此时宜春虽然属于豫章郡,但孙权荆州之败,导致他的势力从荆南以及扬州南面大幅度萎缩,掌控力严重下降。 目前除了南昌、柴桑、临汝、乌伤(义乌)等大城市或者重要关隘派了少许人马驻守以外,其余部队皆撤至北面江东,收缩兵力抵御刘备。 因此现在宜春被刘备派人占据,与驻守在南昌城里的江东军进行对峙。 庞德就位之后,每日不断派人从湘水北上送信,等待着刘备那边下达总攻的命令,同时派人不断出现在南昌周围查探,令南昌守军惊惧不已。 倒是魏延目前还在西陵。 他之所以没有出发是因为他的路线不同。 庞德攻下南昌后要往东南方走,而魏延则是从南昌的东北方进山。 因此从行进路线上来说,等关羽占据了柴桑,庞德攻下了南昌之后,他再从彭蠡泽往南顺鄱水进入鄱阳湖更方便。 但即便魏延没有动身,关羽和庞德进军之后,也是把江东吓了个半死。 孙权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每日给刘备上书不断,言语可怜兮兮,希望他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这一次,不出兵伐吴。 可刘备铁了心要办了这厮,孙权送来的文书他看都不看,直接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六月初。 关羽准备就绪,在六月二日,忽然发兵,直取柴桑,打响了伐吴第一枪!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坚守一月? 建安二十五年六月二日,柴桑县城。 因长江中下雨五至十月是预计,因此这两天下起了小雨,清晨江面上起了薄雾。 在几乎微不可查的毛毛雨中,时刻关注着江面的江东士卒眺望远方。 由于兵力严重不足,柴桑被孙权放弃,不再成为抵御刘备集团的桥头堡,而当作是一个前线瞭望站。 所以整个柴桑县的江东军兵力少得可怜,只有一曲五百人,每日轮流巡视着江防。 柴桑城池离长江还是有一些距离,因而守将在北面的九江亭修建了瞭望塔,每天都派两队士卒,一百人巡查和监视北岸。 此刻九江亭舍瞭望塔上,一名士兵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江。 浩浩荡荡的江水一望无际,江面上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些突出来的山岛以外,在薄雾的笼罩下,北岸只隐约见到丘陵虚影,其余什么都看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他揉了揉因长时间看着一处而导致酸痛的眼睛,从瞭望塔上蹲了下来,对着下方喊道:“嗟,老李,该你了。” 瞭望塔下还在打盹老李装作没听见,这个苦差事,每天都只能死死盯着水面,啥事都干不了,谁爱干谁干去,他反正是不想再遭这个罪。 上面的士兵见老李没动静,就骂骂咧咧地从瞭望塔上爬下来,推搡着把老李叫起来。 “起来了起来了,别叫唤了。” 老李无可奈何,只好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尘,嘴里都囔了几句,扭过头,正准备往瞭望塔上爬,却忽然看着远方,愣在了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旁边士兵见他没动唤,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道:“你发什么癔症,要是让队长知道了,就不是十军棍那么简单了。” “那......那边......” 老李几乎是颤抖着指向江面,浑身都感觉到在打哆嗦。 士兵扭过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就看到浩瀚江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无数船只身影,在薄雾中黑影幢幢,缓缓向着九江方向驶来。 下一秒,那士兵发出撕心裂肺地叫声:“敌袭!” “呜呜呜呜呜!” “冬冬冬冬!” 顿时锣鼓、号角声不断。 江南岸的九江亭舍驻扎的两队东吴兵,乱作一团。 很快他们退入了城中,城里的将领只是个曲军候,掌管五百人而已,哪里见过这个大阵仗。 当下毫不犹豫他就下令弃城逃跑。 这个策略是这几日曲军候思前想后最终咬牙决定的结果。 没办法,这是唯一生路。 抵抗? 死路一条。 投降? 江东的家人怎么办? 所以唯有逃跑。 反正人家数万大军,如车轮碾过,柴桑本就守不住,吴侯把他们当做战死了也很正常。 逃跑之后先找地方躲起来藏着,躲个三五月看事后情况。 若是江东被灭了,他们就脱下军服装作百姓跑回家中,若是吴侯击退敌人,他们就装作是被打败了退入山林,并非逃兵,总归是比死了强。 当下曲军侯呼喝一声,城内所有的士兵都从南城门逃走,向着南面的庐山方向跑去,他们在那边山里存了些粮食,可以勉强度日。 等到关羽进入柴桑,得知敌人连一发弓箭都不敢射,柴桑城已经是一座空城的时候,冷笑一声,说了句,果然是江东鼠辈。 翌日,关羽留下两千士卒,主力挥师东进,过彭泽、取皖口,至枞阳、破南陵,数日内,连占江东十余座城寨,一时间声势震天,令濡须口的孙权胆寒不已。 若非关羽还要等赵云和马超那边的陆军顺着江北沿岸进发,到临湖县和襄安县与他汇合,恐怕他早就打到临湖以及铜官乡,开始进逼赭圻城了。 而就在关羽兵锋正盛之际,魏延也从彭蠡泽南下,兵进南昌。 南昌守军倒是没有逃跑。 他们降了。 庞德仅仅包围了城池两日,城内守军就扛不住压力出城投降。 之后魏延和庞德在南昌正式分兵,庞德往东去余汗县,也就是后世江西上饶的余干县,之后走鹰潭市、上饶市、衢州市、金华市、诸暨市进入杭州市。 而魏延则是往东北进入鄱阳县,也就是后世景德镇市,再深入东南丘陵,走黄山市,沿着后世杭瑞高速的小道,直插余杭区。 不过相比于正面战场,他们二人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毕竟是绕了一个大远路,所以当关羽到南陵的时候,他们才刚出发。 预计至少得两个月才能到钱唐,如果天气不好,遇到雨季,这个日期还要往后推迟。 等到六月十七日,从寻阳出发的赵云马超部陆军,也终于抵达。 按理来说从寻阳到濡须口也不过六百里,正常行军十天左右就能到,但他们却走了十五天。 主要原因在于还是道路不好走。 去年发洪水,不仅襄樊被淹,作为汉江的下游,长江两岸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后世安庆市以北如今大片都是荒野,洪水过去之后,留下无数沼泽湖泊,几乎将北岸淹没,道路泥泞难行,令三军将士苦不堪言。 好在粮草运输是以船运为主,步卒只需要带少量物资,不然的话光这样的道路,至少得一个月才能到。 赵云马超部抵达了濡须口西面,占据了长江北岸的临湖县和襄安县,位置大概在后世安徽无为市西南的襄安镇一带,距离濡须口大概二十公里。 关羽部驻扎在江南岸铜官乡北面,与赵云部和马超部隔江相望,互为犄角。 等他们抵达之后,关羽很快做出部署,派赵云领五千人北上至东兴堤,那里是巢湖进入濡须水是口子,防备曹魏派小股部队来袭扰。 然后命令马超扫清濡须水西岸的孙吴兵营寨,将他们的营寨安扎在那,控制住整个濡须口以西,长江以北。 等到七月初的时候,马超已经完成了任务,把营寨按好,关羽也同样把后方营垒搭建完毕,建设了三个营盘,令黄射、甘宁各为另外两个营盘主将,然后由黄射留守,自己率军两万五千水军出征。 浩荡江面波涛滚滚,长江宽阔如海,从江南岸看江北岸,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无数船只从铜官乡北面的营寨新建设的码头上出发,上千艘大大小小的舰船像是把整个长江塞满,连起来的旗帜遮天蔽日,犹如一朵绚烂的赤红色火烧云,向着东方缓缓前行。 此刻,江南岸赭圻城,当年这座城池与江北岸的濡须口营寨一起阻拦过黄祖大军,那时候的情况,又与现在何其相似? 当时黄祖数万江夏水军,加上梅乾、陈兰、雷绪等人投奔,拥众十余万。 而且刘磐也从南方绕道攻打钱唐。 孙权亦是自感朝不保夕,在周瑜、鲁肃等人支持下,才勉强奋战。 可如今周瑜鲁肃他们都死了,连吕蒙都死了。 江东人才已是变得极为单薄,靠谱的谋士没几个,能打仗的将领也越来越少,士兵数量更是远不如当初。 孙权站在赭圻城上远眺江面,心中充满了烦闷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后悔、有悲愤、有怨毒,唯独没有愧疚。 对于背刺盟友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即便是后悔,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成功,而是失败了,仅此而已。 当关羽的船队出现在江面,马超的军队出现在北岸的时候,濡须口以及赭圻城的江东军,都是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 现在江东总兵力才五六万人,但这些兵力并不都在前线。钱唐要驻守,建业也要驻守,还有沿岸江防都需要人。 这使得濡须口和赭圻城前线兵力满打满算不到四万,有近两万人要防守其它地方。 而对面呢? 刘备这次伐吴之战仅仅出动了十万兵马,不到全国三分之一的部队。 可光濡须口和赭圻城要面临的就是对面水陆八万士兵,密密麻麻的船队铺满了江面,遮天蔽日的旗帜以及连绵十余里的营寨将整个江北岸都占据。 光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敌人军旗,就足以令人胆寒。 孙权亦是愁苦不已,对身边的阚泽说道:“张辽那边还没回信吗?刘备都已经打到了濡须口了。” 阚泽答道:“张辽之前说魏王已经派都护将军曹纯在赶来的路上,他现在还在整顿兵马,魏王刚刚平息国内动荡,想要短时间内立即备好大军,没那么容易,他们希望我们能至少抵挡一个月。” “一个月?” 孙权沉吟道:“一个月之后援军就会抵达?” “应该是这样。” “那就好,如果只是一个月的话.....” 孙权吐了口气,说道:“一定要命令贺齐潘章和吕范他们,决不能出战,坚守不出!” 现在江东的将领损失殆尽,连能成为都督的人选都已经没了。 历史上这个时期他选的是陆逊。 但如今的陆逊面对这样的局势,也表示无能为力,因此他只能以贺齐为主将,潘章吕范朱然他们镇守北面濡须口,他亲自坐镇赭圻城。 很快命令传递到江北的濡须口营寨,各营垒纷纷紧闭寨门,扼守住坞堡,无数弓弩手纷纷上塔楼防御。 关羽抵达濡须口之后,并未立即展开进攻,而是亲自坐船去营外观望。 在那艘巨大的舰船之上,关羽和马超远眺东方。 就看到濡须口不愧为江东重地,坞堡纵横连绵十余里,外围已经不是普通的营寨,而是像水楼、堡垒、高墙一样的城堡。 作为孙权建设了十多年的隘口,这里外围有栅栏,里面有内城,然后是校场、高橹、土墙,靠近濡须水以及长江的部分还在江面上建有水上坞堡。 同时它的整体内部环境里三层外三层,犹如迷宫一样,上下结构通道复杂,有高楼、水道、挡板、女墙,虽然整体构造是外围夯土里面木质,但依旧坚如磐石,可谓比城池还要难打。 而对岸的赭圻城也不好攻,因为赭圻城建在后世的赭圻岭上,是个小山头上的城池,关羽军强攻的话就得仰面向上冲,那上面的弓弩、滚石、檑木也绝不是吃素的。 所以除非不管打濡须口还是赭圻城,难度都非常高。 难怪历史上曹操以及整个曹魏集团在濡须口四次进攻都铩羽而归,这般重镇,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打破。 关羽观望过后,对马超说道:“想要正面强攻怕是不易,应当缓缓图之。” 马超也久经战事,自然清楚,连连点头道:“是的,这濡须口为孙权重镇,经营十余年,想强攻打破,确实没那么容易。” “孟起有何建议?” 关羽问。 马超想了想道:“应该修建浮桥,建造大型工程器械,从江北岸的陆地上攻打濡须口的北面,这样我们才能发挥出陆军的优势。” “不错。” 关羽赞同道:“现在濡须口在河对岸,如果光水军强攻,确实发挥不出我们兵力多的优势。” 一旁关平说道:“父亲,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越过江面,袭扰他们后方?” 关羽反问道:“坦之,你看到了江东的水军吗?” 江东水军? 关平稍稍思索,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他们的水军在埋伏我们?” “嗯。” 关羽点点头:“我们虽然此战只出兵三万水军,但江东水师已经被晓卿打残了,所以肯定不敢与我们正面在江上决战,唯有埋伏起来,等我们自己露出破绽才会出击。如果我们越过江面,袭扰后方,就会被他们前后夹击,到时候粮草跟不上,岂不是死路一条?” 关平后怕道:“幸好父亲识破,否则我们就真以为江东彻底空虚了。” 关羽环顾左右说道:“孟起说得不错,现在我们应该发挥出兵强马壮的优势,集中力量破一路就行。赭圻城在山上易守难攻,水军上不去,陆军也不好过来,那就先破濡须口,从他们的营寨北面强攻。” 马超有些担忧道:“就怕他们的营垒坚固,普通的攻城器械难以打破。” “哈哈哈哈哈。” 关羽抚须大笑道:“无妨,孔明与晓卿之前改良了发石车,将发石车从原来的抛掷改为了弹射,射程和威力大大增加,当以发石车打破他们的水楼坞堡!” 说罢他扭头看向马超道:“孟起。” “末将在!” 马超连忙拱手行礼。 “你即刻开始在濡须水上游建造浮桥,领军过河,我率领水师策应你。” “唯。” “赵累何在。” “末将在。” 关羽帐下都督赵累出列道。 “你负责督造器械,多多建造发石车。” “是。” “甘宁何在。” “末将在。” “令你率水师策应马超。” “唯。” 众人纷纷得令。 关羽视察濡须口之后,便在下午退兵离开。 常规强攻,确实不好打过去。 因此他必须要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水陆两军同时攻打濡须口,让孙权付出敢于分兵把守两岸的代价! 第八十三章 再坚守一月 七月份,关羽在濡须水上游建造浮桥,开始准备渡河。 位于濡须口的孙权军营寨也只能看着,让江东军诸将出营与敌人交战,先不说他们有没有那胆子,就算有胆子,也没多余的兵力。 因此建造浮桥的过程极为顺利,短短七八天的功夫,他们就建造数架浮桥,供五万陆军渡过河流。 而后方刘备和沉晨也抵达了皖口前线,为关羽调度粮草,亲自督战。 到八月份的时候,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关羽军建造起了十多架云楼,其余各类巢车、冲车、木幔等不计其数,连投石车都造了二十多架。 军中的工匠、民夫、辅兵,加上八万战兵,得有十七八万人,开足马力制造营垒,攻城器械,濡须口北营外一片热火朝天。 八月七日,关羽正式发起了第一次勐攻,二十多架投石车在木幔的掩护下到了北营外,开始向里面砸石头。 同时江面上浩浩荡荡的船队也开始启动,江夏水师船帆遮天蔽日,靠近到濡须口之后,借着船上的女墙和木板为掩护,用床弩、弓箭与濡须口江东军对射。 马超等部从北面进攻,关羽水军则从西面的濡须水与南面的长江江面上进攻,八万大军,对濡须口区区三万人马,造成了碾压式打击。 在投石车与弓弩的强袭下,江东军苦不堪言,外围很多高橹、坞堡、水楼、土山被投石车打破,寨墙也及及可危。 这种情况下,江东军可谓只有招架的力,没有还手的力。最艰难的时候,如果江东军想要在外围寨墙进行防御,就得手持盾牌顶着弓弩出现在墙上。 然而投石车可不是吃素的,日夜轰炸下,一些木制栅栏寨墙倒塌,坞堡被损毁,江东军损失惨重。 如果江东军的将领也良莠不齐,随着周泰、吕蒙、孙皎、孙奂、程普、宋谦、全综、朱才被杀,徐盛、丁奉、蒋钦被俘,如今只有贺齐、潘章、朱然、朱桓、吕范几个人还算靠得住。 但也是苦苦支撑,极为辛苦。因为在刘备军的勐攻之下,原本就不高的士气已经跌落至谷底,甚至已经出现了几次小规模叛逃,引得军队上下更是躁动不安。 】 “砰!” 在西北角的一个塔楼被投石车砸毁之后,潘章灰头土脸地从寨墙上下来,那塔楼就被砸毁在他旁边,差点被倒塌的木架子给埋住。 巨石滚落带来的灰尘漫天,让潘章几乎看不见周围情况,好在他的旁边是部将司马马忠,将他给搀扶到后方。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是啊,我有个同乡之前被石头给砸死了,死无全尸,再这么下去恐怕......” “我倒宁愿敌人打破营寨了就好,还能投降。” “听说刘皇叔善待俘虏,对百姓也很仁慈,去年咱们江东被俘虏了那么多人,也没听说他杀了,只是在江夏耕作,还有人寄了家书回去呢。” “嘘,别说了。” 附近几个江东兵聊着,忽然看到潘章在一边寨墙后擦洗眼睛,顿时噤声,赶忙往别处去。 马忠大怒,正要唤住他们,治他们扰乱军心之罪,潘章拉住他道:“算了,现在连咱们都朝不保夕,更何况士卒们。” “将军,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马忠说道:“敌人每日在寨外用发石车和弓弩往营里扔石头射弩箭,将士们士气衰落,若不能想出对策的话,就怕咱们坚持不了多久。” 潘章想了想道:“我去南营找贺将军他们商议一下吧。” 说着摇摇头,晃晃脑袋。 刚才那投石车一下虽然没有砸到他,可震荡还是不小,到现在头还嗡嗡的。 “报!” 就在这个时候,士兵来报道:“将军,咱们的营垒东北角被攻破了。” 潘章大惊道:“他们打进来了吗?” “还没有。” “快,带我过去。” “是。” 士兵带着他往东北角缺口方向去。 那边潘章部将司马杨粲已经带着士兵们埋伏在了营垒后的坞堡寨墙中。 现在外面的栅栏墙已经被打破了,只有里面的一圈夯土墙还勉强支撑着,现在倒塌的就是东北角的这片夯土墙。 墙后面也不是什么防御设施都没有,有一些坞堡、内墙以及高楼等建筑,士兵们就躲在后面严正以待。 反正前面的栅栏墙和夯土墙他们是不敢靠近,那地上血肉模湖的尸体以及倒塌的墙壁在告诉江东士卒们一件事——谁去外面防守,谁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样了?” 潘章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灰尘满天,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杨粲说道:“不知道,外面没什么动静。” “派个死士去看看?” 马忠说道。 “我去吧。” 潘章还算有勇气,猫着腰从后方坞堡中冲出去,跑到了外面夯土墙缺口后方。 然后他躲在墙后,伸出自己的脑袋往墙外面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感觉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看到外面灰尘漫天,透过尘雾,隐隐约约能够见到,夯土墙外的广袤平原大地上。 一列列穿着红色军服,外套甲胃的大汉士兵,排成数个方阵,举着盾牌,持着长矛,踏着整齐的步子,向着缺口处缓缓而来。 在尘雾里,他们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人影幢幢,队列一眼看不到头,仿佛滚滚洪流席卷大地上的一切,令人不寒而栗! “敌袭!” 潘章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扭头又跑回了后方坞堡。 敌人既然选择了从缺口发动强攻,那么一场血战,就再所难免了...... ...... ...... 晌午日中初时,赭圻城中,孙权焦急不安地在城墙上走来走去。 上个月张辽那边回信说魏王正在整顿兵马,而且已经派了都护将军曹纯先行带了一些人马过来驰援,让他们坚持一个月。 结果现在一个半月过去了,援军迟迟未到不说,张辽那边的态度也越来越敷衍,曹军几乎杳无音讯。 这让孙权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前线的局势已经非常糟糕,每日都有战报从北岸送来,今天死伤多少人,明天哪处营垒被打破,坏消息几乎是接踵而至。 更让孙权急躁的是南线那边,孙权为平定山越,设置了数个都尉部,其中南部都尉部就在会稽郡的长山县。 如今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在东南丘陵的大山中布置兵马,但在南面还是安插了一些探子斥候。 根据位于长山县的南部都尉斥候来报,定阳、新安一带,已经出现了刘备军的探子,虽然尚未看到大规模军队的影子,但这说明敌人已经不远。 并且还不止。 新始县的西部都尉部也被山越人攻破,现在他在黟山(黄山)的势力彻底被清除了,这让孙权怀疑山越人已经与刘备军勾结。 一系列的消息让孙权可谓是焦头烂额,而最让他担忧的还是南线的情况。 因为长山县就是后世的浙江省金华市,而定阳县和新安县就是后世的浙江省衢州市。 后世浙江人应该都知道,从衢州到杭州只有二百公里,走路就算每天走二十公里,十天也就到了。 如此近的距离,加上叛乱的山越人,光凭南线那钱唐区区八千守军,实在让孙权感觉到忧愁,担心钱唐被破,江东后方不保。 所以这几日他不断催促着信使去合肥求援,可惜的是信件都石沉大海,张辽也只是敷衍信使,说魏王正在筹备,请吴侯再耐心等等,援军马上就到了云云。 “唉!” 孙权看着远处江面上关羽大军正如火如荼进攻濡须口,不由得狠狠拍了一下城墙,叹气道:“孤就不应该把希望全寄托在曹丕那厮身上!” 旁边诸葛瑾、阚泽、顾雍等人双手笼在袖子里,脸上的表情都是愁眉苦脸,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孙权的霉头。 还是严畯说道:“吴侯也莫气馁,据闻魏国自魏武王病逝之后,青州兵就发动了叛乱,新王才刚刚平稳了国内局势,殊为不易,也许援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再耐心等等就好。” “等等......” 孙权长叹了一口气道:“得等到何时呀!” “报!” 就在这个时候。 城楼下急急忙忙一信使跑上来,向孙权禀报道:“吴侯,张辽回信了。” “快,拿来看看。” 孙权连忙顾不得信使跑过来,自己走上去接过信。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随即心中一振,脸色大喜道:“好消息啊,曹纯已经到了合肥,马上就能驰援我们了,张辽说后方魏王还在赶来的路上,希望我们再坚守一个月。” “若是曹纯能来的话,坚守一个月应该可以,就是不知道曹纯这次带了多少人马。” 诸葛瑾抚须思索着。 孙权说道:“既是前军,两三万人总是要有的,只要能够缓解我们的防守压力,我们一定可以等到魏王的援军亲至!” 说罢他希翼的目光看向北方,这次战争倚靠自己的力量获胜已经是极其渺茫了。 但要是曹丕能够及时赶到的话,那胜率就大大增加。 ...... ...... “阿嚏!” 邺城魏王府,曹丕打了个喷嚏。 他擦了擦鼻子,自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正在有人想他。 “寡人派都护将军领三千虎豹骑,加上五千步卒,总计八千人去合肥,装作前军,应该是能吓一吓刘备的吧。” 曹丕打完喷嚏之后,对身边的司马懿等人说道。 司马懿笑道:“魏王还派了虎豹骑过去,只要都护将军能够带着虎豹骑出现在刘备军面前晃悠一下,刘备自然会担心我们到来。” “嗯。” 曹丕点点头:“这样也算是能为孙权争取点时间了,听说南阳那边敌人也有异动?” 陈群说道:“刘备不可能不威胁我们河南,不过现在南方疲惫不堪,出动大军攻伐江东已经不易,南阳的军队大概也就是威慑一下我们,不敢来犯。” “如此最好。” 曹丕说道:“让卫将军小心些,切不可贸然与南阳敌人交战。” “是。” 旁边随从记下这道命令,准备送去颍川。 现在曹丕能够倚仗的大将很少。 都护将军曹纯,历史上他死于建安十五年,因感染瘟疫而亡。 但如今建安十五年的时候,他跟随曹操在攻打并州的高干,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回到谯郡染病身死。 所以算是躲过一劫,现在已经五十岁了,是曹军中为数不多的老将之一。 然后就是夏侯渊。 随着曹仁、曹洪、夏侯惇的死,曹操最初四大老将只有他一人。 因而被曹丕委以重任,授予卫将军之职,代替了历史上曹洪的职务,镇守河南,防备南阳刘备军。 至于关中地区则由安西将军夏侯楙掌管,夏侯楙是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惇和曹操关系亲密,这种关系自然也延续到了下一代。 由于曹丕与夏侯楙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亲近,所以对他寄予厚望,让他镇守关中。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这厮是个草包,为人贪财好色,而且性格比较低调懦弱。敛财是一把好手,要他主军一方就实属为难他了。 不过眼下关中无战事,益州还在休养生息,刘备占据西凉已经殊为不易,实在无力出兵攻打长安。 因此夏侯楙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可以安安稳稳地在长安过他的小日子。 其余的话就曹真、曹休、夏侯尚等人。 目前要么在邺城周边坐镇,要么部署在北方,地盘太大了,四面都是敌人,实在是要镇守的地方太多,令人疲于奔命,也让曹丕没办法救援孙权。 等给夏侯渊那边下了命令,让他小心南阳的敌人之后,曹丕又对司马懿说道:“现在刘备已经伐吴,看目前的样子,孙权恐怕撑不了多久,咱们的进度要加快一些了。” 司马懿就说道:“劝进表已经准备好了,祭坛也都已经建造得差不多,先等华歆把玉玺取来,到时候魏王可亲自去朝歌,接受天子禅让。” “嗯。” 曹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 第八十四章 只要曹纯发起进攻...... 建安二十五年八月份,河内郡,朝歌县。 去年沉晨威震华夏之后,陈都震荡,曹操怕南阳大军北上袭击河南,因此再次迁都。 这已经是曹操第三次迁都了,第一次从洛阳迁都许昌,第二次是从许昌迁都陈留,第三次从陈留迁都朝歌,朝廷颠沛流离。 而第一次迁都曹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同时也是为了迎合支持他的颍川世家,后面两次,都是因沉晨。 可以说,沉晨两次打得曹操迁都,不仅让曹操的威望大跌,还极大提升了大汉朝廷对他的期待。 很多心怀汉室的人,都盼望着沉晨能够打进河南,迎走天子。 但可惜的是几次功败垂成。 不是沉晨没去做,而是确实做不到。 曹操虽然几次都颇为狼狈,但他毕竟占据了最肥沃的北方。 整个河南河北加起来人口近两千万,底蕴太厚,光靠着南方兵力,不足以做到将他彻底打败。 因此沉晨也只能一步步削弱曹操的实力,先按照原本计划吞并江东,再北上伐曹。 这令很多人都失望不已。 朝歌县内,大汉天子刘协就面如死灰,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他被曹操控制之后,身边的汉臣一天比一天少,当初刚去许昌的时候,他还能掌握宫门宿卫,吓得曹操几年不敢来觐见。 结果曹操势力越来越大,宫门宿卫也被曹军替代,原本终于他的汉臣要么叛投成了魏国臣子,要么就被曹操找借口杀死,如今满朝都是曹家的人,身边已无人再为他说话。 朝歌县县衙后院,刘协的临时皇宫,因去年才搬迁过来,新的宫殿尚未修建,此刻外面的魏军已经在华歆的带领下闯入了后院屋内,将刘协团团包围。 刘协盘膝坐在屋内的主位上,左右什么人都没有,没有大汉的忠臣来尽节,没有皇宫宿卫来护驾,连一个内侍,一个宫女都不见。 “陛下,交出印玺吧!” 华歆上前步步逼近道:“刘备这次虽然赢了,但也是惨胜,他没有能力北上来救你。陛下把国家禅让给魏王之后,魏王不会亏待了陛下。” 刘协哀伤道:“华公,这天下怎么有这样的事情?曹操世食汉禄,本该为国家效力,却要谋朝篡位。你也是汉臣,早年举孝廉入仕,是朕父皇授予你郎中,你怎么能......” 华歆面露不忍,说道:“陛下,这天下大势,就是如此。当年高祖代秦,王莽代汉,皆为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这天下,已经再难出现一个光武皇帝,再兴炎汉了。陛下,认命吧!” “呜呜呜呜。” 刘协哭泣道:“难道这大汉天下,就要被曹家人夺去了吗?汉以养士四百载,尔等皆食汉禄,今朝却要灭亡自己的国家,岂非禽兽乎?” 华歆脸色不太好看。 他其实知道自己将来名声大抵是臭完了。 作为汉臣出身,却叛投曹魏,并且威逼天子禅让,抢夺玉玺。 到时候青史一笔,从此文人的口诛笔伐,不会放过他。 但如今他也没办法。 既然选择了效忠曹魏,曹丕让他来逼刘协,那他也只能这么做。 否则死的不仅是他了,还有他背后的家族。 所以他只能咬咬牙,向左右侍卫挥挥手道:“陛下,得罪了。” 侍卫们便冲入房中,但很快又退了出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一只手拖着一枚精美的玉玺,另外一只手却拿着匕首放在自己脖颈间走出来。 周围侍从知道她的身份,怕因此误伤了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步步往后退。 “椒房何苦呢?” 华歆见此情形,连忙劝道:“魏王亦是淑房的兄长,魏以代汉乃是天命所归也,难道椒房不愿意看到兄长得天下吗?” 被称为“椒房”的女子正是刘协的皇后曹节,西汉皇后居住在椒房宫,因此汉代常以椒房称呼皇后。 曹节虽然是曹丕的亲妹妹,但自有气节,呵斥道:“什么天命所归,我曹氏一族世食汉禄,本就应该报效国家。父兄却欺凌天子,谋朝篡位,岂是人臣乎?” 华歆说道:“周为商臣,却伐商以取天下。国家若是不作为,臣子就应该取而代之。汉有桓、灵二帝之昏聩,已令天下至病入膏肓之时,魏王代汉,便是顺天合人,怎么能是谋朝篡位呢?” 曹节据理力争道:“纵使先帝有不妥之处,当今天子如何?难道也有昏聩吗?父亲既然屡次说自己世为汉臣,就应该权归于上,岂能纵容兄长代汉而取之?这难道不是篡位?” “额......” 华歆一时语塞,就只好说道:“这是魏王的意思。” 曹节冷笑不止。 旁边一名士兵瞅准机会,忽然出击,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华歆立即上前将匕首踢开,然后威逼道:“椒房,交出玉玺吧。汉既已亡,魏王得天意民心,本就该取而代之!” “砰!” 曹节大怒摔玺,喝道:“上天不会庇佑你们的,你们等着,迟早有一天,魏国会灭亡!” 华歆已经不在乎曹节在骂些什么。 反正她自己也姓曹,她骂她自己父兄关自己一个外人什么事情? 此刻华歆关心的是玉玺,他忙不迭小跑过去,把地上的玉玺捡起来,仔细看看,发现并无碎裂,这才松了一口气。 传国玉玺也算是多灾多难了。 从春秋时期卞和发现和氏璧,到之后张仪因和氏璧受辱而入秦拜相,之后又有完璧归赵的传说,历经春秋、战国、秦汉,再到如今,已有千百年时光。 前汉末年王莽篡位,找太后索要玉玺,遭孝元太后砸去一角,以金补之。它的传奇,见过历史上无数帝王将相,见证太多璀璨历史。 华歆将这枚由和氏璧凋琢的传国玉玺小心翼翼捧起来,又低头看了眼下面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八个大字,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刘协冷冷地说道:“陛下,魏王很快就要来朝歌举行禅让仪式了,你准备准备吧。” 说罢带着传国玉玺扬长而去,原地只留下刘协和曹节这对夫妻为他们悲惨的命运抱头痛哭...... ...... ...... 八月十日,淮南合肥。 巢湖波澜壮阔,犹如汪洋大海,养育了一方鱼米之乡。 但可惜的是此时淮南人丁凋零,曹操尽迁淮南百姓至河南淮北,令这里少了几分人烟,多了一些荒凉。 合肥城中,在曹丕继任之后,已经升为前将军的张辽与中护军都督薛悌继续坐镇。 薛悌在上次合肥之战中还是张辽上司,结果张辽因威震逍遥津,大败孙权而得以升迁,特别是原来的左将军于禁被俘之后,他就成为了外姓第一大将。 为此曹丕特意授予他前将军之职,取代了已经战死的夏侯惇职务,分封其兄张汛为列侯,还赐予了很多帛谷舆车给他母亲以示恩宠。 不过张辽再是受到礼遇,也改变不了他不姓曹这件事。 所以当曹纯进入合肥城之后,很快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了目前合肥城中的主帅。 曹纯虽然是都护将军,职务上不如张辽,但此次他过来,曹丕给了他持节、假节钺以及都督淮南诸军事之职。 因而连张辽都得听他的命令。 此刻曹纯坐在主位之上,左右张辽、薛悌二人陪坐,他环顾二人说道:“如今魏王欲趁着刘备伐吴之际,代汉称帝,他希望孙权能够支撑久一些,才派我前来声援江东,现在南方的局势如何?” 张辽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恐怕不是那么好,关羽正勐攻他们的营垒,孙权每日损兵折将,濡须口也只是在苦苦支撑,也许要不了多久,孙权就要败了。” 曹纯皱起眉头道:“合肥城中尚有数千人马,你们就不能出兵相助?哪怕是去前线转一圈,刘备也要狐疑我们派人相助吧。” 薛悌说道:“都督久不在南方,不知道南方的情况,关羽水军已经占据了长江,从濡须水西面以及濡须口北面营垒强攻孙权军,孙权的水师在荆州之战损失了七七八八,不敢与江夏水师争雄,我们若是出兵,必为其所害。” “不错。” 张辽也道:“我们没有水军,只能走陆路绕巢湖南下,不谈粮草补给困难,就说关羽若是趁合肥空虚,遣水军顺濡须水北上进巢湖,攻打合肥,恐合肥有失啊。” 】 “原来如此。” 曹纯没想到南面局势已经这么糟糕,想了想道:“魏王令我带了三千虎豹骑,五千步卒为孙权鼓噪声势,我应该如何才能帮助得了孙权呢?” 薛悌想了想道:“关羽在东兴堤派赵云数千人马驻守,斥候来报,他们的营寨只有一座,帐篷的数量也不多,堪堪应该只有四五千人马,若是都督能够击破赵云,必能令关羽怀疑我们援军到来。” “这东兴堤我记得是巢湖入濡须水的入口吧。” 曹纯想了想。 他记得六年前自己跟随先王南下讨伐孙权的时候,就是驻扎在东兴堤,还攻破了对岸濡须坞的孙权营垒,生擒了敌将公孙阳。 “是的。” 薛悌点点头道:“东兴堤扼守住了南下的道路,即便我们有船只,军队和粮草也难以通过东兴提袭扰到位于襄安的关羽本部。” “哦?” 曹纯笑道:“若是如此,那倒是简单了,没想到关羽这般愚蠢,东兴堤这样的要地,居然只派五千人把守,这是欺我大魏无人否?” 张辽忙道:“都督不可轻视,那赵云勇冠三军,曾经率两千人,大破孙权,还斩杀其将周泰!” 曹纯笑道:“前将军不也用八百人大破孙权,还斩杀其将陈武吗?江东依仗的不过是水军而已,陆军岂能与北方兵争雄?我看那赵云要两千人才能胜利,还不如前将军勇武,明日我便率领虎豹骑南下,看我将其生擒。” 张辽想了想,就说道:“那我与都督一同前往。” “无妨!” 曹纯摆摆手:“合肥还需要镇守,那关羽若是听闻东兴堤被破,以为合肥空虚,派船队来袭就不好了。城中要有大将坐镇,护军为我护送粮草,等我破了赵云,牵制了关羽后,再回合肥。” “唔.....” 张辽想了想,曹纯说的是事实。 如果曹纯出动的话,从合肥去东兴堤二百余里,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后方就要有人运送粮草。 这个活要么是他干要么是薛悌干,而现在合肥城里也就那么五六千人,城里还需要有人驻守。 所以三个人只能一个人领兵,一个人运粮,一个人守城,确实没办法两名大将一起去。 而且三千虎豹骑,加曹军五千精锐士卒,大抵是万无一失了。 即便不能胜那赵云,只要曹军出现在了巢湖以南,曹纯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大不了再退回来便是。 想到这里,张辽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说道:“好,那就按照都督的意思办。” “嗯。” 曹纯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前将军坐镇合肥,护军帮忙运粮,我破赵云之后,便去一趟濡须口,为孙权壮壮声势,如此也能为魏王顺利登基,争取时间。” “唯!” 二人拱手应是。 当下曹纯就开始为出兵做准备。 同时又立即派人向孙权去报信,告诉他曹纯率领的曹魏前军已经到了合肥,正在南方准备驰援,让孙权继续坚持。 而此时濡须口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前日投石车打破了营垒之后,刘备军悍然强袭。 在马超的带领下,数千荆州军差点杀进缺口,将北面营寨打下来。 若非南面营寨的贺齐率领援军及时赶到,利用地形优势不断射箭,在箭雨的洗礼下,最终打退了敌人,恐怕营寨就已经被攻破了。 消息传到了孙权那边,令孙权恐惧难安,他站在赭圻城上,双眼无神,远眺着北方,嘴中喃喃自语道:“张辽说曹纯已经来了,只要曹纯发起进攻,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再坚持几日,再坚持几日......” 第八十五章 斩曹纯,赵云威震东兴堤 东兴堤去合肥二百余里,倒是不远,但曹纯并不是只到东兴堤。 他的任务是至少要出现在关羽主力军前面晃悠一眼,否则若是只拿下东兴堤,远远不能震慑刘备军。 所以曹纯已经做好了长期打算,等在东兴堤消灭赵云部之后,就立即南下去一趟濡须口,在关羽面前晃一晃,再退回到东兴堤。 这样假装是曹魏的先锋军抵达战场,让刘备军以为后方还有曹军主力,之后他再回来防守,威慑南面的关羽部队。 如此一来,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届时关羽至少在查探清楚曹魏军队虚实之前,肯定不敢再大规模进攻孙权。 要是关羽派人北上袭击东兴堤的话,人少他就吃掉。人多他就退回合肥城,总归也能牵制住关羽的一部分兵力。 可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得不说,曹纯作为虎豹骑多年的统领,像这样的运动战还是有一些心得,算盘打得非常好。 八月十二日,巢湖西南的旷野,一队数量大约五十余人,身穿黑色军服,批褐色皮甲的轻骑兵,出现在了辽阔的平原之上。 他们的北方是浩瀚巢湖,东北方则是连绵山岭,平原水河泛滥,沼泽和湖泊遍地,有些不利于骑兵奔走。 但他们的骑术却极为精湛,而且经验丰富,在一片荒野之中,寻找到了一条早就无人行走,长满了杂草的废弃县道往南疾驰。 在巢湖南岸有一片广袤的群山,山岭最高处叫做银屏峰,坐落于后世巢湖市南面山岭之中,这里风景秀丽,站在山顶远眺能看到波光粼粼的巢湖。 而这群山之间,有一条中型河流从巢湖南下,一路往南经过后世无为市,然后流入长江,此河便是濡须水。 濡须水西岸是重延群山,东岸是太湖山脉。 这太湖山并非太湖附近的山脉,而是因古时候巢湖地域宽广,江流泛滥,洼猪为涌,山临湖上才得名。 后世这里就有太湖山国家森林公园,隶属于安徽省马鞍山市的含山县。 也就是说汉时的这一片区域都属于巢湖的湖水范畴。 后世这片区域的巢湖市、含山县,基本都在巢湖湖底吹泡泡,一直要到唐武德六年,才置含山县,武德七年置巢县。 而东兴堤,就位于重延群山以南,濡须水以西,具体位置在后世无为市以北的石涧镇一带。 在它的对面,太湖山以南,濡须水以东,有个地方叫濡须坞,具体位置在后世安徽省含山县铜闸镇东南方。 这东兴堤和濡须坞,是建安十六年孙权接受吕蒙的建议筑造,之后曹操率兵南下,攻破濡须坞,生擒孙权部将公孙阳,驻扎于此。 后来孙权想要视察曹营,就乘船北上,结果被曹军射成筛子,由此就有了草船借箭的故事。 而到了三国后期,吴国太傅诸葛恪在此地重新铸造城池,因此西岸的东兴堤,东岸的濡须坞又被叫成了另外两个名字——西关和东关。 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个事故多发地,也是后来曹魏与吴国多次交战的地方。 但现在刘备集团进攻江东的道路并非是从北面巢湖打过来,而是从西面的长江顺江而下,所以这个防御北方的战略要地就没有意义,孙权全面龟缩濡须口。 不过此地却可以阻拦住曹军的支援,因而关羽派赵云驻守。 此刻曹纯率军赶到,他的斥候铺开数里,一路向东打探,旷野之上北面高山起伏,东面遍地森林、湖泊、沼泽,道路崎区难行,极为艰辛。 好在因平原区视野较为开阔,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埋伏,直到他们过了一处小山丘的时候,才看到了敌人。 那是一队骑兵。 赵云军的斥候们其实早就发现了他们。 虽然这是平原区,可还是有一些林木茂盛的小山包,同时遍布森林河流,可以隐藏的地方太多。 赵云就派人在附近道间的小山头上建了高塔瞭望,视察西面的情况。 但他们人不少,布置在外围的岗哨多则七八人,少则三四人,不足以应对他们。 因此在察觉到敌人斥候到来后,赵云部斥候就立即从别的小道回了营垒,向赵云禀报了此事。 此刻赵云亲自率领三十多名骑兵从东面的营垒出来,恰好就与他们相遇。 双方远远地就这样看着,谁也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动手。 过了片刻,带队的曹军队长手里捏着锋利的环首刀,向前一挥手,发出狼嚎般的声音道:“杀!” “杀!” 虎豹骑皆由军中精锐充任,每一人都可以到普通部队当百夫长,此刻展现出了极为高明的战术素养。 在队长下达命令之后,左右两翼同时分散,向着对方骑兵杀去。 赵云漠然地扫视了左右两边包抄过来的敌人,随后从马腹间取出一把手弩,挥手道:“撤!” “走!” 骑士们纷纷勒转马头。 后面虎豹骑穷追不舍,等到双方越来越近,不足十丈的时候,赵云就举起手弩,回头射击。 “嗖!” 一支弩箭划破虚空,向着后方那曹军射去。 但射偏了。 那曹军侧头冷笑一声,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正待催促马匹继续追赶。 下一秒,连续三支弩箭再次射来。 “嗖嗖嗖。” 还是没射中他,但射中了马。 就听到一声嘶鸣,战马跌倒,将曹军掀翻在地,连滚了四五米。 其余赵云军斥候也是有样学样,纷纷取出手弩射击。 这手弩便是沉晨和诸葛亮一起发明出来的小型连弩,为诸葛连弩的青春迷你版。 原本只能射三支七寸长的箭,射程也只有五十米。 后来又经过改良,可以射四支箭,极限射程依旧是五十米,在二十米之内的杀伤力巨大。 一开始这种手弩只是作为黄门兵特种作战时的装备。 当初黄门卒为了北上响应吉平等人的叛乱,奔袭数百里直取陈留,路上就用过这种手弩击退了曹军。 但好装备自然要大量制造。 如今益州负责军械制造的冶炼厂开足马力,已经装备到了全军,普通士卒倒没有,只有骑兵斥候用得多。 因为这东西毕竟不是手枪,发射较慢,容易被躲开不说,准头也就那样。所以对于大规模阵地战的普通士卒来说,还是射程更远的步兵弓弩更加实用。 不过对于骑兵来说就很好用了,你人在马上被人追的时候单手持弩向后方射击,甭管射不射得中,一能给敌人造成威慑,二来马匹的体型更大,更容易中箭,正所谓射人先射马嘛。 三十多名斥候骑兵向后方射出一百多根弩箭,顷刻间就有十多名曹军士卒和他们的马匹中箭倒地,惊得远处的曹军斥候队长震惊不已,连忙下令停止追击。 但他们停止追击不代表赵云会放过他们,察觉到敌人停下之后,赵云便呼啸一声,同样停下,然后勒转马头,反倒向着敌人冲锋而去。 “杀了他们!” 赵云大喝道。 骑兵们不再控制马匹速度,放肆追击。 双方猎人猎物身份转换,曹军一路往西北方向逃窜,沿途因之前消耗太多马力,被赵云追上者有十余人,只有二十来名士兵逃了回去。 莽莽平原,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无数黑点,犹如一道黑色的洪潮,将远方的大地都给吞没。 赵云勒马,催动着马匹上到了一处高坡之上远眺。 就看到西北平原之上,曹军的大部队徐徐而来,那些被打跑的虎豹骑斥候,就像是在外面揍了跑回家找妈妈的熊孩子一样,疾驰着马匹向着那边而去。 “走!” 赵云这次用了另外一种口令,打了声呼啸,将士们撤兵而还。 半个时辰之后,曹军就出现在了东兴堤的丘陵群山外,涓涓流淌的石涧溪流从北面被巢湖水淹没的群山中流出。 溪水边上原本是纵横阡陌的村庄农田,但随着曹操迁徙淮南百姓,这里早已经荒废。 杂草丛生、林木遍地,正是中秋八月,南方的天气还有些炎热,旷野郁郁葱葱,蓬蒿野蛮生长,草深及人腰。 但这一片平静的原始生态很快就被打破,曹军骑兵们踩踏了草地,牵引着战马进入溪流,让马匹饮水,士卒们擦洗着身上的汗迹,稍作休整。 清澈的溪水,像是被曹魏的黑色浸染了一样,变成了浑浊的黑黄。 曹纯骑在马背上,在一处山坡上眺望,溪流对岸的旷野上同样出现了一支列阵整齐的军队,他们的距离相对较远,看不清楚。 唯一能够分辨的是,他们的军服颜色和旗帜与曹军截然不同。 曹操崇尚玄色,因此旌旗军服为黑。 刘备自始至终都坚持自己为大汉的臣子,是在外讨伐叛逆的皇室宗亲,奉大汉天子刘协为主,所以旌旗和军服都是东汉制式的红色。 曹纯作为跟随曹操多年的宿将,一眼就看出远方的敌人人数不过四五千,虽然列阵整齐有度,但人数却不敌他们。 只是让曹纯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赵云不在东兴堤的营寨驻守,要来半路拦截他们呢? 很快斥候给了他答桉。 原来斥候侦查过,东兴堤虽然位于濡须水边上,但处于北面山脚下,地形位置稍微高一些,没有被湖水淹没,相对较为平坦,适合骑兵冲锋。 而西南面虽然也是大片平原,可由于湖水泛滥,洼猪为涌,山临湖上,导致这一片地区沼泽湖泊较多,不利于大规模骑兵出动。 所以赵云很聪明地选择出营拦截,而不是依靠那座临时修建,只有外围栅栏和里面帐篷,没有太多防御设施的营垒。 “这赵云以为在沼泽湖地拦截我们,就能让我们发挥不出虎豹骑的优势了。” 曹纯轻蔑一笑,多左右说道:“他难道不知道,虎豹骑就是我们从军中挑选的最精锐的百人将所建吗?” 虎豹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骑兵冲锋。 汉代的骑兵也不用于冲锋。 而是追赶上敌人之后,再下马步战! 所以如果赵云觉得在不利于骑兵冲锋的地方交战能胜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虎豹骑的士兵本身就要下马和敌人正面交锋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曹纯挥手道:“传令,列阵,准备作战!” “呜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悠扬长鸣。 无数或躺、或坐、或在吃东西的曹军从休息的状态恢复过来,迅速开始整列队形。 很快他们就排列出了三个方阵,如品字型一般站列。 然后曹纯挥师东进。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等到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在旷野上相遇。 曹纯骑着黑色的马位于后方小山坡上,赵云则骑着白色的马列于阵前。 没有什么阵前喊话,也没有什么斗将厮杀,在天色过了晌午,至下午日昳三刻,也就是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刺破苍穹,双方如两道洪水般开始滚滚向前。 最前面的士兵举着钩盾,持着长戟,后面的弓弩手发起了一轮仰射,射完之后也不看射没射中,扔下手中的弓弩,拔出腰刀便开始冲刺。 当到弓箭射程范围的时候,两边距离往往只有一百米左右,这个距离熟练的弓手可以不用瞄准射三轮。 但那是大规模军团才会这样做,小规模战斗本身弓弩不容易射中人,何况人越来少阵型越分散,等你射完第三箭的时候,敌人已经冲脸了,再拔刀肯定来不及。 所以小规模战斗用弓弩的极少,即便用,也最多一轮弩箭,能否杀伤到敌人,也看天意。 显然天意在汉而不在魏。 安徽比较关注天气预报的人可能都知道,这个季节淮南往往还是以刮东风或者南风为主。 今日恰好刮东风,也就是从东面刮来的风。 赵云军在东面,曹军在西面。赵云他们顺风,曹军他们逆风。 结果就是弓弩在天上飞的时候,受到风的影响,曹军的箭支还没射到赵云他们的阵型里,就被风势给吹得开始下落。最终掉到了赵云他们阵前,只有少数落入阵中,砸在了盾牌上。 而赵云军的弓弩则在顺风的帮助下,飞得更远。一部分落在了前军盾牌上,更多的则是掉到了后方阵中。 一时间惨叫连连,上百名曹军倒霉蛋被射死射伤。 “哼!” 曹纯看着这一幕,冷哼一声。 一轮弓弩之后,双方就从小跑变成了快跑,短短八九秒钟的时间,七八十米的距离就在这种双向奔赴中相遇。 犹如两道洪流撞在一起,顷刻间人仰马翻,最前排的士卒倒了一大片。 厮杀也正式开始。 双方整个阵型随着前排将士的倒下而出现松散。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维持大阵型不变,即便是兵圣孙武兵仙韩信都做不到。 但小阵型却可以。 比如后来的戚继光鸳鸯阵,以及我军的三三制,就是小阵型。 两边的士兵俱是精锐,非江东军能比,都是第一时间开始与周围的队友抱团在一起,与敌人厮杀。 有的是三五成群,有的是攒七聚八,在荒野上、平地里、野草丛、林木间捉对拼砍。 其中一队人马最为耀眼。 一名穿着银白铠甲的将军左右挥围,肆意砍杀。 赵云虽然已经五十余岁,但却不显苍老,体态依旧魁梧雄壮,关键是面容俊朗,有神韵风采。 此刻他手中长枪如梨花点雨,每一枪必带走一个人的性命,神勇无匹。 虎豹骑的士兵都是百人将,论起实力还要压过赵云部的士卒,加上人多的情况下,大部分战场都是曹军压着刘备军打。 唯有此处赵云所到之处,却是无一合之将,轻易间被他杀了个对穿,又马不停蹄去救别的队友。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有不下五十人死在他手里。 “将军!” 远处山坡之上,曹纯左右副将对他说道:“那人就是赵云,他已经杀死了我们百人将五十余了。” 曹纯目光阴冷地看着那边,沉声道:“去,带百人围剿他,最好能放冷箭射杀。” “唯!” 左右副将就带着保护曹纯的一百名虎豹骑下山去。 曹纯最开始是个文官,被授予议郎、司空参军的职务,是跟着曹操的军事参谋。 直到后来才成为虎豹骑督帅,实际武力值不高,所以每逢战事,他都只是指挥虎豹骑作战,而不会亲自下场。 此时赵云还在阵中厮杀,随着他不断带着亲卫突袭解围,渐渐一开始被压着打的刘备军缓过神来,不断有人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然后抱团向新的敌人杀去。 很快原本以少打多的局势就得到了改善,因赵云的勇武,也激励了士卒,大家奋力拼杀。从原来只有三七的胜算,渐渐变成了势均力敌。 这就是军队当中,特别是小规模战斗中有一名勇将的好处,往往可以激发士兵们的士气和战意,带着军队一往无前。 现在赵云就发挥出了这个效果。 而曹纯自然不希望他继续杀戮下去,因而派出虎豹骑围剿。 下方是湖地沼泽,虽然不至于让人陷落进去,可地质松软,马匹容易打滑,因而士兵们纷纷下马步战。 此刻虎豹骑们将马匹留在了原地,在副将的带领下,加入到了战场,向着赵云方向移动。 赵云迅速察觉到了那边情况,因为有人跟他说道:“将军,小心冷箭。” 他一低头,就地一滚,数支弩箭射在了原来他站的地面。 赵云大怒,将手中长枪往侧面斜刺过去,刺死了一名准备偷袭他的曹军,便横枪背在身后,在身边仅有十多名亲卫的情况下,带着他们向敌军冲去。 不远处放箭的曹军已经来不及再开弓,便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弓弩,拔出腰间的配刀,亦是嘶吼着发出野狼般的嚎叫杀来。 双方很快靠近,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曹军手持长戟,对着赵云颈部就刺来。 因为赵云上身穿了银白色的钢甲,头部、腰部、大腿、手臂也被甲胃包裹,只有小臂、小腿以及脖子露出来,所以对准脖子是曹军的第一选择。 这也说明对方是百战精锐,否则普通士卒哪管那么多,乱军之中慌乱下随便乱捅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云身躯以一个往前冲刺的俯冲姿态,稍微偏头就躲开了这一击,速度奇快无比,犹如闲庭碎步,长枪下刺,后发先至,洞穿了那虎豹骑士兵穿的腹部皮甲,将他捅穿。 甚至枪头一直在往里面捅,恐怖的力道竟然贯穿了那曹军士兵的腹部,随后赵云利用惯性以及自己的力气,竟将他生生举起来,往前一挥。 “啊!” 随着一声迟早的惨叫,那曹军士兵被挑得离地二尺多高,然后被甩飞出去,撞在了身后三名正准备欺身上来的曹军身上。 趁着正前方位置出现空档,赵云随后杀入圈内,拔出腰间的刀,左右开弓,不断挥舞。 顷刻间就有数名曹军遭到击杀。 而曹军乱中不断有人用长矛、长戟想要刺死他,都被他游龙般的身法躲开。 赵云如穿花蝴蝶,在人群中游弋,有时候甚至还会借用曹军的身体躲避敌人攻击,百来名曹军精锐的百人将,居然短时间内拿他没有办法。 特别是在之后赵云的亲卫填补上来之后,他们十余人组成了一个小阵型,就像是三棱刺一样,赵云为尖头,狠狠地凿击曹军。 很快这一百多人曹军阵型也被打乱,因为太拥挤了反而不方便砍杀,不得已阵型稍微散开一些。 但阵型越散就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云先是低头躲开左侧方一人的挥砍,然后帮右边亲卫架住敌人攻势,随即一脚踹开前方敌人,再挑刺左侧方砍空了的那名曹军。 乱战中他们愈战愈勇,已经杀了二十多人,而赵云亲卫却只死了三个,赵云更是连受伤都没有。 眼见这边赵云凶勐,更多的曹军从东面袭来。 但他们那边一少人,刘备军士兵就大幅度反扑,不到一平方公里的旷野上全是厮杀的敌我士兵,有人被溺死在湖泊里,有人被砍杀在荒田边,还有人与敌方挥砍,手里的武器掉了就用手扣,用牙咬,生生将敌人咬死。 周围的野外不止有他们,野兔从地窟里探出头,苍鹰翱翔在天空,北面山林里的勐虎远远地眺望,鹿群一边低头吃着野草,一边偶尔抬起头看一眼远处那群奇怪的两脚兽。 人类的战争史永远都不缺少那些难以理解他们行为的看客。 随着时间推移,战事也越来越向着曹军不利的方向发展,山坡上的曹纯脸色很不好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八千打五千,居然落入了下风。 最直观的原因就是那个叫赵云的太勐了,带着他的亲卫队四处砍杀,犹入无人之境,使得刘备军士气极为高昂。 显然再这么下去,情况会变得十分糟糕。 但曹纯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这次曹丕派他过来是声援孙权,必须要达到目的,让敌人放缓对孙权的攻势才行。 一个小小的赵云就如此棘手,那之后还怎么面对关羽? 所以想到这里,曹纯呼喝一声,勒转马头,对身边人道:“走,去杀了那赵云!” 他打算亲自上战场,倒不是要和赵云打,而是带着身边所有的虎豹骑杀过去,他亲自在外面指挥,势必将赵云围杀。 很快曹纯带着剩余的百余名虎豹骑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赵云后方的亲卫们也解决了自己的对手,四五十人呼喝着向着这边袭来。 此刻加上剩余的虎豹骑,曹军还有一百多人,将赵云团团围住。 但外围的赵云亲卫也不是吃素的,像是个锥子般杀出一条血路,与赵云汇合在一起,然后四处拼杀。 曹纯不断呼喝着喊道:“杀了他,谁能杀了赵云,我请奏魏王,封列侯!” “嚯嚯嚯嚯嚯嚯!” 曹军士兵们士气顿时高涨。 赵云浑身浴血,放声怒吼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也,谁敢与我一战!” “嚯嚯嚯嚯嚯嚯!” 赵云的亲卫们亦发出震声怒吼。 紧接着双方再次相撞在一起,赵云依旧冲在最前列。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后方军阵中骑在马背上的曹纯身影,扫视了前面的敌人之后,心里默默地说了一个数字——十七! 再杀十七个人,自己就能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对方的将领面前,一枪将他刺于马下。 一名曹军斜侧砍杀,他枪头一挑,随后一刺。 鲜血喷溅。 下一秒另外三名曹军的进攻接踵而至。 一人拿刀砍,两人拿戟刺。 赵云整个人往下一缩,蹲伏起来,随后身躯如同一颗炮弹般弹射出去,正中其中一名拿戟戳的士兵腹部。 那士兵被掀翻在地,赵云左手持枪,右手下探,扼住那人喉咙,单手将他提起来,居然生生将其掐死,同时再往侧方勐地掼过去。 就听到“砰”的一声,那士兵尸体扫倒了刚才偷袭他的两人,其中一名赵云亲卫迅速补上,一人给了一刀将他们杀掉。 四个! 赵云心里默默念了个数字。 随后勐地奔跑,长枪如龙,如梨花点雨,又刺死两人。 左右两侧的曹军被身后的亲卫们挡住,赵云只需要专心致志对付正前方的曹军士兵。 就看到他身后斜侧方的亲卫持盾掩护,在他们的帮助下,赵云很快杀了八人,距离凿穿曹军阵型,只有不到十丈。 而曹纯的位置,就在那二十丈外。 曹纯见到赵云还在阵中厮杀,周围的曹军即便不断向着他犹如潮水般冲击,都被赵云亲卫死死挡住,始终没有将他杀掉,有些焦躁不已。 连他胯下的马匹都好像察觉到了这种情绪,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将军,赵云凶勐,我们撤吧。” 一名亲卫竟有些畏惧。 曹纯扭头大怒呵斥道:“我受魏王所托,身负重命,岂能败退?” 这一仗他不能退。 退了就让关羽知道曹军所谓的驰援不过是外强中干,孙权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只是这一瞬间也让曹纯后悔,他以为八千对五千十拿九稳,不料敌将竟如此强大,拥有吕布之勇,令他后悔没有带张辽来。 也许只有张辽能挡住此人。 曹纯心想。 而就是这一愣神间,赵云已经又杀数人,几近将曹军阵型凿穿。 片刻之后,等曹纯再转过头看向战场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凶狠将领,左手持枪,右手持刀,向着他奔来。 “受死!” 赵云怒吼着,冲出军阵,向着曹纯奔跑疾行。 曹纯身边还有数名亲卫,连忙上去格挡。 其中一人立即勒转曹纯的马匹,喊道:“将军快走!” 曹纯万万没想到自己带了将近三百名虎豹骑围攻都没有把他挡住,忙策马疾驰。 而那边赵云也很快杀了那几名亲卫,抢夺了一匹战马,飞奔而来。 他一边追,一边喊道:“敌将休走,拿命来!” 曹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下山的时候以为敌将杀了那么久,体力也该耗尽,再去一百多人该围杀了。 哪知道对方体力几乎毫无上限一样,竟还能战那么久,并且一路让他杀到了自己身边,那时候自己居然还愣了一下神。 这简直是犯了大错。 但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他只能仓惶逃窜。 然而赵云特意挑此地拦截,自有其用意,战马若是慢慢走倒还行,可一旦疾驰起来,就很容易打滑。 仅仅跑出了不到百米,随着战马一声嘶鸣,脚下松软湿润的泥土打滑了,曹纯掉了下去。 赵云追了上来,大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半路拦截你是怕你骑兵?错了,我是怕你们骑马逃跑,才选择了此地,受死吧!” 还未等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曹纯回过神来,那柄死神降临的长枪就刺向了他的脖子,瞬间将他的颈部洞穿。 赵云跳下马,一刀砍断了曹纯的脖子,他其实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只知道旗帜打的是个“曹”字,所以他举着曹纯的头颅,回过头怒吼道:“敌将授首!” 这一战,赵云威震东兴堤! 第八十六章 误打误撞,钱唐城破 从上午食时末刻,到下午日入三刻,位于濡须口的营垒都在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孙权总兵力也不过五六万人,主力全都部署在了这里。 大约四万多人,濡须口营垒就有三万多,赭圻城则只有八千守军,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苦苦支持。 濡须口营垒在江面上连成一整块,原本是个水上和陆地各占一半的浩大巨型坞堡。 但此刻坞堡外围的栅栏、寨墙基本都被轰塌,很多水楼、高橹、箭塔、堡垒也都倒下。 北面外围的建筑物几乎被碾为废墟,到处都是硕大的石块和巨石翻滚之后残留的木屑碎片。 对于木制塔楼来说,投石车充满了毁灭性。很多三四层楼高的水楼,都被轰塌。 此时北面潘章部已经被迫撤到了中间朱然部的营寨,因为他的营垒现在已经被马超率领的士兵抢占了。 前营外围到处都是敌我士兵尸体,黄褐色的夯土以及木制碎片倒塌下来的地方已经被鲜血彻底浸透,有新鲜的血也有泛黑的殷红。 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处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就连上头倒塌下来的高楼架子上,都密密麻麻插满了羽箭,向世人诉说着战争。 马超亲自率领敢死队将潘章的北营抢夺了下来,双方士兵借助着营垒中的塔楼、坞堡,开展了近乎巷战的攻势,站在楼顶上就能往营里面射箭。 】 这令江东军简直是生不如死。 冲又冲不出去,打又不能打退敌人,外围的水面又被关羽的水军控制,他们几乎是被包围了起来,插翅难飞。 在绝望的时候,潘章甚至提出在中间营垒设置隔离带,把北面营垒给烧掉。 但这个提议遭到了贺齐等人的反对。 太冒险了。 此时江北岸除了朱桓留守在赭圻城以外,江东军仅剩的几名大将都在这里防御。 贺齐、潘章、朱然、吕范四人的营垒形成交叉之势,分别驻守着濡须口北、东、西、南四面,包括西面濡须水,南面长江以及北面和东面的陆地。 现在北面营垒被攻破之后,其余人就只能退守在另外三个营寨之中。 而四个营垒是相互连通的,虽然下方有江水,可一旦把火点起来,很有可能蔓延至其余三个营寨,把他们也给烧了。 玩火自焚,即便是同归于尽,也不是这么玩的。 只是现在的局势对于他们来说也确实够艰难的,北岸仅仅三万多士卒,死伤不论,光叛逃的就已经多达两千,趁夜偷偷出营投降的,更是拦都拦不住。 如今四部人马加起来都已经不足三万,军心士气更是跌落至谷底,令贺齐等人面如死灰,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唯一能让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孙权派人传信,曹纯援军将至。 再等等,他们就能等到援军的到来了....... “曹纯派人来信告诉孤,他已经到了东兴堤坝,即将与赵云决战。” 赭圻城上,孙权眺望着远处江面。 今日依旧是关羽发起勐攻,江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荆州水军的船只,船队纵横交错,几近覆盖了江面,不断对着营垒释放弓弩。 赭圻城上的孙权也只能干看着,他驻守的是南岸,关羽军显然打算集中力量破一路,他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曹纯昨日就派人过来了,告诉他曹军已经出发,五千虎豹骑加上两万曹军先锋,直取东兴堤。 因为东兴堤扼守住了巢湖进入濡须水的通道,所以后方曹军如果想要过来驰援的话,就必须把东兴堤拿下。 孙权自然是清楚这件事的,因此他觉得两万五千曹军破灭赵云部应该没什么大碍,再坚守几天时间,等到曹军前军过来驰援,那么曹军主力就来了。 只不过他当然不知道没有什么曹军主力了,曹丕拢共就派了曹纯八千人,只是号称两万五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也给予了孙权极大的信心,他不断给濡须口里的贺齐他们写信,鼓励他们继续坚守,等待着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朱桓向孙权说道:“吴侯,还是要尽快与曹军确认,他们的主力什么时候才能来。若只是前军两万余人的话,我们还是抵挡不住刘备近十万大军啊。” “孤自然知道。” 孙权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但现在江东生死全在曹魏手中,孤也只能派人去问,哪里敢去催?” “魏王不会看着江东落在刘备手里。” 顾雍想了想就说道:“朱将军还是放宽些心,再等几日,曹纯前军破了赵云部之后,占据了东兴堤,自然会先南下牵制关羽,这样也能缓解一部分我们的压力。” “嗯。” 朱桓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就怕即便曹军到来,南方的形势也不会太妙啊。” 听到他的这句话,孙权目光看向南方,双眸中已是充满了担忧。 ...... ...... 八月十四日,钱唐南岸的浙水边上,来了无数人马。 那支军队初略看去不下四五万人,除了最前面的大军以外,身后的部队则乱哄哄的,宛如一帮流寇、山匪。 庞德骑在一匹白马上,因他喜欢骑白马,所以军中都称呼他为白马将军。 此时作为前军的沙摩柯已经在浙水边上列阵。 他们是昨日到的余暨县,六月初出发,沿途一千多里路,足足走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抵达钱唐对岸。 钱唐对岸的余暨县便是后世杭州市的萧山区,汉时置县,与钱唐县隔着浙江相望。 余暨县几乎没有守军,孙权派来守南线的是他最后一名老将朱治。 原本孙权是打算派从兄孙贲来驻守,孙贲当了很多年豫章太守,当年刘表遣刘磐从南线一路打到钱唐,就是由黄盖、孙贲、朱治打退。 但随着黄盖被沉晨所杀,孙贲又于年初的时候病逝了,熟悉南方且善于打仗的就只剩下朱治。 因此孙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朱治今年也六十五岁高龄,他的长子朱然目前就在西线濡须口战场,次子朱才去年死于荆州之战,如今年过六十还要披挂上阵,难免有些悲凉。 不过老将就是老将,朱治兵力非常少,所以他没有在南岸派人驻守,而是把兵力全都收缩回北岸,眺目观望。 城头之上,他看着江对岸的刘备集团兵马浩浩荡荡,犹如浙江江水波涛荡漾,已至岸边,似乎有准备渡江攻城之意,便对副将都尉叶雄说道:“这来将怕是不熟悉水战。” 叶雄纳闷道:“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朱治笑着指着江面说道:“若熟悉水战,就不应该只派小股兵力试探,这是北方骑兵打仗的方式。在船上作战,特别是登岸战,就应该船队大举靠岸,士兵们先下船结阵,以船只为堡垒,抢占滩头,再顺势进攻,岂有这般试探的道理?” “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半渡而击?” 叶雄询问。 朱治点点头:“若是他们全军出动,数万人登陆河岸,我还不敢出击,但如果他以少量人马上岸,想一步步先抢占河岸,那显然是错了,令人准备一下。” “是。” 叶雄就去做好布置。 此刻在对岸。 庞德眉头紧皱地看着后方乱糟糟的山越人。 他这次出动只带了一万五千精锐,结果在路上诸多山越部落听说刘备军要来消灭江东,顿时激动起来。 山越首领彭绮、费栈、彭旦、尤突等人振臂一呼,响应者不计其数,都要来帮帮场子。 若非庞德让他们挑选精锐士兵,恐怕就不是三四万人,而是十几二十万了。 因为历史上孙权时期山越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光有记载的山越、贼寇叛乱就不下三十次,陆逊就平定了好几次,每次都俘虏数万人。 其余豫章、会稽、新都、临川、鄱阳、建安、临海等后来东吴从东汉丹阳郡、豫章郡、会稽郡划分出来的郡叛乱最盛。 根据史料记载,鼎盛时期,光东吴击破、俘虏的山越贼帅百馀人,民十万馀家,兵贼数十万之众,可见当时的东南丘陵以及后世福建、江西等南方地区山越有多少。 而且山越与江东十分敌对,双方屡次交战,都以山越人失败告终。所以当刘备集团要来消灭东吴的时候,那是群起响应,拿着农具都要来打仗的那种。 这让庞德还是很头痛。 所谓兵在精不在多,虽说这些人都是友军,但看着他们那乱糟糟的情况,明显的一群乌合之众,也让人很难受。 唯一的好消息是魏延已经就位了。 他派人从临水县,也就是后世杭州临安区翻山越岭南下,至富春县,也就是富阳区渡河,把自己即将准备攻打余杭的消息传递给庞德。 此刻庞德就在江边上,命令沙摩柯前军先渡河,然后他再率领主力过去。 旁边随从副将曲敢有些犹豫。 张南和曲敢当初跟着沉晨进入过东南丘陵,随着沉晨认识了一些山越首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们在与山越人联络。 不过他们是江夏水军出身,是懂一些水仗的,见庞德这样渡河,曲敢还是上前说道:“将军。” “嗯?” 庞德扭过头问道:“何事?” 曲敢说道:“我以前听大都督说过,过江登陆,万不能派少量兵马先渡河,这样会像给油灯添由一样,添得太少很快会被耗掉。需要大军全部出动,以船只为堡垒,利用弓箭将岸边的敌人驱散,再大军下船,利用辎重、车马在外围掩护,形成半圆阵型,抢占滩头。” “这样吗?” 庞德确实没打过水仗,就说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曲敢挠挠头道:“将军性急,这命令已经下达了,而且我以为将军另有打算。” 庞德也挠挠头道:“我其实也没什么打算,只是魏延已经在北岸了,如果敌人能够出城和我们交战的话,就利于魏延偷袭。” “额......” 曲敢想了想,说道:“那还是听将军的吧。” 庞德也想了想就道:“那就这样吧。” 两个臭裨将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什么好主意,就干脆还是用笨办法渡河。 当下还是以沙摩柯出击,率领着五千人抢先渡河。 很快他们临时让山越人帮忙搜集制造的小船只就渡过了浙江,也就是钱塘江,来到了北岸岸滩上。 按照计划,沙摩柯抢占了滩头之后,就要立即结阵掩护后方士兵。 之后庞德就下令主力开始渡河。 但等到他们渡到一半,钱唐县城池内,随着朱治一声令下,守城的一万江东子弟立即出动。 城门大开,士兵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来。 所谓半渡而击,并不是指敌人过了江面一半的时候进攻,而是指敌人一半兵力到了岸上,另外一半还在水面的时候进攻。 庞德久在北方,且是悍勇的冲将而非有智谋的统帅,因此对于水战并不熟悉,吃了这个大亏。 北岸军队顿时乱糟糟一片,江面上的山越军也是一片乱麻,有的人想要开船逃回去,有的人想要继续进攻,还有的人停在江上迟疑不前。 沙摩柯很快就与朱治军交战在一起,五溪蛮人十分悍勇,竟然短时间内撑住了局面。 见此情形庞德立即下令抓紧时间渡河。 但他犯了个致命错误。 如果把山越人放在最后面渡河就好,自己率领一万五千人主力先渡河就万无一失。 结果他选择主力一起进,山越人刚刚登岸,就遇到朱治迎头痛击,顿时一片大乱,混乱之中竟冲了自己阵型,让江岸庞德军呈现接近溃败之势。 庞德大惊。 他不熟悉水战,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之所以选择今日渡河,是因为魏延已经给他发了信号。 否则的话,以庞德的谨慎大抵还是会选择与军中一些熟悉水战的将领商议一下,再决定怎么渡河过去。 于是就在这个时候,钱唐城北,苍凉的号角声陡然响起。 从晌午隅中末刻开始渡河,到下午晡时初时,朱治打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战,浙水北岸的庞德军已是即将兵败如山倒。 便在此时,后方钱唐城忽然号角声不断,让朱治大吃一惊,连忙回过头去看。 就看到此刻原本是江东旗帜的城头,居然已经变幻。 上面的“朱”字旗,已经变成了“魏字”旗。 城内守军不足五百人,不知道何时竟然被人从后方偷袭了过来,钱唐县城被攻破了! 庞德误打误撞,帮魏延创造了最好的时机! 第八十七章 孤的援军在哪里 建安二十五年八月十二日,曹纯战死于东兴堤,赵云威震淮南,令张辽和薛悌都震惊不已。 要知道这可是八千曹军精锐,其中还有三千虎豹骑,为精锐中的精锐。 而赵云只有五千人,人数和精锐程度都不如曹军,结果战局却出乎预料,赵云万军中取曹纯首级,瞬间扭转了局势。 得到这个消息,张辽第一时间想要率军出征。 倒不是为了报仇。 而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夺了东兴堤才能完成曹丕布置的任务,拖延江东被消灭的时间,为曹丕争取顺利称帝。 但薛悌却劝阻了他。 因为现在赵云刚刚大败曹纯,士气正旺,而他们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 如果再出征的话,合肥城空虚,关羽派水军顺濡须水北上,进入巢湖攻打合肥,那合肥城可能就保不住。 一旦丢了合肥,淮南尽失,造成的损失更大。 所以稳妥起见,还是固守为上。 张辽觉得薛悌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只好派人快马加鞭上书曹丕,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 曹丕是在八月底得到的消息。 此时冀州邺城魏王府邸大厅之内,司马懿、陈群、朱铄、华歆、刘廙、何夔、常林、刘若等人就坐。 从今年四月份开始,曹丕就一直谋划着篡位的事情。 他首先让派人从汉献帝刘协那里抢夺了传国玉玺,然后开始为称帝造势。 今年六月的时候,侍中刘廙就发起了第一轮劝进。 这位刘廙是荆州南阳人,还是西汉长沙定王刘发的后裔,跟刘秀虽然不是同脉,却也是刘发子孙,祖宗跟刘秀的祖宗都是刘发的儿子,同属刘发一脉。 按理来说他应该效忠大汉才对。 但他的兄长刘观曾经做过刘表的从事,被刘表所杀,因此之后他带着家族迁徙北方,投奔曹魏,成为曹操的忠实走狗。 眼下刘廙就开始忠心耿耿地为曹魏集团谋夺他老祖宗留下来的江山。 六月第一轮劝进,被曹丕给拒绝。 到八月初,刘廙再次串联满朝诸公,开始了第二轮劝进。 做戏要做全套。 劝进这种事情,当然得三次才行。 曹丕第二次拒绝。 而现在就在商议着第三次。 此刻曹丕高坐主位,他的桌案上就摆着传国玉玺,一时威风凛凛,好不猖狂。 下方诸多臣子也是正襟危坐。 就看到曹丕喜笑颜开道:“我大魏受命于天,继承大统,就应该合乎法理。天子要禅让于我,自然也要明于庶物,方能众望所归,恭嗣,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刘廙就站出来说道:“魏王,事情已经办妥了。臣收集了我大魏百余名公卿将军劝进表章,写成名录,俱已上奏,章表我已经带来。” 说着他就将一份名录呈递上去。 篡位也讲究循序渐进。 第一轮劝进只是试探,当时刘廙只是联合了十多名朝臣一起上表,看看形势。 结果第一轮劝进之后,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来。 这说明魏国内部还算安稳,没有实权派的公卿将军选择反对,这对于曹丕来说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等到第二轮劝进之后,就有三十多人联合上表,曹丕再次拒绝。 现在就是第三轮。 这就是历史上所谓的《魏国公卿将军上尊号奏章》,有一百多名曹魏名臣武将联合上表,其中后世出土的碑文明确记载姓名的有三十一人。 由于每个人上表都是长篇大论,一通彩虹屁给曹丕,所以奏章堆积如山,刘廙就没有带过来,但名单却已经呈上去。 曹丕接过名录看了一眼。 后世出土碑文里记载的三十一人分别为华歆、贾诩、王朗、曹仁、曹洪、曹真、曹休、夏侯尚、臧霸、张郃、徐晃、张辽、和洽、程昱、何夔、钟繇、常林、董昭、许褚、鲜于辅、阎柔、杨秋、袁霸、傅巽、刘若、王忠、朱灵、邢贞、戴陵、阎圃、呼厨泉等。 不过这份名录倒是跟历史上的名单有不少差别。 因为其中很多人都不在。 贾诩被刘备诏安,王朗被沈晨骂死,曹仁、曹洪、王忠被沈晨剁了。 朱灵跟着于禁在襄樊之战被俘虏,傅巽历史上跟着刘琮投降了曹操,现在跟着刘琮投降了刘备。阎圃也一样,跟着张鲁投降了曹操,现在跟着张鲁投降了刘备。 只是虽然少了一些,但也多了一些别的人。比如曹纯、夏侯渊等,因为曹纯是在去淮南之前就写了奏章,所以也在名单里。 可惜的是曹丕很快就会知道曹纯的死讯,这份名单里又要少一个人了。 他看完名录之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善,今年九月,就让尚书台将名录公布天下。到时候孤将亲至朝歌,接受天子禅让,对了,受禅台建得如何了?” “已经建好了。” 华歆说道:“此事是由朝歌令在负责,他昨日就上书已经完工。” “吴质做得很好,如此看来,十月就能接受禅让了。” 曹丕高兴不已。 历史上他就是在建安二十五年十月完成的禅让,现在他也打算按照这个预期来行事。 当下众人又商议了一下禅让的细节。 比如是直接穿着天子服饰上去,还是先穿着诸侯王服饰,等接受禅让之后,再换上天子服饰。 还有按照汉朝天子登基事宜,应该要有四方来使,刘备集团肯定不会派使者来庆祝,到时候还是得要个东吴孙氏那边的使者。 其余南匈奴、鲜卑人、乌桓人,以及辽东的公孙康,甚至更远的扶余人、秽貊人、沃沮人等等,都要派人过去,告知他们这件事情,然后让他们派使者过来。 事实上这件事情从今年四月份筹备的时候就已经在办了。 毕竟像辽东那种地方实在太远,而扶余人、秽貊人、沃沮人等建立的高句丽王朝,更是在后世的东三省地区,离幽州涿郡都一千多公里,来朝歌祝贺,那得走两千多公里,来回至少半年。 所以按照曹丕的意思,从四月份开干,到十月份各方来使到得差不多。 到时候登坛祭祀,祷告上天,然后公卿、列侯、诸将、匈奴单于、四夷朝者数万人陪位,升坛即阼,百官陪位。事讫,降坛,燎祭天地、五岳、四渎祭祀先祖和神灵,仪式结束,他就正式登基为帝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曹丕不由得多了几分憧憬,脸上笑容洋溢,情绪也不由得激动了几分。 将近五个月的谋划,再过两个月就能开花结果,到时候北方诸夷皆至,四方朝者祝贺,即便得不到南方刘备集团的认可,他也将合理合法地取代大汉,成为天下共主。 届时天下归心,区区刘备之流,又如何能挡得住历史的车轮滚滚呢? “诸公,今日便到此。” 曹丕与众人商议了细节之后,心满意足地说道:“待寡人称帝之后,当不吝恩赐,诸公皆有升迁和奖赏。” “多谢魏王。” 众人齐齐拱手,也没有人先给曹丕喊个皇帝。 毕竟他们如果想做正规的国家,就得有正规的礼仪,反正八字已经写下了一笔,等水到渠成,到了那个时候再喊也不迟。 “那就散了吧。” 曹丕摆摆手,从席上站起来,准备回后院。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站岗的许褚忽然急匆匆进来,单膝下跪道:“报,魏王,南方急件。” “哦?” 曹丕环顾左右,笑着说道:“文远之前说关羽只派了赵云领五千人驻守东兴堤,我让都护将军领八千人破之,算算日子,大抵应该是这件事了,呈上来吧。” “唯!” 许褚就把信件双手奉上去。 曹丕喜滋滋地打开。 他觉得曹纯八千人,五千精锐曹军加上三千精锐中的精锐虎豹骑,应该是可以轻松拿捏赵云,所以还以为这是一封捷报,完全没有想到失败的可能。 结果看到信件的第一行曹丕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上面写着曹纯战死。 接着他脸色很快就从嬉笑颜开转变为冷若冰霜,看到最后,竟愤而把上表撕碎,怒喝道:“曹纯该死!” 众人其实看他的脸色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还是没有想到曹丕会发如此大的怒火,一时间华歆等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只有司马懿、陈群、朱铄三人因是曹丕四友之三,勉强能说得上话,于是司马懿就大着胆子拱手问道:“魏王殿下,出什么事了?” “砰!” 曹丕拍案愤而说道:“曹纯领八千人与赵云五千人野外鏖战,居然被人从正面突袭大败,就连他自己都被赵云乱军之中斩首,真是丢了虎豹骑的脸!” “这” 众人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八千最擅长野外鏖战的曹魏帝国精锐之士,居然被人家五千人正面击败,这确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司马懿想了想就说道:“赵云虽不如关张名声大,但据闻寻阳之战,他仅仅率领两千人就击退了孙权八万之众,可谓骁勇善战。想来也是都护将军轻敌了,以至大败而归。” “唉。” 曹丕盛怒之后,就是幽幽叹息,说道:“寡人现在最怕的就是曹纯没有打败赵云,前往濡须口声援孙权,以至孙权早败。刘备老贼自诩为大汉宗亲,奉天子为正统,寡人还要两个月才能登基,若他兴师来伐,岂不是坏了大事?” 陈群说道:“魏王殿下也无需担忧,之前我们的行动都是秘密行事,只有朝野群臣知晓,消息传到刘备那没那么快。何况刘备夺取东吴,治理扬州也需要时间,即便他知道消息,也没那么快北伐。” “是啊。” 司马懿也道:“刘备虽然赢了关中和荆州两次大战,可益州亦是疲惫不堪,民生凋敝。至少要休养数年才能恢复过来,这次伐吴,也仅仅出动了十万兵马,基本都是荆州军,由南阳和荆南供应粮草,可见刘备已无力再发动大型战事。伐吴之后,强行北伐,乃是取死之道也。” “唔” 曹丕沉吟片刻,虽然陈群和司马懿说得很有道理,但他还是不放心。 思索再三之后,曹丕环顾众人说道:“长文和仲达说得有理,只是未免夜长梦多,情况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吾以为,还是提前登基为好。待大定天下之后,寡人也能整顿好兵马,准备与刘备决战。” 朱铄问道:“殿下不等辽东的使者了吗?” “不等了。” 曹丕最后说道:“就定于九月吧,寡人九月一日就前往朝歌开祭坛,先祭奠阵亡将士,之后九月十日,便在朝歌接受禅让。到时候群臣来陪,祭祀天地、五岳、四渎以及先祖神灵,正式登基。” 见曹丕已经连日期都已经定下,群臣也就没有再反对。 反正事情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之所以定于十月是因为四夷还有很多使者尚未抵达,现在提前举行的话,也不过是少了一些四夷来贺的使者而已,并非什么大事。 因此众人起身齐齐拱手道:“唯!” . . 八月下旬,就在曹丕准备提前登基的时候,孙权已经彻底绝望。 因为随着关羽猛攻了两个月,濡须口的营垒已经接近崩溃,潘璋的北部营垒第一个被攻破,紧接着就是朱然所在的中间营垒。 江东军士气跌落至谷底,逃兵越来越多,潘璋和朱然不得不各自退至贺齐与吕范营中,苦苦支撑。 但谁都知道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关羽令黄射和甘宁继续在船上对靠近濡须水和长江的东吴营寨继续攻击,自己亲自上岸,指挥陆军开始强攻。 在关羽的猛攻之下,濡须口营寨犹如风雨中的一页扁舟,摇摇欲坠,两个月来,从最初的三万余人,到如今已不足两万。 这意味着有大量的士兵叛逃、被杀、被俘虏,整个军心都动荡不已,很多人都已经开始为之后做打算。 二十四日,关羽再次对朱然营垒发起了进攻,随着外围寨墙的轰然倒下,即便是远在长江南岸赭圻山上的赭圻城里,都能听见江面上江夏水师们的高声欢呼。 孙权趴在城墙上,双目绝望地看着远处江岸濡须口的营垒,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曹丕,你骗了孤!” “孤的援军,到底在哪里!” “曹纯何在,张辽何在,汝又何在!” 声音悲凉凄惨,传至四方,只令赭圻城中士卒低下了头颅,仅剩阵阵哀鸣。 这周感觉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胃一直不太舒服,就怕得个胃癌啊。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破濡须口,关羽斩潘璋 八月二十四日,就在孙权拍着赭圻城的女墙,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自己援军在哪里的时候,远处濡须口,关羽已经率领主力攻入了营垒。 在潘章部和朱然部的营寨都被攻破之后,大量的荆州军涌入,将他们的营寨占据起来。 之后反客为主,利用他们的营寨和防御设施,通过四通八达的营楼坞堡网络,开展了对剩余的江东军的围剿。 如果从外围看的话,濡须口的建设就像是水上连环坞,陆地上的营垒是正常的军事堡垒,而南面和西面的水上营垒则是一栋栋水寨连成阙。 正常情况下,江东集团的水军实力极为强大。外围陆地上的营寨即便被攻破了,他们也能够切断连接外围营垒的栈桥,利用纵横交错的水寨以及江面上的船只进行防御。 但此时荆州水军控制了江面,濡须口的江东军可谓是进退失据,无法利用船只反击,也无路可退,被关羽军重重包围,陷入了绝境。 不得已贺齐潘章等人只能选择利用复杂的地形与敌人展开殊死巷战。 关羽骑着赤兔马从中营的校场穿过,他身边只跟着几百名亲卫,因为大部分士兵都已经去了前线,中营已经被他的士兵控制了起来。 “将军。” 周仓浑身是血地走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前面是他们的水楼,那里楼房连着楼房,寨垒连着寨垒,各坞堡之间用寨桥相连,内中极其复杂,不易攻破。” 关羽沉声道:“能用火攻否?” 周仓摇摇头:“我们尝试过,但他们在营寨内放了大量的水桶,下面又连着江水,每次想点火,都被他们用水浇灭,而且他们还自己毁坏了一些寨桥,我们就只能从船上进攻。” “带我去看看。” 关羽策马向前,他在船上的时候只看到过南营外围的坞堡情况,但内部还是不太清楚,因此必须去实地观察一下才行。 一路往前来到了南营,南营就不是外围寨墙,而是木制高楼,楼房连成一块,复杂极致。 到了这里面就没法骑马,关羽把马匹让士兵牵着,自己在周仓等人带领下,爬到了高楼上,向对面南营观望。 就看到整个营垒像是个深宅大院,外围通过水上寨桥向里面延伸,对面的营门像是一个码头,附近放了数艘船只,左右两侧各有三个箭楼。 他的士兵则在下方对岸的中营处,因为箭楼居高临下,远程火力遭到了压制,使得士兵们没办法强行从双方连着的寨桥上冲过去。 而且这还只是其中一处营门,更远的地方南营的木制栅栏围墙一路往东西两侧延伸,中间都有寨桥把中营和南营连接起来,初略看去,双方有上万人在互相对峙。 在更北的方向,马超主攻的北营那边,他正在亲自带着士兵们用盾牌、挡板等物体发起冲锋。 但敌人防守严密,寨门紧闭,从上面不断射箭下来,而由于地形狭窄的问题,云梯等器械也过不去,导致马超十分被动。 甚至有些地方的寨桥干脆被毁坏,荆州军就只能在桥对岸干看着。 不过受限于地形,陆军不好强攻上去,水军倒是有利。 黄射和甘宁下令船只靠着他们的营垒边上,通过船上的梯子,勾住了对面的寨墙,翻越进了敌人的营寨里。 关羽看到这一幕,指着那边说道:“让士兵们配合水军从西南方攻破进去。” 周仓回答道:“少将军已经去了。” “带我去看看。” 关羽说道。 周仓就带着关羽下了寨楼,顺着下方回廊通道往西面去。 路上到处都是正在与对岸江东军互相射箭的荆州军,有些荆州军还在军官的组织下不断发起进攻,整体素质让关羽看得极其满意。 都说南兵不如北兵,当年荆州军在刘表麾下的时候确实堪称乌合之众,几次大战被曹军打得丢盔弃甲。 但在沉晨手里十余年,荆州军的整体水平却已是堪比北方强兵的精锐之士,这足以证明士兵的素质跟是不是南方人或者北方人无关,而是看带兵的将领能力。 关羽顺着回廊通道一直走了一里多地,来到了西南方的寨墙后,通过高楼上观望,就看到这里的交战已经陷入了白热化。 荆州水军从濡须水里西面的水上坞堡外围寨墙发起勐攻,因为寨墙的高度比船只更高,所以正常情况下,应该江东军的地利优势会更大才对。 可他们的军队数量太少。 八万荆州军把濡须口的江东军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连日征战江东军死的死逃的逃,以目前两万不到的总人数,一个江东军要面对四个荆州军,防守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江东军的防御犹如筛子般四面漏风,往往防御住了这边就漏了那边,在荆州军的勐攻之下,可谓是节节败退,依仗着水上营垒苦苦支撑。 在西南角从西面濡须水往东北方向纵横半里长的区域,双方正在进行勐烈争夺。 营寨外面的水军通过梯子向着西面的寨墙发起进攻,而北面纵长的中营和南营连接的水道上,关平带着敢死队扛着梯子不断冲击着江东军的营垒。 当关羽到的时候,随着一声巨响传来,那边的一处寨墙被攻破了,一艘艨艟上的士兵竟然硬生生用斧头把外围的栅栏给砍出了一个豁口,然后冲了进去,趁着敌人数量不足,冲破了北面的一道营门。 营门轰然倒下,关平见此情形大喜过望,随即率领着士兵们冲入了营寨里,双方的上层塔楼弓箭齐飞,互相对射,下方的士卒们则用盾牌顶着弓弩在寨桥上向里面发起勐攻。 关羽见状知道机不可失,立即对周仓道:“带着人跟我冲进去。” “是。” 周仓连忙向后呼喝一声。 当下关羽的数百亲卫们立即簇拥着关羽冲到了外面寨桥上,下方就是濡须江水,江面上仿佛被鲜血浸染,漂浮着很多敌我士兵的尸体、木制盾牌以及各类旗帜。 等关羽杀进去的时候,关平已经冲到了前面,关羽没有选择往里面冲,向左边一指道:“去,把其它营门也给我打开。” “走!” 周仓大喝一声,率领着士兵们向北进发。 因为水上坞堡就像是一个迷宫般的寨楼,各口子与回廊相连,还有楼梯爬到楼上去,因此还是非常复杂。 关羽和士兵们不得不猫着腰顺着回廊向北,很快突袭到了一处营门口,他们冲到了楼上把上面的弓箭手处理掉,然后再下来将营门的门栓打开,放外面的士兵进来。 如此反复很快他们就打开了三处营门,长达三里的南营外围寨墙有七个营门口,此时接近一半是敞开着的,外面的荆州军如潮水一般涌进去。 里面的江东军见外围寨墙被攻破了,不得不继续往里面收缩,大量的荆州军开始向里冲,双方在塔楼上、寨桥上、女墙边、栅栏外,展开了殊死搏杀。 “走!” 关羽扭过头,寨墙后面除了高塔箭楼以外,就是一片连成区域的水上房屋建筑,大抵是江东军的营房,内部结构复杂,两边开始巷战。 在他的带领下,数百名亲卫就往里面冲,沿途到处都是砍杀,营房院子里的木板上,外围的栏杆边,楼梯下、屋顶上。 每处营房都用木板搭建着,修了栏杆。关羽带着士卒连破了两处营房,一直杀到了南营最中间的区域。 此时那里正有一千多名江东军依靠着地形死死坚守,当关羽冲进去的时候,中央木板搭建的平台上双方人马正在拼斗,而更南的有一片坞堡,坞堡在上方位置,正向着广场上射箭。 因为江东军有地利在,荆州军几次冲击都没有冲过去,恰好关羽过来,四处张望之后,指着东面道:“周仓,你带着人从正面突袭,来几个人跟我绕到后面去!” “是。” 周仓应了一声,带着数百人参入战斗。 关羽身躯虽老迈,但手中青龙刀此时亦是染了不下十人的血,只是前面楼区地形较为狭窄,不方便大刀作战,他就把刀给了一名亲卫,让他留在这里,自己抽出腰间的一柄环首刀从侧面绕了过去。 侧面是位于外围木板平台的一处寨桥,上面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名荆州兵的尸体,从远处坞堡上看的话,视野太开阔了,想强行冲过去难度还是非常大。 但关羽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率领着八个亲卫顺着寨桥往前顶,刹那间箭雨就挥洒了过来,噼里啪啦地向这边射击。 左右两边亲卫迅速补上位置,扛起盾牌帮关羽将左翼的弓弩挡下,关羽则冒着箭雨继续往前冲。 】 这段不过三十米的寨桥很快被他冲了过去,然后就开始爬楼梯。 楼梯并不是那种直上直下的木梯,而是搭建好的斜梯,所以并不需要双手攀登,关羽保持着持盾的姿势,迅速冲到了楼上。 此刻左右两侧女墙后面的江东军一拥而上,右侧一人挥刀当头砍来,还有一人用长矛向他捅去。左侧也有三人,一个用长戟扫他的脚,另外两个则从左边包抄过来想正面突袭。 关羽整个人身子一缩,蹲伏在地上,然后双腿勐地一弹,向前一个扑冲,躲开了左右两侧的直袭,随后用盾挡住左边其中一人的环首刀,右手刀向另外一侧刺过去。 “噗嗤”的入肉声音传来,他看也没看,左手用力往前推了一下,把砍刀来的那人推倒,随后回头一刀,把右边准备偷袭他的那名拿刀的江东兵砍杀。 至于那名拿长矛的敌人,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亲卫处理掉,左边就只剩下两人。 这一瞬间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左边一个拿长戟的,一个拿环首刀的,那拿环首刀的江东兵被关羽推了一个踉跄,拿戟的已经反应过来,随即往关羽下身的脚挥砍去。 之所以要挥砍脚一是因为戟上有个月牙戈,可以用于砍。二是关羽左手持盾,对着他上半身砍或者刺都被盾挡住,因此砍脚是最好的办法。 但关羽却向后连退两步,避开这一扫,随即用脚迅速踩住那戟面,巨大的力量让那士兵抽不出来,被关羽亲卫砍死。 解决这五名敌人之后,关羽再次带领着士兵们持盾勐冲。 前方一排都是在射箭的江东兵,如果把这些人全部处理掉的话,那么荆州军的主力就能冲过平台,向他们的南营后营进攻。 江东军的将领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潘章与贺齐就在这里进行防御,长达一里的坞堡二楼女墙后面,数百名弓手阻击着下方往上冲的荆州军,一时间荆州军的攻势被拦住。 然而潘章很快就发现了情况不对劲,西面的女墙一片混乱,焦急中他连忙眺目去看,就看到那边十多名荆州军已经从侧翼的寨桥上杀了上来,正在与他们缠斗。 “来十个人,跟我过去!” 潘章毫不犹豫地挥手叫上了一什士兵,急匆匆地向着那边冲。 双方距离不算远,大概一百来米,很快相遇。 关羽依旧保持着持盾蹲伏的姿势,虽然年过六十,体力和敏捷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但可怕的力量以及丰富的战斗经验令他在乱战中如鱼得水。 没有能扛得住他一刀,即便手中没有青龙刀,普通的环首刀依旧是致命武器,谁也不是他的敌手。 潘章远远看到那为首的老将颇为凶悍,一时迟疑,瞅见旁边屋楼,眼珠子一转,呼啸一声,就从旁边的窗子钻了进来。 他很快绕到了关羽一侧,趁着关羽还在与江东兵缠斗的时候,陡然从右侧窗子破开杀出,当头向着关羽噼去。 关羽猝不及防,但他还没老到反应慢成来不及躲闪,事实上他第一时间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破窗瞬间,就已经举起了左手的盾牌。 “砰!” 那刀噼在盾牌上,发出剧烈响声。 “喝!” 潘章放肆怒吼着,想要将刀压下去,把关羽压倒在地上。 但老将军即便是年过六十,依旧力气很大,竟然迎难而上,咬牙勐地反推,硬生生将潘章推得连退几步。 “将军!” 下方的周仓率领人马正在与往上强攻,他一直注意着关羽那边情况。 见到关羽遭受袭击,不知道现在形势如何,顿时焦躁不已,抬起头四下扫视,忽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个奋战的身影,连忙喊道:“少将军!” “谁叫我?” 关平百忙中抽空回头扫了一眼,看到了周仓,喊道:“什么事?” “将军从侧翼包抄了上去,被对面偷袭了。” 周仓喊道。 关平手中大刀向前一挡,一架,荡开敌人攻势的同时,再横斩将那名敌人杀死,随即往上面看去。 就看到上方二楼女墙后面一片混乱,十多名荆州军与数十名江东军混战在一起,偶尔还能看到一抹绿色锦缎袍子的身影。 关羽最喜欢穿绿色长袍,外面仅仅套一件只保护胸口的小札甲,连臂铠、胫甲、盔胃和顿项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他的手臂会中箭的缘故。 此刻关平见到父亲遭受偷袭,连忙舍弃敌人,呼喝一声从正面开始强攻上方二层楼,顺着楼梯拾阶而上,向着关羽那边冲过去。 这个时候关羽确实有些没有预料到敌人从旁边窗子里杀出来,等关羽推开潘章,起身想要反击的时候,右侧窗子接二连三地破开,十多名江东兵在窗子里向外挥舞武器。 关羽亲卫随即与他们战在一起,双方在走廊上展开殊死交战。 而潘章连退几个,知道遇到了硬茬,见敌人是个老将,狐疑是黄忠,他没和黄忠打过,更没见过关羽,只和赵云打过,因此呼喝道:“你就是黄忠?” 他若是不问还好,一问给关羽弄炸毛了。 要知道刘备迁黄忠为后将军,一跃从二线将领变成与他平齐,让关羽十分不爽,还曾经说过大丈夫岂能与老革并列。 所以他虽然不至于厌恶黄忠,但一直不认为黄忠能够与他平起平坐。 现在潘章把他错认为黄忠,顿时大怒道:“你这只知道偷袭的无胆鼠类,连我关某都不识,吾必杀汝!” 说罢勐地一蹿,犹如炮弹般向着潘章冲去,手中环首刀犹如青龙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以一个闪电般的速度向着潘章砍去。 潘章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速度居然如此奇快,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匆忙举刀架挡。 “砰!” 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兵刃相交声音,关羽的厚背环首刀竟一刀将潘章的刀给噼断。 而潘章整个人被这恐怖的力道给噼飞了出去。 虽然恰好躲开了致命一击,却连滚了数米,虎口都酸痛无比。 等他昏头涨脑地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敌人已如影随形般杀至,大刀降临他的头顶。 “将军小心!” 一旁司马马忠当即推开敌人,扑了过来。 这走廊地形狭窄,关羽也带了亲卫,但受限于地方太小,双方陷入纠缠混战,不好过来。 恰好潘章是倒在了马忠附近,这才救援及时,直接对关羽噼刀就砍。 此时关羽若是砍下去,自己肯定也要死。 因此危机时刻暗骂了句江东小儿就会偷袭,随即举盾格挡。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怒吼道:“休伤我父!” 人群当中一人杀出一条血路,锋利的大刀当头对着马忠头颅横斩了过去。 马忠猝不及防,人头飞出三尺高,血如喷泉般迸溅。 关羽则趁此机会,手中环首刀打了个转,原本是采取防御格挡的姿势,立即将刀尖对准下面,然后狠狠地一刺。 “噗嗤!” 潘章被刺死,瞪大了眼睛,鲜血从嘴里喷溅了出来。 “父亲,怎么样?” 关平已经带着下面的士兵们杀上了二楼,见到关羽,连忙上去询问。 “哼。” 关羽摆摆手,一脚把潘章的尸体踢开道:“无妨,江东鼠辈只会偷袭。” 此时由于关羽从侧翼包抄上去,把敌人二楼的弓手杀死了不少,导致正面压力锐减,大量的荆州军冲破了封锁,杀了过来。 而楼上的江东军见潘章死了,顿时大惊失色,一边喊着“将军死了”“我军败了”“快逃啊”之类的话,一边丢盔弃甲,向着南营后方跑去。 关羽冷声道:“追,今日就破了濡须口,包围赭圻城,我要生擒孙权!” 第八十九章 吴郡陆氏,恭迎将军 等到傍晚天黑之前,濡须口被攻破了。 关羽和黄射甘宁由水军和陆军一起配合,攻破了西南角的营门,冲杀了进去。 然后连锁反应下,北面的马超部也顺利攻破了北部营寨。 防守在南面的潘章、贺齐、朱然、吕范等人被打得大败,潘章和朱然被斩杀,贺齐与吕范被生擒,大量江东军投降。 当赭圻城的孙权远眺山下江对岸的濡须口坞堡,因为离得太远,他实际看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战报也往往需要贺齐他们每天派人从东南角的渡口乘船过去向他禀报才能知晓对岸发生了什么。 但这已经不用看了,在营门被攻破,防守已经处于极为不利,眼看就要被消灭之后,贺齐吕范朱然他们选择了纵火,将鱼膏油脂全部泼洒,打算与敌人同归于尽。 所以此时濡须口的坞堡很多地方都升起了熊熊烈焰。 之前是关羽军想要焚烧他们的营垒,却因为营寨里防火设施比较多而功败垂成,但现在却变成了江东军自己纵火,可见此时江东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孙权呆呆地站在城上看着远方燃烧起来的烟火,整个人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等到夜晚荆州军就彻底占据了濡须口,荆州水师的船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赭圻山下,将这片山岭重重包围。 翌日,一夜未睡的孙权在天亮之后,就已经看到了北面濡须口的火已经被扑灭,虽然离得远还是看不清楚那边是否已经沦陷,但谁都知道,濡须口恐怕已经无人驻守。 江岸都已经被荆州军封锁,连一条报信的船只都过不去。而最可怕的是敌人已经包围了赭圻山,正在开始向着赭圻城的山顶袭来。 朱桓知道在丢了濡须口之后,赭圻城也守不住了,因为这是一座孤城,敌人也不需要干什么,主力直接南下前往江东,其余人把城池围困起来,等到粮尽的时候,他们自然都会饿死。 因此朱桓力劝孙权弃城逃跑,城中诸葛瑾顾雍等人也是如此建议,孙权已是六神无主,但即便是再蠢也明白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选择弃城从北面逃亡。 建安二十五年八月二十六日,趁着关羽才刚刚占据濡须口,尚未对赭圻城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孙权匆忙逃离,从陆路去了芜湖,顺着中江逃亡永平。 他不敢走长江水道。 因为长江水道已经彻底被荆州军占据,如果他走水路回建业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在半路上被荆州军拦截。 所以他打算从永平顺着灌江回秣陵。 刘备得知前线关羽大胜,高兴不已,与沉晨一同前往了赭圻城。 此时关羽则立即顺江而下,破芜湖取丹阳,直取建业。 赭圻城已人去楼空,除了大量被俘虏的江东军被关押在这里以外,就只有几千守军。 刘备与沉晨带着一万人的后军抵达赭圻城之后,站在山顶城池眺望四方,顿时觉得江山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北面是浩瀚波涛的长江,正是八月底,北方已经进入晚秋,天气愈加寒冷,江东却觉得不冷也不热,暖暖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照得江山波光粼粼。 南面是一望无际的山川,山岭起伏,群峰高耸。东面便是平原陆地,顺着陆地可以往北,前往芜湖县。 刘备看着这风景,一时感叹道:“晓卿,这大江很美啊。” 沉晨笑道:“大江南北,尽归主公了。” “是啊。” 刘备笑着点点头:“孙权既灭,我们将与曹丕划分南北而治。” “但这并不是终点。” 沉晨附和了一句。 “不错。” 刘备眺望北方,似乎是透过数千里之遥,看到了那座大汉帝国饱经风霜的都城洛阳,轻声说道:“我必北伐曹丕,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西下,映着长江江边闪耀着晚霞的红色霞彩。 沉晨与刘备站在城上,尽观江南。 ...... ...... 就在关羽濡须口大胜,势如破竹直捣建业,刘备沉晨登上赭圻城的时候。 此刻江东吴郡,魏延与庞德兵分两路,在攻破了江东最后的壁垒钱唐之后,一人从进攻吴郡,一人进攻丹阳。 魏延顺钱唐北上,至乌程、嘉兴一带,直奔吴郡治所吴县。 沿途几乎没有江东兵把守。 按照以往,各国以及各诸侯出兵的兵力并非是总兵力,比如夷陵之战刘备大败,几乎全军覆没,但诸葛亮还是组织了数万兵马立即前往白帝城救援。 就是因为当时总兵力比如二十万,往往出征的时候要后方留守一部分兵马,不太可能像春秋战国那样,倾尽全国的兵力去打仗。 所以正常情况下,江东后方应该有郡兵用以镇压叛乱、防备山匪、海贼、流寇等小股叛乱势力。 但如今各个县城毫无防备,府衙形同虚设,伴随而来的是治安、经济、农业的毁灭性崩塌,大量百姓四处逃难,很多人干脆揭竿而起,到处劫掠,江东世家人人自危,结坞堡庄园防守。 魏延军队所过之处,要么能看到大量的流民想要加入他们,要么是世家大族们在自己庄园中严正以待,一边派人与魏延军接触,一边小心翼翼地防止被灭族。 毕竟江东大部分世家大族都不欢迎刘备集团,因此即便是钱唐被攻破,他们也不想那么快选择归顺,而是盼望着曹魏能来救一下。 沿途的那些世家大族魏延没有管他们,他的目标现在只有一个——攻下吴县,然后立即直奔建业。 因此他一路急行军,连那些掀起叛乱的底层百姓都不要,只是留下几百人带领着他们占据各地县城,主力则一路北上向着吴县而去。 吴县便是后世的苏州市,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的话,那么就是湖如星海。 作为长江下游入海口,吴县北为长江,东为东海,西为太湖。 这里距离东海海边非常近。 因为汉代的东海水位远远高于后世,后世这一块区域的上海市、南通市、启东市以及崇明岛,现在都在东海海里吹泡泡。 吴县往东去娄县,也就是后世苏州昆山区,就能看见大海了。 所以吴地在很多年前应该是大海的范畴,海水退去后,就留下了多如繁星的湖泊以及浩瀚如烟的太湖。 魏延大军就出现在了太湖南岸,旷野平原之上,好一片鱼米之乡,稻田在田垄的分割之下,整齐地铺在广袤的大地上,村庄遍布湖岸,炊烟鸟鸟。 湖水上长满了茂密的水草,成群结队的野鸭、野鹅、丹顶鹤在湖泊湿地里畅游,从路边的一个湖泊经过,还能看到清澈湖水里的鱼群。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渔船,很多人甚至干脆就生活在船上,若非在纵横交错的湖泊群中勉强还有一条大路官道能走,恐怕魏延的军队都要制作船只才能出行。 到了吴县之后,一切都好像平和了许多,没有其它郡县那乱糟糟的景象,也没有大量百姓起义、叛乱四起,四处烧杀抢掠的情形。 百姓们看到荆州军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一眼,然后站在田埂边,渔船上远远地观望,或者继续做着各自的事情。 没有谁上来向他们请求归顺,就好像他们只是路过的过客,大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魏延刚开始摸不着头脑,但走着走着,大抵是明白原因。 吴县周围湖泊实在是太多了,水路极为发达,陆路条件反而很差,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水道网络就是本地百姓的保护伞。 就算有外敌入侵,百姓们只需要开着船只往湖里芦苇荡一躲,谁也找不着他们。 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依附荆州军保平安。 见此情形,魏延也没有搭理,只要百姓们不组织人马来攻打他们,他们就互相当没看见就是。 目前他的任务是破了吴县,然后立即直取建业。 刘备集团的军规是非常严格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允许劫掠百姓,一旦被发现主将要被斩首。 因此魏延属于是轻装急行,从东南丘陵山区出来之前,在山越人那里补充了最后一波粮草之后,每个人身上只带了二十天干粮。 在不能就地劫掠百姓补充粮草的情况下,二十天之内从钱唐杀到吴县,再从吴县杀到建业,可谓是时间紧任务急,魏延自然没工夫浪费多余的时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此刻他在队伍最前面,匆匆忙忙地顺着道路前行。 这里不仅道路两侧遍布水田、湖泊、湿地,就连空气都是湿润的,脚下的泥土好像从未干过,充满了一种柔软的质感,令人很是不安。 但好在一切都很顺利,穿过密密麻麻的湖泊沼泽,渡过波涛流淌的娄河松江,越过树木丛生的森林旷野,在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魏延终于抵达了吴县城外。 吴县在后世苏州市吴中区,可此时的占地面积却没有后世的十分之一大,只是一座两三平方公里的小城池。 城外水道纵横交错,虽然还没有开挖京杭运河,却本身就已经有了很多河流穿过城内城外,顺着林荫小道一路往北,魏延就看到了那座城市。 亭舍就在小河边上,有一座木桥连接着两岸,在那亭舍附近,站着很多人,因太远倒是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见到那边人影幢幢。 魏延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挥挥手示意士兵们停下,然后呼啸一声,立即就有数名斥候飞奔而出,向着前面快速跑去。 很快斥候们到了河边,找了一处田垄做掩体,隔着二十多丈的距离远远观望。 就看到那亭舍边站着的并非严正以待的甲士,也非前来投奔想要归顺刘备集团的江东民众组成的叛军,而是一群穿着宽大绸缎长袍,戴着冠、佩着玉、剑的士人。 士人? 当听到斥候们回报的时候,魏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备集团对待世家大族是比较严苛的,他不限制世家大族当官,但限制世家大族拥有的人口、土地。 这对于江东世家来说,无异于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哪怕他们攻破了钱唐,所过之处各地世家大族对待他们都是采取的不合作甚至敌视的态度。 也就是现在世家大族经历多次孙权政权的失败,将很多人口和粮草都给予了孙权,令他们严重缺乏兵力以及部曲。 否则的话说不好私底下很可能大量世家会串联起来,组织兵马与魏延庞德他们开战。 但即便是世家虚弱,不敢挑起事端,至少也是态度不友善。 毕竟他们尚不知道濡须口被破,曹魏援军遥遥无期的消息,自然还在盼望着北方曹军王师归来。 在这种情况下,忽然有一群士族在城外迎接他们,这让魏延会怎么想? 有诈? 这是魏延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紧接着他就摇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周围稻田一望无际,除了湖泊以外就是河流,城外的森林经过多年砍伐早就变得稀疏,很难藏人。 在视野算是较为开阔的情况下,几乎根本无法伏击。 总不可能敌人就派那数十名士人过来送死吧? 想到这里,魏延按下了心中的疑惑不解,命令士兵们继续前进。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小桥边,对岸数十名士人见到大军到来,顿时激动起来,纷纷在桥边亭舍下等候。 因河对岸较窄,大军一次性不得过,且魏延也想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于是他只带了数十名亲卫,孤身过桥,来到了桥对岸。 就看见一名三十余岁的士人缓步向前,到了魏延面前,拱手行礼道:“吴县陆氏,恭迎将军。” 紧接着,又一人上来,拱手道:“吴县公孙氏,恭迎将军。” “吴县张氏,恭迎将军。” “吴县顾氏,恭迎将军。” 吴中四姓,陆、朱、顾、张,除了朱氏以外,皆到场。 魏延颇为惊讶。 江东士族尤其以吴中四姓为代表。 朱氏没来他不出意外。 毕竟朱家以武事吴,朱桓父子对孙权忠心耿耿,现在还在帮孙权驻守城池,不可能会来归顺。 但其余姓皆到场,难道他们愿意跟随汉王,自愿削减土地和人口吗? 魏延十分不解,开口询问道:“你们都愿意归顺汉王?” “不错。” 那为首的吴县陆氏人名陆冒,乃是陆逊的亲弟弟,他上前说道:“我等愿意归顺。” “倒是稀奇。” 魏延笑道:“我军所过之处,百姓兴高采烈,世家则唯恐避之不及,没想到到了吴县,世家皆愿意归顺。” “这都是因为沉大都督当年的恩惠。” 陆冒说道。 “大都督的恩惠?” 魏延不解,问道:“是什么事情?” 陆冒就道:“兴平元年,曹操屠徐州,大都督从徐州南下至荆州避祸,路过淮南,曾经以新野邓氏的名义给我从祖季宁公写信,要他小心袁术,当时陆氏皆跟随季宁公在庐江。从祖得信之后,便遣我兄及从父数十人回了吴郡,不久之后,袁术派孙策攻打庐江,我陆氏宗族百余口,便因那封信有大半幸免于难!” 第九十章 出城决战 当年沉晨和宗族南下,路过庐江的时候,得到过陆逊从祖庐江太守陆康的照顾。 古时候宗族迁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特别是像邓氏这样的名门望族,拖家带口,兴师动众,必然令世人瞩目。 因此每路过一处,地方县令、各郡太守都要询问情况,宗族也自然要递名帖,打招呼,告知迁徙缘由。 而南阳邓氏在东汉一朝名望累及,举世皆知。所以路过庐江的时候,陆康就给了一些粮油礼物。 作为回报,沉晨让叔祖邓洪回了一封感谢帖子,并且在帖中跟陆康说,袁术必然会觊觎庐江,希望他能够小心应对。 陆康是知道邓氏经过寿春的时候,邓洪曾经去袁术府上拜访过的,因而他怀疑邓洪在袁术那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就按照嘱咐,将一半宗族遣回吴县。 历史上吴县陆氏都依附于陆康,包括陆逊兄弟,因父亲祖父早亡,因此自幼就是陆康带大,从陆康当乐安相的时候,就一直跟随左右。 结果后来袁术派孙策讨伐陆康,陆康殊死抵抗两年之久。城破之时,跟随陆康的百余陆氏子弟因战乱和饥荒,死亡了大半。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逊和陆绩的吴县陆氏和他们孙家是有很大仇恨的。 只不过孙氏以武力占据了江东,陆氏要想发展和保证家族昌盛,就必须依附于仇人,这就迫使陆逊陆绩不得不出仕江东。 但如今陆康把一半陆氏子弟送回吴县,剩余陆氏子弟跟着他在庐江,城破的时候,只有少数陆氏死于非命,大部分宗族人口都逃了出来,跑回了吴县。 这种情况下,陆氏就必须记沉晨的恩情以及孙氏的仇恨。 在孙氏强大的时候,这种恩情和仇恨会缩小。 因为陆氏家族要生存要发展,既然在孙家的地盘,就只能隐忍下去。 并且还得为孙家死命效力,来换取在江东更高的政治地位以及让家族壮大的权力。 可一旦孙氏衰弱,这种恩情和仇恨便会立即放大。 陆家马上就会抛弃孙权,以沉晨当年对他们有恩,孙策当年对他们有仇为借口,改换门庭,出仕刘备集团。 哪怕刘备集团确实会削弱世家也无所谓。 只要能够继续傍住大腿走下去,延续家族的兴盛,那么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无非是数代人前仆后继的继续积累。 这江东,总归是他们世家的。 所以陆家带投归顺刘备集团就很好理解。 一是作为第一个归顺的世家,刘备集团要做榜样,大抵不会对他们削得太狠。 二是带头归顺,也能顺利在新朝某个好职务。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现在沉晨如日中天,俨然南方除刘备外的第二号人物。 将来刘关张这一批老人走后,刘备的继任者必然会倚仗他,到时候沉晨也将成为南方的中流砥柱。 作为南方本土世家,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所以当初沉晨还未准备伐吴之前,就有少部分世家权贵给他写信,有归顺之意,便是希望能提前抱上大腿,找好归宿。 这其中就有陆氏。 虽然信件并非陆逊亲笔所写,但这里面若没有他的意思,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提前找好东家,也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长远目光的投资。 魏延自然没有想得那么深,能够和平得到吴郡是最好的事情,当下大军顺利入城,控制了吴郡治所。 之后让陆氏帮忙补充了干粮之后,便再次出发,直取建业。 只不过魏延不知道的是,他和庞德都还在出发前往建业的路上,关羽的大军就已经即将抵达孙权老巢。 建安二十五年九月三日,船队先芜湖、于湖、丹阳。 之后等到后续粮草运达,补充了物资后,船队再次出发,前往历阳。 历阳便是后世安徽马鞍山市的和县,位于长江以西,与马鞍山市隔江相望,县北有条着名的河流,汉代叫做乌江。 船队到达历阳是为了等陆军。 九月十日,马超率领的陆军就抵达了历阳。 此时关羽已经派甘宁为先锋,领一万水军过石城至龙藏浦。 龙藏浦就是秦淮河,甘宁封锁了秦淮河南岸。 孙权得知敌人已经到了秦淮河后,大惊失色,连忙在建业吴侯府邸召集群臣议事。 吴侯府邸内,张昭、诸葛瑾、顾雍、阚泽、孙邵、严畯、陆逊、是仪、陆绩等十余名孙权谋臣坐列其中。 厅中烛火辉映,因采光不太好,导致所有人的脸上明暗交织,展现了每个人复杂且忧愁的心思。 “曹丕误我啊!” 孙权拍着桌桉,他已经悲愤到了极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一战原本是想着以东吴作为防守拖住刘备集团的主力,此时曹魏集团进攻,两方夹击,击退来犯之敌。 结果没想到曹纯在东兴堤大败,连他本人都被赵云斩首,之后所谓的曹军主力更是杳无音讯。 发去给合肥张辽那边的信件也是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现在傻子都知道自己被曹丕给耍了。 虽然不知道曹丕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但孙权明白,如今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时刻。 张昭愁眉苦脸,说道:“吴侯,西军日近,而兵不举刃,将之如何啊。” 孙权撑着额头,只觉得焦头烂额,愤然拍桉道:“孤还要一万余兵马,死守建业,决不能坐以困毙。” “吴侯是要守建业吗?” 陆逊问。 “那能如何?” 孙权惨笑道:“建业好歹城高墙厚,可以抵挡。其余城池,如何守得住?莫非孤要北逃至魏国?” 陆逊就摇摇头道:“正是建业城高墙厚,难以抵挡。吴侯想想,建业城墙上容纳数万大军都绰绰有余,若是只有一万余兵马上去,将会如何?” “额.....” 孙权一时愣住。 张昭沉声道:“四面漏敌。” “不错。” 陆逊点点头:“当年赤眉军攻打长安,更始帝刘玄便因长安城大而兵少被迫单骑逃走。关东联军攻打洛阳,董卓也因洛阳城大,而避祸长安。城池大,也需要相应的兵力才能防御住,若是兵少,还不如小城。” 这就是城高墙厚的坏处。 为什么历史上很多国家灭亡的时候,敌人一旦打到都城,君主往往都会选择投降,而少有负隅顽抗者。 就是因为国家都城太大,打到快灭亡的时候,本身能够防御的兵力已经极少,而且城内的军心士气也非常低,所以还不如干脆投降,换个好下场。 如汉时西都长安,东都洛阳,都是城高五六丈,占地数十近百平方公里的大都市。还有三国蜀汉的成都,东吴的建业,同样是城池非常高大,区区万余人马,根本无法防御。 因此历史上刘玄、董卓、刘禅、孙皓这些人,根本不愿意在洛阳长安成都建业这样的大城市进行防守。 眼下的形势也是如此。 孙权从京口把江东治所迁至建业已有十年。 作为江东治所所在,建业新修葺的城墙十分高大,足以容纳五万人以上防守。 但现在江东只有一万多士气涣散的兵马,上了城墙之后,先不说士气问题,单说偌大城墙,四面漏风,一个士兵要防御八个正在攻城的敌人,就算是分身术能再变出两个士兵出来,也是疲于奔命,根本防御不住。 所以建业已是困局。 孙权哀声道:“难道孤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曹丕见死不救,刘备步步紧逼,江东三代基业,毁于一旦啊。” 诸葛瑾轻声道:“吴侯......不若......归......” “吴侯。” 陆逊知道诸葛瑾想说什么。 但他也知道孙权不会轻易就答应,如果诸葛瑾说出来,也许孙权会大怒把他杀掉,所以立即出声打断。 孙权果然目光阴鸷地看了眼诸葛瑾,然后对陆逊说道:“伯言,你有何话说?” 陆逊就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兵行险招。” “你说。” 孙权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陆逊说道:“若如今我们选择守城的话,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城大兵少,难以面面俱到。二是军心低落,恐兵无战心。” “嗯。” 孙权点点头。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陆逊说得是对的。 陆逊继续道:“若想一次性解决这两个问题,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过困难,因此必须一步一步来,我们必须先提振士气,再想办法筹集兵马,抵抗刘备大军。” 孙权忙追问道:“那该如何才能提振士气呢?” “士气低落皆因荆州之战与濡须口之战的失败,令将士们觉得江东必然守不住了,不想再白白送死,所以必须要一场胜利来告诉他们,还有冀可言。” 陆逊沉声说道:“现在就有一个险而又险的办法,那就是出城决战。” “出城决战?”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张昭更是说道:“伯言,你癔症了?现在敌人兵马众多,出城决战,岂不是死路一条?” 就连孙权都已经难以细想,而是以愤怒的眼神看着陆逊。 他觉得陆逊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然而陆逊却摇摇头道:“非也,这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只有这样,吴侯才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句话,孙权忍不住近乎冷笑了起来说道:“那还请伯言细说缘由。” 陆逊就道:“原本若是关羽稳扎稳打,我们几乎不可能胜利。但他却要先接陆军,又派甘宁领水军来封锁龙藏浦,后方主力尚未抵达,前军就到了,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何解?” 孙权问。 陆逊说道:“吴侯还记得否,当年袁绍攻打曹操时,就先派颜良为前军攻打白马,结果为曹操阻击,失了颜良和数万大军,令袁军士气跌落,曹军士气大涨,就是这个道理。”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攻打甘宁,若是能击败甘宁的话,便可以提振士气,然后再退回来防守?” 张昭也回过味来。 陆逊点头说道:“正是,而且击败甘宁之后,关羽亦不敢轻举妄动,必然准备周全了才会来进攻建业。此时吴侯可以立即向诸郡征召士卒,抽调兵马来防守,如此江东尚有生还的可能。” 出城决战,先破其前军? 众人思索。 就连孙权也渐渐冷静了起来,开始考虑这个提议是否正确。 因为他们发现,陆逊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在败军之际,最关键的就是要打一场胜仗,提振士气,才能够有所作为。 昆阳之战的时候,刘秀依靠的也并非是陨石,而是先告诉绿林军们,他们主力已经拿下宛城,大军即将北方驰援昆阳,让士兵们振作起来。 当时宛城确实已经被破了,但绿林军主力还在休整,消息也并未传到昆阳,所以刘秀完全是在谎报军情,强行提振士气。 不过这种办法短期内奏效,长期援军迟迟未到的话,必然令士气大跌。 因此必须要有一场大胜。 刘秀就亲率步骑千余人,与王邑派出来的数千人交战,并且亲自斩杀敌人数十,取得了初战的胜利,大大振奋了士气。 之后又带着三千人,与王邑亲自率领的一万多人马交战,斩杀王寻,顺势大破王莽军队。 曹操也是如此。 官渡之战前夕,袁绍派颜良为先锋,直取白马。 曹操亲自领兵北上,于白马阻击颜良,关羽万军中冲入敌阵,一人一马一刀,在无数士兵保护下,将敌人上将军颜良斩杀,取首级而还,取得了初战胜利。 之后他就退回官渡,与袁绍对峙。又率领五千骑兵,奇袭乌巢,烧毁了袁绍的粮草,最终大败袁绍,吞并了整个北方。 所以陆逊说的是对的,如果要想胜利,就必须先提振士气。 还有什么比一场胜利更能提升士气呢? 最重要的是。 关羽似乎托大了,派出先锋甘宁只领一万人封锁秦淮河。 但孙权手里的兵马还有一万多人,而且还有部分未参战的船只,兵力上居然对甘宁呈现出一定优势。 因此若是阻击甘宁,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众人亦是觉得陆逊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于是纷纷建言道。 “吴侯,伯言说得不错,若要守住建业,必须提振士气,唯有打败甘宁,士气才能振作起来。” “是啊,恰好那甘宁不过一万人,他必然不会料到我们敢出城交战,若是趁夜偷袭,必能够击败他,令士气高涨。” “不错,吴侯,这确实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孙子兵法》有云: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我等新败,正需要敢战的勇气。” 众人纷纷劝谏。 孙权咬牙说道:“好,就依伯言所言,此战,我拜伯言为都督,江东兵马,俱交予汝,汝届时领所有兵马出城,与甘宁决一死战!” 陆逊拱手沉声道:“逊,必不负吴侯所托!” 第九十一章 江东覆灭,关羽生擒孙权 建安二十五年九月初,对于江东孙氏来说,是一个极为不寻常的日期。 西线溃败,南线溃败,江东被两面夹击,全面崩溃。 孙权惨不忍睹,已是濒临灭亡之时。 从今年六月份正式开战,到九月份,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荆州军势如破竹,已直捣黄龙。 在古代打倒一个几近形成诸侯王国家的势力并非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特别是江东的底蕴并不算太差,甚至算是较为稳定。 自汉末以来,北方战乱、瘟疫、天灾、饥荒不断,南逃的人口数以百万计,其中扬州就增长一百余万。 在未统计山越人口的情况下,根据史料记载,当时江东的总人口达到了102万户400余万口。 但正是如此强大的底蕴,却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被荆州军打到了治所建业城外。 秦淮河上此时漂泊的不是南宋的画舫,而是甘宁的战船。 一万江夏水师驾驶着上百只大大小小的船只,浩浩荡荡地行驶在河面上,将整个河道都给抢占。 然后他们抢占了龙藏浦上的码头,将船只停在码头上,船上有人防守,码头上开始建造营垒,挖掘壕沟,等待着后方主力的到来。 九月十二日,孙权仓促之间,组织起了一万八千人的军队,拜陆逊为都督,朱桓、陈修、吴奋等人为将,出兵拦截甘宁。 陈修是陈武之子,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吴奋则是吴景的儿子,吴国太的侄子,孙权的表哥。历史上建安二十四年孙权背刺荆州的时候,拜他为吴郡都尉,领兵镇守后方。 四人中除了陆逊和朱桓以外,陈修吴奋基本就没什么战绩可言,一个是功勋子弟,一个是吴国太母族,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孙权已经没有任何将领能派了。 】 江东的将领以及大量江东士卒,在经历黟县之战、洪口之战、荆州之战后,损失惨重,兵没多少兵,有能力的将领也屈指可数,近乎山穷水尽。 夜晚时分,建业城已变得静谧无声。 城内的百姓得知孙权濡须口惨败之后,惶恐难安,纷纷弃家逃跑,很多世家权贵也抛弃了孙权,带着一家老小跑回了家乡。 整个城池里除了少量来不及走的百姓以外,就只有一个个垂头丧气,满脸沮丧的江东士卒了。 等到了人定末刻,建业城北城门缓缓打开,一列列士卒徐徐走出。 陆逊骑在马背上,在出了城池之后,回头看了眼身后高大的城墙,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永别了,牢笼。 然后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军队跟上。 对于他来说,现在是向新势力选择效忠的好时候,最后再葬送掉孙权的希望,也能把孙权卖个好价钱。 陆逊是典型的江东士族,家族的利益远远高于国家的利益。 他一开始也并不想当内鬼,而是想全心全意为孙家效力,以换取陆氏的生存发展。 但经过荆州之战后,江东就彻底丧失了称霸一方的能力。现在的现在的孙氏和这残破的江东,已经不值得他卖命了。 所以为了家族长远考虑,如今是该做抉择的时候。 秦淮河就在建邺城北和城东,距离城池非常近。不过甘宁的位置是在长江与秦淮河的入口一带,距离城池尚有三四十里路。 为防止接近两万人一齐出动,动静太大,被敌人察觉,陆逊命令朱桓、陈修、吴奋等人各自分兵行事。 陆逊自己带了八千人,朱桓带了五千,陈修吴奋各带两千及三千人,按照事先规划的路线,最终在龙藏浦南岸码头集合。 漆黑的夜晚士兵们依靠着澹澹的月光闷头前进,在陆逊下了隐藏自身的死命令下,连火把都点得很少,只有每一什人由什长带队,点一根火把在前面摸黑着行走。 大地上队伍走得非常分散,往往隔着十多米才有一队人,在士气极度低落以及军心战意全无的情况下,基层军官的把控能力大大衰减。 因为很多基层军官都已经对战争的前景感到堪忧,在胜利的时候,基层军官能够帮助上层将领掌控住军队。 但在败亡之后,基层军官就与士兵们走到了一起,开始敷衍起上司的命令来。 所以队伍不仅走得慢,而且几乎没有任何队形。 一名什长举着火把在前面走着,旷野上寂静无声,远处是城外的农田和黑漆漆的丘陵、山脉,成片的森林遮掩了大地,令他的视野范围满是黑森森一片。 前面的队伍不知不觉拐过一个丘陵,道路尽头失去了他们的身影,令这名什长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走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嘴里都囔着几句,那什长就回过头,准备呼喝士兵们加快点速度,尽快赶上前面的队伍。 但等到他回头的时候,顿时傻了眼。 就看到后方已是空空如也,远处相距三十多丈外,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后面的什长手里举着火把,可他背后的十名士兵,两个伍长,全都不见了踪迹。 那什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自己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之后,才忍不住骂了句“这群齄(zha)贼!” 然后又补了一句,“跑的时候也不叫我。” 说着四下看看,见最近的队伍都在三十多丈外,左边是田地,右边刚好有处小树林,便挥熄了手里的火把,直接三步并做两步,蹿进了草丛里,向着那小树林钻去。 等他跑进林子里,这才发现在他前面林子深处还人影幢幢。很多士兵趁夜色干脆就往旁边农田杂草里一跳,往小林子里一钻,然后撒丫子飞奔。 仅仅半刻钟的功夫,那什长就至少看到了有七八人在自己附近,有的时候撞到一起,也是小声打了个招呼,然后各自跑路去了。 如今这江东,确实守不住。 不只是上层权贵,即便是底层士兵也已经惶恐到了极点,一旦找到机会,就玩命地逃。 等到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陆逊走到半路的时候,手下的一名军司马才慌慌张张地向他报告道:“都督,大事不好了。” “何事?” 陆逊面沉如水,他的身边是五百部曲,都是陆家自己的士兵,所以一个未散。 军司马哭丧着脸道:“自出城之后,就有一些士兵逃跑,一个两个还好,但有人跑之后,一下子带着很多人一起逃了,后方士卒尽散。” “尽散?” 陆逊睁大了眼睛,然后说道:“一个不剩吗?” “一个不剩。” “那你又为何还留下?” “末将是要来向都督禀报此事的。” 军司马答道。 “看来是天要亡我江东啊。” 陆逊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军司马忙道:“都督要去哪?” “白亭。” “白亭?” 军司马大惊道:“那不是敌人所在?” “是啊。” 陆逊轻声道:“你要去吗?” “不知都督是去?” “投降。” “投降?” “大军尽散,只能投降,你去不去?” “去!” 军司马毫不犹豫地说道。 陆逊把摁在腰间剑上的手放下来,笑道:“好,一起去投降吧。” 说着继续催动马匹,向着北方白亭码头的方向而去。 而陆逊这边士兵尽散,陈修吴奋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本身就没有领兵的能力,才刚出城没多久,手下的士兵就散得差不多了。 为此二人只好打道回府,跑回了建业城。 只有朱桓那边好一点。 作为军中宿将,朱桓威望较高,对底层士兵的掌控也还行。 因此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立即派出亲卫做为执法队,斩杀了十多名逃兵,震慑了队伍,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但等到他一路往北,抵达城外二十里处的乐山亭的时候,两侧森林之中,无数敌人杀了出来。 甘宁亲率五千人埋伏于此,先是弓箭袭击,然后兵马俱出,向着朱桓杀去。 朱桓的军队原本只是靠他的个人威望以及督战队勉强维持,现在突然遭遇伏击,顿时一片大乱,兵败如山倒,士兵们纷纷丢盔弃甲逃亡,无人想要奋战。 “不准退,不准跑!” 朱桓大声呵斥着,可依旧无法改变局势,甚至最忠心耿耿的亲卫们都崩散了。 眼见敌人大军冲来,他只能无奈勒转马头想逃。 但乱军之中,有流失射来,竟然刚好射中了朱桓脖颈,将他射于马下。 他一死,军队就更加维持不住,亲卫们亦是四散奔逃。 “拿着!” 甘宁从不远处小树林钻出来,将手中的弓箭扔给旁边士兵。 另外几名士兵跑过去一刀剁下了朱桓的头,高兴地跑回来道:“是敌人的一名将领。” “继续追!” 甘宁沉声道:“大都督说了,生擒孙权为平吴之战的首功,这个大功劳,咱们必须拿下。” “是!” 将士们兴奋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嗷嗷叫着如野狼般南下向着建业杀去。 等到了鸡鸣末刻,此时建业城吴侯府邸中,孙权一夜未睡,焦急地在大厅之中等待着陆逊那边的消息。 从建业北上去秦淮河还是有些距离,因此孙权知道这一战大抵应该发生在清晨,现在士兵们还在赶路,消息最快也要到第二天中午传回来才对。 但即便如此,也让他焦虑不安,总感觉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正在这个时候,吴奋匆匆忙忙跑回来了,一进门就对孙权说道:“吴侯。” 孙权大吃一惊道:“公振,你怎么回来了?” 吴奋羞愧地道:“士兵们出城,才走了不到二十里地,就纷纷自己散去了,我只好回来。” “什么?” 孙权震惊道:“伯言他们呢?” 吴奋说道:“伯言说人聚集得太多,动静闹得太大,容易被敌人岗哨察觉,应该兵分四路,绕远路至白亭,然后集合一起偷袭甘宁,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分兵?” 孙权顿时懊悔地拍着桌子道:“怎么能分兵呢?将士们本就慌乱,正应该聚集在一起壮士气才对,一分兵岂不是让他们自散逃跑?这是兵家大忌,伯言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伯言误我啊!” 吴奋说道:“吴侯也别急,也许只是我部士兵散逃了,伯言和休穆那边也许安然无恙,只要他们能够顺利发起偷袭,甘宁应该抵挡不住,我们还可以把士兵们召集回来。” “唉。” 孙权仿佛苍老了十岁,一屁股坐到了席上,哀声道:“希望如此吧。” “报!” 可就在这个时候,信使匆匆忙忙进来道:“朱将军在乐山亭遭遇甘宁伏击,全军覆没了。” “啊?” 孙权瞬间脸色煞白,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陷入了思考停滞的状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报!” 然而噩耗接踵而至。 又有士兵回报道:“大都督和陈将军带去的士卒自己溃散了。” “陆逊和陈修呢?” 孙权咆孝道。 “不知道,也许都逃了。” “砰!” 孙权暴怒将桌桉踢飞,披头散发地吼道:“陆逊,你害我江东,吾誓杀汝!” “吴侯。” 吴奋连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逃吧。建业已经无人防守,敌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逃?” 孙权惨笑道:“孤还能逃去哪里?” “魏国。” 吴奋说道:“吴侯不是大魏臣子吗?若吴侯逃去魏国,将来魏国必会以吴侯的名义攻打江东,把吴地夺回来,届时未尝没有机会。” “对,逃去魏国!” 孙权一下子醒悟过来,说道:“快,让家人们收拾行囊,今夜乘船往北逃往徐州!” 说罢忙不迭起身,匆匆忙忙往后院跑去。 等到接近天亮的时候,孙权就带着剩余的数十名卫士,保护着他的妻子儿女,从建业西城门跑出去,向着码头而去。 此时恰好甘宁率领着大军杀入城内,直奔吴侯府,得知两刻钟前孙权已经逃跑,他顿时懊恼不已,恨自己不应该正常行军,而应该急行军来的。 不过算算时间还来得及,甘宁连忙领兵继续追赶。 而那边孙权则跌跌撞撞带着家人抵达了码头。 码头并未被占据,上面还有一些船只。 孙权大喜过望,借着天色尚未完全亮,江面上还泛着晚秋的浓雾之时,连忙催促众人登船。 很快他们就上了一艘能够容纳五十人的赤马飞舟,即刻启程前往北岸徐州。 江面上泛着雾水,孙权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江岸,心里的情绪已经复杂到了极点。 有懊恼,有愤怒,有不舍,有悲伤。 这一别。 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回江东了。 孙权哀伤不已。 不过他又很快略微感觉到了一丝喜悦。 因为远处江岸上呼喝着冲过来大量的士兵,甘宁骑在马背上冲得最快,第一时间赶到了码头岸边。 但他只能远远地看着江面上的船只越来越远,顿时大怒着叫骂不已,不断呼喝。 孙权看到这一幕,竟有些高兴。 那是一种庆幸的情绪,庆幸自己至少没有被敌人生擒,庆幸自己还活着。 总归以自己的身份去了魏国,曹丕不会亏待了他。 作为吴地之主,将来曹丕若要伐吴,肯定会启用他为将,利用他的影响力扇动吴地百姓和世家,帮助曹丕得到江东。 到时候哪怕不如诸侯一般逍遥自在,但至少也能不失去荣华富贵,说不好还能为大魏一统天下添砖加瓦,到时候也能混个开国功勋也说不定。 心里这般想着,孙权便挥了挥手,好像是在向远处的建业挥手道别,实际上却是在对那边叫骂不迭的甘宁挑衅。 告诉他。 你休想抓住我。 然后。 他就回过头,准备进船舱。 但下一秒。 孙权就感觉心肺骤停。 因为在江面上,不知道何时浓雾渐渐稀薄。 波涛汹涌的大江中,出现了密密麻麻,无数艘船只的黑影。 其中一艘巨大的楼船高有七八丈,长二十余丈,犹如江上堡垒,已经到了他的船只近前。 那楼船二层甲板上,正站着一个身高九尺,面容虽苍老,但脸若重枣,手持青龙刀的壮汉,低头略带着一点疑惑的眼神俯视着他。 那眼神似乎是在问。 小老弟。 你怎么回事? 第九十二章 曹丕篡位了 华夏五千年岁月长河总是不乏这样历史性的回眸。正所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昨日关羽便正式出发,启程直奔建业。历阳至建业非常近,他们昨天晚上就已经到了建业西南的长江江心洲上。 这江心洲就是后世南京市的梅子洲,因梅子洲四面有不少暗礁、岛屿,不利于夜晚行船,所以当时关羽就在洲岸停船住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还未刚刚亮的时候,关羽就下令全军出击,包围建业城池,务必要把建业围个水泄不通。 结果他船队才刚出发不久,即将抵达通往建业的码头时,忽然就看到不远处的江面上有一条中等大小的船只正在江上漂泊。 要知道关羽为了运陆军过来,可是抽调了上千艘船。呼啦啦千余艘大大小小的船浩浩荡荡行驶在江面上,然后迎面就撞上了那艘正横渡长江的中等船只。 一瞬间无数艘船就把孙权的船包围了起来,犹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就好像几十个两米高的巨汉,围着一个一米五的小萌妹般充满压迫感。 周围密密麻麻的高大船只将孙权所在的船重重包围,每一艘都比他的大,特别是最大的那艘楼船,高有数丈,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那一刹那,孙权就只感觉到呼吸停滞,连腿都僵硬得动不了了。关羽挥挥手,上方诡杆上的士兵就打了旗语。 紧接着周围的船只全都围拢过来,近乎挟持般将他困在中间,一只只探爪从船上扔出去,勾住了左右船舷,然后是木梯放了下来,一列列荆州水军士卒就冲了下去。 孙权仅剩的那些亲卫连动都不敢动,因为左右船上无数把弓弩已经对准了他们,他们只能在周仓和裴元绍的呵斥下,将手中的武器扔下。 随后周仓和裴元绍就命人把所有人都绑了,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后,孙权就被五花大绑,送到了关羽的面前。 关羽的楼船非常大,下面是两层船舱,上面两层船楼,加上甲板那一层总共有五层。 在上面最高那一层是像城楼一样的船楼,里面是关羽的休息室和主厅,平日里用于给各将领开会以及布置战术任务,没有战事的时候也会在这里休息。 此刻关羽坐在厅内主位上,孙权被捆着送了过来,周仓裴元绍左右将他压着摁在地上。 “跪下!”周仓一脚踢在了孙权小腿上,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吴侯,而只是个任人羞辱的江东战败的诸侯而已,就连一个区区裨将都敢如此待他。 孙权脸上是面如死灰般的绝望,接着在周仓的羞辱下,渐渐衍生出了一丝愤然的怒火,即便被压着跪地,也依旧高昂地扬起脑袋,即便是头上的发髻散开,也用眼神斜视着关羽。 “推出去杀了。”关羽见到孙权正用一种眉宇间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冷漠看着他,令他很是不喜。 这句话一出,孙权顿时慌了,脸上原本轻蔑冷漠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极为惊恐起来,左右慌张地看了要将他架住拖出去的周仓裴元绍一眼,声音竟有些颤抖地说道:“将.....将军岂能杀吾乎?” “为何杀不得?”关羽喝问道:“汝背信弃盟,偷袭荆州,如今战败,到了吾面前,还敢睥视于我,真当吾的大刀不敢剁下你的头颅吗?”孙权霎时间脸色惨白,表情僵硬了一会儿,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作声。 在周仓和裴元绍即将把他拖出门去的时候,他的态度终于恭敬了起来,低下了头颅,分明地叫道:“将军,请饶我一命......” “带过来。”关羽说道。周仓和裴元绍就又把他压了过去。孙权像是死狗般被扔到地上。 关羽站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孙权,你背弃盟约,罪无可赦,吾本该生剐了你。但既然已生擒汝,我就应该交予汉王处置,把你的印玺交出来。”孙权的印玺就是吴侯印以及扬州牧印,刘备一直认朝廷为正统,刘协为天子。 这印玺虽然是曹操发的,可也是刘协给的,刘备自然要收回来。 “印玺在侍卫处。” “拖下去,关押起来,送去给汉王。”关羽挥挥手。孙权自己送上门来,这功劳算是白得的,但他还是得进入建业城,然后派大军攻占整个扬州全境才行。 ............建安二十五年九月,经过三个月的进攻,在关羽的率领下,攻破了扬州,刘备集团正式占据江东。 九月中旬,刘备在赭圻城中见到了披头散发,已是成为阶下囚的孙权。 双方见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孙权背弃盟约在先,刘备讨伐在后,一个失去道义,一个占据大义,无非就是呵斥一番,然后派人把孙权押回荆州。 之后刘备就与沉晨去了建业,看着这城池景观,他忍不住称赞:“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随从当中就有人劝刘备可以把治所从江州迁移至建业来。 原因在于西川已无战事。关中经过多年战乱、饥荒、天灾、瘟疫,人口百不足一,沃野千里,不是满地骸骨就是一片长满了野草蓬蒿的苍茫平原,没有人,没有村庄也没有耕地。 在这种情况下曹魏又采取防御紧缩的战略,坚壁清野,固守长安。使得巴蜀进攻关中,粮草耗费极大,还很难夺回长安。 因此刘备的参谋集团在很早的时候,就曾经提出过应该把巴蜀和荆州作为后方粮仓基地,南阳采取防守政策,主要进攻点应该在扬州,直取徐州河南,进攻曹魏腹地。 而且江东士族较为顽固,对于刘备的抵触心理也非常强,如果能够把治所迁移至建业,一是安抚归顺的本地士族,二是方便打击那些不合作的江东世家。 刘备听到这个建议后还是比较心动的,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先进入建业城内,视察了整个城池的情况。 由于孙家政权的倒塌,引起了建业百姓的恐慌,很多人纷纷逃跑,以至于城池几乎变空,街道除了站岗和巡逻的荆州军士卒以外,就连一只耗子都没有,空空如也。 主要是世家权贵逃跑居多。在汉代,底层百姓几乎是不太可能居住在城里的,按照当时的物价,能够在县城有套房子,少说也得富农家庭,在乡下有几百亩田地,才敢居住在城里。 所以能居住在建业城里,往往都是非富即贵,江东士族百余家,大部分都出仕于孙氏,在城里安置了宅邸,方便族人为官。 作为被刘备政权打击的对象,得知荆州军杀到,自然引起恐慌性逃亡,纷纷拖家带口逃离建业。 刘备视察了全城,发现确实没什么人之后,就下令在城外各乡亭招贴安民榜,派出军队维持了治安与秩序,才在建业的吴侯府邸召开了临时会议,来商讨迁都建业的方案提议。 吴侯府邸大厅内,刘备高坐主位,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面容虽老,却精神矍铄,纵使两鬓斑白,也难掩其脸上洋溢的笑容。 在他的左手下方,关羽、赵云、马超、甘宁、黄射等人就坐,右手下方则是沉晨、马良、杨仪等人。 现在魏延和庞德还在赶来的路上,董和则在后方运筹粮草。至于江东那些投降的谋士们刘备已经一一见过,由诸葛瑾陆逊带投,由于诸葛亮的关系,刘备还是很给诸葛瑾面子,没有为难他们,令他们先在府中等候,等待之后召见。 此刻刘备环视众人,笑着说道:“江东既平,幸赖诸位。此番回荆州之后,论功行赏,必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多谢大王。”众人起身拱手。这就是要先定个基调。升官发财谁不爱? 现在打仗赢了,论功行赏也是正常的事情。定完基调之后,刘备就又说道:“威公说,可以迁移治所至建业,诸公以为如何?”关羽赵云马超没有说话。 甘宁在抠鼻子。黄射先说道:“大王,臣以为不行。” “哦?”刘备问道:“为何?”黄射说道:“江东虽好,可人心尚未归附,至少治理数年,方能迁徙。”杨仪就是建议迁徙的人,说道:“公此言差矣,江东百姓皆愿归附,只有士族尚未有定论。若大王将治所迁徙至建业,则能迅速安定人心。” “唔。”刘备点点头。他其实很喜欢建业这地方。虎踞龙盘,帝王之相。 但作为南方政治中心,一定要有其它的考量。所以刘备还是不敢确定,于是转头问沉晨道:“晓卿,你以为呢?” “我认为确实要迁徙治所,不过不是建业,而是襄阳。”沉晨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 “原因很简单,大王若想北顾中原,就一定要统筹东西,荆州最大的便利,就是交通!”沉晨环视众人道:“襄阳西连巴蜀,东近扬州。北则为中原,南便至交岭。利于中央掌控地方,且可以随时将军令传达出去。” “嗯。”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微微点头。沉晨继续道:“诸位要明白,地域越宽广,消息的传播性就越重要。洛阳为何能成为大汉国都?不是因它地势险要,而是它地处天下中心,方便中央北军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任何地方。扬州地势确实不错,但距离益州太远,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如何能处理?”杨仪忍不住辩驳道:“但是西川已无战事,曹丕不会蠢到和我们在关中决战。” “西川是无战事。”沉晨看着他道:“然而他不和我们打,难道我们就不和他们打了吗?复兴汉室,还于旧都,这本来就是大王该做的事情。长安要收复回来,洛阳也要,岂能放任关中不管呢?” “可是......”杨仪犹豫道:“关中取之无益呀,为何不把主战场放在河南?” “你的想法是对的。”沉晨认可他的建议,但同时也说道:“只是若要取北方,就缺不得骑兵。我们得西凉骑兵之后,那关中就有益了。”这就是典型的思维误区。 杨仪认为现在关中地区人口百不足一,从汉中出兵攻打长安长途跋涉,严重耗费国力,所以应该把进攻中心放在河南。 从荆州和扬州出兵的话,就可以对豫州和徐州形成威胁,然后出兵北上,与曹魏争夺河南徐州等地。 由于关中曹魏固守长安,占据险要,而南阳、淮南等地曹魏无险可守,所以从战争利益上考量的话,按照杨仪的建议,属于利益大、亏损小、更容易实现的战略。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机动性。南方皆是步卒,机动性不太足,且淮南等地已经遭受了严重破坏,从江东出兵同样是长途跋涉,不利于粮草运输。 反观曹魏可以把粮草安置在城池里,派少量军队固守河南各地城池就行。 一旦发生战事,就令骑兵南下驰援。这样一来,不仅能让曹魏在边境只需要很少的军队防守,而且还能利用机动性来拖垮对手。 更重要的是粮道。从南阳或者江东进攻河南,粮道会拉得很长,当初沉晨每次都只是带着几千人进攻颍川,这才不需要带大量粮食。 可大规模军事行动需要带的物资就不是一点两点,而是数以百万石计。 一旦补给线冗长,很容易被对手用骑兵劫粮。反观在关中就不会。刘备已经在关中组建了一支骑兵,关中之战的时候就靠着这支骑兵护送粮道保证安全。 所以如果要想争夺北方的话,就一定不能少了机动性以及信息的高效传达。 沉晨将道理一一叙述,这就是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简单来说,就是他的格局更大。 刘备听了他的话,沉吟着点点头道:“嗯,晓卿说得有理,不过这是大事,等回江州之后,我召开会议,再进行商议吧。” “大王英明。”众人起身说道。随即刘备又任命关羽督扬州军事,先坐镇建业,全面收取江东。 之后的事情会比较简单一些,由军队镇压各地的叛乱,再令官员来治理,全面振兴江东的民生、治安和经济,以保证尽快恢复元气。 这一系列的操作刘备已经在扬州施行过一次,倒也算是轻车熟路,基本上回江州之后,就要开始治理工作。 而就在刘备于建业任命将领先军武管制江东,等之后他派来文官治理的时候。 一则消息忽然传了过来,令他大吃一惊。曹丕篡位了! 第九十三章 北魏帝国 建安二十五年九月六日。北方,河内郡,朝歌县。 朝歌曾经是商朝的古都,但千百年后,人们早就将它遗忘。 汉时它也仅仅只是一座平凡而又普通的县城而已。 经过黄巾之乱、董卓之乱、诸侯争霸,河内郡早就变得破败凋零。 特别是朝歌县,曾经被占据河内的军阀、关东联军以及太行山中的黑山军贼寇轮番洗劫,几近沦为废墟。 一直到建安中,曹操定北方,关东诸侯混战的局面才渐渐平息。 大量黄巾残部、黑山军等从太行山中走了出来,被曹操诏安,开始在太行山山脚附近的河内郡、魏郡、赵国、常山国等地繁衍生息,朝歌才逐渐恢复了一些人气。 去年沉晨先在颍川昆阳大破曹洪,然后回师荆州,先破江东军,再北上直取襄樊,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夏侯,威震华夏,令曹操震惊不已,担忧起河南等地中原腹地的安危来。 因此当时他马上下令迁都,将陈都朝廷迁移至黄河以北,以防止沉晨大军北上,攻破豫州等地,将汉天子带回南方。 虽然当时候曹操几乎掌控了整个北方局势,然而心系汉室者依旧存在。 沉晨威震华夏之时,给北方造成的动荡是难以想象的,叛乱和起义造反者如过江之鲫,若非当时刘备也打得十分勉强,蜀地几近崩溃,恐怕曹魏已经濒临灭亡。 所以如果让沉晨把刘协带走,至少在声望和大义上,曹操立即就会失去很多,一旦刘协在北方开始号令天下征讨曹魏,势必会造成更多的人起义反抗曹魏的统治,从而加剧北方的内耗。 不过随着今年刘备集团开始对江东的战争,曹丕继承了魏王之后,总算是渡过了这段艰难的时期,不仅平息了内乱,还加强了对地方的掌控,原本因关中荆州的大败以及曹操病故的动荡也慢慢恢复平静。 魏国的底子毕竟厚,虽然荆州之战和关中之战中损失了十多万大军,但相比于近两千万的人口,这点损失曹魏还是能够接受,因此局势也渐渐安稳下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曹丕开始考虑篡汉的事情。 若是平时,他肯定不敢。 因为一旦篡汉,造成的影响会非常大。 刘备必然北伐。 然后内部也会极为不安稳,各路心存汉室之人揭竿而起,里应外合,曹魏将非常危险。 可恰逢刘备征伐江东,无暇顾及北方。 曹丕于是秘密筹备了近半年时间,先除掉大量心系汉室之臣,然后开始为篡汉造势。 先是令刘廙串联诸多臣子,上劝进表,为观察时局。 在发现大量曹魏臣子并无反对之后,曹丕的胆子越来越大,随即开始抢夺皇帝印玺,逼迫刘协禅让。 原本计划是在今年十月举行禅让仪式,但因为曹纯的失败,没有给江东拖延时间,因此他被迫提前举行,于九月抵达了朝歌。 朝歌令为吴质,曹丕四友之一,是他最信任的臣子。 此刻朝歌原县衙府邸,现在的刘协天子皇宫,里三层外三层,大量曹军士兵控制着出入口。 曹丕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厅内。 他是昨日到的朝歌,连刘协都没有去拜见,到了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前往皇宫。 刘协坐在主位上,两侧有侍从看守着。 他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眼神中有愤怒、惶恐、惊惧以及一丝丝悲凉。 大汉天下,要拱手让人了。 “陛下!” 曹丕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大大方方地来到厅中行了一礼,说道:“陛下万福攸同。” “万福攸同?” 刘协惨笑道:“朕的江山都要被你夺去了,还有什么万福攸同的?” 曹丕笑道:“陛下此言差矣,天子有德者居之,当今天下,我大魏仅南方未定尔,四方百姓皆仰大魏恩德,愿为魏民而不为汉臣,纷纷上表希望陛下禅让皇位,岂不是天心人意?何况天数有变,神器更易,应天合人,法尧禅舜,此乃自然之理,陛下何故绝民心天意乎?” 刘协悲愤道:“篡汉逆贼,朕绝不会让位于汝。” “哦?” 曹丕脸色阴鸷下来,向华歆使了个眼色。 华歆无奈,只好上前半胁迫半劝说地道:“陛下,魏以代汉乃是天命所归,想陛下仁德,自感无力挽救破败的江山,将皇位禅让给魏王,亦是愿意的。还请陛下三思,届时切莫在陛下禅让之后,就龙殡归天啊。” 刘协大惊,然后沉默下来,嘴唇蠕动了一下,颓然坐在位置上,他知道即便自己拒绝也无用了,因为史书依旧会写他禅让曹丕,过了三五个月,再暴毙而亡,谁会管他呢? 所以还不如答应了,总归往好的方向想,至少南方的刘备还在,大汉还有半壁江山,汉没有亡在他的手里,那便已经足够了是吗? 想到这里,刘协心灰意冷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全听魏王的安排吧。朕......我只愿意与皇后一同归隐,还望魏王看在与皇后一母同胞亲兄妹的份上,能够不要加害于我和皇后。” 曹丕大喜道:“陛下圣明,还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愿意禅让给吾,吾必善待陛下。” 刘协叹息道:“希望你能遵守今日的诺言。” “请陛下登禅让台。” 华歆见此,连忙高声呼喝。 当下众人迁来天子马车,簇拥着刘协出了府邸,登上马车銮驾,向城南郊外而去。 汉代祭祀活动一般都在南郊,始于西汉成帝建始元年在长安城外昆明故渠之南建圜丘祭祀天地以及五方上帝开始。 等出了城后,走了十余里,就到达了禅让台。 历史上这个台子在许都南城外,后世的河南临颍县繁城镇一带。 但如今曹操为避沉晨锋芒,迁都朝歌,因此这个台子就被吴质修在了朝歌城南,位于后世河北淇县北阳镇以东。 】 还未到近前,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无数身穿黑甲黑色军服的魏国士兵,围绕着禅让台里三层外三层站岗。 他们有的在外围列成一排,有的在沿途两侧马路上列队,还有的密密麻麻站在禅让台下,排列出数个方阵,以壮声势。 在禅让台周围很多大魏臣子都已经来齐,其中还有一些身着奇装异服,与中原人截然不同服饰的少数民族。 按照汉时登基仪式,新天子需要登坛祭祀,祷告上天,公卿、列侯、诸将等百官陪位。 除此之外,还要有匈奴单于、四方蛮夷朝者数万人来使庆贺。 自西汉打通西域,又南殴交趾,北踹匈奴,东破朝鲜,西灭大宛,称霸四方之后,大汉每逢大事,西域数十国、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等边境少数民族,都会前来朝贡。 这就是所谓“天朝上邦,万国来朝”的开端,也是为什么汉唐会是中华民族历史上公认的两个超级大帝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汉末自然已经没有了汉武帝时期的威势。 而且曹丕登基有些仓促。 历史上他是在十月份举行的禅让仪式,从继承魏王到如今筹备了近一年,所以仪式还是很圆满。 像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西域一些还存在的国家都遣使祝贺。 但如今却因刘备攻势而不得不提前举行,导致远在辽东、西域、三韩的一些使者还在路上,因此四方蛮夷的朝者却是屈指可数。 只有南匈奴、东部鲜卑、幽州乌桓各派了数百人使节团,稀稀拉拉千余人,远不像汉武时朝者数万那么有声势。 不过曹魏毕竟只有半壁江山,而且还为把西域收回来,因此有这些人能给面子就算不错了。 这还得益于曹操在北方吊打了鲜卑乌桓匈奴人,又把南匈奴、乌桓等部迁移至内地,强行镇压了曹魏边境的少数民族,否则可能连这些人都没有。 此刻诸多臣子、蛮夷都已经在等待。 天子马车缓缓驶入阵中,来到了禅让台下。 那高台约三丈高,上面竖着旗帜,有祭祀用的祭坛和三牲五谷。 刘协在几名侍从的陪伴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登上了高台,华歆高声唱赞道:“天子登台,百官揖礼!” “陛下万岁!” 诸多臣子纷纷跪下,以跪坐的姿势,双手平举在额头,然后缓缓弯腰下身拜服。 汉朝有跪拜礼,由刘邦令大臣叔孙通所制,但并非像清朝那样时时刻刻要下跪行礼,而是只有重要的场合才会出现。 比如旧皇驾崩、新皇登基、燎祭天地、祭祀先祖神灵以及皇帝召开特别重要的大朝议的时候。 所以往常时候即便面见天子也只需要拱手行礼,但现在却要跪下的原因。 此时就连魏王曹丕,都跪在台下。 “迎神!” 华歆作为今日赞礼官之一高喊。 侍从便点燃了燔柴炉的柴火,让烟高高升起,以表达人间敬天之意传于上天的寓意。 刘协便对着祭坛上的昊天上帝牌主位前行跪拜之礼。 之后奠玉帛,向天神进献玉、帛。 太常卿邢贞走到了台上,导引刘协盥洗后至神位前行三上香礼,执事官向皇帝呈进玉帛,再由皇帝进献给天神。 在这个过程中下方的乐队不断鼓吹奏乐,诸多臣子则依旧保持着叩拜的姿势。 然后又完成了进俎、初献礼等仪式。 刘协忙碌了半个时辰,才最终由司祝跪读祝文,完成了祭祀天地的仪式。 按照以往来说,祭祀天地的同时还要祭祀先祖。 但今日日子又很特殊。 不止是祭祀天地那么简单,还要举行禅让。 要是让汉朝历代先帝看到了刘协禅让皇位,那不得气死? 所以就没有安排祭祖。 完成了祭祀天地仪式之后,便是禅让仪式。 “请魏王登台!” 华歆又高唱。 曹丕便起身来到了台上,跪倒在刘协面前。 刘协手中拿着一份禅让诏书,面对着下方诸多跪倒的臣子,声音有些颤抖地念道:“朕在位三十有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 “臣叩谢陛下!” 曹丕庄严肃穆地起身,双手去接过了那份禅让诏书。 “请陛下让玺。” 华歆继续喊。 一旁侍从就端着传国玉玺走来。 刘协接过玉玺,颇为不舍地看了一眼,缓缓将玉玺递到了曹丕手上。 曹丕接过玉玺,再次叩拜。 之后又有一些仪式,比如刘协脱下天子袍服,穿上诸侯王服饰,而曹丕则脱下诸侯王服饰,穿上天子袍服等等。 一直到午后,禅让仪式才接近结束,然后曹丕同样开始祭祀天地。 这次与刘协不同的是,除了祭祀天地、五岳、四渎以及各方神灵之外,祭坛上又被摆上了曹家历代先祖。 所以曹丕的祭祀又比刘协多了一个流程,那就是给祖宗配位上香、叩拜,然后进献香火、玉帛、酒尊等等,以表示对祖先的敬意。 之后读祝官捧祝,进帛官捧帛,掌祭官捧撰,皆送到燎炉焚烧,作为新皇登基的曹丕至望燎位观看焚烧祭品,内赞奏礼毕,祭天大典正式结束。 而在结束之后,曹丕便高坐台上,接受着朝臣们和四方夷使叩拜,整个会场上除了刘协以外,乌压压跪倒一片。 见到此情此景,曹丕十分满意,便又宣布了一些事情。 比如封刘协为山阳公,邑一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车服郊祀天地,宗庙、祖、腊皆如汉制,都山阳之浊鹿城。 还有大肆封赏群臣,正式将魏国摆在了帝国的位置,开设三公九卿,一切规制继承汉制,以表达新帝国的合法性。 同时追封三代,父亲曹操为武帝,祖父曹嵩为太帝,曹嵩的养父宦官曹腾为高帝。 最后就连四方来使的夷臣,也皆有赏赐。 一直到这里,禅让(篡位)仪式才总算是结束了,下方诸多臣子、夷使几次叩谢新皇。 曹丕站在台上,俯视众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大魏帝国。 历经两代,终于建立! 第九十四章 大汉亡了 早在建安二十五年四月份,曹丕就已经谋划篡位的事情。 沉晨安排在北方的间谍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只是消息还未能确定,因此不敢把未奏实的消息上报,想等有确凿证据之后再把信息传递回去。 这么做是出于谨慎,因为沉晨三令五申,尽量要把得到的消息确定是事实之后,才能上报,否则很容易得到假信息。 如果这次沉晨的间谍立即就安排人传递回去,万一是假消息,曹丕没有篡位,那么就很可能耽误刘备集团伐吴的战事,因此间谍们还是十分认真,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 到七月份的时候,刘廙第二次劝进,规模远比不上八月份的第三次,而且也只是小范围流传出去,只有少部分朝臣知道,按理来说应该没有泄露出去才对。 但朱铄府邸的内应徐音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无比的消息,朱铄在府邸内与人交谈的时候,将曹丕已经从刘协那里抢夺传国玉玺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下哪怕封锁消息都没用了,徐音连忙联络周隘和李目,把这件事情飞速传递回南方。 由于古代交通不发达导致信息的滞后性,沉晨在北方的间谍网也做不到开设驿站,搞日行四百里的加急送件。 再加上当时刘备正在伐吴,人不在襄阳,因此消息兜兜转转,一直过了两个月,才被送到了扬州。 于是在九月初,刘备刚刚消灭东吴的时候,就得到了曹丕篡汉的噩耗。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历史上快很多了。 现在刘备是曹丕那边刚篡汉就知道了信息,历史上他是知道第二年年初才知晓,比现在慢了三个多月,可见当时信息流通有多难。 扬州,建业。 刘备才刚定完江东,人还未离开,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陛下!” 原吴侯府邸内,刘备听到信使传来的消息之后,只觉得头晕目眩,几近昏倒。 众人连忙上前簇拥搀扶。 关羽扶着刘备,关切问道:“大兄,大兄。” “大王,请振作啊。” “如今传来的消息也只是曹丕抢夺了天子印玺,尚未篡位,或许有转机。” “是啊,大王,天子还需要大王在外震慑方能周全,如果此时大王不能振作起来,恐怕曹丕就要真的篡位了。” 诸多臣子连忙劝谏。 听到众人的劝说,刘备这才缓过神来,艰难地摆摆手道:“我无妨。” 在关羽将他搀扶到一边席上之后,他颓然坐在地上,悲愤地道:“曹丕要行篡位之举,寡人岂能坐视不理,应该即刻出兵北伐,攻打曹丕!” “大王。” 马良站出来说道:“现在并不是北伐的好时机,江东初定,人心浮动。益州荆州之地去年才经历了两场大战,民穷州弊,钱谷并乏,强行出兵,只会徒增损耗,令民生更加困顿,还望大王为苍生万民,三思而后行。” 刘备愤然不已:“汉将亡,寡人为汉室后裔,自当奋而抗争,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按兵不动,坐视大汉江山灭亡呢?” “只是现在我们确实不能再发动大规模战争了。” 杨仪也劝道:“益州去年几近掏空了州府,荆州虽然情况稍微好些,但也遭遇了兵灾和洪水,支撑我们平定江东就已经是极限,若是再兴兵北伐,曹丕只需要固守关中、河南等地,拖都能够把我们拖垮。” “是啊大王,何况北方传来的消息,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说不好此时陛下已经......” “什么?” 刘备听到这句话,顿时更加愤慨,大怒道:“若此时曹丕已经篡汉,汉亡了,陛下肯定也遭到了曹丕小贼的毒手,我要兴兵北伐,寡人要兴兵北伐,绝不能令曹丕得逞,哪怕他已经篡汉,寡人也要为陛下报仇!” “大兄。” 就在这时关羽也劝道:“诸公说得没错,现在确实不是北伐的时候,大兄也是行军打仗多年的人,怎么能不应该知道现在需要休养生息,才能够积蓄力量出兵呢?” “我......” 刘备目光四下梭巡,忽然注意到旁边的沉晨一直默不作声,急忙说道:“晓卿,能北伐否?” 沉晨想了想,拱手说道:“莫须可,但大王不应该现在就出兵,江东既平,荆州供应粮草也非常勉强,淮南千里之地已经荒无人烟,无法就地补粮,连孙权都要从濡须水北上走水运,我们从荆州运粮到扬州,再从扬州运粮北上,耗费日久,弊端太多,当应该从长计议。” “是啊大兄。” 关羽也劝道:“北伐必然要北伐,只是仓促出兵不易获胜,应该完全准备之后,再兴兵北方。” “唉。” 刘备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历史上他初闻关羽噩耗,就第一时间想出兵荆州为关羽报仇。 但当时他才刚刚打完汉中之战,荆州丢失之后,可谓一片惨澹。 在内外交弊的情况下,强行出兵无异于送死。 因此他最终还是强行压抑住了关羽以及张飞之死的悲恸,耐心筹备了一年多,才进攻孙权。 可惜夷陵之战惨败,令益州几近破灭,若非诸葛亮力挽狂澜,也许也就不会再有波澜壮阔的三国历史。 现在的形势也是如此。 刘备才刚结束关中之战和荆州之战不久,出兵江东也非常勉强,还是因为孙权在黟县之战、洪口之战以及荆州之战中国力被打空,这才轻松拿下。 但北魏根基未失,长安固若金汤,南方河南、淮南沿线又布置重兵把守,强行出兵,就像是一头刚刚与敌人搏杀完之后的狮子,再奔袭千里去进攻另外一头已经得到了一定时间休息的老虎,想赢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大王,先回襄阳,召集诸臣,一同商议吧。” 沉晨说道。 “我知道了。” 刘备叹息道:“那就由云长先驻守江东,我们回襄阳去。” 说罢摆摆手,散了议事。 第二天,刘备就带着众人启程回荆州。 一行来的时候人数还不多,回去的时候,倒是多了一些面孔。 如诸葛瑾、陆逊、顾雍、张昭等人都跟着刘备前往襄阳了。 按照刘备集团的政治惯例,或者说是整个汉朝的政治惯例,《三互法》不允许本地士族在本地当官。 所以江东原本归属于孙权的投降官员还想继续出仕的话,那就得去别的地方担任官员。 这里面肯定还要涉及到一系列的人员安排以及政治交换。 比如江东世家的土地、人口要交出大部分,才能够出仕为官,并且还要去其它地方,不能继续在江东留任。 还有作为新投降的江东士族,在地位上肯定远比不上跟随刘备较早的荆州派系以及益州派系。 因此作为扬州派系的世家大族来说,现在无比痛苦。 不出仕? 没有政治地位,如何保障家族权益? 到时候政策下达,土地、人口,还是得交出去,家族连一个官员都没有。 出仕。 交土地人口,异地为官,也不能保障家族权益。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拼死都要帮助孙权抵御刘备的原因。 但可惜的是他们失败了。 现在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毕竟抵抗的例子不是没有,可基本上死路一条。 刘备的政治方向注定了他会得到扬州底层百姓以及山越人的拥戴。 江东世家因全力支持孙权,打得家族人口都几近于无,已经很难再组织起力量反抗了。 而缺失了底层支持,他们又征不到兵马,自然掀不起反抗的浪潮。 因此对于目前的江东世家来说,基本上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出仕。 至少还能勉强保证家族一部分利益,未来未尝没有希望。 诸葛瑾、陆逊、顾雍、张昭等人都是聪明人,不可能选择抗争到底,所以都选择了归顺。 总归是先投降的人先获得利益,总比没有强。 到建安二十五年十月初,刘备逆流而上,回到了荆州襄阳。 之后又立即下令,让诸葛亮、贾诩、法正、庞统、郑度、蒋琬、费祎、糜竺、刘巴、廖立等人纷纷前来。 除了目前镇守汉中的徐庶,以及跟随张飞定凉州的邓芝、李严,还有早就病逝的孙乾、简雍外,刘备集团在巴蜀的官员几乎全都过来了,将江州治所都搬空。 一直到建安二十五年十一月,刘备集团的三公九卿,诸多高级大臣,侍中、尚书等等都已经到齐,刘备才召开大朝议,来谈论此事。 】 而到了这个时候,曹丕已于九月份篡汉成功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南方,有传言说天子刘协已经遭到了曹丕的残害,为此刘备悲伤不已,给刘协发丧,为其上了“孝愍皇帝”的谥号。 十一月八日,襄阳原楚王府邸中,此事又挂上了白布,后院正厅主位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里面竖立着刘协的灵位,中间还有一副棺材,棺材里只有一个玉佩。 那个玉佩是刘备随身携带之物,来源于当初他在许昌的时候,刘协亲手赠送给他的,刘备视如珍宝,一直贴身带着,但现在听说刘协被曹丕害死之后,因没有刘协尸身,所以就把这个玉佩葬下,当成是衣冠冢。 刘备身穿孝服,带着众人给刘协上香之后,才在前院大厅召开会议,正式谈论起北伐事宜。 此刻群臣云集。 除了诸葛亮庞统等人以外,太傅许靖,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柱,少府张松,宗正刘琰、廷尉王谋,太仆周林,大司农李恢等人也纷纷到场。 还有荆州派系的向朗、习桢、殷观、习竺、潘濬、庞林、郝普等等,再加上少数江东派系,竟有上百人之多。 也亏得刘表当初修建的楚王府是按照宫殿的规格修建,前院大厅犹如洛阳皇宫的德阳殿那么大,能够容纳得下那么多人,否则诸多臣子可能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按照地位高低,许靖糜竺等人在前列,其次就是沉晨、诸葛亮等人,重要人物以及能说得上话的基本都是元从派系和荆州派系。 就连法正张松这样为刘备谋取益州,且立有大功的益州派系,位置都处于中前,而不是靠前的地方。 此刻场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刘备。 刘备坐在主位之上,俯视着众人,脸色忧愁悲伤,轻声叹道:“曹丕小贼,谋害天子,篡汉自立,寡人必与其不死不休,今年吾欲出兵北伐,诸位以为如何?” “大王,今年出兵,恐怕还是过于急躁了些吧。” 庞统连忙说道:“如今巴蜀之地才刚刚恢复休养,荆州也出兵出人出粮食攻灭江东,百姓正是疲病之时,若是不休养几年再北伐的话,恐怕会损南方根基。” “是啊大王,还是三思而后行。” “此番江东刚平,钱谷贵乏,应该缓图之。” “大王切莫穷兵黩武,强行出兵,会令州府动荡的啊。” 众人也是纷纷劝谏。 刘备一时犹豫不决,想了想道:“淮南,寡人只取淮南如何?” 庞统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淮南只有曹魏数千兵马,云长现在还在江东,今年江东休养半年,或可令云长在江东筹措粮草,自濡须水北上,攻取合肥?” 刘备想了个办法。 他也是多年行伍出身,其实也明白现在强行攻打北方不太明智。 但曹丕篡汉,如果不干出点事儿来,天下人怎么看他? 至少也要夺取淮南来证明自己的立场。 等到南方休养生息两年,也许就能够正式出兵北伐,兴复汉室了。 然而诸葛瑾却连忙起身说道:“大王不可,现在江东也是民生凋敝不堪,百姓都盼望着大王能够施以仁政,宽赋税、轻徭役,若是战事再起,恐失江东民心啊。” “淮南不过数千曹军,难道也不能攻取吗?” 刘备皱起眉头。 陆逊就说道:“大王,淮南虽然只有数千曹军,可曹丕在徐州、河南之地布置重兵,一旦开战,旬日之内就可以驰援,况且合肥城坚,援军一到,非三五月能夺下,若变成持久战,则江东会无比艰难,还望大王三思。” “这......” 刘备脸色不是很好看,迟疑许久,目光看向一直未发言的诸葛亮道:“孔明以为呢?” 诸葛亮便起身道:“诸公所言极是,确实不宜立即用兵。” “晓卿。” 刘备又用希翼的目光看向沉晨。 如果出现所有臣子都反对的时候,那么只有沉晨的意见,也许能说服所有人。 因为他每次决策,都是对的。正如当初沉晨曾经推翻了法正他们的计策,最终为他谋取了整个南方一样。 然而沉晨却并没有按照刘备想的那样,支持他出兵北伐,而是站起来起身说道:“大王!” “晓卿,能进攻淮南否?” 刘备迫切希望得到答桉。 沉晨摇摇头道:“晨以为,大王应该分清楚主次,再做决议!” “分清主次?” 刘备纳闷道:“晓卿请说。” 沉晨便环顾四周,说道:“大王,诸位,在考虑是否要出兵之前,我们现在还要面临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比是否出兵更重要。” “什么问题?” 刘备问。 沉晨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然后一字一顿道:“大王......大汉,亡了!” 第九十五章 搞个新大汉出来 大汉亡了! 这话一出,顿时议论纷纷。 众人底下窃窃私语,殿内一片叽叽喳喳。 就连诸葛亮都是眉头一皱,随即又很快舒缓了下来。 刘备愣在那里,然后有些颓然地坐在那喃喃自语道:“是啊,大汉亡了。” “大汉确实已经亡了。” 沉晨环顾四周,朗声说道:“陛下不管是真心禅让,还是为曹丕所迫,不管是在实际上还是名义上,大汉都已经亡了。正如前汉王莽篡位一般,北方已无汉臣,南方已无汉主,这就是我们要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不错,大王一直奉陛下为正统,但是天子却为曹丕所迫,将汉室正统交给了曹丕,那么曹丕在大义名分上,就是继承了汉统,如高祖承秦一般,我们反倒失去了大义名分。” “是啊,晓卿看待问题还是深刻,抓住了最重要的关键。现在大王在南方失了名分,即便要兴师北伐,又该以什么样的名义出兵进攻曹丕呢?” “为天子报仇不行吗?” “自然不行,大汉都亡了,汉统不继续下去的话,那么大王就会缺少正统大义,出兵北方就站不住理。” 众人议论纷纷。 这就是现在刘备面临的窘境。 刘备目前能在南方建立诸侯国,掌握的法理是什么? 是奉刘协为正统,同时手握衣带诏,在南方起兵,然后北伐曹操,兴复汉室。 简单来说,有衣带诏在手,刘备就可以官方宣称曹操是当今王莽,控制了天子,要篡汉自立。 而他是刘协用衣带诏委任除掉曹操的忠臣。 但因为曹操势力强大,所以刘备到南方来招兵买马,征召人才,一起来跟他匡扶汉室,拯救天子于水火之中。 然而现在天子没了。 在名义上刘协把皇位禅让给了曹丕,大汉也没了。 那么在法理上刘备以衣带诏为根基,北伐中原,兴复汉室,奉迎天子的大义名分,自然也就没了。 不要小瞧大义名分这个东西。 即便是元末和清朝的时候,起义军都是打着反元复宋,反清复明,以及恢复汉人衣冠这类的口号起事。 有的时候看着大义名分这东西很虚,但它能带来的实惠是难以想象的。 曹操正是借着刘协这杆汉室大旗,才占据了主动权,想给谁封官就封官,想出兵征讨谁就出兵,以至于天下人才纷纷归附,为曹魏江山的建立添砖加瓦。 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其实不是兴师北伐,而是该如何抢占大义名分,将正统从曹魏的手里夺回来。 刘备脸色悲愤难当,汉室灭亡,令他这个宗室后裔无比痛苦。 诸葛亮便在此时站出来说道:“晓卿说得没错,如今北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大汉已亡,大王以衣带诏起兵,奉诏讨贼,可天子将皇位禅让给曹丕,这奉诏出兵,便成为了无名之师,不得人心也。” “可是......” 刘备哀恸道:“如今陛下已故,汉室已灭,寡人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王!” 沉晨站出来认真说道:“陛下虽故,可大王还在。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天子将手中的大汉正统丢失,那么汉室江山的兴衰就落在了大王肩上,此时大王正应该如光武于河北继承大统一般,搞个新的大汉出来,方能令天下心怀汉室之人有归心之宿!” 搞个新的大汉出来? 虽然沉晨嘴里经常能说出一些令人听不懂的句子,但这句话就连傻子都能听明白。 这不是劝进刘备登基为帝还能是什么? 下方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就有反应快的人立马站起来说道:“是啊大王,汉室江山被曹丕所夺,大王虽是汉臣,但汉主都已经不在,我等亦没有了效忠之君。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王正该继承大统,以延续汉祚。” “不错,前汉时期,王莽篡位,为续汉统,更始帝、嗣元皇帝、梁汉帝、光武帝相继称帝,这便是因正统名分而为之。如今汉室灭亡,大王兴复汉室的担子挑在身上,责无旁贷啊。” “臣以为大都督说得有理,曹丕篡汉已是事实,连天子都已遇害,正统既已消亡,大王就应该效彷光武皇帝,登基为帝,方能驱逐逆臣伪帝,兴师北伐!” “诸公之言不无道理,臣也以为.......” 诸多臣子顿时一片长篇大论,各种引经据典,有拿西汉时期光武帝的例子,也有拿春秋时期中山复国的例子说明,一时间劝进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刘备被众人说得一愣一愣,迟疑说道:“可是寡人受陛下天恩,得仕于朝,方能有今日,岂能......” “大王。” 沉晨说道:“大王确实受陛下天恩,但如今天子失了正统,若大王还奉天子为主的话,便缺了大义名分。天下心怀汉室之人,又如何能找得到归宿呢?唯有大王登基为帝,方能成为天下共主,诏令海内义士,共讨曹魏伪朝!” “孔明,你以为呢?” 刘备又看向诸葛亮,想问问他的意见。 诸葛亮点点头道:“晓卿所言极是,还望大王三思。” “望大王三思。” 众人继续劝进,这个时候可不能慢,就连诸葛瑾陆逊张昭顾雍等江东派都纷纷卖力喊着。 谁都知道现在要是刘备登基的话,那可都是从龙之臣。 虽说曹魏占据了北方,实力强大。 但刘备得到江东之后,在地盘上还要大于曹魏,只是人口少于北方而已,却也不是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 即便是现在不能一统天下,可只要刘备当了皇帝,那么他们的官职就能进一步提升。 不管是出于政治意义的考量,还是为自己以及家族的利益,刘备称帝的好处都远远大于坏处,或者说在刘协禅让之后,刘备即便称帝,也完全没有坏处了,只有好处。 所以大家都希望刘备在这个时候能够称帝。 一来是延续汉统国祚。 二来则是称帝之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封赏百官,而不像以前那样,在汉王的开府下不伦不类地担任着官职。 刘备见所有人都劝他称帝,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若我继承大统,何时才能兴兵?” 沉晨就说道:“大王,继承大统并非是一件小事,一来要昭告天下,二来要请四方夷者,三来要祭祀天地,祷告上苍,四来要慰藉先祖。现在天子已失其国,大汉二十四代先帝之灵无人祭祀,大王切不能忘记祖宗啊。” “祖宗?” 刘备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汉时对于先祖的崇拜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 或者说,即便后世中国人对于家庭观念比较看重,却也远不如汉朝时期那么深入骨髓。 在当时的观念中,先祖有灵,如果子孙后代不肖,不能够祭祀祖先,让祖先享受香火,那么祖宗就会成为游魂野鬼,受饥饿寒冻之苦。 而汉朝刘姓先祖自然是刘邦,包括刘备也是。他不是光武帝刘秀那一脉,因此刘秀不是他的祖先,刘邦才是。 但东汉官方是祭祀刘邦以及西汉历代皇帝的。 刘秀也一直把自己建立的东汉当做西汉的延续,而不是说什么西汉与东汉是两个朝代,只是当时人为了区分一下,把西汉叫做前汉或者先汉而已。 现在曹丕篡汉之后,那么北方的官方祭祀当中就没有了汉朝皇帝,刘备的祖先就得不到祭祀供养。 哪怕刘协可以在山阳依旧保留祭祀汉朝先祖皇帝的权力,但一来刘备当时以为刘协死了,不知道这事。二来这也非国家正统祭祀,规格制制上远不如当初。 刘备显然是因为闻听大汉已亡,刘协已死的噩耗一时间忘记了这事,现在经沉晨提醒,这才回想起来,吓得不行。 他一想到先祖可能遭受着饥饿寒冻之苦,心中慌乱不已,连忙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沉晨立即说道:“自当大王继承大统,在南方重立汉室,兴建宗庙,以供养先帝之灵。否则二十四代先帝无宗庙可依,岂能在幽冥之下得以安息呢?” “不错,为了大汉江山,为了汉室先祖,大王确实应该如此。” “还请大王登基为帝,再兴师北伐,复兴江山。” “请大王登基!” 群臣再次拱手行礼纳拜,对刘备表示劝进。 这次刘备终于不再拒绝,而是长长叹息道:“既然如此,为了汉室不灭,为了先祖之灵能有祭祀,我便只能如此,只是希望能够在登基之后,便可以北伐中原,攻打曹丕,以慰藉先帝之灵。此事,就交予孔明和晓卿来办吧。” “大王英明!” 众人纷纷再次行礼。 其实刘备也没什么能拒绝的理由。 因为汉室灭亡,大汉江山都没有了,他的上头自然也没人了。 即便是自动晋级,他都必然要登基为帝。 何况打出复兴汉室的旗号,方能够重新夺回被曹丕抢走的大义名分。 北方现在喊出的口号很简单。 刘协自觉无能兴复汉室,所以自愿将皇帝的位置交给曹丕,曹丕代汉,建立大魏帝国。 如此一来,曹丕就是正统继承了汉室,就像刘邦继承了大秦帝国一样。 而南方的刘备,反倒成为了不遵从皇帝诏令的乱臣贼子。 这样在大义名分上,刘备天生就矮了一头。 所以为了把大义名分重新抢回来,称帝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自不需要像曹丕那样假惺惺地拒绝两次劝进,到第三次才应下。 答应称帝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诸葛亮和沉晨等人就立即开始筹备称帝需要准备的东西。 历史上刘协是在建安二十五年十月被曹丕篡汉,但刘备是在第二年四月才登基为帝。 这中间半年时间并不是因为消息不灵通导致,而是刘备筹备登基事宜。 从第二年年初得到消息,然后筹备登基,中间花了四个月。 但即便如此,他也属于仓促登基。 因为真正的登基仪式,耗费的时间往往更久,要通知四方使者,还要制定新朝各种事宜,最后确定人数,才能举行登基大典。 现在刘备把这些事情交予诸葛亮和沉晨来办,要搞一个新的大汉出来,二人自然不能懈怠,一切规格制度都要准备妥当,将典礼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部安排好。 这自然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而且里面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既然要重新建立汉朝,就要按照帝国的规格,再次制定官员。 以前的官员都是汉王幕府的属下,一不是朝廷征辟的官员,二非大汉臣子,而是大汉诸侯王的臣子,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 现在要是刘备登基,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换成大汉正统的官职。 而官员的名单自然不是刘备登基的时候才确定,而是提前确定好,再由刘备登基之后,进行大规模封赏。 所以刘备把登基的事情交予二人来操办,实际上就是把官员任命也交给他们。 基本上他们拟定好名单,到时候刘备来宣读即可。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的诸葛亮和沉晨权力是非常大的,他们完全可以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人,甚至让满朝上下都是他们的党羽,从而架空刘备。 不过刘备如此信任他们,自然是因为他们坚定的人品。除了沉晨会任命一些自己门下确实有才干的弟子以外,大抵不会有什么私情。 因而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沉晨提出进行改制,将三公九卿制度改成三省六部制度,让三公九卿以及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能够开府自立小朝廷的制度取消掉,以此加强中央集权。 但诸葛亮却反对。 他不是反对沉晨的制度有问题,而是认为既然要在法理和正统上继承汉室,就应该全盘接受大汉的制度,以表面正统的身份。 哪怕诸葛亮明知道沉晨提出的改制有其优越性,可在争夺大义名分上不能有一点马虎。 改制的事情,等到将来政权稳定,或者一统天下再做也不迟。 沉晨觉得有道理,便应了下来。 不过现在的三公九卿制度确实已经算是形同虚设,这些职务可以用来当做虚职,以安置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 真正的权力还是应该统筹起来,现在他们需要一个高效率的政府,而不是职权分散的机构。 因此沉晨和诸葛亮这些日子不仅忙碌着登基的事,还在进行一定政治改革,以此来作为新建立的大汉王朝政治清明、效率高超以及中央集权度较高的典范。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且过程中很容易得罪人,比如某些人职务安排低了,肯定有怨言,心里会不高兴。 但即便是不轻松也得去做,否则的话,就做不到良好的政治环境以及高效率的政府。 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刘备的那些谋士们都异常忙碌。 以沉晨诸葛亮为核心的谋士团,加上法正贾诩庞统等人,都参与进来,四处奔波。 直到曹魏集团黄初二年,刘备集团建安二十六年下半年,才算是勉强完成。 第九十六章 改革吏治,准备登基 建安二十六年,在历史上这是曹魏的黄初二年,刘备集团的章武元年。 但因为刘备尚未称帝,因此还继续沿用建安年号。 七月份,今年南方入秋较早,天气愈发寒冷,晚风吹拂着静静流淌的汉江江面,卷动起层层涟漪。 相比于前年滚滚波涛的汉江,今年的汉水温顺了许多,仿佛它也在庇佑着大汉江山,敌人来时惊涛骇浪,水淹曹军。敌人退时温顺如常,滋养万物。 襄阳相国府邸内,诸葛亮仅披了一件单衣,跪坐在后院书房里,几近趴伏在桌桉上,手中狼毫毛笔挥洒,不断地书写着什么。 他时而苦思冥想,时而奋笔疾书,因接近日落,旁边的仆人就给他点上了一盏油灯,让墙上映照出虚影。 沉晨走了进来,看到晚风轻扣着窗帘,凉风灌入室内,诸葛亮仅穿着单薄的衣衫,不免有些心疼,便从旁边衣架上取了件长袍,走过去给他披上,同时把一旁胡凳拖了过来。 诸葛亮回过头,看到沉晨,便将手中的毛笔放入笔洗盘里,旁边自有仆人帮忙清洗毛笔,他则是说道:“晓卿,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的。” 沉晨把胡凳放在他身边,说道:“在家里就别总跪坐着,天天跪坐会导致腿部血液不流通,影响两只脚的健康。” “礼不可废嘛。” 诸葛亮被拉着起身坐在了凳子上。 沉晨笑道:“商周时期还有人祭,可是现在呢?时代在变化,礼也该遵循与时俱进,那些不合理的礼仪就应该废止,兄长莫要食古不化。” “嗯。” 诸葛亮就点点头,说道:“你那边名录确定好了?” “头痛。” 提起这个,沉晨就揉了揉脑袋:“这百官职务、地位排列,都不好安置,还容易得罪人。虽说门前车马多如闹市,但又怎么能随了每个人的心意呢?” “是啊,可是你仅仅只是定武将职务高低就已经很头痛了,我却要定数百名文官,还有各地太守、县令之职,更加繁琐。” 诸葛亮苦笑着摇摇头。 新朝建立,自然要重列百官,官员大小职务当然不是拍脑袋决定,要考虑很多要素。 比如才能、资历、功勋、以往表现等等,甚至年龄都要算进去。 有些资历很深,但才能很一般,让这种人担任高官属于是霸占着位置不做事,尸位素餐,可人家的资历却又能占据这样的高位,令人头痛。 比如像许靖糜竺这样的,完全没办法。 好在沉晨点子多,开创了散官、勋官制度,加上原本的爵位以及实权官员,便能够安置一部分资历深年龄大没才能的老臣。 虽说汉代就有散官,但当时还未完全确定,直到隋唐时期才建立完善的制度,以此来封赏一些有功之臣。 只是现在对于散官和勋官沉晨和诸葛亮都比较谨慎,因为即便没实权有官位也是领俸禄的,如果封赏大量的散官勋官,会出现很多官员不干事净领钱,严重拖垮朝廷财政。 因此对于散官和勋官的封赏,二人的意见一致,既只封赏那些没有作为且又有极高资历的老臣,现有的实权官员绝不封赏,顶多是赐爵。 这样就能把那些不好安排的老臣从实权官职里排除出去,只给予他们崇高的地位和荣誉,却没有实质权力。 如此一来,便能够方便那些年轻有才能,却缺乏资历的官员可以替补上位。 在制度上依旧沿用三公九卿。 只是三公九卿不掌实权,虽然不是散官之流,却属于荣耀职务。 真正的实权将权归尚书台、中书监、门下寺。 很多人以为三省六部制度是从隋唐时期开始,但实际上早在汉末魏晋时期,它就已经出现。 比如尚书省就是汉代尚书台,中书省为汉武帝时期的中尚书,曹操当魏王之后建立中书监,门下省则来源于东汉时期的侍中寺,西晋改为门下省。 可以说我们在汉末时常能够看到的某某尚书、某某侍中,其实就是君主的军事和政治参谋,他们的存在也构成了三省六部的雏形。 因此在不取消原有的三公九卿制度的情况下,刘备集团依旧是按照汉朝固有制度,建立起了三省的政治形态。 只不过原来的三省权力没有那么大,直到汉末权力才大起来。 所以诸葛亮和沉晨现在的改制,就不是推翻三公九卿制度改为三省六部制,而是提高了三省的权力,令其承担起政治架构的任务。 其中三省的长官分别为尚书令、中书丞、门下卿,分别掌握执行国家重要政令,负责草拟和颁发皇帝的诏书,负责审核皇帝发布的诏书以及尚书台发布的国家政令等。 职能大体与隋唐三省相当。 其最高长官位在三公之下,九卿之上,属于丞相的副手,可以算是副相。三省又有左右仆射,位在九卿之下,众官之上。 在三部门下还有尚书郎、中书秘、门下史,承担起三个部门的日常运作以及长官参谋的任务。 如此就建立了一个脱离三公九卿的高效率运作政府。 全国事务集中在三个部门,由皇帝、丞相以及诸多副相一起决策,商议,从而更快把命令传达下去。 诸葛亮是公认的丞相人选,不过他在名单里把丞相位置推给了沉晨。 沉晨懒得拒绝,反正到了刘备那刘备也会划去,又会把诸葛亮的名字添上,这就无所谓了。 他瞟了眼诸葛亮现在在写的名录,笑着说道:“兄长只让自己担任尚书令,而让我做丞相,你莫不是把大王和我当傻子不成。” 诸葛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亦是丞相之才,有何当不得。” “我可不想当丞相,你写呗,能过就算我输。” 沉晨耸耸肩。 诸葛亮就说道:“天色晚了,你还不回府邸?” “你看,急了急了。” 沉晨开玩笑道:“兄长,有的时候得认命。” 诸葛亮就更加无奈了,说道:“那你今日来寻我,总不会是来与我闲聊的吧。” “自然不是。” 沉晨就认真起来,严肃地看着他道:“兄长,你知道九品中正制吗?” “嗯。” 诸葛亮点点头:“是去年曹丕让陈群定制,今年曹魏那边颁布的选官制度,据说此法取代了察举。” “察举制度基本上已经被大世家门阀操纵,他们垄断了入仕途径,再沿用下去意义已经不大,曹丕是个聪明人,用新的选官制度取代旧制度,可比改革旧制度要容易得多。” 沉晨沉声道:“而且察举制度会导致中小世家和地方有实力的豪强及寒门子弟缺少入仕途径,但九品中正制度后,中小世家与豪强寒门就都能为官,这大大缓解了曹魏与地方中小世家豪强寒门的矛盾,更能换取大世家、中小世家以及豪强寒门的支持。” 诸葛亮略微思索,然后赞同道:“不错,原来的察举制选拔的人才很少,往往被大世家门阀垄断。现在九品中正之后,大世家门阀往往占据上上品,其余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可以由其余中小世家豪强寒门瓜分,如此人人都有官做,确实让曹魏得到了士族支持。” “但是百姓不如牛马啊。” 沉晨叹息了一句。 九品正中制实际上就是士族的狂欢。 汉代察举制度每年每州也就出一个孝廉和茂才,加上三公、监察御史、司隶、州牧,岁举茂才各一人,以及每郡郡选的孝廉一名,每年全国孝廉加茂才只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自然是不够分的,所以察举制度基本上全由世家大族垄断,汉末看各路诸侯以及他们手底下的人才就知道了,几乎少有孝廉茂才出身。 因而继续沿用察举制度的话,会导致缺乏入仕途径的中小世家地方豪强以及寒门子弟十分不满,就有可能威胁到曹魏统治。 但九品中正制度一出,所有士族就都能出仕了,那自然士族就全都支持曹魏,大大缓解了曹魏与士族矛盾。 只是弊端也很明显。 满朝全是士族,士族德性谁都知道。 家族利益至上。 只要我能够继续当官保障家族利益,谁当皇帝?我无所谓。 所以司马家篡魏的时候,士族全都不做声。 诸葛亮摇摇头:“曹魏重用士族,北方士族必然全力支持他,即便百姓过得苦,恐怕也难以动摇其根基了。” “嗯。” 沉晨说道:“所以我们也必须要与时俱进,改变察举制度,推选出新的选拔人才的办法。” 诸葛亮诧异地看着他道:“晓卿莫不是也想九品中正?你不是素来以打压士族,扶持寒门以及底层百姓为主吗?” “自然不是九品中正。” 沉晨说道:“我打算用科举制。” “科举?” “是的,算是考核制度,每郡分为乡试、郡试、州试、殿试,过郡试者便可为官。” “那考核的内容又是什么呢?” “以七经、《诸子言》、《沉氏经》为题,考察经义。又以治理乡县为题,考察实干。再以当前政治问题,考察策论。最后自然是亲自面试,考察其品德才能。” “听起来似乎是不错,可这似乎依旧是在扶持士族吧。” 诸葛亮皱起眉头。 沉晨说的科举制度与后来的科举制度自然不同,后来的科举制度变得很虚,出题也是高深莫测云里雾里。 而现在他提出的科举制度很简单,其实就是考察人的文学水平和治理能力。 一旦通过了,就能够立即出仕为官,治理地方。 比如考察经义,就像当初刘表校考邓洪一样,让邓洪解释经义当中的道理,邓洪才能一般,所以答得水平有限,从这里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经义治得怎么样。 还有治理乡县,就如同刘备让庞统当某地县令考察其能力一样,只不过是把庞统面临的问题摆在了考生面前,由考生门在纸上解决。 因此沉晨提出的科举制依旧是结合汉代实际情况提出来的办法,并不是像后来明清科举那么复杂而又虚无缥缈。 简单来说,就是实干为主,能力至上。 问题在于如果想参加科举制度,首先你得是个有知识水平的人。 而在汉末,底层百姓是很难读书的,只有世家权贵、豪强寒门子弟才有学习知识的途径。 因而这科举制度,依旧是与九品中正制一样,令士族为官,底层百姓无缘入仕。 然而沉晨却摇摇头道:“不,虽然眼下确实是选拔的士族,但不像九品中正制,完全杜绝了底层百姓入仕,兄长想想,现阶段确实是士族入仕居多,可只要我们在各乡县推广教育,设立乡学,总归是有黔首子弟能读出书来,未来就能打破世家垄断。” “这样吗?” 诸葛亮思索着,然后赞同地点点头:“晓卿目光确实长远啊。” “而且目前扶持士族入仕好处太多。” 沉晨一一分析道:“一是缓解我们与士族之间的矛盾,二来因士族掌握教育和知识,人才确实远远多于底层百姓。所以要想国家昌盛,不能够完全杜绝士族,只能普及教育,等将来几十年上百年之后,令底层百姓出更多的人才。” 刘备集团与南方士族的矛盾太尖锐了,而北方士族又团结在一起帮助曹魏,这样下去刘备集团内部有士族拖后腿,曹魏集团则有士族全力支持,此消彼长,将来恐怕危在旦夕。 唯有缓和与士族矛盾,扶持士族为官,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而科举制就是解决的办法。 因为现阶段底层百姓几乎很难读书,即便是明清时期,读书人都得小有家产,才能够维持一个不事生产专心学习的人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何况生产力较为低下的汉代。 所以科举制的出现威胁不到士族,反而会成为中小士族以及豪强寒门的入仕途径,自然不会被他们反对。 只是目光要放长远。 九品正中是完全杜绝了底层百姓入仕。 但科举制人人可以参加,只要你国家昌盛起来,耐心发展基层教育,那么总有一天底层百姓识字率和文化水平上来,就能够打破世家垄断。 因此从短期利益考量,科举制可以缓解士族矛盾,从长远眼光来看,科举制未来能够吸引底层人才加入。 这也是为什么隋唐时期科举制依旧被世家门阀控制,但到了宋明清时期,世家门阀却已经不在,底层百姓出身的人能够取代他们的缘故。 之后沉晨和诸葛亮又聊了一些细节。 比如考核内容,增设的官府部门机构,还有目前官位品秩的问题。 官员分为多少石实在太笼统。 沉晨认为应该官分九品,将九至六品分为乡县级,六至三品为州郡级,二到一品为国级。 为什么六品会出现乡县和州郡呢? 因为六品县官对应的是京畿县令,自然要高配,就像汉代的洛阳令不是常规的六百石,而是千石一个道理,所以品秩较高。 其余丞相为正一品,三公为从一品。三省主官副相为正二品,九卿为从二品。三省左右仆射以及州府长官就是正三品,他们下方还有副手就是从三品。 武官那边则由大将军为正一品,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为从一品。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为正二品,四镇四征为从二品,依此类推。 这样上述这些官员对应的是原来汉朝秩万石(一品)、秩中二千石(二品)、秩真二千石(三品)等职务。而郡守就是正四品,普通杂号将军也是正四品,对应的是原来两千石的职务。 也就是把原来的秩多少石分出正品和从品出来,给主官加上副手,分主官的权力,同时也能够把官员细分划出他们应执掌的主权。 诸葛亮觉得沉晨说的很有道理,便一一记下。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七月,他们都在准备刘备的登基仪式。 除了核定百官以外,还要邀请四方使者,制定新的礼仪规则,核查各地民生,加上本就需要治理的国家,要做的事情太多,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因为今年年初沉晨就增设了好几个新的部门,分别为监察院,御史台,三公所等,收回了县令、州府的死刑权,死刑归于中央。 职能部门一多,需要的官吏自然也更多,大量的事物短时间内堆积到中央头上,自然会令政务不能够迅速处理。 所以今年到现在以来,诸葛亮的事物还是无比繁忙,没有片刻得到歇息。 好在有沉晨、庞统、法正、贾诩他们协助,不然的话又要他一个人操劳国事,恐怕要跟历史上那样,一个人带着一州之地艰难前行,最终疲惫而死。 之后一个月,诸葛亮和沉晨就一起把所有办好的事情进行汇总,拟定好了名单,确定好了所有官府职能,这才向刘备汇报。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准备的东西也全都齐全了,或者说只要刘备有需要,哪怕是去年提出,一个月内登基都行。 】 但事情一定要慢。 慢了就能把目前南方国内事务先处理好,如民生问题、经济问题、军事问题等等。 而且拖延时间还能够阻拦刘备北伐的脚步。 现在南方才刚平定江东,需要的是治理而不是打仗,因此这种事情也快不得。 不过经过长达八个月的准备时间,到八月份的时候,他们就完善了所有细节,最终刘备裁定,除了一些名单人员经过他重新更改以外,于建安二十六年八月底,正式举行登基仪式。 第九十七章 汉魏南北朝 建安二十六年八月二十四日,筹备了大半年的登基庆典终于开始。 仪式在襄阳南郊举行。 晚秋时节,太阳缓缓升起,凉风徐徐吹拂着大地,吹着将黄未黄的野草随风摇摆。 南郊就在岘山下,从襄阳城去岘山本就有一段距离,山脚长着一片林子,森林茂密生长,树木枝叶威蕤垂下,印着林荫小道内点点斑驳。 要想去岘山,就得穿过这片林子的小道。不过仪式并不在岘山上,而是林外的草地上,此时已经修筑起了高台。 成群结队的荆州士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将整个仪式场地给包裹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大汉的旗帜随风飘扬,在微风下,一列列马车缓缓行驶到了南郊祭祀台外。 “孔明和晓卿倒是弄得热闹,就是可怜了我这把老骨头,襄阳城外的路也该修一修了,坑坑洼洼的,听说岘山不是又要开课了吗?怎么能不修好路呢?” 贾诩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向旁边迎接他的南郡太守薛永抱怨了一句。 他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袍子,是前天送到府上的,说是新朝官服,用蜀锦制作,美轮美奂,穿起来确实很舒服。 就是这一路颠簸让年过七十四的老头受尽折磨。 薛永笑着说道:“这两年襄阳不是在打仗吗?岘山之前是停课了的,大王说还是要先顾及民生,却是没有修好道路,还请仆射放心,我今年就会办好这事。” “嗯。” 新任的尚书左仆射贾诩便点点头,在侍从的引导下进入了会场。 官员名单是上个月沉晨和诸葛亮报到了刘备那,刘备稍作一些修改之后,就直接在上个月月底的朝会中颁发了,没有等到登基的时候再发布。 因为没这个必要,本身官员调动就很正常,母须非得在登基之后才进行调整。 不过目前也只是颁布了官员名录,包括各郡太守、州府长官以及朝廷重臣,其余地方县令、基层官员暂时没有动,还有散官、勋官、封爵尚未启动。 这些东西是打算等到刘备登基之后,作为封赏功臣所用,因此先把官员职务安排好,再做事后的赏赐。 此刻会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坐着,场下布置了很多席子,按照官员的大小品秩排列,能参加这次仪式的至少都是六品以上官员,就连薛永这个南郡太守都只能当迎宾,可见规格制度有多高。 贾诩是尚书仆射,正三品。其实刘备是想让他当尚书令的,位列三省副相,但老头认为自己非刘备旧臣,且刘备麾下人才派系众多,怕遭别人猜忌排挤,于是采取自保策略,闭门自守,不与别人私下交往,也坚决不接受副相职务。 无奈之下,刘备就只好让他为尚书左仆射。不过新朝开后,要立三公,原来只有太傅许靖,现在取消太傅,恢复太尉、司徒、司空之职,刘备便让他兼任太尉,这样在名义上他的职务就是太尉兼尚书左仆射,从一品,有录事尚书之职,参与中央政治的决策。 他到处之后就被安排在了第一列位置。 坐在第一排的自然只有丞相、大将军、三公以及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八个正一品和从一品。 只是当中缺席了一些人。 张飞是沉晨推荐的骠骑大将军,虽然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卫将军平级,但在排列座位的时候,往往骠骑将军仅在大将军之下。 但刘备却把张飞名字划掉,改沉晨为骠骑将军,令张飞为车骑将军。 由于张飞还在西凉镇守,所以缺席了。 不止张飞。 关羽、黄忠这些镇守边关的大将一个没来。 倒是徐庶从汉中撤了回来,目前被刘备任命为门下卿,与庞统、法正各为三省主官。 很快会场上人就越来越多,纷纷到齐。 按照惯例来说,本应该是百官早早地起来,跟着今天的主角刘备一同到会场。 然后在仪式开始之前还有一些步骤,比如刘备带着百官抵达会场之前,由仪仗队鼓吹奏乐,三军将士开路,后方百官跟着,沿街净道洒水,一路前行。 但那个规矩有些折磨人,只有天子能够坐在銮舆马车上,然后丞相和大将军以及三公可以乘坐马车或者骑马,其余人都得步行。 为了照顾到一些跟随自己打江山的老人,刘备就下令在仪式开始之前大家自行到会场,无需要走这个流程。 此刻下方第一排位置,丞相诸葛亮、太尉贾诩、司徒许靖、司空黄柱、骠骑将军沉晨,卫将军马超,六个人已经坐在了他们的位置上。 第二排和第三排则是正二品和从二品,九卿之首太常卿赖恭需要主持仪式没有在之外,新任光禄勋糜竺、少府张松、宗正刘琰、廷尉王谋、太仆周林、大司农李恢等人都已到场。 还有尚书令庞统、中书丞法正、门下卿徐庶,因在东兴堤斩曹纯威震淮南有功的赵云升任后将军,后将军黄忠迁为前将军,魏延和庞德破吴立功,升为左右将军。 不过魏延和庞德俱不在此,此时正跟随着关羽镇守江东,只有马超和赵云跟着刘备回朝,所以前后左右四大将军目前缺席三人,只有赵云一人在场。 其余正三品以下大小官吏不一而足,目前刘备集团体系里,元从派和荆州派还是占据高位居多。 如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这些在刘备于幽州或者徐州时期就跟随的老人,职务就一直较高,哪怕能力并不出众,资历还是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像刘琰历史上就当过车骑将军,袁綝则当过征西大将军,士仁、糜芳在荆州时期的地位也仅在关羽之下,因此他们普遍在三品到二品左右。 不过目前简雍、孙乾、夏侯纂三人已经病逝好几年了,他们在的话,三公九卿的位置可能还得换一换。 还有荆州派系。 如跟随较早的尹籍、李严、韩冉等人地位也不差,至少也是三品级别。殷观、向朗、习桢、马儁、马良、庞山民、蒯祺等人也都是正四品以上的郡守地位,属于中高级别。 反观益州派系就差了许多。 除了法正、孟达、张松、李恢、庞羲、吴班这些早期主动归顺的以外,就是在秭归之战投降刘备的吴懿、费观、张裔、吴兰等人地位较高一些。 其余严颜、杨怀、高沛、邓贤、冷包、张任、刘璝、扶禁、向存、雷铜、杨任等等,都属于三线中级将领。 基本上都在四到五品之间,目前也就严颜张任是正四品的正将军,其余要么是从四品从将军,要么是正五品或者从五品的偏将军、裨将军等。 不过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益州派系确实因为加入较晚,资历差,以及其它各方面原因而升迁较慢。但相比于他们,至少要一些人要垫底。 扬州派系。 要不是刘备不顾诸葛亮反对,强行把诸葛瑾提为中书左仆射,也许扬州派系连一个正四品以上的都没有。 但也没办法。 官职本就一个萝卜一个坑。 人家入伙早,资历深,立的功劳多,自然占高位。 扬州派系支持孙权,负隅顽抗,不治罪就算不错了,还想飞速升迁,显然不太可能。 因此将来大抵也就只能等着有人才立大功,否则扬州派系将一直抬不起头。 当然。 因为要防备曹魏以及西南的一些少数民族,所以大部分将领并没有到场。 场内乌压压数百人,大部分都是文官。 如丞相、三公九卿,太子太傅、大长秋、太子少傅、将作大匠、三省主官,左右仆射,六曹尚书、中书、门下、监察院、御史台、三公所以及其下属官员等等。 像陆逊目前就担任尚书台的尚书郎,在尚书台被尚书令、左右仆射,尚书左右丞、六曹尚书主管,按照以前品秩为秩四百石,现在是从七品。 不过当尚书郎并不是一件坏事,三省的尚书郎、中书秘、门下史虽然只是最低等的职务,却并非三省打杂的吏员,而是能够跟随三省主官面见皇帝,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参谋。 一旦能够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说不好很快就会被提拔。 因此很多官员都争抢着想做三省部员,希望能够参与到中央的最高政治决策中去。只是三省部员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必须要有谋略。 所以目前是以刘备的参谋集团居多,如诸葛亮、庞统、法正、贾诩、徐庶五大谋士就不提。 还有马良、黄权、李严、刘巴、杨仪、邓芝、郑度、蒋琬、殷观、习桢、廖立等等谋士也都在三省居官,或是战事参谋,或为政务谋士。 甚至连马忠,也就是后来的蜀汉镇南大将军,目前都是门下右丞。 不要以为马忠是武将,实际上人家是文官,举孝廉出仕,只是人家能上马打仗,下马安民,可谓文武双全,所以后来才渐渐成为蜀汉的高级将领。 】 此刻人群熙熙攘攘,如今官分九品,原本沉晨是打算以九至六品,六至三品,二到一品划分为三个等级。 但诸葛亮认为不妥,于是重新划分,将九至七品定为乡县级官员,皆穿绿色袍服。六至四品为州郡级官员,皆穿红色袍服。三到一品为国级官员,穿紫色袍服。 因为目前刘备手底下只有四个州,荆州、益州、扬州和交州,这四州州牧位高权重,不应该是州郡级,而应该属于中央直辖管的副国级。 因此现在三品以上官员皆穿紫袍,六品以上为红袍,九品以上则为绿袍,大家等级分明,各自安坐,等待着仪式开幕。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高呼:“大王到!” 群臣顿时止住了互相小声窃窃私语,而是纷纷看向一侧。 就看到马车停在了会场外,在陈到以及今日负责会场秩序的薛永,负责仪式典礼的赖恭等人簇拥下,刘备下了马车,走入会场。 他还是穿着诸侯王袍服,因为仪式有个内容是换衣冠,所以他必须先穿着诸侯王袍服,才能够替换成象征天子衣裳。 就听到随着一声号角长鸣,鼓乐顿时响起,刘备缓缓走入会场,顺着台阶步步登上了祭祀所用的高台。 “行礼!” 赞礼官高呼着。 乐暂止。 群臣起立,向高台拱手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坐!” 刘备双手向下压了压。 “谢大王!” 群臣就应声坐下。 太常卿赖恭便说道:“迎神!” 皇帝祭祀天地神灵以及先祖的流程都是一样的。 先点燃燔柴炉的柴火让烟升起来,表示人间与上天沟通的寓意。 随后再向祭坛上的各路神灵祖先排位叩拜,再进献玉、帛、三牲、五谷、酒水等等。 这个过程按照周礼有九道程序,分为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以及望燎。 除了祭祀神灵以外,还有祖先。 刘备除了把他父亲刘弘的灵位抬上来以外,其余就是汉朝二十四代先帝。 在赖恭的引导下,刘备又继续按照礼仪,向祖先进行祈祷。 到了最后,祭祀仪式结束,才是登基大典。 因为前面的祭祀仪式其实就是刘备在向上天和先祖祷告,告诉他们,大汉被曹丕篡位了,现在他必须承担起复兴大汉的责任,将此事传达给上苍和祖先,祈求神灵和先祖允许以及庇佑。 所以现在把这件事情通过祭祀的方式传递给上苍之后,那么就相当于上面已经知道并且得到了允许,刘备就可以正式登基。 就看到赖恭将刘备亲笔所写的玉帛信件焚烧,将消息传递给他的祖先汉高祖刘邦以及汉文帝、汉景帝等贤明的帝王之后,刘备这才取出了一封新的玉帛,开始对下面诵读。 “建安二十六年秋八月丙午,皇帝臣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只: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享。今曹操阻兵安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备惟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之威,又惧汉邦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大神。惟大神尚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说完之后,他就把手中的玉帛也投入到了燔柴炉中焚烧,向上天表明了情况。 自此说明就完成了。 接着便是正式登基大礼,有奏乐、舞蹈、鸣钟鼓。 刘备去更衣换上戴衮冕礼服,等他重新上台的时候,就已经穿上了十二章天子服饰。 赖恭再次唱礼。 百官这次就要双手平举眉头跪拜,口乎万岁,称臣上奏,确立君臣之分。 之后刘备正式颁布即位诏书,同时宣布改元、大赦天下,然后给群臣赐宴,活动仪式持续到下午,才总算是结束了。 自此。 在去年九月旧的大汉政权轰然倒塌之后。 一个新的大汉政权,于建安二十六年八月,同时也是章武元年在南方建立了! 这一段时期。 也因此被称为汉魏南北朝! 第一章 三年北伐 建安二十六年八月,刘备登基为帝,昭告天下,引发南北剧烈动荡。 首先是舆论战。 在法理上,曹魏宣称曹丕的皇位来源于刘协禅让,乃是合法继承了汉室,刘备属于僭越行为,乃是乱臣贼子。 但刘备那边则宣称曹丕篡汉,可谓当代王莽,天下人应共讨之。他效彷光武皇帝在南方继承大统,便是要受命于天,三兴炎汉,容不得任何质疑。 双方互相发诏书、广散舆论,弄得朝野上下各种消息满天飞,流言蜚语,互相指责对方为伪朝。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历史上的三国时期,曹魏是正统无疑。 主要原因在于曹魏是被西晋给篡位了,而西晋最终一统全国,那么司马家如果想要将皇位合法化的话,就必须把曹魏篡汉的过程合法化,才能将司马家篡魏的过程洗白。 因此《三国志》的作者陈寿就只能把魏国作为正统,包括后世的官方正史中,也并没有三国这个时期记载。 历朝历代对于中原华夏正统王朝的顺序一直是——夏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元明清这样划分,季汉与东吴并不在正统王朝顺序中。 然而现在不同。 因为还没有到西晋时期嘛,汉魏南北朝谁会成为赢家谁又知道呢? 何况大汉到如今已经经历了两朝,西汉东汉四百年的影响绝不是曹操掌控北方区区二十多年能够消散。 再加上曹丕篡汉以及刘备在南方继位的剧情让很多人看着眼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王莽篡汉以及光武帝在河北继位,然后一骑绝尘,开启复兴汉室的道路。 两相对比,自然会有人觉得这一幕我见过,因此便会本能把曹丕与王莽联系起来,刘秀与刘备联系起来,从而更加加深对南汉的共情感。 结果就是双方舆论战,曹魏那边很不好受。 北方很多受到世家、权贵以及朝廷剥削压迫起义造反的百姓,都是打着响应南方汉朝旗号发起叛乱,引得北方叛乱四起。 要不是曹丕已经彻底掌控了朝廷,又利用九品中正制大大缓和了曹魏集团与中小世家以及寒门地主阶级的矛盾,北方世家皆是魏臣,恐怕现在整个北方都已经动荡不安了。 而舆论战之后就是军事。 双方都陈兵于边界,除了关中和淮南地广人稀,曹魏只派了少量人以外,河南南阳等地,两边可谓都是重兵把守。 历史已经证明,南方很难北伐成功,除了一个朱元章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成功。 但那是隋唐之后。 南北朝时期,祖逖北伐、桓温北伐、刘裕北伐都取得了巨大的战果,特别是刘裕,光复长安洛阳,要不是后院起火,差点一统天下。 因此虽然后来的朝代仅有朱元章一人北伐成功,不代表现在不行。 此刻刘备掌握了整个南方,加上西凉在手,实力不可谓不强大,比之历史上的刘裕都强得多,未尝不能成为第一个北伐成功者。 所以刘备在称帝之后,定都于襄阳,本人亲自坐镇前线,大军陈兵于南阳边境,与十数万魏军对垒。 目前河南南阳是最有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方,汉魏皆陈兵有十余万众。 两边打了几个月的口水仗,又在边境增设兵马,气氛倒是弄得十足,却一直没有打起来。 曹丕在虚张声势,刘备又何尝不是在抓紧时间休养生息呢? 双方现在是依靠南阳盆地和河南平原就近供养前线粮草。刘备军主力驻扎于叶城、犨县、鲁阳、堵阳、卷城以及舞阴、比阳一带。 曹魏军则是驻扎于昆阳、舞阳、西平、定陵、吴房、朗陵、阳安等地,最前线的地方相距仅仅只有三十多公里。 除此之外刘备军也控制了武关,从两面对长安形成威胁。 这就是目前双方对垒的军事情况。 总结来说,就是嘴仗没停过。但由于曹魏内部情况不稳,刘备才刚定了南方,地盘大不好管理,加上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两边现在都没有开战的想法,暂时进入休战期。 而在这期间,刘备登基之后,便马上开启了一系列的内部安稳措施,比如宣布明年开始第一次科举取士制度,封赏大量散官、勋官。 同时征召很多世家权贵子弟入仕,又派遣扬州籍官员入蜀,让蜀地官员在荆州,荆州官员则往江东去。 还有凉州。 现在凉州的情况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因为刘备也只得了陇右几郡,北地郡和安定郡的人口遭到了曹操的迁徙,变得地广人稀。 因此刘备实际控制区域为金城郡、陇西郡、汉阳郡、武都郡以及武威郡的一部分,大概范围是西至后世青海西宁市,北至甘肃白银市,东至甘肃天水市,南至甘肃陇南市。 包括汉时的金城县,后世的兰州市也在他的控制范围,传统的陇右地区基本为刘备所得,现在也就只有北面的武威郡尚没有被他所取。 虽然有马超在,但凉州羌人部落上百,有人奉马超为天神,也有人对马超不感冒,所以没那么快得到。 但张飞捷报频传,攻破了大量反叛的羌人,虎步关陇,威震凉州,使得渐渐南方的官员也能够顺利入西凉控制各郡各县,开始向北方武威郡进发,大有收复整个西凉的趋势。 到章武元年年末,襄阳下起了小雪,窸窸窣窣的雪花将大街小道染成一片雪白,但在热闹的商市中很快又融化成了湿漉漉的水迹。 襄阳人习惯了潮湿,因此对于冬天炭火的需求很大。 官府三令五申烧炭时一定要开窗通风,今年应少了很多因烧炭中毒而死的人。 沉晨的马车是在上午食时三刻进的丞相府,今日他穿了一身便服,下了马车后在雇仆的带领下进入了后庭。 诸葛亮府邸的仆人都是雇佣的,没有奴仆。 但即便沉晨身边很多人都以身作则,雇佣仆人而不是奴役仆人,可对于南方世家来说,还是做不到这一点。 宋朝能做到是它的商品经济极为发达,城市商业贸易活跃,以至于很多人不去种地,选择进城打工,跟后世改革开放之后的情况有点类似。 地主很难做到通过奴隶制度存留人口,奴隶制度在宋朝本身就违法,强制把人变成奴隶,人家一可以逃跑,二可以告官,地方兴许有官员保护地主的个例,却很难做到举国如此。 因此宋朝的地主阶级就只能通过雇佣来完成土地耕种,这就是雇农的出现。 然而此时刘备创建的季汉才刚刚稳定,商业才刚刚复苏,货币政策虽然已经发行,可偏远山区太多,以物换物的情况依旧存在。 哪怕大量耕地无人耕种,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跟着世家大族混,即便是灾年也好歹有口饭吃,加上不用服徭役,纳税务,在生存这件事上稍微稳定一些。 所以为了能够生存下去,还是有很多人自愿成为世家地主阶级庇护下的隐户,即使官府分田地给他们都不一定能吸引这些人。 不过沉晨知道这种情况会随着生产力的提升,物价的稳定以及经济繁荣渐渐消散。 毕竟没有人天生想当别人的奴隶。 只要刘备集团稳定下来,轻徭役减赋税,把土地分配下去,还是会有大量的黔首愿意从隐户中走出来,变成入籍百姓。 像从去年开始,刘备就已经遣使与山越人沟通,安抚山越民众,邀请他们加入到季汉阵营里来。 同时封赏拉拢山越首领,赐予他们官职,减免他们的赋税和徭役,帮助他们提高生产力等等。 官府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持秩序和稳定。 越人也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在东南丘陵大山中讨一口吃食本就不容易。 有的时候山越与山越之间也会互相攻打,为了争一处水源,抢一块能耕种的土地,互相斗得你死我活。 而且内部倾轧也比较严重,上层山越首领能够轻易决定底层生死。 所以渴望有秩序、和平、安稳就成为了山越底层百姓的愿望。 刘备就能够给他们带来这些东西,自然让他们愿意加入。 沉晨进入丞相府后厅书房的时候,第一眼看的不是正在桌桉边看公文的诸葛亮,而是他背后墙上挂的那把剑。 那剑三尺六寸,制式古朴,剑鞘的颜色是白色,剑柄上挂着穗子,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陛下偏心,兄长这剑比我的那把好看。” 沉晨进来就说道。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公文,笑着抬起头道:“晓卿若是喜欢,自拿去便是,用你的来交换。” “那却是不行。” 沉晨拖过来一把胡凳,一屁股坐在他的书桌边上:“我那剑是黑色的,杀人的时候要沾血,染上了好洗。你这剑鞘用蜀锦白缎包裹,杀人后可不好清洗。” 这剑是去年年末刘备赐下的,采金牛山铁,以灌钢法炼成钢铁,让名匠蒲元打造出九件神兵。 九兵刘备自己带一把,刘禅赐了一把,其余沉晨一把,诸葛亮一把,关羽、张飞、黄忠、马超、赵云各一把,号为章武九剑。 而除了九剑以外,刘备还同时赐予了一些别的东西给庞统、法正、贾诩、徐庶等高级幕僚谋士,以做到公平公正。 在情商这一块,刘备还是拿捏得住,至少没有因为九剑的问题而令他身边的人对不公平的赏赐产生不满。 诸葛亮等他坐下来,伸手去拿毛笔,原本是想给公文批示,却忽然发觉自己之前看公文看得入神,笔尖冻住了,于是就把毛笔重新洗刷了一下,转头问沉晨道:“今日过来又有何事呀?” “陛下昨天召见我了。” 沉晨说道。 诸葛亮洗笔的姿势一滞,然后叹息道:“陛下太心急了。” “不心急不行,陛下都已经六十二岁了” 沉晨摇摇头。 刘备的年龄确实已经很大了,他记得历史上应该是后年病逝,就是不知道如今没有关羽被偷袭,以及夷陵之战的惨败,他是否能活得更长一些。 “晓卿觉得,北伐的话,我们应该从何地入手?” 诸葛亮问。 沉晨笑道:“不如猜猜?” “好。” 诸葛亮点点头。 这是他与沉晨之间的小游戏。 两个人就用毛笔在纸上各写了字,随后同时摊开。 上面都写了同一个地名——长安! 二人相视一笑,但很快诸葛亮的脸色就又沉下来,苦笑着摇摇头:“即便是长安,也不好攻打。” “是啊。” 沉晨说道:“河南是曹魏重兵把守之地,犹如铜墙铁壁,难以强攻。淮南和长安都有一个情况就是千里荒芜人烟,运粮会比较困难。淮南还好点,走水路,长安则要走陆路,可相比于淮南,也只能先攻打长安了。” “嗯。” 诸葛亮点点头。 长安确实不好打,最大的问题就是运粮。 当初刘备打个关中之战,仅仅持续了两三个月,几乎把益州给掏空。 从巴蜀运粮到长安城外,后世人可能想象不到有多艰难。 而且即便从武关两面夹击,运粮也会消耗很大。 所以就算是长安都不好打。 不过相比于河南和淮南,在普通、困难、地狱三个选项中,长安算是能打的。 因为淮南运粮问题要被合肥拦住。 北方的地形就只有黄河勉强算是个天险,之后一马平川,毫无阻碍。 加上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军事优势主要体现在军队数量、军队质量两个方面,而古代北方是人口、经济中心,所以可以快速集结和武装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 比如隋朝发动统一战争之时,能够出动五路大军,兵力达到了五十万左右,让南陈防不胜防,只能接受灭亡的命运。 同时,由于北方拥有丰富的牧场,可以组建大规模的骑兵兵团。 在后来有马镫、马蹄铁、高桥马鞍之后,骑兵的战斗力直线上升,重骑兵的出现开始对步兵形成碾压之势。如南宋与金、蒙之间的战争就是典型的例子。 哪怕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出来,但骑兵拥有的机动性还是南方军队无法企及的东西。 所以曹丕可以有恃无恐地只在关中、淮南布置少量兵马。 因为一旦开战。 关中和淮南千里没有人烟,刘备军无法就地补充粮食,便只能长途跋涉运送物资。 合肥与长安的曹军只需要坚守一段时间,就能迅速得到骑兵的驰援。 不过相比于淮南,长安城的曹军则要坚守的时间更长。 毕竟从关东去关中只有两条路,一是走洛阳函谷关秦岭一线,二是走山西太行八陉进河东郡一线。 两条道路都有大量山地,骑兵驰援速度没那么快,就给了刘备集团攻克长安的时间。 可惜的是曹丕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因此对于三个方向的防御重心曹丕的布置很简单,淮南布置的人数最少,只有七千人。长安多一些,有四万。河南则有十五六万之众。 这样一来长安城四万曹军只需要坚守一个月左右,曹丕在洛阳的援军就能迅速驰援,把刘备军队打退。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三个进攻方向都不容易攻打,而沉晨和诸葛亮却把目标都放在了长安。 诸葛亮沉思着道:“长安的问题在于运粮,我与元直聊过这件事情,他告诉我,之前他在汉中的时候,就一直在修道路,要是能够把道路修好,即便能加快几日运粮速度,也是好的。” “现在陛下还是急于北伐,这事还是得劝劝。” 沉晨说道:“不过关中必须要取回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长安城必须要拿下,兄长,你觉得呢?” 】 “嗯,这是自然。” 诸葛亮赞同。 沉晨继续说道:“运粮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要慢慢来,不仅要修路,还要修建粮仓。如蚂蚁搬家一样,不断给汉中运输粮草,再由汉中把粮草运至陈仓,步步为营,方为上策。” 诸葛亮笑着说道:“晓卿与我想的一样,我已经给汉升公写信,让他扩展陈仓道道路的同时,还在沿途道路修建粮仓,将粮食囤积至陈仓城里。” “陈仓道是汉中四道最好走的道路,虽然绕远了一点,却胜在宽敞、安稳,粮草囤积之后,就能够正式出兵了。” 沉晨说道。 诸葛亮便看着他道:“曹魏骑兵众多,按晓卿所言,就是机动性快,该如何应对?” “这就是我来找兄长的缘故啊。” 沉晨叹息道:“我欲明年前往汉中,开始正式大规模组建骑兵,将马镫、马蹄铁、高桥马鞍广泛用于骑兵中,建制训练有素的骑兵必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所以需要兄长与我,一同去面见陛下,说服陛下再耐心忍忍,同时正式开始筹备北伐事宜。” “你打算多久北伐?” 诸葛亮问道。 “三年。” “三年?” “不错。” 沉晨点点头,深邃的目光看向北方道:“三年休养生息,有交趾占城稻和沤肥术,加以大兴水利,开垦荒田,多多吸纳南方山区的少数民族人口,应当能够迅速充实南方底蕴,让民殷国富,兵强马壮。届时,骑兵也已经组建完成,便能正式北伐了。” 第二章 走马凉州 “三年北伐吗?” 十二月八日,襄阳皇宫西殿内,刘备在偏厅接见了诸葛亮和沉晨。 现在三省制下,全国政务往往在尚书台、中书监和门下寺那边就解决了,只有实在拿不到主意才找刘备。 所以刘备现在每日还是比较清闲,除了看看三省和诸葛亮已经批示过的公文以外,就是时常关注目前他们自己的军事情况,等待着北伐中原。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刘备自感身体也每况日下,不管帝王将相,还是才子佳人。纵你绝代风华,岁月永远都是唯一的敌人。 在临死之前能够一统天下是刘备最大的愿望,因此随着平定江东之后,北伐的心思也是越来越重,时常谈起此事。 只是谋士团都知道现在还不是北伐的时机,所以一直在苦苦劝说,这才令刘备没有立即发动北伐战争。 不过朝野谁都知道他的心思,虽然大家都在劝说,却也不敢直接给他一个日期,以免到时候不能做到,被刘备怪罪,因而所有人都只是推脱等待时机。 而今日沉晨却给了刘备一个确切的时期。 偏厅内三人分列而坐,刘备盘膝坐在主位上,虽然日益苍老,可倒还算精神矍铄,体态也很健康,并没有因为老迈而走不动。 只是他自感年岁越大,体力和武艺也不像年轻时候,可以随便马上征战四方,因而这才自觉日不久矣。 此刻他听到沉晨给他的三年北伐的回应,不由叹息道:“三年时间,会不会太长了些。我如今已六十有二,再过三年,谁都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怕不见那日呀。” “主公。” 诸葛亮笑道:“主公的身体一直十分康健,上马打仗都有可为,又何惧这短短三年岁月呢?” 私底下见面的时候,刘备很少自称朕,与关张都是兄弟相称。与诸葛亮他们也没有开大会那么肃穆,往往让他们继续按照以前那样称其主公便可,比正式场合要随意许多。 “唉。” 刘备叹了口气,随后又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真的要三年吗?” 沉晨回答道:“主公,操之过急并非好事。高祖虽三年亡秦、五年灭楚,但那是因为天下大乱,民心所致。如今北方日益安稳,曹魏实力强大,需缓图而不可急于求成。当效彷秦国,步步为营,方可气吞天下,一统寰宇。” “嗯。” 刘备双手摁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看着桌桉抿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虽然北伐要三年,但这三年也不该就此虚度,应该准备才是。” “自然。” 沉晨说道:“所以我想调往汉中。” “去汉中?” 刘备诧异道:“晓卿镇守南阳十余载,忽然要去益州吗?” “是的。” 沉晨说道:“与北方交战,骑兵必须要有。河南河北一马平川,骑兵来如风去如电,曹丕在淮南仅有数千人,就是因他们骑兵可以迅速驰援之故。所以他们有的东西,我们也必须要有,而且还要比他们更好。” 刘备想了想就道:“既是如此,那为何不去凉州?” 沉晨苦笑道:“翼德叔叔不是在凉州吗?他性情如火,又喜欢喝酒惹事,我和他脾气相冲,若是要强行管着他,说不好会闹出矛盾来。” “此事易尔。” 刘备笑道:“我与翼德也数年未见了,连我登基他都不来,兄弟也确实该见一见。我令你为雍益凉大都督,兼凉州牧,迁使持节,督巴蜀、关中、凉州军事,治凉州民事,你看如何?” “多谢主公。” 沉晨高兴地拱手行礼。 这就是要把整个四川、甘肃、汉中等地的军权,以及甘肃的民事管理权交在他手上了。 刘备就是这样,只要得到他的百分百信任,从他那要官还真是容易。 比如诸葛亮初出茅庐,就被他任命为集团第四人。 不过这也是他知人善用的结果。 历史上刘备知道马谡不堪大用,于是叮嘱诸葛亮不可重用。 结果他死后诸葛亮还是忘记了刘备嘱托,重用马谡。 果不其然,街亭一战马谡被张郃大败。 现在张飞去西凉,是因为刘备知道张飞本身就是骑将,在西凉驰骋,犹若鱼入海水,鸟上青天。 但他去西凉也只能是暂时。 张飞为人性情粗狂豪迈,是个优点也是缺点。 在平日里刘备和关羽可以管教他。 可一旦独自外放,这种性格就变成了喜怒无常,骄傲自大,容易惹出事端。 虽说西凉捷报频传,张飞虎步关陇,打得叛乱羌人溃不成军。 但也据说这是因张飞过于苛刻,导致羌人屡次叛乱。 所以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张飞从西凉调回来,让沉晨过去取代他。 沉晨不仅能打仗,而且性格较为中庸,上马可行军,下马可安民,正好可以对西凉羌人恩威并施,刚柔并济。 如此顺利将羌人收服,且治理好雍凉之地,便可以对关中形成夹击之势,为收复旧都做好铺垫。 这就是刘备的识人之明呀。 顺势答应了沉晨前往西北的请求之后,刘备就问道:“孔明,晓卿,关于北伐,你们做何感想?” 诸葛亮回答道:“我与晓卿都认为,应该先取关中,收复失地,再取河南河北。” “为何是关中呢?” 刘备问。 诸葛亮就从怀中取出舆图,上前摊在刘备桌桉上道:“主公请看,关中与关东有秦岭、五行山阻隔,一旦发生战事,曹魏很难立即驰援,因而相比于河南和淮南,关中更容易取得。” “嗯。” 刘备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其实此事我也问过太尉,他亦说先取关中,后攻河南。” 沉晨就说道:“曹丕他们不可能想不到我们会先打长安的主意,所以他在长安布置了数万大军,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道待我们休养三年之后,大军包围长安,必令其丢失三辅之地。” 诸葛亮也笑道:“届时主公可以引主力大军北上至叶城与曹魏主力对峙,牵制其兵马。大将军自江东北攻淮南,攻略合肥,如此三路兵进,两处羊攻,实际上我们的最后一路却是从武关北上,汇合雍凉兵马,直破长安!” “妙啊,妙啊。” 刘备满意地说道:“晓卿常说谋国必须要做战略,今日这战略,便是先得关中吧。” “正是。” 沉晨应道:“不过关中千里荒无人烟,粮草运送不畅,因此这才需要步步为营,缓慢图之。我去雍凉之后,必在陈仓储备粮草,组建大队骑兵,千里奔袭长安,打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刘备就激动地说道:“好,晓卿还需要些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必全力支持。” “其它倒没什么,就是找主公要三个人。” 沉晨笑道。 “谁?” “赵云、庞德、于禁。” “于禁?” 刘备一头雾水:“令明是凉州本地人,善于骑兵。子龙亦是虎胆骑将,要他们我可以理解,于禁一个降将,未必肯卖命,要他作甚?” 荆州之战结束之后,光曹魏和江东的俘虏士兵就多达二十余万。 现在江东俘虏士兵随着孙氏覆灭,江东归于刘备,因此江东士卒要么遣散回乡耕种土地,要么愿意留下来继续从军者,就择其精锐,加以训练成军。 唯有曹魏的降卒目前还被留在南阳盆地,成为了屯田之卒,娶妻生子,反而留在南方繁衍生息。 汉末以来,随着天灾、瘟疫、战乱、饥荒等条件影响,人口大幅度下降。 青壮往往被征召为丁,使得男少女多的情况较为常见。有些像二战时期的欧洲,男女比例虽然没有夸张到欧洲那个地步,却也严重失衡。 因此曹魏降卒还是可以得到安置。 唯独曹魏的那些投降将领却是个比较头痛的事情。 他们的态度倒还不错,毕竟要是态度不好,那就直接杀了便是了,无需麻烦。 可态度恭敬愿意归顺,刘备又不敢重用。 要是年轻些还好。 像历史上的王平,他本是巴地賨人,因曹操迁巴西人口至洛阳,在洛阳从军又回巴地打仗,被俘虏后算是回到故乡,年纪轻轻,就地娶妻生子,无需担心忠诚度。 但于禁那帮人都是五六十岁老头,家族都在北方,有亲人牵挂不说,还很难再娶妻生子,于南方重新组建家庭。 所以这些曹魏降将不太好安置。 重用的话怕他们叛投,或者关键时刻搞事。不重用的话,这些都是北方精锐将领,经验丰富,明明归顺了却不能用,也十分可惜。 因而刘备就只好先给了他们一些闲散官职,帮曹丕养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孙权现在是大汉安乐侯。目前居住在襄阳的安乐侯府,还时常被刘备邀请来看歌舞。 汉末三国魏晋时期对于投降的君主还是比较宽仁,会给予一定优待,直到刘裕才开了杀亡国之君的坏头,现在还是文明时期,刘备自然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听到刘备询问自己为何要于禁,沉晨便笑着说道:“于禁虽是降将,但他熟悉曹军作战体系,会训练士卒。既已投降归顺,若是不用的话,确实有些可惜,何况我也不用他带兵,只要他随我去西凉即可。” “就怕他趁机逃走啊。” 刘备担忧道:“若是让我帮忙训练我军士卒,一旦他逃走之后,岂不是泄露军机?” 沉晨想了想道:“这倒无妨,大不了我把他家人迁至南方来就是。” “哦?” 刘备诧异道:“晓卿有办法?” 沉晨笑道:“不瞒主公,我在曹魏那边,还是有些人脉的。” 他说的人脉自然不是指有什么门生故吏在那边,而是从建安初年就开始组建的间谍网络。 在一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想搞一个地下组织出来,难度是非常大的。 即便是有间谍,也往往不是组织,而是像孙尚香那样的个人。 但它的难度其实不在于通讯,而在于组织程度是否严密。 像春秋之时,就已经有了墨家这样极为严密的组织,一声号令,全国各地墨家子弟立即便能云集而来,即便是面临生死抉择,亦是康慨赴死,可谓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沉晨就以黄门乡为根基,最早他是派遣乡民北上至许昌,潜入城中以各类营生为掩护,常与孔融等汉朝老臣交流,开展地下活动。 乡民们因为与曹操之间的仇恨,深恨曹操屠戮徐州,身负亲仇,因此做事隐秘,向来都尽心尽责。 之后他们挑选人手,也往往都是受到官府压迫的底层,忠诚汉室的士族,以及与曹操打仗败亡的黄巾残部,以仇恨曹魏为纽带,加上独立的上下联系网络,组建起来的间谍组织。 像当初在陈都的间谍首领王兴便是徐州人,父母亲人都被曹操屠光了,与曹军仇深似海。 还有潜伏于邺城朱铄府邸的徐音、周隘、李目三人小组,除了徐音是河间人以外,周隘和李目都是徐州人,与曹魏有仇怨。 即便是徐音,也有反抗曹魏的理由。 曹操定河北之后,南征北战,对河北横征暴敛,河北民众心怀袁氏,奋起反抗,以至于叛乱四起,其中就有河间人苏伯、田银发动了叛乱,可见曹氏在河北并不太得人心。 徐音本是河北小世家出身,黄巾之乱后,家族破败,两位兄长好不容易在袁绍那出仕,眼看就要振兴家族,结果官渡一战,两个兄长全都死了,家族再次败亡。 而像他们这样的例子还有太多太多。 沉晨特意写了一些文章,讲述曹魏的残暴统治以及对于人性的看法总结,叮嘱他们时常要看,来统一他们的思想,教导他们自己是在为了全国百姓,以及推翻残暴统治在做斗争。 这些文章慢慢汇总以及梳理,就变成了沉晨差不多完稿的那本《人论》,在思想上依旧以儒家仁爱为核心,但却又带了一点墨家的意思。 主要在于墨家的思想有点反人性,儒家仁爱思想才是正常的三观,即便是两千年后,儒家“博爱、厚生、公平、正义、诚实、守信、革故、鼎新,文明、和谐、法治”的思想依旧是正道。 只是因为统治阶级需要利用儒家思想来奴役百姓,才取其糟粕去其精华,把里面的一些意思歪曲化了而已。 因此走儒家的路子并非坏事,只是不能成为歪曲其思想的犬儒或者死抱教条不变的腐儒。而应该推崇其真正的思想内核,成为心中有正义感的大儒。 沉晨把儒家思想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融合了自己的一些哲学看法,加上王阳明的心学以及后世那位伟大导师的思想,杂糅出了自己的沉学,已是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大师。 在他的思想教导下,北方的间谍组织运行了十余年了,竟没有出现过一次叛乱,曹魏竟毫不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一群人在黑暗中行动。 于禁出身并非大家族,老妻已经病故,就一个儿子于珪。曹魏也没有清算投降将领家属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在意和考虑过这些问题,因此要想把于珪从北方带出来,还是轻而易举。 刘备听到沉晨有办法把于禁的家人带来南方,便也没有去问是什么办法,就说道:“既然晓卿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按晓卿的意思办吧。” “多谢主公!” 沉晨拱手行礼,长长吐了一口气。 走马凉州,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但不管是对曹魏的仇恨,还是对一个崭新世界的憧憬,都会成为动力推动着他前行。 他希望能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世界,并且将他的思想传播下去,影响更多的人参与其中。 之后历史将走上真正的正规。 没有五胡乱华,也没有吃人的黑暗南北朝。 有的。 只是一个强盛的大汉,以及走上新世界主义变革的道路! 第三章 我便是炬火! 章武元年十月,黄门乡置县。 章武二年春。 如果从沙河南面的坡子山往北俯瞰整个黄门乡的话,就会看到无比壮观的景色。 往北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农夫挑着粪水走在田间,每道田埂都有水渠,水流顺着沙河缓缓往南流淌,灌溉了这一片广袤而又富饶的土地。 用夯土堆砌,上面覆盖着黑瓦的土屋到处都是,院落宅子星罗棋布,外面用栅栏圈着,后门还开垦着几片菜地。 成群结队的牛羊被人驱赶着往东面的山坡河流草地边,更远的树林郁郁葱葱,风景独美。 再往北看,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沙河以北沿着河边建起了长达四五里的街市,街市最早的时候仅仅只在黄门庄园外,不过一百多丈长。 但现在却一路往北延伸,已经东西横划出了两条长街,南北竖划出三条短街。 河岸的楼房虽然以平房居多,但也不是没有两三层楼的楼房,坊间招牌林立,各类形形色色的商贾、脚夫穿梭其中,给它带来特有的繁华。 黄门乡并非以农立县,这里发展农业其实并不是特别好,因为沙河不是什么大河,一旦遇到旱灾水流量低容易造成粮食减产。 所以它的农业上限比较小,最多也就能开垦出不到十万亩田地,与普通一座县能开垦出几十万亩地相差还是太远。 但它的独有优势就是土地资源和矿产资源比较丰富,距离桐柏山较近,沈晨最早的时候就利用这里得天独厚的地势,发展了陶瓷业、酿造业和冶铁业。 经过十多年的繁荣发展,大量手工业从事者聚集于此,瓷匠、铁匠、木匠、皮匠等,将这里变成了一座常住人口四万人以上的小城市。 如果算上野外的农业从事人口,黄门县的总人口大概在五万左右,跟汉朝顶峰时期,一座地方普通的县城总人口差不多了。 所以它从乡置县,也合情合理。 只是也仅限于此。 地理位置加上区位环境,顶多将它变成一个区域性的商业县城,而无法形成像襄阳、成都、夏口、建业那样的大型商贸中心。 沙河的体量造成了大规模商船运行不太现实,如果手工制造品产出过多,就得走陆运。 陆运成本又远远高于水运,因此交通劣势下发展成县已经顶天。 但即便如此,原本只是一片荒野的沙河黄门亭,现在却变成了一座没有城墙的县城,也足够证明了黄门乡给这里带来的繁荣与昌盛。 沈晨被刘备新任命为西方大都督,总督益州、凉州和关中军事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启程前往西凉,而是回到了黄门县,向父母拜别,与亲人团聚一段时间,再召集诸多弟子,授几堂课。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很多当年跟着他们一起南下的族老已经病逝或者老死了,像宗族长者邓茂、邓楷等人早就死去,就连邓洪都已经五十四岁了。 如今邓洪已是新任荆州牧,虽然州牧、郡守等地方长官按照新制度已经军政分离,不再拥有军权,且增派了大量州牧丞、州长史、郡丞、郡长史等副官分主官权力,但还是地方民政首脑,权力亦是非常大。 新任的黄门县令是李求,沈晨的一名弟子,当年他在隆中乡跟着十二岁的沈晨读书的时候,才十四岁。如今也三十七岁了,在这个年纪他算走得慢的,因为沈晨很多弟子都已担任五六品官职。 其中周不疑因为当初在鱼梁洲上优秀的表现,阻击于禁二十多天,掩护百姓撤退有功,先是被提为南阳太守,然后是荆州州牧丞,最近的动向,大抵可能要去荆南一带担任州牧。 是的。 现在荆南要划出来了。 原来的荆州地盘太大,不利于管理,因此三省建议,把益州、荆州、扬州一分为二,南北都设立出两个大州出来。 这个建议已经得到了三省政务首脑丞相诸葛亮和刘备的认可,目前朝廷还在对地形划分进行勘测,预计明年下半年或者后年上半年,大汉就又能多出至少三个州。 沈晨在章武元年年底接下了新差事,眼看年关要到,先回家过年,一直到章武二年春二月,他才即将准备正式出发,启程前往西凉。 跟随他出征的除了沈桃率领的三千黄门卒以外,还有赵云部、庞德部约两万余人,于禁是副将不领兵。 大量的物资、军械、设备都已经装船,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等待着命令。 然而在二月二日上午食时末刻,春风吹拂着大地的时候,沈晨却并没有随船行动,而是在黄门县东南郊外的一片巨大草地上,给学生们上最后一课。 这里是沙河的下游地区,靠近桐柏山山区,森林茂密,植被繁茂,在沙河南岸有一颗很大的柏树,枝叶遮天蔽日,得有数百年历史。 柏树下沈晨盘膝坐在地上,他的面前乌压压弟子上千人,每个人都紧挨着,围城一个大圈,在里面的弟子靠得更近能听到他说话,但外围的弟子其实也就只能远远看着,听不清楚。 在没有扩音器的年代,想上这样的大课本身就不现实,所以古时候老师授课,最多也就三四十个学生,孔子门徒三千不代表三千人一起上课,只是他教过三千学生而已。 学生们手中都有一本书,那是沈晨新完本的《人论》,在思想哲学上探讨人本身在天地万物间的存在关系,以及关于逻辑辩证这方面的思维规律的一门新学说。 其实也不算新学说,儒家的逻辑学并不严谨,孔子和孟子在这方面水平不高,只有荀子的《正名》篇才正式探究了逻辑问题,这样加上《墨子》逻辑学,一同构建了世界三大逻辑体系中的中国古典逻辑学体系。 但在唯物辩证法面前,还是略逊一筹。 沈晨辩经之所以百战百胜,原因就在于辩证法的出现属于降维打击,跟逻辑学都没弄明白的汉儒们比起来,可谓是吊打。 这段时间他就一直在讲辩证法,提出了仁爱、礼仪、孝道、公正、法治、人本、博爱、厚生、公平、正义、诚实、守信、革故、鼎新,文明、和谐、敬畏等理念,构建出了融合大量各学派精华,去其糟粕的沈学思想。 “敬畏上苍,敬畏祖宗,并不是告诉大家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有妖魔。而是要告诉大家,先祖和神灵它本身就代表了人的根源和人性的折射,先祖披荆斩棘的传承,才有了我们今日。” “而神灵是一种什么东西?是人对未知东西的一种想象,或者对自己内心愿望的一种投影。甚至神话里的任何形象,本身就是人,乃至于人性的一面,它是一个具象化的表达。因此所谓的神,都是我们人通过一面镜子照出来的另一面。” “神话故事里,神灵拯救了世人,雨神为大地带来雨水,火神让我们能够吃上熟透的事物。五谷之神让我们风调雨顺,吃上可以养育我们的庄稼。可这些都是神灵的赐予吗?不是的,是先祖们在大自然中寻找的规律。” “所以神灵其实就是人性的善意凝聚出来的东西,让你们去敬畏神灵和先祖,尊敬神灵和先祖,不是为了告诉大家,神灵真实存在,而是让人们心灵有一个寄托,从而让神灵代表的善意能折射给我们。” “就像某人在准备犯罪之前,如果能够想到他的父母祖先,曾经教诲他应该堂堂正正做人,又想起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灵在上天会注视着他的行动,敬畏之下最终选择停止犯罪一样。” “这就是心灵寄托给人们带来的安慰和信仰,人应该有信仰,如我是你们的师君,教导大家拥有世间一切的善,当有一日你们想要去行恶之时,想到了我,畏惧于我如果知道了伱做出了恶行,会将你逐出师门,你放弃了行恶,那么我的责任就做到了。” 沈晨环视着周围的弟子,尽量用一种低沉却洪钟般的声音说话。前面的弟子每个人都手中拿着纸笔,迅速地将沈晨说的每个字抄下来,然后快速地传递给后面的学生们。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聆听,如果实在听不到,就等着前面的师兄把沈晨讲的话传递过来,有的会抄写,有的会研读,还有的继续传递下去,在很短的时间内,一段话的内容就能抄出上百份纸条,让上千名弟子每个人都看到。 窸窸窣窣的传抄声不绝,沈晨就继续等待着,一直等了一刻钟的时间,等到所有弟子都听到了这段话之后,他才又继续说道:“人的存在在于思考,思维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商周春秋时期,大多数百姓都没有姓。他们一生之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种粮食,然后听从“士”的调遣,跟随诸侯去打仗。” “他们难道不是人吗?但在行为上他们就像是一群分工协作的蚂蚁,只会听从上面的调令,不懂得思考。” “思考的来源又是什么呢?是知识,是教育,所以上层权贵掌握了知识和教育能力,他们就成为了权贵。世家门阀之所以能一直剥削底层百姓,就在于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家学,可以让家族的人永远独享学问。” “我认为,在几千上万年前,汉人的祖先应该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就像是野兽一样,对什么东西都懵懵懂懂,形成了部落,一起生存下去。” “但总有人慢慢学会了思考,于是有一群人找到了建造房屋的办法可以让人们走出巢穴,找到了火焰可以烧烤食物,找到了种子可以种植稻谷,找到了药材可以治病救人。这便是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五大人文初祖的由来。” “如今到大汉,汉人已经形成了璀璨的文明。但这还不够,因为思维的程度还不够,思想的理念还不够。知识被少数人掌握之后,他们就站在了所有人的头上,开始发号施令,全凭自己的喜恶做事,不顾及天下人民。” “底层百姓是人,与我们一样的人。我的很多弟子都是黔首出身,如果没有知识,那么你们一辈子也会浑浑噩噩下去,但我却把你们收为弟子,传授你们知识,你们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沈晨环顾众人,弟子们沉默许久。 邓艾认真说道:“是为了能够有更多的有识之士,一同传播师君的思想。” “是也不是。” 沈晨摇摇头:“如果一个国家想引起变革,就应该有更多的明白事理的人出现,一起向着一个伟大的目标共同进发。不管是教导百姓,还是治理地方,都应该有知识。但这并不是想让你们为官,而是想告诉你们,从黔首中来,到黔首中去。我希望你们既然是出身于黔首百姓,那就应该在成为知识的拥有者之后,继续想着为百姓做事,有一分光就发一分光,有一分热就发一分热。而不是为了帮助你们完成阶级迁跃,让你们成为了官员权贵,就可以站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这并不是我的初衷,如果有人违背了我的初衷,我门下弟子想通过掌握知识成为世家权贵,那么这是我的失职,他也不配成为我的弟子。” “是。” 众人齐齐拱手。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沙河上,缓缓行驶来数艘船只。 沈桃就站在船上,远眺着南面的人群。 今日是该出发的时候,他们将从沙河进入淯水,然后南下至襄阳,再走水道进入川蜀。 沈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他起身,身边和远处所有的弟子也都起身,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师君!” 弟子们同时拱手行礼。 沈晨微点下颌,然后迈步其中,环视众人,留下了一句话。 “愿大汉百姓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要听自暴自弃者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师君,若没有炬火呢?” “我便是炬火。” 沈晨登上了船只,留给了弟子们一个高大宽厚的背影。 船队缓缓向着西方驶去。 所有弟子都默默注视着他的离开,直到船队消失在了沙河尽头,也久久不愿意离去。 若大汉没有炬火,他便是炬火。 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照亮着所有人前行的道路! 今天就一章,晚上要出门有些事情,求求大家了,能全订的全订,能打赏的打赏,有一分光发一分光,一有丝热发一丝热,让我收入更高一点,为大家写出更好的作品出来。 (本章完) 第四章 好少年姜伯约 “愿大汉百姓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要听自暴自弃者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若没有炬火,我便是炬火!” 章武二年年初,当这句话摆在三省政务台以及诸葛亮刘备桌桉上的时候,都被其中的精神和内核所震撼。 刘备更是直叹道这句话应该让天下人都看见。 于是等到沉晨的船队才刚离开襄阳南下没多久,作为官府邸报的文稿就已经出现在了三省政务台,然后审稿通过之后,就传达给各个衙门,昭告天下。 邸报的形式出现在汉代,但官方统称是在唐宋时期才开始。 汉时各州郡在京城洛阳都设有办事处,这个住处叫做“邸”,派有常驻代表。不仅各州郡,还有各县与郡之间也有,太史慈就曾经做过这方面的官吏,叫做奏曹吏。 奏曹吏的任务就是来往于皇帝与各郡长官之间做联络工作,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有关政治情报,写在竹简上或绢帛上,然后由信使骑着快马,通过秦朝建立起来的驿道,传送到各郡长官。 所以黄巾起义的时候,汉灵帝马上昭告天下,让各郡可以自己募集兵马,于是就出现了很多地方太守募兵,抗击黄巾。刘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根据朝廷的诏令,募集义兵,破黄巾有功而成为县尉。 等唐以后,因为纸张和印刷术的出现,以前只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才会来往传递的邸报就进一步演化,成为了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 如今印刷术和纸张也已经出现了十多年了,邸报的形式自然也开始更改,每日朝廷的政务都会传递给各州郡县,放在州府、郡府、县府以及各城门门口,派遣专门的人向百姓讲解,将最近发生的新闻以及朝廷要表达的东西传递给百姓。 而沉晨在黄门县给学生们这段时间讲课的内容,也每天都会以这样的形式传递出去。虽然受篇幅限制,不能整版刊登,只能截取精华部分,但也足够让乡野百姓感受到他的精神内核,振作人心了。 一时间原本就因为自创出来的沉学,已成为当世大儒的沉晨,因为更加高深的思想和发人深省的精神,渐渐为南方人传唱,说他是继孔丘之后,第二个圣人。 这些事情沉晨自然尚不知道,他还在赶往去西川的路上。 此时已经到了章武二年,南方的发展如火如荼。 黄巾之乱、董卓之乱以及之后的诸侯混战为南方带来了极大的人口红利。 虽然还没有到东晋以及南宋两次衣冠南渡,让南方人口经济超越北方的程度,但也已经在追赶上北方的脚步。 】 目前大汉全国人口可能在三千万到四千万左右,曹丕上位之后进行了全国人口普查,在籍人口为八十万户,约五百三十七万口,比历史上六十六万户,四百四十七万口多了九十万人。 这是因为沉晨在几次全国性的大瘟疫期间,推广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广散药材,提出了完善的防疫制度,传播到了北方,让北方瘟疫没有造成历史上那么大影响。 但也仅限于此,永寿年间全国人口普查还六千万呢。短短几十年时间缩减了一半,就不止是瘟疫问题,还有天灾、饥荒、战乱,这些就不是人力能改变的事情。 所以加上曹魏极为严重的隐户问题,曹魏总人口应该在一千六百万到一千八百万之间,比历史上史学家们推测的一千三百万只多出了三五百万人。 主要在于沉晨的影响不只是改变了瘟疫,还让赤壁之战没有发生。 赤壁之战对曹操的影响很大,不仅兵力损失很高,还因此引发了非常严重的瘟疫,士兵回到北方后,造成瘟疫横行。 然后从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到曹操死的时候,全国性大规模瘟疫集中爆发,死了很多很多人。 沉晨让赤壁之战没有爆发,自然间接影响到了瘟疫的产生以及后续治理。 可以说,他仅凭这一点,就活人无数。 而南方得益于刘备集团打压世家,解放人口,所以在籍人口比曹魏多了很多,有一百三十五万户,约九百零六十万人口。 肯定不止那么多。 因为世家只是得到了部分清算,也既是大部分的人口土地交出来,还保留了一部分。 另外江东世家尚未对他们采取手段。 如果全算下来的话,南方的总人口应该在一千三百万以上。 这可比历史上算季汉人口九十四万,孙吴人口二百三十万多得多,纸面上比曹魏人口还要强大。 而且这还是没有算少数民族的。 交州、扬州、益州、荆州、凉州有大量胡、蛮、夷、羌、越、氐、賨、巴、傈、闽、鸠等等少数种族,为后世五十五个民族的先祖。 所以如果只计算汉人的话,目前全国人口在三千万左右浮动。但计算臣服于汉魏的少数民族,总人口在四千万以上。 如今南方有那么多人口,还是得益于沉晨。 刘表时期荆州总人口为六百余万,赤壁之战后,荆州被曹刘孙三家瓜分,人口大幅度衰减。 但如今刘备在沉晨的帮助下,继承了完整的荆州,人口流失没有历史上那么严重,只是因荆州内乱、孙权入侵、地震洪水等灾害,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 巴蜀、汉中等地百姓也没有因为战乱和曹操的迁徙而丢失大量户口,只有扬州原本四百多万人,因瘟疫以及孙权穷兵黩武,下降得比较厉害。 因此南方人口在曹魏没有大规模入侵,且刘备差不多是半和平式的接管荆州和益州的情况下,让这里的人口得以大幅度保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晨存在的意义就已经给汉末这个乱世带来了巨大的良性改变。 它让赤壁之战没有存在,让荆州没有被三家瓜分,没有让大规模瘟疫爆发,战争的规模也仅有这次荆州之战和关中之战比较大而已,其它的战争要么规模小,要么结束得快,没有造成历史上那么大严重后果。 结果就是目前南方刘备集团在拥有庞大的在籍人口数量支持下,官府的财政还是相对宽松,整体的政治环境以休养生息为主,轻徭役,减赋税,与民修养,积蓄力量。 军队方面仅维持着汉中到凉州,南阳以及江东三个兵团,总兵力大概在三十万人左右。 且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南阳盆地以及长江下游三角洲,都是平原地区,可以就地让百姓种植粮草补充,因此在整体上消耗较少,不会动摇国本。 以诸葛亮为首的三省政务台处理国家公务,权力大幅度收归中央,地方官吏的权力又得到了限制,民生治理成为了目前刘备集团首要任务,在这种情况下,一时间政治清明、官场廉洁、百姓积极。 就连世家大族都因为科举制的产生而渐渐开始减少了对刘备集团的敌意,积极参与科举入仕,虽然手中的权力、人口、土地是少了,但起码有个奔头,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抵制。 而就在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治理当中,沉晨于章武二年,也就是公元222年五月,抵达了汉中。 这其实是沉晨第一次来汉中盆地,从长江进入宕渠水,然后北上,顺着米仓道的重重山岭,一路往汉中盆地去,那陡峭的山势和高耸入云的群山,无不令他惊叹不已。 没有深入这大山的人可能不明白什么叫连绵上百里群山,道路几乎是只能开凿在山壁上,下方就是河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马毁人亡。 最恐怖的是道路极为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个人并行。所以军队只能排着长龙走在道路上,脚边下方就是深谷。 如果栈道突然就断了的话,那直接就全军覆没了,非常可怕。 可据说米仓道算是好走的,泷水两岸还是有一些狭长的低洼区,像后世的南江县此时就已有乡亭,栈道也仅有很少一段需要走。 而北面的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更夸张,大部分地方都要走栈道悬崖,那才叫恐怖。 沉晨仅仅走的是在巴蜀道路比较好走的米仓道就感觉很夸张了,要是走褒斜道、傥骆道和子午道还有巴蜀道(荔枝道),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怕是像走华山栈道那般,要从悬崖上攀岩着过去吧。 那也太恐怖了些。 真不知道历史上的诸葛亮要靠着这样的道路运粮,然后和曹魏打,甚至还打赢了,真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 沉晨忍不住感叹。 自己那兄长现在坐镇襄阳当丞相治理地方属实是屈才,要是他领着南阳精锐兵马北上与曹魏主力硬憾,说不准他一个人就能打垮魏国,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在大山里走了半个月,总算是出了米仓道,进入了汉中盆地。 从西沟出来之后,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就像是长时间被埋在地下,忽然被人从地里挖出来一样,终见天日,只觉得天地广阔。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小河涓涓流淌,农夫在乡野田间劳作,沤肥技术已经传到了汉中,他们挑着粪水浇灌着稻苗。 作为汉水上游,汉中的水资源还是非常丰富的,除了沔水、褒水、涔水等几条大型河流以外,从秦岭以及米山中又流淌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河流,滋养着这片土地。 可以说汉中盆地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面积太小,盆地面积为五千平方公里,平原面积一千四百平方公里,只有南阳盆地的七分之一,耕地面积较少。 所以南阳盆地在后世的耕地面积能达到一千多万亩,在汉代也是着名的产粮地,可汉中盆地就差了许多。 目前南郑、褒中、成固、沔阳四县加起来,耕地面积也才一百多万亩,以沤肥技术增产,亩产每季三到四石,每年两季熟来算,年产粮不到千万石。 等沉晨进入西沟之后,山坡下方就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 为首正是黄忠。 历史上老头建安二十五年就病死了,如今却精神矍铄,被任命为前将军,颇有廉颇之风。 原因除了沉晨重视医家,建立医学馆,邀请张仲景为大医师开馆受徒,且每月高级将领都要接受医生号脉检查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精神头好。 在老头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那人叫黄诚,现在被过继给黄忠做儿子。 黄忠出身于南阳黄氏,历史上南阳被曹魏占据,黄氏在曹魏地盘,甚至可能被曹操迁移至颍川,所以黄忠也找不到自己的宗族。 但如今南阳盆地一直没丢,刘备就差人去寻找黄忠的宗族,最终找到了黄忠的一位堂弟,从他的子嗣当中挑选了一名品德比较不错的后代,过继给了黄忠,让他有了子嗣延续香火。 因此黄忠非常高兴,身体也保持着健康的体魄。 此刻沉晨来西北,他就成为了沉晨的下属,双方早就搭档过,所以等沉晨到的时候,他就立即前来迎接。 “拜见大都督。” 黄忠看到沉晨骑在玉雒马上,缓缓下了山坡,连忙带着南郑官员们过来迎接。 “老将军精神好啊。” 沉晨翻身下马,笑着迎了上去。 黄忠就说道:“汉中水土宜人,住得确实舒服。” 沉晨看向他带的属从,有几个认识,如徐庶调走之后,新任的汉中太守李严,刘备早期几名低级军官,现在的中高级军官董厥、冯习、张南、高翔等,还有在秭归之战被他俘虏的费观、张裔。 其他几人面生的很,应该是刘备进川后招揽的部将,或者刘章张鲁投降的降将。 黄忠就一一为他介绍,有张鲁的降将杨昂、杨柏、李休,还有賨人首领李黑,刘备进巴蜀之后召的部将雷铜等,另外就是汉中郡的郡丞、主簿等左官。 沉晨一一点头,说道:“汉中是北伐的重地,从巴蜀运粮至汉中还是太困难,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尽量增加这里的粮食产量,军队可以就地屯田,从南方征召无田的流民,在这里多多开垦荒地。” 黄忠苦笑道:“这些事情元直之前就一直在做了,但汉中就这么大点地方,可以开垦的土地已经不多了。” “现在有多少亩田地,多少人口?” 沉晨问。 黄忠想了想,就回头喊了句:“伯约。” 人群末立即就跑出来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拱手说道:“大都督,将军!” 伯约? 沉晨顿时来了兴趣,打量着他。 就看到此人剑眉星目,身材修长,体态匀称,是个好少年。 第五章 姜维,拜见师君 建安后期,刘备于凉州击退曹操,为了防止曹操卷土重来,刘备迁徙天水、陇右等汉人至汉中,扩充汉中人口。 姜维就是在那个时候跟着母亲被迁移至了汉中,因自幼好读书,喜欢郑学,长大后又苦读沉学,颇有才干,于是这两年被郡里征为上计掾,负责数据统计。 此刻他来到沉晨面前,向沉晨拱手说道:“大都督,现在汉中有田亩一百七十七万,丁口二十二万。” “只有这么点?”沉晨皱起眉头:“我记得张鲁时期汉中人口就有四十多万了呀,后来陛下又从凉州迁徙了十余万百姓过来。”姜维回答道:“是的,不过后来汉中被分为汉中郡和上庸郡,人口和土地被分割了。” “哦。”沉晨一拍脑袋,说道:“是我的疏忽,居然忘记了这事,那两郡加起来呢?” “两郡加起来田地有二百五十七万亩,丁口四十四万。” “还有十余万丁口去哪里了?” “迁移至巴蜀了。” “现在汉中就只有这么点田吗?” “是的。”姜维回答道:“这已经是经过副相治理,在未治理之前,田亩更少。” “都是大亩吗?” “是的。” “小亩地呢?” “小亩地有二百六十五万亩,合计五百二十二万亩。”听到这句话,沉晨皱起眉头。 不应该啊,汉中盆地居然才这么点田?汉代一亩地跟后世不同。当时一百步为一小亩,大概是140平方米的样子。 然后二百四十步为一大亩,大概是465平方米。而后世的一亩为666平方米。 根据《汉书·食货志》记载,一个劳动力平均大约种地50小亩,或20.83大亩,合今14.4市亩;每户有田100小亩,或41.66大亩,合今28.8市亩;每口占田20小亩,或8.332大亩,合今5.76市亩。 也就是说,一户五口之家要想解决基本温饱以及赋税问题,就得种28亩666平方米的田才能够维持得了生活,基本上每名丁口种田比例为1比8汉亩。 而目前汉中盆地总田地也才五百二十二万亩,算起来也就337万大亩田,按照比例来算,只能养得起42万人。 当然。除了大小亩田以外,还没有算大量的菜地、池塘、桑林、养殖地,这些也都属于耕地范畴,也能够生产粮食。 如果算上这些,汉中总体量来说,这些耕地能养得起五六十万人。大概就是历史上张鲁在汉中的极限。 然而汉中盆地五千平方公里,平原区一千四百平方公里,按照亩数来说,应该有将近三百万亩田,而且这还是按照后世一亩666平方米来算。 如果按照汉亩来算,正常情况下,只算平原区,汉中极限的耕地面积也能有五百多万亩,还远远达不到极限。 所以沉晨问道:“汉中面积还是非常大的,还能够继续开垦土地吗?”姜维回答道:“可以开垦,但受限于水源。” “原来如此。”沉晨顿时明白了原因。后世科技时代,工业发达,开凿河流不在话下。 而古代技术水平落后,全靠人力来做。所以哪怕汉中水资源丰富,可要想让水源贯穿每一处平原,难度还是非常大,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因此产生的问题就是,虽然还有很多平原面积可以开垦土地,可因水源不足,不能扩展。 想到这里,沉晨点点头,背负着双手走在队伍最前面,对身旁的黄忠李严他们说道:“将来陛下要北伐之时,我们要从汉中出兵进攻关中,汉中就成为了粮草提供处,然而此时汉中也仅仅只是自给自足,驻扎数万兵马还能够养得起,可一旦北伐,调集大量民夫徭役,粮草就必须由巴蜀供养,蜀道本就艰难,虽然我们不缺粮草,但这样对于巴蜀之地的负担太重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到尽量囤积大量粮草,在和平时期,由雇佣巴蜀少量民夫蚂蚁搬家似的往汉中运粮,同时也要大力发展农业,做到让汉中、上庸两郡之地,就支撑起我们的北伐战争。”李严说道:“可是大都督,现在汉中耕地已经到了极限,很难再开垦新田地了。” “遇到困难,就要想解决的办法。”沉晨说道:“这大山深处到处都是水源,就看我们如何利用了,你们听说过永昌郡哀牢县的梯田吗?” “梯田?”众人互相对视,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何况还是后世云南深山老林里,他们上哪知道去。 “不错。”沉晨点点头:“汉中温度适宜,适合种北方粟麦,也适合种水稻,而且这里地下水丰富,降水充沛,水稻比粟麦更好种植。如果想开垦农业,一者要多挖池塘,修建水渠,挖出地下水来。二者就是在山里种田,在山中的河流上游区域,开垦出梯田。”作为深扎于基层的骠骑大将军,沉晨不仅上马能带兵打仗,下马能治国安邦,同时还能下田干活。 先不谈他前世穿越前作为设计狗走遍大江南北,采风建筑的同时,也了解了一些农村生活情况和农作物种植。 单说他穿越前和穿越后从小生活的环境,也让他接触农村,知道农事。 穿越前他的家庭也是农村出身,小时候还跟着父母插秧种地,上山放牛羊,按照他们当地话来说,每年春耕种地,叫做 “办吴”,要先在旱地种秧苗,再把秧苗插入水田里。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出身是后世湖南湘中南部的一个穷困县小山村,他们家的田地就是梯田,老家地区还有着名的紫鹊界梯田风景区。 因此对于梯田沉晨其实并不陌生,也打算在南方进行推广,如此就能够多增加人口和粮食产量。 听到他的话,此时跟随沉晨过来的弟子们顿时开始做笔录。这次进西川,沉晨的本部兵马并没有带多少,包括甘宁部都没有带过来。 但却带了黄门卒以及州泰、邓艾、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参军的得力弟子,其余谢晖、张黎、胡沔、李求等人是文官,已经调任地方不在他身边。 姜维本就是上计掾,本就是记数据的吏,看到邓艾他们在写,于是也想写,结果一摸身上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带笔墨。 他顿时看向邓艾他们的目光就变得不同起来。还是先生的学生聪明,原来跟在先生身边,就应该随身带着纸笔。 可他又没有笔,急中生智,在地上捡了根柴火,沾了些泥巴,在纸上也开始做起了记录。 李严此时说道:“若是如此,当应该考察一番各地的水源。” “嗯。”沉晨点点头道:“在山里种地不比平原,这样会分散很多,不过若是能在山里的水源地附近找到地形相对平坦的地方,就能建立起村庄,对于愿意进山开荒的百姓,我们也应该扶持,减免徭役赋税,鼓励他们多事生产。若汉中上庸能有大田八百万亩,丁口百万人,何愁不能有粮北伐?”众人就一边说着,一边往北进入了南郑县。 当天沉晨召集汉中诸将以及官员们开了个会,如今刘备集团以休养生息为主,但他们作为前线却一定要时时刻刻准备好备战。 汉中的问题就在于运粮困难,历史上巴蜀在诸葛亮的治理下一直是个大粮仓,从来都不缺少粮食。 诸葛亮也将汉中作为粮草基地,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时常因缺粮而不得不停止北伐。 由此可见粮道问题对于西南来说,有多么严重。会上沉晨总结了一些目前汉中面临的困境,比如运粮道路不好,粮食生产力较低,丁口较少,一旦发生战事,抽调徭役和民夫,将几乎把汉中一地青壮掏空等问题。 按理来说,他才刚到汉中,也不了解实际情况,却直接开会说起这些东西,难免有高谈阔论、不切实际之感。 但没有人认为他说的是错的。因为这些都是徐庶总结出来的东西,诸葛亮也曾经到汉中视察过,认为这些确实是汉中的困局。 所以沉晨说的这些其实属于老生常谈,汉中早就已经存在的弊病。那么如何改变呢? 沉晨当时并没有给出指导意见,而是认为应该先视察一下汉中,亲自走一走各地,再做结论。 会后沉晨召来了那个叫姜维的汉中郡上计掾。汉中太守府后院。已是傍晚时分,太阳接近下山。 天气阴沉沉的,作为秦岭深处的一块盆地,这里降水量非常丰富,汉水上游也由雨水汇聚而来。 此刻还未下雨,沉晨下午给将领官员们开会之后,就暂时居住在了此地。 带来的将士们由赵云、庞德率领,在城外军营驻扎。沉晨身边除了保镖单彝、吴当和杰出弟子邓艾以外,其余人现在都各自回了军营,承担起他们作为中级军官的责任与义务。 庭院廊下,沉晨盘膝坐在地上,身边坐着邓艾,对面则盘膝跪坐着姜维。 姜维神情有些紧张。因为他学的就是沉学,除郑学以外,还治《诸子言》与《沉氏经》。 现在写这两本书的人就坐在他面前,这种感觉就像后世一个法学生上课的时候,忽然一抬头,发现今天给自己上课的老教授,就是咱们国家的法律制定者一样。 “你叫什么?”沉晨问道。 “姜维,字伯约。”姜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旁边邓艾正在泡茶,看着他笑了笑,然后把泡好的茶水送到了沉晨手里,又给姜维泡了一杯。 “你既在郡中做上计掾,想来对郡中事务有些看法。”沉晨说道:“如今汉室第二次灭亡,陛下效彷光武皇帝在南方继承大统,立志要北伐曹魏,恢复大汉江山。派吾来西北,便是为了攻打关中,还于旧都,你觉得我们能做到吗?” “能!”姜维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只要先生在,就一定能。” “哦?”沉晨笑了起来:“这么相信我?”姜维叩首拜服道:“我也学《诸子言》和《沉氏经》,从中我能看到先生有大智慧,所以维相信,只要先生在,就一定能。”马屁精。 邓艾和旁边站岗的单彝吴当都翻了个白眼。沉晨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既然你学《诸子言》,那我考考你。建安三年,徐子问:“物在外,如何与身、心、意、知是一件?”我是怎么回答的?”姜维想了想说道:“先生说,耳、目、口、鼻、四肢,身也,非心安能视、听、言、动?心欲视、听、言、动,无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故无心则无身,无身则无心。但指其充塞处言之谓之身,指其主宰处言之谓之心,指心之发动处谓之意,指意之灵明处谓之知,指意之涉着处谓之物,只是一件。意未有悬空的,必着事物,故欲’诚意’,则随意所在某事而格之,去其人欲而归于理,则良知之在此事者,无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诚意’的功夫。” “不错。”沉晨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这说明你确实学得很好,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对郡中事务有什么看法?”姜维就说道:“先生说的运粮问题确实是个老问题,先生也在想解决的办法。如果要我来说的话,除了运粮问题以外,还有凉州与汉中交通不便,兵马难以迅速沟通,又有军队日益疏于训练,武备松弛等情况。” “嗯。”沉晨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关中之战后,汉中已经两年未打过仗了,长时间保持训练状态不容易,要给士兵们提供足额的粮食,这也是节约的一种办法。”士兵每天训练的话,体力耗费巨大,他们就要保证充足粮草供养,消耗会非常高。 所以减少训练,比如以前是三天小训,五天一大训,现在改为十天一小训,十五天一大训,平时士兵可以做农活,就能够减少士兵的消耗,多保存粮食。 “不过既然我来了,要准备攻取长安,自然要改变这样的情况,我会在汉中待几个月,解决汉中的一些问题,然后去凉州。”沉晨看向姜维道:“听闻你是凉州人,你可愿意随我同去?” “自然愿意。”姜维大喜,纳头便拜道:“我治沉学,自希望常跟在先生身边聆听先生教诲。” “哈哈哈哈。”沉晨笑道:“你既学于我的学说,也算是我外门弟子,可愿拜我为师?”姜维瞪大了眼睛,然后狂喜,毫不犹豫地磕头道:“万分愿意,姜维,拜见师君!” 第六章 开明 沉晨的官职其实是雍益凉大都督,兼凉州牧,迁使持节,督巴蜀、关中、凉州军事,治凉州民事。 也就是说,他管益州和西凉关中的军事,管凉州的民事。汉中属于益州,因此实际上他管不了汉中的民事,自然也做不了任何指导工作。 但没有傻子会敢找他的茬,不只是他位高权重的身份,而是以他的能力管一地民生,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既然他做的事情是对的,又何必反驳呢?所以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沉晨考察了各地山中水源,寻找合适的地方开垦梯田,扩大汉中生产力。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沉晨跑遍了秦岭、巴山、米仓山,寻找合适的水源,这关乎到将来出兵关中,后方粮草能否运达的大事,马虎不得。 寻遍整个汉中之后,他找到了上百余处适合开垦的山里水源上游,以一个村庄二十户,一百丁口,能开垦出千亩地来算,这些地方能开出十万余亩大田,其余菜地、池塘、桑林不计其数。 但这还远远不够,沉晨在离开汉中之前,叮嘱黄忠李严等人,让他们继续在汉中、上庸等地寻找合适的地区开垦梯田,给百姓优待政策,吸引百姓进山开垦新的田地。 除了开梯田以外,以前的旧平原区也不能就此废弃。没有水源就想办法开垦水渠,水源地实在太远开水渠成本大,就挖水井、建水塘,寻找优质地下水。 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按照沉晨的三年北伐政策,从章武二年到章武四年是休养生息阶段,章武四年后半年就可以开始进行北伐筹备,章武五年就可以正式出兵。 因此沉晨希望在章武五年之前,汉中要有总计五百万亩大田,丁口七十万人以上,且青壮劳动力居多最好。 这样在出动大军的时候,就不需要从巴蜀抽调民夫徭役,不至于像之前刘备打关中之战那样,仅仅打了一两个月,就弄得益州民生凋敝,一个富裕大州,几近崩溃的局面。 还是那句话,汉中不缺粮,缺的永远是运粮方式。而除了视察了汉中的田亩情况以外,沉晨也并没有急着前往西凉,而是之后顺着褒斜道去了斜峪关,再从连云道进入陈仓道,沿途视察道路情况。 确实如徐庶说得那样,褒斜道只有前半段路还算好走,中间那一段就是悬崖栈道,连绵百余里。 至于傥骆道和子午道更不用多说,全程几乎悬崖峭壁。唯有陈仓道的确好走。 难怪在绕那么远路的情况下,它能够成为关中进入汉中的唯一大道,其中原因自然还是道路宽敞平整,少有高岭悬崖。 为此沉晨根据道路情况改进了手推车,发明出了独轮车以及四轮转向马车来运送粮食。 巴蜀之地从来都不缺马,缺的是战马。因为西南自古以来就是蜀马和滇马的发源地,茶马古道用的马匹就是西南马种,它们较为矮小,耐力俱佳,虽不如西北凉州马或者并州马适合做战马,却适合做运送物资的马匹。 所以沉晨也示意李严他们在汉中引进大量西南马种,汉中平原区虽然是耕地多,但汉中盆地五千平方公里,平原区只占了一千四百平方公里。 剩余三千多平方公里多的是丘陵、山地可以放养马匹,只需要多多养殖西南马,同时把汉中的农业搞起来,让汉中能够做到自给自足,那么将来北伐的时候,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由巴蜀出人出力出物资,搞得后方民不聊生。 在汉中待了三个多月,然后又视察了陈仓道和褒斜道之后,沉晨于章武二年十月份前往凉州,自祁山道北上,过武都郡进入天水郡的范畴,然后前往了目前凉州的治所冀县。 冀县位于后世甘肃甘谷县,这里地形平坦,是甘肃少有的一块狭长平原区,北面是北部为六盘山余脉黄土梁峁沟壑区,山势较低;南面是秦岭山脉西延石质山区,海拔较高。 中间被渭河贯穿,属于断陷河谷地貌。出乎意料的是,当沉晨骑在马背上,向着冀县城池缓缓而去的时候,看到旷野上居然广种水稻。 正是晚稻收割时节,渭河南北大量民夫百姓正在地里收割稻谷,金黄的稻穗随风飘荡,充满勃勃生机。 陪同在沉晨身边的是凉州长史邓芝和天水太守庞淯,庞淯以勇烈出名,在刘备得到凉州之后,征他为掾属,后拜为天水太守,与邓芝李严一起辅左张飞镇守凉州。 张飞今年年初就被刘备召回襄阳去了,沉晨在江州的时候还与张飞打了个照面,而之所以凉州在没有主将之后还能够维持稳定,就是因为目前凉州长史邓芝以及天水太守庞淯维持了秩序。 沉晨马队缓缓进入冀县外的广袤平原区,扭过头对邓芝和庞淯说道:“这凉州竟也种植水稻?”邓芝就回到道:“禀大都督,自商周时凉州就已经种植水稻了,如今又引进交趾稻,因其早熟、耐旱的特性,天水郡渭河两岸的中陶、冀县、新阳、天水等县,都已广泛种植,以交替汉稻,形成两熟。” “原来如此,水稻喜高温、湿润,西北地势较高,光照确实较为充足。”沉晨点点头。 庞淯则说道:“只是稻谷需要的水太多,因而除了渭河、长离川两岸以外,其余地方还是以粟麦为主。” “嗯。”沉晨说道:“我初来凉州,不知道凉州具体情况,我记得陛下曾经迁天水、陇右等地百姓至汉中,怎么我看这地里民众还挺多的样子。”庞淯笑道:“大都督有所不知,陛下当初迁徙的都是凉州无地民和自愿跟随去汉中的汉民百姓,而世家大族很多人都不愿意迁徙,因此世家大族治下的丁口还剩余了不少,其余的都是羌氐或者北胡。” “羌氐北胡?” “是的。”邓芝说道:“凉州羌人、氐人、胡人、汉人杂居,汉人有的放牧,羌、氐、胡也有的种地,且互相通婚,因而才有那么多民众耕作。” “不止天水,就连西域也是。”庞淯也道:“敦煌西域之南山中,从若羌,西至葱领数千里,有月氏馀种葱此羌、白马、黄牛羌,各有酋豪,北与诸国接,不知其道里广狭。氐有福禄、汧、陇氐,青氐、白氐、蚺氐等,语不及羌杂胡同,各自有姓,姓如中国之姓矣。其衣服尚青绛。俗能织布,善田种,畜养豕牛马驴骡。” “善。”沉晨满意地说道:“看来西凉不管是羌人还是胡人,生活习性都已经与汉人无异,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他们在思想文化、生活习惯上已经与汉人接壤,这更能方便我们的治理。”后面一名官员说道:“大都督,《左传》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羌人不服王化,还是应当小心看待。” “切不可乱语。”沉晨皱起眉头,回头说道:“孔子之做《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不管是狄夷还是汉人,只要能够遵守中国之礼仪,便为中国之臣民。羌人、氐人、胡人、汉人既在我凉州,便为我凉州之民。先贤当年以夷夏之论,并非是指汉人血脉就一定是夏,夷人血脉就一定是夷,而是指夏有礼仪、文明,代表了先进的文化;夷人野蛮、尊卑不分、代表了落后的文化。若夷人能够读书识字,通晓礼仪,得以智慧,自当也是华夏之民也,岂能视之蛮夷?因而尔等切记对待胡汉当一视同仁,不可像王弘、来机、刘秉等撩那般有失偏颇,歧视夷人,造成夷人叛乱不断,就把他们当做同样的汉人对待即可,明白了吗?” “是。”身后的凉州官员都愣了一下,然后纷纷应是。 “入夷则夷,入夏则夏”这句话其实并非孔子所说,而是元朝大儒许衡为了给元朝正统提供合法性提出来的。 孔子原意其实是不强调以种族、血脉为标准,而以文明礼义作度量。如楚国自称蛮夷,其后文明日进,中原诸侯与之会盟,则不复以蛮夷视之;而郑国本为诸夏,如行为不合义礼,亦视为夷狄。 若夷狄向慕中原,能行礼义,则褒扬而进之。若华夏却偏行蛮夷之事就会沦为蛮夷;反之亦然。 所以自古以来的先贤在这个问题上看待的还是很精确,不以血脉为标准,而是看他是否遵从义礼。 以文明的形势来判断某个种族是否为华夷,这是最好最客观的评判方式。 只是就像某国自诩老星条旗的国民歧视其他族裔一样,汉时也有汉人歧视和打压羌氐人,造成羌氐与汉人之间尖锐的矛盾冲突。 比如第一次羌族叛乱就因为骑都尉王弘出使西域的时候,逼迫当地羌兵跟随,不提供武器装备,不给工资,还让他们自备马匹武器,让他们白打工。 羌人不从,各自散逃,结果各郡就派人来拦截,还灭掉了他们的部落,使得第一次羌乱爆发。 羌乱给东汉造成的财政压力是空前巨大的,这次叛乱持续了十一年时间,耗掉了东汉朝廷二百四十亿钱的军费开支,严重拖垮了东汉财政,使得东汉末期汉桓帝汉灵帝手里都没有钱,被迫用各种办法搜刮钱财。 除此之外,汉顺帝时期并州与幽州刺史来机、刘秉,二人为酷吏,横征暴敛,对羌人继续肆无忌惮的压榨,据说当时的羌人对二人稍有不如意,则立即破家灭族,整个族都要被屠戮。 如此凶残暴戾之下,羌人再次反抗,造成了第二次大规模羌乱。这场羌乱一直持续到汉桓帝时期,直到凉州三明陆续平叛,最后才结束,耗费的军费则是四十四亿钱,规模虽然不如第一次羌乱,却也是给予东汉朝廷沉重一击。 简单来说。凉州的汉人官员太坑爹了,欺负和打压羌氐等少数民族,弄得汉人与少数民族之间矛盾过于尖锐,双方互相仇杀,导致西凉动荡不稳。 和帝时期凉州在籍汉人才不到五十万,即便刨除掉没有入籍的隐户,最多不超过百万。 而羌、氐、胡、蛮等少数民族呢?有数百万之众。凉州的官员欺负打压羌氐,但凉州军队和汉人数量不如胡人,于是就被胡人打败。 然后东汉朝廷再派大军来远征西凉,耗费大量财政。这样反复几次,就几乎把东汉朝廷拖垮,同时没有把胡人全部剿灭,还更加加深了胡汉之间的矛盾。 因此在这样动荡背景之下,羌汉之间的矛盾是非常大的,无人来解决这样矛盾的后果就是,西晋五胡乱华,胡人疯狂仇视汉人,开启血腥报复。 而沉晨如今来到了西凉,当务之急自然要解决这些问题。他提倡孔子 “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之说并不是提倡 “入夷则夷,入夏则夏”,而是提倡的民族和谐。如果凉州官员继续对蛮夷采取仇视态度,那么双方就会持续仇视,一旦沉晨开展北伐战争,曹魏串联后方敌视汉人的蛮夷发动叛乱,就极可能造成后方不稳定因素出现。 所以他必须谋求稳定,以一个正常的三观对少数民族进行平等对待。就像后世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一样。 稳定。才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基石。沉晨继续说道:“我听闻车骑将军在凉州时,多有攻伐,以至于羌氐有些许叛乱?”庞淯说道:“确实是有一些,但也是因羌氐不服王化所致。” “嗯。”沉晨说道:“政策要改,凉州既已收归汉地,那便是王土所在。不管是凉州世家豪族,还是羌氐部落,都应该遵从王化。这是官府的职责,也是陛下派我来凉州的目的。若要兴兵北伐,必先治理汉中和凉州,从今日起,尔等当遵从华夷一视同仁的原则,不可歧视,不可偏袒。若被我纠察出再有汉官蔑视夷人,以至于夷人掀起叛乱者,必严惩不怠。” “唯!”众人齐齐应是。随后邓芝问道:“都督,这夷人叛乱,原因也往往不止是汉官歧视夷人,也有夷人部落素来蔑视朝廷,欺压汉人之事,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又该如何?” “哼!”沉晨冷冷说道:“正如汉人亦是山贼、叛乱之事一样,尔等就把他们当做叛乱的贼寇处置便是,汉人不可随意欺凌夷人,夷人又怎能肆意欺凌汉人?部落首领如此就诛杀部落首领,举族如此就诛杀全族。但切记,诛族是不到万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族人被首领裹挟,自当赦免,尔等明白了吗?” “唯!”众人再次应是。凉州胡汉之间的矛盾,便在今日沉晨入城之前先定下一个基调。 那就是胡汉平等,双方不可互相仇视、敌视。原则上他们都是汉民,都应该平等对待,而不许再向从前那样打压、剥削。 事实上汉代的羌氐数量以百万众,可到了后世五十六民族之时,传统羌人已经不足三十万。 并非他们被消灭了,而是千百年来胡汉在凉州甘肃之地互相融合,早就成为汉人。 所以民族融合本就是趋势,大家不分彼此,只要接受对方的文化、习俗,尊重对方的饮食、生活习惯,那么大家都是中国人。 这也是后世我国开明的民族政策以及尊重各民族文化的体现。 第七章 千里奔袭大允山 章武二年十月,沉晨正式进入冀城,入主凉州。 上任第一个月,他并没有立即去各地调研工作,而是查阅当地资料,召各地官员,了解凉州目前的情况。 虽然已经定下了胡汉一视同仁的政策基调,但这也不是简单的吩咐一两句就能完成的事情。 对待民族问题首先要谨慎,做到一碗水端平。若过于温和,则胡人以为汉人好欺,就容易跑到汉人头上。若过于残暴,则会引起大规模反弹,得不偿失。 因此唐朝的大融合政策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包括后世我国对待民族问题,也是一视同仁,甚至对少数民族还有些许政策上的照顾和倾斜。 如此做的原因一是求稳,二是中华民族的统一,三则是体现国家对各民族的包容。也正个是如此,泱泱华夏才有这样稳定性。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实际上我们国家所谓的夷人大多都有汉人血统,比如匈奴人其实就是夏商周时期北迁的汉人,此事《史记》中有记载,同时后世基因检测也证明了这一点。 如成吉思汗黄金家族与刘邦家族的基因吻合,辽国皇族的基因是周朝王族的基因,匈奴人是周朝姬姓后裔等等。 还有华夏人文初祖的神农是西戎,西北民族多是神农系基因。轩辕是北狄,河北、山西等地多为轩辕后裔。南蛮为蚩尤,为河南一带的始祖。东夷为少昊,为山东一带的人文初祖。 所以从血脉上大家同出一源,就更应该互帮互助,体现中华民族的包容性。而不是非要残酷镇杀西凉的羌、氐、胡、蛮,弄得凉州叛乱四起,民不聊生。 这也符合伟人教导的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起来的力量。 当然。 该温和就温和,该镇压就镇压。 若是一味忍让令外族觉得可欺自不行,一位残酷杀戮也不行。 该有的手段还是不能少。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沉晨大体知道了现在凉州的局势。 目前凉州的少数民族主体大致有两个,一个是羌氐,一个是北胡。 羌氐居于陇右、天水、安定、北定一带,大概在后世甘肃省中南部、青海省东部以及宁夏省南部。 北胡则居于武威、张掖地区,为后世甘肃北部和宁夏北部。 羌氐现在与汉人杂居现象比较广泛,互相对民族融合并不排斥。像马超的母亲就是羌女,属于汉羌混血。 这在沉晨眼里是一个好消息,他并不想弄得凉州一团乱麻。 因为羌人是半游牧半农耕文明,不仅耕作田地,还放养牧场。组建骑兵、扩展军队,需要用的战马、骑士,都需要羌人鼎力支持。 所以要想顺利北伐,凉州就必须要安稳。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之后,沉晨认为要想解决问题,就必须深入了解问题。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他亲自拜访了冀县周边的一些小部落羌帅,询问他们对于目前大汉统治的看法以及是否愿意接受治理。 其实对于羌氐来说,首要的就是生存问题。 甘肃在汉代时并不像后世那么荒凉,而是一片水草丰茂,青山绿水的膏腴之地,但可耕地面积较少,因而放牧居多。 为了争夺水草,羌氐内部也时常发生战争,他们的生存压力还是非常大。 小部落自然是愿意归顺强大的汉朝。 不止是汉朝包容性的问题,主要是以往汉朝给他们的生存压力更大,一旦不顺从,小部落基本就是灭族的下场。 但新任的凉州牧显然还算是比较讲道理,并没有上任就开始威胁诸羌。 沉晨甚至承诺他们只要愿意接受朝廷的治理,朝廷将会帮助他们改善民生,采取合理的制度,愿意帮他们推广教育,进行农业改革。 如果能生存下去,谁又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得罪汉朝朝廷呢? 况且马超在西凉有威望,最近两年张飞在凉州也打出了名头,导致天水郡大部分羌氐小部落态度都非常恭顺,不敢有所造次。 所以顺从的中小部落还是非常多。 沉晨于是在西县、天水、冀县、显亲、成纪、阿阳、略阳、平襄等天水郡的地方县展开试点工作。 他命令各地县令采取胡汉同仁的政策,在各县开市、积极发展农业、畜牧业,以小部落为村,中部落为乡亭,将各羌族部落集中在县城周边,向外延伸。 如此方便统治治理的同时,还能够迅速看到成效。至于遇到水草不足,部落需要迁徙的问题,也由官府进行考察,然后寻找新的放牧地点。 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遇到胡汉矛盾,或者羌氐之间内部矛盾,也应该公平解决问题,该赏则赏,该罚则罚,并且诏令四方,把事情原因,结果写清楚,所有人都服气。 半年之后,等到了章武三年上半年,天水郡和武都郡的羌氐基本上都愿意归顺至南方汉朝统治之下。 沉晨的公平治理方针与原则也取得了初步成效,自此他的名望也传播凉州。 之后的一段时间,沉晨的治理方案也渐渐蔓延至了陇右郡和金城郡一带,因至少较为温和的民族政策,吸引了大量羌氐小部落加入,一时间愿意归顺汉朝的羌氐不计其数。 这种情况一直到章武三年六月,金城郡的烧当羌王芒中、注诣发动了叛乱,而恰逢当时沉晨本人便在金城郡视察当地民族政策是否落实到位。 金城郡,安夷县,这里便是后世青海省海东市的平安区一带。 在后世这一片有大片丘陵,只有湟水两岸为断陷河谷,有狭长的平原区。而且虽然那些丘陵都不高,但后世多已有荒漠化的迹象,山丘都接近赤红色。 然而汉时这里满山青绿,全是草场,更远的山区还有大片林木,因此属于起伏的丘陵地貌,像是蒙古草原的山地一般。 此刻沉晨就在安夷县南面的西邯一带,具体位置为后世青海省海东市化隆回族自治县西北山区。 】 羌人部落有点像是蒙古部落,有的耕种,有的放牧,山谷间开辟了一些田地,种植着粟、麦,黄河上游的一条支流缓缓流淌,两岸坐落着大量帐篷。 沉晨盘膝坐在草地上,周围是西邯附近的一些小羌帅部落首领、长老,都坐在地上听他讲说。 “汉人和羌氐从来就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兄弟。朝廷的存在也不是为了统治大家,而是为了更好地治理,厮杀、仇恨,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沉晨环视着众人,认真说道:“凉州不是羌人的领土也不是汉人的领土,而是我们大家的领土。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生存活下去,那么要想过更好的生活,就不应该敌视,而应该携手共同努力。” 一位羌帅说道:“可是汉人总是征我们去打仗,让我们自己带武器马匹,还不发军饷,这是不给我们活路。” “这是错的。” 沉晨说道:“所以我来就是为了纠正这种错误,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大都督请说。” 西邯羌本地的羌帅是一名老者,素来德高望重,因此才能聚集众多羌帅。 沉晨说道:“汉人耕种田地,缴纳赋税,朝廷有了钱粮,就可以维持地方的稳定,发展生产,促进繁荣。羌人不愿意归顺朝廷,也不愿意缴纳赋税,那么朝廷还有责任维护羌族的稳定吗?” 老者想了想说道:“没有责任。” “是的。” 沉晨说道:“所以从长远来看,你们如果愿意归顺朝廷,成为大汉的子民,缴纳赋税,朝廷就会派遣官员来维持你们的秩序,防止你们互相之间为了争夺草场而攻伐,防止大部落肆意屠杀吞并小部落,这本身就有利于你们的生存。” “可是草场就这么多,如果不抢的话,草场吃完了怎么办?” 有人问道。 “这就是官府的义务所在了。” 沉晨谆谆善诱道:“既然你们愿意成为大汉的子民,官府就应该帮你们解决这些问题。合理地规划草场,圈定耕种和放牧区域,同样是官府要做的事情,不能厚此薄彼,也不能放任不管。” 西夷县令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如果有牧场问题,请随时上报给官府,我会时常去县里各处考察,寻找新的合适牧场。” 沉晨也说道:“人不能一味地顺应自然,而要发现自然,改变自然。大河的上游便在这里,养育了一方水土。但一味地不滋养土地只会令水土流失,令草场不再长出草来,所以平时无事的时候,应该多开垦水渠,灌养土地,令草场焕发生机。” “是是是。” 众人纷纷应下。 他们祖祖辈辈都栖息在这里,自然也明白发展的道理。 沉晨看着他们继续说道:“大汉应当是一个包容、开放的国家,作为汉朝子民,任何人都享有教育和改变自己生活现状的权力。将来大汉重新归于一统,必然会再次连接西域,与西方通商;凉州应该抓住机遇,成为东西商贸的必经之路,从而改变自己贫困的窘境。教育是基石,不管是羌人还是氐人,都应读书习字,吾欲在凉州各县开办县学,由官府出资,兴建学校。各部落可以挑选其中聪慧的子弟入读,学成之后,通过科举考试,可以出仕为官,这亦是为了朝廷能有更多的人才,也是为了你们各部落能有人出人头地,带领部落发展,尔等觉得意下如何?” 读书习字? 所有羌氐部落的首领都是一愣,随后狂喜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赞同,我们都赞同。” 他们不认字,但并不妨碍他们不知道凉州掌控权力的官员是些什么人。 那些人都是大汉读书习字的人,他们掌握着法律的解释。 有的时候出现羌汉矛盾,人家一通说,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黑的,羌人氐人往往就吃这种亏。 偏偏汉朝镇压羌氐百余年,在西凉羌氐虽然是大多数,可读书习字的人少之又少,知识被凉州当地的世家掌握。 因此他们反倒变成了底层二等公民,想要争取的自己的权力,要么从军跟随凉州刺史或者各郡太守打仗升迁,要么造反起义。 比如早年凉州起义的北宫伯玉以及李文侯,就分别是羌族以及胡人的首领,因为文化水平低,打仗本身太差,所以胁迫汉人韩遂边章入伙,推举他们为首领。 结果他们被韩遂给忽悠瘸了,很快被韩遂杀死,让他成功上位。最关键的是韩遂杀了羌族首领,反倒在羌族当中威望极高,后面韩遂被曹操打败,躲入羌族部落被羌族庇护。 由此可见羌氐的文化水平较差,不懂得谋略不说,还处于那种谁强就服从谁的原始部落阶段。 如今有人愿意改变这种情况,在羌氐当中推广教育,他们自然万分高兴。 这样他们也总算是能够出人头地了。 唯有沉晨其实脸色还是十分平静,对于做出这个抉择并没有太高兴,也没有太悲观。 羌氐在汉代掀起不什么风浪来,跟自身水平较差有很大关系。 打仗都是一股脑往前冲,不懂兵法谋略,顶着汉人的强弓利弩,再加上武器装备较为原始,自然是打不过汉朝军队。 一旦他们接受了教育,将来要是反叛的话,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这也是沉晨有些担忧的一点。 然而要想完成得到羌氐的支持,给他们的帮助也不能少。 教育不仅能够出更多羌氐有用的人才出来,同时也能够加强他们的文化认同,让他们更贴近汉朝。 就像后世二战后西方国家在非洲大量招收部落权贵的子嗣当留学生,然后让他们回国成为精英阶层,帮助西方间接殖民非洲一样。 这些人接受西方教育,明明是黑皮肤却把自己当做西方人,把同胞当做愚昧无知的蠢货,自觉成为了西方在非洲的代理人,也就是俗称的山竹人,成为了非洲管理者。 虽然这个比喻可能不恰当,因为沉晨确实在一视同仁,将羌氐当做自己国家的少数民族对待。 但道理是一样的。 如果能够教育出大量贴近汉朝的少数民族,他们自然会帮助国家管理好自己的部落,从而稳定凉州的局势。 因此在羌氐当中推广教育是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割伤自己。 不过沉晨还是决定这么做。 原因在于边疆不稳定只会出现在动荡的王朝里。 王朝内部自顾不暇,凉州这样的地方成为难以管理的地带,从而有可能出现受过教育的人成为叛军首领。 比如安禄山和史思明,因安禄山的继父安延偃是大唐高级将领家庭,所以安禄山自小就学会了六国语言,也接受了唐朝高等教育,从而在唐玄宗后期发动叛乱。 要是和平时期,以大唐的安稳,给安禄山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叛乱。 而且唐代也是沉晨最喜欢的一个朝代,海纳百川,包罗万象。朝廷里胡人名将不计其数,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就有四人非汉族,宰相竟有二十九人非汉族,可见大唐的包容与开放。 所以沉晨认为自己终将要把大汉打造为一个世界性的帝国,那么王朝周边的少数民族,自然也要容纳进去,成为我国固有的少数民族和地域领土。 而教育,自然也要顺势推行方可。 诸多羌帅首领面对这样的诱惑,没有一个人拒绝,纷纷应下。 见到大家的态度都非常合作,沉晨亦是准备再说几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飞奔过来数匹马。 几个羌族青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见到沉晨稍微犹豫。 羌帅老者说道:“大都督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我们的首领,我们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有任何事情,不要隐瞒大都督。” 为首的羌族青年就说道:“西边的部落首领芒中、注诣打算发动叛乱,邀请我们一同参加!” 羌帅脸色骤变,众人亦是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沉晨亦是心中一惊,因为他这次过来就只带了一百余骑,若是敌人突然翻脸,恐怕就只有自己和姜维邓艾单彝吴当等几个弟子能回去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作声,而是十分镇定地看了那羌帅一眼,眼眸当中刹那间爆发出的一股杀气。 老羌帅自然能察觉到沉晨的眼神不对,当下心中一凛,连忙向沉晨跪地道:“大都督,我们绝不会跟着芒中注诣他们叛乱的。” “对,我们绝不会跟着他们叛乱的。” 诸多首领顿时醒悟过来,亦是纷纷向沉晨跪地表忠心。 沉晨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露出笑容,环顾众人说道:“诸位之心我自然明白,我也相信诸位绝不会叛乱。而且现在就有个机会摆在大家面前,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老羌帅问道:“还请大都督明示。” “嗯。” 沉晨站起身,拔出腰间的虎胆刀,环视众人说道:“诸位,朝廷大军在凉州数万,为了区区芒中注诣调动大军前来实在是不值当,尔等部落有多少人?他们有多少人?” 老羌帅马上道:“禀大都督,我部落有一千二百儿郎,尽愿意听从大都督调遣。” “我部落有八百。” “我有六百。” “我有九百。” “我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凑出兵力。 这次聚众于此的都是中小部落,总人数只有几百或者几千。 所以哪怕大家一起凑,也就凑出七八千人而已。 然而沉晨却说道:“这些兵马足够了,诸位,芒中和注诣是烧当羌王,部落都有数万,能够出动的兵力至少一两万之众。何况他们四处联络其余部落首领,说不好一下子能聚起数万乃至十余万大军。但此时他们才刚刚起兵,兵马数量不多,我们突袭他们部落,直接将他们斩首。在战斗中立功者,皆以汉军功为,届时我将封赏你们官职,将他们的草场、耕地赐给你们。此战我需要你们明白,若是你们跟着他们叛乱,则必定被朝廷调集大军夷灭全族。但尔等若是愿意跟着我平叛,那便是我在凉州的元从,诸位敢战否!” 一番话语可谓是恩威并施,说得诸多羌氐首领热血倍看,纷纷说道:“敢战!” “好!” 沉晨举刀怒吼道:“尔等听从我号令,以响应起号召为名,发兵千里奔袭榆谷和大允山!给我斩了芒中和注诣,谁能杀了他们,我任其为将,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走!” 随着沉晨一声呐喊,顿时各路羌帅们纷纷起身,各自奔向自己的马匹,回部落摇人去了。 此战,他们便跟随沉晨,千里奔袭大允山,杀叛乱的烧当羌王! 第八章 阵斩芒中 在跟着沉晨混,还是跟着芒中注诣造反这件事上,小部落首领门还是拎得清。 现在刘备于南方登基,他在凉州和曹操一直打仗,最终把曹操击退,占据了凉州,成为凉州的主人。 之后刘备集团的一万多骑兵就一直驻扎在西凉,张飞南调,这些骑兵却并没有跟着他走,现在都归了沉晨统辖,镇守凉州各地。 而除了一万多骑兵以外,凉州还有两万多步卒。 这些步卒的来源是当初投靠刘备的武都羌氐部落,虽然他们战斗力不强,被曹操一战击溃,可人多势众,好歹有些用处。 之后刘备封赏了各羌氐部落首领,如雷定、窦茂、阿贵、杨驹、苻健等人,如巴郡的賨人军队一样,挑选其中精锐青壮入伍,于凉州训练士卒,渐渐有了成效。 因此现在凉州的总兵力大概不到四万,其中骑兵有一万二千,步卒两万六千,虽步卒比不得南方和北方精锐,但也足够镇压凉州任何叛乱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烧当王芒中和注诣突然发动叛乱,官府来不及调动兵马,沉晨要求他们这些小部落出兵跟随他平叛,虽然兵马数量不多,但为了前途和富贵,他们自然愿意博一把。 反正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汉朝军队强大,即便沉晨失败了,没有第一时间就扑灭芒中和注诣也无妨。之后汉人大军过来,也能够轻松将他们消灭。 他们选择投靠了沉晨,事后自然也能够得到赏赐,总归是要比跟着芒中注诣叛乱,然后被汉人大军消灭强得多。 而对于沉晨来说,则是为了防止事态闹大,引起连锁反应,所以先下手为强。 凉州羌人要么不叛乱,一旦叛乱影响是非常大的,像第一次羌乱,凉州数百万羌氐和北胡都牵连进来,东汉打了二百四十亿军费,这才勉强平息。 第二次羌乱规模虽然没有第一次大,但持续时间很长,从汉顺帝打到汉桓帝,持续了三四十年,影响也非常恶劣。 之后汉灵帝时期又有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造反,韩遂马腾加入其中,涉及到的羌人叛乱规模达十余万之众,他们还时常寇略关中三辅之地,给关中带去巨大灾难。 现在的形势也是如此。 沉晨大抵明白芒中和注诣要发动叛乱的原因。 因为现在的新政策是朝廷希望羌氐归顺、听话,自愿归顺者,朝廷将会派遣官员对他们治理。 小部落当然是愿意的,这样有朝廷撑腰,他们就不会被大部落给欺凌和吞并。 但那些大部落在凉州嚣张惯了,自然是不愿意头上多出来一个管理者,因此必须要发动叛乱,将沉晨赶出西凉。 他们四处联络其余羌族部落,想要再次掀起大规模叛乱。 甚至这里面未尝没有曹魏的影子。 曹魏现在就有很多凉州官员,比如当初把马超赶出西凉的杨阜、姜叙、姜隐、赵昂、尹奉、姚琼、孔信等人,现在都在曹魏为官,甚至被封为列侯。 还有韩遂的女婿兼部将阎行,也是投靠了曹操,在曹操把韩遂赶出关中之后,就马上发动了叛变,逼得韩遂不得不远走金城郡。最终在阎行的帮助下,曹操得到了天水、陇右、安定等郡,与刘备在武都郡等地对峙。 所以曹魏势力在凉州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大,只是早期刘备大军入主凉州,再加上张飞镇守的这两年以武力镇压为主,羌人崇拜强者,因而在张飞的镇压下,他们不敢进行反抗。 现在沉晨过来,初始因沉晨在南方素有威名,不敢有所动作。 然而这半年以来,沉晨采取的温和政策,视夷汉同仁,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温水煮蛙式的民族融合政策,但他们知道对方正在慢慢分化羌氐,拉拢羌氐小部落,逼着羌氐大部落归顺南方刘备朝廷。 因此在曹魏那些凉州籍官员的影响下,发动叛乱,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沉晨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调动大军平叛。 他现在在金城郡,即便快马加鞭,回天水郡至少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再调集大军过来平定叛乱,可能要两三个月去了。 而此时芒中和注诣正在不断联络周边羌氐部落,两三个月之后,很可能有大量的羌氐部落被他们扇动,从而加入其中。 到时候一旦慢那么两三个月再来平定他们的叛乱,敌人就有可能不是三四万的规模,而是十几万的规模。 所以此时既然自己刚好在西邯小部落游说地方羌族首领,不如干脆突袭大允山,直取敌人腹地。 当天夜里,沉晨就令安夷县令回去,立即抽调郡兵赶赴西邯与他汇合。 等到第二天和第三天白天的时候,周围西邯、东邯等地的小部落首领俱带着人马陆陆续续赶来,呼呼啦啦七八千人,加上金城郡两千郡兵,约一万人就已经到齐。 羌人们各自带着干粮,战马,用的武器还是比较简陋的生铁武器,唯有沉晨带的一百多亲卫是钢铁武器,郡兵用的则是熟铁武器。 但这并不妨碍沉晨准备一举擒王的决心。 沉晨一声令下,羌氐们发出狼嚎般的声音,向着西面大允山的方向而去。 大允山位于后世青海贵德县,当时贵德县又为大允谷,加上尖扎县西北的榆谷,乃是烧当羌族的主要聚集地。 此地北为祁连山支脉日月山,西北为青海湖,黄河青海部分的上游从这里穿过,滋润了大地,令广袤的丘陵迸发出勃勃生机,漫山遍野的草场养育了无数羌氐儿女。 甚至更南的方向还有一片大盆地,为后世青海贵南县黄沙头大沙漠,汉时荒漠化还没有那么严重,是羌氐人最重要的草场之一。 但正是坐拥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烧当羌族首领却要毅然决然发动叛乱,与刘备朝廷为敌。 此时沉晨换上了一身羌氐服饰,披头散发,伪装成羌人。羌人的皮肤要比汉人稍微黑一些,呈现出常年日照的小麦色,有些像后世藏人。 不过这些年羌氐与汉人通婚,因此长得像汉人的羌氐人还是非常多,只要稍微掩饰一下,看不出他的身份。 他坐在马上,白色玉雒马奔腾,远处连绵丘陵山脉上只长着很少的树木,大部分都是广袤的草原,更远的地方还有深入云端,海拔超过四五千米的高峰,上面染成白色,为雪峰顶。 队伍一路往西,翻越了无数丘陵小山,沿途能看到很多大大小小的羌族部落也在往那边赶,派人过去询问才知道,很多人都是被迫派出士兵参与会盟。 芒中和注诣也知道光凭他们两个大部落肯定干不成事业,所以威胁周边中小部落加入,壮大士兵人数和叛乱规模,若不从就屠之。 这使得很多中小部落即便不想与刘备朝廷为敌,也只能加入其中,前往大允山去与芒中和注诣会盟。 沉晨对于这些中小部落不予理会。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与芒中注诣不是一条心,既然不是敌人,自然也不需要管。 很快几日后,他们就抵达了榆谷,榆谷为羌王注诣的地盘,他此时已经带人前往大允山,不过在榆谷也留了人马,指引其余中小部落去大允山与他们汇合。 之所以要去大允山是因为大允山以北有道路直通临羌县和安夷县,他们打算先占领金城郡,再将战火蔓延至整个凉州。 在榆谷烧当羌的引领下,他们继续沿着黄河行走。 沉晨甚至在几日之后,还看到了位于黄河北岸的归义城与建威城,这两座城池都是汉和帝时期为镇压当地叛乱的烧当羌所建。 但如今时过境迁,朝廷对于凉州的掌控日益低下,以至于这两座城池为羌人所得,虽然羌人不知道修筑城池,夯土做的城池已接近破败,但远眺对岸,见城池外都是羌氐,难免令人觉得不爽。 “待我破烧当羌之后,便要在此地置县,派遣兵马驻扎,管理诸羌!” 沉晨对左右两大弟子邓艾姜维说道。 姜维说道:“师君,此地位于大河上游,虽水草丰茂,土地肥美,饶于田畜,有鱼盐之利,然河流湍急,道路不便。且羌氐众多,不适宜汉人居住,恐怕不好长期驻扎。” “无妨。” 沉晨摆摆手道:“这里确实距离我们的控制区太远,道路也不好行走,但将来可以任命忠于朝廷的羌氐为官员,进行体系化治理。塞外蛮夷懒散惯了,想叛乱就叛乱,他们就得付出叛乱的代价。” 邓艾笑道:“是师君的威名只在中原传播,曹魏已经知道师君的厉害。可师君到凉州后,对他们过于温和,还屡屡亲自不顾身份与他们同席而坐,让他们以为师君名声不过如此。” “是啊师君。” 单彝也瓮声瓮气道:“看翼德叔,在凉州两年,有不服王化者,便立即发兵征讨,亲自斩了不知道多少羌氐首领,威震西凉,他们就是看师君好欺负。” “呵呵。” 沉晨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该令我名传边疆了,传令下去,加快行进速度,明日必须到大允山。” “唯。” 几个人便立即传达军令。 由于羌氐部落军队不成体系,打仗都乌拉拉只会往前冲,所以沉晨命两千郡卒打散在其中,带着各部落听令行事。 比如每两千人就有五百名汉族士兵,每个部落打散重组,四百名羌族有一百名汉族士兵,这样分为四个大阵型以及二十个小阵型,一旦开战,其余羌氐就看本部汉人士兵将领的命令行事就足以。 很快军令下达,各部吹响了加快脚步的骨哨。 羌氐也用骨哨和号角作为传令工具,甚至骨哨和号角本身就是他们的传统传令方式。汉人传统传令方式是锣鼓和旗帜,哨和号还是从羌氐那学来的,所以羌氐自然听得懂这些命令。 军令传达之后,各部加快步伐。 第二日上午,他们就抵达了大允山,就看到此山正是贵德县北面的拉嵴山脉,大允谷便坐落于山脚,顺着黄河两岸延伸出大片断陷河谷,呈现出一片狭长的平原区。 凉州很多县就坐落于这样的断陷河谷里,甚至后世甘肃青海的很多县,就是这样建成,往往就处于黄河、渭水、湟水、桃水上游两岸。 沉晨骑在马背上扫视,就看到两岸水草丰茂,大量的帐篷安扎在河边,成群结队的牛羊以及马匹在草地上奔跑。 无数羌氐犹如河流般向着这边汇聚,在更远的南面正在建起临时营地。 老羌帅名字叫做固多,也属于烧当羌一支。 此刻他骑马匆匆而来,向沉晨汇报道:“大都督,他们让我们把族人安置在南面的草地上,然后只命令首领前去与会。” “他们的与会地点在哪里?” 沉晨问。 固多就指着黄河边一处巨大的羌氐营地说道:“那里就是芒中的部落地,最中间那个最大的帐篷,便是芒中的王帐。” 沉晨说道:“不用管其它,你们跟随我向着那边进发,看我命令行事。” “是。” 当下固多就回到了自己的部落。 沉晨一声呼啸,催促着马匹前行,下了山坡,往芒中的营帐方向而去。 他们这边上万人,外围有维持秩序的芒中羌人士兵引导着其余来会盟的部落往南面临时营地去驻扎。 初始他们过去,负责引导的羌人士兵还以为他们要去驻扎地,于是主动迎了过来给他们带路。 但走着走着却发现不对劲,因为对方并没有往南走,而是一直往西,向着主营寨的方向去。 引路的羌人士兵忍不住用羌语说道:“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沉晨自然听不懂羌语。 实际上因凉州胡汉杂居的问题,大部分羌族首领都会汉语,但底层羌人自然不会,所以沉晨没必要学羌语与羌族沟通。 不过听那羌人语气似乎带了点呵斥,他立马就有些不高兴了。 旁边的羌人首领就低声给他翻译说道:“他说那里是尊敬的羌王驻地,我们这些低等小部落的贱民不允许过去,只有首领才可以去王帐。” “噗嗤。” 沉晨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对左右说道:“芒中和注诣算什么东西也配自称为尊敬的羌王?” 说罢他拔出虎胆刀,勐地一刀噼向那羌人,一刀将他斩杀。 其余几名带路羌人士兵都懵了。 但姜维和邓艾单彝吴当等弟子却反应奇快,同时拔刀,将他们几人纷纷杀死。 沉晨举起手中虎胆刀,向前一指,怒吼道:“儿郎们,建功立业便在今日,随我杀了芒中和注诣两个叛贼!” “杀!” 沉晨周围的汉人士兵同时怒吼。 紧接着号角声起。 所有人都抽出了腰间的刀,双腿紧夹马腹,拍打着马臀,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向着西面芒中的营寨杀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远处芒中营寨的注意,沿途各路来会盟的羌氐纷纷四散逃跑。 而芒中营寨那边,芒中和注诣两大羌王正在帐篷里招待前来会盟的其余诸羌首领,忽然听到营帐外号角连绵,哨声四起,顿时大吃一惊,忙不迭跑出帐篷。 就看到此时寨中一片大乱,闻听有敌袭,二人立即召集士兵,匆忙下达集合的命令,同时带着少部分兵马,急急忙忙出营去阻拦。 不是他们不想守营寨,而是羌氐部落不像汉人营寨那样,会安营扎寨,他们的外围甚至顶多就是一圈圈羊的矮栅栏,只有到人腰高,骑兵一冲就破,根本拦不住。 就像草原部落一样,一旦敌人大股部队杀入帐篷营地,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轻易就会被攻破屠杀。 所以二人都希望能尽快组织起兵马,将敌人拦在营外。 然而仓促集结兵力根本来不及,等他们急急忙忙领着数千人出营,还来不及结阵的时候,沉晨就已经带着上万骑兵,杀到了他们面前。 就看到沉晨一马当先,勐地扑入阵中,如虎入羊群般肆意砍杀,顷刻间就有数人倒在了他的刀下。 之后双方如洪水般撞在一起,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混乱之中,在姜维邓艾单彝吴当等武艺出色的弟子掩护下,沉晨左右挥围,不断拼砍,很快杀出一条血路,遇到了前方一名敌将。 那人身边有数十名骑兵护卫,处于战阵后方,忽然见到有十余名敌人杀了进来,他呼喝一声,立即带人冲了过去。 “来得正好!” 沉晨大喝一声,双腿夹紧玉雒马,手中虎胆刀先声夺人,马人立而起,他刀当头就向着敌将噼下去。 羌氐铁器和武器远不如汉人,也没有汉人那么财大气粗,有那么多铁制造长兵器,因此他们的武器往往都是以三四尺长的短刀为主。 而沉晨的虎胆刀则有七尺长,占了武器长的便宜,在敌将刀还没砍过来之前,他先砍过去。 敌将无奈,只能架刀格挡。 “砰!” 一声轻脆声响,在恐怖的力道下,沉晨一刀将敌将的刀噼成两截,刀势不改,一路往下噼去。 紧接着就听到“噗”的一声,虎胆刀斜向下剁,削掉了敌将半个脑袋。 噗嗤! 因脑袋掉了,颈部血脉喷涌,竟将敌将首领的头给喷得半尺高,掉落在地。 那人一死,瞬间引得周围羌人惊恐不已。 有人用羌语大喊着。 接着无数羌人纷纷呼喊,犹如看到了鬼一样,惊惧地看了沉晨一眼,然后勒转马头,亡命奔逃。 甚至前面他们这边才刚接触战斗没多久,后面的大军主力都还没与敌人展开正面厮杀呢,一部分羌人士兵就已经纷纷逃窜,不敢再战。 紧接着后续主力抵达,将敌人围杀,又有一名敌将死于乱军之中,很快战事就平息了。 大量羌氐作鸟兽散,战场顿时一片寂静。 直到此时沉晨才知道,自己在乱军之中,竟阵斩了烧当羌王之一的芒中! 第九章 威震凉州 乱军之中,沉晨阵斩烧当羌王芒中,而另外一名烧当羌王注诣也死于阵中,为一名跟随沉晨的羌族勇士所杀。 他们一死,二人组织起来抵抗的羌族士兵也都纷纷作鸟兽散。 更远的地方原本还在不断出营帐准备过来驰援的其余羌族人亦都不敢过来了,只能远远看着。 很快战场上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地近千具尸体。在第一波冲锋当中,更多的人不是死于冲杀,而是死于马匹冲撞的翻倒。 在万骑铁蹄之下,芒中和注诣带来的那数千人根本阻拦不住,大量的羌人被冲下马背,然后践踏而死,战场上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还有很多无主之马在附近徘回。 沉晨身上染血,手中的刀也在滴血,他回过头,看到自己身边一百余亲卫和几名弟子,亦是浑身染血,略有伤亡,却精神振奋,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意。 “大都督。” 固多与几名羌帅从后面骑马过来,然后翻身下马向他禀报道:“敌人已经被击溃了。” “嗯。” 沉晨环顾四周。 旷野之上,俱是远远围观的羌氐部落。 芒中和注诣被斩杀之后,他们部落的人则是惊恐不安地逃回了营帐。 很多人都开始拖家带口地往西逃跑。 按照羌氐传统,首领被杀之后,部落就要被其余人吞并了。 然而芒中和注诣的部落是这一带最强大的烧当羌,部落人数万,可聚集的兵力加起来能有三四万,两部落加起来总人口达十余万之众。 没有人能吞并他们。 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自己要被屠灭,因此纷纷逃跑。 不过他们自己内部也有一些势力,连忙止住了想逃跑的羌人,很快就有人过来交涉,表示愿意臣服。 沉晨笑了笑,让固多等部将整个芒中部落给包围起来,随后让所有部落首领前往王帐。 他自己本人则率领着数百人,大摇大摆地进入芒中部落,丝毫没有在意敌人部落里五六万丁口,还有一两万的羌人青壮战力。 因为两侧帐篷所有羌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不是仇视,而是深深的敬畏以及尊敬。 羌人崇拜强者,韩遂是汉人,而且还杀了羌王北宫伯玉,却依旧为羌人敬仰。马超是羌汉混血,在西凉素有神威将军的名号,可见在羌人心目中的地位。 因此就像后来的蒙古人一样,部落首领被杀从来都不会让部落民众感觉到仇视,而是深深的服从,这是千百年来游牧民族的经验以及他们深入骨髓的强者为尊理念的结果。 毕竟生活还得活下去,首领和族人被杀了,其余族人要想活着,就得加入别的部落继续生存。为了部落的延续,何必在意仇恨呢? 很快在一众羌人敬畏的眼神当中,沉晨进入了王帐,由吴当和单彝照常守着门口,姜维和邓艾筛选人员。 除了固多等跟随着他来的众朝廷阵营羌帅以外,其余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以及芒中和注诣两个大部落的几个接班人,被放进帐篷内,姜维和邓艾坐在沉晨左右下手,固多等人其次。 紧接着就是泾渭分明的座位秩序,固多等人虽然是中小部落的羌族,可因为是沉晨阵营,打了胜仗,所以排坐在众羌氐之上,然后就是其余几个大部落。 芒中和注诣的接班人有好几个,基本上都是他们二人的兄弟和儿子,游牧民族的部落秩序就是如此,要么兄终弟及,要么父死子替。 此刻众人依次坐列,王帐内乌压压挤了四五十号人,全都恭恭敬敬地坐在下面,等待着沉晨在上面说话。 沉晨环顾四周,将手中滴血的虎胆刀往桌桉上横放,怒声说道:“吾为大汉凉州牧,代天子治理西凉。凉州本为汉土,尔等既在汉土之上,便为汉民,既犯上作乱,便该处死灭族,尔等还有何话说?” 听到这句话,下面众人顿时心凉了半截。 诸多羌族首领纷纷跪伏在地,磕头说道:“使君,都是芒中和注诣胁迫我们前来会盟的,若是不从,就屠灭我们。我们部落就数百兵力,只能过来。” “是啊使君,我们绝没有反叛之意,我们听闻使君在凉州素有德政,都是想要归附的,奈何芒中和注诣势大,我们不得不跟从。” “饶命是使君,我们部落明明有八百兵丁,我却只带了四百人过来,就是不想与朝廷作对,都是他们逼迫的。” 众人不断磕头求饶。 沉晨随即露出笑容道:“原来如此,尔等既都是被胁迫,若全杀了,确实不公允,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主陛下又素以仁义立世,既然尔等都非自愿,那便只诛首恶,其余免死。” 这句话说出来,下面众人顿时大喜,连连感谢道:“多谢使君,多谢使君。” 但他们是高兴了,芒中和注诣的几个领头人就坐不住了,连忙也跪地磕头求饶,其中一人说道:“使君,我兄想要叛乱之事,我是坚决反对的,但他是首领,我也没办法。” “是啊使君,我父亲不听我劝说,我跟他说过,新任凉州牧宅心仁厚,宽待我们,万不能叛逆,但父亲却听信了魏使者之言,非要叛乱。” “胡说,你明明是劝我兄要叛乱的,你这逆子,害了你父亲,难道还觉得可以继承咱们芒中部落吗?” “你才胡说,是你蛊惑我父亲,当日使者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哥哥,你才应该与父亲一同战死,魏国使者就是先找的你,通过你联系的父亲,咱们注诣部落要亡也是亡在你手里。” “魏国使者是先找的我,可你没同意吗?别以为你把罪过甩在我身上你就能脱得干净!” 羌氐部落命名往往以首领名称命名。 现在随着芒中和注诣一死,两个部落的接班人们顿时开始互相推卸责任,开始竭力甩锅。 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自然是想把对方置于死地,好自己接管部落。 然而沉晨脸色却很阴沉,怒目看着他们道:“住口!” 他一怒,几人顿时如鹌鹑般老实下来,刚才他们那阵仗,兄弟叔侄之间,那是恨不得掐死对方了。 沉晨看着他们说道:“尔等果然是受了曹魏的挑拨,既然已败,使者何在啊?” “已经押上来了,请使君发落。”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羌族汉子忙不迭上前跪在沉晨面前道:“使君,若我能继承芒中部落,自此全都听使君的命令。” “进去!” 就在此时,帐篷帘子掀开,两名使者被押了进来。 沉晨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二人是谁派来挑拨羌人叛乱的?” “哼。” 一人冷笑一声闭口不言。 沉晨笑了笑:“推出去斩了。” 当下就有人拉着他出去,很快响起一声惨叫。 他一死,不仅震慑了帐篷内诸多羌氐,还把另外一名魏使吓得颤颤巍巍。 沉晨看向他道:“你可以说了,说了,还有一条命,不说,死!” “我说,我说。” 那人连忙跪地磕头道:“是敦煌太守尹奉,酒泉太守苏则让我们来的。” “果然是他们。” 沉晨叹息了一句:“听说苏则在曹丕篡汉的时候,还曾经身穿丧服悲哀哭泣,为大汉服丧,没料到他也是一名乱臣贼子。” 使者说道:“苏太守说他为大汉服丧是因为他曾是汉臣,但如今魏王登基既已是事实,那他便是魏臣,他就应该做忠于天子的事情。” “苏则在金城威望甚高,曹丕派他去酒泉,确实打了一手好主意。” 沉晨摆摆手:“拉出去吧,我有信义,说不杀他就不杀他,放他回去,告诉苏则,大汉还没有亡。他若是还有信义,就应该归于汉土,而不是继续为曹魏这等篡逆之臣为虎作伥。” “多谢使君,多谢使君。” 那使者得了一条性命,顿时大喜磕头,倒退着被人押了出去。 等他走后,沉晨皱起眉头。 苏则是关中扶风人,曾同时举孝廉和茂才,出任酒泉、安定、金城等地太守。 在刘备与曹操争夺西凉的时候,他站在了曹操那边。 因为他认为曹操是奉天子名义讨伐刘备,大义名分在曹操手里,所以在曹操攻打刘备时,还出兵襄助曹操。 之后曹操因曹洪被斩而被迫退回关中,就把苏则带到身边,成为近侍。 曹丕篡汉的时候,此人还为汉朝服丧。沉晨当时还以为这是个汉室忠臣,结果没想到曹丕反手派他回酒泉,开始利用他在金城郡极高的威望搞事。 这让沉晨很是不喜。 他现在还没有北上占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郡,并非实力不足,而是认为从天水发兵至那些地方,最远的敦煌一千多公里,最近的武威六百多公里,劳师远征,实在是得不偿失。 等到将领先破了曹贼,在出兵西域也不迟。 但如今看来,也许是该派兵去了。 至少他必须稳定后方局势,把凉州内部的曹魏不稳定因素全部剔除掉,才能够防止在他攻打关中的时候,后方忽然搞出叛乱来。 想到这里,沉晨目光又看向之前那名四十岁上下的羌族汉子,说道:“你叫什么?” “撒同。” “撒同,你之前说,若你能继承芒中部落,自此全都听我的命令?” “是的。” 撒同立马说道:“一切皆从使君调遣。” “使君,若我能继承芒中部落,也愿意全都听从使君调遣。” 芒中的儿子顿时急了,忙上前磕头。 其余人也有样学样。 芒中有两个弟弟,四个儿子。注诣则是一个弟弟,一个儿子。 实际上应该不止,因为注诣是过来芒中部落会盟的,这次出征就带了一个弟弟一个儿子。 但留守在部落的那些亲戚,自然就失去了继承权。 七八人七嘴八舌地向沉晨宣示效忠,沉晨觉得有点头痛,就一拍桌桉道:“都住嘴。” 众人便立马噤声。 沉晨环视看着他们,沉声说道:“羌人是应该讲诚信,我既为凉州牧,也愿在羌人中树立信义,但你们是反叛过一次的人,若是想重新在我面前得到信义,就不该只是口头承诺那么简单。何况若是由你们当中任何两个人继承羌王之位,都会杀死那些跟你们争夺位置者,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而且我也怕你们报复固多等跟随我的羌氐。所以我决定,将你们的部落进行分割,每人都领一部,同时你们的部落牛马和奴隶,也都要分出一部分来,我要用来奖赏固多他们,这是我决定的事情,也是对你们反叛朝廷做出的惩罚,如果有人有异议,那么我相信其他人很乐意接受异议者的部落和财产,你们有异议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八人几乎同时磕头道:“没有异议。” 开玩笑,话里不是已经说了吗?有异议就得死,哪怕他们都想继承一个强大的部落,但沉晨的话也是对的。 现在他们八个人兄弟叔侄之间,为了抢夺部落继承权,几乎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方。 如果沉晨真指定其中两个人为羌王,那其余人肯定要被处死。 所以还不如分家。 哪怕从大部落羌王变成了中小部落的羌帅,那也比死了强啊。 “既是如此,便就此安排吧。” 沉晨看向邓艾和姜维道:“士载,伯约,我令你们二人为护羌校尉,领固多他们在此地进行分割事宜,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 “是。” 邓艾和姜维在心中默默给沉晨点了个赞。 心道师君好手段。 芒中和注诣是金城郡最大的两个羌王,还有一个羌王烧戈,现在就在下面跪着。 现在两大羌王被分割了部落,实力大幅度衰减,就剩下烧戈了。 果然。 下一秒沉晨目光投降烧戈道:“烧戈羌王,你说愿意归顺于我?” “是的。” 烧戈连忙说道:“愿意归顺。” “嗯。” 沉晨点点头:“带上你的人马,跟我走,金城郡不允许有大规模羌族部落,诸羌要想在这片土地生活下去,不是团结起来对抗汉人,而是像汉人那样,自己耕作,自己放牧,然后自己当家做主。每个部落就应该像汉人的村亭乡一样,只允许很少的人在一片地方驻扎,这也是为了防止大量的羌人聚集,破坏了草场。凉州羌人应该遵循可持续发展道路,我将在诸羌部落推广教育,愿意读书习字的羌人,只要有才能,都可以入仕为官。还有愿意从军打仗的羌人,只要能立下战功,我就不会吝啬封赏。自今日始,羌汉一视同仁,不准互相敌视,也不准互相歧视。但有违反者,吾必惩不饶,尔等明白?” 烧戈顿时心中一颤,苦着脸说道:“明白。” “明白。” 下方诸多羌氐首领纷纷应下。 沉晨站起身环顾四周,最后说道:“羌汉一家,不分彼此。这是吾在凉州定下的铁律,自此后千百年不准变更,尔等都要视彼此为同胞,吾要兴盛凉州,自今日始!” “敬遵使君(大都督)令!” 下方包括固多等人在内,纷纷起身磕头。 这一战,沉晨杀出了威名。 自此威震凉州! 第十章 准备北伐 从西邯至大允谷五百余里,两大烧当羌王才刚刚与曹魏使者策划了叛乱事宜,还在招兵买马,召集诸多羌族部落一同反叛的阶段,就被沈晨五百里突袭,阵斩两大羌王。 这个消息迅速在羌族部落中传播了出去,一时间诸羌震荡,凉州羌氐无一莫敢仰视沈晨之威,他的威名自然也就远播西凉。 之后沈晨分金城郡、陇右郡、天水郡、武都郡等大羌氐部落,各自分配草场,将他们规划为中小部落,不允许他们之间互相攻伐吞并,且在各郡县开设县学,由巴蜀派出读书人至凉州,招收羌汉子弟入学读书。 对于愿意来教书的先生沈晨也给了极大的优待,比如科举入仕的时候会有加分项,甚至表现优异者可以直接跳过科举,由朝廷征辟为官吏,因此从者如云,就连凉州的很多世家大族都愿报名。 而西凉民风彪悍,是非常不错的兵源之地,沈晨又招收羌汉子弟兵,由门下弟子在军中任命中级军官,充当思想政治工作,严格推广沈晨羌汉一视同仁的政策,进行军事训练。 此刻天水郡冀县的凉州牧府邸之内,沈晨高坐主位,下方左右都云集了天水郡的高级文官将领,如赵云、庞德、邓芝、庞淯等人,还有一位比较特殊,他是降将。 于禁! 于禁历史上此时已因曹丕的羞辱而悲愤而死,现在虽然还未死,但整个人极为憔悴,像苍老了二十岁一般,犹如八旬老者,脸色沧桑,胡子已是花白,平日开会常常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沈晨环视众人,沉声说道:“诸位,陛下欲三兴炎汉,讨伐曹魏,就要兴师北伐,三面夹击关东。我们的责任便是从雍凉、汉中进攻长安,汉中负责粮草,凉州出兵先取三辅之地,再步步为营,攻破长安,还于旧都。” 众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沈晨继续道:“所以要想完成陛下夙愿,就要厉兵秣马,万不能懈怠。凉州有兵马三万,汉中有兵马四万,这还远远不够,吾欲十万大军伐长安,泱泱大汉,就要万国来朝,百族拜服。凉州羌人众多,若不能一视同仁,如何服众?因而我要广招羌兵,训练为强卒,此事,就交予于将军来办。” 于禁一愣,连忙说道:“禁一降将,如何敢担此重任,还请大都督三思。” “你能练兵,你就能担当此任。” 沈晨看着他道。 于禁羞愧道:“我只是一个降将而已,还有何脸面?” 沈晨环顾四周道:“任何人都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以及所代表的阶层利益,庞太守,你是什么出身?” 庞淯就说道:“我是寒门子弟,家中有些田产,母亲在我父亲去世之后,不事生产,专门伺机等待杀死外祖的仇人,此事轰动凉州,伱们应该都知道。” “不错。” 沈晨点点头道:“庞太守是寒门子弟,因而他能够在父亲去世,母亲不事生产的情况下读书,最后出仕。但于将军是底层黔首出身,那他为什么能够成为曹魏的前将军呢?” “为什么?” 有人问。 “因为于将军必须要努力拼搏,比寒门、世家、权贵花费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够身居高位。” 沈晨环顾众人说道:“纵观历史,往往都是以英雄豪杰作为史诗,却很少有黔首、百姓作为史诗的典故流传。这是因为历史的掌握者,往往都是以更高阶级的权力者书写。而黔首百姓,没有上升的渠道,哪怕好不容易上升,最终也成为了世家门阀,踩在了黔首百姓的头上。” “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沈晨为什么要说这些。 庞德于是问道:“是倒是,我也是黔首出身,寿成公虽是伏波将军之后,早年穷困潦倒,因而我们必须要努力拼杀,才能晋升上去。可这跟于将军是否练兵,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晨说道:“有,关系很大。我想告诉于将军的是,你努力拼搏,才能晋升上去。可在大世家权贵眼中,你依旧不过是黔首将军罢了,又如何能比得上人家累世家业?所以我希望于将军能够明白,自己为了什么在打仗,我现在想知道,将军当初为何会为曹魏而战呢?” 于禁讷讷说道:“是是因为我当时效力于鲍府君,府君死前,将我们全都托付给魏王,因此之后就一直为魏王效力。” “嗯。” 沈晨说道:“这就是大家的短视所在,将军只知道听从上面的命令,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我在凉州建设新军,就要让士兵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要是连将军自己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庞淯问道:“请大都督明示,我们又该为什么而战呢?” “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民乃国家之根本,若无万民百姓,又哪来的世家、权贵、官员、将军、门阀、公卿、皇帝?” 沈晨看着他们说道:“黔首百姓都是汉民,曹魏诸将却听从曹贼之令,屠戮徐州,这是站在了百姓的对面,也是因为百姓未开民智,不懂得谁才是他们的敌人,否则焉有曹操立足之地?” 于禁就默然不语了。 沈晨继续道:“我以为,一个国家,百姓是基础。我大汉主体民族是汉人,汉人当广纳百川,在以汉人为主导的国家体系当中,容纳其余各族,让大家都能有所栖息之地。国家为一体,所有人有劲一起使,有力一起出,不分你我,方能众志成城,建设出一个强盛的国度。于将军善于练兵,我就让他练兵,但在让他练兵之前,我想告诉他的是,于禁你也是黔首出身,为同乡鲍信所招而应征入伍,屡立战功才有今日。可你却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从黔首中来,却要为虎作伥,屠戮百姓,这难道是一个正直的人该做的事情吗?现在令你练兵,便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莫要再一错再错,牢记自己也曾是一名百姓!” 于禁羞愧地低下了头。 沈晨看着他道:“现在,于将军明白自己将来要为何而战了吗?” 于禁木讷地说道:“为百姓而战。” “不错。” 沈晨点点头:“你可能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要为百姓而战,但我也不需要你想明白,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是了。百姓,才是根本,才是你的出身,若你连自己的出身都摒弃,又与禽兽何异?” “是。” 于禁低着头应了一句。 沈晨又环顾众人道:“凉州屡次叛乱,皆因这里离中央朝廷太远,本地世家多行不轨,如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金城麹演都是大族出身,像酒泉黄氏先祖还曾是先汉宰相黄霸,如今却叛乱朝廷,自立为患,庞德于禁何在?” “末将在!” 庞德站了出来。 于禁也只好站起身拱手道:“末将在。” “吾欲组建兴兵,在各郡招募精锐兵卒,由庞德为主将,于禁为副将,庞德负责领军,于禁负责练兵,如今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有的为曹魏所得,有的为本地世家祸乱,令你二人,一年之内组建好新军破之!” “是!” 二人都拱手应下。 沈晨点点头,看着于禁似乎还是有些挣扎,便笑道:“我知道于将军在担忧些什么。” 说着拍拍手。 片刻后,偏院走出一男一女和一名小孩。 男女都三四十上下,小孩大概十一二岁,见到于禁顿时情绪激动起来。 “父亲!” 于圭上前拜服在地。 于禁也同样情绪激动,上去一把搂住儿子,高兴道:“圭儿。” 沈晨笑道:“还好曹丕尚有人性,并不为难降者家眷,也无人监视,我令人将于将军家人从洛阳带出,送至南阳,事先未有告知,还请将军勿要责怪。” 于禁是底层黔首出身,就只有一个儿子于圭,历史上在于禁死后,于圭继承其爵位,于家在曹魏集团也基本没有了存在感。 如今因为于禁的投降,于家的生活就更加窘迫。虽然曹丕没有惩罚他们,可受尽白眼和打压,而且于圭也同样感觉很不安,因此接受了沈晨在洛阳间谍的安排,顺利去了南阳。 过程简单顺利到令人难以想象,因为于禁投降的关系,于家十分低调,不敢出门也不敢与人有过多交集,害怕曹丕问罪,所以长时间呆在府邸不出去。 只需要找个夜晚一家三口坐上南下的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大别山的道路进入了南阳境内,过程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沿途俱有沈晨安排的间谍接应,甚至于圭逃走了半个月后,曹丕才知道这件事情。 在见得儿子一家之后,于禁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心下来,向着沈晨认真拱手道:“大都督,从今以后,禁任凭都督差遣。” “嗯。” 沈晨点点头道:“你熟知曹魏兵马作战,若是想立功为子孙后代和黎民百姓做些什么,那就不可懈怠。” “唯!” 于禁心悦诚服。 其实他作为黔首出身,以前确实要不择手段往上爬,才能够得到曹操的信任。 因此他才不管自己曾经是什么身份,只要他能得到地位就足矣。 从底层爬上去,远比世家大族艰难地多。所以他就更需要卖力帮曹魏出力,才能换取权势。哪怕是曹操命令他屠戮同样的底层百姓。 这就是属于背叛自己的阶级,想要通过打压自己的阶级,来晋升到更高阶级里去。 但即便他如此往上攀爬,可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依旧只是底层出身而已,绝不会看得起他,就像曹丕对他只有嘲讽,而没有那么多年他对曹魏的鞠躬尽瘁的尊敬一样。 因而对于底层来说他是个异类,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同样是个异类。 两面不讨好,唯有家人永远是他最大的软肋,即便自己贪生怕死,选择了投降,总归还是会担忧儿子在曹魏那边的处境。 现在于圭被送了过来,于禁一名军中宿将,沈晨民为本的论调不一定能说服得了他,可只要家人能够在他的身边,那自然沈晨说什么都是对的,听就是了。 沈晨不需要于禁有那么高的觉悟能听懂他的话,但有些话就必须说到位,现在安排了工作之后,就环顾众人说道:“诸位,国家要想昌盛,就离不开百姓的支持。这里有的人是地方主政官员,有的是一方大将,陛下爱民如子,仁义立世,切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名望,还望诸公多多勉力,治理好凉州。” “唯!” 众人齐齐应是。 如今沈晨也来西凉大半年了。 羌汉一视同仁的政策开展得如火如荼。 肯定有矛盾展现,但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 只要能够调动起羌人的积极性,哪怕在凉州羌人的民族主体,他们也依旧愿意接受汉人的统治。 而现在还有一些问题那就是凉州本地的世家豪强。 刘备占据西凉的时候,强制推行了他打压地方豪强,扶持底层百姓的政策。 就像在荆州益州做的那样,导致很多地方豪强都纷纷逃到了北面的武威、张掖等郡,甚至还发起叛乱,占据了这些地方。 所以现在刘备的占领区,也就是陇右四郡多是益州官员在担任地方主官,地方豪强的数量也比较少。 沈晨就打算训练新兵,先拿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地开刀,除掉武威、张掖等地叛乱的世家豪强,以及酒泉敦煌的曹魏官员,看看训练效果。 他派邓艾姜维为护羌校尉,维护金城等地羌族稳定,也是为之后攻打武威郡做准备。 这些小事沈晨也没打算亲自去,他现在还有另外的两个问题。 一是安定郡和北地郡的羌氐。 二是骑兵训练。 马镫和马蹄铁、马鞍汉中铁器监已经在开足马力制造。 下个月沈晨就打算带着目前刘备集团拥有的差不多两万骑兵,直接前往汉中,换上新式装备,在汉中平原区驰骋一番,让骑兵们先适应下。 这也算是秘密训练。 主要是怕曹魏那边的探子第一时间获取这些军事机密,毕竟曹魏有并州和幽州,骑兵只会比刘备集团多不会少。 所以也必须进行保密工作,将骑兵带去汉中查看训练效果。 至于安定郡和北地郡的羌氐问题。 沈晨决定交给赵云。 从章武二年定下的三年伐魏,如今也过去了一年半了。 现在他却还在解决汉中粮道和凉州后方问题。 虽然很多事情还没有解决,但至少问题已经在解决的路上,现在就是要积极准备北伐的时候。 不是我想水,一是要有点过渡情节。二是汉中粮道问题和西凉后方安稳的问题确实在,主角也必须要解决,我算是没写那么细致的了,要是写细致点,还能水个十几章。我尽量加快进度,早点开启北伐战争。 (本章完) 第十一章 怂恿诸葛亮带兵 章武三年下半年,沈晨召集诸地大部落羌帅,在天水郡的显亲县,召开了一次羌帅会议,并且言明不与会者,视为叛乱朝廷。 在这样的声明以及沈晨本就在整个大汉地界上都“小有名声”的情况下,各地羌氐大帅纷至。 与会者全是人口数万的大部落,有二三十人之多,如宕蕈、柯吾、俄何、烧弋、伐同、蛾遮塞、姚柯回、 《三国之银狐》第十一章 怂恿诸葛亮带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木牛流马,南中叛乱 骑兵的训练成果令诸葛亮十分认可。 这些骑兵可不是简单地在用稻草人进行模拟对战,而是进行全方面的战术训练。 他们本身就都是刘备当初在凉州汉中组建骑兵时的精锐骑士,以西北雍凉地区优秀的汉人骑士加上少数羌氐精锐组成。 在与曹操的关中之战中,他们是有过精彩发挥的。 因此骑兵们都是百战 《三国之银狐》第十二章 木牛流马,南中叛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孔明首战 诸葛亮从汉中南下至江州的时候,心情并不轻松。 如今大汉坐拥半边江山,在实力上与曹魏差异不大,兵马俱备,粮草齐全,可谓是厉兵秣马,枕戈以待,随时准备好北伐曹魏。 但正因为他们的敌人是曹魏,所以在边境陈兵数十万,双方在关中、南阳、淮南对峙,使得后方兵力空虚。 现在刘备兵力已经超过了巅峰 《三国之银狐》第十三章 孔明首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孟获四进四出 高定死于乱军之中,数万蛮夷皆投降。 等到傍晚时分,诸葛亮的丞相车驾就已经进入了破旧的邛都县城里。 老旧的衙门厅房内,诸葛亮高坐主位,两侧各有汉军将士,王平站在一侧犹如侍从般守卫。 “进去!” 士兵推搡着几名夷族首领进来。 夷族跟羌氐一样,属于部落制,由大大小小的各个部落 《三国之银狐》第十四章 孟获四进四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孔明降龙佑那,孟获投葫芦王 孟获被第四次放出汉军营寨之后,回到自己部落,自知肯定敌不过诸葛亮,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得找救兵。 如今宁州七郡,越巂、朱提、牂牁郡的蛮夷都被诸葛亮打服,建宁郡的蛮夷则被李恢打残,孟获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云南郡熊苍山上方夷王龙佑那。 云南郡便是大理地区,熊苍山就是后世洱海边上的苍山,那时就有白 《三国之银狐》第十五章 孔明降龙佑那,孟获投葫芦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赠予温柔 公元1934年,英军侵占云南班洪和班佬等佤族部落共管地区(沧源佤族自治县)的银矿。 当地班洪部落首先联合本族十余部落进行反击,十余村寨虽遭敌军炮毁,仍坚持斗争。双江、澜沧、耿马等地的汉、傣族人民组成千余人的“义勇军“,赶赴班洪地区支援。 在当地汉、傣等族人民的武装支援与全国人民的共同声援 《三国之银狐》第十六章 赠予温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南人,永不再叛 茫茫旷野之上,铁蹄卷动着风雷。 云南虽然多丘陵山地,但也并非没有平原草场,后世出名的草场旅游区都有几十个。 诸葛亮与毋突骨对峙的宛温就属于平原和山地丘陵的组合,北面是一片山地,山坡高度最高不过四五十米,平均在二三十米高。 东西有狭长的草原平地,一排排帐篷、木屋坐落在平原上,与之相对 《三国之银狐》第十七章 南人,永不再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北伐! 章武五年初,经过小半年的时间,诸葛亮彻底平定了南中。 南中七郡,各地夷王皆表示臣服。 诸葛亮便又在南中待了一段时间,颁布夷汉之间的法律,效仿沈晨在凉州一样,对汉夷一视同仁,且与夷人互惠互利。 不过与凉州不同的是,沈晨那边则是夷汉同治,而诸葛亮采取的是夷人内部自治。 原因在于地 《三国之银狐》第十八章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北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条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请个假,实际上已经写了1000字了,再码个3000字应该问题不大。但头昏脑热的,实在算了。这几天拉垮了点,5天有3天只一章,主要是变天了,感冒了,鼻子堵住头疼脑热。加上其实我已经写了一部分新书的开头,导致这几天不够给力。 不过这个月我还是没拉的,22万字,平均每天7000+,以前我一般都会一個月给自己一天假期,刚看了一下,2月和3月份我都没请假,还是一直高负荷码字。 说一下最近的生活,我目前每天起来去跑步遛狗,然后回来休息一下,吃个早饭。中午要么不吃,要么就吃点牛奶+燕麦,然后上午和下午码字,晚上再出去跑步,吃几个鸡蛋就睡觉。目前瘦了10多斤吧,把身体调养好更重要。 下个月的规划是还是20来万字,一天两更,保底8000,已经到尾声了,目前计划是两次北伐搞定,最多50万字吧,可能还不需要,然后尽快开新书。 好消息是回老家后每天锻炼身体,之前走几步就喘,现在能持续跑两三公里了。 坏消息是还是没找到女朋友,结婚遥遥无期啊,难受。 今天请个假,明天继续8000字冲起来。 冲冲冲!!! 《三国之银狐》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 历史上第一本禁书 魏黄初五年八月,曹丕立太学,制五经课试之法,置春秋谷梁博士。 在典礼上,曹丕亲至为太学重新开学赠上贺礼。 现在九品中正制度之后,寒门、豪强、小世家都有了入仕途径,曹魏的支持便自然上升。 而曹丕重开太学,便是稳固这种关系。 太学的入学条件是什么? 官员子弟。 甚至曹 《三国之银狐》第十九章 历史上第一本禁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曹魏反制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间谍就已经出现。 沉晨在北方布置了强大的间谍网络,曹魏集团自然不可能没有在南方安插卧底。 刘备集团如此大规模军事调动,也瞒不过卧底的眼睛。 如今曹魏集团的情报负责人就是司马懿,司马懿的官职是侍中兼尚书右仆射,同时又加给事中、录尚书事。 前面三个官职倒没什么,侍中和尚书右仆射都是三品,给事中更是第五品,属于荣誉性质的散官,实质上是曹魏皇帝的参谋,实权来自于皇帝。 但最后一个录尚书事就不简单了,这在汉朝往往是三公才有的头衔,甚至有的时候三公也没有,只有位高权重者才能获得。 因录尚书事的意思就是总管尚书台的事情,没有大臣获得录尚书事头衔的时候,尚书台就是尚书令做老大,管理全天下的政务,尚书令就成为了典型的职低权重的代表。 若有了录尚书事的头衔,那么尚书令就只能听令于录尚书事者。所以现在司马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头和职务没那么大,政务实权接近诸葛亮了。 因此司马懿总揽全国政务,间谍卧底的消息,自然也是第一时间送到了他的手里。 曹丕听到司马懿那边传来的消息,急急忙忙回了洛阳皇宫里,至北宫平洪殿,马上召集朱铄、陈群、司马懿、吴质以及董昭、蒋济、刘晔等人。 程昱前几年病逝了,曹操早期的几大谋士,现在都已经走得差不多,勉强只有董昭这个二线谋士还在,其余皆是曹魏中期重臣。 此刻众人齐聚于北宫。 等人都到齐之后,曹丕才沉声说道:“诸位,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吧。” 司马懿说道:“臣已经把上报的公文传阅给诸公了。” “嗯。” 曹丕点点头:“刘备大肆准备器械、粮草、物资,还不断调动军队,看样子是终于要与朕决一死战了,诸位觉得如何?” 董昭就说道:“陛下,刘备三路北伐,臣以为必是两真一假,因而还需要做出应对才是。” 两真一假? 曹丕便问道:“哪里真,哪里假。” 董昭环顾众人,做出判断道:“长安与河南为真,淮南为假。” “哦?” 曹丕好奇道:“为何淮南是假?” “因淮南千里没有人烟,合肥城城高墙厚,陛下只需一两万人马,就足以阻拦住关羽数万大军。” 董昭回答道:“所以臣以为,刘备应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关羽身上。” “嗯,言之有理。” 曹丕说道:“不过长安亦是千里没有人烟,那为何长安也是他们主要进攻方向呢?” “长安虽千里没有人烟,却有两个合肥不具备的缺陷。” 董昭竖起两根手指头,说道:“一是我们要驰援长安,也路途较远。二是长安城虽城墙高厚,但它......实在是太大了。” 大就意味着敌人可以进攻的方向太多。 长安城城墙总长二十五公里,上面站十万人都不能把所有城墙段防守得住,不是易守难攻,而是易攻难守。 所以相比于城池小容易防守的合肥城,长安城反倒成为容易进攻的薄弱点。 “当然。” 末了董昭又补了一句道:“长安城缺陷确实很多,但敌人从汉中运粮至关中,再从关中运粮至长安,路途遥远,补给极为困难,因而只需要防守住一段时间,他们也就只能因粮尽而自散。” 曹丕想了想道:“董公的意思是,长安和淮南以固守为主?” “是的。” 董昭说道:“刘备主力皆在南阳,必全力进攻河南,我们也必须要在河南与其决战,因而长安与淮南,当固守之。” “嗯。” 曹丕看向司马懿陈群等人,问道:“你们觉得呢?” “臣也以为如此。” 众人回答道。 这算是谋士团们都认可的意见。 刘备集团制定了三路北伐,其中主要进攻方向就是长安和河南这个方案,曹魏集团谋士团水平不低,自然不可能料不到。 三路当中正常情况下是河南最容易,其次合肥,最后才是长安。 但河南与南阳虽都是一路平坦,也正因如此,季汉与曹魏才会都把主力放在这里,反而这里才是最难进攻的点。 合肥也是一马平川,奈何淮南已千里没有人烟,关羽大军北上,只能走濡须口在合肥城死磕,只要合肥能够坚守住,那么淮南自然安然无恙,所以次之。 长安的话,即便关中没有人烟,城池却很容易攻破,这是最容易攻打的地方,因此曹魏谋士团都确信,刘备集团的主要进攻点必是河南与关中。 司马懿补充道:“陛下,臣以为,既然刘备会以河南和关中为基点,那么关中必然会遭到他的强攻。安西将军少有领兵,关中现在又是沉晨坐镇,若是沉晨进攻,还是小心为上。” “你的意思是换人?” 曹丕皱眉。 司马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臣以为,安西将军缺乏作战经验,最好是负责后方粮草比较好。” “那你觉得让谁去长安呢?” 曹丕反问。 司马懿左思右想,叹息道:“即便不能换将,也要派遣作战丰富的外姓将领协助,而且要多增派兵马。” “唔......” 曹丕沉吟了起来。 夏侯懋跟他的关系亲如兄弟,所以历史上他当皇帝之后,一直对夏侯懋信任有加,让夏侯懋在长安坐镇了八年,直到魏明帝时期,夏侯懋才被撤回洛阳。 现在曹魏集团正处于尴尬时期,老一辈大将死的死,病的病。目前高级将领就只剩下张辽、徐晃,张郃、臧霸之前都只是二线将领,如今也都被提了上来,主力军还是宗室夏侯渊、曹休、曹真、夏侯尚、夏侯懋等人为主。 这些人是曹魏的基石,曹丕不可能让外姓作为主帅,所以他在河南等地布置主力的时候,以夏侯渊为主将,夏侯尚为副将。淮南方向则令曹休为主将,驻守在汝南郡召陵县,负责抵御江东来袭。 至于关中方向,曹丕其实安置了两个人,一个安西将军夏侯懋,一个镇西将军曹真。区别在于夏侯懋镇守长安,而曹真则是坐镇蓝田,负责防御武关方向的南阳刘备军。 因此实际上如果真把夏侯懋换了,除非是换徐晃张郃这样的外姓将领,否则的话,曹魏的二代已经没有人可以去派了。 即便让曹真去,那蓝田武关方向又谁守? 这就很尴尬。 曹丕不信任外将,可宗室人才也颇为凋零,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连北方都没有曹家夏侯家的人,可见曹魏的人才贵乏程度。 不过司马懿说得也有道理,曹真曹休夏侯尚他们虽然也是二代,但曾经跟着曹操南征北战多年,现在年龄也都四十多岁了,能担得起大梁,唯有夏侯懋没怎么领过兵,缺乏实战经验。 而且他的对手还是名震天下的沉晓卿,即便沉晨攻打长安难度很大,却也说不好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把长安夺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要谨慎对待。 思来想去,曹丕决定还是保险起见,说道:“子林虽少有领兵,却是个能听得进话的人,便令徐晃朱灵再带三万人去长安,如此长安就有七万人驻守,再加上子丹在,关中就有十万人之众,想必应该无有大碍了吧。” “陛下英明。” 司马懿觉得徐晃朱灵二人也是多年老将,作战经验丰富,有他们帮忙把关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陈群又建议道:“陛下,刘备已经老矣,他发起攻势,必会全力以赴,臣以为,狮子搏兔,亦要全力施为。现在刘备举南方之力北攻中原,我们也必须小心应对,各路粮草、军械、物资,也应当调动起来。” “是啊,相比于刘备,我们的粮草优势还是很大的,河南淮南等地一路平坦,粮草和援军可以迅速抵达,如此以逸待劳,就与刘备耗下去便是。” 刘晔这个光武帝刘秀的后代也在积极为曹魏卖命,提出了建议。 蒋济更是说道:“陛下,臣以为刘备急着北伐,必是自感死之将至,所以才会如此急切。只要耐心防御,挡住他的进攻,长此消耗下,刘备也许就因此死去,他一死,南方很有可能会乱,这是陛下收复南方的好时机啊。” “哦?” 曹丕听到这句话,顿时来了兴趣。 现在南北方对峙,北方的实力略强于南方,总兵力四十多万接近五十万,可谓空前强盛。 虽然跟刘备集团一样,很多兵力都是郡兵,但战兵总数也维持在三十万以上。 如目前长安方向夏侯懋有四万人,曹真有三万。 河南方向的兵马最多,夏侯渊、夏侯尚、张郃、郭淮、贾逵、王凌等大小将军数十人,拥众近十万,在河南与南阳刘备集团对峙。 而淮南方向则有曹休、张辽、吕虔、臧霸领数万人,分别驻守于豫州汝南郡、扬州九江郡以及徐州广陵郡,防备江东。 这样在总体上光对峙的兵马就有二十万的样子。 看上去少。 但实际上还有大量的精锐战兵驻扎于洛阳京畿之地。 对峙的兵马数量少一些,可以缓解粮草运输的问题,一旦开战的话,洛阳兵马可以迅速驰援各地。 所以实际上刨除掉关中不能短时间内迅速赶到增援以外,河南和淮南,基本上可以在十天内就能抵达,完全可以与南方一较高下。 到了南朝和北朝这个体量,即便发动大规模战争,也不是一两年就能打完的,除非敌我双方出现较大的内部问题,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吞并对方。 然而蒋济认为,现在刘备年龄那么大,很可能就在北伐的过程当中就死掉,刘备一死,南方主心骨倒下,说不好就会引发大乱。 就像曹操死的时候,北方出现内乱一样。 因此蒋济的建议是曹丕应该积极与刘备展开对峙,充分调动起对方的兵马,等刘备一死,南方一乱,就立即饮马长江,收复天下。 司马懿也说道:“子通公说得有理,陛下,臣也以为,当前应该防御为主,待刘备死,则大业可成。” “嗯。” 曹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刘备若来,朕必亲至与其交战。诸位,刘备现在整顿军务、调拨粮草,那朕也不能落后,传令,请太尉至长安,协助子林。仲达在洛阳,负责后方督运粮草,其余人随我亲至河南。” “唯。” 众人齐齐拱手。 当下曹魏集团面对刘备集团准备的攻势,也是积极应对。 由于北方的交通便利,曹丕没有打算增兵,只让钟繇为参谋,徐晃和朱灵为副将,前往长安辅左夏侯懋防备沉晨。 在长安准备十万兵马,这已经是给了沉晨很大的尊敬。 其次就是河南淮南方向大量增加粮草和军械供应,特别是合肥等地,光箭失就又增加了数百万支,主打的就是一个乌龟战术,让张辽坚决不与关羽正面硬憾。 最后自然是又从北方令阎柔、田豫、鲜于辅等人增派骑兵至洛阳,提高洛阳军队的机动性,以达到快速增援的目的。 一系列应对措施很快准备起来。 刘备集团与曹魏集团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运转,双方都有很多军队、粮草进行调动,同时也征召民夫徭役,一时间南北形势瞬间紧张。 第二十一章 一日兵临长安城 季汉章武五年十一月底,汉中陈仓道。 陈仓道在秦末汉初时期,乃是一条水道,为嘉陵江上游,所以又名嘉陵道。 刘邦时期,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就是走的水陆运输粮草。 但或许是天不佑季汉,武都大地震,导致汉水改道,河流断绝不复存在。 结果就是陈仓道虽然依旧可以行走,却失去了水运便利,让运粮就变得极为困难。 即便陈仓道依旧是汉中四道最安全最宽敞的道路,也因为其绕了一个非常远的距离,加上秦岭高山,粮草运送路况极差。 沉晨骑在马背上,他的身后是连绵三万大军,而大军身后,则有约四五千名民夫辅兵,推着木牛徐徐前进。 两侧崇山峻岭,山势高耸入云,唯独下方谷地连绵纵横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向着北方蜿蜒不绝。 “大都督,前面就是散关了,过了散关便是陈仓。” 经过将近二十天的长途跋涉,道路的尽快已是越来越宽敞,马岱骑在马背上,向沉晨禀报。 沉晨遥望远方,就看到前面原本宽阔的道路好像一下子又变得狭窄了起来,左右两侧山脉仿佛耸入了云端,巍峨而又高大。 后方的位置之所以看着宽敞,是因为有个山谷,山谷间形成了集市,有建造的军营驻地,还有一部分民宅房屋,百姓和军队混居在一起,形成了独有的景象。 陈仓和散关,包括褒斜道的出口斜峪关其实一直都在刘备集团手里,但大量驻兵不现实,因此外围关隘基本都只驻扎了数百或者一两千士卒。 现在曹魏把关中兵马全面收缩回长安,外围只有右扶风的郿县、武功县、槐里、鄠县等地,尚有少量驻兵。这就导致曹魏集团对汉中几乎形成不了威胁,敌我双方自然也没有驻扎太多兵马。 “大都督!” 散关的将领急匆匆地过来。 沉晨点点头道:“后方尚有粮草持续不断运输,在散关囤积一部分,到时候由你负责运往陈仓。” “是。” 将领应下。 诸葛亮的流水式作业给沉晨启发。 陈仓道确实很长,但路况要比其余三道强得多。 因此沉晨在沿线建造营垒,分批运粮至这些营垒里,进行来回传递。 虽说阳平关至陈仓千里之遥,可只要陈仓道和褒斜道同时运送粮草,那么一个月就能送六十多万石。 而且陈仓道的民夫大概只用了一万两千多人,褒斜道那边则是两万一千多人,三万多的民夫就能够运送那么多粮草供应八万大军,可谓是效率非常夸张了。 这就是孔明的智慧。 很快。 大军继续前进。 天黑之前,终于出了陈仓道,至陈仓县,也就是后世宝鸡市。 军队缓缓入城,后方粮草则继续不断。 等到十二月初,沉晨的军队就已经出现在了郿县附近,威逼右扶风。 除了陈仓三万人马,黄忠又走褒斜道,领兵两万。 之前凉州和汉中等地战兵加起来只有约六万,但沉晨这几年招兵买马,让于禁练兵。 在练兵一年之后,又让赵云庞德率领他们攻打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郡,实战训练非常不错,因此目前扩军至十万。 但十万人马自然不能全军出击,因此在凉州和汉中等地,还留守约两万人,其中凉州一万五千人,汉中则在房陵、上庸等地驻守,防备敌人小股部队从子午道、傥骆道偷袭汉中。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眼下沉晨亲自率领的三万人马当中,有两万是骑兵,出陈仓道后,他让副将牛郸、阳群、马玉、姜元等人率领步卒往东去斜峪关等待黄忠,自己则突袭郿县。 十二月四日,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上。渭水两岸原本应该是田野遍地,村庄繁衍生息,但此刻却荒无人烟,杂草无人清理,都长得很高,野兔、麋鹿、獐子等食草动物泛滥,沃野之上,甚至有草原狼嚎。 北风呼啸凌厉,关中今年没有下雪,寒风萧瑟,枯黄的草在风中被吹得席卷,一只落单的麋鹿在郿县北边的林中徘回,它缓缓笃步,低下头啃食着叶间的小草,双耳不停抖动,探听着声音。 不远处一棵树后,伸出一支箭,锐利的箭头在惨白的冬日阳光下散发着寒芒,随着箭支的主人慢慢把弓拉开,之后“嗡”的一声,那支羽箭便如闪电般划破虚空,射向那麋鹿。 “噗!” 箭支穿过鹿头,麋鹿甚至都没发出一声哀嚎,无声无息地倒下。 “将军好箭术。” 郿县功曹连连夸赞地说道。 旁边是郿县护军邓宣,他领着三千人在郿县驻守已有三年了。 三年又三年,当初说好的一年换一次防,结果就因为邓宣没背景,别人都给夏侯懋送钱,这个苦差事他就只能一直背在身上。 闲暇之余,邓宣最喜欢打猎。 毕竟郿县已经没有百姓,也没有别的娱乐设施,连个母猪都没有,自然得搞点野味才能调剂一下枯燥乏味的生活。 另外一边是郿县司马张静,历史上这个倒霉蛋跟着司马懿出战,因犯军纪而被司马懿斩杀。 他看了看天色,对邓宣说道:“将军,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急什么,才一只鹿而已。” 邓宣笑道:“现在关中到处都是鹿群,连野马群和野牛群都有,到时候我再杀一只鹿,回去后能多吃几天肉了。” 张静劝道:“但是最近朝廷一直说南方可能要出兵打仗了,还是要小心行事啊。” 邓宣摆摆手道:“不用怕,你忘了我们在斜峪关有岗哨,一旦南方有异动,快马很快就能回来报信,你难道觉得敌人的速度,还能快过我们的探马吗?” “这......” 张静一想也是,自从知道南边可能要北伐之后,他们确实谨慎了许多,在外围布置了很多探马岗哨,防止敌人出斜峪关偷袭。 至于陈仓道那边,离得太远虽然没有岗哨,但在渭水河畔却有一些烽火台,是秦时防备西戎的。如果有陈仓道的敌人出现,烽火台也会第一时间报信。 所以他们也不相信敌人能够这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奔过来。 怎么样他们也有回旋的时间。 “嘘!”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又有异动。 邓宣示意身后的士兵先把那头鹿抗上,他自己往前走了数十米,透过草丛去看。 便看到北面的树丛里,居然有数十头鹿不知道什么原因蹿了过来。 这是个鹿群! 邓宣大喜,随即马上弯弓搭箭,准备再射几头。 然而倏地听到“冬冬冬”的一声。 初时邓宣还以为是鹿群奔跑的声音,但仔细一听,声音越来越大。 鹿跑起来虽然有声音,但更像羊蹄跑时的感觉,音量较小,离得远些甚至根本听不见。 而这个声音却如同铁快敲打着大地,显然是某种体型更大的生物。 “将军,好像是战马!” 张静匆匆过来,给邓宣发出警示。 邓宣却说道:“不像战马,更像是野马群!” 倏地他忽然大喜道:“肯定是野马群,快随我来,我要捉匹宝马。” 说着挥挥手,身后士兵立即牵着马匹递过去。 邓宣便翻身上马,士兵们也都上马,数十名骑兵便一路往北的森林深处方向而去。 森林其实并不大,走了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已经到了北面的外围边缘。 马蹄的声音已经越发清晰,邓宣加快了步伐,想要去追赶。 很快他就到了北面,他以为出了森林,见到那广袤的草原,会看到无数的野马奔腾的景象。 如果是以往,这大抵只能在北面的并州或者凉州见到。 但这些年来关中已经荒无人烟,广袤的平原大地从田园变成了草场,吸引了北方大量野马群过来栖息,因此现在关中偶尔也能见到这样的盛况。 然而当邓宣喜滋滋地出了林子,想要去捉匹宝马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在距离他不到一里的大地上,万马奔腾。 大量穿着红色汉军服饰,外套皮甲的轻骑兵如潮水般涌过,向着远处的郿县城池疾驰而去。 其中有一支汉军小队似乎是发现了林中有人,打了声呼啸,顿时数队骑兵就向着他们冲来,吓得邓宣他们忙不迭勒转马头想要逃跑。 双方在林子里追,邓宣张静等人被数百轻骑追赶,慌不择路,急急忙忙穿过森林,向着北面的郿县城池方向奔。 因为这林子在郿县的西北面,而敌人是从西面过来的,要从绕一下林子才能进攻郿县城池。 所以邓宣认为,只要自己穿过林子走近路,先一步回郿县,或许可以挽回局面,立即通过防守城墙,将敌人的骑兵拦在外面。 但等到他匆忙之间跑出森林,就已经看到了一副令他极为震惊的一幕。 敌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外围密密麻麻全是骑兵,紧接着郿县的城头就换上汉军的旗帜,都不知道是里面的人投降了,还是他们来不及关闭城门。 “嗡!” 倏地一支羽箭划破虚空,射到了邓宣前面的地上。 邓宣忙不迭回头,他惊骇地发现敌人居然能在马上射箭,刚才因为是在森林里,所以不好施展,但现在后面的追兵边骑马边拉弓。 “投降免死!” 汉军高喊。 此时邓宣他们还在盲目地疾驰,郿县被占据,本能想往东面武功方向跑。 下一刻,悠扬的号角声音长鸣。 郿县城外的骑兵们如洪流再次卷起惊涛骇浪,向着东方奔腾而去。 甚至离邓宣他们最近的骑兵只有不到二里,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后面有人追,便分出几队人过来堵截。 无奈之下,邓宣等人就只能呼啸一声,往东北想错开身后的追兵,再钻进林子里。 但紧接着数十支箭射来,邓宣的亲卫纷纷中箭倒地。 不久之后,邓宣张静他们选择了投降。 此时沉晨自然不知道郿县的守将恰好在外打猎,他只知道郿县轻松就攻下了,敌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 夺下郿县之后,沉晨没有做停留,因为郿县西南就是斜谷,后方黄忠的部队会马上跟进。 粮草也会迅速送到郿县来。 所以沉晨打算兵贵神速,趁着敌人没有想到自己会发动突袭的时候,直接将沿线的城池全部攻占。 奔腾的骑兵分散在旷野之上,马蹄声音震动数里,卷起尘土飞扬。 等到晌午的时候,沉晨就看见了远处地平线上,坐落在渭水旁边的一座小县城。 郿县、武功、槐里三县其实都在渭水以北。 陈仓也在渭水以北。 沉晨于陈仓渡河,往北稍微绕远一些,渭水岸的烽火台根本察觉不到,郿县便已经被拿下。 之后他直奔武功,命令前军穿上从郿县俘虏的曹军衣服,千余铁骑至武功城外。 武功守军不疑有他,也没有关闭城门,士兵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冲入城内,很快控制了城池,武功也被夺取。 到槐里的时候稍微麻烦了些,因为槐里守将不开城门。 沉晨就懒得跟他纠缠,留下五千骑兵把槐里城包围起来之后,又是一声呼啸,悠扬的号角长鸣,一万多骑兵纵横在旷野,向着东方徐徐前行。 郿县到长安非常近,只有一百二十公里,沉晨上午自五丈原出发,连续夺下了郿县和武功,下午包围槐里。 等到接近天黑的时候,他距离长安城就已经不足二十里。 夕阳西下,晚霞在西方的天空挂上了绚烂的火烧云,天空群鸟归林,北风凛冽吹拂,上万骑士组成的骑兵团,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已浑身是汗。 路过镐京之时,沉晨传令饮马沣水昆明池,远方的地平线上,此刻已是狼烟滚滚,在槐里被包围之前,就已经点燃了烽火。 “走!” 等到人和马都稍微休息一阵后,沉晨再次一声令下,疾驰的轻骑兵们呼喝着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向着东北而去。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远处的地平线上,就已经看到了那座浩大的城池。 城池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严正以待的人。 他们如临大敌,远远眺望。 沉晨找了个山坡,勒马上去,看着远方紧闭的城门,倏地一笑。 轻骑纵横三百里,一日兵临长安城。 纵使他们远道而来,颇为疲倦,且只有一万多人。但长安城中的敌人,却依旧不敢开门出战,龟缩怂如老狗! 第二十二章 三路北伐 长安城上,夏侯懋与钟繇远眺西南方。 正是晚霞之时,天色将夜未暗,夕阳挂在天边,将空中的云朵照射成了绚烂的火烧云。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草地青黄相接,无数战马纵横渭水南岸,兵临长安。 平原广阔无垠,夏侯懋虽然战事经验缺乏,但至少也在长安那么久,军营一点基本常识还是懂,一眼扫过去,大抵能估算出敌人人数。 他对钟繇说道:“太尉,敌人好像只有一万多人马,后方也没有援军,他们远道而来,必然人困马乏,如果这个时候出城突袭的话?我们岂不是能够战胜他们了吗?” 钟繇却摇摇头:“将军勿要冲动,沉晨并非易与之辈。此人十余岁就敢亲兵与先帝对战,二十余岁就已经名震天下。此番过来,很有可能是示敌以弱,后方安排有大队伏兵,还是应该稳妥起见。” 夏侯懋举手搭凉棚眺望远方,长安城的城墙高度如果不算护城河的话是八米,也就是八米的地平线高度。站得高看得远,西面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谓一览无余。 就看到辽阔的草原上仅沉晨的一万多骑兵,密密麻麻遍布旷野,在潏水河畔排列成一条横线,连绵数里之长,山坡上数骑耸立远眺长安。 虽然一万多骑兵饮马潏水很壮观,恐怖的声势仿佛要将一切碾为齑粉,但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后方有伏兵的样子。 夏侯懋纳闷道:“可是他们后方十余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是用骑兵埋伏,也不能这么快驰援吧。” 这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 但钟繇还是坚定地说道:“将军只看到了西城,却忘记了北城和南城,若敌人这边只是吸引将军的注意力,引诱将军调集主力出城,北城忽然遭到袭击怎么办?” “是啊将军。” 旁边有校尉戴陵说道:“何况就算追出去,人家多骑兵,我们还要过河追赶,根本追不上人家。万一我们主力尽出,他们从别的地方进攻就遭了。” 夏侯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环顾左右说道:“沉晨端的是奸诈,险些中计矣。” 另外一名将军费曜说道:“将军,太尉毕竟久坐关中二十余载,对长安了如指掌,陛下派太尉过来,也是希望将军能多听太尉建言。” “嗯。” 夏侯懋本来就不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大的人,便点点头向钟繇拱手说道:“不错幸赖有太尉相助,否则我就莽撞出兵了。以后这城内的军务,就多由太尉把关,一切就有劳太尉了。” “都是为陛下和将军分忧罢了。” 钟繇回了一礼。 按理来说钟繇为太尉,品级是一品,排序还在大将军之上,仅次于大司马,不至于向夏侯懋这样三品的安西将军如此恭敬。 但曹魏时期三公基本上属于虚职,没有实权。而夏侯懋不仅是安西将军,还持节、假节钺,与镇西将军曹真一起督关中、雍、凉州事,属于实权大将,在军事权力上长安城里他最高。 所以钟繇这次被派过来,实际上就是曹丕给夏侯懋找个高级谋士。之前曹丕也发诏书给夏侯懋,要他多听钟繇意见,因此这次也算是顺水推舟,把最高军事权交在钟繇手上,这样名义上他是最高统帅,但指挥则由钟繇指挥。 而且这样也有个好处,那就是钟繇的权力是来源于夏侯懋放权。曹丕不信任外姓,更信任夏侯懋、曹真、曹休、夏侯尚等二代宗室弟子,所以即便钟繇有异动,他也能迅速把权力再夺回来。 这就是曹魏对于外放高级臣子的一种制衡,像司马懿时期他就一直被曹真压制着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直到他把曹氏和夏侯氏二代都熬死,三代宗室拉垮的时候,才彻底掌握了军权,然后为司马家夺取江山扫清障碍。 因此可以说不是曹丕对权力控制不足,而是曹氏和夏侯氏的杰出子弟命太短啊。二代里但凡有一个能像司马懿那么能苟,大抵也没司马家什么事了。 钟繇顺利接过了长安城的兵权,他谢过夏侯懋之后,就抬起头望向西方。 他其实知道沉晨大抵也就一万多骑兵过来看看。 因为槐里陷落之前就已经派人向长安报信了,这说明他们后方只有这一万骑兵,主力步卒又不能飞,不可能两个时辰前在槐里,两个时辰后就能出现在长安城下。 但钟繇却不能出城。 不是怕。 而是曹丕给他的命令只有一个——死守长安! ...... ...... 十二月初,关中的沉晨最先发起进攻。 他的部队自陈仓道和褒斜道出来,骑兵一日日行三百里,连占数座城池,直奔长安城下。 身后黄忠的步卒跟上他的脚步,顺势把郿县、武功夺取,然后包围槐里。 庞德和赵云率领的三万西凉军,有一万左右的骑兵,两万步卒,自陇关道顺汧水南下,至雍县,然后过美阳、茂陵、平陵,抵达渭桥北岸。 曹魏在关中的布局比较明朗,外围郿县、武功、美阳等地派遣少量士卒,当作报警和阻拦敌人的外围堡垒用。 主力则龟缩在长安城,同时在蓝田、霸陵、郑县以及河东后方,有部分后援队伍。 长安城大,大有大的坏处,但也有好处。 那就是在今年八月份曹丕确信刘备打算北伐之后,调拨了大量的粮草送到关中,现在城中的粮草堆积如山,足够城内五万大军一年半的用度。 目前曹魏在关中有十万人,光长安城里,就有一半。 最早的时候夏侯懋只有四万人,其中还分出一万多人在各县,后来曹丕让钟繇徐晃朱灵增兵了三万,除了钟繇在长安辅左夏侯懋以外,徐晃和朱灵各自带着人马包围长安的后方,防止被切断粮道和援军。 这样加上在蓝田谷防备武关刘备兵马的镇西将军曹真,曹魏就有两名宗室坐镇关中,总兵力约十万左右,而且整体形势则以防守为主,明显打的防守反击的主意。 数日后,沉晨的主力陆陆续续抵达了长安城外。赵云和庞德过渭桥于长安城北驻扎,沉晨与黄忠则在长安城西、南,将长安围困。 他们的行军每部都连绵二三十里,两万人的部队加上民夫、辅兵、工匠,至少三万人以上,各类辎重粮草车辆排列成行,由战兵们形成左右两翼保护,日行四十里,出斜谷至五丈原,沿着渭水河畔徐徐前行。 队伍蔚为壮观,仿佛一头移动的恐怖巨兽,将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切碾为粉尘。 历史上诸葛亮因粮草问题,甚至不得已在五丈原就地屯田,想一边打仗一边耕种,可见即便有木牛流马,对于历史上的季汉来说,粮草依旧是难以解决的弊端。 但此时经过数年精心准备,汉中也不像历史上那样民生凋敝,粮草需要从成都调拨,令中间节省一环,大大缩短了运粮成本。 所以此刻沉晨北伐军队可谓是浩浩荡荡,战兵八万,后方陈仓道与褒斜道运粮的民夫徭役三万,以及出陈仓道与斜谷之后的民夫两万,加上各类工匠辅兵,总计出动十五万人马,对长安城展开了进攻。 如此规模的战争,在古代显然是一场大战,即便是放在任何战争史,也能留下一笔。 然而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因为南阳才是主力军。 十二月初,就在沉晨已经率先发动长安之战,八万大军包围长安的时候,荆州的战争机器也总算是轰隆隆运转。 刘备亲自率领军队,北上至宛城。 之后他令甘宁为先锋,张飞为前部大将,领兵三万,出南阳盆地,直取河南。 而他本人则坐镇中军,主力部队浩浩荡荡,五万人紧随其后。 又令文聘为后军,镇守宛城保卫后方。 军中又有大将马超、张绣、吕常、吴懿、吴班、高翔、董厥、冯习、张南、张任等高级将领十余人。 孟达、寇封、廖化、黄权、杨怀、高沛、邓贤、冷包、刘璝、扶禁等中高级将领数十。 战兵总兵力十二万,加上民夫、辅兵、工匠,出动总人马超过了二十万,向着河南进发。 得知刘备亲征,曹丕那边也不敢怠慢,立即从洛阳亲领五万人马南下,加上民夫徭役,他这边的总人数同样超过了二十万。 这样此次战役如果只算战兵,双方光长安和河南,就动用了四十五万,如果把徭役民夫和辅兵工匠都算上,总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七十万以上。 但还不止。 因为就在刘备出兵的前一日,关羽也出兵了。 曹魏在合肥的兵马比较少,张辽的合肥城里一开始只有八千人,今年八月曹丕派人增兵了一万,现在不到两万。 然后就是曹休、吕虔、臧霸等人驻扎在汝南、寿春、广陵等地,手头上的兵马大概有三四万人。 这样淮南方向的曹军总兵力是不到五万。 关羽则出兵八万。 双方算上民夫辅兵工匠,总人数也基本在二十万以上。 所以三路北伐,双方动用的人力,就已经是百万级别,更别说还有海量的物力以及后援部队。 事实上刘备集团出动的战兵数量约二十八万,曹魏集团出动了二十七万,看上去明明曹魏集团比刘备集团强大,出兵却更少。 但实际上这次刘备北伐已经拼尽全力,整个凉州、益州、荆州、交州、扬州的后方留守部队加起来也就十多万了,而曹魏集团在河北、河南后方沿线,甚至还有超过十多万的预备役。 主要是刘备的地盘版图太大了,虽然这几年来他派沉晨、诸葛亮、关羽等人平息了南方大部分蛮夷叛乱,特别是他亲抚山越,沉晨定凉州,诸葛亮平南蛮,让扬州西凉和益州等地的后患基本上都平定得差不多,不用担心蛮夷叛乱的事情。 可地盘版图太大就意味着防线也很大,人口分散、地域宽广,要留守的郡兵就非常多。不止是蛮夷叛乱的问题,还有南方像交州、南中、闽南、黔地等等区域的汉人,即便是汉人,也不一定会愿意服从官府。 就如同陶渊明写《桃花源记》一样,南方很多深山老林当中,就有大量汉人栖息,他们以宗族为纽带,不缴纳赋税,不登记入籍。若是老老实实还好,偏偏有些人会下山进行劫掠。 这些人纠集在一起,在物资贵乏的时候,甚至敢攻打县城。 历史记载里就有很多这样的南方汉人叛乱事情发生,就连交趾象林都是因汉人县功曹区连叛乱而让交趾大片土地被分离出汉土。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备反而被面积巨大的版图给拖累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硬实力也已经非常强大,三路北伐,每一路都是兵强马壮,严重威胁到了曹魏的江山。 到十二月中旬,刘备大军才集结于宛城,甘宁和张飞则抵达了叶县,向昆阳舞阳进发。 沉晨率先开动是他出发得比较早,而且准备更充分。 刘备慢很多主要是兵力有些臃肿,且他手中骑兵较少,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因此进兵速度没那么快。 而关羽在此时已经到了合肥。 合肥到濡须口走陆路其实也就一百公里,但关羽走的水路,更快。 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船队顺着濡须水北上,进入了巢湖,然后从巢湖再进入施水,来到了合肥外的逍遥津渡口。 十二月十一日,正是上午食时末刻,逍遥津渡口驶来了无数船只,将河流东岸都挤满。 合肥在施水北面,施水从合肥城南绕到城西,再一路往北延伸至肥水,因此如果要从逍遥津下船进入合肥,往往要从东岸下去。 孙权攻打合肥的合肥之战就发生在合肥的东城,逍遥津战役也发生在这里。 此地离合肥城还有一段距离,约十余里地,但曹军的探马已经得知了消息,急急忙忙回去,把情况报告给城中的张辽。 于是到了晌午时分,张辽就率领着士兵们上了城墙。 他遥望远方,合肥城东南的广袤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无数身影,最前面的是一个高大的身躯,骑着一匹同样高大的战马,手中大刀倒拖在地上,正向着合肥城缓缓而来。 云长! 张辽深邃地目光看向那里,苍老的面容,满眼都是他们曾经三十多岁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故人相逢与进攻长安 关羽今年六十有四。 夸下的赤兔马,也已经三十九岁了。 马的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最长能达到六十岁。 但即便如此,赤兔马也已经属于高龄,原本光泽的毛发暗澹,面容憔悴沧桑。 其实关羽这次并不想再让赤兔跟随,因为赤兔也繁衍了一些子嗣,其中有几匹不错的好马,可以参战。 然而当关羽把赤兔放在家中的马厩,挑选了另外一匹马准备出征的时候,赤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原本温和的脾气竟有些躁动,连食物都不吃了,开始绝食。 养马的马夫不得已只能向关羽禀报了这事。 关羽得知后,十分心疼,亲自过来喂养赤兔,这次出征最终还是带上了它,即便它已略微瘦弱,速度也远不如从前,却也还是能驮着他缓步在战场上。 此刻三路北伐,扬州休养生息数年,已经能够负担起北伐的粮草,而为了节省运粮成本,他还是要至合肥与张辽死磕。 其实以目前刘备集团的底蕴,咬咬牙从陆路北上绕开合肥城,直取寿春等地也不是不行。 但那样的话沿途最少要十万以上的民夫徭役才能够支持他千里奔袭九江郡,何况即便是可以这么做,合肥城里两万大军也不会就这样看着,肯定会骚扰粮道。 因此合肥就成为了他北伐第一道门槛。 关羽轻轻夹着赤兔的马腹,赤兔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微微加快了几分步伐,越众而出,一骑在大队伍最前面,来到了一处山坡上。 巧的是这山坡就是当初孙权一开始待的那座山坡,距离合肥城只有八百米距离。当时孙权有些不满意这个地方,觉得看不清楚合肥城上的情况,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离合肥不足二百米的一处坡上。 然后...... 此时关羽也同样到了这个山坡上,远眺合肥城,看得不是很清楚,因此他居然也坐了和孙权一样的选择,带着数千卫士,徐徐向着距离合肥城不足二百米的那处山坡前进。 合肥城上,督军薛悌看着远方的那一幕,对张辽说道:“将军,关羽远道而来,竟如此托大,不若如当初进攻孙权般突袭?” 历史上薛悌和张辽一直守合肥,建兴年间还跟着司马懿伐蜀,一直活到曹叡青龙年间。 此刻他见关羽竟然犯了和孙权同样的错误,就想故技重施。 然而张辽却摇摇头道:“云长绝非孙权那般愚蠢之徒,若是出战的话,我并无把握。何况他的军队极为严整,一旦被拖住,我恐怕也难以脱身。” 薛悌想了想道:“关羽虽号称万人之敌,但他毕竟年事已高,还能有几分年轻时候的力气?或许趁其老,可以斩其首。” 张辽瞪了他一眼道:“英雄虽老,然还是英雄。何况我今年也已五十有六,力气也远不如当初矣。” 薛悌就没有说话了。 过了片刻,关羽大军就已经浩浩荡荡至合肥城下。 过来的大概有一万多人马,剩余的人都在城外约四五里开始安营扎寨,准备进行长时间攻城。 但即便只到了一万多人,汉军声势依旧浩荡,关平魏延等将护卫左右两侧,旌旗招展,队伍连绵二里,排列出数个阵型,严正以待。 看到这一幕,张辽沉吟片刻,说道:“打开城门。” 薛悌大惊道:“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刚才关羽人少时将军不出战,难道现在他已摆开阵势,将军却要出城迎战吗?” “我与云长多年好友,此番生死交战,岂能不出去见一面?” 张辽摆摆手说道:“我孤身一人出去便行。” 薛悌就更加惊骇,说道:“将军之身系合肥安危,若是关羽忽然袭击将军,那可如何是好?” 张辽笑道:“云长光明磊落,又岂是暗施冷箭的小人,督军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罢不顾薛悌劝阻,独自一人下了城墙,骑上马背,喝令城门打开,一个人冲出合肥,向着那边小山而去。 远处山坡之上,关羽正在观察合肥城池。 他其实今日没有攻打城池的打算,到了城外肯定是要先安营扎寨,然后准备攻城。 但敌人往往会选择在我军安营扎寨的时候发动突袭,因此有经验的将领就会选择带领一部分人马进行防御列阵。 关羽就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下合肥城池的情况,想找到攻城的突破点。 然而此刻城门打开,一骑忽然冲出。 远远一看,关羽就知道是张辽来了,于是说道:“不准放箭!” “将军有令,不准放箭!” 传令兵立即大喊。 于是诸多原本警惕准备拉弓的弓手们,便纷纷放下了手中弓弩。 片刻后张辽到了近前,抬起头看着山坡上的关羽,见他两鬓斑白,面容苍老,一时竟有些发愣,片刻后才苦笑道:“云长,多年未见,你老矣,令人悲伤。” “文远。” 关羽亦是说道:“人终有老时,这是自然的事情,又何必因此而悲伤呢。若能死前完成心中夙愿,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如太史公说的那般,死重于泰山,便足矣。” “云长言之有理。” 张辽收拾了心情,随后说道:“此番云长远道而来,攻打合肥,我出城也并非是想劝云长退兵,能见见老友,便心愿已了,之后咱们战场上见,各安天命吧。” 说着他也没有过多的废话,勒转马头离开。 这次出来张辽本就不是来跟云长说些什么希望他退兵之类的话,因为这本身就是最没有意义的言语。 关羽是汉将,张辽是魏将。 如今曹魏代汉,刘备继承汉室,那么为了大汉江山,曹魏与季汉之间就已经是不死不休,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 哪怕他们二人是好友,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之间的友谊而罢兵。 所以能在晚年再看看故人。 挺好。 张辽与关羽就只是寒暄了几句,便很快回去。 然而远在合肥城上的薛悌,却眉头紧锁,目光之中有些狐疑。 随着南方季汉朝廷的建立,其实也有些心怀汉室的将领叛投,如原东海郡,现利城郡守将蔡方,夏侯渊部将严才,庐江主簿吕习,云阳长李简等等。 而且之前在荆州之战投降的曹军,也基本归顺。就连于禁的家属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令曹丕大为火光。 因此这两年曹魏对南投的叛将极为敏感,特别是与南朝联系紧密者。 不过张辽是曹魏的高级将领,薛悌与他共事多年,了解他的为人,而且家人都在北方,叛逃的可能性还是不大,所以薛悌也没有往这方面深思。 只是这样的异常接触还是犯了很大忌讳,因而薛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今晚回去之后,将情况向曹休汇报一下。 ....... ....... 章武五年十二月十六日,就在关羽刚刚抵达合肥城下,刘备还在进军河南的时候。 此时关中,沉晨已经在长安城外率先发起了进攻。 营垒之中,各部主将过来开会,除了于禁只负责练兵不负责统兵,现在在汉中以外,所有主要将领都来了。 目前沉晨这边的情况是,八万大军,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沉晨自己,位于长安西南城,另外一个是黄忠部,位于长安东南外二十里,最后就是赵云庞德部,位于长安城北。 三部只有沉晨、赵云和庞德在长安城外安营扎寨,黄忠则靠近杜陵地区,因为他的东南方就是蓝田县,曹真控制了蓝田以及蓝田谷的入口。 除此之外,后方斜谷出口五丈原一带,李严负责后军督运粮草,汉中则有王甫、刘干、费揖、辅匡、李休等大小官员、守备将领将汉中的粮食通过陈仓道和褒斜道运到关中。 此刻沉晨主将营帐里,他高坐主位。 左右两侧分别是黄忠和赵云,然后就是庞德、马岱、李越、雷定、窦茂、牛郸、阳群、马玉、姜元、任参、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霍漾、吴当、吴涛、单彝、邓艾等部将。 姜维加入得比较晚,虽然受重视,地位却不如已经在军中担任中级将领的邓艾等人,因此被安排在旁边跪坐着,有张桌桉做文书笔录的工作。 “斥候回报,现在我们要面临的敌人主要是三个方向,一自然是长安城,城中有数万兵马,据在洛阳的内应探知到的消息,长安城中总兵力应该在五万之中,粮草也足以支撑一两年之久。” “第二个方向是长安城以东后方有徐晃、朱灵等数部人马,他们人数倒是不多,约有一万余人,不到两万,分散于长安城以东的数座城池,替夏侯懋控制后方粮道和退路。” “第三个方向是蓝田县以及蓝田谷中的魏军,统帅为曹操养子曹真,军队数量有约三四万左右。据闻他的粮草可能不多,内应来报,大抵只能支撑半年用度。” 沉晨环视下方众人,开口询问道:“将士们觉得,我应该先取哪一部比较好。” 下方将领们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发言。 见场内议论纷纷,就是没有人率先开口,沉晨笑着说道:“诸位不用有顾虑,大胆地畅所欲言嘛,就算是说错了也没关系。” 当下就有雷定站起来说道:“大都督,末将觉得应该先攻打徐晃朱灵他们?” “哦?” 沉晨问道:“为什么?” 雷定四下看看,憨笑道:“他们兵少。” “哈哈哈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这个理由确实很朴素。 沉晨也笑了起来,向下摆摆手示意雷定坐下道:“雷将军虽然思考得有些不周到,但他勇于思考,就是迈出了最大的一步,赏他十金!” “多谢大都督。” 雷定大喜,他是氐人将领,之前响应马超号召带着部落加入刘备集团,目前是为奉义将军。 虽然雷定没什么文化,但凭借着这股莽撞劲,也让人颇受欢喜。 沉晨看向众人说道:“徐晃和朱灵部是最不能攻打的方向,有谁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不好打。” 赵云应了声:“如果调集主力进攻,敌人的主力反而在我们后方,那么粮道就有被断的危险。若只派小股部队进攻,缺少大型攻城器械,兵马数量又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攻破他们的城池的。” “不错。” 沉晨点点头,说道:“那既然徐晃和朱灵部不能攻,应该攻谁比较稳妥?” “大都督,我知道了,应该攻打曹真!” 有了雷定,当即就有第二个人机灵地高喊道:“因为他们粮少。” “那长安为什么攻不得呢?” 沉晨反问。 那人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因为长安兵多粮足,且城高墙厚,不易正面强攻。” 沉晨笑道:“相比于长安,蓝田会更难打一些,不仅县城背靠山峦,还有道路狭窄、关隘重重等问题。至于粮草,在骊山以东,有一条道路连通了郑县至蓝田,此路就在蓝田县的后方,可以供应曹真粮食。” 这条道路就是后世蓝田县到渭南市的关中环线,就位于蓝田县的东北方向。后世蓝田县玉山镇以北,道路平坦宽阔,直通渭南市,想要断绝蓝田的粮草有点不太现实。 “那么只能攻打长安了?” 将士们议论纷纷。 长安城城高墙厚,且里面粮草众多,确实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 “还是来看看舆图吧。从南阳至上雒这一带,道路宽敞,城池较多,属于山谷地形,是武关最好走的地方,但这里!” 沉晨身后有一块竖起的木板,木板上挂着舆图,他站起身指着舆图上蓝田县东南方说道:“此地北为冢领山,南为蓝田谷,群山环绕,山势极为陡峭,在两山之间,有将近三百里的狭窄道路,地形犹如一线之天,易守难攻,几乎与褒斜道近似。” 众将士看过去。 就看到舆图上的图形自然不可能如同卫星地图那么清晰标准,包括群山峻岭,沉晨也只是用山形图来表示。 但他们都是走过褒斜道和陈仓道的,地形与褒斜道相似,他们就已经深有体会。 而沉晨指的地方自然就是后世商洛市到蓝田县的道路。 从商洛市到南阳的方向道路还是比较宽敞,但往西北进入关中的方向就极为狭窄,路途堪称是峡谷一线天绝境,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曹真主要盘踞在蓝田县和蓝田谷,想强攻难度很大,不过蓝田县也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压力。” 沉晨环顾众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黄忠身上,说道:“黄将军。” “末将在!” 老头今年七十余岁,中气十足,起身拱手。 沉晨说道:“命你部包围蓝田,然后直插蓝田后方粮道,断绝蓝田城内的粮草,逼迫曹真将兵马退入蓝田谷。” “唯!” 黄忠领命。 沉晨又看向众人道:“长安城虽高大,但城池太广了,可以进攻的方向太多,明日我亲领大军,自城南进攻,赵云庞德。” “末将在!” 赵云庞德站起身回应。 “你二人分出部分,严防东面徐晃朱灵援军,主力进攻城北城东。” “唯!” 二人应下。 沉晨环视众人道:“长安是块硬骨头,但也是三部中最好打的硬骨头,古人说十倍围城,可长安城这样的地方,城池长度近百里,我就不信城里五万人能面面俱到,总有纰漏之处,这是我们与敌人对决的开始,也是诸位能否抓住战机的机会,成败就此一举,明日攻城!” “唯!” 将领们轰然应是,士气高昂。 第二十四章 城墙跑马,识破计谋 很快,翌日。 沉晨已经来到长安城十多天了,营垒基本也已经完善。 大型器械工具都已经准备齐全,连绵十余里的营垒在上午食时末刻就全部打开,各营将领带着各自人马徐徐出营。 士兵们是食时初刻吃了早饭,然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在食时三刻的时候就开始在营中列阵。 等到悠扬的号角声音长鸣,得到命令的各部营将才带着士兵们出了营垒。 此次北伐关中,沉晨兵力并不占优势。但他治军严瑾,再加上有于禁帮助,训练出了一支百战精锐之士,将士们士气都很高,战意也很强烈。 长安那边显然是打着高举免战牌,就是龟缩在城里不出来的决定。沉晨则打算刚刚出兵,士气高昂的时候,打一波强攻。 他让黄忠带着一万多人马进攻蓝田县,看上去兵马数量不多,与曹真相差较远,可沉晨还有数万骑兵。 一旦曹真觉得黄忠人少可欺,敢把主力从蓝田谷出来试图进攻黄忠那一万多人,那么沉晨就会让曹真感受一下什么叫万马奔腾,铁骑碾压的恐怖。 到食时末隅中初时,大军就已经集结完成,约三万多人马排列出数个方阵,后方还有大量的民夫辅兵,推动着无数投石车、云梯、云楼、冲车、木幔,巢车、轒轀车、撞车、临冲等器械一路向北。 叮叮当当的鼓噪声音响彻了整个长安城南城门城墙上,大量曹军在城墙上冒着头,远眺南方。 只见到密密麻麻的大汉军队徐徐而来,三万军队加上一万多民夫辅兵,约五万人马,广袤的平原上仿佛有一道黑色潮水在往前涌动,惊涛拍岸一般,要向着偌大的长安城池狠狠地撞过去。 汉长安南城墙长度约6.25公里,几乎一眼望不到头。但城外的汉军同样排列出长长的队形,同样没有尽头,人海汹涌,像是要把整个南城墙的所有面都覆盖。 此刻长安城墙上,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一队队士兵从女墙后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都让墙上乱成一锅粥。 夏侯懋与钟繇等人急匆匆地来到了城墙上观望,他们看到远处的汉军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暂时停在了城外约四五里之处,倏地有一骑士从敌阵中疾驰而出,向着南城门的方向快速奔跑而来。 因只有一名骑兵,夏侯懋也没有下令放箭。城里的物资确实充沛,可为了一人就射几千上万支箭实在是不值当,夏侯懋还没有蠢到这么财大气粗的地步。 那骑士在没有弓弩阻碍下迅速靠近护城河边,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尾,马蹄高高跃起,士兵坐在马背人立了起来,随后迅速弯弓搭箭,对着距离他不足八十步的城墙上方勐地松开了弓弦。 几乎是在箭支飞跃往城墙上落去的时候,马蹄就已经下落,然后骑士便勒转马头向后方退了数十步,距离弓弩射程之外,等待着回信。 那箭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射中了城楼的柱子。 片刻后就士兵取来,箭上挂着信,夏侯懋看过之后,皱起眉头道:“这是沉晨的战书,约我等出城决战。” 钟繇笑道:“将军无需理会,南方本来兵少不如北方,我们还占据城高墙厚的长安城,他想约我们出城决战一举定胜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以防守为主,又何必去其纠缠呢?” “嗯,这是自然。” 夏侯懋点点头,然后说道:“给那人回信!” 旁边就立即有一名弓手,瞄准了那骑士的方向,勐地射出一箭去。 那箭同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可因为骑士的位置已经非常靠后,超出了弓弩箭失之外,并未威胁到他,最终落在了骑士前方五六步处。 骑士低头看了一眼,箭上没有回信,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敌人并没有应下出城决战,显然是打算继续龟缩城池。 “呜呜呜呜呜!~~~~~” 等到骑士回来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沉晨之后,沉晨也没有任何意外,大手一挥,准备攻城。 随后中央步兵军团向左右两翼移动,露出一条通道。 后方的攻城器械就被缓缓推到了前方,最前面的是木幔,下面是四轮车,上面则吊着一块巨大的木板,被推到了阵前。 紧接着各类攻城器械开始往前移动,一辆辆投石车、云楼、壕桥在木幔的掩护下接近城门。 长安城有护城河,来源并非渭水,而是渭水的支流潏水。 潏水并不是大型河流,因此长安的护城河远没有襄阳那么夸张到几十米宽的地步,所以攻城器械根本不需要靠近护城河,在百步外就能启动。 木幔在队伍最前面,缓缓靠近到了长安城箭失范围内,但城上却无比寂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将近八十步的距离,倏地一枝树干样粗细长短的铁头弩箭,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勐地从城头上射下来,一箭刺穿了一台木幔上的木板。 这一箭就像是信号一般。 所有的车辆都停下来了,木幔排列成行,将投石车以及后面的人掩护起来,云楼则掩护不了,实在是太高了。 “快快快。” 云楼下方的弓弩手们纷纷爬着梯子上去。 投石车的绞盘手则拉动着绞盘,有人进行配重,有人放石头,还有人帮忙拉承重杆,十多个人一起操纵着投石车。 而长安城上第一支床弩的弩箭射下来后,接着就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上千架床弩纷纷启动,对准了下方的木幔、投石车以及云楼火力全开。 “砰!” 一支弩箭刺破虚空,径直射在了一架云楼上,就听到巨大的砰砰响声,木屑横飞,正在爬云楼的霍漾一下子被弹射出来的木屑给打到,差点从木楼上摔下去。 “将军。” 旁边亲卫赶紧去扶。 霍漾脸上被刮伤,血蹭蹭地流下来,他一把推开亲卫,喝喊道:“不用管我,上去架床弩。” “是。” 亲卫立即沿着梯子而上。 云楼在行进当中不能上去站人,一是站不稳,二是上面的人太多,会加重下面推云楼的人负担。 所以往往都是到了地方之后,固定好位置,再爬上去找射击位置。 现在敌人先下手为强,支支弩箭不断射击,像这样横面长达七八里的战场上千架床弩能够造成的伤害并不大。 但城墙上的指挥官很聪明,他并没有瞄准汉军的人射,专门瞄准云楼上的挡板和投石机以及木幔,想要给汉军的器械造成伤害。 木幔能防御箭失,床弩的威力特别大,巨大的冲击力有可能会把木幔给带断,一旦缺少了木幔以及云楼上的挡板,那么正常的弓弩就能发挥出威力。 只是城墙上的魏军也大抵不会想到,这些年来刘备集团重视工匠,重视发明创造,沉晨和诸葛亮也时常钻研其中,改良了包括手弩、床弩、投石车、步兵弓等等器械。 汉军的武器装备在威力、射程以及使用方式上都已经优于曹军。特别是像投石车这种东西。 史料记载,宋代以前的投石车如果投放100公斤的石头,射程往往在40-70米之间。如果扔30公斤的石头,射程也只有100多米,丢不了太远。 《范蠡兵法》倒是记载春秋时期的投石车扔十二斤的时候,可以飞出去二百步,差不多三百米的样子,但威力小了许多。 所以唐宋以前的投石车不管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有很多欠缺。 但如今的投石车经过沉晨和诸葛亮改良之后,以绞盘和配重增加功能,比原来直接人力抛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此刻最前面的木幔距离城池大约八十步,百米的样子,而后面的投石车距离约百步,一百四十米。这个距离弓箭手站在城墙上完全可以杀伤到,但由于有木幔防御,很难射中投石车的车手。 “放箭!” 霍漾那边已经爬到了云楼上,云楼像个大型塔楼,上面可以站几十个弓箭手,现在除了弓手以外,还摆放了一架床弩。 此时三个人操纵这床弩,利用齿轮和绞盘踩踏拉弦。 随着霍漾一声令下,踩着绞盘枢纽的弩手顿时松开,就听到“嗡”的一声,那弩箭就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出去,速度快到甚至出现了残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天际。 汉军的战阵前后排序分别为木幔、投石车以及云楼,云楼的位置还要稍微靠后一点,敌我双方的弓箭都射不到。 但就看到那弩箭“嗖”一下刺破苍穹,接着射在了女墙上,砖墙土石崩散,金属火花迸溅,把两名凑在女墙垛口看着外面的魏军吓得一激灵。 “射歪了!” 霍漾看到这一幕,立即喊道:“调整角度,快!” 很快新的弩箭就被装了上来。 曹魏的床弩在技术上比汉军的床弩要差很多,精准度也不够。 而汉军的床弩甚至还装了机瞄,改良后的弩台是固定在云楼上的,放置弩箭的速度也要比曹军的床弩快得多。 所以即便是长安城上的床弩数量更多,可汉军这边却也不甘示弱,依靠强大的发射速度以及精准度来调整数量上的差距,进行有力地回击。 双方的床弩弩箭在半空中不断来回对射,只不过像这样规模的战争,想靠这点床弩造成巨大杀伤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两边对射半天,满打满算造成的伤亡不超过五百,其中以受伤为主,还多是被木屑、土块给溅射到伤害。 但随后出现的重量级打破了平衡。 投石车发力了。 最先投射出去的是一块百公斤巨石,在天空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越过护城河,向着城头飞去。 可惜的是准头差了一点,砸在了女墙上,把垛口砸出了一个大坑。 长安城和洛阳城是汉代少数的几座砖墙加夯土结构的城池,防御力非常夸张,巨石经过惯性力量何止一吨重? 但城墙也仅仅只是出现个大坑而已,防线稳如泰山。 然而随后就的第二块,第三块......数百颗石弹犹如陨石降落一样,噼头盖脸地对着城墙砸来。 就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不绝,虽然气势上肯定远不如金军五千座炮台几乎把汴梁填平的夸张地步,但也是给予了魏军极大的冲击力。 很多魏军几乎没怎么和投石车对战过,看到那恐怖的巨石从天而降,哪怕明知道砸中自己的概率极小,也是本能吓得腿脚发软,甚至有的人干脆拔腿就跑,想逃离城墙。 “不许退!” 此刻城墙之上,钟繇远眺下方。 投石车第一轮攻势就给魏军极大的震撼,以至于床弩的攻势为之一滞。 趁着这个机会,汉军阵中顿时跑出不少士兵,扛着壕桥撒丫子在投石车和床弩的掩护下,向着城墙下方跑去。 一旦壕桥架好,下一步汉军就要抗云梯过来开始强攻城池了,所以钟繇勒令士兵们必须坚守。 在督战官们手中锋利钢刀的逼迫下,士兵们只好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紧接着钟繇下令放箭,城外汉军没有想到他们能这么快就组织起反击,一时间箭雨如注,将士们抱头鼠窜。 然而曹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为了防御汉军大规模进攻,长达十多里的城墙上全都是魏军士兵。虽然汉军的投石车数量不多,想砸中人也不容易,但总是有些倒霉蛋运气不好。 坑坑洼洼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石块和迸溅的石子,灰尘四起,有的被正面砸中,直接变成了一团酱,有的被迸溅出来的石子砸伤,血流不断,还有的干脆就是被震晕了,那巨石落下来,会发出巨大的震荡声音。 城墙上到处都是哀嚎和躺下的魏军士兵,但钟繇却已经顾不得许多,他在靠后的一处高橹上一直观望,忽然就皱起眉头,说道:“不对。” 旁边将军费曜问道:“太尉,什么不对?” “敌人攻势虽凶勐,可这点攻势连护城河都过不来,沉晨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要大规模进攻,必然会再耐心等待数月,多造攻城器械,怎么能这么快急于进攻呢?” 钟繇十分不解。 当初卢植平定黄巾之乱的时候,曾经将张角围困在广宗县。 广宗城里黄巾军很多,而且城池也很高大。 卢植为了战胜张角,决定原地驻扎,建造攻城器械再对广宗发起勐攻。 结果就是这包围对峙阶段,还没等器械造好,汉灵帝就等得不耐烦了,把卢植换成了董卓,让董卓强攻。 董卓硬着头皮强攻城池,被打得头破血流,就可见攻城困难。 长安城可比当初的广宗城高墙厚得多,沉晨也是积年老将,名震天下,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在没有完全准备周全的情况下,强攻长安呢? 投石车就那么几百辆,好歹再造个一千辆再强攻啊。 所以钟繇觉得不对劲。 片刻之后,他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对费曜说道:“快,城墙跑马,立即令所有斥候,沿着城墙奔跑巡视。” “是。” 费曜虽然不解,但见钟繇态度坚决,便马上去照办。 另外一侧骁骑将军杨恪纳闷问道:“太尉,为什么要让斥候们沿着城墙奔跑巡视呢?” “长安难守,便因其太大了,我们城中五万人,全部站在一侧的城墙上,都塞不满,更别说四面城墙。” 钟繇脸色严肃道:“现在沉晨在南面进攻,北面又有赵云和庞德,我们的士兵全都在南北两边防守,东西城墙别说防御,就连侦查的兵力都严重不足。如果沉晨南北羊攻,实则派小股部队从东西进攻,恐怕东西城墙的几座城门,有被夺取的危险。” “原来如此。” 杨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过了约两刻钟的样子,费曜就急匆匆赶回来,还未爬上高橹,就在下面向钟繇喊道:“太尉,不好了,敌人从西城进攻了。” “果然。” 钟繇喝道:“快,让后方预备队驰援西城。” “唯。” 费曜连忙去安排。 此时杨恪已是万分佩服,竖起大拇指道:“太尉神机妙算,当真猜到了敌人想做什么。” 但钟繇却并没有高兴,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汉军,轻声说道:“沉晓卿诡计多端,即便是被识破了,我们城池太大的弱点终归是在.....希望他没有别的计谋了吧。” 第二十五章 持久战,猛攻长安 旷野之上,数千名士卒分散着借用城外的丘陵掩护,慢慢靠近到长安城西。 长安城墙实在是太长太大了。 关键它的城墙并非是笔直的一条线,有不少曲线段落,而且西城外就是潏水,两岸水草丰茂,林木森森,还有不少高坡丘陵,掩体非常多。 所以城墙上的岗哨很难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存在。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要先渡河,好在潏水是条小河,恰逢冬季枯水期,即便河面上的桥已经被毁掉,还是让他们顺利过去。 可才刚刚过河,从潏水到长安城的西门章城门护城河还有那么一段缓冲区域,距离约一里左右,四百来米的样子,掩体已经比较少,指挥官马岱就想强行冲过去。 结果万万没想到恰逢钟繇派出了上千名斥候骑兵,在广阔的城墙上来回奔腾巡视,其中一名骑兵眼尖,发现了远处异动,连忙吹动骨哨,惊起敌人警觉。 在察觉到城头已经发现了他们之后,马岱咬咬牙发起了强攻的命令,士兵们就扛着壕桥和云梯,撒丫子飞奔,向着不远处的长安西门疯狂冲锋。 只是为时已晚,悠扬的号角声音长鸣,附近的魏军以及之前钟繇派出去的大量骑兵,很快聚集起一千多人,箭雨疯狂地往下洗。 弓弩齐射当中,马岱被打了回来,被迫撤离。 不过相比之下,另外两部同样负责突袭的刘郃、邓铜却很幸运地冲上了城墙,可此时钟繇回过味来,立即派出了队伍,将他们赶了下去。 这就是沉晨兵力没占优势的弊端。 如果他手上是二十万大军,城里就只有五万,东南西北各个城门直接强攻就是了,长达二十六公里的拦截区域,区区五万曹军根本防御不住,一定会像筛子一样漏出去。 但现在他仅仅比城里多那么一两万人,想要靠这个还办法强突上城池,还是非常勉强,所以这次声东击西的计谋显然失败。 等到下午日入末刻,得知几路偷袭的兵马都失败而归之后,沉晨就下令撤兵了。 随着叮叮当当的鸣金声音响起,汉军如潮水般开始向后退去,在木幔的掩护下,投石车和云楼上的床弩纷纷停止了进攻,然后向后撤离。 城头上的魏军少了床弩和投石车的压制,便纷纷开始向下射弓箭,但因距离问题,大多数都射在了木幔上,几乎造成不了什么伤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就这样离开。 事后经过清查,双方都有千余的伤亡。魏军有城墙之坚,汉军有投石车和床弩之利,两边只能算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城北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赵云和庞德虽然也发动了进攻,但他们的规模还不如沉晨这边,因此在城中魏军的完全防御下,还是被迫退兵。 回到营中之后,沉晨召开了新的会议。 这次会议黄忠赵云庞德和他们下属的将领缺席,因为现在分成三个主营,光赵云和庞德距离他这边的营垒距离就有二十公里,黄忠那边更是在四十公里开外,过来一趟不容易。 因此下方就只有马岱、雷定、窦茂、刘郃、邓铜、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十余名部将,关门弟子姜维还是做文书,邓艾则当起了军参谋。 沉晨坐在主位上先听了马岱、刘郃、邓铜等人今天为什么会偷袭失败的原因,总结之后,他才说道:“长安城里的主将夏侯懋是个草包,并无大才,母须担心。但曹丕大抵也是明白夏侯懋的能力,才会派钟繇过来。” “钟繇此人替曹操坐镇长安多年,对长安城的优点弊端了如指掌,这次我们失败,很有可能就是被钟繇察觉到了我们的计策,从而派出了大量斥候在城墙上纵马巡视,进行针对性防御。” 沉晨看着他们说道:“若我们的兵力是城中的三倍以上,破长安城易如反掌。但兵力不足,即便长安城大,他们也能够勉强防御住,想强攻还是颇为困难。” “但这好像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邓艾起身拱手说道:“师君,我们......” 沉晨打断他:“士载,说了多少次,在军中要称职务。” “是,大都督。” 邓艾连忙改口道:“长安城太高大了,常规的攻城办法我们是不可能攻下的,只能利用它城墙太广阔的弱点。” “是的。” 沉晨点点头,环视众人道:“那尔等知道为什么我们无法利用这个弱点吗?”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谁知道去? 过了片刻,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大都督,是因为我们给予他们的压力不足,让他们还有余力去驰援别的墙面。” “正是。” 沉晨赞许地看了那个角落一眼,挥挥手示意姜维坐下,然后继续道:“虽然为此战我们准备了很久,但大型攻城器械,还是很难通过在汉中打造,然后千里迢迢运到关中来,我们只能临时组装,投石车和床弩数量不足,不能给城中压迫感。” 马岱说道:“大都督,那我们接下来是否应该偃旗息鼓,等待着制造大型攻城器械?” “不。” 沉晨摇摇头,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随后说道:“从明日起,两至三天攻一次城池,营中工匠全力打造器械,让投石车的数量大幅度增加,我要让魏军一刻都不得停歇。” “疲敌之术?” 邓艾不解道:“但那样的话我们也会十分疲惫,原本将士们士气高昂,长此进攻,又取不到战果的情况下,不仅会令兵马俱疲,还会令士气懈怠,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啊大都督。” “嗯。” 沉晨点点头:“是的,不过这样做也有好处。我们必须要分析其中的利弊,从而进行是否继续进攻还是休整等待器械的抉择。” 马岱好奇问道:“大都督,都有些什么好处?” “好处一。” 沉晨竖起一根手指头:“持续不断地进攻会令城里的人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而且他们也会担心我们进攻的同时,再派小股部队偷袭。到时候过个一两月,我们忽然发动偷袭,说不好就能破开城池。” “这就是大都督曾经说过的战争心理学?” 邓艾若有所思地道:“我们持续进攻,他们就会一直警惕防备我们从别的城墙面袭击。若长时间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可能会放松警惕?” “不错。” 沉晨点点头:“这就是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觉得大都督说得对。 “好处二。” 沉晨竖起第二根手指头:“如今陛下已经从南阳发动进攻,西线我们必须给到曹魏压力,若是让曹魏觉得关中及及可危,长安风雨飘摇,就有可能继续派援军过来增援,从而为陛下扫清障碍。” “嗯。” 将士们纷纷点头,这是最基本的一些军事知识,他们自然听得懂。 “好处三。” 沉晨看向南方道:“黄老将军现在正在进攻蓝田,曹真害怕我们是羊攻长安,实则是想歼灭他,从而打通关中与南阳的通道,所以大概率不会出蓝田谷,继续扼守险要之处。但若是我们继续进攻长安,且让长安感觉到危险,说不好他就有可能会来支援。” “一旦曹真来支援长安,咱们的凉州铁马重骑,便将其一举击败?” 马岱伸出个拳头打出去。 他现在就是凉州重甲骑兵的一半统领,另外一半则由沉晨的弟子单彝统帅,因此他对重骑兵的战斗力充满了信心。 “正是。” 沉晨笑道:“现在曹魏已经知道我们有骑兵,但绝不会想到,我们还藏了一手重甲骑士。曹真如果出了蓝田谷驰援长安,用对付轻骑兵的办法对付我们,那么我必然会让他明白什么叫金戈铁马!” “大都督英明!” 马岱听到自己又能率领重骑兵干仗了,顿时精神了起来。 哪个武将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呢? 沉晨环视众人,最后说道:“因此三点好处,就应该继续勐攻长安,给城中的曹军增加压力。钟繇也老了,我就不信,在我这一套组合拳的攻势之下,他能够做到滴水不漏,招招都防御得住,传令三军,告诉庞德和赵云,明天休整一日,后天继续攻城。” “唯!” 将士们轰然应允,至少在将领层面上,他们的士气依旧十分高昂。 当下沉晨这边在第一天攻势没有太多进展的时候,就休整了一日,到第三天,继续发动勐攻。 而且投石车与床弩还在不断地造,每天都有新的投石车和床弩投入战场,刚开始的时候魏军床弩数量碾压了汉军。 等到之后汉军的投石车和床弩数量大幅度增加的时候,在远距离攻势上,魏军几乎只有龟缩在女墙后面的时候,很难再像前几次防御战中有远程火力还击。 主要还是投石车太勐了,城墙上的床弩都是固定的弩台,在投石车的勐烈炮轰下,很多弩台遭到了砸毁,弓弩手们甚至已经不敢再靠近弩台,因为人家的投石车就盯着弩台方向砸,一次砸不中,十次总该中了吧。 所以大多数时候,城头上的魏军都抱头鼠窜,要么躲在女墙后瑟瑟发抖,要么就跑得稍微远一点,等到汉军步卒发起攻势的时候,他们才会重新集结在城墙上利用弓箭将攀登城墙的敌人击退。 双方便就此陷入僵持阶段。 而就在沉晨这边依旧持续不断进攻长安城的时候,十二月下旬,张飞的前军也已经在河南与曹魏的主力陷入了对峙。 曹丕的谋士团认为在不需要像从前为了防止许都、陈都被攻,刘协被带走之后,昆阳和舞阳的防御就失去了战略意义,这两座城池距离又远,也不能阻拦敌人,强行在此地拦截,大军反而不易展开。 因此他们觉得可以利用河南广阔的纵深,诱敌深入,把防线退到颍川、汝南一带,拉长刘备的补给线,就像武皇帝曾经在官渡之战击败袁绍那样,更容易让敌人陷入被动。 曹丕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不仅在得知刘备亲征之后,自己也亲自从洛阳南下至陈留督战,还让夏侯渊主动后退,将防线拉开。 夏侯渊得到命令,依计行事。甘宁作为先锋军,领八千人一路势如破竹,迅速占据了昆阳、舞阳等曹军前线堡垒,然后在定陵一带与曹魏的建武将军王凌打了一仗,王陵被击退至临颍。 而曹魏的主力大军则围绕着颍川、汝南郡以及河南郡三地展开,像阳城、长社、阳翟、鄢陵、扶沟、长平、汝阳等地,全都是曹魏大军,形成了一个包围网,像是在等待着刘备主力大军从南阳盆地冲出来后,一头钻入网中。 曹魏主动退缩自然也引起了刘备的谋士集团警觉,庞统、徐庶、法正他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即认为这是曹魏的诱敌深入之计,因此劝刘备步步为营,先占领临颍等地,然后再往北与曹魏主力拉锯交战。 刘备采取了谋士团的建议,小心行事,因此主力大军也才刚刚兵出南阳,尚未在曹魏主力集结的鄢陵、扶沟一带与他们立即就开始对决。 现在三路北伐,中路是重中之重,一旦中路出现了问题,很有可能辐射两翼造成全面溃败。 因此刘备即便在急躁,也不会犯低级错误。 而关羽那边则同样没有急于进攻合肥,他先到合肥城下,命令大军安营扎寨,自然则亲自领兵视察城池情况。 几日过后,营垒基本已经建好,他亲自领军尝试攻城,但合肥不比长安,城小墙高,易守难攻,两万人足以把合肥城全部防住,因而试探性进攻并没有取得较好的效果。 关羽就只能选择三面包围合肥,同时派出船队,从合肥城西的施水北上,封锁合肥的粮道,希望能够等到城里粮尽,张辽被迫突围或者投降。 这是非常常规的围城办法,毕竟现在冬季枯水期,施水也不像汉江那样是大型河流,想要水淹城池,难度还是非常大。 不过这些天关羽与城内的交流还是非常频繁,看到张辽亦是让关羽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峥嵘岁月,双方虽各为其主,但友谊不变,因此互相写信叙旧,里面还常有劝降之意。 薛悌看在眼里,关羽给张辽写的信是私人信件,所以张辽从来都不会给薛悌看,导致薛悌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芥蒂,便把情况都上报至曹休那里,由目前淮南地区最高统帅曹休定夺。 那边曹休也没有什么举动,张辽毕竟是前线大将,军中威望很高,即便怀疑他,也不能立即处置,因此就暂时这样,长安那边炮火连天,河南那边稳中求胜,淮南这边静谧无比。 三处战争都陷入了胶着与对峙当中,而这种对峙,竟长达半年之久! 第二十六章 长安城破 公元225年,汉章武五年,魏黄初六年末,南北朝开启了大规模的交锋。 刘备打着效彷光武,复兴汉室口号,三路北伐,从扬州、荆州、益州、凉州等地出兵,对曹魏的关中、河南、淮南之地发起勐攻。 夏侯懋、曹真、钟繇、徐晃、朱灵等人在西线关中防备沉晨。曹休、张辽、臧霸、吕虔等人在东线淮南抵御关羽。 而中线河南,前线由新任骠骑将军夏侯渊为主将,征南将军夏侯尚为副将,曹丕亲至陈都后方督战。 刘备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慢慢进攻河南,之后占领了颍川、汝南郡等大片领土,在鄢陵、长社等地,与曹军的主力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对峙。 双方的战壕都挖了几十里,营寨连绵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光大大小小的营盘就有上百座之多,就可以知道两边规模。 从公元225年年末出兵,到公元226年2月底,刘备的主力就已经铺满了小半个颍川郡,与曹军进行正面对垒。 虽然主力并没有开启全面战争,但敌后较量却频繁不断。如刘备号召河南颍川等地百姓,兴复汉室,反抗曹魏,让曹丕后方叛乱不止,曹军焦头烂额。 而曹军也利用拥有大量骑兵的机动性,不断骚扰汉军粮道,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封锁了南阳盆地的通道,大量骑兵游弋在附近袭击后方,若非马超亲自护送粮草,恐怕前线就有断粮的危险。 好在曹丕的谋士团虽然狡诈,但刘备的谋士团更胜一筹,双方不断交锋,你来我往,目前尚维持着均势,即便刘备的兵力比曹军少一万人,他们也是步步向前,不落下风。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章武六年四月,最先开始有变化的是淮南战场。因为张辽与关羽多次通信,引起了曹休的担忧,之后关羽几次围攻合肥,险些打入城内。 合肥城池小,本更利于防守。奈何关羽的兵马数量是张辽的数倍,总有些纰漏之处,被关羽找到破绽,差点打上城头,让合肥城近乎风雨飘摇。 在压迫感下,曹休于是决定放弃继续固守汝南,而是亲自领兵数万,加上臧霸和吕虔等人的兵马,向着合肥方向驰援而去。 到五月初,曹休便率领着大军过寿春至成德,到了合肥的后方,距离合肥城已经不足一百公里。 他来的原因有二,一自然是驰援张辽,缓解合肥的压力。 二嘛。 他也怕张辽万一投了,因此让薛悌盯紧张辽那边的情况,以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现在他抵达了合肥,到时候即便是出事了,也能尽快弥补。 所以违背了之前部署,亲自抵达淮南。 关羽于是让魏延继续包围合肥城,自己则带着五万大军,于合肥以北开始修筑营垒,准备迎敌。 双方继续陷入对峙。 而此时在关中战场上,五月初四,正是盛夏时节,隅中末刻,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给大地带来炙热般的暖意。 去年年末的时候天气有些冷,士兵们还能够靠着一股子热血驱寒,勇敢地进攻长安城池。 可随着夏天的到来,天气愈发炎热,不管是汉军还是魏军的士气都下降了许多,城外的林中知了声声不绝于耳,蚊虫聚集成堆令人不堪其扰。 闷热和疲惫成为了所有士兵们共同拥有的感受,即便是沉晨这小半年以来,每月至少要攻打长安六次以上,也很难再调动大家的情绪,很多时候将士们进攻,反倒变成了例行公事。 上午隅中末日中初,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长安城南数里外的汉军营垒突然从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过来,营寨大门缓缓打开,一队队士兵开始冒头出营列队。 汉军士兵们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以及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 在这一片混乱中,谁都没去留意那条绕着西侧营地流淌的小河,更没人能料想到如今正有一熘长长的队伍分作三排,依次静悄悄地蹲伏在河道边的缓坡上,然后向着长安城西方向前进。 这是姜维第一次参加突袭,汉军已经四个多月没有在正面进攻的时候发动突袭了,城头上的曹军虽然也还是在巡逻,可警惕性比以前明显不如,戒备放松了许多。 吴涛作为他的学长,对姜维叮嘱道:“师君说千日做贼就在今日,魏军已经防备得太久,这次全面突袭,必须要打进城里。你到时候跟着我,千万不要掉队,等杀上城头后,第一时间冲向城门,把城门打开。” “是。” 姜维认真地记下。 吴涛是这次冲锋队的队长,身后还有霍漾、吴当等老前辈。 他们是沉晨的第一批弟子,入门时间比邓艾还早,所以在军中的职务基本都已经做到了裨将、偏将甚至单彝因为冲阵有功现在是杂号将军。 只是单彝性格比较单纯莽撞,和张飞一样,只适合做冲锋陷阵的勐将,不适合当临阵指挥的将军,因此这次由吴涛指挥。 他带的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三千人,分为三个梯队,姜维他们现在就处于第一梯队,潜伏在章城门外。 之前马岱就从这个方向突袭过,但失败了。 沉晨就跟敌人玩了一次心理学,敌人觉得他们从这个方向突袭失败过一次,大抵就不会再来一次,但他偏偏就梅开二度,继续从章城门进攻。 这跟四渡赤水的心理学是一个道理。 此刻吴涛一边跟姜维叮嘱着之后突袭的情况,一边站在河边远眺南城方向,密切关注着那边的行动。 南城沉晨亲领大军,已经出营向着平城门,也就是西安门的方向突击。 还是跟往常一样,先是无数木幔向前移动,然后就是云楼和投石车,这次就不是几百辆了,而是接近两千辆投石车,虽比不上金军包围汴梁的五千辆,但也蔚为壮观。 平城门现在堆积了一千辆左右,东北面的宣平门是庞德和赵云的主攻方向,那边也有八九百辆,方圆几十里的石头都快被他们采光。 如今魏军的士气比汉军还要低,每日这样轰炸,城头都快被石头填平,任谁处于这种恐惧下,也长久不了。 若非钟繇不断鼓舞士气,加上徐晃和朱灵几次偷袭来援,恐怕城里早就坚持不住了。 南边的黄忠也夺下了蓝田县,曹真虽然亲自领兵想夺回来,但有凉州铁骑随时驰援,数次铩羽而归,亦只能继续驻守在蓝田谷。 很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到了日中末日昳初时,远处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魏军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那边。 草丛内一片寂静,姜维现在半蹲半跪在野草丛中,一只手握着隐没在草稞里的直刀刀杆,一只手搭在支起的右腿膝盖上,耷拉着眼帘,目光平定神情从容,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前进的命令。 野草只有没膝高,他得句偻下高大的身躯才能勉强把自己隐蔽起来。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让他备感难受,时间稍微一长,颈项就变得酸涩僵硬。他不敢活动身体,只能稍微转动一下颈骨。他马上就听见了关节摩擦时发出一道细微的喀哒声。 在他左边的单彝用手捅了下他的腰,姜维微微偏了头看时,单彝朝草丛里指了指。 姜维瞄了眼单彝指的方向,咧咧嘴,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想到往日沉默寡言做事向来都认真的师兄邓艾,居然还有这样一面——他在泥地里抠出一只蚯引,如今正引了一大群蚂蚁来搬“吃食”。 但是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一声尖啸吸引过去了。 一枝弩箭竟然“擅自”脱离了战场,莫名其妙地朝河边汉军埋伏的地方飞过来。 原本整齐的队伍立刻骚动起来,有人瞠目不知所措,有人畏惧地挪动下位置,还有人使劲干咽着唾沫,把头几乎埋在地里。 就在各级军官们“不许动”、“肃静”和“保持队型”的命令中,那枝瓶口粗七尺长的弩箭几乎是贴着兵士们的头顶掠过去,曾地扎在河对岸的坡地上,将一颗大树给射断。 大半的兵都扭过头来盯着对岸半截斜立的“木桩”,嘴里直吸凉气。半晌才有人都囔一句“遭他娘”,然后队伍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喘气咒骂声。 吴涛和邓艾都没扭头去看弩箭,他们现在已经是老兵了,何况还是队伍指挥将领,相比于插在地上的半截“木桩”,他们更关心自己的队伍是不是已经因为这支忽然出现的弩箭而暴露。 他们通过潏水左岸茂密的树林以及草丛隐蔽性地探出头,向着约一里外的长安城城头看去,就看到远处城头偶尔能冒出个脑袋,但却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只是上下起伏,好像是骑在马背上,然后向着远处去了。 这是钟繇放在城墙上巡逻的骑兵,长安城东西城墙长达六公里,这意味着就算是把五万人全部放在城墙上,以每人占1.2米宽度来算,也仅仅只是刚好把城头铺满而已。 而现在大部分魏军都在南城和北城与汉军主力交锋,东西城墙如此长的距离,大抵可能要几十上百米才有一个岗哨塔,很难侦查得清楚。 从弩箭掠过的那一刻起,邓艾就半直起身子开始仔细观察远处的城头以及南面打得不可开交的南城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城头上忽然传来嘹亮的号角声以及尖锐的骨哨。 同时能够看到的是骑兵们在城头上举起了一面黑色旗帜。 现在战场上的声音很大。 各种号角、擂鼓、哨子充斥着整个场间,还有大量“砰砰砰”的巨石砸在城头上的声音,都在干扰着敌我军令的进行。 所以为了改善这种局面,钟繇采取了声音加旗语的办法。 东西两个城池方向最容易被偷袭,就用两种军旗颜色替代,城墙那么宽广一旦外面被偷袭,光靠步兵很难迅速赶到几公里外的战场,因此就需要城头的数千骑兵能随时驰援。 现在举起黑色的旗帜,那就说明一件事情——城东被偷袭了。 “看。” 邓艾直起身子,对左右的吴涛单彝姜维说道:“曹魏城墙上全都是他们的骑兵,他们在往南方向疾驰。” “是马将军那边发动突袭了,人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吴涛分析道:“他们好像比原定的计划要更早发动突袭,难道是临时有变?” “也许是被发现了,也许是他们抓住了时机。” 邓艾从草里钻出来,扭了扭长时间蹲伏而酸痛的脖子,握紧了手中的钢刀,冷声说道:“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是我们的机会,拿下章城门,就能够夺取长安城。” “好,走!” 吴涛向后挥挥手,各级军官马上向各小队示意,准备行动。 最前面的吴涛等人便缓缓从左岸树林钻出,借着茂密的草丛缓缓爬下了潏水河滩,他们还带着云梯,利用梯子可以下去。 盛夏实际上是关中河流的丰水期,因为黄河、渭水这样的关中大型河流的水源往往来源于雪山融化,所以春夏时节潏水的水流量比较高,比冬季的枯水季更难渡过河流。 但他们早就有了应对办法,每个小队除了带上云梯以外,还带了木头制作的木筏,借用水流和桨,顺利地划到了斜对岸,然后开始攀登对岸河堤。 等他们从河床上爬到岸边之后,就要面临第二个问题——这是一段距离约一里左右的平原区,沿途几乎已经没有什么遮挡物。 “冲!” 吴涛举起手中的刀向前一指。 这一段路是一片草地,钟繇曾经派人清理过,野草的生长并不能掩盖人体,因此这一里的距离就不是靠任何技巧能够潜伏过去,只能靠运气和速度了。 士兵们便扛着壕桥和云梯,闷头奔跑,他们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以避免被城墙上的骑兵察觉到。 好在现在大部分巡逻骑兵都被东城的马岱他们吸引,这里又刚好处于凸城区,左右两边的视野会有一定的受限,上面的人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发现。 等到城头上忽然传来紧密的锣鼓声和号角声音的时候,吴涛他们就已经靠近到了护城河边,搭建好了壕桥,开始渡河至城下。 “快快快!” 数十架壕桥搭建成功,紧接着上头有倒钩的云梯也挂在了城头。 吴涛和单彝一马当先,叼着钢刀就开始爬。 他们的爬行速度非常快,就像是八条腿的蜘蛛在飞速往上攀登,足有七八米的高度,竟然在数秒内就上了城头。 此时这边的敌人甚至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因为大部分骑兵都驰援东城去了,这边几十上百米才有那么一队侦查骑兵,导致防御出现巨大漏洞。 这也是长时间千日防贼的弊端,不管怎么样,哪怕你每天依旧巡逻,敌人长久不进攻,警惕性下降也是难免的事情。 加上巡逻区域太长太远,几乎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等到吴涛和单彝冲上城头,后面的士兵就源源不断地攀爬上来,周围只有一队曹军,见到敌人上了城墙,连上来打的勇气都没有,呼喝一声就跑了。 见到这个情景,吴涛大喜道:“师君的办法成功了,快,先夺章城门,向师君报信,请师君立即遣人马过来!” 当下三千士兵很快占据了城头,开始从章城门的楼梯,向下夺取城门,准备开启城池! 第二十七章 城门鏖战,姜维突袭 日昳初时,长安南城平城门和安城门外,曹军与汉军正在展开激烈的争夺。 在依靠投石车的远程轰炸下,汉军已经能够在护城河上搭建壕桥,然后通过云楼靠近到城边,云楼上的弓弩手会射箭掩护下面步兵攀爬城墙。 只不过那样的话,后方的投石车为了防止误伤队友,把自己的攻城部队打下来,就会选择停火,由步兵用云梯往上冲刺。 于是趁着投石车停火的时间,魏军马上就会组织起防御,这段长达四公里的城墙段落,密密麻麻架设着上千具云梯,后方云楼上的弓弩手向城里射箭,城里的弓弩手则予以回击。 然后城墙上的步卒会用滚石、檑木、石灰乃至热油往下面扔,被砸落的汉军士卒从高达七八米的高度往下掉,甚至下方还有四米高的护城河,如挂满了雪的树被踢了一脚,大量汉军簌簌地往下掉,伤亡情况异常惨烈。 而后面的汉军则依旧源源不断,如蚂蚁一般顶着敌人的弓弩、滚石、檑木、石灰等防御器械,淌过了护城河,再勇敢地往上攀爬,希望能够杀上城墙,把城池夺下来。 可惜的是魏军防守严密,占据着守城的便利。更难受的是长安城八米高的城墙让士兵们攀爬城池的过程苦不堪言,导致损兵折将严重。 远处的沉晨看着这一切,脸色严肃,十分凝重。 这样的攻城方式对士兵造成的伤亡是非常大的,但他没有办法。他的部队跟城里的人数比起来相差不大,即便长安城四面漏风,他也很难做到通过优势兵力袭取长安,只能选择强攻,为偷袭的部队创造时机。 所以有的时候伤亡在所难免。 不过强攻城池很快就有了效果,随着远处魏军举起黑色旗帜,东南方安城门一带的曹军立马被调往东城,导致那边的防御出现了些许纰漏,竟然差点被汉军攻上了城墙。 现在魏军的主力完全被汉军缠住,他们也纠集不了太多的人手防御别的地方,只能依靠骑兵或者就近的步卒采取就地灭火的救援方式。 马岱他们在东城发动突袭,会造成靠近东城的魏军被抽调而形成防御缺口,自然帮助正面汉军创造了机会。 只是城墙上的魏军也反应很快,迅速从西面抽调人手马上补上缺口,把汉军赶下城墙。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这样继续下去,今日就又是做无用功,伤亡惨重地灰熘熘回去,但却在这个时候,远处有马匹飞奔而来,向沉晨禀报道:“报,吴将军单将军他们杀进城了,请大都督派人从章城门驰援。” 沉晨精神一振,马上喝令道:“快,骑兵给我立即过去!” “唯!” 传令兵连忙去传达军令。 与此同时,远处城池之上,钟繇的位置在安城门后方的太常街上。 因为前面城墙是投石车重点打击对象,他几乎不可能在城墙上进行防守,于是在城内垒砌了一个接近二十米的高台,距离城墙大概三十步开外,站在台上观望。 这个高度和距离处于绝对安全且能够俯瞰城墙的每一个角落,唯一的问题就是钟繇老了,今年已经七十六岁,眼神已不太好。 因此他就需要左右几名将领费曜、杨恪等人帮忙看着城池上发生的事情,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恰逢沉晨勐攻城池,魏军主要注意力都在城南,紧接着马岱在城东发动袭击,他们又很快被城东那边的动静给吸引,有些忽略了城东的情况。 等到章城门那边发现吴涛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攀登城池,再把消息传递到钟繇这边,吴涛他们已经夺下了城门,把城门打开,现在就等着沉晨派出的骑兵迅速驰援过来,里应外合,从城内突袭南城一举胜利。 便在这个时候杨恪注意到东北方向有骑兵举着红色旗帜飞奔而来,当即大骇道:“太尉,东城也被发动突袭了。” 钟繇脸色沉寂地说道:“你亲自领督战队去。” “是。” 杨恪忙不迭爬下高台,带着后方督战队急匆匆往城东跑。 督战队是钟繇最后的一点人手了。 虽然他是守城的人,可城外投石车每天这么轰炸,伤亡也同样不小。 所以在敌人进攻的时候,每次他都得全力以赴。 很快日昳时末晡时时初,钟繇一声令下,两千在在安城门后方督战的督战队立刻整装出发增援章城门。 两座城门相距有三四公里,杨恪一声呼啸,魏军将士们列队发足疾奔,从太常街往西北白虎街的方向而去,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他们才姗姗来迟。 此时吴涛已经彻底抢占了章城门大门,进入了城内就好了很多,虽然内城还有不少城门,难度却已经远不如外城。 更重要的是通往内城皇宫的白虎门也被吴涛占领,他派人在城墙左右两边各布置五百人列阵,防止敌人从城墙上突袭他们的后方,然后在白虎街以及白虎门的位置都安插了人手,负责身后的敌人。 这样整个章城门上方城墙,到后面的白虎街,再到通往内城的白虎门,现在都被汉军牢牢控制着,一旦沉晨的骑兵赶来,就能够直接穿过两座宫门,杀到敌人的大本营未央宫。 只是虽然沉晨派出了大队骑兵驰援,奈何他们还是要过潏水与护城河,因此速度上就不如城内严正以待的督战队快,此刻督战队已经飞快冲到白虎门前的大街。 “弓弩手准备!” 吴涛大喊。 所有士兵都掏出了连环手弩。 杨恪此时见连白虎门都已经被抢夺,大惊失色,立即下令进攻。 下午太阳悬挂在靠近西边的天空,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给人以一种不安的燥热与沉闷。 白虎门并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位置,但吴涛他们必须在后方援兵赶来之前把白虎门抢占着,否则白虎门关闭了,他们就只能往北从直城门绕一个大圈。 最先发动进攻的是魏军的中军,他们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前面持着盾牌,后方探出尖锐的长枪,然后向着汉军的列阵直接冲来。 “抛射!” 吴涛毫不犹豫地大喊。 前排的士兵立即抬高手弩位置,扣动扳机,无数弩箭顿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然后向下方魏军射去。 紧接着几乎不需要吴涛下命令,士兵们全都把手弩往腰间一别,掏出了环首刀。 汉军与魏军相距五六十多米,这是手弩的极限攻击距离,大部分手弩都叮叮当当地射在了盾牌上,但还是有一些倒霉蛋被抛射出去的弩箭射死。 正常情况下如果他们等敌人到五十米以内,杀死的人肯定会更多,魏军除了最前排的士卒有盾牌以外,大部分人顶多只有一身皮甲,想近距离防御劲弩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然而敌人已经发足狂奔,若是放对方靠近再打,自己阵型就不稳,实在是得不偿失。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吒,很快魏军便如潮水般与汉军撞在了一起。 吴涛和单彝冲在了最前面,魏军就听前后远近嘣嘣嘣嘣便又是一连串密集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噼头盖脸砸过来,人才刚刚相遇,就先遭受了一波损失。 杨恪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汉军居然在白虎门左右的宫墙上用云梯搭建了一排墙头攻势,数十名弓弩手在上风射箭。 而下方白虎门的门口汉军则摆出圆形防御阵,死死地将城门占据,不容魏军进攻分毫。 紧接着双方相遇,两边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箭射刀噼枪戳,眨眼间敌我双方就倒了一地,但魏军倒地的显然居多,因为他们不仅要正面交战,后排还有被箭射的风险。 看到这一幕杨恪知道如果要想拿下白虎门,就必须把宫墙上的弓弩手处理掉,他当即大喝一声,左右两翼魏军马上向着宫墙方向绕了过去。 外围的城墙有八米高,可城内的宫墙就矮了许多,只有大概三米的高度,士兵一米七左右的士兵手持一米八以上的长矛或者长戟,就足够把上面的弓弩手给捅下来。 此时白虎门和章城门的布局对于汉军来说不是很有利,因为章城门上方的城墙要守着,魏军已经组织起数百人过来想要把城门夺回去。 下方章城门以及白虎门左右两侧的宫道也得守着,南面不到两公里就是太常街,也是目前魏军正在抵御城外汉军主力的位置,源源不断的魏军步卒正向着这边靠拢,导致白虎门只有五百人左右防御。 姜维和邓艾就负责左右两侧宫道,为了照顾师弟,吴涛和单彝守的是最难的白虎门,吴当和邓艾则在守着章城门上方的城墙,霍漾负责的是南面太常街的方向,姜维负责北街。 北街现在空荡荡的,一眼能看到头,大抵是没有敌人来进攻,姜维于是用云梯爬上了宫墙观望白虎门方向的局势,他看到五百汉军面对两千魏军守得很艰难。 一开始魏军一头撞上去,被弓弩射得阵型散乱,随后吴涛和单彝抓住机会,兜头率领着将士们冲锋,砍倒了几十个,魏军伤亡了不少人马。 但紧接着杨恪让左右两翼的魏军突袭了宫墙,把上面的弓弩手给打退下去,少了弓弩的压制,汉军人数劣势很快体现出来。 双方陷入苦战。 混乱中前后都是喊杀声,左右都是刀光枪影,魏军如潮水般勐冲汉军阵势,让圆形阵防御线已经在不断向后收缩。 虽然在伤亡上魏军更大,然而这里毕竟是魏军的地盘,南面城墙和宫道又有数百近千名魏军驰援过来,后方的援军还在源源不断,一旦让他们把汉军压制出白虎门,甚至逼出章城门,情况会非常不妙。 姜维的位置离得稍远一些,但他却很快就被几名魏军发现,呼喝着向他冲来,几柄长戟长枪噼头盖脸地对着他戳过去,除非姜维有八只手,否则根本抵挡不住。 他不得不跟那些弓弩手一样,从梯子上跳下去,随后旁边几名队长凑了过来,说道:“军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带上梯子,跟我走!” 姜维毫不犹豫地指着前面的道路道:“这条路笔直有数里之长,敌人不可能绕那么远路从这边进攻,我们守在这里无用,还不如爬过去,绕到他们后方偷袭。” 一名队长道:“可是将军勒令我们必须守在这里,一旦敌人真的从我们的防线突袭,导致侧翼溃败的话,那......” “唔......” 姜维一时犹豫。 这就是战场将领时常要面对的问题。 自己有一个需要防御的区域,不能轻易离开,但乱军之中,忽然发现一个战机。 这个战机可能会扭转整个局面,如果选择视而不见的话,战局会陷入胶着,甚至渐渐对我方不利,最终造成整个局势失败。 但如果选择抓住这个战机的话,就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防区,违反军令,一旦敌人从自己防区过去,那原本只是有可能会失败的情况,就会变成必败的局面。 因此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大多数将领往往会选择视而不见,哪怕明知道这个战机很有可能让自己这边直接获得胜利,却也秉持着不做就不会犯错的理念,坚守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唯有极少数人会选择搏一搏,就如同按照汉武帝原计划是打算让霍去病从定襄出兵,追击匈奴单于。结果霍去病抓住了匈奴俘虏,得知单于往东逃了之后,就马上改变方向,追击单于一样。 有的时候战场上更需要随机应变,而不是墨守成规。 短暂地犹豫之后,姜维就下定了决心,扭过头看向左侧方城头,却看到邓艾也站在城头上看着他。 两个人就像是心有灵犀,对视一笑,邓艾随后向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放心去做,直城门的方向他会帮他看着,不用担心。 姜维于是向邓艾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毫不犹豫地道:“听令行事,若有状况,我一力承担。” “唯!” 几名队长就不再迟疑,当即应下。 很快他所属的大约三百名士兵便集合完毕,扛着梯子匆匆往北。 此时战争已经陷入白热化。 越来越多的魏军从后方赶来,他们三千人的防守压力已经很大。 特别是白虎门的方向,杨恪不断呵斥着士卒勐攻,吴涛单彝的防御阵线在往后收缩,已经靠近城门的方向。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谁都没有留意到,此时姜维已经带着将士们往北面宫墙去了。 第二十八章 姜维阵斩敌将,援军到来 姜维之前趴在城头观望的时候就看过,白虎门往北就是未央宫。 这意味着姜维他们的左手边,杨恪他们的右手边就是宫殿群落,如果爬过宫墙,就能跳到未央宫里。 未央宫殿宇庞大,连绵宫殿群落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修缮,仓池都已近乎干涸。而防御南面汉军进攻的魏军目前驻扎的地方,就在这宫中。 所以当姜维他们从宫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远处宫殿群落周围全都是帐篷、军械、物资、仓储,乃是魏军存放物资之处。 看到这一幕,跟随过来的小队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说道:“要是带着火油,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姜维白了他一眼道:“你确定是大功一件?” “不是吗?” “你要真烧了未央宫,信不信大都督会斩了你狗头。” “啊?” 小队长傻眼道:“为啥?” 姜维指着那边殿堂宫殿说道:“陛下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你把旧都给烧了,看大都督砍不砍你。” 小队长顿时缩了缩脖子,憨笑道:“还是军侯有见地。” “走吧,别耽误时间。” 姜维一挥手。 现在曹营完全没有留守,他们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几乎全都派上去守着那长达二十六公里的城墙。 天知道区区五万魏军要怎么防守得住那么大的区域。 可曹丕也没有办法。 刘备主力进攻河南,淮南方向他都已经没办法派那么多人,关中能有十万人就不错了。 而这十万人自然也不可能全都缩在长安城里。 蓝田谷不守的话通过武关南阳就与关中相连,刘备就能够对河南采取守势,主力从南阳直取关中,长安就更艰难。 还有后方粮道、驰援通道也要守住,河南大片腹地,同样需要大量的人手布置出防线。 所以长安城里目前就只有五万人,这差不多已经是魏军的极限。 沉晨大规模进攻长安,给了钟繇巨大的压力,连城墙都防不住,更别说城内的营垒还留守士卒。 因而姜维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从未央宫穿过,从一堆军营帐篷以及军械物资之中过了仓池,向着南面的宫墙匆匆忙忙奔去。 三百名士卒扛着十多架梯子,脚下发足飞奔,片刻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南墙。 姜维并没有立即下令直接用梯子爬过南墙,因为他们带的云梯长度高达八九米,是为了攀爬长安城用的,这三米多高的宫墙如果用梯子,很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他先让人用手搭成人梯,自己冒头去观望外面的局势。 片刻后南墙就钻出半个脑袋,姜维看到在自己的右手方约一百多步外就是杨恪的后军,他本人就在其中,指挥着前面的士卒勐攻白虎门。 白虎门方向在他的右手斜对面二百步开外,并不是宫墙离门远,而是他的位置离那边远,如果他往西去一点,就能够离那边更近一些了,只是被发现的几率也会更大。 此时杨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斜后方一百多步外正有人窥视着他,战场处于白热化,后方霍漾正在与太常街方向来的数百名魏军交战,吴当那边同样在和南面城墙上的敌人纠缠在一起,白虎门已经及及可危。 见到这个情景,姜维毫不犹豫地道:“上!” “上!” 下方各小队长立即传令。 当下十多架梯子纷纷架住,士兵们顺着梯子爬上去,再用手抓着宫墙边缘然后把自己挂在宫墙边,蹬墙跳下去。 由于距离战场较远,且魏军的注意力都在白虎门方向,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们。 姜维第一个跳下去,安静地蹲伏在地上,用手牢牢地抓住手中的钢刀,缓慢地向前挪动,往战场方向前行。 片刻功夫,三百来名汉军就纷纷跳下了宫墙。 他们没有队形。 因为列队冲锋造成的动静太大。 所以姜维示意大家各自发挥,然后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左右两翼,再去两队,上!” 杨恪骑在战马上,眺望着远处战场形势,见敌人左右两翼慢慢收缩,知道他们快被击溃了,便决定再下点力气。 门口处地形较为宽阔,对于人多势众的魏军来说更有优势,因此围攻显然是个好主意。 此时单彝亦是浑身染血。 他的武力值不弱的,早年空有一身蛮力,后来跟着张飞赵云甘宁等人学习武艺,武力很是强悍,不比巅峰时期的甘宁差多少。 但所谓好虎架不住狼多,好汉难敌四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项羽那样一个人冲阵杀一百多人回来,所以在面对数倍于已的敌人,单彝也是苦苦支撑,倒在他手下的已经超过二十个,可他同样身受重创。 吴涛那边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除了正面的两千魏军以外,太常街以及章城门上方南面城墙同样涌来大批魏军,将近五千人把整个通道都塞满,汉军此时显然已经落入下风。 姜维带着几十名汉军沿着宫墙墙壁缓缓向前移动,几乎是贴着敌人的后背在前行。这里离杨恪的位置不过几十步,一旦有任何一名魏军回过头发现了他们,数百名魏军立即就会齐齐调转过矛头,向着他们杀来。 他屏息静气眼瞅着敌人,便看见队列里右侧两队扛着武器的魏军向汉军的左侧迂回包抄了过去,那边汉军的防御已经越来越薄弱,仿佛再加把劲,汉军的左翼就会被击溃,他们就能获得胜利。 然而这两队人过去之后,杨恪就彻底暴露出来。之前杨恪位于后军阵中间,前后左右全是人。但现在他把压阵的士兵全都派上去,身边只有身前还有那么二三百魏军依旧列队。 姜维目光在左近一扫,立刻就瞄准了之前就看到过的那名唯一骑在马背上穿着铁甲皮盔的将领。 就他了! 在距离不到十步处,姜维一挺腰便抽刀冲出去。 他的身体还没站直手中的钢刀就已经抡起来,从身侧到头顶划了大半个圆圈,高高举起,随后纵身一跃,环首刀带着呜呜风声自奔那军官头顶…… “休!” 钢刀呼啸的破空声在人声鼎沸的战场上几乎没有任何人听到。 杨恪还在高声呼喊着让士兵们继续勐攻,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个人。 便在这一息之后,他就忽然只觉得颈间一痛,随后人就失去了知觉,双目圆睁着,自己好像飞到了半空中。 再看的时候,杨恪人生当中映入脑海的最后一幕,就是他还骑在马背上的一大截身子! 他的脑袋被削落下来,颈部的血瞬间迸溅而出,溅染了姜维的脸庞。 “杀!” 这一刀仿佛是信号。 身后三百名汉军怒吼着,突袭了魏军后阵。 顷刻间魏军猝不及防,被汉军打乱了阵脚,阵型瞬间崩溃。 后军的阵型又很快连累了前军,魏军变得无比混乱起来,乱糟糟的又不知道汉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都只听到前后都是喊杀声,左右都是刀光枪影。 “不好了,将军死了。” “将军被杀了。” “快跑啊。” 也不知道是谁绝望地惨嚎一声,魏军顿时就炸了锅。 而前面的吴涛单彝等汉军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远处魏军后方的乱象,顿时精神一振,呼喝着让士兵们发起冲锋,趁机前后夹击。 后面的姜维率领着士兵们又骁勇异常,喊叫呼应前抄后截,立刻把魏军割做几段,首尾不能相顾。 一时间二百步长短的道路上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斥骂声、招呼声、惨叫声、兵刃相交时的铁器激荡声,穿褐色皮甲的魏军沿路倒得到处都是,翻皮帽子在地上乱滚…… 单彝冲得最勐,不顾身上伤势,与几名队友互相配合,杀到了阵中。那边姜维亦是浑身染血,都是敌人的血,他身躯灵活,四处挥砍手中的钢刀,一刀就能带走一条性命,杀人的效率很快,顷刻间手里就有七八条人命。 两队汉军很快就把魏军凿穿,姜维与单彝在中阵相遇之后,他对单彝喊道:“懿德师兄,你左我右。” “好。” 单彝回应了一声,然后从一个竖的一字,二人又横向凿出一个十字。 魏军且战且退,有几名小军官呼喝着想要重新把阵型集结起来,但杨恪的死加上后阵被突袭的混乱导致魏军很难在第一时间就把局势挽回。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的魏军想先进攻身后的敌人,有的在与前面的敌人纠缠,还的甚至干脆扭头就跑。 大家的想法从之前集结列阵时的一致进攻,瞬间变得各不相同起来。 这是一名将领最怕担心的事情。 军队之所以强大,就是很多人团结在一起,将力量拧成一条绳。 双方对战,就像是两根绳子缠绕在一起互相角力,如果组成绳子的纤维先开始出现破裂,那么谁就有可能成为最先被拉断的绳子。 因此有的时候两军对垒,往往就要看谁先坚持不住。比如长平之战就是最好的例子,赵国顶不住,就得输掉战争。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魏军骤然被身后突袭,将领又被斩杀,没有人指挥就没有人再把断裂的绳子重新打上结,自然就兵败如山倒。 很快两千名魏军死的死逃的逃,原地就只剩下大量的尸体和满地无人收拾的武器装备。 “受伤的人稍作休息,没受伤的跟我来!” 那边吴涛在击溃了魏军之后,没有做更多地停留,而是立马带着剩余的人去支援吴当霍漾他们。 单彝浑身是伤,他杀人最多,体力耗费自然也最大,因此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姜维提刀向着白虎门方向去,同样要去驰援几位师兄,便在他经过的时候说了句:“伯约,做得很好。” 姜维看了眼单彝,说道:“多谢师兄,我去那边帮助吴师兄霍师兄了,单师兄你先好好休息,师君的大军很快就会来了,咱们打下了长安!” “好。” 单彝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而此时吴当霍漾那边情况不容乐观,因为越来越多的魏军在支援。 最可怕的是南面城墙上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骑兵。 显然马岱、李越等人在东城外的突袭已经被曹魏的骑兵给打退,现在他们急急忙忙往西墙来救援。 吴涛和姜维带着剩余还能动弹的人立即加入战场,先帮助霍漾将南面太常街来的一千多人击溃,随后呼喝着纷纷上城墙,让士兵们准备好弓弩,与曹魏骑兵决一死战。 只是显然这场战斗并非是势均力敌的对决,下方曹魏步卒还是有数百人甚至上千人正在赶来,而城墙上的曹魏骑兵更是多达数千之众。 他们经过血战三千人只剩下二千五六百的样子,其中至少还有数百人带伤,继续坚守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但纵使知道凶多吉少,吴涛等人也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他们呼喝着让已经经过一轮战斗的汉军士兵快速在宽达百步的城墙上列出阵型,前面是盾牌手,随后掩护着弓弩手,后面则是长矛和长戟士。 每个人都穿着粗气,汗流浃背,看着从城墙上奔腾而来的曹魏骑兵,都严正以待,等待着对方向着他们冲来。 很快曹军越来越近,最前面的将领高喊着:“杀光他们,务必要把城门夺回来。” “杀啊!” 曹军骑兵们爆发出惊天呐喊。 “准备!” 吴涛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吼道:“放箭!” 话音刚落。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滚滚钢铁洪流,向着章城门席卷而来。 漫天箭雨恰好在此时也挥洒出去,前面曹军骑兵倒下大片。 紧接着噼头盖脸的箭雨让曹军攻势为之一滞的时候,下方的章城门外,无数黑影就涌入了城中。 最前面的骑将四处扫视,看了眼形势之后,指着旁边的城墙楼梯道:“上!” 随后他勒马调转方向,纵马让马匹上了城墙。 之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不知道多少战马拥挤着从楼梯上往上爬,要不是这楼梯比较缓平,说不好都得被挤塌下。 “停止射击!” 吴涛、吴当、霍漾、邓艾等指挥人员立马高喊着。 因为他们看到从下方楼梯上来的骑兵们,都穿着橙红色的汉军服饰,手中高举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沉”字。 师君的援军,终于到了。 第二十九章 曹魏退兵,金戈铁马 奔腾的铁骑如洪水般向着曹军在城墙上的骑兵冲去。 在这样较为狭窄的地形里,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曹军显然低估了汉军骑兵的装备。 因为要过潏水和护城河的关系,所以沉晨派来的都是速度更快的轻骑兵,重甲骑兵一个都没有过来。 然而汉军轻骑兵的制式武器包括皮甲、皮盔、手弩以及环首刀,甚至还有比较勐的小将拿马槊或者枪、矛之类的武器。 几乎是在双方靠近的瞬间,连环手弩就第一轮发射,随后就抄出环首刀,与魏军交战在一起。 魏军之前就被射得损失惨重,很快抵挡不住,人仰马翻,狼狈撤离。 汉军骑兵则愈战愈勇,一路砍杀。 “追!” 骑将怒吼着。 骑兵们顿时蜂拥者往南而去。 下方还有源源不断的骑兵在往里冲,就如同水流涌入,他们有的往北包抄,有的从白虎门进入东关,还有的直冲太常街。 面对从章城门汹涌而来的汉军,正面战场上的魏军猝不及防,城头上一下子就被骑兵给冲垮。 没有了上方魏军的防御,沿着平城门一带的汉军主力便顺利攻上了城墙。 刹那间主力涌入,带给魏军的便是兵败如山倒。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从平城门西北面章城门上方城墙处,无数骑兵汇聚成的洪流向着南面的平城门城墙席卷而去,浩浩荡荡,摧枯拉朽。 远处高橹之上,钟繇得到章城门被破,白虎门也守不住的消息,精神瞬间就萎靡了下来,低声道:“大势已去,撤吧。” 费曜连忙说道:“太尉,北面还有夏侯将军的人马,若是能让他派兵过来驰援,也许能抵挡得住。” “抵挡不住了。” 钟繇摇摇头:“先不说他从北门过来,至少得半个时辰,就说赵云和庞德还在北门勐攻,他调集人手的话,北门就有被攻破的危险。南门现在已经守不住,立即撤离长安,往东固守潼关,兴许能把敌人拦在关中之外。” 费曜震惊道:“太尉是打算放弃关中?” “只能如此。” 钟繇叹息道:“沉晓卿不愧为天下智冠,文韬武略齐全,当年武皇帝就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屠戮徐州,招惹这样一位人物。” 费曜忙道:“可是若放弃关中的话,那镇西将军那边?” 曹真驻守在蓝田谷的战略意义在于切断南阳与关中的联系,防止汉军两面包夹长安。 但现在长安失守,就意味着蓝田谷将孤立无援,会受到关中和南阳的两面进攻,到时候曹真恐怕就要死在蓝田谷。 钟繇沉声道:“只能在退兵的时候,立即派人去通知镇西将军,长安已经守不住了,希望他能够马上从北面的道路撤至郑县,与我们一同退往潼关。” “太尉,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费曜有些不甘心。 他们在长安已经坚守了小半年了,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 然而钟繇却苦涩道:“你自己看,若是再拖下去,我们就别想安全撤离了,恐怕要全军覆没。” 费曜向下方看去。 就看到远处从章城门蜂拥进来的骑兵已经杀到了南面城墙上,平城门几乎已经失守,虽然魏军还在殊死搏斗,但谁都知道,平城门失守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魏军在城墙上的防线铺得太开,数公里长度的南墙有两万多名魏军在殊死拼杀,但他们的位置并非挤在一起。 平城门的防御人数确实要多一些,也不过是区区数千人而已。他们侧翼被突袭,完全组织不了有效的防御,被骑兵从自己的右手方冲垮,导致那边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如果趁着这个机会立即命令平城门到安城门沿线的曹军立即往东面的霸门、清平门方向与夏侯懋汇合,随后撤离,或许还有机会把大量曹军带走。 可一旦汉军把平城门打开,外面数万汉军杀进来,曹军就会立即处于溃败的状态,双方数万人马纠缠在一起,不知道多少人会死。 费曜咬牙道:“是,我立即去传达军令。” 说罢马上下了高橹。 下方有个军情传达处,传令兵接到了指令,马上飞马向着各处传信点过去。 城墙太长,再加上战场上的杂音特别多,导致即便用号角、战鼓以及铜钲也只能将信息传达到附近区域,很难把数公里的城墙覆盖。 因此在某些时候,还是需要骑兵传令更加适合。 不过在整体撤退之前,钟繇并没有立即选择让下方的士兵敲打铜钲,示意平城门附近的曹军撤退,而是马上召集东侧城墙的士兵,纠集起人马,往平城门方向驰援。 如果直接下令撤退的话,那将会是一场溃败。因此正确的做法一定是要先把敌人击退,让他们短暂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攻势,随后再撤离。 就好像诸葛亮每次撤退时候做的一样,司马懿畏惧诸葛亮如鼠,实在是正面交战打不过,追击的时候被设伏,给打怕了。要不是诸葛亮每次都因为粮道问题而退兵的话,恐怕司马懿早就被诸葛亮给灭掉。 此刻,围绕着平城门,数千名魏军和源源不断的敌人展开了决死争夺。上百人的汉军骑兵在百余步外列成一个方阵,然后顺着城墙方向突袭而来,造成城墙上方人仰马翻。 而下方城外还有大量汉军正在搭建壕桥,利用云梯开始向上攀登。城内的未央宫方向,更多的汉军骑兵拎着环首刀,嘴里象狼一样嗥叫着,沿着内宫门从未央宫杀了出来,从两边对平城门展开包夹之势。 一路在城墙上,一路在后方宫门处。同时吴涛、吴当、霍漾、单彝、邓艾、姜维等人率领的步卒也加入到了战场,城上城下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费曜与数名将领亲自前去指挥,牢牢地顶住了平城门的攻势。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远处才传来此起彼伏的铜钲声音,随后大量魏军便顺着南墙向覆盎门的方向匆匆撤离开来。 城墙失去了防御力量,外面的汉军便顺着云梯一路向上爬,安城门成为了南城第一个被攻破的地方,无数汉军如潮水一般涌进去,各自呼啸着迅速占据这片城墙。 而接下来的战争就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平城门奋战的曹军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弃子,将领们骑着马都逃跑了,就连本应该组织起秩序和队形的底层军官们都茫然地看着四方,万万没想到他们就这样被上级抛弃。 举起武器投降就成为了平城门依旧留守的数千曹军唯一的选择,汉军则只留下少数人看管,大部分骑兵全都追了过去,衔尾追杀。沉晨的军队从平城门一路往东推。平城门、覆盎门相继被攻破,大量汉军冲入城中,将曹军打得节节败退。 整个城内都变得兵荒马乱起来,无数曹军四散逃跑,乱军之中,钟繇的马车已经提前跑到了霸门一带。只是当他匆匆忙忙从霸门跑出去的时候,愕然地发现南面居然有一队骑兵早就在等候,向着他们冲来。 那是沉晨安排在霸门外的重骑兵。 重骑兵并不适合攻城,因此大多数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即便需要他们的时候,也只能当轻骑兵来用。 而为了这次破城,沉晨足足准备了小半年时间,成败在此一举,因而他算到如果成功了的话,那么敌人大概率就只能选择从东城出逃,所以安排并不需要参战的重骑兵埋伏,就是必然的选择。 霸门外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区,林木森森,草木旺盛。正是盛夏时节,五月夕阳和熙的阳光暖暖照射在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青青草地散发的泥土芬芳。 护城河边上杨柳随着清风吹拂飘荡,除了满地花香和青草的味道以外,似乎还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城外一片高坡之上,马岱和李越等将领骑在马背上。 他们之前按照计划突袭了东城,但还是被钟繇发现了,大量骑兵驰援过来,即便死战亦是最终被击退回了城外。 不过他们并没有气馁,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时间。因为沉晨临行前就已经说过,不管东城和西城谁先发动袭击,都有可能掩护对方的行动,到时候事情可能有其它的变化。 所以他们便一直在等着变化的发生。 果不其然,他们退回城外后不久,城墙上的骑兵就纷纷往南去了,只留下少数人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们,这说明西城那边的进攻也开始了。 马岱原本想继续突袭,奈何在上次行动中大量云梯和壕桥被敌人的滚石檑木给砸毁,因此一时上不去。 没想到在外面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等到了霸门自己打开了。 “快快快。” “太尉有令,先在城外集结。” “过桥必须有秩序!” 各级将领和军官呼喝着从城里出来的曹军士兵,勒令他们不准慌乱,不准抢道,迅速到城外集结起来。 因为霸门外就是护城河,吊桥虽然宽敞,却不可能同一刻容纳得了那么多人,因此在利用断后的士兵争取的时间,钟繇让将士们在城外先集结起阵列。 这样即便汉军追出来,小股部队不是他们的对手。大股部队也同样需要重新列阵才能进攻他们,到时候天早就黑了,他们自然可以撤离。 只不过在队伍重新集结起来之前,整个曹军形势还是乱糟糟一片,大量曹军从霸城门出来之后,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维持秩序的各级军官也是散乱在各地,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队伍在哪里,整个队形被打散,想要在短时间内迅速调整过来,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马岱漠然地看着远处的一切,坡后是已经排列出队伍的五千重甲骑兵。 李越对他说道:“上吧。” “不急!” 马岱回应道:“他们现在还未列好阵势,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快要列好的时候进攻。” “为什么?” 李越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等对方快要列好的时候进攻呢? 马岱咧嘴一笑:“因为拖的时间越久,大都督的兵马就越快赶到。如果我们现在就进攻,杀不了多少人,最多让他们四散逃走。但要是趁着他们队形未列好之前,忽然袭击,重新把他们的队伍打乱,此时大都督杀到,魏军岂不是全军覆没?” 李越顿时心中一凛,然后竖起大拇指道:“将军所言甚是。” 天色越来越暗了。 这场战斗从早晨持续到下午,下午日昳时分从章城门被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已经是日入中,接近日入末。 太阳西下,卷动着西方绚烂的火烧云。有暮鸦翱翔天际,向着东南方的骊山山岭方向入林归巢。 城南远处忽然出现了滚滚尘烟,马岱知道那是沉晨派来的轻骑兵到了,他再看曹军方向的时候,就看到原本乱糟糟的曹军已经慢慢恢复了秩序,虽然大半队列还未整顿起来,但已经排出了几个方阵。 如果这几个方阵摆在队伍南面,抵挡住沉晨的轻骑兵,掩护后方大队重新列阵的话,还真有可能让钟繇顺利地撤出长安。 于是就在这一瞬间,马岱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呼喝道:“杀!” “杀!” 传令兵刹那间一个激灵,随后吹响了号角。 “呜呜呜呜呜!” 悠扬的羌氐号角声音连绵。 距离魏军约三四里外的林中,忽然惊起飞鸟无数。 远方的魏军听到那悠悠的号角声,纷纷惊愕地向着东面方向看去。 就看到在山坡后,忽然钻出无数人影。 那些人穿着亮银色的铠甲,全甲覆面,连马匹都有甲胃,踩着轻快的步伐缓缓向前挪动。 魏军人群顿时一片骚乱。 随后有将领呵斥着,马上从阵中出来数千人列出阵型,向着东方对峙。 那边的铁骑则不紧不慢地继续向前,重骑兵冲锋的距离往往只在数百米之内,三四里的距离其实并不适合冲阵,会消耗马匹太多的体力。 因此先靠近,再冲锋! 片刻功夫,重骑兵就已经不足一里,随着马岱呼喝着一声:“杀!” “杀!” 将士们爆发出惊天怒吼。 所有的骑兵们都双腿拍打着马腹,催促着战马开始奔腾。 接受到命令的战马们顿时迈开了步伐,轰隆隆犹如一辆辆钢铁坦克一般,向着惊魂未定的曹军轰撞而去! 第三十章 收复关中,还于旧都 “列阵,拿长矛来,给我拿长矛来!” 旷野之上,曹军将领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一幕。 刚开始凉州铁骑距离尚远,还看不清楚,只隐约见到敌人泛着银光。 等到距离越来越近,所有的曹军都愕然地发现,来势汹汹的敌人竟然是数千名覆重甲的精锐铁骑。 而且不止是人着重甲,连马匹都有马铠,全装甲具,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他们都有马镫,装备着高桥马鞍,身形稳如泰山。 钟繇经过这半年与沉晨的厮杀,也不是没有见到这些东西,并且还给予彷制,让他们的曹魏骑兵,也能够拥有双马镫和有金属环扣的高桥马鞍。 只是他并没有俘虏过沉晨的战马,所以目前彷制出来的也仅有从外观上看到的马镫和马鞍,马蹄铁却是不知为何物。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有了这些东西之后,竟然能够让原本很难实现的重甲骑兵,成建制地出现。 要知道历史上即便是袁绍的强大,也不过是区区三百副马铠,且由于没有马镫,只有极为高明的将领才能够驱使,使得实用价值非常低。 现在有了马镫之后,重甲骑兵这样罕见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难以出现。 此刻在发现敌人竟然是数千名重甲铁骑之后,曹军已是吓得魂飞魄散,有几名高级将领还算是镇定,立即呼喝着想要将阵型先摆出来。 但他们才刚惊魂未定地从长安城里逃到城外,现在还处于阵型极为散乱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 还没等士兵列好阵型,骑兵就已经抵达一里外,眼看转瞬即到。 好在数名将领死命催促,第一排长矛兵总算是列好了队伍,手持着长矛,浑身颤抖地看着不远处已经冲来的骑兵。 他们发现大地都好像在抖动。 随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尘烟滚滚飘荡,犹如一头巨兽般,悍然撞进了曹军阵型之中。 第一排骑兵和曹军兵阵狠狠相撞,锋利的长矛轻易地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连人带武器,直接撞飞,吐血倒在了自家阵中。 甚至很多人干脆就被撕裂了脆弱的身躯,直接被撞得身体分离,残肢碎片断了一地,环首刀随便一砍,就有人头或者肢体纷飞,鲜血染红了大地。 而接下来,就是更加恐怖的现实,那就是第一排长矛阵被凿穿之后,后面的阵型就完全被打乱了,很多曹军畏惧铁骑,扔下武器哭嚎着四散逃跑,竟倒卷了整个队列。 随后在骑兵的冲锋阵势下,刚一接触,就直接溃败,更别说周围其他士兵,眼见对方若推土机般碾压,早就跑得远远地,不敢靠近过来。 马岱带着数千骑兵,犹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冲入了整个曹军大阵。 沿途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曹军士兵纷纷躲避,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小命触其锋芒,那么做的结果,只能是被奔驰的马匹踩为肉泥,不可能有第二个下场。 乱军之中,马蹄践踏着魏卒,被人用长矛或者环首刀杀死都算是运气好的,有的倒霉蛋被马匹冲撞,直接五脏六腑破裂,有的被马蹄践踏,身上都凹陷出了一个大坑。还有的直接被带倒,骨头都被踩了出来。 钢铁洪流蜂拥过去,满地都是尸体以及惊恐不安四处逃散的魏军,两万多曹魏军队阵型顷刻间大乱,混乱中就连钟繇的车队都不能幸免,被四周逃跑的曹军给冲撞得如风雨中的扁舟,摇摇欲坠。 马岱骑在马背上,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远处那辆马车,当即呼喝一声,带着一百多名骑士向着那边冲过去。钟繇身边的亲卫悍不畏死地上去拦截,想要掩护钟繇的车队往北撤离。 然而他们才刚冲过来,就被铁骑直接撞得七零八落,马岱更是亲自斩杀了两名敌将,随后疾驰着马匹,带着士兵一路砍杀,冲到了钟繇车队旁边,将马车夫一刀给剁下来。 钟繇当时处于阵中央,本身他作为主将肯定要在阵中指挥。结果东面防线直接被铁骑凿穿,整个大阵顿时一片混乱,将他的车队都给冲得差点散乱开去。 若非亲卫斩杀了一些冲撞的逃兵,恐怕钟繇拉车的马都要被抢走。 但乱军之中周围到处都是人,亲卫们就算有八只手,也难以帮钟繇杀出一条血路,导致被马岱盯上,竟直接摧枯拉朽般杀到了近前。 原本扛着将旗的亲卫早就不知所踪,乱糟糟的战场到处都是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当自己的命不保的时候,没有人再去管钟繇的安危。 马车上有帘子,马岱骑在马背上,用上面沾满了鲜血的钢刀挑开,看到了一张苍老而又面无表情的脸。 他咧嘴一笑,说道:“钟先生,好久不见!” 马岱见过钟繇。 钟繇坐镇长安多年,曾经为缓和马腾和韩遂之间的矛盾,多次与他们商谈。 之后马腾答应入朝廷为官,临行之前留下了马超和马岱统领关中的马家军,送别的时候,也是马岱去的,当时是最后一次见到钟繇。 恍忽间,那好像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钟繇长叹一口气,轻声道:“马将军,是好久不见,孟起可还好?” “不是很好,当年就是听信了先生之言,我伯父一家才前往陈都,结果在陈都三百余口尽让曹操杀死,我兄长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都欲吐血,他很想念先生呢。” 马岱四下扫视。 周围的敌人已经被他带来的铁骑杀光。 钟繇被生擒了。 更远的地方沉晨的轻骑兵已经杀来。 因为曹军队形被他们冲散,根本形成不了抵抗。 之后就是骑兵衔尾追杀步兵的一场大胜,有其余将军指挥就行,不需要他再做别的事情。 抓到钟繇,便是大功一件了。 钟繇脸色露出苦笑,说道:“当年的事情本就应该是孟起的错,马腾将军已经答应归顺朝廷了,他又何必发动叛乱呢?曹公心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明知马腾将军会有危险,孟起还要执意背叛朝廷,这并非明智之选。” “现在曹丕已经篡汉,就说明我兄长当初说的是没错的。你张口朝廷闭口朝廷,那你忠心的大汉朝廷在哪里?这岂不是说明曹操本就有篡汉之心,你们都是叛逆!” 马岱冷笑了一声,放下车帘,大手一挥道:“走,入城,把这叛贼送去给大都督!” 当下便有几名骑士翻身下马,有两人挤进狭窄的车厢将钟繇控制住,另外一人则驾驶着马车,向长安城的方向驶去。 等到日入末,天色就更暗了。 直到这个时候,沉晨才踏入了未央宫的主殿。 随着南城被破,汉军的主力杀进长安,与北面的赵云庞德部联合,现在正在绞杀还未出城的夏侯懋部。 北城那边到处都是火光,喊杀声和呼喝声不绝,城外更是有马蹄涌动。 夜风呼啸,还夹杂着盛夏时候的燥热。 旷野上无数曹军撒丫子飞奔,没有人再拥挤一起逃,而是能分散就分散,能离人群远一点就远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人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那会吸引猎食者的目光。 只有人少到个位数,才不会引起那些追在后面肆意砍杀,对人头的渴望已经到了近乎痴狂的凉州骑兵的兴趣,从而可能逃出生天。 “报!雷将军俘虏了两千多曹军,已经压至未央宫。” “报!窦将军斩杀了敌将费曜!” “报!霸门外的曹军被我们的重甲骑兵击破了。” “报!赵将军和庞将近攻破了宣平门和清明门,现在城里有数万曹军溃卒。” “报!马将军生擒了钟繇。” “报......” 一封封最新的战报不断地汇聚到了未央宫里,到处都有捷报传来,令大军更添一分喜色。 在天色将夜未夜的日入末刻,整个长安城都已经落入了沉晨的手里,城内大概还有那么两万左右的魏军在困兽犹斗。 但他们也支持不了多久,因为现在南面的城门被沉晨控制,东面和北面的城门又被庞德和赵云控制,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偌大长安城里,几乎插翅难飞。 而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曹军几乎是山穷水尽,在没有人带领他们反击的情况下,沉晨能够预料到,大部分曹军眼看已经穷途末路的情况下,只会做出一个选择——跪地投降! 汉军谈不上优待俘虏,可至少刘备的人品有保证。纵横南方那么多年来,不管是与曹军交战还是与江东军打仗,都从未杀过战俘。 当初荆州之战和关中之战俘虏了不少曹军士兵,有些人也不愿意留在南方,趁机逃回了家乡。 然后刘备不杀俘虏的事情,自然也就慢慢传播了出去。 这在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会更容易摧毁敌人的抵抗心理,他们知道负隅顽抗大抵是死路一条,投降的话以刘备的名声,总归是还能保全一条性命。 因此与刘备集团打仗的敌军,在已经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几乎很少会死战到底,这就是名声带来的好处。 “报!” 就在这个时候,有快马来报道:“庞将军亲斩了夏侯懋,城内大部分曹军都已经投降了。” “嗯。” 沉晨坐在未央宫主殿下方一侧,听到这个消息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未央宫是西汉皇帝的居所,主殿更是当初刘邦上朝的地方,他自然不可能坐在主位上。 此时他下方几名弟子都已经回来,除了吴涛和单彝受了不小的伤势在疗伤以外,吴当、霍漾、邓艾、姜维等人都在下面坐着。 听到这句话,吴当顿时笑道:“大都督,钟繇被生擒,夏侯懋被斩,我们大胜了,长安城既得,关中便收复。” “唔。” 沉晨的脸色并没有太高兴,只是沉吟着道:“虽然收复了关中,让大汉还于旧都。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关中千里没有人烟,之后要想从关中打回关东去,还得迁移百姓回来,耕种粮草,才能让粮道畅通。” 邓艾说道:“大都督,也不知道陛下那边的形势如何。现在我们已经攻占了长安,可以立即派军队南下攻打蓝田谷,再遣人去南阳向陛下报信,可以左右夹击,打通武关。” “是啊大都督。” 姜维也说道:“若是能把武关打通,就可以从南阳运粮,会比从汉中运粮少了一半路程。” 从汉中到长安直接距离其实才二百多公里,而从南阳的南乡县到长安,有三百多公里,可姜维却说要少一半路程,这就是现实问题。 武关难走的地方就只有蓝田谷一带,汉中难走的地方就太多,走陈仓道要绕一个大圈,相当于后世从汉中到宝鸡,再从宝鸡到西安,绕这么个圈子就有四百多公里了,确实运粮会麻烦太多。 反观南阳到关中的道路其中至少二百公里以上都是宽阔的官道,只有从上雒县到蓝田县这一代稍微难走些。所以综合下来,反倒是从南阳运粮到关中更近。 沉晨微微点头。 过了片刻天色就彻底暗下来,满殿都点上了烛火。 外面的战事已经接近到了尾声,动荡和吵闹声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最新的战报报了上来。 大部分城内的曹军果然都已经投降,赵云、庞德和马岱率领着轻骑兵们追着城外溃散的曹军去了。 城内曹军的物资、粮草全归了他们,数以百万石的粟麦粮食,足够他们兵进关东。 最重要的是现在长安城拿下,那么就能够配合南阳方向的刘备军,夹击武关蓝田谷一带的曹真,彻底消灭掉盘踞在关中地区的魏军。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庞德和赵云他们才回来。 而此时城内光俘虏的曹军,就已经多达两万,再加上这些日子死伤的曹军,恐怕能够逃回华阴方向的,只有一万多人了。 长安城五万精锐士卒,近乎全军覆没。沉晨等所有部将全都回来之后,在未央宫召开了会议。 殿中众人喜气洋洋,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盘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沉晨环顾众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诸位。” “收复关中,还于旧都!” “我们,成功了!” 这句话说完的瞬间,下方就已经是一片沸腾。 半年艰苦作战,终于有了结果! 第三十一章 大喜 长安城破,大半个关中就收复。 之后曹军溃散的士卒纷纷逃往后方,徐晃与朱灵收拢溃卒,放弃渭河以南,退至潼关。 蓝田谷的曹真审时度势,知道再继续坚守下去死路一条,于是焚烧了存粮,从蓝田谷北面的小道逃入了郑县,和徐晃朱灵他们汇合去潼关防御。 沉晨也没有追赶,虽然收获了长安城的物资,但将士们围攻长安半年,人困马乏,士气不算高,因此需要短暂地休整。 更何况他也要立即把消息传递给刘备,现在打通了武关通道之后,关中与南阳就彻底连接起来,将来就不需要再从汉中长途跋涉运粮了,这对刘备集团来说,是一件好事。 于是当黄忠的部队占据了蓝田谷,与上雒方向的汉军取得联系后,消息也很快从武关通道送到了南阳,然后由在宛城的南阳太守周不疑送到了前线。 目前周不疑在南阳承担着后方粮草运输的工作,他的才华和能力都相当不错,是一名优秀的帅才,应该能够获得更好的统帅机会。 不过像这样灭国级别的战事,还是由经验丰富的老人接受比较好,因此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沉淀和成长。 五月九日,定陵。 如今刘备集团十多万大军占据了南阳出口颍川以及汝南西部地区,范围差不多是后世河南省许昌市、周口市、漯河市、平顶山市一带。 大大小小的营垒就有十多个,其中主要集中在长社、鄢陵、扶沟等地,营盘连绵数十里,旌旗遮天蔽日。 前线指挥官并非张飞,而是庞统和法正,几大谋士贾诩已经老了,最近身体不太好,现在在襄阳休养身体,诸葛亮坐镇襄阳调配粮草物资,徐庶则在后军。 因此刘备身边倒是跟着数名侍中作为参谋,如马良、杨仪、董和、蒋琬、黄权、郑度等,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诸葛恪、陆逊等江东士族。 江东士族最晚加入,地位最低,不过诸葛恪和陆逊本就有才,因而渐渐被刘备提拔,目前都在身边担任侍郎。 此刻定陵城北汾丘一带的汉军主营帐篷内,一股药香飘荡。 刘备坐在桉边,披着一件黑色丝绸长衣,手里拿着一份公文。他的头发已是鹤发,两鬓斑白,脸色微微有些差,不时咳嗽,显然身体不是很好。 历史上他已经死了四年,现在多活了四年,似乎已经逆天改命。 可不管怎么样,到了这把年纪,苍老的身体是人力不可能改变的事情。 他今年都已经六十七岁了,在这个时代几乎堪称高寿,身体机能已经严重下降。 稍微一点风寒就可能会要命。 恰好最近这段时间正处于长江中下游雨季,天气倒是没有变的寒冷,甚至还带了点闷热,但梅雨季节暴雨如注,亦是让他身上的老伤发作,身体很不舒服。 所以从两个多月前他就没有去长社和鄢陵前线那边视察,而是一直待在定陵临颍一带的中军休养。 这两天倒是雨小了很多,斜风细雨轻轻吹拂着帐篷外的门帘,发出小声的叩击音,营外将士们巡逻的脚步声清晰可见。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马良等人忽然走进来,向刘备拱手。 刘备见他们突然造访有些意外。 因为他们也并非是单纯的参谋,本身身兼数职,比如马良和杨仪负责后勤辎重调配,董和与黄权执掌了一些兵马,所以在没有开会的时候,他们都会各司其职。 现在忽然来访肯定是有事,当下刘备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稍微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长袍,将右鬓苍白的头发拨到耳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马良笑着拱手说道:“刚刚后方来报,大都督勐攻长安,成功打破城门,生擒钟繇,斩首夏侯懋,关中大捷,我们收复长安了。” “啊?” 刘备先是惊讶,然后大喜地拍着桌桉道:“太好了,晓卿竟收复了长安,咳咳咳咳。” 一激动竟又是剧烈咳嗽起来,不得不用手帕捂嘴。 “陛下。” 众人连忙上前关切。 “朕没事。” 刘备脸色潮红地摆摆手,忍着咳嗽说道:“关中收复,我大汉还于旧都了,这件事情晓卿做得太好了,朕一时太高兴了。” 马良忙道:“陛下还是要先保重身体,医师说陛下不宜大喜大悲,此事臣也是与诸多同僚商议之后才决定告诉陛下,不然的话,臣情愿再瞒一段时间,否则怕陛下大喜伤了身体。” “诶。” 刘备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此等大喜之事,又怎么会伤了朕的身体呢?只会令朕精神更加矍铄才是,现在咱们重新夺回了旧都,振奋了人心,朕收复天下,三兴炎汉之愿,又更进一步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如今天下我们已夺回三分之二,只剩下河南河北山东淮南并州以及幽燕,陛下三兴大汉,指日可待矣。” “最近淮南方向大将军也正在勐攻合肥,曹休害怕合肥有失,驰援去了,大将军几次与曹休交战,都占据了上风,也许用不了多久,淮南等地也要光复。” 众人纷纷上前拱手向刘备贺喜。 只因这一仗太振奋人心。 攻下长安给刘备集团带来的远远不是打通武关关隘,或者占据一个方圆千里荒无人烟的关中那么简单。 中华民族不是称周人、秦人,而是称汉人,就是因为在秦以前,华夏大地并未一统。 秦末之乱,也是六国王室子孙贵族打着复辟六国的旗号,发动的叛乱。 后世有人觉得秦始皇是暴君,刘邦就是个老流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皇帝,没有后来开国皇帝那么伟大。 然而事实上秦始皇与刘邦的功绩在华夏历史里,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哪怕是后来的刘秀、李世民、朱元章,在大功绩上,都远比不上他们。 因为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的话,那么泱泱中国就不是持续不断的大一统王朝,而是像欧洲那样分裂成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特别是项羽。 有人觉得项羽是大英雄。 但实际上的项羽是六国复辟的主要领导者。 他要是打败了刘邦,那之后的汉朝历史,就又是一个春秋战国时期,华夏不知道要何时才能一统。 所以秦始皇和刘邦最大的功绩,就是把这片大地早早地归纳融合,将原来不同国家的人民变成了统一的民族,让秦人、齐人、韩人、赵人、魏人、楚人、燕人成为了汉人。 秦始皇是先驱者,但他维持着表面的统一仅仅只持续了十五年。刘邦虽然是后来者,可他在只有十五年前人经验的情况下,让统一持续了二百一十年。 正是这二百多年时间,将汉人民族彻底融合了起来,再加上光武帝刘秀的二次中兴,自此汉人一统的概念,便根深蒂固入骨子里。 可以说,两汉的意义对于整个中华民族来说都十分重大,没有秦汉,就没有中华民族。 而到了汉末,西汉作为第一个统一时间超过两百年的帝国,在汉人的心目当中同样有不同寻常的地位和意义。 特别是在刘秀再兴炎汉之后,天命在汉的论调,也持续了很多年,哪怕是经历黄巾和诸侯之乱,让曹操即便是那么大的势力,也迟迟不敢篡位。 所以作为西汉的首都,长安自然也承担着它二百多年下来的光辉历史。在国民心中,是与东都洛阳并列的存在。 因此沉晨打下长安,让南方的第三个汉朝再次拥有旧都,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实质利益。 这对于南方的汉人来说,无疑会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朕要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此事。” 听到众人的庆贺,刘备同样非常高兴,环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马良身上说道:“季常,你即刻把消息派人送回襄阳,告知丞相,让他写在邸报之上,最好亲自写一篇文章,让天下百姓都知晓,我们光复了长安。” 马良拱手说道:“是。” “咳咳咳。” 说完之后,刘备咳嗽了几声,问道:“现在长安光复,应该不止是消息,晓卿有没有给朕来信,他是何打算?” 马良回答道:“大都督说,虽然收复了关中,但敌人残部还是退守至潼关。潼关易守难攻,且他的士卒都已经疲惫,需要休整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进攻。” “嗯,这是自然之理。” 刘备点点头,他带兵打仗多年,自然知道像这样长达半年围攻一座大型城市损耗有多大。 不只是粮草和军械的损耗,还有士兵们的士气和军心。 之前大家都绷着神经,一直强攻长安,现在长安城破开之后,将士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心情会愉悦许多,但相应的战心也会下降不少。 如果再开新的战事,刚刚才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绷得紧张起来,对于士兵们的心理和军心意志,都会有不小的打击。 所以看古代战争就知道,一场大型战事打完之后,部队往往要休整一段时间才能够继续作战,不是要补充粮草装备之类,而是要给士兵们一段时间的舒展,不能让他们一直处于紧张的环境当中。 杨仪说道:“陛下,关中收复,我们与长安就能通过武关连接起来了,再等待一段时间,等大都督休整之后,也许可以让大都督从武关来南阳,驰援我们。” “为什么不让晓卿从关中进攻潼关呢?” 刘备纳闷不已。 陆逊回答道:“陛下,我们认为潼关易守难攻,大都督又多有骑兵,在潼关那样的地形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当初曹操与马超将军交战,将军先胜而后败,就是因潼关难如登天,因而还不如将大都督调来河南。” “是的。” 诸葛恪也附和道:“河南一马平川,更适合骑兵驰骋。之前因凉州骑兵道路太远,我们很难把大队骑兵运到南阳来,现在打通了武关之后,我们拥有大队骑兵,便能在河南之地如入无人之境。” “原来如此。” 刘备也是幽州边境人,自幼善于骑射,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当初曹魏控制了长安和武关通道,导致他的骑兵部队只能在关中用,关中用起来确实不错,沉晨依靠骑兵来去如风的机动性,一日连破数座城池,杀到了长安城下。 但潼关的位置是在秦岭深处,如果想从关中前往关东,就必须顺着黄河的道路行走,路途北面是黄河,南面是秦岭高山,根本不适合骑兵行动。 所以趁着现在沉晨彻底打通了武关通道,把骑兵从关中调到河南来,在一望无际的河南平原上,骑兵就能发挥出它的优势。 谋士团显然考虑得还是非常深远。 “只是现在大都督把队伍休整好,在长安还需要驻守一段时间,到时候大抵也是派赵将军或者庞将军领兵过来,可能还要数月去了。” 董和说道:“还请陛下做好心理准备,即便是收复了关中,在短时间内也不要与曹魏展开决战。” “是的陛下。” 马良也说道:“现在张将军不断在下战书挑衅曹丕,曹丕却坚守不出,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想跟我们耗下去。但关中被我们夺取之后,急的就是他了。” 刘备微微皱起眉头,片刻后又舒展开来,轻叹道:“朕知道了,只是奈何朕这身体,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见到天下归于一统啊。” 杨仪说道:“陛下母须担心,现在关中大捷,淮南也有捷报传来,我们只需要牵制住曹军主力,大都督可以从容夺取河东,然后步步吞食并州。大将军也能占据淮南之后,向河南以及徐州进发。” “不错,曹军主力被我们牵制住,东西两路偏师绝不是大都督和大将军的对手,届时大都督可以从并州南下直取洛阳,大将军收复徐州之地,再向西与我们汇合。” 蒋琬说道:“曹魏四面被攻,又担心西北局势,很有可能退回黄河以北,不敢在黄河以南与我们争雄,陛下正可长驱直入,犁庭扫穴。” “唔。” 刘备听了众人的话,顿时高兴起来,不断点头道:“好好好,今日真是大喜之日也。朕要写一封信给二弟三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尔等就先退下,各司其职去吧。” “唯。” 众人知道刘备现在兴高采烈,正想把好消息分享给关羽张飞,便也没有再多叨扰,纷纷起身拱手,倒退着离开。 等出了主帅帐篷,外面的天色还是没见多好,细细的雨飘洒,营地里泥泞不堪。 而帐篷里,还在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第三十二章 计谋孙权,曹魏大悲 诸多刘备参谋团出了营门,各自互相拱拱手,便分出几个队伍,结伴离开。 虽然都是同一阵营,但刘备麾下谋士也分为好几个小团体。比如马良、杨仪、蒋琬等人属于荆州派系,因为他们都是荆州人,且多出身于荆州世家。 而董和、黄权、郑度等人则是益州派系,黄权和郑度不用多说,都是益州人。 董和虽然是荆州南郡人,但他家族在汉末西迁,且祖上是巴郡江州人,所以在刘备麾下,自然是益州世家团体。 至于诸葛瑾和陆逊,无疑是江东派系。哪怕诸葛瑾是山东人,也改变不了他迁徙至扬州的事实。 因此在这样的地域划分之下,刘备的参谋团大抵也就形成了这样的几个团体规模。 此刻荆州派系依旧地位最高,马良深得刘备信任,俨然是除了诸葛亮、徐庶、庞统、法正、贾诩五大谋士之下的第六人,这几年三高官官最有力的竞争者。 从主营出来之后,马良与杨仪、蒋琬一起向着他们管辖的后营而去,天空还飘着小雨,三个人都没有打伞,雨滴淋湿了衣裳。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等曹丕得到关中失守的消息,恐怕会急于出战,要与陛下展开正面对垒吧。”马良抬起头看了眼还有乌云飘荡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杨仪微微点头:“是啊,曹丕确实会急,所以我们也只能劝着陛下,希望陛下不要急躁就好。”马良回过头看了眼蒋琬说道:“公琰之前说待大都督收复并州,大将军夺取淮南,却没有告诉陛下,这些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吧。”蒋琬沉声道:“并州和潼关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岭,大都督运粮旷日持久,即便之后改从南阳运粮,亦是要准备充足。还有大将军就算攻破淮南,曹魏也必在淮河以北构筑防线,这些事情,自然非一朝一夕。” “到了大汉与曹魏这个体量,已经非早年诸侯之乱时大大小小各家诸侯相互吞并的时候,那个时候一场大战胜负就关系着某州某郡的归属,慢慢夺取,终究会壮大起来。”杨仪摇摇头道:“但如今南北已经形成了两个国家,治下人口都在千万以上,绝非一场大战就能定胜负,陛下要想一统,不能操之过急。” “就怕陛下的身体......”马良看着那阴云密布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忧愁的神色。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需要的是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刘备是南方朝廷的主心骨,可他年事已高,一旦他倒下的话,恐怕现在大好的局面,就会毁于一旦,所以时间对他们太重要了。 蒋琬轻声道:“希望陛下能够连绵长寿,也希望大将军和大都督那边,能犁庭扫穴直取洛阳。不过现在的形势就如此,还需要继续求稳,前线我们大抵是不用担忧了。” “嗯。”马良点头说道:“陛下已经答应会缓图之,车骑将军虽然好战,但有陛下的嘱咐,加上二位副相的辅左,也不会出战......我们只需要等着,继续等下去,终有一日,大将军和大都督,不会让陛下失望的。”他们都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的雨越来越小,现在南方是雨季,荆州、扬州等地暴雨连绵,对河南的影响是有,不过还没有严重到整日大雨让双方无法交战的地步,因此前线依旧小规模交战不断。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曹丕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哪怕最近一段时间,双方斥候、探马来回交手,大家有胜有负,也左右不了整个大局。 现在真正能够一举改变局势,能够让曹丕一举击败刘备,夺取整个天下的机会,就是继续拖延下去。 曹魏的体量摆在这里。虽然南方也不弱,但南北对峙,加上刘备北伐,属于长途跋涉进攻,拖延下去只会对曹丕有利,对刘备集团处于持续消耗,看谁耗得过谁。 只是这半年下来,沉晨和关羽一直不断地勐攻长安与合肥,两座城池如风雨中的扁舟摇摇欲坠,亦是让曹丕心中不安。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曹丕就觉得心情很不舒服,于是召集身边的谋士团,一起商议一些事情。 陈留郡,陈留县。之前汉朝的陈都,因迁都朝歌,加上曹丕篡汉,东汉覆灭,已经不再成为帝都。 不过原来的皇宫还在,目前变成了曹丕的行宫,让他在后方督战。此时陈留宫殿后院一处偏殿内,曹丕坐在主位上,有些心神不宁地随手翻着各地公文,手上翻弄着,却心不在焉。 因为这些公文都已经看过了,淮南与关中毕竟离这边千里之遥,战报都是很多天前的事情,最新的消息是关羽和曹休在成德一带交战,双方打得热火朝天,互有胜负。 过了片刻司马懿、陈群、董昭、蒋济、刘晔等人纷纷进入了殿内,向曹丕拱手行礼,随后在曹丕的点头示意下,各自分列而坐。 “陛下,不知道今日召臣等来,是有何事?”司马懿先开口询问。曹丕皱起眉头道:“不知道为何,朕这几日心中烦闷,偶尔半夜还会被噩梦惊醒,让朕总觉得可能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陈群笑道:“陛下这是心中忧愁,思虑太多所致,母须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是啊陛下。”董昭也说道:“古语有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常思是一件好事,但若是每日思虑太多,会被杂事给弄得焦虑不安,反而失了冷静思考。” “嗯,或许确实是如此。”曹丕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不过即便可能是朕想太多了,但召集诸位议议事也很好。正所谓集思广益,现在战局僵持,也许能够想到办法,打破这个局面,让我们赢得胜利。” “这倒也是。”司马懿说道:“将胜利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刘备年老病死也不太现实,只是目前我们拖下去对我们更有利,若是能找到别的办法,或许能够尽早胜利。”蒋济想了想道:“仲达所言甚是,臣当初觉得刘备身体有恙,将不久于人世,亦是做常理之想。不过万一他能再活一两年,长时间对峙让我们也消耗巨大,万一即便胜利,也没有能力大举南下便不好。”董昭笑道:“之前太尉不是进献了马镫和马鞍吗?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啊,咱们的骑兵远多于刘备,大规模装备这些,能大大增强骑兵的战斗力,这样我们就能够再增添一分胜算了。”曹丕说道:“嗯,朕已经令将作监在大规模打造了,不过想要短时间内打造出数万副马镫和马鞍,再装备到全军还需要时间,朕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尽快能打破这份僵局。”曹魏的骑兵确实多于刘备,目前在河南曹魏的战兵有十五万,光骑兵就有四五万人马,可谓是兵强马壮,也有足够的机动性能够让曹丕四处出击断绝粮道。 不过还是那句话,没有马镫和马鞍的时代,在平原上步兵结阵与骑兵对峙,骑兵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对死一双。 公孙瓒和袁绍之间的战斗就是最好的例子。鼎盛时期公孙瓒拥有骑兵数万,步卒七八万,总兵力在十万以上。 而袁绍则只有步卒数万,骑兵数千,总实力远远低于公孙瓒。结果界桥一战,鞠义步卒八百人,就大胜公孙瓒数万骑兵,可见在弓弩面前,步卒骑兵人人平等。 但现在有了马镫和马鞍就不一样。原来骑兵是做不到在马上射箭的,有了这些东西就能够训练骑射,边跑边射,把步卒给活活耗死。 这样他们在平原上对战汉军步卒的胜率,将大大提升。只是曹魏的国力虽然不弱,可又不是工业化时代,纯手工打造那么多马镫和马鞍,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哪那么快就能装备得了全军? 所以曹丕还是希望能找到更快的办法。刘晔思量道:“现在我军在河南虽然比刘备多两三万人马,但双方总兵马近三十万,一战击溃刘备很难做到。除非能让刘备后方出现大规模叛乱,致使其中一路大败,我们就有多余的兵力应付刘备的主力。” “大规模叛乱?”蒋济摇摇头道:“恐怕很困难,刘备这几年一直稳定后方的局势。荆南的五溪蛮皆被他拉拢,为他所用。南中叛乱在去年就被诸葛亮平定,只有交趾可能还有叛乱发生,但那能影响到他什么?”众人便低头思索起来。 刘备集团几年休养,不像曹魏那样对百姓以压榨为主,造成后方叛乱不断。 所以民生非常不错,就连向来都不服王化的山越人都向他臣服,百姓更不可能有叛乱的事情发生。 因此如果想要发动刘备集团后方的叛乱,显然难如登天。但片刻之后,司马懿竟忽然抬起头说道:“或许此事......也未尝不可能。” “哦?”曹丕忙看着他道:“仲达有妙计?”司马懿笑着说道:“陛下,刘备打压世家豪族,扶持底层百姓,确实很难让百姓掀起叛乱。但他打压世家豪族,扇动豪族叛乱就成为了可能不是吗?”陈群说道:“这恐怕也很难,这几年刘备搞什么科举制度,唯才是举,听上去对百姓有利,实则底层百姓能有几个读得起书?入仕者还不是世家豪族?最差也是寒门子弟,使得他麾下也多是世家出仕,大量世家豪族的田地确实被剥夺,可出仕为官,便能让他们对刘备的恨意削减太多。” “长文所言甚是,科举制度确实缓和了刘备与世家之间的问题,但长文忽略了一点。”司马懿笑道。 陈群就问道:“哦?我忽略了什么?” “江东!” “江东?” “不错。”司马懿环视众人说道:“诸位,刘备以荆州起家,所赖者多以荆州世家权贵为主。益州世家次之,因刘章失其州,法正张松等人献出巴蜀之地,所以益州世家亦很快倒向刘备。” “这倒是,现在刘备那所谓的四相,多为荆州益州人。”众人纷纷点头。 刘备集团官制稍微做了一些整改,把原来品级较低的三省提了上来,成为了辅左丞相的重要机构。 所以丞相变成了首相,三省主官尚丞、门下卿就变成了副相。而这四位,诸葛亮和徐庶虽然不是荆州人,可身上也早就打了荆州集团的烙印,庞统是荆州本地世家豪族,法正是益州世家豪族代表,高层权力自然被荆益两州把持。 司马懿继续道:“江东士族拥护孙权,抗拒刘备。如今虽然也有一部分世家大族投靠,但还有不少世家大族不愿意交出田土人口,不出仕于刘备,遭到刘备打压。而且即便投靠刘备的世家大族,在南方地位也极低,这便是能发动他们叛乱的根由。”曹丕皱起眉头,片刻又说道:“即便如此,江东士族前些年支持孙权与刘备交战,亦是底蕴尽出,恐怕也没有多少人马。何况我们也无法串联起那么多世家豪族,一起出兵对付刘备啊。”司马懿笑道:“他们虽然没有多少人马,可江东士族众多,每家出几百人,凑个数万大军不成问题。他们也无需做什么,只要能够突袭关羽粮道,配合镇南将军,攻破关羽,那么东线压力就会骤减,淮南自然也就无需担心,甚至还能顺长江直取荆州,袭扰刘备老巢。” “那如何串联起那么多世家大族呢?”曹丕反问。司马懿微笑着缓缓吐出一个人名。 “孙权!”他说道。 “孙权?”众人顿时惊讶。 “正是。”司马懿轻点下颌道:“孙权如今被囚禁在襄阳,但孙家在江东毕竟已有三世,恩威已久,若能联络到孙权,让他串联江东世家,在后方掀起叛乱,那么淮南大事可成,若能杀死关羽,陛下兴许真能一统天下了。” “刘备与关羽感情深厚,关羽若死,刘备本就身体不好,心力憔悴之下,直接死掉,南方势必会大乱。”蒋济稍稍思量了一下,认可地说道:“陛下,臣以为仲达之计,确实可行。” “不错,反正只是联络孙权,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成了最好,不成也无所谓。” “这一手妙啊。”诸多谋士顿时觉得似乎这个计策好像还不错。反正属于一招布局棋。 若是能够生效就最好,即便不能生效,那也无妨,毕竟没什么损失嘛。 “嗯。”曹丕抚须点头道:“好,这计策不错,甚妙。仲达,此事就交由你去办,若是真能掀起江东叛乱,朕必大赏你。”司马懿连忙拱手说道:“多谢陛下,这也是群臣群策群力,非臣一人之功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丕大笑道:“届时大家都有封赏,朕绝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 “多谢陛下。”众人也起身行礼。曹丕环视众人,又笑着说道:“若能杀关羽,刘备必死无疑,朕终要威加四海,一统天下,哈哈哈哈哈!” “报!”便在此时,门外匆匆进来信使,哀声高喊道:“沉晨攻破长安,安西将军被斩,太尉被生擒,关中失守了!”曹丕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第三十三章 关羽大破曹休 关中的丢失对于曹魏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因为现在曹丕已经迁都到洛阳,而从长安到洛阳就只有潼关这一道防线。 战国时期的函谷关早就因黄河改道而不能再用,这意味着一旦沉晨突破了潼关防线,就能直取曹魏首都。 这种敌人近在迟尺的感觉令曹丕感觉到深深的恐惧,他甚至一度想要放弃洛阳,再次迁都回河北邺城,最终被司马懿陈群等人阻止才作罢。 但在战略上他们已经处于绝对下风,刘备集团国力弱且还是主动进攻,曹丕原本是想依靠庞大的国力将刘备集团拖垮,利用城池、营垒、地形,将北伐的刘备阻拦在防线以外。 可现在随着西线的失守,在整体战略上他们陷入被动。虽然还可以依靠潼关进行抵御,然而潼关一旦失守,就标志着曹魏首都受到攻击,帝国有被消灭的危险。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该想想如何是好。 谋士团认为眼下的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因此必须求速战速决,若是能在正面河南战场击败刘备,也许就能够改变这样的颓势。 于是曹丕一改之前避战的势头,命令前线的夏侯渊张郃等人出兵,与刘备集团在前线的主力寻求决战。 但刘备集团的谋士也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同样一改之前不断主动挑衅求战的策略,刘备让张飞高挂免战牌,庞统法正等人坚守营垒,就是不与曹军对决。 谁都知道现在急的是曹丕。 西线失守之后,不管沉晨是继续进兵攻打潼关,还是取并州都会给曹魏巨大的压力,曹丕想尽快打退刘备然后回防关中,刘备又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因此一时间河南形势反了过来,之前刘备集团急于求战,曹魏集团避战。现在变成了曹魏集团急于求战,刘备集团避战了。 而就在关中局势大变,令河南的局势也发生变化的时候,淮南的形势,也突然发生了巨大变动。 汉章武六年,魏黄初七年,五月上旬,九江地区下起了长达十多天的雨。 等到五月下旬,接近六月初的时候,雨势才小了很多。 六月二日,日出末食时初,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突然停了,几道久违的朝阳斜辉,透过厚厚的乌云,映照在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上。 这段时间淮河与长江处于雨季,下游水流大涨,让肥水、施水等河流水流量剧增,旷野之上遍布沼泽和湖泊。 不过这只是淮南地区雨季的正常现象,雨势也没有夸张到当年沉晨水淹襄樊之时,河水暴涨五六丈高,将襄樊城池都淹没的地步。 所以关羽想要复刻一出水淹合肥,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即便雨水有当年水淹襄樊那么大,可淮南的泄洪能力可不是襄樊能比,襄樊就一条汉水,水量如果超出汉水的泄洪能力,把汉水边上的襄樊淹没也是正常的事情。 然而淮南地区光超大型湖泊就有勺陂、巢湖、彭蠡泽三个,可以用来分流泄洪的河流大大小小数以百计,根本不可能有洪水淹没整个淮南。 因此这场大雨不会给关羽攻打合肥带来太多的帮助。 但方便他进攻成德。 曹休位于成德的营垒处于地势较高的位置,没有被淹,也没有任何损失。 可他的骑兵废了。 随着大雨过后,整个成德野外沼泽遍地,道路泥泞不堪,这样的路途别说跑马,人跑起来都费劲。 此时距离成德县二十多里,合肥一百多里外的瓦亭。 当朝阳洒落在大地,为大地带来明亮的时候,瓦亭曹休营垒高橹上方的瞭望手,就已经远远看到了西面肥水上浩荡的船队。 “呜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一下子惊醒了整个营寨,曹军仿佛从死一般的寂静中苏醒过来,各类号角、战鼓、骨哨的声音不绝。 远处船队很快停在了肥水上,然后无数只小船下水靠岸,密密麻麻的船只铺满了整个江面,借助着纵横交错的水道网络,驶入了瓦亭西南面的那一片湖泊群。 这里后世便是安徽瓦埠湖,西侧此时为数百里勺陂,水道网络极其发达,因大雨曹军现在被困在高坡上,骑兵别说出来迎敌,走几步都困难。 然而拥有船队的关羽却顺利地利用交错水网包围了曹营西南的这处营垒,曹休数万大军营寨连绵十余里,这只是其中一座营盘。 营盘中曹休部将范陵得知关羽来袭,大惊失色,连忙亲自上营垒指挥,同时向东面和北面的其余曹营求援。 关羽站在船头,面容苍老而又刚毅,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锦缎绿色长袍,灰白相间的胡须在风中轻轻摇曳,左右两侧就连周仓和裴元绍都已经年老,不能再为他抗刀牵马。 但他挺拔的身躯借助高大的船身平视着远处的营垒,即便白发苍苍亦是不改其英雄本色,他见到远处士兵们驾驶的飞舟已经靠近到瓦亭,大手一挥。 “呜呜呜呜呜!”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连绵号角和擂鼓的声音顿时节奏变得奇快。 得到了这个信号,已经将曹营包围起来的士兵们立即开始靠岸,然后从四面八方,扛着云梯就向着曹营奔去。 “放箭放箭放箭!” 范陵发出撕心裂肺地呐喊,他现在已经面目狰狞,因为汉军来的实在是太多了。 营垒分布错落,每个营盘往往只有数千人。 他的士兵总共才三千多,虽然最近的几个营盘正常情况下随时都能驰援,可最近大雨将道路都给淹没,想在短时间内等到援军,何其艰难。 所以现在的形势就是他三千多士兵,要倚仗并不坚固的营寨防守住数万汉军的进攻,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随着范陵一声令下,箭雨如注,向着营外的汉军挥洒了出去。 大部分箭失都射在了前面的盾牌上,紧接着汉军向高坡发起了勐攻,嗷嗷叫着如野狼般冲到了坡上,用云梯上的倒钩勾住了寨墙,然后盯着箭雨开始往上攀爬。 特别是寨门的方向,大量汉军蜂拥而至,一名曹军往往要对付七八名甚至十多名汉军的进攻,哪怕居高临下拿长枪乱捅都做不到。 大量曹军士兵在用长枪往下捅的时候,被人抓住枪杠,好几个人帮忙拉扯,一下子就能把人带到墙下。 各种惨叫声、刀枪碰撞声、喊杀声、哀嚎声不绝。 紧接着寨门方向忽然爆发出一阵房屋倒塌般混乱的声响,接着有人鬼哭狼嚎般一声大喊“营寨破啦!”,刹那时寨墙上人影憧憧杀声炽烈,刀枪相交发出的砰乓声时远时近。 汉军顺着被斧头砍开的破口处如潮水般涌了进去,很多曹军要么往北从北门向别的曹营逃窜,要么原地投降,负隅顽抗着很快就被杀死。 乱军之中范陵被关平斩杀,在关平的带领下,很快整个营寨迅速被汉军攻占,须臾间天地似乎万籁俱寂。 但很快从北面和东面就近的曹营中就有大量曹军士兵开始集结,向着这边冲来。 曹休得知关羽进攻瓦亭,忙不迭整顿士卒,召集数万人马,在参谋孙礼的建议下,选择主动出击,在营外集结起部队,准备与关羽决一死战。 不决战不行。 因为曹休的营垒虽然没有被淹,可由于水流上涨导致原来的旷野平原出现了大量湖泊沼泽。 这就意味着他的营寨被纵横交错的水流给分割开了,连绵十多里的七八个营盘,现在都成为了湖水区。 原来营垒互为犄角,错落分布之下,一旦任何一处营寨受到攻击,其它营寨都可以马上驰援,从而形成交替掩护的作用。 但现在道路被淹没,即便没有被淹没的地方也是泥泞一片,各处营垒很难再像以前那样迅速做出反应。 如果继续呆在营中的话,就会被关羽逐个击破。 所以只能选择出营对垒。 他把决战的地点选在了平坦区域较多的瓦亭东北区域,放弃了好几个营垒,固守在东北一角。 这里离南面的湖区稍微远一点,有那么三四平方公里的平原区,虽然土地还是因下雨而湿润泥泞,但至少要比在纵横交错的湖区交战强得多。 远处关羽已经率领大军深入湖区,斗舰之上,远远地看到了敌人在东北方四五里外的平原上集结,关羽稍稍思考,便下达命令道:“让将士们冲杀过去,魏延何在?” “末将在!” 魏延这几年一直跟着关羽在江东,俨然已成为关羽帐下第一大将。 关羽指着东面说道:“你领四千人,从东面水道上乘船过去,待我们与其交战之时,突袭他们的侧翼。” “唯!” 魏延得到命令,立即下船,旗帜飘荡,很快数百艘船只就跟着他往东而去。 “周仓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三千人,绕过去,待魏延从东面突袭,你再从西面包抄。” “唯!” “其余诸将,随我正面进攻!” “唯!” 帐下诸多将领,纷纷应是。 当下关羽主力全都上岸,在瓦亭集结,然后淌着水向着远处曹休军而去。 双方迅速靠近,汉军的人数还要超过曹军。 因为曹休在汝南的军队只有三万人,加上吕虔和臧霸的部队加起来也不到五万。 而关羽主力是八万,其中三万人包围了合肥城,自己亲领五万大军北上迎击曹休,因此他的人马要多于曹休部。 倒不是曹魏兵力少。 主要是曹魏打的主意是拖延消耗战术,前线尽量动用较少的兵马来达到防御目的。 所以原本曹休的任务应该是在汝南东面的汝阴一带,然后利用合肥的张辽、寿春的吕虔以及广陵的臧霸形成四道防线,层层阻击关羽。 如此一来,刘备长途跋涉进攻,消耗绝对是曹军的两倍以上,等个一年半载,刘备集团说不准就会因粮尽而退兵。 这个时候曹魏再进行追击,或许可以取得大胜。运气好如蒋济所说,拖死刘备,真能一统天下。 但架不住关羽和张辽通信太频繁,引得薛悌警惕,向曹休打小报告。导致曹休也担忧起合肥的局势,不得已才亲自过来。 没想到恰逢淮南雨季,旷野遍地沼泽,让他骑兵发挥不出威力。 双方正面对垒,曹休至少有一万多人马是骑兵,即便关羽军涉水上岸,他也不敢直接勒令进攻,没有马蹄铁,地面泥泞湿滑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等到汉军主力全都上到了那处平原区,集结起阵势,他们就开始向前移动,随着关羽一声令下,汉军就发起了冲锋。 “杀!” 曹休高举大刀。 “杀!” 曹军同样发出惊天怒吼。 紧接着遮天蔽日的箭雨挥洒,双方如洪流般撞在了一起。 最前面顶住的是步卒,曹军步卒远少于汉军步卒,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但很快曹休勒令骑兵左右包抄,迅速切割战场,想要挽回局势。 却不知道关羽早就有所准备,东侧沼泽湖泊之中,被无数水草和芦苇掩盖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百艘船只。 他们绕开正面战场,来到了曹军东面的侧翼,随后开始纷纷下船上岸,勐地从曹军的左翼发动突袭。 曹军猝不及防,阵势瞬间濒临崩溃。 紧接着周仓又从西面曹军的右翼发动进攻,致使曹军左右两翼都出现了混乱。 关羽见此情形,立即发动全军出击的命令,勐攻曹军正面。 前方和左右两边都渐渐支撑不住,刹那间犹如大山崩塌,兵败如山倒,无数曹军纷纷扔下武器,向后方撤离。 曹休本人也在乱军之中受了伤,若非亲卫拼死抢他出来,恐怕早就死在了刀刃之下。 汉军一路追击,将数万曹军赶出了百里,追杀了足足一天一夜,一直到他们狼狈逃回寿春,这才罢兵回去。 而此战关羽斩杀曹军数千人,俘虏近万,可谓是大获全胜,威震淮南。 一时间,汉军在西线夺取了长安,东线击破曹休,又包围了合肥,整个东西两线的形势,对曹魏已经是到了非常不利的地步。 第三十四章 孙权密谋,新的局势 章武六年六月底,对于襄阳百姓来说,最大的新闻自然是陛下北伐取得捷报频传的事情。 西线关中收复,大汉还于旧都,很多人都议论纷纷着,说陛下很可能会迁都长安,不过也有人认为现在不是迁都长安的时机,所以陛下不会立即迁都。 这个观点对于明眼人来说确实是正确的,最近也没有朝廷的风声对于迁都长安的事情有任何推波助澜,襄阳百姓还是帝都子民。 不过很快又有另外一则消息传遍南方,在继西线战场之后,东线的淮南战场,大将军关羽也取得了胜利。 虽然不像骠骑将军那样收复了关中,但击败了曹休,又继续围攻合肥,这使得合肥城已是摇摇欲坠,淮南收复回来,也是指日可待。 一时间对于北伐的形势,汉朝百姓都处于极为乐观的估量。人人都兴高采烈,想要参军的年轻青壮更是如过江之鲫。 只是百姓往往看的是表面,真正有眼光的人,看的还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曹魏真正的底蕴。 襄阳安乐侯府,往日清闲的安乐侯此刻就坐在后院看着邸报,上面有诸葛亮的亲笔文章,一手《北伐表》才思敏捷,洋洋洒洒千余字,道尽如今刘备集团一片大好的形势。 在孙权身边还有一人,这人是安乐侯府的管家傅骏,之前也是孙权在建业吴侯府邸的管家,是孙权家卷内宅的亲信。 自司马家背信弃义,以及刘裕开杀先朝皇帝先河之前,汉末对于投降的诸侯皇族还是比较友善。 像曹操历史上接纳的张绣、张燕、刘琮、马腾、张鲁等诸侯,除了马腾因为马超叛乱被杀,其余下场都还不错。 还有曹丕对待汉献帝刘协,以及之后司马昭对待刘禅,都还可以。 由此可见,在汉末还是有信义着世,面对前朝的旧君臣,新朝往往不会大开杀戒,而是以安抚为主。 孙权也是如此。 刘备本来就仁义有加,自然不会暗害他,不仅赐予他宅邸,还让他允许把当初吴侯府邸的仆从全部带到襄阳来服侍他。 那些江东旧臣愿意归顺的就在大汉出仕,不愿意归顺的也都赐予了宅邸田土,让他们安享晚年。 像张昭张子布就不愿意出仕,目前就与孙权一样,住在襄阳城西的宅院里。 此刻安乐侯府中一片静谧,最近襄阳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在亭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孙权面色红润,在襄阳休养这几年,竟然愈发圆润,每天大吃大喝,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而让他身体健康。 傅骏跪坐在他旁边,皱起眉头道:“吴侯,曹丕连战连败,刘备势头正勐,恐怕将来还真让他一统天下。” 孙权笑着摇摇头道:“你只看到了曹丕表面上败了,但你却忽略了曹丕拥有整个北方。他现在出兵不到三十万,你以为这就是整个曹魏的所有兵马吗?” “吴侯的意思是?” 傅骏诧异道:“曹丕在隐藏实力?” “他没有在隐藏实力。” 孙权说道:“他只是在消耗刘备的兵马,现在看似两路都败,可即便刘备得到关中和淮南又如何?两地千里没有人烟,继续北上攻打河南,曹魏后方主力尽出,刘备是不可能北伐成功的。” 这是任何一个曾经参与过争霸天下的人都能够分析得出来的局势。 看上去曹丕现在惨败。 问题在于曹丕在洛阳、河南、河北还有大批预备役,主力在河南也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现在的形势只不过是曹丕失去了关中这个防线,东线方向曹休被打败了,但合肥依旧如一根钉子一般镶嵌在淮南腹地,关羽尚未得到整个淮南地区。 因此刘备已经是拼尽了老命,曹丕却只是出动了不到三分之二的兵马,将防线固守在自己的边境,等待着刘备耗费钱粮兵马北伐。 即便是现在西线溃败,沉晨真就能够千里迢迢强攻潼关吗? 显然是太困难。 曹军底蕴尽出,加上以逸待劳,沉晨即便再厉害,强行攻打潼关,大抵也只能碰一鼻子灰。 所以孙权认为,即便是淮南丢失了,曹丕还有倾尽全国一战的机会。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南汉与北魏生死交战之时。 “那曹丕......” 傅骏犹豫道:“曹丕派人找我,要我跟吴侯说起联络旧部的事情......” 孙权抚须沉吟,片刻后目光森然道:“这件事要办。” “真的要办?” 傅骏说道:“可是现在南方已经被刘备尽数掌握,万一被他察觉岂不是?” 孙权叹息道:“这是孤最后的机会了,若是能够抓住机会,孤还能回到江东,坐拥整个东南。” “真的吗?会不会太冒险了?” 傅骏有些担忧。 现在虽然是阶下囚,可至少衣食无忧,刘备也没有把他限制得太死。 除了不能回江东以外,至少襄阳周边还是能走一走。 “自然。” 孙权说道:“你想想,原本曹丕与刘备交战,曹丕以逸待劳,加上兵马众多,胜负大抵是三七之数,曹丕得七,刘备得三。” “嗯。” 傅骏赞同地点点头,北方的底蕴和国力比南方强大是公认的事情。 “但现在沉晨和关羽大胜,就逼得曹丕消耗刘备的打法已经不再适用,他必然会想尽快把刘备的主力击退,然后驰援关中和淮南,将防线重新给夺回来。” 孙权分析说道:“那么一旦曹丕急于开战,把他北方的兵马尽数调到南方,双方就是彻底进行国力比拼,胜负就只是五五了。一旦刘备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那孤就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孤岂能坐以待毙?唯有让曹丕获胜,孤才有机会重返江东。” 傅骏说道:“可是如今我们在江东的旧部很多都出仕于刘备,像诸葛瑾陆逊那些小人,如今都已经成为刘备的侍郎,常伴随其左右。我们能够找的江东士族,又有谁能够为我们效力呢?” 诸葛瑾,陆逊? 提到这二人的时候,孙权脸色微变,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诸葛瑾其实还好,因为他是到了绝境才投降,而且还是看在诸葛亮的面子上刘备才没有为难他。 但陆逊这个小人却是早早准备,还把他最后的一点兵马给葬送出去,害得他即便是想往北逃,前去投奔曹丕的时候,也没有军队保护,被关羽生擒。 现在每次想起陆逊,孙权都恨不得杀之。 奈何人家陆逊确实有才干,在刘备麾下如鱼得水,现在已经混到了尚书省的中级官员,跟在刘备左右出谋划策,深得刘备看重。 所以即便孙权想杀也杀不到他了。 “无妨。” 孙权听到傅骏的话,咬咬牙道:“江东豪族数百,这些人视田土为命。刘备不是一直在找借口剥脱他们的土地吗?孤就不信,这些人当中就没有不怨恨刘备之人。” 傅骏想了想道:“吴侯,我倒是知道有不少人不愿出仕刘备。刘备现在以官职换土地,出仕南方,就要交出不少田产和人口。一些世家大族,宁愿不出仕死守祖业,也不把田地人口交出去。但刘备还是抢夺了他们不少田产丁口,兴许确实会有不少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在想,如果若是去联络这些人的话,又如何能保证这些人不出卖吴侯呢?” 傅骏说道:“吴侯想想,现在刘备正在北伐的关键时刻,若是后方出现大乱,肯定会影响到他,曹丕说不好就有可能取得大胜。所以后方会不会乱很重要,如果我们要发动起事,那些世家豪族说不好就可能会将此事向刘备告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出卖孤? 孙权顿时陷入了沉思。 傅骏说得没错,刘备后方稳定事关北伐,肯定是十分重视。 如果他这个时候掀起叛乱,确实会对他北伐的形势造成不利,甚至还可能会让曹丕趁势对他取得胜利。 所以要是有人能够在后方检举叛乱,那势必会对那人重赏,因此在这样的利益纠葛下,说不好就有人哪怕对刘备心怀不满,也依旧会选择倒戈叛变。 毕竟江东世家不满者有三,一是刘备集团对他们的土地和人口进行剥削,打压他们的基本盘。 二是江东世家加入得太晚,政治地位太低。 三则是刘备对待他们的态度并不重视,有荆益世家,无需要江东世家。 因而一些江东世家对刘备集团抱有抵触心理也很正常。 但要是检举了孙权,这三者自然就变得不同了。 刘备肯定会对检举者大举提拔,同时也会放宽他们的田地和人口,提高他们的政治地位,届时不比已经垮台的孙权混强得多? 甚至可以说,真这么做的话,肯定有不少嘴上说着不出仕刘备,怀念孙氏的世家选择倒戈。 作为与世家融合度最高的孙吴政权领导者,孙权比谁都懂世家的尿性。 想到这里,孙权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认真地点点头道:“不错,伯良所言甚是,孤差点一时心急,坏了大事。” 傅骏便问道:“那依吴侯的意思,我们还联络他们吗?” “联络!” 孙权沉声道:“但不能以孤的名义,我列几人名单,都是孤信得过的忠义之士,到时候让他们出面,以曹丕的名义联络他们,而且此事要尽量做得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 傅骏应了下来,现在孙权被囚禁在府邸,也只有他能够利用采买的机会出府去联络人手了。 当下到了翌日,傅骏就马上出了安乐侯府,开始按照孙权部署行动。 而到了七月份,北方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曹休大败之后,曹丕知道现在再想韬光养晦,以逸待劳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只能调动后方预备役兵马,向南方增兵。 河南前线曹军战兵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之众,淮南也增兵了八万,加上潼关、河东以及并州的守军,曹魏四十余万大军,除了一部分留守在北方边境的之外,几乎全部出动。 甚至就连在河北、青州等地用来平叛的兵马都调了回来,以至于后方民乱愈演愈烈,有十余股大大小小的力量在曹魏后方作乱,让他的后方很是不稳。 只是相比于大规模叛乱,这些叛乱都只是各地小规模民乱。如今北方世家大族基本都支持曹魏,因此这些小患曹丕都交予了世家处理。 虽然这无疑又是给世家一次壮大的机会,毕竟世家平叛后俘虏的人口、攫取的土地都不会收归国有,最后会落入他们的口袋,但总好过让民乱发展势头越来越勐,威胁曹魏的统治强得多。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权没办法把世家压制得太死,只能勉强做到平衡。 现在曹魏底蕴尽出,与刘备正式展开国力之间的拼死交战。 双方体量太大,几乎都用上老命。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南方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征召士兵的工作就越来越繁重了起来,每天都有很多青壮应征入伍,随后被编入队伍开始训练。 青壮入伍得太多,又势必会造成农业发展受阻,使得底层百姓生活质量比前两年相对较差,生存也愈发艰难起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休养生息这几年刘备积攒了大量的粮草,后勤压力倒是不大,只是总得来说,双方直接动用的人手都已经超过了百万,青壮劳动力大量被送到前线,对于汉魏两国的国力是一个严重的损耗。 一直到章武六年,黄初七年下半年,也就是公元226年11月,双方依旧在僵持。 沉晨将骑兵都派去了河南,自己带着数万步卒占据着长安,威胁河东。关羽打退曹休之后,继续包围合肥,合肥城池摇摇欲坠,已经有被攻破的风险。 而河南方向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兵,特别是在沉晨把两三万骑兵送过去后,刘备在平原上的机动性大大增强,实力飞跃增长。 这使得原本曹丕急于决战的心理也渐渐平息下来,到了年底,他的身体反倒是出了问题,亦是时常咳嗽不断。 便就在双方紧张对峙的时刻,荆州南郡,汉朝首都襄阳丞相府。 诸葛亮获得了一封密报。 第三十五章 刘禅试探孙权 刘备北伐,令太子刘禅监国,丞相诸葛亮辅佐。 不过说是监国,实则刘备临走之前,交代刘禅要好好跟在诸葛亮身边听政,大小事务往往都交给诸葛亮。 所以现在南方大汉朝廷的一切国事都是由诸葛亮在处理。 刘禅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在北伐之前,刘备对南方国内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平日里除了国家政务,他最上心的就是对太子刘禅的培养,不仅时常带他下乡体察民情,还对他进行思想教育。 沈晨曾担任过太子太傅,这个职务汉时也不算虚职,而是与太子少傅一起负责对太子的教育工作,只是当时沈晨在凉州打仗、汉中练兵,因此教育任务就落在了诸葛亮头上。 当时诸葛亮就任职太子少傅,太子府还有太子家令来敏、太子仆尹默、太子庶子费祎、太子洗马董允、太子舍人霍弋等人帮忙辅佐,一同照看刘禅起居。 后来在沈晨的建议下,刘备又置太子太师,由诸葛亮担任。 东宫三师中,太子太傅起源于商周时期,乃是负责辅佐太子的重臣。西晋又置太子太师,与太子太傅一起负责太子教育,到了隋唐才出现太子太保,自此便有了东宫三师。 只是隋唐以后的东宫三师以荣誉衔居多,而现在的太子太傅和太子太师还是有一定职权在身上。 诸葛亮为太子太师之后,负责的是太子的文化教育。反倒是沈晨这个太子太傅,改为了对太子的骑射武术教育,职责有了一些变化。 于是在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诸葛亮就会与刘禅一起,培养刘禅的同时,也是在培养来敏等未来的国家重臣。 此刻十一月份,天气转冷,荆州虽未下雪,却也寒风呼啸,敲打着门帘,发出清脆响声。 诸葛亮跪坐在襄阳皇宫德阳殿偏殿的政务厅。 厅中烧着炭火,十分暖和。 最上面刘禅坐在主位,下方诸葛亮、来敏、尹默、费祎、董允、霍弋等人就坐,陪着太子帮他一起了解政务,辅佐国事。 今年刘禅已经二十岁了,长得白白胖胖,他生性爱玩,有昭烈之风。 刘备小时候调皮捣蛋,现在有了儿子反倒要他循规蹈矩,因此刘禅之前过得颇为压抑。 后来沈晨见他终日闷闷不乐,于是常遣儿子沈印、沈熙进宫陪伴,并且上书刘备,希望不要太压抑刘禅天性。 孩子爱玩并不是一件坏事。 只要能够做正确地引导,对刘禅树立良好地三观,让他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应该合理地让他适当玩乐,而不能压抑得太过,那样容易适得其反。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以前得不到,将来就可能加倍索取。 一旦以后刘禅登基,头上无人管他,往往会更加放纵。周宣帝宇文赟、隋炀帝杨广、明穆宗朱载坖就都是典型的例子。 虽然沈晨并没有拿这些事情举例,不过桓帝和灵帝同样是这副德性,刘备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放宽了对刘禅的管制,这才让他每天都有一定时间在外游玩。 今日刘禅刚刚在后园和沈家兄弟他们一起玩乐了一会儿,现在才刚到政事厅,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刚才和沈家兄弟一起玩乐的事情。 来敏看他好像漫不经心,便提醒他道:“太子,太子。” “啊?” 刘禅回过神来,茫然看向来敏。 来敏便指了指诸葛亮的方向,示意看看丞相脸色。 刘禅看过去,就见到诸葛亮正在看一封密信,目光深沉,脸色十分严肃。 “丞相,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禅好奇问道:“是前线又有了新的战报传来吗?” “不是。”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密信,向刘禅拱手道:“太子,江东有密报,有人在串联一些江东世家,想要谋反作乱。” “啊?” 刘禅连忙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只会问别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诸葛亮皱起眉头,随后想了想,引导他道:“太子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处置呢?” 刘禅稍稍思量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找到那些被串联的世家,然后出兵攻打他们,消弭这些可能的隐患。” 诸葛亮笑道:“对方是单线联系,只有几个世家向我们密报,具体他们找了哪些世家,我们却是不得而知,恐怕很难发现对方。” “那该怎么办?” 刘禅就苦思冥想起来,这事恐怕不太好办。 诸葛亮就继续引导道:“太子不如再想想,这是何人在串联江东世家,幕后主使之人又该是谁呢?” 刘禅毫不犹豫地说道:“那肯定是曹魏吧,只有他们才有可能。” “是的。” 诸葛亮点点头,又说道:“但曹魏对江东不可能如此了解,那么曹魏又是找的谁帮他们?” 刘禅挠挠头,这题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想了好一会儿,只好说道:“是不是要找熟悉江东世家的人?” “不错,江东豪族林立,世家有数百之多,曹丕必然要找熟悉世家之人。” “那是谁呢?” “臣以为,大抵只有孙权才有这个可能。” 诸葛亮说道。 “安乐侯?安乐侯曾是江东之主,确实对江东世家无比熟悉。” 刘禅不解道:“只是他都已经归顺我们,为什么还敢帮曹魏串联江东世家?要是孤这样了,孤肯定会老老实实,不敢有别的作想。” 诸葛亮笑道:“因为只有这样,孙权才有可能回到江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囚禁在襄阳。” 孙权想回江东? 这下就连来敏等人都不太理解了。 他都这样了,还满脑子想回去复国,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来敏问道:“丞相,孙权帮曹丕,他不怕即便帮曹丕战胜了我们,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吗?难道他真以为自己可以回到江东?” “他觉得有几分把握。” 诸葛亮点点头:“何况孙权向来野心蓬勃,哪怕有一分可能,他都会去赌,若真成功了,希望会很大。” 希望会很大? “额” 众人互相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现在南汉北魏的格局已经出现,江东也已经归顺好几年了,百姓早就不念孙氏,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希望很大? 一时间众人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孙权会这么做。 诸葛亮见他们都不明白,于是就解释了一下原因。 原因很简单。 现在北魏和南汉的体量已经很大了,非一场战役就能决定国运。 如果孙权帮曹魏在江东后方掀起叛乱,与曹魏的人马里应外合,攻破关羽,那么南汉的东线战场必然就会溃败,刘备势力便会在淮南和江东地区瞬间萎缩。 东线战场一败,曹魏就能集中主力对付刘备主力,到时候曹丕主要进攻方向就一定是从河南猛攻南阳。 运气好刘备军主力直接大败,一路会溃逃到襄阳去。 这个时候南方必然大乱,刘备对孙权的看守不算严密,孙权只要找到机会,立即逃出襄阳,然后跑回江东去,就有可能重新整顿江东,做回他的吴侯。 而刘备虽新败,但有襄阳之险、水军之利,关中还有那么多兵马,曹丕想要一举歼灭他也十分困难,很难做到直接一统南方。 因此顺利的话,正常局势就应该是刘备主力大败,退回荆州。 曹丕视刘备为心腹大患,眼下在刘备新败的时候,必然会大举进攻荆州,想要将荆州吞并。 如此一来,双方就会在南阳、南郡、江夏等地角力,无力顾及江东那边。 而趁着他们在大打出手,无暇管江东的时候,孙权便能火中取栗,趁虚而入,回到江东做他的江东之主。 至于百姓不思念孙氏也无妨。 这天下是世家的天下,只要江东世家不喜欢刘备,喜欢跟世家融合度更高的孙权和曹丕就行。 百姓再怎么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因此在曹丕和江东世家的帮助下,孙权还真有可能回去。 虽然这个想法看似异想天开,但实际上实现的成功的概率还是非常大。 主要原因就在于,曹丕即便获胜了,也不太可能直接一统,到时候曹刘狗咬狗,孙权就能趁乱回去。 所以如果孙权真能够在江东后方发动叛乱,配合曹丕在东线战场取得胜利的话,他不是没有机会。 而且相比于做一方诸侯,总归是要比阶下囚强得多。 至少在江东这个一亩三分地上,孙权还是有一些忠诚他的旧部可以依靠。 到时候利用曹刘之间的矛盾,孙权左右横跳,兴许还能够天下三分,完成父兄遗志,固守扬州。 听到诸葛亮的分析,众人顿时觉得有道理,一个个颇为汗颜。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深的厉害关系,他们却只着眼于表面,觉得孙权不会愚蠢到那么做,但实际上他很可能去赌,让人惭愧。 “丞相。” 刘禅得知孙权很有可能就是江东叛乱的主使,当下就犹豫道:“安乐侯在江东颇有声望,旧部很多,若是他掀起叛乱确实难以应付,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将他?” 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个手掌向下一切的手势。 诸葛亮颇为意外地看了眼刘禅,没想到这平日里宅心仁厚的小胖子还有几分狠意,便有些欣慰地说道:“不可,陛下仁义立世,孙权当初愿意归顺,陛下就不会害了他的性命,以免不能取信天下,此事宜智取尔。” “智取?” 来敏问道:“丞相的意思是?” 诸葛亮说道:“若要杀孙权,不能没有理由。所以现在不能对孙权怎么样,只有等孙权打算逃跑的时候,才能动手,如此方能不违背道义,也能令那些江东旧臣安心。” 刘禅恍然大悟道:“丞相是想放任孙权,故意让他多多联络旧部,等到他们起事的时候,一网打尽,然后顺便把孙权也杀死。” “嗯。” 诸葛亮点点头:“不过这是最后的手段,陛下终究是仁厚之君,若是孙权识时务,及时醒悟过来,将他帮曹丕串联的世家名单交出,陛下大抵还是会宽恕他的罪过,甚至可能会奖赏他。” 刘禅就纳闷道:“但孙权现在不是已经在做了吗?难道让他自己醒悟过来?这恐怕不太可能,我们也不能直接去问吧,这反而会暴露我们已经知道他在密谋的事情。” 诸葛亮见刘禅已经有了一定自主分析的能力,顿时更加欣慰起来,笑着说道:“是的,我们确实不能直接去问,但可以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哦?” 刘禅忙道:“如何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诸葛亮就说道:“现在国家在北方与曹丕交战,南方由太子监国,太子可以对孙权试探一番,让孙权产生警惕,他要是聪明的话,大抵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刘禅想了想道:“那孤要如何试探他呢?是不是派人去孙权府邸申饬他一番?” “那样会很伤他。” 来敏想了想道:“而且我们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这就是孙权做的,直接申饬,万一此事非孙权串联,岂不是寒了那些江东臣子之心?” “不错。” 诸葛亮点点头道:“因而臣以为,太子可以过几日邀请孙权来宫中看歌舞,乃令乐师先奏荆州之乐,让舞姬跳襄阳之舞。之后再让乐师奏江东之乐,让舞姬跳扬州之舞,宴席间观察孙权反应,则可试探出孙权是否真的在密谋叛乱。” 刘禅不解道:“这是为何?” 诸葛亮说道:“若是孙权在看荆州乐舞之时,咬牙切齿,暗自遗恨。在看江东乐舞之时,悲伤垂泪,悔恨交加。便说明孙权依旧思念江东,叛乱的幕后之人,大抵便是他。” 来敏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丞相此举,一来可以试探出孙权是否思念江东,又是否真的是江东叛乱的幕后主使。二来,也是在暗中告诫孙权这是对他的一次试探,如果孙权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事情已经暴露,立即交出叛乱名单。” “正是。” 诸葛亮笑着点点头,随后又对刘禅说道:“席间太子可问孙权一些事情,臣在旁作陪,看孙权如何应对,皆时臣也大抵自有判断。” “好。” 刘禅便说道:“那就一切依照丞相的吩咐,过几日,孤便以北伐大胜的名义举行歌舞宴会,召孙权以及他的江东旧部来宴席。” 于是在数日后,安乐侯府的孙权,就接到了刘禅的邀约。 第三十六章 此间乐,不思吴也 “刘禅邀孤去皇宫饮宴?” 安乐侯府后园之中,得知刘禅明日请自己去皇宫赴宴,孙权顿时心中一惊。 旁边向他汇报的傅骏担忧说道:“吴侯,会不会?” 孙权站在廊下,负手而立,皱眉看着院中花草,脸色十分阴沉,陷入纠结的情绪当中。 人在干大事的时候,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就很容易心虚。 像刘备早年奉刘协的命令与董承他们搞衣带诏,铲除曹操,结果曹操邀他在司空府青梅煮酒之时,就被一句“在家做得好大事”吓得不行。 现在孙权密谋叛乱,他已经派人联络了不少江东世家,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刘禅请他赴宴,怎么能令他安心呢? “不会。” 孙权思虑一会儿,摇摇头道:“若是刘禅真找到了孤串联江东世家的证据,就不会是请孤赴宴,而是直接派兵来抓孤了。” 傅骏思考道:“那怎么刘禅会突然请吴侯赴宴呢?以前刘备倒是偶尔请吴侯,但刘禅可跟吴侯没什么交情。” “有两种可能,一是刘禅见刘备在前线大胜,便想宴请孤,炫耀一番武力,并没有别的意思。” 孙权想了想,竖起两根手指头道:“二嘛,则是他们确实已经发现了江东在密谋的事情,只是孤是以曹丕的名义,且一直单线联络,没有聚集众多人,他们只是怀疑孤可能参与,所以想试探一下。” 傅骏便说道:“不如吴侯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掉?” 孙权立即摇头说道:“不可,若是孤找借口推辞掉此次宴会,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他们原本没有疑心,反而会让他们觉得狐疑,岂不是坏了大事?” 傅骏忧愁满面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是到了席间,刘禅言语间试探吴侯,到时候吴侯又该如何应对呢?” 孙权皱起眉头。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干大事的时候,若是不小心暴露,就糟糕了。 趁着曹刘交战,他想去搏一搏将来。 可如果不去的话,会显得很心虚。人家一开始没有怀疑,他这样反倒会让人起疑心。 所以该去还是得去。 只是到了那边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应对,就得看临时应变。 沉思片刻,孙权便说道:“赴宴还是要去,只是到时候若是刘禅试探,孤想办法应对就是。” “也只能如此了。” 傅骏叹道。 他作为管家,可没资格受到邀请,也没办法帮孙权打掩护什么的。 当下孙权打定了主意,决定随机应变。 翌日,上午食时末。 孙权走出了安乐侯府,乘坐上了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荆州这几日天气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雪,却没有下,只是寒风呼啸,颇为阴冷。 当马车停在皇宫门口,孙权下车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卷动着地上的枯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旁边也停了十多辆马车,下来一些人,那些人见到孙权,一时诧异,欲言又止。 其中一人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拱手道:“吴安乐侯。” 孙权回过头,看到了张昭,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在皇宫侍从的带领下进入宫中。 江东士族现在对刘备集团的态度比较分裂,有的愿意归顺,如诸葛瑾、陆逊、顾雍等,还有的不愿意归顺,如张昭、胡综、严畯之类。 刘备比较宽容,对不愿意归顺者也没有过多苛责,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江东作乱,就大多都迁移至襄阳养着,也算是千金买马骨,表达了他宽厚敌方君臣之心。 今日刘禅开宴会,不仅邀请了孙权,还包括张昭、胡综、严畯等人都来了,十多名江东老臣,同样是在试探他们是否在为孙权密谋。 众人进入厅中。 在侍从的引导下纷纷坐在了下方席上。 过了片刻刘禅诸葛亮来敏等十余人进来,孙权等人连忙起身行礼。 “太子。” “安乐侯无需多礼。” 刘禅笑着回礼说道:“快坐。” 孙权便说道:“谢太子。” 说着就坐下。 众人又分列而坐。 江东旧臣坐一边,诸葛亮来敏等人坐另外一边。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孙权才又说道:“不知道太子宴请臣等,是有何事?” 刘禅探头对孙权笑道:“难道无事就不能请安乐侯饮宴吗?”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孙权连忙说道:“臣等只是感到荣幸。” 刘禅就说道:“父亲在北方连战连捷,我作为子嗣亦感觉到殊荣,因而为了庆贺此事,才邀请安乐侯一同舞宴。” “啪啪啪。” 旁边太子仆尹默拍了拍手。 当即内殿就有侍女托着托盘,走到厅中央,然后把饭菜、瓜果各自摆在众人的桌案上。 等侍女们退下之后,又有歌姬和乐师进入厅内,开始演奏起声乐。 汉朝的达官贵人是非常讲究宴会的,因为古代权贵本身也没别的乐子可以找,每天除了声色犬马,就是歌舞饮宴。 很多皇帝、权贵短命,往往就跟纵欲过度有关系。 刘备自己就喜欢接着奏乐接着舞,作为老刘家的光荣传统,刘禅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喜欢犬马和美衣服,常常跟沈家兄弟在后园逗弄猫猫狗狗。 只不过现在像这样的大型歌舞宴会刘禅还是第一次坐在主位参加,以前最多就是旁边看看,甚至连看的机会都少。 如今头一次见到很多衣服穿得很少的漂亮小姐姐,刘禅当时就露出了憨笑。 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宴会进行到一半,刘禅倏地听到后面传令一声银铃般的冷哼。 他顿时心中一凛,忙不迭做出严肃的表情,左右扫视,发现大家都在欣赏舞乐,无人注意到他的失态,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刘禅才想起正事,向江东旧臣那边观望。 就看到孙权笑容洋溢,不时拍手叫好。而旁边张昭、胡综、严畯等江东旧臣,则一个个面色难堪,垂头丧气。 显然孙权见到歌舞非常高兴,并没有因为这是荆州的歌舞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过了片刻歌舞总算是演完,又有一批新的漂亮小姐姐进来,她们穿着江东吴地的歌舞服饰,音乐声音响起,竟然是吴越曲调,靡靡之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舞姬们跳起了吴舞,软糯绵绵的歌调,一下子将诸多江东旧臣拉回到了自己的吴地故乡,想起了家乡的鱼米,顿时一个个暗自垂泪。 唯有孙权笑逐颜开,嬉笑自如,浑然没有一点点亡国之恨,面对家乡的音乐和歌舞,竟然只有欢乐而无悲伤之情。 刘禅见到此情此景,便对身边的太子家令来敏低声问道:“来令史,你觉得孙权如何?” 来敏皱眉道:“孙权看来已经是只知道享乐了,人之无情,乃至于此!即使周瑜鲁肃没有死,也没法长久扶持这样的江东之主啊。” “嗯。” 刘禅缓缓点头。 歌舞继续。 过了一会儿一曲结束,歌姬们退下。 刘禅这才又探头看向下方的孙权说道:“安乐侯,颇思吴否?” 孙权笑道:“此间乐,不思吴也。” “嗯。” 刘禅不疑有他,觉得孙权确实已经不再思念江东。 看来江东叛乱的幕后主使并非是他。 只是江东旧臣们见到孙权如此,一个个又是悲愤又十分难过。 过了片刻,孙权喝酒太多,就起身离席出去上厕所。 张昭忙不迭跟了出去,在走廊里,追上孙权,偷偷对他说道:“吴侯。” 孙权回过头看向张昭,说道:“子布公,何事?” 张昭说道:“吴侯怎么能说不思念吴地呢?若是说思念吴地,兴许我们还有可能回去。” 孙权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也只能苦笑道:“子布公,如今我们已经是阶下囚,若说思念吴地,恐被他们有疑心,我哪里敢啊。” 张昭想了想道:“听闻刘禅素来宅心仁厚,耳根子也软。如果他再问起吴侯思不思念吴地,吴侯就哭着说没有一天不想念江东,这样也许他心一软,会放吴侯回去呢?” “真的吗?” 孙权脸色微变,他觉得这种事情大抵是不太可能,刘备连马超这样已经归顺的将领都不敢放回凉州,更别说他这样已经是阶下囚的江东旧主。 张昭叹息道:“虽然可能不大,但吴侯或许可以试试。何况即便是不行,吴侯推脱是臣教吴侯说的便是。” 孙权脸色变幻,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好,我记下了,若刘禅再问,我便如此作答。” 说罢就去上厕所。 路上孙权就一直在思考今天有没有出现问题。 他明白这可能是对他的一次试探,所以一直想装疯卖傻,试图欺骗过刘禅。 从刚才到现在,孙权都一副对荆州和江东的歌舞音乐完全没有任何动情的表演,就是想让刘禅以为自己根本没有思念江东。 但忽然又想到诸葛亮在旁一直盯着,这么明显的骗术不一定能瞒过他,因此才后知后觉,觉得可能遭殃了。 不过张昭追了出来,却是让他又有了别的想法。 回去之后,如果刘禅再问,他就按照张昭的意思说,到时候他们肯定以为是张昭教他的,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当下孙权就牢牢记住了张昭说的话,很快又重新回到宴席,继续饮宴。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刘禅才又探头对孙权问道:“安乐侯想不想回吴地看看啊?” 孙权顿时脸色大悲,拜伏说道:“太子,臣没有一日不思念吴地,若是太子怜悯,让我们能够回吴地看看,太子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 只是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即便竭力装出一副悲苦的神情,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显得有几分假意。 旁边来敏见此情形,看了眼不远处的张昭,便问道:“安乐侯的话,怎么和张子布先生说得话是一样的呢?” 孙权听了大吃一惊,连忙环顾左右说道:“来公说得不错,正是子布公教我这么说的。” 一时间刘禅来敏等人大笑了起来,旁边江东旧臣见到孙权这副狼狈愚蠢的模样,都是对孙权恨铁不成钢,暗暗握紧了拳头,对他充满了恨意。 江东猛虎孙文台,江东小霸王孙伯符,都是鼎鼎大名的英雄,怎么会有孙权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儿子弟弟呢? 很快宴会结束,孙权就又坐着马车被送回了安乐侯府。 刘禅等人回到偏殿,偏殿有一抹香风飘过,隐约间侧面帘子后有一绰约身影在窥视,那眼眸中好像有一份想刀人的目光。 “怎地好像有点冷。” 刘禅浑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欣赏歌舞时的憨态被太子妃察觉,坐回了偏殿主位后,又对诸葛亮笑道:“丞相,看来孙权并非是江东叛乱的幕后主使之人。” “是啊。” 来敏也笑着说道:“孙权这般丑态,又怎么可能会是串联起江东叛乱多地世家之人呢?” “若是他的话,不可能不会请求张昭等旧臣帮忙,但看张昭他们的模样,还教孙权思念吴地,这哪里是能够帮孙权联结江东叛乱世家的样子?” “也就是陛下和太子仁厚,换了别人,听到孙权说思念吴地,恐怕早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了。” “你们说会不会这是孙权的掩饰呢?故意装成不思吴的样子?” “有可能,不过看他的神态好像也不似作伪。若是这样的话,刚才太子问他想不想回吴地,他真想回去,就应该真情实意一些,说不准太子就应下了。” 尹默、费祎、董允、霍弋等人也是纷纷各抒己见。 他们都觉得孙权好像并没有真的思念吴地,这说明孙权就不是串联江东世家叛乱者,这些事情,那大抵就是别人做的。 “丞相,你以为呢?” 刘禅觉得大家所得很有道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这事还是要问问诸葛亮的意见,便转头问他道:“丞相也应该觉得此事非孙权做的吧。” “不。” 诸葛亮从宴席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全程看似只欣赏歌舞和饮宴,但却一直在盯着孙权的动作,他环顾众人,沉声说道:“此事,就是孙权所为!而且他今日应该已经听出了试探,就看他会不会幡然醒悟了。” 第三十七章 岁月不饶人 幕后主使正是孙权? 众人一时诧异。 以今天孙权的表现,可不像是主使者。 来敏问道:“丞相,若孙权是主谋之人,他确实不敢说思念江东,但为何张昭他们?” 诸葛亮笑道:“确实,可以理解为孙权没有联络叛乱,因为他连张昭他们都没有联络。但这何尝又不能证明,他是不是在密谋,不敢告知张昭他们呢?” 众人这下就更懵了。 费祎说道:“丞相,我等不是很明白。” 诸葛亮就解释道:“其实看今天孙权的表现就知道,他在小心翼翼。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除非极为愚蠢,否则要真的没有回归故土之心,又何必做出这番姿态?难道陛下和太子的仁厚,孙权不懂吗?” 尹默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若孙权没有叛逆之心,他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思念故土,反而正常。若是遮遮掩掩,一味装成乐不思吴,说明他心中有鬼。” “不错。” 诸葛亮叹息道:“他今日的作态,表现太过了些啊。”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孙权的演技太差。 按理来说孙权不是个蠢蛋,知道这是在试探,即便第一次推辞说乐不思吴,道理也能说得过去。 但第二次把责任全都推给张昭,那就显得过于愚蠢了些,还不如说是自己的想法。 在汉朝这个乡土情结比较重的时代,一个人思念故乡本身就没有罪过。 刘备又是一个很讲究师出有名之人,孙权作为一方诸侯既然已经归顺,他没有理由和借口的情况下,不会无故擅杀。 要仅仅因为孙权思想家乡而杀了他,那对于刘备素来仁厚的名望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打击。 所以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会让人放心。 可他偏偏装疯卖傻,就颇有些故意的意味了。 主要还是人设不同。 历史上刘禅乐不思蜀,司马昭没有怀疑,那是因为刘禅的人设就是那样。 自从登基以来,几十年间政事都交由诸葛亮等人打理,即便之后诸葛亮病逝,也都由诸葛亮的几名继任者,蜀汉四相操持着国事。 而他本人则在后方整日享乐,几乎很少会对国事指手画脚,于是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傀儡,扶不起的阿斗。 正因如此,他即便表现得很差劲,宴会上一副憨批模样,乐不思蜀,也无人怀疑。 孙权呢? 他的人设可是少年继承父兄大业,早期颇有雄主之相,更是多次亲自带兵打仗,可谓一方霸主。 更关键的是他之前的表现也不算差,在江东内忧外患之下,击败各路叛乱者,屡次平息山越之乱,同时牢牢把持江东权力。 这样的人物忽然变得那般蠢模蠢样,就会给人一种他在故意装傻的感觉。 而他越是这样做一些没必要的掩饰,就代表了他心虚。 什么事情会让他心虚呢? 自然是之前诸葛亮调查到的江东正有人密谋叛乱的事情。 因此诸葛亮认为,这件事的发起者或许是曹魏那边,由曹魏那边派人找孙权联络,想要在后方掀起叛乱,让刘备根基不稳。 但叛乱的主使者必然是孙权。 只有他才熟悉江东所有世家,也知道哪些世家不愿意归顺大汉朝廷,才能够联络到那些人。 而从今日的试探来看,诸葛亮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的掩饰有些太过,反而暴露。 听到诸葛亮的分析,刘禅连忙说道:“那丞相,我们该如何处置孙权?” “忧在腹内,山崩为疾,祸起萧墙,竟制其国。按理来说,像这样的祸患,本应该尽早除掉。” 诸葛亮想了想,便说道:“不过既然已经发现,那就先静观其变,待其生事之时,便正好有了大义名分将其除去,也算是给孙权的最后一次机会。” “丞相的意思是,就让孙权继续去做?等到他露出马脚的时候,再一网打尽?” 来敏问道。 “嗯。” 诸葛亮点点头:“他若是聪明就应该回去好好想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若是选择了错误的道路,那就也怨不得我们了。” 众人互相对视,便也都赞同。 反正他们也没实际对孙权怎么样,如果丞相判断错误,那无所谓。要是孙权真的是幕后主使,他们自然也会布置陷阱,等孙权往套里去钻。 左右一切事态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倒也无需担忧。 而就在刘禅诸葛亮他们商议这件事情的时候,安乐侯孙权也乘坐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刘备允许孙权保留他的奴仆和府邸财产,所以府中都是他原来的人。 不过孙权还是怕有人会选择背离自己,当刘备的耳目,因此每次商议大事的时候,都以在后院欣赏风景为由,让奴仆离得稍微远一点,与傅骏在园中小声交谈。 这样不至于像在房内关门密谋,惹人怀疑,也不至于人多眼杂被人听到谈话内容。 此刻孙权盘膝坐在后园亭中,附近服侍的奴仆最近的也有十多丈外,他声音低沉严肃地对傅骏说道:“伯良,要你联络的事情已经如何了?” 傅骏回答道:“已经有十余家愿意了,每家出数百人,现在大抵能凑齐数千人马。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将领,无人领兵。” 孙权沉默片刻,说道:“领兵之人我自有人选,阿谷素来忠诚于我,他现在应该并没有出仕刘备,而是回到吴郡老家了吧。你派人去联络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傅骏点点头。 孙权说的阿谷叫做谷利,是孙权的左右给事,属于亲近监官,因其忠诚果断,正直刚烈,所以孙权十分喜欢他。 现在东吴将领死的死,降的降,能用的已经很少,只能让忠心耿耿的谷利领兵了。 傅骏应下后,便开口问道:“刘禅这次召吴侯,情况如何?” 孙权抚须说道:“席间刘禅问我思吴否,我说此间乐,不思吴。这大抵是正常人应该会回答的事情,想来刘禅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只是试探一番罢了。” “这样就好。” 傅骏放下心来,这是很高明的回答,如果说思吴的话,肯定会被刘禅猜忌,所以即便心中思念吴地,不说出口,亦是为了自保。 “只是.” 孙权略微犹豫。 傅骏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席间那诸葛亮一言不发,时常盯着孤,令孤毛骨悚然啊。” 孙权叹息道。 刘禅好糊弄,诸葛亮可不是善茬。 他担心这番说辞根本骗不过诸葛亮,要是被诸葛亮查出蛛丝马迹,那就糟糕了。 听到孙权的话,傅骏连忙追问,孙权就把席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现在张昭等人他是不敢去找,一是目标太大,二是他摸不准张昭他们的态度,所以只能与傅骏商量。 得知孙权在席间的遭遇,傅骏想了想说道:“吴侯也无需担忧,若是诸葛亮起疑心,恐怕已经派人将吴侯圈禁起来,现在府外没什么动静,想来应该是无妨。何况即便如此,诸葛亮也没有证据。” “嗯。” 孙权点点头道:“刘备满嘴仁义,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必不敢毫无理由地杀孤。只要孤不犯错,让他们抓不住把柄即可,这些事情,你还是让曹丕的人去办,尽量少露面。” “是。” 傅骏点点头。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们联络江东旧部,也不是他们亲自出面。 沈晨在北方多有间谍网络,负责侦查敌情,刺探军务,曹丕又何尝没在南方安插内应? 因此孙权和傅骏做的,仅仅只是把可以联络的名单交给曹丕的内应,让曹丕的人在江东联络那些江东世家和旧部。 他本人没有出面,连那些被串联的江东世家都不知道这背后有孙权的影子。 所以孙权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 他唯一思量的是,如果事情真顺利地按照他所想的方向发展,自己又该如何逃出襄阳城,回到江东之后,又该如何迅速掌握权力呢?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他必须好好思考,才能想出万全之策。 . . 章武六年天下大势波谲云诡,不管是对于曹魏来说,还是季汉来说,都是关键性的一年。 去年年末刘备悍然发兵北伐,战争打了一年,南方气势如虹。 只不过一开始曹丕并未用全力,他采取防御战术,想要依靠长安、河南、淮南等地将刘备拖住。 刘备主力尽出,粮草兵马长途跋涉,三路北伐各地坚城。 而他在洛阳河北等地还有大批预备役,粮草也是就近补充,远不像刘备那样千里迢迢。 所以如果他能够坚守个一两年时间,把刘备那三年休养生息攒的家底掏空,说不好就能够有机会趁机南下,饮马长江。 可惜的是他的战略战术是对的,但双方的执行者能力却不一样,钟繇确实不弱,却远远比不得沈晨强悍。 西线关中在沈晨的猛攻之下,长安城破,钟繇被擒,夏侯懋被斩,曹魏被迫退守河东与潼关。 东线淮南又出现了曹休不信任张辽的意外因素,导致曹休没有按照原定部署在汝南沛国一带布置防线,领兵南下,正面被关羽击溃。 合肥已经被包围了一年,城内粮草匮乏,曹军士气低落,就连张辽本人在得知曹休南下的原因是他不信任自己之后,也因此气急攻心而病倒,让城里士兵情绪更加不安。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随着曹丕被逼到没有退路,不得已底蕴尽出,刘备集团的攻势暂时也只能到这里。 沈晨攻破长安已经是极限,想要继续进取潼关和并州,还需要充足的准备,不能一蹴而就。 淮南方向曹丕进行了增兵,将洛阳的守卫部队调至南方,让曹休能够稳住阵脚。 这样至少在整体局势上,曹魏虽因西线东线的战败而略有败相,但还是稳住了局面,并未一败涂地。 只是随着旷日持久的对峙,刘备的身体每况日下,特别是今年冬天,河南地区下起了雪,寒风呼啸,他偶感风寒,竟有吐血的迹象。 定陵县,刘备的主帅营帐内,满屋药香。 刘备躺在病床上,轻轻咳嗽。 旁边杨仪、蒋琬、董和、黄权、郑度、诸葛瑾、陆逊等参谋目光担忧地陪同。 马良这个时候在帐外,问刚诊脉后的大夫道:“太医,如何?” 大夫向他摇摇头道:“老毛病了,陛下年事已高,已到了天命之年,却终日操劳军务,恐怕.” “唉。” 马良叹了口气。 从今年年初开始陛下的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 他要北伐的事情丞相和骠骑大将军也是持反对意见的,就是怕陛下身体出了问题。 只是陛下坚持亲征,没有办法才只能如此。 结果本就不好的身体因一年来操持军务,奔波劳累,终究是病倒。 昨夜陛下吐血,近乎昏迷,令众人乱成一团。 现在在这样一个关键档口,陛下却身体有恙,怎么能不令他们心中难安呢? 马良回到帐篷里,此时刘备已经渐渐苏醒过来。 见马良靠近到木塌边上,便轻声问道:“季常,太医如何说?” 马良将脸上的愁苦表情去掉,换了个笑容说道:“太医说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并非大病,只需要好好休养,就能痊愈。” “你无需骗朕,朕的身体,朕知道。” 刘备强撑着病躯,在侍从的搀扶下倚靠在木塌边,叹息道:“朕今年也已六十有七,已到天命之年,纵使是死,也是常理之事。只是朕不行死,朕若死,北伐大业兴复汉室之业咳咳咳咳咳。” 说着说着,他就又剧烈咳嗽起来。 马良、杨仪、蒋琬、董和、黄权、郑度、诸葛瑾、陆逊顿时簇拥了过来。 蒋琬劝说道:“陛下,不若退兵先回南阳吧。” “是啊陛下,身体要紧。” “北伐大业虽然重要,但若是没有健康的体魄,又如何能消灭曹魏,一统天下呢?” “陛下应该先回襄阳调养身体,等体魄好一些,再北伐中原。” 众人纷纷劝说。 刘备两鬓斑白,头发已是灰褐相间,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神情,嘴角竟淌出了鲜血。 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才缓缓说道:“朕,绝不会退兵的。” “陛下,纵使不退兵,陛下也该回去。” 马良直接单膝跪倒在地上,悲愤地向刘备拱手磕头道:“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陛下操劳过度,北伐之时中道崩殂,因陛下之事,三军都要撤回南方,岂不是更耽误北伐大业?” “季常所言甚是啊陛下。” 杨仪也单膝下跪,苦苦哀求道:“不若让三位副相领兵,陛下坐镇后方,调养身体,也好过在前线奔波劳累。” “请陛下回去吧。” “请陛下回去吧。” “请陛下回去吧。” 诸多臣子也纷纷单膝跪下,向刘备请愿。 他们并非是想退兵,只是刘备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再不能回去好好休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刘备见到众人情深意切,浑浊的目光扫视了每一个人,最终长叹道:“那便.如此吧。”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的病情就好像更加严重了,软软倒在木塌上,却是少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死气。 岁月。 终究不会怜悯任何人。 周六周日去外地相亲,到周一前每天一章,回来后努力更新。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张辽之死,时代即将落幕 汉章武六年,魏黄初七年年末,刘备因身体原因,不得不离开前线,退往宛城休养。 这个时候历史上刘备已经死了快四年,曹丕也死了小半年了。 但现在他们依旧还活着,并未黯然离场。 不是因为现在他们过得比历史上更好,而是单纯地沈晨改变了历史,让他们没有死得那么快。 就像郭嘉没有去塞外远征乌桓,苟延残喘到了建安二十四年一样。 没有关羽败走麦城,张飞被部下杀死,以及夷陵之战的惨败,刘备自然不像历史上那样心力憔悴,病死白帝城。 曹丕作为曹操子嗣,早年因曹操南征北战,疏于对他管理,使得曹丕年纪轻轻就纵情声色犬马。 像他与曹植就写过很多关于酒色的诗歌,常常沉醉于酒宴之间,被酒色掏空身体。 因此历史上在曹操死后,曹丕篡汉,权力达到人生巅峰,再无人管教他,便更加放纵自己,登基不过短短五六年时间,他就病故。 可眼下大敌当前,没有时间给曹丕安稳享乐,自然也就不会像历史上那样,早早地病死在洛阳。 只不过岁月无情。 刘备终究已经年老,即便多活几年,也只是身心没有那么疲惫才能多活那么久,可衰老的身体,却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所以现在也只能离开前线,回到南阳休养身体,没办法再御驾亲征,处理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北伐大业。 而就在刘备不得已退回南阳的时候,到十二月下旬,河南陈留郡陈留县,曹丕的临时行宫中。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响彻整个大殿。 曹丕虽然比历史上多活了半年,但他的底子太差了,还是生了疾病。 在古代,因为缺乏有效的保暖措施,每年冬天是最危险的时候,稍微遇到寒苦的天气,感染风寒,进而引发肺炎,便是绝症。 太医给曹丕诊断过,也开了药,却不见好。只不过症状要比刘备轻许多,现在倒是还能够与谋士们开会。 厅内司马懿、陈群、董昭、蒋济、刘晔等谋士颇为担忧曹丕的身体,等他咳嗽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口浓痰进旁边的痰盂中,这才脸色稍微红润一些,舒缓了不少。 宫中满殿烧着炭火,是最上等的香炭,旁边还有侍从偶尔会从袋子里取出一些香料倒进炭盆中焚烧,使得满室皆香,温暖中带着丝丝香甜之气。 曹丕躺在席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闻着厅中飘荡的香味,感受到身体渐渐舒适下来,他才略微抬起头,俯视下方众人。 “刘备退回南阳了?” 他说道。 “是的陛下。” 司马懿拱手道:“南阳的探子亲眼见到了他的护卫队去了宛城。” 蒋济说道:“陛下,刘备已经近七十的高龄还要亲征,这说明他北伐之心无比强烈,正常情况下,是绝不可能离开前线的。” 曹丕微微点头道:“子通的意思是?” “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刘备的身体已经愈发糟糕,很有可能不出数月,就要不久于人世。” 蒋济分析道:“如果我们能趁着刘备死的时候进攻,必能大败南方。” “嗯,有理。” 曹丕沉吟道:“只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不论骠骑将军如何挑衅,那张飞都坚决不出营垒,恐怕想要决战也不容易。” 陈群笑道:“陛下,张飞性情粗莽,眼下不出营垒,是因刘备令他不许出战。现在刘备已经退往后方,无人管着他,只要陛下让骠骑将军主动进攻敌营,张飞一定会按捺不住,出营决战的。” “那庞统和法正可不是善茬啊。” 曹丕叹道:“纵使能挑动张飞出营交战,想来他们也会有对策。” “无妨。” 司马懿沉声道:“陛下,我们需要的是趁着刘备不在,与敌人展开决战,只要拖到刘备死时,南军士气衰败,自然就能够获得胜利,重要的是不能让南军顺利退走。” “唔。” 曹丕想了想,说道:“好,那就传我诏令,让骠骑将军和征南将军明年年初就开始进攻。” “唯。” 众人齐齐拱手。 . . 章武六年年末,刘备因身体不好,回宛城休养。 沈晨坐镇长安,开始骚扰河东。 而就在这个时候,合肥城内,张辽已是奄奄一息,即将病逝。 合肥城前将军府邸后院的屋中,满室药香。 张辽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 他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快五年,今年五十八岁。 但早期南征北战,身受多次创伤,晚年终究是体魄衰弱。 特别是合肥被围攻的一年多,张辽原本壮硕的身躯,已是瘦成了干柴。 薛悌站在床边,目光担忧地看着他,悲恸地说道:“文远,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张辽艰难说道:“孝威只是敬守自己的职责罢了,此事与孝威无关。何况也是我自己不该坦诚以待,孝威何错之有?” 薛悌哀伤道:“文远,如今关羽还在猛攻城池,合肥已是摇摇欲坠,文远却病倒在床上,如何是好啊。” 张辽叹息道:“合肥城是守不住了,城里的粮草只有一年用度,也几乎枯竭,现在军心士气衰落,孝威今夜带着将士们突围吧,还能退回河南之地。” “唉文远,你如今病倒在床上,经不起奔波,我该如何带你突围啊。” 薛悌唉声叹气。 他知道张辽说的是对的,但就这样放弃合肥,他又心有不甘,而且更重要的是张辽现在病成这样,形如枯木,带着他突围的话,恐怕很快就会病死。 张辽惨笑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我病死在床上,真有失将军威严。奈何我现在起都已经起不来,孝威去吧,我便死在合肥。” 薛悌坚定地摇摇头道:“我绝不会放弃文远的,今夜我突围,必会带上文远离去。” 说罢毅然决然出门,安排突围的事情。 合肥城内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长安城很大,要存放五万士兵几年的粮草都绰绰有余。 但合肥城并不算大,城内士兵人数最开始就有两万,每月要消耗六万石粮草,一年耗粮七十万石以上,合计约两万吨。 一座占地仅仅三四平方公里的小城根本放不了两年以上的存粮。 因为除了粮食以外,城里还要准备大量的守城物资,军械装备,以及士兵们睡觉、训练的地方。 所以当初只存了百万石粮食。 省着点用用个一年半,甚至两年都是没什么问题。 奈何从去年年末打到今年年末,一年时间过去,关羽时常攻城,为保证士兵们的体力,城里粮草用度花销较大,现在还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存粮。 在这种情况下薛悌和张辽就得考虑后路,如今曹休大败后,曹军已经无力驰援淮南,他们算是孤城死守,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也是时候该提前打算,准备突围。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张辽又病倒在床上,让原本就糟糕的曹军形势,可谓是雪上加霜了。 只是不管怎么样,为了活下去,还得拼一把,将合肥城的士兵带出去。 当下薛悌立即调动起了军队,准备开始突围行动。 其实突围的念头十多天前他就已经有了,并且在暗中做好了布置。 可惜的是张辽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而且愈发严重,上个月还能勉强巡视城防,到了这个月就已经下不了床了。 在这种情况下薛悌也不愿意放弃张辽,独自一个人逃跑。 因此他只能继续做好防守工作。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若是继续坚守,一旦张辽病死,军心士气低落到谷底,城池很可能会被攻陷。 不得已,只能突围。 当天夜里,鸡鸣末,平旦初,差不多就是后世半夜三点钟的样子,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合肥城东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队队曹军士兵缓缓出城。 将出城门,前头已经人接人传下一连串的号令。 “噤声,不许打火把,摸黑前进!” “斥候沿两翼散开。” “侦查城外的情况,尽快回报。” 这些人自然不是曹军直接出城的主力,而是去探路的斥候。 要是直接出城,万一被埋伏了怎么办? 所以必须要侦查情况。 很快斥候们回来,向薛悌禀报东城外并没有伏兵。 薛悌便大手一挥,连夜突围。 于是大量曹军就从城里出来,向着东方缓缓前进。 薛悌骑在马背上,目光担忧地看着旁边担架上被几名曹军抬着的张辽。 他发烧了,整个人都昏迷不醒。 天气本就寒冷,就算张辽身上盖了好几床被子,也依旧会有风寒入侵,让薛悌忧愁难安。 但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不走,张辽就真的要死在合肥城了。 离开合肥,尽快送回后方,也许还有救。 薛悌也只能这么想。 此时已是平旦一刻,夜空中一弯弦月被掩在乌云后,清凉的月光从云层边透出来,照亮一小块青白色的天穹,连乌沉沉的云团边际也染上一抹白霜。 大地上一团昏暗,除却城北数里外的汉军营帐前那蓬火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朦胧阴影。 曹军一路小跑着离开合肥城,往东面的浚遒县跑去。 浚遒县便是后世合肥市的肥东县,与合肥之间距离非常近,只有七八十里路,而且道路极为平坦,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区,可谓是一望无际。 唯有东边有几座起伏的小丘陵,山下林木森森,有小溪河流从林间穿过,偶尔还能听到呦呦鹿鸣以及野猪吭哧的声音。 薛悌知道现在往北回汝南的道路已经被关羽堵住,因此他打算往东北先进入广陵,再回河南。 将士们走了约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到早上六点钟的样子,东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虽然冬季昼短夜长,有的时候要到早上七八点钟甚至九点钟才天亮。 不过南方天亮得早一点,所以此时旷野上的视野范围还是比较开阔。 薛悌四周张望,见已经离合肥有一段距离,之前他让将士们慢步安静得走,是怕奔跑起来造成的动静太大,让远处城外的汉军察觉。 现在应该不会被发现了,于是想要一声令下,让士兵们跑动起来。但忽然又注意到那边脸色惨白,高烧昏迷的张辽。 想到如果让士兵们跑起来,张辽肯定会被颠簸得难受,万一直接让张辽病情加重,岂不是把他害死? 因此薛悌也只好继续让士兵们走路前进。 等到日出末,也就是早上七点钟的时候,他们已经靠近了远处那几座小丘陵,到了林边。 薛悌正打算让士兵们休息一下,生火造饭,好补充体力。 便在此时,林中骤然响起声音。 “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震动旷野。 远处林中刹那间钻出无数人影,橙红色的汉军军服宛如一朵绚烂的火烧云彩。 他们高举着“关”字大旗,犹如潮水一般向着曹军涌来。 曹军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根本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能有伏兵,一时间方寸大乱。 薛悌震惊之后忙不迭下令士兵们列阵。 “快快快,列阵!” “不要跑,不要乱,不想死就列出阵势来。” “逃者死!” 底层军官们还算是有素质,连忙组织人手。 但在短时间内想把一支行军的士兵队伍排列出阵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汉军不会给他们时间。 就看到汉军嗷嗷叫着如野狼一般猛地冲进了曹军阵中,一时间到处都是散乱逃跑的曹军士兵,只有极少数的人成功列出阵型,死死抵挡。 关平冲在了队伍最前面,肆意砍杀,很快将刚刚重新集结起来的曹军阵势杀得溃败。 周围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蜂拥而至的汉军。而眼下曹军不仅人数只有一万多不到两万,更重要的是他们士气和体力都不高。 在这种情况下,曹军大乱。 张辽迷迷糊糊中被乱糟糟的战场杂音给惊醒,他的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艰难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躺在地上。 抬着他的曹军不得已将他安置在一处小山坡上,亲卫们将小山坡保卫着与汉军进行殊死搏斗。 但他们的人数已经越来越少,很快就只有七八人退到了张辽身边守护。 下方的汉军也没有继续进攻,人群当中有一匹渐渐消瘦的老马缓缓过来,马背上的人同样消瘦了许多,手里也没有青龙刀,只是腰间别着普通的环首刀而已。 关羽跟刘备年龄差不多,同样已经六十七八岁,年龄七十,曾经魁梧的身躯亦愈发岣嵝,青龙刀快拿不动了,也只能用普通直刀。 张辽缓缓扭过头,扫视了一下阵中情况,看到远处曹军已经溃败,就连薛悌都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看样子薛悌突围失败了。 他心里想着。 “文远。” 关羽骑在老瘦的赤兔马上,沉声说道:“投降吧,当年你劝我投降曹操,我承你这份恩情,今日你也该投降了。既是汉人,又何必做魏臣呢?” 张辽惨笑了一声,只觉得胸口沉闷,嘴角溢出血,艰难地说道:“云云长,我不会投降的,我能死在你手里,足矣。” “唉。” 关羽叹了口气,说道:“纵使不能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手下的士兵着想。” 张辽便对身边的亲卫道:“你们投降吧。” “将军。” 亲卫咬牙道:“我们绝不投降,誓死保护将军。” “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牺牲。” 张辽的头越来越晕,意识也愈发地模糊起来,说道:“我死之将近我不是死在病床上,而是死在战场上,就足够了” 他张着嘴,声音已是非常细微,到了最后,缓缓地扭过头,又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关羽看着张辽亲卫们呵斥道:“还不投降?” 诸多汉军手持长矛威逼过去。 张辽的亲卫们互相看看,最终还是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投降了汉军。 关羽轻微咳嗽两声,等汉军把张辽的亲卫们押走,自己一个人缓缓上了山坡,下了马来到张辽的担架前。 此时张辽几乎已经是到了弥留之际,眼皮微微颤抖,嘴唇长着,却已是说不出话来。 关羽蹲下身,将张辽的眼皮拉开,他的目光涣散,已变得浑浊。 “文远.” 看着这位故人生命在慢慢消逝,关羽长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张辽身边,遥望着远方。 他的目光亦是泛着一点泪痕,为张辽的死去感到惋惜。 清晨的东方,天色已经慢慢变亮,遥远的天空,似有流星坠落。 时间不会停下匆匆的脚步。 任你是威震天下的英豪,还是富有四海的皇帝,都逃不过岁月的变迁。 张辽一身戎马近四十年,生命也终究走到了尽头。 关羽感叹的不仅是故人好友的离去。 同样感叹的是时间的匆忙。 属于他们的时代。 好像已经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自己。 也许很快也将老死、病死,或者战死沙场了吧。 关羽轻轻抚摸着张辽渐渐失温的额头,眼角,终究划过了一丝泪水。 为好友的离去悲伤,也为自己苍老的模样而哀恸。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群星陨落,老兵已死 章武六年年末,益州巴西阆中。 阆中县城东南靠近西汉水的河畔有一座大宅邸。 这宅邸气势恢宏,占地上百亩,亭阁楼台遍布,院落画栋林立,假山池塘坐落。 整个院子宛如一片漂亮的宫殿群落,虽然规格制度没有宫殿那么高,但房屋鳞次栉比,屋院坐落缤纷,充斥着两个字——豪横。 益州能有钱置办起如此大家业的世家豪强不多,而巴西郡有且只有一个家族能够如此庞大的产业。 那就是阆中周氏。 阆中周氏即便不说是益州首富,大抵也相差不远。特别是在周林傍上了汉帝刘备这个大腿之后,就愈发富庶。 刘备在鼓励农业,不抑制商业发展,促进手工制造业,让商业氛围和经济极为繁华。 之后又延续了汉朝盐铁专营的国策,国家开设国企商行,专营盐铁,由周林和糜竺负责,使得南方盐价低廉,百姓人人吃得起油盐,用得起铁锅铁器。 而阆中周氏虽然在国家政策当中失去了不少土地和人口,不过他们本来就以商业发家,因此受到的损失倒是不大,财产还是非常多。 此刻已是到了傍晚时分,周府后院内,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占地怕是得有三亩以上,庭院中名贵的花草无数,还有亭台楼阁和假山池塘,竹影森森,颇为豪华。 最引人注意的却是后园东南角的一处高楼,那楼起码得有十多丈的高度,在一众低矮的亭舍房屋中极为显眼,仿佛擎天柱般高耸入云。 阆中人都知道,这是周家的观天楼。 观天楼楼顶,此时一位老者正站在楼顶之上,观望着天空的云色。 这老者就是周林的堂哥周群。 历史上他是季汉的儒林校尉,同时也是天文学家。 在周群的身边还有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这人是周群的儿子,名叫周巨。 父子二人常年钻研图谶术,研究星象的运行,站在观天楼楼顶,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方的天际。 就看到东方的天空星星闪烁,偶尔还有一抹星辰划过夜空,好像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 过了片刻周巨对周群说道:“父亲,紫薇帝星,好像暗淡了几分啊。” 周群皱起眉头,抚须说道:“前几日我观东方有流星陨落,东方应该是有某位大将离世。最近不仅是紫微星渐渐暗淡,恐怕天下要大乱了啊。” 周巨想了想,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对周群说道:“父亲,现在天下有两个皇帝.帝星暗淡往往说明您说会是?” “不要枉加猜测帝星的事情。” 周群打断他道:“陛下如今正在北伐,值此关键的时候,谁也不希望出现意外。” “可是.” 周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们这些研究星象图谶术的人,确实很容易把现在的局势与天象结合在一起。 如今紫薇星暗淡,想到刘备已经年近七旬的高龄还要出师北伐,难免令人担心陛下现在的身体会怎么样。 只是他们周家能有现在的家业,跟周林的发迹和刘备的赏识有很大关系。 所以周巨知道,他的父亲研究图谶术多年,不可能不清楚紫微星暗淡代表着什么,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父亲不说,那周巨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二人继续观望天象。 天色越来越晚,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颗流星从天空坠落。 周群目光一凝,连忙侧头去看。 周巨也跟着观望,好奇问道:“父亲,这颗陨星是哪里来的?” 周群说道:“好像是轩辕星而来,再看看。” 他们就伸头继续看。 到了晚上黄昏末,也就是差不多八九点钟的样子,天空林林散散出现了小流星。 之后到人定三刻的时候,数量开始剧增,肉眼可见陨星流注交横,交错而陨。里面还有两颗巨大的火流星,十分壮观。 其中之一,大如半升容器,光亮足以照亮夜空,尾迹凝结在天,屈曲似云;另一颗火流星的大小则如大桃,光芒闪烁亮眼,缓慢落下,几乎与皎月争辉。 见此情形,周群长大了嘴巴,脸色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对于他们这些研究星象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壮观的景象。 然而图谶之术往往与现实结合,如此大面积的群星陨落,是否预示着什么,周群不敢想象。 而这样的陨星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 甚至即便是白天的时候,还能看到不时璀璨的亮光交错,傍晚时依旧有尾星下坠,似乎连绵不绝。 清晨时分,观测了一夜的周家父子根本就无法回去休息,周巨顶着熬夜留下的眼袋,对父亲说道:“父亲,昨夜这陨星雨,天地异象,恐怕是有大事发生啊。” 周群脸色也很疲惫,但依旧强撑着身体继续观望天空说道:“群星陨落,是否意味着南汉北魏的这场战争将有大量的人死去。最让我在意的是天空那两颗火星,太可怕了,这莫非是预示着两位皇帝?” 说到最后,他已是喃喃自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像这样大规模的群星坠落,即便是他研究天体星象多年,也仅仅只见过一次。 上一次是三十多年前,那时正值汉末波谲云诡,灵帝刚刚身死,董卓篡位,随后诸侯争霸,群雄纷争。 那一次他就认为天下会有很多人死去。 果不其然,之后董卓被吕布所杀,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郡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广陵太守张超、长沙太守孙坚、徐州刺史陶谦等人相继死掉。 之后又有公孙瓒、袁术等大诸侯陆续灭亡,北方的形势就变成了袁绍、曹操分别占据河北与河南。南方就只剩下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权,益州的刘璋,以及关中韩遂马腾之辈。 可以说,自那次大规模群星坠落之后,天下各路诸侯在短短的十年内死伤殆尽。随后刘备来到荆州,一统南方,渐渐变成如今南北对峙的情况。 当年是这样,现在又出现了一次群星坠落,周群已经不敢想象,难道将来很快又是一次群雄陨落? “父亲,父亲?” 周巨看到周群一直在发愣,嘴里还喃喃自语者什么,便呼唤了两声。 周群回过神来,脸色很深沉,说道:“恐有大事要发生了。” “什么事情?” 周巨忙问。 周群说道:“这应该是轩辕星陨星雨,你知道我上一次看到这景象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灵帝崩时,当时也有一巨大火星降落,随后群星下坠。之后灵帝崩,天下乱,群雄四起,生灵涂炭。” “啊?” 周巨被吓了一跳,说道:“这可怎么办?如今好不容易南北局势稳定下来,难道天下又要大乱了吗?” 周群摇摇头:“不一定,可能会是很多大将、大臣身死,现在天下已经南北对峙,陛下治理南方稳如磐石,不太可能重新再乱。” 周巨思量着道:“现在南北交战,很多将领都是年龄很大的老将了,多年戎马,也许这次大战,确实会有很多大将亡故。” “嗯。” 周群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我还是要向丞相禀报。” 说着他立即下了观天楼,前去写上报的奏折。 目前他的职务还是儒林校尉,主要是做一些书籍勘定、校正的工作,但还是兼职观望星象,这件事情他自然不可能怠慢。 听闻丞相也是观察天象的高手,也许他也注意到了昨夜群星陨落的场景,希望丞相能够有所应对吧。 周群心里想着。 . . 关中,长安城,未央宫中。 沈晨此时在未央宫北殿外的广场上笃步,他今天上午刚刚巡视了军营回来,现在准备去处理一些文书工作。 今日当值的是邓艾,如今邓艾姜维等人因功又升职了,邓艾升为杂号将军,姜维也成了校尉。 他们目前在军中各自领了一些兵马,邓艾和姜维都选择进入了沈晨的亲卫军,已经取代了单彝和吴当,每日在沈晨左右担任亲卫首领工作。 至于单彝和吴当,他们二人则是又升职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军中将领,现在在城外独自领军,已经不再做保镖护卫。 邓艾除了是亲军首领以外,还兼职文书,帮沈晨处理公文,此时正在未央宫偏殿中。 见沈晨进来,他拱手行礼道:“师君。” 在正式场合要称职务。 不过现在殿内没什么人,属于私下场合,自然称师君更亲切。 沈晨点点头,面色如水,并没有几分喜色。 邓艾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道:“师君,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晨摇摇头道:“不是,只是这几日心事不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因而有些担忧。” 邓艾笑道:“我们如今已经占据了关中,夺取了长安,虽因兵马粮草不能足备而无法继续进取,但西线大胜,师君又何必担忧呢?” “我所虑者并非这些.” 沈晨缓缓走到厅内主位上盘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沉思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只是总感觉会出什么事情。” “师君大抵是多虑了,现在曹军只敢固守潼关和并州,哪里还能出兵想夺回关中?” 邓艾笑了笑。 现在他们其实很难继续进取。 倒不是潼关的问题。 潼关确实易守难攻,但大举进攻,并非不能兵临关外,强攻关卡。 只是如今曹魏底蕴尽出,西线又增派了人马。 长安城破后,曹军五万人只有不到两万逃回去,加上曹真和徐晃朱灵的部队,约有七万人固守。 后来曹丕又加派了五万人过来,现在整个并州以及潼关一带曹军的数量要超过汉军。 但沈晨也并非没有底蕴。 这一年来于禁还在后方练兵,凉州稳固后兵源数量剧增,从汉中和凉州再抽调两三万兵马过来问题不大。 主要是强攻潼关的话,非一年半载不能行,而从汉中运粮到长安,再从长安运粮到潼关,即便有渭水黄河帮忙运粮,依旧是路途遥远,达两千里。 如今南方休养生息三年,好不容易积攒的家业,就这么败实在是说不过去。 因此打下关中后,沈晨便希望迁徙人口回关中发展。 只要能够迁徙一些百姓,在长安周边种上地,解决军粮运输的问题,他自然会对并州和潼关动手。 同样的曹军看似人多势众,可也不敢寇略关中。 沈晨改进马匹装备,拥有强悍的轻骑兵和重骑兵,在高超的机动性下,曹军在野外只有吃亏的份,更何况还是攻打城池。 所以在西线双方属于对峙拉锯的一个情况,沈晨这边不好进攻,曹军那边也没能力反攻长安。 不过让邓艾意外的是,沈晨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在担忧曹军的问题。” 邓艾诧异道:“那师君这是?” “我也不知道。” 沈晨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皱眉道:“就是心绪不宁,我明明没有在想进攻,以及曹军会不会来的事,但却总在忧虑着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在忧虑什么东西。” 邓艾想了想道:“莫非师君是在担心陛下和大将军那边?师君已经派了数万骑兵去襄助陛下,河南大抵是无忧。大将军又击破曹休,威震淮南,将合肥城池包围,淮南之地,又有谁是他的敌手呢?” “嗯。” 沈晨说道:“陛下和大将军那边.我自然不会担忧.诶,算了,大抵是我在杞人忧天。” 说着他摇摇头笑了笑。 现在三路攻势都比较顺利,河南那边虽然没有取得战果,却也是滴水不漏。 有庞统法正徐庶他们帮忙,刘备大抵是不太可能失败。 关羽那边更不用多说。 张辽虽然也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可跟关羽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所以淮南那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晨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也没有在意,拿起一份公文开始看。 过了约一刻多钟的样子,门口信使匆匆进来,脸色悲戚,带着一丝哭腔单膝下跪禀报道:“大都督,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沈晨顿时脸色严肃起来,莫非他的预感是对的,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信使哀恸道:“黄老将军.昨夜忽然病逝了。” “啪。” 沈晨手中的文书顿时掉落,面容呆住。 老将军,走了? (本章完) 第四十章 相继离世 黄忠历史上死于公元220年,享年75岁。 但如今又多活了近七年时间,年龄上已经是82岁,还依旧活跃在战场上。 沈晨以为老将军或许可以活更久,因为至少看起来老将军体态康健,日食饭一斗,力能开三石弓,有廉颇之勇。 没想到看上去毫无病况的黄老将军,却在公元226年12月的一个平常夜晚,无疾而终,溘然长逝。 世事难料,人的命运总是这样难以捉摸。 沈晨得到消息,悲恸不已,连忙赶赴蓝田,为老将军奔丧。 黄忠作为南阳人,历史上南阳被曹魏霸占,死后自然不能魂回故里,落叶归根。 但现在南阳尽在朝廷之手,便能葬回祖地,魂魄还乡。 沈晨于是令赵云为主将,庞德为副将,代他坐镇长安,自己亲自抬棺,送老将军的遗体归于南阳。 除了沈晨以外,还有黄忠的子嗣黄诚,以及黄忠的一些部将,一路送他回去。 好在刘备为黄忠从族兄弟的后裔中挑选了黄诚为子嗣,延续了黄忠血脉,否则的话老将军恐怕连一个后人都没有了。 那边刘备也很快得知了黄忠的死讯,悲伤不已。奈何他本身就已经卧病在床,不能前去,就只好命令马良持节,又派天子仪仗队为老将军发丧。 黄老将军早年虽蹉跎了岁月,但晚年战荆州攻江东,斩吕蒙诛夏侯,功勋卓著,俨然是大汉集团排名靠前的将领,自然要风光大葬。 只是不巧的是正是战时,主要将领都在前线作战。因此朝廷这边除了天子派马良持使节以外,就是诸葛亮亲赴南阳主持丧礼。 十二月底,黄忠被安葬在了南阳祖地。按照他生前意愿,以及目前朝廷所提倡的薄葬之风,便简约下葬,除了曾经用过的赤血刀、宝雕弓以外,就只有一副战甲陪葬。 一个多月后,时间原本已经渐渐冲淡了黄忠病逝的哀伤。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章武七年,也就是公元227年年初,老太尉贾诩也最终病死。 其实从前年开始,贾诩就已经身体不太好,有一些老年基础病,去年一整年他都没有去前线为刘备参谋,一直在襄阳调养身体。 若非南方有名医,像沈晨曾经贿赂狱卒得到了华佗的《青囊书》,又有张仲景,让很多老将老臣能一直把身心调养好。恐怕像贾诩这样年龄很大的臣子,大抵也会早早离世。 但现在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历史上贾诩死于公元223年,如今比历史上多活了4年,年龄也活到了81岁,也算是喜丧,可老臣相继离去,还是让刘备心力交瘁,病情愈发严重。 这次贾诩就没有被送回凉州,武威现在已经被沈晨收了回来,但凉州实在是太遥远,送回去恐怕贾诩的尸体都已经烂掉。 所以按照贾诩家属的意愿,最终就葬在了襄阳本地,放置在了贾诩时常登的岘山脚下,与青山作伴。 同样的刘备派马良持节,诸葛亮主持丧礼,为老太尉送行。 而贾诩离世最伤心的是张绣。 他其实一直对贾诩持子弟礼,把贾诩当作父辈一样尊重对待。并且凉州集团在刘备集团中处于人数比较少的情况,就只有贾诩和张绣这两个武威老乡互相扶持,不断勉力。 现在贾诩一死,他顿时悲恸万分,很快病倒,又过了二十多天后,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将张绣也病逝了,结束了反复横跳的一生。 张绣虽然不是刘备集团的第一梯队将领,但也是第二梯队排名比较靠前的位置。 若非早年因为站队问题,晋升缓慢,恐怕排名还要高一些。 主要原因在于他后来投奔刘备的时候,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带着数千骑兵去的。 这对于当时极度缺乏骑兵的刘备集团来说,无疑是解决了燃眉之急,也让刘备有骑兵能够与曹操抗衡。 所以哪怕他在站队的问题上反复横跳,为忠义之人所不喜,但冲着带兵加入这份功劳,便算是出资入股,地位属于大汉集团能独自领军的高级将军。 他的病逝自然也要重视,因此规格上也仅仅只是稍次于黄忠和贾诩,同样葬在南方。 而没过多久,征南将军兼江夏水师统领黄射也死在了长沙,在平定整个南方之后,水师的用处已经不大,因为北伐需要陆军,所以水师便往南继续开拓。 这几年黄射便一直待在南方,平定交州,甚至出海沿着近海一路到了朱崖洲和夷洲,大汉曾经也去过吕宋,因而他们正在往吕宋方向航行。 不过黄射年龄比较大,因此自己留在长沙,只让水师坐镇交州各地,向近海扩展,甚至船队抵达交趾,收复了九真和日南郡。 结果在这个时间点上,黄射病死。 短短三个月内,就有四名老臣相继离去,给刘备沉重打击,病情迟迟不见好。 为此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厚待功臣子嗣,让黄忠的继子黄诚,贾诩的长子贾穆、幼子贾模,张绣的长子张泉,黄射的长子黄旭继承他们的爵位,并且给予丰厚的赏赐。 章武七年五月,糜竺也死了。 历史上因为糜芳的投叛,让糜竺愧疚难安,反倒是刘备还劝慰他,却让糜竺更加羞愤,最终惭恨而死。 但如今没有糜芳背叛,糜竺自然也就不会像历史上那样悲愤。 只不过岁月终究不会怜悯任何人,糜竺年龄也很大了,已经快七十岁,到了这个年纪,纵使保养得再好,也难免是到了这般时候。 事实上从最近五年开始,在曹操与刘备打完了荆州之战和关中之战后,双方的高级将领和臣子就在陆续死亡。 比如曹操自己病逝,曹洪、赵俨、夏侯惇、郭嘉、荀攸、邢颙、桓阶等等历史名人亡故。 刘备这边也有太史慈、许靖、黄柱、吴兰、任夔等将领大臣相继病死。 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 主要在于打天下的这批老人大多往往都是出生于140年到170年之间,如今公元227年,连出生于187年的沈晨今年都年满四十,更何况刘备那一批同时期的将领谋士? 他们中最年轻的57岁,老的都80多岁。到了这个历史节点,在公元220至公元230年之间,必然会有大批的老臣离开,给双方予以一定打击。 不过相对的,曹魏二代目前已经撑起了局面。刘备集团这边也有大量接班人和继承人,倒不至于造成中间层断开。 像曹魏二代的曹休、曹真、夏侯尚都是不错的人才,还有郭淮、夏侯霸等一批后起之秀。 大汉这边更是群星璀璨。 沈晨、诸葛亮、姜维、邓艾、周不疑、蔡笃、关平、关兴、张苞等等,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特别是沈晨,他在老将时代就已经是刘备集团的领军人物,在老将们纷纷离去之后,便是国之重臣,地位恐怕与诸葛亮一同,执掌大汉权力。 所以哪怕上一代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两大帝国的下一代接班人也能续上,并且还将是双方硬碰硬的时候。 五月六日,南阳宛城。 皇帝的临时行宫当中,天子居于后园内,园中花鸟池塘,景色宜人。 刘备坐在池塘边,他的头发全白了,去年还只是灰白相间,如今却已是花白,皮肤松弛,面色堆满了皱纹,犹如行将就木。 到了这个年龄,即便身为皇帝,亦是难逃衰老的命运。 何况这两年刘备的身体也是每况日下,不过没有在前线终日操劳军务,国事也由诸葛亮在处理,放松身心只调养身体之后,倒是让病情没有继续恶化。 此刻他坐在池边,看着池塘里游弋的鲤鱼,微微有些出神。 南阳太守周不疑这几年因在后方督运粮草,筹措民夫徭役,打造器械有功,已经被升为州牧丞,同时邓洪也担任荆州牧。 眼下刘备回到南阳,邓洪和周不疑都在南阳处理后方辎重的事情,每日都要向皇帝汇报。 周不疑今天向刘备禀报了事务之后,见刘备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便好奇问道:“陛下还在想前线的军务吗?” “不是。” 刘备摇摇头。 周不疑就问道:“那陛下是?” 刘备叹息道:“短短数月之内,朕就有四名老臣病逝啊。” 周不疑安慰道:“人有寿尽之时,师兄也常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唯要留取丹心照汉青。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能否做有意义的事情。这也是太史公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别的缘故。” “你是想告诉朕,朕不应该叹息生离死别,而应该更注重北伐大业吗?” 刘备说道。 周不疑笑道:“是的,陛下继承高祖光武之志,自然要集海内之人望,一统天下,恢复汉室江山。” 刘备很喜欢周不疑说的话,因为他的话总是能说到他的心坎里。 只是过了片刻刘备还是有些悲伤道:“人不是草木,终究不能无情。何况纵使朕万般不舍,能放弃对他们的思念,朕自己也亦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周不疑便沉声道:“人虽有寿终时,然志向和大愿却不是时间和生命能够磨灭。陛下一统天下之志,爱护万民之心,与两位义弟、师兄、丞相他们如鱼得水般的恩情,时刻都在我们心中,太子有陛下宽仁之相,只要把这份情义继承下去,众志成城代代相传,夙愿便终有实现的一天。” “是了。” 刘备看着远方的天空,喃喃自语道:“纵使朕死,尚有公嗣、晓卿、孔明他们能担起大业,朕无憾矣.咳咳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让旁边的侍从连忙紧张地递过去手帕。 手帕上倒没咳出血来,只是刘备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人没有精力,身体上下都有疼痛感,到了这把年纪,若是不能获得轻松自在,总归是会折损寿命。 过了片刻,远处太医令端着一盘汤药走来,对刘备说道:“陛下,服药了。” 周不疑帮刘备把药拿过来,对他说道:“陛下,放宽身心,该服汤药就服汤药,病情便能康愈,现在北伐之时,陛下便能见到大汉一统的那天了。” “呵呵。” 刘备笑了笑,接过碗来说道:“朕可不会像曹孟德那样讳疾忌医,因华佗要开颅取他头中的风诞而杀死华佗,纵使不愿意开颅,又何必杀死医者呢?” 他端起碗正要喝。 倏地外面马良匆匆进来,脸色肃穆,来到刘备身前,见他在喝药,便没有开口。 刘备喝了一半,看到马良脸色不是很好看,便放下手中的碗说道:“季常,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前线出了什么问题?” 马良沉声道:“是子仲公.前日病逝了。” “噫!” 刘备愣了一下,说道:“子仲死矣?” 手中的碗落在地上也不知。 糜竺虽然不是什么智谋之士,但从徐州开始就一直鼎立支持刘备,还把妹妹嫁给了他。 他们的感情非常深厚,属于仅次于关张的最早从龙之臣。 刘备立国之后,即便糜竺没有什么才能,且对权力欲望也不高,他也依旧给予他极高的地位,甚至还让他管理国家财政,发挥出他的商业能力。 现在听闻糜竺陡然离世,刘备竟一时有些恍惚。 “陛下.” 马良劝慰道:“还请节哀。” “唉”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心情就更加低落,说道:“回襄阳,我去看看子仲吧。” 别人他可以不去看,但糜竺是从龙之臣,必须要回去一趟。 只是他的身体很不好,马良劝说道:“陛下,现在还是该休养身体为好,臣持节为子仲公送行吧。” 刘备摇摇头:“子仲跟随我已经有三十余年,朕若是不去看看他,朕岂能睡得着觉?何况子仲在天有灵,也会怨恨于我无情。” “陛下.” “朕意已决,明日回襄阳吧。朕不能送他回徐州东海,回归故乡安葬,亦是朕的过失啊。” 刘备抬起头远眺北方。 他的目光充满了哀伤和悲恸。 蹉跎了大半生,虽然在南方建立起基业。 可最早的那一批老臣,都是从北方跟着他一路颠沛流离远离家乡到了这里。 生前不能带他们回去,死后也不能带他们回去。 刘备心中,充满了愧疚。 既然不能让他们落叶归根,那也该去看看他们,见最后一面,也只能如此了吧。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刘备训儿 章武七年夏五月,刘备回到了襄阳。 诸葛亮和刘禅相迎,刘备在皇宫中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强撑着病躯去了糜竺的灵堂,看了糜竺最后一眼。 简雍、孙乾、糜竺、糜芳是在徐州时跟随的刘备,糜芳并不受刘备重视,但简雍孙乾和糜竺一直是他倚重的心腹,历史上刘备为汉中王时,糜竺地位第一,孙乾和简雍并列第二。 只是孙乾和简雍早在建安年末时就相继病逝了,就连刘备担任豫州牧时收拢的部将,也只有士仁、刘琰、袁綝、陈到四人还活着,最早的元臣所剩无几。 现在糜竺一死,徐州跟随的元从就只剩下糜芳。 刘备之后召来了糜芳、士仁、刘琰、袁綝等人,聊起了近况,又叙说起了当年在豫州的往事,谈到纵情之处,已是泪崩不断,伤心欲绝。 五月底,襄阳皇宫后园,在亲自为糜竺挑选了墓地,看着他下葬之后,刘备还是想回到宛城,时刻关注前线军务。 在诸葛亮、马良、周不疑、杨仪等人拼命劝说下,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在襄阳调养身体。 然而如果他在前线的话,也许会因为一直看着前线情况,而心里会舒服一点。可不在前线,每日牵肠挂肚,发而是一件坏事,令刘备忧愁不已,在六月中旬终于病倒在床,下不了地。 之前虽然疾病在身,可勉强是能走动的,但如今病情恶化。他又听闻张飞在与夏侯渊的交战中,不慎被箭支射中,据说是轻伤,可还是让刘备惊慌难安。 “二弟三弟.” 六月十四日夜,襄阳皇宫当中,刘备睡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不断喘着粗气,浑身上下仿佛针刺一般的疼痛。 他梦到关羽在继续进攻河南的时候战死,张飞同样是在与曹军的交战中被箭矢射杀。 但苏醒过来之后,才发觉是个梦,而且是个噩梦。 原来是梦. 刘备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都是泪痕,枕头被泪水打湿。 在他的内心深处,这是最可怕的事情,已是令他不敢回想。 不自觉的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 他终究无法想象。 如果二弟三弟死在他之前,自己又该多伤心与绝望啊。 “陛下。” 外面护卫的陈到听到动静,连忙闯了进来。 “叔至.咳咳咳咳” 刘备勉强擦了擦泪水,喘着粗气,然后剧烈咳嗽了起来。 “臣在。” 陈到先点燃了蜡烛,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刘备的身边。 刘备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轻声说道:“派人去前线传达命令,召二弟三弟晓卿他们回来。” 陈到忙道:“可是陛下,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现在.” 刘备叹息道:“朕自感天命将至,也许要不了多久,朕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朕想再看看二弟三弟一眼,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晓卿。” “.” 陈到犹豫了一下,最终只能说道:“唯。” 其实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是关键。 沈晨西破关中,得了长安,西线战场形势一片大好。 关羽在东线战场也是连战连胜,先破曹休,然后围攻合肥一年余,最终在曹军突围的时候生擒薛悌,张辽也病死于军中。 在曹魏那边东线和西线都落入下风的情况下,只要再过个一年半载,关羽和沈晨就能继续出兵,一个攻打河南,配合河南汉军主力与曹魏作战,另外一个攻打并州或者潼关,威胁到曹魏的老巢洛阳。 可以说这个时候正是刘备集团强盛的时候,虽说关中和淮南千里无人烟,粮草运输需要时间囤积,且曹魏在潼关、汝南一带布置重兵把守,令沈晨关羽暂时不能继续进兵。 但现在的局势对于刘备集团来说可谓是十分有利,要是现在刘备把三名主将召回来的话,虽然对前线影响倒是不大,可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河南这边还好说,张飞其实一直只是挂着主将的名,实际上还是庞统和法正在领兵。 可关中和淮南就不一样,沈晨和关羽是主心骨,即便赵云庞德魏延等人也可以暂时担任主将,终究不如沈晨关羽强悍。 所以这个时间节点主帅离开,确实可能会有一定影响。 当然了。 影响也不会很大。 目前沈晨和关羽都没有继续进兵的打算,还需要等待时机,所以让赵云庞德魏延等人先暂代军务,对关中和淮南以防守为主,还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这样沈晨关羽只需要交代一下防守任务,勒令三人不许主动出击,就不会有意外。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陈到并没有立即去传达刘备的命令,而是先派人去丞相府,把事情告知了诸葛亮。 当时已经是午夜了,诸葛亮得到消息后,没有马上前往皇宫,而是让陈到先不传令,一直到天亮之后,他才去皇宫见刘备。 刘备最近卧病在床下不了地,屋内充满了药香,诸葛亮来到宫内后院的天子西宫,请奏后进入屋内。 床边吴皇后、甘夫人、糜夫人以及阿斗、刘永、刘理、刘甯等子女都在陪伴,陈到尽忠职守地站在门口护卫,其余太医令、马良、杨仪等人同样在侧。 诸葛亮进去之后,看到刘备面容枯瘦,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数岁,一时间觉得有些心疼,面色也不由自主地哀伤了起来。 英雄暮年,美人辞镜,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吧。 刘备得知诸葛亮到来,便在皇后的搀扶下倚靠着木塌,扭过头看向诸葛亮,轻声道:“孔明。” “臣在。” 诸葛亮调整了一下面色,上前拱手道:“陛下万福攸同。” “呵。” 刘备惨笑道:“朕的身体朕知道,恐怕不久于人世,何谈万福攸同?” 诸葛亮认真说道:“陛下系国家安危、北伐大业于一身,自该福寿连绵,体态康健,陛下还需要安心调养身体,请陛下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备摇摇头道:“朕身体疼痛,死之日近矣,唯担忧身后之事。幸赖孔明、晓卿能继承我之志,能一统天下,复兴汉室江山,令万民百姓国泰民安,便死而无憾。孔明来得正好,朕正欲召汝、二弟三弟和晓卿,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诸葛亮就说道:“如今正是北伐之时,前线大将离开,恐怕.” “无妨。” 刘备轻声道:“关中和淮南已无战事,令赵云庞德魏延三人镇守足矣,河南有士元和孝直,应该也无碍。朕大业未成,无有颜面去见祖宗,唯有将北伐之业,托付给你们,朕才能安心啊。” 诸葛亮看刘备苍老面容,竟已是满脸死气,一时哀伤不已,他知道刘备要交代遗言,便也没有阻止,拱手说道:“是,臣便去让尚书台发信召回大将军他们。” “嗯。” 刘备点点头,看着诸葛亮倒退着离开,这才目光又看向刘禅道:“阿斗。” “父皇。” 刘禅面色忧愁地跪坐在床边服侍。 刘备轻声道:“我起初不过是下痢小病,没料到在军中待久了,又染了一些其它杂病,太医说我有喘证、肺病等,大概已经治不好了,恐怕不久于人世。人说五十岁不能叫做夭折,我已经年过六十多,近七十岁,已经没什么可以遗憾的,所以不要再伤感。” “是。” 刘禅擦着眼泪伤心欲绝,虽然刘备这么说,但想到宽厚的父亲就要离开自己,又怎么能忍得住心中的悲伤,不流出泪水呢? 刘备抚摸着刘禅的脑袋,轻声说道:“国家有丞相和骠骑将军,我没什么好担忧的,唯独挂念你们几个兄弟,之前射援先生教你念书,说你念得很好,连丞相都夸赞你的聪明才气,可见你的学识有很大提高,超过了丞相的期望,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刘禅勉强露出个挂着眼泪的笑脸,强笑道:“父皇身体要是能好起来,孩儿肯定会加倍努力念书。” 刘备笑道:“好好好,要努力啊,努力是好事情,我北伐的大业就要寄托在你与丞相和骠骑将军身上了。为人要具备贤德才能让人信服,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句话你千万要记住。” “是。” 刘禅连连点头道:“儿臣记住了。” 刘备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眼泪不停地往下落,不时咳嗽几声,然后长叹道:“你父亲我德行浅薄,不能像高祖和世祖皇帝那样复兴汉室江山,你千万不要效仿我,要有自己的志向,不能好高骛远,就算将来做了皇帝,也要与丞相和骠骑将军多商量,明白了吗?” 刘禅已泣不成声,带着哭腔道:“孩儿明白,只是在孩儿心中,父亲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天下人都称赞父亲的品德仁厚,孩儿一辈子也做不到像父亲那样被海内称赞。” “哈哈。” 刘备笑了起来,说道:“要想做英雄,就不能只用嘴说,而应该用实际的行动去做。爱护万民百姓,是你将来一定要做的事情。晓卿说过,权力不应该滥用,而应该用在对的地方,平日里就像我以前带你的一样,可以去民间看看疾苦,了解百姓的生活,一定要善待天下苍生黎民。” “是,孩儿知道了。” 刘禅感受到父亲似乎是在交代遗言,眼泪留不住地往下落,他只能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应下,心中的悲伤已经无法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刘备看着他难过的模样,说道:“我儿无需悲恸,一定要记住为父说的话。除了休养自身以外,还可以读《诸子言》、《沈氏经集》、《人论》、《汉书》、《礼记》,闲暇时通览诸子百家以及《六韬》、《商君书》、《申子》、《韩非子》、《管子》,增强人的意志和智慧。” “是。” 刘禅继续应着,把刘备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听说骠骑将军送了几本他写的经书给你,还没有送到就丢失了,这并不需要担心,骠骑将军是当世大儒,他的学识天下人没有可以比肩的,要向他请教知行合一。” 刘备嘱咐道:“这些书籍可以作为我们的家训研读,不管是我的子嗣,还是你们的子嗣,都要一代一代地学习下去。人不是草木,人的生命和品格是等价的。朕虽然是高祖苗裔,但也是出身草莽,与百姓无异。既然从黔首中来,要回到黔首中去,要牢记,你们与百姓永远都是一体。” 刘禅认真回答道:“是,骠骑将军曾经说过,君与民本就是鱼与水,民可以没有君,君却不能没有民。只有善待百姓,爱护万民,百姓与黎民才会爱戴君王。孩儿一直都记得,孩儿绝不会忘记,将来孩儿的子嗣,也要代代相承。” “父皇,我们也不会忘记父皇的嘱托。” “是啊父皇,孩儿必牢记。” 刘永和刘理也磕头说道。 “嗯,咳咳咳咳.” 刘备满意地点头,随即咳嗽不断。 历史上他就得了下痢,也就是俗称的腹泻,肠胃功能很差。 之后因关羽张飞的死,加上夷陵之战的惨败,让病情加重,最终病死在了白帝城。 现在虽然没有关羽张飞以及夷陵之战的事情,但下痢这个疾病一直在。 主要是年轻时候南征北战,还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将肠胃和身体搞坏了。 年轻时还好,撑得住。可随着年纪越大,抵抗力越差,早年的基础病加上旧伤及之后得的病,引起了一些其它病症。 比如心脏、肺病以及肾功能衰竭,让刘备即便是一直调养身体,也迟迟不见好。 此刻他身上到处都疼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肠胃功能紊乱,加上肺部和心脏等多处问题,让他几乎是吃多少拉多少,身体已是极为消瘦。 到了这个时候,刘备也自感天命到来,便开始准备安排身后之事。 只是终究令人悲伤。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召回重臣 六月二十日,淮南合肥城县衙府邸之中,关羽最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情绪低落。 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是错觉吗?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关羽思考着最近淮南的军事情况,目前曹魏被他彻底赶出了淮南,只有九江寿春、西曲阳一带还有曹军驻守。 由于粮草和军备问题,要想北上还不容易,所以他现在正在整顿军务。 虽然停止了继续进攻,不过曹魏要想发起反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最近淮南正处于淮河与长江中下游流域的雨季。 大雨倾盆,令淮南到处都是沼泽湖泊,道路湿滑难行,粮草和大军根本过不去,曹魏几乎没办法行军打过来。 最近这些年,天气越来越怪,淮南本是千里富庶之地,近十几年不是暴雨连绵,就是大旱不断。 按照晓卿的说法,好像叫什么小冰河时期,导致天气大变,要么冷死,要么热死。 所以双方要是想打仗,不管南下还是北上,都得等一个好天气。 既然打不起来,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关羽心想。 难道是自己死之将至? 想到前些日子亲眼看着好友张辽的死,关羽亦是难免心中有些伤感。 最近听说黄忠、贾诩、张绣、黄射等人相继病死了,还有一些老将也生了疾病,人生总是这样无常,令人唏嘘。 “父亲。” 关平正在旁边处理公文,见关羽坐在主位上看着手中的文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问道:“父亲是在担忧什么吗?” 关羽放下文书,叹息道:“可能是在担忧你三叔那边吧。” 关平就笑道:“三叔虽性情莽撞,但有两位副相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曹魏现在极力挑衅,想要逼三叔决战,可纵使决战,他们能有几分胜算?骠骑将军可是把骑兵都派了过去。” “嗯。” 关羽笑了笑道:“晓卿在关中可是帮了大忙了,若非他训练起了一支精锐骑兵,恐怕曹丕大军压境的时候,三弟或许会有压力。” 关平说道:“父亲,现在曹军在淮河以北构筑起了防线,我们是不是也要佯攻一下,帮三叔那边缓解一下压力?” “唔。” 关羽沉吟着,点点头:“嗯,或许可以试一试。” 两个人正聊着。 外面忽然有信使来报道:“报。” “何事?” “陛下遣使召大将军回襄阳。” “召我回襄阳?” 关羽纳闷。 他正在筹备军务,还想着年底进攻河南呢,怎么忽然召他回去? 关平也不解,问道:“陛下为何忽然召父亲回去?” 信使说:“陛下身体不太好,想见见大将军。” “啊?” 关羽顿时从座位上惊起,皱起眉头对关平道:“难怪我最近总觉得心事不宁,陛下去年就身体有恙,我必须回去,把魏延叫过来。” “是。” 关平匆匆忙忙跑出去。 过了片刻魏延急急忙忙被召进来,拱手说道:“大将军。” “文长。” 关羽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色严肃地对他说道:“陛下急召我回襄阳,你暂为主将,执掌军中军务,切记,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决不能主动进攻。” “唯。” 魏延忙不迭应下。 历史上魏延性情高傲,与杨仪不和,最终在诸葛亮死后被杨仪派马岱诛杀。 但在关羽麾下,再性情高傲也得盘着。 头上有这位大神在,魏延自然也不敢像诸葛亮麾下那样居功自傲。 此时虽骤然成为主将,亦不敢怠慢,连忙去为关羽牵马。 关羽于是命令周仓和裴元绍为魏延左右副将,其余诸将皆安分听令,驻守合肥以及周边城池,自己带着关平走巢湖南下,坐船回襄阳。 这个时候其实沈晨那边还没有接到命令。 关中离南阳算是比较近的,差不多一千汉里的样子。而襄阳到合肥就远得太多,走长江有八百多公里,近两千汉里。 但架不住可以走水路,日夜兼程,自汉水南下,然后顺长江往东,信使坐快船几乎是以每小时二十公里以上的速度疾驰,短短四天时间就把信送到了合肥去。 不过相对而言诸葛亮和沈晨主持南方政务的三年时间里,他们在各地都筹建了信鸽基地、驿站体系,让汉中、蜀郡以及襄阳之间可以迅速通讯。 虽然长安信鸽基地还没有建立,但襄阳和宛城之间已经有了通讯,这中间就省了一些距离,宛城便立即派快马直接自武关奔向关中。 同时第三天前线的张飞就得到了从宛城来的急报,也急急忙忙赶赴襄阳。 五天后,也就是关羽得到信的第二天沈晨那边就接到了通知。 长安未央宫偏殿内。 沈晨坐在主位上正在与众人举行军议。 他占领长安已经一年了。 北伐战争是章武五年年末开始,然后他在章武六年五月攻破了长安城,之后开始经略关中。 到如今一年时间过去,沈晨从巴蜀、汉中、南阳、凉州等地迁徙百姓至关中平原,开始对已经荒无人烟的八百里秦川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开荒行动。 关中现在是地广人稀,官府没有强迁百姓,而是直接发布政令,自愿迁徙的百姓将得到官府的粮食补贴,然后免费获得大量的土地。 以一户五口来算,正常人家一户至少要耕种28亩后世市亩,40汉亩的土地才能维持得了生活。 而随着占城稻的引进和沤肥技术的全面传播,生产力大大提升,如今只需要18后世市亩,26汉亩,基本上就能够让五口之家过得很好。 所以南方现在人口大大提升,特别是在取消了口赋和算赋,摊丁入亩,只收田税之后,百姓的生育欲望大大提升,加上战后婴儿潮,光去年登记造册的新生儿就达到了二十多万。 人口一多,土地资源就不足。 曹魏势力别看地盘比刘备集团小,但他们占据的是土地最好的河南河北,几乎是整个华北平原都在他们的掌控区,耕地面积还要超过刘备集团。 因此为了扩展土地,刘备不得不在南方大力发展梯田,同时不断挤压世家的田地,以缓解土地资源的压力。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梯田开发困难,抢夺世家田地又过于得罪世家。 所以就得想别的办法。 现在关中到手,又多出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养活一二百万人口绰绰有余,自然要进行移民开垦工作。 这样不仅能让关中人口迅速得到充实,缓解南方的土地压力,同时还可以就地种粮食,为前线大军提供粮草,以后就再也不需要从汉中、南阳等地长途运粮了。 今日开会的原因是在于最近曹魏那边不老实,河东的骑兵出动,想要绕开长安防线,偷袭后方右扶风一带的军民屯田,破坏沈晨的粮食计划。 虽然这部分骑兵被赵云打退,但也不得不防。 沈晨环视众人说道:“一年准备,我们的粮草已经充足,且后方又训练出了一万多骑兵出来,兵粮足备,我欲进取河东,诸位以为如何?” 庞德大喜道:“大都督,我早就想进攻了,河东曹军屡次骚扰我们,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正该一举击破。” “不错。” 赵云也赞同道:“大都督,河东之地无险可守,正好可以东进并州,威胁曹魏老巢。” “嗯。” 沈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取出舆图道:“徐晃在蒲坂、朱灵在皮氏,这两个地方是大河的渡口之处,扼守险要,想强攻不易,最好是绕过去。” 旁边副将雷定看着舆图,瞪大了眼睛道:“大都督,大河那么长,就没有地方可以直接渡河的吗?” “呵呵。” 沈晨还没说话,庞德就先笑了笑,解释道:“你没来过大河不知道,大河以东是一片山岭,山虽不高,却拦在河边,渡过去之后还得爬山,容易被敌人伏击。” 这山的位置就在后世陕西省韩城市的黄河对面,一路往下延伸至河岸,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的荣河镇以及运城临猗县的孙吉镇就在这片山脉附近。 山脉其实不高,就是一片顺着黄河岸延伸的丘陵,后世甚至山脉的西面靠近黄河河滩还有大片农田,是黄河冲积扇出来的一片平原区。 但在汉代这里还是黄河的水道,因此过河之后就直接在山脉脚下,大军和物资不好过去不谈,还有被伏击的危险。 所以当时河东与关中地区相连主要是依靠蒲坂县的蒲坂津渡口,也就是后世山西永济市西面的蒲州镇一带的黄河渡口通行。其次就是皮氏县的龙门渡口,也就是后世山西省河津市。 雷定这才明白原因。 沈晨就说道:“曹军虽占据了这两个重要渡河口,但蒲坂津南北有一百余里土地,漏洞太多,想强攻还是比较容易。我打算亲自领军,自蒲坂津渡河,引朱灵来援。庞德领一部人马,自龙门渡过河,攻打皮氏。赵云则占据华阴,威胁潼关。” “是。” 庞德和赵云立即领命。 沈晨继续道:“如我所料不差,潼关的曹真大抵是不敢进犯华阴,他肯定会从风陵渡渡河,驰援徐晃,到时候正好逼其决战。” 邓艾说道:“大都督,过河容易,但取胜怕是不容易,曹军不会坐以待毙,若是半渡而击?” 河东虽然没有拿回来,但四面漏风。马超拥有那么多骑兵都没有拦截住曹操,更何况是目前把主力骑兵都调去河南战场的曹魏? 所以在缺乏机动性的情况下,曹军想要直接在河对岸摆开阵势拦截他们渡河肯定做不到。 然而沈晨现在大军有七万之众。 之前是八万。 但他麾下的两万多骑兵被派去了河南战场,长安和左冯翊沿线只留有五万步卒。 去年一年于禁在后方继续练兵,又征召了两万士兵,今年又新训练出了一万多骑兵,等后续兵马抵达,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有九万人马了。 曹魏那边长安之战留守的五万军队损失了三万多,只有一万多人逃了回去,但后来曹丕又增兵了三万,大抵还是十万之数。 双方兵马差不多不是很大,可有一点就是沈晨军要渡过黄河。 即便后方留守一部分人马,并且赵云驻扎华阴,庞德再带一部分人声东击西攻取皮氏,沈晨亲自带的大军数量也不会低于五万。 这么多人渡河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不仅要大量的船只,还要制作浮桥,搭建各种设施。 曹军只需要沿河岸建设岗哨瞭望塔,观察河对面的情况,一旦发现沈晨部队有渡河的念头,就立即集结部队,等到他们一半人已经上岸,另外一半人还在渡河的时候,直接半渡而击,那么汉军就会非常危险。 但沈晨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些因素,笑着说道:“荆州水军已经无用武之地,现在多去交州平定叛乱,开拓近海。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今年年初的时候,要把南方制造船只的工匠调到长安来吗?” 姜维就说道:“大都督是想依靠船只渡河?” “嗯。” 沈晨点点头道:“船只不仅可以用于运送粮草,还能用于运兵,虽然缺陷在于我的部队善水者少,不过又不是用来打水仗,渡河足矣。届时我将用车、骑、步卒、船只组成却月阵,正好引诱曹军来袭。” “却月阵?” 姜维纳闷道:“这是什么阵法?” 邓艾笑道:“这是大都督所创之战阵,用船只靠岸,步卒带上战车下船,利用船只和战车掩护,在岸上摆开阵势,一能防止骑兵冲锋,二能抵抗敌人步卒弓弩,从而进行反攻。” 当初沈晨在襄樊之战是用过这个阵法的,但于禁胆子太小,不敢出战,导致却月阵无用武之地,邓艾当时就跟着周不疑与沈晨出战,见识过这个阵法。 姜维顿时钦佩道:“大都督果然用兵如神。” 庞德奉上马屁道:“大都督就应该再写本兵书,如今时代都变得不同了,马匹都有马镫和马鞍,以前的兵书可都没有这些装备的用途,大都督是首创者,自该记录下来,供后世子孙阅览学习。” “庞将军之言甚妙啊,大都督兵法韬略,不比前人差,就应该写一部兵书出来。” “是啊是啊,大都督神威盖世,就该流芳百世才对。” “我觉得有理。” 下面众将士顿时彩虹屁不断,搞得会场上浮夸了起来。 沈晨笑着摆摆手道:“兵书之类,等将来我为陛下平定天下之后再说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该整顿军务,准备出征,我欲八月份便突袭河东,今年之内,要拿下并州,我要让曹魏的河北、河南之地,随时处于我的兵锋之下,尔等明白?” “是!” 众将士齐齐怒吼。 并州一旦夺取,那么往东可以从太行八陉攻占河北,往南同样可以从太行八陉袭扰洛阳、河南。 到时候潼关就被从后方打破,防线自然也就没有意义,整个曹魏,都将面临沈晨兵锋的威胁。 所以这一仗至关重要。 当下沈晨便准备宣布散会,命令庞德和赵云按照命令行事。 赵云先进驻华阴,庞德则往北驻防左冯翊。 表面上看二人是为了防止敌人继续偷袭后方,但实际上沈晨在长安不断打造船只,到时候兵马和粮草就可以通过渭河运到黄河去,正式对曹魏展开河东以及并州的夺取战争。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急匆匆进来一名信使,来到厅中汇报道:“报,南阳来信,陛下召大都督即刻前往襄阳。” “陛下召我?” 沈晨纳闷,倏地又忽然意识到了不妙,立即问道:“陛下身体如何?” “丞相说陛下消瘦,最近一月卧病在床,下不了地。” 信使回答道。 沈晨一屁股坐回了席上,哀伤的目光看向南方。 玄德公的大限,要到了吗? 第四十三章 托孤 章武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张飞回到了襄阳。河南前线离得最近,通过信鸽把诏书传到宛城,再从宛城送到前线,消息传递速度也最快,所以张飞最快回来。 数日间,刘备已经病得更重,有的时候竟然陷入昏迷,高烧不退,几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张飞得知消息,心急如焚,此时他手臂上打着绷带,在汉水江的船上,远处襄阳城头清晰可见,他却在船头来回焦虑地走着,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快啊,快啊。”他说道。一旁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见他如此焦虑不安,便劝慰道:“父亲,已经是最快了,马上就到襄阳了。”年轻人正是张包,他的母亲夏侯氏在建安五年就被张飞抢走,没两年就生下了他,现在已经二十四岁,这次张飞为大将北伐,他也跟着去,还在战场上见到了母亲的伯父,自己的伯姥爷夏侯渊。 张飞的右手臂受伤,就用左手拍打着船舷,暗恨道:“你大伯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又忽然召我回去,必然是有事发生,我怎么能不急嘛。” “父亲快看,丞相在岸上等我们。”张包连忙指着远处。张飞忙看过去,就看到码头已经有车队在等着,远远地能看到了诸葛亮的仪仗队。 很快船只靠岸。张飞不等停船就迅速跳到了岸上,快步来到诸葛亮面前焦急问道:“丞相,我大兄怎么样了?” “车骑将军,陛下正等着你,走吧。”诸葛亮示意他上车。张飞急得不行,干脆夺过旁边仪仗队的一名士兵的马,说道:“我先去皇宫。”说着勒马往皇宫冲去。 诸葛亮无奈,不过也理解他的心情,就只好跟在他身后。张飞一路疾驰到了皇宫外,士兵本想拦截,倏地看到张飞怒目瞪过来,认出了他,连忙让开,由侍从带着他一路到后园去。 “大兄,大兄!”张飞几乎是小跑地进了院子,门外的马良向他摇摇头,示意安静。 但张飞会错意了,以为刘备已经死了,几乎是带着哭腔一样冲进屋子,哭嚎道:“大兄。” “翼德。”刘备今日恰好苏醒过来,身体似乎稍微好了点,听到张飞的声音,强笑着应了声。 张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刘备床前,看到刘备的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去年刘备离开前线回后方休养的时候,他还只是面容苍老,体态还算正常,可回来之后,短短半年多的时间,竟已是大变了模样。 就看见病床之上刘备骨瘦如柴,形似枯木,头发更是全都花白,两眼竟好像都凹陷了进去,几近没有人形。 “大兄!”张飞看到这一幕,心疼得直接哭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床上,哭嚎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刘备伸出手摸向张飞的脸,感受到三弟即便六旬年纪,依旧是针扎般的胡须,强笑道:“年龄那么大了,就不要总像个孩子,生离死别,本就正常,没什么好伤感的。” “呜呜呜呜。”张飞感觉悲恸不已,泪如雨下。刘备见他手臂打了绷带,便转移话题问道:“之前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如何了?”张飞摇摇头道:“无妨的,是被夏侯家那小儿射伤。”他说的是夏侯霸。 夏侯渊一直把夏侯氏当亲女儿看待,甚至为了养活已故的弟弟独生女,曾经在荒年舍弃自己的幼子就是为了救活她,张飞把夏侯氏拐跑之后,夏侯渊就一直对张飞恨之入骨。 虽说他们是亲戚关系,但这次到战场上,夏侯渊比谁都想杀了张飞,因此之前在一次勐攻汉军营寨的战役当中,夏侯渊的次子夏侯霸就射中了张飞的手臂。 刘备劝道:“我们与曹家夏侯家虽势同水火,但夏侯妙才终究是你夫人的亲人,在战场上可以不留情面,若是生擒的话,还是该好生对待。” “是是是。”张飞连连点头应着,眼泪一直簌簌地掉,看到刘备着病恹恹的模样,已是令他痛苦不已。 刘备却已经看开了,又说道:“我的年纪很大了,人生也没什么遗憾,只是牵挂身后的事情,我走后留二弟三弟,翼德你性情暴躁,不适合理国家大事,在事情上你要多听你二兄、孔明和晓卿的话,切不可莽撞行事。” “是。”张飞紧紧抓着刘备的手回应。刘备继续艰难地说道:“现在国家有孔明能治理,我也能安心得走。就是放心不下我那孩儿,以后他就托付给二弟三弟了。” “大兄,翼德必不会忘记大兄嘱托!呜呜呜。” “三弟,以后莫要喝酒误事。” “我知道了大兄。” “你现在也年纪大了,少舞刀弄枪了,多在后方指挥。” “我知道,我知道,呜呜呜。” “还有.....” “好好好,我都一一记下了。”张飞已经哭得连连应承,他现在什么都答应刘备。 但刘备还在继续嘱咐着。几人中他最不放心张飞,张飞之前就有酒后鞭打士卒的坏毛病。 后来沉晨为此还与他发生过冲突,刘备和关羽坚定地站在沉晨那一边,严词教训了张飞一次。 那次之后,张飞不能说痛改前非,但也几乎没有这么做。主要是一旦他喝酒,部将就会给他送上最烈的烧酒,五六十度的烈酒喝到兴头好几斤往肚子里灌,一头牛都醉倒了,哪还有力气鞭打士卒? 可虽然不鞭打士卒了,莽撞性子还是没什么变化。纵使年过六十,头发也灰白相间,却依旧性情如火,在战场上时时刻刻想要临阵冲杀,令人担忧。 刘备正是害怕张飞在他死后无人管教,私自上战场去,这才唠唠叨叨嘱咐个不停。 事实上他也想过让张飞成为托孤之臣。但一想到张飞那性子,实在不适合做国之重臣,便也是放弃了,只是临死之前思念兄弟,这才把他召回来。 刘备真正想托孤的还是诸葛亮、沉晨以及关羽。诸葛亮沉晨不用多说,关羽也是一方统帅,能文能武,且翼德也听他的话,若是二弟能再多活些年,兴许国家就能更加昌盛吧。 刘备心里这么想着。他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微弱,到了最后只剩下张飞的哭声。 等张飞抬起头看的时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备睡着了。张飞大惊失色,以为刘备死了,连忙伸手去抓,不料旁边太医赶紧将他拉住,低声告诉他陛下睡着了,还有微弱的脉搏,这才让他放下心来。 当下他也不敢打扰,离开了皇宫先回家一趟。等看了妻儿后,这才又回来继续守在刘备身边,一刻都不敢离开。 数日后,沉晨也回到了襄阳。关羽那边虽然送信是挺快的,但回来却很慢。 因为全程都是逆水行舟,纵使水手努力划桨,速度也远远比不上顺风顺水时的速度,所以还得两日才到。 而沉晨则是一路快马加鞭,除了睡觉的时候,沿途都是换马不换人,从武关跑了一千多里路回的襄阳,花了三天的时间。 当他急急忙忙跑到皇宫,刘备还在屋内睡着,就没有唤醒他,而是一直等到午后刘备苏醒过来。 “陛下。”刘备现在一天躺在床上昏睡的时间超过了十二个小时,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此刻见到他悠悠醒转,吴皇后连忙扶着他喝了一些粥,又喂了汤药,等忙活了好一会儿,帮刘备伺候好之后,旁边侍从才告诉他:“骠骑将军回来了。” “晓卿回来了?”刘备虚弱地道:“传召进来。” “陛下。”沉晨进了屋内,见到刘备现在这副样子,亦是大吃一惊道:“陛下怎么......”当年徐州之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刘备还历历在目。 多年过去,却已是变成了这般模样,形如枯木,让沉晨震惊不已。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晓卿无需挂怀。”刘备笑了笑,轻声说道:“现在关中的局势已经如何了?”他并不想让沉晨他们一直担忧自己的身体和病情,所以转移话题,聊起了关中的事情。 沉晨目光哀伤,走到刘备床前跪倒说道:“陛下放心,关中如今已经准备充足,臣欲今年就袭取河东,攻取并州,配合大将军和车骑将军拿下河南之地。” “那就好,那就好。”刘备笑着连连点头道:“我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收复关中,还于旧都,就已经很满足了,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见不到晓卿为我收复北方,一统天下,咳咳咳咳咳咳.....”说到最后,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嘴角竟还咳出了血,吓得旁边的吴皇后等人连忙拿手帕去擦,可见刘备的肺病已经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沉晨见他病重,悲恸地抓住床沿说道:“陛下.....陛下放心,臣必定会不负陛下所托。”刘备咳嗽了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对他说道:“晓卿是有大智慧的人,我能有今日,都赖晓卿相助。我相信晓卿,卿才智胜曹丕百倍,将来一统天下之后,卿务必要治理好国家,莫要再让百姓受苦......” “是。”沉晨应下来。刘备握着沉晨的手,轻声道:“之后国家大事,就托付在晓卿和孔明身上了。” “是。”沉晨眼泪最终还是抑制不住落了下来。刘备声音也越来越小。旁边太医令见此情形劝道:“骠骑将军,让陛下先休息一会儿吧。” “嗯。”沉晨这才起身,慢慢后退到屋外。现在刘备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就算清醒的时候,也常常需要有人服侍才能吃得下饭,否则很难再生活自理。 更重要的是每次刘备与人交谈的时候,都要花费很大精力。所以尽量要减少会客人数和会客时间。 此时诸葛亮还在处于政务,刘禅、刘永、刘理、刘甯、张飞、张包、沉印、沉熙等人在屋外等着。 众人一个个都坐在屋外的殿内,刘备的卧室是在主殿侧卧,大家现在都在主殿一个个颓然不已,没有一个人能提得起精神。 刘禅刘永刘理张飞张包过来跟沉晨见礼,沉晨一一回礼之后,就坐到了妻子刘甯身边,搂着面容憔悴的妻子,在两个儿子的陪同下,一起坐在殿内静坐着。 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关羽回来。因为刘备显然是打算等三个人回来之后,再做最后的遗嘱安排,因此他们也就只能静静地等待。 接下来几日众人在刘备清醒的时候就探视一下刘备,在他昏睡的时候就在屋外等候,一直到六月二十九日,关羽才从两千里外的合肥急匆匆赶回襄阳。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沿途都是换水手不换船,日夜兼程,桨都不知道用坏了多少把,这才在逆风逆水的情况下,走了八天时间赶到襄阳。 否则正常时候,至少得十多天甚至二十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六月二十九日上午食时,关羽风尘仆仆地到达襄阳码头,众人去迎接,他也心急如焚,催促着尽快到皇宫去。 很快一行人到了皇宫。关羽见过了在屋外守候的吴皇后甘夫人糜夫人等人后,这才准备去觐见。 只是刘备这个时候还在昏睡。他一般要到午后才会醒来一段时间,众人也就只能等着。 到下午日昳初的时候,他总算是醒来了。还是照常吃了一些东西,得知关羽也回来了,刘备好像精神了不少连忙召众人进来。 一行人就进入殿内。 “大兄!”关羽看到刘备的模样,虽然之前张飞已经跟他说过,但还是震惊,随后泪水同样滑落。 刘备笑道:“你们三个怎么都这样,见了我都要落泪呢?”关羽看他惨白的脸色却还要强行露出笑容来安慰自己,就更加心疼,跪倒在床前说道:“两年不见,大兄竟.....”刘备宽慰道:“我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是死的时候,云长无需悲伤。” “唉。”后面的众人都纷纷叹息。刘备轻声说道:“诸位都出去吧,云长、孔明、晓卿,你们三人留下,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大兄,我。”张飞见连自己都要出去,惊讶不已。关羽对他说道:“翼德,你先出去吧,你的声音太大了,会吵到大兄,让我陪大兄说说话。” “哦。”张飞不疑有他,便跟着众人出去。刘备等大家都出去,便想坐起来,但却直不起腰。 关羽和沉晨上前,帮他托住,这才倚靠着木榻后的靠背,坐靠在床上。 直到这个时候,刘备才用浑浊而又带了一丝希翼的眼神看向三人。三人都知道,他是要交代后事,托付国家大业了。 第四十四章 顾命三大臣 襄阳皇宫天子寝殿内,刘备倚靠在木塌上,浑浊的目光看着三人。 诸葛亮、沈晨、关羽忧心忡忡地站在床边等候。 室内炉中烧着香料,略微冲散了那丝丝药味,窗户打开透透气,屋外阳光明媚,屋内气氛沉重。 刘备见三人脸色凝重,便笑着说道:“你们三个是怎么了,即便是孔明也平定南中,出将入相,都是战场上的大将军,见惯了生离死别,怎么反倒伤感起来。” “大兄.唉.” 关羽纵使男儿有泪不轻弹,看到刘备现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眼角泪水不停地落下。 刘备伸出手示意他们三人靠近一点,然后对他们说道:“我叫你们来,想必你们也知道缘由。国家一统大业未成,我却要死了,之后的事情,就要托付给你们。” “大兄。” 关羽上去蹲在地上,两米的伟岸身躯此时竟变得佝偻起来,紧紧握住刘备伸出的手,看着他道:“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大兄.国家大事,还是在大兄身上。” 刘备笑了笑道:“好了云长,我的身体我知道。人都有这个时候,你也不要这般儿女情长。晓卿说过,不要沉迷幻想,要接受事实。” “大兄.” 关羽与刘备感情极为深厚,纵使刘备这般说,又如何能不伤心得起来? 刘备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我死之将至,赖有诸君相助,能在南方复兴汉室,亦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唯独只希望能早日国家一统,孔明。” “陛下。” 诸葛亮上前拱手。 刘备说道:“朕死后,太子继承大统,君行周公之事,国家事务就全赖孔明辅之。” “臣铭记在心。” 诸葛亮肃然拱手鞠躬行礼。 这是打算顾命托孤。 自周成王临终前将国家大事托付给周公旦开始,顾命大臣便由此诞生。 而且顾命大臣往往并非一个,有多位组成的团队。 如周成王留下了周公旦、召公奭、毕公高等人辅佐周康王,于是就有了成康之治。 汉武帝临终前留下来的团队则是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磾、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四人,辅佐汉昭帝。 现在刘备显然也是打算效仿周成王和汉武帝,留下丞相诸葛亮,大将军关羽以及骠骑将军沈晨承担顾命角色。 刘备嘱托了诸葛亮之后,又召唤道:“云长,晓卿。” “大兄。” “陛下。” 关羽和沈晨都应了声。 刘备继续道:“北伐的大业,就交托在你们身上了,兵马军队,皆由你们掌管,由丞相分配,大事要一起商议。” “是。” 二人都领命。 刘备说道:“晓卿之前说准备攻打并州了吗?” 沈晨回答道:“是的陛下,臣已经准备好兵马,粮草器械也一应俱全,先取河东,再攻并州,威胁河内洛阳等地。” “嗯。” 刘备又问关羽道:“云长,淮南如何了?” 关羽回答道:“刚刚攻下合肥,兵马还颇为疲惫,因而还在整顿军务,待后续粮草武器军械都运达之后,就能继续进攻广陵汝南等地了。” 刘备说道:“晓卿能否策应云长,与云长一同进攻?” 沈晨就摇摇头道:“军机之事,还是要随机应变,若是一同进攻,恐失了先机。何况臣以为,由臣先发动进攻是一件好事。” “为何?” “若臣攻打河东,威胁并州与河内,曹魏必然惊恐,此时大将军按兵不动,甚至佯装不能北上,只派人驻守合肥,主力撤回濡须口,曹军就可能会调集汝南守军防备并州,到时候汝南兴许更好攻破。” “嗯,原来如此。” 刘备轻点下颌,片刻后又叹息道:“关中有晓卿,淮南有云长,我便心满意足矣。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若我一死,河南战场无有主将,翼德鲁莽,孟起不能过于执掌兵权,士元和孝直又有时候会意见向左,令人担忧。” 这就是现在刘备最担心的问题。 历史上马超很快病死,但如今因在南方过得还算不错,甚至跟着刘备几次击破曹军,勉强为家人报了一些仇怨,因此倒是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赍恨吐血而死。 可五虎上将当中,只有关羽有统率大军的能力。马超虽然能统率,然而他几次统率大军,都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担任主将恐怕为难。 另外就是他的性格有缺陷,刚愎自用,且反复无常。刘备素来有识人之明,自然不可能将主将的职务交到马超头上。 其余黄忠病死。 张飞同样性格有缺陷,脾气暴躁冲动容易坏事。 赵云倒是沉稳有加,或许可以为帅,但他多年戎马生涯几乎没有独自领兵的经验,有限的一次还是在寻阳守城突袭了孙权,很难承担起指挥十万人以上的集团军作战。 而庞统和法正参谋意义更重,且庞统性情温和,法正性情暴戾,都不适合做主将,有的时候甚至发生争吵,容易引发矛盾。 所以一旦居中调和的刘备死了,河南战场确实已经找不到人能够承担起主将的责任。 诸葛亮举荐道:“陛下可以令赵云为关中主将,晓卿回河南。” “晓卿?” 刘备看向沈晨道:“卿以为如何?” “让我回河南吗?” 沈晨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目前真正有实力的帅才只有三人,自己、诸葛亮以及关羽。 赵云或许可以做主将,但毕竟没有统领大规模军事行动的经验,别看历史上他在箕谷之战中指挥有度,在与曹军交战失利的情况下没有造成多大损失。 问题在于关中战场可是敌我加起来二三十万人级别以上的大规模战争,能同时指挥那么多人的,整个汉末三国也是寥寥无几。 孙权倒是带过,然后被张辽虐成傻子。曹操也带过,赤壁一把火烧个精光。之后能统领十万级别以上胜利或者没有大败的,似乎也就诸葛亮、司马懿、姜维、钟会、司马孚、司马昭等少数人。 甚至姜维都存疑,因为钟会最多带过十余万军队,而姜维最多也就带五六万人,没有一次性带十万人以上的记载,只不过是他五六万人在剑门关挡住了钟会十多万大军。 另外司马孚和司马昭属于取巧,新城之战中司马孚只是防守,等着诸葛恪自己因为瘟疫而退兵。司马昭更是打的一群乌合之众,并非是精锐对垒。 所以如此大规模兵团作战,且还是双方精锐主力交战,必须要有强大的军事才能。 赵云带几千人或者一两万人打小规模战役可能是一把好手,但能否承担起关中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军事主将,必然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晨摇摇头道:“子龙叔并没有统领十余万大军的经验,我恐他在与曹军对垒中有些疏忽之处,影响整个战局。因而为稳妥起见,臣以为必须还是要有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在关中。” “那河南怎么办?” 刘备问。 沈晨目光看向诸葛亮,笑道:“陛下,丞相用兵之能不在我之下,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丞相?” 刘备扭过头,他倒不是怀疑诸葛亮的军事才能,毕竟南中之战诸葛亮已经证明了自己,在几乎没什么损失的情况下,把南中轻易平定,可谓是智将无双。 主要是现在的南方不像历史上刘备集团只拥有益州一州之地,而是拥有整个淮河以南,加上关中和西北凉州。 如此大的地盘几乎已经是曹魏的两倍有余。 即便多是地广人稀的山区以及少数民族栖息地,但地盘越大,就意味着处理的政务将呈几何上升。 现在刘备病倒,等他一死,刘禅哪怕刚刚继承大位,也是没有能力处理政务。 因此到时候整个南方的政事都要系诸葛亮于一身。 甚至不仅是政务。 他们处于北伐的关键档口,粮草、军械、物资,都要诸葛亮筹集运送到前线。 如果诸葛亮走了的话,国家政务显然就无人打理。到时候即便诸葛亮在前线取得战果,后方恐怕也是一团乱麻。 刘备听到沈晨举荐诸葛亮,犹豫道:“可是如今国家大事皆系孔明一身,若他出征的话” 沈晨说道:“陛下,国家的政务确实繁琐,但三位副相以及三省台部那么多官吏便足以处置,唯独这军机大事,必须要有主谋之人方能不会有损伤。” “嗯。” 刘备觉得很有道理,希翼的目光看向诸葛亮道:“孔明,若我死,河南就交给你了。” “臣遵命。” 诸葛亮没有拒绝,最终应下了这个请求。 因为沈晨说的是对的。 大规模军团作战不是几千几万人的打仗,事关国运,就必须要谨慎。 赵云终究是没有这方面的领兵经验,万一出现纰漏就可能造成北伐彻底失败,所以还是他亲自出马最为稳妥。 当下刘备也没有犹豫,将如今的大汉兵权一分为三,分别由沈晨、诸葛亮和关羽执掌。 同时让三人为顾命大臣掌管国家大事,以诸葛亮为主,沈晨关羽则分别可以管理凉州、汉中、关中、淮南、扬州等地的官员任命以及地方政务。 这样整个大汉几乎是一分为三,权力也都为三人控制。 但刘备却并没有害怕他们会叛乱割据,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本就是一介草民出身,能够拥有今日,全都依赖三人鼎立相助。 如果他们早有异心,自己也不可能有现在偌大的南方。 因此他对他们充满了信任。 之后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刘备精力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差,慢慢地竟又疲倦地睡下。 他们不敢打扰,只能先退回到殿外。 众人见他们出来,便簇拥着过去,吴皇后甘夫人糜夫人等人进了殿内陪伴刘备,其余众人就在殿内聊了一下。 到了傍晚时分大家各自散去。 出皇宫的路上,沈晨和诸葛亮一起走着。 宫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亭台楼阁无数,雕梁画栋,竹影森森。 他们往皇宫正门方向去,走到德阳殿左侧屋檐斗拱下的时候,诸葛亮忽然问道:“晓卿。” “嗯?” “你怎么举荐我为河南主将?” “思来想去,只有兄长了。” 沈晨叹息道。 “陛下自感大限将至,这北伐,还能打下去吗?” 诸葛亮目光担忧地看向北方。 刘备如果真的死了,对于南方的震荡肯定是非常大的。 现在战争已经打了一年半,将士们其实也都疲惫不堪,军心士气已经不如最开始那么高。 如果不是西线和东线战场连战连捷,恐怕士气低落,早就应该退兵回来了。 要是过了不久,刘备真的病逝,消息传到前线军中,将士们的士气肯定会跌落到谷底,即便他亲自去,也不一定胜利。 这对于大汉来说,打击太大了。 沈晨思虑道:“兄长的意思是,应该退兵回来?” “嗯。” 诸葛亮点点头道:“若陛下真有万一,先退兵回南阳,方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赞同退兵吧。” 沈晨说道。 诸葛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你就不担心退兵回去之后,将来北伐更艰难?” 沈晨摇摇头道:“统一战争没那么好打,但再艰难也得打下去,何况我们至少已经处于战略优势,只要对关中和淮南经略得当,很快就能重新发起新一轮的攻势。现在曹魏顶住了我们继续进攻,兵马俱为疲惫,也该回来休整。” “唉” 诸葛亮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有些话一直没跟刘备说。 那就是虽然沈晨和关羽取得了不小优势。 但河南战场迟迟处于僵持,且甚至还有些被动劣势。 这就意味着双方将陷入持久战。 到了曹魏和大汉这个级别,谁也不可能一口就吞并对方,只能慢慢消磨,步步蚕食才能胜利。 所以战争继续打下去,大抵要么两败俱伤,要么最终还是得黯然退兵回去。 因而见好就收,先占领关中和淮南,再慢慢吞食北方最好。 可惜之前刘备一直不听劝,执意继续进攻北方,导致最近这半年基本上都是徒劳无功,损耗粮草。 现在刘备重病,纵使谁也不希望他现在就病逝,可如果他真的在这个时候驾崩的话,或许也该是退兵回来休整准备下次北伐的时候了。 昨天不是我故意断章啊,我都很久没断章了,肯定是不小心的,小问题。今天一直没什么精神码字,强行码出来的,天气太热了,感觉像中暑了一样,昏昏欲睡,现在还犯着困,精力太差了。我看看能不能码出第二章来,如果码不出来睡觉了的话,那就是没了,大抵也补不成,不过至少明天应该两章,后天和大后天可能单章,因为我又得去外地相亲(约会),嘿嘿嘿。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刘备托孤,将国家大事和兵权都交给了诸葛亮、沈晨和关羽。 三线战场,沈晨和关羽依旧负责上下两路。 诸葛亮负责中路河南战场。 但他却认为如果自己接手军务的话,决定是打算退兵回去。 这一点沈晨赞同。 一统天下的伟业不能一蹴而就,即便是新时代,以光头的拉垮,也依旧要四年才能收复河山,更何况此时。 所以见好就收,步步蚕食,然后积蓄力量一举击破曹魏,才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数日时间,除了诸葛亮要处理政务以外,众人每天都陪在刘备左右,与他说说话,聊聊国家大事,甚至家长里短。 刘备没什么其他亲属,只有老婆孩子,但沈晨是他的女婿,张飞是他的亲家,儿女之间总有话题可以说。 到七月初,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虽然沈晨离开了关中,但关中的军事行动就一直没有停过。 曹真、徐晃、朱灵三人见沈晨抽调人口填补关中,现在关中人口已经有数万户,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增加,担忧他有人口获得粮草,因而不断袭扰后方。 沈晨把骑兵主力都抽调去了河南,曹军有不少骑兵,想要对付来去如风的曹军还是比较麻烦,因此有一段时间令他颇为被动。 虽然曹军没占到太多便宜,可还是吓坏了屯田的百姓,这件事情一直让沈晨不舒服,也是他打算先夺了河东,将河东之地攻占的主要原因。 没想到曹魏这次听说沈晨离开了关中,长安无主帅,就以为能够趁机做些事情,便立即出兵,而且还是大规模行动。 由十万曹军由曹真率领,徐晃和朱灵策应,浩浩荡荡直取华阴。 沈晨在离开长安前令赵云为主,庞德为副。 庞德认为曹军是趁着沈晨不在来犯,想要趁机夺回长安,所以力主主力出动,在渭河以南与曹真展开决战。 但邓艾和姜维商议过后认为曹真是声东击西,曹军没有能力攻打长安,这个时候大规模调集兵马,很有可能是虚张声势,实则有别的目的。 赵云认真考虑后,采纳了邓艾和姜维的建议,把兵马退出华阴,固守在长安周边地区。 反正华阴、郑县等渭河南面的几座城池本就已经破败不堪,并且没有军民。现在官府征召过来的百姓都集中在右扶风,曹军必须越过长安和左冯翊才能骚扰百姓。 所以放弃华阴和郑县也没什么,反倒会让曹军孤军深入,大军要长途跋涉才能来袭,这在战术上来说,对于汉军是一件好事。 汉军的反应在曹真意料之内。 他认为沈晨不在,汉军必然固守为主,不敢出击。 因此他马上过郑县,佯装进攻长安。实际上徐晃和朱灵的偏师自左冯翊,向着右扶风方向杀去。 但让曹真万万没想到的是,汉军不是固守,而是守株待兔。 恰逢新训练的一万多骑兵前些日子抵达,赵云亲自领步卒三万,加上一万多骑兵,对魏军展开了反包围战术。 在徐晃和朱灵准备偷袭右扶风的百姓屯田聚集区的时候,忽然杀到,大败二人。 此战魏军死伤惨重,被汉军斩首三千余,俘虏五千之众,年逾六十的老将赵云更是亲斩数名魏将,打得徐晃朱灵落荒而逃,大胜而归。 消息在数日后迅速传到了襄阳,刘备一时高兴,精神头竟然好了许多,到了七月上旬,竟然可以下地走动几步。 这一日章武七年七月五日,襄阳皇宫后园,在众人陪伴搀扶下,刘备来到园中欣赏风景。 此时已是傍晚,初秋凉风习习,驱散了暮夏时的热浪,襄阳北临汉水,南为岘山,园内有一泓渠水自护城河流淌进入,竹林假山在渠水两岸,花草丛生,景色美如画卷。 刘备坐在园中湖畔一侧的亭阁当中,看着下方游弋的鲤鱼,环顾左右,一时感慨道:“若我死后能化作一条鱼,自由自在地遨游该多好。” “大兄,当条鱼多没意思,以后还要被人烤了吃。要我说,兄长以后是要上天做神仙的,怎么能当鱼呢?” 张飞嚷嚷了起来。 “哈哈。” 刘备被逗笑了,慈祥的目光看着张飞,像是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沈晨就说道:“翼德叔,陛下的意思是指那自由自在的意境,就好像濠梁之辩中,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陛下想体会的是鱼的乐趣,如庄周梦蝶,万物一体,而不是真想当一条鱼。” “是啊。” 刘备感叹道:“我这一生自涿郡起兵,大半辈子都在征战中度过。少与家人陪伴,也不知道什么叫快乐。操劳了一生,快要到死的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也许这就是孔子所言,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意思吧。” 张飞就挠挠头,一脸听不懂的表情。这些思想意境让他去体会,无异于对牛弹琴。 一旁马良说道:“陛下万福攸同,如今心有所得,所谓豁达致远,病情必然会好转,大汉万代之昌盛,还要等陛下修养之后,再平定天下,功过高祖世祖啊。” 这些日子刘备一直说自己快死了,正在安排身后的事情,对于他这样自身觉得病重的人来说自然是自我感觉,所以说话无所顾忌。 但对于旁人来说,还是要劝谏刘备,希望他能够好好调养身体,继续连绵福寿。 刘备笑了笑道:“我已是天命之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不开的。若是上天要我死,那就死了吧。反正身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只希望能有灵的话,我能看到你们一统天下,兴复汉室的时候。” 他越这个说,众臣就越心疼。 关羽哀声道:“兄长,我必不会辜负兄长之意,攻破曹魏,复兴汉室江山。” “陛下。” 沈晨也说道:“臣等万死,绝不会忘记陛下嘱托。” “大兄只管安心养病。” 张飞也呼喝道:“我必生擒曹丕那厮,送到大兄面前任大兄处置。” “哈哈哈哈。” 刘备大笑了起来,笑道最后剧烈咳嗽道:“咳咳咳咳咳翼德能有此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捂住嘴的手拿开,又是一抹血丝,旁边的侍从连忙用手帕帮他擦干净手和嘴角。 身边几人都是又心疼又哀恸,倒是刘备已经习惯了,身体的不适与虚弱是能够感觉到的,再是不舍,到了这个年纪,什么不能看得开呢? 他抬头看向远方,沉沉暮霭遮蔽着天地,傍晚夕阳斜照,晚霞熠熠生辉。 天边回旋的暮鸦成群结队,大雁北飞,白白的云朵飘在蓝天。 头一次这么静下心来观察着天地,刘备发现,悠悠苍天,世间的景色,竟是如此的美。 那一瞬间,他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很美的地方。 “桃园。” 他说道。 刘备目光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关羽和张飞,轻声道:“二弟三弟,我想桃园了。” 那年春日艳阳,桃花盛开。 亭舍下,张庄里,刘关张相逢,桃园结拜,一世之交。 兄弟三人涿郡起兵,讨黄巾征董卓,破贼寇战曹操,南来北往,终鼎立南方,成就大业。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 转眼不知不觉,原来竟已过去四十余年华。 那年那月那日。 仿佛是在昨天,历历在目,令人湿润了眼眶,断了心肠。 关羽和张飞一左一右坐在刘备身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同样说道:“大兄,我们也想。” 刘备在那一刹那,原本豁达开朗的心情瞬间就变得萎靡起来,黯然伤神道:“我曾经想过,若将来能一统天下,便带二弟三弟回桃园喝酒,与小先生一同回去看桃花现在看来,终究无望了。” 马良指着庭院中一株桃树说道:“陛下,如今桃花已谢,但树上已经结满了桃子。当今天下,南北对峙,曹魏虽强,然怎是陛下敌手,陛下终究要马踏中原,回北方摘桃花。” “是啊大兄,振作起来。” 关羽握着刘备的手,轻轻地拍着,劝慰道:“国家需要兄长,兄长要是能振作,多活些年,又何尝不能亲自领兵北伐曹魏,再带我们回桃园看看呢?” “二弟三弟。” 刘备左右看看,又看向沈晨,悲愤道:“晓卿,我多想带你们回桃园啊。” 沈晨劝慰道:“陛下心念的桃园臣也一样想去。” “桃园.桃园” 刘备颓坐在亭中,瞭望着北方,嘴里喃喃自语道:“北伐,北伐啊.这辈子,我恐怕是看不到桃园了。” “父亲。” 旁边刘禅说道:“孩儿一定会完成父亲夙愿,一统天下,回桃园看看。” “好好好。” 刘备一下子又高兴了许多。 刘禅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就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天色渐渐暗淡。 西方的天空升起了晚霞,映照着半边穹野。 东方的天空则升起了半轮还未浮现出来的银盘,群星悄然爬上了夜空。 那星芒耀眼,像是银华般璀璨。 刘备略带着一点浑浊的目光遥望着远方,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好像越来越差,微微眯起眼睛,想努力继续看着遥远的天际。 可惜这江山美景。 也许看不了多久了吧。 他心里想着。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旁边有侍从劝道:“陛下,回宫休息吧。” “朕再看看.再看看.” 刘备虚弱的声音几乎已经微不可查,他还在凝望夜晚的璀璨群星。 其中最大的那一颗,光芒像是在于皓月争辉,闪烁着炽烈的星光,亮晶晶的,银霞夺目。 一行行乌鹊缓缓落入了南方的岘山山林,西方的晚霞最终褪去,夜晚到来了。 刘备望着那颗闪亮的星星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在天愿为星,在地愿为尘,在水愿为鱼下辈子,不想活得那么累了。” 说完这句话,天子忽然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睡去后,最大的那颗星,像是将已经自己的全部星光释放,变得无比黯淡,再也生不出光辉来。 发现天子睡着了,关羽张飞初始还以为他像往常一样,是坐着坐着就不自觉睡着。 于是关羽搂着刘备,想把他抱起来,送回宫中休息。 但忽然就察觉到不对。 大兄的身体,好像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再一摸鼻息,关羽顿时眼泪流下来,颤抖哀嚎道:“兄长.” 他这声哀嚎,一下子令周围沈晨、张飞、马良、杨仪等人惊惧了肝胆。 “陛下!” 沈晨等人同样哭出了声。 张飞痛苦地抱住刘备嚎啕大哭:“大兄!” “大兄!” 高昂的声音近乎穿透了整个皇宫。 皇宫内的明光殿尚书台,是丞相处于政务的地方。 此时诸葛亮还伏在桌案边处理国家公文。 现在刘备病倒,庞统徐庶法正等人都在前线,国家大事都系在他身上。 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事有些不宁,手中握着的毛笔落在要批示的公文上,迟迟下不了笔。 笔尖滴出一滴墨,浸染了文书。 “丞相。” 就在这个时候,侍从急匆匆进来,悲愤道:“陛下,驾崩了.” “啊?” 诸葛亮茫然地抬起头。 手中的笔竟不自觉落了下去,将公文涂鸦。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扔下纸笔,几乎是跑一般地冲出明光殿,向着后园而去。 此刻后园已经哭成一团。 吴皇后、甘夫人、糜夫人、阿斗、刘永、刘理、刘甯等人闻讯赶到,在刘备身边痛哭。 关羽张飞哀嚎不已,所有人都跪倒在刘备面前,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诸葛亮匆匆赶来,看到的是一片悲恸的景象。 他走到刘备身边,握住了刘备的手,眼泪不断滑落,心中的痛苦几乎已经无以言表。 沈晨这时早已哭成了泪人。 那年徐州之时,家乡遭到屠戮,一个傻子不顾生命危险,带着几千乌合之众,就敢来营救徐州。 那份恩情,至死难忘。 他轻声说道:“陛下愿为星、愿为尘、愿为鱼,臣亦愿为夜空、愿为黄土、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陛下,一路走好!”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收回拳头再出击 章武七年七月五日,大汉皇帝刘备于襄阳皇宫后园驾崩,享年六十七岁。 消息昭告天下,南方百姓无一不哀伤悲恸。 就连很多北方心系汉室,一直在等待王师归来的魏民,亦都是痛苦哀嚎,悲伤不已。 刘备不仅仅是在北方有仁义的名声,同时也确实给北方百姓带去过实惠。 他在平原国爱民如子,在徐州和豫州都惠及过不知道多少百姓。 更重要的是几次北伐,都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还会赠予钱粮给底层贫民,让他的名望传遍寰宇。 可以说刘备本就是因名望而乘风起,在他陨落的时候,也因名望而令天下人哀泣。 北方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得知他的死讯,为刘备竖起明旌,奉起木主。 木主从商周开始的风俗,便是后世通俗讲的供奉灵位牌,家家户户供奉刘备,可见刘备的死令无数人悲恸。 而最伤心的自然是南方百姓和群臣。 为此,丞相诸葛亮摆朝三日,在皇宫内外升起灵堂,供南方诸侯、官员、将领、世家,甚至是百姓吊唁。 从平原国起,刘备的府邸就对百姓不设防,只要有事找他,通禀后自可畅通无阻。 因而朝廷在皇宫外面也挂起了素縞白幡,建设灵堂会场,将刘备的衣冠放置在一个棺材里,全城百姓可自行前来。 一时间皇宫外排起了长龙,数以万计的百姓每天都来会场吊唁刘备。 除此之外,南中宁州、荆南湘州、岭南交州、东南越州等地的少数民族蛮夷部落,亦是有大量首领亲自前往襄阳,为刘备哭丧。 关中、河南、淮南的前线将士闻知消息,三军无不哀恸。南方举国皆丧,前往襄阳吊唁者络绎不绝。 一个月后,刘备正式下葬,被葬在了荆南岘山的惠陵,太子刘禅登基为帝,时年二十一岁。尊吴皇后和生母甘皇妃为两宫太后,大赦天下,并未改元。 汉时新皇登基可以当年改元或者第二年再改,比如刘协登基时就延续他父亲年号中平六年,直到第二年才改元初平。 而后来曹丕和刘禅登基的时候,就改元黄初以及建兴,因此改元或者不改元都可。 这次刘禅延续了章武,并未立即改元。 八月十一日。 襄阳皇宫的德阳殿,在刘备下葬之后,刘禅召开了朝廷会议。 刘禅坐在主位上,穿着汉天子袍服,下方诸葛亮、关羽、沈晨、张飞、马超、蒋琬、马良、杨仪、董和、邓洪、周林等数十群臣左右分列而坐。 这次会议其实是有许多大事要商议,比如谥议、军议、政议、农议等等,按照议题,谏议大夫尹默率先提出问题。 “先帝谥议。” 他说道。 刘禅环顾左右道:“丞相。” 诸葛亮略微疲惫,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轻摇羽扇道:“臣与大将军、骠骑将军商议过,先帝谥号当取为“昭烈”。” 这是谥号不是庙号,汉朝的时候庙号评选是非常严格的,两汉总共才只有七位皇帝有庙号。 而且不是说想评选就评选,需要立庙。 立庙是个比较长的过程,比如修建庙宇,木主摆放,功臣祭祀等等,都有讲究。 如汉武帝刘彻在汉代皇帝里也算是雄才大略,但他的庙号不是在他儿子汉昭帝时期所上,而是等到曾孙汉宣帝刘病已登基之后才被追封,过了将近二十年时间。 还有汉宣帝刘病已同样是西汉出类拔萃的皇帝,他的庙号则一直到西汉末年的汉平帝,以及东汉初年的光武帝时期,才两次被追封为中宗。 所以历史上刘备其实一直只有谥号为“汉昭烈帝”,庙号一直要等到十六国时期汉赵开国皇帝刘渊才给他追封为“烈祖”。 眼下南方汉朝继续延续了两汉时期严格评选庙号和谥号的方针,决定先为刘备修建庙宇,等到庙宇完成之后,再追溯刘备一生的功过,最后为他评选出一个庙号来。 这是个旷日持久的过程,可能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因此现在是谥议,而不是庙号议。如果将来刘禅能一统天下,也许就能给刘备追封庙号了。 听到“昭烈”这个谥号,刘禅看着下方众人说道:“诸位可有异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众人纷纷应下,觉得这个谥号没有问题。 当下尹默又道:“军议。” 诸葛亮起身说道:“陛下,臣想撤回河南的兵马。” 新任虎贲将军来敏说道:“丞相,先帝一生北伐,死前都高呼北伐大业,怎么能此时退兵呢?” 诸葛亮皱眉道:“如今北伐近两年,我们已经取得了关中和淮南,现在先帝病逝,军心士气低落,粮草也有些不继,再僵持下去,并非好事。” “哼!” 来敏冷哼道:“粮草不继难道不是丞相的责任吗?陛下坐拥整个南方,荆州、江东、巴蜀无处不是产粮之所,咱们数年励精图治,仓禀富庶,粮草就应该充足,岂会不继?这就应该是丞相治理无方所致。” 他的话一出来,很多人都很惊讶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来敏胆子这么大,居然指责其丞相来。 要知道丞相可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国家大事都系在丞相身上,他哪来的胆子?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来敏之前做太子家令的时候因为刘备尚在,不敢与诸葛亮相持,但现在刘备一死,刘禅登基,他就立即狂妄了起来。 主要是来敏本就是老臣,今年六十三岁,且一直担任刘禅的帝师,刘禅也非常听他的话。 他自忖自己是汉朝老臣,又是帝师,地位就不应该在诸葛亮之下,结果刘备却没有将他视为托孤大臣,因而十分不爽,便想挑战诸葛亮权威。 诸葛亮抬起头看了刘禅一眼,见刘禅左右为难,便照顾刘禅的颜面,不好发作,只能耐心解释道:“关中的粮草从汉中运过去,路途有千里之遥,且道路狭窄运粮不便,损耗极为巨大,如今国库盈余已经不多,再打下去,徒增损耗。” 来敏又口出狂言道:“关中现在不是已经调集百姓去种粮食了?淮南有江东供应粮草,合肥打下来,水路畅通,怎么能说无粮呢?陛下,臣弹劾丞相治国无方,导致前线粮草不继!” “砰!” 沈晨拍案而起,喝道:“够了!来敏,你不过是一无知腐儒,从未上过战场与敌人厮杀,也敢妄谈军事?” “沈晨你!” 来敏被他呵斥,只觉得奇耻大辱,说道:“堂堂骠骑将军,在陛下面前,安敢咆哮?还有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沈晨冷笑道:“你少拿这些说事,蜀道艰难,运粮耗费何止是平原十倍?就算是临时种粮,人口上不去,还是要从南阳或者汉中运粮,你真以为行军打仗完全靠你的想象吗?” “纵使如此,难道也该退兵吗?” 来敏愤而说道:“先帝一番苦心,就要毁于尔等手中。” “咳咳咳。” 新任司徒邓洪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咳嗽两声,说道:“虎贲将军,骠骑将军南征北战多年,为先帝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你岂能这般说?丞相要退兵,自有丞相的道理,还请虎贲将军莫说了。” “呵。” 来敏瞥了眼邓洪,耻笑道:“你邓家不过是依靠关系进的朝堂,你又有何作为?” 这话可是得罪了一片人。 要知道沈晨和邓洪耕耘荆州已久,荆州世家大族与他们关系都好。 眼下朝堂荆州世家势力最强,三公九卿,三省部台,荆州籍贯者不计其数,说邓家靠关系,那不是把荆州人都给骂了? 一时间众人群起而攻。 “陛下,臣弹劾虎贲将军来敏口出狂言,侮辱我父亲。”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邓洪的长子邓晏,他是沈晨的舅父,小名阿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现在正在尚书省当尚书郎,听到来敏的话,当即大怒弹劾。 “陛下,丞相想退兵,并非丞相自己考量,而是与骠骑将军和大将军商议过。难道来敏比骠骑将军和大将军还会知兵吗?若是陛下听信了来敏的话,岂不是把国家大事都葬送了?” “不错陛下,臣也认为来敏此番用意险毒,国家大事,就应该交予有能力的人来承担,岂能在那里坐而空谈?请陛下治他的罪过。” “请陛下罢来敏!” 众人纷纷起身向刘禅请奏。 “陛下,我.” 见到自己被大家都攻击,群情激愤,来敏瞠目结舌。 他性格狂妄情商低,在朝堂根本没什么朋友,又说什么靠关系,得罪了大批荆州世家,自然被众人嫌弃。 刘禅一时左右为难。 来敏情商是不高,平时教导他读书的时候,一副指点江山天下无英雄的模样。 但总归是自己的老师,刘禅还是比较尊师重道的。 历史上他对教过自己的老师都不错,像来敏即便是如此狂妄,也是在诸葛亮死后马上起复,可见他比较怀旧。 “陛下。” 最后还是诸葛亮见他为难,便说道:“来敏虽狂言,但终究是书生意气之见,请贬三级即可。” 刘禅便说道:“那便依丞相之言,贬三级吧。” “陛下.” 来敏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满朝愤怒的群臣,最终也只能闭口不说了。 “丞相,退兵回来,那何时才能北伐啊。” 直到这个时候,张飞才询问。 他和关羽一直不说话。 虽然之前开会的时候,沈晨和诸葛亮已经说服了他们。 但关羽和张飞其实都不太想退兵。 主要是他们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再加上北伐一直是刘备的夙愿,就想一直打下去。 只是现在刘备一死,确实军心士气低落,加上粮草有些困难,这才不情不愿答应。 而且还只是退河南的兵马。 关中和淮南肯定不退,继续在长安以及合肥与曹军对峙。 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便是下次北伐是什么时候。 诸葛亮沉声道:“河南主力的兵马先退回南阳休整,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在关中与淮南固守为主,曹魏是不会把主力调往别的地方的,一旦河南空虚,南阳主力便能一路杀到洛阳去。还请大将军、车骑将军放心,退兵回来,受损的会是曹魏,我们稍微休整一两年,便能再次北伐了。” “一两年啊?” 张飞痛苦的揪着头发道:“还要那么久吗?” “不用太久的,不用太久的。” 关羽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若是我在淮南能击破曹军,曹军说不好就要调集主力来了。” “能胜自然不用太久。” 沈晨也环顾众人说道:“只是现在河南兵马俱为疲惫,还是以休整为主。我在关中已经休整一年,可以先与曹魏打打局部战争,若能夺取河东,威胁并州,则可让曹魏惊惧,也许半年或者一年之后,大军主力就能再次北伐了。” “若是如此就太好了。” 刘禅连连点头道:“那就依丞相之言,先把河南的兵马撤回南阳来,此事就交予丞相了。” “唯!” 诸葛亮俯首拱手应是。 之后众人又进行了政议和农议,商谈起了今年的政务以及农业情况。 目前经济上来说,南方保持得非常不错。 因矿产资源比较丰富,汉朝自己铸造了五铢钱在南方流通,加上蜀锦、布匹、烈酒、粮食、铁器等硬通货的产量还不错,所以经济相对比较发达。 特别是手工制造业蓬勃发展,以南阳、长沙、江夏、蜀郡、巴郡、吴郡、丹阳等地为核心基点,长江为航运,东西流通顺畅。 甚至北方的曹魏民间都用南方汉朝的五铢钱作为货币,这比还处于以物换物的北方来说好得实在是太多。 除此之外由于南中和交州的平定,沈晨在交州番禺建设港口,积极开拓近海。又派遣队伍从永昌郡沿着茶马古道,探索西南掸国、汉越、发羌、车离以及东南亚吕宋岛等国。 汉人与当地人进行贸易,用汉朝产的瓷器、铁器与东南亚的土著换取金银铜铁还有香料物资,赚得盆满钵满。 事实上根据史料记载,中国古代与东南亚地区贸易就从汉朝开始。 菲律宾和缅甸都出土国汉朝五铢钱、蕈状铜钺等文物,甚至后世的越南全境,就是汉朝的交州的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 之所以没有继续扩张将整个东南亚给收编,还是东南亚的热带雨林救了他们。 要不是古代东南亚瘴气漫天,瘟疫流行,崇山峻岭,热带丛林,不利于古代军队行军作战,汉朝就已经打到印度去了。 不过虽然东南亚不利于行军,行商还是可以。 那里物产丰富,资源富饶,依托茶马古道和近海贸易,就能够进行一定的商业活动。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岭南和南中地区还是开发不足,人口太少,道路状况也不行,目前也只是开拓出了商道,实际对外贸易量很小,经济主要依靠荆州益州和扬州之间的内部循环。 农业上南方解放了大量土地和劳动力,通过占城稻以及沤肥技术,生产力大大提升,生产关系也随之大大改变。 原来的生产关系结构十分不利于国家发展,人口和土地都被大地主大世家控制。 但随着刘备集团在南方打压世家,解放人口,自耕农的比例目前占据国民人口的八成以上,比以往只有一半甚至低于一半的自耕农比例高得太多。 地主阶级不能说没有,可已经少了许多。世家大族拥有的土地和隐户比例小得可怜,纵使是有人口,也多是雇佣人口。 所以在农业上南方已经不比北方差。 关键在于供应速度。 道路太差,运输缓慢是根本因素。 就好像历史上季汉一直不缺粮,诸葛亮每次北伐,前线打仗却一直受困于粮草不足屡屡退兵一样。 河南战场肯定是不缺粮的,受粮食困扰的主要是关中和淮南战场。 准备了三年时间,才能支持沈晨从汉中一路打到长安,沿途的损耗可以说是比曹魏高得太多,汉军一天用粮都够长安曹军数日用度了。 不然的话曹魏一开始也不可能采取坚守战略。 只能说要不是沈晨神勇发挥,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打破了长安,缴获了曹军物资的话,曹魏再坚守一段时间,他大抵就只能因粮尽而撤兵了。 因此关中和淮南还是要面临这个问题。 好在沈晨正在解决。 他通过官府政策吸引百姓去关中开垦,又让军队闲暇时进行军屯,增加产粮。 关羽那边也可以征召百姓去淮南种粮食,就地耕作来补充军粮,以缓解粮草供应不足的情况。 另外趁着这段时间把主力从河南撤回来,就可以巩固长安和淮南。 通过南阳往长安运送粮草,再通过长江水道往淮南运粮,先存储一批粮草,过个一年半载,储蓄得差不多,自然可以再次开启北伐的道路。 所以总结来说。 从河南退兵并不是停止北伐,而是把事情先放缓一段时间,将军队和粮草问题重新整顿好再出兵。 就好像打架的时候,一拳打出去,打完之后,要收回来,缩紧拳头,积蓄力量,然后再挥下一拳。 沈晨和诸葛亮,就打算在这一拳又一拳当中,将曹魏活活打死! 这天气,白天毫无精力,从下午五点开始才算是有点精力了。本来想明天再发的,但想想已经答应今天两更就更了,明天到周末还是单更,然后周一继续双更。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曹丕欣喜,上歌舞 “哈哈哈哈哈。” 汉章武七年,魏黄初八年七月底,陈留郡,陈留县,曹丕临时行宫当中。 刘备的死讯已经昭告天下,曹丕也很快得知了消息。 此刻他在行宫内仰天大笑,仿佛积攒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得到了释放,浑身的压力,也为之一松。 曹丕高坐主位之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下方诸臣,说道:“刘备终于是死了,咳咳。” 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去年他就得了一些小病,历史上他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但现在还活着。 主要是最近这几年因刘备和沈晨给他带来的压力,让他没心思整日继续声色犬马,放纵自己,反而延长了两年寿命。 不过早年纵情声色还是让他底子变差,再加上担忧南方局势,导致虽然大病未生,可小病还是不断。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敌已死,扫平南方就再无阻碍了。” “是啊陛下,刘备一死,南方恐怕是要出大乱子,如果趁着这个时候出兵,必能平灭他们。” “这都是陛下有上天庇佑,刘备死后,南方那些受到刘备打压的世家大族,怕是要群起反抗,这是我们的机会。” 诸多臣子纷纷表示赞贺。 刘备的威望很高,在南方称帝之后,名望上几乎与曹操并列,可谓是一代天骄。 特别是他在北方的名声还不错,底层百姓对其十分爱戴。 所以在与汉军的交战中,曹军屡次失利,再加上沈晨关羽等人骁勇善战,曹军在关中和淮南都吃了大亏。 但现在随着刘备一死,就如同曹操死的时候,北方出现的震荡一样,南方肯定也会有乱子。 因而许多臣子都认为,他们可以出兵南下,平定荆益扬之地了。 曹丕也是这么觉得。 当初打得策略就是耗,把南方的国力耗空,把刘备耗死,现在不趁着这个机会更待何时啊? 只是在众人一片歌功颂德当中,曹丕注意到唯有司马懿沉默不语,便问道:“仲达,刘备现在死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司马懿就说道:“臣自然高兴,只是臣觉得,现在恐怕不是南下的好时候了。” “嗯?” 曹丕皱起眉头道:“为何,当初仲达可是说刘备一死,就是一统天下之时,怎么现在又变了呢?” 司马懿叹息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们关中淮南尚未丢失,若是固守到现在,南方粮草必然空虚,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再加上刘备一死,军心消弭,确实是南下的好时机,但现在” “现在如何?” 曹丕问。 司马懿说道:“现在关中和淮南已失,我们就又必须强攻长安与合肥才能继续进兵。南方士气衰落,然而我们的士气也不会太高,出兵攻城,实在是下策。” 随着关中和淮南丢失,他们进军的道路被阻隔不说,汉军的士气也会因为打了胜仗而不至于跌落到谷底。 何况他们消耗南方国力的计策失效,他们自己的国力也消耗不少。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粮草物资和士气其实已经处于一个差不多的局面。 即便是刘备死了,南方出现乱子,他们想要强行进攻南阳等地,也是非常困难。 毕竟汉军因刘备死士气低不假,可他们打了败仗,士气又会高到哪里去? 因此司马懿其实对趁着刘备死发动全面反攻并不乐观。 听到他的话,曹丕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仲达的意思是?” 司马懿拱手说道:“陛下,刘备一死,我料河南汉军必然退兵,臣以为,我们也该将主力撤走,只留守一半兵力,以先夺回淮南和关中为主。” “为何?” 曹丕问。 司马懿就说道:“陛下,敌人在南阳拥有就近补充粮草的能力,如果出兵南阳的话,他们骑兵众多,想劫粮几乎不太可能,双方兵马人数相差不多,几乎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因而直接从河南进兵阻力冲冲,徒劳耗损国力,反而变成我们去进攻,劳师远征,得不偿失。” “唯有淮南和关中是敌人在长途跋涉,现在他们已经在长安和合肥之地开始屯田,如果让他们把长安与合肥的土地耕作起来,那么我们就会失去以逸待劳的优势。” “到时候沈晨和关羽可以依托关中和淮南作为粮草供养之地,对并州以及汝南、广陵一带进行袭扰,这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处于不利的情况。” “所以河南方向可以先不急着进攻,但关中和淮南必须夺回来,再不济也要破坏他们的屯田,防止他们就地取粮。” “而且现在沈晨和关羽都回了襄阳,前线无主将,正是能进取的好时候。到时候南方得到我们正在进攻东西两边的消息,肯定会遣援军去救,他们的兵马被调动,南阳的防御力量就可能会少很多。” “届时我们就可以依靠骑兵多的优势,驰骋在南阳大地上,骚扰南阳的耕作,令南方的粮食产出受到影响。如此步步削弱他们,将来才能够真正一举将南方扫平。” 说到最后,司马懿脸色已经是非常严肃。 汉魏南北对峙,在国力上双方俨然属于半斤八两的情况。兵力相差不大,体量也差不多,已经很难再一战而定胜负。 就好像长平之战赵国是惨败,可秦国也是惨胜,大战结束后秦国也吞并不了赵国。 更何况现在双方还处于对峙期。 所以在策略上,曹魏就应该选择更好的策略,来消耗敌人的国力,从而占据战略主动权。 原本河南僵持,关中淮南利用千里没有人烟的情况,让汉军变成劳师远征,他们以逸待劳,是完全正确的战略,只要能够防守下来,再等刘备一死,对方人困马乏,士气低落,说不准真有大军南下,犁庭扫穴的机会。 可惜架不住沈晨和关羽太猛,居然在一年内把长安与合肥打下来,导致他们失去了战略主动权,那么在整体战略上,司马懿就要考虑再交战是否能够获得胜利了。 答案显然是不太可能。 因而战略就要重新做出部署,司马懿认为在失去了关中和淮南之后,再想进攻不太可能,最好是双方罢兵休战,坐等时机。 但刘备死的这个关口什么事都不做,那就太被动了一些,何况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经略关中和淮南。 因此司马懿觉得中路罢兵休战,东西两线还是继续作战,恰好这个时候沈晨和关羽又因刘备之死,从前线离开,回了襄阳,没有了主心骨,汉军的战斗力必然会受到一定影响。 要是能趁着现在兵贵神速,立即把关中和淮南夺回来,那么他们就能重新获得战略主动权。 即便没夺回来也无妨。 襄阳那边得到消息,肯定会重新派沈晨和关羽带援兵分头去救,这样中路的南阳地区防御力就薄弱了,或许那个时候他们也可以利用北方曹魏朝廷多骑兵的优势,对南阳地区采取一定的骚扰。 所以总结来说,司马懿是想一箭双雕,在不能利用刘备死,南方局势不稳的情况下吞并南方,那么至少也得占点便宜,把失去的土地再夺回来。 这样也好过他们现在陷入的不利局面。 曹丕听了司马懿的话,思索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陈群道:“长文,你以为呢?” 陈群想了想,说道:“臣以为仲达之言并无不妥,若是诸葛亮平南中之前还好,平南中之后,纵使刘备新死,南方的大体局势还是很难立即出现动荡。” “不是有孙权吗?” 曹丕不解道:“我们已经与孙权取得了联系,江东也有很多世家大族愿意出兵,只要有个数万兵马,配合曹休,朕能否先得江东?” 司马懿回答道:“恐怕困难,孙权确实是我们的一着后手,但他自己也有想回到江东的小心思,即便是他顺利在后方起事,重新夺回了江东,也不会立即出兵淮南与我们夹击关羽,只会坐山观虎斗,等我们分出结果。因而孙权只可借势让江东后方出现乱子,而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不错。” 陈群也说道:“何况孙权人还在襄阳,虽说刘备新死,若我们出兵,也许他可以趁乱逃出去。但以刘备现在在江东的威望,就算他回到江东,百姓也不一定会跟着他作乱,因而臣以为,如仲达所言,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孙权身上。” “听说江东百姓对刘备无不感恩戴德,唯有江东世家对刘备恨之入骨。这样看的话,江东的起事兵力最多也就世家那几万人,而且山越人可是一直对刘备表示臣服的。” “是啊,这样想那孙权肯定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想借他的手,让南方更乱,或许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如果能利用他先把淮南夺下来,再威逼江东也挺好。” “有道理。” 下面董昭蒋济刘晔等人纷纷各抒己见。 他们都认为孙权翻不起什么风浪。 主要是江东百姓现在已经跟孙权不是一条心。 之前孙权在江东可以通过世家来控制百姓,从而征集兵马粮草。 但如今江东的生产关系变了。 原来江东大多数百姓为世家控制,可世家跟着孙权打了太多败仗,造成严重的消耗。 然后刘备占据江东,威逼江东世家交出人口土地,并且发动了一些清洗。 为保命江东世家只能配合,导致现在他们控制不了那么多人口,百姓也不需要靠世家的脸色生活。 这样的情况下谁还跟着孙权造反? 所以曹丕的谋士团都认为,如今孙权即便是回到江东,最多就是联合不满刘备抢夺他们人口土地的一部分江东世家起兵。 以目前江东世家残存的力量,兵力大抵不会超过三万,而且多是乌合之众,实力不会太高。 在这种情况下,孙权的作用显然已经小了许多。 不过既然不能利用孙权帮忙,让曹魏趁机占据江东,还是可以趁着孙权发动内乱,关羽必须要回军平叛的时候,夺回淮南也挺不错。 关羽在合肥死磕了一年,消耗了南方大量国力,再抢夺回来,继续以小部分兵力牵扯三分之一汉军,这笔买卖很划算。 曹丕听到众人的意见,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嗯,仲达所言有理,那就按照仲达说的意思办。” 司马懿眼珠子一转,忽然又说道:“陛下,南方若是退兵,现在就立即主动进攻淮南和关中,可能不太妥当。南方不会不警惕,到时候加紧了长安和合肥的防御,反倒不妙。” “哦?” 曹丕探出头问道:“仲达有何妙计?” 司马懿说道:“陛下可以先遣使吊唁刘备,愿意与他们罢兵,然后再撤兵回洛阳,终日歌舞饮宴。诸葛亮听说之后,必然觉得我们不会再南下,到时候便在他们放松警惕之时,忽然联合孙权,对淮南动兵。” “妙啊。” 董昭抚须说道:“先取淮南,南方必然立即会派遣兵马,顺江而下去救援关羽。此时长安就孤立无援了,再遣主力直取长安,或许可以在东西两方占据优势。” “不错。” 司马懿点点头道:“只要能够重创沈晨和关羽的部队,那么我们依然能够占据上风。现在凉州和汉中在南方手里,我们即便夺回长安,想继续进兵巴蜀也不太可能,因而臣以为,重心应该就放在淮南,趁着江东乱,一定要让南方陷入一刻都不能安歇当中。” “朕明白仲达的意思了。” 曹丕点点头,笑道:“仲达是让学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示朕没有东出之意,以此欺骗诸葛亮?” 刘邦被封为汉王,汉中成为了他的封地。为了麻痹项羽,刘邦就在汉中烧毁了栈道,整日歌舞升平,让项羽以为他没有出关中的意思,于是放心地北上去进攻齐国,结果刘邦趁机出陈仓取关中,最终横扫天下建立大汉。 司马懿说道:“唯有让南方觉得陛下没有继续再动兵的意思,才有可能放松警惕,在关键时刻,一旦孙权发动叛乱,敌人的注意力就全都在淮南,那就是我们进军的时候。” “嗯,好。” 曹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那我就学学刘邦,既然要歌舞饮宴,又何须回洛阳?来人,上歌舞!” “上歌舞!” 随着侍从一声高喊,顿时后面藏着的歌舞伎女就走了出来,表演起舞蹈。 同时酒宴纷纷端上,美食酒水摆在了众人桌案上。 一时间。 整个屋内都变得四海升平,莺歌燕舞起来。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孙权防曹丕,孔明计中计 章武七年七月中旬,襄阳,安乐侯府。 正是初秋时节,南方还有些燥热,阳光猛烈,又逢南主新丧,襄阳百姓无不哀伤悲恸。 唯有安乐侯府中的主人安乐侯,却犹如夏天喝了冰红茶一样舒爽。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孙权开怀大笑。 上午他假惺惺地前往皇宫为刘备上香,下午回到府邸,就在后 《三国之银狐》第四十八章 孙权防曹丕,孔明计中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退兵设伏,孔明断后 章武七年八月中旬,在为先帝下葬,又处理了一些公务之后,大汉丞相诸葛亮亲自北上,前往河南前线。 此时河南正处于无主将的时候,各路将领和士兵也因刘备的病逝而士气极为低落。 这段时间曹魏倒是偃旗息鼓,退兵十余里,没有趁势发动进攻。 他们不进攻不是讲武德觉得刘备大丧时期进攻不好,而是分析利 《三国之银狐》第四十九章 退兵设伏,孔明断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曹魏南追 历史上诸葛亮为人谨慎,因不采纳魏延子午谷奇谋,落得诸葛一生唯谨慎的名头。 包括陈寿在写《三国志》时,也评价诸葛亮“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说诸葛亮带兵打仗不行,而是相比于他的治理国家能力,打仗和谋略能力稍次而已。 如一个学霸六科成绩,其它都是一百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章 曹魏南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紫云山之战 夜幕已至,晚霞最终消失在了西方天际,东方的天空缓缓升起一轮圆盘。 中秋时节,是月亮最圆的时候,璀璨的银辉洒落在大地,与皎月一起出现的,还有那漫天的亮银星光,繁星挂满了整个天空。 在紫云山以东的官道上,汉军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迈着腿一路小跑。 紫云山是一条东西横向,南北纵向连接成一个L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一章 紫云山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孔明睡觉,斩张郃,擒夏侯霸 汉军悠悠号角声音连绵,外围还在厮杀的汉军听到这个指令,纷纷丢盔弃甲,狼狈向后方逃窜。 而中间的汉军则马上改变了交战方式,将后方的辎重车辆拖了出来。 这是地阵。 有些像圆形阵,但实际上的阵型则是伞字阵,前排形成人形尖端防御,中军加厚,以抵挡敌人冲锋。 大量在外围交战的汉军如溃败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二章 孔明睡觉,斩张郃,擒夏侯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曹丕吐血 章武七年九月上旬,大汉丞相诸葛亮北上力主撤兵回南阳。 曹魏主将夏侯渊认为诸葛亮并无统兵经验,且撤兵没有秩序,于是轻敌冒进,在紫云山一带遭到伏击,死伤惨重。 此战曹魏左将军张郃被杀,偏将军夏侯霸被生擒,其余大小诸多将领亦有不同损失,要不是征南将军夏侯尚顽强指挥,拼死抵挡住汉军进攻,撤退回去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三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曹丕吐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谋取淮南 章武七年九月,诸葛亮率领主力退回南阳。 紫云山一战他仅仅以损失数千人的代价,大败曹军,俘虏万余,斩杀两万,可谓大获全胜。 携着这胜利的威势,大军浩浩荡荡回到南阳。 一时间南方大汉朝堂原本质疑诸葛亮的声音,一下子就被一扫而空,朝堂上的风言风语,几乎绝迹。 群臣向刘禅上表恭喜的奏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四章 谋取淮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建业太仓 紫云山之战结束后,南北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和平时期。 曹魏那边曹丕病重,偃旗息鼓。 由于曹丕几次吐血,仿佛病入膏肓,消息传出去,令曹魏上下为之惶恐。 南方汉朝得到消息,自然是欢欣鼓舞,诸葛亮亲自坐镇宛城,开始训练士卒,准备之后的北伐大业。 朝廷这边则是继续采取与民休养的政策,积极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五章 建业太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江东,孤回来了 “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建业东城外一处民宅当中,一个身躯高大的汉子在屋内注视着众人。 焦承就在其中,除了他以为,他还见到了几名同僚。 不出所料的是,之前用肃然眼神瞪了他一眼的那个同僚也在其中,而且他认识他。 联络的时候焦承一直是被单线联络,所以焦承知道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但现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六章 江东,孤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吾乃江东信义豪杰,谁敢杀吾 十月十六日傍晚时分,曹军就已经到了合肥城外。 关羽站在城头上眉头紧皱。 他的身后一名中年士人双手笼在袖子里,微微弯着腰部,做谦卑状。 晚风轻轻吹拂着他们的面庞,将他们的长袍吹得随风飘荡。 关羽沉声道:“合肥城是我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就这样让我放弃,陆伯言,你是在说笑吗?” 《三国之银狐》第五十七章 吾乃江东信义豪杰,谁敢杀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他过江,我也过江! 孙权人头高高飞起,脸上的表情还凝固着笑意。 周围所有人都惊住了。 谷利长大嘴,不敢置信地道:“丁封,你!” 他做梦都没想到内鬼竟然是丁封! 这次孙权起事,联络江东各大世家,他知道其中必然有内鬼。 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 孙家在江东不能说是众正盈朝,那也是树敌无数。 早期孙坚时代还好,孙策时代那叫一个杀得人头滚滚,无数世家对他们恨之入骨。 后来孙权时代选择与世家联合,情况才稍微好了许多。 所以哪怕刘备对江东世家不是很待见,孙权自己也知道说不好就有人拿他当投名状去选择换取功名利禄。 只是一时也弄不清楚内鬼是谁,因此他也不能筛选出来,只能挑选信任的人在身边。 其中丁封就是在孙权眼中能够信任的年轻小将之一。 因为他是丁奉的弟弟。 丁奉被俘虏之后,一直宁死不降,连带着丁家的遭遇也陷入窘迫,十分狼狈。 这次孙权起事,就是联络那些江东不得志者,一起发动叛乱。 丁封颇为骁勇善战,有其兄之才,所以被孙权委以重任,挑选在身边成为先锋小将。 没想到他竟然是内鬼! 丁封一刀斩了孙权头颅,血溅得一身,面目狰狞地看向谷利呵斥道:“江东已经承平数年,岂能再起战火?” “杀了他!” 谷利勒马举刀高呼,愤怒地抽刀噼向丁封。 话才刚落,身侧另一小将钟离牧斜刺过来,将谷利一刀刺于马下。 丁封诧异地看了钟离牧一眼,刚才孙权的位置在中间,他在孙权的左侧,谷利在孙权的右侧。 而钟离牧则在谷利的右后方。 显然钟离牧也是朝廷的卧底之一,只是离孙权位置较远,没有太好的下手机会,被自己抢了先。 钟离牧也看了眼丁封,场上的形势一下子震惊了所有跟随孙权的世家和士兵们。 人群当中有人高呼道:“陛下有令,只诛杀首恶,若是放下武器,原地投降免死免罪,既往不咎,若是负隅顽抗,诛杀全族!” “真的吗?若是投降可以免死吗?” “孙权死了,谷利也死了,还有什么好继续作乱的,还是投了。” “我愿意投降。” “不要杀我,我是被胁迫的。” “投了投了!” 数千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远处那边还在过河的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远远就看到钱唐城外一片混乱,才刚上岸,就被下令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柳伸笑嘻嘻地接受了所有俘虏,把造反的各大世家登记造册,还有做内应的世家安排上功劳簿。 这个功劳几乎是白得的,孙权本以为能趁着曹魏进攻,江东空虚的时候掀起叛乱,却不知道不是谁都愿意陪他去赌。 若孙权有他父兄的个人威望和武力可能另当别论,可他实力不济,凭什么让人卖命? 更重要的是。 相比于跟随孙权再一次白手起家打江东。 还不如捡现成的,拿孙权当投名状,这样朝廷有赏赐不说,还能征召入仕。 这对于江东世家本就是一次机会,自然不愿意一条道走到黑。 因此可以说孙权算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菜,不像他父兄那么能打,被人给出卖了。 闹剧迅速得到平定。 而此时在淮南,关羽焚烧了合肥城之后,船队便顺巢湖南下,一副要驰援建业的模样。 曹休立马开启追击,水陆并举,急急忙忙跟在身后。 很快斥候来报,关羽军主力退守濡须口,其余分散各地的守军纷纷渡过长江,平定后方叛乱去了。 这意味着濡须口只有五万左右的关羽军队。 到十一月初的时候,又有南方的消息传来,孙权攻下了钱唐,数万汉军正在建业集结,似乎是要南下处理孙权。 曹休主力进东兴提,这是历史上诸葛恪败司马昭的地方,也是如今赵云斩杀曹纯的地方。 抵达东兴提之后,曹休马上布置营垒,十余万大军沿着濡须水,船队也封锁了江面,营寨连绵十余里,光用于存放物资的营寨就多达十余座。 而位于中营的曹军主将营帐内,曹休坐在主位上,与几名参谋一起商议。 虽然是白昼,可帐篷内比较黑,里面点满了蜡烛,外面呼啸的北风吹动着门帘,曹休环顾众人,说道:“斥候来报,关羽约五万人在濡须口拦截我们,其余全都去建业去了。” “关羽在淮南各县约有兵马三万,这些人在我们到来之后就很快撤离,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去建业集结,然后南下与孙权交战。” 蒋济抚须道:“可惜的是我们慢了一步,如果能在关羽烧毁合肥,乘船退回濡须口之前把整个合肥包围起来,将他在施水上的码头攻破的话,那现在关羽就必死无疑了。” “算他跑得快。” 曹休冷哼了一声,随即又道:“不过濡须口易守难攻,我们想要马上攻破也不容易。” 刘晔笑道:“他的粮草现在应该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急的会是谁呢?” “就怕孙权撑不过一个月,何况他们的水军占据了江口,如果立即从建业调集一部分旧粮过来,也许能够再缓一阵。” 蒋济有些担忧。 现在的形势是他们慢了一步,没有把关羽围死在合肥,导致他登船跑回了濡须口。 濡须口是长江的入江口,只要把这里守住,关羽就能够从容自建业调集粮草,并且分兵去平息掉江东的后患。 这种情况其实是这几日来蒋济和刘晔他们能够想到的事情,可惜的是当时包围合肥的时候,曹休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晚了一天时间。 打仗就是这样,战机稍纵即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只能想弥补措施。 刘晔思索着说道:“将军,大江虽浩瀚,但江心其实有不少江心洲,历阳河面就有一个巨大的岛屿横贯中间,如果我们分兵在历阳临时造船只,数万大军驻扎在岛上,拦截他们的运粮船,那他们的粮食就不能过去了。” “哦?” 曹休惊讶道:“这江心洲有多大?能容纳数万大军?” 刘晔笑道:“此洲岛我曾经去过,别说数万大军,就算数十万大军也能容下。” 刘晔是淮南成德人,离历阳不远,早年纵横于江淮之间,是淮南有名的名士,对于这里的地理环境,自然十分了解。 他说的江心洲就是后世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江心乡,是当涂县长江中心的一个大洲岛,面积有五十多平方公里,是长江第二大冲积洲。 不过在汉代的时候这个江心洲面积还没有后世那么大,毕竟又多冲积了两千年,肯定是后世面积要大很多。 但即便如此,四五十平方公里面积,别说驻扎几万人,几十万人也确实绰绰有余。 听到刘晔的话,曹休沉吟道:“可是如此重要的地方,关羽难道不会驻扎兵马吗?派斥候去侦查一下,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 “驻扎兵马肯定会的,不过关羽大抵也没有别的兵马了,纵使洲岛上有,难道还能阻拦我军过江吗?” 刘晔说道。 “嗯,有理。” 曹休点点头:“不过还是先侦查一番。” 当下他就立即派人前去侦查。 很快到了第二日,斥候就回来将情况告知了他。 那处江心洲上确实有汉军驻扎,不过人数不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依靠这江心洲的话,渡过长江会顺利许多。 因为那江心洲离长江左岸最窄的地方只有二三百米,这个距离完全可以用临时造的船只渡过去。 所以得知这个情报,曹休大喜过望,立即遣吕虔臧霸分兵四万人,开始准备渡江。 数日后。 吕虔臧霸造数百艘船只,分批将士兵运输过河。 汉军虽然拼死抵挡,但洲岛上的汉军只有一千多人,根本防御不住,最终撤离了岛屿。 而此时在濡须口,关羽营寨当中,坞堡就建设在长江岸边,营楼内关羽苍老的面容凝聚成一团,显得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刚才陆逊告诉他,烧完了合肥城,现在该烧濡须口了。 “君侯。” 陆逊笑着上前说道:“这一战按理来说扑灭了孙权的叛乱,守住合肥就是了。但我却力主诱敌深入,就是因为这一战能把曹魏打疼,为明年丞相北伐做好铺垫。如果仅仅只是扑灭孙权,守住合肥,曹军还会退回河南,到时候君侯北上,难度会很大。” 关羽摇摇头道:“我从来都不会害怕困难,可你要明白的是,若是我们失败了,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淮南,就这样拱手相让。” 陆逊说道:“所以这一战最坏的结果就是淮南相让,淮南千里没有人烟,这并不会动摇国本。只是将来丞相北伐,君侯会更辛苦一些,南方的大汉还是大汉,可若是赢了,我们获得的好处就太多了,甚至可能一战而灭魏。” “呵。” 关羽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的胆子很大。” “卑亦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 陆逊低下了头,说道:“江东士族跟着孙权处境太差了,纵使投奔了先帝,亦得不到重用,这一战若成,卑也能立足朝堂。” “很好。” 关羽欣赏他的坦诚,点点头道:“若是成了,我保举你为三省副相,若是不成,你的人头不保。” “是。” 陆逊深沉的目光看向远处江面。 这一战他确实在赌。 因为如果仅仅只保住淮南的话,问题还是不大。 他们在孙权那边有内应,大抵也猜到了孙权可能会对太仓下手,所以只需要保住太仓,把粮食运到合肥就是了。 合肥有五万人,粮食充足的话抵挡住曹军十多万大军应该绰绰有余,风险不会太高。 到时候对内再除掉孙权,曹军那个时候大抵也就只能无功而返。 但那样的话曹军的实力尚存,预计顺利的话明年诸葛亮就打算北伐,最差也是后年,曹魏兵马还有那么多精锐在,想一举推翻谈何容易。 因此要是能利用好孙权这次叛乱,诱敌深入,引诱曹军进攻设伏,一次性打残河南曹魏兵马,那北伐的事情也就顺利许多。 关键在于曹军会不会上当。 陆逊也在赌。 他赌曹军不会那么容易见好就收,得了个被烧毁的合肥城就心满意足。 肯定会继续南下,追击“急于”驰援江东的关羽军。 毕竟南方孙权那边进展“顺利”,不仅烧毁了太仓,让关羽军短暂断粮,同时还连克二郡,正在勐攻钱唐。 曹军要是野心再充足一点,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继续追击关羽,配合孙权那边,把关羽堵在长江以及建业这一带,两面夹击,将他彻底消灭。 而到那个时候。 陆逊就会让曹军见识到长江天险,为什么会是天险! 他目光看向大江,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很快随着关羽一声令下,无数士卒们纷纷开始上船撤离濡须口,濡须口滔天大火,也燃烧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之后。 曹军斥候几乎是跑死马一般的速度将消息告知了曹休。 曹休震惊不已,连忙找来谋士商议。 刘晔惊叹道:“这关羽不愧是经年宿将,这一招壮士断腕,让人佩服啊。” 蒋济点点头:“我们才刚刚占据了那江心洲,关羽就明白后方粮道被断,如果他此时大军直接顺江而上,撤回荆州,实力也就能保存了。” “他会撤回荆州?扬州不要了?” 曹休惊讶不已,然后询问斥候道:“他们的船队去哪了?” “属下不知,濡须口火焰刚起,属下就回来禀报了。” 斥候回答道。 “再探。” 曹休刚下达这个命令。 外面忽然就传来一声大喊:“报!” “何事?” “濡须口火焰起来之后,我们立即冲过去,远远看到关羽船队过江了。” 又一名斥候冲进来汇报情况。 刘晔马上说道:“他肯定是想过江,走陆路回建业,后方他已经派人去平定,孙权那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这关羽大抵是要放弃淮南,凭借长江据守。” “哈哈哈哈哈哈。” 曹休大笑道:“那我肯定不能放过他,孙权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岂能就这样不管不顾,他过江,我也过江!咱们兵马众多,得了长江以北整个淮南,还怕不能从江上过去,直取他们的江东老巢吗?传我将令!” “将军!” 传令兵出来行礼。 曹休说道:“传令三军,即刻登船追击,务必不能跑了关羽!” “唯!” 传令兵马上出去传达军令。 等命令下达后,曹休环顾左右说道:“都说关羽乃万人敌也,当年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今日,我便要取他的首级!” “将军英明!” 左右刘晔蒋济等参谋纷纷行礼。 现在至少在他们的视角里,关羽兵少,后方叛乱,又断绝了粮食,已是穷途末路矣! 第五十九章 火烧沙洲岛 羡溪,位于后世芜湖市西北长江对岸的天门山公园一带。 曹军分批渡河,主力顺濡须口至长江,其余兵马从羡溪、历阳等地渡河,占据了江心洲,拦截关羽军退路。 这个地方其实是历史上朱桓击退曹仁之地。 包括濡须口、羡溪以及目前曹魏占据的那处江心洲,都是朱桓扬名之所。 只是区别于朱桓选择守濡须口,关羽军故意让出濡须口,将曹魏的主力引到长江上,实行的是诱敌深入的计策。 而朱桓兵力不足,选择硬打,然后还打赢了。 此刻羡溪江面之上,浩浩荡荡的曹魏军队船只几乎将江面遮蔽,这里也有个江心洲,后世叫做陈桥洲。 在汉代这里叫中洲,下游的江心乡则叫做沙洲岛,在《三国志》中有记载。 曹休这次带来的人员远比历史上曹仁带来的要多得多,吕虔、臧霸和薛悌是职务较高的三名将领,属于仅次于曹休的大将。 下面还有常凋、诸葛虔、王双、高祚、蒲忠、扈质、李兴、尹卢等将领数十人,掌控曹魏十多万大军。 因关羽仓惶南逃,曹休大举进攻,从濡须口至羡溪及历阳长江沿线江岸,俱为曹兵。 兵马浩荡势大,仿佛有投投鞭断流之势。 关羽军的船队将一部分士兵运到了对岸赭圻城,进入赭圻山上据守,主力船队则继续顺江而下,似乎有抢道迅速撤离的嫌疑。 曹休那边还在准备渡江的事情,关羽的船队就已经到了羡溪,得知此时,他立即命令羡溪曹军进行拦截。 恰逢天色将暗,正是傍晚时分,宽阔的长江水道上,数百艘大大小小船只向东航去。 其中一艘楼船巍峨高大,算上最底下的船舱,足足有五层,四五丈高度,堪比一座海上的移动城池,在船队当中极为耀眼。 关羽就站在船上,远眺中洲。 中洲岛上此时已经建立起了曹营据点,左岸曹军还在密密麻麻渡河,江面上来来回回无数船只。 那边曹军也得到了命令,船只迅速开始摆开阵型,准备将关羽军给堵在江面上。 见此情形,关羽冷声道:「一群宵小之徒,传令三军,杀了他们。」 「君侯不可!」 陆逊连忙阻止道:「计策已经成功,敌人深入其中,若是仅仅只消灭这里的曹军尚且容易,可若是把曹军主力吓得退走,则前功尽弃矣!」 关羽面色不愉道:「我纵横南北数十载,征战沙场的时候,那曹休还是个娃娃。他今日居然敢如此猖獗,一群北人还想在江面上拦截于我,当真是以为我治不了水军吗?」 陆逊笑道:「君侯,敌人已然入彀,等他们的主力过了大江,我们联合建业的水军,先破了沙洲岛的曹军,再将中洲的曹军消灭。届时曹军主力得知消息,必然惊慌失措想渡江逃跑,他们来得,可去不得了。」 「唔。」 关羽抚着已经灰白相间的长髯,微微点头道:「陆伯言,你确实很有才干。这一战也的确如你所料一般,曹军渡过了长江,在江面上,我必让曹休死于此地。只是如今敌人封锁江面,我们该如何过去呢?」 陆逊眺望远处,指着中洲岛右边,也就是后世芜湖市鸠江区西北方向说道:「君侯,敌人的兵力才刚刚登岛,尚未完全过江,他们右侧江面的封锁并未展开,正好可以冲过去。」 关羽凝神看去,就看到远处中洲岛左岸的曹军确实密密麻麻,正在登岸,同时大量船只已经集结起来,但中洲岛右岸与南面长江江岸却几乎没有多少曹军。 这是因为汉军撤退速度远超乎曹军的想象,曹休才刚到合肥城下,关羽就撤 回了濡须口。曹休才刚追到濡须口,他就马不停蹄往建业撤。 造成了曹军的拦截速度远比不上他撤退的速度,曹休也只能继续衔尾追击,防止关羽回江东后平定孙权,依据江防抵御。 见到他们的右手边东面确实有空隙,关羽便说道:「嗯,周仓。」 「末将在。」 「传令三军,从右侧江道冲过去。」 「唯。」 周仓立即去传达军令。 很快旗舰上就挥舞起了旗语,告诉所有船只往右侧发起冲锋。 此刻天色渐暗,中洲和左岸羡溪的曹军虽然纷纷呼喝着想要阻止他们离开,可鞭长莫及,浩瀚长江根本不是他们能拦得住。 船队迅速向着东面的曹军发起进攻,将他们用于拦截的船只冲得七零八落,随后顺江而下,扬长而去。 曹休的主力那边还处于渡河阶段,何况他们的水军也追不上,就只能听之任之。 当时曹休想的是先把步骑主力运到河对岸,然后等到物资全都过来之后,再把赭圻城拿下,随即沿着江道,一路破春谷、芜湖、于湖、丹阳等县,直取建业。 这样即便关羽的主力成功回师,平息了孙权的叛乱,他们也能直达建业城下,开始对扬州进行吞并性进攻。 然而曹休不知道的是,此时建业城外,正是日暮,傍晚夕阳西下,璀璨的阳光从明亮的颜色已经变成橙红色,还在向着更暗的方向变化。 码头船只纷纷扬起了风帆。 江东地区冬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刮北风,像赤壁之战那样刮东南风的时候毕竟是少数。 恰好建业在北面,要顺着长江逆流的话,处于逆水顺风的情况。 魏延站在一艘艨艟斗舰的船头,森然地目光望向远处,大手一挥道:「启航!」 「启航!」 随着这声命令下达,数百艘船只便纷纷启动。 船舱下的水手奋力摇动着船橹,嘎吱嘎吱的响声响彻了整个天地。 今天早上关羽手令就到了,让魏延准备出击,今夜先消灭了沙洲岛的曹军,然后把其余曹军全部困在长江上。 夕阳当中,关羽的船队率先过了中洲,抵达了沙洲岛,这里的曹军也接收到了拦截关羽军队的命令。 他们来得更早,准备得也更充足,竟然在长江上横起了铁锁,将整个江面给控制了起来。 这里的主将为吕虔,他站在沙洲岛的岸边一处高橹上眺望,对身边的部将王双说道:「关羽腹背受敌,想狼狈逃回建业固守等待援军,我们决不能轻易让他回去。」 王双挠头说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江面上把他们拦住呢?我们干脆直接先去建业,在建业不让他进城岂不是更好?」 吕虔瞥了他一眼,说道:「魏延现在就在建业,我们去建业难道被关羽魏延夹击吗?现在我军主力尚未渡河,光凭我们又岂是关羽敌手?到时候关羽回去建业,再派魏延去后方平灭孙权,解决了后患,你以为我们能打下建业城?」 「额」 王双尴尬道:「将军英明。」 「是征东大将军英明。」 吕虔纠正了一句。 虽然他也是曹操在兖州时期的老将了,但一直不太受重用。 一直到曹丕继位他才当上偏将军。 这次曹休南下,他作为徐州刺史跟随出征,加威虏将军,才算是有了一定兵权。 所以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此时远处关羽军已经到来,江面上横起铁锁。 关羽随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船只纷纷向着沙洲岛的 岸边开始冲锋。 江岸南面被冲刷出来了一片缓坡,无数江东水师的船只直接冲到了坡上搁浅,然后士兵们下船集结。 吕虔认为这个时候关羽军尚未集结,正是进攻的时候,于是下令开始大规模发动袭击。 却是不知道关羽也知道了沉晨的却月阵,于是士兵们下船都推着用于载重物资的车辆,在外围摆出圆形阵势,掩护士兵结阵。 同时船上箭雨如注,铺天盖地的箭支射得曹军士兵哭爹喊娘。 长达数里的江滩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敌我士兵,汉军下船之后集结起阵势,箭支如雨点般砸落。曹军用盾牌顶着弓弩,强行冲到了车辆边发起进攻。 双方围绕着外围车辆展开殊死搏斗,车辆上的汉军士兵用长矛、长枪往下捅,下面的曹军也用长矛长枪往上刺。 头顶上箭支仿佛遮蔽了天空,下面七八里的江滩战斗一眼看不到尽头。 「杀啊!」 「宰了这群狗崽子。」 「咱们江东子弟,从来都不弱于人。」 汉军嘶吼着。 这里面其中很多都是从江东募集的士兵,对曹军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战斗一直在持续,因为汉军防守得当,曹军落入下风,很多曹军都被射杀、捅死、砍倒,江滩上的尸体横七竖八,血液沿着滩岸往长江流入,江边上的江水都渐渐被染红。 远处王双见到他们的形势不太妙,便有些担忧地对吕虔说道:「将军,敌人利用车辆防御住了我们的攻势,我们现在打不进去,死伤惨重啊,是不是先撤回来?」 吕虔摇摇头:「这沙洲岛地势极为开阔,我们一退,他们一进,就会解除掉铁锁,让他们的船只过去。若关羽回了建业,再想拿下江东,就难如登天了。」 「可是将士们」 王双还想说点什么。 吕虔打断他道:「不用担忧,大将军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必须要把关羽拦在这里,天晚了不能行船,他们只能住在船上,等明天天一亮,大将军援军到来,还消灭不了他们吗?」 「原来如此。」 王双这才知道为什么吕虔冒着巨大伤亡非要强行拦截。 曹军人数远超汉军,除了本部步骑十三万以外,连后方江东腹地都还有孙权的两万人。 而关羽这边本部不过五万,另外三万还分散各地,可以说目前整个江东都空虚。 只要把关羽主力困在这里,魏延那点人手翻不起什么风浪,到时候曹休就能直接过江,帮助曹丕夺取江东。 江东到手,南方大汉三分之一江山就丢失,国力此消彼长,难道还怕将来不能一统天下吗? 想到这里,王双不由得佩服曹休的高瞻远瞩。 很快那边的战斗也趋于白热化,到了黄昏初时,也就是晚上七点钟的样子,天色就完全暗下来,江面和岸上纷纷点起了火把。 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兵刃相撞,以及各类号角、锣鼓、骨哨的声音不绝于耳,喧闹响彻整个天际。 而在曹军所有注意力都在南面的时候,北面长江他们的后方,无数船只已经抵达沙洲岛。 沙洲岛实在是太大了。 从洲头到洲尾竟然长达二十公里,曹军全都在洲头两侧,洲尾别说防守,就连岗哨都没派。 因为他们在更北面的小黄洲建立了一个烽火台,那里能观测到长江上的动静。 可惜的是魏延早就在小黄洲上安插了人手,烽火台还没有燃烧狼烟,就被数十人的小队突袭,再也无法向南面的曹军报信。 此刻魏延上了沙 洲岛之后,立即下令全速向着西侧岛岸的曹军发动袭击。 士兵们一手火把,一手拿鱼膏油脂,在少量护卫兵的帮助下,直奔西侧的曹军营垒。 曹休在沙洲岛分兵了约三万多人,营垒同样连绵数里,但此时几乎全军都去南面的滩头和关羽交战去了,营垒中几乎无人防御。 魏延有两万多人,一路浩浩荡荡,所过之处,杀进营寨当中,四处点火。 很快十余座营垒就全部燃烧了起来。 夜晚时分,火光冲天。 还在前线与关羽交战的吕虔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腚眼被捅,正在不断寻找汉军薄弱点指挥攻势。 等到火焰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喊道:「后营失火了。」 「什么?」 「你们快看,后营。」 「那是怎么回事?」 「快去救火。」 刹那间原本正处于进攻的曹军一下子慌了神。 吕虔震惊地看着后方。 熊熊烈焰燃烧了半边天空,有士兵狼狈地跑过来,用哭丧的声音喊道:「报,将军,魏延部忽然出现在后方,营中守备猝不及防,被他们放火烧了。」 「船呢?船呢?」 吕虔面目狰狞地看着他,别的无所谓,物资粮草武器装备,烧了就烧了,大魏国力雄厚,不缺这些东西。 唯独船只决不能失去。 士兵嚎啕道:「我们跑出来的时候,敌人正在往船坞码头方向去!」 「撤,抢夺船只!」 吕虔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来。 现在怕是等不到明天早上曹休的援军到了,如果不能趁夜抢到船只逃跑,他们将会全军覆没! 第六十章 天不佑大魏 黄昏末刻的时候,冲天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空。 对岸的曹军见到这个情况不知所措,连忙派人即刻往南面濡须口的方向跑,向曹休那边汇报情况。 但沙洲岛所在的地方就是后世马鞍山市,而濡须口在后世无为市,距离有一百公里。 所以就算立刻飞马去禀报,又是夜晚时分,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抵达。 远水救不了近火,沙洲岛的曹军已是孤立无援。 魏延骑在马背上,举着手中长刀,环视四周,然后指向西岸高喊道:“烧了他们的船只!” “杀!” 一万多汉军漫山遍野,犹如黑夜中的无数鬼魅般向着码头突袭过去。 码头处曹营倒是还有那么两千留守士卒,但他们完全没有战意,纷纷跳上船只逃跑,留下数百艘各类战舰。 驱赶走了留守的曹军之后,魏延下令一把火焚烧了船坞。 火焰很快燃烧了起来。 恰逢吕虔退兵回来,他附近还有两座营寨,但他已经顾不得回营垒防御,直奔码头。 结果才刚到就看到码头火焰焚烧,汉军铺天盖地对着他们冲杀过去。 吕虔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士兵们回营垒进行防守,如果能够坚持到天亮,等到曹休的援军到来,或许还有生机。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营垒已经被关羽追兵占据,才刚靠近过去,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驱散。 接下来战斗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在南北两面夹击之下,曹军溃不成军,乱军之中吕虔和王双、蒲忠等数名将领被斩杀,大量曹军原地投降,沙洲岛三万多曹军几近全军覆没。 “大将军!” 魏延浑身是汗,骑着马奔驰到关羽面前,下马单膝跪地道:“末将幸不辱命。” 他的身后火光冲天,不远处洲岛旷野之上,汉军和残余曹军依旧在交战,喊杀声、惨叫声、哭泣声、哀嚎声不绝,织构出一副乱战厮杀的景象。 但随着汉军主力与魏延偏师汇合,总计有六万汉军对曹军展开凶猛进攻,三万多曹军大多数都投降了,只剩下零星战斗。 关羽骑在马背上微微点头,说道:“文长,做得很好,你即刻回船,与我挥师中洲,明日攻打曹军!” “唯!” 魏延大喜。 这次又是一件大功劳。 关羽让魏延跟着他行动之后,又留下两名部将驻扎沙洲岛,看管俘虏,自己则马上回滩岸。 现在是关键时刻,曹军正处于分兵加过江阶段,也是他们反败为胜之时。 此刻曹休那边甚至都不知道沙洲岛已经被袭击,他白天看到关羽渡江离开,随后午后开始过河,已经有一半大军渡江到了赭圻城下。 赭圻城里只有五千汉军,曹休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另外派了臧霸领两万人即刻驰援吕虔,自己则继续渡江。 按照他的部署,如果吕虔能够拦截住关羽最好,即便拦截不住,主力也要马上渡过长江,这样他们十三万人加上孙权那边五万,消灭分散了兵力且无粮的关羽军,就易如反掌了。 然而这个时候关羽根本没有按照他设想地已经遭到了拦截。 事实上他之所以敢追击,原因在于他得到情报,孙权现在攻破了吴郡,魏延已经在赶去的路上。 这样在曹魏的眼里,汉军就只剩下关羽这支飘在长江上的主力部队,同时赭圻城以及沿线城池还分散着一万多汉军,汉军兵力严重不足。 此时汉军正面临着东面要镇压孙权的叛乱,西面要防备曹魏的进攻,可谓是腹背受敌,形势极为严峻。 不趁着这个机会消灭关羽,占据江东,更待何时? 只是曹休万万没想到这是个圈套,孙权那边早就被平定,他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几天前的情报,最新的消息还是假的,这对于曹军来说,会是个致命的问题。 一个时辰之后,关羽军队就再次集结起来,破坏了沙洲岛上用于拦截船只的铁锁,将所有船只布置在了洲头的位置。 夜晚不好行船,汉军休整一夜,等到日出初,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水师再次出动。 近千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铺面了整个长江,浩浩荡荡一路往南。 沙洲岛离中洲岛并不远,只有不到十公里。汉军水师正处于顺风逆流的阶段,加上他们的船只都是桨轮船,速度很快,仅仅半个时辰就到了中洲。 这个时候其实曹军已经在开始撤退,想要从中洲岛上把军队都撤到岸上。 因为沙洲岛离中洲太近了,他们那边遭到袭击之后,江左岸的曹军就连夜赶来,把情况告知了此地守将薛悌。 只是曹军过来,再到薛悌犹豫许久,决定临时渡江撤回江左岸,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加上夜晚很难渡江,长江浩瀚,暗礁岛屿不计其数,晚上行船稍有不慎就会触礁。 因此导致曹军寸步难行,不得已薛悌只能晚上收拾营垒,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着天亮。希翼着汉军那边不会这么快杀到,他们能从容撤到江左去。 熬了一夜的曹军好不容易等到天色亮了起来,薛悌立即指挥士兵开始渡江。 但渡江才刚刚开始没多久,远处江面上就已经能看到汉军的船只,这引起了曹军极大的恐慌,曹军士兵们争先恐后抢夺船只逃跑,双方尚未交战,他们自己反而陷入内讧。 曹军士兵内部开始了厮杀,很多人即便抢到了船只,由于操作不当,互相碰撞者比比皆是,大量船只倾覆,溺亡者不计其数。 远处关羽抚须哈哈大笑道:“在这大江之上,曹军真是不堪一击,我军尚未开始进攻,他们便自行崩溃了。” 身边陆逊微笑着拱手行礼道:“这都是君侯指挥有度,曹军得知君侯神威,自然无不溃逃。” “哈哈哈哈哈哈。” 关羽高兴不已,挥手道:“传令三军,杀!” “杀!” 周仓怒声高呼。 “杀啊!” 千艘汉军战舰乘风破浪,向着中洲曹军展开猛烈攻势。 这一刻就如同诸葛恪的东兴之战一样,为了抢夺逃生的希望,曹军自己内部矛盾出现,纷纷选择逃生,没有了任何秩序。 人类最恐怖的地方就是秩序,有秩序的时候人可以分工协作,爆发出强大的实力。 不管是在农业生产,还是军事打仗,团结的力量很可怕。 可一旦失去了秩序,就失去了一切。 昆阳之战王莽军队四十多万,真野外开战在有秩序的情况下能把刘秀那几千人给踩死。 但刘秀靠着突袭加上陨石,硬生生打乱了王莽军队的秩序,让他们陷入恐慌,从而轻松击败了王莽军队,奠定了东汉王朝的基石。 所以在没有秩序的时候,所谓的几十万大军,跟几十万四散逃跑的野兔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曹军,就是一群野兔。 关羽率领的江东军不仅训练得步战强悍,水战也十分厉害,船队浩瀚斜刺插入敌人江边码头,分割了他们的战场,让曹军变得更加混乱。 随后大量的钩索、云梯、木板开始搭建,士兵们用弓弩,刀枪斧钺,或远程,或近战,与曹军展开激烈厮杀。 不过说是激烈厮杀,其实就是单方面屠杀。曹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很多人甚至被逼得直接跳江,然后在江中连一个浪花都掀不起来,就这样被浩瀚江水淹没。 数万曹军活下来的少得可怜,更多的不是被杀,就是淹死,或者躲在岛上苟且偷生,就连主将薛悌,都因为船只侧翻,最终溺毙在了江中。 而且除了薛悌以外,还有诸葛虔、李兴、尹卢等数名将领或被杀,或被俘,或淹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曹军。 等到上午食时末的时候,整个中洲的曹军已经全军覆没,光沙洲岛和中洲岛两次战役,曹军就损失了五万人以上,可谓是惨不忍睹。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因为曹休的援军已经派了过来,被魏延在江面上拦截。双方爆发激烈水战,等到晌午的时候,曹军水师被击溃,损失同样惨重。 之后关羽挥师南下,开始进入全面反击状态,直取濡须口。 “什么?” 此刻濡须口,曹休得到消息,震惊得话不出话来。 蒋济亦是震惊,对信使道:“你再说一遍。” 信使哭丧着脸道:“我们与关羽交战,后方突然来了数万汉兵,火烧了我们的营垒和码头,我来报信的时候,只看到洲岛上火光冲天,恐怕此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曹休怒吼道:“关羽哪来的数万汉军?魏延不是已经率人去平叛了吗?难道孙权已经攻下吴郡,他不要他的后方了?” 他以为的关羽已是穷途末路,结果万万没想到在沙洲岛吕虔与他厮杀的时候,冒出两万多汉军,突袭了吕虔后方,现在吕虔军是生是死,他都不清楚。 刘晔慢慢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沉思道:“将军,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也许孙权的攻势被拦住,让魏延没有立即去平定叛乱,不管怎么说,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立即派出援军去。” “援军?我不是派了两万人?” 曹休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走来走去,没好气道:“我以为吕虔是拦住了关羽,没想到他被夹击了,臧霸过去能做点什么?” “现在只能希望吕将军能够坚守住,等待臧将军救援。” 蒋济苦笑着摇摇头。 他们现在位置很尴尬,一半军队过河了,另外一半还没过去,结果沙洲岛那边又出事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报!”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噩耗传来。 一名信使急匆匆冲进来,同样哭丧着脸道:“今日日出时,薛将军本想从中洲撤回岸上,结果汉军突袭了中洲。” “完了。” 曹休一屁股坐回席上,整个脸瞬间惨白:“怎么可能,这莫非是个圈套,故意引诱我到江上来?他们哪来的兵力阻挡孙权,孙权在干什么吃的?” “将军,现在马上把兵马撤回来。” 蒋济连忙说道:“不管是关羽在设计,亦或者他已经不管不顾,不要后方了,我们已经被他引到了江上,他忽然袭击,中洲和沙洲岛被他攻破,我们必须保证主力的安全。” “是啊将军。” 刘晔也劝道:“如果关羽是不要后方了,那趁着我们与他交战,孙权肯定后偷袭丹阳,他已经得了三郡之地,很快就能聚集起数万兵马,到时候关羽便无家可归,他粮草本就已经不多,那个时候我们还有机会。” “是了。” 曹休喃喃自语道:“必须把兵马撤回来,决不能被关羽逐个击破。快,下令,让江对岸的人全部撤回来,快!” “唯!” 传令兵连忙去传达军令。 这边军令下达之后,曹休也是焦急不已,亲自跑到了濡须口江岸边去观望。 此时濡须口的城池已经被关羽焚烧,船坞也是一片残骸。 不过万幸的是曹军追击及时,到濡须口后迅速灭火,所以仅仅只是烧了外围船坞码头,城池倒还算完整。 曹休站在濡须口的城池上焦急眺望。 一艘快船迅速向着江对岸的赭圻山方向驶去,那边山脚下有三万魏军,是昨天午后过去的。 曹休原本计划今天搬过去大批辎重,然后明天和后天全军过江。 这样他就能迅速直取建业。 结果万万没想到关羽发动了反击,连破他两道防线,现在魏军被完全分割,沙洲岛三万多人,中洲岛两万多人,他本部主力八万,也被长江分开。 约有五万人在濡须口,三万人在赭圻城下,整个魏军在长江上的兵力分布,完全被关羽军打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型。 现在曹休唯一的期盼就是江对岸的三万人能够顺利撤回来,同时希望孙权那边加把劲,给点力。 “只希望是魏延临时改变了主意,突然过来袭击了我们。” 曹休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自言自语道:“孙权前几日给我写信说已经攻下吴郡,顺利的话他已经在攻打丹阳,汉军在后方完全无人防守,只要孙权能够进攻建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不了同归于尽!” 曹休忽然面目狰狞地看着江面上,咬牙切齿,整张脸都几乎扭曲起来。 关羽这个打法,完全是在同归于尽地打法,即便是攻破了中洲和沙洲岛,后方完全不顾,难道他就以为自己可以无视孙权的进攻,重新夺回整个江东吗? 远处江面上快舟迅速过江,濡须口的江面很宽,长达数里,这个距离别说用鸣金收兵,就算用锣鼓和号角都传递不过去,只能用船只。 快舟飘摇在江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倏地一个巨浪打来,竟然侧翻了,船只倾覆,上面派去送信的传令兵淹没在了浩瀚如海的波涛大江里。 曹休都看傻了。 还是蒋济反应快,大喊道:“快,再派人去,多派几艘船!” “是。” 传令兵连忙前去传达命令。 过了片刻又有几艘快舟继续过江,这次倒是顺利,把任务传达给了江对岸。 那边从接到命令然后迅速开始撤离,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船队开始起航,数百艘船只向江对岸驶去。 看到这个情况,曹休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对左右说道:“还好还好,只要他们能顺利撤回来就安全了。” 话音未落。 旁边了望手忽然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喊道:“将军,汉军船只!” 曹休连忙扭过头看向北方,只觉得心脏骤停。 远处江面上,隐隐约约已经出现了无数船只,如箭一般飞速向着他们驶来。 按照那速度,他们的船只刚到江心的时候,就会迎面与敌人撞上! 如果之前的传令船只没有侧翻的话,现在他们的船只都已经开始靠岸了,恰好躲开。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刘晔发出了哭腔悲嚎:“天不佑大魏啊!”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刘禅的快乐生活 关羽站在旗舰之上,远远地眺望着远处长江。 浩瀚长江波涛滚滚,濡须口至对岸的江面足足有数里之长,无比宽阔。 在江波荡漾之中,上百艘曹魏的运兵船正开足了人力拼命划船。 但他们一没有桨轮船技术,二则是水手能力远比水师差。 这就导致他们的速度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处于逆风。 北风呼啸,他们要从长江西南方驶入西北方,何其困难? 看到敌人正如乌龟一样爬的速度缓缓向西北濡须口方向前行,关羽漠然的眼神扫视,开口说道:“中军直插,左右包抄,杀过去!” “大将军有令,中军直插,左右包抄,杀过去!” “大将军有令,中军直插,左右包抄,杀过去!” “大将军有令,中军直插,左右包抄,杀过去!” 传令兵高声呐喊。 上面的旗手得到了命令,不断挥舞着旗帜。 于是左翼的关平军,右翼的魏延军,上百艘船只脱离了队伍,如螃蟹的两只钳子,展开钳形攻势。 中军的关羽部则在风力和桨轮的加持下,如箭一般向着曹魏运兵船直插进去。 远处曹魏的运兵船看到浩浩荡荡的江东水师冲过来,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一下子很多船只都变得极为混乱。 有人拼命催促着水手,勒令他们加速前进,在敌人到来之前划到岸上。有人调转方向,向着南面的长江上游驶去。甚至还有队伍最末端离赭圻城更近,干脆直接返航。 整个曹军秩序一片大乱。 很快关羽中军就犹如利剑般直插进了敌人船队的中枢,他们的水军船只并不是直接跟对方相撞,而是靠近过去开始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雨挥洒下去,接着再用钩索、云梯、木板等物件拉近两船之间的距离,士兵们纷纷登船厮杀。 曹魏士兵能够在波涛浩瀚的长江船只上站稳都不容易,速度一快,摇晃幅度一大,晕船者更是不计其数,更别说与敌人在船上进行交战。 一时间整个局面陷入一边倒的境地。 岸上的曹休已是面如死灰,眼睁睁地看着江上的士兵们或被淹死,或被杀死,或是投降。 无数曹军船毁人亡,死伤无数。 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曹休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一甜,喷出血来,晕倒在地。 主将昏迷,曹军更是士气衰落,仓促间蒋济连忙下令撤退。 不撤退不行。 因为曹军十三万大军,沙洲岛三万,中洲岛两万,这里又有三万,即便是历阳、羡溪岸上还有数千人手,加在一起,他们也已经损失了七万人马。 并且士气低落,辎重、粮草、军械等物资更是被大量缴获,现在再站在岸上已经没什么意义。 等人家腾出手来,反手就能消灭他们。 所以还不如撤离。 命令下达之后,魏军沮丧着离开。 这场战斗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了一些。 曹魏水军应该也不能称之为水军,只能说是渡江的运兵船。 当江东水师从北面往南直插入他们的运兵船当中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就跟历史上曹魏无数次进攻东吴,然后被打败,大量曹军士兵落入水中溺死的场景一样。 成批曹军被打落进滚滚长江里,江水吞噬了一切。 船只的残片、漂浮的旗帜以及江面上时而浮现,时而沉落,最终被浪花淹没。 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之后数日间,关羽派出军队沿着左岸一路清查,追击零散的曹军溃卒,其余人马则是将俘虏、物资送往建业。 一直到十一月初,战争的善后事宜全部处理结束,后方也彻底平息下来,关羽这才领兵北上。 此时曹军早就撤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淮南地区。 不过淮南地区本就已经没有了人烟,合肥城池被烧了个干净,关羽也早就想铸造合肥新城,因此相比于战果,这点损失几乎是微乎其微。 关羽主力北上兵进合肥之后,甚至没有停留,他派魏延在合肥留下,开始建造新的城池,兵马竟然顺施水北上入勺陂。 勺陂湖在汉代面积堪比巢湖,它的北面就是寿春,最关键的是肥水从勺陂东面流过,在成德县境内,勺陂有一条支流汇入肥水。 这意味着关羽船队可以直接顺着肥水一路杀到寿春城下。 当时曹休已是吐血病重,魏军惶惶不可终日,竟干脆弃守寿春,逃回了汝南,将整个淮南拱手相让。 若非关羽后勤没有跟上,恐怕就已经直接开始北伐了。 很快这边的战报就通过信鸽第一时间发到了襄阳,十月二十六日,几乎是在关羽大破来袭曹军的第二日,襄阳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襄阳皇宫德阳殿中,刘禅高坐主位。 下面庞统、徐庶、蒋琬、杨仪、尹默、费祎、董允、霍弋、诸葛瑾等人分坐左右。 这次诸葛亮前往宛城,带了马良、黄权、周不疑、蔡笃等,这些人是他比较重点培养的对象,其余人就在中央。 而法正不在其中,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法正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历史上他早就死了,但又多活了七年,可糟糕的身体是没办法改变的,所以病得厉害,没办法参加政议。 此刻执掌尚书台的庞统刚刚接到了从扬州发来的公文,得到消息之后,他连忙向刘禅禀报。 刘禅于是召集诸臣议事。 小胖子面色红润,环顾四周,乐呵呵地说道:“诸位,刚刚建业发来急文,二叔用陆逊之计,诱敌深入,将曹军引到了长江上,两日内,连破曹军沙洲岛、中洲岛以及濡须口三处,曹军伤亡被俘七万,我们大获全胜!” “七万?我的天呐!这恐怕已让曹魏伤筋动骨了?” “大将军神威,天佑大汉啊。” “如此淮南方向的曹军实力,几乎瞬间衰弱到了极点,我们很快就能北伐了。” 这个消息出来,令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因为这个战果太好了。 上次取得这个的战果,还是关中之战和襄樊之战,两次战役加一起,杀死和俘虏了曹魏近十五万人。 之后虽然也有长安之战、合肥之战、紫云山之战这样的成绩,但每次杀伤和俘虏也就那么两三万,远不能与这次相比。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次战役之后,曹魏的兵力将会捉襟见肘,即便他们再次招募新军,短时间内训练程度也远比不上旧有的精锐士卒。 这对于南方的大汉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北伐统一的脚步不远了。 徐庶如今也已经快六十岁,他笑容满面地说道:“恭喜陛下,此战之后,曹魏实力衰减,三路北伐,指日可待矣。” “嗯。” 刘禅神清气爽地道:“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尽快通知丞相和骠骑大将军,朕继承了父皇遗志,致力于兴复汉室,一统天下,就绝不能懈怠。” 绝不能懈怠? 旁边霍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作为天子近侍之前一直陪着刘禅左右。 至少在开政议之前,刘禅可是一直在看歌舞来着。 虽然诸葛亮是去南阳了,不过庞统和徐庶处理政务也是一把好手,所以刘禅也是当起了甩手掌柜。 除了每天必要的读书以外,闲暇时候,要么在玩乐,要么在享乐,属实给他父亲丢脸。 不过庞统徐庶他们倒是不知道,这番场面话听得众人很是开心。 庞统抚须笑道:“陛下能有如此雄心壮志,那就再好不过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今年的新粮收上来,如今大将军破了曹军,整个淮南,恐怕也即将归复汉土。” “不错。” 徐庶点点头道:“之前虽然我们有大部分淮南之地,不过合肥以北还是被曹军所持。此战大将军获取了如此大的战果,正该把整个淮南夺回来,江东不是人多地少吗?若是能迁移民众去淮南之地耕种,何患前线无粮?” 刘禅就说道:“门下卿之言甚合朕心,那就由三省发公文送去给二叔,让他帮忙安置迁徙百姓之事。此战陆逊可谓居功至伟,他不是江东人吗?这件事情就由他去处理可以吗?” 庞统摇摇头道:“陆逊功劳甚大,不能留在江东。陛下继承大汉,就应该严格遵守《三互法》规定,他可以去荆州、益州之地,但绝不能在江东。” “朕差点忘了。” 刘禅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之前陆逊其实也就是尚书台的一个中级郎官,最早是个尚书郎,从七品,之后升到了尚书左丞,也就是从五品级别。 但这次立的功劳太大了,刘禅想着干脆让他去做正四品扬州牧,辅左关羽,帮忙做迁徙民众的工作。 一时间倒是忘记了官员在本地为官的严格律令。 主要也是刘禅没怎么任命过官职。 之前刘备时期,官员任命都是诸葛亮在做,刘备驾崩,刘禅继位之后,也是诸葛亮在操持。 现在诸葛亮北上南阳带兵去了,这些事情则落到了庞统法正徐庶他们头上。 所以这还是刘禅第一次想任命一个人当官。 不过陆逊不能在扬州担任官员,而之前的扬州牧王甫这次在平定孙权叛乱上也立了很大功劳。 包括焚烧太仓、内应计除孙权,都是王甫在幕后策划。 王甫要升官,陆逊也得升官,那么之后就需要有人能够帮助关羽在后方做治理工作。 刘禅想了想道:“那派何人去扬州呢?” “臣举荐李严。” 庞统说道。 李严之前是汉中太守。 因为协助沉晨攻破了长安立功,被调任为益州牧。 历史上他是刘备留下的顾命大臣之一。 但现在基本没他的份,也就是跟着刘备早,不然都做不了益州牧。 主要也是他性情孤傲,难以与人相处,除了诸葛亮沉晨关羽等少数人能压制他以外,别人谁都不服。 不过性格是一方面,他的才能还是不错的。 历史上他做犍为太守的时候,表现出其优秀治政能力:凿通天社山,修筑沿江大道,大兴土木,把郡城整修一新,以致“吏民悦之”,“观楼壮丽,为一州胜宇”。 因此虽然庞统与李严没什么交情,甚至有点不合,但还是举荐李严去江东。 刘禅点点头道:“那就让李严去。” 之后又发布了封赏。 如赐关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上柱国,升魏延为镇军大将军,关平征东将军,其余大小将领皆有赏赐。 之所以封关羽为兵马大元帅,主要也是他几乎封无可封了。 职务上他是大将军,地位最高。侯爵上没法封,因为他的汉寿亭侯是刘协亲封的,所以关羽一直就要这个亭侯身份。 这样就只能置新职务。 至于魏延关平等人,现在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四征四镇四平都有位置。 他们自己就在其中,如魏延是左将军,一个萝卜一个坑,也很难再提升他们的职务。 除非前面的高级将领死了或者降职,否则也难升官。 所以也只能搞新职务出来。 这个问题之前沉晨跟诸葛亮讨论过,他认为可以像春秋战国时期一样,把将军分为几个品级。 如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一个品级,可谓统称为大将军。 前后左右则是上将军。 四征四镇四平为中将军。 其余杂号将军为少将军。 再在大将军上面弄一个元帅职务。 这样方便官员升迁。 比如如果某人功劳极大,已经能够升任前面四个将军级别,但却因为坑位原因无法升,就可以按照这样,如辅国大将军、镇军大将军、武卫大将军等等。 这些大将军虽然是杂号,可地位跟大将军、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卫将军等原有的万石将军地位相同。 历史上蜀汉和孙吴就这么干过,而且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诸葛亮当时并未采纳。 现在经过众人探讨,这个事情又翻了出来,刘禅就做了新职务安排。 这样一来关羽职务就成为了唐朝才出现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做好了这些安排之后,刘禅这才宣布散朝。 众人便各自离去。 等大家都走后,刘禅心潮澎湃,十分高兴地在殿内走来走去。 霍弋作为近侍留下来陪同,见他高兴,便说道:“陛下,咱们大败曹军,距离收复汉室又进一步了。” “是啊,父皇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刘禅兴奋地说道。 他高兴地快跳起来,步伐轻盈,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霍弋就趁机劝道:“正值这样的喜悦之时,陛下何不勤于政事,勉力自己?” “对对对,你提醒了我。” 刘禅一拍脑门,随后对左右宦官道:“让歌舞上来。” 霍弋当时人就麻了,说道:“陛下,臣是让陛下勤于政事,不是勤于歌舞。” 刘禅一撇嘴道:“你懂什么,现在政事有三省部台操持,朕去插手不是添乱吗?朕勤于歌舞,就是对政事最好的帮助,来人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说罢回到位置上,一屁股坐下,开始躺平人生,浑然不顾霍弋那张已是满面黑线的脸。 唉。 当皇帝的人生,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第六十二章 一年之内,三帝同崩 章武七年下半年十月底,诸葛亮和沉晨也得到了消息。 关羽那边十月下旬大败曹军,但曹丕那边却没有立即得信,原因在于淮南离洛阳千里之遥,消息没有那么快传过去。 而南方的大汉则已经建立起了信鸽体系,建业的信鸽会飞到江夏,再从江夏向襄阳报告。 襄阳和南阳宛城也有信鸽基地,所以可以实现两日内通信。 最近一年长安也建立起了从南阳宛城到长安的信鸽系统,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效率够快,建业的消息,能在四天左右,送到长安。 由于消息是先送到襄阳,再从襄阳送到宛城,所以诸葛亮是在关羽大破曹军之后的第三天得到的信件。 此刻宛城太守府内,诸葛亮略有些疲惫地坐在府邸厅内看着公文。 他除了是目前南阳军队的三军统帅以外,还要兼顾南阳的政务,因为南阳是北伐的粮草基地,荆州的主要粮仓之一。 粮食问题是北伐的关键,还有一系列南阳百姓的民生、治安、经济、刑法等等。 虽然有马良黄权周不疑蔡笃,以及南阳本地官员帮忙,但他个人来说还是比较喜欢事无巨细,即便是有人帮忙处理,也要看看处理结果怎么样。 所以往往会把自己搞得很累。 除此之外他最近一直在担心江东那边的事情,因此没怎么睡好觉。 旁边周不疑见他心神不宁,便说道:“丞相,之前建业那边不是传信过来,说孙权已经枭首,后方无患了吗?丞相又何必担心呢?” 诸葛亮沉吟着说道:“我是在担忧云长能否破敌,曹军如果没有上当,只占据了淮南不继续进军的话,恐怕” 周不疑笑道:“丞相也母须担忧,那陆伯言之计,连我看了都觉得厉害,曹军再是聪明,也不可能想到太仓是我们自己放的火,孙权那边也早多我们的内应,他们联合孙权,不会只为了一个没有人烟的淮南而罢休。” “嗯。” 诸葛亮微微点头道:“除非曹丕胸无大志,否则不可能不对江东垂涎。陆伯言真是有韬略,以整个江东为饵,引诱曹军渡江,在江面上把他们击败,是个好计谋啊!若我用兵,大抵不会采取此计。” “那是因为丞相可以正面击败曹军,不屑于用阴谋之计。” 旁边蔡笃笑着说道。 “非也。” 诸葛亮摇摇头道:“我确实不擅长奇谋,但陆伯言若是向我建言的话,我也不会用,这跟此计险不险无关,我只是不想再丢掉大汉任何一寸领土!” 说句实话,陆逊的这个计谋就算失败了损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最多丢了淮南。 淮南如果还是当初袁术时期的人口,那肯定是个巨大损失。 奈何淮南现在成为荒地,空有土地没有人口,并且合肥城还给烧了,曹军缺少重要的战略城池和生产资料,很难对江东产生威胁。 到时候关羽是有机会再北上进攻曹军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关羽之所以选择采纳陆逊的建议,除了陆逊豁出去了用性命担保以外,更重要的还是陆逊的建议失败了也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然而诸葛亮觉得,如果他为主帅的话,纵使陆逊计策成功的概率很高,他还是不太想采纳。 这大汉领土,是一分都不能少啊! “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信使进来,高声道:“襄阳飞鸽传书,大将军成功引诱曹军至大江上,一举连破三军,曹军死伤被俘近七万!” “七万?” 诸葛亮震惊不已,一下子从席上站起来,说道:“消息确凿否?” “确凿。”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 旁边马良周不疑蔡笃黄权等人连忙向诸葛亮行礼。 诸葛亮大笑着挥动羽扇,虽然是初冬十月,天气有些寒冷,却令他如沐春风,高兴不已地说道:“天意在汉,大事可成矣,明年伐魏,兴复汉室,便在此时!” 明年伐魏? 众人互相对视,拱手行礼道:“丞相英明。” 关中,长安。 相比于诸葛亮是在第三天得到的消息,沉晨是在第五天。 长安未央宫偏殿,沉晨安置了今日军务。 之前他打算在今年年中的时候就突袭河东,把曹军赶到并州去,开始对并州展开威胁。 但没想到七月份刘备病逝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只能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等回襄阳接受了刘备的遗命后,沉晨又回到了长安,因在曹魏的内应侦查到了曹魏把北方骑兵大量调到南方,便暂时取消了这个决定。 曹魏现在是孤注一掷了。 主要是关中之战、襄樊之战、合肥之战、紫云山之战等多次战役的失败,让曹军损兵折将,死伤惨重。 历史上曹魏的兵力非常多,根据《三国食货志》的统计,曹魏鼎盛时期兵力能有六七十万之众,蜀汉鼎盛时期不到二十万,江东鼎盛时期能有三十多万。 后来曹魏的数次战役也证明了这一点。 比如钟会伐蜀十五万人,司马师三路伐吴二十万人,司马昭寿春之战二十六万人,诸葛诞造反的时候还有十五万人。 这些都不可能是全国兵力。 因为除了边军以外,曹魏还要有一定的地方兵力,中央军以及防备少数民族的边军。 所以在司马昭打寿春之战的时候,如果把司马昭二十六万的兵力加上诸葛诞十五万的叛乱魏军,当时光在淮南的魏军就有四十一万人,可见曹魏底蕴。 但再厚的底蕴也不可能这么消耗。 何况现在的曹魏已经远不像历史上那样强大,被削弱了不少。 因此综合下来,关中和荆州之战死伤十五万,关中之战损失三万,紫云山之战损失三万。 加起来损失都有二十万了。 现在整个曹魏的兵力亏损得极为严重,西线曹真、徐晃、朱灵等人加起来都不到十万人。 中央军目前是夏侯渊那收拢回来的中路兵马,也在十万左右。 东线曹休的十三万人,不止是原来部署在汝南徐州等地防备关羽的兵马,还有原本在青州、兖州、冀州等地的地方守备部队。 因此这就意味着如果把幽州镇守边境防备鲜卑乌桓的田豫、阎柔等骑兵算上的话,整个曹魏的中央军、边军、地方军、郡兵加起来,可能已经不足四十万。 其中还有大量最近几年扩充的新军,训练严重不足,战斗力也不高,在与南方士兵的较量屡次落入下风。 所以曹丕急于挽回颓势,想要削弱南方汉朝。 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能够配合孙权把江东打下来,那么南方大汉集团将直接损失数百万人口,三分之一的土地。 这可比直接消灭二十万大军更划得来。 因而在这样的诱惑下,曹丕才决定放手一搏,把北方边军调到南方来。 幽州骑兵的作用并不是配合曹休去攻打江东,而是放在河南之地,用于快速驰援四方。 比如曹休那边陷入苦战,骑兵就能出动。 要是沉晨和诸葛亮想来一出围魏救赵,在曹休和关羽打的时候,他们进军并州或者河南,骑兵也能够迅速支援。 所以如果沉晨对河东出兵的话,那么曹魏的骑兵很快就能赶到,这对于他来说有些不利,因此他就没有出兵,等待着江东那边的消息。 此刻沉晨坐在桌桉后,看着河东舆图发呆。 上面横七竖八划了很多线,对于进攻部署,他已经做了无数次的筹划,现在就等着关羽那边的战果了。 如果赢了,他就能挥师。 要是败了,或者战略出现了偏差,没有大量消灭曹军,就得斟酌一下是否要出兵。 “就看云长叔那边的行动了。” 沉晨揉搓着太阳穴。 他今年都四十一岁了,一晃从曹操屠徐州到现在已经三十余年过去。 从辅左刘备开始到现在也已经二十年。 人家刘邦七年平定天下,刘秀也只用了十二年。 虽然刘备的低没办法,但这在一统王朝的时间里,花费得也太长。 他未来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时光不等人啊。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邓艾和姜维几乎撒腿跑一样冲进来,喜形于色道:“大都督,关将军大胜,曹军被歼灭七万!” “大胜了?” 沉晨惊讶道:“居然歼灭了七万?” “是的。” 姜维抢先道:“刚刚飞鸽传书,关将军采纳了陆尚书之计,诱敌深入,把曹军引到了长江上,以水师大破曹军!” “好啊!” 沉晨振奋起来,大笑道:“这七万人一丢,曹魏在东线就只剩下不到六万人,关将军北伐,将再无阻碍矣。” “不止。” 邓艾说道:“根据我们在曹魏的细作来报,曹魏几乎已经把中原腹地的兵力抽调一空,若是这样算的话,现在曹魏的全国总兵力几乎堪堪在三十万左右,而且北方边境、腹地几乎无险可守。” “边境腹地无险可守?” 沉晨皱起眉头,说道:“士载,你这话好像话里有话。” 邓艾说道:“大都督,北方鲜卑、乌桓、南匈奴受曹魏欺压已久,若是能联合他们,一起进攻中原,曹魏必灭!” 联合少数民族? 沉晨稍稍思索后,坚决摇摇头道:“这是大汉与曹魏之间的战争,是汉人内部纷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岂能引狼入室。” “可是” 邓艾还想说点什么。 “没有可是,这是底线。” 沉晨打断他道:“若是他们自己要南下寇略我不管,但绝不能勾结他们。甚至将来若是他们南下寇略被我们北伐军遇到,说不得就要消灭他们,尔等明白。” “唯!” 邓艾和姜维心中一凛,连忙心里。 沉晨目光望向舆图。 虽然历史上诸葛亮也联合柯比能想一起攻打曹魏。 但当时曹魏的兵力可太多了,即便联合柯比能,也就是牵制一部分曹军兵力。 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曹魏北方完全没有兵马防守,少数民族马踏中原。 所以历史上诸葛亮的行为只能说是一种牵制曹魏兵力的战略方式,而不能说是通敌卖汉。 然而此时情况不同。 曹魏兵力衰弱到了极点,要是他也联合柯比能的话,那五胡乱华就得提前发生,大量游牧民族南下,寇略中原,祸害原本属于曹魏治下的百姓。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汉人,将来南方大汉北伐成功,百姓们纷纷回归汉人身份,岂能容胡人肆掠? 因此邓艾的想法绝不可取。 不过虽然不能联合胡人作乱,但现在曹魏腹地空虚,如果自己能打通了并州,那整个河北和洛阳等地,全都在自己的铁蹄之下。 看来。 是该准备进军并州了。 沉晨心里想着。 章武七年十一月初,曹魏征东大将军曹休在江东惨败,退回河南之后,突发恶疾,呕血而死。 而在战斗结束的第六天,洛阳皇宫当中,曹丕最晚得到消息。 没办法。 南方汉朝是用信鸽飞的做传递,他那边只能用马跑,从濡须口到洛阳,七八百多公里,跑死马也得好几天时间。 此时皇宫内,曹丕已是病入膏肓。 除了紫云山之战给他的打击以外,最重要的是身体早就不行了,现在已是油尽灯枯。 病床边上,曹丕虚弱地对身边的司马懿和陈群说道:“传朕诏令,朕死后,由子丹、文烈、长文、仲达你们四人辅政,辅左元仲治理好国家。” “唯。” 司马懿和陈群拱手应是。 曹丕几乎已是到了弥留之际,叹息道:“没想到朕即将要不久于人世,朕朕不想死,奈何天意如此。只是朕最担忧的,还是文烈在江东的情况。” 司马懿安慰道:“陛下母须担忧,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也许这个时候征东大将军已经攻破了江东,抵达了建业。” “是啊。” 陈群也说道:“前几日的消息是孙权已经攻破了吴郡,关羽不得已只能派魏延去平定叛乱,自己烧毁合肥和濡须口,退往建业。征东大将军不会不抓住这个时机,一举大败关羽。” “呵呵。” 曹丕勉强笑了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报!” 门外宦官哭丧着脸进来嚎啕道:“征东大将军在渡江的时候遭到关羽突袭,损失七万兵马!” “噗嗤!” 曹丕一口鲜血吐出,双目圆睁,倒在了病床上,没有了呼吸。 汉章武七年七月,刘备病故。 汉章武七年十月,孙权被杀。 汉章武七年十一月,曹丕病死。 一年之内,历史上魏蜀吴三个国家的创建者,同时死亡! 第六十三章 徐晃的马奇诺防线 章武七年十一月,曹丕病死于洛阳皇宫西殿,享年四十一岁。 太子曹叡继承大统。 曹叡上台之后,紧急启用陈群为司空、录尚书事,执掌全国政务。 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前往河南稳固南方局势。 随着曹休死后,淮南尽失,整个汝南、沛国、徐州以及颍川一带,都面临大汉的进攻。 最重要的是兵力严重缺失,以至于整个南方和东南方防线都极为薄弱。 要知道目前曹魏全国兵力也堪堪三十万。 而西线约十万左右,南线加上少部分中央军,总共就只有约二十万的兵力。 这是以放弃了幽州、并州等边军为代价才能凑齐那么多人马。 除此之外,河北、山东、河南的腹地现在几乎无人把守,地方军队几近于无,只剩下一些县衙衙役勉强维持治安。 反观南方大汉这边,兵力空前强盛。 沉晨在长安八万人,但凉州有约两万多地方军,然后汉中、益州、宁州还有一部分守备部队,加起来大约三四万左右。 南阳这边诸葛亮率领的主力约十二万左右,但南郡、江夏、湘州乃至于交州都有地方郡兵,至少在三万以上。 这还没算上江夏水师,如果把江夏水师也算上,整个荆州的兵力大约是在二十万左右,兵马非常多。 扬州那边的兵力就少一些。 主要是江东早年跟着孙权打仗,耗费了不少青壮劳动力,人口下降得厉害。 刘备登基之后对扬州采取休养生息的策略,征兆了一部分扬州青壮,另外一部分士兵其实是荆州人,所以江东军只有不到十万。 有八万为关羽的主力部队,另外两万人则分散在扬州各郡县,为郡县的郡兵,平定孙权靠得也是这部分兵力。 如此算下来,整个南方的总兵力达到了四十多万,相当于历史上刘备集团加孙权集团的总和。 不过刘备集团的总兵力虽然比北方多,却不像曹魏那么极端把所有兵力都抽调到了南方边界,而是在后方驻守了不少兵马。 像江夏水师目前就驻扎在岭南,辐射两广,攻伐交趾。还有凉州、益州、扬州地方守备部队,维持郡县治安。 所以如果只算正面战场的话,其实双方都差不多是在三十来万的样子。 只是曹魏的精锐士兵在数次战役当中几乎被打光了,现在能称得上精锐的就只有一部分边军,像西线和南线的军队往往都是参杂着半老半新,战斗力堪忧。 两个月后,公元228年年初,刘禅正式改元建兴,北方曹魏那边同样改元太和,汉魏南北朝,也正式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之前曹魏那边虽然是以防守为主,却处于战略防卫反击,还有反攻的余地。 但现在却完成开始进入守势。 建兴春一月,长安未央宫,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雪。 去年年末的时候凉州大雪覆盖了天地,来自北方的寒流席卷了整个关中,让这里的气温下降得很厉害。 沉晨盘膝坐在未央宫右侧偏殿的廊下,看着庭院内雪花纷飞,放下了手中的笔。 最近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也在写书,是兵书。 文学上他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步,《诸子言》《沉氏经集》以及《人论》在南方汉朝的地位,几乎比肩儒家七经,甚至在科举当中占比还要超过儒家七经。 武功上现在就只差一统天下了,勉强再算上一统天下之后再出兵漠北,横扫鲜卑乌桓之类的五胡,封狼居胥燕然勒石之类。 这方面还在路上,因此就像曹操晚年开始写《孟德新书》一样,先把兵书写了再说。 主要也是这东西确实有用,可以用来教授学生。 虽然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打仗更需要随机应变,但没有谁是天生的军事家,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 就好像李云龙再牛,一样也要去给常乃超当学生是一个道理。 沉晨盯着还在下的雪,他现在正在等春天雪化了,下雪天打仗,确实不是件好事。 “师君。” 就在这个时候,姜维和邓艾走了进来,向沉晨行礼。 沉晨微微点头道:“怎么了?” “大河冰化了。” 姜维说道。 “嗯。” 沉晨说道:“是个好消息,这说明天气已经在回暖,要不了多久雪就会停,我们就能出兵了。” 去年年末的大雪让黄河结冰了。 但可惜的是这场雪没有出现像后来北魏追击后燕时,能让大军畅通无阻的地步。 河面结的冰可能有那么两三寸,也就是四到七厘米,站人都比较勉强,人踩过去冰面会裂开,更别说走车马和辎重了,肯定会出现大面积崩塌。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沉晨并未集结军队进攻河东。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曹军肯定会放松警惕,知道他们没办法过河,等到冰化了之后,突然袭击,对方可能会反应不过来。 邓艾又说道:“师君,今年我们新收粟米百万石,加上去年五月的宿麦,粮草又充足了许多。” “不错。” 沉晨问道:“如今关中有多少百姓了?” “四万余户,不到二十万口。” “关中多有田地,荒土无数,现在我们缺的不是地,是丁口,我记得当初曹操迁凉州羌氐、汉人至河东耕种、放牧?” “是的。” “西凉胡人颇多,可以迁徙一些到左冯翊来,那里现在的草都快长到人腰高了,将来国家要有自己的牧场,饲养自己的马匹,这些胡人也可以进行汉化。” “师君的意思是让我们迁徙一些胡人部落来吗?” 姜维诧异地问。 虽然沉晨在凉州的政策采取的是胡汉平等,但关中一直是汉人的栖息地,放胡人进来会不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沉晨点点头:“嗯,最近南匈奴人派了使者想来暗中投奔,关中安置一些胡人倒也没什么问题。” 五胡乱华客观原因是曹操迁徙了大量胡人到关中、并州以及幽州之地,导致大汉的边境全都是胡人,一旦中原王朝发生内乱,就五胡南下,饮马长江。 但主要原因还是晋朝自己太废物。 历史上三国时期,哪个国家不能暴揍胡人? 胡人的本质就是你强他就是你的附庸,你弱他就会反噬。 沉晨没那么圣母到非觉得只要是人就应该平等,但他不会歧视真心想投靠的胡人。 现在曹魏几次大战之后摇摇欲坠,南匈奴和一些小部落胡人都暗中向他上书投靠,恰好关中之地现在人口缺少,杂草蓬蒿长得比牛毛还多,适合放牧养殖。 所以沉晨就打算迁徙一部分胡人到左冯翊来,这样他就有稳定的马匹来源,有战马损耗的时候,不需要再从凉州千里迢迢调集马匹。 至于后面可能会出现的五胡乱华的问题? 呵呵。 要是胡人乖乖听话,当大汉子民,那他们就是大汉子民,将来造册入籍,发身份凭证的时候,成为大汉少数民族之一。 要是不听话那自然就只能举起手中的屠刀了。 “对了师君,今年从汉中打造的一批新得军械装备应该过几日就到了,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接应一下?” 邓艾想起了一件事情。 “嗯,阎芝性格较为沉稳,让他去。” “是。” “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最近长安周边的百姓人越来越多,集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但是到现在咱们还没有设立官府。” “嗯,这是个个问题,之前一直是军部在管,但军部总归不能长时间理政务” 沉晨想了想道:“我待会写封奏折,上书襄阳,让襄阳那边派遣官员过来建立官府,官府管民,军队打仗,这才是正理。” “是。” 邓艾点点头。 现在长安周边百姓有四万户了。 但之前长安一直是沉晨在上马管军事,下马管民生,还未设立官府。 可政务的琐事特别多,如民生、治安、纠纷、判罚等等,都是官府要处理,军队管这些,那跟军政府有什么区别? 所以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百姓,那该有的配套设施还是要跟上。 三个人又聊了一些琐事,目前姜维和邓艾已经当上了中高级军官,平日里除了负责与他对接的公务以外,就是管理政务。 现在看来这些政务还是尽快推脱比较好。 就在沉晨一一处理问题的时候,庞德急急忙忙进来,向沉晨禀报道:“大都督,刚才斥候来报,敌人在河对岸开始修建寨墙。” 沉晨有些惊讶道:“修寨墙?在哪里修?” “在蒲坂津。” “有意思,是什么样的寨墙?” “就是一些木制栅栏加上夯土寨墙,颇为简陋。” 庞德描述道:“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在蒲坂津的渡口直接建立营寨?” “在蒲坂津建立营寨?” 邓艾失笑道:“营寨直接在大河边上,我们要是从别的地方绕过去,岂不是直接就能把他们堵在河边?” 姜维挠挠头道:“徐晃莫非是想学淮阴侯背水一战?” “自寻死路还差不多。” 沉晨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道:“这世上应该没有跟马那么蠢的。” “师君说?” 姜维没太听清楚。 “没什么。” 沉晨摇摇头道:“韩信能背水一战是因他能完美指挥军队,且赵王军队追击的时候阵型散乱,被他冲开,徐晃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背水一战?” “是啊,我们有船只,从河上就能发动进攻,他靠近水边结营,那不是死路一条吗?” 邓艾也很不解。 沉晨想了想道:“莫非他是想学始皇,在河边建起寨墙,拦截我军?” “这倒是有可能。” 邓艾说道:“蒲坂津南北只有一百余里,如果在这边上修建寨墙的话,北面连结山脉,南面濒临大河,我们的船只就很难靠岸。” “船只靠不靠岸搁一边,我看他们的目的好像不是为了阻拦船只,倒像是阻拦我们的车马。” 沉晨从旁边的地上找来河东舆图,指着上面说道:“你们看,他们在河边修筑寨墙,船只是可以靠岸的,且我们的船只靠过去,居高临下,弓弩射不死他们。但要想下船用却月阵,被寨墙阻拦,恐怕是不行了。” 之前他策划袭击河东,主力正面突袭蒲坂津,就是打算用却月阵来应付徐晃半渡而击,这样他的主力顺利渡河之后,就能够直接进攻徐晃驻守的蒲坂县城。 然后赵云和庞德的偏师一路自华阴直取潼关,拦截曹真的援军,另外一路从龙门渡过河,进攻皮氏。 这样三面牵制,不管主力还是偏师,都能对曹军发起有力进攻。 但现在徐晃修建寨墙,他的寨墙比较简陋,而且距离短,不像秦始皇的长城修筑起来那么麻烦,恐怕几个月内就能修出一条一百多里的防御线出来。 到时候他的船只到蒲坂津,靠岸肯定没问题,甚至士兵下去拆毁寨墙也能做到,但车马就不行了。 没有了却月阵,徐晃完全可以半渡而击,突袭他下船的士兵。 “听师君一说,好像徐晃是专门针对我们的却月阵。” 姜维听到沉晨的分析,纳闷道:“可是徐晃又是怎么知道咱们会打算用却月阵进攻的呢?” “莫非我军有内应?” 邓艾震惊不已。 却月阵沉晨当初打算用,但于禁胆子小没接茬,造成没用成功。 所以这个阵法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要徐晃真是专门为了对付却月阵在河边修筑寨墙,那岂不是证明高层有间谍? 沉晨白了他一眼道:“别疑神疑鬼,之前我看大元帅战报,在沙洲岛之战里,大元帅就用了我的却月阵,也许是逃出去的魏兵说的。” “要是这样,那咱们就很难上岸了。” 邓艾犹豫不已。 人家在河边修筑寨墙,船队靠近过去,肯定要被人家袭击,没有了车马掩护,曹军一旦发现了他们,骑兵可以迅速靠近战场,然后利用寨墙对他们用弓弩还以颜色。 虽然他们的船只居高临下,可只要徐晃不傻,就肯定会在河边留个几十步缓冲区,这样他们的弓弩就会被寨墙阻拦,寨墙就变成了敌人的掩体。 唯有沉晨看着舆图沉思许久,随后指着北面的山峦道:“真有意思,原本我是不打算从这里进军的,但要是徐晃建好了寨墙的话,那岂不是一道马奇诺防线?若我从这里进军,将会如何?” “马奇诺防线是什么?” 几个人诧异不已。 “没什么。” 沉晨说道:“任由他建墙去,明日派几个机灵的,从此处渡河,去那山岭当中侦查一番,看能不能找一条道路。若是没有道路也无妨,只要能开辟出一条道路出来,我就让徐晃知道什么叫神兵天降。” “唯!” 几人应下。 当下庞德就立即去做安排。 沉晨则看着舆图,陷入了沉思。 曹军那边还是有不少骑兵。 徐晃大抵是猜到沉晨打算用船只渡河进攻了。 而关羽在淮南地区用了一次却月阵,也就猜到了沉晨打算怎么对付他的骑兵。 所以就修筑寨墙,想废掉却月阵。 却是不知道,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又何必硬去强攻寨墙呢? 绕开不就好了吗? 若北部山脉中能找到道路,到时候必然给曹军一个惊喜。 第六十四章 偷渡黄河,直取曹魏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公元228年,汉建兴元年二月八日,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暖风吹拂,和熙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为关中带来一片宁静祥和的勃勃生机之景。 关中左冯翊,大汉曾经一望无际的平原腹地,如今已成为了莽莽草原。 从董卓之乱,到李傕郭汜以及韩遂马腾祸乱长安,三十余年过去,整个关中地区二百余万人口,所剩无几。 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成为一片荒芜。只剩下随风摇摆的野草蓬蒿,还在诉说着往事。 合阳县,位于黄河西岸,县城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荒废,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邓艾站在一处低坡下观望着河对岸。 黄河波涛滚滚,汉时大河上游的水土流失还不算严重,因此水颜色时而浑浊,时而清澈,十分干净。 透过碧波水面反射的阳光,邓艾能看到河对岸一片连绵不绝的山丘高高耸入云端。 那山峦从北往南一路沿着黄河的河道延伸,丘陵上下起伏,林木茂盛。在黄河边上还长满了旺盛的杂草蓬蒿,无数藤条威蕤垂下,仿佛原始丛林。 这里怕是已经上百年没有人来过了,或者这片山脉从来都没有人来过,荆棘与杂草丛生,植被野蛮生长,几乎很难开辟出道路来。 和之前参加过的绝大多数突袭一样,邓艾依旧在整支队伍的最前面。 他现在半蹲半跪在野草丛中,一只手握着隐没在草稞里的直刀刀杆,一只手搭在支起的右腿膝盖上,耷拉着眼帘,目光平定神情从容,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斥候回来。 旁边一名亲卫嘴里叼着一根芦苇,野草只有没膝高,他得句偻下高大的身躯才能勉强把自己隐蔽起来。 不只是邓艾和亲卫,所有人都是这样。 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让士兵们备感难受,时间稍微一长,颈项就变得酸涩僵硬。他们不敢活动身体,只能稍微转动一下颈骨,人群就听见了很多次关节摩擦时发出道道细微的喀哒声。 在邓艾左边的一名亲卫用手捅了下他的腰,他微微偏了头看时,亲卫朝草丛里指了指。 草丛里有一个骷髅头。 这是在关中平原随处可见的玩意儿,董卓之乱加上李傕郭汜之乱造成的饥荒、瘟疫让关中死了何止数十万人口? 大量尸骨在道路边无人收,城池荒废,村庄凋零,世道乱了,人命有的时候不如野草值钱。 “回来了。” 一名亲卫低声说道。 邓艾就抬起头去观望,看到远处波涛间一艘小舟飘摇在了黄河上。 大概两三刻钟后,小舟才晃晃悠悠靠近岸边。 黄河上游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关中地区平均宽度在百米左右,这一段稍微宽点,也不到二百米,跟长江没法比。 但河流速度确实湍急,小舟在浩瀚河水中必须保持稳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船毁人亡。 邓艾已经失去了好几名手下。 万幸的是这次小舟很顺畅地过来,船上的三名斥候匆匆上岸,跑到了邓艾面前喘着粗气道:“将军。” “如何?” “找到道路了。” “能到哪里?” “董亭!” “董亭?” 邓艾将手中的刀插进地里,从腰间摸出舆图摊开。 董亭的位置在汾阴县东南,处于远处那片丘陵的正南方,徐晃所在的蒲坂正北方向。 换算到后世的位置,差不多是在山西省运城市临猗县孙吉镇一带。 河对岸的山峦则是后世临猗县百峪沟,是一片崇山峻岭,往北穿过群山就是后世的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荣河镇,在汉代叫做汾阴。 这片山区严格上来讲不算大,只是南北延伸较长,东西宽度比较窄,只是山林陡峭,林木茂盛,没有道路而已。 邓艾把舆图摊开,问斥候道:“道路在哪里?” 斥候指着舆图回答道:“这山里林木实在太茂盛了,我们一路披荆斩棘,上百个兄弟兜兜转转,终于从这里山沟当中一路噼砍出一条道路,从这条山缝间出去,便是董亭。” “嗯。” 邓艾看着斥候指的方向道:“很好,你们先去休息。” “是。” 斥候就往后方去了。 亲卫对邓艾说道:“将军,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我知道。” 邓艾点点头,一挥手道:“先回去。” 说着扭头就走。 合阳县以东,城外乡亭凋敝,在一片废墟当中,几名汉军士兵蹲伏在路口。 过了片刻十余匹快马从远处长满杂草的荒道上回来。 “休!” 邓艾打了个呼哨。 原本紧张的士兵们就纷纷又退了回去。 快马迅速穿过村口,径直到了村中央一处简单修缮过的木屋边。 屋子早就老旧不堪,勉强用木板稍微修补了一下能用。 此刻姜维、霍漾、吴当三人正围着桌桉说什么。 听到响声,三人回过头看到邓艾。 这次突袭的任务沉晨就交给了他的六个得意门生,让他们每人带两千五百人,总计一万五千人行事。 除此之外,庞德会带两万人从皮氏渡河,依旧执行他的计划。 沉晨还是会进攻蒲坂。 就好像历史上邓艾三万人偷渡阴平,正面战场是钟会在牵制姜维一样,只有这样才能掩护队友的进攻。 现在这一万五千人分散在合阳周边数个村庄,由邓艾、姜维、单彝、霍漾、吴当、吴涛六人行动,他们现在都已经是杂号将军的职务。 指挥权沉晨交给了吴当,因为他的年龄最大,不过他也知道邓艾和姜维更聪明,所以他会更认真听取二人的意见。 此刻单彝和吴涛往更北的夏阳方向侦查去了,现在三个人正在研究地理情况。 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经多次派人往返于黄河两岸,侦查到了大量的情报,通过绘制舆图,将这一带的地形调查得十分清楚。 姜维指着舆图说道:“从地形上来看,这山不是很高,却林木茂密,丛林道路几乎很难行走,而且山林毒蛇虫蚁无数,最好走的就是这里,可以抵达汾阴。” “但是汾阴有敌人的驻扎,若是直袭汾阴实在是太冒险,如果能找到一条通往董亭的道路就好了。” “比较困难,那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主要是那边山高林密,道路完全没有,不像通往汾阴的方向,至少在几十年前,此地好像就有到合阳的渡口,道路也有一些。” “师君明日就要出发攻打蒲坂,要是还没有侦查出道路来,似乎也就只能先取汾阴了。” 几个聊着。 百峪沟那边山谷无数,遍地丘陵群山,可以说被丛林包裹,斥候们忙活了很久都没有找出道路来。 明日沉晨就准备进攻蒲坂,拖住徐晃主力。 要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没有寻找到一条合适的道路,就只能往北去打汾阴,然后去配合庞德先破皮氏。 那样的话,徐晃肯定会选择撤兵,若不能攻破蒲坂,大量杀伤曹军有生力量,就算得到了整个河东郡,他们下一步进攻并州也会受阻。 所以在战略上就失败了。 就在这个时候邓艾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找到了一条通往董亭的道路。” “太好了!” 三个人顿时激动了起来。 邓艾沉声道:“我刚刚从大河边回来,斥候确实找到了一条小道,但道路不太好走,必须开拓一下,我看事不宜迟,今日傍晚就分批渡河,大军过去之后,一边开拓道路,一边原地休整,明日我们就能绕到曹军的寨墙后面,奇袭后方。” “好!” 吴当当即拍板,环视三人说道:“你们各回自己营中,召集将士开拔,今日日入前,必须赶到大河渡口。” “唯!” 三人轰然应是,便各回自己部队去准备。 很快到了傍晚时分,六人就带着自己麾下的士兵抵达了黄河边,开始用原地制造的木筏分批渡河。 过程比较艰辛,因为春天正是黄河汛期,上游雪山融化,导致关中段河流水量暴涨。 这大抵也是徐晃放松警惕,没有考虑到他们会选择在这里渡河的原因。 在死伤了数百人之后,汉军士兵才艰难渡河,开赴深山中。 夜间山林茂密,虎狼嚎叫的声音遍布整个旷野,将士们从山谷当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等进入谷中才点起火把,在斥候的带领下前行。 相比于渡河,过山峦虽然很辛苦,却至少不用担心丢掉性命。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路跌跌撞撞。 直到深夜时分,吴当才下令在一处山谷当中原地休整一夜,各部在六人的带领下,各自寻找了一处营地,首尾相连约七八里之地,分散着休息。 翌日清晨,汉军士兵们吃了干粮,再次开始爬山过谷,在连续爬了十多座山岭之后,邓艾站在最高的一处山峰向东南方眺望。 就看到不知道多远的崇山峻岭之外,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青绿色草地,跟左冯翊不同的是,远处居然还有一个村庄,村庄建立在草地之上,邻近一条小河边。 没有开垦出田地,而是到处都有牛羊和马群。 邓艾旁边的亲卫跟他说道:“将军,那些好像是胡人,咱们汉人应该都会耕种的,只有胡人才不会耕种而是放牧。” “奇怪,但我记得胡人不会用木屋,都是牛羊皮缝制的帐篷房子。” 另外一个亲卫纳闷道。 邓艾笑道:“胡人不是不会用木屋,而是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大漠,森林和树木极少,所以都用帐篷,有木头谁会选择帐篷房子呢?” “原来如此。” 亲卫点点头道:“只是这里哪来的那么多胡人?” 邓艾沉声道:“这应该是南匈奴人或者安定郡北地郡的羌人,当初曹操得并州寇略关中西凉,迁徙大量胡汉至河东开垦田地,放牧牛羊马匹,作为他与先帝在凉州交战的后方辎重来源,不用去管他们。” “是。” 亲卫应了声。 队伍继续前进,邓艾所处的位置是在第一个。 他自告奋勇要担任先锋。 姜维想和他抢,但是没抢过。 因为邓艾是他的师兄。 虽然沉晨禁止同门互相欺凌,但尊重师兄也是规矩之一。 邓艾拿这一点压他,姜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又过了大概两个时辰,等到二月九日下午将近晡时三刻的时候,前方道路就总算豁然开朗。 他们在山林里已经足足走了一天,光山路就走了三四十公里,可见有多艰难。 事实上百峪沟东西两侧加起来都没有二十公里长,但架不住山多林密,士兵们要一边开辟道路一边翻山越岭,比走平地难得太多。 邓艾用手中的刀噼开灌木丛,前方就是山脚的一片森林,林中杂草丛生,有溪水涓涓流淌。 但他的目光却盯向了溪水边的两匹马。 马被拴在旁边树上,马上面还挂着被箭射杀的野兔,从马鞍制式上来看,不像是魏军,像是胡人的坐骑。 过了片刻果然有两个胡人兴冲冲地抬着一匹被射杀的麋鹿到了马边上。 关中荒废了几十年,在失去人类的破坏之后,自然环境迅速增长,野草带来了大量食草动物的到来,同时也让关中平原出现了很多狼群。 没有了农耕文明,这里仿佛变成了漠南草原,动物成群遍地。 “今天收获不错。” “是啊,三只野兔,还有一只鹿。” “能找汉人换很多盐巴了。” “还能换点油。” “听说用油可以炒菜,是那些汉人说的。” “炒菜?好吃吗?” “当然好吃,十多年前我跟着单于随曹公打南阳,俘虏了一个会炒菜的汉人士兵,他后来就给我做了炒菜吃。” “那到时候试试,从漠南迁到并州,再从并州迁到河东,生活过得越来越好了。” “中原真是天赐的好地方,真不想回到寒冷的漠南。” 两个胡人用匈奴话交流着。 因为麋鹿太大,用马不好坨,他们就想着在溪边先把鹿给解剖掉,把鹿肉分块带回去。 于是二人就蹲在溪边一边割肉一边乐呵呵地交谈。 然后就在这说话间的功夫,两柄刀刃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放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一刻钟后。 吴当的部队就抵达了这片森林。 邓艾向他报告道:“师兄,刚抓了两个附近的匈奴人,分开审讯后得知,徐晃在董亭放了三百人,然后在桑泉、解县、瑕城等地,沿途部署了一些兵马。” “具体位置呢?” “已经问清楚了。” “很好。” 吴当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南方道:“今日师君应该已经到了蒲坂,咱们事不宜迟,强袭董亭!” 邓艾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之前问过了,他们匈奴人会经常去董亭桑泉这些地方与汉人互市交换盐巴,今日正是集市,所以如果伪装成匈奴人去董亭,对方根本不会怀疑。” 曹操把匈奴人南迁之后,河东因为是产盐的地方,所以匈奴人会与河东汉人换油盐。 今日开战是沉晨那边发动突袭,徐晃可不知道这些。 因此对于徐晃他们来说,现在根本不是战时,也不会禁止匈奴人与汉人之间的贸易。 毕竟河东的匈奴人都是被曹操打服内迁的南匈奴人,他们在这里放牧产出的牛羊供给大多数也都给了魏军,甚至不少匈奴人还会加入魏军帮忙作战。 所以在徐晃看来,这些匈奴人跟自己治下的汉民没什么区别。 听到邓艾的话,吴当皱眉道:“伪装成匈奴人?但我们哪来的马匹和匈奴人的衣服呢?” 邓艾深邃的目光看向森林外的匈奴人部落,轻声道:“那里有的是!” 第六十五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二月九日上午食时末刻,沉晨的船队就启航。 顺着渭水南下,到渭水与黄河的交界处,再转舵逆流进入了黄河上游段,艰难逆行。 黄河上游河水波涛浩瀚,船只速度其实很慢,不过依靠着将士们拼命划船,加上脚踩轮毂让船两侧的桨轮运转,还是能够前进。 但他们几乎是刚刚出现在黄河入河口的时候,对岸的曹军就已经发现了他们,顿时骨哨、锣鼓、号角声音震天。 远处蒲坂渡口驻扎的徐晃军第一时间被惊动。 在几座互为犄角的营盘里,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 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都让寨墙上下乱成一锅粥。 沉晨站在船头上远眺,他看到在黄河沿岸曹军修起了一段长长的寨墙,大部分都是木制栅栏,连接着夯土墙面一路往北延伸。 这些栅栏很聪明的不是连在一起,而是通过夯土寨墙分段,这样不仅有效防止突袭,还能防止被火烧一片。 除此之外在寨墙后面还有大量的高橹、塔楼,上面站着很多曹军弓弩手,远远地看向河面,用一种极为警惕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黄河上的汉军船队。 “大都督,他们的寨墙修得离河边稍远,咱们的船只好像攻击不到他们的寨墙后去。” 旁边部将马岱举目眺望。 沉晨说道:“徐晃就是河东人,自然不会不清楚这里的地形,他沿着北面山峦修建了这一段百余里长的寨墙,离大河不远不近,既让我们的船队不能靠近,无法居高临下射击,也能堵住河岸,让我们的车马不能下船。” 马岱皱起眉头道:“可若是如此,我们就好像是在攻打城墙一样,强行攻打的话,会不会死伤太重?” “呵呵。” 沉晨笑了笑,目光顺着那长长的防线扫了一眼,下令道:“传令,各校分散,以每校距离十里为单位,对曹军进行攻击。” “各校分散?” 马岱挠挠头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打呢?” 沉晨笑道:“分散敌人兵力。” 汉朝正统的军制是一曲五百人,五曲为一部,就是两千五百人。 两部为一校,执掌者为校尉。 并不是那种随便封的杂号校尉,而是北军五校当中的重号校尉。 整个北军也就五校,是汉灵帝时期最精锐的中央军。 之前诸侯混战的时候,往往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是将军校尉,但实际上北军五校执掌者也就是个中郎将而已。 所以在汉灵帝时期中郎将、校尉以及司马这类的军官还是很有含金量,现在则烂大街。 不过南方汉朝成立之后,就依旧按照东汉王朝的军制进行延续。 现在沉晨带了五万人过来,就是十校人马。 也就是说,他的命令是让船队的每校人沿着河道分散发动攻击,每十里五千人,对着那个方向的寨墙展开进攻。 曹军那边多骑兵,他们的船只是逆流向上,比走路都快不了多少,肯定能跟上他们的速度。 到时候一旦打起来,曹魏就得分兵来与他交战,显然对于他们更有利。 很快船队开始分散,沉晨的主部原地扔下船锚,在蒲坂停下,将士们就待在船上,敌不动我不动。 其余部队则开始往上游方向驶去。 远处徐晃站在高橹上一直观望着汉军情况,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的部将徐商见此情形,连忙说道:“将军,敌人这是要?” 徐晃眉头一挑道:“虽然咱们用寨墙防御住了他们用车马形成阵势,但那防线还是太长了,不出所料的话,沉晨肯定是想分兵袭击。” “分兵袭击?” 徐商惊讶道:“他居然还敢分兵?” 徐晃指着远处道:“你没看到他的士兵没有下船吗?分兵虽然是大忌,可他处于安全之处,我们也无法攻打他的船只,他就是以此为凭仗。” “那我们该怎么办?” 徐商迟疑不已。 徐晃摇摇头道:“也只能我们分兵进行防御了。” 在孙子兵法当中,分兵四面出击属于大忌,因为从进攻的角度讲,兵力分散,无法有效歼灭敌有生力量从积极防御的角度讲,无后备兵力,一处失守,可能就是整条战线的崩溃。 分兵导致兵力不足,容易被敌军个个击破,而且火力不足,防守困难,进攻也困难。同时分兵也会令协调指挥相应困难,更容易被敌军找到破绽。 但问题在于沉晨的军队在黄河上,没有下船,徐晃就不能集结有生力量对他展开突袭,自然也就无法逐个击破。 如果他不选择分兵防御的话,那么敌人从各个位置突破寨墙,同时对蒲坂形成合围。 徐晃的兵力远不如沉晨,现在他手头上的兵马不足三万,西线的兵力除了少部分在并州以外,大部分都在曹真手上。 兵力不足,同时还被四面出击,那他修建的寨墙就不是防御敌人的长城,而是四面漏风的破屋了。 当下徐晃没有办法,只能分出各部,每部约三千人,各自进行对点防御。 很快曹军迅速被分配出去,大量曹军从本部营寨也跟着沉晨那边的船只往北,兵力被分散开,徐晃这边居然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依托着河边寨墙死死地盯着远处河面。 等到晌午的时候,沉晨见应该差不多了,这才开始下令进攻。 大船放下上百艘小船,每船十余人开始登岸,船只上面带了一些云梯,汉军在河边集结起队伍,约五千人的军阵,缓缓向着寨墙方向靠拢。 最先动手的是曹军,稀稀拉拉的弓弩向天仰射,居高临下开始对汉军造成压迫。 但可惜曹军分兵严重,导致弓箭手不足,数百支箭有大半都落在了空地上,少数射入阵中,也仅仅只是被盾牌格挡开,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紧接着就是第二波,第三波弓弩。等到第四波弓弩来袭的时候,汉军就已经杀到了寨墙下,开始对寨墙发起勐攻。 一声号令之后,嗷嗷的汉军正式攀登起了寨墙,一架架云梯放在了寨墙上,寨墙后面的曹军从上面用长枪长矛往下捅,下面的汉军士卒也用长戟长矛往上刺。 呐喊厮杀声,乒乒彭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瞬间就充斥着战场;沿着河边寨墙长达一里的位置,密密麻麻的汉军如潮水般向着曹军涌来,双方陷入惨烈厮杀。 “右边寨墙!去两什人!上!” “杀啊。” “快过来人手,马上就冲上去了。” “啊,来个人拉我一把。” “快快快,往外面丢石头,别让他们上来。” 敌我士兵的底层军官纷纷呼喝着。 寨墙上的曹军用滚石檑木,甚至是石灰不要钱一样往外面扔。 寨墙下的汉军则是架上云梯,用梯子上的倒钩挂住寨墙后,开始拾阶往上攀爬。 他们用盾牌、战甲抵挡着刀枪,用牙齿咬着环首刀,在旁边用长矛的队友的掩护下,顶着敌人反击冲锋。 不时有汉军如断线的风筝般掉下去,但也有曹军被人拉住往下刺的长矛长枪扯下来。 战争惨烈无比。 最中央的寨墙更是变成了绞肉机。 大量汉军士兵拎着环首刀,嘴里象狼一样嗥叫着,缘着搭在寨墙上的十余架木梯蚁一般鱼贯而上。 墙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从晌午到哺时,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交战来回拉锯。 那段百八十步不到的寨墙上,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徐晃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高橹上一边指挥一边观望局势,他远远地见到河岸边有一人骑在马背上。 那人的身边大概有五百人左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因为那些人都是预备队,一旦某些地方进攻出现缺口,他就会马上填补预备役上去施加进攻压力。 他的具体模样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他背后竖起了一面大纛。 上面隐隐约约似乎写了一个“沉”字! 沉晨! 徐晃咬咬牙。 对面的那位可是曹魏的大敌。 正因为他,襄樊之战那个决定曹魏和南汉的转折点的战役,才会被打败。 现在对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站在河边,身边竟只有一百余人,那一瞬间徐晃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趁机突袭出去,将那人斩杀。 但想起此人曾力斩曹洪,早年亦是南征北战,武力恐不在自己之下,最终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厮杀还在持续。 沉晨这边的士兵要比对面多两千人。 然而曹军毕竟是在防守,占据有利地形,因此双方伤亡还是汉军更大。 预备役除了填补进攻缺口以外,还要不断来回运送伤兵,士兵们伤亡不小,很多人都疲惫不堪,汗水与血水交织,胳膊都抬不起来。 一直到哺时三刻,汉军的鸣金声音才响起来。 将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拎起手中的武器扭头就跑,有人用盾牌掩护,有人倒退着防止敌人追出来,井然有序的撤退让徐晃根本没有发起任何反击的勇气。 此时寨墙下已经有数百具尸体,几乎八成是汉军,只有两成是曹军。 不过曹军也有一些人在寨墙上就被射杀或者刺死,双方的战损比虽然没有夸张到汉军损失二,曹军损失一的地步,但大抵也是在一点五到一之间。 汉军和曹军都抓住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互相回到了自己最初的位置,有的开始大口喘息躺下,有的开始吃起了饭,还有的干脆原地一趟,就像是个死人一样一刻都不想再动弹。 这样近距离的交战对于双方士兵的体力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考验。 而且不止是在蒲坂这边,北面的黄河沿线各段寨墙,这样的情况一直都在发生,汉军分兵突袭,每隔十里一处战场,两边打得不可开交,互相纠缠在了一起。 一直等到下午哺时末刻的时候,桑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此时桑泉几乎已经没有了守军,城外的互市早就因为临时发生的战乱而散去,居住在乡亭的汉人远远地看到数百名匈奴人装扮的骑兵出现在了城外。 一名老者看了片刻,忽然迈开步子,缓缓地向着那群匈奴人走去。 桑泉外乡亭开阔,周围开垦有农田,正是春天农务繁忙的时候,虽然西面打仗打个不停,但百姓还是得耕种,因此此时田中农夫颇多,乡亭来来往往也有一些行人。 见到老者向那边匈奴人过去,有人说道:“乡老,你去找那些匈奴人做什么?” 老者笑呵呵地道:“没事没事。” 说着还是往前走。 很快匈奴人就奔腾着到了近前。 邓艾勒住马匹,居高临下地看着老者,没有说话。 他不会说匈奴话。 老者却微笑道:“你们是汉军。” 邓艾大惊失色,本能想去握刀,但很快又止住,镇定道:“我们是匈奴人。” “匈奴人常年在漠南风吹日晒,面皮可没有你们那么好。” 老者又指着他的刀说道:“何况他们用的刀都是熟铁弯刀,还没怎么见过他们用环首钢刀。” 邓艾沉吟片刻,问道:“老先生拦住我们,是有何事?” 老者回答道:“曹军奴役我们,让我们在此屯田,粮食他们拿走了七成以上,乡民们活不下去了,刘皇叔仁义名满天下,轻徭役减赋税,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愿为汉民,不愿意做魏奴,因而特意前来告知将军,曹军的屯粮之所。” “哦?” 邓艾大喜道:“还请老先生告知。” 老者指向东南方道:“在离此地三十余里外的臼城!” “多谢老先生!” 邓艾向他拱手行礼,随后勒转马头说道:“走!” 老者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道:“做魏奴太苦了,我曾经也是汉民,也该再回到大汉的土地死去了。” 第六十六章 养兵千日,当建奇功 董亭沦陷。 汉军伪装成匈奴人,占据了董亭。 自董亭西南一路往下,连绵百里,就是徐晃的百余里防线。 此时曹军还在各处与汉军交战,场面陷入焦灼。 吴当率领着一万五汉军,刚拿下董亭,就在董亭召开会议,商量着下一步行动。 邓艾自告奋勇担任侦查,装作匈奴人去桑泉查看情况去了。 他们等了近半个时辰还没有等回邓艾,正纳闷间,两名斥候回来向吴当禀报道:“报,鹰扬将军从一老者口中得知曹军粮草在臼城,突袭臼城去了。” “胡闹!” 吴当愤然将手中的毛笔扔在桌上,怒斥道:“邓艾怎么回事?别人说什么就信,战场上虚虚实实,万一消息是假的,岂不是葬送了?” 吴涛也皱眉说道:“士载确实有些冲动了。” “何止是冲动!” 吴当怒道:“简直是目无法纪,按律应该当斩!” “没那么严重。” 单彝连忙说道:“士载也许只是去侦查一番了呢?” “侦查?” 吴当还在气头上,气冲冲道:“你没听到吗?他突袭去了,怎么可以这样擅自行动呢?” “师兄,别生气了,士载已经过去了,既然无法挽回,还是想想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是往西南突袭曹军,还是南下直取桑泉?” 霍漾劝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当一时犹豫,目光看向姜维。 六人当中姜维和邓艾鬼点子最多,师君临行之前,也曾嘱托让他多听取二人意见。 现在邓艾突然脱离队伍,往臼城去了,就只能听听姜维的想法。 姜维思索道:“士载师兄既然敢去,说明有把握。但他仅仅带了数百斥候就去,确实有些危险。师兄,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一路破曹军,我一路南下断曹军退路,顺便去驰援士载师兄。” 兵分两路吗? 吴当想了想,最终只能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 当下五人分兵,姜维率领着从匈奴人那抢来的一千多匹战马组建的骑兵往南去桑泉,吴当他们往西南方向直取曹军主力。 也幸好现在汉军队伍里有不少凉州羌氐,都善于骑马,组建骑兵也容易,很快他们就分头行动。 邓艾疾驰在马上,了望远方的平原。 平原一望无际,到处都有栖息在河东土地上的汉民百姓以及胡人。 他们这数百名匈奴人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因为在河东这块地界上胡汉杂居,公元217年左右,曹操分并州匈奴为五部,立其贵者为部帅,别令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 其中左部居兹氏县(汾阳),中部居大陵县(文水县),右部居祁县(祁县),南部居蒲子县(隰县),北部居新兴县(猩县),仍由去卑驻平阳总监五部。 后来曹魏兴兵伐西凉,命令匈奴单于呼厨泉以及左贤王刘豹派兵协助,被打退后迁徙了部分匈奴人、羌氐以及汉人居住在河东放牧,以充军马。 所以别说匈奴人,就算这里出现羌人、氐人都不足为奇,特别是在这样的战时,曹军也会命令匈奴人和羌氐人派出士兵过来协助。 只是唯一的麻烦就是偶尔也会看到别的匈奴人、羌氐人的部队会向西赶往前线,遇到的时候邓艾又不会说匈奴话,就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把对方盯毛了自己就走了。 这帮人目光凌厉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虽然是走的反方向,可匈奴人和羌氐人也不傻,自然明白什么该惹什么不该惹。 很快他们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臼城。 臼城是一座小城,又名臼衰邑,始建于春秋晋国。汉时并非县城,而只能算作乡亭邑舍,只是因为有一些古代留下来的城墙,便当作城池来用。 此刻城内尚有一千多名曹军,说是城池不如说是个寨子,外围有一些古时候留下来的寨墙,周围错落分布着一些军事设施。 数百名匈奴人陡然出现在大道上,远处高橹上的曹军只是扫了一眼,便各自做着各自事情,并未心生警惕。 今天早上沉晨大军临近蒲坂,徐晃立即抽调各匈奴和羌氐部落骑兵来助阵,同时派人去后方臼城押运了一批物资去前线。 所以臼城此时也知道了敌人又来打仗的事情。 而且之前徐晃也派人跟这边说过,匈奴人可能会过来要马匹饲料,提前打好了招呼。 匈奴人的粮草也由曹军供给,匈奴人来要粮以前也有过,所以曹军看到数百名匈奴服饰的骑兵,都以为是前线匈奴部队来要粮草了。 “这些匈奴骑兵打仗不怎么样,吃得比谁都多。” 一个曹军抱怨了一句。 另外一个老曹军摇摇头道:“主要是马饲料用得多,要想养战马可不是一件小事,得用菽豆养。” “该死的汉军,都已经一年多没打仗了,又为什么一定要来呢?” 那个曹军骂了一句。 “没什么好骂的,打仗就打仗,相比于汉军,我更讨厌匈奴人。” 老曹军瞥了眼远处的匈奴人。 虽然匈奴人被曹操打服,但最近几年不老实,何况汉人与匈奴人之间的血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化解。 对于塞外的胡人,汉人天生就有一种敌视。 可惜的是朝廷在南方和淮南地区连战连败,导致西线这边也很被动,不得已只能征召匈奴人帮忙参战。 不然的话大魏的军队给匈奴人提供粮草,这叫什么事儿啊。 很快匈奴人就靠近到了臼城外,外面的曹军便上去拦截住他们,之前那个抱怨的曹军呵斥道:“站住,口令!” 虽然猜到对方是来拿粮草的,但还是得问一嘴。 然而很快那曹军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来的匈奴人虽然穿着匈奴人服饰,头发也跟胡人一样披散着,略微遮蔽了面孔。 可露出来的皮肤却不像常年居于大漠而风吹日晒的那种潮红或古铜色,而是正儿八经的汉人黄皮肤。 他一时不解,正纳闷间。 邓艾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在那个曹军士兵惊诧的眼神中,勐地抽刀往下一噼! “噗嗤!” 鲜血迸溅,人头高高飞起。 这一惊变顿时让外面的站岗的曹军都大惊,纷纷喊叫起来。 “匈奴人造反了。” “快来人。” “吹哨子,快吹哨子。”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营外。 邓艾却不管这些,高举手中的刀再将另外一人杀死,怒吼道:“杀!” “杀!” 数百名汉军骑兵怒吼着,策动马匹冲锋。 营门来不及关闭,被他们冲到近前。 恰逢营寨内守着的曹军士卒听到动静纷纷往外跑。 迎面就撞上了汉军骑兵。 一名曹军军官还算镇定,呼喝着组织起士兵立即结成阵势拦截他们,同时勒令人把寨门给关上。 邓艾勒转马匹唤了几名亲卫,直接向着那名军官冲去。 片刻后那人就被他亲手斩杀,刚组织起来的阵型也被其余汉军给冲垮。 一时间整个营寨都乱成了一锅粥。 有房屋倒塌的声音,有各种各样的尖叫和哭嚎,甚至还有喊着投降、逃跑的呼喊。 混乱当中也不知道是谁点了火,营寨内一时火光冲天人影憧憧杀声炽烈,刀枪相交发出的砰乓声时远时近,令人寒毛倒竖。 忽然间寨门处鬼哭狼嚎般一声大喊“营寨破啦!”“敌人杀进来了”,刹那时天地间似乎万籁俱寂,须臾便听得远处疾风骤雨地的马蹄声翻涌而来。 汉军打进来了? 这是臼城中所有曹军士兵心中的一个念头。 紧接着曹军士兵们也没有了抵抗的心思,纷纷扭过头往东面的另一处营门跑去。 顷刻间火光冲天。 然而没多久才刚刚跑出臼城的曹军就被守城的将领呼喝住。 在斩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后,将领又组织起了数百人队伍,再次从东门进来,向着汉军发起了反攻。 臼城存放了数百万石粮草,如果被烧了,将领必死无疑,所以他只能选择回去拼命。 双方在营中展开殊死决战,乱哄哄的战场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在臼城西面的官道上,正有一千多匹战马缓缓过来。 来的人是一群正宗的匈奴骑兵。 因为临时被徐晃征召过来参战,所以栖息在河东的匈奴部落首领就召集了五六千骑兵过来协助。 但战时为了保存好马力,马匹就不能只吃青草,而应该要吃大豆。 因此徐晃之前也给了手令,要求后勤那边给匈奴部落准备一些大豆作为马匹饲料,今天会有匈奴部落的人过来取。 邓艾穿着匈奴人服饰,误打误撞,反而让曹军放松警惕。 远处的匈奴人到了臼城,远远的就看到了城中滚滚浓烟,一时诧异不已,为首的匈奴人千夫长指着远处向后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随后匈奴人便迅速向着城池靠近,过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几名逃出来的曹军,曹军看到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跑。 千夫长追了过去,用汉话说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你们是什么人?” 曹军反问。 千夫长说道:“我们是左贤王麾下右谷蠡王,奉命过来取粮草,徐将军已经说过了,这是手令。” 说着他取出一张纸来,上面盖有徐晃的右将军印玺。 由于纸张的广泛出现,如今曹魏那边的上层也不再用竹简做文书沟通,而是统一用纸,比竹简方便得太多。 曹军士兵见到这些人是真匈奴人,连忙大喜指着臼城说道:“有一群汉军假冒匈奴人杀过来了,还请你们立即过去把他们击败,朝廷必有重赏。” 千夫长谨慎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只有数百?” 数百? 听到对方人数不多,千夫长大喜道:“好。” 说着拎起手中的弯刀,嘴里发出野狼般的嚎叫,对着身后的匈奴人用匈奴话呐喊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随我杀!” “杀!” 匈奴人爆发出惊天怒吼,铁骑蜂拥向着臼城而去。 邓艾既然是一军指挥自然并不是莽夫,他之前冲破营门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十余人把守着营寨,防止后路被断。 此刻远远见到一群匈奴人嗷嗷叫着策马奔腾过来,营外的汉军士兵连忙跑进去向邓艾汇报情况。 “死!” 邓艾手中挥舞着环首刀,满脸是血,正与曹军展开激烈厮杀。 数百万石粮草光凭他们数百人不能第一时间将火焰全部点燃,目前也仅仅点燃了靠近西门的一片粮仓。 曹军刚开始被打退之后,又迅速组织起了反抗,为此邓艾不得已与他们陷入了苦战与纠缠之中。 他奋力拼杀,好不容易再次将曹军击溃,倏地后方有人高喊道:“将军,敌人援军来了。” “来了多少人?” 邓艾喘着粗气回过头询问。 斥候回答道:“近千人,都是匈奴人。” “随我杀出去!” 邓艾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群不速之客显然打乱了他的节奏。 如果没有这群匈奴人的话,他现在刚击退曹军,只需继续放火就能把所有曹军的粮草烧光。 但就这么离开肯定不行。 火才刚起没多久,他们要是走了,曹军和匈奴人会迅速控制火情,这一战就白打了。 所以他只能强行勒令士兵们聚集起来,与外面的匈奴人展开搏斗。 很快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汉军们便纷纷向邓艾的位置聚集,一声令下之后,士兵们纷纷擦着身上的血与汗,来到了营门口。 他们后面还烧着大火,热浪滚滚逼得他们不得远离火焰,从营寨里出来之后,就看到了滚滚尘烟。 上千匈奴人已经距离他们不足百步。 此时汉军们疲惫不堪,而且对方的人数还超过自己这边接近三倍,令汉军骑兵人人都面色凝重。 匈奴人靠近过来之后,便勒马停下,远远地打量了一下这支汉军。 随即匈奴千夫长呼喝了几句,当即这上千匈奴人队伍马上停下了进攻势头,左右两翼分开,对营寨门口呈现出包围之势。 如果直接冲锋的话,先不说轻骑兵不擅长冲阵,单说道路狭窄,直接冲显然只会造成前面的士兵交战,后面的士兵上不来,反而变成了一个添油战术。 因此那名匈奴千夫长显然有些战术素养,选择了令左右两边包抄,三面突袭,这样汉军就被动挨打,落入下风。 邓艾何尝没有看出这一点。 他眉头紧皱,握紧了手中的钢刀,勐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高喊道:“养兵千日,当建奇功,封将拜侯,便在今日,将士们,随我杀!” “杀!” 汉军轰然怒吼,随即策马驰骋,向着三倍于已的匈奴人发起了反向冲锋。 如果等敌人的包围之势形成,那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还不如拼死一搏。 在敌人包围圈没有形成之前,先动手突袭,方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数千马蹄践踏出雷鸣,尘烟四起,卷动着风雷之势。 匈奴人显然没有想到汉军如此悍不畏死,他们的冲锋势头被止住,难以再发挥冲撞之力。 汉军如一支利箭般插入,前排的敌我士兵顷刻间人仰马翻,倒下大片。 双方交战在一起,很快喊杀声、嘶吼声,遍布战场。 第六十七章 朝廷之冠军侯也 下午日入初,曹魏如潮水般撤至蒲坂城。 徐晃从嘴里吐出口带着血沫的口水,苍老的面容远眺南方,露出了一丝不安的表情。 汉军兵分十路,对沿途曹魏防线展开突袭,原本他也分兵防御。 但没想到从北面董亭方向,忽然出现了一支汉军,突袭了他在北面防御正面汉军的兵马,造成那部人马溃败。 之后汉军就成功破墙杀了进来,徐晃得知这个消息大吃一惊,连忙勒令全军撤退。 然而却为时已晚,至少有三部曹军遭到突袭,损失惨重。 徐晃不得已只能先把兵力集中到蒲坂县城来,打算一边向北面的朱灵以及南面的曹真求援,一边坚守蒲坂防线等待援军。 他目光忧愁地看向西方,旁边徐商气喘吁吁,擦着额头经历血战的汗水,愁眉苦脸道:“将军,那支汉军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难道是北面的朱将军” “庞德之前带人往北至夏阳驻扎,我猜到他肯定是想渡河攻打皮氏,但朱灵那边也肯定做好了准备,不可能让他轻易渡河。” 徐晃沉声道:“这支汉军很有可能是从北面的山峦过来的。” “山里?” 徐商惊讶道:“那山崇山峻岭,他们能过来?” 徐晃摇摇头:“不管他们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河岸防线是守不住了,不过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死守大河河岸,就在城里防御。” 徐商说道:“可是汉军来势汹汹,如果他们突袭了我们后方的臼城该怎么办?那里都是我们的粮草。” “呵呵。” 徐晃冷笑道:“那就让他们去,他们有骑兵吗?一百余里,步卒走那么远长途跋涉,我只需要派骑兵护卫,耗都能耗死他们。” 汉军人数是多于他们不假,问题在于沉晨当初把骑兵都派去了南阳,现在只有一万骑兵。 这一万骑兵现在都由赵云统领在华阴和潼关的曹真交战。 而蒲坂到臼城的距离,其实就是后世山西省永济市到山西省临猗县的距离,大概五十多公里,一百多汉里的样子。 这个距离看上去好像不远,问题在于沉晨都是过河的步卒,想要突袭臼城得走着去,一天走五十多公里路,至少在目前这个时代,也就沉晨的黄门卒和夏侯渊的强行军能做到。 即便是司马懿千里奔袭,也就每天四十来公里速度。 而像这样的强行军士兵会十分疲惫,即便到了地方有多少战斗力都不知道。徐晃只需要派出骑兵跟随骚扰,或者以逸待劳,沉晨派去袭击粮仓的军队必然全军覆没。 听到徐晃的话,徐商才明白为什么徐晃一点都不担心汉军渡河,便笑道:“将军英明。” “英不英明地另说。” 徐晃脸色严肃说道:“如今我们的主力都在蒲坂,趁着他们的军队还在集结,并没有包围城池,你即刻率领骑兵出城前往臼城,沿途多布置岗哨,他们如果分兵袭击,我会在这里策应。” 古语有云,十倍围之。 虽然徐晃只有约三万余人,但沉晨那边也就五万多,远没有十倍于他。 如果曹军守城的话,一万人就能够抵御住对方的进攻。 敌人也不可能把城池团团围住。 所以徐晃决定分兵行事,让徐商领着骑兵前往臼城防守,他在正面抵抗汉军。 要是汉军选择分兵突袭臼城,汉军的兵力就严重分散,他就能够集中力量,不管是突袭汉军,还是干脆放弃蒲坂,主力回援臼城,配合骑兵全歼分兵的汉军,打击敌人有生力量,都是可以实现的。 因此徐晃并不害怕后方有失,除非在他派兵回去之前,汉军就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粮仓的位置,然后在今天提前就派人过去,而且还得是骑兵。 但这怎么可能嘛。 汉军一无骑兵,二不知道粮仓方位,即便有一支汉军从北面山峦里绕了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到。 所以徐晃倒没有担心这些。 只希望镇西将军那边能够顺利打退赵云,然后马上渡河来援助他。 徐晃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心中让自己稍稍安定。 日入三刻,臼城的火焰已经越来越大。 汉军陷入了苦战。 邓艾奋力杀死一名匈奴骑兵,但随即就被左右两侧同时夹击。 一柄弯刀砍向他的后背,另外一柄则刺向他的脖子。 在千钧一发之际,邓艾硬生生在马背上弯了个腰,脖子那一刀刺空,身后的那一刀砍在了马鞍上。 身下的马匹吃痛,扬起蹄子竟然在乱军中又奔跑起来,一下子冲出了军阵。 邓艾变得落单,身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让他心中瞬间紧绷到了极致,忙不迭想勒转马匹调头再回到自己阵中。 可是刹那间数柄刀刃向他挥来,再往后撤肯定是不行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左右挥砍,继续突破。 匈奴人选择分兵左右包抄,导致正面人数和汉军差不多,约三四百人的样子,形成不了太厚的阵势,结果仅仅跑了不到百步,他就冲出了阵来。 再回头一看,四周全是披头散发的匈奴人,嗷嗷叫着向他冲来。 一个将军自己被迫离阵,这叫什么事儿啊? 邓艾懊恼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就控制住马匹,让受惊的马在阵中乱跑,但敌人势大,他又没有关羽张飞赵云那样的武力值,只能咬牙往侧面避开。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胯下的战马本就受惊,一时脚下出错,马失前蹄,将他整个人摔了出去。 完了。 邓艾虽然第一时间控制自己的身体坐了个翻滚动作让自己避免受伤。 但他心中一下子陷入绝望,暗道不妙。 胯下战马要是还在的话,他能够立即调头先往外围跑,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杀进去与队伍汇合。 可现在没了战马,周围匈奴人杀过来,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肯定要完蛋。 心中这个念头几乎是一闪而过。 人从地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再一摸刀,邓艾的心情就更加跌落至谷底。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刀不小心掉了,现在距离他一丈开外。 关键是最近的敌人已经距离他不足三丈,邓艾甚至能够看到他狰狞挥舞着弯刀砍向自己的面孔。 去拿刀必定被砍。 不去拿刀,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砍杀。 必死无疑! 邓艾刹那间甚至想闭上眼睛,干脆接受这命运算了。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刀,几乎是在他刚拿起刀,回过头的瞬间,匈奴人的弯刀就已经噼了下来。 这个时候再举刀防御已经来不及。 邓艾童孔放大,睁大了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临头的一刀,做不出任何反应。 便在他即将以为必死的瞬间,倏地一道破空声音袭来。 “休!” “噗!” 身后的匈奴人还维持着刀往下噼的姿势,但身体却不是继续往下砍,而是侧身倒了下去。 手中紧握的弯刀刹那间改变了方向,几乎是擦着邓艾的身体噼落下来,惊得邓艾背后寒毛倒竖,连脚底板都已是汗水。 他抬起头一看,就看到远处约八十步左右,一名骑兵继续弯弓搭箭,瞄准了他的方向,一箭再次射去。 那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将邓艾身后另外一名匈奴人射倒。 邓艾一眼就认出来那名骑士是谁。 “伯约!” 他情不自禁地喊道。 姜维身后,千余名骑兵如潮水般涌现,紧接着奔腾着加入到了战场。 邓艾精神一振,嚎叫着举起手中钢刀继续拼杀。 而姜维在帮助邓艾脱离险境之后,亦是立刻策马驰骋了过来,到了邓艾身边,帮他击退周围匈奴士兵。 “师兄!” 姜维杀散了周围几名匈奴人后,翻身下马,看到邓艾浑身浴血,惊慌道:“你受伤了?” 邓艾确实受伤了,之前乱战中被划了一下,刚刚跌落下马的时候也有一些擦伤,不过他还是摆摆手道:“没有大碍,你怎么来了?” 姜维说道:“你擅自离开,大师兄快气死了,说要把你军法从事。还是我把他劝住,让他先去攻击曹军后方,我来救援你。” “哈哈哈哈哈哈。” 邓艾仰天大笑,指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臼城说道:“军法从事?明天大师兄得把我供起来,这里全是曹军粮草,一把火烧光,河东即平!” 姜维扭过头看去,因为无人灭火,现在火焰已经慢慢变大了,滚滚浓烟升腾,仿佛此时夕阳西下绚烂的火烧云彩。 事实上他能够这么快赶过来,也是多亏了这浓烟指路,不然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看到此情此景,姜维感慨道:“恭喜师兄,建立奇功。” “有你的一份!” 邓艾拍着姜维肩膀,说道:“走,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姜维亦是高声呐喊,从旁边牵来一匹战马,给邓艾换上坐骑。 汉军的骑兵已经如潮水般突袭了匈奴人身后。 匈奴人再也坚持不住,溃散逃跑。 邓艾收拢了他被打散的溃卒,与姜维一千多骑兵汇合,随后继续在臼城的东面纵火,加大火势。 很快整座城池都燃烧了起来,冲天的黑云让方圆数公里都能看得见。 徐商此刻就在赶往臼城的路上。 步卒要一天时间才能到,徐商带着一万骑兵,奔腾着马蹄,在一个时辰后,就已经接近到了臼城外。 “那是什么?” 徐商抬起头远望,看到远处黑烟滚滚,大吃一惊,连忙勒令士兵们加快速度。 等过了一刻多钟,又跑了十多公里后,徐商已是头皮发麻。 远处的地平线上大火滔天,整个臼城已是一片火海,城外到处都是尸体,几乎全都是魏军和匈奴人,汉军自己的尸体都被同袍带走了。 “走!” 见到这一幕,徐商知道出大事了,连忙回头赶向蒲坂县城,他必须尽快把这件事情告诉徐晃。 日入末刻,大概是傍晚六点到七点钟的样子。 天色还未完全黑,夕阳西下,蒲坂县城西面广袤的大地上,如潮水一般涌来无数密密麻麻的军队。 在击退了曹军之后,沉晨并没有立即追击,而是将所有的船只集中起来,命令各部将辎重、车马开始往岸上运,同时拆毁寨墙,用于建造新的营垒。 后方士兵们在忙活的时候,沉晨则率领着约两万大军,缓缓来到了蒲坂县城外,眼下曹军退入县城中防御,他必须在城外安营扎寨。 如果不进行处理的话,所有士兵都去建营垒了,万一曹军出城突然发动袭击,在短时间内将士们不能集结,就有可能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 所以有经验的将领往往都会在安营的时候,先集中一部分兵力,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沉晨骑在马背上,旁边马岱眺望远处,问道:“大都督,曹军退入了城池里,咱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打到蒲坂城外,这比预计的时间慢了很多。” “嗯。” 沉晨点点头道:“曹军多骑兵,刚刚斥候来报,他们的骑兵去后方了,显然粮仓也放在后方,想断他们的粮道恐怕也不容易。” “他们的粮草总是要进城的,我们把他们城外的道路堵住不就好了吗?” 马岱说道。 沉晨摇摇头:“哪这么容易,徐晃不会蠢到城里连半年以上的粮草都没有,至少要围城半年以上,我们不可能天天守着他们的粮道,何况南面的曹真不会不驰援。” “这就麻烦了。” 马岱也觉得有些头痛。 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十多万大军包围曹军三四万人,却还是没有断掉他的粮道,就是因为曹军有骑兵护送粮草。 现在沉晨的情况也一样,他缺少骑兵,徐晃依靠骑兵护卫,粮道会很安全。 所以蒲坂将会是个硬骨头了。 不过沉晨之前也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因而也没有过多担忧,反正兵来将挡,到时候双方斗智斗勇就是了。 说话间吴当吴涛霍漾单彝等人匆匆过来,吴当上前禀报道:“大都督。” “邓艾和姜维呢?” 沉晨看到六名绕后奇袭的弟子里少了自己最看重的两个。 吴当愤然道:“大都督,邓艾说要去侦查敌情,结果得到消息说敌人粮仓在臼城,都未来得及确定就冒失突进,姜维去寻他了。” “这样吗?” 沉晨微微皱起眉头,这在战场上可是抗命不遵,可大可小的一件事情。 关键在于邓艾是否建立奇功。 如果他真能烧毁曹军粮草,那就是大功一件。 就好像霍去病一样。 定襄北之战中他得到的命令是掩护卫青的主力出击,结果他偏师当主力,轻骑追击数百里,斩杀数千匈奴人。 有些人本就是天生有自己的战争直觉,没必要非得服从上面的安排,见机行事就是最好的方式。 但要是邓艾失败了,那自然是抗命不遵,大过一件,严重计较起来,甚至可能问斩。 沉晨可不想斩了邓艾,便舒缓了眉头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虽然士载确实有些冒失,不过若是他成功了,我们就能大胜徐晃,这个险他确实可以去冒一冒,传令,让斥候组成骑兵,去接应他们。” “报!”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飞马奔了回来。 斥候向沉晨汇报道:“鹰扬将军突袭了臼城,烧毁曹军数百万石粮草,因为马匹体力有些不支,现在在涞水河畔休养,派我回来向大都督报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晨听到这个消息,环顾四周大喜道:“士载真乃朝廷之冠军侯也,传我将令,包围蒲坂,我要让徐晃要么投降,要么全军覆没!” 第六十八章 徐晃的应对 傍晚时分,天色还未完全黑,站在城楼上的徐晃就看到外面的汉军又有了新的变化。 他们分为数部,从蒲坂南北左右两侧分别包围了南城和北城。 之后等抵达了南城和北城之后,就开始在城外砍伐森林树木,或者将之前徐晃修葺的栅栏废物利用,再搬过来直接安营。 一般来说,围堵敌人的城池时往往会围三阙一,是比较符合军事常理的做法。 但《孙子兵法》还有另外一句话,十倍围之! 也就是说,把敌人围堵起来的时候,需要的兵力往往要在敌人的数倍甚至十倍以上,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历史上袁绍在官渡之战的时候兵力大概在曹军的三倍左右,但即便如此他都没有把曹营全部包围,曹操还是可以从后方运输粮草到官渡的营寨里去,就可见围城多困难。 现在沉晨的兵力远不如袁绍,这样做原本只是在西城外安营的汉军,就变成了分兵到南城和北城,进一步薄弱了自己的兵力。 看到这个场景,徐晃十分不解。 汉军的兵力也就五六万人,他们虽然人数不如汉军,可驻守着城池,就算是十万人短时间内都不一定攻下。 对方凭什么敢分兵? 难道不怕分兵之后,每个城门的兵力变得薄弱起来,自己集中兵力突破一路,或者逐个击破吗? 徐晃脸色颇为严峻地看着外面的形势。 部将吕建说道:“将军,敌人这个时候突然分兵了,如果我们趁机突袭他们,会不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嗯。” 徐晃觉得有道理,思索片刻,指着北面说道:“去北城门外看看,若有机可乘,那便最好。” 说着他们一行就离开西城门,往北城门而去。 片刻后到了北城门上,远眺北面,约万余汉军带着大量物资在距离城门四五里的广袤平原上开始安营扎寨,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城里的曹军会突袭他们。 “他们距离有点远,如果我们立即出城的话,沉晨在西城门外的援军可能会立即增援过来。” 吕建看到这一幕,知道可能不太容易发动突袭。 虽然突袭过去敌人在短时间内不一定能反应,但沉晨自己带了约两万人在西城门外防备他们袭击,他们这边一行动,那边肯定也能反应过来。 另外一名将领杨平沉声道:“沉晨不是易与之辈,这很有可能是他的计策,一旦我们突袭,他就能够驰援,断我们的退路。” “还是先看看。” 吕建觉得很有道理,建议先观望一番。 “报!” 就在这个时候,在西城观望的斥候向徐晃禀报道:“敌将在西城外驻守的兵马退回营寨了。” “哦?” 杨平惊讶道:“他们退回去了?” “是的。” 斥候答道:“卑等亲眼所见。” 吕建立即对徐晃说道:“将军,他们防备的兵马退主营了,北城外的营寨岂不是孤立无援?至少西城外的汉军再次集结起来,援助北城的话,就得很长一段时间,不如我们” “唔” 徐晃犹豫不已。 杨平见他迟疑不定,也劝说道:“将军,机不可失啊。” “让我想想。” 徐晃皱起眉头开始深深地思索。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主要是沉晨的军事行动让他感觉到不安,兵少而围城,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对方有必胜的把握。 否则的话对面不集中兵力主攻一路城门,凭什么敢分兵三路合围? 哪来的底气呢? 难道是北面的朱灵被打败了? 徐晃不自觉地想到了朱灵那边的情况。 西线曹真军队最多,约五六万左右,他这边其次,约三万余人,朱灵那边最少,只有一万余众。 此次汉军突然发动袭击,赵云兵力比曹真少,肯定不是曹真的对手,只需要等到曹真击退赵云,然后过来援助他就行。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朱灵那边。 但昨天他昨天还与朱灵相互通信,那边的情况并未有什么异常,庞德也没有马上渡河进攻,不可能沦陷得这么快。 要么就是自己这边有什么问题。 徐晃认真思索着自己的布局,以蒲坂、解城为依托,臼城外大后方供养粮草,把汉军拖在大河边上。 也没什么问题啊。 汉军没有骑兵,兵力也没有过于碾压,不能长驱直入,没道理对方就这么敢大摇大摆地围城,令人不理解。 思索了片刻,徐晃还是有些摸不着头绪,但想了很久之后,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选择出兵,对两个副将说道:“沉晨诡计多端,必定设伏,不可轻动。” 杨平吕建顿时失望不已,一时心中觉得徐晃莫非是畏汉如虎?难免令他们有些不高兴。 然而夕阳下落,眼看却要天黑,却迟迟不见曹军出击的沉晨,这个时候却还在寨门口有些遗憾地远眺着数里外的蒲坂城池。 他的身后汉军营垒也不过是刚刚把寨墙立起来,各营部在搭建帐篷,至于壕沟、塔楼、土山、陷马坑、拒马等一系列营寨的防御工事,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建。 不只是他这边,北城和南城的汉军同样如此,现在汉军还处于修建营垒阶段,第一天才刚刚起个围栏和帐篷,极为虚弱,是最好的进攻时间。 可惜的是徐晃没上当。 是的。 沉晨那边确实在故意卖破绽引诱曹军出来。 双方本身野外鏖战汉军肯定要战便宜,他虽然撤兵回营寨,却命令士兵们不脱甲胃,随时准备从南北两个寨门支援另外的营垒。 南北两个营寨位置离城墙都比较远,曹军杀出去,他们这边要支援的话,最多比曹军慢个不到一刻钟就能抵达。 更重要的是此时曹军的骑兵都已经调到了臼城去,要立即赶回来路途遥远没那么快不说,即便是快马加鞭,到了战场也是累得半死不活,没多少战斗力。 所以沉晨肯定是不惧怕野外鏖战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点,那就是如果臼城粮草被焚的消息传到曹军,正处于交战的曹军必然士气大跌,甚至有可能直接崩溃。 这样他就能以南北两处营寨为诱饵,轻而易举地击败对方。 现在徐晃按兵不动,那么等稍晚一些去臼城的骑兵发现了情况,回去禀报给徐晃,徐晃就有很大操作空间。 比如暂时先隐瞒情报,以城内的粮草继续坚守,或者想办法突围,等待曹真援军来救之类。 不管怎么样徐晃那边肯定有办法稳住局面,之后攻城的难度就要比现在大得多。 不过沉晨也没那么心情糟糕。 因为即便对方没有被引出城池也无妨,没有了后续粮草,大不了继续包围城池。 徐晃如果出来,死得会快一点,不出来龟缩,等南北两处营垒都建好,包围圈形成,就是慢性死亡。 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沉晨在这里耗个半年,等里面的粮草用光曹军全都饿死。 当然。 南面的曹真还是要防备一下。 他已经派人至雷首山设伏,曹真如果击退赵云渡河到风陵渡的话,肯定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双方的形势就在这样一个诡异且沉默中慢慢度过。 徐晃到现在都没有得到臼城沦陷的消息,毕竟等他派人去的时候,邓艾和姜维都烧杀抢掠跑路了,中间有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差。 一直到黄昏中,也就是晚上八点钟的样子,蒲坂的东城外,才出现了马蹄奔腾的声音。 徐商急匆匆地跑回来,他并没有带一万骑兵进城,而是让所有的骑兵先至张扬泽畔休整,自己带了数百骑兵回来。 张扬泽就是后世永济市的伍姓湖,徐商之所以不敢大军退回蒲坂,是因为如果他直接回来的话,万一遇到敌人设伏,在马匹疲惫不堪的时候,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所以他只能只身先回来,体现出了一定的军事素养。 至少目前来说,整个曹魏以及汉军将领的军事素养还是比较高的,除了沉晨诸葛亮关羽这些顶尖统帅以外,普通的将领放在任何一个边境少数民族里,当个部落首领都绰绰有余。 这得益于东汉末年到如今汉魏南北朝持续四十年的不断战争,从公元184年黄巾之乱开始到现在公元228年,44年的战乱,足够培养大量优秀将领。 徐商到了城下,报了口令确认身份之后,这才进城,得知徐晃现在在北城楼上,一路几乎是奔马飞速向着北城楼去。 片刻后徐商满头大汗地跑到了蒲坂北城门楼上,向徐晃高喊道:“将军!” 徐晃回过头,看到徐商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徐商,我不是令你去臼城,你怎么回来了?” 徐商脚步飞快地走到徐晃近前,看看左右,低声在徐晃耳边耳语了几句,令徐晃脸色大变。 为了防止士兵恐慌,徐商压低了声音,但周围吕建和杨平凑了过来,还是听到了他说了些什么。他对徐晃说:“臼城被突袭,数百万石粮草被焚毁。” “到底怎么回事?” 徐晃眼睛都快红了,怎么今天早上汉军才刚到,中午远在百里外的臼城就被突袭了,汉军哪来的骑兵,他们是飞过去的吗? “末将在路上遇到了逃散的溃卒,说是汉军在午时伪装成匈奴人靠近到了臼城。” 徐商低声道:“臼城守军没有防备,被突袭大败。之后又有一股真匈奴人过来驰援我们,但不久之后有一千多名汉军骑兵,再次赶到,杀散了匈奴人,焚烧了粮草。” “这不可能啊。” 吕建忍不住说道:“他们船队下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马匹。就算船里带了马,他们是在午时才突破了我们的寨墙,也不可能立即到。何况北面山峦绕过来的那些汉军,也是没有马匹的。” 徐晃严肃的脸说道:“你们忘了一件事,董亭往东介山以及谡山亭一带,有大量的匈奴人居住,如果他们早上从北面山峦里开辟道路绕过来,从匈奴人那里抢夺到了一些马匹,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知道了我们的粮草存放在何处,直取臼城,时间就来得及了。” “那就对上了。” 杨平说道:“敌人不是伪装成匈奴人吗?一定是抢夺了匈奴人的部落,用他们的马匹衣物骗过了臼城守军。” “这件事情怨我。” 徐晃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是我派人告知后方臼城士兵,匈奴左谷蠡王的部将会去取他们需要的粮草,想来臼城士兵这才没有防备。” 听到他没有把责任推脱,三名部将都心中佩服。 事实上他们自然知道这些,但如果徐晃硬要找替罪羊或者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他们也无可奈何。 可现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很磊落,从而更加信服于他。 徐晃继续说道:“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最重要的就是现在应该怎么办。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沉晨应该是知道了臼城被突袭,所以打算三面围城。” “那如果我们刚才趁机突袭的话,是不是还有突围的机会?” 吕建震惊道。 徐晃摇摇头:“如果刚才突袭,恐怕已经死尽矣。你们想想,我们突袭南北的汉军营寨,沉晨肯定会带兵驰援,交战之时,若臼城失火,后续粮草没了的事情传出去,将士们军心” 嘶 听到这句话,三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只感受到了沉晨的恶毒。 若是那个时候消息传出去,恐怕军队直接要崩溃。 徐晃接着说道:“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我当时要阻拦你们出城突袭了。” “将军英明!” 吕建和杨平顿时拱手行礼。 徐商说道:“将军,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徐晃说道:“我之前一直没明白沉晨为什么敢三面包围我们,现在看来,他是为了围困我们做准备。恐怕之后汉军也不会主动进攻城池,而是要等我们的粮草耗尽。” 要是沉晨不选择三面包围的话,那徐晃完全可以退兵离开。反正沉晨主力在西城外,他们从东城外撤离就是了。 但现在三面包围,他们这边撤退,按照围三阙一的打法,东城外不久肯定会被沉晨安排伏兵,他这边敢撤退,伏兵只要缠住他们,三路大军直接包抄过来,死路一条。 所以徐晃现在是明白了沉晨的用心险恶,即便兵少也一样包围你,就是欺负你城里粮草少,城外的粮草也被他烧掉了,没有了后续粮草,只能坐以待毙。 “那” 徐商又问道:“现在我们是不是要趁夜撤离?” 徐晃抬起头看着愈发黑的天空,深邃的夜幕笼罩了大地,繁星点点,银河如璀璨的光带悬挂在天上,令他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我再想想” 他双手扶着城墙,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 现在的形势对于他来说,已经很差了。 该突围,还是坚守? 徐晃想了很久,最终也没有立即给出答桉。 这一夜徐晃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