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观山河》 第1章 风雪夜游人 除夕,整座天下普天同庆的日子。 几只在这个寒冷异常的冬天里熬到现在的乌鸦在光秃秃的枝桠上有气无力的呱呱乱叫,好在是除夕,不然大衍皇城里的皮小子肯定会手握网兜将它们捉住,就着一把生起的野火烤来吃肉。大衍地处天下北方,民风尤为粗犷。虽然不如江南那边富饶,可等到严冬也可以领略不一样的北国风光。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年味才算浓,家家炖肉的香味汇在一起飘到城头上惹来守城的将士纷纷皱起鼻子嗅个不停。一些个得了赏酒的将士忙里偷闲的倒了一口酒入喉,三两口后便有了微微上头的醉意。顶好的除夕怎么能不大碗喝酒?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管这种扫兴的闲事,这帮将士也算是苦中作乐。 轰隆隆! 随着一道巨响,本来紧闭的城门被人打开,几匹高大的枣红良驹飞速奔出。马是宝马,其上坐着的人的身份则更加显赫。有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有东宫太子和几位深得皇上喜爱的皇子。为首的三人中左侧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是那个被朝中朝堂上清流言官扣上了一顶功高震主大帽子的大将军,右侧的则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至于中间那个一袭黄袍的中年男子正是长年身居宫中的当今圣上。这一行人趁着寒风呼啸路上无人,恰逢除夕之夜全无公务缠身,便忙里偷闲,心血来潮萌生了去皇城外那座桂禅古刹的念头。 这一行人走走停停,高涨的兴致并未被冬夜的寒风吹灭。就在一行人挥起马鞭想要策马奔腾时,他们发现了官道上正走着一个白衣少年。少年低头只顾向前赶路,根本没有在意一旁的高头大马,就这样径直走过。看着这个白衣男子,一行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骑马向这边而来。白衣男子察觉到后望向这边,并未摘掉为了御寒而缠在脸上的裹布,只是睁开微眯起来的双目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坐在马上的宰相斟酌片刻开口说道:“别是来专门暗杀皇上的刺客,要不还是让微臣去见见这个古怪的少年。” 这边宰相话音刚落,那边大将军摸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络腮胡子针锋相对:“宰相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过于谨慎了。那边一看就是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用得着咱们这帮人忌惮?再说了这除夕又不是只有咱们大衍一家过,那些敌国的小崽子十有八九正在跟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有时间搭理咱们这些在外受冻的大老粗。就算他们有时间,也算不到皇上会在今日离开皇城。” 宰相一听,颇有些面色不悦,但到底是一国宰相,养气的功夫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因而他深深瞧了一眼这个私下里关系不错但却着实喜欢跟他在皇上面前抬杠的大将军,淡淡说道:“大将军话粗理不粗,可能真是我想的太多了。只是不知您口中的咱们大老粗指的究竟哪位啊?”到底是使惯了枪杆子的武将,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好在一直始终未语的皇上掐准时机劝和,玩笑道:“你们二人,一个是当朝宰相,文官之首。一个是大将军,手握重兵,怎么在朕面前宛若两个不肯落下话头的争锋少年。至于那个白衣少年,朕也不过是突然来了微服私访的兴致,想要过去随口说几句闲话罢了。” 说罢,这个大衍当今圣上扬鞭策马,来到了白衣男子面前。 出乎皇上的预料,面对他身上的那股上位者的帝皇之气,白衣少年并未有丝毫怯场。细细打量面前之人,皇上只觉此人生了一副上等皮囊。虽被那块裹脸白布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但那双泛着桃花的杏仁眸子实在是不多见,尤其是其间蕴含的那股无法言明的意蕴,实在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这位刚出生便被云游仙人称为帝皇紫金气不逊中土皇朝开国皇帝的天命之子,第一次在人前落了下风。尤其是在盯上白衣男子的眼睛的时候,他只觉天旋地转,连呼吸都不够顺畅。这位微服私访的皇帝回头望向宰相与大将军两人,从他们的脸上也发现了那抹凝重。片刻后,他深呼吸一口,冲白衣男子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是哪里人啊,不知在除夕深夜又为何急着向皇城去啊?” 白衣男子瞧了一眼这边有些唬人的阵仗,只说了一句见故人便一掠而出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边脾气火爆的大将军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嚷嚷道:“这小子这么做不是藐视皇权吗!希望陛下允许我带人搜捕全城,等抓到他时斩首示众。” 宰相好似生怕皇上会答应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一根筋大将军,慌忙下了马便奔向皇上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几乎是带着一丝哭腔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别看那少年年龄尚小,但指不定是哪家仙宗的弟子,若随意打杀惹上那些仙人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了啊。再者那人既然肯在城外苦等,恰恰说明其没有与咱们大衍为敌的心思,因此我们岂能率人捉拿他?” 说道这里他定定的望着前方,看到了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白衣少年。大将军按住刀柄如临大敌,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得对方先下手为强将他们这群人杀的片甲不留。大衍国力在天下四国中本就算不得出众,对那些修行人的约束也算不上强力,因而手底下肯卖命的高手可算不得多。若是在这里被拼去了大半,他一个皇上可没有地方哭去。 不过白衣少年显然也没有动起杀心,只留下一句你眼光不错就又离开了。 皇上看着少年如飞鸿踏雪的身影缓缓说道:“这才是一个修行人应该有的样子,真是令朕心神往之啊!”说罢他掉转马头扬鞭离去,一群人见状赶紧跟上。 沿着城墙飞檐而上进入皇城的白衣少年一路西行后在一条出了名的满是青楼的巷子外停下,将遮住脸庞的白色裹布摘开,显露出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少年看上去应该还未过及冠之年,杏仁眸子含桃花,可面色却是无喜亦无悲。他深呼吸一口,确认了方向便向那边走去,只不过这次的速度放慢了许多,沿途还捏上一个雪球在手里把玩。等到他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奢靡的建筑,其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刻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寻欢,听名字应该是一家青楼。白衣少年皱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跨了进去。 才一进去,便有七八个衣衫暴露,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围了过来,嘴中轻呼公子请进。随后出来的那个年龄也不算太大的青楼老鸨浑身珠光宝气,普一见白衣男子便贴了上来说:“公子是新面孔啊,来咱们寻欢楼可算是来对了!” 少年伸手将其从自己身上轻轻推开,并未理睬满脸生意样的老鸨。而是掏出了一块金锭放在了老鸨的手里,老鸨不着痕迹的收了起来,又握住少年的手就要塞进自己的胸口。少年将手拔,轻轻的甩了两下。 一时间沉浸此道的老鸨竟有些猜不出此人来寻欢楼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寻欢作乐,不过对方出手阔气,就算是点名让她作陪她也只能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只是皇城那几位阔少她可都是认识的,这位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还没等她深思,就见到面色依旧是古井无波的白衣少年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少年将头抬高,想要找到从前那个张姓女子所说过的眼高于顶的感觉。可惜不是一路人,终究是体会不到。旋即他旁若无人的笑了笑,大概算是自嘲:“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美极的张姓女子,若有的话那便带我去见见。” 几位一直侍立在旁的青楼女子见到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早已是心神摇曳,方才又好似从那人那双杏仁眸子里窥探到了摄人心魄的光芒。更加无法把持住自己,恨不得将其拉入自己的房间里共度良宵。青楼女子毕竟涉世已深,言语自然没什么顾忌。除了两个扯着白衣男子的胳膊生怕他跑了外,其余的都在讨论这个皮囊实乃上佳的清秀男子究竟是不是个雏。白衣男子将那些风言风语尽收耳中,虽然自己也算得上女人缘不错的,可哪里吃得消这样的调戏?一时间只能装成一个不为所动的圣人,只想着快点见到那人,快点了了从前的因果。 虽已年老却并未色衰的老鸨清斥了一声,示意众人收敛一点后,才回答少年的问题:“前些日子确实来了一位张姓女子,虽然模样不差,可离公子口中的美极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青楼的女子虽然比不上外面的金枝玉叶,可滋味终归不同。男人吗,总要换一换口味。”说完她露出一个你懂的神色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胳膊。老鸨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假,但这座天下之大远非一个青楼老鸨能够想象。而白衣男子不同,他之前的地位太高,即便如今算得上跌落凡尘但也远远不是市井百姓能够去揣测的。与那时不同,他早就没了那股冲天的桀骜之意,可心底的无情不仅还在,而且更重了几分。 “那就见见这位张姓姑娘。”白衣男子当机立断,伸出右手向前一探,示意其在前领路。 老鸨瞧了一眼白衣男子,转头对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说:小七,带着咱们这位公子去见见张姑娘。顺便告诉张姑娘一下,好好服侍这位公子。“ 唤作小七的青楼女子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挽住白衣男子的胳膊向前走去。一路上满是灯红酒绿的光景,不过白衣男子倒一直目不斜视,并未因那些纸醉金迷而分神。小七见状有些好奇,开口问道:“公子来这里怕不是来寻欢的?” 被问到这里,白衣男子先是一怔,有些吃惊于这个青楼女子的直觉,玩味道:“我看着有这么不像吗?” 小七一听这话,冲着白衣男子吃吃笑道:“公子你自从进了这寻欢楼,双眼就没在我们几位姐妹身上停留,哪像那些个来青楼寻欢的色中饿鬼?不过像公子这样的即便真是来此只为寻欢那也叫色中饿仙,与那些油光满面的权贵相比简直算得上我们青楼女子床笫上梦寐以求的对象了。” 白衣男子望着青楼女子小七,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惹得盯着他眸子的小七一时间痴了。只恨自己不是那张姓女子,无法同这位公子哥有一番缠绵的鱼水之欢。 “要是那时能遇到小七这样的姑娘就好了。”白衣男子说着半真半假的场面话,不过小七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壮起了胆子,出言挑逗,“莫不成现在遇到小七就晚了?只要公子愿意。不仅不要公子花上一两银子,小七还愿自掏腰包给包上一个大红包。” 白衣男子仰面扶额,有些哭笑不得。 小七说完也没有抬头,依旧拉着白衣男子向前走去,只不过嘴里依然念念有词:“公子要见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我们寻欢楼那个张姑娘,即便是恐怕也是一笔算不明白的糊涂账。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张姑娘倒也不赖,虽然人在青楼但毕竟是个清倌,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只等公子花钱赎回就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了。”青楼女子到这里吞咽了一口唾沫,权当润喉又继续说道:“可即便那张姑娘算得上小鸟依人,但起码有一点不足……” 白衣男子听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问道:“那你说说哪点不足?” 小七听后扭过头来捧住胸口的婀娜风光送到白衣男子眼前,“喏,那张姑娘这里比得上小七吗?” 听到这里的白衣男子一秒破功,忙伸手打住小七。 目睹一切的小七自然娇笑连连,说道:“算了,就不取笑公子了。张姑娘的亭子就在前面,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记得春宵一刻值千金哦!”说小七转头离去时,还不忘冲那里高喊一句,“要照顾好这位公子哦。” 留下来的白衣男子向前走去,脚下的木板因为岁月的侵蚀,踩上去吱吱作响。他脱下御寒的白色貂裘,显露出里面那件质地非比寻常的的白色长衫。 将那件貂裘搭在手臂上,凝视了前方一段时间后,他才继续迈开步子。来这里之前,他刻意挑了这件读书人才乐意去穿的长衫,所求为何?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他来这里确实如小七所想是为了叙旧,但更多的则是想当面问问那个天下第三美人,为何要伪装藏身青楼,又为何偏偏在那个时候在他的心湖上插上那把遗臭万年的古剑。 “你来这里干什么?”庭院深处,一道缥缈的声音传来。霎那间,整个庭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朴实无华的墙壁上竟然隐隐有龙凤翻飞,瞧上去大气了许多。 白衣男子见状扯了扯嘴角,暗道了一声还是以前那副不讨喜的模样后便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盏铜灯,用手托起,放在眼前说道:“来见见故人,顺便再将这盏琉璃灯还给她。你说这样才叫算之无遗。对,张姑娘?” 片刻后,一位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女子摘下薄纱,显露出那张好似九天仙女般的面庞。难怪可以在那张搜罗天下美人的天香榜上摘得探花位,那如仙的气质若还不够,再加上那双能够望穿秋水的眼神,两瓣轻薄却又楚楚可怜的嘴唇,让早就认识这位蛇蝎美人的白衣男子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两人相对,静立无言。 极美女子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来见我。你该认清事实,毕竟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能让人仰望的神王了。对于诸葛家的尘公子来说,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泯然众人。” 真名诸葛尘的白衣男子倒也洒然,并未因绝美女子的冷嘲热讽就乱了阵脚,反而自顾自的说:“暂且不提我这个昔日风光之人如今的可怜境地,来说说你,为何伪装身份容颜进了青楼,难不成你真心甘情愿成为那个家伙的棋子不成?不过也对,这才像你嘛。为了所谓的飘渺大道,你什么干不出来?昔日你能向我出手,来日你未必不会把这心思用在那个家伙身上。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把其他人想的同我一样好对付,谁知道你是不是也是那家伙的必杀目标之一呢?” 张姑娘望着面前这个笑得吊儿郎当的挑眉男子,心里思索着他方才那番诛心之言,没来由的一股明火在心头浮起:“诸葛尘你太放肆了,我今日肯来见你不过是念及我们昔日的友谊罢了,你休要得寸进尺。” “哎呦呦,气性这么足啊。不过究竟是谁更念及昔日旧情可不是空口无凭说出来的,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一剑斩了你的头颅,不过本公子气量大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诸葛尘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抬手指了指张姑娘的胸口,“小七说的没错,你那里真不行。” 说罢,他也不管张姑娘是何想法,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捧腹弯了腰。不论张姑娘心机有多重,城府有多深,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抢过诸葛尘手中的琉璃灯后挥手示意其离去。笑也笑完了,诸葛尘自然不会多留。他来这里确实只为送还那盏琉璃灯,其实张姑娘可以隐约猜到其中一些隐晦,大致是为了斩断因果,走破后而立的路子。所以诸葛尘送的痛快她收的也痛快,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已经被世间认为是废人无疑,甚至被诸葛家赶出家门的人有勇气走一条新路,甚至更进一步! 出了青楼已是漫天鹅毛大雪的光景,诸葛尘行走在一条直通城门的大街上。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魁梧大汉,开口便是来者不善的口气:“小子赶紧脱了你一身的行头给你爷爷我,不然要了你的命。” “哦,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诸葛尘抬起头瞥了一眼比他高上许多的魁梧大汉,并未将他放在心上,“那麻烦你记住一句话,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诸葛尘话音刚落便伸出了右手并了一个剑指直捣大汉眉心,大汉见状自然是慌忙躲避,可不知为何那剑指看似缓慢但根本无从躲避。只一瞬,一道凌厉剑气自眉心而出洞穿了魁梧大汉的生机。按理来说大汉并不该死,可谁叫他触了诸葛尘的霉头。少年现在心情很不好,本就无情的他自然不在乎送上门来的出气筒。 也就一剑的事,杀了便是杀了。 跃上城头,诸葛尘最后看了一眼寻欢楼深处的某个庭院自言自语:“等下次见面就是兵戈相见的敌人了,不过这样也好。一并杀了,也省的自己再糟这份心。” 说完他一跃而下,裹紧身上的白色貂裘和脸上的白布,消失在风雪中。 第2章 一杯陈酿胸间过 出了大衍皇城,诸葛尘便一路向北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毕竟大衍的环境不适合修行人修行,他要南下赶去大商在江南的皇城,那里才算得上百家争鸣。倒不是人声鼎沸的环境有多吸引他,只是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自己的修行出了问题,只能凭借外物才能解决,另外他还有一句话要告诉天上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我诸葛尘又回来了。不是以前那个地高位崇的神王,更不是诸葛世家嫡长子,只是野修诸葛尘。 不得不说败掉那场诛心之局的他变了很多,以往只埋藏在心底的薄凉也不再掩盖,活得比以往真实了不止一星半点。没法子的事,诸葛家的下任家主怎么能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偌大的一个诸葛世家就好似一座皇宫,他的地位就如同太子。 这一刻抬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诸葛尘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伸手摘下别在腰间的朱红色酒壶,仰头痛饮。雪已停,可这路是愈发不好走。今年冬天很长很冷,都到了这时候还没有一点能感受到的春意。 据说是北海那边有只尤喜严寒蛟龙的成就了伪圣才致使这个冬天如此恶劣,诸葛尘撇了撇嘴,觉得那只算得上功参造化的蛟龙有些自私的小家子气。 酒不离口的诸葛尘踉踉跄跄的跋涉在没过膝盖的雪中,言语间显然有了几分醉意:“这蛟龙胆子真大,区区伪圣境界就敢这样作福作威,当真不怕惹恼了那帮视规矩如珍宝的儒家圣人?” 路还长,可壶中酒到底有限。喝光了壶中的存酒,诸葛尘显然意犹未尽。也幸亏天公作美,没走出多远的路就见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屋檐上挂着写有自家招牌的酒招子,从远处看上去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临福两个字。这地方算的上人迹罕至,怕不是做黑营生的地方。不过此时已经有些微醺的诸葛尘显然不会在意这些,只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壶中填满酒。至于其中的凶险也不愿往深琢磨,只要不是遇到那些隐居深山的老王八他大可以全身而退。 就这样诸葛尘敲响了客栈紧闭的大门,好半天才有人应和了一声,等到大门被打开时诸葛尘的酒意已经被凉风吹的清醒了两三分。 片刻,一个身形雄壮的可怕的女子从门里挤了出来,粗暴的说:“是哪个不长眼的货色在这个节骨眼敲老娘的房门,不想活了吗?正月三十晚上不跟自己家婆娘热炕头,跑来老娘这抖落什么机灵!” 雄壮女子虽然嘴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但这门还是要开,生意还是要做。诸葛尘看见客栈里的女子,便带着笑意讨好道:“在下是来皇城走亲的一介书生,可走在路上壶中存酒已经喝光,不得已才来叩响这家客栈的房门,还望将我这壶酒灌满,行个方便,价钱自然不会少了的。” 老板娘模样的壮硕女子瞧见俊秀书生模样的诸葛尘顿时花枝招展起来,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谩骂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公子哪里人,晓不晓得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不过瞧你这模样也不是一肚子坏水的人,老娘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来,外面冷进来等着,暖暖身子多喝点。” 诸葛尘这边还未答话,便被老板娘给拉了进去。等一进门时就听见一声鬼哭狼嚎似的惨叫,顺着声音往那边望去,半人高的积雪旁正蹲着一个背部微驼的青年男子。男子看上去和诸葛尘的年岁差不多,可能因为长年累月的吃苦干活,累塌了身子。 驼背男子一见诸葛尘就投过去可怜的眼神,不过一心想要讨酒解馋的白衣少年倒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在如今这个说不上有多好的世道上显露恶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坏是坏了点,但远没到该打杀的地步。充其量也是让自负的诸葛尘觉得几分有趣,总比那些整天明面上低头哈腰背地里捅刀子的所谓老实人来的爽利。 老板娘瞥见驼背男子不加掩饰的眼神有些不快,本来满面的春光变得有些阴沉,对着那个佝偻男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你个小王八蛋,扪心自问老娘何时对你坏过了?平日里客栈有我一碗饭就有你一碗饭,还不够?这下好了,反了天了,敢坏老娘的好事,信不信把你剁了喂狗?” 驼背男子也是老实,支支吾吾的回答:“老板娘你说的话张三当然应该言听计从,可你再怎样也不能因为这小子长的俊了些就说……” “就说什么?” 驼背男子咽了一口唾沫,强壮着胆子说:“就说咱们老板死了?” 驼背男子说完就走到诸葛尘面前推了一下他,恶狠狠地说道:“事情到了这份上我就跟你说明了,你运气有些不好踏入了咱家的客栈,怕是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了。” 诸葛尘摘下裹在脸上的白布,显露出那张清秀的脸庞和嘴角衔着的那丝玩味笑容,敢情在这片山灵水秀的地方还真撞到了一家黑店。按照他在这片天下游历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人八九不离十就是修成了一副人身的妖怪,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除夕夜还揽客,摆明了就是愿者上钩的路数。不过让诸葛尘觉得有意思的一点是,以两人连大妖都算不上的微末修为怎么说话时的腰杆子就那么硬?诸葛尘心里的算盘敲的叮当响,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放长线钓大鱼,或者是直接杀掉眼不见心不烦。以自己目前天垒的修为再配合上自己的手段,不客气地说即便是踏破那道门槛的顺运仙人于他而言也没有威胁。至于说运气差到遇到那些天命的存在虽然不是不可能,可问题就在于那些人也无法对他造成真正的威胁。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要不是真有些看家本领的仙人就甭想追上他! 反正他最近闲的很,还稍微有些心里不爽,不介意陪他们多玩玩。到时候他们拿命还账,怎么算都是自己稳赚不亏。 驼背青年见到这个俊俏书生模样的少年还是站在原地傻笑着不动,一时间有些气结,提着一把砍刀就冲了上来,准备将这个对他来说实在面容可憎的白衣男子砍成两截。 就像诸葛尘猜测的那样,这家客栈确实是一家黑店,约莫从甲子之前就开始干着杀人的勾当。也是在这六十年间,客栈一众人的修为水涨船高,那个老板前些时日更是步入了天三的小宗师门槛。虽说这辈子都应该尝不到天垒宗师的玄妙,但小宗师就不值钱了?寻常小宗师都可以在市井江湖开宗立派。哪怕所立宗门不会太大,就如这间客栈一般,但好歹五脏六腑一应俱全。万一哪天撞上大运收了一个仙人资质的弟子,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妙光景。 诸葛尘没管手提砍刀冲来的驼背男子,而是微笑着将气势汹汹的他推开,慢慢走到了老板娘的面前吐出一口白气说道:“老板娘你真该管管你家的伙计了,脾气大点也就算了,说出的话要是还吓人那还怎么招揽生意啊。” 老板娘虽然看不出白衣少年的路数,可也明白今日碰上了扎手的点子。可对于好长时间没来生意的客栈来说这是一块不可能放下的肥肉,更何况这块肥肉还自己送到了嘴边。诸葛尘说完就撇下两人搓着手走进了客栈,直接蹲在炉火旁烤起了手。屋外的两人四目相对,好半天老板娘才指着屋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驼背青年了然,转身走到了后厨似乎去准备其后的杀招了。 诸葛尘对外面两人的动作一清二楚,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可得耐心等到大鱼咬钩才肯动手。只可惜这间客栈里没有其他客人,不然也算是救了几条人命,在人前逞了一把威风。这样的俗事想必少有人能够免俗,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怀揣着一个英雄梦。 没等多长的工夫老板娘就端上来一壶温热的陈酿放在诸葛尘的面前,并伸手示意其尝尝味道如何。诸葛尘也没动那壶闻着味道不错的温酒,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旁边一个看着像是客栈老板的男子身上。 掌柜瞧着憨厚,可仔细看上去就能发现他眉眼间的阴翳。男子修为算不得低,可一个天三小宗师就能成为他们胆敢杀人的底牌?诸葛尘可不这样认为。 没了继续等下去的耐心,诸葛尘收起视线拿起旁边的酒盅,倒了满满一杯进去仰头喝干,而后掀桌而起一掌向前拍来。老板见状赶忙将自家的婆娘推开,也顾不得准备的后手慌乱间对上了面前的一掌。 小宗师境界的老板自然是接不住,后退两步后便是仰头喷出一口淤血,强撑着拉起了拳架。反观诸葛尘倒是云淡风轻的很,从坛子里又到了一杯酒送到嘴边喝尽。 本来普普通通的一杯酒倒让他喝出了品仙酿的潇洒感觉。诸葛尘敢这般云淡风轻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底气,但掌柜可不敢托大。哪怕诸葛尘卖了无数个破绽他也只敢以守代攻,生怕一个不慎就被瞧着人畜无害的白衣少年给吃个干干净净。掌柜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板娘,满眼都是怒火,要不是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自己何苦落的现在这番田地。 妖物修行较之人类本就困难许多,可倘若真是修炼有成就另当别论了。曾经有一位不知修行多少岁月的大妖逆天成圣,自行开辟了一座小天地专门庇护那些无依无靠的小妖。直到今天为止那个王朝依旧存在,虽然不知道那位妖圣是否还身处这片天下,但仍旧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那座小空间上。因为实在是忌惮遭到一位妖圣的报复,更何况那位的手段不仅狠辣而且尤为记仇。 有些时候掌柜只恨自己不是那里土生土长的妖物,不仅过不上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就连修行也要谨小慎微。可哪怕自己这么小心翼翼还是出了纰漏,本来还想着等自己入了天垒摘掉了小宗师前面那个碍眼的小字就带着自己的婆娘去逍遥快活,可谁曾想在紧要关头惹来了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的掌柜轻轻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朝着只顾饮酒的诸葛尘语调平淡的说道,竟有些慷慨赴死的味道:“只希望公子杀了我后可以收手,任由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婆娘离去,我保证她以后肯定不会再做这种害人的勾当了。” 诸葛尘睁开有些朦胧的醉眼,拿手指着妖物夫妻哈哈大笑说道:“保证这句话我听的多了,但还要数死人说的最可信” 听到这话的掌柜苦涩一笑,自知自己这条命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死到临头他还在幻想自家那个便宜师傅会不会来救他,可以那人的脾性又怎么会在一个弃子上劳心费神?诸葛尘看出了掌柜眼中的期盼,但他没想太多,只是提起了挂在腰间的那把长剑向前轻轻挥砍。明明连剑都没有出鞘,可剑意却好似屋外的北地大雪般席卷而来,顷刻间就淹没了夫妻二人还顺带着解决了一直在后厨忙活的驼背男子。 等一切妥当后诸葛尘才重又落座喝酒,看那架势完全是要灌死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地上的酒坛堆成了小山他才停下不断举起的酒盅伸出手臂接住了一只神武异常的雪雕。 他细细端详着雪雕,从盘子里夹出一片牛肉放在雪雕的嘴里。雪雕也不含糊,等吃完了牛肉才恋恋不舍的从诸葛尘的手臂上离开,飞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肩上。 陌生人从暗处走来坐在诸葛尘前面的椅子上,抖了一下肩膀震飞了昂首而立的雪雕,而后自然而然的抢了诸葛尘的杯子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诸葛尘哭笑不得的笑骂道:“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老白还是这幅不讨喜的模样” 老白眨巴了几下眼睛玩笑道:“不就是没出面帮你解决掉这些妖物而已吗,以你的身手还用的着我来帮忙?因为这点小事就跟我置气多犯不上啊。” 诸葛尘没理会老白,而是从他手里夺回酒盅喝了起来。大概是觉得不过瘾,他干脆将酒盅摔在地上开了两坛酒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咕咚咚的喝个不停。直到面色潮红才自顾自的说道:“这酒,真不错,你说是不老白。得,你说你见到我就不能别摆那张苦瓜脸?好歹都是天垒上的神仙人物了,再摆那副德行给谁看。难不成是给我未来的嫂子,可你这副不讨女人喜的模样还真能娶到媳妇。哪天介绍我认识认识,顺便告诉嫂子可得擦亮眼睛,千万别被老白你骗了。” 老白没好气的嘟囔道:“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白衣男子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抓着空了的酒坛就向地上砸去,一边砸一边乱嚷像极了撒泼的妇人:“临时起意把你叫了过来可不仅仅是因为怕遇到什么危险,这么多年没见了,见上一面喝顿酒不好吗?我一个神王体都敢斩掉的人还在乎其他不值钱的身外之物,笑话!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诸葛尘总有一天还会回到天外天,等到那时别说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世家,就算是那帮习惯了自己尊贵身份的圣人、人仙都要对我礼敬三分。” 听到这里老白自然瞧出了诸葛尘的醉意,冷哼道:“你可什么都敢说,没了神王体的你还能够在走出一条路来我都觉得是老天在照顾你,还想着成圣成仙这等美事。”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有些于心不忍:“真是苦了你了,早点像我一样甘愿下来做一个自在人多好。不过人各有志,说不上谁对谁错。” 本来还有几句好言相劝的老白突然听到大起的鼾声,转头望去,那个白衣男子已经靠椅入眠。模样还是那般俊朗,可在老白眼中,他这个生来就是神王的朋友那与生俱来的满身仙气中已参杂着不少难得的烟火气。 思来想去时,气笑的老白隐约间听到诸葛尘的梦中呓语。 这酒,喝着痛快! 第3章 斜风细雨寒人心· 翌日清晨,等诸葛尘总算是悠悠醒酒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好在屋子里的火炉有人加了炭,不然也和外面一样冷的叫人心烦。 等到确认老白已经走后,他才伸出枕麻了的胳膊拍了拍头上落了一晚的灰尘,又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裹脸白布自语:“老白你可真不是个东西,一声不吭丢下我就自己走了。真是唯老白和小人难养也啊!” 这样说着,诸葛尘收拾起自己那几件随身的行头刚想推门离开,鬼使神差瞧了一眼已经是身首异处的三只妖物冷笑了一声,索性打翻了那炉炭火。看着熊熊燃起的烈火默念道:“黄泉路上记着这句话,下辈子投个好胎。” 他无声的说了几个字就转身离开了,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木屋倒塌的声音。诸葛尘没有回头,只是松了松裹紧了的白布对着天空吐出了一口白气继续上路。 一路南下感受最明显的就是温度的变化,等来到大衍边境的时诸葛尘早就脱了貂裘摘了裹布,换上了一身白色宽袖长衫。瞧着颇像那鲜衣怒马的世家子,要是胯下在骑上一匹宝马指不定被认成是哪家的世子出游呢。 他这一路没遇到什么阻碍,走的自然比预想的要快了不少,余下来的时间刚好可以看看边境的绿水青山。只可惜人生地不熟的他就只能胡乱转转,难领略出其间的风土人情。不过一直不解风情,更对这些风花雪月一窍不通的少年自然不介意,看山看水图一个乐呵就得了,他可没想过通过观景就成圣这等美事。 这天诸葛尘背着一褡裢粮食沿着一条陌生的山道向山顶走去,一边抬头望着高的耸入云端的山峰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入各色糕点。 山名两忘峰,据他下榻的那家客栈的掌柜说还有一段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不过不想听的诸葛尘也不给想说的掌柜这个机会,忙抓起桌子上的褡裢快步走出了客栈。什么爱情故事他一向没什么好感,还不如早点登到两忘峰顶一览众山小,等明天退房走人后赶紧离开大衍边境去往大商都城办事。 跟着诸葛尘一起登山的还有一伙瞧着应该不是寻常百姓的人马,打头佩刀的两人不是善类。共同牵着的那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活泼的小姑娘,浑身上下的珠光宝气都晃到了诸葛尘的眼睛。眼瞎的人也能看出来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小姑娘必定是个大家族的掌上明珠,诸葛尘不愿同这些人有什么牵扯便快步走在他们前面上了山。 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等他回头恰好看到迎面跑上来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询问:“请问一下这位公子是不是当地人,可否带着我们转一下两忘峰。公子放心,当然不会让你白干,等下来时一定付你一个满意的价钱。” 诸葛尘没立即答话,只是又掏出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才嘟囔着说:“我可不是当地人,您还是另寻高明。” 还没等他离开,后面的人马就赶了过来。两个佩刀侍卫中的一人深深的瞧了一眼卖相极好的诸葛尘说道:“这位公子这么着急离去是干嘛啊,你是第一次来我们也是,双方搭个伙凑在一起多热闹。” 白衣少年不愿意跟这伙人起什么争执,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他索性就答应了下来,而后一言不发的走到队伍的末尾看着风光吃着糕点。一行人继续上路,走着走着突然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起雨来,可山已经登到了一半,哪怕现在下山还是要被雨淋,倒不如快些去到山顶的避雨亭里躲躲。而且也有此意的骑马小姑娘也觉得可行,一行人自然不敢生出拒绝的想法。 再向山顶攀登时就要快上了许多,不少景色都只是走马观花看了几眼就过去了。吃完了褡裢中糕点的诸葛尘本就有些烦闷的心情在这阴郁的天气里更加不快,若不是压着心里的火气早就走的一走了之。 一旁一个背负箧子的青年慢慢凑到诸葛尘的旁边轻轻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开口:“兄弟你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诸葛尘扭头瞧了一眼衣着有些寒酸的青年,又扭回头去,没有说话。 青年是个自来熟的脾气,哪里能放过送到嘴边来的话匣子,连忙开口说道:“我叫王重云,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你呢?” 诸葛尘头也不回的开口:“诸葛尘,没有家族。” 王重云听后忙开口安慰:“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关系。我听说那帮真正让人瞧的起的大丈夫都是白手起家,日后的你肯定也是其中一位。” 听到这里诸葛尘才总算扭过头来语气温和对着这个自来熟说:“坐在马背上的姑娘是什么身份啊。” 王重云回答:“你说那个丫头啊,他是咱们大衍那位王大柱国的孙女,更是老人家的掌上明珠。要不然我们能心甘情愿的跟在那个小丫头身边吗?人家是豪门望族,同姓的咱就只是个穷书生。” 诸葛尘听出了穷书生的画外音,毫不留情面的揭穿:“不就是想当王家的乘龙快婿吗,说的那么含蓄干嘛。” 王重云有些脸红,恼羞成怒的骂道:“你不也是吗,同道中人还藏着掖着的!” 诸葛尘顺手折了一段树枝胡乱摆弄,瞥见面色潮红的王重云从心底里感叹了一下穷书生的薄脸皮,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可不是那样的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当上乘龙快婿的姑娘应该还没出生呢。”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山顶的那座避雨亭,可小小的一座亭子又装不下这么多人,许多人就只能继续待在外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等山顶上的凉风吹了一阵子后,大雨也就接踵而至。起初诸葛尘只是以为正在安排避雨的位置,等到向前挪了两步才发现事情的真相。偌大的一个二层亭子里除了骑马小姑娘和她身边的几个侍卫管家外,就只有几个穿着华丽的男子煮茶下棋,本来凄神寒骨的雨天倒让他们过的有几分风流意趣。 看到这一幕的诸葛尘气不打一处来,亭子是小了点,可要是挤挤也能装下这一群人。可现在亭子里的人就只为了自己的舒坦,竟然让这么多人淋雨受苦。早春的雨水可不比夏天,浇在身上也让人清爽。现在这时节的雨水若是淋着的话,指不定日后淋出什么毛病来。 王重云瞧出了诸葛尘眼中的怒火,出声劝道:“凡事多忍一忍,也就是一阵雨的功夫,挺挺就过去了。” 诸葛尘不由分说拨开人群,拉着王重云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亭子。王重云死命想要离开,但诸葛尘就是不松手,让他半步都移动不了。今天他要教这个感官不错的穷书生一个道理:人,不能低头做事! 亭子里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很快那两个佩刀侍卫就走到了两人的面前轻蔑的说出了一个滚字。诸葛尘权当没听见,绕着亭子里面转悠了一圈自顾自的挑了一张长凳坐下。 同坐在长凳上的还有一个衣着讲究的青衣公子,那人正眼都没瞧诸葛尘,手执白棋鄙夷开口:“天下何时变了不成?区区贱民也能与我等坐在一起,真是笑话。” 对坐的那个人将黑棋敲在白棋一旁语气温和的安慰道:“朱兄不必在意,小鱼三两只蹦哒不到什么时候,等会自有苦头给他们吃。” 两个带刀侍卫走过来满面怒气的冲着诸葛尘吼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这里可不是你能待着的地方,以你的地位只配在外面淋雨,还想要坐在这里避雨?” 诸葛尘听后没有生气,面无表情的开口:“我什么身份?” 佩刀侍卫还没开口,一旁那个手执白棋的青衣公子插了一句:“贱民。” 说时迟那时快,诸葛尘起身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直接将他扇出了避雨的亭子。这样还不够,白衣少年如同飞鸿踏雪般一掠而出,右手并指成掌狠狠印在朱姓公子的胸膛上。等到这些做完后,瘫倒在地的朱姓公子仰天喷出一大口血,瞧着蜡黄的面色应该是搭了半条命进去。 做完这些的诸葛尘从人群自觉让出的一条路走回了避雨亭,与王重云挨着坐在了长凳上,只是三臂之内无人。 白衣少年倨傲的望着一楼的这些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之意:“这帮没有脊梁骨的货色,真该杀了!” 在诸葛尘拍飞那个朱姓公子时,二楼那个身份尊贵的小姑娘就已经盯上了他。不过这对于见惯了年轻俊杰的她也没什么好惊艳的,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只是抱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撒娇道:“二叔爷这人不会发疯杀了一楼的人?” 被唤作二叔爷的老者瞧了一眼自己这个鬼精的丫头笑开了口,连忙说道:“那是个聪明人,顶多给个唬人的下马威,不会动手杀人的。如果他真敢那么做,二叔爷我就宰了那个不懂规矩的小子。” 楼上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诸葛尘朗声向上喊道:“楼上的两位还望过来一叙,不然这些软骨头是真的会死的。” 说完诸葛尘就泼了面前茶杯的残茶,就着雨水涮过了杯子,笼袖饮茶。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楼上的老少二人才姗姗下到一楼。 诸葛尘头也不抬,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一直站着的王重云。可怜上了贼船的王重云只能战战兢兢的接过捧在手心,却根本不敢沾嘴。 诸葛尘瞧这王重云小女子的模样笑骂道:“给你你就喝,反正出了事你也逃不掉,还不如相信我能让他们低头。” 说完他举杯示意走在前面的二叔爷,又对后面的那个小姑娘眨了眨眼。小姑娘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就不再看他了,倒是那个二叔爷停下脚步捡了另外一张长凳坐下,也学着诸葛尘一般笼袖饮茶。还在一楼的其他人都靠向二叔爷这边,还没一会的功夫,就只有诸葛尘与王重云还在亭子的这边,剩下的全都挪了过去。有好几次王重云也想抛下自己这个才认识的便宜朋友,可到头来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人潮。 见惯了大场面的诸葛尘看着闭眼的王重云嗤笑出声,对面不明白真相的人群一下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白衣少年嫌吵,摘下腰间配剑向前挥出一道剑气,剑气在接近人群时逐渐溃散,被惊吓到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诸葛尘淡淡开口:“就说你们是群软骨头,难道我说错了?” 一众人也不敢开口,尤其是怕那个腰间配剑的白衣少年再劈来一道剑气,王家的掌上明珠自然有那位瞧这仙风道骨的老头护着,可自己这帮手无寸铁的可怜人就要遭殃了。 隔着几步远的二叔爷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示意众人安静,扭头冲着诸葛尘说道:“年轻人别那么大的火气,不然等到我这个年纪晓得害处也晚了。” 诸葛尘挑了挑眉,眯起暗含桃花的杏仁眸子不动声色的回答:“您老是在威胁我吗?” 早就白了头发的二叔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事情到了这份上也没有发火,语调平和的说道:“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只相信手里的那把铁剑,觉得世道再不平也不过是一剑的事。可等我大了,头发都白了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就算是江湖里的一条蛟龙,等游到稍深一点的地方就能明白,曾经的豪情壮志又算得了什么?同那些手握兵、权的朝廷大员相比,咱们这帮只剩下满腔热血值得一提的江湖人什么都不是!” 白衣少年摆了摆手示意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头闭嘴,还没等二叔爷反应过来,一把寒光凛冽的三尺青锋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眯起双眸的诸葛尘面色有些冰冷,轻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随即就在二叔爷的脖子上印上了一道血痕:“什么都不是?敢问你这位王家的鹰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夸夸其谈。本公子见过人间圣、天上仙,更见过无数让人瞠目结舌的场面,尚且不敢如此武断,你这个脊梁都丢了的世家走狗竟然敢说江湖人什么都不是!” 诸葛尘越想越气,一脚将二叔爷踹倒在旁,若非实在不想招惹是非早就一剑结果了这个口若悬河的老头。随后诸葛尘示意王重云将外面的人招呼进来避雨,而自己则走上了二楼凭栏观景。 他向外望去,细雨交织在一起顺着亭檐滑落形成一道帷幕,诸葛尘弹指划出两道剑气切开雨幕好让自己看的更真切些。也算读过几本圣贤书的少年听着楼下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就着斜风细雨的悦耳声音露出了淡淡笑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走上来的王家小姑娘。 “你想什么呢?”小姑娘嗓音轻柔的开口,把静静出神的诸葛尘扯了回来。不过对这个小姑娘半点好感都欠奉的白衣少年显然没有答话的打算,依旧是瞧着外面的景色。 小姑娘也不觉得尴尬,一步步的走到诸葛尘身边,紧挨着他也跟着看起景来。少年瞧了一眼托着香腮装作认真看风景的小姑娘摇头一笑,颇为无奈的说道:“不想看就别看了,我不会再对那个老头动手了。” 小姑娘伸手递过来一块糕点,笑不露齿。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两块,腮帮被撑的鼓鼓含糊道:“我不是为那个来的,纯粹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我叫王偌佳,你呢?” 有些饥饿的诸葛尘接过那块糕点,囫囵吞枣般的吃了进去。随后他摘下腰间别着的酒壶放到雨水里浇了浇,仰头灌了一大口说道:“诸葛尘。” 随后诸葛尘就不再言语,倒是活泼好动的王偌佳总是伸手指给他看这看那。 山雨就这么不急不缓的下着,等到楼下那帮同王重云一般的穷书生累了的时候,也就放下了手中的儒家经典,围在一张棋盘面前下棋。对围棋一窍不通的诸葛尘没有这份雅兴,仍旧是缩在二楼观景。其间一直是王偌佳为他讲解,倒像是一个的向导。 面色缓和许多的诸葛尘由衷称赞道:“没想到你的学识这么渊博,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到底是面皮薄的小姑娘,经不起夸赞的她脸上都泛起了潮红,害羞着说道:“谢谢你了。” 两人就这样你说我听一直到山雨渐停,而楼下的手谈也进行到了官子阶段。但诸葛尘无心关注楼下的风波暗涌,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块树林中冲天而起的众多飞鸟。 片刻后,一个上身赤裸的青年从山林深处走入了他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赤裸青年狰狞一笑,舔了舔嘴唇便向这边冲来。自知此战无法避免的诸葛尘一跃而下,放缓脚步走向那名赤裸青年。 怪不得早先他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寒意,原来是有个大妖在作祟。看情况这场突如其来的山雨都是这个大妖破镜引起的,而且这座亭子就是他刻意设下来的陷阱,用来破镜后能够填饱肚子。 若非他今日恰好在此这一行人还真要遭劫,一个二叔爷可不是那个大妖的对手。 诸葛尘拔剑出鞘,伸手接了一滴山雨从剑刃上抹过。 才降了雨的山里真是适合死妖的环境,他这样想着,战意盎然。 第4章 白衣佩剑名胶柱 王偌佳看着步步渐远的诸葛尘一脸茫然,刚想要下楼去追就被二叔爷一把拉住。本来她还想耍耍小脾气,直到对上二叔爷容不得商量的神情她才肯乖乖坐下,只是眼底依旧流转着浓浓的担心。 二叔爷瞧出来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那边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大妖,境界高的可怕,远不是我能够应付的。最可怕的是这个大妖才破镜,是最需要进补血食的时候,若非那个少年去阻拦,我们这群人都得死。” 王偌佳伸手揉了揉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轻声细语:“那他能对付那个大妖吗?” 二叔爷说的斩钉截铁:“虽然他比我要强,可还是抵不过那个大妖,应该是不能活下去了。不过他的死也不是没有价值,至少他拖住了那个大妖,咱家的高手马上就能赶来。” 小姑娘无喜无悲的哦了一声,又转身走回二楼,呆呆的望着诸葛尘离去的地方流泪。少女的第一次怀春就是这么奇妙的事,不知缘因何而起,但却知因何而落。 诸葛尘撩起长衫的下摆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他可不希望自己这身白衣被溅上泥点。纵使他这般小心翼翼,到头来还是溅上了几滴,让他心情大恶恨不得赶快杀了那个带着山雨破镜的大妖。 若非自己现如今跌镜跌的厉害,早就御剑削掉了那大妖的头颅。不过以现如今的天垒境界对上一个破开天垒人间称仙的顺运他还是能赢,只不过麻烦一些做不到抬手御剑斩杀罢了。 根本不明白谁才是待宰羔羊的赤裸大妖饶有兴致的看着步步紧逼的白衣少年嗤笑了一声,破镜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快感,还有对血食的渴望。现在的他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顺运,只有等他真正吃掉了如今的境界才有资格被尊称一声仙人。面前这个天垒宗师就是送上门来的血食,而且吃掉他的代价极小,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好了。等消化掉如今的境界再蛰伏个二三十年,等自己再次出山时,两忘峰,甚至是大衍的南部边境都得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走到离大妖只有三步远时,诸葛尘停下脚步。而始终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大妖全然没有察觉自己势在必得的血食已经靠近自己的身边,白衣下摆已经遍布泥点的诸葛尘一句话都没说就甩来一巴掌。到底是已经顺运的大妖,他下意识的向后挪了半步,刚巧躲过这掌。 大妖虽然躲过了一掌,可诸葛尘掌上带着的罡风还是在他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随着蓝色的血顺着伤口缓缓滴落,大妖也收起了轻视的目光,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蹬地一拳砸来。诸葛尘顾不上一直握着的白衣下摆,任由它垂落在已经漫起的雨水中,挑起剑锋迎了上去。 中途大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造型古怪嶙峋的大刀,猛然跳起一刀劈在诸葛尘横起的剑上。两人招式虽然平淡,但仍旧让的附近的雨水向天逆流,好一会才重落下,将诸葛尘的白衣浇了个透彻。 少年索性撕开这件白衣,也同大妖一般赤裸在这场越下越大的山雨中。 大妖撩起被雨打湿的额发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手中大刀崩开的口子,垂涎的望着诸葛尘的手中剑:“你那把剑什么来头?” 对敌一向不喜废话的诸葛尘这次也不例外,闪身来到大妖面前一剑斩出。一剑过后,面前不只有那道浩然剑气,还伴着激起的三尺水花。大妖不敢轻视那道剑意凝实的剑气,仗着自己境界稍高就直面劈了上去。 可以堪称快刀斩乱麻! 一合过后,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绕着乱战形成的大坑画圆,都不愿先卖破绽给对方可乘之机。 少顷,终于按捺不住心尖阴火的大妖以胳膊硬接了诸葛尘一剑为代价栖身来到少年右翼,显露出了自己的本体。一条五人长的大蟒就这样暴露在了诸葛尘的视线中,大蟒通体紫色,但鳞片上却泛着诡异的光芒。好在他也算的上是见多识广,不然这庞然大物带来的冲击还真有可能将他吓到。 大蟒人性化的吐了吐猩红的蛇信,口吐人言声如洪钟:“能逼出我的本体,也算的上你这条虫子的本事了,不过闹剧也该结束了。” 说完他就抬起硕大的头颅狠狠的向下砸来,若非诸葛尘早就料到,这一下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大妖修出人体确实不易,因而那些修为有成的大妖极少显露本体。原来的体魄虽然更具杀伤力,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易修行。 跃起在空中的诸葛尘听后遍观大蟒全身,挑衅似的轻语:“不是你更像小虫子一点吗?” 这句话彻彻底底点燃了大蟒的怒火,走上修行路的人皆知,天下蟒蛇一向自诩蛟龙遗种,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他们是妄想同蛟龙攀上关系的爬虫。不过这一点诸葛尘倒是没什么所谓,落到地上时还摊了摊手。 怒火中烧的大蟒鳞片翻飞,在诸葛尘面前扭曲出了诡异的形状。下一刻,数以万计的鳞片如利刃般飞射过来,将诸葛尘埋在了这片满是杀机的刀雨中,而被鳞片层层包围的少年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下一刻,诸葛尘倒持手中剑,任由第一层的鳞片割伤了自己的身体。他就这样站着,不动声色,起初大蟒还以为他是准备坐以待毙,可一道凛冽的剑气帮他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剑气精准的在大蟒的头颅上炸开了一道血花,痛的没有鳞片保护的大蟒嘶嘶叫个不停,赶忙收回了放出去的鳞片。被鳞片弄的遍体鳞伤的诸葛尘有些气短,缓缓提上一口新气便乘胜追击,沿着大蟒的背部飞速跑了上了,跳起一剑插在它的七寸上。大蟒本以为收回鳞片就可以高枕无忧,可它万万没有算到诸葛尘手里的剑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切开自己的鳞片。 受到重创的大蟒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凶性,一记甩尾命中诸葛尘的胸膛将他甩出去,砸倒了好几株参天大树。大蟒忍着疼痛勉强立起,轻蔑的看着不远处踉跄爬起的诸葛尘还没等开口,就吐出了一大口蓝血。 诸葛尘抹干嘴角的血迹,朝着痛的满地打滚的大蟒笑出了声音。他收剑入鞘挂在腰间,轻轻拍了拍乌青色的剑鞘,倚着树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大蟒几次想要反扑,可已经被戳穿七寸的它只能感受刀绞般的剧痛而动弹不得。片刻后它又重变回了人形,只是胸膛上出现了致命的贯穿伤。 避雨亭处,连同王重云在内那帮穷书生又被赶了出来。 山雨转大,噼里啪啦的浇在他们身上。几步远的距离,那边是茶香浓郁的亭子,这边就只有举着箧子遮雨的可怜人。 王重云看了一眼诸葛尘消失的方向,微张嘴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头埋在了箧子下面。 身处避雨亭二楼的王偌佳收起瞧向楼下的视线,接过二叔爷递过来的清茶,捧在手心取暖。一旁坐着的那个中年人怜爱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起身来到拦边望向人妖大战的地方开口说道:“我觉得那个白衣少年应该不会被大妖杀死。” 二叔爷被这句话惊的猛然抬头,口气谦卑的说道:“三爷,此话怎讲?”被称作三爷的中年人背起双手在二楼踱起了步,漫不经心的回答:“老爷子好像知道什么隐秘,决定让那个年轻人代表咱家去万族会,而且还是前两天突然定下来的。实话跟你说了,家族里现在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听说这个年轻人要经过南部边境,刻意在那里安排了人,而且给了死命令,务必要将他请回家族。就算你们现在没有遇到他,过些日子你们也能够在家族里遇到。我不信老爷子要的人会死在这里,哪怕是越境死斗。” 说完他又揉了揉王偌佳的头,撑开放在地上的油纸伞,下楼消失在了雨幕中。临走之前,他还把淋雨的众人叫回了避雨亭,回头说道:“等那个年轻人回来时一定要留住他。” 小姑娘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头发说着:“没想到三叔人这么好,平时还真看不出来呢。” 二叔爷递来一把梳子,又取出一面铜镜立在王偌佳的面前唏嘘道:“二爷这哪里是心肠好啊,这叫收买人心。你可得学着点,以后用得着。” 小姑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拿下巴抵住栏杆瞧着外面,不再理满嘴教条的二叔爷了。 诸葛尘看着被自己伤口流出的血染红的水潭暗骂了一声该死,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勉强站起,默默的看了一眼濒临死亡的大妖,思索着该不该走上前一剑结果了他。 大妖自知今日难逃一死,索性看开了,回光返照般的开口说道:“今日我栽在你手上算我倒霉,也算你有本事,但我不单单是输给了你,也是输给了你的剑。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剑叫什么,为什么它能够那么轻易就刺穿我身上的鳞片,而且刺出的伤口根本不能愈合。” 诸葛尘走上前去,以手为刀一下切掉了大妖的头颅,望着他的尸体说道:“我不是这片天下的人,哪怕我说了你也不会知道。不过看你死的那么委屈,就告诉你好了。剑名胶柱,百器榜榜眼位。是我相依为命的老伙计,也是我身上唯二从上面带下来的物件。”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抹了抹身上的泥水,不小心碰到了胸口那处最深的伤口,痛的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那条死后显化本体的大蟒身上。 随后他忍着剧痛剥来一块蟒蛇皮挡雨,用自己仅剩的力气扯着大蟒向避雨亭走去,本来很短的路程如今已经筋疲力尽的他走的很慢,好半天才看到了避雨亭翘起的房檐。 这时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向前无力的抓了抓,整个人砸在面前的水坑中,昏了过去。 第5章 众生其实皆蝼蚁 诸葛尘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人们,无端的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周遭既没有山雨也没有大妖,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世界,他漫无边际的想着。 一个美丽的女子扭着婀娜的身段向他款款走过坐在他身边,伸手递过一个盛满沏好清茶的茶杯。接过茶杯的诸葛尘露出和熙的笑容,放在嘴边吹了吹。 脚下的决斗场传来阵阵呐喊,仍旧是一袭白衣的少年伸出头向下望去,正巧看到两个青年的刀剑撞到了一起,引来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吱声。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有点想不通看台上的那些人怎么会那么兴奋,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挨着他坐着的那个美丽女子拿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胳膊,等他转头时掏出一串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还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可这里的环境太嘈杂了,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诸葛尘闻着身边女子带来的缭绕香风,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继续看向脚下的决斗场。 此时决斗场上的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可这里的规矩不允许他们停止战斗,从他们踏上决斗场的那一霎那结局已经注定,最多只有一个人能走下决斗场。纵使他们精疲力尽,也只能压榨潜能手提兵器继续对拼。 本来胶着的战局在下一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一名男子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一下子将剑插入了另一名的胸膛,又不解恨似的连插了数下才仰天长啸跌跌撞撞的走下了决战台,而周围的观众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诸葛尘的视线掠过已经沸腾的观众,无声的笑笑,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桃子一边吃着一边含糊说道:“仙儿你给本公子说说看,决斗场上那个持剑青年怎么就突然发狠杀了另外一个?” 指尖绕着自己垂落青丝的仙儿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唉。” 瞧出了她小心思的诸葛尘放下手里吃剩一半的桃子,把手放从身前流淌着的清水中洗了洗,一把扳过仙儿那张好似九天仙女的绝美面庞说道:“实话实说,不然本公子要生气了。” 本来仙儿还想胡说几句糊弄过去,可对上诸葛尘的脸才说了实话:“论实力那个持剑青年本不如那个拿刀的,可拿刀的是个蠢货,根本不懂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这才死在了剑下。” 诸葛尘抖起飘摇的大袖,轻轻鼓了两下掌玩笑说道:“说的不错,能把一个本该被看添香的丫头带成一个眼界不低的谋略家,想来这天上天就只有本公子一个人能够做到了,只是不知道算不算暴敛天物。” 仙儿附和道:“那是,仙儿能有今天的舒服日子都是公子的功劳。更何况在这天上天的年轻一代中,有实力执牛耳的唯有公子一个而已!” 诸葛尘听了这话,眯起眼睛深深的望了一眼更高的天上自言自语:“这还不够,在那帮人眼中恐怕连我也只是个上了决定场的持剑青年,逃不过任他们摆布的命运。果然在你们眼中众生其实皆蝼蚁吗?真是让人想想都恼火。” 仙儿没听清诸葛尘说的话,轻声问了一句:“公子你说什么?” “没事,跟外面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备好座驾,我要回诸葛家。”他丢掉一直握在左手的茶杯,骂道:“再安排人问问这家决斗场的主人,怎么给本公子上的茶能这么难喝,快苦死我了。” 说完他就转身顺着人潮离开了,如鹤立鸡群。 从床上悠悠醒转的诸葛尘望了望头上的屋顶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他自嘲的笑了笑,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还是忘不掉之前的日子后坐了起来。 他这一坐不要紧,可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崩开了,霎那将被褥染红了大片。门外候着的几个侍女听到里面的动静推门小步跑了进来,正巧看到一丝不挂的诸葛尘拿着桌子上的止血膏往自己的身上涂抹。几个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男人酮体的侍女哪见过这种场面,纷纷捂起了自己涨红的脸颊,转过身去不看赤裸的诸葛尘。 领头的那名梳着羊角辫的侍女紧张的开口:“公子您还是快点穿上衣服,不然我们还怎么服侍您啊。” 诸葛尘答应了一声,也顾不上疼痛,凭空抓来一件宽松的白衣穿上:“你们回头,我穿完了。” 几个侍女战战兢兢的回了头,瞧着穿上衣服的诸葛尘自然没有了先前的娇羞,赶紧端上茶点与水果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 肚子有些饿的诸葛尘伸手拿起一块瞧着精致的点心边吃边问:“这里是哪里,我又是怎么会一丝不挂在床上睡着的啊?” 梳着羊角辫的侍女不敢对这位自家小姐口中的贵客有丝毫怠慢,连忙回答:“这里是王家在边境的府邸,也是大柱国巡视南部边境时居住的地方。至于您之后的问题我们就回答不了了,我们是真不知道,还望您不要生气。” 说完这话的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回答引起了贵客的不满。她可是晓得这些贵客有多么残忍,前些日子里跟她关系最好的另一个侍女就是死在了一位贵客的手中,而且死相惨不忍睹至今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的她生怕自己也会在不经意间惹恼贵客,落得一样凄惨得下场。 好巧不巧,饥饿的诸葛尘由于吃的有些着急,忍不住咳了一声,吓得如惊弓之鸟般的侍女一下跪坐在地哭出了声。不明就里的诸葛尘赶紧放下即将送入嘴里的茶点,扶起了哭成泪人的侍女轻声安慰:“是有什么伤心事吗?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受多了。” 侍女犹如被针扎一样向后撤步站了起来,壮着胆子看着面前的俊秀男子不敢说话,只是小声抽泣。 无可奈何的诸葛尘拿起桌子上的一块干净手帕替侍女抹掉脸上的眼泪,玩笑着说:“我都帮你擦干净了,你可不要再哭了,能让我擦眼泪的姑娘可不多啊。” 羊角辫侍女破涕为笑,但又觉得失了分寸,赶紧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说道:“公子您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门外一直有我们几个候着。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退下了,小姐吩咐过了,等您醒来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诸葛尘哦了一声,缓着身子坐在床上背对着侍女们依次解开扣子并涂上了止血的药膏。等到那几个侍女轻轻关上了房门,少年才转过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方式坐着,又把白玉瓶装着的药膏随意的扔在桌子上。 事到如今他还不清楚王家的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莫不是想要他这个可斩顺运大妖的小子当个上门女婿?诸葛尘摇了摇头,不认为在大衍如日中天的王家能做出这种惹人耻笑的事。 王大柱国本就出身军旅立下无数战功,而且最难得的还是深得大衍圣上的欢心。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对王家有过偏向的照顾,可对于这么一尊庞然大物来说,放任不管就是最好的照顾。就这一点,便可以看出大柱国与那位圣上是何等的君臣相宜。 但这些藏在两人心里的香火情毕竟延续不到下一代的心里,保不准下一任皇帝就做得出卸磨杀驴这个任何皇帝都做得得心应手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小姑娘王偌佳嫁给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才能安稳把这一代的香火情传给子孙辈。 对这些官场道理了解透彻的诸葛尘自然明白形如此类不光彩的事情,所以他在两忘峰避雨亭二楼见到小姑娘时才没有那么恼怒。毕竟对方也是可怜人,而且诸葛尘也实在没有办法把火气撒在那么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身上。 诸葛尘闭目养神漫无边际的想着,等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两人推门走入。打头的是一脸兴奋的王偌佳,后面跟着的是一个诸葛尘未曾谋面的中年人。 少年的视线越过两人,瞧向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倒是中年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你就是诸葛尘,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么年轻就能手刃顺运境界的大妖,日后必定是指点天下的人物。” 诸葛尘故作腼腆的笑了笑,谦虚的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在王家这般底蕴深厚到随便拿出一人都是顺运仙人的家族中小子可不敢厚颜说什么指点天下,只是不知您们把我请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中年人便是先前来避雨亭想要对抗大妖的三爷,此时他瞳孔收缩,猜不出面前的白衣男子是如何看穿他修为的。要知道他不仅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而且还专门压制了自己的修为,怕的就是让少年感觉到不舒服而拒绝整个王家的请求。 王偌佳见到场面这么剑拔弩张,赶紧出来打圆场:“本来遇到那个大妖的就应该是我们,但你却因此而受了伤,若是这样我们王家还不表示一下的话岂不沦为了其他人的笑柄?再说了,王家确实有事想求你帮忙,所以才私自决定把你带到边境上的王府养伤,你就不要因此生气了好不好?” 诸葛尘有些受不了小姑娘的撒娇样子,伸手打住说道:“我没生气,与其纠结这一点还不如说一说想要求我帮什么忙。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可能有些潜力,但连你们王家都搞不定的事恕我也无能为力。” 王偌佳也没想到诸葛尘拒绝的这么干脆,求助的看了一眼三爷。三爷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碎瓷片伸到诸葛尘眼底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或者是跟其类似的东西。” 接过碎瓷片的诸葛尘把它拿到阳光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摇了摇头:“没见过。” 三爷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万族会?” 诸葛尘又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是一个没有家族的闲散野修,怎么可能听说过万族会这种东西。” 话说到这里三爷总算开门见山的说道:“王家的请求就是想让诸葛公子代替王家其中一人去参加这一届的万族会。” 听了这话的诸葛尘走到三爷的面前,眯着眼俯视矮他一头的三爷,带着疑问的语气开口:“万族会,那是什么?” 三爷开口说道:“万族会就是各大家族争夺排名的时候,之所以叫万族会就是形容参加的家族太多了。既有帝王将相的家族,又有修行宗门的参与,可以说是一场空前的盛事。而且为了公平起见还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各家族派出的人选不能超过二十五岁,所以万族会也是年轻一代间的较量。因此最后不仅会排出家族的名次,同样会排出年轻一代的名次。” 听后的诸葛尘问道:“就这些了,没有点奖励什么的?” 三爷看着诸葛尘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根本猜不透这个少年,只能无奈的说道:“当然有了,不过只有排名极高才有机会获得。前十可以直接进入四大书院中的一个,前三可以获得一次凭悟性争夺灌顶的机会,只有状元一人可以得到最高的奖励。今年的奖励好像是苦海学院的无涯莲,虽然比上前两届的稍微差了一点,但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奖励了。” “无涯莲?”诸葛尘小声呢喃,而后冲着两人开口说道:“看来还真要答应你们这个请求了。那万族会什么时候开始,又在哪里举行啊?若是距离开始时间还长的话我想先离开一段时间去办一件事。” 三爷也没想到少年答应的这么爽利,但他自然乐见如此。细细思考了一下,他开口说道:“大概下个月就要开始了,诸葛公子还是先在府上待上一段时间比较好。至于万族会,这一届应该是在大商都城举行,您刚好可以顺路去办事。” 诸葛尘点了点头,觉得如此也好,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王偌佳瞧着少年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这么多的天才汇聚一堂,你有信心夺得名次吗?” 诸葛尘笑笑:“既然你们选择了我就应该相信我啊,天才又如何?众生其实皆蝼蚁的道理你没听过?” 王偌佳翻了翻白眼,不去看一旁坐着也没有正形的白衣少年冷哼一声说道:“照你这么说你不也是众多蝼蚁中的一个吗?” “怎么会?”诸葛尘大咧咧的说道:“我又不是众生中的一个。” 说完他就在王家两人的目瞪口呆中下了逐客令,而后旁若无人的解开长衫的扣子,卧在床上闭起了双目。 第6章 拳即使理 翌日清晨,诸葛尘收拾好了自己的床铺后便端起一杯沏好的清茶出门散步。在门外候着的侍女见到他后都低下头来深深施了一个万福,诸葛尘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拘谨后便扬长而去。 仍旧是一袭白衣的少年慢慢的在长廊上走着,一路上遇到的王府下人都自觉的让开道路,等到他走过去便在背后指指点点,净是些嫉妒催产的风凉话。好在少年算得上心胸宽广,虽然对那些下人的言论没有丝毫在意,可还是回头冲着他们眯眼一笑才继续向前走去。 被这一笑吓的胆战心惊的下人赶忙闭紧了自己的嘴,别过视线转身干活。 一直跟在诸葛尘身后的羊角辫侍女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觉有些不妥,又慌忙捂住了嘴。 诸葛尘刻意放缓了脚步,同侍女走在一起漫不经心的说道:“想笑就笑,这么忍着多难受啊。” 侍女不敢跟主子并肩而行,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知道公子您心肠好,跟其他那些道貌岸然的贵客不同,可您还是不要这样了。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您这么做的话难免会让我落人口舌。希望您就把我当成一个下人使唤,反正我也就是个下人的命。” 诸葛尘哦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上去,把侍女甩在身后轻飘飘的开口:“这样总行了。” 侍女点了点头,照着诸葛尘的步子跟着,不慢不快。 等到两人出了长廊,少年杯子里的那点茶水也就喝干净了。他回头将空杯交给了侍女后又折下一朵小黄花插在侍女鬓角,自顾自的说:“这样好看,小姑娘总得打扮打扮才能看的过眼。” 羞红了脸的侍女定定的站在那里,刚想拿掉小黄花却又被诸葛尘伸手阻止。面前的白衣少年裂开了嘴,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戴上的,摘了干嘛?” 侍女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诸葛尘不给这个机会,斩钉截铁的说道:“有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吩咐下去的,我看谁敢因为这事责罚你。” “哎呦呦,这是哪里来的英雄啊,勾搭姑娘都不先看看成色,饥不择食吗?” 诸葛尘顺着声音望去,在湖心亭处看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穿着绸缎面料的长衫,右手折扇轻摇。若不是长相尖嘴猴腮,太过刻薄,就连诸葛尘都觉得此人算得上翩翩公子。 诸葛尘懒得搭理没事找事的尖嘴少年,抬脚走上一条幽静的小路。可湖心亭的少年仍是不识趣,还在那里胡乱嘟囔:“王家看得起你那是你的荣幸,别总端着架子好像自己是天上的谪仙一样,其实也就是贱民一个。还有你身边的侍女也是,贱民配荡女,真是绝配。” 马上要走入小径的诸葛尘回头瞧了一眼,抖了抖大袖,三步并作两步的掠过湖面来到湖心亭,朝着口无禁忌的少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诸葛尘尤不解气,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说道:“刚才你说的很过瘾?那你过瘾了是不是也得让我过一过,怎么了?继续说啊,别停啊!” 一句话的工夫,诸葛尘将少年从亭子这头打到那头,又抓住他的大腿将他浸到湖里,狠狠的折磨一顿才将已经如同死猪的少年扔到了亭子里。 委屈的抹起眼泪的少年没点眼色,带着哭腔恶狠狠的说道:“敢在王家打我,你死定了。” 本来还想走的诸葛尘听到着话笑眯眯的俯下身来轻轻拍着少年肿起的脸,疑惑的哦了一声,抬头朝着急忙跑来的侍女问道:“他是谁啊?”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附在诸葛尘的耳边小声说:“他是二爷那一脉的长子,整天只知道惹是生非,没什么本事。不过他跟大爷那一脉的几个儿子十分要好,您打了他想来那几个不会善罢甘休。” “善罢甘休?”诸葛尘先是拿过放在桌子上的折扇摔在少年的脸上,而后坐在临湖的长椅上望着被他打的不成人样的少年说道:“那就让他们来,反正来几个都是跟这小子一样的下场。” 说完他捡起盘子里的葡萄一颗颗的抛到空中后接在嘴里,拿舌尖剥出里面的葡萄肉。几步远的少年挣扎着爬起,拿余光瞟着诸葛尘,确认对方没有望向自己这边后撒丫子就要逃跑。 始终没有反应的诸葛尘当空一抓,奔跑的少年就好像被扼住了喉咙,动弹不得。少年死命想要摆脱,可双方差距实在太大,最后他还是被丢进了河里,成了个落汤鸡。 使劲在初春的冷水里扑腾的少年被捞起来时已经被冻的嘴唇发紫,而面无表情的诸葛尘只是淡淡的说道:“怎么你那几个兄弟还没来啊,我还等着人陪我练手呢。” 少年咬牙切齿道:“你这么嚣张就不怕走不出去王府吗?说到底你都是一个外人,敢这么辱我,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你的全家。” 诸葛尘飞起一脚将少年再次踢回湖水中,语气冰冷的说道:“你要杀我全家我没有意见,只要你有这个能力我没准还要感谢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你想要杀我的心思暴露的这么彻底,这么做真的会死的。” 少年盯着诸葛尘逐渐阴暗下去的目光,失去了继续放狠话的勇气。直觉告诉他,若是自己仍旧执迷不悟,面前的白衣少年真的会拔出腰间的佩剑杀了自己,不论自己是不是王家的嫡系血脉。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传入亭内,诸葛尘扔下浸泡在湖水里的少年走了出去。 亭子的出口是一条不算宽的木桥,此时此刻,木桥这边是手拎一串葡萄的诸葛尘,那边是几个比他稍大一些的青年。 诸葛尘没理其他几个脚步虚浮的青年,只是挑衅似的指了指打头的那个,示意对方有什么事情手上见真章。 他从王偌佳的嘴里听说过这个叫王乾的人,按照王偌佳的说法他也是要跟自己一起参加万族会的。此人年龄不小,过了今年就是二十五了,正好可以代表自己的家族参加这届的万族会。最关键的是占了年龄的优势,修为也是不低,只差一步就可以跻身顺运,算得上王家这一辈的年轻俊杰。 对于这样的人诸葛尘倒是没什么所谓,毫不相干的两人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可要是对方偏要找个由头与他较量一番。那向来不怕麻烦的诸葛尘就更没什么要说的了,左右都是另一个顺运大妖的下场。哪怕在王家的府邸他确实不愿出手杀人,可他有大把的手段能让这种自讨没趣的人生不如死。 两人之间没太多言语,一个本就存了战意的青年见到自己的堂弟被人欺负自然要借题发挥,他连问都没问便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一柄长刀,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王乾手中长刀狂舞,但仍旧伤不了诸葛尘丝毫,甚至没有逼出诸葛尘的胶柱剑。 王家青年哦了一声,在刹那变换自己的刀法路数,由急转缓,一刀接一刀的劈向诸葛尘的掌心。仍旧是满面笑容的少年应对起来十分从容,抓住王乾换气的拖沓契机一拳砸下,仅仅一击便将瞧上去不可一世的青年砸飞了出去,落在了湖边的岸上。 诸葛尘乘胜追击,踏着木桥来到岸边以掌代剑戳向王乾的心肺。慌乱中找不出应对方法的王乾只能选择硬抗,本就因为方才气机紊乱的他吐出一口噎在喉咙处的淤血,不甘的看向负手而立的白衣青年。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白衣男子究竟有多强,难怪自己的家族一定要请他占据一个名额参加万族会。可话虽这么说,王乾不认为自己就比其弱了,也许是自己的方法不对也说不定? 自我安慰过后,他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定在那里等着诸葛尘出手进攻。 缓缓摇了摇头的诸葛尘嘴上嘟囔了一句愚蠢,便一步接着一步向这边走来,而且每走上一步身后背负着的气机就凝实半分,等到走到王乾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堪称恐怖的境地。 才明白自己又犯了一个大错的王乾晓得为时已晚,干脆放弃了抵抗,将手中的长刀插在地上,希冀白衣青年能够停手。 片刻后,以两人为中心的气浪吹皱了湖面。等到漫天的灰土散去时,只看见倒地不起的王乾在大口的咳血。 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诸葛尘走上前去一脚踢开插在王乾身边的长刀说道:“原来跟我一起参加万族会的人就这么点本事,难怪王家要来请我,还真是事出有因啊。” 说完这句给大家听的话,他又凑到王乾耳边轻声开口:“废物!” 气愤不已的王乾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本想拔刀起身再战,可没了兴趣的诸葛尘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掌拍在王乾头顶,将这个青年拍晕了过去。 诸葛尘拍了拍手,带着羊角辫侍女转身离去。只不过没有再回湖心亭,而是去向了先前踏足的小径。白衣少年走在前面,轻飘飘的开口:“你们要帮着找场子的那个人还在湖里浮这呢,奉劝你们还是早点将他捞上来,初春的水可不暖和。” 几个一起过来的青年当即分成两拨,一拨从湖水里把丢了半条命的少年拉了上来,另一拨抬着昏迷不醒的王乾赶紧离开诸葛尘的视线。 羊角辫侍女瞧着这帮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纨绔,崇拜的对诸葛尘说道:“公子你真厉害,连王乾这样的王府骄子都能轻松击败。” 白衣少年笑而不语,仍旧低头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慢慢踱步。等到他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时才皱眉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游说他参加万族会的二爷。 诸葛尘抢先一步开口:“二爷来这里是要兴师问罪?依我看还是不必了,咱们就是一锤子买卖的关系,何必将你们府上的道理强加给我?” 二爷瞪着诸葛尘,一声不响的震袖离去。 跟在二爷后面的王偌佳朝着诸葛尘比了一个鬼脸,俏皮的说道:“你可误会了,二爷一向公道,不然也不会理睬那些避雨亭外的穷书生。他是想要去湖边看看你,省的你惹出更大的麻烦来让他收场。” 诸葛尘故作茫然的玩笑道:“合着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你可要帮我在二爷面前美言几句,不然他还不得给我小鞋穿?” 小姑娘给了诸葛尘一个自认风情万种的白眼,伸手挥退了一旁的羊角辫侍女说道:“那可得看你表现的如何了。”说完她就小鸟依人的扯住诸葛尘的胳膊靠了上去,“走,陪我进城逛一圈。” 第7章 剑起昆仑落泰山 被扯住胳膊浑身不自在的诸葛尘盯了王偌佳一会,见小姑娘嬉皮笑脸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也就顺着她了。 出了王府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说巧不巧,马夫就是头发斑白的二叔爷。 二叔爷一见诸葛尘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小子就不能本分点,才来一天就差点闹出人命,要是真给你待上个一年半载还不得把这王府拆了。” 平常与人讲话向来是没什么锐气的少年笑着摆了摆手:“二叔爷大可安心,不会待那么长时间的。” 二叔爷叹了一口气,对早就坐在车里的王偌佳说了一句坐稳后就扬起了手中的马鞭。不喜坐车的诸葛尘干脆骑在其中一匹马上,优哉游哉的哼起了家乡的童谣。 自己坐在车里的小姑娘大概觉得寂寞,掀开帘子从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看到哼着乡谣的诸葛尘壮着胆子挪了过去,抱着诸葛尘也骑在了那匹枣红色的马上。 那马可能吃不住力气,焦躁的几次想要把马背上的两人摔在地上,直到二叔爷扬起了辫子它才乖乖的跑起步来。 手持长鞭的二叔爷瞧着左前方的两人气的头发直颤,几次想要把鞭子抽在诸葛尘身上,可想了想只能作罢,只能在心里求神拜佛保佑自家小姐不要着了白衣青年的道,他可明白以两人萍水相逢的关系是不可能发生关系的道理。 一路上诸葛尘与王偌佳有说有笑,玩的不亦乐乎。可怜坐在两人身后的二叔爷只能闭起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马车走的不快,到了晌午时分还没有进城。一行三人索性进了路旁的一座破庙,就着酒水吃着带来的干粮充饥。 二叔爷盯着座上金光暗淡的大佛揉了揉眼睛,有些失魂落魄,连手上拿着的那壶酒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 诸葛尘俯身捡起地上的酒壶与二叔爷并肩站着,也跟着看起了大佛。 二叔爷长吁短叹:“想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这里是何等的气派,可如今却落魄到这般田地,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喝着酒壶里酒水的诸葛尘附和道:“谁说不是啊,不过向二叔爷这般年岁的人间宗师还是会为情字苦恼?” 被猜透心思的二叔爷白了一眼诸葛尘,干脆说出了心里话:“当年我还是个小娃的时候便是家族里的精英了,若是正常发展的话现在我起码也是窥探天命的仙人。可世事难料,十二岁那年我跟着家里人来到边境进了这座当时还十分气派的寺庙,见到了一个小姑娘。” 诸葛尘插话道:“然后您老爱上了她?” 二叔爷老脸微红,但也不否认,只是瞪了一眼犯贫的白衣少年继续说道:“谈不上爱,年少时的男女之情大多是懵懂无知,最多算得上喜欢,离爱还差的远了。” 说到这里起兴的二叔爷夺过诸葛尘手里的酒壶,猛的灌了一口说道:“你小子别看我现在这幅模样,我年轻的时候那也称得上一声丰神俊朗,跟你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让,最关键的一点是我是王家的嫡系血脉,想要搞定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还不简单?” 情绪激动的二叔爷慢慢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瞧了一眼听的入神的诸葛尘。 白衣少年翻身上到了大佛的座上,又笔直窜起,盘腿坐在大佛头顶说道:“然后呢?” 仰望佛顶的二叔爷其实没了继续说的兴致,可既然有人愿意听,他就不能不说吊胃口:“后来就简单了,临走时我跟她说等她再大一些就来娶她,可谁想到这是最后一别。南部边境本来就不安定,那年大商突然发难进攻边境,一度杀到大衍腹地。这座还算香火兴旺的寺庙也是毁在那场战争中,而我也再没见过那个姑娘。” 白衣少年敲着大佛,轻微的颤鸣飘荡在破庙里。他摸来腰间的酒壶,抿了一口说道:“那曾经喜欢过那个姑娘的您,真正爱过她吗?” 二叔爷苦笑一声,回答的十分斩钉截铁:“怎么能不爱呢。我问你一句,对于天下修行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诸葛尘毫不犹豫的说道:“大道。” 摸来一张毯子坐下的二叔爷继续说:“因为她我连大道都放弃了,你说我爱不爱她?” 白衣少年纵身跃下,径直走过二叔爷的身边,开口说道:“懂了。” 一旁的王偌佳听的云里雾里,但见到二叔爷一脸难过的神情便知趣的没去问,想问诸葛尘又去不到那么高的佛顶。可算等到诸葛尘下来的她跑过来问道:“你们再说什么啊?” 诸葛尘故作神秘的一笑:“等你再长大点就明白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二叔爷还不得杀了我。” 说完白衣少年转头望向那个头发早就花白的老头子,真诚的说道:“先前两忘峰的事,是小子多有得罪了。” 二叔爷哈哈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哪用得着这么客气,而且我也不认为当时的你做的有多错,只是手法有些刚烈罢了。不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有冲劲多了,可有一点还是要承认的,你自称公子的时候可真有那么一份不可多得的写意风流。跟老头子我透个底,你究竟是哪家的龙凤,我可不信寻常家庭能造就你这么个有趣的小子。” 全当好话听进去的诸葛尘露出了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笑容带着王偌佳走出了寺庙,紧跟在后的二叔爷暗道了一声奇了怪哉在两人的后面上了马车。 这次诸葛尘倒是没再坐在马背上,而是躺在了车里的小床上睡了过去。倒是一直黏着诸葛尘的小姑娘留下少年一人躺在床上,自己跟着二叔爷坐在了外面。 小姑娘扯着拴在马鞍上的缰绳摇了起来,一边摇着一边说:“二叔爷你说诸葛他喜没喜欢上我。” 专心驾马的二叔爷心不在焉的回答:“我觉得不太可能,那小子潭子里的水可深着呢,哪是我能够看透的。再说了,二叔爷看得出你也没有多喜欢他,何苦难为自己啊?” 小姑娘委屈的嘟囔道:“诸葛再不好也总强过你们口中的那个皇子,我可不想嫁给一个书呆子。” 懒得搭理这笔糊涂账的二叔爷闭口不再说话,自讨没趣的王偌佳生气的哼了一声,起身回到了车里,正好看到本该睡着但是却卧在床上笑望着她的诸葛尘。 有些害羞的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踢掉脚上的鞋子跳上诸葛尘的床,跟着少年卧在了一起。 被小姑娘逗笑的诸葛尘捧腹调侃道:“都说爱情能让人变得勇敢,看来咱们两个间的也算是爱情了。” 明白面前白衣少年已经知晓一切了的小姑娘转过身来,故作含情脉脉的盯着诸葛尘的眼睛说道:“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要不你就收了我。” 诸葛尘望着面前吹弹可破的少女苦笑不已,刻意向后挪了半分说道:“打住,姑娘请” 诸葛尘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喧闹声就传进了两人的耳朵,而且听着还挺激烈。两人赶紧穿上鞋走了出去,看到了正在与人争论的面红耳赤的二叔爷。 诸葛尘向前望去,看到一个鲜衣怒马的白衣公子哥端坐在一匹白马,神色轻蔑的瞧着这边的三人。 最喜穿白衣却又最不喜别人穿白衣的诸葛尘与那位公子四目相对,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屑,若不是王偌佳一直拉着他的袖子,诸葛尘早就拧掉了对面的脖子。 谁叫他向来不讲道理,而且那人还那般嚣张。 小姑娘生怕身边的白衣少年惹出什么争端,赶紧拉住他的手低声说道:“那个人我见过,叫慕容秋,是大商那边一个大家族的嫡系,将来也是要参加万族会的,等到那时候你再收拾他也不迟。” 不再绷紧身体蓄势待发的诸葛尘说道:“那个家族应该比王家势大,不然能让你们这么忍气吞声。” “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可真累。”小姑娘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回答:“除去稳占前四席的四大皇室,这家伙的慕容家族不是在第五就是在第六。反正接下来的名次都是大商的内斗,向来没有其他家族什么事。” 端坐马上的慕容子弟翻身而下来到了二叔爷和另一个人的面前,一把推开了二叔爷说道:“你这老东西怎么这么给脸不要脸,都说了我们不是大衍人士,怎么晓得你们国家官道上的规矩?在我们大商一直都是别人给本公子让路,从来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 诸葛尘跳下马车拉着了马上跌倒的二叔爷,直视那个跋扈的慕容子弟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叫慕容秋,好好活下去,万族会上你会很开心的。” 慕容子弟伸手把身后要冲上前的侍卫拦下,瞧着面色不改的诸葛尘说道:“哦?敢问这位口出狂言的义士叫什么,又代表哪个家族参加万族会?” 诸葛尘摘下腰间佩剑,搭在慕容子弟的脖子上朗声说道:“说这种话很没有意思,你今天不就是为我而来的吗,真当我不知道?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十息之内若还是让我看见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是我的剑下亡魂!这便是我的道理。” 慕容秋哈哈大笑,不急不缓的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刃,绕着诸葛尘开口数数。等到数到十的时候,他从身边一个侍卫的手中接过一把大戟猛的劈向白衣少年。 诸葛尘冲王偌佳无可奈何的一笑,持剑迎了上去。 满面战意的慕容秋疯魔般的说道:“你猜的没错,本公子今天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万族会不是什么宵小都能参加的,现在带着这个本公子的道理死!” 慕容秋说着把大戟舞的密不透风,自古以来耍得一手好戟的都是沙场上冲锋陷阵的万人敌,而且也擅长捉对厮杀。诸葛尘就认识一个使大戟的修士,那把大戟若是真挥舞起来,等到风头正盛的时候连他都要退避三分。但是慕容秋耍的就不那么好了,有好几次都险些被诸葛尘抓住空子,若不是身上袍子颇有些门道早就被刺出好几个血洞了。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了好几个来回,大多都是戟攻剑守,向来挥起剑来都是滴水不漏的诸葛尘倒没耗费太多的心神,反观嚣张的慕容秋却越来越吃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诸葛尘掐准时机,把剑紧贴手臂顺着大戟便绕了上去,借着慕容秋的腰间轻轻一抽,割开了他那颇有些门道的白袍。 诸葛尘乘胜追击,飞身踏下大戟借机递出一招。 昆仑剑! 只是一个换气的功夫,两座气势磅礴的巍峨高峰在诸葛尘的两侧缓缓浮现,随之一起到来还有自他脚下生起的罡风。 两座高峰分别是昆仑与泰山,不过并不属于这片天下。一想到这记剑招还妙手偶得自破镜顺运时他有些短暂的失神,随后携着让人窒息的威势猛然落下,将两座让人仰止的高山压在了慕容秋的身上,更是压在了他的心头。 受到猛烈冲击的慕容秋飞出了好远重重砸在了地上,诸葛尘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俯视着他说道:“这就是我的道理,你懂了吗?” 说着他拍了拍手中的胶柱剑柄,将剑尖搭在慕容秋的胸膛上一点点的滑动。 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的慕容秋痛的无声嘶吼,眼神里的怨毒恨不得将白衣少年抽筋拔骨。自知日后必然是不死不休的诸葛尘更是干脆,手上的力道不仅加重了几分,更是戳穿了对方的胳膊。 做完一切的诸葛尘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跟你讲的道理你可以不听,这都没关系,毕竟我还不是孤家寡人,起码有这柄剑陪着呢。你今天的所得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得我。” 说完话的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一脚踢在慕容秋的肋骨上骂道:“你这样的货色还敢自称公子,真他娘的丢人。” 说完他就骑上了本该是慕容秋的马向后吆喝了一声:“二叔爷该走了,这场面看着心烦。” 早就没了先前因被羞辱却又无力回击而愤懑的二叔爷快活的回答:“得嘞!” 第8章 子时提灯不见路 等到三人到了城墙底下的时候刚好是最热闹的傍晚,凭着王偌佳带在身上的王家族徽他们轻松的通过了不少将士把守的城门。 在整个南部边境,最好的通行证就是王家族徽,毕竟这里是王家的兴盛之地,而且一直处在王家势力的辐射范围。 牵马入城的诸葛尘缓下脚步凑到小姑娘的身边开口说道:“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一个王家族徽,让我也可以在南部边境享受免检的待遇。” 对先前马车中的婀娜琐事还有些耿耿于怀的小姑娘转过头去,冷哼一声说道:“王家族徽只会给王家人,什么时候你也是王家人了?” 讨了一个没趣的诸葛尘无奈只能扯过缰绳,拉着那匹才换了主人有些不适应的白马去找二叔爷。期间不服气的白马还想踢断诸葛尘的肋骨,可被白衣少年赏了一剑鞘在肚子上,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马,一样欠打。”拎着酒壶的人诸葛尘将服软的白马系在马车上,自己上车坐在二叔爷的身边举起酒壶说道:“来一口?” 拿斗笠遮眼的二叔爷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以前的我一直不服老,总觉得虽说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可到底应该有我们的几份。可经过了刚才的事我才觉得啊,我是真老了。放在从前说不得我也要一剑斩下起,这种快意恩仇的妙事虽说放在什么时候都让人舒坦,可还是在你们这些年轻人手上更能让我这个垂暮的老头子心潮澎湃啊。” 二叔爷撇开斗笠坐起身来,轻轻抖着手里的马鞭唏嘘道:“你要是我的后辈就好了,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王家的下一辈当兴。” 被这句话戳中心扉的诸葛尘真情流露:“我也觉得二叔爷你要是我的长辈就好了。” 二叔爷哦了一声,玩笑着说道:“你小子到底出身于哪个家族,连我这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不死都猜不透,要不你跟我透个底,我保证谁都不告诉。” 扣了一顶斗笠的诸葛尘弯腰折下路边的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指了指天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被震惊到的二叔爷瞧了一眼诸葛尘,咽了口唾沫,打消了追问下去的念头,好半天才开口说道:“那你就别祸害偌佳了,你们不合适。” 诸葛尘拈住嘴上的狗尾草丢在地上,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究竟谁更不合适一点还不一定呢。” 说完白衣少年就跳下了马车,留下了那壶在他腰间悬挂了不少日子的酒壶。 重新骑回白马的诸葛尘默默的数着日子,将接下来几个月的行程都安排了下来。若是没有意外发生,大概明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就能重回天上天,叫哪些人明白自己的剑锋还够不够锋利,究竟能不能斩碎他们的修行路。 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一行三人找了一家瞧着规模不小的酒楼吃饭。借着王偌佳手上的王家族徽,三人直接被请进了楼上的雅间,就连送上来的菜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 王偌佳鄙夷的看了一眼就着一壶好酒狼吞虎咽的诸葛尘说道:“看你那副德行,又没有人跟你抢,就不能慢点,多丢人啊。” 嘴里塞满酒肉的诸葛尘头也不抬嘟囔道:“别生气了,咱俩不是能走到最后的人,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想嫁的话你就来找我,我把你当妹妹看待。” 其实本来对诸葛尘也就算得上少女春心萌动的王偌佳听后点了点头,轻声答应:“嗯!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真的喜欢上你。” 诸葛尘没再搭理小姑娘,只顾着跟一旁言语间已经有些醉意的二叔爷推杯换盏。而王偌佳把下巴搭在胳膊上,就看着年龄相差悬殊的两人喝到称兄道弟。 要不是心细的小姑娘觉得年岁已高的二叔爷一次喝这么多的酒会吃不消,这两人指不定喝到什么时候。 等三人结账出了酒楼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只有那么三两个,虽说大衍本风粗旷,类似于宵禁的条令一概没有。可这个时间已经够晚了,人们早就缩在被窝里睡了,也就只有二叔爷跟诸葛尘两个醉鬼在道路中间画着圆弧。 偶然经过了一辆马车差点撞到了诸葛尘,要不是小姑娘一直拦着,喝的失去理智的诸葛尘早就提剑将马车一剑斩来,再引来守城的将士一直杀到酒醒为止。 被凉风吹过后醉意更浓几分的诸葛尘大着舌头对王偌佳说:“你就不该拉着我们出来,我跟你说我还没够量呢,对不对二哥。” 被叫了一声二哥的二叔爷非但没恼,反而欢快的回答:“是啊,我也没够量呢,要不咱俩再回去喝两盅。” 说完两个醉鬼摩拳擦掌对视一笑,刚想开溜就被王偌佳逮了回来。一脸无可奈何的小姑娘自知管不住喝醉后一身白衣都不爱惜的诸葛尘,只能扯住二叔爷的耳朵大喊:“您可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难受的可不是我。” 一脸委屈的二叔爷瞧了瞧动了真火的王偌佳,只能打消了原来的算盘,乖乖的跟在了她的身后。孤掌难鸣的诸葛尘自知只剩自己难起喝酒的兴致,索性找了个台阶,也不再提喝酒与两人一同走了。 带着两个拖油瓶的王偌佳进了王家在城里的一座宅子后便忙活了起来,别看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照顾起人来还是有些门路的。不一会的功夫就给两人熬好了醒酒的姜汤,哄着喂给两人,直到两人沉沉睡去后自己才去了另外一间屋子躺下。 躺在隔壁屋子里的王偌佳不知为何,总觉得什么声音萦绕在耳边,烦的她心神不宁,就更别提入眠了。起初她还以为是两个醉鬼的呼噜声,可去两人门前听了一会却跟本没有声音从屋子里传入她的耳朵,反倒是最开始的声音不减反增。 疑惑不解的小姑娘揉了揉惺忪睡眼,索性开门进去,打了个地铺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多高的天上,一男一女并肩俯瞰城中,本来漫无边际的目光就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都瞧向了住着诸葛尘三人的王府小屋。 那脸色惨白的男子转着血红眸子,伸手指了指城外的一处山林说道:“紫衣,大人就要结成了,这种紧要关头我可不希望有人来坏我们的好事。能不能借着大人重新过上好日子全看接下来的半个月了,成了日后再也不必东躲西藏。只要咱俩谨慎一些,不去招惹那些天命以上的仙人,日后这天下还不是任咱们二人逍遥。” 妆容妖冶,眼神更是妩媚的女人紫衣抛来一个媚眼,松松垮垮的趴在男人的身上吐气如兰:“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怎么,要我杀了那三个人吗,青皮?” 青皮摇了摇头说道:“先不必打草惊蛇,谁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值得咱们动手的角色呢?我先放出两尊白鬼探探虚实,杀与不杀的事等会再说。” 两人说完就这么散去了,青皮继续留在原地,紫衣直接去了城南的城隍庙。 素来有起夜习惯的诸葛尘从床上爬起,晃了晃头来让还没醒酒的自己清醒些后就下了床。他看了一眼躺下地上熟睡的小姑娘摇了摇头,拿来被子替她盖上后便推门出了屋子。 今夜无云,月明星稀。 借着府上昏暗灯光走在小路上的诸葛尘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旋即露出一抹冷笑。 一直盯着诸葛尘的青皮虽然不认为对方能够发现自己,但还是自言自语道:“这个白衣男子有些奇怪啊,莫非他发现我了。”说完他手指微动,藏在王府中的两尊白鬼便动了起来,埋伏在诸葛尘的必经之路上。 看似毫无戒备的诸葛尘就这样迈进了白鬼的埋伏,道路两旁的白鬼瞬间窜出,刀刃一般锋利的长爪疯狂挥来。遇事冷静的诸葛尘抬起右手点在其中一尊的胳膊上,勾住它的手臂借力将其甩向另一尊白鬼。 轰隆一声,两尊白鬼先是一起砸在围墙上,又被紧随其后的三尺青锋抵住脖子,动弹不得。本来身处暗处占据上风的白鬼只坚持了一瞬间就落败,随时都有被诸葛尘一剑腰斩的可能。 青皮不忍失去两尊花了大价钱才饲养成型的白鬼,干脆咬紧牙关施了个小法术要将它们收了回来。本来喉咙已经溢血的白鬼化作流光向天上飞去,被青皮收入了袖中。 诸葛尘望着显露出来的青皮呵呵一笑说道:“早就觉得有人在监视这里,看来我的直觉还真是准。” 青皮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咧开延伸到耳后的嘴角,张开血盆大口说道:“你很开心?等下我撕开了你的咽喉也许你就不会开心了,甚至连悲伤都做不到。” 说话间青皮拿出一张招魂幡横在自己的身前一抖,不一会就有上百头狰狞的鬼物呼啸着冲向诸葛尘。 醉酒后的诸葛尘虽说有些恍惚,可自身的实力还是摆在那里的,别说几百头鬼物,就算是千百万头也甭想进入少年的两臂之内。 自视甚高且有恃无恐的诸葛尘轻轻的说了四个字:“求之不得。” 言毕,诸葛尘一人一剑飞掠而出,气势再强的鬼物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本来轻松的青皮渐渐锁起了眉头,好几次攥起了拳头想要亲自上阵,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无奈只能作罢。 就在这时,瞧着像极了风尘女子的紫衣慢慢浮现,对着青皮耳语了几句。本来紧锁眉头的青皮面色更加阴郁,朝着诸葛尘断喝了一声:“今天我有事就不陪你继续玩下去了,若是你能活到咱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好好招待你,不过我可不认为你能从我的魂幡大阵中安然逃脱。” 消失的前一刻,青皮撕碎了身前的招魂幡抛在了地面。招魂幡上扩散出的墨黑色雾气逐渐涌向诸葛尘,直至将这里全部淹没。 白衣少年摘来路旁那盏供守夜人巡逻用的提灯拎在手上,慢慢的探向身前的黑暗。 黑暗中,一个同样漆黑的匕首摸索过来,刺向诸葛尘的胸膛。没有及时防备的诸葛尘险些中招,好在他身穿的白衣有些玄机,不是黑色匕首这种货色的武器可以刺穿的。 但当诸葛尘刚想发力拽出藏在黑暗中的匕首,突然发觉自己使不上力,混身都是软绵绵的感觉。诸葛尘无奈扶额,暗道一声酒还是要少喝后掏出一颗墨绿色的丹丸,丢在嘴里嚼碎。 深吸一口长气的诸葛尘将手里的提灯放在脚下,借着唯一的光源拔出胶柱剑,猛然跳起向下劈斩。 锵! 没有鲜血喷洒而出,倒像是两把铁器碰撞在了一起。诸葛尘借着胶柱剑上的点点寒光向下望去,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诸葛尘一击不成便退,仗着身子轻盈不断在招魂幡化作的那个鬼物身旁游走,一剑接一剑的劈在鬼物身上。若不是它身上披满了黑色的盔甲,早就被诸葛尘砍成了肉泥。 灵智未开的鬼物挥动着偌大的拳头连诸葛尘的衣角都沾不到,渐渐它越来越气愤,干脆撕开了看似累赘的盔甲,将还粘着自己血肉的盔甲丢在一旁,嘶吼着向诸葛尘冲来。 白衣少年一人一剑没在选择闪躲,而是正面迎了上去,以硬接一拳为代价将鬼物的胳膊砍了下来。 随后诸葛尘趁着鬼物疼痛难忍再一剑刺入它的胸膛,嘴里一字一顿的说道:“昆仑剑!” 两座高峰并未如从前那样在诸葛尘的身旁浮现,而是缠绕在胶柱剑上旋进鬼物的身体。身型被昆仑、泰山两座高峰乘的身型暴涨的鬼物抬起血肉淋漓的大手向天抓了抓,终于倒在了地上爆成了漫天血水。 漆黑一片的魂幡大阵里,白衣少年打开一把油纸伞顶在头上,提起放在地上的昏暗油灯慢慢走过,没有一滴血水沾上他的白衣。 第9章 城隍对座谈 大战过后有些疲惫的诸葛尘借着微弱的灯光重回小径,踏上了回去的路。 可谁知铺天盖地的黑暗再度袭来将诸葛尘覆盖,而且散落在地的血水逐渐凝集,化作了一道人影出现在诸葛尘的背后。 默默放下提灯和雨伞的诸葛尘抖了抖手腕,言语间带着不小的怒气:“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完他拔剑转身一步步踏来,重新凝聚的鬼影眉目间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接住了这一剑,而后一拳打在诸葛尘的胸膛将他击飞。 诸葛尘在空中旋了几圈后安稳落地,轻轻说了声爆。他话音刚落,鬼影的双手便突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它放倒在地。 不过这并没有对鬼影造成什么大伤害,仅仅是一息的功夫它又重新凝集了散落的血水出现在诸葛尘的视线中。 身形不再庞大却依旧狰狞的鬼影露出一抹极为人性化的冷笑,张嘴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扑向诸葛尘。好在身形缩小后的它速度还是不快,躲起来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容易,可到底伤不到诸葛尘。 白衣少年的耐心逐渐被消磨,他暗骂了一声麻烦便不再这样躲闪,反而持剑迎了上去,斩在了鬼影的爪子上。 隔着剑锋一人一鬼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杀意。诸葛尘做事向来讲究斩草除根,而鬼影完全是出于自己杀戮的本能。事到如今,诸葛尘也有些佩服那个使出这魂幡大阵的青皮了,心里更是想要除之后快。 这一击在鬼影与白衣少年间并未分出胜负,两人各向后退开五尺的距离,积攒着自身的气势,准备一招定输赢。 说时迟那时快,诸葛尘持剑先动,等到鬼影反应过来的时候胶柱剑已经来到了它的身前,而且携带着两座高峰的压力逼迫的它连头都抬不起。灵智已开而且吃过亏的鬼影晓得这一剑的厉害,下意识的侧身躲闪,但早料到的诸葛尘又怎会没安排后手? 白衣少年右手剑左手鞘,剑一直在压迫鬼影,而鞘则顺势洞穿鬼影的身体。 随后诸葛尘嘶吼着发力,强行扭转了鬼影的身体,将它的心脏完全暴露在胶柱剑的剑锋下。 扑哧! 寂静无声的春夜里,胶柱剑终于刺穿了鬼影的胸膛,连带着两座高峰再次融入鬼影的身体。只不过这次它就没那么幸运了,就连喷洒出的血水也被剑上参余的威压蒸发掉,彻底消失在了人间。 再三确认鬼影已死的诸葛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收剑入鞘,提灯持伞哼着小曲回了屋子。 跟着紫衣一起来到城隍庙的青皮本来正优哉游哉的坐在一个蒲团上,可突然喷出一口黑血,紧抱胸口扑倒在地。 一旁一直在冥想的紫衣连忙睁开眼睛跑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青皮关切的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城隍的临死反扑?” 面色惨白的青皮把血抹在自己的袖口后摆了摆手说道:“自顾尚且不暇的城隍自然管不得咱们暗地里做下的手脚,倒是先前那个白衣青年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啊,竟然能将我辛苦炼制的魂幡大阵毁的一干二净。等我们万事俱备后一定要杀了这个少年,永绝后患。” 紫衣眼底流露出一股凝重,伸手捧住青皮的脸,坚定的嗯了一声就继续回去冥想了。 好半天过去,等到太阳都快升起的时候,终于调息好的青皮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冥想的妩媚女子,自言自语道:“咱们这些见不得人的山野鬼修之所以能活这么久全倚仗对人对己都十分凶狠,我可不相信你没对我产生过杀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看咱们二人究竟谁是能活的更长久些的黄雀了。” 说完他掏出一张写着诡异文字的黄色符纸,嘴里默念些什么后将其打在面前的城隍像上。本来金光灿灿的城隍像好似被其侵染了一般,一瞬间就暗淡了下去,甚至连金身上都产生了几道裂纹。 做完一切的青皮拿手拂过地上的尘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后指着城隍像说道:“是绝望的味道啊,一方城隍又如何?这就是你不肯与我谈条件的下场!” “去死!” 青皮一拳打在城隍像上,将其打个粉碎,散落在庙里的各个角落。 第二天等诸葛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可睡了这么长时间的他还是不住的打着哈欠。 若不是王偌佳拉着他吃自己做的午饭,混身疲惫的诸葛尘恨不得马上倒在床上继续睡觉。实在拧不过小姑娘的他最后只能妥协,不情不愿的来到饭桌上挨着二叔爷坐下,夹起一块瞧着卖相不错的牛肉放在嘴里细嚼慢咽。 饭桌上只有小姑娘一个人精力充沛,昨夜喝醉的两人还有些神智不清,根本提不起精神好好吃饭。 觉得这样不是个事的小姑娘拿筷子轻轻点着桌子,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猜怎么着,昨天夜里你们都睡去的时候我一直听见有一个古怪的声音,要不我也不会在你们的屋子里打地铺。” 胡乱扒了两口饭的诸葛尘刚想起身下桌,听到这句话后的他转过身来朝着王偌佳说道:“没事了,声音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只是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说着他就把昨天夜里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说道:“我总觉得那个鬼修还是会再来找我,别看他是个人人喊打的鬼修,心气倒是高傲的很。” 二叔爷瞧了一眼诸葛尘又瞧了一眼王偌佳,坚定的说:“鬼修就是鬼修,心气再高傲又如何,成不了气候。”说完他就放下碗碟离开饭桌走出了大门,带着小姑娘去外面散步了。 还留在桌上的诸葛尘拿出几颗棋子依次摆在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以前就用心一点学习推演之术了,不然也不会像如今一样手足无措。” 拿着几颗棋子的诸葛尘重复丢了好几遍,突然站了起来,颤声说道:“大凶之兆!” 说完这句话的他连忙推门走出去找到了正在散步的两人,将自己推演而出的一一告知,并提议赶紧离开这里赶回王府。 谁曾想那俩人轻轻推开诸葛尘,毫不在意的说道:“大凶之兆?不可能,谁敢在王家镇守的边境滋事。” 诸葛尘看着两人离去的悠哉背影压住心头涌起的火气无奈摇头,抛着手里用来推演的棋子转身回屋卧在床上闭眼冥想。本来他还想要再推演几次,算出更清晰的兆相,可一会的功夫就瘫倒在床上睡着了,若不是跟回来的王偌佳突然萌生逛集市的心思,嗜睡的少年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起。 对于这个让他无可奈何的小姑娘,诸葛尘只得打消了睡觉的念头。然后把她赶出了屋子,自己换了一套白衣穿上,骑着那匹从慕容子弟手里抢来的骏马慢悠悠的跟在小姑娘和二叔爷两骑的后面。 这座城里的集市是附近诸城中规模最大的,贩卖的东西也自然是五花八门,说不上一应俱全,但也足够满足百姓们的需求。 不过集市上最吸引眼球的一点也是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如果你的眼光独到,甚至能够淘来连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仙人法宝。当然这种概率是极低的,就看买家能否慧眼识珠了。 一向喜欢热闹的王偌佳扎在这种人声鼎沸的闹市里好似如鱼得水,幸好有诸葛尘一直寸步不离,二叔爷才能自己去找些乐子。只是可怜了白衣少年,只能跟在王偌佳的身后,生怕这个王家小公主惹出什么祸事。 侍卫在王偌佳身旁的诸葛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小姑娘的话,一边警惕着周围见财起意的无脑野修。自己倒无所谓,他们要真敢上来强取豪夺,诸葛尘有太多的方法让他们后悔。可毕竟现在身边跟着一个不谙世故的小姑娘,许多血腥的手段还是不要放出来为妙。因此他索性放出了自己的气息,吓退了那些不知自己捡了一条性命的野修。 天垒境界的修士就可以被人间尊称一声宗师,诸葛尘那一身可斩顺运大妖的本事自然是一份威慑,令得那些野修纷纷散去,只留下一些不怕死的还蹲守在原地。 少年暗道了一声麻烦,跟身边的王偌佳说了一声稍等便向后退了三步,一一找上了那些迟迟不肯离开的野修,亲手告诉了他们先前离开是多么幸运的决定。 本来野修们还想联手杀掉诸葛尘,可等诸葛尘斩出一道磅礴剑气后,这帮无利不起早的小人立马作鸟兽散,拼了命想要躲开那道剑气。 达到目的的诸葛尘这次并没有赶尽杀绝,伸手收回了剑气,拂袖而去回到了王偌佳的身旁。 小姑娘象征性的问了一下诸葛尘方才的去向,白衣少年也只是微笑不语。反观小姑娘也不在意,继续沉浸在淘物的喜悦中,扯着诸葛尘的衣袖奔跑在商贩间,不一会的功夫就买来了许多瞧着华而不实的小玩意。 诸葛尘本想好心提醒,谁知不听人劝的小姑娘言之凿凿的说道:“我知道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可千金买不来我乐意。”哑口无言的诸葛尘也只能腹诽了一句你钱是烧的后拎起小姑娘买来的大包小包跟在她的后面。 等到王偌佳总算尽兴后集市也快散了,逐渐稀少的人群中他们总算找到了二叔爷。 此时的二叔爷左手摇着一把纸扇,右手端着紫砂造的小茶壶,瞧着好不快活。干了半天苦力的诸葛尘自然不平衡,就差一剑劈了过来。 才反应过来的二叔爷连忙亡羊补牢,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又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家叫做聚贤阁的茶楼吃茶才平复诸葛尘的火气。 看着就像是这家茶楼常客的二叔爷大手一挥,一旁的小二就赶忙端上来一壶清茶三个小杯,然后识趣的拉上屏风退了出去。 三人坐在聚贤阁二楼的雅间喝茶听曲好不快活,尤其是二叔爷,脸上满面春风,就像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老相好一样。 品不出茶味更听不出曲韵的王偌佳逐渐没了耐心,可看着剩下两人惬意的样子也只能放弃的离开的念头。倍感无趣的她盯着二叔爷的脸露出了一丝坏笑,附在诸葛尘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说二叔爷是不是焕发第二春了呀,不然也露不出这样的表情。” 知道二叔爷与另一位女子见的往事的诸葛尘瞧了一眼王偌佳,笃定的回答:“不能,二叔爷不是那样的人。” 还不甘心的小姑娘死死抓住诸葛尘的话头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然怎么这么肯定。” 诸葛尘连忙摆手结束了王偌佳的胡搅蛮缠再不说话,无人攀谈的小姑娘只能摆弄起来才买回来的那些物件,不一会就玩了进去,谁都不理了。 躺下一张太师椅上的诸葛尘百无聊赖,索性拿起二叔爷放在桌子上的折扇在茶楼里闲逛。不得不说他这身卖相确实不错,引来好几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上前攀谈,有几个胆子大些的还偷偷摸了一下诸葛尘的手,带着嘴角勾起的诱人弧度笑望着身边瞧着就气度不凡的白衣少年。 也算得上是半个花丛老手的诸葛尘眯起杏仁眸子笑望回去,惹得周围女子抱紧胸口花枝乱颤。 “城隍老爷要找的人就是这种货色吗?不会出错了。”拐角处,一个身着米色宫裙的女子朝着诸葛尘鄙夷的说道。 诸葛尘走上前去盯着那个依靠在墙的容貌极佳的女子缓缓说道:“姑娘和我应该是第一次见,为何说话这般不留余地。” 宫裙女子冷笑一声推开诸葛尘走过拐角,留下一句话:“城隍老爷说你也是洞悉大劫的其中一人,更是破局之人,但我瞧上去实在不像啊。” 诸葛尘诧异的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暗道了一声有点意思,迈步跟了上去。 瞧不出女子真实目的的诸葛尘问道:“你说什么破局,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下,至少让我有点准备。” 模样确实极为出彩的女子斜眼看了一眼诸葛尘,仍旧冷着一张脸,“不好意思,其中的具体事宜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是城隍老爷要找的人,等会自然会知道一切。” 对这个面冷心冷的女子毫无办法的诸葛尘只得悻悻作罢,最多也是在心里期望着她没有惦记着自己的性命,否则性子薄凉的白衣少年不介意辣手摧花。顺便再告诉他们一个道理,人还是要擦亮眼睛做事才能活得长久。 女子瞧着诸葛尘吃瘪的样子一下没有绷住,笑出了声,“虽然我不认为你是那个能破局的人,但还是祝你能和城隍老爷谈的愉快。再顺便告诉你一下,城隍老爷出了大问题,最近的脾性有些糟糕,你还是顺着他的话说。” 说着女子就拉开了尽头的那扇瞧着雍容大气的木门,伸手示意白衣少年请进。 诸葛尘对于女子善意的提醒回以一个还算灿烂的微笑,说道:“那可不好办了,我向来都是按自己的心意办事,顺着别人的心意还真是一件做不来的事情啊。” 说完他整个人就进了屋子,只留下女子一人在木门那边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张口骂了一句。 进到屋子里的诸葛尘环视四周,只发现一个混身散发着微弱金光的魁梧汉子盘腿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喝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魁梧男子见到诸葛尘后本来无神的目光陡然散发出光彩,连忙伸手示意诸葛尘坐在自己身旁,还颇为周到的倒上一杯茶水。 出于礼节诸葛尘伸手接过滚烫的杯子放在面前,开门见山的说道:“城隍老爷,您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说实话,破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向来不愿意做。” 魁梧男子可能也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唐突,一时间拿不出主意的他掐了掐眉心,极力平缓自己的心情说道:“像公子这样的年轻俊杰难道不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吗?如今整座城池,甚至周边诸城都陷入莫大的危机之中,而且经过我数以万计的推演后就只有你一位破局之人浮出水面,我在这里恳求公子你一定要出手相助,不然必然是生灵涂炭的结局啊!” “这样啊。”谁知诸葛尘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只是稍稍加重了一些语气,“可这毕竟跟我的关系不大,城隍老爷您也算得上半个修行人,自然晓得我辈是不愿身缠俗事的。毫不夸张地说,这就叫做不情之请,您想做就自己去做,恕不奉陪。” 落座后连一口茶水都没喝进嘴里的诸葛尘不愿继续纠缠,起身就要离开,哪想到魁梧男子先他一步起身伸手拦住了他说道:“你这小子怎么这般冷漠,佛门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眼下有上万条人命握在你的手上!你就真能做到铁石心肠,对这天下的芸芸众生视而不见?” 诸葛尘听到这话冷笑着开口:“哦?既然城隍老爷有这等悟性何不亲力亲为,干嘛来找咱您眼中如此不堪的小子我。” 脾气本就暴躁再加上如今自顾不暇更易动怒的魁梧男子一把拽过诸葛尘的衣领,抬起拳头就要打在诸葛尘的脸上。好在一直等在外面的宫裙女子听见了里面的争吵推门进来及时组织,不然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龙争虎斗。 宫裙女子安抚下火冒三丈的魁梧男子后走到诸葛尘的面前轻声说道:“不是城隍老爷不想做,他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跟你讲话已经是极限了,不信你细细看他的身体,浑身金光都黯淡下去的他连自救都是个问题,谈什么去救黎民百姓呢?” 说着她扑通一下跪倒在诸葛尘的身旁带着哭腔颤声说道:“求求公子救救我们。” 诸葛尘没管跪伏在地的女子,而是望向了金身暗淡的城隍爷高声说到:“众生皆是可怜人,也罢,就当听个故事解闷!” 扶起已经泣不成声的宫裙女子,诸葛尘重又落座,举着茶杯对魁梧男子说道:“那就请城隍老爷说一说啰,我尽量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 第10章 姑娘还望放手 此时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三人,白衣胜雪的诸葛尘一边玩弄着造型如同飞凤的茶杯一边等着城隍老爷开口,而极美的宫裙女子则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展露笑颜。 没点正经的诸葛尘把脸凑到宫裙女子身旁,用讨打的语气说道:“还是这样好看,没事多笑笑,总摆着脸色哪还有男人看的上你。” 女子收起笑容板起脸说道:“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好看的皮囊可换不到真情实意。” 眼看着一男一女就要吵起来,城隍老爷赶紧出来充当和事佬:“就不要在眼下这么紧要的关头逞一时口舌之快了,还是先听我说一说如今的情况。不过在这之前还要请教一下公子的姓名,到时称呼起来也方便些。” “就叫我诸葛,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破局。若是真遇到了麻烦,我肯定会以保护自己为重” 城隍老爷苦笑一声后继续说道:“诸葛公子说的在情理之中,而且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金身越来越暗淡的城隍老爷顿了顿,直视诸葛尘的眼睛语气凝重的说道:“不知公子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两个鬼修?” 诸葛尘点了点头说道:“见过,但我想他们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公子猜的不错,凭那两人的手段充其量就是做些下流勾当,怎么可能对我的金身造成伤害。”城隍老爷点着桌子低声说道:“真正的问题是一具竹篮打水的鬼修尸体生前怨念化作的恶鬼,若是处理不好,极有可能酿出大祸。” 听后的诸葛尘一阵出神,嘴里轻轻念叨:“竹篮打水,你是在开玩笑,天命上的境界又岂是我们能应对的?我可不跟你们玩这种疯子游戏,纯属找死!” 听的一知半解的宫裙女子瞧了瞧身旁握着拳头的诸葛尘,识相的没有说话。毕竟她不是个修行人,对于境界的划分也只是一知半解。对这些没兴趣的她也只是知道天地人三镜和其上的宗师小宗师,根本不知道真正算得上在修行上走入正途的仙人五境。 事实上寻常山门的修行人也知道前三境,对之后的两境只有神往,也只有像诸葛尘这样的天上天世家子才有资格接触到这么隐秘的东西。 而两人口中的竹篮打水便是处在天命与臻道间的一场仙人劫,而且也是截断了近八成天命仙人修行路的大坎。 竹篮打水,光听名字就能听出其中的凶险。一个不慎,从竹篮里渗出去的可不只是水,还有修行人的性命。成功过了这场仙人劫的修行人不仅成为了臻道境界的强者,而且大多数还能在打水用过的“竹篮”中收获妙术。至于那些没能安然渡劫的修行人也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基本上都还有一个月可活,若是在这一个月中找到什么门路,也不见得就无法再造竹篮。 城隍老爷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吃惊,忙问诸葛尘说:“你竟然知道竹篮打水?真是不可思议不对,你的身份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你是哪个古老世家的入世子弟?” 诸葛尘闻言摆了摆手,起身抚平长衫上的褶皱来到一扇木窗旁边。他推开木窗看向天际,说道:“城隍老爷就不要胡乱猜测了,我的身份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我敢肯定你猜不到。还是多说说那个由怨念化成的恶鬼,毕竟你的时间不多了。” 一样来到诸葛尘身边的城隍老爷瞧了一眼自身更暗淡的金光,从衣襟里掏出一幅装裱过的画卷递到诸葛尘的手里嘱咐道:“这张画卷是我被封为这座城的城隍时由四大学院赐下来的,可以让画卷的持有者短暂获得天命境界的修为。怨念化作的恶鬼固然可怕,可毕竟不是真正的竹篮打水,我想天命境界的公子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如公子所想,我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剩下的一点精气神我想留到最后帮着公子对付那两个男女鬼修,我跟刘慕雪在这里恳求公子一定要出手相救。” 说着他就拉着本名刘慕雪的极美女子跪了下去,虽说诸葛尘不拘小节,可哪里经受得起这等礼节,连忙拉起了面前的两人。 愈发力不从心的城隍老爷最后带着微笑瞧了一眼白衣少年,轻声说道:“就拜托诸葛公子了。真是累了,让我睡一会,记得叫我,慕雪。” 说完城隍老爷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从一个魁梧男子变成了干瘦的老头,渐渐消失在了天地间。 一直强颜欢笑的刘慕雪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号啕大哭,就像被人抢了糖果的孩子一样无助。诸葛尘这次倒没有冷言冷语,反而坐在了刘慕雪的身旁拿出一支竹笛凑到嘴边吹响。 屋子里一男一女,一个轻声抽泣,另一个吹着不知名却婉转的曲子。 等到诸葛尘放下了竹笛,刘慕雪也擦干了泪痕,这个冷面冷心的坚强女子故意不给诸葛尘问的机会,带着泛红的眼圈率先开口说道:“你这曲子挺不错啊,是哪里的曲种啊?” “我也不知道,恐怕教我这首曲子的人也不清楚。”诸葛尘面露悲戚之色,但语调不算特别悲伤,“以前总想着下一次问问他曲子的名字,可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现在倒好,没有下一次了,他早就成了一捧黄土了。不过也好,他那样的人不死才怪,有我惦记着就足够让他含笑九泉了。你呢?城隍老爷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悲伤。” 容貌极美的刘慕雪看了一眼城隍老爷消散的位置,强迫自己立马扭过头来,害怕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境再度崩溃。 看在眼里的诸葛尘忍不住唏嘘道:“至于吗?在你眼里天下苍生就有那么重要,能够让你狠心到连已故的长辈都一眼不瞧?以你的姿色别说嫁给一方封疆大吏为妻,就算是入宫成妃,甚至成为哪个资质出众的天才的红颜知己都是极有可能的。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杀了害死城隍老爷的恶鬼不是更好吗,何苦将命搭在这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中。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该办的事情我还是会办的,就当是为了那张画卷出的力。” 刘慕雪整理了一下披散在肩的长发,将其扎成了马尾垂落下去后咬着一口银牙说出了一句令诸葛尘似懂非懂的话:“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你肯亲身破局,报酬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诸葛尘瞧了一眼手上的画卷,抬起头说道:“我会去尝试的,不过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刘慕雪伸手甩来一张纸片说道:“你先去这个铁英镖局院子最深处的小宅里,等我办完事情后就去找你。” 雷厉风行的刘慕雪说完就推门而出,等到诸葛尘追出去时对方已经走远了,连背影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诸葛尘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按着原路去找二叔爷和王偌佳,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说这些日子就不回去住了,另外还让他们先回到边境王府后便动身去了纸片上标注的铁英镖局。 等到他终于找到那里的时候已然天黑,诸葛尘算得上见过世面的人,可镖局的灯火通明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不过应该是近期没什么生意的缘故,偌大的一个镖局只有三两个女性侍女走在小径上,手持刘慕雪给出的纸片的诸葛尘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最深处的小宅子。 虽然铁英镖局瞧着恢弘大气,可这间宅子可真不怎么样,里面只有一张椅子和一张床,而且诸葛尘还敏锐的闻出了一丝胭脂的味道。 莫非这是刘慕雪的闺房?难怪之前遇到的侍女打量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合着是把自己当成了刘慕雪的未来夫君。 神色古怪的诸葛尘心乱如麻的坐在椅子上,只求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差心里默念清心咒来安稳心湖了。 正在诸葛尘如坐针毡的时候,他正对着的木门吱吖的一声被推开。诸葛尘瞧着映入眼帘的洁白藕臂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赶忙默念起了清心咒。 屋子里灯光比较昏暗,应该是事先布置过。本来颇为婀娜的景象诸葛尘也不敢去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只能闻到缭绕在鼻翼上的诱人香风。 身穿着一件乳白色宫裙而且特意装扮过的刘慕雪进来坐在床边,对着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诸葛尘说道:“你就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事到如今我已是羊入虎口,你大可以不必这样,反正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了。” 诸葛尘睁开眼睛瞧着穿着暴露的刘慕雪,不敢停下一直于心湖中默念的清心咒,说道:“姑娘大概会错意了,我诸葛尘虽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为人处世也有自己的原则。还望姑娘换一身能让我瞧着舒坦的衣服再来,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论事。” 听了这话的刘慕雪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凑到了诸葛尘的身边嗤笑出声:“现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当时在茶楼里你跟我说的那一大段话不就是让我献身的意思吗?恐怕你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决绝,你可以放心,咱们俩就是一晚上的买卖,我以后不会纠缠着你不放的。” 总算听明白前因后果的诸葛尘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刘慕雪你真的想多了,我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建议,真没有要你身子的意思。这样,既然你不走,那么我走行了。” 说完他就从椅子上离开,刻意不去看这幅穿着对男人有致命诱惑的刘慕雪,大步就要推门离去。 站在椅子旁边的刘慕雪瞧着白衣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自言自语:“什么嘛,到底还是个孩子,干嘛非得装出一副花丛老手的样子。” 计从心来的刘慕雪开口叫住了诸葛尘,已经跨过门槛的少年下意识的回头,将飞奔上来的刘慕雪搂在怀里。 下一刻,感觉到刘慕雪在用力抱着他的腰的诸葛尘就保持那种僵硬的状态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姑娘还望放手,不然等会你就真是狼入虎口了。” 谁知刘慕雪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诸葛尘,言语之间有些轻佻:“那你就来啊,我求之不得。” 第11章 少年锦衣夜行 望着怀中千娇百媚的刘慕雪,诸葛尘赶紧压住小腹腾起的火苗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门槛上颤声说道:“你别过来,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 没想到刘慕雪大胆的回给诸葛尘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伸手将诸葛尘拉起抿嘴笑着说:“没想到还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君子算不上,不过勉强是个正人。”诸葛尘不满的哼哼道,越过刘慕雪坐在屋子里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可能也觉得自己受不住赤裸裸的诱惑,诸葛尘索性摸来一件自己的白衣扔到刘慕雪的手上说:“把这件衣服穿上,咱们来谈谈正事。” 拿着白衣的刘慕雪震惊的瞧着诸葛尘说道:“你竟然有芥子?你究竟出身于哪个世家啊?” 诸葛尘摆了摆手说道:“都说过我不是,倒是你,竟然知道芥子。” 刘慕雪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那当然了,城隍老爷是出了名的博学多才,跟在他身边的我光是耳濡目染知道的东西都不是你能想象的。可惜啊,这么好的城隍老爷也逃不过生死。” “是啊。”诸葛尘唏嘘道:“那你想不想见见号称可以纳须弥的芥子?” 听到这话刘慕雪点了点头,开心的说道:“自然想了,都说芥子可纳百川,可一直没有机会见一见,今天可一定要开开眼界。” 说道这里这个滴水不漏的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听城隍老爷说过,那些拥有芥子的强者大都不喜欢将芥子展示给别人看。毕竟那里面藏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又怎能轻易示人?你若不想给我看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谁曾想诸葛尘大手一挥当空掏出一颗闪着幽蓝光泽的小珠子递给刘慕雪笑着说:“本公子就是随心所欲,既然问了就要给你看。” 端详着芥子的刘慕雪就好似一个找到了糖果的小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等到她总算看完递给诸葛尘后才说道:“谢谢你了,不过你为什么能信任我啊?咱俩交情没到这份上。。” 诸葛尘头也不抬的随手接过在普通修行人眼中价值连城的芥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对你没什么恶意,单纯瞧着顺眼罢了。再说了,这芥子对我来说还真没什么,你要是喜欢的话这颗就送你。” 刘慕雪哪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赶忙摆手拒绝。 诸葛尘瞧着她的俏皮模样坏笑着说道:“骗你的,我再败家也送不起芥子这等值钱货啊。” 闻言,刘慕雪松了一口气。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可不只是在修行界,市井江湖里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她可害怕自己接受了这颗芥子后会付出什么代价,哪怕面前的白衣少年确实对自己的美色不是很垂涎。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里的灾可不仅仅是祸难。万一哪天心血来潮的他突然想要了自己的身体,碰巧那时的她已经结婚生子,该如何选择? 一想到这里,最喜欢胡乱去想的刘慕雪就一阵后怕,庆幸还好诸葛尘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 知人知面更知人心的诸葛尘早就将刘慕雪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不过他也认为女子的想法是没错,只是她没有考虑一点,芥子对于诸葛尘来说真的没那么贵重,而且钱色交易于诸葛尘这等自傲的人来说也不过是嘴上说的荤话,付诸在行动中是万不可能的。 可到最后他也没有点破,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祸福相依的事情还真是谁都猜不透。” 没听清的刘慕雪啊了一下,这边的诸葛尘只是朝她说了一句:“穿上衣服,快点说正事。” 刘慕雪答应了一声,披着白衣坐在床上清了清喉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计划,咱们不知道对方的位置,能做的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最好的结果就是两处战场,你战恶鬼胜,城隍老爷留下的后手也胜了青皮紫衣。差一点就是你胜了,而城隍老爷那边没有赢下来。这倒无所谓,想必那两个鬼修在你这里扑腾不起什么浪花。” 诸葛尘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嗯!” “可要是你没能胜过那个恶鬼呢?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竹篮打水究竟有多么可怕,但也不是我们可以应对的?!”说到这里,刘慕雪慢慢弯腰向诸葛尘鞠了一躬,等到抬起头时虽然满面泪水,却是笑着开口:“若是真到了那般地步,你就走,但请把我留在这里,我注定要跟这座城池共存亡。” 诸葛尘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就被刘慕雪捂住了嘴。 诸葛尘注视着与他仅仅相隔一步的刘慕雪,一时间失了神。面前的女子吐气如兰,竟然像极了那个一直守在大衍皇城的张姑娘。只可惜物是人非,再见面诸葛尘绝不会手下留情。 刘慕雪见诸葛尘也不说话才松开了手说道:“请诸葛公子在这件事情上一定要答应我,谢谢了。”说完她就离开了屋子。 疲惫的诸葛尘靠在椅子上有些茫然的自言自语:“难道不是活下去更好吗?” 想了很长时间的他到底还是没有想出答案,最后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而出门却一直未曾离开的刘慕雪依在门前的一棵才抽出新芽的柳树旁,闻了闻身上的白衣露出羞涩的笑容,好似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眷恋的人。她静静地看着屋子,或者是屋子里的人,轻声说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陪着你,可像我这样无法修行的人是注定不能陪你走下去的,倒不如早点放手,有我一人深陷就足够了。有更多事情要去做的你,怎么能陷在我这里呢?” 她看向城隍庙的方向,突然想起了那句被自己遗忘的话。 那时的城隍老爷就站在她的身边温柔的说着这句现在看来世间最甜蜜的情话:爱一个人啊,谈不上后不后悔,只能说情不情愿。 再次回到屋子里的刘慕雪将那身白衣披在诸葛尘的身上,想着那句话,露出了由衷的笑意,就这样看着诸葛尘睡着了。 是啊,爱过就好,不谈结果,不谈过程,更不谈后不后悔。 第二天诸葛尘起的很早,可能是趴在桌子上的缘故,两只手臂麻的厉害。本来刚想伸伸懒腰的他猛然瞥见床上躺着的那道倩影,不由得回想昨夜的事情。 确认两人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关系后,面含苦笑的诸葛尘捡起地上的白衣拍掉上面的灰尘收到了芥子后自言自语道:“真是越来越不爽利了。” 这样说着他走到床边将乳白色的被子盖在刘慕雪的身上,又沏来一壶清茶放在桌子上盯着刘慕雪看了一会,认为她是真的睡去后才推门离开。 哪曾想这边诸葛尘刚走开,一直佯装睡着的刘慕雪就睁开了眼睛,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发出阵阵轻笑,而且满面幸福。 走到外面的诸葛尘并没有呆在铁英镖局,而是踏空而行掠向城里的某处。 早春的日子还是日短夜长,就着隐在云中的圆月,诸葛尘穿梭在错综复杂的胡同里,不时的停下脚步确认了一下方向,便再次如一柄利箭飞速而出。 胡同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就连哪些为利起早的商人都没在路边摆上摊子。但也不是没有人趁着还未消散夜色伺机而动,如此好的时候,最适合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比如那个鬼修青皮。 锦衣夜行的白衣少年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找那个鬼修青皮,因为前些日子刚交过手的缘故,诸葛尘在他出现的那一霎那就感应到了他,不然他还要做一顿早饭吃过后再出门闲逛。可既然朗朗乾坤下你敢露面,我诸葛尘必然从你身上拿来点让你肉痛的东西。 抱着这个念头,诸葛尘再次拔高了速度,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一栋建筑的外面。 诸葛尘抬头一看,明黄色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城隍庙! 而鬼修青皮此刻就身处庙中。 丝毫不害怕打草惊蛇的诸葛尘推门就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不仅供人跪拜的蒲团散落在各处,就连座上城隍老爷的金身都是被砸的身首异处,难怪第一次与他见面的城隍老爷金身那么暗淡。 诸葛尘使了一个小秘法观望这座城隍庙的香火,果不其然衰败的厉害,所以这两天他总感觉到城里多了不少鬼物。 一城城隍若是自顾不暇,遭殃的只能是那些不知祸从何来的黎民百姓。至于那些大道在身的修行人,又哪里有闲心理睬人间的喜怒哀乐。所以到头来也只有诸葛尘一人来到这座城隍庙,甘当那个破局之人。 走过破败的寺庙,便是如今瞧着也算上风景宜人的后院。只是月下瞧不出个所以然更没这份心情的诸葛尘只是扫了一眼,旋即盯上了坐在屋顶的青皮。 青皮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居高临下的瞧着诸葛尘,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 诸葛尘把手按在剑柄上高声说道:“你们这些见不到光的鬼修就是喜欢摆出那副居人头上的架势,之前的你站在云端,现在也是端坐屋顶。可到头来都是空谈,鬼修就是鬼修,还是我一剑便可杀之的货色!” 青皮听后也不恼,反而跳下了屋顶走到距离诸葛尘几步远的位置停下说道:“我不跟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置气,总有一天你会跪在地上求我饶你一命的,而且那一天也不远了。” 瞧着青皮眉飞色舞的得志模样,诸葛尘忍不住嗤笑出声:“靠那尊伪竹篮打水的恶鬼吗?” 一听这话,青皮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再也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他搓了搓出汗的双手,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 抬头瞧了一眼诸葛尘身后的城隍庙主殿,灵机一动的鬼修哈哈大笑着说:“莫非你就是那个可怜城隍留下的底牌?他该是有多眼瞎,将一座城的命运赌在了你身上。实话说了,甭提那尊伪境恶鬼,我觉得你连我都打不过。” “哦?”诸葛尘轻咦了一声:“那就试试看!” 话音刚落,胶柱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应声出鞘。月光照在这把利刃上反射出的寒光伴着诸葛尘在一刹那挥出的数十道剑气一起向青皮袭来,鬼修不敢硬撼,只得拼命躲闪。可诸葛尘的剑气前仆后继,根本不给鬼修反应的机会,就这么源源不断的向其涌来,渐渐成势,像极了两忘峰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被逼至绝境的鬼修一发狠,大喝一声够了,以一尊苦心饲养出的一尊厉鬼为盾挡在了自己的前面,这才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 诸葛尘并非第一次与鬼修拼命,所以对于鬼修的战斗之法还算了解。素来以残忍着称,而且杀力极强的鬼修倒不是无敌手,只要抓住他们两次换气时间的间隔乘虚而入,就极有可能将其一击毙命! 而先前的如潮剑气也只不过是逼迫青皮的那一口气快些耗尽罢了,现在看了还真是颇有成效。 抓住机会的诸葛尘轻易掠至青皮的身旁,手起剑落,狠狠向下劈去。 可奇怪的是诸葛尘并未听到来自青皮的哀嚎,他定睛看去,才发现自己斩在了另一尊厉鬼的身体上,而青皮本人早就掠出去好远了。 虽未被斩到本体,可青皮的状况仍然不太乐观。那一剑的威势太强,即便他急中生智再放出一道鬼影可仍旧被剑气波及,喷出一口鲜血。 吃了一个大亏的青皮手指不停变换,招出无数鬼影将诸葛尘团团围住,带着恨意舔了舔沾满鲜血的嘴唇说道:“好小子,能伤我到这份上,你该知足了,不过你也要为你方才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气急败坏的青皮首当其冲,领着上百尊恶鬼向诸葛尘扑杀过来,瞧着骇人的架势就足够让一般的修行人胆寒。 反观诸葛尘一直面如止水,一直等到青皮来到身边才再次抬起手中胶柱剑。 剑随心动! 朴实无华的剑锋上浮现两座高峰,一曰泰山,一曰昆仑。两座瞧着不大却气势磅礴的高峰呼啸着碾向那上百尊恶鬼,本来瞧着可怕的恶鬼根本抵挡不住,几个呼吸间就没了大半。 而弃掉与恶鬼纠缠的胶柱剑的诸葛尘扬起飘摇大袖便扶摇而起,双手变掌成拳正面对上了周遭已无恶鬼环绕的青皮。 如游龙般的诸葛尘逼近青皮,一拳轰在对方的肩膀上,将这个一向不擅长与人近身搏杀的鬼修砸进地下,而后一头向下扎去补上一拳将地面打出一个大坑,彻底将青皮钉在地面动弹不得。 拍了拍手上灰尘的诸葛尘召回胶柱剑收剑入鞘,蹲在青皮身边说道:“让我付出代价?只怕你一个伪顺运是没有这个资格啊。” 可怜如今半个身子都被诸葛尘打碎的青皮只能怨恨的瞪眼,根本没有出言反驳的能力。因为最后那一拳,打碎了他的整个喉咙。 诸葛尘抬起拳头就要一拳砸碎青皮的人头来祭奠这座衰败的城隍庙,可忽然一道清风拂过救走了半死不活的青皮。 诸葛尘定睛望去,正是那日也曾出现的另一个鬼修,紫衣。 妩媚天成的紫衣嗔怪的看了一眼怀中的青皮,又抬头看了一眼诸葛尘轻声开口:“奴家明白自己不是险些杀掉青皮的您的对手,只请求公子不要阻拦,高抬贵手任由我们离去如何?若是可以的话,奴家可以以身相许来报答您的不杀之恩。” 诸葛尘摇了摇头,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可不敢让你爬上我的床,怕受不了啊。” “这样啊。”紫衣点了点头:“那我就只能强行带走他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化成与刚才如出一辙的清风想要逃走,可诸葛尘哪里肯给机会?反手刺出一道剑气,洞穿了紫衣的胸膛。 受了重伤却不致命的紫衣停也没停,飞速逃走了,只是缥缈的声音还留在空中:“公子这道剑气,奴家记在心里了。” 诸葛尘望着紫衣离去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手心自言自语:“谁管你。” 第12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大战一场却并未受伤的诸葛尘心血来潮,将破败不堪的城隍庙正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觉得至少能入眼后方才离开。 这时正是清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两侧零零散散的走着一帮人。那些人穿着只有穷书生才穿着的简朴儒衫,摇头晃脑的朗诵那些儒家经典着作与诸葛尘擦肩而过。 全无兴趣的诸葛尘始终低头走路,只想着快点赶回铁英镖局,就连肩膀撞到那几个穷书生中的其中一个也没有抬头。 可那个虽然贫贱却一身傲骨的穷书生却停止了朗诵,伸手拉住诸葛尘的肩膀说道:“公子撞了我,就不说一声对不起吗?虽然你瞧着就是个富家子弟,可不代表我们这帮没钱没势的读书人就怕了你。有位白衣公子曾经用行动告诉了我一个道理:人,不能低头做事!” 诸葛尘听着入耳的熟悉声音,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就连先前心头上的阴霾都淡去了不少,他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只怕那个白衣公子没教过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诸葛公子?”那个穷书生惊诧的说:“您怎么在这里啊?”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啊,倒是你王重云,怎么会在这座城里呆着,还这么早的走在大街上诵读经典。”诸葛尘说着,便加入了这帮人的队伍,和这个于两忘峰相识的穷书生走在了一起。 王重云尴尬的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公子你也知道我们这帮穷书生没什么钱,再加上城里的客栈可真是贵的离谱。无奈,我们也只好露宿街头,醒的早了就走街串巷的朗诵经典,也算是找些事情做。” 诸葛尘拿手指点了点王重云的额头,又把放下的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开口:“别为这事烦心了,等下我请你喝顿好酒后,你就赶紧离开这座城。这可不是我赶你,若是你执意留在城里,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瞧着诸葛尘面色凝重不是开玩笑的模样,王重云点了点头说道:“别人离开可以,不过我就不必了,能再遇到公子是我的缘分,所以我决定以后就跟着您了。至于那顿酒还是不必了,我可担待不起公子的一顿酒。” “滚滚滚,说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诸葛尘笑骂道:“别的不提,就冲你记住了我诸葛尘言传身教的道理,这酒我一定要请,你一定要喝。” 说罢白衣少年振臂高呼道:“今天我请诸位喝酒,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一帮功名没有可脸皮不小的穷书生没有一个不答应,立马将诸葛尘团团围住,直到诸葛尘说出了请客的酒楼才一一散去。 王重云听后忐忑的走到诸葛尘的边上低声说道:“公子您乱说什么,醉霄楼的酒可是出奇的贵,您不会是要买身抵账?” 听了这话的诸葛尘一巴掌拍在王重云的头上骂道:“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难怪你考不上功名。” 瞧出身旁白衣男子真的有些微怒的王重云哪里还敢开口,只得老实的走在诸葛尘的身边,目不斜视的朗诵儒家经典。 才过了正午时分,诸葛尘领着一帮穷书生便来到了醉霄楼的门口。 以诸葛尘为首,一帮市面没见过多少的穷书生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挺直腰杆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忙活的一个店小二是个狗眼看人低的货色,瞧着这帮人也就打头的那个白衣少年像个样子,其余的根本不像是能来这里消费的贵客,便三两步走上前去拦住了他们趾高气扬的说道:“咱们这有规矩,衣衫不整不得进入。” 诸葛尘把此人留给跟在自己身边的王重云,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店小二不敢拦着这个气度不凡的少年,只得任由对方进去而拦下了剩下的人。 一路畅通无阻的诸葛尘拾阶而上来到二楼,打开一扇靠街窗户向下望去。 门口的王重云瞧不起店小二这样的货色,但也不得不心平气和的与他交涉,毕竟是个读书人,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还是懂的。可那店小二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论王重云说些什么都是坚决不让他们进去。 趴在二楼笑望下面的诸葛尘自说自话,道了一声人命不如钱便飘然下楼掏出一块银锭丢到店小二的手里说道:“放他们进来,再这么胡搅蛮缠,可就是你的失职了。” 认钱不认人的店小二赶忙让开身子接住了那块银锭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临了还不忘说一声:“几位爷,里面请。” 听了这话,一帮穷书生才蜂拥似的挤进了酒楼,并且每个经过店小二的人都鄙夷的瞧了对方一眼。至于如今气盛的王重云更是不得了,还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走了进去。 可人家店小二根本不在意这帮穷书生的白眼,只是看着诸葛尘低声下气的说了一句:“这位爷,吃好喝好啊。”说完就捧着那块银锭跑向了后厨,嘴里还吆喝诸如好好招待的客气话。 瞧着店小二背影气不打一处来的王重云破天荒对诸葛尘生出了恼意,他来到诸葛尘身边尽量压下火气平淡说道:“像公子这样硬气的人也会低头?随便展露出自己的修为,那帮凡夫俗子就不敢造次了,用的着这么麻烦吗!而且那个店小二的嘴脸还真是可气,我都恨不得撕开他的嘴!” 走在前面的诸葛尘率先入座,他伸手拉过王重云让他坐在自己旁边语重心长的说道:“非也,你想一想,我要是展露修为以势压人那么同那个店小二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天底下的可怜人,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 王重云细细咂巴诸葛尘话里的味道,冷不防的问道:“公子也是可怜人?” 谁知白衣少年抓过一坛才拿过来的酒给自己满上,痛饮了一口后说道:“可不是吗!” 酒过三巡,一群穷书生本以为坐在首位上的白衣男子至少会点评两句。可不是,哪个可怜人不是满肚牢骚。可诸葛尘也只说了一句大家吃好喝好,就开始一个劲的往自己嘴里灌酒,一直喝的面色潮红也没有胡言乱语,倒是让这帮人有些佩服他的酒品。 这帮人见诸葛尘独独钟情于酒也不好打扰,便撇下他聊开了。穷书生们聚在一起无非是聊些自己看来算得上经天纬地的抱负和对当下时局的见解,再加上委实喝的有点尽兴,竟然站在椅子上高谈论阔起来。 若不是有还算清醒的王重云拦着,这帮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没准都会从二楼跳下去。 有些醉意的诸葛尘看着桌子上每个人的脸,心底响起一声喟叹,愈发觉得这座天下的不公与天上天如出一辙,都是能让路边摆满冻死骨的险恶世道。所以也就没有提醒他们小一点声,反而任由他们大声吵闹,惹来别桌的注目。 能来醉霄楼的都是城里的权贵,再不济也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自然看不起这些带着腐朽文人气的青年。可碍于面子,那些难听的话倒没有说出来。 而又喝了一坛酒的诸葛尘则将头埋在桌子下面,偷偷从芥子里拿出自己私藏的美酒喝了起来。那滋味,简直赛过神仙! 还没等诸葛尘醉在美酒中,一个彪形大汉就来到他们这张桌子上,一把将桌子上的一坛酒摔到地上怒喝道:“一帮没见过世面的贱民,都给老子闭上嘴。看见那扇门了吗,再吵到我家公子我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认不是对方的对手,纷纷停止了吵闹安静的坐了下去。彪形大汉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满意的一笑,转身走了回去。 “站住!”再也忍不下去的王重云站了出来,走到停下脚步的彪形大汉面前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在这里吃饭说话天经地义,就算是天王老子都管不着,更别说你了。” 彪形大汉瞧着王重云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抬起蒲扇大的巴掌便向王重云打来,嘴里还兴奋的叫喊:“我让你君子所不所为,到阴曹地府讲道理!” 巴掌带着风从闭目的王重云耳边呼啸而过,可竟然是彪形大汉惨叫出声。 王重云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拿着酒壶的诸葛尘,下意识的叫出声来:“公子!” 喝的有些站立不稳的诸葛尘没搭理他,而是轻轻拍着右手被他打折的彪形大汉说道:“我就是他们吵闹的道理,够不够?” 说完他狠狠一掌拍在大汉的脸上,将他打回了先前指着的那张桌子。 扔掉了喝光的酒壶,烂醉如泥的诸葛尘扶墙说道:“这是哪家的狗啊,挡在道中间真是碍事,等会妨碍到我家公子可不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一脚踏在彪形大汉的胸口狠狠的向下碾去,嘴里面还若无其事的说道:“不好意思哟,我就是我家公子,所以劳烦你去阴曹地府给你家公子卖命!” 最后他猛地踏出一脚,将彪形大汉的生机彻底断绝。 身后的王重云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杀人,震惊的他拿手指点了一下死相奇惨的彪形大汉,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诸葛尘走到王重云的身边,俯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你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如果你真认我这个公子的话。” 将仍旧忍不住呕吐但好歹目光坚定了不少的王重云撇下一边,诸葛尘拎着死去的彪形大汉找向了始作俑者。 站在门外,他轻轻的敲了两下门,待到里面说了一声进后才推开了门,伸手将尸体丢了进去高声说道:“谁是这个该死鬼的公子啊,出来说说话。” 门内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不知我慕容家的侍卫如何得罪你了,竟落得如此下场,还望给个交代。” “慕容家?”诸葛尘的脸上浮现出一道带着醉态的冷笑,慢慢说道:“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13章 有女风华绝代 还未等里面的人再说话,诸葛尘便走了进去自顾自的坐在一个椅子上笑望那位被他抢了白马的慕容公子。 皮笑肉不笑的诸葛尘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泼在彪形大汉的尸体上,直视仍旧穿着白衣的慕容公子说道:“这么仁义的一个好汉死在这里,真是可惜了,你说是不是啊,慕容公子?” 座上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门在外自然要带上几个侍卫。此刻一众侍卫缓缓向诸葛尘拔剑行来,将白衣少年围住。 慕容公子伸手示意众人退下,拿起面前的酒壶为诸葛尘倒了一盅酒递了过去,不着痕迹的说道:“这位公子是我前些日子所识的年轻俊杰,你们持剑向他岂不是打我的脸?都给我退下,本公子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来操心了?!” 诸葛尘伸手接过酒盅,面露讥讽:“不愧是慕容公子,好大的威风!” 慕容公子起身拂过诸葛尘的肩膀,来到他的身后,面露难色的说道:“前些日子确实是本公子所有得罪,所以咱们就不去谈了。可今日你不由分说的杀我侍卫,扰我酒局,这笔账咱们是不是应该算一算?” 说罢,侍卫们再次持剑涌上,每个人都将剑尖对准诸葛尘。而慕容公子更是掏出一柄匕首抵在诸葛尘的后心,只要他敢有异动,下一刻就会有一柄利刃洞穿他的心肺! 面对无数道寒光,诸葛尘只是饮了口酒,轻轻拨开离他最近的那道剑刃。而后轻轻的向后靠了靠,迫使慕容公子手里的匕首向后推了半分后玩笑开口:“原来慕容公子也不想撕破脸皮啊,那就好办了。” 说时迟那时快,诸葛尘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握住面前侍卫的手腕画了个弧,迫使周围的其他侍卫只能避让。 两三个呼吸的功夫,诸葛尘使劲一握,抢过那名侍卫手里的铁剑并一脚将他踹开。 盘膝坐在桌子上,白衣少年的言语间已经有了杀心:“想死是?我成全你们。” 面对蜂拥而上的侍卫,其实看似有恃无恐的诸葛尘心底还是有一丝悔意。早知如此,说什么也要将留在那帮穷书生酒席上的胶柱剑带在身边。 铁剑虽说勉强够用,可毕竟材质差了些,架不住十几个人的连番攻击。慢慢,铁剑上浮现好几道裂纹,而诸葛尘心底杀意则愈发暴涨,最后只想一剑送所有人归西。 咔嚓! 铁剑应声而断,诸葛尘却不惊反喜,下意识的将掉落的那一半剑尖凭空捏碎,形成了无数道让人胆寒的嶙峋细针。他一心多用,在每一份上都包裹住自己的气息,让昆仑与泰山在其上缓缓浮现。 慕容公子瞧出了其中端倪,更让他恐惧的是那记碾压他的昆仑剑竟然能够附着在每一道剑刃,这要是真的射向这群侍卫。那后果,他不堪设想! 被惊吓到语无伦次的慕容公子指着那边的诸葛尘,终于喊了出来:“快躲开你们承受不住那些细针的威力!” 白衣少年当空而立,轻轻说道:“来不及了,都去死!” 他话音刚落,无数细针宛若梨花暴雨般向慕容公子这边撒来。细针当空闪着五色光芒,好似万花齐放迷人眼。侍卫还没来得及记住这一刻绚烂的美景,下一刻就被细针钉死在地面上。 诸葛尘穿梭在死人间目不斜视,像极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又像不理人间疾苦的仙人。 等到诸葛尘来到了跪附在地喘着粗气的慕容公子面前,他身边的十几个侍卫已经死伤殆尽。瞧着慕容公子这副狼狈模样,诸葛尘终于望了望周围的横尸遍野,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纯粹是因为我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若是下回你还来招惹我,甭管你是谁,都只有一个死字。” 说完他扔下一张擦过自己双手的手帕,等到手帕飘然落在慕容公子头顶后才飘然离去。旋即门外响起诸葛尘的放声大笑,风流至极! 独处一室的慕容公子望着周围因自己的莽撞而死的众多侍卫,终于按捺不住,小声的呜咽起来。 此刻那帮穷书生也悬着一颗心,生怕心善的白衣公子出现什么差池。好在诸葛尘回来的很快,这帮人才能总算放下心里的石头安心喝酒,只是气氛较之最开始相比,确实不那么欢快了。 诸葛尘清了清嗓子,举起酒杯说道:“各位尽管放开吃喝,刚才我已经同那位公子谈好了,绝对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来,咱们走一个!” 说完他就干了这杯酒,并向在座的人一亮杯底,惹来一阵叫好声。有了诸葛尘这一句话,桌上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三两一伙插科打诨,当然也不乏懂事理的来到诸葛尘面前敬酒,而诸葛尘也一一接受。而且都是一杯换一杯的平辈论交,让的这帮只认圣贤书的穷书生更是心生佩服。 满桌上也只有王重云一人忧心忡忡不去喝酒,他拉过正在与人拼酒的诸葛尘低声问道:“公子你真的解决麻烦了,要我说那帮人看着不像什么善类,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撤。” 醉的有些不省人事的白衣少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王重云的鼻子说道:“你怎么能不相信你家公子呢?我的话什么时候是假的,听我一句劝,好男儿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你们说对不对!” 诸葛尘一边说着,一边等着下面其他人的答复,可最先传进他耳朵里的却是一道异常冰冷的女声:“那可不,你诸葛尘说的话什么时候是假的,也就是办事不力罢了。反正天底下也就你一个好男儿,但也不过只是个吃肉喝酒的酒囊饭袋罢了。” 诸葛尘眯起有些泛红的杏仁眸子顺着声音望去,见到了那个身着白色宫裙的极美女子。他下意识的暗道了一声不好,踉跄着走到刘慕雪的身边喷出一口酒气说道:“慕雪,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刘慕雪推开醉鬼一般的诸葛尘,捂着鼻子气愤地说道:“别叫我慕雪,好想咱俩挺熟一样。醉霄楼是我开的,你说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倒是你诸葛尘可真厉害,大劫当头还有闲心吃喝玩乐,用不用老娘再给你安排几个谈得一手好曲的清倌,最好再等你吃饱喝足后送你两个花魁过过瘾啊?” 诸葛尘挠了挠头,诚恳的说道:“花魁就不必了,安排几个清倌就够了。” 听着诸葛尘啼笑皆非的回答,一帮穷书生竭力忍着笑,其中一个小声说道:“诸葛公子不愧是人中龙凤,与自己的红颜说话都这么有底气。换做我对上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女子一定只知道曲意逢迎,还哪管所谓的尊严?” 他这话刚说完,立马有人附和道:“可不是。” 为首的王重云瞪了两人一眼示意对方闭嘴,便走上前去开口说道:“嫂子,这真不是公子的错。您一定要怪的话就怪我,切不可因为这等小事毁了您们两人间的感情。” “嫂子?”诸葛尘听见这个词酒醒了一半,忙亡羊补牢的捂住王重云的嘴厉声说道:“你给我闭嘴,净会给我添乱。” 谁知本该气急败坏的刘慕雪竟然不恼,就连腮上也挂起了两抹绯红,娇滴滴的说道:“诸葛,你都知道了。” 诸葛尘茫然的瞧了一眼刘慕雪,想了一会说道:“知道什么啊?你别听他瞎说,他这种人脑子有问题,说话不过心肺。” 听了诸葛尘的话,刘慕雪本来如夜晚天空般美丽的眼眸重归寂然。她嗯了一声,古井无波的说了一句什么也不知道后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诸葛尘的身后。 被身后刘慕雪的目光盯的如坐针毡的诸葛尘终于忍不住了,回头说了一句:“恶鬼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求求你行行好,让我喝顿好酒。” 刘慕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抛下一句话后起身离开:“早些回去,对方又有新动作了。” 在店小二们一片尊敬的声音中,刘慕雪离开了自己开的酒楼转进了一条胡同。 胡同的深处,城隍老爷的身形慢慢浮现,他问他:“你真的爱上他了?你要知道像你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未来的伴侣未必会弱于他。修行人再强,只要不是越过了竹篮打水,都是在人间苦渡的蝼蚁。虽冠以仙人之名,却无仙人之实啊!” 她苦笑一声打断了城隍老爷,回答:“哪有其他什么伴侣,慕雪一生只爱他一人就够了。” “你痴情的样子和她真像啊,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城隍老爷最后说了一句话,而后便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在天地间:“这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嘛,不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是与人厮杀都是不落下风,接下来就由你代替我去对付那两个鬼修。” 如获新生的刘慕雪感受着体内汹涌的力量,握紧拳头说道:“城隍老爷放心,我必不会让您失望的,哪怕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边说着,她把那个掉落在地的巴掌大的城隍像捧在手心,一步一步的向铁英镖局走去。 等到月上梢头,吃好喝好的诸葛尘才在一帮穷书生的簇拥下走出了醉霄楼。 本来这一顿花了不少银子,可年迈账房见到白衣少年与自家的美人掌柜明显有不浅的交情,哪还敢要钱,连忙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送了出去。目送他们离开后才咂巴了一下嘴唇自言自语道:“瞧着确实像那么一回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空有其表啊。” 走在大街上,穷书生们跟诸葛尘道过别后就向城门走去,只等明天城门一开便离开这块白衣少年口中的是非之地,天高任鸟飞。 只有王重云一人搀扶着诸葛尘向铁英镖局走去,两人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诸葛尘走累了就坐在路边抬头望天,只不过今天晚上乌云密布,看不到什么养眼的风光罢了。 不过他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倒不是真的想要做些事情,纯粹是想消磨时间。 偏偏王重云这个楞头小子不识好歹,非要在拉着诸葛尘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公子,难道你真看不出来慕雪姑娘对你的意思?在我眼中你们俩就是一对金童玉女,配不到一起可真是令人惋惜啊。” 诸葛尘瞧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王重云,猛地砸下一拳说道:“金童玉女也是你小子能叫的,再说了,我跟刘慕雪的关系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上见面也才过了两天,哪来的时间培养感情?” 吃痛的王重云无辜的看了一眼诸葛尘,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公子啊,爱情这东西可不看时间,你听说过一见钟情没?” 差点憋出内伤的诸葛尘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独自走在前面说了一声:“滚!” 第14章 有局风波暗涌 等到两人回到铁英镖局时已经快凌晨了,诸葛尘不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王重云连觉都没处睡,便自作主张为他安排了一间屋子,并嘱咐了一声早点睡。 哪曾想王重云根本不领情,带着黑眼圈朝诸葛尘诚恳的说道:“公子听我一句劝,慕雪是个好姑娘,你可要珍惜。虽然我知道公子不凡,可人家真的不差,可莫要错过世间红颜留到日后恼悔啊。” 满头黑线的诸葛尘飞起一脚将嘴欠的王重云揣进屋子,朝着里面大吼一声:“快点睡觉,嘴巴再没有个把门的老子就让你这辈子张不开嘴。” 说完有些气急败坏的他就扔下王重云走开了。 沿着小路,诸葛尘从一个守夜的侍女手里接过提灯向院子深处走去。不远处的屋子只有一个还亮着灯,那是刘慕雪的闺房。 对于王重云那几句有心之语,他要说毫无波动肯定不可能。实话实说,他自己也觉得刘慕雪配上自己是门当户对,而且刘慕雪比起大衍皇城里那个蛇蝎美人也是好上太多。可他就是提不起兴致,或者是在恐惧? 随手将灯放在外面的石桌上,诸葛尘扪心自问,可是得不出答案。 正在他踌躇该不该进去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一道声音:“进来,记得把灯熄掉。” 诸葛尘听后先是将灯挂上了树梢,然后伸手摘下灯罩将其熄灭。等做完了一切,才推门走了进去,一眼看见了背对他坐着的刘慕雪。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此时的刘慕雪与之前相比有了一个质的变化,本就冷清的气质变得极为冷漠,就连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在醉霄楼见到的白色宫裙,而是变成了一件飘摇的青衣。 人还是那个人,可看着却十分陌生。若不是神魂的味道没有改变,诸葛尘都要以为刘慕雪已经被鬼魅夺舍。 听见推门的吱吖声,刘慕雪转过身子盯着诸葛尘看个不停。而被看的有些后背发凉的诸葛尘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对方有什么新动作了,快跟我说说。” 刘慕雪白了他一眼说道:“我那是骗你的,对方两个鬼修一个恶鬼怎么会轻易泄露行踪。真正要告诉你的可不是他们的消息,而是我们这边的。” “我们这边的?”诸葛尘疑惑的瞧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刘慕雪,伸手从桌子上的玉盘里拿过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这边能有什么消息,什么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需要提前制定计划了。” 刘慕雪没搭理诸葛尘,自顾自的说道:“之前不是说城隍老爷会配合你对付两个鬼修吗,现在情况有变,我帮你!” “你?可别逗了。”差点被嘴里苹果呛到的诸葛尘连忙喝了一口水,哈哈大笑着说道:“你一个凡人拿什么去对付那两个鬼修,美貌在他们面前可没用”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闭上了嘴,瞠目结舌的瞧着面前凝聚的土龙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份修为,天上掉下来的伪顺运境界怎么就砸不到我的头上。” 刘慕雪指着桌子上的泥人,带着哭腔说道:“这份修为是城隍老爷的,他给了我,自己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听到这话,诸葛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修为给了你你就要替我拦下那两个鬼修,不然九天之上的城隍老爷连安息都做不到。” 刘慕雪重重的点了点头,收起软弱的模样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拦住他们的,你也一定要全力以赴。毕竟我们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而是这座城里的千万百姓。” 诸葛尘瞧着面前女子难得一见的俏皮样子,微笑说道:“一定!” 听着诸葛尘的保证,刘慕雪说道:“今天你住这里,我去其他屋子睡。” 白衣少年茫然的瞧着刘慕雪,半天才憋出三个字:“住这里。” “是啊。作为你能发现我美貌的奖赏,之前我还一直以为在你眼中世间女子如出一辙呢!”说着,刘慕雪起身推开门,留下一句话:“快点睡,我们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所以要做好准备,养精蓄锐。” 独处女子闺房的诸葛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下更不是。无奈的他只能闻着屋子里缭绕的独特香风,靠在墙上静思冥想。 最后实在疲乏的他一咬牙,从芥子里再拿出一套白衣裹在身上,才躺在了屋子里那张唯一的床上,一边默念着清心咒才勉强睡去。 城外,一座早就废弃的破庙里。 青皮紫衣两个鬼修对着一尊造型古怪的青铜塑像念念有词,不一会的功夫,一道虚无缥缈的黑烟从塑像头顶冒出,渐渐形成一道人形轮廓。 见到人形轮廓,两个鬼修顿时喜出望外的对视一眼,又跪附下去,异口同声的说道:“恭喜祖师爷重临人世!” 那人形轮廓抬头闭眼,吐纳天地灵气来让自己的身形更加凝实,好半天才用他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人做的不错,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别的不说,我可以肯定你们的未来大道可期,只等你们也跻身竹篮打水这天下何处去不得?对了,能让我彻底恢复的贡品你们准备好了吗?” 青皮连忙附和:“离这里也就一公里的距离就是一座边境大城,里面的百姓加上修行人一定可以帮助您恢复的。” 人形轮廓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满意的说道:“那就明天正午,你们随我去那座城。对了,你们以后就叫我林大人,这是我仅能想到的前世的名字。” “是,林大人。”两个鬼修当即说道。 在刘慕雪床了睡了半个晚上的诸葛尘根本谈不上舒服,就连脖子都有些落枕。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一张桌子三个人,刘慕雪与王重云看上去都是神清气爽,只有诸葛尘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吃着咸菜馒头。 刘慕雪看着诸葛尘的糟糕模样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伸手夹了一块腌的刚好的肉放在诸葛尘面前的粥碗里。 看到这一幕的王重云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忙将一张脸埋在碗里,嘟囔道:“看来公子挺上道,但也不至于折腾那么久,连觉都不睡。” 诸葛尘撇了一眼王重云,因为缺觉才不太灵光的脑子好半天才琢磨过来,有气无力的说道:“重云啊,你仕途不顺不怪别人,都怪在你这张嘴上了。我要是你的顶头上司,一定给一双小鞋让你穿到死。”说完他就离开了饭桌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被说的摸不到头脑的王重云樵了一眼刘慕雪,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抢先说道:“你家公子说的对,换作是我我也这么做。” 闷闷不乐的王重云仰天一叹,思考了一会,还是跟上了在门口等他一起出门的诸葛尘。 出了大门,两人便一前一后的慢慢走着,沿途的小摊贩也都走马观花的看一看,要真是看上眼了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收入囊中。若是对方狮子大开口而且寸步不让,诸葛尘也只能摇了摇头选择不买。 王重云瞧着自家谪仙人般的公子也有这么拮据的一面不由得有些惊讶,一直以来在他眼中的诸葛尘都是无所不能的。尽管身在人间的他不了解两忘峰上顺运大妖的厉害,可那么大的蟒蛇,岂是没点真本事能够收拾的? 世间有伯乐与千里马之说,可王重云觉得,伯乐固然不常有,可好歹你这匹千里马得去找啊,难不成还等着人家养尊处优的伯乐去发现你? 因而他才靠着与诸葛尘间那点淡得可怜的香火情强行攀上关系,倒不是有多大的奢望,只要之后的日子别让人瞧不起就够了。 可现在看到就连诸葛尘也不是什么都能拥有,他才有些疑惑。 走在前面的诸葛尘把玩着才买的小叶紫檀串,静静观望王重云的心湖波澜,略作思量开口说道:“重云,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拥有一切?” 王重云重重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公子这么强大的人物,理应如此。” 谁料到诸葛尘摇了摇头,将王重云拉到自己的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什么理应如此,首先你要明白一点,现在的我和你没什么两样,哪能要求老天将一切都给我?” 一向擅长思考别人言语的王重云连忙说道:“公子话里的意思是您以前跟我们不同。” 诸葛尘把那串小叶紫檀挂在手上,说道:“可不是吗!老天给的神王体我不想要,索性就斩了。说实话,要是我不斩掉的话,以你这副德行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我。” 听的一知半解的王重云这次没有说话,而是记在了心中。他根本想象不到,等他了解的多些后,这句话会带给他多么大的冲击。 好为人师的诸葛尘觉得王重云心劫已破,便洒然一笑再次阔步走在前面,一个接着一个小摊的看着那些讨他欢喜的小玩意。 等到他走到下一个小摊时发现有些不对劲,一张木板做成的桌子上只放着几个上面刻有几个模糊大字的铜钱,至于那些入的了诸葛尘眼的则一概没有。 白衣少年抬起头来,瞧见了一个穿着破烂长衫的英俊少年。还没等诸葛尘说话,那少年就一下扑倒在诸葛尘的怀里,惨然说道:“这位公子啊,你就行行好,给我个机会让我帮你算一卦。这摊子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再这么下去的话我肯定会饿死的。” 诸葛尘疑惑的望着算命少年,总觉得事情出的有些蹊跷,可他从少年的身上又完全感受不到修行人的气息,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市井百姓,可诸葛尘总觉得自己落在了一个别人精心谋划好的局里面。 盯着算命少年祈求的眼神,诸葛尘索性坐在了椅子上,又朝王重云要了一粒碎银捏住,晃着手指说道:“那就算算,不过先说好了,不准我可不给钱啊!” 算命少年瞧着碎银眼神直放光,连忙答应说:“一定一定,那公子你先来一卦。” 按照少年的指示,诸葛尘撇下三枚铜钱后大爷一般的靠在椅背上,静等少年开口。毕竟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相信遇到少年只是偶然,很大程度上肯定有人躲在幕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木桌上的铜钱,少年念叨了一通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面色凝重的对诸葛尘说道:“这位公子,虽然我非常想赚你的银子,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这卦象不妙啊。你看,这枚铜钱本来落在了一个大吉的位置上,另一个铜钱也落在了此处,本来应该是极好的卦象,可就坏在这第三个上面” 算命少年还想继续说,却被诸葛尘伸手打断:“可能真是我多疑了,银子给你,以后少做这唬人的行当。”说完他就扔下那粒碎银,带着王重云走了。 伸手接过银子的算命少年眼神晦暗不明,盯着远去的那道背影,对这身后的那抹连诸葛尘都未曾发现的黑暗声音冷清的说道:“黄老,此人如何?据说是诸葛家本来内定的下任家主,而且还是个神王体,把他拉拢过来用在百家争鸣上肯定能大放异彩!” 黑暗中的黄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捻起每一枚铜钱将它们放在手心颠了几下,问道:“你刚才跟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可不!”算命少年骄傲的抬起头:“经我手算出的命什么时候出过错!” “那还是等他有命活过去再说,命都要丢了的人可不值得咱们出力拉拢。”黄老说完,便直接消散。 只留下抬起手臂的算命少年挠了挠头,无奈的说道:“挺长时间没见聊聊再走啊,再不济也要我请你喝顿酒才像回事嘛。瞧你那副样子,一看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忙碌命。” “你小子嘀嘀咕咕的说谁呢?”消散的黄老去而复返,抓过自己忘在桌子上的一把密匙后,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说道:“我这辈子可不打算能喝到你的酒,咱们祖庭的人谁不知道你就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就面子上的功夫下的足,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哼,让我这半个师傅都脸上无光。” 说完这句话,黄老再次消散。 这一下算命少年可是吃一堑长一智了,特意将周围好好侦察了一番,待确定黄老走后才开口自言自语:“不就是辈分比我高些吗,至于这么骑在我头上趾高气昂吗?”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哀声一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现在我算是知道在我手底下做事的那些大小道君为何整天摆着个苦瓜脸了,不怪他们啊!可谁叫他们摊上我这么个大天君呢,这叫他们的福分,别人想要都要不来。” 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他顿了顿,再次望向诸葛尘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小子,你可千万别不能死啊。我将我大半身家都压在了你身上,你要敢死在那竹篮伪境的恶鬼手里,我就我就,没脸见人了呀。所以啊,为了你自己的性命和本大天君的脸面,可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先是有模有样的端坐在椅子上哼起了不知多少岁月前偶然听过的一首乡谣,而后在周围商贩的注视下一脚踢翻了面前摆着铜钱的木桌,嘴里气呼呼的说道:“什么时候老子还得顾及别人的生死了,干嘛我要嘴欠往这个该死的小子身上下注,这要是输了还不得被那几个本来就瞧我不顺眼的笑死,真是气死我了!” 第15章 有城将陷大劫 临近中午,两人沿街随意找了一家面馆吃面。 之所以没再去酒楼是因为诸葛尘这几日酒喝的太多了,委实有些吃不消,因此才找了一家清淡的随意吃一口,足够填饱肚子就能让两人心满意足了。 两人各要了一碗牛肉面,再点上几个小菜,便埋头大快朵颐。还真别说,面汤里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可那股老汤入口的浓浓肉汁味还挺不错,连诸葛尘这个平常不吃面食的人都欲罢不能。倘若不是实在吃不下了,他还一定再要几碗给自己撑饱。 面馆不大,可五脏俱全。从掌柜到帐房再到店小二都是一家人,坐起买卖来也更不留余力。反正赚来的银子最后也花在自己身上,而且靠自己劳动得来的更是不寒碜,相反还更值得珍惜。因此一家过的日子确实不富裕,但也算是其乐融融。 无论熟客与否都喜欢上前攀谈的掌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叟,照他自己的说法已经是个只剩脑袋还没进土的古稀老翁。 这个老叟自打给两人上过饭后便一直坐在旁边,一直等两人吃完才睁着浑浊的双目颤巍巍的说道:“两位小哥,觉得咱家的面怎样,还算合胃口吗?” 诸葛尘只是点了点头,而对面坐着的王重云喝掉自己碗里最后一口面汤,竖着大拇指称赞道:“老丈这面做的真不错,感觉天天吃都不会觉得腻。” 老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微笑着说道:“小哥可真会说话,不过这天底下哪有天天吃都不会腻的东西。况且我的面我再清楚不过,好吃是好吃,但远远没到小哥说的地步啊!” 被老叟呛的有些无言的王重云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诸葛尘,将头缓缓低下,一声不吭的吃起了盘子里还剩下的小菜。 早就吃完了的诸葛尘放下手里的筷子,跟店小二要了一杯漱口的清茶,而后对老叟说道:“掌柜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了,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被迫背井离乡?” 听到这话,老叟露出感慨的神色,指着小面馆的四壁唏嘘道:“这间面馆是祖上传下来的,而我更是在这里呆了一辈子。更何况人家都讲究落叶归根,若是我这片落叶非要落在别的地方,还哪有脸面去见老祖宗?再说了,我待面馆比儿子还亲,真要是到了背井离乡的地步,就让我那些儿孙走,反正我是离不开这里喽!” 听着老叟的肺腑之言,颇有感触地诸葛尘从芥子中拿出一坛自己珍藏好些年的美酒,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递上前去说道:“不知掌柜这般高龄,还能饮酒否?” 老叟闻着美酒的芳香,迫不及待的从诸葛尘的手里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豪迈的说道:“有何不可,想当年比起酒量我可是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话虽这么讲,可等诸葛尘倒上第二杯时老叟还是拒绝了,他以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语气对诸葛尘说道:“到底还是年纪大,身子骨不中用了,这杯酒是喝不下去了。” 诸葛尘劝勉道:“掌柜这是哪里话,小子要是等到像您这么大年纪还能豪饮一杯,说什么都要心满意足。” 这下掌柜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赞赏之意,哈哈大笑的说道:“还是你小子说的话中听,比你那个同伴真诚多了。你看我做什么,我说的可是实话,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你这么说话是会吃亏的。” 被狠狠训斥一通的王重云刚想说话就被诸葛尘从桌子下面踹了一脚,不得已,他也只能忍着火气去听两人的谈话。 等两人出了面馆,王重云才问道:“公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你肯定知道我是会去解释,肯定不会与掌柜吵起来的。” “有意义吗?”走在前面的白衣少年停下脚步,转身瞧着眉宇间有些恼意的王重云淡淡说道:“之前我不是让你离开这座城吗,其实你没问我为什么我就很意外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把真相告诉你,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 这样说着,他就把有关这座城池将要面对的大劫大致告诉了王重云,他想了想,问道:“所以公子你才会问掌柜那个背井离乡的问题?您是怕自己有可能也阻拦不住那个什么伪竹篮。” “是啊。”诸葛尘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落叶归根这码事,所以我才会去踢你,不想让你去打扰人家那份来之不易的心境,更不想我会抵挡不住那个恶鬼,致使这座城里的千万百姓都不得不背井离乡。” 难得正经的王重云瞧着自家公子脸上一闪而逝的悲伤宽慰道:“公子,别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即便真的拦不住,也怪不得你。” 本来他还想再说上几句,可一旁的诸葛尘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满面凝重的诸葛尘仅仅盯着城里的某处,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来了!” 说罢,他便撇下王重云一掠而出,如离弦箭一般直指那处。路上他还遇到了同样察觉到异样的刘慕雪,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化作两道流光,向着城里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奔去。 城北是一片挨着城墙根叫做石壕的村子,可毕竟依城而建,这几年来村子里的各家各户过的都算不错。 本来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沾上的油水如今都成了家常便饭,即便较上城里的百姓也是不遑多让。难怪总有喜欢嚼舌根的人说石壕村迟早都要被纳入城里,等到那时那些村民可就算是乌鸦变凤凰了。 对于这些算不上坏的流言蜚语淳朴的石壕村村民大多不去理睬,在他们看来即便是村子被纳入了城里还是得靠劳动才能酒足饭饱。再说了,空手套白狼的白日梦他们可做不过那些精明的城里人,倒不如脚踏实地的办事。 石壕村的平淡日子就这么一天接着一天的过着,直到这天正午才被打断。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贼寇,从村头纵马而入,各各挥舞着宽刃大刀劈砍在走在路上的村民身上。 村民们还没等反应过来,村子中间的那条土路上就已经横尸遍野了。贼寇们似乎还没有过瘾,有的还摸出一个火把丢在旁边的房梁上。不一会的工夫就冒出了浓烈的黑烟,将整个村子化作一片火海,像极了人间炼狱。 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咽不下这口气,掏出砍柴用的柴刀,嘶吼着向贼寇们冲来。可人家不过抬起了手臂放出几道飞箭,便将他们全部射杀。 为首的贼寇头子向下吩咐了几句,不一会的工夫,四下散去的贼寇就将全村男女老少带到了一起,强迫他们跪下地上。 贼寇头子四下扫了几眼,发现一个瞧着水灵的女子,一把将她抓过搂在胸口就要亲上去。谁知那女子也颇有骨气,抬手一巴掌扇在头子脸上,这才没有让对方得逞。 吃痛的贼寇头子捂着脸颊叫出声来,气愤的回了一记耳光,将女子扇倒在地说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信不信我把你赏赐给我的手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计上心来,狰狞一笑的扳过女子的下巴,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我把决定权交到你自己的手里。每隔五个呼吸的工夫我就问你一次愿不愿意给我暖床,你要说不愿意的话,那我就杀掉其中一个村民,直到你愿意为止。” 这话一说完,本来打算一死了之的女子立马陷入两难。还没等她看一眼村民,身旁的贼寇头子便说道:“五个呼吸过去了,怎么样,快些决定。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照样杀了他们。” 头子一把从身旁的手下手中夺来一柄刀,快步走向一个村民。他将刀高高抬起,在空中顿了一会,直接向下劈去。 女子再也忍受不住止种折磨了,近乎崩溃的说道:“我答应你,别杀人了。” 哪曾想头子根本没有停下,仍旧一刀而下,正好劈在村民的脑袋上。 头子抖了抖刀上沾着的血迹,冷笑一声开口:“我骗你的,反正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女子再也忍受不住了,疯子一般的人像头子冲来,可换来的又是一记耳光。 望着瘫倒在地的女子,头子说了一句:“真没劲,我还以为会是多么娇艳的冰山美人呢,结果还是个脆弱的花骨朵。把她带下去,她是你们的了,别让我再看到这么个煞风景的货色。” 自知生死无望的村民们纷纷咒骂出声,拼死像头子冲来,可没有武器的他们又岂是这帮刀尖舔血的贼寇的对手。不一会的工夫,还站着的不足一半的人了,而场上也是血流成河。 被村民团团围住的村长这时候站了出来,他分开人流颤颤巍巍的走到前面,一字一顿的质问道:“你今天做这么大的恶行,就不怕被城里的官兵惦记上吗?” 自古贼寇怕官兵,即便是当下更是如此。可头子非凡没有露出怯意,反而有恃无恐的说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前些日子有位高人向我透信。说今日正午他会攻陷整座城池,任何人都不会放过。想来如今城里都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人会来管你们?” 听到这话,村民们终于丧失了斗志,陷入了绝望。如果真如头子所说,今日的石壕村,确实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将这帮人全部杀掉,好看的女子留下,剩下的人随我去搜刮钱财。”头子向下吩咐了一声,领着剩下的手下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寒冷剑气从天而降逼迫的这帮贼寇只能连连后退。下一刻,一个白衣少年仗剑而来,转瞬间就解决掉了头子身边的诸多喽啰,而后将剑刃贴在了头子的喉结处说道:“城中确实自顾不暇不假,可惜我又不是城里的人”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头子暗道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松手将刀丢在地上,而后低声下气的开口说道:“这位公子说的对,可是我们也不是搅得城里天翻地覆的人,您就算杀了我们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白衣少年自然是马不停蹄赶往这里的诸葛尘,可与他想的不同,这里根本没有那个伪竹篮境界的恶鬼,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喽啰罢了。 莫非是障眼法? 诸葛尘细细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先前那股波动可做不得伪,即便是前两境的仙人都很难做到。 白衣少年放下手中的胶柱剑,指着场下的尸横遍野问了一句:“跟我说说那位高人的样子,要是敢胡说,那边的尸体就是你的下场。” 没了性命之忧的头子自然知无不言,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可听后的诸葛尘仍旧是摇了摇头,因为这个贼寇所说虽然不假,可到底没什么帮助。 就在这时,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跑了过来,扯着诸葛尘的白衣说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大侠吗?这些都是坏人,求求你要帮我们报仇啊。” 诸葛尘心念微动怒喝一声:“你敢?”说完他就揽过浑身沾血的少年,释放出一道剑气,斩断了那个出刀的贼寇。 本来他只打算给这伙贼寇一个教训,可事到如今他也压不住火气了。直接持剑杀来,刹那间,此地剑光喧天。而诸葛尘大开大合的穿梭在人群之间,不一会的功夫,十几个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贼寇尽皆人头落地。 走过贼寇们的尸体,诸葛尘敏锐的发现不远处的一道黑烟。他提起全身气势慢慢走了过去,绕着那道黑烟走了几圈,可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就在这时,一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贼寇摇晃着站了起来,猛地蹬地一拳砸在了诸葛尘的后背上,将其砸进了一面墙中。 烟尘起处,诸葛尘咳嗽了两声拍了拍身上白衣嘿嘿一笑,说道:“伪竹篮就这么点本事,说实在的也不是很痛嘛!” 第16章 有子一骑当千 那个连脑袋都掉了的贼寇就这样桀桀的笑着,不一会的工夫就腾起无数黑烟,在诸葛尘的面前化作一道狰狞恶鬼。 恶鬼瞪着一大一小两只圆眼,冷笑着说道:“是吗,那再试试这个!” 说话间,黑烟在诸葛尘眼中凝聚成一条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刺耳的爆鸣声窜向诸葛尘。黑线看似简单,可每向前推进一点威力便增加一寸,渐渐来到了让人心惊的程度。 诸葛尘不敢轻视,紧握手里的胶柱剑,一出手便毫无保留。 昆仑剑! 昆仑、泰山两座高峰浮现,以一种之前未曾出现的姿态缠绕在诸葛尘的身边。两座山峰高耸入云,其上缠绕着淡淡烟气,瞧着像极了仙人隐居之处。 黑烟恶鬼轻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还算有点真本事,能够仅凭剑气就让那两座山峰浮现。若是真让你成长起来,没准还真是一个祸害。” 恶鬼说着,闪到黑线旁边,张牙舞爪的扑向诸葛尘开口说道:“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两座玄奇山峰可不够看,所以你还是得去死。” 面对一线一人诸葛尘未曾退让半分,仍旧立在原地,以剑对天,狠狠的劈出了那记昆仑剑。 少顷,昆仑剑跟黑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而一人一鬼也短兵相接。 胶柱剑不愧位列百器榜榜眼位,在这般悬殊的实力差距下仍旧死死的挡在诸葛尘的面前,即便是竹篮伪境也未能在其上留下抓痕。 呼啦! 不远处的黑线与昆仑剑终于分出胜负,没想到,两方竟然平分秋色,在天空之中同时崩溃,并且放出一道划破天际的亮光,将呼吸相闻的一人一鬼强行分开。 下一刻,两人修为高下立判。天垒宗师境界的诸葛尘翻飞了极远才稳下身形。反观伪竹篮的恶鬼,不过退后了几步而已。 诸葛尘擦干嘴角的血迹,终于不再云淡风轻的神情,骂道:“他娘的,境界高了是好,老子要是伪竹篮,不,只要是天命就能压着这个该死的恶鬼痛打。”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城隍老爷留给他的那幅能够让他直抵天命的画卷。心意微动的他又赶忙自己压了下去,他想要看看,如今的自己跟伪竹篮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远处的恶鬼负手而立,竟然有一种说不清的仙风道骨。它眯起眼睛瞧着诸葛尘,轻蔑的开口:“就这点本事,那你可以去死了。” “废话连篇,真让人恼火。”诸葛尘嘶吼开口,抢先一步持剑掠去,躲过漫天黑烟来到了恶鬼面前。 可恶鬼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早就张开手掌向下压来,直接覆在了诸葛尘的胸膛上,在这生死关头,他将胶柱剑放在胸膛硬挨一掌,又在下一刻递出一剑,刺在了恶鬼的腰间。 无从躲避的诸葛尘被这一掌直接从天上拍到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可此时的他却没有丝毫怯意,反而朗声笑着,缓缓吐出一个字:“爆!” 本来立在空中的恶鬼还想出言嘲讽,可腰间传来的震颤让它无从顾及其它。紧接着,它也翻飞砸向地面,吐出了一口黑血。 原来那时递出的那剑上已经缠上了昆仑剑,而一切都是诸葛尘的算计,只为将其放入恶鬼的身体,造成最大的杀伤。为此他不惜受了恶鬼一掌,换来在他看来划算的价值。 恶鬼吐干净了口中的黑血,显然已经动怒。他缓缓站起,对着诸葛尘嘶吼:“你成功激怒我了,现在我们开始!” 诸葛尘将剑插向地面,说道:“确实应该开始了。” 城南,城隍庙。 柳枝飘摇的后院,一袭青衣的刘慕雪正在和青皮紫衣两名鬼修对峙。若不是互有忌惮,双方早就战在了一起。 与城北那处战场的干脆利落不同,这边显得拖泥带水了许多,倘若诸葛尘身处这里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提剑杀去。 青皮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冲着紫衣说道:“你是女人,就去跟她谈谈,咱们能不打就不打。浪费力气在这上面,不值得。” 眯起狭长凤目的紫衣确实妩媚天成,她摇了摇头,巧笑倩兮的说道:“她跟奴家可不是一种人,恐怕她都没把我看作女人,充其量就是个工具。我说的对不对,妹妹?” 刘慕雪鄙夷的瞧了一眼紫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青皮苦笑了一声,说道:“得,看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说完,他就带着紫衣步步紧逼,挪向刘慕雪的身边。 同恶鬼相同,两名鬼修的武器也是自己的双手,他们竖指成爪,指尖缭绕着淡淡黑气,探向刘慕雪。 反观刘慕雪用的竟然是拈在双手食指和中指间的银针,之所以以此作为武器也是迫不得已。从她得到城隍老爷的修为到今天,其实也才几天的工夫,刀枪剑戟这种应该从小就训练起来的兵器自然不可能在她手上用出名堂。 所以她才决定另辟蹊径使起了银针,毕竟学医的时候这银针可是陪她度过了好些年的日夜。 两名鬼修见到刘慕雪指尖的银针先是一愣,可也不敢轻视,而是分散开来左右夹击。 刘慕雪见状,没管左面的青皮,反倒瞄准了紫衣杀了过去。 紫衣有些吃惊,可还是冷笑着说道:“挺聪明的决断嘛,不过你要是觉得我是个软柿子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说话间,紫衣双手结印,在自己身前几步远的位置唤出几道鬼影,不仅挡住了袭杀,也等到了青皮来到了刘慕雪的身后。 青皮同样唤出几道鬼影,连同紫衣的那几道将刘慕雪团团围住。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青皮朝着刘慕雪摇了摇头,说道:“你一个女子做到这份上已经不容易了,放弃,不然下一击可能会致命的。” “致命?”腹背受敌的刘慕雪没有丝毫惊慌,她伸手拍在地面,抓出一条土龙,而后跃到龙首处,趾高气昂的俯视两名鬼修,说道:“那我可要领教领教了,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青皮紫衣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略微稳住心神,青皮问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用出城隍的手段,他不是已经金身破碎身死道消了吗?” 刘慕雪听后瞪起美目,咬牙切齿的说道:“果然是你们两个在作祟,今天我一定拿你们两个的性命来祭奠城隍老爷的在天之灵。”说完,她便带着那条土龙呼啸而来,直接将两名鬼修将他们唤出的鬼影冲散。 青皮连道了几声好,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意,吼道:“不愧是一城城隍,果真有些本事。即便中了招自顾不暇都能想到这么好的破局之法。可这些可不够啊,一个女子可挡不住我们二人,敢坏我好事的,都得死!” 话音刚落,青皮与紫衣两人便是十指相扣,嘴里默念着什么。下一刻,一道斑驳光影冲天而起,将土龙笼罩在内,若不是刘慕雪闪的够快也要中招。 光影之中,几道隐秘符文笼罩在土龙身上,随着土龙一声哀嚎,彻底崩溃,化作了一道褐色烟尘随风飘散。 刘慕雪见状轻咬银牙,心一横,将手中银针扎在自己的眉心。几个呼吸的工夫,再抬起头的她已经气质大变,而且浑身气息猛涨,甚至可以媲美仙人。 青皮瞧着好似变了一人的刘慕雪,暗骂了一声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婆娘,而后再次扣紧紫衣的双手念念有词,直接唤出了一尊与伪竹篮恶鬼如出一辙的鬼影。 使出这一招压箱底牌的两名鬼修也不好过,不仅面色惨白而且七窍流血,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刘慕雪瞧着鬼影眯起了如今看上去冰冷至极的眼眸,挥手就是数十道闪着寒光的银针。庞大的鬼影无从躲避,只能硬抗,可银针看似恐怖,可真落在皮糙肉厚的鬼影身上却没什么太大伤害。 反而是挨了鬼影一掌的刘慕雪有些吃不消,强咽了一口涌到喉咙处的血水才稳下了体内的气息。 万幸,此时的青皮紫衣已经力竭,无法对刘慕雪落井下石。若是他们还能继续十指相扣放出之前绞杀土龙的斑驳光影,恐怕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从见到鬼影的那一刻起刘慕雪便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对这个庞然大物造成伤害,可到头来能想到的试过后还是收效甚微。照这么下去,躺在地上的两名鬼修迟早都会恢复,等到那时她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刘慕雪狠下心来,将掉落在地的银针全部御起。 她看了看同她一起漂浮在天的银针,轻轻说了一句还不够。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城里,或者说是落在城里的每根银针上,她竟然想仅凭自己就操纵满城银针,因为恐怕只有这样才能抹掉鬼影。 她尝试了一下这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果不其然,根本做不到。御起满城银针的能力,别说是她,即便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顺运仙人也会力不从心。 可与那些有不可为则不为的顺运仙人不同,刘慕雪这个伪顺运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第二次,刘慕雪不惜喷出一口精血,再次将心神分在每根银针上。可就在要成功的时候,鬼影已经迎面杀来。 摆在刘慕雪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硬挨一掌御起满城银针。可她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若真是挨到了这一掌,连生命都有可能直接丧失,就更别提反杀鬼影了。另一个就是放弃只差一线就能御起的银针,为自己争来躲避的时间。 她想了想,到底不愿放弃到手的胜利,决定以命换命,先杀了鬼影。至于两个鬼修,就只能期望诸葛尘能够杀了伪竹篮恶鬼再赶回来杀了他们。 在鬼影那一掌就要印在刘慕雪胸膛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一眼城北,凄然一笑,但确实风华绝代:“本来还以为能跟你浪迹天涯了呢,现在看来,恐怕没希望了。” “傻闺女,都这时候怎么还想着那个小子。赶紧御起银针,杀了这道鬼影。”耳畔响起一道醇厚嗓音,刘慕雪猛地抬头,看到了替她挡下这掌的城隍老爷。 “城隍老爷。”刘慕雪匆忙间问道:“你不是已经身死道消了吗?” 城隍老爷面色平静,好似刘慕雪说的那个城隍老爷并不是他本人:“这是我在这片天下留下的最后一道印记了,本来还想见见你跟那个诸葛小子究竟能不能结段良缘,现在看来是没机会喽!”说完,这道城隍老爷的残魂就被鬼影击溃,化作了一道青烟。 袅袅的青烟升起,又被一阵微风吹散。刘慕雪这才感觉到,城隍老爷,这下应该是真的离开了。 怒火足以焚烧一切的刘慕雪嘶吼出声,直接御使满城银针来到此地,排成了一条散这粼粼寒光的巨凤向鬼影俯冲而来。 铺天盖地的银针瞧着蔚为壮观,可能够祭奠这种完美场景的唯有杀戮而已。近乎疯魔的刘慕雪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抹掉鬼影。 哗啦! 万针洞穿鬼影的那道声音在场中那个青衣女子听来是那般悦耳,真是人间最美妙的声音,她这样想着,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又用最后一丝气机牵引着这些银针返回城中。 不远处,青皮踉跄着爬起,又将一柄长剑握在手里,一剑刺穿了身边紫衣的胸膛。 可怜鬼修紫衣到最后才看清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的男人的真面目,可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能无力的向前爬起,没几步便彻底断了呼吸。而那把剑一直插在她的胸膛,甚至连青皮经过时都没有拔出。 青皮走到刘慕雪的面前,肆意的放生大笑,等笑的尽兴后才说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杀她对不对?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原因很简单,我不相信她不想杀掉我。对于我们鬼修,不对,应该是全天下的修行人什么最具有吸引力?四个字,大道可期!为了这个,就算是我自己都可以豁出去不要,更何况是她呢。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了,谁叫她刚才不先一步动手。” 刘慕雪吐了一口唾沫在青皮脸上,骂道:“疯子!” 青皮摸了摸脸上的唾液,伸出舌头舔了舔,古怪笑了两声说道:“不愧是美人啊,连唾液都有股让人疯狂的味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疯子,可不疯魔不成活,不杀了你我更是不安啊!” 他说完,便一掌戳向刘慕雪的心肺处。 城中某处,一个推车小车的算命少年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将目光放在城南。 他面色凝重的掐指一算,道了一声不好,立马扔下小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刚好拦下了这致命的一掌。 这个自称大天君的算命少年伸手拍了拍胸口,老气横秋的说道:“还好我向来算之无遗,不然还怎么蒙骗那小子跟我去百家争鸣?吓死我了,差点就坏事了。” 青皮见到算命少年骂了一声不识好歹,再次杀了过来,可少年仅仅抬起了一根手指,便在其眉心留下了一道血洞。 少年哼了一声,小跑过去一脚踢下了死透了的青皮的头颅自言自语道:“就你这种烂大街的货色还敢跳出来打翻我的棋盘,主要还差一点就成功了,真是死上千百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看来下回布局是真要多花一点心思了,一想到这里,我这个堂堂大天君就悲从中来啊!”少年哭丧着脸说道,等他又磨蹭了好半天,才来到刘慕雪这里说了一句话:“美女啊,你可得好好活着啊,不然我可就亏大了啊。” 还没等刘慕雪说出感谢的话,算命少年就消失的没影了。只留下刘慕雪一人回想着这场匪夷所思的胜利,暗暗祈祷诸葛尘能够战胜伪竹篮恶鬼。 一阵短兵相接的电光火石之后,恶鬼再次飞身扑来。 诸葛尘顾不得手臂的酸麻,再次绷紧神经持剑迎了上去。方才过去的数十回合中,全部是恶鬼占据了上风。按理来说它本可以干脆些,全力杀死诸葛尘,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却迟迟没有动手。 可能是恶鬼终于失去了兴致,也可能它这一击没有掌握好力度,总之都是将诸葛尘锤进了地底。 诸葛尘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总算爬了出来,再次将剑尖对准恶鬼,拉开了起手式。 恶鬼摇了摇头,说了一声冥顽不灵,又是一拳猛然砸下,将好半天才站回地面的诸葛尘再次砸了进去。 它蹲在深坑旁边,嘲讽道:“现在你知道咱们间的差距了,说实在的,我要想杀死你,你连反抗都做不到。” 深坑底部的诸葛尘咳出两口殷红鲜血,扯起嘴角的微笑说道:“真的,那我可得好好领教领教。” 恶鬼一听这话,气笑了:“你拿什么来领教,我可不打算陪你玩了,杀了你再吃掉整座城池的生灵,我就可以恢复修为了。等到那时,别说是其他寻常仙人,就算是修行人组成的军队我也不放在眼里!” “哦?”诸葛尘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可得先过我这一关,因为老子他娘的可以一骑当千啊!” 话音刚落,诸葛尘从深坑一跃而出,抖了抖手腕满意的说道:“真是久违的感觉,还是天命的感觉爽啊。那个丑的离谱的恶鬼,现在再来试试,本公子打的你无地自容!” 第18章 人间有事 火光冲天过后,恶鬼彻底消失在了诸葛尘的视线中。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玲珑塔,而诸葛尘也得以重见天日。 经过一场艰苦麓战已经心力交瘁的诸葛尘在石壕村村口的那块石磨盘上喘着粗气,咧着嘴露出得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真是难对付,好在有城隍老爷给的画卷,不然跟恶鬼扳手腕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掏出一直贴在胸口的画卷。由于那招近乎于毁天灭地的起火观长安,珍贵无比的画卷已经被烧的残破不堪了。 诸葛尘呲牙咧嘴的心疼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唉声一叹,将目光放向城南的城隍庙后恭敬说道:“多谢城隍老爷了,小子幸不辱命。” 他强挺着身体从磨盘上跳了下来,对着城南一鞠到底,坚持了能有数十秒钟才重新直起腰板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骂咧咧道:“我果然是做不来这种繁文缛节,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点好,我可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烂好人。” 他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胡乱的在地上画着,嘴里嘟囔道:“城隍老爷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你这一走,这座天下岂不是又少了一个烂好人?更是少了一位人间风流人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头,等到休息好后便顺着村里的小路一直走下去,挨家挨户把那帮躲起来的村民叫了出来,并出言安抚了一下。 待一切做完之后,他又单独叫来之前那个向他求情的小男孩,领着他来到了一处空地上。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天边更是升起了瞧着壮阔的火烧云。强烈却并不刺眼的夕阳照在诸葛尘的脸上使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至于男孩早就背过身去,饶有兴致的蹲在地上数着正在搬家的蚂蚁。 诸葛尘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蹲在他身边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哥哥,我叫王皓。”男孩用带着稚气的声音回答:“我娘说了一定要我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村子可就真的遭殃了。” 诸葛尘象征性的摆了摆手,正准备说些虚情假意的言语。但又想到自己现在正跟有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处在一起,用不到那些长年累月积累出的客套话,便改变了口风:“王皓,你想没想过有一天能靠自己去保护村子,而不是像我一样的外人。” 听到这话,王皓的立刻转头盯着诸葛尘兴奋的说道:“当然想过了,不是和你吹,在我们村子里的打斗当中我就从来没有落过下风,连有些大人都说我是个天生当大侠的料!” 诸葛尘怜爱的看着面前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男孩,一边将手贴在他的后背帮助他梳理筋骨,一边说道:“真的呀,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大哥哥也这么想吗?”王皓眼中猛地爆发出一道精光,却又转瞬暗淡下去,“可我不能为了成为大侠就离开村子啊,一想到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和三个姐姐我就只能打消离家的念头。我听那些曾经去江湖里闯荡过的人说过,江湖也不像我想的那么没好,没准哪天我淹死在了里面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所以我就更不能去了,毕竟我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夕阳下,男孩掰着手指头,把自己的家人放在嘴边一个接一个的数下去。 好半天过去,他突然转头朝向诸葛尘说道:“那大哥哥你游历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啊?” 诸葛尘起身看向天际,吐出一口浊气,笑着说:“我没有游历过江湖,自然不知其中好坏。不过听我那几个朋友说,江湖不错,酒好人美,是少年郎应该去看看的好地方。” 他抓过王皓的手掌握在手里,冲他说了一句:“走,我带你看点东西去。”说完他便拉着男孩一闪而逝,来到了村口的石磨旁边。 诸葛尘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先前拿树枝乱画的痕迹,便将男孩摁的蹲了下去开口说道:“今天大哥哥传授给你一记剑招,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话就可以放心闯荡江湖了。” “真的吗?” 诸葛尘点了点头:“当然了。” 他再次揉了揉王皓的头,将男孩本来打理柔顺的头发弄成了一团鸡窝后便转身向村子外面走去。 王皓看着诸葛尘的背影,将手放在嘴边构成一个圆弧大声喊道:“大哥哥,你这就走了吗,村子里还要好好招待招待你呢。” 诸葛尘摇了摇头,说道:“就不麻烦你们了,帮我谢谢村子里的人。” 随着诸葛尘渐行渐远,男孩终于止不住哭声,扯着嗓子呐喊道:“大哥哥,我们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啊?” 诸葛尘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由衷笑意,聚音成线送进了王皓的耳朵:“会的,在江湖深处,所以你要好好练习那记剑招。既为了和我再见面,也为了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人和村子。” 独立村口的男孩抹干脸上的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为自己打气道:“嗯,我一定会的!” 诸葛尘之所以走的匆忙,完全是因为刘慕雪已经在大战结束后去石壕村找过他。但却被他推脱掉了,只说了一声让她先回去。 可已经力不从心的女子还是那般倔强,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只是故意隐匿了气息才没被其他人发现。 本来一向嘴不饶人的诸葛尘还想贫几句,可看到青衣女子惨白的脸色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而伸手搀扶住了刘慕雪,与她一同行走在城里的青石板路上。 转到一个没人的胡同,刘慕雪一把将诸葛尘推开就要跪拜下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谢过诸葛公子能够出手相救,您的大恩大德整座城池一定没齿难忘!” 趁着对方还没有跪在地上,诸葛尘连忙一把拉住了刘慕雪苦笑着说道:“别啊,这样多俗啊。你要真想谢我就请我喝顿酒,再说了,你怎么这么肯定我解决了那个恶鬼,万一我同他狼狈为奸你这不就相当于引狼入室吗!” 刘慕雪笑而不语,将城南的一团清气指给诸葛尘看。 无可奈何的诸葛尘这下没了话说,只能喟叹道:“女人太聪明可不是好事啊,万一嫁不出去咋整?所以你要学会装糊涂,别事事都争先,不讨喜。” “那你呢?你就不聪明了?”刘慕雪笑着反问了一句,像极了妩媚的小狐狸:“不过你为什么要传授那个男孩剑招啊,按照你的性子,这般萍水相逢的关系你应该不会放在心上才对。” “这你可就猜错了,我要真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干嘛还要把王重云带在身边。那家伙你也知道,嘴里也没个把门的。也就摊上我这样的公子算他好运,换做别人,三天就给他的皮剥下来了。”诸葛尘强提精神玩笑开口,一边搀着刘慕雪向前走去,一边悄悄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我传授剑招给石壕村那个男孩其实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纯属无聊想要搞点乐趣罢了。你想一想啊,若是十年后的那个男孩能坐上江湖君主的位置上,那我这个启蒙恩师多有面子,对不?” 刘慕雪盯着诸葛尘看了看,有些吃惊的开口:“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江湖君主这种事情亏得你能想的出来。那把椅子是那么好坐上去的,你传授的剑招怎么就那么玄奇呢?” 诸葛尘假装鄙夷的看了一眼一直勾着他肩膀的青衣女子,颇为傲气的说道:“我可不是吹,以我这一剑的实力来看,甭说是江湖君主,恐怕连天下共主都是我那个不记名弟子的囊中之物。” 说着,诸葛尘并了一个剑指,勉强调动现在如同一副空壳的身体里仅存的那点可怜气机。化作了昆仑、泰山放在刘慕雪的眼前:“喏,你好好看看这记昆仑剑,够不够格?” 面前的山峰虽然很小,但内里蕴含的气势堪称磅礴。可以想象,若是诸葛尘倾尽全力使出这一剑招该会有多大的威力。 刘慕雪瞪起摄人心神的长眸,略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就是靠这个击败的那个伪竹篮恶鬼?” “当然不是,那种压箱底的招式我怎么可能教给那个孩子。”诸葛尘摇了摇头,嬉皮笑脸的说道。可没等他得意一会,他就险些栽倒在地。 其实现在他的情况不见得比刘慕雪好到哪去,甚至还要更糟糕些。本来起火观长安就是他现如今最后一张底牌,即便是还身处天命层次时用起来就十分吃力。更何况凭借画卷得来的天命修为终究不是自己的,也就骗骗上天,至于骗过自己的身体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若不是他在最后一刻灵机一动把画卷丢在了熊熊燃起的大火中强行让自己回到天垒,这记底牌甚至能够将他整个人抽空。要真到了那个时候,最好的结果也是丧失修为,沦为一个废人。 经此一役,他算是知道自己跟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间的差距了。一个伪竹篮就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若是真对上了一个竹篮仙人恐怕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又是唉声一叹,不由得想到自己以前的峥嵘岁月。那时候多好,靠着神王体破镜如饮水,可现在呢?自斩神王体的大道裂痕还残留在自己的体内,不解决了这个麻烦,这一辈子都甭想登山路成仙了。 好在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隐患他已经有了眉目,只要能在万族会上夺魁获得那株无涯花,他十分又把我能够根除隐患。 一想到等到那时自己的修为又能一日千里,诸葛尘的脸上露出一丝傻笑。 还没等他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之中,便被腰间一阵刺痛拉回了现实。他刚想说话,就被从他腰间缩回手的刘慕雪抢先说道:“想什么呢,那么入迷,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事。” 青衣女子继续说道:“说说看今天晚上吃什么,我可没力气做饭了。” “啥?”诸葛尘叫出了声:“坐拥铁英镖局和醉霄楼的你还得亲自下厨,乖乖,还真是技多不压身啊。” 给了诸葛尘一个千娇百媚的白眼,刘慕雪说道:“别贫了,我都要饿死了。” 诸葛尘略作思考,说道:“那就去中午那家面馆,虽然门面不是很好,但那面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还没等刘慕雪给出答复,白衣少年就拉起她小步跑了起来。 没一会的工夫两人就坐在了中午吃饭的那家小店里,掌柜的一看见诸葛尘就控制不住的笑开了口,最后还特意端上来一小碟子酱牛肉放在了桌子上。 诸葛尘报以微笑后说道:“掌柜的今天生意如何啊,还算景气不?”诸葛尘说着又要了两坛酒,为一旁笑呵呵瞧着两人的掌柜倒了一碗。 年事已高却酒量还行的掌柜将那碗酒一饮而尽,说道:“这一阵子的生意其实都不错,养活了一大家子不说还有闲钱给孙子添两件新衣服。要我说还是太平年间过的舒坦,这要是放在前几十年天天打仗的日子里,人们哪还有心思来我这家小面馆?都往北跑避难去喽!” 说到动情处的掌柜又向诸葛尘讨了一碗酒,诸葛尘也大气,直接将其中一坛推到掌柜面前说道:“掌柜尽管喝,就当是小子请您的。”说完他还给刘慕雪倒了一碗并送到面前,只可惜人家闻都不闻,直接将酒碗又挪了回去。 掌柜瞧着两人,识趣的没有开口,反而将店小二叫到身旁吩咐了几句。不一会的工夫,店小二就端上来一只熟鸭,和好几盘下酒的小菜。 诸葛尘和掌柜随即对视一笑,看出了对方不醉不归的意思后立马凑到了一起攀谈起来,像极了一对忘年交。 在喝酒这方面,诸葛尘绝对是一个十足的酒浑子。只要对方对胃口,不管身份如何,白衣少年总要跟对方试试量。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可到了酒品不错的诸葛尘这里就只有不扰人的胡言乱语。 默默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牛肉面,刘慕雪无奈的瞧了一眼一旁聊的起兴的老少二人,又不忍心丢下诸葛尘自己一个人回镖局,因此百无聊赖的她也只能拄着胳膊胡乱想着。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白衣少年仗剑的英姿。或许是女子都爱胡思乱想的缘故,她甚至想到了自己跟诸葛尘的未来。生活在一片与世无争的林子里,娶妻生子,相濡以沫。 想到这里的她做贼一般捂住自己涨红的脸颊,心虚的看了一眼旁边大着舌头在跟掌柜吹嘘的诸葛尘,才摇着头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一直站在后厨门口的店小二此时眼睛都直了,他哪里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只当是天上的仙人。别说一亲芳泽,哪怕只是凑过去说说话都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暴敛天物。 看惯了那些坊市间流传的武侠小说的他只当那个女子是偶然出现在人间的仙女,迟早有一天会回去,而像自己这样的人见过就是一种幸福了。 一间屋子里四个人,店小二瞧着刘慕雪目不转睛,刘慕雪不时的偷瞄诸葛尘。而那两个酒不离口的人呢,好似超然物外,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指指点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浑然不知。 第20章 许氏有女貌值千金 诸葛尘喝过了王重云精心熬制的汤药后,疲惫不堪的他便放平身子躺在了屋里那唯一一张床上。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的俗世道理,只求有个舒服的地方给他歇息。要不然很有可能落下病根,别说修为恢复起来会是个麻烦,恐怕日后出拳递剑都做不到随心所欲。 一想到这,他便从芥子里寻出一株瞧着金光灿灿的花瓣放在了嘴里,又喝了一口水仰头吞咽了进去。 花瓣有个俗名叫金花,是修行人用来稳定伤势的良药,不过因为比较稀有,所以市价一直居高不下,向来都只有那些修行宗门和世家才肯花钱收入囊中。 但若是有懂行的人见到诸葛尘使用金花的方法一定会怒骂一声暴敛天物。确实,金花这种名贵的良药自然是要拿来泡茶更为细水长流,再财大气粗的世家也不敢直接拿来吞食,不然可要被嘲笑一声牛嚼牡丹了。 不过诸葛尘可没有这种想法,在他看来还是自己身上的伤势最紧要。金花入水确实更合理一些,可架不住他芥子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良药太多了,别说直接入口糟蹋了金花,只要对自己有利无害,再稀罕的良药诸葛尘都二话不说拿来吞食。 待到金花的药力在诸葛尘的体内化开,他便从床上坐起打坐冥想。今天的战斗虽然说凶险异常,即便诸葛尘再次复盘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可为他带来的好处其实不算小。 首先是靠着城隍老爷赠送的画卷再临天命,那种感觉可不能同日而语,本来斩了神王体现如今已经算是在断头路上修行的诸葛尘猛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即便这种感觉还是隐隐约约,可到底给诸葛尘打了一口气,至少他看出了路的尽头有着不一样的风景。 再有一点就是如今自己的修为尽失其实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换做别人可能会怨天尤人,可诸葛尘却不怒反喜,他可得趁着这个契机将自己的筋骨好好洗髓一遍。最好是能再解决一点身体里的大道残痕,虽然作用不大,可到底聊胜于无。否则等他从万族会上拿到了无涯花后,万一最后因为一线之差而功亏一篑那就足够让他追悔莫及了。 坐照内视,观望自身点滴修为聚流成河的诸葛尘没来由的想起了天上天一位风评大家为他写的评语。不过那时候的他太过年轻气盛,又恰好是当时天上天炙手可热的年轻俊杰,尤其受不得辱骂自己的言辞,因而他才只看了那位风评大家为自己写的评语的前四字。 静若处子。 当时的他看过之后想了想,一把将那位风评大家的笔墨撇在一边,寻思着对方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骂自己像个女子,而且还就因为这件小事还差点掀起了中土梵天界的血雨腥风。 也是从那开始,诸葛尘不仅霸占了年轻一代天骄的魁首,更是在纨绔的圈子里混出了名堂,引得一群二世祖都以认识诸葛家的嫡长子为荣。 现在想想这件事还真是有些让他啼笑皆非,只能感慨一下自己的年少时的鲜衣怒马。不过虽然他现在仍是不喜欢静若处子这四个字,但他也觉得那个风评大家看人的眼光真准,连他都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往下看去,不然他还能更深的了解自己。 就这样,诸葛尘毫无边际的随意想着,等到天亮的差不多时,自身的伤势大概休养的差不多了,就连修为也恢复了七八。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恢复的这么快,毕竟伪竹篮恶鬼的拳头凶猛的过分。 不过能恢复过来终究是好事,否则再有什么祸事临头他连应对的能力都没有。 趁着清晨阳光正好,心情舒畅的诸葛尘便大摇大摆走出门去,绕着院子里的小池塘散起步来。 见到自己公子难得有此雅兴,早起正准备朗读圣贤书的王重云便拿着手里的一捧竹简小步跑了过来,朝着诸葛尘微微躬身说道:“公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跟重云说说,让我也开心开心。” 诸葛尘露出一道难以捉摸的笑容,从王重云的手中拿过一卷竹简,打开来看了看又丢还给王重云才说道:“我的开心事跟你说了怎么能够让你开心,又不是众乐乐的好事。倒是你王重云,昨天晚上从我门前离开后嘴里嘟囔什么呢?怎么,看本公子醉了就能畅所欲言了?还让我知道知道,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公子呢!” 听着诸葛尘不算责怪的训斥,王重云赶忙低声下气的连连点头以求将功补过,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壮着胆子问了一嘴:“公子就听到这些了?” 诸葛尘听后跳起来一巴掌拍到王重云的后脑勺上,淡淡的问了一句:“当然不止,比如对于你昨天提到的那个要风风光光娶过门的女子,本公子就十分好奇啊。” 脸上跟着浮现起娇羞的王重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诸葛尘见状又是给了一巴掌才让穷书生开了口:“不是我说公子你咋这么喜欢听别人的悄悄话呢,你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就别关心我的事了啊。” “哎呦呵!”白衣男子又是甩来轻飘飘的几个巴掌,佯装发怒说道:“翅膀硬了是不,都敢跟我顶嘴了?赶紧老实交代那个女子姓甚名甚哪里人氏,本公子即刻就去替你把这门婚事敲定。” 瞧着自家公子没有半点开玩笑的语气,王重云赶紧拉住诸葛尘,甚至不惜抱着他的大腿坐在地上大喊道:“公子你可不能去找她啊,你修为深厚许氏自然忌惮,可换做是我可就不一样了。实话跟你说了公子,即便我靠上了一颗好乘凉的大树,可人家还是看不起我啊!许氏那么多年的底蕴摆在那里,怎么可能会对我这个穷书生青睐有加?您就当我昨夜是在胡言乱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许氏?”本想一脚踢开王重云的诸葛尘见状,俯下身来说道:“是那个大衍朝堂文官之首的霁月许氏?” 王重云瞧着他点了点头,本以为诸葛尘会知难而退,谁知白衣少年振臂一呼高喝道:“许氏算个屁!你只管告诉我那名女子叫什么就好了,剩下的包在我身上。不说是,好,从今往后你就甭来见我了。” 王重云哎呦了一声,撒开了诸葛尘的大腿,满不情愿的说出了两个字:“许韵。” 可算打听到了名字的诸葛尘双手一拍,搂着王重云的肩膀坏笑着说道:“有你家公子在你就等着跟这个许韵双宿双飞,有时候真羡慕你,怎么会有我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公子呢?” 诸葛尘隔空从池塘中抓来一条通体金黄的锦鲤,又取来一团水将其放在里面当作球来回抛投,像极了一个童心未泯的孩童。 见到这一幕的王重云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只求自家这个没正经的公子能够正经一次公事公办,不然在许氏那边留下了坏印象,这辈子自己都进不去许氏的家门了。 想到这里,王重云斟酌着语气提醒了诸葛尘一句:“公子啊,你可得好好弄啊,我后半生的幸福就全托付在你的手里了。” 也不知道诸葛尘究竟听没听出王重云的画外音,反正他是随口嗯了一声,然后如法炮制再取出一条锦鲤玩了起来,像极了那些街上杂耍的卖艺汉子。 欲哭无泪的王重云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入仕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倘若自己真的当上高官侍立帝王身旁岂不是更心惊胆战?人常道伴君如伴虎,以他那点可怜的权谋心术,连诸葛尘都应付不来,真要是上了庙堂就是给人垫底的份,恐怕一辈子都混不出头,就是呆在某个小县城都会是被手下蒙蔽的昏官。 “你们两个干嘛呢,我在那边就看到王重云抱着你的大腿不放了。怎么,诸葛你又欺负他了?”就在这时,刘慕雪也袅袅走来。经过昨晚的事,哪怕诸葛尘没去回答,可两人间的关系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白衣少年看着刘慕雪,立马摆出一副哭丧神色喊冤:“我没事欺负他干嘛,就是我想帮这小子讨个媳妇,哪曾想他胆小的都不敢让我去上门提亲。我说话倒不是想要伤人,慕雪咱们平心而论,以这小子现在的德行,能不能搞到自己心仪的女子?” “真的啊,王重云真有喜欢的姑娘呀。”刘慕雪将手上才沏的热茶递到诸葛尘的手中,关切的问道:“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就别总瞎添乱了,感情这方面的事情外人可不好干涉。对了,那个姑娘什么背景啊?” 诸葛尘小口抿了一口茶水,冷哼一声说道:“霁月许氏,许韵。” 刘慕雪听见这个名字立马不再淡然,反而在原地踱去不来,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确定自己说的是霁月许氏那个被人说是貌值千金,而且极有可能是皇子正妃的许韵?如果真是此人的话,你还是劝王重云不要多想了。” 诸葛尘点了点头回答:“我只知道叫许韵,至于其它的我就一概不知了。咋的,她有你好看吗,连皇子都争着娶他?” 刘慕雪傲气的抬起头,将一张完美的侧脸挪到诸葛尘的眼前,肯定的说道:“不是我自夸,以我的容貌足以在大衍称尊,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又怎么会入的了我的法眼。我跟你说,要不是城隍老爷,我早就嫁给太子了。也就是你这么个不懂风情的木头才会放着送到嘴边的肉不吃,我要是个男人都会沦陷的!” 瞧着身旁因为自己才这么狂躁的女子,诸葛尘不仅没出言安慰,反而还火上浇油的说道:“小丫头?暴露年龄喽!” 他话音刚落,那边刘慕雪便飞起一脚踢在他的面门上,将他踹的人仰马翻后便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可怜诸葛尘这么一个天骄竟落得如此下场,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还手,只能一个劲的说着求饶的话。 一直窝火的刘慕雪等到精疲力尽时才终于停下,还拍了拍双手故作大方的说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就先放过你。” 向来对女人没有办法的诸葛尘只得慢吞吞的说了一句谢谢女侠不杀之恩,便又将矛头对准王重云:“那就这么决定了,等一下你就带人去挑点气派的礼物,然后等我拟一份书信后便一并派人送给许氏。钱你先付上,等过后我再给你。” 王重云没动,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阵才说道:“公子,你认真的啊。” “那可不。”被刘慕雪揍的窝了一股火气的白衣少年一脚踹在王重云的屁股上,不耐烦的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一直干嘛呢,过家家啊?其它的废话我也不问,就问你一句,你到底爱不爱那个许韵?” 王重云毫不犹豫的说道:“爱。可有什么用,人家是许氏的心肝,拿着跟皇家做交易的筹码,怎么可能浪费在我一个穷书生的身上。其实别说是公子你,连我有时候都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没用。这样的我也就只配做做白日梦就好了,像许韵这样的好姑娘还是不跟我更幸福一些。” 诸葛尘一时有些无言,他先是将紫砂做的精致茶壶放回刘慕雪的手里,而后双手搭在王重云的肩上轻轻的骂了一句:“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以后少说。” “你的意思不就是说她这个筹码应该用在更有用的地方吗?皇家跟你,其实要是给我选择,我也会选皇家,傻子才选你。可问题来了,要是我能让你变的比皇家更有优势,最起码都是平起平坐,那么他们应该如何抉择啊?”他说着,便弯腰绕着王重云转起圈来,一边转着一边逐渐抬高。等到终于直起腰板时,他指了指自己,用着他曾经用过的跋扈语气说道:“毫无疑问,他们会选你。为什么?因为你身后,站着本公子,有这一点就够了!”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示意王重云下去:“快点去把你自己的事情办好,先给许家去一封书信,看看态度在做下一步的定夺。” 噗通! 面前的王重云一下跪在了诸葛尘的面前,流着眼泪说道:“谢谢公子!重云日后一定上刀山下火海来报答公子的恩情!” 听了这话,诸葛尘气笑道:“快滚,我要是指望着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本公子早就被人杀死无数次了。” 等到王重云走后,剩下的两人便开始继续散步。 走着走着,心里没谱的刘慕雪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确定能够帮王重云娶到那个许韵?人家现在可是皇子内定的正妃,岂能轻易让别人得逞?” 诸葛尘笑望了一眼刘慕雪说道:“不确定,还要看看那个许韵的想法,我总不能强迫人家嫁给王重云。再说了,我只是想在提亲时抛出一个他们根本没法拒绝的筹码,成不成功可要看许氏的胆子够不够大了。” 跟着,他没来由的狠狠跺了两下脚,说道:“真烦!这要是五年前,我一个人就能灭掉大衍,还用的着低声下气的去人家的府上提亲?” 话到这里,刘慕雪插了一句:“你从前真有那么厉害?” “我瞎说的,你还真信。不愧是上了岁数的大龄女子,没什么防备心喽。”说完他便一溜烟的跑开了,根本不给刘慕雪抓住他的机会。 第21章 月黑风高剑出鞘 给许家的书信完成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诸葛尘望着桌子上的笔墨沾沾自喜,拿起那张落款是王重云的提亲信摆在了刘慕雪的面前说道:“咋样?是不是笔力雄劲颇有大家风范,早就说我在书法上还是颇有些造诣的,现在相信了。” 刘慕雪对着那份书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果盘里拿来一枚红色的果子丢在嘴里,嘟囔着说:“也就那样。” 诸葛尘不愿与这个死心眼的娇艳女子产生太多争执,只得岔开话题:“派人帮我把这封信连带着重云早上买来的东西一起送过去,若是他们那里不远的话我就去登门造访,实在远的话就等我这阵子忙完了事情再去。” “许氏之所以有霁月之称便是他们的发迹之地便在霁月城,那里已经算是大衍北部了,跟咱们南部边境自然有些距离。所以你还是在这里静待佳音为好,那许氏若实在不给面子你再去也不迟。”刘慕雪仔细的想了想,给出了个较为妥善的建议。跟着城隍老爷这么多年,对于官场上的风波暗涌她或许不太清楚,可凭借自己缜密的心思,在细枝末节上却有一番独到见解。 诸葛尘放下手中那支毛笔,走到门前说了一句:“如此甚好。” 此时的刘慕雪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扯住诸葛尘问道:“你刚才说你还有事情去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跟我不辞而别。” 诸葛尘转过身去,将刘慕雪额前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笑着说:“确实得走,但也没必要不辞而别。实话跟你说了,我跟大衍南部的霸主王家做了一笔互利互惠的买卖。我替他们参加万族会,然后他们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你不用来劝我,那东西我是志在必得的,有了它我才能破开天垒。” 刘慕雪眼中虽然有离别的伤感,却也并非耍自己的小性子,而且还佯装嗔意的说道:“自我感觉还挺不错,你走就走呗,谁要去劝你啊!” 诸葛尘听后,抬起脚步跨过门槛,轻声开口:“那我就先走了,重云先留在你这里。帮我好好照看一下他,要是许氏拒绝了也先不要告诉他。” “早就知道你得走,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啊。”刘慕雪眼里泛着泪花,尽可能的忍住自己的情绪。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来到诸葛尘到了身边,抬起头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还回来啊?” 诸葛尘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年之内我肯定会回来的。” 刘慕雪直视面前白衣少年的眼睛,突然转身跑回了屋子,不一会的工夫就抓着什么东西跑了出来,直接将其塞到了诸葛尘的手里。 诸葛尘低头看了看,一串碧蓝色的项链就躺在他的手心。项链说不上有多精巧,可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他也就欣然接受了。他本来想直接将项链送进芥子中,可却被刘慕雪一把夺回,板着诸葛尘的脖子将项链给他戴了上去。 这个动作说不上有多亲密,可距离这么近也足够尴尬的了,一直等到戴完诸葛尘都没敢动,生怕碰到了不该碰的部位。反而是刘慕雪颇为大方,说了一句:“抱都抱过了,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诸葛尘这么一想也是,便挥了挥手,就要准备离开,哪知刘慕雪又说了一句话:“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呀,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娶我。” “这件事改日再谈!”诸葛尘立马让落荒而逃,像极了战败后拼命逃跑的小兵。 刘慕雪瞧着小径上的背影,忍不住掀起笑容,带着嗔怪的意思开口:“至于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庭院里,池塘边。风华绝代的女子借着湖水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鬓,而后露出倾城的一笑,沉鱼落雁! 出了铁英镖局,诸葛尘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便一路来到了这座城里的王府。 从偏门进去,他就发现了一丝异样。本来只是一处别府的院子竟然戒备森严,尤其是立在大门两侧的那两个持戟侍卫还不着痕迹的瞧了他一眼,并且都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杀意。 诸葛尘有些犯迷糊,怎么有求于自己的王家也要兵戈相见?带着疑问,白衣少年三步并作两步的打开了居中正室的大门,一脚跨了进去。 屋子里坐着零星的几个人,瞧着样子坐在首位的那个瘦弱中年人应该是个颇有地位的角色,不然下首的几人也没有必要点头哈腰。 才进去,诸葛尘就一眼看见了那个同他曾经结怨的王乾,而王乾也盯上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王乾的眼神中满是怨毒而诸葛尘倒是仍旧云淡风轻,还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说道:“怎么,手下败将也这么嚣张?” “你”王乾听后,气急败坏的狠狠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跳起来指着诸葛尘的鼻子骂道:“我劝你少在这里嚣张,二叔快下令杀了这小子!” 诸葛尘听后在椅子上慢慢直起腰杆,轻蔑的看了一眼王乾,便试探性的往前一探。谁曾想那王乾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被诸葛尘这么一吓,立马跌坐在地,闭嘴不言了。 “够了,乾儿你这般不顾全大局成何体统!”被王乾称作二叔的中年人一声大喝,而后起身拉起王乾,对着诸葛尘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是王家的王思,诸葛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乾儿一样,叫我一声二叔。小姐跟二爷前些日子就回去了,刚巧我们来到了这,所以接待的人物自然就落在了我们的身上。即然诸葛公子都回来了,不妨咱们晚一些就启程回王家。” “这么急?”诸葛尘盯着中年人王思那双阴翳的眼眸,多问了一嘴:“万族会的日子提前了吗,待上一日也不迟呀?” 瞧着就不像善类的王思摸了摸自己的鹰钩鼻子,只是跟诸葛尘说了一句事发突然路上说,便带着连同王乾在内的几个人出去了。 临走时,王乾突然抬头瞧了一眼诸葛尘,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但好像又是想起了什么,马上又板起脸,跟着去了出去。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诸葛尘拿手指轻轻敲在自己的腿上,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帮宵小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 说完,他便从椅子上站起,走了出去。 等他来到了府外,十几辆马车都已经备好,而且每个马车傍边都站着几个手持大戟的侍卫。诸葛尘见状,来到王思旁边,玩笑着开口说道:“二叔这是干嘛啊,怎么弄这么大一副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家是要去灭了其它家族呢?” 王思瞧了一眼诸葛尘,把头伸到了诸葛尘的耳边,轻声说道:“嘘!小点声,这些马车里面装的可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不然家族也不会把我派来了。这次一来是要接公子回府,二来就是要护送这些安全回去了,不然在这里呆上几天又有何妨。喏,那边那辆就是公子你的马车,你先上去歇息,我们这里还得有一会的工夫才能搞定呢。” 诸葛尘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道了一声谢后便顺着王思的手指走了过去。 等他上了车,王乾便带着几个身着绸缎的王家人聚到了王思身边,瞧那样子应该是密谋什么。恰巧掀起马车小窗帘子的诸葛尘瞧到后也没去多想,要是对方真存了杀他的想法,那就手上见真章。只要是这车队里真有能杀了他的仙人,他认栽。可要是没有,这里的人就都别想活! 过了好一会的工夫,诸葛尘终于听到了马嘶声,而车队也开始向城外走去。 等到黄昏的时候,一行人才总算出了城。本来不必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可在城门里面等着的人实在太多了,又刚好赶上城门即将封闭的时间需要一个接着一个的排查,这才耗的这么久。 城里到王府虽然不远,可骑马快奔都需要个把时辰,更何况马车呢?因此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其实都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 王思见状便带着众人安营扎寨,准备在这荒郊野岭凑活一晚。 不一会的工夫,他们便生起了篝火,围坐在一起烤着从城里特意买来的猪肉。这时饿的有些心慌的诸葛尘从自己那辆马车下来,走到了众人周围,特意挑在王乾身边坐下并一把夺走了对方才拿到手里的烤肉。 诸葛尘吃着烤的恰到好处的猪肉,得了便宜还卖乖,冲着王乾展颜一笑说道:“我可是王家的客人,这份烤肉给我吃没有问题?” 王乾紧紧攥着拳头,低下头来说道:“你就继续嚣张下去,看你能蹦跶到几时?”说完,他便起身振衣,愤然离去。 诸葛尘没去看王乾的背影,而是将目光不露痕迹的扫在每个人的脸上,刚巧看到王思对着身边的一个心腹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看到这一幕的诸葛尘心里有了打算,不过他并没有声张什么,当场翻脸,而是将这一份烤肉吃掉便返回了马车。 端坐在马车里的诸葛尘瞧向众人围坐在一起的位置,嘴上轻轻念叨着:“当真是人心鬼域,深不可测啊!” 当天夜里,连篝火都熄灭的时候。数十道人影在树梢上闪过,纷纷掠向王家车队的聚集地。 此时已经很晚了,离太阳升起恐怕也没有多长时间,安排守夜的几个侍卫已经困的不行,止不住的打着哈欠,有几个实在困了的干脆裹紧被子在外面睡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场血腥的盛会方才拉开帷幕。 几道黑影飞快掠过,手起刀落,那帮守夜的侍卫只看到一道寒光而已,便倒在了血泊中。外面已经见血,住在里面的其实也不平静。 好些个侍卫虽然看上去已经安然入睡,但其实连身上的披甲都没有卸下,这些人一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便抓住一直放在枕边的兵器杀向自己的同僚。那些惨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侍卫,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由于是占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宜,这场战斗结束的及快,胜利的一方甚至连伤亡都没有。等到还活着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后,他们自觉的跟那些黑衣蒙面的刺客混到了一起,井然有序的排成了方队,单膝跪地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就在这时,王思一边鼓掌一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带着王乾跟其他几个人走到众人面前连道了三声好字,便假惺惺的说道:“你们不必为他们而伤心,做大事总得付出点代价,我想他们是很愿意为我们而献出生命的,所以大家不要有负担。因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你们说代表王家参加万族会的人选若是死在这里,那帮倾向于别脉的老不死该有多生气啊,呵呵!” 他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嘱咐道:“等会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能留下任何痕迹。虽然老家伙们不用特别忌惮,可要是家主知道了这件事,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听明白了的话就听我号令,放箭!” 王思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飞箭破空的声音。抬头望去,天空中好似下起了箭雨,最关键的是这些箭都是特殊淬炼过的货色,即便天垒宗师若是妄自尊大的话没准也会着道。 等箭落下时,铺天盖地的全部射中了诸葛尘坐着的那辆马车,瞬间就讲其扎成了一个刺猬。照这么看,要是这些箭全部射过来,别说是诸葛尘,恐怕一个专注于淬炼自己肉体的顺运仙人都扛不住这轮万箭齐射。 王思还没有开口,站在他后面的王思便大笑出口。只见他蹦跳着跑了过去,从诸葛尘的马车上拔下一根箭,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大笑着开口好像心中积郁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了一般:“哈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之前的你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现在蹦跳不起来了。怎么样,万箭穿心的滋味不好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好受,不过好在我刚才去了趟茅房,侥幸躲过一劫,让你失望了。”就在这时一道飘渺的声音传来,王乾循着声音定睛望去,竟看到了正靠在树上冲着这边微笑的诸葛尘。 他瞬间失去了脸上的神采,拿颤抖的手指指着诸葛尘开口,活像个丢了魂魄的死人:“这不可能,你怎么会躲过这一劫呢?这不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 诸葛尘慢慢挺起身子,让自己的后背离开树,而后双腿猛然发力来到王乾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而后他便居高临下的瞧着捂着肿脸的王乾冷笑着开口:“就是你想要弄死我?要不是本公子猜到了你们的计划,没准这次还真要遭劫。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请你们瞧瞧我送你们的礼物。” 说完,他便将胶柱剑轻推出鞘,握紧后放在面前。 没了先前轻松而是严阵以待的众人仅仅见到了一道耀眼的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听到了白衣少年不含任何感情的杀意。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22章 良言难劝人 手提胶柱剑的诸葛尘背对月光向着一群人缓缓走去,脚落在地上的轻微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竟显得格外响亮。 本就对诸葛尘无比忌惮的王乾看到对方不仅没有中计,而且还是完好无损,立马没了战意缩在了后面嘴里颤声说道:“都给我上别让他靠近我!” 一群侍卫刚想提戟冲来,却被始终站在最前面的王思拦下。他瞪了王乾一眼,骂了一句孬种,便向前走了几步,说道:“诸葛公子这是要干什么啊,我们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都先把武器放下,咱们先好好谈谈。” “谈谈?二叔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诸葛尘继续向这边走来,抬手挥出一道剑气劈在王思脚边后拿剑尖指着已经被箭射成刺猬的马车说道:“要是我刚才真在马车里,我恐怕就没命活过今天晚上了。咱们相处尚短你可能不太清楚,我这个人向来都是人犯我一尺我还人十丈的。既然你们这么想杀我,那抱歉了,都死在这里!” 说罢,诸葛尘猛的加快速度,一剑刺向王思的眉心。要不是那些侍卫拼了命的赶了过来,此剑过后其实胜负便定下来了。 饶是侍卫们结成了一个颇为玄妙的大阵,诸葛尘还是仅凭这一剑之威便瞬间将此阵击溃。不仅如此,还额外赚上了几条人命。 被侍卫们护的死死的王思看着地上几具没了生机的躯体,掐住身旁王乾的脖子嘶吼道:“你不是说这个青年也就比你强一点点吗,可你看看刚才那一剑的威力,恐怕连一些顺运仙人都是远远不及。” 好不容易挣脱手臂的王乾蹲在地上大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中大杀四方的白衣男子惊恐地说道:“我哪里知道他会有这么强,二叔,你说我们怎么办啊?” 事到如今,王思倒不那么惊慌了,反而一改常态的一咬牙,大吼道:“我他娘的哪里知道怎么办,咱们要么杀了他,要么就成为他的阶下囚,不过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可不相信他真能战胜我带来的侍卫。再说了,即便咱们败了又如何,他一个贱民难道还敢动咱们王家嫡系?” 听了这话,王乾也终于不再因为恐惧而颤抖了。只见他从插在地上的剑鞘里拔出一把长剑,憋着力气喊道:“都给我上,杀了他!我在这里保证,只要是战死在这里的王家侍卫,自己的家族下一代可以免试进入王家的私塾,而且日后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一切都包在本公子身上。不仅如此,至少十年之内也不用向王家上贡。只要你们肯卖命宰掉了那个白衣少年,我保证你们可以平步青云!” 受到刺激的侍卫立马发疯似的朝向诸葛尘杀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古来便有,更何况这帮终于有个机会“登堂入室”的侍卫们。本来因为他们的畏手畏脚,诸葛尘对付起来不算麻烦,可如今面对一群红了眼的疯子,诸葛尘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在利益的驱使下,这群人就好像忘记了伤痛,不要命的手持大戟刺向诸葛尘,哪怕是被胶柱剑砍在身上都是毫不在意,仍旧不减戟势一往无前! 诸葛尘手中胶柱剑狂舞,近乎挡下了全部的攻势,可仍旧有那么几只大戟如同漏网之鱼般刺在了诸葛尘的白衣上。好在白衣不是凡品,即便是挨了好几下都帮诸葛尘卸掉了气力。 但这么下去可不是事,总不能被这些人拖住了自己。 诸葛尘这样想着,挥剑将上前的众人逼退,而后高声说道:“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也就是奉命行事罢了。不过你们要是再敢上前,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他说完,便拨开面前的一名侍卫向前走去。 可这群人就是这般不识趣,非要再次聚拢将诸葛尘围住,而且又是人海战术。 诸葛尘再也忍受不了了,果断出手挥出千百道剑气,划向众人。胶柱剑上的清冷剑气又岂是他们这群修行路上连登堂入室都算不上的人能够抵挡的,仅仅是在接触的第一时间便被当场绞杀,连生机都不剩! 才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已经不剩几人还站着了,那几个侥幸活着的人再也没有待下去的勇气,纷纷丢下了手里的兵器,作鸟兽散去了。 此时的山林中一片死寂,宛如一座修罗场,而处在血海最中央的便是一袭白衣却比恶魔还恐怖的诸葛尘。 白衣轻轻将胶柱剑抛向空中又一把接住,露出一个算得上狰狞的笑容,朝着几步远的王家二人说道:“杀我之前有没有想过是现在的局面,怎么不说话了,先前那番鼓动人心的豪言壮语不是很生动吗?” 本就底气不足的王乾哪里还敢说话,这回连腿都软了,要不是自家二叔怕折了面子一直拉着,都要跪倒地上求饶了。 王思这个老油条倒是神气十足,睁着个小眼睛一直盯着诸葛尘瞧,老神在在的开口说道:“诸葛公子也别废话了,难道你还真敢在这南部边境杀了王家嫡系?我想你这样的聪明人,还是会评断是非的,至少做事应该留有余地。所以公子还是先把剑收起来,不然我这侄儿都要尿裤子喽!” “呵呵。”诸葛尘听后笑出声来,轻轻将胶柱剑放回鞘中,说道:“二爷的算盘打得真妙,怎么算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啊。” 王思瞧见诸葛尘终于收起了那把沾了自己手下侍卫无数鲜血的利剑,顿时松了一口气。而且还沾沾自喜起来,走到诸葛尘的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跟王思动起来的还有方才吓破了胆的王乾,此人胆气修为虽不足以称道,可变脸的速度可真是不慢。这才多一会的工夫,立马就又趾高气昂了起来。 只见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慢悠悠的迈开步子,全然没有方才丧家犬的样子。 轰! 可就在王家两人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诸葛尘突然出手,直接一拳砸在王思的小腹上,将这个瞧着就让人不舒服的阴翳中年人锤飞出去。 王思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最后砸在一棵参天大树上,饶是已经飞出了好远的距离仍旧给树桩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诸葛尘这时缓缓说道:“收剑入鞘是为了不玷污我的佩剑罢了,谁说我不敢杀你们王家人?真要给我惹到了,别说是你们,就是大衍皇室,本公子也是敢动的。这一点,在你决定动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才是。” 他看着王思不断的吞咽血气想要开口,可终究是力不从心,只能带着怨恨的眼神死盯他不放。白衣少年旋即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何苦来哉便一步踏出,来到王思上方,对着他的天灵盖猛然砸下,带起漫天烟尘。 等烟尘散去之后,不远处的王乾再次见到了了自己的二叔,死相奇惨! 这个青年当即跪在地上,哭着喊着说道:“别杀我,别杀我。” 白衣少年正眼都没看他,而是从芥子中取出一个火把,将其放在了王思的尸体上。不一会的工夫,便化成了骨灰,就着一阵清风飘散在了天地间。 做完一切后,诸葛尘来到王乾身边俯下身来冷漠的说道:“杀了你那个二叔不杀你,我怕他说我偏心,所以你得去陪陪他。” 说完,他直接拍下一掌,拍烂了王乾的头颅。而后又是借着一把火,将这个一直对他心存杀念的青年烧得一干二净。 其实诸葛尘给过他们机会,如果他们聪明一些,哪怕只是后退了一步,他都不会这么果断的下杀手。一次在屋子,一次在外面的交谈,诸葛尘已经算是仁尽义至了,虽然说的比较隐晦,但做到这份上未尝不是良言。假如王思有心,暂时不去动他,没准王家叔侄二人仍旧可以这么活下去。 可就是这一念之差,两人便化作了随风而散的骨灰。 而那些侍卫们也是如此,都是不听良言劝,唯有真正感觉到了刀剑带来的死亡威胁才被迫收手。只是他们或许没有想过,到了那般地步,就真的迟了。 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尸横遍野,他摇了摇头后便回到了驻地,挑了瞧着顺眼的一匹马卸下了套索后一骑绝尘而去。 马不停蹄的骑到了明天中午,在就要回到王家的时候,饥饿难耐的诸葛尘才进了路边一家看着不算太好的酒馆准备吃个饭。 他先是把马缰递到了店小二的手里吩咐了一声照顾好它后,便找了一个离门口较远的位置坐下,等自己点的一碟酱牛肉上来后他便开始大快朵颐安。 可能是太饥饿的缘故,还没等他吃出味道来,那碟酱牛肉就被吃光了。没有办法,他只得再要了一碟,就着悄悄从芥子里取出的美酒一并吞入腹中,也算是在无趣中讨了个自在。 由于香气太过浓重,他不得不使用个小手段遮掩住了味道。但他这一举动也引来邻桌一位佩刀老叟的目光,不过诸葛尘只是冲着对方微微一笑,便继续埋头喝酒吃肉了。 “我明明感觉到了这个小娃子的气息,可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呢?”佩扇老叟仍旧盯着诸葛尘不放,好半天才转过头去疑惑的说道。 老叟身边一个黑衣青年听到了他的轻语,多问了一嘴:“师傅,您刚才说什么?” “随口言语几句,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这些日子山宝出世,来了众多修行人。虽说都不是仙人,甚至连宗师小宗师都不是,可你还是要多加注意,不可意气用事,否则真惹上了哪个世家的公子连我都保不住你!”老叟喝了一盅酒,语重心长的对黑衣青年说着,只是言语间多有留白,点到即止。 黑衣男子刚想起身跪伏称是,可却被老叟摁下:“这种东西咱们两个人做就可以了,这里人多眼杂,你就当我是你的父亲,做做父子之礼即可。” 撇了一眼邻桌的那对师徒,诸葛尘嘴角掀起一丝嘲弄的笑意。那两人看着虽然关系相宜,可放在明眼人的眼中恐怕有些僵硬,毕竟那一句句中的试探与杀机可不像是师徒间的对话。 不过两人关系再恶劣也管不到诸葛尘的身上,他更关心的两人口中的山宝是何物。两人谈话声音不仅微弱,而且比较隐晦,对不了解内幕的人来说还真是个谜语。 三两口解决牛肉后,诸葛尘最后灌了一口酒,打算先回到王家再问个究竟,毕竟南部霸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想来他们不会不了解所谓的山宝到底为何物。 打定主意的诸葛尘抛给店小二几枚铜钱后便大踏步的向门外走去,也不是他有多小气,只是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的道理应该谨记。怎么说他也不是初次闯荡江湖的游侠,强充脸面博人眼球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可就在这时一根粗壮的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不一会的工夫就有好几个壮汉围了上来,将他推搡的坐在了先前的椅子上。 为首的那个壮汉一巴掌摁在诸葛尘的肩膀上,不客气的说道:“瞧你小子穿的人模狗样的应该挺有钱,给兄弟几个弄点咋样。你可别拒绝啊,不然你有多少钱恐怕都没命花了。” 这时诸葛尘才反应过来,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奉劝你们一句,赶紧滚,别耽误我去办正事。” 好在此时的诸葛尘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已经有些疲惫,实在提不起杀人的兴致,否则下一刻就又是几条人命。 可那几个大汉偏偏是没脑子的货色,仍是继续吵吵嚷嚷,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一直捏住诸葛尘的肩膀。 扭头看见了大汉在自己白衣上印下的黑手印,诸葛尘终于动了杀心,随即并了一个剑指挥洒几道剑气,让得几人身首异处。 而诸葛尘只是为了拍了拍衣服,破天荒的以一种嚣张至极的口吻说道:“还敢脏了老子的衣服,真是该死!” 话音刚落,整个酒馆里的几桌便都将目光投来,聚焦在这个最喜白衣的白衣少年身上,久未离去。 第23章 表面同盟争山宝 各桌上的人瞧见死人的场景其实见怪不怪,只是有些吃惊于白衣少年的杀伐果断而已,话不投机便动手杀人,算是个人物。 可店小二不这么想啊,他长到这么大其实也就帮着掌柜杀过鸡鸭,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因而立马战战兢兢的把自己藏了起来,生怕那个杀神盯上了自己。 可诸葛尘却是走到了他身边,安慰了他一通才走出门去。本来就没什么善恶立场的店小二破天荒的觉得这个俊秀的少年应该是个善人,之所以动手杀人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强壮大汉做的过了,没准换做自己也会让他们身首异处。 带着这样的情绪,店小二麻利的将那些血污清理干净,又将尸体搬出去跟着掌柜一并烧了,动作娴熟到都让人怀疑这家酒馆会不会是间黑店。 在此期间,老叟跟那个黑衣青年对视了一眼,然后扔下几枚铜钱,跟在诸葛尘的后面离开了酒馆。 路上,诸葛尘牵马而行,走的不紧不慢。 其实他已经察觉到了身后跟着的两人,只是他也不着急点破,就任由对方这么跟着。 等走出去了快有三里的路程,实在忍不住了的老叟便带着自己那个黑衣徒弟现了身,来到了诸葛尘的面前, 诸葛尘瞧见后,还故作吃惊的说道:“这不是先前那家酒馆里面的客人吗,怎么在这里遇上了,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即便两人早就怀疑这个白衣少年已经已经知道了有人跟在后面,可现在只得报以爽朗的笑容,抱拳说道:“那是,我们父子两人一见到公子你就觉得有缘,不然也不会特此前来结交一番。我叫白天桥,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桥叔,这是我儿子,白龙。” 诸葛尘闻言,立刻也是一抱拳,笑着说道:“桥叔,龙兄,在下诸葛尘,一介散修。同是江湖儿女难得碰到您们这样爽朗的,也确实是有缘,只不过两位前来恐怕不单单是要讨个脸熟这么简单。” 白天桥微微皱眉,暗道了一声鬼精的小子。但为了顾及心底的算盘,还是立马回答:“诸葛公子明鉴,那么在下多问一嘴,以公子这般非凡的身手来此,应该也是为了去争那个山宝?” “山宝?”诸葛尘疑惑的说道,虽然他尚不清楚此究竟是什么东西,可能够让这帮散修如此心动,想来不是什么寻常东西,“那是什么?我只是凑巧路过此地而已,还真没有去争的打算。” 对于白衣少年的言语,老成人精的白天桥最多只信三成。不然一位不知跟脚且修为最低都是小宗师的少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此地,不是争宝那会是干什么? 山宝即将出世的消息哪怕封锁的再严密都是会十传百,百传千的,要想真正给别人蒙在鼓里说实在话没什么可能,除非有仙人直接强取豪夺,否则他们这帮成天刀尖舔血的江湖散修定会染指。 命再重其实也重不过修为,这句话可是散修所信奉的名言,混江湖的要没这么点觉悟还谈什么出人头地,不如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算了。 所以他才觉得白衣少年应该也是一介散修,因为他杀人的时候所散发的血腥气可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宗门修行人能够教出来的。 说实话,要不是山宝他确有妙用,他都恨不得实心实意的结交一番这个少年了。可既然山宝对他十分重要,那么少年就只能沦为一枚棋子,面临着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命运。 这才是散修生存之道,更是世人生存之道。 可他仔细的盯着少年看了一会,甚至不惜用了一张价值千金的符纸,洞若观火,可仍旧不曾看出一丝端倪。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拉拢这个少年索性就当其真没听说过,将有关山宝的一切一股脑的全说了出去:“顾名思义,山宝就是群山深处出产的宝贝,按理来说应该也归于天材地宝的行类之中。这次的山宝是一株蛟血莲,其功效不仅可以活气健体,助人血气旺盛,甚至可以帮助那些宗师冲破天垒屏障,一睹群山之上的仙人风光,因此才能吸引这么多的散修聚集于此。诸葛公子既然同为散修,肯定知道顺运境界对我等的吸引力,哪怕只有一丝帮助也能吸引我们前仆后继。” 诸葛尘故作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桥叔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们结盟,一起去争夺那株蛟血莲?可以是可以,可到时候山宝真的到了我们的手里,又该如何分配你?” 不得不说,这次诸葛尘真的有些心动了。他目前最想要得到的就是与莲花有关的天材地宝,就例如那万族会夺魁所奖励的那株其实应该叫无涯莲更贴切的无涯花一般,都是目前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 什么可以帮助修行人破入顺运境界对他的吸引其实不大,对于已经走过这条路的诸葛尘来说,只要解决掉目前功法上的隐患,破开那道屏障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面对诸葛尘抛出的这个刁钻的问题白天桥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看似痛心的说道:“我是真想结识诸葛公子一番,这样,我也不欺你,我们两个人就要那株蛟血莲的六成如何?” 诸葛尘也不多客气,连忙道谢道:“那就谢谢桥叔和龙兄成全了,等哪日小子出人头地之时,说什么都不会忘了两位的。” “小兄弟客气了。”白天桥越演越真,为了拉近关系甚至用上了小兄弟的称呼:“忘了跟你说,在咱们争山宝这条路上可不只有其他散修这么一个阻碍,那条一直守在蛟血莲旁的伪顺运境界的地蛟也是个棘手的问题,所以我们应该先报一下自己的修为,至少让咱们自己人想了解一下自己。我是天垒巅峰的境界,我这个儿子已经逼近天三小宗师了,不知” 没等白天桥说完,诸葛尘便以自豪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是个小宗师了,而且过不了多长时日应该就能迈进宗师行列了!” 之所以故意说低了自己的境界是因为这里面有大讲究,出门在外有三不露,不露财,不露真名,不露修为。前两者诸葛尘倒没所谓,可第三个就不同了,他可得给自己留点余地,否则事到临头两个散修过河拆桥该如何? 出门在外给自己留条后路,终归是好事,万事都恨不得给天下人知道的修行人可活不长久。 不过对于诸葛尘的话两名散修其实没起什么疑心,以一个散修的能力能在这么小的年岁有这般修为已经真的不易了。毕竟他们不比世家子和宗门弟子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供养,他们能靠的其实只有自己,因此散修的杀力普遍强于那些温室里的花朵。 白天桥收起眼底的惊讶,淡淡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徒弟后不动声色的说道:“小兄弟当真是英雄出少年,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一定能一鸣惊人,在天下的江湖里闯出自己的名堂。哪里像我这个儿子,我这一生就只盼望他平安活下去就好喽,其他的我还哪里敢奢望。” 此刻白龙心中虽然极为不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的师傅本来就性情暴虐,无端生起气来便打骂自己的事情可没少做,不然师徒关系何至于这般中看不中用。要是真因为自己一时没忍住而坏了师傅的好事,恐怕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诸葛尘见到王龙唯唯诺诺的样子赶紧上来打圆场,说道:“龙兄哪里有桥叔你嘴里说的那么不堪啊,这么年轻就马上有了小宗师的修为也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了。我也就是机缘好些罢了,真要使用龙哥一般机遇,我是肯定比不上的。” 此话说完,白龙的面色才稍有缓和,可白天桥的却不那么满面春光了。他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总觉得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倒像是在隐晦的嘲讽两人。 要是换作平日以他那阴险又多疑的性格说不得也要好好盘问一番,可今日不同,现在是他拉拢着对方入伙,言语间总要客气些。现在的猜疑等到对方的利用价值用尽之后再算也不迟,没必要当场问罪。 想到这里,不愿在这些粗枝细叶上浪费时间的他才继续开口将谈话拉回了正题:“咱们这趟争夺山宝除开最后的那只地蛟,在登山过程中还有几个队伍需要注意,因为这些队伍中的人实力不仅不弱而且每一个都有一个修为同我相差无几的领队。他们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一个红发老鬼,那家伙有一个赤魔的名号可是靠着双手的两刃刀拿命搏出来的,为人不仅狠辣不说,还跟我是死敌。所以进山寻宝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真要是独自遇到的时候一定不要逞能,你们斗不过他。” 两人听后点头称是,诸葛尘本来也就不打算与旁人产生冲突,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平安无险的夺得蛟血莲,哪怕最后因为分赃不均而分道扬镳,也总好过人心不足蛇吞象。 至于白龙则是不敢有忤逆师傅的想法,再说了,他可不想招惹赤魔,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说过这些嘱咐,白天桥便开诚布公的对诸葛尘说道:“小兄弟既然同意与我等结盟,那么不妨现在就跟我们走。离山宝真正出世也就不过两天的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有个照应为妙。” 诸葛尘没有拒绝,牵过僵绳便跟在了白天桥的身边,把双眼妒忌掩藏的不算太好的白龙给丢在了后面。瞧着身前那个白衣少年的背影,白龙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恨不得立刻将一把利刃戳在诸葛尘的胸口。 可就在这时,诸葛尘恰好转过头来,与满面狰狞的白龙对视了一眼,然后淡淡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其实诸葛尘可不是单单看一眼那么简单,他甚至用上了一道昆仑剑的剑意。被这一眼盯住的白龙如坠冰窟,止不住的打颤,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老实的跟在两人后面,再难起什么非分之想。 给了白龙一个点到即止的教训,诸葛尘便转过头来继续跟白天桥谈话。两人言语看似温和,像极了一对忘年交,可其实都是在互相套话,不过两人虽然知道却并不挑破,或许这就是两个聪明人的共性。 虽然白天桥嘴上说着驻地离此不远,可三人还是好长时间后才到达。 说是驻地,可也就是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简易小棚罢了。莫说是诸葛尘,就算是寻常人家都不愿意住在这里。虽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为了山宝委屈一下自己也未尝不可,但是白衣少年还是宁可住在外面,也不想住进木棚受苦。 再说了这里依山傍水,而且风景秀丽,夜晚临睡前遥望一下漫天星光同样别有一番味道。 可白天桥执意要将诸葛尘请到木棚里,他实在拗不过,心一横,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没想到从外面瞧着木棚破破烂烂,可里面倒是别有洞天。 首先如眼的便是青山绿水一片祥和的景象,几只梅花鹿蹦跳着跑了过来,亲昵的把头埋在白天桥的怀里,像是在跟主人争宠。不过最吸引诸葛尘的还要数不远处的那条飞流直下的瀑布,瞧着壮观,也开阔人心。 瞧见眼前景色颇为心喜的诸葛尘冲着白天桥竖起大拇指,说道:“桥叔你这可真是高,我可是羡慕的紧啊!” 白天桥挥散了梅花鹿,颇为自得的说道:“这座小天地是我一次游历碰巧得来的,平日里我也是住在这里深居简出。跟你说句实话,进了这里再出去,那些蓝天白云可就入不了眼了。” 诸葛尘听后附和道:“可不是吗!” 白天桥哈哈一笑道:“来,带你看看咱们住的地方。虽然山宝重要不假,可该享受的时候可不能委屈了自己。”他一伸手,便走在前面,领着诸葛尘向瀑布旁的那个大宅子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紧接着就是一道嘶哑的声音:“白天桥,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赶紧给老子出来!” 白天桥听见后便停下了脚步,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骂骂咧咧道:“这个黑狗,怎么让他找过来了?” 说完他便从原地消失,离开了小天地。 第24章 山宝现世 瞧见白天桥二话不说便离开了小天地,身为客人的诸葛尘想了一下也跟在白龙身边走了出去。 外面此时也不平静,白天桥与那个黑狗各占南北一边,剑拔弩张。好巧不巧,诸葛尘与白龙恰好出现在中间,瞬间便成了双方的焦点。 白天桥见状只得无奈扶额,可黑狗倒露出一道狰狞笑意,领着身后的一帮手下便先前走了几步,把刀架在两人的脖子上冲着对面喊道:“白天桥,你手下现在就在我的手中,奉劝你一句赶快滚开,不然等会我没了耐心可就得有人头落地了。” 白天桥还没来的及开口,诸葛尘便不动声色的推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刀锋,言语诚恳的说道:“我不是他的手下,拿我威胁他没用。还有,别把刀放的离我这么近,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你们。” 黑狗听到这话,捧腹大笑开口:“你,杀了我们?小娃子,你是不是脑袋有点问题啊?用不用爷爷帮你修理修理,才能灵光点啊。” 诸葛尘没再跟他废话,释放一道剑意将其逼退,便大踏步的向白天桥走去。黑狗愤然的捏紧拳头,几次想要拦下对方,可终究有些忌惮那道森然剑气,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招惹这个扎手的点子。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与自己为敌的打算,即便双方到时真的开战,这名白衣少年也不会出手。 两方对弈,本来这么严肃的场面让诸葛尘这么一搅,倒有些奇怪的意味。 白天桥苦笑着看着迎面而来的诸葛尘,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语说道:“小兄弟不打算帮帮我,若是有你相助吃下黑狗那边的人马不在话下。” 向来不愿惹麻烦上身的,更何况跟白天桥交情不深的诸葛尘怎么会有闲心帮他。因此他只是从木棚里拿来一个木凳,悠哉的坐在上面说道:“咱们结盟的目的就是争山宝罢了,可不包括酒店解决私事,所以桥叔你还是自己上,注意点别伤到龙哥就是了。” 说完他便往椅背上一靠,摊手表示自己不会参与,便开始为白天桥加油打气做足了表面功夫。 白天桥腹诽了一句真是个滑头便把目光收回,放在了黑狗的身上。此时的黑狗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将刀尖轻轻抵在白龙的颈部,朝着他喊道,像极了市井的地痞无赖:“别白费力气了,连我都看的出来那白衣少年不会帮你的,不然我会放他回去?白天桥,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是个人吗?前些年咱们一起去探宝,说好了捞到好处对半分,可结果呢?你就为了多得那么一点甚至不惜将咱们十几年的交情埋在底下,要不是老子我吉人自有天相,就没命来见你了!” 绰号黑狗的男子越说越气,险些一刀结果了白龙的性命。得亏他也是境界不低的修行人,虽然强行运气控制了刀刃,可还是在白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白龙感受到了颈部的凉意,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并壮着胆子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可当他看到满手的鲜血时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嘴里哭喊道:“快来快来救我,他是真想杀我啊,我还不想死!” 还未等他说完,白天桥便一脸不耐的吼道:“给我闭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看见了没有,他就是这么个薄情寡义的人,真是让我都有些同情你了。”黑狗一把抓起白龙,将他悬在空中,对着他的耳朵说道:“咱们散修虽说手上染血,可都是有底线的。不像他,这么没有底线,活不长久。” 黑狗猛的甩了一下手腕,将白龙重重的摔在地上,而后对着坐山观虎斗的诸葛尘说道:“这位公子听我一句劝,你与白天桥结盟去争山宝无异于与虎谋皮,倒不如来我这边。别的不敢说,答应公子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而且更不会过河拆桥。” “你”白天桥听后可谓大动肝火,他可害怕诸葛尘这个时候临阵倒戈,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今日没准真要遭劫。一个黑狗就已经足以与他匹敌,要再加上一个剑气凝实到连两个宗师都只得避其锋芒的诸葛尘,他今天没准真要喋血当场。 还真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这辈子做惯了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最后终于有了报应。最关键的还是死在了一个跟自己有过节的人手中,也算是世事难料。 谁知道诸葛尘摇了摇头,以一种无容置疑的语气回答:“多谢阁下好意了,只是我喜欢从一而终,背信弃义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妙。至于阁下善意的提醒我定会铭记在心,要是桥叔真有背后害我的举动,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着诸葛尘滴水不漏的回答,白天桥竟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要不是年岁大了经历了许多,换做一个毛头小子恐怕已经落泪了。 黑狗拿看死人的目光瞧了诸葛尘一眼,便不再看这个自己心中的蠢人。他先是将白龙用一根粗绳捆住吩咐自己的手下盯紧,便紧紧握住手里的刀柄,向前挥了挥手。 下一刻,黑狗与手下齐动,弯腰向白天桥冲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双手握刀脸上青筋浮现的黑狗。他在离白天桥三步远的距离猛然跳起,嘴中高喝一声:“惊雷!” 伴着他这声嘶吼,那把大刀一下砸在地上,激起数百道细微天雷从天而降。 天雷沿着刀刃慢慢攀爬而出,渐渐凝聚成一颗实心雷球,带着噼啪的声音窜向白天桥。 白天桥见状心里不敢有丝毫松懈,可嘴上倒表现的极其轻松:“一别多年你就这么点本事,看来你今天想杀我的愿望应该是落空了!”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纸扇,重重抽在雷球上。纸扇瞧着脆弱无比,别说是雷球,恐怕随便一个木球就能将其打穿。可这把扇子与其它不同,其上流光溢彩,要是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扇叶上闪着金光的细微纹路。 就是这么一把扇子直接将雷球击溃,化作毫无威胁的雷光消失在天地间。 黑狗盯着那把纸扇,眼神晦暗不定,好半天才开口说道:“看来这把扇子真在你手上,当初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它不是咱们能得到的东西吗?亏我当时那么相信你!” 白天桥嘿嘿一笑,言语间多有嘲讽的传音给黑狗:“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明白啊,我的话真能信吗?你这样的人能活这么久还真是老天保佑,若我是你这般性格已不知化为枯骨多少年了!” “混蛋!”黑狗一声怒喝,果断出手抛下自己的手下,一人一刀直指白天桥的胸膛。 可人家白天桥连正眼都没瞧他,仅仅是抬起了那把纸扇便抵住了飞来的刀刃。黑狗犹不信邪,双手握柄狠压下去,可就是无法再向下哪怕一寸。 “怎么可能?你怎么这么快就到达了伪顺运的境界?”黑狗终于发现了端倪,但他同样大惊失色。别看两人修为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步之差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汉。 天垒之上,一步一山! 散修间的对决本来就是比较谁的气息绵长,尤其是双方都未跻身仙人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少有诸葛尘这样的人,能够以天垒杀顺运。因此这场战斗胜负已知,哪怕黑狗真的拼了性命不要也未必能够将白天桥留在这里。更何况他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争山宝,将力气用在复仇上面,对一个散修来说实乃不智。 身为散修深谙此道的白天桥内心大定,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既然已经知道我又向上走了一步那你还不离开?难道不知道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山宝吗?要是你真得到了山宝,肯定能再向上不止一步,到时候杀了我也不过易如反掌。要是我得到了山宝极有可能跻身顺运,你就更没杀我的机会了。所以咱们二人不妨在这次争夺上见真章,还是先放下眼前的恩怨!在咱们散修眼里,利益高于一切,不是吗?” 听了白天桥虽说攻心却极有见解的一番话,黑狗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虽说黑狗极不情愿,可最后还是握紧拳头最后看了一眼白天桥,默默的放下了手中刀冷哼一声,愤然离去。 确实,在他们这些整日刀尖上跳舞的散修眼中,世间万事,惟有利益至高无上。可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不得已才为之,要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谁愿意卑躬屈膝的拿命讨食呢? 这些道理,诸葛尘明白,而且是亲身体会过的。那些个自斩神王体后流落这片天下的日子里,他这个也算是养尊处优的诸葛世家嫡长子不也是从别人鄙夷的眼神中活过来的? 要不是偶有奇遇恢复了天垒的宗师修为,指不定他也要跟那些散修一样,过着舔血的生活。 有些失神的诸葛尘被白天桥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此时的白龙无精打采的站在一旁,像极了挨了教训的稚童。 白天桥走在前面,伸手示意三人先去山宝出世的地方看一看,便开口说道:“其实在山宝的争夺中同黑狗修为相当的人不少,不过我们都不会直接去染指,而是会帮着你们拦下那条地蛟。所以山宝的真正归属还是决定在你们的手里,龙儿修为尚低,不足以稳稳拿下,因此最后还是要仰仗小兄弟你啊。” 诸葛尘也没推辞,大方开口道:“那是一定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可不用这么见外。” 说话间,三人便来到了一个深坑旁边。 深坑下面是一头盘起来的地蛟,不少人都围在外面,紧盯着被地蛟守护在身体中间的那株蛟血莲。 地蛟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炙热的目光,高傲的抬起头颅,仰天一声长啸过后又低下头,嗅了嗅莲香才满足的闭起双目。 诸葛尘观望了一会,笃定的说道:“这头地蛟已经有顺运大妖的味道了啊,你们确信可以拦住这个体型庞大的畜生?” 白天桥摇了摇头,便顺着一条才开辟的小路下去,来到了深坑底部。虽说白天桥此人心术不正,干的净是些两面三刀的事情,可他的狐朋狗友还真不算少。才一露面,便有三两个宗师上前攀谈。 诸葛尘俯视这一丘之貉,顺着三个人的目光看向了那株蛟血莲,竟然忍不住立马将其采食。要是单说此莲对人的帮助,那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他修行的本就是与莲花息息相关的绝世功法,连神王体依旧存在的时候都可以说是困难重重,更何况如今更有大道之伤在身呢? 就在诸葛尘思绪飘摇之际,下方突然传来一声轰鸣,随后白天桥也是一掠而上回到两人身边,语气激动地说道:“看来山宝要真正出世了!” 第25章 仙子也是丫鬟命 听了白天桥的话,诸葛尘将目光投向深坑底部。那头庞大的地蛟此际已经完全伸展开了身体,将那株花瓣正在缓缓掀开的蛟血莲护在身后。 纵然坑边众人已经瞧不见那株蛟血莲,可其散发出的独特花香飘进散修们的鼻子,瞬间就令得众人血脉喷张,发疯似的想要冲到下面。 有几个修为不高意志薄弱的散修已经着道,嘶喊着便脱离了自己的队伍冲了下去,而后便沦为愤怒的地蛟的口中食。 这边已经有人死的不明不白,可不要命向下冲的人还是不计其数。要不是诸葛尘一直拦着,恐怕白龙也会是这般下场。 白天桥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对方的脸上,这才令其也稍稍恢复清明,至少不需要别人再拦着了。 他目光贪婪的望着那株娇翠欲滴的莲花,悄悄握紧拳头说道:“这个畜生竟然可以不受血莲盛开的影响,看来等下拦住他还真要费些功夫。小兄弟,一会你就别带白龙去了,他这状态恐怕只会帮倒忙。” 诸葛尘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然后他随手从地上拿起一根绳子将白龙捆在树上,说道:“还是先将龙兄安置好,不然等会我有些担心。”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道身影冲天而起,纵身跳下来到了地蛟面前。 白天桥见状便不再跟诸葛尘多做言语,只是说了一句好戏要开场了,便伸出脖子向下看去。 那几道身影都是宗师修为,可放在地蛟面前却不够看。想来他们是想搏一把,直接抢走蛟血莲后远遁。可地蛟何等敏锐,早就拦在了那里,仅仅一记甩尾便将他们击飞。几人不信邪,非要一起硬攻对上了地蛟硕大的前掌。可才刚一接触,几人的阵型瞬间崩散,直接被地蛟压迫的七窍流血,眼看着就要死在那里。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人大喊着求救:“诸位还望救助我等,一起拿下这头地蛟,事后我李某一定不会再争那株蛟血莲!” 听了这话白天桥虽然暗道了一声蠢货,可还是跟着十几位宗师飘然而下,拦住了看上去无可匹敌的地蛟。 临走之前,他向后一抱拳,冲着诸葛尘说道:“蛟血莲的事情,就拜托小兄弟了。” 诸葛尘也不推辞,点头说道:“桥叔放心,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说完两人便分开,诸葛尘汇入了人流,顺着另一条小路向深坑下面走去,逐渐接近那株蛟血莲。 与别人的成群不同,独来独往的诸葛尘就慢悠悠的跟在队伍的后面。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小宗师或者是更低的境界,但也不排除有同诸葛尘一样的宗师藏在其中扮猪吃虎。 可即便如此诸葛尘对那株蛟血莲仍旧志在必得,涉及大道之伤连他这么随性的人都不敢轻视。要真有人不开眼拦在他面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来到深坑底部的洞穴前面,一群人便自觉散开,同其他人留了一些距离。在这里别说是那些陌生人,就算是生死之交都有可能在关键时刻送上致命一击,这一点诸葛尘再明白不过。 正所谓大道无情,其实真正无情的又哪里是大道,不过是从古至今修行人的冠冕堂皇之词罢了。 进了洞穴便是一片漆黑,见四下无人,诸葛尘便从芥子中取出一盏提灯拿手拎着,借着微弱的光芒向前摸索。 洞穴不仅交错纵横而且及其空旷,不时有细微的回音传进诸葛尘的耳朵,听着应该是在探讨应该往哪边走。 诸葛尘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一条小路一直走下去,没多会便碰到一队人。 那队人的领头是个同白龙年岁相仿的白发青年,修为大概是在小宗师境界。 白发青年普一瞧见诸葛尘便动了歪心思,带着身后的几个人便围了过来,言语多有挑衅:“不想死就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诸葛尘挑眉,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好歹的白发青年,就这样径直向前,越过了这队人。 白发青年见状自然有些生气,他使劲捏了一下身旁那个妩媚女子的大腿,而后一把按住了诸葛尘的肩膀说道:“你什么意思,这么看不起我,要知道我可是赤魔座下大弟子,要是真惹怒了我,有你的好果子吃!” 诸葛尘伸手将青年按在他肩上的手抓住,使劲一握,痛的青年立马跪在地上嘶喊:“你快给我松手,疼!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快来杀了这个人啊!” 围在周围的人立马提起兵器冲来,不过这帮喽啰可不是诸葛尘的一合之敌,三两下的功夫就被打倒在地,也只有之前那个妩媚女子没有遭殃。 这下白发青年才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上,可他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你不要仗着自己修为高些就那么嚣张,你要是真敢伤我,我的师傅赤魔不会放过你的。” “哦?”诸葛尘将白发青年踏在脚下,反手一拳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男子打倒在地,俯下身来说道:“那我可得看一看了,你那个名声大的吓人的师傅究竟能不能为你报仇。” 白发青年心头不自觉的升起一道寒意,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骨气了,刚想开口求饶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因为有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喉咙,下一刻,那把利剑在他的脖子上一转,彻底粉碎了他的生机。 全无还手之力,更是死不瞑目的白发青年此际只有悔意,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开眼,招惹了这个恐怖的青年。他最恐惧的还是另一件事,他竟然从那把利剑上感觉到了比自己师傅赤魔还要强大的气息! 一剑解决掉白发青年的诸葛尘环视四周,慢慢将胶柱剑送回剑鞘,便打算继续向前走,争取早些时候出了洞穴。 可那个唯一还站着的妩媚女子以为这个杀神一般的少年是要赶尽杀绝,噗通一声跪下地上,向前蹭了几步远,一下抱紧了诸葛尘的大腿,梨花带雨的说道:“这位公子,奴家只是一个软弱的女子罢了,您可千万不要杀我啊。” 诸葛尘低头瞧了她一眼,本想直接将其震开,可谁料想那妩媚女子抱的可是真紧,以诸葛尘的修为都未能成功,反而被其借力而上,贴到了自己胸口,呼吸相闻。 妩媚女子瞧见诸葛尘愣神的模样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在她看来面前这个模样俊秀的白衣少年已经沦陷在了自己的温柔乡里。在魅惑男人这方面她还是颇有些自信的,不然像她这种没什么天赋的女子又是怎么能攀爬到这般地步呢? 这样想着,她便贝齿轻咬嘴唇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手指更是不老实的在诸葛尘的腰间画着圆圈。 可过了一会诸葛尘还是没有反应,她疑惑的抬起头想要从对方眼中看出灼灼情欲,可白衣少年眼神却清明的很,而且眼底还有一丝快要压不住的怒火。 妩媚女子见状忙停下了挑逗,从诸葛尘的身上离开,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旁。 诸葛尘拍了拍腰间被女子指尖掠过的地方,慢慢说道:“我没有要杀女人的打算,不过你也别做的太过分。我只问你个问题,你这一身魅惑男人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这么像我的一位故人?” “公子您说一位故人?”女子瞪着颇为有神的眼睛,慢慢挪向诸葛尘的身边,像极了一只小猫。 诸葛尘好像看见了什么,赶紧与其拉开距离,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此时已经不再妩媚,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她的指尖先是绕着自己垂下来的青丝,而后轻轻的点在诸葛尘的脸上,娇笑着开口:“您觉得能是谁啊?公子,我是仙儿啊。” 诸葛尘望着一个人影自女子体内慢慢浮现,而后逐渐凝视成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而先前的妩媚女子则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女子瞧着比较年轻,也就是跟诸葛尘相仿的年岁。可那身材可不是这个年龄应该有的,该凸则凸,该翘则翘,哪怕与她朝夕相处的诸葛尘都有些把持不住。尤其是女子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那欲拒还休的目光,啧啧,恐怕是个男人都会产生非分之想。 他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了一下这个自称仙儿的女子的头发,而那个仙儿也将头低下,摆明了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仙儿是诸葛尘还是诸葛世家嫡长子时候的侍女,两人自懂事时便相识,可以说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心领神会。只是经过了那场动荡之后,诸葛尘败的一塌糊涂,自斩了神王体沦为废人,仙儿便再也没出现在他的身边。 其实诸葛尘对于其他人的背叛都可以熟视无睹,只是对于仙儿,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唯唯诺诺,有时又疯疯癫癫的丫头,他自认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旁人都说他薄凉无情,也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些人不过是从没有入他双眼罢了。 异地重逢,物是人非的主仆二人有太多话要说,可都心有灵犀的不先开口。 似乎有些受不了这么清冷的气氛,诸葛尘率先开口说道:“咱们先往前面走走,一边走一边说。” 仙儿嘿嘿一笑,走上前来挽住诸葛尘的一条手臂,顺着就踮起脚把头放在了诸葛尘的肩膀上,全没有侍女该有的样子:“公子,能不能不说,好歹给奴婢留点小秘密啊。” 诸葛尘摆出一脸怒容,佯装生气的说道:“那敢情好啊,自家的侍女都不听话了,我这个公子是有多失败啊,还不如一死了之痛快。” 仙儿见状慌忙摆手,又捂住了诸葛尘的嘴说道:“公子这是哪里话啊,以后像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不为了别人也要为了仙儿啊。您不就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如今又为何出现在这个女子身上吗?我告诉您不就好了吗!” 瞧见听了这句话后诸葛尘志得意满的神情,仙儿只得摇了摇头无奈开口:“当初公子输了那场意气之争自斩神王体后我就知道您肯定不会那么轻易低头,可那时的天上天已经没有了您的立足之地,所以您只能来到这座天下。可您走的时候肯定不会带我的,毕竟也不是来这里度假,那时的公子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不会让自己的侍女涉险。不过虽然仙儿能力有限,可终究是公子的侍女啊,怎么能不跟在公子的身边呢?所以我才提前一步离开,自己去寻找进入这座天下的办法了。对于之前的不辞而别,仙儿内心也十分愧疚,更是知道公子的心里更不好过,所以您就责罚我!” 诸葛尘看了一眼怀中虽说身份是侍女可他却从未将其当成侍女的可人儿,言语温柔的说道:“说什么胡话呢,自家侍女能做到这份上,我知足还来不及,谈什么责罚?这件事就过去了,还是再说说你又是怎么来这里找到我的。” “切,前面那一句都给我感动的要哭了,结果还不是想套我的话?公子你还真是没变啊,跟之前一样可恶!”仙儿白了诸葛尘一眼,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之所以能找到公子可就要归功于一个道家仙人了,他不仅收仙儿做了记名弟子,还帮我算到了公子的位置,就连寄身于那女子的手段也是他传授给我的。” “道家仙人?”诸葛尘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可真没有想到自己跟道家究竟有什么交情。 他本想继续询问下去却被仙儿打断:“公子就别多问了,咱们主仆能见面都是人家的功劳,就别再忧心人家有没有算计你了。他只说了等您爬上天垒后自然会出现在您面前,而且在那之前我也只能跟公子见这一次面。” 诸葛尘听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如此甚好。确实,以目前他的实力根本没有办法在天下为所欲为,带着仙儿这么个红颜祸水委实是有些不妥。既然速来疑心重重的仙儿都说此人没什么坏心思诸葛尘也就不做深究,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吃惊于对方的实力,光凭借推演便能知道他的位置,起码不会低于竹篮打水,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位道家真君。 仙儿瞧着自家公子如今事事亲为的憔悴模样,一时间有些痛心,只恨自己无法陪在他的身边为他分担忧愁。这样想着,这个平日里就习惯躲在诸葛尘身后的侍女便泫然欲泣,要是再多瞧上几眼恐怕就要哭了起来。 诸葛尘见状急忙安慰,说了许多讨仙儿欢心的安慰话,才止住了这场梨花带雨。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走出了洞穴,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此时总算笑逐颜开的仙儿附在诸葛尘耳边轻语道:“我可得赶紧帮公子拿到那山宝,多出来的时间可得让您好好陪我。” 诸葛尘瞧着自家侍女那副俏皮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有你这么跟公子说话的吗,放在其他世家里不出三天你就得被打出去。” 仙儿松开诸葛尘的胳膊,绕到他的身后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开心的说道:“谁让仙儿命好呢,摊上了您这么个公子。” 诸葛尘刚想开口,便被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而周围那些同来争宝的修行人更是夸张呐喊,一时间压过了那道轰鸣。 顺着其余人的目光望去,两人便是看到了天边那头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地蛟。 此时地蛟虽然已经遍体鳞伤,可气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上一层楼,甚至来到了顺运境界。 已经身为大妖的地蛟感受着体内汹涌的力量,口吐人言道:“这些修行人总是来争我们的宝贝,小的们,把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留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便凭空消失,继续回到原先的位置同那些负责缠住他的宗师继续开战,但此刻终于踏破了天垒的他已经可以压制那帮散修了。 反观诸葛尘这边同样危机,才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如海潮般的小地蛟蜂拥而至,被这些小地蛟缠住的修行人立马便倒在了血泊中,没了生机。 诸葛尘看了仙儿一眼,说道:“不错嘛,都有半步顺运的修为了。” 仙儿回以一笑,谦虚道:“哪里入的了公子法眼,我这别人眼中的仙子再厉害不也是公子您的丫鬟?” 被这一句话逗笑的诸葛尘一掠而出,拔出胶柱剑挥出一道通天剑气,传音给仙儿说道:“那本公子可得抓紧些拿到山宝,不然就没机会看看自己家的侍女怎么成为别人眼中的仙子喽!” 第27章 盛大登场 仙儿看着身旁那个曾经在天上天那方大舞台都是当之无愧的焦点的少年,由衷说道:“公子还是像昔日那样,一剑之威,三丈之内无敌手。” 说着她便轻车熟路的摸了摸诸葛尘别在腰间的佩剑胶柱,引得品相不凡的胶柱剑一阵清鸣,似乎是在问好。 仙儿这下乐开了花,露出几颗银牙说道:“看见没有公子,你这剑记性不仅好,而且还念旧呢!” 诸葛尘撇了她一眼,没理睬这疯丫头的自娱自乐,带着她走了过去,从人群中拎起方才妖言惑众的那个人。 诸葛尘手一松,把那个人重重扔在地上,俯下身来阴阳怪气的说道:“为什么要设计害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太玉树临风,惹人妒嫉?”这样说着,他瞧了一眼仙儿,示意对方帮着接下去。 曾同诸葛尘朝夕相处的仙儿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立马心领神会说道:“可不是吗,公子这般英俊的男子别人见上一面都是他们的福气,真要来害你恐怕也只会是因妒生恨了。” 瞧着面前一男一女作戏的样子,那个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的散修只能在心里叫苦。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只是以前做的时候大多都会成功,所以这次真没想到会遇到这尊霸道无匹的剑修。 一人御百剑,难道这人真不是人间难得几回见的顺运仙人? 事到如今本就一身软骨头的他连忙跪地求饶,求爷爷告奶奶就差躺在地上耍无赖了。 仙儿见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抵在散修喉咙上,稍微一用力,便划出一道血痕。 散修这下是真吓尿了,瘫倒在那滩腥臭的水里哭丧道:“这位姑奶奶,我真的知错了,求求您放过我,以后我再也不敢这么煽风点火了。我发誓” 一旁的诸葛尘轻轻拦下了面色极为不善,下一刻就要一剑刺死这个散修的仙儿。他上前一步,以周身四溢的剑气蒸散了尿水后按住了散修的双肩。 散修如蒙大赦,眼中满是激动的神色,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可诸葛尘下一句毫不留情的言语却令他如坠冰窟:“像这种脏活还是让我来做,血腥的东西你能少沾就少沾,本公子可不希望自己的侍女像个刽子手。” 散修还想求情,换取最后一线生机。可没了耐心的诸葛尘可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立马将一道剑气送进了散修的眉心,彻底断了他的生路。 做完一切的诸葛尘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一条人命的死活根本没放在他的心上。 抬手以剑气将散修绞杀的点滴不剩,白衣少年清冷的声音便在此地回荡开来:“各位有事的办事,没事的就此离去,反正那株蛟血莲我是肯定不会让其溜走的。要是真对它极为心动,咱们手上见真章,不论成败本公子敬你们。可要是耍些下三滥的手段,这名尸骨无存的散修便是下场!” 诸葛尘说完便向那处突起的洞口走去,沿途遇到的小地蛟不是问题,全部被他重新释放出的护体剑气绞杀,因而一路畅通无阻。 剩下的人大多面面相觑,也只有几个先前并未落井下石而且确实有些真本事的散修还敢继续跟进,剩下的只有哀声一叹,打道回府了。 天下重宝从来都不是有德居之,而是有力居之。在这个世道上,不能全凭拳头说话,可要是真想与人心平气和坐而论道,起码拳头应该硬些,不然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现如今对此深信不疑的诸葛尘也懒得讲些道理,反正是更相信自己的手中剑。 进了那方突起的洞口便是一道缓坡,两人就这么不急不缓的一步步走着,看着洞内堪称鬼斧神工的景色,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诸葛车将一块造型嶙峋且像极了一头莽牛的石头指给仙儿看,嘴上轻轻说道:“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可得放在心里,修行可以不耽误,但尽量不要惹事杀人。别视人命如草芥,要知道那些人也是爹娘含辛茹苦养出来的,能不杀则不杀。” 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仙儿也只是报之一笑,表面装作听进去的样子,可嘴上还是有些不饶人的说道:“那公子你就能杀人不皱眉了,放到仙儿这里怎么就不行?” 诸葛尘捏着仙儿的耳朵将她缓缓提起又放下,摆出一副正经脸色语重心长的说道:“女孩子家家还是要善良一点才更讨人喜欢,你说是不是!” 仙儿这次没再出言反驳,而是缓缓低下头去,看样子应该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两人间的言语外人听起来不像是主仆,倒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就连诸葛尘有时候都会产生这样的疑惑,只不过两人相处时间太长了,互相了解的程度都可以用知根知底来形容。更何况这种方式才能让两人更舒服,因而不在意外人眼光的诸葛尘也不说什么。 要不按照习俗仙儿这样的贴身侍女也会是婆家陪嫁的暖床丫鬟,关系再密切些也是情理之中。哪怕一向爱嚼舌根的人也顶多说些无伤大雅的风凉话,再多的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帮着诸葛尘抚平了长衫衣领处的褶皱,仙儿将垂落的发丝往两边理了理,嗓音轻柔的说道:“仙儿这辈子就讨得公子一人欢心就足够了,别人怎么想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我不管。可既然公子觉得仙儿不该动手杀人,那便不。” “还是自己家的侍女知道替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公子分忧呦!”诸葛尘仰天一叹,从芥子中拿出一粒闪着微弱光芒的丹药塞在了仙儿的手里,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枚丹药可以助你破开天垒那道屏障,等咱俩分别后你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吞食,步入顺运。” 仙儿听后就要将其还给诸葛尘,可却被他拦下:“你不用想着我,自斩神王体的大道伤痕还留在我体内,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得重入仙人境,所以这丹药放在我手里真的没用。再说了,你家公子何等人物,还能被这道门槛拦住?不是骗你,等我解决了大道伤痕,那就是一日千里,连竹篮打水那种险境环生都别想拦住我!” 仙儿听后噗嗤一笑,说道:“公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两人就在说说笑笑间走过了缓坡,来到了一方平台上。 站在平台远望,两人皆是看到了不远处那头地蛟大妖所化的痴憨男子和一群宗师。 虽说宗师们节节败退,可是他们气势不减,哪怕仍旧抵不住大妖的大开大合。身处自己费尽心机设下的天罗地网中,占尽天时地利的大妖修为可不是简单的初入顺运,其实也不过比顺运巅峰差上一丝而已,因而才能压着一群至今意志仍是坚定的宗师打。 仙儿看着那边的乱战,提醒诸葛尘说:“公子,我们要不要趁着那边大战浑水摸鱼,抢先一步拿了山宝一走了之?” 白衣少年随手将一块飞来的碎石劈成两半,思索片刻回答:“再看看,等会决定也不迟。” 仙儿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的说道:“公子你不会是想去帮他们,这样可没什么好处。不如早些取了山宝,反正那些散修也找不到你。再说了,助人为乐也不是公子的风格啊!” 诸葛尘轻笑着揉了揉仙儿的头,便不再说话,继续望向不远处的战场。 仙儿见状也只得继续跟在诸葛尘身边,有些微恼的说道:“随便你了,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个公子!” 此时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哪怕宗师各各已经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可一群人还是抓住了机会在大妖胸前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哪怕大妖体质非凡,可还是令他疼痛难耐,忍不住哀嚎一声。 一群宗师虽说一击得手,可还是有些懊恼。毕竟那道伤口要真是再深几寸,恐怕就可以直接结果了这头大妖。 白天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再不复之前的轻松模样,咧嘴骂道:“他娘的,这大妖还真是皮糙肉厚,刚才那集合所有人力量的一剑也才仅仅留下那么一道不致命的伤口。要是换作别的顺运都得死了,怎么偏偏这头畜生没什么事。” 黑狗此时就站在他身边,拄着刀柄不断喘息,像是要把肺里面吸进的恶气一起吐净。他听到白天桥的话,抬起头露出惨白的脸色说道:“咱几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今天就算是走不出去能死在一起也是件美事。虽说你白天桥坑我害我,可咱心里面还把你当兄弟,而且是两肋插刀的那种。” 白天桥也有些真情流露,笑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死心眼,不过老子喜欢,可谁说咱们就一定得死在这,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罢休。老子的命只有老天爷能来收走,剩下的任他修为再高,都没可能!” 说完他便手持纸扇一人冲天而起,对上了如今已经红了眼的地蛟。可想而知,仅凭他一己之力别说伤到地蛟,就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才冲到了对方身边便被死死的扼住了喉咙。 一个宗师宛如任人宰割的鸡鸭,被大妖拎住脖子当空而立,凄惨无比! 底下的一帮散修此时也好像失去了理智,发疯似得向地蛟冲来。 地蛟见状仰天长啸,瞬间掀起一片飞沙走石。而它松开白天桥后就藏身在其中,一拳出后再接一拳,轮番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单凭自己的蛮力便将这群散修一一击败。 事到如今,他们才明白愤怒终究不等于实力,这下败倒在地蛟的拳下,一群宗师躺在地上没了精气神,似乎终于认了命。 天上,地蛟举臂大笑。风声大作中,它犹如一尊高高在上的天上仙,眼神戏谑的俯视着地上的宗师们。 它缓缓掠下,提着一柄由岩石铸造的长剑从人群中走过,手起剑落,收割着这群人的性命。 散修能活到宗师的境界上殊为不易,置之生死度外都是初出茅庐在江湖这摊深水中扑腾的少年郎抱着的想法。他们这些做梦都想着苟且偷生成就顺运的人早就丢了一干二净,因此这时候难免有些恐惧,有的甚至都强挺着身子跪在地上祈求地蛟不要杀他,以后当牛做马都可以。 地蛟耷拉着眼皮,把石剑横在对方的头顶说道:“之前你们想没想过会是现在的下场,都在想夺我宝贝后该怎么提高境界!可世事无常,谁叫我破开屏障了呢?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心太贪,运气太背。” 它按下手中的石剑,稍一用力便将那个丢了脊梁骨的宗师劈成了两半。看了那个尸体一眼,它抖掉刀锋上的血污,继续向下一个人走去。 此时白天桥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同他一并站起的还有身边几个志同道合的傲气宗师。白天桥凭着颤抖的手握住纸扇,说着激情澎湃的豪言壮语:“古人说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更何况跪地也求不来活路,那老子为何不顶天立地?今日我等败给你自然是你技高一筹,可你一个妖物这般咄咄逼人,真当我人间无人能治你?你也只是嚣张一时罢了,他日你定惨死别人剑下!” “哦?”地蛟挑起眉毛淡淡说道:“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我甚至能闻到你们的恐惧。既然你这么喜欢出风头我就送一先走一步,那些自以为俏皮的讨嫌话,你还是留在黄泉路上说个痛快!” 说完他便一剑戳死面前的那个宗师,而后朝向白天桥一步步行来。 走到白天桥面前,地蛟轻声开口,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怕了,我能感觉的到!” 此时高过头顶的石剑带着风声飞落而下,可却没有斩碎白天桥的头颅,而是被一柄利剑挡下。 身着白衣的少年将脸从剑下挪出,笑着对地蛟说道:“坏了你的好事?” 地蛟心头涌起一阵怒火,瞪着这个出来搅局的少年怒喝开口:“小子找死!” “找死?确实是。”诸葛尘一剑将其震开,转身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白天桥后瞧着大妖皱起了鼻子:“可是谁可真不一定!” 第28章 人心鬼蜮难测 黑狗将手搭在白天桥的肩膀上,凑过来小声说道:“这少年真是古怪,宗师境界对拼顺运不仅不落下风,竟然可以将对方一剑震退。你跟我说实话,这么强的帮手你从哪找到的?” 白天桥闻言一阵苦笑,真诚回答:“我要说他是我在一家破旧酒馆里遇到的你信不信?不过当时他只说自己是小宗师,而且气息隐蔽的极好,我也就信了。可谁能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年轻的宗师啊,真他娘的是活见鬼了!” 黑狗心思活泛起来,不再像刚才直面死亡时的暮气沉沉,反而双眼闪光的问道:“你说那个少年有没有可能真的宰了那个地蛟,带咱们出去?” 白天桥躺在地上轻拍了一下黑狗的后脑勺,闭着眼睛说道:“你傻啊!先不说他一个宗师能不能杀掉顺运仙人,要是换作你拿到山宝会回来救人然后拿自己辛苦得来的宝贝跟别人分享?” 黑狗疑惑道:“你是说他回来就是为了争夺山宝?” 白天桥眼皮未抬,肯定说道:“那可不!” 黑狗摇着头,慢慢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毕竟那个少年身上的味道那么清淡,跟咱们这些礼义廉耻都丢的一干二净的老混蛋可不一样啊!” 说着,他就躺在了白天桥的身边,只不过是拿后背对着对方,任由对方怎么看口都不说话,修起了闭口禅。 白天桥喊了几声见对方没什么反应,骂道:“他娘的,你真是一根筋,活该被老子骗!” 诸葛尘安置好一群宗师后便走回地蛟的面前,倒持手中胶柱,完全不像高手间的对决,而是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跟着诸葛尘一起掠下的还有此时站在不远处的仙儿,她一瞧见自家公子这副模样就乐开了花,嘴里高喊着公子加油之类的话。 大妖好色,地蛟也不例外。它一看到仙儿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就有些把持不住,恨不得立马撕开诸葛尘抢了那个女子赶紧洞房承欢。当然,若是能够水到渠成它自然不会介意,要是世间情爱皆是如此的话谁还讲究霸王硬上弓? 诸葛尘瞧着地蛟贪婪的眼神,指尖轻点便放出一道剑气飞速劈去。地蛟不及躲闪,被剑气迎面劈中。 剑气未曾有丝毫溃散,反而前仆后继的钻向地蛟的身体,瞬间便在它的脸上留下伤痕。 诸葛尘一击得手倒没有继续动手,反而向后退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动声色的说道:“向前一步,那叫急于赴死,退后一步,才叫海阔天空。你修成顺运不容易,别真跟你的子孙辈一样死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他传音送进地蛟的耳朵:“顺运大妖,我不只杀过一个,劝你别自寻死路。交出山宝买命,我就放过你。” “你这男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地蛟松开捂住脸颊的双手,提起一把较之刚才近乎大了一倍的石剑,面色狰狞的说道:“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诸葛尘耸了耸肩,面色不变的说道:“那就看看。” 霎那间,此地便如同天雷地火降世,剑光四射不止。 地蛟提剑先发制人,可诸葛尘一人一剑应对的滴水不漏,任对方在自己头顶一剑接着一剑的斩下。 “劈够了?”就在两人凶险的对局时,诸葛尘抬头问了一句:“那便换我!” 他话音刚落,便一剑直捣黄龙,以求以伤换伤。这种把戏与人对决时或许极为有效,可地蛟这种凶悍的大妖却不以为意,仍旧提剑杀来,嘴里还高喊着:“去死,只会耍滑头的小子!” 可诸葛尘实际上意不在此,真正的杀招是随后而至的昆仑剑。 两座雄奇高峰自白衣少年双肩浮现,才一出场便给了地蛟压力。泰山、昆仑两峰沿着剑尖向天的胶柱剑慢慢盘旋而上,高高的挂在天上,携着极为恐怖的气势压向地蛟。 地蛟不会坐以待毙,只见他将石剑插在地上,两手使劲一拍,便带着沙石而起,形成了一道极厚的土壁。 土壁横在两人之间,不过稍稍挡住了昆仑剑一下便立即崩散,化作了漫天扬起的尘土。 地蛟瞧着气势不减的两座山峰终于变了脸色,直接变回了本体。下一刻,一个庞大的地蛟出现在此地,铆足力气一掌拍在昆仑剑上,随后空中便响彻起一声痛苦的嚎叫。 再向那里看去时,地蛟整个身躯已经摔在了地上,引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白天桥咂巴了一下嘴唇,瞠目结舌道:“这家伙,真的不是魔鬼吗?” 一旁躺着的黑狗撇着嘴唇一脸不屑的说道:“看到没有,老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白天桥继续向那里观望,冷哼道:“高兴那么早干嘛,即便他真的战胜了地蛟也不一定会来救我们!” 两人还想争执一下,可那便大战又起,他们便收起了争胜的心,纷纷向那里盯去。顺运间的仙人大战本来就可遇不可求,能如此近距离的观赏更是一笔飞来横财,这些一口口争食的散修自然不会浪费。 诸葛尘本来以为地蛟会知难而退,毕竟明白了他的实力后还要交手确实不智。可他没有料到地蛟血性十足,即便身上已经被方才那记昆仑剑切出了数十道恐怖的伤口可仍旧气势不减。 他目不转睛的看了地蛟一会,言语诚恳的说道:“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本没有宰杀你的意思,及时收手放任我救走这些宗师,夺了山宝,岂不是上策?” 地蛟翻身而起,向前挪了两步,明明它已呈现败势,可仍旧讥讽道:“说那么多干什么,杀了我这些随你去做。可要是你不能做到,就别扯这些没用的!” 诸葛尘再次握紧手中胶柱剑,提剑鼓掌说道:“到底是龙族遗种,血气真有些!” 说完他便一掠而出来到地蛟腹下,一拳轰出。与剑术相比,诸葛尘的拳虽然等而次之,但其实也不差。仅仅一拳便让地蛟口吐鲜血,要不是强挺着,肯定要直接跪在地上。 他没给地蛟喘息的机会,一拳接着一拳的递出,从小腹一直打到头颅,片刻都没有停手。 这套拳法一气呵成,唤做山巅止境拳,此拳本就是诸葛家的不传之技,非家主一脉不可学,自然有其值得称道的地方。 诸葛世家本就以拳法闻名于天上天,可以说在拳道的攀登上登峰造极。而这山巅止境拳更是诸葛家的精髓,力求一套拳法过后,面前只有自己一拳而已,剩下的,包括苍天都点滴不剩! 待诸葛尘打完整套拳法,他的身后已经浮现出一幅真实可见的破碎苍天画卷,而白衣少年就站在画卷的最中心握紧拳头,丝毫不理睬拳上的血肉模糊。 “看来对拳法的修行还是没到火候。”诸葛尘有些不满的说道,强挺着再出一拳。 这一拳威势滔天,就连他身后破碎的苍天都因为承受不住直接崩溃,难以想象直接承受这拳的地蛟会被打到什么什么下场。 烟雾离散,诸葛尘拖着那条已经酥麻到动弹不得的手臂从空中划下,被赶过来的仙儿搀着走了过去,看到了那头半个身子都已经破碎不堪的地蛟。 此时的地蛟眼中只有一片死寂,再不复之前的耀武扬威。 一主一仆来到它的身边静静站着,好半天诸葛尘才开口说道:“何必呢?我知道山宝对你十分重要,可又怎能抵得过性命!” 地蛟似乎听不惯诸葛尘的语气,本来认命的眼神中再度散发出一道精光:“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你不还是一个偷宝的贼?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也不过就是比他们强些罢了。” 诸葛尘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握着剑鞘拍打在地蛟那张布满坚硬倒刺的脸上,说道:“趁着你还能动赶紧走,找个好地方东山再起是可行的,没准这里一会还要爆发一场大战。记住,别起歪心思,山宝我是要定了!” 说完他也不管地蛟疑惑的眼神,转身便走进它一直守护的小洞穴之中采摘了那株蛟血莲,然后便堂而皇之的带到了一众散修的面前。 此时地蛟已经听了诸葛尘的话没了踪影,所以此地真正的高手其实只有诸葛尘一人罢了,可他如今已是半残之体,没人相信他还能发挥出刚才那等震慑人心的实力。 天下重宝,有力居之,要是诸葛尘如今还处巅峰实力这帮散修自然不敢动歪脑筋念头,可如今的他还有这份能力独居山宝吗? 一群散修各有各的想法,有些人甚至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兵器准备赌一把。 诸葛尘瞧出了场下的意动,面带微笑开口说道:“各位不会是想过河拆桥,杀我取宝?” 同为散修对这些心思再了解不过的黑狗率先开口:“公子既然救了我的命,那就该报答,我选择退出。” 此话一出,有些人便举棋不定。 白天桥这时站了出来,握着那把纸扇指向诸葛尘说道:“诸葛公子,对不住了!要是你真肯将山宝交出来,我等必定不会为难你的。” “哦?”诸葛尘撇开一直搀扶着他的仙儿,紧逼上前,拿手指抿过嘴唇轻声说道:“桥叔跟我想的一样,像个能当上枭雄的真小人。可你有没有想过,纵然我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妙,可要说收拾你们几个散修还是绰绰有余!” 他的声音越说越越大,甚至有些慷慨激昂。临了,他拍了一下仙儿的肩膀说道:“等下动手不要留情,什么善良,让他娘的见鬼去!” 这个在散修眼中柔弱不堪,充其量就是一个花瓶的女子眼中突然爆发出数道精芒。只见她解下被缠在腰间的佩剑,带着那抹让人胆寒的笑容俏皮说道:“得令!” 第30章 山宝入腹 听了仙儿的话,一群宗师虽然不会被吓住,可好歹聚到了一起,形成一堵人墙慢慢向前推进。 仙儿瞧着这帮散修如此畏手畏脚也是嗤笑出声:“一群宗师做起事来怎么这么畏首畏尾,不是总说人间称尊云云,对付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没必要搞得这么正式?”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衫下摆撕来一条白布紧紧的缠在小腹上,即便如此,那抹殷红还是转瞬渗出。 四个围上来的散修也不同她言语,等到凑到近处便四下散开,分别立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将仙儿困在中心。 仙儿强忍小腹的剧痛,将手上那柄轻灵长剑再次裹起,而后盯上了先前出剑伤她的那名散修,蹬地冲来,抬手便是与诸葛尘先前如出一辙的起手式。 山巅止境拳! 身为昔日诸葛世家下任家主的侍女,仙儿能用出这套拳意可裂天地的无上拳法自然不足称奇。哪怕她的拳势较之诸葛尘差上太多,更没有引动天地异相,可真要是打在一名散修宗师的身上仍旧杀力无匹。 那名直面此拳的散修哪里有硬撼的心思,赶紧转身挪开。可仙儿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只见她双拳一震,后背微躬,双肩轻压,一拳轰在了那名散修的小腹上。 以一拳换一剑,怎么说都是稳赚不亏。想到这里,仙儿也不管如今什么场合,就是开心的掀起了嘴角,露出了令人神魂颠倒的笑容。 正巧,在一群散修中舞动胶柱剑的诸葛尘有些放心不下自家侍女,忙里偷闲的看向了这边,刚好和仙儿四目相对。 仙儿看见自家公子,俏皮的点了点两颊的小酒窝,而后反手一剑向那个捂着小腹倒地不起的散修砍去。若不是对方情急之下向后挪了一寸,恐怕他也会同秃顶宗师一样丢了性命。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被斩下了一条手臂。 散修一阵吃痛,也顾不上自己的小腹,疯了一样抓起自己那条躺在地上的手臂就要接回去。可这哪里能行,他又不是断臂再生的仙人。最后他凄惨一笑,摇摇晃晃的向远出处走去,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天空。 仙儿见到这个散修已经失去了斗志便没再出手,她刚想回头,便遭到了另外一个散修的偷袭,一刀洞穿了她的小腹。 本来她的小腹便已经受伤,如今更是伤上加伤,痛的她忍不住一声嘶吼,惊动了正在人群中浴血奋战的诸葛尘。 本来诸葛尘没有看到仙儿小腹处的殷红,以为一切尚好,谁料想一转眼的工夫自己的贴身侍女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诸葛尘见状大惊失色,剑气如长虹般当空落下,宛若大暑时节的暴雨来的迅猛夺命。两座巍峨高峰更是逐渐凝聚,帮着自己的主人破开一条道路。 诸葛尘来到仙儿身边,将她缓缓抱起,贴在她的耳角轻语:“你先睡一会,这里的交给我来解决。” 仙儿听后牵强的笑了笑,昏死过去。 诸葛尘从芥子里取出一颗丹药,送到仙儿嘴里后便轻轻将她放在地上,然后脱掉自己身上的白衣卷成了一个枕头枕在她的脖子下面。 能让视白衣如命的诸葛尘这般对待,恐怕也就只有这个跟他从小长大的侍女了。 做完一切的诸葛尘缓缓站起,眼神中尽是杀意。 下一刻,诸葛尘手起剑落,漫天剑气便朝着散修席卷而来,如今他们才明白这白衣男子的怒火究竟有多么恐怖。 剑气如同龙卷一般刮起,将他们困在风暴眼中,而诸葛尘端坐龙卷之上一剑劈下。剑似长龙自胶柱剑剑尖咆哮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地面上。而后剑气风暴突然溃散,在散修周围环绕几圈,聚气成罡,收割着这群如同困兽的宗师的性命。 白天桥瞧着当空而立的诸葛尘,大骂道:“这怎么能是小宗师达到的杀力,怎么可能?!” 虽然他有纸扇上的百鸟朝凤护体,剑罡暂时侵染不到他,可人力终有穷时,要是继续拖下去,他肯定也会死在这里。 听着身边其他散修的哀嚎,白天桥无法淡定,疯了似的寻找逃脱的契机。可就在这时,诸葛尘缓缓降落在他面前,横起手中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天桥看了一眼满面冰霜的诸葛尘,开口说道:“这次败在你的手上我认栽了,山宝就放在你的手上。可你总归应该做人留一线,放我们一条生路?” 诸葛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仙儿,开口说道:“我叫你一声桥叔是给你面子,也是我懂礼节,谁想到你还真往上踩?当然,这我不说什么,可你见利忘义过河拆桥,这件事咱俩就没完。更何况你们这些散修还伤了我的侍女,真是该死!” 白天桥听到这话大惊失色,原来那个仅凭一己之力杀了两位宗师的奇女子只是诸葛尘的侍女?本来他还以为这两人是郎才女貌的一对道侣,哪曾想竟是主仆的关系。 他本就觉得自己偶遇的白衣男子不是江湖散修,如今更是笃定。可任他想破头皮都想不到,连此人的侍女都是一个能够斩杀宗师的狠角色,那么隐在他身后的世家该有多庞大! 白天桥踌躇半天,才开口说道:“那你想怎么样,还真打算将我们全部留在这里?” 他说着,看了看正在与剑罡龙卷纠缠在一起的其他散修,眼神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悲怆之色。白天桥一世枭雄,自然不可能是物伤其类,他只是在感慨自己曾经走过的岁月罢了。因为他从白衣少年的眼中,真的看到了果决的杀意。 同为下的去手的人,白天桥不在乎诸葛尘是不是真想杀他,他真正束手束脚的是对方剑气太盛,哪怕自己拼去性命杀了对方也极有可能留下大道伤,终生不得入顺运,那对他来说跟死亡没什么区别。 可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他也只得将纸扇摆在了自己面前,低声念出了咒语,唤出了那幅百鸟朝凤。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曾经好几次救了他的性命,不过这一次他没什么底气,毕竟对方可是个能够天垒杀顺运的妖孽。 白天桥轻声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祈求:“非要两败俱伤,不能不打吗?” 诸葛尘摇了摇头,将胶柱剑收回剑鞘,拉起了拳架。 看着白衣少年身后的破碎苍天,白天桥如临大敌。他可是亲眼见证了一拳便将顺运大妖砸碎半个身子的惊天动地,自然不想重蹈大妖覆辙。所以他才先一步将纸扇握紧,如凤凰一般带着百鸟杀向诸葛尘。 市井江湖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叫剑魁枪次拳末尾,之所以作此说法是因为一般江湖底层修行人为图方便,大多用的都是练体不修心的外家拳。虽然境界提高的很快,可杀力实在不行,最关键的一点还要数天垒屏障太难破。 即便是内家拳也是漏洞百出,对拳架的要求太高,拉拳架的工夫足够一个剑修削掉你的脑袋。 因此白天桥才选择先发制人,直接破坏诸葛尘的拳架,令其后续无力。 可止境山巅拳这种天上天的顶尖拳法又岂是他能破了的,此拳最大的优势其实不在拳意可破天际,而是在拳架随心而动后的下一拳,足以发挥出真正的力道。 对于这一点,白天桥自然不知,所以他才为破了对方的拳架沾沾自喜。可迎面而来的那一拳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想,要不是百鸟朝凤舍命护主,等到这一拳砸在他的眉心上,足以让他七窍流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诸葛尘下一拳又至,一拳打在了白天桥的肩上,将其轰飞。下一刻,白衣少年身后那幅破碎苍天的画卷一闪而逝,将白天桥托在空中。 自以为绝境逢生的他还没等高兴,便被从天而降的诸葛尘一拳打在小腹上,直接飞向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诸葛尘飘然落在坑边,将如同死狗一般的白天桥从地上捡起,又是一拳打在小腹上,慢悠悠的说道:“这一拳,是打给仙儿的。” 白天桥悬在空中双手捂住小腹有苦说不出,怎么别人伤了你的侍女要拿我出气?但下一刻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那个偷袭仙儿的散修此刻已经人头落地。 诸葛尘松手将白天桥丢在地上,便大踏步的向剑气龙卷中走去,此时还能站着负隅顽抗的散修已经寥寥无几,大多都昏死过去。 其实诸葛尘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将这些人全部杀掉,最多也就是在他们身上留下几道伤痕,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做人留一线的道理不用白天桥来蛊惑,他心里有数。 瞧着那几个明显已经力不从心的散修,诸葛尘索性给他们来了一个痛快,在每人的颈部赏了一记止境山巅拳,将他们打昏在地。 诸葛尘一打响指,散去了剑气龙卷。此时他也不好过,为了能够使手臂恢复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跌境而已,最痛苦的还要数之后剧烈的反噬。 他蹲在地上,痛苦的锤着胸口,感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剧烈的冲击在他的全身游荡,不时的刺激他的脑海,尤其是最后的那一阵痉挛,直接令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浑身冷汗直冒。 即便如此,他还是尝试着在天垒上慢慢攀爬,来到了那处断头路的边缘。 这就是他的大道伤痕,若是不能修补,谈何顺运,谈何重返天外天? 想到这里,怒火令他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从芥子中缓缓取出山宝。 他一咬牙,便将其吞在口中,借着重新凝聚起来的护体剑罡,慢慢炼化其中汹涌的药力! 第32章 没见过寻仇 两人闲逛了个把时辰,等到晚上的时候便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早就不再像从前那般挑剔,有个安稳入睡的地方就足够了。至于富丽堂皇的住处也不去奢求,不过能有最好。 客栈里的店小二瞧见两人极为出彩的样貌就觉得像是个能花钱的主,招待自然殷勤了几分,端茶送水随叫随到不说,就连上来的酒水都比别桌多一两。 诸葛尘对店小二不俗的眼力见儿报以一笑,抛来一块不大的碎银说道:“瞧你今年不大,怎么这么早就出来寻活计干了?” 店小二是个比诸葛尘还要小上几岁的精壮少年,做事有眼色不说还喜欢揽活,十分招掌柜的喜欢,就差再多观察他几年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了。 店小二一边卖力的擦着桌子,一边喘着粗气说道:“俺家是别处逃荒过来的,家里人差不多都饿死在半路上了,也就一个妹妹还留在俺身边。多亏了掌柜的好心收留俺们,要不可熬不过去那个冬天。” 诸葛尘哦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想要拿起面前的酒壶,可却被深知他醉鬼本性的仙儿一把拦住:“公子,你大伤未愈,这酒还是能不喝便不喝了。” 见惯了这种场景的店小二盯着白衣少年因为无奈而皱起的眉头,说道:“咱家的酒比较清淡,小酌几杯还是没问题的。” 重新夺回酒壶的诸葛尘感激的看了店小二一眼,看似无心的说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就在这客栈里呆上一辈子?” 店小二摇了摇头,刚想说话便被掌柜叫去给别桌传菜,他也只得抱歉一笑,转身跑进了后厨。 待到他离开之后,看出些端倪的仙儿传音给诸葛尘说道:“公子,这店小二根骨不错啊,离那金枝玉叶也是相差不多,莫非你是想收徒?” 诸葛尘摇了摇头,并没有传音回答,而是轻声说道:“想什么呢,别说他只差一线,就算他是真正的玉叶也入不了我的眼睛。其实刚才不算无心的言语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我想看看在这个店小二的眼中,这座天下的江湖好不好。若是不错,那便罢了。倘若不好,那本公子就叫那些在这潭深水中扑腾的散修明白,总有些东西,不该仅仅是强取豪夺那么简单。” 仙儿听后嘿嘿一笑,瞧着诸葛尘慢条斯理的说道:“原来公子还在记恨那些对你出手的散修啊,那为何当时不杀了泄愤?” 这边诸葛尘还没有回答,便被店小二给打断:“当然不会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的道理俺还是懂得,等俺妹嫁人了我就准备去完成儿时的梦想。” 他这样说着,露出一抹痴憨的笑容。 诸葛尘喝光了杯中残酒,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说道:“志在四方?应该是要去闯荡江湖!” 店小二点了点头,问到:“公子也是江湖中人?能不能跟我说说其中的趣事,正好可以让我涨点见闻。” 诸葛尘摇了摇头:“江湖上的事还得你自己去亲身体会,经我口说出来的哪怕再刺激也要大打折扣。不过我还是要劝你,这趟江湖你还是不走为妙。” “为什么?”店小二惊愕问道。 诸葛尘慢条斯理的回答:“年岁太大,客栈之外的江湖可不比这里面,动辄都是要死人的。就算你妹妹嫁了人,你就真放心的下?我看不会。” 店小二沉默下来,低头发狠一般擦着已经干净的桌子,就是不愿再对上诸葛尘的眼睛。 诚如白衣少年所说,即便自己后顾无忧,可他的江湖,终究不会爽利。 诸葛尘起身,来到店小二正擦着的那张桌子,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一旁说道:“但我很想知道,你心目中的江湖是什么样的,至于让你这么心神往之?” “至于的!”店小二坚定的回答,只是仍旧不敢抬头看诸葛尘:“俺觉得江湖就是一群义士的天下,拔剑向天,快活无比,最重要的就是能够活出自己的风采……俺没啥文化,可能说不太好。” 诸葛尘挠了挠头,给仙儿递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扭过头来说道:“很好了,你这样的江湖我也很向往。只怪我没去过江湖,没法说出对与错啊!” 店小二疑惑说道:“公子你没去过江湖?” 酒足饭饱的诸葛尘带着仙儿便向二楼的客房走去,马上就要进门时回头肯定的说道:“没有啊。” 说完便整个人没入屋内,留下店小二哀声一叹,继续做起了自己的江湖梦。 太行山上太行宗,绵延百里脉重重。 作为大衍南部边境稳坐第五把交椅的宗门,太行宗向来眼高于顶。不要说对于那些没踏上修行路的凡人,就算是其它宗门的道友,也同样不屑一顾。 所以才惹的前面的四个宗门冷嘲热讽,不过那几家也就是嘴上说说,省的招上这条满嘴利齿的疯狗。 虽说太行宗在南部边境的名声可以说是臭名昭着,可跟南部真正的霸主王家的关系可以说处理的十分妥当了。 好多王家不爱亲力亲为的脏活,都被太行宗扛在肩上,做起来比自家事还卖力。当然,这么做获得的利益同样十分可观,否则单单祖堂供奉着一位竹篮仙人的太行宗也不可能这般日新月异。 宗门的声望日益增加,门下弟子的腰杆也是越来越直,就连语气较之平日都要硬气不少。行事更是嚣张起来,反正有自家宗主的那句太行之后任意拿捏兜着,他们这群还未闯荡江湖便知道狐假虎威弟子,怎能不借势体现自己的优越感? 再说了,宗主可是发话下来了,太行宗即将再向上攀爬一位,把娑婆门踩在自己的脚下,这股势,是一定要做起来的。 这一日清晨,一个奇丑无比的棕衣男子便在宗主嫡传弟子的清修之地嚷开了。 此人正是曾经调戏仙儿却被诸葛尘收拾的刘康庄,一直在池水城作威作福的他让人打压了一顿自然心里不爽,恨不得当时就将那人抽筋剥皮。怎奈他没有那般实力,也就说说而已。 不过此人有个好哥哥刘康宁,是太行宗宗主都十分看重的一个嫡传弟子。年纪轻轻就来到了天垒宗师境界,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成就仙人。 与江湖中的散修宗师不同,宗门里的天垒境界无疑要更好争渡。可再如何,这道被宗门修行人称为仙凡之隔的天垒屏障,还是一道难题。 所以像这种板上钉钉的未来仙人,太行宗可以说花了不少心思,而刘康庄的哥哥也没令他们失望。这才几年的工夫,已经臻至天垒巅峰,去往那仙人首境,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于这样的俊杰,太行宗的师兄弟都想结交一番。正巧今日刘康宁随一位长老下山寻找破境契机,不在宗门,便有几个认识这个天才之弟的弟子上前攀谈。 为首的那个魁梧男子在众人当中境界最高,前些日子刚成为人间宗师,不可一世的想跟刘康宁一较高下,结果被人家一拳打倒在地。要不是有人拦着,没准连修行路都有可能被断掉。得亏这位是个没心肺的主,不仅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将刘康宁当做了自己的偶像。 魁梧男子来到哭喊着的刘康庄身旁,拿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真诚说道:“你便是康宁兄的弟弟,你哥哥有事下山去了。倒是你,大清早的怎么来了我们太行宗,可是遇到麻烦事了?” 刘康庄装模作样的抹了一下眼睛,拉下嘴角扯着嗓子吵闹:“我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啊,他的亲弟弟都被人欺负的不像样了。他可倒好,自己一个人下山快活去了,可我,我可怎么活哟!” 魁梧男子瞧见刘康庄这副模样,腹诽了一句真是丑人多作怪,可还是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颇为仗义的说道:“嗯?竟然有人胆敢欺负咱们太行宗的亲属,活不耐烦了!你亲哥不在没关系,这不还是有你凡哥呢吗。跟凡哥说说,欺负你的究竟是何人,咱们这就下山去找他!” 刘康庄一听这话,感激涕零,闭起眼睛就要跪下去:“凡哥,今天遇到你,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自称凡哥的魁梧男子咧了咧嘴唇,也没听信刘康庄的胡言乱语。说实话,这个有点小心计的纨绔子弟还入不了他的眼睛,要不是忌惮此人的哥哥,随便换另外一个人在此喧哗,他都敢一拳打杀。 凡哥伸手扶起刘康庄,帮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故作关切的说道:“咱们这就下山去找那人,兄弟叫人欺负,又岂能善罢甘休?!” 说完,他便搂上刘康庄的肩膀,带着身后的几个人按着指示向山下走去。 池水城,小客栈。 吃过午饭的诸葛尘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读着一本道家经典,本来他还想要睡个午觉,谁想到这本典籍这么引人入胜。不仅打消了他的睡意,还让他萌生了修炼一些道家支脉雷法的心思。 再向后翻一页,一个晦涩难懂的古老符号映入他的眼帘。他才想仔细琢磨一下,那符号立马化作流光钻进他的眉心。下一刻,一方周身散着璀璨金光的雷池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神识中。 雷池壁上铭刻着四个不起眼的小字,雷池重地。 诸葛尘看到后大惊,道家一位圣人掌教的证道箴言怎么会同一本书籍产生关系?若真是那些洛阳纸写就的也罢,可他就是一本小客栈桌子上摆着的已经落土的寻常书籍,当真配得上承载圣人境界的通天大道? 不过现如今诸葛尘也顾不上这么多,好似一个吝啬鬼一般全身心的投入那方雷池上面,就连仙儿的呼唤也是充耳不闻。 才进门仙儿见到自家公子这般如饥似渴的样子,便微微一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诸葛尘的侧脸。 过了一段时间,诸葛尘满足的睁开了眼睛。不得不说,这方雷池使他受益匪浅,本来他的雷法只学得了皮毛,而如今也算的上是小有造诣了。 仙儿见到诸葛尘醒来,便扯着椅子靠近一点,说道:“方才我在外面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经盘问是昨天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的手下,想来是一直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所以我就把他杀了,顺便割下了他的头颅放在了公子你的芥子里。” “嗯。”诸葛尘依旧沉浸在捡到宝贝的喜悦中不能自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叫出声:“什么?你把一个死人的头颅放在了我的芥子中,而且还是昨天那个纨绔子弟的手下。” 仙儿睁大眼睛无辜的点了点头。 诸葛尘无奈的扶额说道:“算了,其实他是我可以留下来的,就是想看看那人会不会寻仇上门。若是不来还好,可他要是真敢来,那可就是自闯黄泉了。” 诸葛尘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他顺着窗户向下望去,刚好同棕衣男子四目相对,刘康庄当即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昨天还敢打本公子,今天就杀了你喂狗!” 诸葛尘刚想开口,房门就被焦急的店小二撞开,只见他捂着胸口急促的说道:“公子,下面来了一群说要杀了你的人啊,而且领头的还是那个池水城出了名的大纨绔!” 诸葛尘走上前去,将手当空压下,示意其不必惊慌,而后说道:“没见过江湖寻仇?要我说你小子还是资历浅薄,这种事情在你那个朝思暮想的江湖上,常见极了。” 店小二挠了挠头,问道:“公子你不是没走过江湖吗?” 诸葛尘拿起桌上的胶柱剑别在自己的腰上,缓缓说道:“那都是骗你的,我的江湖可大极了,怎么说也有从池水城门到这间客栈的距离了!” 店小二哭笑不得:“公子,这个节骨眼上就别闹了。” “谁说我闹了。”诸葛尘顺着窗子飞身掠下,来到众人面前,而屋子里还回荡着他那掷地有声的一番话:“我走过的江湖,便是我脚下曾经踏足的路。” 第33章 客栈内外小江湖 一袭白衣胜雪的诸葛尘就这么飘然落在客栈门前,与那刘康庄和几个太行宗弟子对峙。 他屈指弹在胶柱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坐在仙儿搬来的一把椅子上抖开折扇,眯眼笑着望向前头。 魁梧男子凡哥见到仙儿那副绝美的样貌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朝向刘康庄低语道:“我说康庄兄弟啊,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女子才跟人家起了冲突?” 刘康庄投了一个不愧是同道中人的眼神过去,也跟着咽了一口唾沫,双手互相摩擦着回答:“可不是吗,凡哥你说说看,就那边坐着的那个也就是皮囊好些的废物罢了,哪里配得上这么如花似玉的仙子。要说真正跟她门当户对的,不过是咱们二人罢了。” 说着,他伸手按在凡哥的胳膊上,说道:“那男子就是个外乡来客,初来乍到自然不必多虑。而且看他住在这么破旧的一个客栈里,应该也不是什么官宦子弟,凡哥出手大可放心。” 凡哥听后嘿嘿一笑,上前两步来到诸葛尘面前,傲慢说道:“瞧你小子也是个识相的主,赶紧跪地磕头给我兄弟认错,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否则惹恼了我,就有你的好日子过了。” 诸葛尘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怎么,有点背景?” 他话音刚落,胶柱剑便出鞘来到凡哥的背后,抵在他的心脏位置上。 凡哥感受着后背渗来的那股凄神寒骨的凉意,如坠冰窟。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白衣少年竟然拥有这么一把神兵利器,要知道具有神意的飞剑比起宗门重宝都是不遑多让。 对于神意飞剑,刘康庄也是多少了解一点。毕竟他曾经靠着哥哥的关系在太行宗待过一段时间,怎奈何实在没什么天赋才回到家中。可他对修行人的基本常识还是一清二楚的,自然晓得飞剑的珍贵和杀力! 因此他才忍不住惊叫出声,指着那把朴实无华的胶柱颤抖说道:“这就是真踢到铁板上了。” 却实如他所说,神意飞剑本就是天下难得之物,若是剑修用起来更是如虎添翼。而且诸葛尘的胶柱剑是百器榜的榜眼位,杀力较之寻常飞剑更是云泥之别,因此才直接制衡了场面。 可以说如今诸葛尘能够看到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想,不出一个呼吸都会成为剑下亡魂。 白衣少年绕到凡哥身后,将胶柱剑向前推了半寸,吓的一个魁梧汉子失声尖叫,恨不得双腿一软摊在地上。 “这日子,是好是坏?”诸葛尘漫不经心的说开了口,而后并了一个剑指顶在凡哥小腹的位置上,那里是修行人的天垒攀登路。 凡哥哪里还敢像刚才那么倨傲,要是对方铁了心的打断他的修行路,那他这辈子就算是完了。自己的江湖还未由浅入深,甚至未曾涉足,便淹死在里面。 他思索了半天,直到诸葛尘用上了力气才用询问的语气慌忙回答:“是好?” “嗯?” “是坏!”这下他肯定的回答,而后自认为劫后逢生扭过头来咧嘴一笑,卑躬屈膝的说道:“这位公子,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望多担待,我这就离开这里。” 瞧着自以为机灵抖的响叮当的凡哥,诸葛尘悄无声息的抿了一下嘴唇,而后将手腕向前一推,直接将其本就脆弱的修行路敲的藕断丝连。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及时辅以良药修复起来不是问题,但只要诸葛尘再加重力道,那就是神仙都难以挽回的局面! “哦。”诸葛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谁说你的答案是对的?” 凡哥听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也顾不得身后的那把飞剑,只是使劲磕头,哭闹叫喊着:“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公子放了我!” 诸葛尘抬臂,收回了胶柱剑,返回客栈里要了一壶酒,便没再出来。 携仇气势汹汹而来的一伙人此时也没了争斗的打算,只希望早些逃出生天。而刘康庄更是如此,他恨不得插翅逃离,将白衣少年拥有一把神意飞剑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哥哥,没准这就是他破开那道仙凡之隔的契机。 等到那时池水城刘家的名声定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这么年轻的顺运仙人可不多见,没准大衍皇家都有心结交一番。若是真这么顺风顺水的发展下去,不出二十年,刘家的声势不见得就弱了南部王家与霁月许氏。 想到这里,这个一直以来厌恶自己二世祖身份的刘康庄眼神中便掠过一丝狠意,刚想跟在那群太行宗弟子离开这里便被一道清冷剑气贯穿了整条胳膊。 剑气在他那条手臂的经络中横行霸道,才一会的工夫便将那里弄的千疮百孔,近乎废掉了那条手臂。 剑气自然来自已经回到客栈登楼的诸葛尘,他本就没打算将他们就地格杀,但也不能这么不了了之,总得留下点什么才符合他的性子。否则等会连仙儿都得说他几句,公子这般仁慈,在这片天下还好,等回到了天外天不还是老样子? 这话说的不客气,可不像是出自一个侍女之口,可忠言逆耳的道理他懂。所以他才不能留情,抬手几道剑气从指尖一闪而逝,洞穿了那几人的胳膊。 几个人没敢回头言语,尤其是居中的凡哥更是抱头鼠窜。这么个下场对他来说已是万幸,要真是为人出头而沦落到修行路崩碎,他哭都没处去。 等又跑出几百米的距离,刘康庄突然站定,转头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冲着不远处的二层客栈骂道:“你给老子等着,也就是拥有一把神意飞剑就敢这么嚣张。等我叫来了哥哥,就让你明白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顺便抢了你身边的女子,夺了你的飞剑,令你生不如死!” 客栈二楼,本来正准备离开的诸葛尘又将半边身子转回,眯起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怒气。 他暗道了一声不识好歹,旋即又是几道剑气弹指而出,如同绸带一般盘旋荡来,全部抽在了刘康庄的身上。 白衣少年仰头喝干了壶中最后的那口酒,高声喊道:“得,那你可得早些把你哥请来,不然你们刘家,迟早要被你殃及鱼池。” 说完他便关上木床,移步房内。 此时的刘康庄极不好过,诸葛尘的剑气在他本就四面漏风的身体里肆虐,好几次都要破体而出。要不是身边几个太行宗的弟子一直费力阻拦,他哪里撑的到自己兄长的清修之地。 可就算是来到了自家兄长面前,刘康宁于那些肆虐剑气仍旧束手无策。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他一把握住凡哥的脖子,厉声喝问道是谁下的毒手。 凡哥也只得一五一十的说了。 刘康宁哀声叹气,只得出门找来了一位顺运仙人境界的师叔。 那人本来胸有成竹,寻思着放出自己的剑气与之中和便好,反正一个宗师的剑气也不会难缠到哪里。 可等到他真的顺着刘康庄的静脉将剑气一放,坏事就出来了。 本来那肆虐剑气虽然横冲直撞,但总归没有破体而出的打算,可让那名太行宗仙人一搅,胶柱剑上的清冷剑气猛然凝聚,竟然化作了昆仑泰山,直接将仙人的剑气吞的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甚至有几道流溢而出的剑气洞穿了刘康庄的身体,待结果他的性命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太行宗仙人因为剑气被吞噬而喷出了一口鲜血,颤巍巍的说道:“康宁,你家兄弟这是惹上哪里来的一尊神了。就拿这剑气来说,咱们太行宗恐怕也只有立身天命的宗主有能力解开。” 刘康宁听后当机立断,就要上那太行山脉的最高峰找那位宗主,谁料想却被身前的师叔拦下。 “我问你,你就没从这剑气上看出什么端倪?”师叔收回了手,慢慢问道。 刘康宁狐疑的眯起眼睛,把手搭在弟弟的胸口,惊叫出声:“神意飞剑?!” “对!”师叔轻轻拍了拍手掌,贪婪的说:“这事情要是让宗主知道了岂会有咱们俩的好处吃,我看到不如你我下山去找他,逼迫他收回剑气,并抢了他的飞剑。我看那人也不过宗师修为,抵挡不住咱们二人的施压。不知康宁你,意下如何?” 刘康宁拿起桌子上的配剑别在自己的腰间,轻声说道:“如此甚好!” 客栈内,诸葛尘就着仙儿吹奏的一支笛曲哼着天上天的一首小调,瞧着惬意极了。 仙儿停下演奏,端起身边的一杯水喝了一口,飞扑进诸葛尘的怀里,仰头说道:“公子,求你件事情呗!” 诸葛尘伸手帮着整理了一下她那一头乱发,而后将她别在腰间的那柄裹有白布的轻灵长剑取下,柔声细语的开口:“想要什么就直说,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 仙儿兴高采烈的刚想开口,便被诸葛尘打断:“要我免谈!” 望着泫然欲泣的仙儿,诸葛尘笑出了声。 一旁的店小二看直了眼睛,不仅沦陷在仙儿那闭月羞花的容貌之中,更佩服白衣胜雪的诸葛尘能够如此谈笑风生。 不愧是走过江湖的人,哪怕很短,也不是他这么个客栈小二能够比的。 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望向大门外。不过没有憧憬中的江湖盛事,反而看见了一老一少就立在门外,指指点点,面色不善。 第34章 吾剑斩魑魅 根据凡哥所说,刘康宁与师叔两人自然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可两人站在门口端详了半天,怎么也不认为这里面的其中一位住客会拥有价值连城的神意飞剑。 两人向里望去,恰好看到了靠在一张椅子上的主仆二人。 师叔这个自打进了太行宗便守身如玉,从未尝过女子滋味的老古板冷哼一声说道:“瞧见了吗,康宁,这种沉浸在女色中的人无论如何也领略不到山顶的风光,你看不能自甘堕落啊!” 对于这个出类拔萃的修行苗子,太行宗的仙人上至宗主,下至长老,都对其寄予厚望,毕竟不出意外太行未来的百年基业会交到对方的手上。 可刘康宁这个天骄听后摇了摇头,目光随即盯上了仙儿。 按照自家弟弟的秉性,这种样貌的女子他又怎能放过?也恐怕就是因此,才牵扯出一柄神意飞剑来。 这样想着,他大踏步的走进客栈,拎起一把椅子便坐在诸葛尘的对面,厉声质问道:“就是你重伤了一个身着棕衣的少年,你知不知道他什么背景,就敢下此毒手?” 仙儿自觉从诸葛尘坐着的那张椅子上站起,右手搭上了桌子上长剑。 “背景?”诸葛尘皱起眉头,而后又舒展开来,假笑道:“你不会就是那个丑八怪的哥哥?瞧着卖相确实比你那个弟弟好一点,可本质没变,都不长脑子。” 其实话到这里,诸葛尘已经有些不耐。他没杀了王康庄已经算得上手下留情,可刘家或者说是太行宗依旧对他死缠烂打,难道真想尝尝灭门之祸的滋味? 哪怕这里不是天上天梵天界,他伤人杀人靠不得自己的世家,可一袭白衣的他就真的怕了? 师叔这时也跟着走了上来,先发制人的将手探向诸葛尘的头颅,嘴里嚷道:“康宁你与此人说这些作甚,赶紧出手将他拿下,带到太行宗刑堂再说也不迟!” “真不讲究。”诸葛尘吐出一口浊气,腰间胶柱剑随即出鞘,漂浮在他的胸前。 白衣少年双手虚抱,胶柱剑一掠而出,抵在了太行宗师叔的巴掌上。 别说他这么个顺运,哪怕天命境界的一宗之主都不敢说以手硬撼剑气狂暴如九天玄雷的胶柱剑。因此师叔如遭雷击,直接翻滚而出,后仰砸在门外的路面上。 还未等刘康宁反应过来,诸葛尘便一拳而至。 山巅止境拳! 拳架一拉,拳势便成,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诸葛尘的拳便来到了他的头顶。 刘康宁哪里敢轻敌,直接拈起了佩剑直指面门前的绽光之拳。可事与愿违,山巅止境这套诸葛家顶尖拳法又岂是一厢情愿能够破了的? 果然,诸葛尘不仅没有被阻拦,速度反而暴涨,一拳轰在了对方肩头。 随着咔嚓一道骨裂的声音,刘康庄右臂跟着无力瘫下,眼白也跟着转红,如同妖物一般身形抬高,向下嘶吼。 诸葛尘望着眼前非人非妖的太行宗天才,嗤笑出声:“我说哪里不对嘛,原来是魑魅魍魉啊!” 变得无比狰狞的刘康宁伸直腰背,一下子便将客栈撑破,一步踏出来到了街上。 行人们哪里见过这场面,尖叫着跑开。 此时师叔从地上慢慢爬起,走到刘康宁身边咬着牙说道:“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咱们太行的底牌呢?赶紧将那个白衣小子摆平,杀了这些见到咱们秘法的人,早些回宗请罪!” 刘康宁攥紧拳头,蹬地冲来。 宛若脱胎换骨的他现如今已经有了能同顺运仙人一较高低的资本,可这些对于诸葛尘来说仍旧不够看,哪怕他出拳再猛但都被那一袭白衣拦下,而后以更刚猛霸道的拳罡还击。 几番攻斗下来,率先力不从心,显露颓势的竟然是不惜暴露这张太行宗在世人面前隐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底牌的刘康宁! 诸葛尘尤不过瘾,将一只手附在嘴上打了一个哈欠,慢慢说道:“什么嘛,我还以为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后会有质变呢?到头来还是不能逼我拿起胶柱。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要是真让我出去了,你们太行宗这么点秘密,可就得天下大白了。等到那时,在其它宗门的围攻下,恐怕也活不过去!” 刘康宁听后冷汗直流。 诚如诸葛尘所说,他们这个秘法纵然能够令杀力飙升,可将人改造成妖物,甚至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丧失理智,到底冒天下之大不韪。如若真被南部的其他宗门得知,传承几百年的太行宗就完了啊! 他刚想说话,便被一旁的师叔打断。只见这个在太行宗一直位高权重的仙人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便去死!” 说完,他的身形突然肿胀,也跟着化成了一尊妖物,匍匐着躺在街上,直视踩着胶柱当空而立的白衣少年。 诸葛尘俯视脚下看样子也要奋力相搏的师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总算有点意思了。” “小子,你这么目中无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师叔说完,便跃起来到诸葛尘的面前,紧跟着巨大的巴掌呼啸而出,直接拍在了诸葛尘的身上。而后更是手腕一抖,将其狠狠的砸向地面。 诸葛尘从地上摇晃站起,抹了抹嘴角渗出的鲜血,嘿嘿一笑:“痛快!区区一个顺运竟然有这般速度,看来你们这秘法确实有些门路啊。只是卖相太丑,不然我都有些心动。” 看着地面上那个连自己随意一击都躲不过去便口出狂言的白衣少年,师叔本想讥讽几句,可他下一刻却说不出来了。 因为下一刻,一道流光飞快的掠过,他下意识的一躲闪,流光撞在了他的肩头上。 诸葛尘看到这一幕,带着不满意的语气嘟囔道:“有点歪,早知道就该往左偏些,一步到位刺穿心肺。” 还未等师叔有丝毫劫后逢生的情绪流露,他便听到了一道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爆!” 话音刚落,师叔的肩头便一下炸开。好似平地起惊雷,就在举头三尺处浮现昆仑剑的雏形,而他自己也跟着从空中跌落下来。这也就是诸葛尘并未落井下石,不然紧逼上来朝胸口给上几记山巅止境拳,他哪里吃的消。 不过诸葛尘虽未挪步,其实更占上风。只见他眯起那双杏仁眸子笑望前方,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咋样,得劲不?” 师叔一听这话可谓大动肝火,也顾不得对自己的气息再做隐匿,而是弓起身子缓缓积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顺运巅峰! 他伸出已经畸变的猩红舌头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真得快些解决你了,再拖延下去真可能引来王家的巡净人。” 说罢,他足下生风,以迅雷之速闪到诸葛尘的左侧,一拳直指白衣少年的肋骨,那里是修行人都十分柔弱的地方。这要是被人锤上一下,至少都要丧失战力。 诸葛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右手一直攥起的拳头似乎早就在那里等待着了,轰出去时便是一招积蓄已久的山巅止境拳。 哪怕胶柱剑未曾出鞘,可他这个剑修的双拳之威仍旧可怖。才刚一接触,便摧枯拉朽的击溃了师叔的背水一击。 这还不算完,这一拳过后便是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千万拳,尽皆打在了师叔的身上。 诸葛尘打定主意,突然搅乱双手节奏,在两拳完美衔接的间隙之中突然换气,强行递出了迄今为止的最强一拳。 伴着这一拳的还有身后那幅与他白衣交相辉映的破碎苍天,直叫人挪不开视线。 十几拳,加上那声势冲天的最后一拳,其实也就是在三息之内打完。而承受了这一切的师叔也不复先前嚣张,宛若一条死狗躺在街上。似乎因为力竭,也解除了妖物化,变回了先前的瘦小老头。 诸葛尘大口喘息着,缓缓拔出胶柱剑,将剑尖抵在师叔的脖子上说道:“你也不行啊,弄些歪门邪道不还是废物一个。与你那太行宗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他说完,便要用力削去师叔的头颅,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是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传来一道飘渺声音:“这位小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干嘛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再者说了,若是我太行宗真如你说的那般不堪,又如何坐稳了这南部第五宗门的座位?” 听到声音,也解除了妖物化的刘康宁直接跪倒在地磕着响头说道:“恭迎宗主驾临!” 听出来者身份的诸葛尘倒仍旧泰然自若,盯着天上那道浮现而出的人影朗声说道:“太行宗主您可真是够偏袒人的了,怎么只说我欲斩杀他们,却不说他们如何欺我?这么小家子气,可不太像一宗之主,反倒与那江湖上招摇撞骗的乞丐一般无二。” 那道人影踏空而行,悄无声息的从诸葛尘的手中救走了师叔,站在与他五步远的位置显露真容。 诸葛尘看了一眼这个身穿绸缎长袍的抖擞中年男子,说道:“这么做未免太不地道了?” 哪料想太行宗主一拍巴掌,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也对,怎么也不能留下你这么个知道我们宗门秘密的祸害不是?!” 第35章 两处两事 因为刚才一番大战已经破败不堪的街道上,诸葛尘与悬空而立的太行宗宗主相互对峙。只不过同宗主的云淡风轻不同,从未这般怯战的诸葛尘破天荒的想要立刻离开这里,只可惜对方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宗主盯着脚下的白衣少年端详了一会,张开了口:“你不错,要是将你作为容器应该会少添许多麻烦。” 这样说着,他缓缓探出右手向下抓来。 诸葛尘哪肯坐以待毙,这种情况下他虽然不敢托大用山巅止境拳去硬撼,可胶柱剑却是个绝妙的选择。料想宗主再强,即便是入了竹篮打水那道令修行人折损过半的难关,也不敢真正无视这把百器榜眼。 白衣少年将手指放在剑锋上,稍一用力,便割出一道微小伤口,随后便是一滴鲜血渗出被他滴在了剑尖上。 下一刻,胶柱剑不再是先前朴实无华的模样,反而光芒万丈,好似要穿破九天云霄,引着无数修行人直接飞升成仙。 胶柱剑本应不叫此名,不过诸葛尘得到它时只当是寻常剑刃,便按着自己的喜好安了一个名字上去。听着虽然有几分文人雅气,可终归比不上它最初的名字,引仙剑! 传闻此剑以及百器榜上的前三位皆非修行人所铸,而是开天辟地之时自然衍生,只有大福缘者才能据为己有。 初听这种说法时诸葛尘只是摇了摇头,要是一个人的福缘深浅尚且凭一把兵器便可以断定,未免太荒唐。 便如此刻,哪怕宗主展现出的实力已经逼近竹篮打水,可诸葛尘仍旧未曾退缩半步。只是下场有些凄惨,要不是胶柱护主,他的身体已经被打的龟裂。 仅仅一招而已,诸葛尘便需要以轻伤为代价用出十几招去抵挡。要是宗主丧失了耐心,倾力一击,恐怕他今天就真走不出去池水城了。 事到如今他也有一丝懊恼,怎么当时不好好保护那张能够让他重回天命的画卷。要是它还留在自己的身边,足够诸葛尘凭一己之力灭掉整个太行宗! 少年抿了抿嘴唇,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身后冲上来的仙儿,呵斥道:“回去,这里加上你一个没什么用处!” 仙儿摇了摇头,不退反进,跟自家公子并肩站着,嗓音轻柔道:“公子有难,仙儿怎能偷安。在天上天那次没能站在公子身旁,今天您就遂了仙儿的愿。” 诸葛尘不再坚持,索性大袖一抖,上前一步说道:“还真是龙游浅滩被虾嬉啊!” 这般危机时刻,仙儿站在自家公子身旁面色不变:“虽然公子如今处境确实不好,可终究为龙,怎是他们这帮目光短浅之辈能够比拟的?” 诸葛尘闻言大笑,反倒是一直站在空中的宗主面色不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好小子!真以为本宗主听不出你的弦外之音?看在你天赋不错的份上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自讨苦吃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诸葛尘嗤笑出声:“放在五年前,老子单手锤杀你!” 说罢,白衣少年一剑斩出。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涟漪。 宗主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他对于这个即将成为自己身外容器的白衣少年志在必得。即便是娑婆宗敢横插一刀,向来果决的他都会以此为由,向娑婆宗全面开战,让得太行宗在自己的手上更上一层楼。 一想到这,他便有些沾沾自喜。对于自己的铜像马上就立在太行宗祖师堂的上面,那份得意还真是说不出。 再说那白色剑气也就看上去能唬人,真要落在天命境界的仙人眼中也就只是小伎俩,谈不上惊世骇俗,最多也就能给他带来皮外伤。所以他才没动用自己的那对金锤,既然那白衣少年口气大的出奇,还妄想单手锤杀他,他不介意教这个晚辈一个道理。 单手锤杀可不是嘴上说的这么简单,总得有实力傍身! 对着那道来势汹汹的白色剑气,太行宗宗主这么个手段修为俱是高深莫测的老家伙也就当空这么一划,剑气便四下溃散。本来他还想对着白衣少年嘲讽一番,奉劝他别想着逃跑,不如跟他回到宗门省的遭受一番皮肉之苦。 可下一刻,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谁能想到诸葛尘就藏在剑气之后,一直隐忍不出手。这般城府与胆量连宗主都有些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心中惜才之心渐起,都有些舍不得下杀手了。 宗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哪怕诸葛尘的剑尖已经临近仍旧不抬手将其拨开,反而开口说道:“你是天垒,我是天命,咱们间的差距可不止是那道仙凡之隔。甭说你有些智计,就算你冠绝天下,今日也不可能伤到我!” 诸葛尘啐了一口唾沫,收起了胶柱剑,扛着天命仙人展开的威压强行抬起手臂,一往无前的轰了过去。 半个呼吸的工夫,一幅破碎苍天图慢慢浮现,将两人笼罩其中。 南北两端,手臂血肉模糊的诸葛尘笑着望向对面捂着小腹的宗主说道:“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本公子听的不真切啊!” 因为刚才一击吃了苦头的宗主抹了抹嘴角流出的唾液,嘿嘿一笑:“敢情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子弟,瞧这壮阔的天地异相应该不像是胡打乱撞根基极差的江湖儿女。不过本宗主有一大喜好,最喜虐杀世家弟子!说什么天赋极佳又有何用,只要尚未成长起来都是匍匐蝼蚁。” 诸葛尘没看那条已经痛极的手臂,只是盯着那个仙风道骨谈不上更有些变态的宗主说道:“一个天命境界的仙人被我这么个人间宗师伤到还有心情高谈论阔,换做我早就当场自刎了。不愧是太行宗的宗主,脸皮厚到您这份上,也实属不易了。” “聒噪!” 不知为何,本来云淡风轻的宗主突然大怒。不知从何处掏来了自己那对金锤,裹着呼啸烈风便向诸葛尘袭来。 白衣少年立在风暴眼中,嘴角衔着冷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你这样的,不走些歪门斜路,此生竹篮无望。” 九重天上,那方道家圣人亲手铺设的九龙殿内,一个身着算命道袍的少年摇头晃脑的坐在首位训斥着低头站在下面的几个道士。 “我说你们干什么行,堂堂真君、道君连这点小事都管不了还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们去天上天跟那些活成人精的老东西抢饭碗。平日里你们总说我偏心,不给你们这一脉办事的机会,如今我大大方方的给了反而做成这个样子,你叫我还怎么相信你们?”算袍少年越说越气,一把将身旁的紫玉壶摔在地上,惹来周遭的白鹤向天上飞去。 底下其中一个看着还算年轻的道士有些不忿,梗起脖子反驳:“大天君您位高权重我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不代表我们真就是任你拿捏的软货!” 听他这话,道袍少年眯起眼睛没有出声,反而盯上了年轻道士身边的那个老者。 两人互相对上了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年轻道士说道:“大天君,这个孩子向来口无遮拦,还望您大人大量,看在他在您这支脉劳心劳力的份上放过他。” 被尊称大天君的道袍少年没来由的噗嗤一笑,喃喃自语:“大人大量?” 说罢,他便甩出一把黑色短匕直刺年轻道士的胸口。 年轻道士虽贵为道家真君,可不过是臻道境界,如何与一位与圣人相差无几的大天君抗衡。也就是电光火石的工夫,黑色短匕便插入了他的身体。 初始年轻道士本没反应,但几个呼吸过后他便瘫倒在了地上,就连浑身的气息也随之低落,哪里还有真君的威势。 首位上,道袍少年露出来和熙的笑容,一脸人畜无害的神色说道:“本大天君看你根基不稳,帮你重塑修为,这件事你可不要谢我。不过要是你心怀怨怼那也无妨,道家这么大,支脉又那么多,你可以随便去找靠山来推倒我这么个大天君。不过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下次再这么口无遮拦可就不是跌境这么简单了,保不齐人头都要丢掉。” 年轻道士听了这话终于收起了桀骜的神色,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怪不得他在来之前与他同处一门的师兄弟不仅没有祝福,反而各个都是一副悲悯的神色。他本以为靠上了一棵好乘凉的大树,谁曾想大树也是个有脾气的主,真要想乘凉,浇水施肥总得干的得人心意才行。 此时此刻,说不上心如死灰可到底留下心病的年轻道士总算想起了那句道家俗话,李大天君,最是无情。起初他还不信,如今吃了一个大亏,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收拾了个心气高的真君,道袍少年的心境没什么起伏,本来想再上一层处理些琐事,例如去北垒顶上找自己那个大师兄讨酒喝。 可计划不如变化快,还没等他挪开脚步,便被一个身着白衣信使模样的女子拦住,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在外人面前最多也是挑眉微怒的李姓大天君破天荒的暴跳如雷,直接夺门而出,嘴里骂道:“敢动老子费尽心机都想笼络的人才,他一个小小天命活腻歪了?!” 第36章 柳暗花明 自道袍少年入道门实至今日,连作为他候道人一直形影不离的老者都从未见过他在人前这般失态,哪怕是跟别人竞争台上那把大天君的椅子的时候表面也是云淡风轻。哪里像如今这样,恨不得将他口中的那个小小天命一下了结。 想到这里,老者悄无声息的从九龙殿内退去,将毕生修为都凝在了赶路上,可算在进入天下的那座恢弘大门前拦下了仍旧满面怒容的道袍少年。 道袍少年心思玲珑,一见到自己这位候道人便猜出了大概,走上前去急匆匆的说道:“具体的情况等我回来再跟你唠叨,现在我有急事你先让我过去。” 老者活的年岁不少,在道家这一脉都是德高望重的角色,可这心境却不怎么成熟。都这么个节骨眼上仍旧扯着道袍少年的袖子不放,贼眉鼠眼的凑过去说道:“先给我透个底。” 道袍少年强压下去涌上来的火气,舒展眉头心平气和的回答:“百家争鸣,掌教之争!” 听到这句话,尤其是知晓最后四个字的分量,老者终于不再胡搅蛮缠,赶忙撒手退到了一边。等到道袍少年全身步入了大门才喃喃自语:“此一去涉及未来几千年的道果,你可务必要小心啊!” 哪曾想道袍少年去而复返,伸手将自己身上的算袍丢给老者,又取出一套设计巧夺天工的道袍穿上骂道:“哪有什么危险的,一个无根无基的天命也配放在我的眼里?亲自前去也不过是想要挑明些事情罢了,反正棋局我已经布好,以他这么个昔日神王的脾性,八成是要跳进去喽!” 说完,他便一步跨入面前恢弘大门,径直朝底下那座天下去了。 自大衍立国以来,池水城便一直是南部边境一带再不起眼不过的小国。就连到这里的官员都会被戏称一声流放。不过好在城虽然不大可却五脏俱全,再加上深得人心的气候日子也是得过且过。 城里人们大多没什么大志向,就着三两银钱一壶的黄酒就足够满足心愿,至于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事情,这些人们也不去想。 祖上十八辈都没这念想,凭什么累活要放在他们的肩膀上? 这样想其实也没错,只不过这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小城的和谐。 诸葛尘虽然不过是天垒宗师,但奈何宗主始终想要完好无损的将其带走制成自己的身外傀儡,所以一直未下杀手,始终都在试探白衣少年真正的承受极限在哪里。 可让他吃惊之余更是兴奋的是,就算他手上的力道逐步提升,可对方一直未有丝毫颓势,最多也就是撇撇嘴,而后下一次出剑的力道更胜一筹。 活成人精的太行宗宗主自然知道对方这是将自己当成了喂招的陪练,但他却心照不宣,毕竟整个南部边境真正需要他把心思放上去的也就那么几尊庞然大物。 所以无论如何,那白衣少年都是他的掌心之物,势在必得!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加重了手上力道,一掌将诸葛尘拍开,而后见缝插针般将硕大的金锤递了过去,恰好击中了诸葛尘的肋骨。 好在诸葛尘早有预感,不慌不忙的将破碎苍天图揉进了自己的两臂之间。虽然做不到抵挡住金锤的冲击,可卸力之后还真伤不到他的筋骨,最多也就是让他咳出两口无关紧要的淤血。 诸葛尘发狠似的拿大袖抹过嘴唇,连珍视的白衣上都散布着那动人心魄的殷红。他低头瞧了瞧,皱起煞是出彩的眉头后又自己抚平,仰天大笑说道:“能让天命仙人这般束手束脚甘心给我喂招真是痛快,不然你加重些力道?总这么一点一点地向上提也太像个锱铢必较的娘们了,哪有一宗之主的样子,忒不爽利。” 太行宗主这次倒没什么表示,只是手上力道更加重了几分,甚至已经有了天命的意味在里面。可怜诸葛尘受了这掌属实不好受,趴在地上挣扎半天,要不是远处的仙儿御剑而至将他扶起,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今天能否站起。 先前宗主在打出那一掌前虽未言语但可能确实动了真火,否则也不至于将天命暗劲藏在其中直接攻入诸葛尘的心肺。好在白衣少年身子骨在经历那场大变动后不仅架子还在,而且牢固更胜往昔,不然这一下子就别想从地上爬起来了。 于此同时,仙儿也终于明白了她在这里的作用真的微乎其微。两人修为距离虽然悬殊,但诸葛尘能够凭借卓绝的天赋和随机应变完美应对,再加上兵器无双,手段奇诡,竟然勉强可以自保。 看到这一幕的仙儿这才明白,这场战斗,她还是不去的好,静候在原地才算是为公子分忧。 看着脚下那一对仿佛神仙眷侣的人儿,宗主出奇的没有打扰,而是等到诸葛尘站起来后才开口说话:“本宗主的耐心不多了,给你最后一个选择,跟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你身边那个女子。” 听了这话,诸葛尘心间五味杂陈。权衡了一番利弊后,他传音给仙儿说道:“等会你先走,我最多能拦住他五息的时间。这里有几张缩地成寸的符纸你收好,等会我一冲上天你便全部焚烧。”说着,他便从自己的芥子中取出那几张符纸,强塞进仙儿的手中。 “太行宗主,你还是见识浅薄了些,今天本公子便让你开开眼界,什么叫做俊杰真风流!”伴着那声长啸,诸葛尘便冲天而起。手中胶柱剑跟着清鸣,好似与主共同高歌这天下最壮阔的乐章。 舍了神志,甘当一个天命仙人的身外傀儡? 这件事无论昔日诸葛家的神王,还是如今的白衣诸葛尘都做不到。别说是小小天命,哪怕是道祖、儒仙的诚心相邀,诸葛尘也不过一句话:滚你娘的,做不到! 太行宗主脸部扭曲狰狞,低声嘶吼道:“好小子!”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太自信了,根本没想到这个仅仅是天垒宗师的小子真能爆发出能够威胁甚至是杀掉他的力量。 “起火观长安!” 伴着诸葛尘的低语,此地好似多了一轮炎阳,就连此时天上挂着的似乎稍微黯淡了几分。那轮炎阳先是腾起而后散开,消失在这方天地,却又在宗主身边重现,将其用来遮体的衣物烧的一干二净,更是让其差点也跟着焚烧起来。 少顷,炎阳再聚,只不过化作了一把开天利剑,直刺宗主胸膛。 感受到了死亡危机的宗主不敢有丝毫托大,也用刘康宁及那顺运一般显现出了自己的妖物化身,而且更是狰狞可怕。 炎阳利剑一往无前,身前犹如无旁物,就这么径直向前推进,直接砍掉了宗主所化妖物的半只手臂。但利剑也跟着暗淡无光,眼看就要消逝在天地间。 见这一击没给宗主带来致命的伤害,诸葛尘哪死心,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要再添一把火。 事到如今他还不忘向仙儿喊道:“你快走啊,真要本公子拿命换来的机会付之东流?!” 仙儿此刻早已泣不成声,颤抖着就要动用手中的符纸,可不知为何,不论她怎样努力就是没见符纸有丝毫动静。 “唉!” 一道叹息声传来,阻断了符纸的作用,阻断了宗主的妖物化,更阻断了诸葛尘那以命相搏的精血出口。 下一刻,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太行宗主突然口吐鲜血翻飞而出,重重的跌在地上。他呆呆地望向天空,双手一抱拳,恭敬的说道:“不知是哪位修为高深的仙人莅临此地,在下乃是太行宗当代宗主,奉宗规捉拿那身着白衣的叛徒,还望前辈给太行宗一个面子,它日必有重谢!” 听了太行宗主这番冠冕堂皇的借口,诸葛尘不为所动。一来他毕竟势单力孤,所说的话那位来客未必会信。再者,此时的他确实没了争辩的心劲,委实是刚才的争斗太耗心神,让得此刻的他恨不得找张大床睡下,一梦千年。 此话说完,见到再无动静的太行宗主不免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他能登上宗主之位可不仅仅是深得自己师傅的欢心,要不是心狠手辣哪里会有今天万人之上的逍遥? 活了大半辈子,他有自己悟出来的道理。这人啊,总得活着不是,只要能活,别管干什么,都行! 所以他才会害死那个从小关照他长大的大师兄,最后更是手刃了自己的师傅。 后悔吗?有些。 还做吗?一定! 这种人,身处乱世之中,必是一方枭雄。可如今是太平盛世,就连早前苦大仇深的衍商两国都停止了征战,更何况以王家为首的南部边境又岂能先乱触眉头? 在这之前,王家不是没有敲打过一直不愿安分的太行宗。可那些向来自命不凡的太行宗弟子虽然有所收敛,可干得还是些闭一只眼就能过去的事情,王家还真不好因此就断了两方的情意。 筹码太小,就连素来果决的王家同样做的畏手畏脚。 望着左方不远的白衣少年,太行宗主的嘴角不免牵起一丝狞笑,心里暗暗欢喜。只要能将这个带给他连连惊喜的少年制成身外傀儡,自己便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时南部边境真正的龙头势力可就不会是那王家了! 这样想着,他便把手探向了诸葛尘。 可就在这时,一道光影自天降下,竟然直接斩断了太行宗主的那条手臂! “敢在我面前轻举妄动,别说是你,就算是王家那个竹篮打水的老祖宗都不敢!又是谁给你的勇气?”声音传来,紧跟着一个道袍少年从天而降,落在了诸葛尘的面前。 诸葛尘瞧着有些眼熟,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仙儿抢先:“师傅,怎么是你?!” 第37章 长亭之中逍遥游 道袍少年瞧着仙儿摆了摆手当作打过招呼,便将太行宗主晾在一旁,一步上前握住了诸葛尘的双手真挚的说道:“我可算又见到你了!” 极其介意与人,尤其是与男人身体接触的诸葛尘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出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说道:“咱们二人可曾见过?” “见过的!”在诸葛尘诧异中带着几分嫌弃的眼神中,道袍少年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大咧咧的说道:“从你出生开始,咱俩大概见过四五次,诸葛神王。” 听到最后两个字,诸葛尘如临大敌。身后的白衣下摆已经被他以手握紧,甚至连周围的温度都缓缓提升,即将爆发下一轮烧得那座城池的熊熊烈火。 道袍少年见状,忙调动自己的气势将逐渐腾起的火种压下,急促说道:“哎呀,别这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嘛。我一个道家大天君总是能知道一些密辛的,能知道你的身份也不出奇。不过你大可放心,你自斩神王体来到这座天下的事不过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且最关键的是,也只有我这么个人对你感兴趣了。” 对于这番谈话绝对放在心上的诸葛尘一下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轻轻打掉了肩上的小手,问道:“你一个对于成圣只争朝夕的大天君怎么会对我产生兴趣?甚至不惜布了这么大的棋局,竟然甘当仙儿的师傅”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立刻说道:“你就是先前算出我有血光之灾的小道士,对不对?!” 道袍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已经遭受重创的太行宗主趁不远处的几人不备,果断的转身飞驰而出。在他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真要是遇到了敢把王家老祖宗随意挂在嘴边的存在,这仇不报也行,最主要的还是逃命要紧!真要是惹怒了对方,难道自己也得当一个笼中物去行那困兽之斗? 哪能! 可没想到的是,自己前脚刚动便被那深不可测的道袍青年察觉,轻飘飘的一道白光行来,直接打在了他的左腿上。 只听得他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彻底绝了逃跑的念头。 “别想着跑了,再动歪心思,下一道白光可就要砸在脖子上喽!”道袍少年面带微笑的说出这句恶狠狠的话,而后转过头来对着诸葛尘嘿嘿笑着:“为你布了一局棋邀你上桌不假,可我毕竟没有坏心思。要是最后真能成事,肯定是互利互惠的买卖。” 诸葛尘没回答他,反而走到瘫倒在地的太行宗主身旁,抬手便是养了半天神意的山巅止境拳砸在了对方的头顶! 这还不够,白衣少年紧接着胶柱剑起,裹挟着两道高峰的雄奇巍峨呼啸而来,摧枯拉朽的击溃了宗主的天命体魄,将其整个腹部洞穿。 当然,以诸葛尘才天垒宗师的修为拿出来的这番攻势虽猛,可也不会直接致早已立身天命的太行宗主于死地。不过这样下来对于太行宗主无疑于火上浇油,本来断腿之伤等到他回到宗门休养生息个小半年便可痊愈,而事到如今不静养几年恐怕没有办法回到巅峰了。 所以他如今内心只有恨意和悔意,恨在那道袍少年竟然有如此大手笔,一念便可至其于生死之地。而悔则在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极有可能连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诸葛尘紧握拳头,感受着拳骨上的疼痛默不作声。他的体魄毕竟不比当初,真这么全力以赴砸了天命一拳还是有些鲁莽的。但真要细算下来,还是他赚。 道袍少年走到诸葛尘的身边,将手按在面如死灰的太行宗主头顶嘿嘿笑着说道:“不愧是那个被誉为百年后天上天登顶之人,出手都这么果断且不计后果,我喜欢!不过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宗主怎么办?我帮你杀掉?” 诸葛尘摇了摇头,坚定说道:“放了他,我诸葛尘行事报仇不喜旁人插手。你来跟我做买卖这叫各取所需,真要让你杀了此人可就是我欠你人情了。哪怕诸葛世家历来与道家交好,可我终究不是那家人了,这么行事不妥。” 临了,他又加上一句,似乎是在自嘲:“此诸葛终究不再是那个诸葛喽!” 道袍少年在诸葛尘面前全然没有一位大天君的神仙风范,听到这话便拍手叫绝,忍不住说道:“到底是有文化的世家子,这话说的妙啊!” 诸葛尘盘腿坐下,不理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道袍少年,开始闭目养神。 讨了个没趣的大天君也不尴尬,一把将太行宗主从地面提起,重重的扇了几个耳光,感慨道:“今日不杀你可不代表放过你,而是提刀这活我还是不干的好,就赏你几个耳光压下你的修为算了。杀你还得是债主干起来爽快,重攀顺运,白衣寻仇,真他娘的是我从小不点时候就想做的事情啊!” 说完他便放开了手,一脚踹在太行宗主的腰间,破口大骂道:“还不走?等着我给您老送终呢!” 太行宗主一听这话如蒙大赦,飞也似的奔向空中,灰溜溜的走了。 等了一柱香的功夫,调息好的诸葛尘站起身,故作疑惑的问道:“还没走?这座天地的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道士啊!” 道袍少年嬉皮笑脸,慢慢说道:“哪能走啊,正是不还没跟你谈吗。再说了,你那贴身侍女是我的徒弟,要走也得带她走,总得跟你告个别,不然多唐突。” 诸葛尘闻言,瞧了一眼仙儿,抹了抹脸颊。 一直盯着这里的仙儿赶紧走了过去,端坐在诸葛尘的身后,玉手抬起给自家公子揉起了肩膀,一如几年之前。 良久,诸葛尘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大天君修为也就凑活,可算人心的能力真高,谈谈什么买卖。” 道袍少年一听这话,乐了。伸手便将此地凝成了一方小世界,将三人装了进去。 只见他一改先前的懒散模样,郑重其事的说道:“诸葛公子可曾听说过百家争鸣?” 听到这四个字,诸葛尘已经猜出了大半,可仍旧询问道:“自然听过,可大天君找到我又有什么用?现在的我如何能够跟天上天那些茫茫多的各家天才争辉?” 道袍少年从衣襟里拿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故作神秘的说道:“这就有些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诸葛家的神王,一遇风雨便化龙!” 诸葛尘没伸手接过玉佩,嘴角衔着一丝苦笑:“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就犹如风雨中的破败草庐,别人不动,而我却随之飘摇。” 说着,他便把头望向天空,挥动起了拳头。拳上劲风刚猛,竟然改变了池水城的风向,如果仔细看去的话,还能隐约看出白衣少年背负的破碎苍天图。 直至今日,少年的心境其实已经好转许多,比之开始跌落凡尘时的落魄,心里的那股不平气已经淡去,可听到了昔日的名头,以及在往日熟悉的赞美还是有些计较。他又不是千金散尽且丝毫不念的佛陀,更不是那大道在前其余皆是虚妄的道门中人,要说对于足够让他攀上圣人毫不费力的神王体的遗失毫不挂念还真做不到。 那可是天上天那方大世都千万年不遇的顶尖体魄,真要他跻身圣人,把自己的神王路走到尽头,叫板那寥寥几尊人仙不敢说,肯定圣人里称雄! 所以他才凶狠出拳,愤懑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能让其牵挂自己的心性,踌躇不前。 大天君见到这一幕,心中了然。任谁承受诸葛尘的际遇都不可能云淡风轻,所以他真正看上眼,甚至不惜屈尊来此结交,甚至有意成为对方的承缘人不是对方的神王身份,恰恰是敢突破后而立再次行走于大道上的果敢决心。 他要赌,赌身前的白衣青年能够再次站在天上天那帮冷漠修行人的面前。而且仅凭一己之力证明体魄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至少人力可以逆之。 筹码他已经放在了两人之间,只不过四个字,但却重逾千斤。 掌教之争! 大天君没干扰诸葛尘独自打拳,转头朝仙儿说了一句:“此次事了你就随我回去,直接搬到九龙殿里,我收你做真正的弟子。” 本来仙儿感觉到了自家公子的心中不平,只恨自己修为太低杀力更是入不了别人的眼一阵懊悔,如今听见了这份意外之喜纳头便拜,却被大天君隔着好远轻轻扶起。 大天君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有些自嘲的说道:“在咱们九龙殿这一脉不兴这个,什么师徒,说到底关系也没那么坚不可摧,哪比得上大道在前的诱惑?” 仙儿没听懂里面的画外音,只是瞧着诸葛尘的背影怔怔出神,刚想开口却被不知从哪里折下一根树枝的大天君打断:“我知道你想留在他身边,可这样对他没好处。” 仙儿嗯了一声,便站在了一边,沉默不语。 此时诸葛尘停下了浑身拳意,笑了一声说道:“大天君这份礼送的可太重了,不过你那句话说的对极,我干嘛非要妄自菲薄!这百家争鸣,我接了!” 大天君闻言哈哈大笑,等停下来后开口问道:“我有一场逍遥游,敢问诸葛尘你敢不敢接?” 白衣少年轻抖衣衫,朗声说道:“有何不敢!” “好!” 大天君说着,手中一道乳白色的光环掠过,随机一座长亭凭空出现,悬在了空中。 他伸出右手点了几下,长亭的门户缓缓洞开。里面的光芒万丈,晃的诸葛尘睁不开眼。他没有急着收手,而是往下一沉,开口说道:“请。” 诸葛尘没迈步,而是对着仙儿玩笑说道:“去了九龙殿好好修行,最起码也要青春永葆才像话,不然等你家公子重回天上天身边跟着个半老徐娘多不像话啊。咱们俩心知肚明,但别人可要说我吃软饭咯!” 说完,他也不客气,整个人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盯着长亭的墙壁,大天君自言自语:“敢于自斩神王体,逆天而为,那场不是大道之争却远远胜似的险恶关隘其实真让你闯了过去。这点哪怕是我这个天生亲道之人都是远远不足,敢问这座天下,以及头顶上的天外天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他大袖轻抖,带着流出泪水的仙儿拔地而起,化作流光一闪而逝。 天地间,隐约听得见那个绝色侍女带着哭腔的轻声细语。 公子,仙儿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第38章 白衣剑仙手中木剑 身着白衣的俊朗少年挣扎爬起才发现自己身处大漠之中,他环视四周,净是铺天盖地的黄沙。而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过往,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诸葛尘和唯一的目标—活下去。 漫天黄沙中他独自跋涉,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一家飘着酒招子的寒酸酒楼。 所谓望山跑死马,在大漠之中更是此理了。本来瞧着不远的路程都走的他心神烦躁,等到饥渴难耐时才总算走到了酒楼门前。 酒楼里有一个黑瘦小二和一对中年夫妻,桌上坐着零零散散的十几个客人。诸葛尘扫视过去便挑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点了一壶劣酒小口的吞咽。 搁桌的四位客人两男两女,男的筋骨都不弱,想来都是练家子,他们二人盯了诸葛尘好一会才转过头去对着压低帽檐的两名女子说道:“我看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白衣少年不是什么好货色,可能就是玉魂宗那帮小人派来的杀手,一会真要打起来两位小姐赶紧离开,切不可落入此人手中成为玉魂宗威胁咱们褩门的把柄。” 另一个身着青衫容貌不俗的男子紧跟着说道:“肖兄未免太敏感了些,咱们褩门同那玉魂虽然水火不容可他们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制衡。要我说那白衣少年也就是正巧路过,再说了,有你我在,寻常杀手哪敢露面?” 说着他脸上闪出一抹自得,并挑衅的看了诸葛尘一眼。 那桌四位客人的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可也一字不漏的落在了诸葛尘的耳中,只不过他可没心思搭理那伙人,心中只想着赶紧上路弄清自己的身份。 纵然他隐约记得自己是个修行人,可身处什么境界,杀力如何都得等他自己去回忆起来,现如今贸然行事实在不妥。 青衫男子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我就说嘛,肖兄,那人不可能是玉魂宗派来的杀手!” 确认对方却是不是拦路杀手后肖姓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去理睬这个一直目中无人的兄弟,朝向两名女子说道:“两位小姐可一定要对肖某的言谈上心,毕竟门主只有您们这两位千金,可万万不能有什么差池啊。” 其中一女闻言,语音轻柔的回答:“肖大哥放心就是了,我和妹妹再不懂事也知晓在这江湖之中咱们褩门的金字招牌其实也没那么重,自然不会横生枝节。” 肖姓男子这才放下心来,端起一杯酒转过头来对着诸葛尘说道:“小兄弟刚才是我这个兄弟有些冒失,还望不要见怪,肖某当罚一杯,先干为敬!” 出于对肖姓男子豪爽的回馈,诸葛尘也是端起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而且手中酒杯还刻意矮了几分。 见到诸葛尘不仅没有半点不忿而且同他一样爽利,速来喜欢与人结交的肖姓男子便喊来小二上了两碟酱牛肉,粗着嗓门说道:“小兄弟姓甚名甚,喝酒怎能不吃肉?来,咱们俩走上一个?” 难得遇到这么个面热心热的人,诸葛尘也不推脱,出于面子也叫上了两壶不错的酒。没办法,现如今连自己身份都没搞清楚的他囊中实在羞涩,不然这酒肉岂能有让别人掏钱的道理? 搁桌的青衫男子见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爽,恰好还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起身便走上前去拉住诸葛尘伸出敬酒的手,一改先前的语风,说了句诛心之言:“先前倒好,为何我现在越看你越像玉魂宗的杀手?能否让我搜身确认一下?” 诸葛尘甩开青衫男子的手,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低沉说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一旁的肖姓男子这时赶紧出来打圆场,冲着自己那个性格偏执的兄弟皱眉说道:“阿龙,你到底要干些什么。方才还说此人断然不是杀手,如今却又说得头头是道,非要坏了我和这位兄台的雅兴才罢休?” 小名叫阿龙的青衫男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翳,没回答自己这位在他眼中一直愚蠢的兄弟,反而瞧向了仍旧静坐的两位褩门千金说道:“这话咱俩说起来没用,最后还得是两位小姐来决断,只要二位点头,说什么我也要将其拿下!” “你”肖姓男子一时间有些语塞,毕竟他们的身份也只是褩门护卫,即便上得了台面,可做什么还得看主子的意思。 阿龙眯起眼睛,冷笑着说道:“肖天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真当自己是初出江湖随心所欲的游侠呢?” 就在这时,最初没有说话的那个女子突然开口说道:“也就是个没有跟脚的江湖游侠罢了,又岂有咱们的身份金贵?阿龙你要是真不放心就拿下好了,反正我都听你的。” 阿龙这才笑出了声,伸手搂住走上来的女子微微低头宠溺的说道:“舞衣,还是你知我懂我,日后我定不负你。” 名为舞衣的女子听后脸颊上浮现一抹娇羞,整个人缩在了阿龙怀中。 此时,身为舞衣的姐姐,那名一直坐着的女子站起身来,带着脸上难以掩饰的惊讶问道:“舞衣你是不是糊涂了,难道你真以为这个城府颇深的男子能够给你幸福?当初他进入咱们褩门便不是一心一意,更别提日后跟你共富贵了。” 诸葛尘看着这出闹剧,安然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便把手搭在了一直挂在腰间的木剑上。 舞衣此时拿下了遮住脸庞的帽子,露出那张堪称绝美的面孔,只是因为讥讽才显得有些刻薄,不然定会让人沉溺其中。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那个姐姐,语气中带着嘲讽:“舞清姐姐,不去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难道真等着爹爹为我们安排吗?再说了,阿龙又岂是你想的那般龌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爱着他。咱们俩的区别不过是我敢说,你不敢罢了!” 舞清定定的看着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妹妹,好半天才说道:“舞衣,你真是疯的彻头彻尾。” 哪知舞衣不怒反笑,最后恶狠狠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疯了,不然又怎会生出杀了你的心思呢?可谁叫你是我姐姐呢,只要你还在,我就一辈子得不到褩门的权柄,谈什么让自己喜欢的男人登上巅峰?本来等邻近弱河的时候将你们二人杀掉抛进河水里就好了,谁知道竟然凭空冒出一个人来搅局,不过这样也好,因错得福,这般万无一失的场面可不是随便就能遇见的。既杀了你,又栽赃给了别人,真是两全其美啊!” 说完,她拍了拍手掌,酒楼里的其他人应声而起,纷纷抽出了自己的兵器。霎那间,本来还是一派祥和的酒楼里便是剑拔弩张的局面了,只等那对各怀鬼胎的一对情人一声令下便蜂拥而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其中一个江湖散修作为阿龙这边的帮手一路小跑过去打开了大门,门外赫然是手持长戟的近百兵马。 此时的肖天璇彻底失去了争斗的信心,且不说修为只在他之下不远拖住他却绰绰有余的阿龙,光是酒楼里面的散修就可以将他死死限制,如今再加上那些兵马构筑的铜墙铁壁,完全可以将他们碾死几个来回,最后还可以毁尸灭迹。 只是他有些过意不去的瞧了一眼不知为何仍旧云淡风轻的诸葛尘,多好的江湖游侠啊,才出来在浅水里狗刨便给淹死了。有下辈子的话,可别再对这个令他心如死灰的江湖满怀希冀了。 当真是一文不值。 顺着肖天璇的目光,已经有些得意忘形的阿龙才重新盯上了诸葛尘。他边走边说,晃动着手腕说道:“怎么,被吓傻了?先前不是挺硬气的吗,还敢质问我干什么,现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他一声断喝,嚣张的笑出声来,猛然递出一拳,直指人身上最脆弱的肋骨。 但这一拳过后,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白衣少年已经握住了他突然发难的拳头,让他一寸都无法向前推进。更恐怖的是,瞧着对方的神色,根本就没费多少力气。 这下阿龙有些慌了,难不成自己真的有眼无珠,招惹到了一宗之主般的强者? 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哪怕现在他的眼前站着那个高大威武的褩门门主,他的下一拳还要继续递出去,更别提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游侠了。 诸葛尘握着阿龙的拳头撇了撇嘴,回递一拳砸在了对方的面门上,瞬间帮其毁了容。 酒楼里的其他人见状直接提着兵器冲来,可白衣少年岿然不动,下意识的接连轰出数拳,竟然形成了一套高深莫测的拳架。尤其是身后的破碎苍天图,轻轻一震罢了,便将众人震倒。 紧接着,他走出酒楼的大门,提起了腰间的木剑朝向门外的百骑高声喊道:“我有一剑,忘记了威力如何,诚邀诸位试试!” 说罢,那柄木剑上剑光猛涨,直接便向九霄云外窜去,等到它重返人间也不足一息时间,可却化作了让人仰止的两座高峰掀的兵马人仰马翻。 酒楼内,目睹整个过程的肖天璇在震惊之余苦笑着喃喃自语:“他娘的,感情还认识了一位年轻剑仙?” 第39章 疯丫头 诸葛尘走过跌倒在地的那百骑之间,不断出手将还清醒的人打晕,只不过力道控制的刚好,不至于将他们断手断脚。 等做完了这一切,他才走回酒楼,重新出现在褩门四人的视野中。 容貌尽毁的阿龙双手遮脸,只余下一双隐藏着恨意的双目露在外面。 诸葛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嗤笑出声:“想让我知道些什么,现在走过来告诉我。” 说着,他便坐在先前的酒桌上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肖天璇,另一杯一饮而尽。 肖天璇没敢接那杯酒,不仅没有方才的豪爽,甚至有些胆怯,生怕这么个剑仙杀红了眼一剑刺穿自己的胸膛。 诸葛尘真诚的笑了笑,将站立不安的肖天璇摁在了那把他才坐过的椅子上说道:“肖兄不必担心,我虽杀伐果断但到底清楚谁好谁坏,今日见到肖兄可是想要结交一番的,不然我还以为这里的江湖净是些阿龙那种心机阴沉之辈了。” 听了这话肖天璇才放下心来,毫不客气的接酒入喉。感情这个年轻剑仙真是个同道中人,剑术通天也就罢了,脾性还这么出彩。此时他只恨自己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有女儿一定要死皮赖脸的定下亲事,有这么个人品如那方才浩然剑气的女婿,安心。 只是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模样,生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国色天香,到时岂不是委屈自己这个剑仙兄弟了。作为褩门的护卫,怎么说他也是见过世面的,那些个享誉江湖的少侠哪个身边不跟着倾国倾城的女侠。 在他看来,白衣木剑的少年更该如此。 这样想着,他鬼使神差的把目光放在了名叫舞清的姐姐身上并暗暗点头,要真是凑成了这段郎才女貌的姻缘,也算是干了桩好事啊! 那边阿龙没动,心思却一直思索如何才能离开这里逃出生天。容貌被毁这件事不算无解,只要他肯倾家荡产去求几株有助恢复容颜的药草,一定可以复返原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白手起家,这方面他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只不过诸葛尘没有给他放下的机会,弹指便是一道剑气洞穿了阿龙的左肩,紧跟着又是几道剑光飞来。若非他忍下剧痛扯断了左臂,那几道剑光最少可以断了他的生机。 诸葛尘眯起眼,身形一闪而逝,出现在阿龙头顶时已经抬起右手打在了对方的头顶,一下便将他打的跌坐在地,更是断了他的修行路。 白衣少年居高临下的瞧了一眼感受到修行路分崩离析而心如死灰的阿龙,语气冰冷的说道:“害人终害己,要是你只是想杀了这几人,我不过会保下肖兄,至于别人生死与我何干?可你万不该将主意打在我的头上,我也说不清原因,只是心里觉得你该死。” “我又想了想,恐怕除了肖兄之外那个舞衣的姐姐我也会顺手救下来,谁叫你瞧着这么嚣张跋扈惹人厌呢?说到底,你都得死才对。” 说完他便将手指抵在阿龙的头顶,刚想要放出一道剑气却被身后的肖天璇出声拦下:“剑仙兄弟,我求求你放过阿龙,再怎么说他都是我共事了近十年的兄弟,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了他啊。” 白衣少年瞧向肖天璇倒是笑眯眯的,其实他不来求情诸葛尘才会感到奇怪。要真是那样,对这么个对多年同僚仍旧不交心的心机之人,诸葛尘也不会再想深谈,最多也就是喝完桌上的残酒。双方好聚好散。 至于谈些心里话,日后帮其出面,诸葛尘可不做这等蠢事。 他收回目光,背对着那一男三女缓缓说道:“也好,断了他的修行路其实比死还难受,没必要再下杀手了。” 紧跟着,他又说道:“那个叫舞清的,你妹妹究竟怎么处理?对女子我可下不去杀手,再说你们毕竟是宗门千金,我要是真杀了她还得惹上一身腥。不过你要是拿出点诚意来让我杀了你的妹妹,我也答应。” 诸葛尘似笑非笑,竟然有些期待后事的发展,他要看看姐姐是否也是个薄凉人,真肯对着自己妹妹下手。 舞清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也瘫倒在地的妹妹皱起眉头说道:“我只当自己的妹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干出这等蠢事的,杀她就不必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血浓于水,我想她要是我的话也会这么想。倒是这位剑仙,舞清要多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诸葛尘抬腿将心死的阿龙踢倒在地便不去管它,任由肖天璇将其带出酒楼,而是转过身来玩笑说道:“你这么拿帽子遮住面孔可不像是对我有多么感谢啊。” 听到这里,舞清娇媚一笑,拿下帽子轻轻说道:“没想到您这位年轻剑仙也会说笑,不过这倒是舞清做的不妥了。” 她伸手摘掉帽子,露出那张比之妹妹更娇艳的面孔。尤其配上那如水般温柔的气质,竟然令诸葛尘有些失神。白衣少年微微张口,好半天才稳住心神衷心说道:“没想到舞清姑娘这么美,本来我见到你的妹妹便以为是人间绝色,没想到还有一位惊为天人的姐姐。” 果然世间没有不喜欢被称赞的女子,即便刚才听到自己妹妹诛心之言仍旧不动声色的舞清此时脸颊上竟然浮现出两抹沁人心脾的绯红,瞧上去更添三分姿色,竟然引得诸葛尘挪不开目光。 瞧着这位年轻剑仙的炙热目光,舞清愈加害羞。她长到这么大遇到过众多年轻俊杰,可那些俊杰不仅没有这位白衣剑仙修为深厚,更不比他双目的清澈。 那些所谓拜倒在他裙下的追求者无非是垂涎自己的美色,只想着得到她的身体,哪里想到了她的品性如何?而这位白衣剑仙不同,只不过是有些吃惊于她的绝美罢了,至于有没有生出其它的龌龊心思,身为女子的她再清楚不过。 诸葛尘收回目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赶忙收回目光致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还没等正主说话,一旁毫不畏死的舞衣倒白了一眼讥讽道:“什么年轻剑仙到底还是好色之徒,你即便不是玉魂宗派来的杀手也是江湖上擅长采花的色中饿鬼,也就是皮囊好些罢了。” “说什么呢舞衣?”到底是对自己妹妹十分爱护,舞清连忙开口说道:“我这个妹妹不懂事,剑仙你可不要怪罪她啊。” 诸葛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想了想说道:“叫我诸葛尘,剑仙这称号听起来怪怪的” 舞清点头答应了下来,倒是送走阿龙回到酒楼的肖天璇来了劲,又花钱买了两壶酒楼里最上等的酒递给诸葛尘一壶说道:“诸葛啊,还是个不多见的复姓,只是不知道诸葛兄是哪里人,这么深厚的修为怎么先前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怕不是一直在深山老林里苦修?” 本来已经对往事模糊不清的诸葛尘便没有给自己安上个合适的身份,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恰巧肖天璇给了个完美的解释,他便顺理成章的点了点头。 肖天璇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不端着架子而是与他称兄道弟的年轻剑仙,言语间也没个禁忌,高兴的说道:“那诸葛兄这次初入江湖一定会一鸣惊人,到时我给别人提起你这么一位兄弟那可真是面上有光啊!” 诸葛尘笑着将酒杯跟对方的撞在了一起,仰头喝尽。话说这酒确实不错,不愧是一分钱一分货,这上等的酒就是不烧喉咙,入腹后也是醇香留在舌尖上,砸起来都好过一股酒渣味的劣酒。 到底还是心细如发的女子,按着诸葛尘的话和其喝酒时的态度,对年轻剑仙颇有好感甚至有些难以言明情意的舞清说道:“诸葛公子是不是近来没什么急着要去的地方,不如跟着我们去褩门呆上一阵,要知道褩门的小酿酒可是天下闻名,一定不会让公子肚子里的酒虫失望的。” 一旁也是想留下诸葛尘的肖天璇连忙附和道:“对啊,诸葛兄弟,要是你真肯去褩门可太好了。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对胃口的年轻兄弟,我这心里可是十分欢喜,还真不忍心就这么放你走,毕竟下次见面可不知何年何月了。” 听了两人的好言相劝,诸葛尘有些心动。一来他本就无处可去,虽说天地做床被并无不可,可终究比不上铺着被褥的床舒服。哪怕他不计较这些,可那小酿酒可是勾起了他的馋虫。 倒不是说三人都希望诸葛尘同他们一同前往,对于这个害死了自己如意郎君的刽子手舞衣是半点好感都欠奉,只敢心里盘算日后如何下套给他苦头吃。可以想到对方年纪轻轻修为便这般高深,日后定可一骑绝尘她便有些不愿承认的力不从心,可嘴上还是十分硬气的,还不忘紧跟一脚踹向诸葛尘:“这么个害死阿龙的人姐姐你还想要把他带去褩门,你不是疯了?!” 诸葛尘可怜的看着这么个丢了意中人后脑子确实不灵光的女子慢慢说道:“真是个疯的巧妙的丫头。” 第40章 天山三怪 日上三竿,诸葛尘跟着舞清舞衣两姐妹坐在马车之中,神游物外。 为了防止自己那个疯妹妹干出什么傻事,舞清特意拿绳子将她捆住。即便这样舞衣还是目露凶光,恨不得将诸葛尘生吞活剥。 实在有些难以抵挡对方杀人似的眼神,无奈之下的诸葛尘也只好找了个出外透气的借口来到了驾马的肖天璇身边。 肖天璇见到了自己这位颇投脾性的剑仙兄弟,直接解下了腰间的酒壶自己先喝了一口,便递了过去。 “诸葛兄,你觉得咱们褩门的千金,舞清姑娘怎样?” 喝了一口酒的诸葛尘含糊不清的回答:“人美心好,自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肖天璇嘿嘿坏笑,搂着白衣少年的肩膀说道:“那有没有兴趣做褩门的女婿,我看你们郎情妾意而且还门当户对,真是天作之合啊!” 听了肖天璇这般蹩脚的牵线话,诸葛尘直接一口酒水喷出,面露古怪之色。感情这个汉子一直想要撮合他俩,不过先不说他心意如何,那么骄傲的美丽女子当真会对他这个不过萍水相逢的人动心? 别看他皮囊不错,而且当得起剑仙之名,但世间情爱还是你情我愿的更加水到渠成,可不是一个人有多好,就得被美女缠身桃花缘不断。 肖天璇见没了下文,不甘心的问道:“难道诸葛兄已经有了红颜知己?那倒是我唐突了,莫要见怪。”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记忆中他只是诸葛尘,至于红颜之类怎会记起,所以他才说道:“没有。” 肖天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而是喝起酒来。只不过内心有些牢骚,自己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拖沓,那么好的姑娘不去接近,跟自己这个注定没什么出息的汉子有什么可谈的,莫非是性冷淡? 想到这里,他惊恐的抬头,只看到了诸葛尘的走回马车里的背影。 重新回到车厢里的诸葛尘对着舞清点了点头便坐回了她的对面,抽出自己的那柄木剑仔细端详。 舞清也是实在无趣,便对着诸葛尘说道:“公子这么年轻的剑仙怎么还是用一把平淡无奇的木剑,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诸葛尘没有隐瞒,诚实回答:“不瞒舞清姑娘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佩着这把木剑,只知道没它不行。” 跟着他苦笑着说:“我失忆了。” “失忆了?”舞清姑娘瞪大眼睛说道,她仔细盯着诸葛尘那双比她还要吸引人的杏仁眸子,拿手托着下颚:“那你现在岂不是无处可去?” 诸葛尘点了点头。 舞清浅笑着说道:“那你以后就住在褩门,我相信爹爹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俊杰的。” 诸葛尘没有拒绝,反而答应了下来。耽误之急还得是先恢复自己的记忆,剩下的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约莫三日之后,一行四人便来到了天山脚下,要想回到褩门,是必定要经过这座山峰的。只是先前他们都是绕开天山,从它的脚下返回褩门,而如今有了诸葛尘这尊剑仙,再加上剩下三人架不住舞衣的吵闹,他们也只好从山上经过,也好加快一下速度。 之所以山路难以通过不只是对于攀爬天山的上山艰难下山难,更因为其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三怪。 天山一怪山腰草茂盛,天山二怪山顶不积雪,天山三怪峰顶晴空起惊雷。 也正因如此,才有人说天山上有一位道行高深的老怪,平日最喜欢生吃修行人,惹的天怒人怨才造就了那里独特的风光。怎奈何那老怪太厉害,竟然连天网恢恢的天道都是百密一疏,放过了这条漏网之鱼。 而今日,带着一位年轻剑仙的褩门三人倒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天山是不是向江湖上的流言那般神秘。 四人同行,诸葛尘是无所谓的态度,要是那老怪真敢露面,他便一剑劈去。而褩门两姐妹也不过就是女子的见猎心喜,想要瞧瞧热闹。至于最激动的莫过于肖天璇了,平生有幸正大光明的走过天山,那可真是一桩足够他半夜笑醒的幸事。 一无所有的人往往笑口常开,倒是那些腰缠万贯功成名就的人来说,已经没什么能够让他们笑逐颜开的了。 等到一行四人越过山脚的积雪终于来到草木繁茂的山腰时,本来有说有笑的那对姐妹已经连连喘息,恨不得坐在地上睡上一觉再起身向山顶攀爬,至于原来的新鲜劲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这么陡峭的山路,就连肖天璇也有些疲惫,但毕竟也是个修行人,不好在自家小姐的面前露出怯意,仍旧跟在面色不变的诸葛尘身后向上一步步攀登。 诸葛尘刻意放缓了脚步同肖天璇一同向上,善解人意的说道:“肖兄没必要跟我这么紧,量力而行,接下来我一定放慢脚步照顾你们三个的。” 肖天璇苦笑一声说道:“即便我知道诸葛兄你这句话完全出于善意,可还是有些不爽啊,怎么你们这帮年轻剑仙剑气如虹也就罢了,怎么说话也如同利剑一般戳在我的胸口。” 诸葛尘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身后的舞衣这时候实在累的双腿发软,对着那个自己始终不愿搭理的白衣剑仙说道:“你慢点走,这么不好走的山路你就不知道照顾一下我们啊,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是啊,你这人瞧着像个会疼人的主,怎么这么不开窍?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心疼,真是暴敛天物。要不两位小娘子来哥哥这里,不论床上还是床下一定百般怜爱。”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诸葛尘顺着望去,看到了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站在本就狭窄的道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看出了对方的来者不善,诸葛尘倒没率先动手,根据他的判断,此人的修为也就跟肖天璇在伯仲之间,远远不能逼出他这手底牌。既然这座天山上确实有人,必然有修为深厚的存在,看来江湖上的流传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这么想着,想到了一种可能。那流传是天山这里的人特意放出去的也说不定? 舞衣这个泼辣的疯癫女子一见到有人调戏自己,竟然不怒反笑,反而赏了对方一个千娇百媚的白眼。要不是后面的话太难听,那拦路青年还以为自己真碰到了一场婀娜艳遇。 “自己长了一幅恶心模样还敢在人前露面,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被你骂作不懂怜香惜玉的男子至少是个容貌俊朗的剑仙,你呢?还真拿自己当盘菜?” 这话说完,连诸葛尘都忍不住为这个疯丫头鼓掌。若是嘴上的功夫也算杀力的话,他这个剑仙都要甘拜下风呀! 拦路青年听后自然气结,一句话让他说的咬牙切齿:“等会你落在我手里可莫要在床榻上百般求饶,否则” 还没等他一口污秽的话说完,肖天璇便一拳打了过去,若非他身形敏捷,这一下子就能要了他的命。 一击不成的肖天璇低吼一声,扭转全身继续向对方落脚的位置搏杀,途中还不忘对诸葛尘说道:“诸葛兄,我好不容易才有能活动下筋骨的局面,你可不要与我争抢。” 闪躲到一旁的拦路青年也是果决,见到直觉上对他威胁最大的白衣少年没有出手的意图便心思大定,双手屈指成爪,不断的向前探去。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实力的,双手出现的位置难以捉摸不说,最重要的是速度太快。要不是肖天璇胜在了气力上,不出十个回合,他就得败下阵来。 拦路青年这时说道:“我还当是哪里来的过江龙,没想到只有这点能耐就妄想攀爬天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本来还想继续碎嘴,可下一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张嘴说出哪怕一个字。因为诸葛尘腰间那把无鞘木剑已经飞掠而出,剑刃就贴在他的脖子上,哪怕只是轻轻咽一口唾沫都有可能被木剑割喉。 诸葛尘眯起眼睛,望向周围茂盛山林中的某处,像是对拦路青年说道:“杀了你,他就会出来!” 还没等那拦路青年回答,木剑便在他的喉结处留下一条血线,紧跟着剑气便渗入其中摧枯拉朽的捣毁掉了他体内的生机。 其实他若只是出来拦路不仅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最少诸葛尘也是会陪上笑脸的,一码归一码,人家的规矩还是不破坏的好。可他最不应该的就是调戏了那对姐妹,尤其是舞清。 这几日下来,不论白衣少年承认与否,那个始终温润如水的绝色女子,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先不提有无情爱,至少诸葛尘不会允许旁人当面侮辱她! 不远处的树林传来风吹草地的沙沙声,诸葛尘始终盯着那里,这时才开口说道:“阁下是来为那死掉的青年来报仇的?” 片刻后,一个干瘦的老者出现在四人面前,起身上散发的气息比之神韵内敛的诸葛尘都尤有过之。只见他怒不可遏的大吼道:“就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诸葛尘点了点头回答:“当死之人已死,天经地义。奉劝你一句,别对我出手,更别想着杀了我。” 第52章 欲求逍遥而不得 逍遥道人与诸葛尘一马当先,掠出窗口便向洛河奔去。两人身后不远处跟着争强好胜的女子楼主,哪怕明知追不上,仍旧不肯断掉那口强撑着气息,咬紧牙关只求不落下太远。 至于美妇跟妙龄,怡然自得的跟在后面,也不急着跟上去,反正也超不过。此番洛河上异象突起,瞧着那等阵仗就不是区区迎凤楼能够干涉的。倒不如留给个子高的顶上去,她们看个热闹就足够了。 要真是连两位大宗师都对此束手无策,哪怕整座江湖的修行人蝉联而至,恐怕也没用! 逍遥道人超过诸葛尘半步,扭头瞧了一眼仍旧在她们身后死死咬着的女子楼主感慨道:“老道我是过来人,哪怕知道你不愿意听可还是得劝上你几句。这样的女子上哪里去找?你能遇到是你的福气,要真是错过了,哪怕明知打不过你,老道我都要出来说说理!” 诸葛尘游离于树枝交叉的森林中,他听到这话突然停下脚步。逍遥道人也跟着站定,狐疑的瞧着诸葛尘,颇为无奈的说道:“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跟我开打,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洛河的情况更妥当些。” 正值太阳西落,渲染的晚霞一片火红。透过树荫看着诸葛尘那张晦明各半的脸,逍遥道人没来由的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少年。 除了知道他杀力不俗,天赋妖孽,最喜穿白衣这些无关紧要,甚至连褩门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小事外,他竟然对对方一无所知! 而且最令他悚然的是,之前竟然自以为对其十分了解。 一片死寂中,诸葛车抬手抖搂出一道剑气,将林子里归巢的雀鸦全部惊扰而起,借着嘈杂对逍遥道人说道:“确实像逍遥前辈说的那样,只是我总感觉自己不是此方天地的人。随意沾惹情丝,于人于己都不算好。倒不如一刀两断,孑然一身。” 逍遥道人一阵头痛,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说白了就是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与常人不同。他年轻时候也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等年纪大些后就看得清了。 按自己那个早死了的老爹的话来说就是,年轻人都一个样,净喜欢瞎想。 他刚想劝劝诸葛尘,便发觉对方已经继续向远处掠去,一骑绝尘。无奈的他也只好自言自语道:“你倒是等等我啊!” 等到逍遥道人终于抵达洛河之畔的时候,诸葛尘差不多已经在那里等了半柱香的时间。 随后不一会,剩下三人也赶了过来。 好在诸葛尘只是看着从天而降的数万冤魂怔怔出神,未战先怯说不上,只是从那道粗壮的漆黑之柱上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即便是天山一战上,玉皇阁主仍旧给不到他这样的感觉。 要是贸然动手,半柱香的时间足够别人将他暗算至死。倒不是说藏在洛河这边的那个鬼修会有多强,只是那数万冤魂真要暴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阻拦。 不然真的放任他们流窜人间祸及殃民? 逍遥道人更是神色凝重,出口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这真是仅凭一个鬼修便能铸造的轮回?如今的江湖水还真是深得可怕,这等手段比之如我一般的榜上宗师真是玄妙上太多了!” 如今的江湖榜单上自然是强者如云,而且以他们四位宗师独占鳌头。可榜单再全面终究会有遗漏,指不定哪片深山老林中便隐居一位不世高手。 之前的逍遥道人重出江湖,虽然没有少年郎般天下无敌的意气风发,可也觉得自己加上诸葛尘足够独步天下。可当他看到了面前的光景,心中却没了底气。 再造轮回,以此入道,真是当无愧的疯子。可若是真要那个疯子真能成功,足可人间无敌! 两人默然不语,都不敢轻举妄动。 身处洛河畔的五人之中属妙龄修为最低,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差点迷失自我,就要跳到河水中。不过好在被及时发现的诸葛尘拦下,才幸免于难。 终于,夜幕降临。 五人沿河而上,想要在源头找到些端倪。可等走到中游的时候,她们猛然发现不远处闪着点点烛光。凑过去一看,竟然是许多面色惨白的百姓正在投身洛河之中。 向河面看去,其上波浪翻腾,瞬间便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吞没。即便如此,百姓们仍好似丢了魂一样,甚至连苏妙曦上前阻止都是无济于事。 逍遥道人紧锁眉头,断言道:“这些百姓应该是中了鬼术,被人当作铸造轮回的养料了。咱们几个无人通晓鬼术,想要解救他们这些没有修为的凡人又不能简单的以力破之。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施术之人,只要杀了他,这些鬼术自然会解除。” 美妇冷哼一声,裹紧自己肩上披着的小毯子。按理来说现在的天气即便到了夜晚也应该很暖和,可身处洛河畔,能感受的便只有深入骨髓的严寒。 诸葛尘意识到了这一点,脱下自己的白衣,帮苏妙曦穿在身上。 女子楼主也不拒绝,展颜一笑,问道:“尘公子不冷吗?” 诸葛尘说道:“我修为高些,不冷。”随后,他便又摸出一套白衣穿上。只不过这一件面料单薄,远远起不到御寒的作用。 他们两人你侬我侬,剩下三人只好将其忽略掉。 妙龄虽然修为算不上突出,可心思确实玲珑。直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但我们该如何才能找到那个鬼修呢?” 逍遥道人手中拂尘向前一扫,将中了鬼术的百姓统统扫开。而后幻化出天山虚影从天而降,砸在了洛河之中,掀起滔天浪潮。 他呵呵笑着说道:“打草惊蛇,自然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河面先是气泡翻腾,随后一个鲤鱼精怪从其中腾出。它先是将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挥手便是无数湖水凝聚的利刃从天而降,将几人笼罩其中。 鱼精的手段也就是瞧着吓人,但轻易便可破之。 逍遥道人一马当先,双手猛然抬起,天山虚影也跟着从洛河之中腾起。不仅击碎了漫天刃雨,还顺带着洞穿了鱼精的胸膛。 不过几人脸上并无笑颜,因为一位黑衣青年紧跟着浮出。 青年面带冷笑,那副面容即便比之诸葛尘仍旧不遑多让。只不过两人气质截然不同,与白衣少年的外冷内热相比,冰山似的黑衣青年才是真的面冷心更冷。 别看黑衣青年看上去年岁不大,可这是他正在修长生而且小有成果的体现。他如今的年龄即便是逍遥道人与之相比仍旧不过是个小娃娃,因为他自从此方天地诞生开始便被那个瞧着人畜无害的道家天君拘留于此。 其间不仅自身境界被消磨了十之七八,就连本身无垢的心境也沾惹尘埃。 他蛰伏了几千年,只为寻得出逃的机会。可那个天君不仅前面冠上了一个大字,而且道法愈加难测,恐怕跻身一脉圣人都是指日可待! 反观他呢?修为不仅未曾前进半步,反而不进则退。哪怕真给他成功脱出此处,恐怕往后余生在修行一途上都是寸步难行。 都说此处名为逍遥境,来此之人皆为求逍遥。可为何他掌管了境中规则千年,仍旧是苦求逍遥不得? 恰逢前些日子那个大天君穿了句话,说有个带着外界烙印的白衣青年来逍遥境内游离,命令他本分一些。刁难可以有,但谨记不可坏了对方心境修为。 也就在这一刻,他豁然开朗。原来自己一直在求的逍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要自己身死道消,便可终得逍遥。 你不是让我不坏其心境吗?我偏不! 你不是让我助其顺风顺水?更是不行! 杀了这个你看中的少年,你必然杀我泄愤,也正中我下怀! 所以他才推演出了天山一战,甚至不惜帮助玉皇阁主更上一层楼,只为借他人之手杀掉那个白衣少年。如果真的成功的话,那个恼羞成怒的道家大天君即便最后杀了他,心境也将受损,这般一举两得,堪称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妙无理手! 只可以他终究棋差一招,没能假借他人达成目的。不过这也没关系,如今他亲自出现在此地,就是要亲手将其格杀! 哪怕如今修为只剩两成,可仍旧是外界常说的半只脚踏入天命的境界,踩死一只真实修为不过天垒的蝼蚁又有何难? 若不是又怕横生枝节,他完全可以再设下几道艰难险阻将其无声无息的杀死。如他一般的小世界规则掌控人,哪怕境界下跌的太厉害,可往日大道相争步步攻心的手段仍旧没忘。如今用在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宗师身上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可谁叫他的运道这般差? 比他还不如。 他伸手控制漆黑光柱逐渐凝实,化作层层光圈缠绕在他的周围。他随手弹出几道,将其余四人束缚,只留下诸葛尘站在岸边。 诸葛尘面色不善,木剑直接出现在他的手上。而两座巍峨高峰泰山昆仑从他的肩头浮现,再加上一梦千古的雄浑剑意。 少年一出手,便是毫无保留。 只不过黑衣青年权没当回事,反而嗤笑道:“就这些?” 第53章 请你赴死 对于黑衣青年的挑衅,诸葛尘无可奈何。他这一剑,不敢说平生修为尽显,但起码毫无保留。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一张底牌未出。但是要真用出来那招起火观长安,自己倒是会率先力竭。如果那个时候仍旧解决不掉黑衣青年,还指望逍遥道人他们几个拦住对方? 黑衣青年似乎猜出了对方的畏惧,挑衅似的说道:“有什么没用出来的最好现在就拿出来,不然等一会儿未必就有机会了。” 他隔空点了一下诸葛尘,一道漆黑光环化作利刃直接将他的胸膛洞穿。 “在天山你与玉皇阁主那个废物的大战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其它招数都是平淡无奇,可最后那方烈火宫殿着实有趣。”他笑眯眯的望着捂住胸口止住流血的诸葛尘,缓缓说道:“用出来看看,杀不掉我,我便杀了你!” 诸葛尘深呼吸一口,腾空而起,破开遮天蔽日的冤魂径直杀向黑衣青年。两人间的距离看似不远,可在那些已经暴动的冤魂面前,抬手挥剑都变成了难事。 黑衣青年瞧着对方仍旧不死心,冷哼一声道:“冥顽不灵!” 他双手合十后分开,将身前让开一条道路。两人四目相对,黑衣青年先发制人,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诸葛尘面前,朝着他的胸膛猛然砸下。 诸葛尘躲闪不及,胸口好似被攻城木撞了个正着,气血翻腾不止。 黑衣青年得理哪能轻易饶人? 冤魂在他脚下铺路,帮着他踏空而行,速度比之飞掠不停的诸葛尘仍旧快上几分。 白衣少年剑气冲霄,身上剑意更是逼迫的常人睁不开眼。自从天山一战后,不仅他的修为向上走了一步,浑身剑意更是愈法蓬勃。如今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如何能不让他兴奋? 他在黑衣青年自以为他只会一路逃窜的时候突然转身,手中木剑光芒万丈,竟然直接将青年身后的冤魂一剑斩碎! 这还不算完,诸葛尘将木剑搭在胸口处,整个人砸了过去。 黑衣青年仍旧以拳对之。 可这哪里是诸葛尘的杀招? 他真正的打算是埋藏在这之后的起火观长安,既然对方想要一探究竟,他怎能不满足? 就在他被那一拳砸飞,一口鲜血喷出的时候,掉落在黑衣青年脚下的木剑悬空而立。一座恢弘宫殿悄然浮现,其中熊熊烈火燃烧不息,将他包裹在其中。 黑衣青年置身其中,出窍神游之时看穿了宫殿的结构。他盘坐在火场之中,似乎有恃无恐的开口问道:“这长安大殿和烧得此处的大火真是你构想出来的?” 诸葛尘闭口不语。 黑衣青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看来是了,难怪那个大天君要这般照顾你。换做是以前的我说不上也要如此,只不过如今身处逍遥境的我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可想而之你的结局不会好!” 诸葛尘笑着问道:“不会好?怎么个不好法?” 如今的他虽然神色疲惫,可既然能将对方困住这些便是值得的。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解那里的酸痛,可却无济于事。这次他的消耗可不仅仅在于修为的过度消耗,心神上的也同样不容小觑。 高手对决,可不能单单比拼修为。心思上的博弈与抉择上的较量也是占着极大一部分,若真是心思简单的修行人,又如何能在大道之上同人朝夕相争? 早就化作枯骨,身死道消了。 不过此时的诸葛尘并未有丝毫自得,困住了黑衣青年与将其真正杀掉,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只要对方一刻没死,他心间绷着的那根弦便一刻没法松弛下来。 可等他再次扭头望去,那方烈火熊熊的宫殿中竟然空无一人!而在他上方,一道声音悠然传入他的双耳。 “是在找我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诸葛尘手中木剑直接向上横扫,一道足可以开天辟地的剑气横空而出。 可黑衣青年转瞬间来到诸葛尘的身后,一拳轰出。诸葛尘哪里能够躲避,正中这一拳,倒飞而出。 白衣少年趴倒在地,几次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 他的胸膛彻底被洞穿,血流成河。他浸泡在自己的血液中,面色惨白,瞳孔放大,恐怕离死亡也不远了。 不远处仍旧被黑环束缚的苏妙曦此际泣不成声,世间两情最苦恐怕莫过于此。自己的意中人就要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黑衣青年来到诸葛尘的身边,弯下腰将他从地上提起,随手几拳由慢变快,一拳一拳的打在少年的胸膛上,将他的伤口越扩越大。 黑衣青年越是这么的疯癫,却越显示出他的悲哀。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招惹了那个道家天君,被人拘掠至此。几千年来,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家族会派人寻找他。只是面对道家这个庞然大物,除了那享誉整座天外天的四大家族,其他的敢兴风作浪吗? 而且昔日那天君更是在前面加上了一个大字,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亲手掐灭了自己的希望,彻底沦为这逍遥境中的掌境人。 其实他对白衣少年又哪来的恨意,只是几千年的怨念下来,如今的他已然同一个心智沉沦的魔物无异。 借此机会杀掉一个道家大天君都要特意叮嘱的年轻人,再被震怒的大天君杀掉,想来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他再次抬起拳头。只不过这一次拳头上的黑光更加浓烈。这一拳要打在诸葛尘的身上,恐怕他真就要死在这逍遥境中了。 可就在拳头即将触及他的身体的那一刹那,已经处于濒死状态的诸葛尘突然睁眼。不仅眼神更加坚毅了几分,就连口气都是截然不同:“从天上天开始,想杀我的人便多如鸿毛,可真正能威胁到我的都是少之又少。即便他们杀意不减,甚至与日俱增,可却终求不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衣少年身形一扭便挣脱了对方的束缚,后退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出现褶皱的衣襟。他低头看了看胸膛上可怖的伤口,伸手从上面抹过,紧跟着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黑衣青年皱起眉头,调动漆黑光环再次缠绕自身,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莫非是隐藏在他体内的一道灵体?” 诸葛尘哈哈大笑:“我就是我,谈何灵体?只是先前身处逍遥游中,诸多实力发挥不出来,才白被你打了一套。不过那些代价也值得,不然现在的我如何能够重新体会到顺运的仙人境界。” 他握紧拳头,狠狠向木剑剑锋上凿去。 光芒照耀后,木剑显露出他的真面貌,正是伴着他破后而立的胶柱剑。 白衣少年握紧胶柱剑,向前迈步,嘴中说道:“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是时候转换了!” 九重天上,九龙殿内。 真实身份是逍遥境这一代主人,更是道家大天君的道袍少年闻着淡淡的茶香坐在蒲团上,静静观望逍遥境中发生的一切。 逍遥境中的步步杀机其实都出自他的手笔,那个近乎疯掉的黑衣青年更是经过他的引导,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对于这些,他相信恢复记忆的诸葛尘自然心知肚明。尤其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足够令他不知所措的苏妙曦,想来两人下一次相见诸葛尘不会轻易饶了他。 当然这些不过是他的一些恶趣味,悄然改变原定的姻缘与他而言不过小道,真正算计的还是诸葛尘的心境。 身处他的大道之争中,哪怕诸葛尘为昔日神王,更是少有的能够破后而立。可他却不放心,仍旧要帮助对方解决掉。 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多余,可也算好因得好果。至少省去了对方重回仙人境界的麻烦,倒是等到诸葛尘修为足够自然便会水到渠成。 当然,这一切还得先解决大道之伤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没了继续看下去的打算。若是这位已经立身顺运境界的昔日神王宰不掉一个准天命,那才是无稽之谈。当务之急,他还得提升自己的修为。不然即便对方帮着他赢得了那场大道之争,仍旧会是竹篮打水。 道袍少年起身,轻声向下吩咐道:“白衣少年进入逍遥境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 说完他便一闪而逝,来到天际。他遥望更高处的天外天,冷笑着说道:“跟诸葛尘一样,早晚有一日我也要杀上去,拿你们的人头来祭奠我的亲人!” 电光火石间,两人互相游走在对方的杀招之下。 只不过在这次的交锋中,明显是诸葛尘占了上风。那漆黑光环在胶柱剑的剑光下悉数瓦解,再没有之前的威风。 诸葛尘犹有余力说笑:“就这点本事?别是手下留情了,都使出来,让我多少动动筋骨!” 黑衣青年青筋毕露,随后万魂化作一张狰狞巨脸,咆哮着向诸葛尘袭来。 “竖子安敢口出狂言?!”黑衣青年怒吼出口。 “狂言与否,一试便知!”明明是霸气无比的话语,竟然让诸葛尘说的平淡无奇:“多说无益,请你赴死。” 剑光盛起,破碎了整片黑暗。只是剑气清冷,不似炎阳,倒似一轮皎月。 白衣少年两肩上,泰山昆仑浮现,压向黑衣青年。 一剑之威,天崩地裂! 第54章 是否还是尘公子 对于白衣少年的突然反击,黑衣青年只当是回光返照。哪怕他瞧着扑面而来的剑气极盛,仍旧托大将手压下,操纵着那张狰狞巨脸向前推进。 在他看来,白衣少年所谓的心境步入顺运的说辞纯粹是无稽之谈。那道仙凡之隔若真是这般好破,为何将宗师境界称为天垒? 想到这里,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无论如何白衣少年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 两人头顶的天空,双峰与巨脸终于接触在了一起。看似波澜不惊,可只有两人清楚,其中的每一步交锋都是生死难料。而这一刻,黑衣青年目露不解之色。 怎么对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跨过那道仅次于竹篮打水的艰难险阻,直入仙人境界?! 不过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那边的诸葛尘犹如平地起惊雷,刹那便是漫天剑气汹涌而来。 剑气之中,诸葛尘身形看不真切,但黑衣青年心中清楚,下一记杀招必然埋在其中。如今的他再不敢妄自尊大,冤魂黑雾将他包裹,想要抵消剑气。 可两者相遇,冤魂如春末的冰雪,消融极快。 世间剑气,刚猛无匹,向来最克制鬼魅邪物。开始还未还魂的诸葛尘挥洒出来的剑气毕竟还差些火候,远远称不上真正的浩然。而如今剑气愈发转青,早先张牙舞爪的冤魂唯有退避三舍!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剑气已至。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握拳迎接,可如今的剑气又岂是那么好击溃的? 诸葛尘身处剑气中,将手向前探出,隐约可以看见他双指间夹着的细微火种。那火种看上去式微,但却是沾染上一丝就连臻道仙人都要当场饮恨的心魔道火。 而这种无上火种,也只有诸葛尘这位昔日神王仍旧立身神王之位的时候,以独有的手笔窃取而来。而后更是逆天观想出那座只存在于古书之中的长安城,两相结合,才锻出了那招足可震慑天地的起火观长安! 心魔道火火种一出,漆黑的天地瞬间如同白昼,足以见其威力。可诸葛尘的情况也不妙,如此杀招他本不想拿出,只是对方趁着自己失去记忆连番侮辱,他这么个自傲的人如何受得? 若非自傲,他便不会自斩神王体后来到天下,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最初的三年中,他过的恐怕也就只比无家野狗好上半分。那时的他还总自嘲道,离家之人便如无家野狗,有食吃就不错了。只要不是吃屎,都是好日子。 任谁能想到,一位天上天当之无愧年轻第一人的诸葛神王会过着这样的日子苦中作乐。就如那个出身小家族的黑衣青年想不到一样,天上天四大家族诸葛世家的嫡长子,会为了虎口夺食,赌上性命! 诸葛尘将火种轻轻弹出,任其落在剑气上。好在剑气已经被他同火种一同温养多年,融合起来水到渠成。 黑衣青年感受着周围炙热的温度,面色大变。那火种他隐约听过,焚死臻道的凶名近乎人尽皆知。可这样凶险的火种,真有疯子敢纳为己用? 他全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剑气成万上万,最恐怖的是每一道都有可能至他于死地。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挡下剑雨,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将无暇顾及其他。可不远处还有一个只是面色惨白,却远远不至于丧失战斗能力的白衣少年伺机而动。 虽然陷入了两难之间,可他却并未有丝毫抱怨。既然自己杀不掉那个白衣少年,但总得拉上几个陪葬。先前被他轻易束缚的四个人如今派上了大用场,只要将他们全部杀了,他不信不会在对方道心上留下裂痕,而自己也算不上分毫不赚。 所谓止损,不就是在生死之中大赚一笔?不在乎金钱满钵与否,但求不亏便是。 可等他回望过去,竟然发现那四人不见踪迹。盛怒之下,他看到了满面笑容的诸葛尘挑起眉毛,似乎在嘲笑自己。 早在诸葛尘记忆返回,他便悄然动手救下了四人。只不过阳神出窍极为凶险,若是黑衣青年恰好发威,他不见得应付过来。好在对方托大,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此时的逍遥道人一行四人早就退去好远,只能隐隐看到天际两人。 事到如今,即便他们身处两人战场对于战局来说也起不到什么帮助,相反还会拖累诸葛尘畏手畏脚。 逍遥道人抬头仰望黑夜,有感而发道:“这下老道是清楚诸葛小子的恐怖了,方才的那剑简直如同天人一怒,即便再让我攀上数境都是拍马不及。只是老道我如今有一事不解,如今的诸葛小子,同之前当真是一人吗?” 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仍旧迟迟不语。年轻时候他偶然听得过一个说法,有些年轻俊杰喜欢封存记忆来解决心境上的麻烦。当时的他只当是志怪小说中的胡言乱语,全不相信。只是刚才诸葛尘瞧向他的眸子中,到底是没了最开始诸葛小子的和熙之意,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深邃与冰冷。 美妇瞧了一眼披着诸葛尘那套白衣的苏妙曦,怜爱的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说道:“看情况应该不是了。” 被先前白衣少年那道充斥着冰冷的眼神吓到的妙龄点了点头,只有苏妙曦一个人固执己见,重复着喃喃自语:“你们说的不对,一定还会是同一个人的!” 望着奔涌不息的涛涛河水,逍遥道人叹息道:“也是个傻丫头啊!” 诸葛尘挥掌落下,满天剑雨一并滑落,构造成了江湖中最美却又饱含杀机的火雨。 身处其中,黑衣青年周围冤魂凄惨厉鸣,一片接着一片消散,哪怕他喷出一口心尖精血来保护仍旧于事无补。 周而复始中,他精疲力尽。所做的一切都没了自己的意识,只是在机械的重复一个动作,抬手挡下面前剑气,收手等待下一次出拳迎击。 恍惚间,他看到了白衣青年飞身而至,瞬间便清醒过来,可终究慢了半拍。 诸葛尘一拳打在对方脸上,而后便是犹如狂风骤雨般的数十拳。 黑衣青年无力还手,更是有苦难言。对方非要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无异于他先前的一番羞辱。只不过对方仍有后手扭转局面,而自己却是底牌尽出,如今只能憋住最后一口气,尽力拖延外散的时间。 又是一拳而至,诸葛尘浑身沾满了两人的鲜血,怒目而视开口吼道:“怎么样,来杀了我啊!” 他呸的吐出一口血水,继续说道:“都是什么狗屁道理,自己找不回场面就要在弱势的修行人身上找回?怪不得你要被那个道袍少年拘来做掌境人,要我来做就该直接杀掉,省的又养出来一个山巅修行人为祸一方。天上天的世道那般不太平,就是因为多出了你们这样的人!冷眼旁观,甚至端坐天际俯瞰人间疾苦,这没什么。可身处云端仍旧要以势压人,欺软怕硬,这就该死!” 说完这些,他停下拳头,一边喘息一边拿起胶柱剑:“今天杀了你,不是终止。我诸葛尘立誓于此,以后像你这样的人,见到一个杀一个!” 黑衣青年没有人之将死的其言也善,反而嘿嘿怪笑着说道:“诸葛呀,原来是天上天的诸葛世家出来的族人,难怪敢口出狂言。只是你尚未理解人间疾苦,怎敢口口声声教训别人?” “尚不理解,你他妈知道什么?!”诸葛尘抬手一剑,洞穿了对方的胸膛,而后双手一扭剑柄,就要彻底断绝对方的生机。 此时的黑衣青年终于命不久矣,拿一直护住的最后那口气强撑着说道:“原来如此,早知道我也不该来杀你才对。咱们二人同为大家族的旁脉庶出,怎么说都该同病相怜才是。只不过,你也没命杀掉像我一样的人了。等黄泉路上,咱俩唠个痛快!” 诸葛尘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多了,老子是诸葛家的嫡长子。” 话音刚落,黑衣青年便肉身碎裂,周围剩下的冤魂一同暴动,凝聚成了一个黑色漩涡,将毫无防备的诸葛尘吸入其中。而后直接爆炸,引得洛河之水倒灌向天后回落,飞流直下三千尺! 东方翻起了鱼肚白,黑夜终于过去。 终于度过了这场劫难,岸边的四人本该欣喜,可此刻的他们却愁眉不展。 按着先前那场爆炸引起的气势来看,白衣少年多半是身死道消了。 自退隐江湖后便是无喜无悲度过近百年的逍遥道人破天荒有些悲伤,感慨道:“多好的少年郎,只是到底回不来了”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去。生离死别的事情他看的太多了,早就明白如何斩断挂念。 只有苏妙曦独自蹲在洛河畔,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听上去还颇有几分戏谑:“小姑娘怎么了,莫非是找不到家了。来,本公子带你回家。” 苏妙曦抬头,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逍遥道人听见后更是扭头,一脸吃惊的说道:“诸葛小子,你没死?!” “滚你娘的,你这为老不尊的货色才该死在前面。本公子福缘比天,连老天都收不走!” 话虽然这么说,可其实差点就死了。如今的他不仅满身血污,衣衫破烂,就连脸色也没有丝毫气血,活像个死人。 而四人心有灵犀,对于诸葛尘好似换了个人,只字不提。 只有苏妙曦红着眼眶,抓着诸葛尘的破碎衣袖就是不放手,不死心的问道:“你是否还是尘公子?” 诸葛尘被这话问的一愣,短暂的沉默后,白衣少年笑着回答:“是啊,而且一直都是。” 第55章 杯中蛟龙 五人回去的时候放慢了脚步,悠闲地走在林间小路上。前面三个人刻意跟后面的“小两口”拉开差距,多留给他们点私人的空间说些甜蜜的悄悄话。 只不过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那两个人的谈话非但没有丝毫甜蜜,反而充满了火药味。 诸葛尘已经换了一套白衣,让他这样的人穿着那套破烂衣衫属实是难为他。只不过对此,苏妙曦可以说得上嗤之以鼻,一路上没给他好脸色看。 诸葛尘对此有些纳闷,自己换了套衣服,怎么还招惹上了嫌弃,这不是无妄之灾不是?细想他活了这么大,熟识的女子哪个不是见了他便误终生?别管是否有些虚情假意,可都以能与他同床共枕为大。怎么到了早就对他情根深种的苏妙曦这,反而对他爱搭不理。 人生在世,难免与人萍水相逢,而后又走过岔路各奔东西。在这短短一段双人旅程中,难得的是糊涂一回,潇洒一场。 这是诸葛尘自个琢磨出来的千金难买的道理,只不过他自己看人太透,所以才难有糊涂。不过论起潇洒,他倒是颇有些心得。 跟苏妙曦就这么并肩走着,他瞥了一眼对方绝美的侧颜,将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怎料到女子楼主一把掌将他的手打掉,扭头怒目而视说道:“管好你的手!” 诸葛尘满头雾水,先前还对自己的生死牵肠挂肚,怎么见到了活人这般冷漠? 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素来做事随心的诸葛尘摊开手掌,放在了对方的额头上,在苏妙曦那吃人的眼神中淡淡的说道:“这也没发烧啊,咋还说胡话?” 苏妙曦伸手一推,本想将这个登徒子推开。可大战过后的诸葛尘情况太糟糕了,就如一栋四面漏风的破败草庐。外面一直阳光和煦倒也罢,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可能他的苦苦支撑都会付之一炬。而草庐也会坍塌,再难将他妥善庇护。 看着白衣少年跌倒在地面色痛苦,苏妙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她的冷眼相对只是因为过不去心头的坎,毕竟如今的白衣少年与她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意中人从性情上来看无疑天壤之别。可要说讨厌,也算不上,毕竟长着同一张俊朗面孔,而且修为更高一筹。 因而她想的也不过是试着接受对方,毕竟缘分的事,妙不可言。姻缘可不会因为诸葛尘记忆回归,便断掉。 可发生了这么个插曲是她如何想不到的,白衣少年状况之差,恐怕只凭一口气掉着。散了这口气,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她下意识的扑倒在诸葛尘的身上,泪水又一次模糊了眼眶,哭喊着说道:“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诸葛尘虽说自斩神王体,可根本未失,体魄底子仍旧留存。如今也只是体内翻江倒海,还不至于身死道消。 可如今苏妙曦突然压在了他的身上,又一次令气奇机不顺,差点又走了一次鬼门关。 无奈之下,他只好开口说道:“我没事你先起来,我要喘不过气了。” 听到这话,俏丽通红的苏妙曦才发觉自己的胸口就正对着白衣少年,而且完全压在了对方的脸上。她马上起身,反手一巴掌拍在诸葛尘的脸上,娇嗔道:“色狼!” 诸葛尘当场愣住,捂着脸怔怔道:“你干什么?我调整自己的气机,干嘛打我啊!” 苏妙曦问道:“气机?” 见到对方点了点头,她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可女人就是如此奇怪,哪怕明知道有错,仍旧冷着脸不愿承认,强词夺理道:“那我哪里知道啊,再说了,你调整气机就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吗?总之,这不能怪我,要怪也是你自己活该。” 诸葛尘哑口无言,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念自己的贴身侍女仙儿了。哪怕是刘慕雪也行,总好过这个最初见面温婉如水,如今脾气比烈火还爆裂的苏妙曦。 只是这些话,他可不敢开口,只敢放进眼神中,瞪了苏妙曦一眼。女子楼主不甘示弱,回瞪回去。 可这场血雨腥风在走在前面的三个人眼中却成了打情骂俏,非但没有出言劝阻,反而转过头来指指点点。 尤其是逍遥道人隔岸观火还不嫌事大说道:“诸葛小子你身为男子就多让让人家,也不是多丢人的事情。再说了,人家妙曦那么美丽的可人,换作其他人心疼还来不及呢!” 美妇和妙龄对于逍遥道人的仗义执言一劲点头,就差对有苦难言的白衣少年群起而攻之了。 诸葛尘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只好站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尘土,对着一脸自得的苏妙曦低声下气道:“好好好,就当是我上辈子做了孽行了。” 苏妙曦这才眉开眼笑。 果然世间最难懂的,便是女子心思。 四人走的确实悠闲了些,再加上路途不近,等到他们回到迎凤楼时已经是炎阳当空的晌午时分。 而迎凤楼的大门前,褩门三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下起了围棋。 对阵的自然是舞清舞衣两姐妹,至于肖天璇那个没念过私塾的臭棋篓子也不好在自家小姐面前显摆,乖乖的在一旁看着。 观棋不语,肖天璇这么个人品不错的护卫自然晓得,棋盘间的道理他懂得不多,可这些人情世故,他还是拿手的。不然也没资格跟诸葛尘推杯换盏,哪怕白衣少年失去了记忆。 诸葛尘见到三人,有些头痛。他记忆虽然返还,可对于逍遥境中所经历的一切还是历历在目,毕竟是亲身经历。 于那个失去记忆的诸葛尘来说自然看不出舞清对自己的意思,可记忆归还的他曾经自诩花丛老手,对于女子心思自然琢磨的透彻。所以他才有些无可适从,总不好继续装傻了。再说,人家姑娘瞧着也是端庄大方,收来做媳妇当然不错。 刘慕雪,仙儿,苏妙曦,舞清,没准还要再加上一个表面跟他颇不对付却芳心暗许的舞衣,看来自己离开天外天后的生活也不错。 可说到底,这些足以让世间九成男人为之心动的女子他只能选择一个,所以最后他会选谁才是重中之重。但无论选谁,剩下的女子都可能宰了他。即便再令他放心不过的仙儿都有可能人前依旧百依百顺,人后给他脸色看。 想到这里,诸葛尘低头瞧了瞧胯下,忧郁涌上心头。 人家情圣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怎么到他这里,只能千刀万剐的活受罪。 舞衣率先瞧见了走到面前的诸葛尘,又看了一眼姿色确实无可挑剔的苏妙曦,阴阳怪气的讽刺道:“哎呦呦,这是去哪里春宵一刻值千金了,把我们三个晾在这里。看你那惨白的脸,怕不是肾虚?咋样,女子初夜的感觉尝着是不错,可也得注意分寸才对嘛。” 苏妙曦脸上仍旧保持微笑,只是瞧了一眼诸葛尘,将手伸到后面狠狠的掐了一把。本来女子便是最懂女子,更何况苏妙曦这般心思玲珑之人,早就看出了那对姐妹花同自己的意中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她还真没想到,竟然是连这种荤话都说得。 如今的诸葛尘哪里能被这个疯丫头占据上风,瞧着情况不妙,甘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冷着脸说道:“不劳你费心,身子骨再虚也能让你欲仙欲死。” 果不其然,满身醋意的女子楼主又跟他的后背较起了劲。 舞清骨子里不愿与人起争执,拉住自己妹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可舞衣连自己的姐姐都敢杀,又怎会听话? 只见她踮脚瞟了一眼诸葛尘的身后,面带笑意说道:“姐姐怎么了,干嘛生气,再怎么说也不能与男人动手啊。” 火药味因为这句话变得愈发浓烈,诸葛尘一看情势不妙,跟逍遥道人对了个眼神。道人也是过来人,直接走进房门,喝酒去。 两人互相斟酒,隐约可以听到外面女子楼主的声音:“妹妹这话说的中肯,女子脾气不好些自然不好,可总得要强硬些才好,对不对?” 剩下的话随着诸葛尘这杯酒入腹便听不真切了,只是他能隐约感觉到外面那股山雨欲来的味道。不过为了避免惹上一身腥,这件事他还是不出面的好,还不如继续饮酒,逍遥痛快! 可等他再抬起头时,竟然看到了那个已经有了大天君尊号的道袍少年坐在他身旁,而且还手提两壶酒,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诸葛尘挑眉,好似没看见一样。到底还是道袍少年沉不住气,嬉皮笑脸率先开口道:“错给你安排了一场生死劫,确实是我的疏忽,还好你没事。” 诸葛尘眼都未抬,只是没好气的说道:“就这些?” 道袍少年讪讪的笑了笑,合着是对自己胡乱安排的姻缘不满啊。 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逍遥道人此时横插一嘴:“诸葛小子,你跟他认识?” 诸葛尘点了点头。 逍遥道人向来自来熟,一巴掌拍在道袍少年的肩膀上大咧咧的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诸葛小子如此,我看你这个小娃娃也应是!只是不知道师出哪家?总不会也失去记忆了。” 道袍少年轻轻挥手,逍遥道人瞬间腾空,而且身体动弹不得。这个心性古怪,脾气更是难以琢磨的大天君笑着开口说道:“什么小娃娃,怎么说我也活了千年以上,就是一个野兽活这么久都能成精。再说了,我的师门与你相同,按道理来说,你该叫我祖宗才对。” “别闹了,你来总不会就是说这些事情的!”诸葛尘伸手,示意对方放下逍遥道人,而后开口说道。 “哪能!”道袍少年拿过酒杯,给自己满上,递到诸葛尘的眼底,故弄玄虚的说道:“你看,有没有瞧见这条兴风作浪的杯中蛟龙?” 第56章 心头百丈恶蛟咆哮 诸葛尘看着杯中昂首的蛟龙,点了点头后问道:“就为了这事?我早在来到那座天下后便知自己的心头藏有恶蛟,当时也并未在意,没想到竟然放任它到这般地步。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有办法解决,不劳大天君费心了。” 道袍少年倒出一滴酒在桌面上,而后便将整杯酒泼洒而出。他手掌横空一扫,便是千万滴落悬停在空。令人惊奇的是,每一滴中竟然都有一条恶蛟,只不过千姿百态。 道袍少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诸葛尘的眉心,以道家的独门秘书帮着诸葛尘开了天眼,“你瞧,这像是能轻易解决的吗?” 诸葛尘再望去,每一条恶蛟都不再静止,反而摇晃身躯,咆哮出声且震耳欲聋! 莫说方才面对想要至他于死地的黑衣青年,就算当初自斩神王体,诸葛尘都未感觉到这般透体冰冷。可如今被酒滴中的恶蛟包围,从来桀骜的胆敢藐视苍天的白衣少年竟然流露出了胆怯。 这是他自己的心魔,早就种在心头开花结果。起初不动声色,可等到崭露头角时当真令他心慌。若是再等些日子,等他真的重回顺运境界,这个隐患没准真会要了他的命。 等到那个时候,恐怕他就会沦为心智丧失的魔物,只知杀戮。这样的诸葛尘确实更加潇洒,可即便返回了天上天,那个人还会是他吗? 诸葛尘紧盯道袍少年的眸子,开口说道:“你有好办法?” “当然!”道袍少年一脸不加掩饰的骄傲,嘿嘿笑着说:“要不然我来找你干嘛?咱俩现在是一条线,帮你就等于帮我自己。” 诸葛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付心魔,他没有经验。从小他便被家族里的长辈告知,自己凭借神王体足够畅通无阻步入圣人。其间无论是让人抚膺坐长叹的天垒,还是竹篮打水的艰难险阻,甚至是天道问心的圣人关隘,对他而言都是一层轻易便可捅破的窗户纸。现如今突然发现自己心魔萌芽,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才问道:“什么办法?” 道袍少年清了清嗓子,拿出了自己大天君的气度。他抖动双袖,将酒滴震碎后重又聚在一起,凝聚成了一条百丈长的恶蛟。 得亏是身处于他的掌心天地,不然整座迎凤楼都会被恶蛟压塌。 诸葛尘皱起眉头,下意识的说道:“你不会让我亲手搏杀?” 道袍少年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啊。你的心魔与他人不同,可不是我一个小小大天君就能压下去的。再说了,即便可以,我也不会去做,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的心魔还是自己来解决的好。反正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哪怕你败倒在其中也无妨,大不了咱们的买卖不做,我再等上几千年,我等得起。” 修行人本就无情,以清心寡欲而着称的道家更是如此。换做儒家没准还得为自己的同好掬上一把同情泪,到道家这,人家连理都不理。 诸葛尘望着道袍少年掌心天地中的那条恶蛟,虽然笑容颇显无奈,可眼神却异常坚毅。只见他灌了一口酒,潇洒说道:“那我就走上一走,我还不信宰不掉自己养出来的一条恶蛟,只是可惜又要损坏掉一套白衣啊!” 听了这话的道袍少年哭笑不得,这都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在一件衣服上计较。最开始他也听说过这个在天上天名气极大的神王的轶事,其它的信疑参半,只是对于其对白衣的喜爱他便一字不信。没想到今日终于让他涨了见识,果然是天才人人有怪癖。 他看了一眼磨磨蹭蹭的诸葛尘,破天荒没好气的说道:“快进去了,等你出来我送你一件白色法袍,品质绝对堪称上乘,哪怕臻道都别想轻易破坏掉。只不过话我先说在前头,法袍也就质地非比寻常,其它功能是万万没有的。” 哪知诸葛尘双目放光,直接点头说道:“这就够了,我就当是你送我进入逍遥境的补偿!” 道袍少年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自己劳心劳力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了对方那里反而吃力不讨好,一切都是他的过错?要不是买卖走在最前面,他一定好好收拾一下这小子。不然真等对方成长起来,自己就没戏了。 可到最后,他也没动手,只是恶狠狠的说道:“等会有你苦头吃,谨记。你若真没能宰掉恶蛟而沦为魔物,我会出手杀了你,省得日后祸乱天下。” 诸葛尘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闭嘴,便拔出胶柱剑一步踏入了掌心天地。隔着那道掌心屏障,诸葛尘开口说道:“放心,死不了!” 他话音刚落,恶蛟便俯冲而来。明明掌心天地中没有江河,可它却能掀起滔天巨浪,水漫整片天地。 置身这片水牢之中,诸葛尘出手便没有藏拙。胶柱剑横在胸前同他拔地而起,紧随在他身后的便是两座雄奇山峰。 五行之中便是相生相克,土本就克水,更何况山岳? 可百丈恶蛟非但没有惊恐,反而带着滔天巨浪横冲直下,冲散了诸葛尘辛苦构造出来的阵仗。 好在白衣少年身形轻灵这才躲过冲击力不比利剑差的巨浪,不过最后他的后背还是中了恶蛟一爪,喷出一口鲜血。 嘴角挂血的诸葛尘悬立在空,跟恶蛟四目相对。诸葛尘面色平淡,只不过有些惨白。而恶蛟眼神玩味,竟然还带着些许的嘲讽。 下一刻,诸葛尘一剑刺来。 剑光看似极慢,却好似能够跨越时间,刺透了恶蛟的腹部。一梦千古的剑意虽然算不得刚猛,可却胜在了一个柔字上。 这招妙手偶得的剑招就连外面一直静静观望的道袍少年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此等剑意剑走偏锋,即便是他都是平生仅见。天上天剑士茫茫多,象征着剑道之高的山峰也是耸入云端。在一辈辈的潇洒剑士手中不断添砖加瓦,再想锦上添花都是难上加难。但他毫不怀疑,自己掌心世界中的白衣青年,绝对可以让剑道山峰再高几分。 诸葛尘眼神愈发清明,虽然喘着粗气,可战意不增反减。他就站在那里,一边等着恶蛟的下一次冲锋,一边开口说道:“畜生,我知道你能听明白,再来啊!” 他有恃无恐,因为下一记杀招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只等恶蛟进攻,露出破绽。 可恶蛟没入水中,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后。张口便是一条火蛇喷出,正中他的后心要害,将他击落在凭空而出的水中。 沦为落汤鸡的诸葛尘破口大骂:“他娘的,不该这么托大的。” 置身水中,便是恶蛟的主场。 它无处不在,不时的偷袭诸葛尘。对此,白衣少年无可奈何,只能被动防守。既然已经落入下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诸葛尘抓住机会,胶柱剑上光芒万丈向前挥洒出一道耀眼剑气,砸在了恶蛟的头上。恶蛟那巨大的头颅上炸起雪花,它一阵吃痛,钻回水中。 趁着这个机会,诸葛尘收起胶柱剑,拉开拳架,抬手便是山巅止境拳! 拳风刚猛,诸葛尘更是气势猛涨。竟然在自己的周围生生造出了一个龙卷,身处暴风眼中的白衣少年背负破碎苍天图,出拳不断。 不一会的功夫,他周围的湖水竟然逆流向天,而后被蒸发的一干二净。而藏身其中的恶蛟,也无所遁形! 此刻的诸葛尘英姿勃发,笑望着恶蛟说道:“藏不住了?让我爽一下!” 转身,上步,抬手,砸下。 动作一气呵成,没等恶蛟反应过来便砸在了它的头颅上,随之到来的还有那幅破碎苍天图。苍天图上天雷滚滚,漆黑一片之中,诸天颤抖。 此等至刚拳术,拿来对付心魔凝聚出的恶蛟堪称一绝。两者本就势同水火,哪怕此蛟由诸葛尘自斩神王体时的怨念汇聚而成,可对上诸葛世家的最顶尖的拳术仍旧不能匹敌。 千百拳下,连诸葛尘神王体魄犹在的拳上仍旧血肉模糊,恶蛟的情况岂能好到哪里去? 可令诸葛尘万万想不到的是,恶蛟竟然在此刻低头求饶。 白衣少年被气的笑出了声,这等审时度势的心魔真是他凝聚出来的?也太没骨气点了。 一人一蛟在此刻心意相通,恶蛟竟然率先低头,甘愿自行消散。 对此诸葛尘颇为无奈,可既然对方服输,自己的目的便已达到,没必要非得亲手了结对方的性命。临了,他开口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也省得我再战一场。” 他说罢便要转身离去,也就在此时,恶蛟突然张口,露出沾满剧毒的紫色毒牙就要咬在诸葛尘的身上。 到底是灵智没有开化完全的畜生,怎知道这是诸葛尘故意卖的破绽。而胶柱剑早已经恭候多时,直接洞穿它的咽喉。随后便是双峰盘旋而起,彻底了断了恶蛟的生机。 回望了一眼身后的蛟尸,诸葛尘似笑非笑的说道:“和我斗?” 第200章 美人在侧 诸葛尘也不是没想着将柠霜留在这里,可谁知道对方直接掠向天际,一闪而逝。以诸葛尘目前的脚力来看,追也追不上,倒不如留在这里,反正还有再战的机会。 不过诸葛尘总有一种感觉,柠霜突然出现在此地,本来应该是要同自己的妹妹谈条件的。只不过遇见了自己这么个搅局者,在迫不得已之下,才不得不出手。 可饶是如此,她也未曾用出全力。不过又能如何?反观诸葛尘也是如此。 他屏息敛气,等到周身所借助的山水根基完全消散之后,才对柠黎开口说道:“你这姐姐确实有些手段,应该比你强上不止一截。” 柠黎白了诸葛尘一眼,小声说道:“会说话不,不会的话就闭嘴,没人想要听你说。” 诸葛尘这边还真没了下文。 柠黎只好说道:“你不会生气了?” 诸葛尘摇头说道:“当然没有,我哪有那么容易怄气,只是在想一些小事情罢了。” 说是小事情,可实在不小了。能让诸葛尘仔细盘算的事情,可实在不多,距离最近的就是假道士的阴谋。至于眼下这看似是凶兽一族,可实际上是九尾妖狐一脉之间的这么生死争斗,他还真没放在心上过。 一刻也没有。 境界最高的柠霜也不过才竹篮打水境界,连威胁也称不上,如何能让他提起兴致?现如今他所想的,是更远的事情,起码也得是他拿到那株无涯莲,跻身顺运之后。 事无巨细,却分大小。 当初那位太行宗主带给自己的屈辱,在诸葛尘的眼中便是“大”。当初若不是身为道家一脉大天君的道袍少年出手相助,自己要么身死道消,要么就是沦为对方傀儡,下场更惨。 其实若是让如今的诸葛尘走出魔窟,斩杀太行宗主虽然算不上易如反掌,可绝对信手拈来。不过诸葛尘考虑的多了,就想着滴水不漏。若是能以碾压的姿态,那便再好不过了。 柠黎瞧着出神的诸葛尘,自以为对方是在为她这一脉的事情忧心忡忡,便展露笑颜。诸葛尘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再加上扭头瞧见了个灿烂笑容,不由得腹诽一句,这九尾妖狐恐怕病的不轻! 在柠黎的陪同下,两人回到了她这一脉平日居住的地方。这几日按照诸葛尘的意思,凶兽们正在马不停蹄的修建御敌的城墙。起初它们不理解其中真意,吵嚷着与其修建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今天晚上让大家敞开了喝酒,来日大战之时的士气必然无比高涨。也只有灰狼一人没有反驳,现如今在它的心中,除了柠黎一人需要它誓死效忠意外,便只有诸葛尘了。 对于这些不满的言论,诸葛尘只是亲手筑起一道不高的城墙,命令一头凶兽站在上面,手持兵刃镇守于此。而后他又让三头凶兽从此跨过城墙,结果可想而知,任由那三头凶兽百般折腾,可仍旧在城头那一头凶兽的固守之中败下阵来。 而诸葛尘也在此时说道:“大家都看到了,我才修筑起这么矮的城墙,便只要固守得当,就能够以一当三。若是你们加入进来,将城墙修筑的十倍于此,那该是怎样的结果?我想我不必多说了,反正修筑与否,有你们自己决定。至于你们的生死,我也不好干涉。”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接离去,当起了甩手掌柜。而城墙的修筑,也终于步入正轨。高度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诸葛尘曾对此事同柠黎说过,他很欣慰。 诸葛尘前脚刚踏入才修筑好城门中,灰狼便快步走来,开口说道:“少主,您回来了。” 还未等诸葛尘说话,柠黎便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也回来了,怎么只欢迎诸葛他一人啊?” 诸葛尘一阵好笑,果然如柠黎自己说的那样,她就是一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 灰狼也跟着一笑说道:“您是我们的王,自然得在最后欢迎才对。” 诸葛尘开口说道:“得了,差不多就行了。没完没了的马屁,听着都烦了。让你们这些凶兽都下来,城墙修筑是水滴石穿的慢功夫,不急这一时,都去吃饭。” 灰狼听后,高声喊道:“少主说了,今日目标达成,大家都去吃饭!” 城头上埋头苦干的凶兽一听这话,呼啦一下全部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更有的竟然直接一跃而下。激起的漫天尘土,迷的诸葛尘睁不开眼。 这几日都是这般,每日黄昏都得靠着诸葛尘一声令下,这帮凶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窝蜂的涌下城头。那场面,实在是令白衣少年哭笑不得,却也有些不知何处而起的心酸。 都是凶兽一族,又不是尔虞我诈的人类,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诸葛尘笑骂一句:“积极性还真高。” 灰狼在一旁为自己的同胞开脱道:“忙活一天了,大家也都饿了。再说没有少主你的吩咐,我们实在不敢自作主张。” 诸葛尘回答道:“这倒无所谓,其实说到底,偷奸耍滑我都能理解。手头上的事情,大家对待起来都一样,想着今日少干一点,明日多干一点。可到头来,却是日日少干。最后积累成山,后悔也晚。可只要不是背信弃义,你责骂两句即可。再不济的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会理解的。” 灰狼对诸葛尘佩服的五体投地,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少主,而自己活了近千年,境界还是滞留在天命而不上不下呢? 它开口说道:“少主说的对。” 柠黎在一旁冷哼一声。 灰狼只好紧跟一句:“王说的更对。” 诸葛尘在一旁打着圆场:“得了,忙碌了一天,我也饿了。咱们直接去你那里,给我做顿饭吃。” 谁知道柠黎翻脸不认人,厉声说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诸葛尘也只得无奈说道:“也罢,我今日就同灰狼它们凑活一顿。” 说着,便渐行渐远。 柠黎看着白衣少年的背影,想要将他叫住。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任由对方的背影消失不见。 灰狼见状,无比诚恳的说道:“少主为人不必我多说,您是看在眼里的。现如今这世道比起以往,我虽然不知道,却也能够猜出一个大概。哪怕比从前好,也不会好上太多。别看少主如何,那叫以偏概全。” 柠黎探出一口气,开口说道:“灰狼,你是一直衷心耿耿跟在我身边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藏掖。” “那既然如此,我就说了?”灰狼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就好了。”柠黎回答道。 “您终究是要离开洞府的,虽说这是圣人亲手构建的,可对于您来说,这座庙太小。”灰狼边走边说:“所以您就更应该抓住少主这个人了,不过您要是说对于他毫无感觉,就当作我没说过这话。” 柠黎混混僵僵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想到才推开大门,便看见了躺在草席上的诸葛尘。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柠黎走上前去,就这么躺在了诸葛尘的身边。 诸葛尘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眼前的婀娜风光,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你要干嘛?” 柠黎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说道:“睡觉啊。” 诸葛尘伸出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床铺:“你去那里,不然咱俩都睡不好。” 柠黎嘿嘿一笑:“怎么?美人在侧,你心动了?” 第201章 小酌微醺 诸葛尘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当然没有。你也太小瞧我的定力了。” 柠黎瞥了一眼眼前可以说得上是半点风情也不解的白衣少年,撂下一句准备一辈子自己躺在床上,便直接起身走到了自己的床榻旁边躺下。 虽然她嘴上说的都是气话,可还是蒙头大睡。 诸葛尘自语了一句真是莫名其妙,索性也不睡了,打坐磨砺剑气。为了不将柠黎吵醒,他还刻意收敛一些。 可饶是如此,柠黎仍旧将脑下的木枕撇来,而后开口说道:“要想练剑,出去练,老娘要睡觉!” 诸葛尘疑惑说道:“我也没影响你啊?” “我不管。”柠黎伸出手指,指着门外说道:“给我出去。” 跟女子讲不清道理,这一点,经历过逍遥游的诸葛尘铭记在心。所以他直接走出大门,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你自己睡。” 走出柠黎居住的宫殿后,诸葛尘趁着月色,以剑气示路,优哉游哉的走在林间小径上。虽说时辰不早,可往来的凶兽仍旧众多。有些与诸葛尘打着招呼,至于混熟的那些,还坏笑着说道,少主这是怎么了,被咱们的王给赶出来了? 诸葛尘只是洒然一笑,但是却在心里盘算着,明天不论说什么,也得给它们增加工作量。不达标,连城头都不让它们下来。反正何时开饭,全部由它来说了算。 就在此时,灰狼缓步走来。它倒是没有表现出一副嘲讽的样子,只是诚恳的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这样的话,今天少主就住在我那里!” 诸葛尘也只得无奈说道:“也只好这样了。” 这一人一狼在回去的路上也并未有太多的交谈,只是临近灰狼家门前,诸葛尘才开口说道:“你所居住的地方怎么跟其它凶兽大相径庭?别的凶兽也就是住在洞穴里,一张草毯子,一个大石桌足矣。在看你这,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灰狼将门打开,说了一个请字,旋即笑言道:“因为我与它们相比,是有很大不同的?” “哦?”诸葛尘疑惑说道:“只因为你的境界高一些?” 灰狼摇头说着:“自然不是,凶兽一族虽然也看重境界,不过倒远不如你们这些修行人。” 诸葛尘笑着说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走进灰狼的宅子,它摇身一变,化作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不得不说,这么看着,还真算得上是极有味道。那股沧桑感,对于一些有着特殊情结的闺中女子,实在是比诸葛尘的剑气更有杀伤力。 可历来凶兽化形,要么是站在顶端,本身就有此天赋能力。比如诸葛尘袖中的龙凤,现如今便可以化作一男一女两位小童。只不过既然身为龙凤,不屑成为人类罢了。而对于柠黎来说,生来就是要魅惑众生的,变为如今的模样,尚在情理之中。 而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境界足够高,已至臻道境界。不过有能力是前提,却不一定能够成功。化形一事,说来简单。不过要真去做了,可就是九死一生了。 可饶是如此,臻道大妖还是有九成选择了这条路。原因只有一点,幻化人形后的修行速度,实在是太诱惑了。 不过事无绝对,除此之外,一些境界等级俱是不高的凶兽还可以有一段旁人羡慕不来的天降福缘。 有一种奇花异果,生长于深山之中,百年开花,千年结果,名为“真”。凶兽食之,可立刻化形,而且全无危险。 想必灰狼便是因此而化形。 诸葛尘开口问道:“你化形的契机,可是那“真”?” 灰狼点头说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少主您。当初才来到洞府之中,正是百废待兴之时。那时的我境界太低,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被其他境界更高的凶兽赶去游山玩水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个木桌旁。灰狼邀请诸葛尘现行坐下,而自己走进屋中,取来两大坛子美酒。 “少主,今天晚上咱们两人一醉方休可好?”灰狼开口问道,旋即取来两个杯子,不由分说的将其倒满。 诸葛尘轻声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也就只好乐意之至了。” 白来的酒局,诸葛尘别说拒绝,只要对方能凑活着瞧上眼。即便对方不邀请,喜酒懂酒的白衣少年没准都会叨扰一番。更何况灰狼在他眼中确实不错,虽说有时迂腐一些,可衷心耿耿,总好过老虎与狮子那样的败类。 有些修行人,确实可以轻易决定旁人生死。至于这一点,其实无可厚非。身有境界,若是不施展,岂不是成了空有?诸葛尘所求不多,若是真的扪心自问有什么念想,细细想来,就只是能够做成那第一等修行人了。 我并不想决定别人的生死。 可要是有人有此想法。 不行! 既然喝酒的话,这一人一兽的话也就多了。聊的天南海北,分歧也就产生了。 灰狼举杯,与诸葛尘对碰在一起,开口说道:“少主,今日饮酒,接着酒性,有些话我不吐不快。要是等下说多了,您就多担待点。实在不行,您就举手让我闭嘴。不然最后因为我嘴没个把门的而丢了一个酒友,来日想起,我得哭死。” 诸葛尘回答道:“你说就好了,我还没那么矫情。反正借着喝酒的工夫,你尽管一股脑的倒出来就好了。反正等到明天,我也会忘个七八。哪怕再不济,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也直接烂在肚子里,不会同你秋后算账的。” 灰狼说道:“少主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您前几日杀掉老虎与狮子,好像不费吹灰之力,这一点我没说错?” 诸葛尘点了点头道:“它们那点低微境界,再加上心里有鬼,如何能跟我对上?” 灰狼继续问道:“那为何在咱们初遇的时候,少主那般不堪?纵有两把着实难缠飞剑,可若是让我去形容的话,两个字,孱弱!” 诸葛尘也没什么可以瞒着的,便说了实话:“与人大战,重伤既然难免。一身剑气不仅无法调用,反而成了制衡我的囚笼。剑修没了剑气,便相当于一切都没了。若不是还有两把压箱底的飞剑,境界再低的凶兽对上,我也不是对手。至于后来,伤势恢复大半,就好说了。” 能让杀力如此之高,手段层出不进的诸葛尘也受了重伤,可想而知那场大战究竟有多惨烈。灰狼喝下一杯酒,开口说道:“究竟该是什么人,能把您逼到这份上。” 假道人的身份,诸葛尘不便细说,便搪塞而过。只是说了一句:“那人已经站在伪圣境界,能够斩杀,还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这边。” 灰狼目瞪口呆:“圣圣人?少主您到底是什么境界啊?” “在这里的话,我应该算是有妙术傍身的巅峰臻道。”诸葛尘说道:“如果出去的话,就只能算是天垒宗师了。不过杀力,运气好的话,可杀天命。” 灰狼苦笑着,纵使眼前之人是少主,可这不讲理的以下犯上还是让人瞠目结舌。 “说那么多干什么,喝酒。”诸葛尘爽朗说道。 灰狼点了点头,索性就去酒杯之中寻求安慰了。 等到酒喝了能有五坛,已经醉的就要不省人事的时候,灰狼最后问道:“少主,你说我喝醉了酒,与你,与那些真正境界超凡的仙人,究竟能有什么区别?” “有个屁的区别?!”诸葛尘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眼:“喝完杯中酒,都是天地仙,大家一样。” 第202章 一字 第二天一早,诸葛尘是被外面的吵嚷声吵醒的。睁眼一看,才发现灰狼早就离去。而自己就衣冠不整的躺在地上,浑身酒气。 照例以剑气洗涤自身,诸葛尘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他这才刚一出门,便差点被门外奔驰的骏马撞倒在地,换做平日,对方怎么说也得站定同他道歉。可这种事情今天并未发生,诸葛尘断定一定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骏马的家中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柠霜带着兽潮压境。 诸葛尘心中自然更倾向为前者,因为双方大战在即,可他确实还未曾有十足的准备。 他提起速度,快步走上城头,入眼的是望不见边际的兽潮。哪怕是臻道身处其中,若是一直苦战,都极有可能死在其中。 不过这等境界的修行人绝不会死战于此,繁杂的手段傍身,想脱身的话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 可要是诸葛尘他自己深陷其中,走都走不出去。只能凭借自己的手段多杀几头凶兽,然后无憾走过黄泉路。 当然这是在不考虑道家秘法所借用的山水根基的情况下,不然递出的那一剑,就只能称为摧枯拉朽了。 可是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好。不然太过依赖的话,实在适得其反。 等到他前脚刚上城头,灰狼便从一旁走来,开口焦急说道:“少主,大事不好了,另外那一脉的凶兽已经兵临城下了。” 诸葛尘皱起眉头说道:“怎么不早些叫醒我,都已经日上三竿,就真容许我自然醒?本来我还准备留两日的时间加固城墙,在从门外挖上一条大江,用来延缓对方的进攻。可没想到啊,计划没有变化快。” 灰狼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诸葛尘着急的指着城门下的兽潮:“都到眼前了,你说,还能怎么办?” “是我吩咐下去不让灰狼将你给叫醒的。” 诸葛尘听到声音,回头望去,柠黎就站在他的身后。她今日穿了一身宫裙,配上那无比诱惑的气质,两种反差叠加在一起,竟然碰撞出了别样的美。 她既像是一位深居宫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又像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少女,走在路上,也让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柠黎瞧着城墙之外,面色竟然出奇的平静,她轻声说道:“昨天的事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对你发脾气,让你出去住的。” “没事的。”诸葛尘回答道:“女子一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理解万岁。” 灰狼在一旁忍俊不禁,下一刻就挨了柠黎一巴掌。在加上它本就是心中有苦说不出的烂好人脾气,干脆缓下脚步走到两人身后。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是再放肆的待在两人面前,自断手足。 柠黎越想越气,作势就要打诸葛尘,可被白衣少年闪身一躲,开口说道:“省些力气,毕竟大战在即,等会你那一身使不完的力气绝对有处发泄。” 柠黎娇嗔一句:“滚蛋。” 诸葛尘笑呵呵的说道:“真的?那我走了。” 柠黎一把拉住诸葛尘,还未等她开口,便先看到了诸葛尘那不笑时深邃如海,一笑更是让人沉沦的杏仁眸子。她欲语还羞,那一句你别走就始终没有说出口。好在诸葛尘也并未纠结于此,索性向前走了半步,傲立城头最前方,俯瞰下方无边兽潮。 柠黎在一旁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来,无奈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舍弃了城头,你们这一脉就如同丧家之犬,想走又留恋。” “那你呢?”柠黎倒是没有那份惆怅,仍旧有心情开玩笑:“上了我们这条贼船,你就别想下去了。” 诸葛尘笑道:“可我随时都可以走啊!挥挥衣袖,也没什么可以愧疚的。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也都完成的差不多了。知天命,尽人事,还能要求再多。” 从来好为人师的诸葛尘此时又不厌其烦的说教起来了:“你这脾性真得改一改,表面上对一切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可真实情况却是想的最多。尤其是面临生死之时,不断推演,想要求得生路。可你就没有想过,死境之中,依靠本能的一往无前才有可能活到最后。不怪你那个姐姐怒你不争,非要以自己作为领袖带着你们凶兽一族走向巅峰。换做是我,都不会给你接触它们的机会,安安心心当你那个九尾妖狐一族的小公主就好了。” 他这样说着,指着城墙之上静穆站立着的那些凶兽。它们有的严阵以待,有的则是怒发冲冠,可独独没有露出胆怯模样的。若是换作能够如此的修行人,哪怕命该绝于此地,也足够受人尊敬。 聪慧如柠黎,又怎会没想过这种事情。只不过秉性二字,想要完全改变过来,何其难也?但是这些话是诸葛尘同他说的,便不同了,她愿意听也愿意这么做。 她开口说道:“诸葛你放心,我会成为你话里说的那样的人的。最起码,也得更加坚强一些才行。就像现在一般,修筑城墙之类的事宜,本该是早就施行的。而不是等到你这位少主来到此地,才开始动手。” “算了。”诸葛尘轻声说道,正当柠黎疑惑之时,另一句话传进了她的耳朵:“等有命活过这场大战的话,无论如何,都有足够的时间来让你成长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说完这句话,白衣少年朗声说道:“城头上的凶兽一族,今日我们站在这里,并非情愿之事。可真有办法去避免?自然没有办法。城下的凶兽想要侵占我们的家园,亲手撕碎我们的未来。我们不能够阻止它们的想法,却能够以牙还牙。伤我之人,物……必以千倍万倍之痛还之!” 诸葛尘拔出胶柱剑来,以剑尖指天,怒吼出口:“只有一字,战!” “战!”整齐划一的浩荡声音从城墙上的四面八方响起,汇做一团,比天底下的任何战鼓都更能够振奋人心。 …… 城头之下,兽潮之中。 柠霜身处大帐之中,坐在一位黑衣男子的身后。此人无名无姓,自诩为一位剑妖人。任谁都知道,这是在模仿构建洞府的那位圣人,剑道人。它自然也是凶兽,只不过境界已至臻道,因而才能够化形罢了。可以说,柠黎与柠霜两姐妹中的仇怨,就是它一手谋划的。 而其目的也只有一个,在剑道人死后,掌控整座洞府。以此为道,铺平圣人之路。 虽然它想的轻松,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位少主来。这无疑是他这条路上的绊脚石,也好在柠霜在它的不断蛊惑下,已经决定在今日黄昏时分发动总攻。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到这里,本来养气功夫十足的它再难压制心底的激动,笑出声来。 柠霜听后,奇怪的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它伸手将柠霜揽入怀中,开口说道:“这不是马上就能帮着你完成在床榻上都要日思夜想的愿望了嘛,我这做夫君的,自然高兴。” 柠霜娇羞一笑,那神情与姿态,与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辙,看得剑妖一阵失神。它已经打定主意,等攻下那座城墙之后,一定也得将其纳为自己的妻妾。到时候双手这对姐妹花,堪称天人之乐。 想到这里,它便搂着柠霜走出大帐。 第205章 之所以为剑妖 在那个时代,昆仑山还不是这个名字,而是叫玉山。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出在九尾妖狐一族的身上。天上天的修行人皆知的凶兽族群,或者说它们那几族,就可以称呼为大妖了。若是非要排名分先后的话,位列第一之位的绝对是真龙一族。毕竟天赋杀力摆在那里,即便当时修行人已经萌生了将其灭族的想法,可还是得留有尊重。这是事实,不可否认。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凤凰一族,涅盘重生这四个字,便是自凤凰当中传出的。而如今在天上天,凤凰一族正是因此才并未沦落到灭族的局面,而是进入中土开辟出了九蒙一界。修行人虽然羡慕,怎奈何没有人家的能力。人死皆空,走完黄泉路,若真是像佛门说的世上有轮回的话,就留到下一世潇洒个痛快。 至于九尾妖狐一族,论及势力同前两位相比肯定是要相距甚远的。但是名气甚至犹有过之,要不然怎么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试着想想血气方刚的年轻修行人,怎能抵挡住那些魅惑众生的九尾妖狐的诱惑? 所以九尾妖狐的祖地在外界的口中,便以英雄坟代称。其实那时候的九尾妖狐也算是如日中天,在柠黎柠霜两位小公主的母亲的带领下,甚至比较巅峰时期也只不过是稍逊一筹罢了。 而被九尾妖狐一族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两位小公主那时候也是天真烂漫,姐妹之情怎是一个比金坚,当时的她们也料不到,最后的结局竟然会是非死一个的局面。 果然世间万物,都难抵时间二字,与变化一事。 而这对姐妹,整日游山玩水,玉山就是她们一族的后花园。山中凶兽见到,也得尊称一声公主。 不过盛极必衰,九尾妖狐一族也逃不出去。就在一日黄昏时分,大军压境,九尾妖狐一族的破灭也就此到来。当时人类的起势已是必然,可是两位小公主的母亲似乎没有这样的觉悟。就连龙凤也要避其锋芒,可九尾妖狐却站在风口浪尖上。 结果如何? 就只留下了柠黎与柠霜,这还是剑道人动了恻隐之心,不然同样难逃一死。 她们仍旧记着那个时候的绝望与无助,自己的母亲横尸在眼前,被一位圣人击杀。而她们自己也被迫进入这座洞府之中,为了活命与复仇,忍辱负重又能如何? 虽为姐妹,柠黎与柠霜的性子却非常不同,尤其是在经历这样的灭顶之灾过后。在经过剑道人的耐心疏导之后,柠黎倒是一天天的开朗起来,话也多了,每一日除了必要的修行之外,依旧游山玩水,外人瞧着或许没心没肺,可剑道人心中清楚,小姑娘是在逃避。不过也无可厚非,换做是谁,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而柠霜就大不相同了,看上去好像是将剑道人的肺腑之言记在心中,可实际上背后的那近乎于是嘲讽的冷笑却是一点也没少。对于这些,剑道人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还能同其一般见识? 或许说,柠霜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感恩过剑道人,她的心中,人类无异,都是致使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对姐妹之间便产生了分歧,并一步步走到了今日不死不休的局面。 …… 凝视那座昆仑山,柠黎感慨颇多,她低下头去,轻声开口说道:“姐姐,我们就一定要这样拼一个你死我活吗?难道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两句话就不行?我知道你的心中对于人类只有恨意,可这么极端,只会苦了自己。” 柠霜冷笑着,看着自己那个已经很陌生的妹妹。她至今都忘不了母亲胸膛处的贯穿伤,和死前的哀嚎。 “我求求你们,杀了我就算了,放过我的族人和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到伤心处,她抬起手来,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妹妹的脸上:“过去的痛,你忘了,我可没忘。我的妹妹以及母亲,都在年少时那场大战之中死了。至于你,一个受了圣人小恩小惠就忘了伤痛的废物,可从来没有被看作是我柠霜的妹妹过!” 柠黎捂着自己微肿的脸颊,却是十分平静:“姐姐,你真是这么想的?” 柠霜点了点头道:“谁家姐姐只会对自己的亲妹妹百般呵护,唯恐其受伤,哪会痛下杀手?而你在我眼中,不仅与我没有一星半点的血缘关系,更是我复仇之路的绊脚石,不得不死!” 这句话对于柠黎的杀伤甚至比方才柠霜在自己身上留下的那些伤口还要疼痛百倍,因为是实在的刻在了自己的心上。利剑可以伤人,却不能伤人心。而心之伤势,永远难以愈合。 她只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诸葛说的确实没错,我果然不该对你抱着什么希望。” 果然真的是修行路上越走越远,就与孤家寡人一般无二了吗? 柠黎这样想着,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云端之上白衣少年的背影。既然失去的已经找不回来,那么就得抓紧能够拥有的一切。比如那个笑起来便是阳光灿烂的诸葛,再比如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些拥立她为王的凶兽。 所以说这一战她不能输掉。 连柠霜也根本想不到,自己妹妹的杀力竟然能够如此之高。原来方才她确实一直挂念着姐妹情分而手下留情,如今想开了,便是全力以赴。柠霜一时间竟然有些招架不住,所以才会节节败退。 其实早在年少的时候族中就有长者说过,姐妹俩相比较的话,会是妹妹走得更远。这么些年来,柠霜从未当回事。因为两人交锋从来都是她占据上风,只当是那位长者为了勉励妹妹而说的话。而等到终于应验的时候,柠霜才不得不承认,若是妹妹也如她一样彻夜不休而一直在修行的话,恐怕早就甩开她很大的距离了。 柠黎自柠霜的身边缓步走过,以更猛的力道一巴掌甩在柠霜的脸上,可她却是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做完这些的柠黎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云端之上的诸葛尘说道:“诸葛你可一定要大胜归来啊!” …… 昆仑剑气浩荡而出,将剑妖拉入战场之中。 如此一来,大战何其何落,就完全掌控在诸葛尘的手中了。 本该是诸葛尘占据上风的局面,可谁知道倒是剑妖先笑出了声音:“把我拖入其中,是你最愚蠢的选择。我其实与那些凶兽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我并无实体,所以剑气如何,是化阵还是成势,都无所谓。” 诸葛尘轻声说道:“你是剑妖,我知道。不过又能如何,自以为能因此而克制剑修。” 诸葛尘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没用,剑妖是剑气所化,不过也得看脱身而出的那把剑是什么品阶。像你这样的,我觉得你的本体应该不会是那些能让剑修打破头颅争抢的绝世神兵?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百器榜,不过我腰间的两把佩剑,都是能在其上排名前十的。论到克制,也应该是由我来克制你!” 剑妖皱起眉头,自然是不信诸葛尘的话,不过它还是问道:“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尤其是关于剑妖一事。” 诸葛尘笑着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博学多才。剑妖之所以为剑妖,就在剑上,我有剑两把,必定不败!不信的话,你就来试试?” 第210章 剑仙来问剑 诸葛尘看着剑妖化作的剑锋,心中想着若是等下将其打碎,那场面应该也挺壮观的。 断修行人的生路,诸葛尘不愿去做,可是不还得分出一个生死?总不能自己放弃,束手就擒! 反观剑妖,则是从自己脱胎而出的剑锋自中走出。虽是一道虚影,可凝实程度与真人无异。下方群山,尽是破碎而出的剑刃,而且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它盯着相隔其实很远的白衣少年,一阵咬牙切齿。怎么自己的路走的竟是这般磕磕绊绊,没到关乎大道的选择时总会出岔子。要知道最开始还在它懵懂之时,不信鬼神,那满堂被香火环绕供奉的剑锋当中,就有它有这等想法。而最后能够破剑化形的,也就只有它一个罢了。 那座小屋由来已久,据说是第一代的九成剑仙联手建造而起的,而其中剑锋,也自然是这些剑仙的佩剑。从上到下,前八阶梯当中每一阶梯摆着十把,总共九十九把。而代表着数之极尽的第九阶梯,摆了八把。至于最后一把,则悬在房梁上,就像是剑中神仙,俯视人间。 此剑名为云端剑,百器榜上有其位次,虽然排名不高,可跟了一位大剑仙一辈子,其上剑意对于后辈剑修而言,是如何与地方不住的诱惑。 而剑妖脱胎而出的那把名为空心剑的剑锋与云端剑相比就实在不起眼了,摆在第三阶梯,最靠左边的位置上。即便是有那些仰慕前辈的剑修来此,可不会多看空心剑一眼。 也不怪人家,谁不想瞻仰大剑仙的佩剑?而空心剑的主人,也不过是一位不知为何被列入此地的名不见经传的剑仙罢了。或者说剑仙二字,都有待商榷。曾经一位在当世算得上比较有声望的剑仙都曾经开口说了,哪怕将空心剑放在最末尾的位置上,也毫不为过。只是先辈已逝,我等只得尊重。 当时灵智初开的剑妖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直接气的魂飞魄散。 就你那龌龊心思我弄不懂? 最好将空心剑拿走,等你身死道消之后换成你的就最好了?都是剑修,更何况它还是对于此等心情最为了解的剑妖,能不知道? 开玩笑! 再往后说,空心剑能够养出剑妖来若是偶然的话,那么云端就是必然了。只不过人家不是剑妖,而是剑灵。这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剑生剑灵,实乃剑修之大幸事。而凭空而出剑妖,可就不是很能说的出口了。 一间屋子,在没有半个修行人的时候,真正能说上话的也就它们两个。而且交谈不多,要是正巧赶上都出来透气的时候,绝对大眼瞪小眼,好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剑灵其实对此无所谓,只是不愿说话罢了。所以真这么想的,也就剑妖一者罢了。 时至今日,午夜梦回,它在思量往后的道理处在何方的时候,总能记得昔日的那场对话。而且每一想到,都不禁脊背微凉,恨不得直接攀升数个境界后再一次寻到剑灵,果断出手将其击杀。 人家对于它这个剑妖如何,或许不愿理睬,说的这些话,也不过是同在一个大堂之中的好言相劝而已。可放在它这,就只是高高在上的讽刺! 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剑灵自云端剑中飘然而出,它先是如同往常一般站在房梁之上,好半天才走到阶梯,挨个剑锋的瞧去。有的它看见了,面露喜色,有的则是面无表情。一直到空心剑这里,它竟然皱起了眉头。 剑妖可不是好相与的脾气,它直接自空心剑中走出,厉声喝问道:“你什么意思,瞧着我不顺眼吗?” 剑灵呵呵一笑,像是稚童,可眼底却是让人心惊肉跳的老谋深算:“当然不是,都是自家人,我怎么可能瞧谁不顺眼?你多心了。” 剑妖冷哼一声,虽然不信,可还是就要转身离去,回到空心剑中。同心中厌恶者说话,半句都是多。 谁知道剑灵倒是将它拦住,而后继续说道:“好不容易有了开端,咱们就多聊聊?” 剑妖低下头去,看着脚下的两个阶梯,而后目光不着痕迹的掠到房梁之上。不得不承认,还是那里好。前来此地摆放的剑修都憧憬于此,恨不的有朝一日将自己的佩剑取而代之。若真能如此,死也就无所谓了。 剑灵看着剑妖的细微变化,没说什么。其实它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罢了。更何况多说无益,就连近日它打了好长时间腹稿的交谈,也是不得不说。一字不能少,也一字不能多。 经营这座香火祠堂,它已经够累的了。若不是已经身死道消的主人所托,它早就远走高飞了。 剑妖停下脚步,扭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快说。” “理应如此。”剑灵一笑,便开口说道:“你为空心剑中脱胎而出的剑妖,而我为云端剑中脱胎而出的剑灵,这两者都是好事,没有必要求之不得更没必要去纠结于此。要知道祠堂当中近百把剑,也就你我能够走出来说话而已。虽不为人,却也应该知足。” 剑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不过目光阴翳。 剑灵当然清楚,却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我这有一句肺腑忠告,你听进心中与否都没关系,就当作是我自作多情了。” “既然脱胎走出,便是修行人,请尽量为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剑灵目光诚恳。 可这才是剑妖最不能够接受的,它甩来剑灵伸出来的手,直接回到空心剑中,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以为你是谁?” 其实这句话已经戳中了它的心窝,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往后足有千年,剑灵剑妖从未言语,而其余剑仙佩剑中也并未有剑灵脱胎。虽是隔了没有几步的邻居,可一个高座梁上,正如佩剑之名。一个不甘心屈尊再次,整日想着翻身作主。 就在有一日,剑灵在本应该养蓄神意之时走出了云端剑,径直来到剑妖这边。在这祠堂之中,剑灵便是主人,剑妖不得不见,便从中走出。 剑灵怒发冲冠,厉声喝问道:“瞧瞧你干的这些事,这就是给我的答复?” 剑妖开口说道:“什么意思?” “算着时间,足有千年,为何祠堂之中就只有你我,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剑灵说道。 其实哪里需要什么解释,它其实心知肚明。只不过想着往后还要继续相处,只要知错就改,便是善莫大焉。 可没想到剑妖的神情冷漠,仅仅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剑灵皱起眉头,唉声叹气,不断的在原地转圈,好似这样就能排解掉心中如滚滚长江川流不息的无尽忧愁。 “因为你一直在以隐秘的手段窃取香火,来塑造自己还是虚渺飘忽的身体。这一点,我说的没错!”剑灵轻声说道:“但只要你能保证日后不这样做,我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如何?” “你以为你是谁?那些剑仙?”剑妖上前一步,顶着剑灵的胸膛挑衅一般说道:“归根结底,你也是靠着阴德来坐享其成罢了。外来香火,你独占一半,剩下的再平摊在我们的身上。瞧着道貌岸然,其实心思最多的不正是你吗?剑灵,我这些话,说的没错?” 剑灵看着眼前几近疯癫的剑妖,开口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剑妖点头。 纵然已经认定它们这对互为倒影一般的剑妖剑灵做不成情同手足兄弟的朋友,可要求只是点头之交而已,恐怕不过分?可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一场生死战在所难免了。 其实剑灵心中之苦只是不得说而已,半数香火,需要先反哺整座祠堂。那些剑仙所制灯火皆有剑气点燃,而来此地的剑修有以剑气作为香火。这一来一去,便没了两成。祠堂之外候着的其余闲杂人等,尽心尽力维护祠堂,这些人可都是各个势力精挑细算出来的年轻剑修,是注定了要出人头地了。来此苦修,讨得一桩福缘,不过分? 又去两成。 至于剑灵还留在身边的这最后一成中的多半,都用来凝聚成剑气,飘荡在整座祠堂之中了。虽然亏了,却是它最喜欢的,做起来值得。 如此算下来,九十九把剑仙佩剑,得香火最少的就是它,只不过无怨无悔,仅此而已。 就像先前它是真没觉得剑妖如何,误入歧途,可以原谅。可如今却是死不悔改的话,就只有请它去死了,自己亲自动手。 它只不过是轻轻挥手,剑妖便直接倒飞出去,砸在地面。祠堂建筑时候所用的材料非同一般,自然不是轻易就能够损坏的。 剑妖也是如今才知道两人间的差距,又何止是天壤之别? 就当剑妖以为剑灵下一次出手,就要取它性命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开口说道:“你走,我不杀你。日后再不相见,好自为之。” 捡回一条性命的剑妖静静地看着剑灵,走上前去,取回空心剑,推门离去。临走之前,它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还会再回来的。” 剑灵也不过是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何谓遥遥无期,就是沧海化桑田,我想我念皆是遥不可及。 它永远忘不了剑灵的眼神,那是上位者的不屑。瞧着像是在告诫,说好听了也不过奉劝,可你又是谁?配得上对我“好言相劝”? 所以自那之后,剑妖如鲠在喉,最见不得别人如此瞧它。 而如今的诸葛尘,瞧着它的时候便带有这样的意味。而且更加浓烈,因为白衣少年确实没把剑妖看作对手。 纵使剑锋群山的杀力惊人又能如何?一剑破不开就再出一剑甚至是两剑,人力终究有穷时,天道更是如此! “剑妖,你真该死。”诸葛尘开口说道:“把在这洞府之中安居的凶兽一族一分为二,这不是你的手段?若是没有你,此时的这里哪里来的尸横遍野,本该是一片祥和才对。” 他站在天地中心,看着云起云落,心中感触良多。若是傍晚时分,他独坐山崖,捧着一本极有道理的圣贤书,一直读着。清风拂面,淡然一笑。 等到日落之后,繁星明月照不亮书上所着之字,他便打道回府,烧上几个小菜,不用有多么色香味俱全的苛刻,能够有些滋味就好。再喝上两壶酒,这就不能将就了,一定得是仙酿才行。 月色入户,回味无穷。 这才是诸葛尘梦寐以求的生活,而不是整日厮杀,或者是勾心斗角,太累。 可想法很美好,有的时候却不得不手上染血,就如诸葛尘口中说的那样,剑妖该死。 剑妖从回忆之中走出,缓缓开口说道:“所以你这是在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又或者是在说没有我在的话,它们两脉之间就能够相安无事?别做梦了,想要推动这场战争,可不是我一己之力能够做到的。我的作用,也不过是催化而已,若是那对姐妹情比金坚,有我什么事,又有你什么事?本来觉得你虽然是少年,可能有这份境界与杀力,心智一定出类拔萃,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其实也是这么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主要是诸葛尘想的多了,自然而言怪罪到了剑妖的身上。其实引发这场战斗最根本的矛盾,就在柠黎凝霜这对姐妹的身上。 扯不到旁人头上。 正如剑妖所说,它的作用,就是推波助澜。 可它还是要死,板上钉钉。 诸葛尘握紧胶柱剑,此刻的他才是那真正的剑仙。从前也不是没有如此,只不过心头的意气风发比之今日还要远远不如。 剑仙对剑仙,从来最吸引修行人的目光。至于为何,就不仅仅是那浩荡剑气的交锋了。更在于敌我双方的风流倜傥,若是女子见了,极有可能误了终生。 更何况在修行人的眼中,没什么特别界定出来的善恶,所以你就是看个热闹,自然也要更别开生面的好。 诸葛尘带着青色浩然剑气,犹如身后长虹一般一掠而出,直奔剑妖而去。于此同时,在他所过之处,脚下犹如平地起惊雷,剑锋堆叠在一起所化群峰直接破碎。声音极大,震耳欲聋,破碎而出的裂片被剑气荡飞。 如此一来,剑妖的道家秘法倒是有名无实了。 而诸葛尘的镜花水月,不过初露峥嵘而已。 天为地,向上推移。地作天,往下紧逼。而到了好似人们站在这中间便可以顶天立地的时候,天地陡然停止。突降急雨,自下方穹顶向上倒灌。 仔细看去,就真是雨滴? 当然不是,那入眼的密密麻麻,正是诸葛尘的一身剑气! 有山峰浮现而出,而且是两座。数不胜数的动物在其上嬉戏玩耍,好不快活。 彩色绸带随后而来,若是坐在太师椅上饮茶观察,直叫人流连忘返。 一声喟叹,日月星三辰慢慢升起。它们连在一起,普照大地,便是天下盛景。 再向更远的地方望去,苍天破碎,仙人从中走出。一拳碎天地,两拳破河山,至于剩余的无数拳,便看不见了。 又是一座古朴宫殿降落,火苗在其中缓缓升腾,才一会的工夫,便形成了能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烈火。人们避之不及,唯恐沾染而丢掉性命。 一切都消失了,再看去,就只有一位白衣少年站在那里,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剑仙诸葛尘,前来问剑!” 黑衣剑妖朗声大笑道:“来的好!” 它的本性其实没有多坏,不然早前杀掉灰狼,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它只是太过骄傲,被蒙蔽了双眼。论及品行之劣,比起刘剑,远远不及。所以诸葛尘才会心甘情愿说出这样一句话,既然是剑仙,死伤如何? 当然不论! 这样的一战,才是剑修的魅力所在!怪不得无数修行人对此心神往之。 剑妖以本命空心剑向前攻戈,划破长空斩出来的剑气比之繁星还要璀璨。它先是破开了两座山峰,直冲诸葛尘而来。 可昆仑泰山两峰的剑道真意,就在一个生生不息。才一息而已,便再次拦住了剑妖的去路。 幻化而出的剑妖虚影在此时眯眼说道:“说好问剑,难道只是如此,就当一个躲着的缩头乌龟?” 诸葛尘一笑,并未说些什么。因为他已经踏步上前,行动说明一切。 白衣少年抬起手来,便是一记止境山巅拳,结结实实的砸在剑妖的空心剑剑身上。 剑气呼啸,不断流转,在诸葛尘的身上留下不可忽视的伤痕。可他全部在意,一门心思就只是出拳不止。 剑妖遭受重击,却仍旧有心情喃喃自语道:“真是个疯子!” 诸葛尘摸了一下脸上的一道狰狞伤痕,笑着说道:“从前就有人这么说了,不奇怪。” 可不是吗? 以伤换伤,在白衣少年这,从来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211章 白衣少年还少年 在他的记忆当中,每一位劲敌都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当然这劲敌二字不是指那些同辈修行人,他们还配不上,就只能使一些下三滥的阴损手段。虽然最初看去,成效确实不错,将他打落凡尘。可再爬起来,就是另外的光景了。 破后而立,其实并不可怕,而且有不少修行人还对此求之不得。只可惜能做到的,少之又少罢了。 也只有那些境界更高的前辈修行人,能够真正与诸葛尘打一个平分秋色。至于境界更高的老王八蛋,不是不想出手,只不过有整个诸葛世家站在他的身后,不敢在明面上动手罢了。就算是一些隐藏在背地里的,也唯恐被发现。 其实到了这份上,胜负已分。 剑妖已经重伤,再想要翻起大风浪不仅是无稽之谈,而且还极有可能将辛苦修行而来的性命搭进去。纵使现在离去,一直隐忍不发,恐怕境界也会大跌。再想要站在这地步,面对着能否成圣的大道抉择,都毫无疑问是痴心妄想。 最根本的原因,就全在已经破碎掉的空心剑上。那才是它的大道根本,就如同修行人的修行路,断掉便是一切皆休。 它开口说道:“如今局面,你我心知肚明,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败就是败了,我无话可说。可你若是想直接将我斩杀于此,恐怕还做不到。虽然说少主是你,可我在洞府之中毕竟还经营了几百年的光阴。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我?随便躲在哪个角落再来几百年,反正你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走不是?等你走后我绝对等得起,我便再走出来,东山在起。” 其实这些话对于诸葛尘来说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攻心计,非要称得上手段都是抬举,可还是得说。要因此得了一条性命无忧,岂不是天大的幸事? 再者说剑妖确实没把握能从诸葛尘的手中逃走,白衣少年如今的境界算不上真正的出类拔萃,可杀力却是。这样的修行人才是真正的恐怖,不以境界论英雄,是因为修行人的境界没人能说清,水涨船高过后,昔日仇人就极有可能沦为剑下亡魂。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诸葛尘就对其中一件事印象尤为深刻。 有一位儒家读书人,还未成名之时可以算得上是饥寒交迫。尤其是还在梵天界地时候,更是穷的叮当响,就差上街要饭乞讨了。 左邻右舍对于此人一般都是冷眼相对,什么远亲不如近邻?说不上。 而那些恶霸更是过分,恶语相向再加上拳打脚踢是经常的事,没事的时候嘴上无德,还总将读书人死去的爹娘挂在嘴边。 而诸葛尘遇到那位读书人的时候,正是严冬的大雪日子当中。 白衣少年走进一家小酒楼,还未开口,便看到了一名坐在小板凳上正在说书的读书人。他身着只能遮蔽身体,却远不能御寒的破烂衣服,还言笑晏晏的看着眼前的各位酒客。只是人家沉浸在酒杯之中,哪里有闲心听他讲故事?更何况这穷乡僻壤的,识字都是少数,这些风雅的故事,对于他们而言,与那喝酒没有铜钱一般,没用! 倒是只有诸葛尘听了进去,尤其是就着小菜,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临到头,他还把店小二给叫过来,开口问道:“同你打听个事,那个说书的,叫什么啊?” 店小二拿着抹布,擦着诸葛尘旁边的一张桌子,开口说道:“他啊,叫宋清风,是个实实在在的可怜人。如客官您所见,现如今就在咱们酒楼当一个说书先生,每日管饭,本来也管住。不过他有自己的宅子,每天也就都回去睡了。工钱的话一颗铜板一天,不高是不高,不过对于他这样的穷读书的来说,正经不错了。要不是我们掌柜可怜他,您出去问问,哪家要他?不过该说不说,这宋清风还是颇有些志向的,只要有人问他,他便说一定要进京赶考,出人头地。可这等堪称光宗耀祖的事情哪里有说的那么简单,所以说到头来,也就是说这听听罢了。” 诸葛尘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轻声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完这句话,他便一挥手,将店小二挥退。心中想着的是,这样的读书人,自己得去认识一下。至于更后一些的结交,得看对方对不对自己的脾气。 所以一直等到酒楼中的客人都走光的时候,诸葛尘仍旧坐在那里,瞧着虽然像是在喝闷酒,可那熠熠生辉的眸子却不像是失魂落魄。 诸葛尘走到宋清风面前,递上酒杯,开口说道:“说了这么长时间,喝点?” 经受了世间这么多的恶,宋清风面对这份善意倒是有些不知如何表达。只是僵硬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罢了。 诸葛尘继续说道:“听酒楼里的店小二说,你想要进京赶考?” 宋清风点了点头后说道:“确实如此,怎么,公子你也是来瞧不起我的?大可不必。人各有志,哪怕极难实现,却也必须得有指路明灯才行。不然就是苟活于世,来这里走一遭,生来颗粒不带,死后一捧黄土,又有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瞧不起。”诸葛尘从自己的芥子中拿出一壶好酒,就冲这句话,不饮仙酿,成何体统?“只不过我得说一句公道话,你宋清风如果只想着靠着一枚枚铜板的积累,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凑够去京城的钱?” 宋清风咂了一番醇厚酒香,而后仰天长叹,就差以手覆面掩泪滴了:“我又何尝不知道?但从小我就是个没爹娘疼爱的孤儿,只能靠自己。哪怕到时候已经过了甲子,只要能有那么一天,我就足够激动!” 诸葛尘突然问道:“你怪他们?” “你说我的爹娘?”宋清风笑着说道:“当然不怪,他们留下来的钱财,可是足够我买不少书籍的了。有的还是孤本,如何要求更多?” 这一刻,哪怕是诸葛尘的杏仁眸子更为吸引别人的目光,可天地间就好像只剩下了宋清风的那双。就冲这句话,这个朋友,诸葛尘交定了!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宋清风恰到好处的问道。 这句话可有学问,问早了,实在唐突。问完了,便是不礼貌了,应该说是唯有读书人,才最清楚这里面的事情。 诸葛尘开口说道:“姓朱,名尘。再说了什么公子,家道中落,与清风兄一般无二。” 宋清风瞧着桌上酒壶,对于诸葛尘这句话,他是不相信的。虽说他长了这么大,可就只喝过酒楼中的劣酒。初喝的时候觉得太过辣人,不解满堂酒客喝酒所求。可等到大了,自然而然就知道其中真意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自学成才? 每当想到这一点,宋清风都能笑出来,这叫苦中作乐,书上读来的。 所以他再不济,也能分辨出酒水的好坏。眼前白衣少年朱尘拿出来的这壶酒,层次十足且丰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酒。哪怕是他一个月的工钱,都买不起。这样的人,能是贫寒子弟? 可他还是说道:“尘兄说笑了,什么家道中落。不怕你笑话,自我祖上三辈开始,就没有有权有势的人。” 诸葛尘说这好听话:“老话都说贫富不过三代,到清风兄这里,一定能够完成自己的志向。不过我有一点不解,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但说无妨。”宋清风干脆说道。 “清风兄刚才说了四字,有权有势,难道你相当成这样的人?又或者说是当成之后,仍该如何去做?”诸葛尘一字一顿,他很希望从一位真正的读书人口中得知答案。这个问题,诸葛尘曾同长辈说过,得到的不过是一句话。 少主你想这个干什么,您生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无趣至极! 他也曾同道家说过,换来的不过是清净无为四字。至于其中细解,诸葛尘没兴趣知道。 论到佛门的那个同他交好的小沙弥,人家根本不理他,瞧着木鱼唱诵佛号。小沙弥多贼啊,这种问题,他可不愿说。说对了没好处,说错了挨打。尤其是面对诸葛尘的时候,自己的光头,都数不清遭到过多少蹂躏了。 说到这里,宋清风才算有了点读书人的气概。别看他面黄肌瘦,可只要谈到自己的见解,意气风发!这也是为何人们不愿同他多说,苦了自己。 终于等到有人愿意倾听,宋清风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个不停:“有权有势这一点想必全天下的凡人与修行人都是在苦苦追求!除了那些不开灵智的特殊的人,应该是全部都有此念想。所以我有,自然不奇怪。不然进京赶考为何?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四个字吗?不过哪怕日后我真的能够如此,我定然不会如其他人一般,不将平等二字横在心中。我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这段经历,不能忘记,不然就是忘本了。有些人拼了命的想要逃离出去,就好似能够忘掉过去,在我看来,大可不必。” 诸葛尘恰到好处的接了一句:“此话怎讲?” 宋清风继续说道:“人有本心,亦有本性。两者权衡,才是现如今在酒桌上对坐喝酒的你我二人。因为从前受了苦,等飞黄腾达之后便将这种苦难强加在别人的身上,那么最早的时候就是活该。我只恨这些人所经受的苦不能更多,因为只要让他站在高峰,那么经受苦难的人就会不计其数。两相权衡,不该如我所说?” 诸葛尘轻声说道:“应该如此。” 虽说这答案仍旧不能让诸葛尘满意,可他已经知足了。在他看来,宋清风只不过是机遇不够罢了。不然未必不能成为一位儒家君子,甚至于说是那圣人。 仙酿喝完,还不尽兴,诸葛尘便又要拿出一坛出来,却被宋清风直接拦下:“下一坛酒,我来买!” 说完他便高声喊道:“小二,上一坛好酒,咱们酒楼中最贵的那种。” 等到店小二送来酒时,诸葛尘开口问道:“这一坛酒,多少铜钱?” 店小二伸出三根手指,开口说道:“三十。” 诸葛尘连忙说道:“那岂不是清风兄一个月的工钱吗?使不得,这酒钱还是我来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耽误兄弟你的终身大事啊!” 宋清风一挥手,大着舌头说道:“不行,这酒必须我来买。人生难得一知己,若是此时还论那些,我宋清风成什么人了?” 诸葛尘笑着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两人继续喝酒闲谈。 宋清风此人酒品是真不行,喝醉之后,那可真叫有什么说什么,就连心底埋藏的那点话都跟诸葛尘说得一干二净。 说着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心上人是如何如何,都给说出话来了,而且拍着胸膛与诸葛尘打保票,以后一定将那女子变为诸葛尘的嫂子。 诸葛尘吃着小菜,笑呵呵的连声应是。 只有店小二冷哼一声,嘴里犯着嘀咕。宋清风口中的那位女子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追求者无数,石榴裙下不知拜倒了多少年轻俊杰。你们两人搭对,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纵使人家眼瞎,也不至于看上你? 然而诸葛尘却不这么想,美人配英雄,此乃至理。而在他的眼中,宋清风便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只是现如今还在名声不显的阶段罢了。 等到这坛酒喝完,宋清风帮着店小二清理了一下桌子,便微微躬身,准备告辞而去。临走之前,他带着醉意开口说道:“尘兄,你我想谈甚欢,按理来说应该把你邀请至家中。只可惜我那寒舍确实是寒舍,就不多此一举了。” 诸葛尘也为多说什么,仅仅四字:“那就告辞?” 两人转身离去,各奔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宋清风走出家门,照例去酒楼当自己的说书先生。 没想到便被那几个一直欺辱他的恶霸给盯上了,对方几人走上前来,开口说道:“话说这又到日子了,是时候给哥几个上供了。别说你没有,几个铜板不是钱?” 自己的家底子,宋清风打死也不能拱手相送,也只有在遇到诸葛尘这样的能说得上肺腑之言的知己之时,他才能心甘情愿破费。 所以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读书人,威武不能屈!” 恶霸们哈哈大笑道:“挣了钱了,硬气了?那你真应该再问问我们的拳头,该不该这样!” 他们说完,便直接打向宋清风。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自然招架不住,可那些被他看成命根的血汗钱,更不能被巧取豪夺。 就在此时,胡同外面有人高声喊道:“住手!” 恶霸循声望去,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到此地的诸葛尘。他们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诸葛尘回答的掷地有声:“你爷爷!” “打他!”几个恶霸随手将宋清风丢在地上,径直向诸葛尘走来,三下五除二的将他撂倒在地,一顿胖揍之后唾骂着离去。 宋清风拖着身体走来,开口说道:“尘兄,你这又是何苦。” 诸葛尘笑着说道:“没事,不疼。” 这还真不是假话,他是怕暴露身份,才没有出手。但他又不是傻,早就以剑气为屏障庇护己身,所以根本没有受伤。 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清风兄你没事就好了,我无所谓。” 这样说着,他便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金锭,塞在宋清风的手中,而后开口说道:“这就是当作清风兄你的盘缠,早些离去,出人头地!别总混在这陋巷之中了,等真有衣锦还乡那一日,记住你昨夜在酒桌上与我说的话,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接离去,只留下宋清风一人呆呆站在那里,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诸葛尘其实还在此地,只不过是直接找上了方才的恶霸,他以剑气灌入对方身体,让他们经受着痛彻骨髓的剧痛。而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杀你们,只是为了清风兄日后有扬眉吐气的机会罢了。” 看着那几个倒在地上抽搐的恶霸,诸葛尘牵起嘴角,扶摇而去。 几年之后,诸葛尘再一次来到此地。他是得到了消息了的,宋清风已经衣锦还乡,而且要留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他先是自宋清风家里的老宅那边走过,这里已经翻新,只是不知道是宋清风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看不论如何,诸葛尘都不怎么喜欢。 不然当年所谓的“不忘本”,该作何解释。 恶霸死了,这倒是应该的。只不过他们的家人也受到牵连,就不太好了。 心照不宣的两人在那座酒楼当中碰面,变化很大,掌柜死了,店小二做了掌柜。 他们喝酒,却不再无话不谈了。 最后的最后,诸葛世家的少主盯着已经是儒家一位年迈君子的关门弟子的宋清风,笑着开口说道:“你变了。” 便直接离去。 那么如今的他呢?变了吗? 自然变了。 只不过是从少年,变为青年而已。 今后的白衣少年,就该是那白衣青年了! 第213章 天上天下,一老一少 诸葛尘说过就忘,可柠黎却记在了心中。 身为女子,她当然是想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好永生永世都不再分开。可她更懂得放手,只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去争取。 就比如先前灰狼也跟她说过,等洞府之中风平浪静之后,不妨去外面的天下走上一遭,不然以少主的出色,肯定会有成群的仙子追求。这种事情可没有所谓的先来后到,错过就是抱憾终生。 表面上,柠黎也只是矜持的回答了了一个容我考虑一下。可其实内心早就已经翻江倒海,默默决定下来,一定得这么做。好不容易遇见的一位良人,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手! 诸葛尘看着出神的柠黎,开口问道:“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我说的那番话引起了你的惆怅?” 柠黎白了诸葛尘一眼,小声说道:“哪有问你件事,行不?” “你说就好了,咱们两人之间,还用得着询问吗?知无不言。”诸葛尘笑着回答。 对于柠黎,他确实觉得十分有趣,明明是九尾妖狐一族,可无论是想法还是行事,都与常人一般无二。更玄奇的还要数两人间的默契,一个眼神而已,互相就懂了。 这可不容易。 颇有些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思。 “身为你的好友”柠黎拍着自己的胸膛,波峦起伏,诸葛尘赶紧挪开视线,非礼勿视。可谁知道她这两下,也许是因为心底的小娇羞,竟然没把握好力道,咳嗽着说道:“我有必要知道你目前的状态。” 诸葛尘开口说道:“你慢点,再呛到自己。” 柠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没事,就只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孑然一身。” 这四个字经柠黎说出,她便意识到了其中的暧昧。大大方方问就好了,就想朋友间说着往事。刻意去换一个词汇,反倒显得又些欲盖弥彰。 可诸葛尘只是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啊,不然我留在洞府之中,我的道侣自然也得留下来。没办法啊,太过优秀,就如同醇酒,想戒戒不掉。” 柠黎满脸通红,呸了一声说道:“真不要脸。” 诸葛尘哈哈大笑道:“事实而已,怎么不要脸了?” 柠黎故作疑惑的问道:“那既然诸葛你这么优秀,怎么一直没有道侣?总不能因为光芒万丈,而固步自封,一直不愿踏出半步?这不可能,让我猜猜,你上一个名正言顺的道侣,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论到直觉之高,九尾妖狐一族无师自通,她想了一想便继续说道:“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来,哑口无言。 柠黎追问道:“到底怎么了,说说呗?” 昔日之人,诸葛尘自信再面对时能够平心静气。可过往之事,已经实实在在的发生,你能去否认吗?如果可以,才恰恰说明心关未过,画地为牢罢了。从前诸葛尘扪心自问,等到与那作为不可或缺的棋子出现在大局棋盘之上的第三美人再次相逢,自己会不会以胶柱剑洞穿她的胸膛? 当时觉得这是必然,那些隐藏在帷幕之后的谋算之人,他会去一一清算。 可等到在漫天大雪中的大衍见面后,诸葛尘内心毫无波澜,就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虽然有怨有仇,可自己却下不去手。如此斩断往日,日后斤两计较。 诸葛尘轻声问道:“真想听?” 柠黎使劲点头。 “其实昔日的我,风华更盛,远比你想过的更高。诸葛世家嫡长子,唯一一位下一任家主的钦定人选,梵天界的少主,还有那千百年难得一遇,而且是从古至今最巅峰的神王体,这些都是我曾经的名号。每一个拿出去都能够震慑无数修行人,更何况它们被放在了一起,也就是我一个人的身上。就连整个年轻一辈,百岁之内,我独占鳌头,那一年我不过十三而已。”诸葛尘缓缓说道,故事便娓娓道来:“对于神王体而言,圣人之前无门槛,至于我则更胜一筹,人仙之前都没有半点阻碍。在我族眼中,自然是手上珍宝,可在敌对势力那边,便是眼中钉肉中刺了,可我不在乎。我的好,在我自己身上,你们羡慕不来。而至于你们的长处我更不在乎,反正在我看来总有一天能够超越过去。更何况我还是一位剑修,杀力惊人,同境界堪称无敌。李惊云知道不,就是那位四大人仙中的一位,也是剑修。而我的剑,就是他传授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当是个有点本事的糟老头子,同他讲话我连言语都不客气。等到后来我知道之后,也是这样说,一口一个老东西,他也只是傻乐,也没有拔剑抽我。其实我不是不尊敬,就是改不过来了。” 纵然同诸葛尘待在一起,隔三差五都被震惊,可听到李惊云这个名字,她还是难免捂住嘴巴。 四大人仙之一若还不够的话,世间剑道分五脉,他得其中之四够不够?更何况在那个百花齐放工争艳的年代,已经初露峥嵘的三教祖师都有一个说法。 切莫与李惊云分生死! 柠黎跟着诸葛尘坐在一方大石上,将下巴搭在胳膊上,轻声说道:“有这么个师父,换做是我我也半点不愁,前方无阻碍,一路登天就好。” 诸葛尘摇着头说道:“你这句话,半点也不对。对于我们剑修而言,似我者死,除非你自练剑的那天开始就不抱着能够超越领路人的志向。登山之路千万条,每一条路风光不同却无限。就如同老东西他教我练剑的时候,他自己那些拿出去响当当的招式从来不教,就只拿些入门的剑式来给我。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老东西你也就能糊弄我了,他也不说什么,可等我真正成为了剑修之后,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也就不吵不闹了。就只是跟着他学剑练剑,无论严寒酷暑,雷打不动。” 柠黎瞧着诸葛尘眼底的笑意,猜的出来那时候的他是真的快乐:“那既然如此,人家那样的大剑仙,干嘛来教你啊?莫非是因为你的身世,要么就是神王体。” 诸葛尘言之凿凿的说道:“怎么可能,这两样东西在别人看来就是瑰宝无疑,可在老东西眼中,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一文不值。他真正教我,也就是看上我那点剑道天资了。剑道群山再添一峰,更是拔高万丈,这是老东西毕生的梦想,他离去时说是交给我了。他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当时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顷刻间就绷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现在想那样子,可不就是声泪俱下?可为了忍下那口气,我就只是诚恳的说了一句师父保重。谁知道老东西吐出一口浊气,走到我身边赏了我一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叫什么师父,听着难受,还是老东西得劲。说完,便御剑而去了。” 柠黎虽然听的津津有味,可临到头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你说了要谈谈你那个曾经的道侣吗?怎么绕到人家大剑仙的身上了,虽然也很好听,但不是我本意啊!” “她啊”诸葛尘笑着说道:“也就那样,不谈也罢,比之你的话,自然是要远远不如。” 说完这句话,他便从青石板上跳下,优哉游哉的原路返回。只留下柠黎一人待在原地,心中小鹿乱撞,还不时傻笑,好似发了疯。 等回到柠黎那座确实气派的宫殿中,诸葛尘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忙活了一天实在是饿了,要不你就给我做一点,就当是可怜我。可千万别再让其它凶兽来了,吃不惯是一说,还能糊弄几口,关键它做的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啊!” 柠黎笑着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等会好了。” 诸葛尘点了点头,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诸葛尘隐约间听见了敲桌子的声音,便睁开眼睛起身。他向外看去,皎月上树梢,已是深夜。 “你这顿饭弄的时间可有些长啊,黄昏到午夜,我本来也就是想着小憩一会。这下好了,后半夜我不用睡都能保证明天能够精神饱满。”诸葛尘嘴贫说着。 将他叫醒的柠黎继续忙碌,不一会的工夫,便端上来满桌的丰盛佳肴。 诸葛尘食指大动,笑着说道:“可实在麻烦你了。” 不曾想它这才一动筷子,便被柠黎给打掉,诸葛尘扭头看起,开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啊?等会凉了,可就辜负了这一桌好菜了。” 柠黎听后也觉得很有道理,将抢夺过来的筷子送回诸葛尘的手中说道:“吃,你一边吃着,我一边同你说件事。就是等你离开洞府之时,能不能把我也带着啊?我也想见见外面的世界,与世隔绝这么些年,翻来覆去那么几张面孔,都腻了。” 正津津有味吃着肉片的诸葛尘停下筷子,机械的将头转过来,斩钉截铁的说道:“绝无可能!” “为什么?”柠黎问道。 “你想想,你要是真走了,这一脉的凶兽应该怎么做?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最应该的就是待在这里,不走开半步。”诸葛尘说的头头是道,他可不想柠黎跟着他行走天下。带着一个女子,肯定会有诸多不便。更何况这名女子还称得上是美艳不可方物,那些四面八方的骚扰他倒是不怕,可烦不胜烦。 诸葛尘都说到这份上了,可还是不能让柠黎回心转意:“我不管,连灰狼那么保守的也要我去外面历练一番,就更别说其它凶兽了。反正我话就放在这里,你若是不答应,我也就孤身一人出去闯荡。想想,看着这个饭,你要是肯的话,我就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 不得不说,因为这一句话,诸葛尘心动了。 既然柠黎去往那片天地这么有决心,他再阻止也没用了,倒不如顺水推舟,还能白得一个丫鬟。 诸葛尘坏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答应了。” “真的?”柠黎甜甜一笑:“那可谢谢诸葛你了!” 她或许还想不到,自己马上就得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天上天,灵茗峰。 峰入穹顶上,云雾缭绕间。 此乃大剑仙李惊云的清修之地,旁人不敢进入其中。唯恐其震怒,惹来杀身之祸。 论到这位天上天硕果仅存的人仙剑修,可谓褒贬不一,不过流传广的自然是赞美之词,坏话谁敢让他听见,不要命了? 李惊云此人性格乖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活了太久而无后所引起的。反正也没人敢问,权当是千古悬案,当作饭后奇谈就好。 今天深夜,有人进入灵茗峰中,一路乘风而行,惊动山林中的凶兽无数。 此人也是剑仙,立身臻道,按理来说保命绝对无忧,可如今却衣衫破烂,看样子已经濒临死亡。 也好在灵茗峰对他而言轻车熟路,不然绕在其中,就等着身死道消! 进入峰顶的那座大殿,李惊云焚香煮茶,闭目养神间开口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急急忙忙的。早就同你说了你的登山之路全在一个静字上,怎么你就是记不住,偏要老夫为你操心?稳下心神,慢慢说,你我等得起。” 那臻道剑仙听后便安静的坐在那里,等了一会,便直接站起,交集的开口说道:“您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跟你说句实话,诸葛小子,已经被人算计到连修行路都破碎掉了。这事你叫我怎么慢慢说,可实在是急坏我了。前两日我自己下山,想要为诸葛小子要一个公道。可人家两位伪摆在我面前,能活着来见你就算我逃命有点绝活了。” 李惊云听后,直接从地面上站起,说之为雷霆震怒也不为过:“你说什么,诸葛小子被人算计了?他们怎敢?有我庇护还有人动手动脚,真当老夫不问世事之后就是不复存在吗?” 他说完这句话,不禁忆起往昔的事情。那个总是称呼他为老东西的小小少年,本该茁壮成长,日后站在顶峰,甚至于比他还要更高。可如今连修行路都已经破碎,岂不是万事皆空?他又看了看眼前那名臻道剑仙,哀声一叹,缓步走出大殿。 臻道剑仙开口问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夫出山,亲自讨些公道。”他说完这句话,振臂一挥,下山而去。 这一日,灵茗峰开山在即,无数修行人都将目光投向此处,不管能否看见。昔日,大剑仙李惊云在天上天的江湖上,仅凭一己之力就搅动风云,不知千年后的今日,结果如何。 山上山下有四季之变化,这可不是瞎说,起码这在魂字打头的魂门来看,正是如此。 听到大剑仙李惊云南下的消息,山门之内可以说是非常热闹,无数人都对此津津乐道。即便是那些已经触及圣人瓶颈的也不例外,从早上开始,碰面便说,也不嫌厌烦。 这种趋势,一直等到惊天一剑落入魂门,才总算停息下来。因为那位他们口中的大剑仙,就负手而立站在山门之上,而且瞧其面色,不怒自威。 虽说来者不善,可人家的身份地位毕竟摆在那里,魂门山主也只好从中走出。他谨小慎微的站在那里,开口说道:“不知大剑仙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李惊云冷漠说道:“不必客气,反正也没用。” 实话实说,他是来此兴师问罪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确实可有可无。 山主哑口无言,可是自己门中的弟子还在下方看着,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自己参悟就好。”另外一道声音传来,臻道剑仙从后而来。他站在李惊云的身后,浑身上下的伤势让人看着就有些心疼:“来此为何,你该清楚。当日之局,你更加心知肚明。不用我多说,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吗?” 山主皱起眉头,低声说道:“你果真没死!” 臻道剑仙轻声说道:“不劳您费心,不过确实命大,差一点就死了。” 李惊云在一旁开口说道:“废什么话,就事论事,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说罢,他便直接出手,仅仅是轻轻弹动手指而已,魂门门主便如遭雷击,自空中跌落,重重砸在地上。 魂门门主以最后的气力开口说道:“大剑仙,您怎能这般不讲道理!” 李惊云一声冷笑道:“讲道理?你断诸葛小子的修行路,我便断你的,难道这还不是道理?” 这一刻,在场的修行人才知道,早年前传出的风言风语竟然是真的,那诸葛尘竟然真会是李惊云的唯一弟子! 李惊云转过身去,开口说道:“接下来还有哪家,一并去了,就省的反复下山了。至于你所说的那个同诸葛小子一辈的,就不要去管了,他自己会解决。” 原来李惊云一直都对诸葛尘抱有坚信,一如当年他选他作为弟子。 第217章 倒是相同 屋中,诸葛尘屏气凝神,一直等着那刺客直冲而来,再被他早就悬在空中的飞剑剑阵绞杀。不过对方明显也是极有经验的,并不轻举妄动,反而双手背后,站在原地。 诸葛尘见状一笑,开口说道:“你若是一直不动的话也是无所谓的,反正作为黔公子的麾下鹰犬,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杀了我。你不动我不动,咱俩就在这耗着!反正我也待得起。” 说完这话,他便从芥子之中取出一壶酒来,仰头喝了一口,极为舒畅的道了一声痛快。问候旁若无人的哼起小曲,有模有样。如今已是深夜,旁边的屋子里的邪祟已经进入了梦乡,打着震天的呼噜。而诸葛尘吹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的工夫,便听见一声吼叫。 “这是谁在吹口哨啊!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我们不睡吗?赶紧闭嘴,真要是精力旺盛就去梦里发泄,那里面什么都有。” 诸葛尘哑然失笑,片刻之后仍不停嘴。 刺客此时却乱了阵脚,真要是被其它邪祟发现自己的踪迹,恐怕后患无穷。它的露面,就要保证见过它的对象全得身死道消,无论老少妇孺。这里面暗藏玄机,它本是一位邪祟当中的山泽野修,招惹到了一位皇室子弟并且一不做二不休给人家当场斩杀。这在魔窟之中是不能被接受的铁则,皇室子弟间的互相殴打无所谓,可它们这些身份地位的人若是触犯到了,就难逃一死。也好在它在逃命之上有些手段,这才幸免于难。可日后就只得远走他乡,不能现身于白日。 其中最为稳妥的方法,就是作为鹰犬藏在另一大家族之中。这样一来确实有着极为繁琐的约束,可起码能够活命。而现如今的它,就只能服务于黔公子,这么个注定不能成大器的货色。每日它在看着黔公子花天酒地的时候,都有一种将腰间匕首插进对方胸膛的冲动,但都被它给忍了下来。 所以说若是真任由眼前白衣继续下去的话,这间荒漠酒馆当中的下榻邪祟都得出来,到时候它还真能都杀了? 根本做不到。 刺客当即作出决定,压低声音进入房间的同时顺手关上了门,同时开口说道:“本来想要让你活长久一点,留下遗言,看我能否帮忙完成。可你自己想要寻死,就怪不得我。” 诸葛尘听后一愣,作为手中染血无数的刺客,还有良心实属难见。 他眯眼笑道:“没想到身为一名刺客,你倒是挺有良知的。放心好了,等你死后,我也会这么做的。” 刺客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拔出了腰间匕首,低声告诫自己:“一定要快,不能让酒馆中的其它邪祟闻声赶来。” “原来你就是在担心这个啊!”诸葛尘突然说道:“其实我也有这想法。” 说完,他便以剑气将玉碗竹筷这一化界物从芥子当中取出,轻托着与自己的眉眼平齐。随后一方世界被撑开,他和柠黎与刺客分站两端,双方随时准备出手应敌。 身为魔窟之中的邪祟,见识自然不能广到哪里去,所以它看着缓缓将它包围的小世界,眼神中满是陌生与警惕。生怕这才刚刚踏入屋子,便落入对方圈套当中。 而诸葛尘则是落落大方的说道:“放心好了,如此一来只是将屋子与外界隔绝,正中你下怀。更何况我们二人根本就没有暗算你的想法,区区一个天命,还犯不上让我如临大敌。” 柠黎轻轻点头,退到一旁,帮着诸葛尘压阵。两人方才已经传音说好了,这一战以诸葛尘为主力,等到他不敌的时候再上场也不迟。反正以诸葛尘的保命手段,就算是竹篮打水的邪祟前来此地,也不敢说能够稳稳将他击杀,毕竟邪祟们对于法宝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哪里像天下人,有点身家的都恨不得在自己的身上挂满宝贝,唯恐与人捉对厮杀的时候身死道消。 对于这一方面,柠黎是见过的,所以也并未慌张。 刺客也不管后顾之忧,以匕首在自己的眉心划出一道小口子,待到鲜血滴落至匕首锋刃上,它低吼一声,慢慢推移走来。 诸葛尘笑着说道:“确实有点意思。” 紧跟着他便伸手握紧胶柱剑,至于三辰,还一直留在空中,等到一会前来助阵也是不迟。 别看刺客虽然手持匕首,原来这它也是一名另类剑修,这样看的话它的境界便不能算是简单的天命巅峰了。同境界修行人中,剑修要强出小半个境界,这是人尽皆知的真理。不过诸葛尘也并未有丝毫慌张,本身化界物作为他已经炼化过的法宝,小世界的种种残破规则的就站在他这边。对于刺客而言就是一种先天压制,五形中得来的境界付之东流。再加上他又以道家秘法令三辰显化,日月星浮现而出的时候,脱胎自剑道人修行路上的更为完整规则就像是桎梏一般强行加在刺客的身上。 如今的道家秘法可不像之前一般,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平心静气了。此消彼长体现的更为完全,所以说现在的刺客,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才刚刚步入天命,对于诸葛尘而言也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有一种说法,叫魔窟不重道。诸葛尘切身体会过后,对此深以为然。像法宝一物,以及许多玄之又玄的功法与招式,邪祟大多都不屑一顾。最开始诸葛尘还以为是它们执着于炼体到了癫狂的地步,可如今看来,就是“匮乏”二字而已。就像天上天一般,如同化界物与道家秘法之类的体现于小世界规则,借以削弱敌人境界的玄奇手段虽然也是十分少见,可归根结底还是有的。换作天下,就恐怕只藏于四大学院以及王朝之中,没准还是残缺孤本,记录在册的仅仅一道妙数而已。 所以说诸葛尘与那些天下所谓的年轻俊杰,哪怕不看神王体,在就开始就不是身处一个层面上的。这还是诸葛尘他并未跨过那道仙凡之隔的缘故,与境界关系极大的杀力并未能够突飞猛进。若真是让他离开了魔窟回到了天下,在摘得那株无涯莲,就是一路高歌。再遇商学,对方若是仍旧待在顺运境界,便完全不是敌手。 自己的同境界无敌的说法,可真不是说说而已。 刺客感受着自己境界的变化,虽然难免心惊胆战,可仍旧走上前去。它的匕首神出鬼没,就好似心意所指,剑锋便会随即跟上。能够仅凭自己修行到如此境界的修行人,没有一个是蠢货。对于其上的诸多手段,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若是真正将很多他们平日连见也见不到的资源给予,一飞冲天也不是绝无可能。 对于这一手段,诸葛尘仅凭借自己的神觉就可以有惊无险的避开,而且每每开口说道:“仅仅如此?太慢……太慢!” 在匕首不断刺来的间隙中,诸葛尘也摸清了其中的规律,只见他弹指轻叩,剑气便汹涌而出。只不过细细看去,他那本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浩然剑气,如今倒是多了几道墨色。 两道山峰浮现而出,也是与往日的翠绿不大相同,有两条漆黑绸带缠在其上,就像是水墨山水画,神秘却又不失其美感。 这是他将剑道人那道遗留下来的本命剑气终于融合后的体现,这些日子下来,他可算是费尽心机才总算将其搞定。 本来还身处洞府的时候他并未执着于此,反正能够借用山水根基将自身境界拔高,真正费心劳力将两团剑气相融合的效果也不大,最多也只是锦上添花。可如今不同,对于他一个小小天垒苦渡人而言,一切能够提升杀力的想法最后都会成为保命的手段,如此一来就是雪中送炭。 最开始的时候,他正在与柠黎说话,听到对方一句话中的山水交融才豁然开朗。直接闭目尝试,等到一口淤血喷出后,柠黎还慌张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而诸葛尘倒好,呵呵笑道,终于成功了。 惹得人家九尾妖狐的小公主轻声骂了一句,有病。 本来诸葛尘的剑气便无比精纯,再加上剑道人的圣人剑气更是水涨船高。这一剑而已,竟比先前强出了不止半成,而刺客也被困在其中,不得脱身。 收获这意外之喜,诸葛尘踏空而行,缓缓开口说道:“我这一招,在同是剑修的你眼中如何?” 刺客也不是多么不能承认别人好的人,点着头说道:“确实玄妙,不过你若是能想着就此将我杀掉,可就大错特错了!” 诸葛尘轻声笑着说道:“困住你就好了,我的那些剑招虽然杀力极大,可还是挺损耗心神的,用在你身上实在没必要。自有人来杀你,我还得留着力气,去会会你那个主子呢!” 他话音刚落,柠黎便走上前来,伸手握住诸葛尘递给她的三辰间,蓄势而后便是倾力一击。她也是天命,而且还是九尾妖狐一族,能够在对方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将其击杀当然不奇怪。 就在刺客的气息即将断绝之时,诸葛尘蹲在它身边,轻声问道:“说一说你的遗言,就当是我先前的承诺。” 刺客断断续续的说道:“杀了……那……黔公子!” 说完它便脖子一歪,死了。 诸葛尘帮着它合上双眼,开口说道:“放心好了,无论如何,咱们的目的,倒是相同。” 第218章 如梦幻泡影 做完一切的诸葛尘拍着巴掌站起,回头朝柠黎一笑,惹得这位九尾妖族小公主心头小鹿乱撞。什么矜持早就抛之脑后,只想着以身相许。 不过诸葛尘随后便开口说道:“等下我自己去见那黔公子,你才刚刚耗费了大半气机,安心修养就好了。” “还是诸葛你想的周到。”柠黎甜甜的说上一句:“不过就你自己去的话,真没事?万一那个黔公子还有后手,早就安排其它邪祟在那里等着你,那你岂不是落入险境当中了?” 对于柠黎的关心,诸葛尘也不是没有考虑,不过还是摇着头说道:“这不可能,就那个咱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黔公子,根本就不是太有城府的人。就算是给它一副好牌也打不明白,一定是会直接明牌的。既然它今天就只安排了一名刺客,就足够证明它就只有这一张底牌能拿得出手。” 诸葛尘分析打的头头是道,可柠黎却还是不放心,非得跟在他的后面。诸葛尘无可奈何,只得又是一通好言相劝:“这样好了,我将三辰剑留在这里,若是真有意外发生此剑便会轻颤,引领着你找到我,如何?”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柠黎也就只好答应了,可就在诸葛尘离去之际,她还是小声叮嘱道:“千万不要勉强。” 诸葛尘应了一声,踏入走廊,向深处走去。 …… 虽然黔公子不是魔窟中心那边名门望族的重点培养对象,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个好哥哥。它的哥哥慎可是出了名的年轻俊杰,即便是同那些皇室当中的佼佼者相比,也是不落下风。而且慎还是一名剑修,这样一来作为魔窟当中的珍稀修行人,它的身份也就紧跟着更上一层楼。 平日里行走于魔窟之中的江湖,慎一人一剑即可,也用不上扈从跟随。但碍于家族意思,它也就只好将三位扈从中的两位带在身边,平时就当作说话的对象闲谈解闷。至于最后那一位,它就让给了自己的弟弟,而且特意叮嘱,千万不能让黔出事。 所以黔身边的扈从其实是两名邪祟,第一个就是先前死在柠黎手中的刺客,另一位如今正待在黔公子的屋中,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两名邪祟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实在给它惹烦了,它只好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坐下歇会,一直绕圈子能解决问题?要是能的话,我陪你们绕,如果不能还不如干脆坐下,反正也是早死早超生。” 黔公子停下脚步,哭丧着脸说道:“我说冥老,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您就能别说风凉话了吗?刺客可是足够当作小半个竹篮打水使的,还是栽倒在了那袭白衣手上,若真是被他找来,我还不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斩掉脑袋?果然是红颜祸水,若是我没有对那女子有非分想法,也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可谁又能想到,那白衣看着也就皮囊绝佳,谁知道境界也是如此之高?” 被称为冥老的邪祟依旧坐在那里,冷哼一声后开口说道:“在我们魔窟这边,皮囊绝佳还不够?哪怕境界杀力都不算出奇,可那背景也得让人咂舌!” 黔公子转着眼珠,一字一顿的说道:“冥老您的意思是,那白衣的背景也是个大麻烦?” “你说呢?”冥老没好气的说道,看来刺客说的对,它们两人跟着的主子是个没脑子的货色。能活到今日也就是生在了好家族,凑巧有能得一个好哥哥。不然放在魔窟之中的任何一座城池,恐怕连满月都活不过去。 黔公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得惊呼一声:“那这下子不是完了?我可不想死啊!冥老,求您快点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至少能够解开这道死结啊!” 冥老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开口说道:“办法是有的,只不过有些冒险,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尝试了。” “悉听君便!”黔公子沉声说道。 冥老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通,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黔公子听后,双手一拍,开口说道:“到了如今的情况,就只能使用攻心计这一招了!” …… 诸葛尘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不过仍旧未搞清楚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便未曾太过放在心上,就只是慢慢向前走去。 他来到黔公子居住的那间屋子外,便直接以胶柱剑破开房门,走了进去。没想到入眼的竟然不是屋内的陈设,而是遍地杂草,还有已经长满青苔的台阶。 这是哪里? 诸葛尘向天空望去,阶梯之上,是已经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祭坛。周围立着无数龙形雕像,共同拱卫着中心那一尊最为栩栩如生的龙像。他当然来过这里,断龙台,那一头人仙真龙身死道消的地方。不仅如此,这里更是他的伤心地,那场大局的重中之重就在这里。 他义无反顾的踏入其中,被其中大阵锁住,定为未来的断龙台守台人。除非有朝一日他的杀力能够超出昔日真龙,不然永远无法从此脱身而出。可那头真龙可是在如今天上天四位人仙的联手围攻下才断绝生机,他若是想到那等地步,即便是身怀神王体,起码也得千年以后。而且这里面还有变数,若是真被断龙台困在其中的话,他就只能通过冥想来提升自己的境界,这无形之中就更增加了不少难度。 以诸葛尘的傲气,他不允许有人将他困住,哪怕是昔日的人仙真龙。更何况这还是一场为了暗算他的局,事到如今,就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内视自己的修行路,尽量压下自己心头的愤怒。只要他舍了如今的境界以及神王体不要,就与废人无异。断龙台的规则也不会再强行将他困在其中,此地规则就是要挑选出为真龙尸体守墓的那位修行人。若是凡人,自然也就不能合格。 现如今,这一切诸葛尘又经历了一次,便没有最开始的彷徨了。因为现在的自己哪怕没了神王体,而且被迫远走他乡,可总的看来也算活的滋润。更何况他有自信不依仗神王体,也能够登上顶峰,一览众山小。 可事情似乎不像想的那般简单,自己以胶柱剑插进自己的胸膛修行路的位置上,没想到路不断,剑锋倒是折断。那可是百器榜上的榜眼位啊!怎么能够被自己的修行路所挫断? 诸葛尘百思不得其解。 渐渐的,他开始慌张起来,看着断龙台上不断竖起的墙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棋差一招,日后只能在这断龙台内充当护卫,直到老死为止。 …… 黔公子看着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的诸葛尘,不禁开口说道:“还是冥老您有办法,能想到这种方法。” 冥老听后也是极为受用,不仅笑开了口:“我是阵师,连刺客都杀不过的修行人,我若是一力相搏的话,板上钉钉就是一个死字。阵师不擅长炼体学术,与人对敌必须得先行布置下阵法,不然半点用处也没有。不过恰恰因为我是一名阵师,才能在他前来的过程之中设下这直指心中执念的空影阵。身为修行人,谁的心中还能无鬼不成?只要是有,就得落入空影阵中,被自己的心中执念纠缠。最难胜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看着这白衣的样子,想必已经深坠其中。看来又是一个修力有余,而修心不足的可怜人。” 黔公子听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它也不是阵师,哪里晓得这里面的弯弯绕。反正现如今在它眼中,有效果的就是好手段。刺客杀力高?作为家族安排在它身边的天命剑修,从来都是马到成功,可不还是栽在了眼前白衣的手中?所以说这东西没处看,一物降一物。经历此事的黔公子已经想好了,从今日开始自己可一定得广纳贤才,将那些散落在魔窟各处郁郁不得志的能人异士招揽到自己麾下。如此十年,自己未必就不能成为下一任宰相。 这一想法,它决定下来后,便埋藏在心中,不与别人说,但打定主意就这么做。所以嘴上说出来的话就只变成了:“冥老,那既然这空影阵如此玄妙,那究竟能否看出这白衣的心中执念?” “你当这是什么?”冥老摇头说道:“充其量就是一个阵法,还能看穿修行人的本心不成?倒不是没有,只不过那等阵法整个魔窟当中也没有人能够布置的出来。若真是到了那等我们这帮阵师梦寐以求的地步,恐怕就能够飞升上界了!” 对于上界,也就是天上天,无论是天下还是魔窟之中的修行人,无不想领略那处的无尽风光。不过两地修行人千千万,真正能够去往天上天的能有几个? 自然是少之又少嘛! 黔公子点头称是,随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的话,咱们就赶紧给这白衣杀掉。不然等会生出变数,你我都活不了。” 说罢它便顺手拿来身旁一直放着的一把长刀,本来只是想着用来装点屋子,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它刚想要手起刀落,没想到却被冥老出言阻止:“想好了,真要这么做?这白衣恐怕有大来头,很有可能就是皇室主脉的嫡系,真要杀了而且被准追查到的话,哪怕是家族都保不了你!” 它说这一番话,不过是与黔公子透一个底罢了。事已至此,哪怕不杀,都是后患无穷。死仇已经结下,若真是人有对方离去,下一次再见再见面时对方只需要隔岸观火,任由扈从将它们两个斩杀即可。那样的后患,明显更胜如今一筹。 黔公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它下定决心,再一次将长刀举起,开口说道:“必须得杀了,荒漠这么大,很有可能无法追查到咱们身上,尚有一线生机。要真是放弃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是真的后患无穷!” 冥老听后,衷心说道:“看来黔公子,未尝不可能成为一位乱世枭雄!” “什么枭雄,本公子倒是极有兴趣认识一番。”就在此时,第三道声音传来。冥老以及黔公子惊恐望去,在两人眼前,诸葛尘已经睁开了眼睛。 冥老不可置信的高声喊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冲破空影阵的束缚?” “简单。心中无鬼,无执念!”诸葛尘轻声说道。 简单? 就这五字,举重若轻。不知有多少修行人在叩心关的时候栽倒在其上,可到白衣嘴中,竟然会是这等说法。 只见诸葛尘再次开口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小沙弥这一句话,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转瞬之间来到黔公子的身边,缓缓说道:“另外告诉你一件事,刺客的遗愿说是让你死。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220章 —一场闹剧即将来 第二天清晨,诸葛尘站在窗边向外望去。滚滚黄沙被疾风裹挟而过,实在是难以入眼。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来后想着,还是魔窟之外的天下景色更佳,最起码晴天的时候瞧上一眼,也能落得一个心情舒畅。即便是阴天下雨,隐于山水竹林之间,听着雨滴砸瓦的滴答声,不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想到总归会有的雨过天晴,诸葛尘就用一种迫不及待要返回天下的冲动。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去见一见芸城城主。在商言商,可不能因为两人间是过命的交情就变了性质。不然越往后走,朋友都没得做。在这之后,他还得去找一趟沁冥,不一定非要露面。毕竟这也只是他无心插柳的一招暗棋,究竟能否生根成荫,对诸葛尘而言都是有益无害。像这种注定财源滚滚的买卖,他只恨不能更多。 过了一会,敲门声传来,诸葛尘对着一旁的柠黎开口说道:“你信不信,这一定是掌柜来了。” 柠黎点头说道:“废话,黔公子的命案摆在面前,都不需要心思有多么玲珑就能猜到是咱们两人所为。更何况无奸不商这句话可不是胡说,咱们两个人的来历不明,掌柜一清二楚。” 诸葛尘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想到啊!咱们九尾妖狐一族的小公主,说话的措辞什么时候到了这么考究的地步?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在传道授业,而不是与友人闲谈。” 柠黎刚想反驳,没料到诸葛尘已经打开了房门,而门口站着的自然就是掌柜无疑。 诸葛尘开口说道:“这么早掌柜的就不请自来了,莫非有什么事?” 掌柜的支吾半天,仍旧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不断地从上到下的扫视着诸葛尘的举动,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一丝异样。倒不是说它特别想直接将凶手就地正法,只是黔公子再怎么讲也是名门望族的子弟,更有一个被誉为人中龙凤的哥哥。两方叠加在一起,随便一方的兴师问罪它也承受不起。到时候丢了祖上传下来的买卖是小事,可要是因此而丢了性命,那才叫追悔莫及。 所以它也就是想要找一个说法,别让这种事情最终问责到自己的头上。看得出来,眼前白衣出身的家族自然也是极有来头。光看那卸下围巾后的女子容貌就能猜出来了,那般天仙似的脸,它还是生平仅见。再加上白衣的皮囊也是出彩异常,这样的身份,即便是摊上一桩命案想必也无所谓。凭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掌柜无论如何也要寻出一条生路来。 诸葛尘看它一直不开口,索性率先开口问道:“掌柜你要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就好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没我可就要关门谢客了。” 他说完,便顺势就要关上房门。 掌柜也猜不出眼前白衣的真实想法,索性豁出去了,直接开口问道:“客官您们可知道黔公子身死道消的事?” 诸葛尘诡秘一笑说道:“当然知道,不是早上被其它房客给发现的吗?按照这种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恐怕整座酒馆都不会没有不知道得了!再说那黔公子没事的时候也总是端着自己出身名门望族的大架子,没事也不喜欢闲谈,早这儿久居的房客相必也是烦透它了。从方才我就听见楼下一直有欢快的声音传来,让我猜猜,这是不是它们正在搞些酒席?要真是这样的话,掌柜你赶紧吩咐店小二每桌再加三坛酒水,都算在我的账上。等会我也下去,陪着它们开心开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诸葛尘说了一通,将掌柜搞了一个晕头转向,依稀间就只记得加酒这么一件事。对于它这么个吝啬鬼来说,入兜的钱财才是重中之重,与之相比黔公子的死,算个屁?!可是等它马上就要离去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便又火急火燎的敲响房门,高声喊道:“其实我就想问您一句,黔公子的死究竟跟您有没有关系。您也知道我们做小本买卖的不能不谨小慎微,不然极有可能血本无归,更有甚者连命都丢了……更何况我上有老小有小,都指着我与这微利的荒漠酒馆活着,您大人大量,同情我们……” “别吵了,黔公子是我亲手杀了。现在赶紧滚,不然惹我烦躁连你一并杀了。”屋中,诸葛尘的声音悠悠传来。虽然语调平淡,可这既有威慑力的话让人听来难免脊背发寒。 掌柜听后,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只不过在恐惧之余,又有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激动。等来到一楼,看着满堂酒客,它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下好了,起码有的交代。”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什么事啊,能让掌柜这么激动?说来听听,也让本公子高兴一番。” 掌柜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到笑眯眯地诸葛尘站在楼梯上,它没敢回话,便想着溜之大吉。 诸葛尘也没有太过为难它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我吩咐下去的每桌三坛酒,快点拿上来,别让我等急了就好。” 一听是这事,掌柜如蒙大赦,小步跑开的同时开口说道:“您放心,那三坛酒就不要您的钱来,就当是我孝敬您的。” 开玩笑,每桌三坛酒才几个钱,虽然够它肉痛一阵子,可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真是什么也带不走的一场空了。 诸葛尘走到一楼,邪祟们自觉的让出最中心的位置来。白衣坐了过去,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空酒坛,开口问道:“这么一个适合喝酒的日子,大家怎么这般克制?掌柜的说了,尽管敞开了喝,一会每一桌都送上三坛酒,不要钱!” 有邪祟显然已经微醺,得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仍旧不满足,张开满是酒气的嘴便说道:“要是三坛不够呢?” 诸葛尘笑着说道:“没关系,算我头上!” 邪祟爆发出满堂喝彩,都在称赞它们身边这位白衣公子的气度不凡,绝不在这等小事上多多计较。喝酒对于那些大族公子哥还算钱,图个开心就够了。话题从这就转到了黔公子的身上,树倒猕猴散,在魔窟中也同样如此。就连那几个前几日还鞍前马后跟着黔公子的邪祟也憋了一肚子坏水,言语间尽是讽刺。 对于这等世态炎凉,诸葛尘早已习惯。他只是悄悄将酒馆里的廉价酒水换成了从黔公子那里顺手牵羊拿来的,都倒在了自己碗中。他又不是那善财童子,给酒馆中的邪祟花钱买酒就算了,万万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 有胆子的大的邪祟凑到诸葛尘的身边,借着敬酒的机会开口问道:“公子,既然黔公子都死了,您就与我们说句实话。它是不是您杀的啊?” 诸葛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邪祟一头雾水。 诸葛尘大笑着解释道:“黔公子它是我杀的没错,不过却不是我想杀它,而是它先对我起的杀心。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邪祟们恍然大悟,刚在其中一名的提一下共同举杯,准备吹捧一番诸葛尘的时候。只听见远处的荒漠深处传来一声巨响,连滚滚黄沙也是退散开来,逐渐显露出里面的两个影子。 …… 在送走王大雪之后,道袍邪祟的日子可以算得上十分无趣。没了那么个敢说敢做的开心果,它就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以前自己孤身待在城主府的时候也没感觉什么,哪怕春去秋来日复一日的修行,也不觉得任何枯燥,可如今就是难以静下心来。 不过好在过上一段时间还会有那诸葛小子前来,这才让它觉得有了点盼头。对于诸葛小子,道袍邪祟实在是艳羡对方的天资与那份别人学也学不到的写意风流。不过也好,自己活了这么大才交到的能够生死与共的异族友人越出色,它越是开心。更何况他们着一人一邪祟还有笔买卖,就更好了。 反正自己如今的境界想要更进一步跻身臻道,苦修已经没有半分作用,它便想着出城散心。 可没想到这才一出芸城,便察觉到了有邪祟带着杀气北上途径芸城。身为芸城城主,这种事情它不能不过问,不然任由修行人没日没夜的从自己的头顶掠过,成何体统? 它这样想着,直上云端,拦下那名邪祟,这才发现竟然会是自己的一个后辈。只是两人关系很远,很乱,算得上是一个远房表亲后辈。换一句通俗的话来讲,它们两族,世代交好。只不过自己的家族蒸蒸日上,而对方的就是在走下坡路了。 道袍邪祟皱起眉头,开口说道:“你这么匆忙是要去做什么?不知道芸城之上,不许修行人飞掠而过吗?” 那名邪祟一看是自己的一位长辈,便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族中的一个后辈被杀了,祖堂里的续命灯火都已断绝。事发突然,忘了这一点,还请您莫要怪罪。” 道袍邪祟一听,笑着说道:“那确实有情可原。既然如此的话,我就同你一起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名邪祟不敢拒绝,只是在前带路,向着荒漠酒馆赶去。 第223章 世间钱财,入袋为安 听见这一句话,最为吃惊的莫过于已经濒临死亡的天命巅峰邪祟了。若真是芸城城主与之相识,这一场战斗很有可能就会不了了之。 且不说城主的格言就是帮亲不帮理,更何况它们家族中的破事人家犯不上插手,或者说根本没兴趣。 毕竟自己的家族已经算得上是有名无实了,现如今就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黔的哥哥的身上。若是连它也在成长起来之前不幸夭折,家族就真的回天乏术,恐怕连名门望族的资格都算不上了。 就在它思虑千万的时候,诸葛尘已经与道袍邪祟站在了一起。后者望着诸葛尘那副大战过后颇显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瞧你现在的可怜样子,都快赶上洞府中的那场大战了。” 诸葛尘没好气的说道:“天垒战天命,能做到我这样的就算顶尖了。不过确实是洞府更惨,毕竟那假道士已经可以算得上无限接近天上天之下的巅峰,都是没办法的事。” 就在这时,一旁的柠黎脆生生的说道:“城主你好,我叫柠黎,是诸葛的好朋友。” 每当与诸葛尘和王大雪待在一起,道袍邪祟就会不自觉的变的十分古怪。总归是与自己在芸城的形象格格不入,连诸葛尘都说没想到城主这么道貌岸然。单论贫嘴的工夫,都能与王大雪联手力压群雄了。 就像现在,道袍邪祟瞧了诸葛尘一眼,便不正经说话了:“诸葛可以啊,这才几日没见,从哪来了这一位清新绝艳的女子?” 诸葛尘皱起眉头解释道:“都说了,只是朋友。” 道袍邪祟撇嘴说道:“你就别骗我了,再怎么说活了这么久,这方面的我的道行还是很深的。浅显易懂,可瞒不住我。” 说完它还一阵坏笑,让诸葛尘无可适从,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而且被说出心中小心思的柠黎也是十分尴尬,脸红心跳,干脆侧身将自己给藏在了诸葛尘身后。 诸葛尘最后也只能颇显无奈的说了一句:“先别说这是了,等会下去,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袍邪祟点了点头,光顾着重逢喜悦了,可不能就此忘了正事。 这一人一邪祟缓缓落在天命巅峰的邪祟面前,就只留下柠黎还待在空中。她也不是不想下去,只不过看样子也用不上她插手。再者她也看出来了,道袍邪祟为老不尊,净说些明明两人都知道,可得需要时间累积才能轻易吐露的心声。 道袍邪祟站在那里,没了先前的松垮模样,便是不怒自威了。它扭头冲着诸葛尘说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不得与我解释一下?” 诸葛尘调理着自己的气机,经过上一次的重伤之后,他对于此事是越发游刃有余,而且极为上心。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当作从未发生似的得过且过。即便被问道,也只会解释一句太麻烦了,犯不上。可如今不一样,归根结底神王体已经没了大半,战斗过后留下的后遗症也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就容不得他太过于自作主张了。 所以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复了一句:“我在忙着呢,你问它。” 道袍邪祟一想确实可行,便将目光放在了邪祟身上:“跟我说说。” 邪祟将事情娓娓道来,本来句就能说清楚,硬是让它讲成了烦冗的故事。最后它还来上一句:“城主,这事你得为我做主啊!家族里死了一个子弟,若是不能让凶手偿命,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更别说那白衣给我打成了这个样子,没有年的时间,是甭想恢复到巅峰状态了?” “这种事情你跟我说?”道袍邪祟难掩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你们的家族事我本来就不想插手,更何况杀了就杀了,能咋样?看你是小辈,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哪怕他现在杀了你,我都不会拦着。你可别觉得我是仗着自己的境界欺你太甚,在咱们魔窟,事实就是如此。而且你们家族那个黔,杀了就杀了,也不是什么损失。万一你要是伤了白衣,我怎么算账?” 邪祟没听懂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您这话” 道袍邪祟瞧了诸葛尘一眼后说道:“他是我的忘年交,这样解释够吗?” 诸葛尘听后一愣,莫非自己真的很有长辈缘?在天上天的时候跟在老东西身边修行剑道,心境崩塌之后遇到一位至今不明身份却一定是儒家圣贤的老者为自己指出一条明路。再往后来到天下遇到王家家主,可以庇护自己参加这场万族会。而等到进了魔窟,还有道袍邪祟为自己出面解围。 不过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毕竟修行人的世界中,本就无公平可言。 道袍邪祟继续说道:“你们报仇事小,要真是伤了他,是已经准备好排着队以死谢罪了吗?” 天命巅峰邪祟哪敢反驳,不过它也是识大体的修行人。只见它挣扎着爬起,走到诸葛尘的面前,深鞠一躬的同时嘴里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问题,还望您见谅。实在不行的话,我愿意以死谢罪!” 这一刻它甚至已经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不然真要是被道袍邪祟迁怒下去,它也注定活不长久。与其到时候承受整个家族的唾骂,倒不如当机立断,以自己之死换来身后名。 不过诸葛尘却是笑着说道:“还不至于。你来杀我,只是奉命行事,更是杀人偿命的天经地义,所以我不会杀你。。要是真想让你死的话,恐怕先前那一剑就足够了。其实只有那黔公子一个该死罢了,不凑巧,它已经死了。可要是你们家族再挂念这件事不肯放手,比如下回是黔公子的兄长找上门来,必定格杀勿论!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在我这,有一次就足够了。” 邪祟忍不住问道:“那我现在” “走!”诸葛尘轻声说道:“还等着我请你喝酒?连酒馆都没了,无处买酒啊!” 能够捡得性命,邪祟喜出望外,抓紧机会拖着伤残之躯直接离去,好似生怕白衣改了主意。 等到邪祟离去后,诸葛尘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仍旧被剑气困住的之前待在酒馆之中的邪祟以及掌柜。对于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现如今的诸葛尘已经谈不上喜恶。 可他还是走上前去,对着掌柜轻声说道:“现在的事,你没想到?” 掌柜刚要开口,三辰剑便已经立在了它的眉心处。吓得它赶紧闭上嘴,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有老下有小,还是经营着不容易的小本买卖?都是借口!”诸葛尘伸手将三辰剑从空中取下,绕指把玩的同时难免泄露而出几道剑气,让本就后背一身冷汗的掌柜双腿一软,再难压抑住心中的恐惧:“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并没有把我那么干脆的说出去,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光景?起码进入芸城,开一家比如今大上一倍不止的酒楼是没问题的。退一步讲,要是你没有添油加醋的话,我也会刻意将战场挪到荒漠,你的酒馆也不会破碎成这样。只可惜没有如果,我这人还是很记仇的。至于其它邪祟,我也懒得搭理它们。死罪可逃活罪难免,每个都把自己的身上钱财交出来。可千万不要耍些小聪明,不然因为不明白破财消灾四个字而丢掉性命那得是多么愚蠢啊!” 诸葛尘说完,便示意道袍邪祟过去收钱,而且还传音说道:“这种东西你这个经营一座城池的一定在行,就别谦虚了,咱俩合伙赚一个盆满钵满如何?” “不如何!”道袍邪祟回答道:“几个臭钱还真能吸引你这么大动干戈啊?你要是真缺,我给你,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道袍邪祟这话,诸葛尘不爱听。天底下的钱财,装进口袋里的才算。拿在别人手上的,最多也只能眼馋。再者说钱不在多,虽然他不是财迷,可也不想捉襟见肘,真要到那时可就晚了。 诸葛尘摆手说道:“算了,你的钱都给我是可能给我,可到时候又要回去,那可就没意思了。哪有从别人那拿来的好,就是自己的!” 道袍邪祟疑惑说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诸葛小子你是这么一号财迷,我说王大雪才来芸城的时候穷的就只能去一家极差的酒楼填饱肚子,原来原因都在你这啊!” 诸葛尘问道:“大雪他也在?” “早就走了。”道袍邪祟思考片刻后说道:“大概就是一月之前的事情。不然我也不会闲到来荒漠之中,干点什么不好?更何况我还终日被琐事缠身。” 听听,才两句话,又开始不说正题了。 诸葛尘只得将它打断:“快点收钱去,等会用这钱请你喝酒。” “这点钱够喝什么的啊?”道袍邪祟不满说道。 “爱喝不喝,本公子还不伺候了呢!”诸葛尘这样说着,便瘫坐在原地,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第225章 剑修不齿 诸葛尘与柠黎在芸城停留的时间不长不短,正好七日。在这期间诸葛尘与道袍邪祟可以说得上是夜夜笙歌,就差浸泡在酒缸里了。 尤其是最后一天的晚上,诸葛尘在去往城主府中道袍邪祟居住的宅子的路上时,柠黎特意严肃的警告诸葛尘:“你不是说明天一大早就要动身离开吗?那今天可就别喝那么多了,你倒好,喝醉也能够面无表情。可那城主,就真不是喝酒的料,就差跳到桌子上引吭高歌了。难怪它的关系能跟你这么好,一个为老不尊,另外一个无法无天。” 诸葛尘陪着笑点着头说道:“放心好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等会看我眼色,见机行事就好了。” 柠黎听后也没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平常诸葛尘不能说得上是闻鸡起舞,可起个大早没什么问题。在洞府的时候,没事的清晨便站在庭院之中磨砺剑气。当青色剑气如柔风般吹过,连她的心也难免为之牵动。若是剑气正盛,那也是极妙。反正在她眼中,那一袭白衣绝对可以顶天立地。情人眼里出西施,连柠霜见到自己这个傻妹妹露出那样垂涎欲滴的表情时,都难免不住的摇头。 因为陷入太深,已经无可救药了。 至于现在每个宿醉过后的早晨,闻鸡起舞可就是天方夜谭。非要等到日上三竿,才能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想到这里,柠黎可以说是越来越气。原因都在那个侍女的身上,说什么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却偏偏眉眼带笑,这让她如何能够相信?这才几日的工夫,柠黎有一种感觉,那邪祟侍女恐怕了解诸葛尘更胜自己一筹! 担忧之余,她也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问过,可诸葛尘就是不按照她的预想往这方面说。她又不可能直接说出自己想说的,不然与吃醋又有什么区别?在这周而复始的猜测中,她一边安慰自己,又想着快点离开芸城。天高皇帝远,要是只有他们两人独处的话,也不用理睬这些事情了。 可柠黎转念一想,别的地方不也是有其她女子吗? 最后她也就只好为自己加油打气,柠黎你可千万不要放弃,不然留下的就只剩一辈子的后悔了。 自那之后,她重振旗鼓,继续在细微之处表达自己的爱意。只不过诸葛尘朽木一个,实在不可雕也。 …… 两人才刚刚踏入道袍邪祟居住大宅的正门,便听见一声高呼:“诸葛小子,你可算来了!今天打算喝多少……还是老规矩,你我不醉不归。” 说着,它便想一把将诸葛尘扯走。 哪料到诸葛尘伸手挡开,才眯着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说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大雪这么一个爱热闹的人非得回到天下了,不然按照他的脾气,可一定得等到我才行。” 道袍邪祟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你跟我说句实话,大雪在这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整日拉着他喝酒?”诸葛尘回答道:“他虽然好酒,却一直以来都是适可而止,绝不会贪杯。其实主要还在于酒量酒品都不行,这种事我也劝过他,看来他是听进去了。可没想到在你这下榻每天晚上都得遭罪,能不早走吗?” 道袍邪祟点头踱步,向着大堂走去,那里已经备好了宴席。诸葛尘见状,与柠黎对视一眼,就在后面跟着。与往日不同,今天的大堂中一共放了四把椅子,而且有一名邪祟早就已经就坐。 诸葛尘见过它,此邪祟正是当时诸葛尘流离于芸城交手的那名竹篮打水剑修,而且当时比拼剑意败在了他的手中。不过诸葛尘还是对其十分敬佩,这才是一个剑修应该有的姿态。 手中持剑,我自无敌! 若是因为自愧不如而畏手畏脚,在诸子百家之中,这样认清自己的话,自然是好事。可剑修不行,锐气即剑气,可以败,却绝对不可以心生胆怯。不然心头本名剑气断绝,虽然不比修行路那样后果惨烈。可要想再次握剑成为剑修,就是天方夜谭了。 那邪祟剑修便是如此,也许它的资质并不拔尖,可当初既然敢放弃最为稳妥的方法,而选择与诸葛尘以纯粹的剑意切磋,便足够证明它的傲气。剑修最需要的或许不是剑气,能够充满剑意纵横而过的地方就足够了。可要是没有傲气,恐怕怎样都不能有大成就。 就如同李惊云一般,身为天上天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众剑修心中的长辈,却并未被这条框束缚。为诸葛尘报仇也只是一念起,便即刻动身去做。哪怕鬼门的祖师说了些有关大局,若是他执意而行必定会抹黑自己名声的话,可仍旧无用。原因无它,在李惊云心中,一剑便够。至于剩下的,就与他的剑锋说个痛快去! 这种天地无拘束的自信,诸葛尘心神往之。在他眼中,老东西也就只有这一点值得他去努力学习。至于剩下的,反正早晚有一天也注定被他反超,急什么? 这就也是傲气了。 …… 这两位昔日对手相见,也没有小肚鸡肠的分外眼红,却也十分尴尬。等落座之后,仍旧不语。 道袍邪祟一看这样不行,便开口说道:“今天之所以多了这么一位,主要是诸葛小子你昨天跟我说等临走之前商讨一下那笔生意嘛。而这位就是芸城如今的副城主,于情于理,有些事情都应该清楚。更何况咱们三个凑在一起,还能有许多不一样的想法产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诸葛尘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只是看着剑修邪祟比较阴沉的侧脸,相必并不像道袍邪祟说的那样:“那感情好,反正这些事情由城主你来决定就好了。毕竟我也并不是出身于魔窟,对于这里的许多事情最多也是能算是一知半解,胡乱出主意的话一定坏事。术业有专攻嘛,更何况城主你还这么深谋远虑。” 谁不喜欢听真心实意的好话?道袍邪祟自然也不例外,它哈哈大笑着说道:“还是诸葛小子会说话,若是我手下那帮都能有这水平。干什么事情都舒心。要是能有你那样的天资的话,无疑就更好了!” 这种话题柠黎一般插不上嘴,可听了这话仍旧翻着白眼。不过她倒是看得出来,诸葛尘与那芸城城主这一人一邪祟的交情是真心实意。 诸葛尘不自觉的拿起酒杯,可还没送到嘴边,就察觉到了柠黎那堪称杀人的目光。为了转移视线,他也只好开口说道:“城主,究竟有什么事你就说,跟我不用客气。虽说在商言商更应该是朋友间的相处之本,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一些粗制细节还是可以同荣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道袍邪祟指着剑修邪祟,干脆利落的说道:“其实它今天来到这里,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只不过难以启齿,就由我来说了。” “等等。”诸葛尘伸手打断道:“如果是剑道方面的,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就算是说了,我也不会回答一个字的。” 道袍邪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身为剑修,不可能没有疑惑,真正的天才不存在。这时候难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些无可厚非。没有哪名剑修是纯粹依靠自己走上去的,如果有,那么境界也一定不会高。我们那边有一句话,叫剑修不齿。说的就是剑修为了能够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甚至于不惜像稚童求问。而咱们这位副城主,仅仅因为我的年纪很轻,境界很低,就羞于询问而解开自己的疑惑?或者说已经到了山重水复无路可走的情况,迫不得已才请求城主你来向我说明的话,那么我也有我自己的规矩。”诸葛尘说了一通,终于忍不住口干舌燥喝了一口酒,而后低三下四的对着柠黎说着:“就喝这一杯。” 柠黎冷哼一声,默默念叨着:“一杯复一杯,一杯何其多!” 诸葛尘没理睬她,继续说着:“所以我的答案就是,做不到!” 道袍邪祟看着诸葛尘坚定的眼神,实在不好继续劝下去。可偏偏自己那个得意干将也是一个倔脾气,真是令它左右为难。 而诸葛尘则旁若无人的哼着一首颇有意思的歌谣:“左手拿钱右手剑,天上雨点地上汗。” 就在这时,剑修邪祟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诸葛尘的声音悠悠飘荡在大堂之中:“原来是剑心裂缝,可惜了,没多大的事,偏偏逞强。照这么下去,恐怕连勉强维持如今的境界都是勉强了!要是再往远处看点,沦为废人也不一定,谁叫咱们剑修的剑心与那修行路一般无二呢?” 剑修邪祟猛然转身,低沉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诸葛尘摇着头说道:“求人办事,就这态度?” 剑修邪祟只好说道:“恳请您再说一遍方才的话。” 诸葛尘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不好意思,忘了。” 第227章 一人一剑一酒壶 剑修邪祟听后,冷哼一声说道:“冠冕堂皇之词谁不会说,只是你说的更漂亮罢了。若是这短短一句话就能解决我的难题,用得着近乎于卑躬屈膝的像你求助?” 诸葛尘神秘一笑,并未着急开口。 说句心里话的话,他同这些半吊子剑修真是无话可说。一个个分明在登山之路上误入歧途,偏偏死犟的很,就是不承认自己的错误。确实世间千百途,都有各不相同的痕迹。可若是深究的话,主干清晰可见的脉络出入不大。若是将其比喻为一株茁壮成长的大树的话,延伸而出的枝叶在还没超出一定范围的情况下,便是有害无益。至于剩下的,就需要耐心修剪,不然就适得其反了。 这些他们这些根基打的实在牢固的剑修其实都知道这些话,前人不断摸索出来的道理,万万没有抛弃的理由。全不像有些修行人所说的那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真是如此,剑修干脆不叫剑修算了。人人都是剑仙,哪怕是无名小卒在江湖中闯荡,狭路相逢一名陌生人,也能拍着胸脯,斗志昂扬的报上自己的名号。 “我是出身哪里的某某剑仙,奉劝阁下莫要与我捉对厮杀,不然一剑将你斩杀可就不妙了。” 可有用吗? 真正的杀力如何,还得是从生死之中窥见。 道袍邪祟又是跳起一拳打在高它一头的剑修邪祟的头上,骂骂咧咧的说道:“还给老子那么说话,放尊重一点就不行?早就跟你说了多去读书,起码谈话别这么僵硬。偏不听!” “就你那两本破书,翻都该翻烂了,还视若珍宝,整天嚷嚷着给这个看给那个看。怎么的,它们是你传宗接代的保障还是如何?”看这样子,剑修邪祟确实是面冷口快,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臭脾气。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敢那这种话怼回去,不是又能让诸葛尘白白看一场好戏吗? 反正不花半个铜板,多多益善! 果不其然,道袍邪祟的脸立马阴沉下去,它二话不说的转身走进了一间屋子,应该是去找什么东西了。等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正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宽刃长刀。 随后它便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当年我把你捡回来就是一个错误。这么多年,就知道跟我对着干,每一次能够让我省心的。要不是身处芸城,而我又是这座城池的主人,你早就饿死在无数个寒冬之夜当中了。如今长大了,境界步入竹篮打水,瞧见的东西与眼界都提升了,翅膀是不是自然就硬了起来?听你刚才的话,怎么觉得我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给我挫骨扬灰?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要真有本事就过来,不敢的话你就给老子闭嘴。消停坐着,听着诸葛小子的见解。” 诸葛尘听后十分吃惊,原来道袍邪祟与剑修邪祟它们间的关系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若是细致概括的话,那就是师父之情,亦师亦父。果然世间情谊不能仅仅看表面上的简单,诸葛尘这样想着,默默在心中记了一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别人的心境历程,只要诸葛尘能够管中窥豹得出不算是结论的结论,就全盘炉养糅杂于一起。这一方法,只是十分复杂,对于自己的心境没什么特别大的坏处。况且已经经历过一次心境破碎的诸葛尘十分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因此而再次陷入那好似漫漫长夜不见明日日光的处境当中。 可能是见到道袍邪祟是真动了真火,剑修邪祟便只好老实的坐在椅子上,小声呢喃着:“我错了还不行吗……” 道袍邪祟仍旧冷着脸说道:“屁大点声,老子能听见。” “我错了!”剑修邪祟扯着脖子喊道。 重新露出笑容的道袍邪祟这才扭头对着诸葛尘说道:“诸葛小子,看见了。对不同的人,就要使用不同的手段。墨守成规万万不行,没准还得自悟。像它那个倔脾气,你只要比它硬气得多,就一定有它服气的时候。” “受教了。”诸葛尘趁柠黎不注意,又是杯酒入腹,别提有多舒爽了。他甚至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若是自己按照道袍邪祟说的去做,会不会也有奇效。 瞄了一眼柠黎,他便皱着眉头认真盘算起来,可无论如何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都会被活活打死。 九尾妖狐小公主的脾气要真是上来,还真是招招都能命中他的死穴。果真是一物克一物,连诸葛尘也不能逃出这因果循环的怪圈。 不过他倒是诚恳的说了一句:“不过也用不着这么麻烦,若是我能有城主这么高的境界。方才交锋我就能一拳让它清醒过来,再一拳便让它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何等可怕的角色。” 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再次剑拔弩张起来,无可奈何的道袍邪祟只得狠狠瞪了诸葛尘一眼,可眼神中写满了崩溃。它十分清醒诸葛尘是从那边天下过来的,不然魔窟之中若是土生土长这么一位堪称绝顶天才的惹祸精。恐怕在他成长起来的阶段就要被迫开始不得安宁的日子,而等他彻底成长起来,自然会不可避免的迎来势力的重新洗牌。 诸葛尘也可算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便嘻哈着说了一句:“玩笑话,大家千万别当真。不过既然咱们这位副城主对我说的一番话那么质疑,咱们就干脆说开了,也省的心头不解生根发芽,酿成不可收拾的一场大祸。” 说到了这个话题,诸葛尘便郑重其事了起来:“首先剑修二字,说来简单,做来实在不易,不然也不会成为当今修行人当中最为难缠的角色。我认识一位前辈,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说其实剑修又哪里强出别人多少?只是拳师也好,阵师也罢,这些修行人的胸口都没有一口此招必出的延绵不绝之气。也正是此气,让剑修愈强,寸寸抬高,早有了今日之局面。所以我说挥剑决浮云,有错?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你剑修邪祟的理解没有达到这种程度罢了。若是不信,咱们继续向后说。你的问题就像我说的那样,剑心趋于腐朽,换作寻常修行人,便无亚于修行路的瓦解。你就真没想过问题在哪?” 诸葛尘抛出问题过后,站起身来,俯视着剑修邪祟的眼睛。为此他还刻意用上了一招叫做叩心门的手段,其作用就是能够在不断的言语刺激中成为攻破对方心门锐不可当的利器。不过这种手段并不阴损,相反光明正大的很,因为没有半点伤害。不然诸葛尘可不敢在这种敏感的场合动用,一个不小心,恐怕他倒是会成为剑修邪祟剑心溃散的始作俑者。 要不怎么说世间不少的错有很多,而好心办坏事独占鳌头。 而柠黎在一旁更是心神摇曳,差一点就要双颊泛红,掩饰不住自己的娇羞。而且她还悄悄的盯着诸葛尘喃喃自语道:“怎么今日没喝酒就醉了呢?一定是诸葛的非凡气度太迷人了!” 道袍邪祟在一旁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打起了主意。一定得找一个机会旁敲侧击的同诸葛小子提一嘴,脑子拎不清的女子模样再好,也是不能娶回家的。不过若是仅仅看作红颜,自然是极好。只不过它一想到听到这话的诸葛尘一定会皱起眉头让他别再胡说八道,若是喝酒的时候没准还得骂上自己两句。 怎么生了一副好皮囊的诸葛小子就是不开窍,真是浪费了上天造物时的一番好意! 诸葛尘见剑修邪祟不回答,便继续下去:“一切的源头,其实都是咱们俩的那场与境界无关的剑道之争。因为你太自信了,自信我不如你,自信我只会成为你的剑下亡魂。可没想到结果出乎你的预料,我不仅取得了胜利,而且细究的话还是碾压性的优势。归根结底,悬殊的境界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接下来的你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便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其中。而剑修不需要这么多的顾虑,一人一剑一酒壶便够了。或者说如今的你,已经不配称为一个剑修了。哪怕能够握剑,可心关难过,剑心终究有彻底腐朽的那一天。” 这场酒局,从步入正轨从头到尾,诸葛尘都在尽心谋划。每一个字串联起来的话语,都有它们的意义。而最后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只听诸葛尘话锋一转:“可你没有想过一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间何其广袤无垠,能人异士何其多,凭什么只许你不能败?剑修追求的是出剑,而不是不败。没人能够如此,生长与人世,便需要尝尽酸甜苦辣。那日你败给我,便剑心腐朽,再不复往日气候,若是败给其他修行人呢?比如说一位同你年龄相仿,却无论在剑道还是境界上都比你高出一个台阶的,胜过你想必也在情理之中?若真是那样,还会是今天耳朵处境吗?除非你能够保证,这魔窟之中,以及天下之外,同辈之中数你,芸城副城主可称无敌。那我无话可说。若真是如此,你因为败在我的手中而剑心腐朽还真的情有可原。不过应该不会这样?至少我这样认为。所以说无论何时,我辈剑修应该端正态度。不因一时成败而气馁,更不能因为今日的辉煌而被遮蔽双眼。输赢胜败无所谓,只要我能出剑,便终有洞穿苍穹的那一天!” 剑修邪祟认真的听完了这些话,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等到终于想起了身旁的三位,没想到他们已经离开了宅子。它感受着自己五指间重新汹涌而出的剑气,那是它的境界更上一层楼,已经于竹篮之中打捞起妙术的缘故。 它站起身来,对着自己借着妙术感知到的剑气最盛处无比恭敬的深深鞠上一躬,因为他无比确信那袭白衣一定就在那里,而后嘴里轻声说道:“此等传道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不远处的山上,道袍邪祟也感知到了剑修邪祟破境的气机,喟叹良久道:“不论如何,这件事情都谢谢诸葛你了。” 诸葛尘笑着说道:“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其实我是蛮想知道的,当时你说的那最后一句洞穿穹顶,究竟是真的心中所想,还是日后希望达成的目标。”冷不防,道袍邪祟突然问道。 夕阳铺撒在诸葛尘的脸上,他抬起头来,看着云端,侧脸坚毅的惊人:“两者都不是,那是事实。” 第229章 剑道之上,所谓浩然 几个虽然暴露在阳光下,却仍旧不得见其真容的邪祟互相瞧了几眼,大概是没明白所谓过路客的意思。 诸葛尘见状,便笑着说道:“就别深究我是谁了,反正也没什么意义。倒是你们是谁,又为何待在这条坝巷中。” 邪祟们听了这话,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虽然眼前白衣能够这么说,便差不多意味着他不是城主府的属下。可凡事就怕一个万一,这真要是道袍邪祟那个老王八蛋设下的圈套,等它们察觉出来的时候可就晚了。 如今身为城主并且在它们眼中无异于鸠占鹊巢的道袍脾性如何自然不清楚,难道它们还不清楚自己主上的暴虐?平常哪怕是一点小事都能惹得主上大发雷霆,每一次都得需要它们这些做手下的拿命去填补才能重归平静。更何况这种能够引起战端的大事,恐怕在这一切之前,它们的小命就得不保。 诸葛尘皱起眉头继续说道:“方才不是说的挺欢吗,怎么这时候成了哑巴?” 这样说着,他便将自己的一身气机外放:“我就是一还在天垒之上苦渡的修行人,也不能对你们构成什么威胁。咱们就多聊聊,说实话我挺好奇为什么在繁华的芸城中能有这么一条堪称肮脏不堪的小巷的。城主不管的吗?还是另有隐情,不如说此处就是哪位境界高深修行人的隐居之地?不过这也说不通啊,要真是想隐居,深山老林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难不成是想追求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这样心远地自偏的境界?真是想不通……” 诸葛尘摇着头,一脸惆怅。 其实在道袍邪祟特意告诫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既然整座芸城最开始建立起来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那么能多出这么一条小巷也就不奇怪了。不怪真正令诸葛尘好奇的是,为何如今道袍邪祟的境界更上一层楼,还是能够容忍在自己的净土上出现这么一块驳杂。 倘若换做是诸葛尘,他定然不会允许。也许是心中虚无缥缈的完美在作祟,当然更多的,恐怕就是为了能够了结一桩恩怨了。 此时,低沉声音才终于开口说道,打断了诸葛尘继续向下说去:“坝巷不迎客,奉劝你一句还是快点离开为妙,不然我们手上的兵器可不长眼!” 诸葛尘看着闪着寒光的刀枪剑戟,被四位邪祟紧紧握在手心,他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无论是境界低微,还是高出天外的修行人他都见过不少,可像眼前四名邪祟一般装腔作势的,还真是生平仅见。若真想出手,干脆利落点就好了。反正他早已经放出了自身气机,天垒巅峰,这只低不高的境界恐怕也吓唬不住修行人? 有一个的邪祟从转角处走出,将自己完全暴露在诸葛尘的视线之中,而它的声音则雌雄莫辨:“不管怎么说,我是忍不下去了。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不动手九成也是死,动手更是,既然翻来覆去都逃不出一个死字。倒不如直接杀了那白衣,省得他继续侮辱咱们。” 诸葛尘靠在墙上,止住笑声,故作严肃的说道:“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话还没说完,他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低沉声音传来:“主上说了,此人可以杀。就当是给外面那座芸城一个教训,让它们清楚谁才是这里的昔日之主,而谁又该是此地的日后之王!” 几名邪祟好似突破桎梏一般,张牙舞爪的向着诸葛尘步步紧逼。它们并未排成一列,因为有两名背生双翅,可以翱翔于天空之中。 诸葛尘冷哼一声,旋即开口说道:“还真是虚张声势。” 他抽出腰间树枝,弹指而出的青色浩然剑气化作屏障,竖立在自己面前,挡下了第一波攻势,而他也借此认清了那四名邪祟的境界如何。 四名邪祟境界,数低沉声音最高,应该是距离天命巅峰尚且还有一线之隔。紧接着就是语调平淡无奇,开口说话最少的那个,顶多算得上是稳固住了天命境界。另外两个,都是顺运巅峰,在诸葛尘的眼中,其实算不上真正的战力。若是抓住机会能够近身厮杀,诸葛尘自信不出三剑就能捣毁对方两位的修行路。 能够有这样的自信,一方面是诸葛尘剑修身份使然,更是算得上万年不出的绝顶天才。再者魔窟当中的邪祟修行人,根本谈不上功法的支撑,与招数上的玄妙,除非真是出身于中心那边的名门望族,才能不在这之上与外面那座天下的修行人产生过大的差距。 可诸葛尘看着四名邪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有这样的背景,便自然而言的肆无忌惮起来。 没想到那境界最高的低沉声音邪祟还是一位剑修,也就只有它能给诸葛尘带来真正的麻烦。每一次诸葛尘想要直接一掠而出,逐个击破的时候,它总是如同游鱼一般灵活的流离在他的周围,绝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诸葛尘心中厌恶,可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在他的想法当中,也就这名邪祟算得上能跟自己有的一场较量,还得是基于他不倾力而出的情况下。本想着留到最后,当作练剑石来磨练一番自己的剑意。可没想到对方这般不识趣,自然如此,诸葛尘也就是好快些解决,好向深处挺进。 他翻身越过一栋宅子的墙头,将自己藏身在转角的视野盲区之中,等到那邪祟临近的时候,树枝猛然打出,带着昆仑剑的雄浑剑意。想要以速度打一个对方的措手不及,进而顺势洞穿对方的眉心。 可没想到对方手中剑锋一挥,便将树枝斩断。可绕是如此,它的眉心处,还是有鲜血滴落。不一会的工夫,便流满了整个脸颊,让本就丑陋的模样显得狰狞起来。 它咧开嘴,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牙齿笑着说道:“差点让你得逞,放心,我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我已经摸清楚了你的剑气,仅仅是锐不可当罢了,只要小心避让,便绝不会出现问题。” 诸葛尘没有回答它,相反叹出一口气来说道:“忘了拿的是树枝,不过没关系,下次杀你!” 现在的诸葛尘虽然赤手空拳,却仍旧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反倒是胸有成竹,即便是以一敌四,也不曾有丝毫担心。瞧着他的样子虽然满身破绽,可那邪祟就是不敢上前,生怕在中一次方才剑气,走一趟鬼门关。 所以它便头也不回的吼道:“你们三个千万别上来,顺运可承受不住他全力而出的一道剑气。” 诸葛尘打着哈欠说道:“犯不上这么警惕?你们不是挺有信心的吗,口口声声说是让我认清你们这些所谓昔日明日,其实就是败者的实力……尤其是你,竟然说我的剑气仅仅是锐不可当?那我今天可得让你看看,剑道之上的所谓浩然究竟是什么样的概念!” 诸葛尘凝神静气,两把剑锋瞬间飞出,白衣只取其中名为胶柱的那一把握在手中。而另一把则作为飞剑盘旋在他的周身,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将后方的三名邪祟诛杀。 诸葛尘缓缓抬起脚来,向着云端迈去,却并非是借着剑气乘风而起。因为就在他的脚下,有蛟龙缓缓盘旋而出。在其凝实的那一瞬间,便是咆哮天地! 他轻拍蛟龙头颅,轻声说道:“许久不见,没想到愈发有真龙之神了。若是能够一直温养,那还了得?” 始终站在最前方的邪祟才想说话,便听见后方一声惨叫。等它回头之时,两名顺运已经瘫倒在黑色的血泊当中,而杀掉它们两个的正是三辰剑。它本能的想要转身回去看一下情况,而冷冰冰的声音却传入了它的耳朵:“与我对战,还敢分心,不知死活。” 等它回过头时,剑气蛟龙已经冲了过来。现如今它能做的就只有匆忙应对,结果便是撞碎了几间宅子才终于稳下身形,而且手臂上的剧痛甚至让他无法抓稳剑锋。 站在云端的诸葛尘朗声说道:“我这锐不可当的剑气,如何?” 其实听到对方说的那一句话后,他便已经动了真火。我之剑气只有锐不可当一点? 大错特错! 既然你有这言语无法说清楚的想法,没关系。我就用真正的生死交锋来让你悟透,只不过代价就是你的性命。 浩然剑气铺天盖地,每一处都是杀机。身处其中的邪祟不敢松懈,只能在不断防守的时候递出几剑,缓解燃眉之急。而诸葛尘还能以心意牵引飞剑,不断在还活着的那个天命邪祟的身上留下伤痕。更何况他已经动用了道家秘法,小世界铺展开来,对方的境界一跌再跌,就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了。 终于,当三辰剑洞穿那天命邪祟胸口的时候,这处战场就只剩下两个修行人了。一个面色平静,不时的将各处剑气聚拢再挥散,似乎是百无聊赖。而另一个满身血污,却无法放松警惕,只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三名邪祟的死去,而无力回天。 高下立判! “无趣。”诸葛尘轻声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心魔道火已经悄无声息的夹杂在了剑气之中。作为这收官一击,对方的防御在瞬间溃败,而剑气也汹涌而至,在它的身体之中肆虐。 也不知过了多久,诸葛尘走到仅剩下一口气的邪祟身边,开口问道:“这下你应该清楚了?剑气的锐不可当与我这浩然剑气相比,还真就是毫不夸张的云泥之别。” 第239章 究竟如何看人心 不管怎么说,出身于天上天的诸葛尘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对于杀手之道不仅仅是有所耳闻,而是与这一脉的传人交过手的。 想当初就有不少家族联合在一起给了这一脉无数钱财,来买自己的性命。而杀手之道的掌脉人也收下了,并亲自出马还带着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一同前往,摆明了就是下定决心要取诸葛尘的人头。 对于那些居心叵测的家族,诸葛尘没什么可说的。冤冤相报,本来就没有了结的日子。更何况自己还亲手将那些家族寄予厚望的修行苗子一一打落凡尘,他们的修行路要么是被止境山巅拳的刚猛砸碎,要么就是在浩然剑气的步步为营中彻底断裂。 所以诸葛尘又哪里只是将那些个天之骄子的美梦破灭?根本就是将他们出身的家族死死的得罪。 因为复兴之事全在后辈,就如同诸葛尘之于梵天诸葛是一个道理。 可这一场刺杀最终未果,连诸葛世家的家主都亲自为诸葛尘保驾护航,拦下了杀手之道的脉主,而且强迫他让自己的弟子与诸葛尘捉对厮杀,生死不记! 要知道当时的诸葛尘还是那位年轻神王,一位出身杀手之道的年轻修行人即便手段再凌厉,连神王体魄都破不开的话,一切都只能沦为笑谈。而诸葛尘仍旧是那么无情,几个回合之后便没继续争斗下去的耐心,一剑碎了对方的修行路,丢了一句实在无趣之后便扬长而去。 而诸葛家主也是特意与脉主说,只要他再敢收钱办事,牵扯到诸葛世家的任何一名子弟,在千年之后他便会舍了一身性命不要,也会将杀手之道踏平。因为那个时候的诸葛尘神王体已然大成,人仙之下无敌手的他,绝对能够带领整个诸葛世家开辟崭新的时代。而彼时的杀手之道,在这样的庞然大物眼中,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的笑话。 不过诸葛尘虽然赢得轻松,却是毫无保留,这在之前与同辈的捉对厮杀中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最后一剑,正是起火观长安,当心魔道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对方无所遁形! 不过眼前邪祟能够参悟出杀手之道,诸葛尘倒是十分意外。但也仅此而已罢了,他踏步上前,绕过每一道黑色光华,出现在邪祟面前。抬手一拳,就向着对方脸上砸去。 没想到邪祟竟然哈哈大笑道:“真是愚蠢,我的手段,岂是你能看破的?” 原来它站着的位置不过是一道障眼法凝聚出来的影子,而它的真身,就站在诸葛尘的身后。 此时的沁冥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只不过她记着诸葛尘的嘱咐,就只是站在门外观望,暗暗为诸葛尘捏了一把汗。不仅仅是因为白衣若是败了,她便也会跟着丢掉性命的休戚相关。最主要的是她对诸葛尘的感情,虽然是一人一邪祟,可在她眼中如果是真心喜欢的话,这些都不能算做难题。更何况她眼中的诸葛尘,从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诸葛尘露出笑容,仍旧自信无比的说道:“我都说了,你的杀手之道,真不够看。纵然我的境界一跌再跌,即便是如今攀爬上去了一些,与以前相比仍旧差的太多。可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了的。” “装神弄鬼!”邪祟不屑的说道,手中匕首猛然落下。 它已经能够想象到匕首戳穿白衣的结果了,等到鲜血飞溅,它一定会耐心品尝。至于门外的沁冥,那般貌美如花,它可得享用一番滋味,才舍得她去死啊! 但是剧烈的疼痛打破了它的幻想,一柄飞剑正中它的胸口。它缓缓低头看去,只见飞剑剑柄如星辰般闪耀,让它沉迷其中。而接下来的一拳,正中它面门,将它打的倒飞而去,重重的跌在地上。若是如此也好,又有一把锋利剑锋钉在了它的眉心处。 邪祟生前所见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白衣的笑容满面。它有些后悔,怎么自己就招惹了这等存在? 诸葛尘看着倒地而亡的邪祟,收回两把飞剑,顺便以剑气为屏障遮挡,以防黑血喷溅到自己的衣服上。而后他便招手将沁冥叫道自己的身边说道:“好歹也是一座城主府,总不会只有这些废物?要真是如此的话,它们应该也抓不到你啊?” 沁冥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诸葛尘摆手说道:“叫我公子就好。” 对方言语客气,诸葛尘就算是兴师问罪,也不能立即动手。而且对方瞧不出深浅,还敢这般托大到露出破绽,总不该是泛泛之辈。 对方笑声醇厚,让人如沐春风:“既然如此,我就斗胆叫一声公子了。只是不知道您来此地大闹一通,所为何求?若仅仅是为了沁冥的话,我可以保证只要她不在祸乱城主府,以后便可安然无恙。要是为了其它事情的话,我们可以坐在酒桌上,先谈一谈再说嘛。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到最后谁都下不来台。公子觉得我这番话说的如何?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一切都可以算是买卖。而修行人的世界中,只要能用价值衡量,就再简单不过了!” 诸葛尘突然笑道:“没想到穷乡僻壤,还有聪明的。” 能够有这等气魄,而且谈吐如此考究,便足够证明它的身份,正是这座边陲小城的城主。而沁冥也挤眉弄眼的给了他一点暗示,诸葛尘不会猜不出来。 既然如此,诸葛尘也回答道:“那就如城主所说,去到酒桌上,咱们谈一谈事情。” “那两位现在这里等候片刻,我现在就吩咐下人去做饭菜。”城主说完,便直接离去。 诸葛尘盯着它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为止,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而且嘴里轻声说道:“没想到这里还真有这么一位奇人,等下还真不能小觑了它。” 沁冥在一旁吃着城主吩咐别人送过来的小点心,嘟囔着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一位城主而已,公子你杀就杀了,还真有这么多讲究?” 诸葛尘睁开眼睛,顺手拿过一枚围棋棋子样式的精致点心,放在嘴中,细嚼慢咽过后才回答道:“我不是魔窟中人,因为不怕后患,自然可以不及规则。可你不一样,我今天真要是乱杀一气的话,一定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的。这样张口闭口是钱财生意,却能够为大局不顾蝇头小利的城主,一定有几个对脾气的好友。若是我今日杀死了它,它的朋友日后便会将火气撒在你的身上。咱们俩的目的,将你扶上城主之位说到底还是做不到。即便那城主根本没有,也不过是我多虑而言。就怕万一,我敢去做,而你不能去赌。” 沁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诸葛尘继续说道:“我说城主聪明,其实在我眼中更聪明的是你才对。能够在那日扭转我必杀你的心意,而且如今心甘情愿为你报仇。虽然不算,却是步步都在算计。假以时日,你若是能够明白这些暗棋明棋的落子之地以及妙用,才算没辜负我的期望。而到那时的话,我也会将你带在身边,让你为我出谋划策。” “那公子你就不怕到时候的我算计你吗?”沁冥笑嘻嘻的说道。 诸葛尘缓缓摇头说道:“不是不怕,而是没必要去怕。你算人心,我算你心,便足够了。而且只要有足够睥睨苍生的境界傍身,这些旁门左道终究只是小道尔。我能够让城主现身,并且心平气和的想要与我饮酒商讨,便是摆在你眼前的例子。” 沁冥当下慌了,什么叫做“算你心”?莫非诸葛尘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可是瞧着他的样子,也不像啊。 …… 在城主的邀请下,他们两个移步大堂。 等到全部就坐之后,城主开门见山的说道:“公子,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那两个选择……” 诸葛尘一挑眉,打断了城主的话:“前者不必多谈,咱们还是说一说后面的!” 城主哈哈大笑道:“不是吹捧,公子真是个爽快的。不过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直接说了。我也挑明了,我就是个生意人,一切都只看筹码如何。若是足够的话,把这座小城交到你们两位的手中都行。” “城主这下猜对了,我就是这没想的。”诸葛尘面无表情的说完,喝了一杯杯中酒。而后自言自语道:“这酒不行,还得喝我的!” 说完他便从芥子中取出一壶好酒来,自然不是诸仙酿,可也别有一番风味。诸葛尘敢说,此酒比之任何魔窟酒水,只好不坏。 而一直静候在圆桌周围的城主府护卫听到这大不敬的话,便围了上来。 城主哼了一声道:“贵客在此,成何体统?都给我退下,没我的命令不能再进来。” 而后它又对着诸葛尘说道:“公子,我不过是玩笑一句而已,你不会当真了?” 诸葛尘点头说道:“如你所说,你是个生意人,更是个聪明人,同时又是一个修行人。我敢说这样的无礼要求而毫无畏惧,恰恰是因为我看穿了你的心思啊!” “什么意思?”城主饶有兴致的问道。 诸葛尘没理睬它这句话,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咱们来豪赌一场好了,如果我赢了,你就退出小城,并且留下半数以上的人马,辅佐沁冥为下一任城主。当然,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以绝对超过城主价值的东西来以利换利。” 城主反问道:“若是你输了呢?” 诸葛尘挠着头,一脸的天真无邪:“应该不可能。” 第240章 一念之祸 听到诸葛尘这么说,城主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可思索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这么说,不会是有什么绊子等着我?” 诸葛尘回答道:“城主多虑了,我是觉得你确实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生意人,而且刚好我的手上还有筹码,便想着能否折中找到最好的选择。倘若不能的话,大不了我就重新选择第一种,带着沁冥离去,想来大人有大量的城主也不会见怪的。” 城主哈哈大笑道:“能让公子这么认为,也算是我没变活这几百年的光阴。既然如此,我就直接答应了。公子只管开价,若真是心动不已,我自然不会一直把持的。” 听着入耳的言谈,沁冥默默记在心中。她一直对诸葛尘都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既然他看开盘坐庄,十有八九都能够在这顿酒局之后将这座边陲小城交到她的手中。虽然她也极其渴望能够跟白衣一同离开,就像她偶然读到的书中所写的那般浪迹天涯。可总感觉若是真这么做的话,沁冥就不是沁冥了。如同诸葛尘所说,沁冥二字的意思,不应该这么小。一座小城,还远远不够。 所以她要快些适应这里面的门路,等诸葛尘离开魔窟,将小城留到自己手中经营的时候,能够独当一面。而不是别人已经将前路铺好,而自己却将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诸葛尘一手托住下巴,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好似这座小城在他的眼中的价值,根本就提不起他的兴趣。可确实如此,城主就越是期待白衣会为自己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城主对自己的认知十分到位,它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有大野心的,当然也不能全无野心。真要是待在小城之中等到垂垂老矣,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若是能去往更好的城池,让更多的歇宿尊敬它,无疑更好。可那些大城池还真看不上它这样的,并非出身名门望族这一道门槛,就给它卡的动弹不得。 而它修行上的天赋也远算不上出众,唯有经手的钱财能够如前几日魔窟中的倾盆大雨,犹如落地雨点一般数不清。 可这在那些个城主眼中,实在不值一提。 曾经在它还是棱角锋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干过毛遂自荐的事,只是人家的冷眼旁观和夹枪带棒的言语侮辱,逐渐将它的心气给消磨干净。最后的它大手一挥,老子还不伺候了,旋即回了小城,安心当着自己生财有道的城主。 可若是眼前白衣真能为自己提供一个如同云梯一般的机会,光是想想,自己如死水一般的心境便又泛起了波澜。 诸葛尘自然直到这件事的机会很大,便刻意停顿了一下,让城主先将一切想清楚,才开口说道:“这座边陲小城,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城主你留恋的了,对?既然如此,一直不走,也只能归根于没有更好的落脚之地了。” 说完这两句,诸葛尘望着城主的眼睛。后者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 诸葛尘便继续说下去:“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小城中待的习惯,害怕下一任的城主会弄出什么乱子。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想要解决这两点,就得对症下药。首先为城主你找来合适的位置,让你心动。其次在扶持一位信得过的上台,你才会安心离去。而现如今得这两点,我其实已经满足。怎么样,城主还需不需要继续听下去?” 他为城主倒了一杯酒,这小小得一个动作,便代表了在酒桌上自己已经反客为主。只要城主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便一定会促成这一笔买卖。而且他也看的出来,城主并不是真想要安身于此。 人往高处走,邪祟亦然。就拿道袍邪祟来说,若真是能坐到在魔窟中心那把象征着权利与地位的椅子上去,它还会死守着芸城而不放吗?答案不言而喻,因为剑修邪祟已经被安排在了副城主的位置上。只等心境能够如今日的道袍邪祟一般古井无波,便是真正的万事俱备,只欠诸葛尘步入天命这么个东风。 城主点了点头,诸葛尘紧跟着说道:“沁冥本身就是出生在小城,而且心智如何,城主已经感受过的焦头烂额就不必我再帮你去回忆了!所以一定能够将小城经营的更好。” “其实我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城主突然开口,将诸葛尘已经谋划好的思路打断:“都说了嘛,我就是个做生意的。我要是真离开的话,这座小城的命运如何与我无关。即便是下一日有两位修行人在这里打生打死,我都不会过问。我真正关心的就是,你能够为我安排的落脚之地。” “芸城。”诸葛尘干脆利落的说道。 “芸城……”这两个字,被城主放在嘴中咀嚼了不下二十遍,而后它便眯起眼睛,将酒杯放在嘴边却不饮,以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敢问公子,你在芸城中认识什么职位的修行人,又与其有着怎样的交情?保守惯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若是公子不愿说,不说也罢。” 诸葛尘哈哈大笑道:“在芸城,我真正熟识的就只有两位。一个是芸城城主,另一个就是副城主。至于关系嘛?与副城主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城主的话,该说是称兄道弟的忘年交才对。” 城主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好大的口气,真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芸城城主是什么身份,本就是出身名门望族不说,如今更是有传言说即将跻身臻道,未来去争夺那把椅子。就你,也配?” 诸葛尘始终坐在那里,喝酒吃菜,等好一会的工夫才开口说道:“我也不想解释,说了你也不信。” 就连一旁的沁冥也觉得诸葛尘这么说的话,牛皮确实吹大了。不论如何芸城城主的地位在魔窟之中都是极高的,能够在名门望族中跻身前五,如今已经步入前三甲的邪祟,是不会看你的天赋如何的。那都是未来的事情,在强者为尊的魔窟,能够被人尊敬的只有是如今杀力足够的修行人。 可它们又哪里直到,道袍邪祟还就是那么个例外。由一场买卖为引子,让这两位本不想干的修行人成为了忘年交。 城主突然笑了起来,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杀掉你了。” 紧跟着,它拍了拍手掌,本来退去的甲士鱼跃而入,手持大戟对准诸葛尘与沁冥。而城主继续喋喋不休道:“你的境界不高,杀力倒是十分出众。虽然能杀天命,可前提也得是捉对。若是群起而攻之的话,我真想看看你的本事。我这甲士私军自我上位开始便精心培养,如今顺运不多,大多都在天垒,本有两位天命,一明一暗,只可惜那个本应身处暗处的被你给杀了。不过正好由我去填补缺口,毕竟我也是一位天命。” “就这么点?”诸葛尘抬起头来反问道:“我还以为城主你会是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呢,害得我就都不敢喝了,一个劲担心自己的小命。若仅此而已的话,还真不够杀的。要不你们先离开,养精蓄锐,也算各自留下了一条狗命!” 城主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你还耍我?” 诸葛尘没理睬它,而是喃喃自语道:“算着时间,差不多也该来了把。现如今的境界还是太低了,想要纵横魔窟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等我几年重返此地的时候,一定得游览个遍。彼时再想如今日一般,可就难喽!” “其实现在就可以的。”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 话音传进诸葛尘的耳朵,他一拍手掌,嘿嘿笑道:“这下你们可就遭殃了。” 城主走上前来,轻声说道:“来年你的忌日,我会为你们两个烧纸的。我倒是忘了,我会直接将你们的魂魄击散,让你们无法转世,只能去做那孤魂野鬼!” 诸葛尘一笑,便直接拉着沁冥的胳膊倒飞而出,两把飞剑开路,让他们两个来到了门外。因为那里站着的那个,正是道袍邪祟。 原来在这之前,诸葛尘以防万一,便以剑气带着自己的念头去到芸城。两地本就不远,以道袍邪祟的脚力,只要得到消息,不出半日就能够来到这里。其实诸葛尘最开始的想法只是为了在城主不相信之后能够有一个作证的,反正芸城家大业大,养一个不算是无用的邪祟总归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能够将沁冥扶持上位,不论从哪种角度来说的话都是赚的。 可没想到城主起了邪念,那么这保证,可就成了护身符。 此时的道袍邪祟轻声说道:“就这么阿猫阿狗两三只,诸葛小子你对付不来吗?” 诸葛尘摆出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说道:“其实我就是有些害怕,而且有城主在这,干嘛非得我出手,那不成了丢人现眼了吗?” 道袍邪祟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 第242章 终出魔窟入苦海 还未等道袍邪祟说什么,诸葛尘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想也是,修行人怎会没有后悔时?” 道袍邪祟听后便接着问下去:“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对能让你后悔的事情颇有兴趣。” 在他眼中,诸葛尘便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年少有为不说,而且大道可期。倘若能够平安无忧的度过修行人跨过仙凡之隔后最为孱弱的光阴,便能够跻身天命。而且白衣也曾亲口说过,他的天命,足够比肩竹篮打水了。 诸葛尘没想刻意吊胃口,直接说道:“我悔在天上太久,来到天下太迟。” 从他的字里行间中,便可以体会到感慨万千。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个青年愁眉不展。明明腰间悬挂着的两柄佩剑能够劈山断水,好似万千苦闷都被他的青色浩然剑气斩断。可临到头来,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白衣也有烦恼,更会庸人自扰。 说完这话,诸葛尘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而是自顾自的举杯饮酒,好似身无旁人。一直等到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后才肯罢休。 道袍邪祟看着眼前白衣,笑了笑。也许只有这时候,才会觉得他不是那天上谪仙,而更像是人间剑修! 有一件事,道袍邪祟曾经劝过诸葛尘。只是当时一直僵持不下,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对于剑修所谓的剑仙与剑客,道袍邪祟认为并不需要分的那么仔细。没必要行走江湖境界低微的就一定是剑客,而高坐云端俯瞰人间的必然是剑仙。要是以此区分的话,界定一旦分明,往日剑修的高高在上很有可能就会荡然无存。 只可惜诸葛尘视自己的剑修身份如同性命,只愿意听见剑仙二字,至于剑客,他也曾为此光火,而且不止一次。过后也知道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自己的修心不够,可当时气血上涌,实在不能压下。 可道袍邪祟这一番话,他还是认真思考了的。只不过仍旧固执己见,也许等他也有一日真的不能摸剑的时候,才会顿悟!只不过这样的事,应该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道袍邪祟饮酒,在意不在多,所以并未酩酊大醉。等尽兴之时,便与沁冥与柠黎两位女子道别,并取出一件挂坠,吩咐她们两个等明日交到诸葛尘的手中。两人日后的联系,就全靠挂坠了。为此它可是花了血本,才从拍卖会上横刀夺爱买来了这件宝贝。 说罢它便出了酒楼,乘风而去了。如今的芸城已经没了坝巷主上的后顾之忧,正是实力更上一层楼的绝妙机会。眼看着群雄纷争的时代又要来临,它可得把握好每一个机会。首先它还得在芸城之中排除异己,若是被其它城池率先一步从内部击溃,沦为笑柄之后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不会有。这种玩弄心计的事情,剑修邪祟那个傻大个肯定是派不上用场。 一想到自己身边的心腹是这么一个东西,道袍邪祟就难免对月长叹。忍不住幻想,若是诸葛小子与之易位而处,该是如何? 道袍邪祟不禁哑然失笑,没准都活不下来啊! 一个会因为自己的猜忌而被杀死,另一个,恐怕身处江湖空有一身境界,都不一定能够活的自在快活。指不定沦为哪家鹰犬,被囚禁一生。 …… 第二天清晨,诸葛尘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的瞬间,便看到了自己的床上躺着两段曼妙躯体。虽然穿着衣服,却仍旧看得他血脉喷张。把他惊得直接从床上跃下,两把剑锋感受到主人的在这一瞬间流露出的气息,直接飞掠出鞘,就要将整张床碎尸万断。 情急之下,诸葛尘甚至忘了以心意牵引即可,便一声大喝:“停手!” 剑锋是停下了,可沁冥与柠黎也醒了过来。 诸葛尘平复下心头多年不曾翻涌上来的紧张,轻声问道:“你们两个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如你所见呗。”柠黎打着哈欠说道。 诸葛尘环视四周问道:“这……是哪啊?” “有沁冥在这,住什么客栈,住她家里多好。还省得你再与其他修行人起了冲突,招惹麻烦上身。”考虑事情相当周全的柠黎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说道:“总不好一直麻烦人家芸城城主?昨天晚上我看它走的匆忙,一看就是有要事去做。喏,这是城主临走之前留给你的挂坠,说是以后就靠这个联系。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一定妥善保管,据说价值连城。” 诸葛尘伸手接过挂坠,放在眼前一看,便笑出声来。什么价值连城,就是一个普通的传音挂坠罢了。放在魔窟之外的天下,顶多能卖到两枚洞天币。真要是需要这东西的话,他芥子之中多的是。最贵重的那个,当时别人送给他的时候就需要一枚诸仙币往上走。如今要转手卖掉的话,价值更高。 “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这还有更好的,就当是还礼了。等我们离去之后,沁冥你就将我手上这件传音挂坠送给芸城城主。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我这还有更好的,等下给了你就直接戴在脖子上。等日后我重返魔窟的时候,便会以此联系你。”诸葛尘伸手拿出一绿一青两件挂坠,并叮嘱道:“绿色那个是留给城主的,青色是给你的。” 柠黎在一旁打翻了醋坛子,幽怨的说道:“我的呢,不会没有?” 诸葛尘赶紧亡羊补牢一般又取出了一件青色挂坠,面带和熙笑容说道:“这呢!” 至于更好的蓝色挂坠,诸葛尘也不是没有,只是拿出来无异于引火烧身,这样的蠢事万万做不得。而象征着最好品级的红色,无迹可寻。那可是能够在两座相隔天下传音无阻碍的神物,他也只是曾经在道家祖庭偶然见过一面。据说是道祖遗留之物,非有缘人不能得。 诸葛尘又继续开口说道,只不过这一次,就是正事了:“沁冥,城主府倒台后,这座边陲小城就全在你的掌控之下了。我已经与芸城城主说了,让它派手下来此协助你。这件事你只管放心好了,它们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的。不过真要是有难事,你可以亲自去芸城寻求帮助。我也事先打过招呼,不过事不过三。真到最后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便直接逃去芸城,那里足够护你周全。相识一场,我不希望你就此身死道消。” 听了这一番话,沁冥已经察觉出了大概,言语中已经带着哭腔:“公子,你这就要走了吗?” 破天荒的,诸葛尘嗓音轻柔,伸手帮着她擦干眼角泪滴:“天下哪有不离散的相聚了,又不是见不到了,哭什么?我本就不是魔窟邪祟,强行留在这里注定大道无望。” 本应该嫉妒的柠黎这次却面色平淡,她已经看清了,自己与眼前白衣的长久分别,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而到那时,他也会像今日一般,为自己抹干泪水。嘴上说着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的蜜语。 说了许多,终究得有离去之时。 这一趟魔窟之行,以此为落脚点,又从这里离开,也算是有始有终。等下一次驾临,恐怕自己的姿态,就该是身前身后无敌手了。 诸葛尘看了一眼紧跟在他身边的柠黎,回头朝沁冥一笑,开口却不语,而后身形一闪而逝。 沁冥留在原地,慕然笑了起来,如鲜花一般娇艳动人。甚至于魔窟之上灼热的艳阳,也在这一瞬间被压过一头。 “可一定要活的开心哦!” 这可是白衣最后的那句话啊,这一瞬间,沁冥无比相信,即便是转世投胎到了下一世,自己仍旧可以忆起。 …… 回到了熟悉的天下,诸葛尘第一感觉便是神清气爽。终于不用再被魔窟之中的风沙吹面,烈阳灼烧,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觉得天下平淡无奇的日子会是这般舒适。只要不是阴雨天,天天都能算得上是风和日丽。 最开心的莫过于柠黎了,没了与自己抢夺白衣的竞争对手,心情舒畅之余,也恢复了对诸葛尘的往日笑意。让得白衣受宠若惊,生怕下一瞬间自己做出什么惹恼九尾妖狐小公主的事情,不然自己才起步的惬意日子可就到头了。 柠黎开口说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啊?” 诸葛尘一指山门,朗声说道:“当然是眼前这座苦海书院了,不然我在魔窟之中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而你就更简单了,只要那些长老不是眼瞎,日后与我师出同门板上钉钉!” 一想到自己那株无涯莲,以及即将跨过的仙凡之隔,诸葛尘激动的只能长叹一口气,便带着柠黎走入苦海书院。 书院精致,实在当得起仙境二字。 亭台楼阁,看似没有规则的建在山腰上,可不论从哪个角度去观察,总有那么深入心灵的美感。 游鱼在池中嬉戏,不时跃出水面,好不快活。就连一些山野不常见的小鹿也蹦跳着从两人眼前经过,毫不怕人。 柠黎轻声说道:“这小鹿,不也是妖族,见我为何不跪拜?” 诸葛尘耐心解释道:“灵智未开,如何识得你的身份。” 随便找了一个书院弟子问路,两人便向山顶走去。从那里领来自己的住处与学院院袍,才能真正算是苦海书院的弟子。 而在山顶那座恢弘的楼阁中,此时有一位老者正忙里忙外。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不免恭敬的问上一句:“言老,您这是在忙什么呢,要不弟子帮您一把?” 老者也是破天荒的笑着说道:“不劳烦了,等会我那个亲传弟子就来了,用不上你们。” 这一日,两则消息在苦海学院里炸开了锅。 一是言老竟然会这么谦和,全不像往日一般性情火爆,三句不离脏字。 而第二则,便是那位这一届的万族会第一,剑修诸葛尘已经登山,而且会是一位臻道修行人的亲传弟子。 第303章 群狼环伺 “要不这样好了,要是孤雁飞剑被我收入囊中,姐姐陪我吃个饭如何?”诸葛尘继续说道。 四周鸦雀无声,甚至可以听见人们的喘息。 唯有那位江湖共主的独子捧腹大笑道:“不愧是连我也想结识的人,光是这份魄力就值得。连流彩姑娘也敢调戏,佩服!” 别看一众江湖宗师对于容貌姣好,身材更是火辣的流彩垂涎不已。可也只是放在嘴上功夫上,没谁敢真的去触犯禁忌。 三年之前,流彩第一次登上太行宗一处拍卖会的台上,露面便吸引了无数的追求者。甚至有一位世族子弟不惜豪掷千金,只希望一亲芳泽。只可惜一直得不到手,便做出了下三滥的事情。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将流彩变作自己的妻子,反而在太行宗一位长老的震怒下被打成了残废。那家族也敢怒不敢言,没了一个可以换做别人,可要是敢继续下去,恐怕就要满门尽灭了。 从那之后,流言蜚语不断。有说流彩是那位太行宗长老的情人的,也有说她是某一位大人物的女儿的。反正太行宗势力再大,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直到当众人得知她与太行宗宗主之子的恋情,一切才归于平静。 只是仍有心生妒忌的说流彩就是人家的玩物,总有一天会被抛弃,没准儿日后逛青楼的时候便能遇见。 这样的话,只有寥寥几人敢说出口。而那些人,不出意外的被太行宗顺藤摸瓜一一寻到,尽数斩杀。 从那之后,流彩身上就好似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越发的高不可攀。直到今日,诸葛尘站在原地,笑着出口。既像是玩笑,又不像是。 谁知道流彩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呀。能跟一位像您一样的有为青年共进一餐,流彩荣幸之至,怎敢不从。” 谁也没有想到流彩竟然会答应,但好在他们也不会羡慕,而且已经在心底将那一袭白衣当作是死人了。 就算他是王家子弟又能如何? 声明不显,便代表不在王家主脉当中。死一个支脉子弟,也不会真纠察个水落石出。再说太行宗摆在明面上,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支脉子弟,双方不可能撕破脸皮。 浮萍剑仙冷眼旁观,开口说道:“看样子不用我亲自动手了,自有太行宗去对付你。本来还以为是一位魄力非凡的年轻俊杰,不想色迷心窍,自寻死路。让你拿到孤雁飞剑又能如何?到时候我再去找太行宗购买,大不了欠一个人情,一码事。” 另一间包房当中,老者也是轻轻叹出一口气,与青年说道:“打消之前的念头,难得看走眼,此人不可交。除非他能从太行宗的天罗地网中逃脱,不然对咱们百宝斋也是一个隐患。” 青年不甘心的问道:“难道以咱们在天下的势力,不能出手相救吗?” “当然可以。”老者开口说道:“可不值当。若他是商学,是那名在这一届万族会上拔得头筹的诸葛尘,我肯定不留余力的救下他。稳赚的买卖,我又岂不会去做?只可惜了,他不是啊!这样的事情,以我身份都不敢去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好在诸葛尘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并未方寸大乱。而且这还是他的全盘计划中重要的一步,将流彩邀请入局,势必会牵扯到太行宗。引蛇出洞,他也就自然由被动变为主动了。 其实这一妙手是突然想到的,只因为在流彩去取来孤雁飞剑的途中,有一位长袍中年人对她毕恭毕敬。那姿态,放在皇宫当中,便是俯首称臣。若是如此,诸葛尘还不能如此笃定。可他特意放出了一道经过细心隐藏气机的剑气去试探一番,那长跑中年人,是货真价实的天命境界! 虽然他尚且不知道流彩身份,可既然能有一位天命修行人寸步不离的保驾护航,其在太行宗的地位能够差了? 自己只要能够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太行宗一定按捺不住。 至于算计一名女子,诸葛尘会不会于心不忍。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仇怨在前,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尽量不去波及旁人。其实到时候真杀了太行宗宗主,太行宗的地位势必也会跟着一落千丈。宗内弟子从前那般跋扈,没了最大的那座靠山,只会死的死,伤的伤。 可谁叫昔日太行宗宗主不开眼,惹了他诸葛尘。有因有果,再公正不过。说回那句话,他可不是圣人,做不到拿起不记再放下。 或许是与“死人”争夺不吉利,又或许他们另有盘算,总之孤雁飞剑最后被诸葛尘给收入囊中。不过区区二十二枚洞天币,这才是最大的收获。守财奴一般的诸葛尘喜欢花钱,也同样喜欢省钱,此刻开心的不得了。他瞧向楼上,和煦一笑,招手致意座灵童子快些下来,与自己一起去取走孤雁飞剑。 而就在此时,四拨人紧跟着动身。 孙家话事人率先而动,之前那名手持双刃的此刻便是他派出的。说好事成之后留下消息,直接离去便好,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回信。他自然知道,刺客是被对方给杀了。 既然已经清楚对方身份是大妖,他不可能放任不管。不仅决定亲自出手,还特意让人将消息带回家族中。想必不出三日,孙家便会派人赶来须弥城。 妖冶老太婆嘿嘿怪笑,并不如之前一般想要虏获诸葛尘。而是要将白衣斩杀,当作礼物送给太行宗。算是为了自身考虑,与太行宗攀上关系。毕竟在这人家的脚底下,仰仗鼻息自不可少,最重要的还得是会做事才行。 “小家伙,看你如何逃出老婆子我的手掌心。多嫩的脸蛋啊,可惜了,难逃一死。”她走下楼梯,盯着诸葛尘的后背,在无人可以看见的位置把玩着一把匕首,随时准备抛出,用它来结果诸葛尘的性命。 第三拨人马,便是浮萍剑仙一行三人了。他们装作是未能得到孤雁飞剑而恼火的样子拂袖离去,可却隐藏在小楼之外,准备杀人越货。欠人情,终究比不过自己出手的逍遥自在。而且他们也打定主意,事成之后,短时间内再也不回大衍。 这最后一拨,便是百宝斋的老者与青年了。他们的想法不算清楚,但应该到不了想要诛杀诸葛尘的地步。似乎只想从中每一杯羹,很寻常的商人嘴脸。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伺机而动,待在小楼之外的盗贼。他们盯上的可不仅仅是诸葛尘,只要得手了不错的宝贝,都有可能被这群亡命之徒视为目标。 在明面上,诸葛尘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饶是他也有些头痛,江湖的厮杀来的不需要任何理由,一个念头,互相便是生死仇怨。 拍卖会结束,一种江湖宗师起身离场。有的得到了想要的宝贝,面露喜色。而大多是的结果不尽人意,自然心有怨气。 看着芸芸众生相,诸葛尘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一直头痛于如何破局才好。 一直等到瞧见了腰间佩剑,记得了自己是一位出剑应该只看心情好坏的剑修,他才索性不去想这些,与座灵童子一前一后而行,来到了小楼之后的一处宅子当中。瞧着中堂端坐的流彩,以及身边那位长袍中年人,诸葛尘才意识到还有这么一方对自己产生了杀意。 但他还是嬉皮笑脸的走上前去,一手交出二十二枚洞天币,一手拿来孤雁飞剑。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流彩姑娘可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才走出宅子。 等他离去后,长袍中年人沉声询问道:“小姐,需不需要我现在就向宗主请示,带人杀了这个口无遮拦更是不长眼的?” 流彩冷哼一声:“先用不着,不知有多少人对他起了杀心,自有那些人当作枪给我们使。正好再试探一下他的能耐,要是他真能活过去,我们再动手也不迟。对了,吩咐下去,查明他的身份,看一看究竟是不是王家的人,这里面是不是真是王家准备动我太行宗的伏笔。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马虎,听见了吗?” 长袍中年人重重点头说道:“放心小姐!我们都是您一手带出来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流彩熄灭眼前烛火,起身走到中堂房门前,走出门外,在将房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希望如此,不然的话你也是知道后果的。” 长袍中年人男子弯腰到底,不敢抬头。他浑身颤抖,冷汗直冒,似乎怕极了看上去温柔体贴的流彩。 “咚!” 大门紧闭,长袍中年人松了一口气。 而在他身后,诸葛尘坐在流彩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突然开口说道:“一名最多容貌值得称道的女子,真会让天命害怕成这样,我可是头一次遇见。” 长袍中年人猛然回头,发现正是刚才取走孤雁飞剑的白衣之后异常吃惊。本想着大喝一声,引来宅子当中境界起码也在天垒境界的守卫的时候,却听见对方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已经在这间屋子中布下了剑阵。作用嘛?怎么跟你解释呢?大概与一座小天地差不多,所以没人能听见你的呼喊。” 诸葛尘继续说道:“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你配合的话,留下你一条性命也不是不可以。那个流彩,究竟是什么身份?” 第305章 仙人风度 坐在位子上,诸葛尘目不斜视,也不知心里想的是什么。给人的感觉很孤傲,像极了一位世外高人。 不过仗着皮囊太过出彩的还是吸引了几名女子的视线,能坐在这里,与江湖共主的独子有说有笑,也不是寻常百姓。她们可都是出身江湖世家,往上追溯几代,都是出现了江湖共主的。只是如今家族不太看得上江湖这不算太大的地方,更愿意去往官场或是名利场,赚个盆满钵满。 连如今的江湖共主也有过这样的意图,说了一句称得上石破天惊的话:“真不能将眼光局限在江湖这等弹丸之地,格局小了,人更是蠢笨。等过个十几年,这位置坐腻歪了,就去皇城底下。不替皇城办事,他们也得优待咱们一家老小。” 不少人嗤之以鼻,帝王心术,又岂能这么简单?放任自流就已经算是黄恩浩荡,怎么可能另眼相看。可在诸葛尘看来,差不多真会是这样。只要那位没死,境界还在,哪怕从江湖共主的招摇位置上退下,也有名声远播江湖。 而对于皇室而言,江湖之地不大不小,却不可或缺。有了这么一份人情,很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少去许多麻烦。远比破财消灾更高明的手段,便是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用钱财弥补,防患于未然。天底下,能用钱财说清楚的事情,总是再简单不过。 诸葛尘端起一杯酒,旁若无人的喝了起来。夜光照射在杯中,别样美感。 有一位白衣女子款款走来,坐在他的身边,嗓音轻柔说道:“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先前在太行宗拍卖会上夺得孤雁飞剑的那位?” 诸葛尘礼貌的点了点头,并未回话,继续喝酒。他平生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了,早就已经不局限于容貌如何。然而眼前女子,容貌虽然不错,但距离如诸葛尘眼,还是差了一线。 当然,他也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产生不快。之所倚这般冷淡,只是没用兴趣罢了。与这帮人素不相识的人隐藏自己的情绪,诸葛尘。没必要这么做。 “能不能请您跟我来一下,我家公子十分想结交您。就当赏个面子,如何?”女子继续说道,她瞧向诸葛尘,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中带着祈求。 就在此时,那位江湖共主独子快步走来,他瞥了女子一眼,并未理会他,只是与诸葛尘解释道:“有些事情耽误了,想必兄弟你这般豪爽的人也不会介意。我马上应付了那边,到时候咱们单独去一间屋子喝酒。不知怎的,我与兄弟一见如故,今日一醉方休!” 说完他才重新看向静立在一旁,不敢打扰他的女子身上:“你有什么事吗?” 女子落落大方的将一切说出,随后望向诸葛尘。 诸葛尘只好起身,与江湖共主的独子说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只要壶中是美酒,大可以日日醉倒的真心话,旋即跟着女子脚步,出了这间屋子。 转过几个弯后,他便进入了另外一间。只不过这间更小,而且只有两个位置。他一眼便看见了有一位双眉距离极宽,初看长相怪异,但瞧上几眼后,便极为舒服的男子。 男子自我介绍道自己出身齐家,名为齐天龙,也是江湖上的名门望族。与其他世家不同,到如今齐家仍旧是能人辈出。据说下一任江湖共主,极有可能会出自这一家族当中。 对于这些琐事,诸葛尘哪有了解的兴趣。反倒是对方口若悬河,也只有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才会停下来喘息片刻。他口口声声的说着只是想要结交白衣,可贪婪的目光告诉诸葛尘,事情不过这般简单。 也好在诸葛尘不愿意想这些烦人心的小事,频频点头,好似自己听进了心中。一直等到齐天龙搂上了自己的肩膀,他才躲闪开来,开口说道:“齐公子,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情的话,但说无妨。没必要打着哑谜,让我无从去猜。你早点说了,对你我都是好事。要是举手之劳,我便做了,就当如你所说,结识一名朋友。” 齐天龙哈哈大笑,还是不忘奉承两句:“看来果真如外人所说,大气非凡!只是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无法称呼。” “姓诸,诸葛的诸。”诸葛尘轻声说道。 “诸公子,既然你这么大气,我就说了。”齐天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诸葛尘的身边,不急不缓的从自己的芥子当中取出堆成小山的洞天币,他一枚枚的数下去,足有四十四枚之多。他伸手将这价值连城的钱财推向诸葛尘的面前,开口说道:“你请点一下。” 诸葛尘随手拿起其中一枚洞天币,放在手中后抛向空中,轻声一笑,故作不解的问道:“齐公子这是在干什么,使不得!为了结交我这么个名声不显的朋友,便花费如此巨大,岂不是让我心中生愧?” 齐天龙哈哈大笑道:“值得的,当然值得的。” 诸葛尘没理睬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还是说齐公子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结交我,而是想要我那把孤雁飞剑。我想应该是后者,当然没问题,有买有卖,只要价钱公道,我也是可以做商人的。一口价,一百枚洞天币,只要齐公子能拿出来的话,我也就忍痛割爱了。” 酒杯砸落,溅起水花。 只是浩然剑气一直在诸葛尘的周身游荡,才没有迸溅到他心爱的白衣上。 “你耍我?!”齐天龙说道。 他本以为对方会见财起意,控制不住的答应这笔买卖。到时候他再将那把孤雁飞剑送给自家的一位剑仙,讨得剑仙欢心。只要有了对方的帮助,自己的家主之位,便会唾手可得。 即便眼前白衣没有想要卖掉孤雁飞剑的意思,可只要他但凡动了丁点儿念头,就会发生一场不容他拒绝的强买强卖。到时候要钱要命,二者选一,在他看来孤雁飞剑还是势在必得。 可没想到对方的破局之法异常简单,毫不动心。甚至连眼神中透露一丝鄙夷,这才深深的刺痛了齐天龙的心。 诸葛尘瞧着似乎气急败坏的齐天龙,一阵好笑,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威胁:“你若是真敢踏出这间屋子,等到你身首异处后,孤雁飞剑还是我的。听我一句劝,收下这翻了一倍的洞天币,赶快离去。这些钱财,足够你荣华富贵的生活十辈子了。” 诸葛尘听后,非但没有如平常一般抽出腰间胶柱,反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好奇问道:“既然你有这等财力,为什么不自己去竞价?怕树大招风?我觉得你们齐家,怎么说也算是很有势力的,像那浮萍剑仙,恐怕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说,你就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这间屋子。你想撕破脸皮,我也想。只是动手之前,总得摸清对方的底细。一位护卫在你身边的顺运巅峰,能庇护你不受江湖中其他根基浅薄的顺运修行人的伤害,但换做是我,可就不一样了。” 脸色铁青的齐天龙半晌张不开嘴,他最开始的想法正如诸葛尘所说,是更为复杂的杀人越货。他虽是齐家子弟,身份与地位都不算高,也没有太多的家族长辈对他高看一眼,这也是他为何不能走近江湖共主独子宴请众宾客的那间屋子中的原因。 桌子上的四十四枚洞天币,是他从家族中偷来的。美其名曰有借有还,但他一枚也不敢花出去。不然到时候覆水难收,他的百般盘算都会前功尽弃。 可现如今他已经进退两难,诸葛尘再次起身,走到那名引领着他前来的女子身边,摇着头说道:“跟着这么一位主子,可惜你了。女子年轻便能有如此境界,在我看来仅仅在江湖中大放异彩都已经算是屈才,更何况还在这种人身边做事。时也命也,反正也轮不到我来同情。” “那我就只好,请诸公子去死了!”女子一声大喝,双拳快如闪电,直冲诸葛尘面门而来。 剑气如巍峨高山,挡下拳意。昆仑剑起,两座相叠在一起可以绵延百万里的奇峰耸立天地间。这是剑道显化,不然这座玉食斋早就已经坍塌。 诸葛尘踏步上前,以拳对拳,带着那幅破碎苍天画卷而来。止境山巅拳拳去无回,走的便是一个一往无前。 女子虽然杀意滔天,可拳意确实似水一般柔和。 刚柔之间,究竟谁会更胜一筹,全在这一刻呼吸之间谁能够占的上风。哪怕诸葛尘不是正宗拳师,可在诸葛世家当中的耳濡目染,便能让他不差天下任何其他拳师半分。此刻他一跃而起,如深涧蛟龙腾起翻云覆雨一般,将女子打向墙角。挣扎半天,也无法重新站立。 胜负只在电光石火间,齐天龙呆立当场,看傻了眼。诸葛尘也没放过他,进步一拳,将他打昏。回望一眼,走出大门,还自诩道:“我可当真是仙人风度!” 第307章 可悲天下人心 浮萍剑仙本就是天命境界,再加上本身的剑修身份,杀力还要往上再多加半个境界。如此一来,便是天命巅峰,放眼江湖当中,也是一流的修行人。 只不过诸葛尘并不是非常忌惮,手中有剑,一切都得打过再说。更何况他练剑开始便一直与众多真正的剑仙厮杀,苦头吃了极多,再加上自己也是剑修。便顺理成章的对剑修的攻戈手段极其了解,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而百战不殆。 这会儿工夫,听到声音的夏蝉也从屋子当中赶来凑热闹。苦练拳法数遍,连门路都未曾摸到。神似不用想,就连最基本的形似,也不能达到一成,这令她心急如焚。好几次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若不是想到那个白衣一定会嘲笑她一番才肯罢休,说什么她也得发泄一番。 剑气扑面而来,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对峙的诸葛尘以及浮萍剑仙。换做别人还好,但对上一位在江湖中名声赫赫的剑仙,夏蝉也为自己如今的公子捏了一把汗。 对于主仆一事,夏蝉恪守礼节,即便诸葛尘不愿去承认,她也不会有丝毫逾越。至少在这三年之内,这样的想法不会改变。三年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在这之间,她会一直跟在诸葛尘的身边。提升境界,稳固杀力,对于现在想想就会心神荡漾的巅峰,她梦寐以求。 可以想到一个月跻身天命的约定,她便头痛不已。好在那两人已经厮杀在了一起,剑锋相交引起的蝉鸣吸引了她的注意。 剑修对决,本就不常见。再加上让人观望起来心旷神怡,所以每逢顺运境界及之上的剑修大战,都会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浮萍剑仙那惊才绝艳的一剑,更是难得。 旁人当中,除了夏蝉之外,就算是真心想要结交诸葛尘的陈棋真也不看好他。已经吩咐下去,等白衣呈现颓势的时候一定要出手相救。他只恨这次来到须弥城的人手带少了,若是领着宗内供奉齐出,就算是浮萍剑仙甘心做个死士,也不敢靠近。 现如今的陈棋真就只能希望,白衣能够有扭转战局的手段再不济的话,也得撑住,不然被浮萍剑仙一剑斩杀,连留给他伸出援手的机会都没有。 死了两个知己好友的浮萍剑仙此时已经彻底红了眼,分明是天命剑仙,即便剑道远算不上宏大,剑意又十分粗糙,可也应该能够压下对敌时不必要的情绪。可瞧着他那疯魔样子,已经是剑主人了。这在剑修当中可是大忌讳,剑修难成剑仙,其中关键一点,便是受到了自己佩剑的反噬,沦为剑奴。 境界没准儿会不减反增,可没了自己的心意,就与死亡没什么区别了。诸葛尘得到胶柱剑的最开始,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立身天命,死战不退,在敌对势力的包围当中斩杀了足足三位掠阵天命,一位主阵的竹篮打水。 结果便是他距离迷失本心只有一线之隔,若不是神王体,那时的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任由胶柱摆布。 而现如今的浮萍剑仙,便是陷入一场心境拉力当中。再加上还有诸葛尘的剑气游荡在四周,让得他更为心力交瘁。倘若再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夺路而走,连两位至交好友的尸体都不要。出身在市井江湖,他曾经也是一个山泽野修,没什么靠山,一切都得把自身性命赌上去。这样的环境造就了他的心狠手辣,除了自己,没什么是不可以抛下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他们这些野修心中,百年千年也不迟,要是仇家阳寿已尽就更好了。没什么原则,便是野修的原则。不晓得这一点,任你是何等天之骄子,也难以成长起来。 在场众人也同样大吃一惊,诸葛尘的名头,在如今的大衍江湖,已经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饶是一些茶馆常驻的说书人,也想方设法去打听其中的故事。让自己的故事更加精彩,借此来吸引更多的茶客。 当然也有很多人对于未曾谋面的诸葛尘恨之入骨,就是因为白衣,他们才赔了一个倾家荡产。谁能想到,在万族会开始之前的大热门,会败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修行人的手中?更离谱的还要数,这位年轻修行人,还是王家临时邀请而来的神来之笔。 陈棋真哈哈大笑,指着诸葛尘,喜形于色道:“我就说了,我这位豪爽的兄弟,一定不是等闲人!连我爹都说过,不出二十年,这位诸葛尘一定能够站在天下潮头,引领今时大世风骚!” 他身边起初对于诸葛尘爱搭不理,更多是嗤之以鼻的江湖大族子弟也开始将目光放在了白衣身上。他们深谙家族繁荣之道,不外乎结交朋友,尽可能的去排挤对手。如今江湖,自然是有江湖共主坐镇的陈家一家独大。他们之所以坐在这里,面带虚伪笑容,不外乎是由陈棋真坐在主位,不然宴席上他们便会大打出手。 有人心怀鬼胎,走出屋子,联系自己的家族,即便是费尽千辛万苦,也要打听到那位白衣诸葛尘的喜好。对方既然能够豪掷千金买下孤雁飞剑,想必不会缺钱。皮囊更是出彩,也不会缺了环绕周围的莺莺燕燕。但是一些小物件,可不一定能够遇见。 两位江湖世家的子弟于门外遇见,相视一笑,擦肩而过之后,却是面若冰霜。互相心知肚明,只要有机会将对方置于死地,出手一定会毫不留情。 至于夏蝉,则是惊喜大过惊吓。不管诸葛尘承不承认,她都已经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侍女上。而今得知对方身份,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白衣身边。一位剑修,拳出尚且如流水般没有停滞,只能证明他的天资之高,高出天外。 相反夏蝉则从不认为自己高人一头,平常玩笑时,也总将愚钝二字挂在嘴边。 可她当真不聪明? 当然不可能,不然诸葛尘怎么会将她带在身边。 诸葛尘掐准时机,一道剑气自浮萍剑仙的咽喉处掠过。就差一寸,便胜负已分。 经过生死关头,浮萍剑仙也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搏命,不然今日真有可能与自己的两位至交好友一起埋骨于此。 他有一桩偶然得来的秘法,仅仅用过一次。因为对自己的损伤太大,到了施术者也不能接受的地步。但在这紧要关头,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嘴中默念一番话,整个人摇身一变,金光璀璨恍若神明。 世间一直都有请神法,只不过这座天下少之又少,即便真有,也大多残缺。在天上天,专门有一家宗门以请神法作为根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可真逼到了紧要关头,极有可能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诸葛尘看着浮萍剑仙背后那尊模糊不清的神明,轻轻一笑,自然是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神明如此模糊,便注定神位不高。比起那些口口相传的神只,就好似连朝廷都走不进去的不入流品的官吏。再加上诸葛尘手中胶柱,本就在传说中是一把斩神无数的剑锋,更令他有恃无恐。 从两人交战到了现在,诸葛尘仅仅是在凭借剑气对敌。剑招未出,尚且占据上风,更何况他起了杀心之后,便会摧枯拉朽。 昆仑泰山缓缓浮现,诸葛尘站在两座雄奇山峰之间,面色平静。屋中烛光暗淡,转瞬熄灭。而他则抬起手臂,胶柱剑上散发异样光芒,照的整间屋子如同白昼一般。 须弥城东,流彩身在一间庙宇当中,不远处的蒲团上跪坐一名女子,轻声颂唱佛号,虔诚无比。 不属佛、道两家,心中有信仰的修行人是极少的,因而流彩不信。但是那名女子是她的生母,逼不得已,她才只能陪同,而且不敢有丝毫异议。 然而在她的心中,是想要成为一名如父亲一般的人,执掌旁人性命。看似多情,实则冷酷无情。年少的时候,流彩十分同情自己的母亲,至于现在,则有些轻蔑。若不是有她在父母双方间不断周旋,她那位父亲,早就已经弃母女两人不顾了。 等到母亲站起,一支冷眼旁观的流彩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总是来佛前苦苦哀求能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在宗内待着,总比做些无用功有用处多了。” 母亲叹出一口气,没解释什么。弯腰捡起蒲团,牢牢抓在手心。 她的心中充满疑问,别人的都说母女连心,怎么到了她这里,血脉关系淡如水? “你还小,与你说太多,你也不会懂的。”母亲轻声说道,她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当中满是宠溺。到了今天这般田地,女儿便是她的一切。纵使在流彩眼中目前可有可无,即便换一个也无所谓。可身为母亲的,还能不要自己的女儿不成? 流彩没有与自己的母亲争论,看向门外。天际出现一道人影,她当然认得出来,因为那是她的父亲,更是她最敬仰的人。 那位太行宗宗主。 第312章 千山鸟飞绝 群山当中,太行宗宗门内有一栋独独耸立这的高楼。楼下无护卫,但每一位太行宗弟子经过此地,都会十分恭敬的弯腰低头,恨不得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般行事。 楼中只有一人有资格登顶,也正是那位宗主,因为只有他将太行宗带到了如今的高度。 此刻的他枯坐与楼顶方台上,微风徐徐,吹的他黑白相间的头发如舞女一般轻舞成数。正当此时,他睁开眼睛,遥望须弥城中,自言自语道:“奇了怪哉,还真有人敢动大衍皇室珍视如性命的山水根基?” 旋即又是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太行宗主也为之侧目。但那道飘渺剑气当中,竟夹杂着一丝他很是熟悉的味道。 “这么早就前来送死?这我可从未想过,本以为起码也会拖沓个数十年,等你也站在山巅,一切自见分晓。没想到,也是蠢人一个。”太行宗宗主自言自语,随后哈哈大笑。 不远处,太行宗内一直养着的一头巨犬飞向空中,咬住那一轮明月。随后黑暗降临,伸手不见五指。 流阳站起身来,凭栏而立,目光看向下方。他的视线所及,竟然是那帮在他心中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的太行宗长老。 “也罢,等我解决了宗内的异动,就去城中会会你。毕竟你与他们一样,都是愚蠢至极而不自知的修行人。”太行宗宗主吐出最后一个字,飞身而下,来到那十几位长老的正中心。 他开口说道:“几位深夜而至,甚至不惜连同咱们宗内的护宗大妖,所欲何求啊?总不会是想杀掉我?” “你们不敢说的,我帮你们说了。真是有趣,敢做不敢说,难不成这就是你们经常自诩的天上仙人?”他自说自话:“狗屁不通而已。但阵仗确实不小,一位竹篮打水,却已经是行将枯木的宗门老祖。五位天命长老,还有我都懒得去看的顺运供奉。你们这些人,要是对付前几日的我没准儿就得手了。可现在不同,我已入竹篮打水,更有妙术傍身,你们真要成为我第一次用妙术斩杀的对象吗?本宗主真的心寒,也不愿这样做。这样,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想要退出的,可以就此离去,而且我保证不会追究,各位可以继续担任自己在宗内的职务。可要是仍旧执迷不悟的话,我的手段,想必大家也清楚得很。” 他这话一出,本就是墙头草的不少太行宗供奉临阵倒戈。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的离去。可心头波澜,却是起伏不定。有惊无险,他们可实在忌惮已经打捞起竹篮妙术的太行宗宗主。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庆幸劫后余生,各自的头颅上便炸开了一道血花。 “千山鸟飞绝,我的竹篮妙术。看来效果不错,没有防备的顺运也招架不住。”流阳开怀大笑:“你们应该谢谢我,这样见风使舵的家伙,就算是我真死了,你们也会看作是眼中钉!而我要还能继续担任宗主之位,这样的人我也不需要。都杀了,反而一了百了。” 为首的那位竹篮打水修行人名为马遇,在太行宗的辈分极高。据说他与太行宗祖师爷之间,也不会超过五代。这么算下来,他的年龄,即将超越千岁。 按理来说他与流阳之间,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可流阳自从上位以来,包揽大权,断了不少太行宗各家族的财路。如此也就算了,他流阳竟然当着众弟子的面打杀了他最疼爱的小孙儿。纵然他后来得知自己的小孙儿调戏了流阳的女儿流彩,可教训一顿就好,非得以死了之? 从前他不懂,现在他全明白了。流阳所求,是自己在太行宗的地位利于群峰之颠再往上仰望的云端,不仅仅是高不可攀,而是连这种想法都不敢生出。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长老与老祖,可不会坐以待毙,等着流阳不断蚕食他们的势力。只不过流阳此人的境界攀升太过迅速,大器不算晚成,但一路走来,竟然顺风顺水。 所以他们仓促谋划,便决定在今日将其斩杀。为此他们花费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请动那头天狗大妖助阵。只等他将月亮吞入腹中,让得这里结成一方小天地,便是他们动手之时。 但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流阳的境界会在这几日再度攀升。妙术在手,便足够打乱他们的全盘计划。即便如今求饶,以流阳心狠手辣的脾气,绝不会饶了他们。 流阳终于收起了嬉笑的样子,冷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几位的手段!”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随之猛涨。转瞬间变作一头狰狞怪物,他的样子与当初初遇诸葛尘无疑更加与人类相差甚大。这太行宗的秘法,可以说是上限无穷,但只是在理论当中,因为没有一人能够真正做到。 但是这恐怖,却又能够堪称完美的怪物,让得众人目瞪口呆。他们甚至不敢施展这一秘法,因为与之相比,实在相差太大。 这忧郁的时间,流阳横冲直撞而来。将这些老祖长老杀了一个人仰马翻,他们才落地,便见无数光柱冲天而起。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说的真好,便如此景,独我一人而活,清净不知几分。”流阳打了一个哈欠,看着满地尸骨,轻轻说道:“困了困了,回去睡觉。没想到这般不禁打,等到了须弥城,还望寻死白衣你要让我失望。” 他在心里不断盘算:“只可惜我这不为天理所容的秘法不能动用,该死的大衍皇室,等我入了臻道,一定将你们推翻。” “皇帝轮流做,总有一天到我家!”伴着一声轻吟,他走回小楼。并未登顶,而是随意躺在地上,盖了一张小毯子。没一会的工夫,便沉沉睡去。 诸葛尘直觉目光一黑,他旋即抬头向天,只见一轮当空圆月逐渐消失。隐约可看见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狗冲向云端,他点了点头,叹出一口气来,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在这座天下还能见到天狗一族,而且看着方向,似乎是在太行宗?无论天上天还是这座天下,任何以宗为缀的势力都不能低估。” 随后他看向那团疾风,轻轻说道:“只是你一个的话就没那么好命了。快逃,本公子来抓你了。” 那团疾风偷袭未果,第一个想法自然是远遁离去。可诸葛尘岂会容忍别人来袭杀他,而堂而皇之的逃脱?他的气机早就已经将其牢牢锁定,再加上如今的他本就是整座须弥城最当之无愧的主人。别人想来可以来,但要是诸葛尘不想让他走,就只能将性命交付在此地。 几番纠缠之后,诸葛尘一道隐藏在不远处的剑气极速掠来,逼得疾风只能现形。 瞧见原来是在小楼拍卖会上遇见的那位妖冶老太婆,诸葛尘只感觉一阵作呕,胶柱剑在手的同时又拔出三辰剑。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斩杀对方,心中杀意更是滔天。 他从来如此,日行一善之外,从来不与陌生人有太多的好脸色。但也不会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一切都是在点到即止。可说实话,在自己的周身插上剑锋,也不能人生处处都如意。自从没了神王体,他的心性便已经变了许多。留下了一具空壳,只有重归天上天,才能重拾自我。 所以每当与他一同痛饮的人都由衷的羡慕他的自在潇洒时,他也不过无奈一笑。连自己都没感觉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压下心中念头,他猛然踏步,在空中有道道波纹荡漾开来。一座古朴宫殿缓缓浮现,顷刻下压。不知为何,诸葛尘竟然在此刻失去了清明。进境太快,本就容易走火入魔。更何况他心思太杂,还总喜欢刻意压制。 一切来的太突然,在他修行路上的心魔道火缓缓升腾,竟然全部掠出。从前的诸葛尘是天命境界,自然可以压制它。所设下的囚笼,道火也不能打破。可随着他的境界下跌,囚笼没办法不断稳固,道火也跟着蠢蠢欲动。 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酿就了今天的局面。 那妖冶老太婆哪里承受的住道火的侵袭,几个呼吸间,便化作了一团灰烬。 至于诸葛尘,更是痛不欲生。昔日收取心魔道火的景象在他眼前浮现,有惊无险。可那时尚且有诸葛世家的臻道护卫在他身边,绝不会有性命安危。可此刻,他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从云端到地面,心魔道火不断蔓延,即将沾染到一栋房屋上,烧毁整座城池。夏蝉与陈棋真好想要阻拦,诸葛尘只好以心声告诫他们快些离去。因为在这天下,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四大书院的院主能够压制住道火了。 生死关头,诸葛尘反其道而行之,闯入道火最为浓烈的地方。他身上这一件道袍少年所赠予的白衣被燃烧殆尽,青年则赤身一人,向着更深处进发。 第313章 火海之中 道火蔓延开来的最深处,有一张面孔浮现而出。 作为珍惜难得的一种天地灵物,心魔道火本就是应运而生。曾有一位儒家圣人为了弄清道火的由来,差一点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最后结果仍旧惨烈,境界下跌,终生不得重新入圣。 好在他最终得知了道火所成,才不枉跌境至大臻道。 心魔道火起于心魔,而且仅仅是来自道教修行人。他们的驳杂心思于修行路上结成,又心思于心魔之上,才结下渺小火种。而亿万个火种揉炼在一起,才诞生出这能够炼化圣人的道火。 因为是道教修行人念头的缘由,道火天生有灵,甚至可以踏上修行路。只是攀登之路不为世人所容,才变为了如今一火难寻的地步。可换句话说,道火越少,那仅存的便越有机会号令万火。 而诸葛尘所拥有的这一团道火,则是整个中土之中的唯一一朵。为了它,诸葛尘跋山涉水,才在最终采摘到手。而且不惜以神王体打造囚笼,被迫让其在其中休养生息。等到它脱困之时,必能够借助诸葛尘死后留下的气机一步登天。 可谓一荣俱荣,一损绝不俱损。 这样的小算盘,诸葛尘岂会不知?但是当时得悟起火观长安的诸葛尘急切需要在自己构建的长安城当中注入一枚火种,而且火种还是充当了最为关键的作用。此招高低与否,可全在火种选用上。 除去那些连圣人都会忌惮的火种之外,就只有两枚火种可得。一为这心魔道火,其二,便是焚天。后者不可求,就只好选择第一种。哪怕有可能反噬自身,也没有半点选择。 正如此时,诸葛尘独自一人,站在由火种化型变为的人影面前。两人容貌相同,甚至连气质也如出一辙。想必它真的杀了诸葛尘,也能够冒充白衣身份,潇洒度日。 诸葛尘站定,冷声说道:“本来每一位一朵火种能够把我逼到如此绝境,没想到还是我低估了。看来我要还能将你抓回囚笼当中,一定抹去你的灵智。九段千百年后你还能重回如今的样子,也不能再有如今的局面。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能够脱出囚笼了?一直隐忍,就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今日天狗食月,至少在这须弥城中,唯有你道火能够长明不灭,所以才感到悲哀?” 另外一个诸葛尘牵起嘴角,做了白衣绝不会做的事情。它从自己的嘴中吐出一把剑锋,剑身平淡无奇,可其上却有着浩荡星辰,闪烁着耀眼光芒。 “胶柱剑独属于你,我争不过。可这把剑道人所留三辰似乎与你有二心,我不过用了一点手段,便拿在了自己手中。”它哈哈大笑,难掩自己的激动。今日之后,它注定变为和从前一般无二的无主之火,为了成圣绝不是痴心妄想。而诸葛尘再无敌,也只是它的养料。 其实早在它被捕获囚禁于诸葛尘所打造的囚笼当中时,它便已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只是那时面对神王诸葛尘,这一切都是遥遥无期。万没想到,对方自斩神王体后又跌境,这要还不是上天赐予它的好运,那还是什么? 如今它利于火场当中,以诸葛尘如今的境界当然斩杀不绝。单凭一个耗字,就该它日后风光无限。可那样的胜利太容易拿到,它实在不屑。哪里比得上杀掉诸葛尘,再将其炼为自己的火奴? 只是当它看向泰然自若的诸葛尘时,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当初他收服自己场面就好似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要么臣服,要么被抹杀灵智。当初的白衣是何等霸气,哪比得上现在,连它都为之可怜。 “诸葛尘,你还真是不好命。若你还是那个神王,我会起反心。或许会,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还有啊,你心肠太软,一切有可能成为自己威胁的事物,第一想法都是放任不管。太过自信,可不是好事。你的前车之鉴,我一定会记在心中,绝不会忘。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放任我吗?”道火轻声问道,而周围火焰却铺天盖地的向着此地涌来。 诸葛尘却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至少不会威胁到下方须弥城的百姓。等一会放开手脚,道火自顾不暇,更不能拼死毁掉城池,以求在诸葛尘的心中结下心魔种子。 他将目光放在道火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把三辰剑上,叹出一口气,却并未说什么。以剑气在火海当中生生劈斩开一条道路,而他踏在其上,缓缓走向道火。 两人之间的交战,其实只在一线之间。只不过互相忌惮,才一直没有动手。现在诸葛尘对百姓的后顾之忧没有了,出剑自然顺畅半分。若是不能在这里将道火的灵智抹除,后患无穷不说,日后自己的起火观长安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这一杀招的更会直接影响到诸葛尘的杀力,除非他能重寻一枚不弱于心魔道火的火种。可这天下之大,哪有如此火种? 两座山峰浮现,诸葛尘站在峰顶之上,压着泰山昆仑向下而去。这也是无奈之举,在这火场当中,处处都是道火占据地利优势。所以得先从破局入手,小天地用处不大。道火对于诸葛尘知根知底,自然不可能中招,被强行拖入小天地当中。 由此以来,诸葛尘只能以昆仑剑所化双峰为媒,隔绝大火,独立巅峰。 他向下看去,火焰如江潮一般,通过而来。火浪逐渐抬高,隐隐可见有一条蛟龙隐藏在其中。 诸葛尘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心头恶蛟竟然脱胎于此。心魔道火略施手段,引出诸葛尘的心魔。为了避免被察觉,它才放人恶蛟长成当时的模样。也怪诸葛尘没有多想,不然按理来说,以他的性子,本就不该有心魔环绕。 至少在自己凭借神王体踏足过的境界,不会出现如此情况。 青色蛟龙在这一刻在诸葛尘的脚下盘旋而起,与火龙搏杀在一起。它们嘶吼,只余下回音传荡。在这期间,诸葛尘一直也没出手,静观其变,再加上要分出心神去寻找道火真身。 就在这时,有讥讽声音传来:“别费心思了,在这大火当中,处处都是我,也处处都不是我。想要杀我,就只能将火焰全部熄灭。你诸葛尘扪心自问,做得到吗?” 诸葛尘轻轻一笑道:“总得试试才行。” 人影重新凝聚,诸葛尘算准时间,剑气洞穿了“自己”的眉心。然而随着一道夸张笑意,火海非但没有退散,反而更加浓郁。看来真是如道火所说,为了这一机会,它已经谋划许久。 可诸葛尘也真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葬身于此,火海看似天衣无缝,可绝不会是真的无解。倘若当真如此,道火又何必谋划许久,在此时出手。 说不通。 可诸葛尘也想不通,为何道火身处火海,经能够做到不死。 他不断的以胶柱剑在此地劈斩,剑气纵横间,他隐约可见火海之外终于重新显现的月光。在这之间,他的身上早就已经伤痕累累。有的是被三辰剑锋所伤,还有的是被道火所灼。因为聚精会神,所以他才没有感觉到疼痛。 再次从火海当中办法脱身而出,方才他真切的感觉到了足够让自己身死道消的杀机。若非退去了那一步,那冲天而起的火柱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叹息之间,诸葛尘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胶柱剑。其间一直隐藏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气机,他只用过一次,差点迷失自我。正巧,那一次与如今相同,都是生死关头。 诸葛尘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迎面走来的道火,突然一笑,开口说道:“不管了,先杀了你,再说其他。”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股血腥气便弥漫开来。 半空当中,一口血棺,横亘在诸葛尘的背后。现如今他笑起来的样子,好似邪魔之首。 与上一次截然不同,没有神圣,尽事黑暗。杂念横生,比之火海与剑气还要更胜一筹。尸骨从那口最大血棺之后源源不断的爬出,每一个都狰狞无比。它们匍匐前进,每次抬头,都会散发出难耐恶臭。 现在的诸葛尘,恐怕已经不能完全算是他自己了。举手投足,没了剑修的潇洒风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辣。就算无数仙人在前,也会灭尽一切,纵然自己身死。 他一声令下,火海竟然暗淡了几分。 言出法随,可不是境界如何能够达到的,得触及到一定层面才行。而这样的人,在古史当中也未必能够找到。 诸葛尘不知从何处抓来一件黑色大氅披在身上,嘿嘿冷笑道:“无尽岁月,我终于重尝这里的气息,不错,还是那个味道。似乎此世没有那等境界的人,如此甚好。这份躯体,你这个叫诸葛尘的就先帮我留着,事成之后,天下虽大,我也分你一半!” 第344章 不死不休 王大雪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诸葛尘会因为此事而雷霆震怒。虽然句句在理,可他还是不明白,这与自己的冷眼旁观有什么关系。 世间千千万万的事,都没办法面面俱到,他就是这个性子,更别说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大动肝火了。 冬日寒风吹在诸葛尘的脸上,让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本就是如此纠结的人,明明若是他没有那一番与李明真的谈话,这件事情他也不会插手。 将心比心,诸葛尘拍了拍王大雪的肩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是我强人所难了。” 说罢,他便走回醉仙居中,只不过看到他的背影,便不难猜出此刻的白衣究竟有多么落寞。太多事情都是无解之结,非得去问出一个所以然来,自然是害人害己。而且很多时候,更会害到自己身边的友人。 醉仙居中明晃晃的灯光,让诸葛尘有些头晕目眩。他抬起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而一旁的李明真却没有言语,继续喝酒,就好像没看见诸葛尘一般。 作为这次宴席的主人,二皇子只好说道:“大家怎么了,继续喝酒啊!来,朦,为我们跳支舞,就跳你最拿手的丝梦花雨。” 朦娇笑着说道:“奴婢舞姿粗鄙,还望大家看了不要笑话。” 众人哈哈大笑,权当作是客套话。毕竟以朦的名气,在这京城当中只要见过的,无不说自己好似见到了仙女临尘,而大饱眼福。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连席间的气氛也不再凝重。大家纷纷笑着与左右言谈,一直等到朦站在了不远处的台上,才静下来,静等那曼妙舞步。 诸葛尘敲着桌子,嘴里哼着小曲。不时的喝上一口酒,但目光却并未落在朦的身上。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觉得自己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所谓应酬,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 像是他,最喜欢的可不是在这富丽堂皇的酒楼当中喝酒。客人不敢高声语,老往皆是人上人,无趣的很。不如走到哪处,坐在一间店面不大的江湖酒馆当中。与自己谈得来的朋友开怀痛饮,不醉不归。 身旁的李明真倒是一直看着朦,也不掩饰眼神当中的热烈,光明正大。对女子一见倾心很简单,但要说到了误终身的地步,未免夸张了些。更何况经过刚才的事情,他早就沉下去的心气已经被提起,便不想再浑噩度日了。 李明真突然扭过头来,与诸葛尘说道:“从前也从市井俗人们的嘴里听说过,京城当中有一舞女舞姿曼妙,让人过目不忘。我也没觉得什么,甚至嗤之以鼻。因为总觉得真要有那样的人,也该是天上的仙子,怎会为我们这些俗物尽情歌舞。现在看来,倒是我错的厉害。” 诸葛尘轻声说道:“看看就好,别动别的心思。她是二皇子的人,现在去想只是奢望,等到未来你真有庙堂登高的那一天,她也会人老珠黄。而世间女子无数,保不准你会将这个念头生在别人的身上。” 要说因为三言两语便断定李明真会是矢志不渝的人,诸葛尘也没这么幼稚。而且他总感觉朦的身份不止这么简单,起码与二皇子的关系不会仅仅是主仆。李明真要是因为动了邪念而被二皇子杀死,诸葛尘也会如同王大雪一样选择冷眼旁观。自己惹下的祸患,总不能一直让别人买单。一而再再而三,多亲密无间的朋友也会疏远。 “你这就想错了。”李明真开口说道:“只是觉得她像我的妹妹罢了。” 诸葛尘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后说道:“更可怕。” 在这期间,不少人都走来向诸葛尘敬酒,白衣也没拒绝。就当是找了个借口多喝点酒,正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腹中酒虫。 倒是王大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二皇子说起话来也没了之前那么亲切。 二皇子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问道:“怎么了大雪?若是觉得朦跳的这支丝梦花雨不好,我让她再换一支。” 王大雪摇头说道:“朦姑娘舞姿绝世,怎么可能不好。淳元你就别多想了,我没什么事。” “诸葛公子他”二皇子轻声问道。 “尘哥他也没事,淳元放心就好。”王大雪喝了一杯酒,不再多说,把目光看向了台上。 一支舞毕,朦瞧向大家一笑,从台上走下。她并未直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而是不知为何脚下一绊,随后整个人便趴在了诸葛尘的身上。 已经没了境界,连带着神觉也迟钝下来的诸葛尘本想躲开。可在起身的一刹那,便接住了朦,与她撞在了一起。在别人看来,这就与趁机占便宜没什么区别。众人自觉的挪开视线,不去瞧他们眼前四目相对的男女。 诸葛尘皱起眉头,想着将朦放下。可对方竟然死命的抱着他的身子,这么一来,就算有理,恐怕也说不清了。 没人知道此刻的二皇子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他的双眼甚至因为愤怒而鼓胀的充斥着点点血丝。朦当然不像众人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早在两人初次见面,他还不是如今能够与太子争那把椅子的二皇子时,她更不是享誉京城的舞女,便已经“相依为命”了。 若不是双方的身份相差悬殊,他甚至早就已经将朦娶为妻子。而现在,自己所爱的女子躺在别人的怀里,而且表情似乎还很是享受。若非不想让两人间的关系被别人知道,此刻勃然大怒的他肯定会拍桌而起。 料想在这种事情上,诸葛尘肯定不会与他争执。 诸葛尘皱起眉头,开口说道:“姑娘这么做,岂不是让我难办?” 他可不相信真有人会对他一见倾心到了这等地步,但他看向二皇子阴沉的脸色,又不像是刻意用美人来笼络人心。但要说这一切都是朦自作主张,又太牵强。 直到一阵寒意让他汗毛冷竖,连带着他好不容易才温养出来的那一缕剑气也如同沸水一般,不受他控制的自两袖当中汹涌而出。 剑气虽然轻柔,却也能够将朦隔开。他眯起眼睛,总算看到了对方手里的那把沾满铜锈的匕首。那古怪的形状他终身难忘,因为他能来到这座天下,可都是“归功”于它! 可这把匕首怎么会落在这名舞女的手中? 诸葛尘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朦是张匀雅的人,看来这位昔日天上天第三美人当真不恋一点旧情,这才过去几日,又想杀他。 诸葛尘握紧双手,若非那一缕剑气护主,恐怕他得再遭受一次修行路破碎的苦楚。 见到事情败露,也不见朦有多慌张。趁着那些侍卫在没得到命令而有些手忙脚乱的时候再次向着诸葛尘杀来,那把匕首被她隐藏的很好,除非是坐在两人旁边,不然根本察觉不到朦的杀意。 剑气被匕首斩开,换做之前,诸葛尘大可以重新凝聚剑气,甚至只需要不必拉开拳架的一拳,就能挡下这一击。然而此刻,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坐以待毙。 但一道身影却突然从一旁掠出,挡在了朦与诸葛尘的中间,也以自己的肉身阻拦了匕首的前进。 李明真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在地上,胸膛狰狞的伤口向外流血不断,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一句话:“诸葛尘是,一命抵一命,我不欠你的。” 而此刻王大雪也终于反应过来,闪身来到朦的身后,反手擒下了她的双手。又以自己的刀气打在了朦的小腹上,让她彻底丧失了反扑的力气。 诸葛尘揉着自己的眉心,大吼一声让一旁站着的侍卫快点救人。等到李明真被抬走之后,他站在了朦的面前,轻声说道:“是张匀雅让你来的,还是另有其人指使你?” “不知道也罢了。”他突然没了问下去的兴致:“问你也是白问,能够被安排来杀我,想来也不是嘴松的人。但你那段舞似曾相识,方才看的时候我还没想起。她为我跳过,就在那座摘星楼的楼顶。”诸葛尘突然说了一句。 回头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二皇子,诸葛尘缓缓说道:“她是你的人,没别的意思,我也不想要什么交代,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可还把这么一名从头到尾都没有效忠自己的祸患留在身边,皇子殿下应该不会做这样的错事?” 醉仙居中,诸葛尘示意王大雪松开手,在两人离开这里之前,诸葛尘捡起了那把匕首,将其放在自己的胸膛位置上。他咧开嘴,佯装被其插在了自己的修行路上,摇摇晃晃间,只听见一声大笑过后,传来了白衣那冰冷的声音:“你再清楚不过,做我的敌人会是什么后果。你不是皇城子,没办法让我失败哪怕一次。” 醉仙居中,就只剩下二皇子与朦两人。那些侍卫担忧自己主子的安慰,本想留在这里。但在二皇子的执意要求下,只好先行离去。 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靠在台子旁,但两人却都喝着酒,互相不抬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才去为别人”二皇子叹出一口气,终究没有问出来:“算了。” “二皇子真不想知道?”朦笑了,但却换了一个称谓。 “不想知道。”二皇子摇着头,垂眼下去看着杯中酒里映出的头顶灯。本来今天会是他很开心的一天,遇见了旧友,旧友只有更是他极想要拉拢的对象。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被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所破坏。 倘若换做别人,以他的狠辣,必定会让那人承受千刀万剐之刑。可换做了朦,他甚至连缘由都不想要。只想求得一个解释,无论是麻痹朦,还是麻痹自己。 “可我想让二皇子你知道啊,从咱们俩认识的那天开始。不对,应该是更早一点,我就已经为别人效力了。不仅是你,你几位哥哥和弟弟,都有我的姐妹陪伴,只不过连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朦开口说道,她笑看着二皇子因为愤怒而扭曲的模样,似乎因此十分开心。 “我都说了,我不想听!”二皇子走上前来,甩手一巴掌扇在朦的脸上。这一掌的力道极重,让朦整个脸不仅红肿起来,连带着嘴角也渗出血迹。 但她转过头来,捂着自己的脸,开口说道:“二皇子还望你下手重点,直接将奴婢打死就好。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以二皇子的性格,想必也不会让奴婢跟在身边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杀了我。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更别想得到,这不是二皇子你的格言吗?怎么到了奴婢这里,反而心慈手软了起来?” 二皇子终究还是没有狠心下手,等他走出醉仙居,便下令让自己的侍从将朦压回府中。走在路上,不时能听见这位舞女痴痴的笑,似乎是在讽刺二皇子。 “没用的,你看不住我。不然直接杀了我,二皇子,你不一直这么狠心吗?”朦坐在马车当中,虽然双手已经被绑住,但仍旧蛊惑着二皇子。 不厌其烦的二皇子冷声说道:“堵住她的嘴!” 片刻后,便不再有声音传出。 还未回去宫中,为首的那个侍卫突然停下脚步,开口说道:“是何人在一旁鬼鬼祟祟的窥探?不知道拦住的可是二皇子回宫的道路吗?” 此人的境界也是竹篮打水,与太子身边那个侍卫的境界就在伯仲之间。只不过区别就在于二皇子不仅清楚的知道此人的存在,更是将对方变为了肯为自己肝脑涂地的忠臣。这份本领,实在是厉害。恐怕连皇帝,也被蒙在鼓里。 小巷当中,寒风呼啸。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从大道回去宫中,正是考虑到了朦背后的势力会在半路出手,将其救走。可没想到来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仍旧有人尾随而至。 “真是阴魂不散。”二皇子冷声说道:“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势力有能力在本皇子的身边安插眼线。” 对于朦背后真正的主子,二皇子如今已经恨之入骨。他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对方会是这座京城里的何等人物。 在这队人马的面前,有两道身影从墙后走出。其中一人自然是诸葛尘的旧识张匀雅,至于另一位,整个身子被黑衣笼罩,与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就算是他们努力的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此人的脸。 “朦,姐姐来了。”张匀雅的声音在这小巷当中响起。 为首的那位竹篮打水先下手为强,他翻身下马抽出随身佩剑一气呵成。当空跃起,便要将那两人连带着脚下地面一并砸个粉碎。 可没想到那黑衣人动作极快,伸手一拳,便挡下了这一击。随后随着一声巨响,侍从整个人都被砸进了石板路中。 黑衣人挥动自己的拳头,准备送给侍从最后一击。然而他的出手却被张匀雅给拦了下来:“别忘了咱们来是要做什么的,救走朦就好了。以目前大衍的局面,我还不想过早的暴露。” 黑衣人退后半步,半跪在了地上。 二皇子看着张匀雅,暗自咽下去一口唾沫。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貌美到如此,双眸绽放出来的光彩摄人心魄,让人心神摇曳。 他刚想开口,却被瞬间来到他身前的张匀雅以一根手指挡住了嘴:“别出声,不然真的会死的?你以为你是诸葛尘,还是皇城子?连仙子的美貌也敢玷污。” 说完这一番话,她便从马车当中为朦松绑。而朦也在与二皇子对视一眼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最后朦的唇语二皇子读懂了,就像两人最开始总玩闹的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说出的话完全不同。 再也不见。 条条小巷纵横交错,让张匀雅三人徘徊许久,才找到了回去的路。 而当他们经过一株柳树下,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做的漂亮张匀雅,你已经让我慢慢想要杀你了。”黑暗之中一道人影站起身来,出现在三人的面前。此人提了一盏油灯,浑身雪白,自然是诸葛尘。 张匀雅也并未慌张,反倒伸出手来向诸葛尘讨要道:“匕首呢?你总得物归原主才行?” 诸葛尘将油灯提起,来让他尽量可以看清楚每个人的脸。他与这三人擦肩而过,嘴里缓缓说道:“你杀了我,自然就还你了。你要杀不掉我,反而被我杀了,就算我想还,不也不知道还谁不是?” 黑衣人本想动手,却被张匀雅拦下。这位如今在这座天下设局的女子开口说道:“就按你说的,看谁先死了?那你现在呢,准备去做什么?” 诸葛尘弯腰将油灯放在地上,开口说道:“去看看李明真,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不对,应该说是你才对。” 第345章 两朝皇子 大衍皇室不比大商,其中的纷乱极多,至于勾心斗角,自然更胜一筹。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那位皇帝喜欢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各有各自的势力,而且还不加以阻止,这就是他的自信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剥夺太子与皇子们的权利。 在这种事情上,大衍皇室一脉相承。如今这位皇帝,早在数十年前可不是太子,就只是一位无权更无势的皇子。而他的母亲,也只是宫中不算被皇帝宠爱的嫔妃。 其他皇子身后都有世家的支持,且不说他们的母亲何等尊贵。人家都说母凭子贵,但在这皇宫当中却正好相反。一个皇子能够走多远,很大程度都决定在他的母族手中掌握着多大的权势。 而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很聪明的没有率先一步参与到太子他们的争夺当中。一来就算是去争,也争不过。而二来的话,他与自己的母亲都喜欢平淡的生活。 不过事实证明,当时的皇帝只是没有体验过手握权势的感觉罢了。不然他也不会真的安心去做一个皇子,日后若是登基皇帝念及兄弟之情的话,也会安排一个闲散王爷给他做。 没有谁会想到,日后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会是他。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宫乱,打破了本该持续下去的格局。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当时的那位太子,他听从谗言,再加上对于自己登基一事过于看重,才在蓄谋已久后才决定将这场争斗安排在宫中。然而皇帝却没有在这一场宫乱中身死,因为早在那个流血不止的夜晚前几日,上一任王家家主便已经进入京城。他不仅拦下了叛军,还在皇帝的授意下亲手杀死了太子。 如此一来,这个太子之位便落在了如今皇帝的身上。而他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表现出了自己无与伦比的能力,在皇帝出京的那段日子里,他将朝堂上下的风气大加整顿,百姓安居乐业。虽然远没有到路不拾遗的地步,但较之宫乱之后的满目疮痍,当然要好上太多。 而他也借此,成为了如今的皇帝。甚至可以说,大衍如今的鼎盛国力,全是他一手为之的。似乎是厌倦了宫中的无趣,他便开始将目光放在了几位皇子的身上。 只可惜太子懦弱,二皇子心狠,都不是能够让大衍国力更上一筹的最佳人选。至于剩下的几个,有的体弱多病,能不能活过他都是一回事。有的胸无大志,让他坐在这把椅子上,大衍如何能够挡住南边的大商?不出百年,大衍必将沦为下一个云梦。 唯独年纪尚小的九皇子,才情与能力与他自己年少时相比都是更胜一筹。 今夜宫中,皇帝独自在养神殿内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堆的比人还高的奏折。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残月,他心血来潮,与一直静候在自己身边的太监说道:“传唤朕的那几个儿子,让他们来这座养神殿,朕有些话想对他们说。” “陛下,已经这么晚了”太监低着头,开口说道。 皇帝回答道:“你去传唤就好了。皇宫不小,我那几个儿子居住的地方离着也远,你就让人驾马车去。” 太监不敢多言,弯腰退出养神殿,乘着一辆马车去往太子与其余几个皇子们居住的宫殿。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整个京城皇宫灯火通明。太监走上阶梯,与东宫门前的侍卫说了一声,便走入其中。 太子伏在案前,自然没睡。这两天他一直在思忖如何才能在与商学的联手中占据上风。虽说两人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杀死诸葛尘。可皇子之间尚且有竞争,更别说这两位还分处两国了。 而且只要他一想想,就激动的面色潮红。若是会请求自己,就更有趣了。 他会怎么做? 当然是在拒绝之后,学着那白衣满不在乎的嘴脸,与他言笑晏晏。扭过头去,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哈哈大笑。 “太子殿下,陛下吩咐老奴让您即刻动身去往养神殿。”就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太子连忙止住自己的笑声,他从地上站起,眯着眼睛瞧去:“父皇就传唤了我一个人?” 太监回答道:“不是,是所有皇子。” “嗯,我知道了。公公不必在我这久留,赶快去往其余几个兄弟的宫殿。”太子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是。”太监应承了一声,退出东宫,继续去往其余宫殿。 东宫当中,太子转身看向帷幕之后,恭敬问道:“先生,这么晚了父皇还要我们去往养神殿,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不知。”太子少傅的声音从中传出:“陛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岂敢妄自揣度?太子只管去就好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是,想必暂时也不会威胁到东宫。” 太子叹出一口气,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中穿好了自己那身华贵异常的太子服。 “太子还请谨记一点,切不可因为心中的一时恼怒,而当众反抗陛下。”太子少傅在轻轻的咳嗽几声后说道。 “先生放心。”太子说完这句话,便走出东宫。乘着一辆一直停在东宫门前,供他出宫的马车向着养神殿的方向驶去。 在太子去往养神殿的路途当中,满腔愤懑的二皇子才回到自己的宫殿当中。而那个负责替皇帝传讯的太监已经离开,他就只得了一个消息。 不同于太子,二皇子是一个很有主见到了只要自己决定下来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的人。也正因为这份执拗的自信,他并不会如何尊重那位皇帝特意安排给他的少傅。 所以一直以来两人间的关系都十分简单,在这宫中遇见了倒是互相客气,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两者的疏远。 今夜也是,二皇子在得到消息之后,便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坐上马车,离开了自己的宫殿。而那位少傅只是站在宫门前,看着愈来愈远的马车,叹出一口气。 他与那位病秧子一般的太子少傅师出同门,只不过互相瞧不上眼,总想胜对方一筹。可知道如今,两人输赢参半。唯独在谁的弟子能够坐上那把椅子这件事上,才能够真正的一决胜负。 在他心中,客观的说当然是二皇子更胜一筹。那个太子就算有自己师弟的帮助,仍旧办了许多错事。虽然都是能够被皇帝原谅的错误,可那懦弱的性情,便已经注定了太子要想成为皇帝的话,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二皇子对于自己的过度自信,迟早也会误了自己。有一句话,他藏在心底,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对二皇子说。那就是千万不能顶撞陛下,哪怕有些事情已经触碰了底线,那也只能隐忍不发。 至于为何不说,想必就是文人迂腐之气了。 他自嘲一笑,走回宫中。 二皇子也没有想到,他会是最后一个到达养神殿的。好在皇帝对于类似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苛求,只是看了一眼二皇子,便开口说道:“既然你们都来了,朕有些话想对你们说。” 太子抬起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又转瞬低下。一直以来太子都极其害怕与皇帝对视,他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对方不仅能够洞穿他的心思,还能够把握住他的想法。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们,继续说道:“我想了很久,决定把你们的九弟加封为五珠亲王,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皇子纷纷在惊异中睁大了眼睛。有的看向九皇子,皱起的眉头立刻舒展,不敢在这养神殿,尤其是皇帝面前流露出更多的不满。 按照常理来说,皇子能够被加封为亲王,也会在十之五六的懂事之后。至于在前面加上珠子,就更得是建功立业才行。像二皇子,虽然头顶有七珠,可每一颗珠子,都是他奉命行事很出色才得到的。然而如今的九皇子连十岁都没到,便有如此待遇。 太子的双手在大袖当中握紧了拳头,但他谨记自己的先生所告诫的话,虽然心中不满,可却一字未说。 剩下的皇子们也都聪明的闭上了嘴,唯独二皇子上前一步,开口说道:“九弟尚还年幼,如此着急的将他封为五珠亲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儿臣以为,此事起码应该在九弟加冠之后再做定夺!” 他心中当然不满,凭什么自己就得出生入死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而九皇子一直以来都是身居宫中,仍有如此宠爱? 要是换做平日,不满归不满,但二皇子绝不会站出来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此时此刻,他那被朦背叛而牵动的心已经乱了。想说的话不仅没有三思,反而连思考也没有。张口闭口,便直接说出。 皇帝眯起眼睛,沉声说道:“老二说的不错,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养神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朕做事,需要你们来指点了?身为皇子,你们不仅仅是朕的儿子,更是大衍的臣子。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不满,就有胆量去干涉其他事情呢?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累了,你们就退下。” 太子垂下头去,尽力去压制嘴角马上就要牵扯而出的笑容。此刻的他在心中感谢先生的那一番话,不然今日,犯错的就会是他了。 走出养神殿,被冷风一吹,二皇子已经被冷汗打湿了的后背竖起根根汗毛。他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会在方才大胆的站出来。 月色当中,二皇子在登上自己的马车之前他扭过头来,瞧见了太子冲向他的一笑,好似于黑夜当中绽放开来的一朵恶之花。 走进医馆当中,诸葛尘便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王大雪,与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明真。 被那把沾满铜锈的匕首洞穿胸膛,疼痛自然是在所难免,不过却也不至于因此而丧命。因为它最终的杀伤,是会根据被刺者本身而决定的。倘若是一位伪圣被刺入,结果恐怕就会是身死道消了。 诸葛尘走上前去,挨着王大雪坐下,开口说道:“大夫怎么说?” 王大雪回答道:“大夫也不清楚,不过他说应该是没什么事。不过你看他这样子,像没事?” 李明真半睁着眼睛,像将死之人一般瞧着上面的屋顶,眼神空洞。虽然他不清楚诸葛尘的性情,但也知道自己的舍命相救一定会为自己赢得一份友情。可如今的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了,区区友情能挽留住他的性命? 那些世家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总会为自己的手下许以重金,在很多人的眼中与此相比,生命反倒成了蝇头小利的一件事。李明真不敢苟同,但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要真能够光鲜亮丽的活着,谁又愿意去往低处,在江湖中刨食呢? 诸葛尘见到李明真既然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拖着椅子来到了病床旁坐下,开口说道:“放心李明真,你肯定不会死的。你妹妹的仇还得你去报,心中的愿景更得你亲手去实现。这些事我可做不来,所以你才不能这么轻易的死掉啊!” 王大雪从来没见过如此话多的诸葛尘,就好像他说的这么多的话,其实是在说与自己听。 “但是那些杀我不成反倒伤了我的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活下去的。”诸葛尘继续说道:“我虽然已经不是神王,可盛怒之下的怒火,还是没有几人能够承受的。” 白衣下意识的握拳,在自己的大袖当中抓住了那柄匕首。也不知为何,他的剑气突然勃发,却又一闪而逝。 诸葛尘怔怔的感受着满屋浩然气,露出一抹笑容。看来经过这次的意外,自己的境界已经隐隐有了重回之势。看来这座京城,又会有一位天命境界的修行人出现。更恐怖还在于这位天命的杀力,顺运巅峰可杀身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更上一层楼后,有没有可能在捉对厮杀当中斩杀臻道? 诸葛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毕竟臻道境界已经能够牵引天地大势,与竹篮打水相比无异于是一个崭新的境界。诸葛尘要真想要以下犯上,还得打捞起自己的秒术,镜花水月才行。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了,而且李明真也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便不再久留。不然等会回到王家别院的时候,又得遭到王家家主的一通臭骂。 在他说出要离开后,李明真只是点了点头,便重新闭起了眼睛。 走在夜晚京城的街上,冷风呼啸,诸葛尘呼出一口白气,也被转瞬打散。向前走去,诸葛尘轻声说道:“这天气,真是冷的厉害。” “可不是嘛。”王大雪轻声说道,但他毕竟是修行人,就算此刻脱光了衣服狂奔,也不会感觉到丝毫寒冷:“不过尘哥,你知道那个在淳元宴席上想要趁机偷袭你的女子,所效命的是谁吗?不会是太子?那也不该是淳元啊。” 诸葛尘摇头说道:“不会是他们俩,而且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王大雪看着诸葛尘脸上不加掩饰的杀意,在他的印象中,自从两人相识的那天起,白衣一直以来都是云淡风轻的。就算在恼怒之下已经决定了杀死对方,但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诸葛尘嘴里轻轻说道。 王大雪下意识的问道:“谁啊?” “一个以前关系极好的故人。”诸葛尘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只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能念及情分,早杀了她更好些。许多人,都会把你的留手看成是应该应分。等到她对你动手的时候,却是不留情面。大雪啊,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 他一字一顿的说出这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而王大雪则觉得这做的没什么错的。既然对方已经不留情面,为什么自己要对抓着所谓的情分不放? 诸葛尘继续说道:“现在的我啊,只希望自己的境界快些恢复。不然像今天一样的刺杀,只会源源不断。这一次我有李明真挡在面前,难道下一次还有?不可能的,没谁会一直好命下去。更何况我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尽了。” 没人注意到,在此刻京城头顶的那片夜空当中。有一条青色蛟龙缓缓凝聚,它睁开龙目,俯瞰下方,抬起的龙爪似乎只要压下去,就能让一切化为废墟。 诸葛尘抬起头来,轻轻一笑。 就在此时,巷子的拐角处有一道声音传来:“都多晚了,还不回去。我就不该心慈手软让管家给你们开门,这一走又是一天,没再给我惹祸?” 被吓的脸色惨白的诸葛尘这才发现那人是王家家主,他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没有,不过拜托家主,下回能不能正常点。大黑天的,家主那副尊容,真跟鬼怪差不多。” 第346章 他立月色中 王家家主没有与诸葛尘在这上面多废话,只是走到两人身前开口说道:“跟我一起进宫,陛下说要见见你们俩。” 诸葛尘闻言一怔,瑟瑟寒风中,好半天诸葛尘才说出一句:“见我们干嘛?有什么好见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与大雪就是不算普通的江湖修行人。高高在上的皇帝,有什么必要与我们“同流合污”?” “别废话了。”王家家主说道:“记得等下见了陛下姿态放低些,算了,这些事情也不用我废话连篇。你不谁都清楚,就是不愿去做。” 诸葛尘轻轻一笑道:“家主懂我。放心好了,起码在我的境界还未达到竹篮打水之前,会一直留有恭敬心的。至于之后,他一个大衍皇帝,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王家家主无奈笑着说道:“你啊你,一直都是这么桀骜不驯。” 听说有机会进宫,王大雪自然很开心。毕竟身为大衍人的他,能有机会亲眼瞧瞧那位皇帝,便是从小时的梦想。虽说等到他继任王家家主之位后,想不见都不行。可归根结底,都不会有现在去见来的快活。 他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该说什么,几句俏皮话,将皇帝逗笑? 王大雪双手一拍,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下来。 王家家主瞧着兴奋的王大雪,来到他的面前伸手握在他的脑袋上,开口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到时候陛下问什么就答什么,知道了吗?” 王大雪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听见了吗?”王家家主提高声音。 王大雪叹出一口气,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听见了。” 此地距离皇宫本就不远,王家家主以自身气机带着两人飞掠而过,转眼间的工夫,便来到了皇宫门前。 就算是以王家家主的身份,在这皇宫当中也不能太过猖狂。在与皇宫大门前的守卫打过招呼,允许放行之后,三人就只能步行前往。 好在皇帝思考的缜密,已经安排了一辆马车在路上。三人登上马车,听着车轱辘行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闭目养神。 王家家主拉开马车中的帘子,与外面驾马的太监开口说道:“敢问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座宫殿啊?” 即便是王家家主,也深知在这皇宫当中,真正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些太监。本来这里的势力就错综复杂,不一定哪一句无心之语,就得罪了一位大人物。王家家主虽然不惧,但也不情愿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客客气气,互相之间都有面子。 而这位在皇宫当中算得上执掌太监大权的那寥寥几位太监,足够资格被称呼为一声马公公。他深知在那些辈分不够的小太监面前有资格嚣张跋扈,可面对王家家主,他是一个胆子都没有。 “小的哪敢当得起家主这般客气?您就千万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真要是让有心人知道,我一个小小太监,恐怕连性命都没了。”马公公谨小慎微的说道:“启禀家主,咱们这是要去养神殿。陛下方才在那里召见了几位皇子,至于为何让您前来,这我一个小小太监就真不知道了。为主子们办事,这是本分。” 王家家主满意一笑,旋即取出两三枚落霞币,塞在马公公的手里。 “这如何使得?”马公公连忙推辞。 但在王家家主的执意之下,他最终也只好收起了落霞币,而后眉眼带笑着恭敬说道:“谢谢家主恩典。” 王家家主轻声说道:“公公在这宫中每日操劳,也不容易。这钱财就当作是你为咱们大衍作出贡献应该得到的,所以坦荡受之就好。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公公。” 马公公开口说道:“家主尽管发问,只要我知道的而且能说的,绝不会有丝毫隐瞒。” “陛下这么晚了召集皇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啊?”王家家主开口说道。 其实他对于这些事情也不是如何非得知道,皇子之间的争夺,就像诸葛尘说的一样,对于整个王家而言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更何况等到下一任皇子登基,怎么说也得十数年之后。更何况那个时候王大雪也已经成长起来,若真是出现一族两臻道的情况,大衍皇室将他们供起来都不为过,就更别提有胆子过河拆桥了。 所以充其量来说,就是王家家主好奇而已。 马公公思索了一番,既然九皇子被加封为五珠亲王这件事不出几日就会朝野上下皆知,他又何必隐瞒?倒不如买王家家主一个面子。 所以马公公便直接说道:“陛下要加封九皇子为五珠亲王,而在这期间又有二皇子站了出来,公然反抗陛下。虽然没有因此惹起陛下的雷霆震怒,但些微的恼火是肯定有的。” 王家家主轻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至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虽然有知道的想法,但也不会去开口过问。皇家的私事,还轮不到他来插手。虽然现在无论是表子还是里子,皇帝对于整个王家都是十分信任的。可要说这份信任等到这份信任破裂的时候,双方也会十分决绝。 伴君如伴虎,谁不是如履薄冰。只不过对于王家家主而言,不同的一点就在于,其他大臣掉入深冰当中会万劫不复。而对于王家而言,深冰之下,没准会是另一方世界。 诸葛尘在王家家主与马公公交谈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他透过马车当中的小窗子看着行驶而过的皇宫景色。灯火通明当中,他瞧见了行走而过的一名宫女。那宫女端着一个玉盘,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而迎面走来的宫中侍卫一个不注意,便撞在了那个宫女的身上。 吵闹声也随之传来,诸葛尘只听了一个大概。似乎宫女是在为这宫中某一位不得宠的妃子去送餐食,结果被这些人故意刁难。那为首的侍卫瞧面相就不像能稳下心来安心交谈的人,三言两语后在怒不可遏中便一巴掌扇在了宫女的脸上。 宫女想从地面爬起来,却没想到被一只脚踩住头,狠狠的压在地上。已经是寒冬,被月光照的如流水一般的皇宫路面已经很冰冷了。莫说是一位宫女,就算是江湖修行人,恐怕也会难以忍受。 玉盘摔在地上,瞬间破碎。不算悦耳的声音让诸葛尘皱起了眉头,他轻声说道:“停车。” 既然能被皇帝安排在这里接待三人,马公公自然知道诸葛尘的身份。但眼下三人进宫遵照的是皇帝旨意,怠慢了这三位当然不行,可比起违逆皇帝的心意,便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 马车依旧行着,诸葛尘站起身来跳下马车。好在他如今已经温养出了一缕自己的浩然剑气,借着其才得以安稳着落。不然的话,恐怕这么一摔,他就得躺着去面见皇帝了。 马车当中,王大雪当即站了起来,也想学着诸葛尘的样子跳车。但却被王家家主给拦了下来:“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不用去插手。诸葛小子锐气太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关键在于要想挫挫他的锐气实在是天方夜谭,能以顺运巅峰斩杀流阳,莫说是我了,就是那些书院院主,也只有惊叹的份。也只有趁着他现如今境界全失,才能让他知道既然身处江湖,便不能一直一意孤行。不过我估计以诸葛小子的聪慧,能让他吃苦头的可不多。反正大雪你就待在这里就得了,他自己会解决的。” 与诸葛尘相处久了的王大雪也知道诸葛尘这是又生出了什么奇思妙想,索性安心的闭上了眼睛,重新积蓄自己的刀意。毕竟如今的他也身处天命巅峰,在这个境界当中攀登的太快,自然会带来不晓得隐患。所以至少在邻近的几年之内,他是别想奢求竹篮打水的玄妙了。 而说完这句话,王家家主又笑着与马公公说道:“马公公,咱们就在这里停留一会,其实也无所谓的。到时候去了养神殿,我当面与陛下解释,必不会为难公公您的。” 马公公想了想,只好点头。他勒紧缰绳,让那几匹高头大马停留在原地。 诸葛尘借着通明灯火,缓缓向着那边走去,嘴里还一边犯着嘀咕:“本公子当真是个几百世也很难出现一个的大善人,单单是这日行一善,便并非常人能够做到。真要等回到天上天的那一天,也不用在装模作样的叫我一声神王了。叫我大善人,无论真假,我听着都开心。” 他走上前去分开那些侍卫,将宫女从地上扶起,还满怀善意的帮着她拍掉身上的灰尘。当然是点到即止,不然宫女肯定会错以为这个登徒子与那些侍卫是一伙的。 这里可是皇宫,而且正值深夜。能够在此时身着雪白狐裘出现在这里的公子哥儿可不多,京城无宵禁,可皇宫当中却有。当然这些只对宫女与太监们才有用,皇子还是可以想出便出去的。 而这些侍卫都归于太子麾下今夜轮到他们当值,是领了命,来特意刁难这位九皇子的母亲宫中的宫女的。 在养神殿中,太子确实连大气也不敢出,与二皇子在殿外见面的时候,还阴阳怪气的嘲笑了一番。但这却不能代表在这之后,他不会去做事。毕竟九皇子年龄太小,而她的母亲的背后也有世家庇护。但那一世家已经是日落西山,若非九皇子的母亲正得宠,他们早就护不住自己家的大宅了。 既然在明面上难为不到那对母子,那就背地里做些事情,恶心对面。贵妃不是每夜都有吃宵夜果腹的习惯吗?太子偏不给她这个机会。而且他这一步走的极妙,就算日后追查起来,侍卫排查宫女本就在情理之中,皇帝的怒火不可能波及到他的身上。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谁知道现在诸葛尘横插一脚,不仅拦下了侍卫,还随手救了宫女。 对于诸葛尘来说,这样的事情十分平常。他本就是这样容易心血来潮,又不愿持之以恒的人。除了练剑,顺带着让自己的境界水涨船高之外,他就只喜欢在闲暇,抑或是眼前景色美不胜收的时候喝酒了。早年间他读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位天上天的本土剑仙,剑气虽然算不上锐不可当,剑意倒是极为玄妙,至于境界,更是如同穹顶大日,高不可攀。 有一天深夜,他在饮酒醉醺之后,突然想要去远方拜访一位友人。当机立断乘风而起,他所居住的山林之中飞鸟也跟着一飞冲天,百里之内的修行人都能察觉这位的动身。 千里之遥,看似很远,可在一位境界很高的剑仙眼中,实在是很短的距离。沿途他还有闲心遍赏风景,就算这样,等到了友人家门前的时候,东方仍旧未曾泛起鱼肚白。 可谁能想到,他根本就没想要叩响房门,邀友人出来一见。反而原路返回,一夜而已,折返两地,还美其名曰情不胜收。 而这位剑仙,就是李惊云。 所以说诸葛尘能与他成为现在这样亦师亦友的关系,不是没有道理的。一脉相承,最投脾气。 若是诸葛尘仅仅是神王体,还在剑道上有极高的天资,而是个无趣的修行人,李惊云犯得上真把自己看作他的师傅? 再如何,也只是另一位人仙罢了。就算能够踏入到不存在于修行人眼中的全新境界,与他又有何干? 自古剑仙,生性洒脱。而李惊云,则是洒脱之最。这句话出自儒家至圣儒祖之口,而第一次听见这句话的李惊云不以为然。抛着酒壶,破口大骂道,都是一帮只知道羡慕别人,而不晓得变通的酸儒。 李惊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诸葛尘就在一旁听着。在琢磨过来味道之后,笑的前仰后合。 领头的那个侍卫眯起眼睛,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从前我怎么没在宫里见过你?” 诸葛尘笑着说道:“不认识我当然不要紧,因为我根本就不住在宫里啊。不过我想了又想,似乎我出手阻止你们也没什么不对的。” 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随后绽放出温润的笑容。猜也能猜的出来,这几个侍卫自然是哪位皇子的恶奴,不然的话以他们的身份岂敢刁难手托玉盘,一看便知是给在这宫中居住的哪位贵人送吃食的宫女? 诸葛尘站在一众侍卫面前,神态自若,面色上甚至带着些许讽刺的说道:“你们啊,帮主子做事可以,但得有脑子,不然给自己的主子招来祸患,到时候吃的苦头,可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 “强闯皇宫,给我杀了他!”侍卫听令,旋即包围上来,他们手握刀剑,随之准备拿下诸葛尘,或者是就地正法。 “强闯皇宫?这个罪名可不小。”诸葛尘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完全没将那些侍卫放在眼里:“我可是被皇帝召见进宫的,你们瞧见那边的马车没有,驾马的可是马公公。怎么样,现在还有胆量对我动手吗?” 诸葛尘特意将声音说的很大,自然传到了马公公的耳中。他也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把他牵着进来的地步,就由不得他继续作壁上观了。那几个侍卫他见过,是太子身边的人。真要因此而得罪太子的话,自然不妙。 可他心里无比清楚,自己真正应该顺从谁,只有一位,那就是皇帝。 马公公咳嗽一声,权当作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开口说道:“你们要反天了不成,诸葛公子可是咱们大衍的供奉,还是陛下亲自邀请的。你们要敢杀了他,是在公然反对陛下的旨意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既然连马公公都已经发话,那么眼前白衣青年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是假的。如若他们还要将刀剑对准他的话,那便是真正的执迷不悟了。 马车当中,王家家主突然一笑说道:“没想到这诸葛小子还真是聪慧,以前没想到,以他的脾气竟然也懂得去借势,到是我小看他了。” 王家家主想了想,继续说道:“大雪啊,还真想你那位尘哥说的那样,他什么都懂,就是不愿意去做罢了。” 那些侍卫对视一眼,本想着就此退下,但诸葛尘却出声拦下了他们:“就这么走了,怎么行呢?” “你想怎样?”侍卫头领开口问道。 “别这么激动,虽说你们辱骂了我,但毕竟不知者不罪。但这位宫女,可就不是这样了。你们还是快些道歉。”诸葛尘开口说道。 他在月色中,人影虽然不算高大,但总让人心生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诸葛尘眯起眼睛,他的视线在那些侍卫每一个的脸上扫过:“当然了,你们也可以不道歉。不过要真是这样的话,迎接你们的是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要妄想着把你们身后的皇子搬出来做靠山,我连太子都敢得罪,你们算个屁?!” 第347章 帝王脚下尽尸骨 诸葛尘笑望着那些侍卫,心里却是波澜不惊。这一点小事情,他也没想着真要闹大。可对方要是这点情面都不给的话,他也无能为力了。 大不了就闹到皇帝面前,反正最后吃亏的也不会是他。冷眼旁观,这种事情诸葛尘在行。 而此刻的侍卫们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位暗自吞咽了一下唾沫,皱起眉头朝向那位宫女轻声说道:“抱歉。” 侍卫们本想着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却没想到诸葛尘却突然来了一句:“似乎没什么诚意啊!” 白衣将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腰间佩剑剑柄上,虽然是装腔作势,但足够让那些侍卫如临大敌。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马车当中传来王家家主的声音:“诸葛小子,快点回来。再在这里耽误下去的话,陛下快要等不及了。” 诸葛尘只好转过身去,向着马车的位置缓步走去。等他上了车,马公公才重新驾驶着马车,继续向着养神殿行去。 王家家主靠在舒适的座椅上,开口问道:“一个宫女罢了,干嘛非得去掺和一下。这天底下之所以会有独善其身的说法,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在人心的疏离,以及这些事情太多,没人能管的过来。就算你今日救了宫女,而且还让那帮侍卫屈服道了歉。可等你离开后,他们欺负起来只会变本加厉。究竟该怎么做,这些都是你自己应该去思量的。虽说我是过来人,但我经历过的事情,毕竟与你有大不同。” 诸葛尘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日行一善嘛,心意到了这,总不好刻意压制。” 王家家主继续说道:“你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就好,不必与我说。” “家主年轻的时候不也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吗?”诸葛尘问道,他可是听王家家主在喝醉之后胡言乱语,就说起过自己还在江湖当中的一些趣事。 在王家家主才跨过仙人之隔的时候,与自己的同伴游历到了云梦的一座不算小的城池当中。在那里势力最大的不是城主府,而是一座名为垂龙的宗门。 城中百姓生活的极为艰难,连年天灾地里的收成本就不好,再加上垂龙宗的剥削,连填饱肚子都难。许多撑不下去的人都已经背井离乡了,还留在城中的,要么就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得罪了垂龙宗被他们盯上,只能在城中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 王家家主一行人才到此地,便结识了一位笑起来如春花般烂漫的女子。女子极为大方,不仅将家里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提供给他们居住。每天还变着花样的为一行人做菜,将家中所剩不多的积蓄给花了一干二净。 王家家主自然不会让女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强行说服对方来让自己出钱。 女子家中只有一个老汉,是女子的爷爷。自从她记事开始,便是与自己的爷爷相依为命。母亲在生下她后便死了,而父亲则被垂龙宗抓去做壮丁。多年以来也没有一点消息,八九不离十也已经回不来了。 王家家主一行人本想着在这里呆上几日便离去,但在城中酒楼中喝酒的时候遭遇到了垂龙宗的弟子,还很不凑巧的发生了冲突。他们一行人血气方刚,三言两语不和之后,双方便大打出手。 那些垂龙宗的弟子又哪里是已经跻身仙人五境的王家家主的对手?不出意外,便被杀了一个人仰马翻。连带着酒楼,也在这场争斗中化作废墟。 得罪了垂龙宗,事情自然不能不了了之。他们派出了宗内的供奉,却被王家家主一一打杀。垂龙宗的底蕴虽然不算如何深厚,但对于大衍南部王家那如同鹤立鸡群的刀气还是清楚的。 既然得罪不起善战的王家,垂龙宗便隐忍了下来。 上一次,王家家主讲到这里,便不再说了。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占据了上风,他们一行人也大胜离开了云梦。 王家家主掀开帘子,让流水一般的月色照在自己的脸上,他闭起眼睛叹出一口气,像是在缅怀着什么:“但是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诸葛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王家家主继续说道:“那场酒楼当中的冲突,那位女子也在场。等我们走后,不敢与王家正面作对的垂龙宗,将自己无能的怒火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多好的女子啊,结果却变相死在了我的手中。有时候睡着之后的一场梦,我都能记起她的笑颜。只不过,再也见不到了。” “该死的垂龙宗,觉得自己立于云梦国土上,王家干涉不到。可等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直接领着百人渡江去往云梦,将整个垂龙宗杀了一个片甲不留。至于他们的宗主,我取下他的头颅,悬挂在他们的山门之上。以此来祭奠她,可就算我这么做了,又有什么用呢?”王家家主垂下头,颇为自责的说道:“已经活不过来了,都是虚谈。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诸葛小子你一件事,追求自己的快意是好事。可要在这之上让别人承受了痛苦,最大的恶人的便只会是你自己。” 此刻一直安静听着的马公公突然说道:“没想到像家主这么稳重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也会这般冲动,要不是您亲口说出来,换做另外一个人与老奴说这些,老奴一定会一口唾沫啐在那人的脸上,再把那人骂的狗血淋头才解气。” 虽说王家家主为大衍驻守南部边境,按道理来说是不得他们那些京官赏识的。像这样类似于割据一方的诸侯,想必弹劾无数。就比如霁月许氏,一整个月下来,奏折起码会铺满养神殿的整张桌子。 但是弹劾王家的却极少,而且九成还都是不痛不痒的事情。类似于军粮要的太多,远远超过户部的预算。边境军队,本就喜欢在驻守之外寻些乐子。将枯燥的心情寄予在吃饭喝酒上,再正常不过。 所以皇帝对此也只会点头答应下来,不会说些什么。 能够如此,最主要的还在于王家家主沉稳的脾气,这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不会特意去得罪那些京官。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既然都是为了大衍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那么再不济也都是朋友。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喝酒吃饭,为了让大衍比昨日更好的愿望,就应该放下心中的仇怨。 再加上王家家主不论酒量还是酒品都好的令人称奇,在这京城当中,王家家主也极为阔气。喜欢在市井当中喝酒,喝高之后,便将今日的酒钱全包在自己心上。那些穷书生心中不仅是一百个愿意,还会把这份恩情记在心中。恐怕连王家家主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位总跟在他身边混酒喝的少年,如今已经是礼部侍郎了。官运享通,恐怕没有几年的时间便能够成为那六部尚书。 王家家主哈哈大笑道:“马公公,我是知道为什么你在陛下那边也能够如鱼得水了。这般会说话,想不坐在如今的位置上都难啊!” 马公公微微一笑说道:“家主过誉了。” 在这京城当中的一滩浑水中,只有两类人能够在庙堂当中爬的很高。第一类人就如同王家家主一般,不仅有真才实学,而且远超常人。一个位置由他来坐不是更合适,而是非他不可。而第二类人就像马公公一般,才情虽有,但远远不算出类拔萃。但胜在会做事,一件事两人做,只有他做起来才是真正的顺心如意。 至于那些出生在世家当中的公子哥儿,也不会太差就是了。但若想要超过祖辈们的成就,便是天方夜谭了。 经过了一场小插曲,马车终于来到了养神殿面前。王家两人与诸葛尘走下马车,而马公公则留在车上。按照他的说法,皇帝既然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找到王家家主,一定有要紧事,他一个太监,就不好进去旁听了。再说了这用来代步的马车也得赶紧送回去,不然被那些不近人情的给盯上了,他又得被刁难一番。 王家家主笑着问道:“在这皇宫当中,能够刁难马公公的,应该不多!” 马公公只回答了一句:“家主可太看得起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了。”便面色恭敬的鞠了一躬,驾马离去。 三人走入养神殿中,不知为何。整个皇宫当中那些侍卫的排查都极为紧密,一个关卡接着一道,唯独到了这里,殿前连侍卫都没有。 王家家主心知肚明两人的疑惑,便耐心的讲解道:“别看这里没有侍卫,但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诸葛尘闻言一怔,却没有发问,静待下文。 王家家主继续说道:“不知道你们俩清不清楚,皇宫当中可是有一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坐镇的。而那位前辈,如今就在这养神殿当中。” 修行人的辈分向来不看重年龄,而是在境界的高低。不过王家家主虽然与那位一直深处皇宫当中保护皇帝而不露面的臻道站在同一境界,不过对方既然年长,王家家主也不介意诚心的称呼对方一声前辈。 大殿当中,已经粗略的看了一遍奏折的皇帝正在闭目养神。他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竟然是十分开心的说道:“王龙,你可算来了。再晚一会,今晚朕也不用睡了。” 王家家主苦笑着说道:“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耽误了些。让陛下等得心急了,臣罪该万死。” 说完这句话,他作势便要跪拜下去。而在他身边的王大雪与诸葛尘也在授意之下地下身子,准备参见皇上,顺便再说出那句皇帝万岁万万岁。 皇帝指着王家家主,佯装微怒的说道:“你可算了,是明知道朕不会生气,才会这么说的。而且我也与你说过,没有旁人的时候不必与朕做这些君臣之事,朕瞧都瞧腻了。都快快起来,养神殿本来就算不上暖和,地上冰凉,可别因此冻坏了身子。不然的话,朕的大衍,不就少了三个栋梁之才了吗?” 皇帝似乎又突然想起了准备跪拜下去的那三位都是境界不低的修行人,旋即哈哈大笑。而就在此时,有人影从阴暗中走出,他坐在台阶上,在烛光下露出了自己的容貌。 诸葛尘没想到这位皇帝这般平易近人,先不去说真假,单单是对王家家主做到这地步,便已经是殊为不易了。就算是假的,但起码做到了面子上。君臣两相宜,其实是很难得的一件事。而帝王心术,也得分人看情况。 那是一位面容憔悴的老汉,虽然瞧着萎靡不振,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机,还是让诸葛尘如临大敌。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老汉应该就是那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他盯着诸葛尘看了看,咧开嘴后沙哑的笑着:“陛下让你成为我朝供奉,确定没看走眼?怎么我从你的气机当中,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境界溢动?” 诸葛尘瞧着老汉,并未有半点畏惧。臻道而已,他见的多了,而且在五年前,死在他手中的便不下五指之数。 他不卑不亢的说道:“晚辈暂时境界全失,前辈自然感觉不到。” “原来如此。”老汉微微颔首:“前些日子那个太行宗宗主流阳死了,据我的那些不成器的属下说,是死在了一位剑仙手中。那位剑仙,总该不会就是你?” 诸葛尘笑着回答道:“如果前辈嘴里说的是那位竹篮打水的该死人的话,那我应该就是那个剑仙了。不过剑仙谈不上,顺运巅峰而已,被别人说成是剑修都算是抬举我。” 老汉本来半睁着的眼睛因为这句话而彻底瞪大,他本来虽说不介意诸葛尘进入大衍的供奉之列,但要心里面一点成见都没有,也不太现实。毕竟诸葛尘还太年轻,即便是在万族会上有着相当不俗的表现,但也不能服众。 要是真有这样惊为天人的杀力的话,老汉一百个愿意诸葛尘加入到供奉之中。 “不过杀了归杀了,自己的境界却是点滴不剩,赚与不赚,全看怎么想。前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诸葛尘看向老汉,开口问道。 老汉嘿嘿笑着说道:“你这娃,倒是有趣的很。” 说罢,他便重新消失在阴影中,就好像从未在这养神殿中出现过。 以王家家主的身份自然知道这位臻道境界修行人的性情古怪,换做是他只能呆在这深宫当中百年之久,没准儿比疯子还要疯子。 皇帝轻笑一声,瞧向诸葛尘说道:“年轻有为,看来朕当初的决定,实在是神来之笔。不然的话,我得被影子那老东西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番。” 诸葛尘恭敬说道:“臣不敢当。” 皇帝起身来到诸葛尘的面前,递上一块玉牌,诸葛尘赶紧伸手接住。不是他谨记那所谓的君臣之别,只是人在宫中,身不由己。他倒是颇想坐在养神殿最高处的那把龙椅上,只不过就得提心吊胆,生怕臻道境界的影子杀出,一击毙命。 一番大笑过后,皇帝又看向王大雪说道:“这便是王家下一任的家主了,自朕登基以来,坐在王家家主之位上的人境界可是愈来愈高,等到你这里,总该是大臻道,甚至是可以媲美书院院主的境界。朕对你期望极高,你可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啊!” 王大雪连忙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努力的。” 絮叨了一番,皇帝赐坐,三人坐在了台阶之下,当然是王家家主坐在了最前方。而诸葛尘与王大雪则分坐两侧,不分先后。 皇帝眯起眼睛,将桌子上的那些奏折推到一边,看着王家家主,开口说道:“朕叫你今日前来,主要是想问一件事。朕把九儿加封为五珠亲王,是否真的像老二说的那样,有些操之过急了?” 王家家主愣了一下,又皱起眉头。 皇帝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安慰道:“朕既然问你,自然是对你的放心。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好了,朕不至于因为这事难为你。” 王家家主思考片刻,开口说道:“我觉得有些急了,但却不会产生什么太过巨大的影响。既然陛下已经决定想要从皇子当中选出那个最出类拔萃的,便不能循规蹈矩,总得出些奇招才行。但他们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这么放任他们争斗下去的话” 皇帝一笑,开口说道:“不急?不急怎么行?朕又不是修行人,哪里能够长命百世。能做的,就只有未雨绸缪罢了。” “但是”王家家主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皇帝压下手掌,打断了王家家主:“但朕当初走过的路,便是他们如今应该走的。帝王脚下尽尸骨,不去经历这些,还妄想着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做梦!” 皇帝坐在高处,俯瞰王家家主三人。先前的热情如烛光般熄灭,诸葛尘这才想起,他终究是一位无情帝王。 第348章 一日见三人 正是冬去春来的大好时节,本应该出门踏春,享受大衍京城独一份的初春景色。只可惜诸葛尘偶染风寒,大病一场。 出去又归来的王家家主看着床上才喝过汤药,准备入睡的诸葛尘,有些无奈的说道:“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了一个病秧子?” 诸葛尘听着声音,比起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更何况他还无言以对。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未曾踏上修行路,仅仅是空有神王体魄的时候。遭灾生病是最常见的事情,那位诸葛世家家主都不知道诸葛尘能否承受住那份厚望,带领整个家族更进一步。 但好在等他成长起来,境界愈发深厚之后,别说疾病了,百毒也不侵。 而现如今的诸葛尘丢了境界,就相当于变回了从前的那个稚童。风寒都是小事,他总觉得自己的境界要是再不能恢复的话,没准哪天真会死在这床上。 王家家主走后,李明真提着果篮子走入王家别院,来探望卧病在床的诸葛尘。自从诸葛尘病倒之后,他三天两头便会来这里一趟。与白衣说点事情,聊的天南海北。对此王家家主也见怪不怪,与管家吩咐了一声允许他随意进出就好。 李明真如同往常一般,走入诸葛尘躺着的那间屋子。他坐在屋子里,开口说道:“没睡啊,本来还想着等你醒后再说的。” 诸葛尘苦笑着说道:“整天整日的除了下床吃饭,以及一些事情外,我也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连披衣出门都得被家主给骂回来。我的情况我最清楚,境界一日不能失而复返,我就得生病一日。除了这一个解决方法,就完全没了。顺其自然,我也只能这样了。” 李明真似乎是没理解透彻诸葛尘的意思,有些惊恐的扑在了诸葛尘的床边,颤抖着声音问道:“天妒英才,当真是天妒英才!诸葛公子啊,想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滚你娘的。”忍无可忍的诸葛尘破口大骂道:“都跟你说了,只要境界恢复,这一身疾病,也会跟着消失。” 他在床上将双手交叉从被子里面伸出,颇为无奈的说道:“本来自从剑气回来一缕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谁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等着我。恐怕在冬天全过去之前,我想御剑而上,恐怕是天方夜谭了。都怪前几日大雪与家主非得拉着我给我灌酒,喝醉了,便随手拿了一把剑在这院子里耍的忘乎所以,连狐裘扣子都没系。他们两个倒好,看我生病还特意去京城外踏青,这不是纯粹就想气我的吗?” 李明真没有在这件事上与诸葛尘说个不停,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说道:“那那日在醉仙居的二皇子宴席上,你已经境界全失了?” 诸葛尘点了点头。 “你的胆子可真是大到不行,这要是被有心人早就探听到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李明真有些生气的问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不相信你不懂。” 诸葛尘干笑两声说道:“那多无趣,再说了,那个名为朦的舞女,她本就是得了主子告诉她我境界全失的消息,才会冒险刺杀我的。只可惜了,被明真你挡了下来。这份情,我欠你的。” 李明真冷哼一声道:“什么欠不欠的,我不喜欢说这些。把咱俩的交情说的跟买卖一样,你不觉得不妥?” “确实是买卖,只不过不仅如此罢了。”诸葛尘轻声说道:“帮我一把,扶我起来,我喝两口水润润喉咙。” 其实那日入宫去见皇帝,诸葛尘已经举荐了李明真。对于诸葛尘这位年轻俊杰都会打心底里看得起的人,皇帝这位明君自然不会错过。但诸葛尘执意要将李明真仍在一个清水衙门当中,苦口婆心,才劝说了皇帝想要直接把李明真放在六部当中的想法。 在这京城当中,身后既然没背景,就得谨记一点,职位不能升的太快。不然被群起而攻之,或者是在别人的授意下稍微运作一下,多么好的前途,也是实现不了的镜花水月。 对于庙堂之上的弯绕,诸葛尘懂的不多。但对于类似这样在江湖中一样通用的道理,他却心知肚明。 虽然李明真现在的衙门没什么油水,但所领的俸禄,也足够他挥霍了。想买好酒买好酒,想吃好菜吃好菜,比起从前的潦倒日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但李明真还是习惯了对身边的人敬而远之,诸葛尘尚且不知道,不然一定会臭骂一通他的孤高脾气。 诸葛尘喝了一口热水,因为有些烫险,所以些烫伤了自己的舌头。就算如此,他还是开口说道:“明真啊,做事圆润一点。你不是修行人,干嘛非得去按着我的样子去照猫画虎?江湖与庙堂,从来都是两回事。既然心中放着天下百姓,为其些许违背自己的本心,未尝不可行。只要最后不愧对自己的良心,就行了。世间哪有尽善尽美的事情?连那些志怪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窗子被还很冷冽的风给吹开,李明真快步起身走上前给关上,等回来的时候开口说道:“道理我都懂,只不过不愿意去做罢了。天下苍生固然重要,可为其变的不像自己,我还能保证到时候所想之事,还会是黎民百姓吗?正因为不知道,我才不敢轻易去做出改变。” 诸葛尘哈哈大笑道:“你啊你,难怪咱俩这么投缘,归根结底,都是一路人啊。” 白衣重新躺下身子,开口感慨道。 李明真还有事情要做,所以也只是说了一会,便走出王家别院,向着自己的衙门走去了。 等李明真离开后,诸葛尘开始慢慢积蓄着自己的睡意。他没来由的想起了那日在宫中,皇帝与他在最后说的一番话。 “朕心里清楚,像你这般的修行人,不应该属于这四个皇室中的哪一个。但既然你出身大衍,做一个闲散供奉,想必也不会如何为难。归根结底,朕本就没想用你来决定这座天下的大势。朕有百万雄师,只要能在明年挡住大商,待到休养生息之后何愁不能一统天下?”皇帝如是说道:“朕只愿你能够在朕死后,不让皇室危在旦夕。虽说朕那几个儿子比朕不如,但别看从朕嘴里说出的那么不堪,但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再过几十年,等他们身后的势力愈发强大,皇子争位,未必不能够将这座京城搅的千疮百孔。” 诸葛尘点头答应了下来,并未多说什么。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威严十足而骨子里又十分无情的帝王,诸葛尘谈不上喜恶。不过对方既然对自己不差,来到这座天下终究是起步于江湖的诸葛尘,也不介意投桃报李。 等出了皇宫,王大雪急切的想要询问出皇帝说了什么,而诸葛尘只是神秘一笑,并未多言。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皇帝很不希望王家踏入京城这摊浑水当中。 当然不是猜忌与怀疑,而是不想王家因此而落寞。毕竟所谓的功高盖主,从来都是由皇帝先牵出了头,继而交给手下的臣子去执行。 在这件事情上,大衍皇帝做的已经不能再好了。 像是天上天太乙神朝的那位,嗜杀与否全凭心情。神朝大臣不知道因为一句话,而死了多少。但仍旧有不少修行人想要走入那里的庙堂当中,当初不解的他现在懂了。因为最初的他们每一个都是李明真,只不过等到踏入官场随波逐流,变得自己都会或多或少的鄙夷自己了。 对于现在诸葛尘来说,思索了这么多,他也疲倦了。本想着睡一会,等醒来的时候王家家主与王大雪也回来了,可却有一位他根本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此地,那人便是太子。 王家地位再高,也不好把一位太子拦在门外。但管家心中对于诸葛尘与太子间的恩怨心知肚明,所以才特意紧跟着,与太子一道走入了屋中。 诸葛尘瞧见来人是太子,颇有些意外,但仍旧开口说道:“太子您这位稀客怎么来了?” 太子哈哈大笑道:“今日行在宫中,无意间听到了你生病的消息。便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来看看你。而且上一次在邱峰那座道观当中却是我不对在先,为此特意前来与你道声歉。” 诸葛尘眯起眼睛,想要看破太子的想法。经过来上回的事情,诸葛尘已经断定,他与太子之间已经结下了不小的仇怨。更何况性情软弱之人大多喜欢纠结于往事,像这么大方的出宫前来道歉,却是让人意想不到。 至于偶然听到了他卧病在床的消息,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除却王家之外,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与他毫无牵连。就算是想要探查一下他诸葛尘,也不会对与生病太过挂念,更不会放在嘴边。 “太子言重了,身为臣子,哪里能承受的住殿下的歉意?”诸葛尘轻声说道:“太子有什么想说的话,但说无妨。” 诸葛尘抬起头来看着太子,此时的他实在没了与对方周旋的心思。倒不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各自心中想说的和盘托出,省的他继续费心,连带着病情好转也会再耽误时间。 他打了一个哈欠,开口说道:“太子不会真是来探望我的?要真是这样,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双手用力将自己撑起,靠在枕头上为太子倒上一杯清茶。这在京城这边,便是逐客的意思,只不过更为委婉。示意客人印完这杯茶后,便可以打道回府了。 而一旁的管家也在此时说道:“殿下莫要见怪,诸葛公子这病已经有些日子了。请了不少郎中对症下药,也不见好转,心情难免有些急躁。殿下不妨在院子里转转,虽然比起皇宫的景色远远不如,但却别出新意,想来也不会让殿下太过失望。” 京城呆了这么些年,对于如何言谈,这位管家颇有心得。话语留白点到即止,这一番话由他说出来,即便是太子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太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说道:“前些日子,我那二弟宴请公子了?” 诸葛尘的心中冷笑不止,铺垫了那么多,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二殿下与大雪是旧交,与朋友的朋友一起吃饭,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子将手缩回自己的大袖当中,不一会的工夫,便取出一张请柬道:“衍晴河的那张宴席很不错,但没了公子,终究失色不少。不瞒你说,我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了弥补之法。等你风寒痊愈,我在醉仙居再摆酒席,一定会让你满意。希望公子给我这个机会,不然的话在宫中遇见,我那二弟一定会冷嘲热讽我一通。” 他虽然笑的很自在,但诸葛尘还是从中听出了冰冷之意。果然帝王家都是无情人,那位皇帝是,他的儿子也不弱他半分。虽然诸葛尘一百个不情愿,可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再加上太子亲自登门拜访,诸葛尘也不好拒绝。 他皱起眉头,半晌之后开口说道:“这可是一桩难事,来了京城几次去往醉仙居,到头来每一次都是乘兴而往,败兴而归。既然太子还没有决定下来的话,不如换个地方。也好让我这个做臣子的放心,麻烦太子殿下了。” 瞧见诸葛尘已经上钩,满心欢喜的太子当即答应了下来:“有什么麻烦的,你安心养病,这些都交与我好了。” 印尽了那杯茶,春分得意的太子笑着离去。 管家看着登上马车的太子的背影,有些担忧的说道:“瞧着太子殿下的意思,他似乎没安好心啊!公子千万要小心,这座京城终究不是南部。没办法预料到的危险,还是极多的。” 诸葛尘笑着开起了玩笑:“身为大衍的臣子,管家这么为我着想,就不怕得罪了太子?” 管家开口回答道:“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心里记住这个就够了,至于什么太子不太子,等他坐上那张龙椅之后再说也不迟。” 诸葛尘捧腹大笑,等过了好一会,他才正色说道:“管家放心,这场鸿门宴,必须要去。但太子真想设局杀死我,也不会轻而易举就是了。” 见过两人之后,终于得了空闲的诸葛尘微眯眼睛瞧着不远处的屋顶。阵阵困意席卷而来,恐怕没有几个呼吸的工夫,他就会沉沉睡去。 “小娃子,又见面了。”屋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诸葛尘顾不上自己提不起力气的身体,转瞬坐起,伸手就去抓放在床边的胶柱剑。 “别担心,是我。” 诸葛尘想着房门那边看去,只见一道阴影立在那里,诸葛尘松了一口气,恭敬说道:“影子前辈,您来做什么?” 此人正是数日前诸葛尘在养神殿所见的那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可按理来说他应该一直深处宫中。怎么今日不仅破了例,还专程来这座王家别院见自己?诸葛尘疑惑不解。自己确实属于朝廷供奉,而且在这座天下也多少有了点名气。可能被一位才见过一面的臻道放在心上,诸葛尘是万万不信的。 “老夫有名字,以后别拿影子前辈这个愚蠢透顶的四个字来称呼我。”他走上前来,露出自己那张似乎饱经风霜的脸:“老夫名为愁情,你要真愿意的话,可以称呼虚长你几个甲子的老夫为愁前辈。至于老夫的真实姓名,这座天下都没几个人知道,我也不希望从你的嘴里传出去,让整座天下人尽皆知。这么个被师傅所起的娘们名字,在老夫还年少的时候给老夫带来的麻烦已经不少了。” 天下有“规矩”,“规矩”为天道。按理来说修行人跻身臻道境界,在这座天下最多只能逗留一个甲子。当然也有例外,只要能够建立起压胜大阵,便不会再受其制约。像是书院院主与言老这样大臻道及以上的修行人,压胜大阵甚至能够随身携带,去往天下的何处都不愁会惊扰到天道。 而对于愁情这位而言,便没有那么大的手笔了。压胜大阵只能在宫中,所以他也只好画地为牢与那里。不过事无绝对,压下自己的境界暂时走入京城当中,也是可行的。只不过这种做法对于自己的境界犹有损伤,所以一般情况下愁情也不会走出。 诸葛尘闻言一怔,点着头说道:“愁前辈,您来此地,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 愁情这位大衍供奉老祖宗嘿嘿一笑说道:“觉得你娃子有趣,想来瞧瞧不行啊?本想着能与你喝些酒,寻些乐子。没想到你病成了这幅模样,真是可惜了。” 诸葛尘当机立断,将铺在自己身上的一床被子掀开。他跃下床来,开口说道:“晚辈万万没有让愁前辈失望的道理,这点小病算个屁,走着,喝酒去!” 第349章 月落乌啼 常言道大隐隐于市,此话确实不假。愁情这个大衍供奉的老祖宗带着披着一件雪白狐裘,又在内里罩了一件薄衫的诸葛尘于京城巷子里兜兜转转,总算来到了一家酒馆门前。 酒馆店面极小,比起醉仙居,只能当得起可怜二字。但愁情轻车熟路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叫了两壶名为浊酒的酒,便开始自顾自的痛饮起来。 诸葛尘有些不知所措,按理来说能与前辈喝酒,怎么说也应该是诸葛尘来花钱,毕竟这是礼数,不可不做。 愁情看着诸葛尘,突然一笑,随后说道:“老夫请你喝酒,你总该还请一顿下酒菜?” “本应如此。”诸葛尘当即招手,叫来店小二,准备将店里本就不多的菜品全部叫上来。 谁知道愁情却拦下了他:“你这小娃子什么都好,就是忒不上道。明明能够白吃白喝,偏得自己出钱,这不是吃亏?再者说了,咱们就两个人,一个病号一个糟老头子,总共能吃多少?都叫上来,管是浪费掉的也不止一半。” 认识愁情的人都知道他得出身有多么不堪,从小就被过继给了在大衍皇宫当中做太监的叔叔,若不是年龄尚小的时候便偷偷跑入了江湖当中。想必他也难以逃过净身入宫的下场,至于跻身臻道后所得的那些美言,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没谁愿意与太监为伍,那是阉人,非男非女。 就算是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之后,愁情依旧不肯舍弃自己的出身。喝酒之时,绝不会为了展现所谓的豪迈阔气,就将兜里的钱财花光。所以他的人缘一直不好,但能够在喝醉之后仍旧称兄道弟的,就是真兄弟了。 酒馆里的店小二去而复返,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他在这里干了很久,历来前来这里喝酒的,除了那些落魄书生之外,就是些在官场上不得意的文人墨客。而在店小二的眼中,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归根结底,都没几个钱。能不赊账买酒,就已经是酒馆烧高香了。 往来人群当中,少有那江湖中人。就算来了,起初也会豪言状语,像是这座京城中哪位贵人一般。但等问清了价钱,都会悻悻然的将手指点在那盘花生米上,因为便宜。 对于这样的人,店小二心中十分厌恶。 好在今日来喝酒的一老一少虽然改口,但仍旧点了不少,店小二那坏脾气才没有发作。 等菜被店小二端上来放在了桌子上,愁情夹了一片酱牛肉放在嘴中嚼了嚼。没想到纵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味道还是如之前那般,让他难以忘怀。吞肉入腹中,他好像回到了自己尚还年轻的日子里。虽然远远算不上鲜衣怒马,但那份出自江湖的侠气,还是颇有值得称道的地方的。 纵然已经踏入了臻道境界,是一位真正在登堂入室之后越走越高的修行人。但他仍旧不觉得自己是那仙气盎然的修行人,反倒是能够在久居皇宫后去往京城当中,见到那些江湖人的侠肝义胆,才更让他打心底里开心。 不然怎么会有江湖游侠这样的说法? 单单是那个侠字,都不是谁都配拥有的。更何况最关键的字眼,全在游字之上。如今的江湖人,大多只知道打打杀杀,对于意气之举不仅瞧不上眼,而且极为鄙夷。好似自己舍身而出,会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 这也就很少解释愁情为什么会对诸葛尘青眼有加了,都是一路人,想不看上眼都难! 虽说臻道老矣,尚能饭否。可比起年轻时候的杯酒入喉不见嘴,终究是差上太多。更何况愁情也没想要运转自己的气机,看来是想贪图一个大醉而归。 诸葛尘虽然在一旁轻言慢语的劝着,可前辈非去贪杯,他也没有一点办法。到最后也只能陪着喝上一杯又一杯,反正他年少力壮,喝不醉愁情,他也不必总是吹嘘自己的千杯不倒了。 “小娃子啊,你知道我为何要带你来到这间酒馆吗?”酒量下滑,而酒品从没好过的愁情开口说道。 诸葛尘哪里知道,只能摇了摇头。 “且听我与你慢慢道来。”愁情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道:“其实几十年前,约莫着,差不多也有一百年的光景了,这间酒楼就已经在这里开张了。掌柜的是一位从江湖中金盆洗手的修行人,因为人脉很广,再加上酒楼里的酒水不仅好喝而且便宜,自然吸引了这座京城当中的许多人。当时的人满为患,只会更胜如今的醉仙居。” 诸葛尘虽然没有太过急切想要听下去的念头,但也不好扰了愁情难得吐露心声的雅兴。索性思绪万千放在两根筷子之间,夹菜吃肉。 “我与你小娃子不同,你是年少有为。惊才绝艳到才初登上天下这方大舞台,便让众人的视线汇集在你的身上,未来的成就也会去往让人瞠目结舌的高度。而我不同,大器晚成,等终于坐稳了能够压制这座天下大多数修行人的境界,已经到了世间千万事,也提不起兴致的年纪了。”愁情再饮一杯,双目浑浊,看样子是真的醉了:“徒有境界罢了,屁的意思都没有。在那个时候,我来到这间酒楼里喝酒。当时这里很大,单单是这第一层,都有一条街那么长。酒馆里算不上太过的鱼龙混杂,但却很是吵嚷。我坐在现如今坐的位置上,喝起了酒。周围人讨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尽入我耳,但就算是太子被废这件事,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就算一方想要干涉另一方,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真敢付出行动,无异于螳臂当车,可笑至极。” 诸葛尘笑着问道:“前辈既然偏偏选在这里喝酒,想必心思也不会真想您说的那样简单?” 愁情笑骂一句:“你娃子倒是鬼精的很,放心,老夫既然牵出来头便不会刻意隐瞒吊胃口。” 诸葛尘不免溜须拍马:“前辈果然高风亮节。” 不知为何,愁情冷哼一声骂道:“狗屁!” 诸葛尘噤声,静待下文。 酒馆之外骤然起风,在这冬去春来时节,这实乃正常。可今日风却极大,诸葛尘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行人。他们后退着步步向前,似乎是害怕风沙扑打在他们的脸上。 往常的诸葛尘心里面的奇思妙想很多,例如喜欢在这样的大风天御剑而起,然后将一只手挂在剑柄上,散去一身气机。让自己如同树梢枯叶一般摇摇欲坠,等到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也不会难为自己,松开那只手,在下落之中重新运转自身的境界,安然无恙的落在地上。 要么就是以剑向天,想要独自挡下那阵阵狂风。不过以他当时的境界,自然是痴心妄想。不仅挡不住狂风,每一次重回地面的时候,那一身本来极为惹眼的白衣,也会脏的不行。不仅没有神王脱俗的气度,就算是比起那些江湖游侠,也是远远不如。 诸葛世家的众人每每望见白衣向天时,都会发自肺腑的说上一句少主又疯了。 他想到此处,突然笑了笑。愁情微微皱起眉头,开口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诸葛尘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偶然间想起了开心的事,前辈不必管我,继续说好了。” 愁情果然继续说道:“之所以来这里喝酒,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酒水便宜。对于一位当时已经跻身天命巅峰的修行人来说,再贵的酒都是喝得起的。更何况情况之下,也不拿钱当钱,虽然我自认俭朴,但花钱仍旧如流水。当时这间酒馆的掌柜是一个女子,我对她一见钟情。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位江湖游侠,自认配不上她。但等我境界水涨船高归来之后,她已经嫁为人妇。” 诸葛尘笑着说道:“万没想到,前辈竟然也会是这般多愁善感之人。” “我气不过,所以特意去找她。”愁情没管诸葛尘的贫嘴,继续说下去。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大醉,恐怕连神志也算不上清醒。不然像这样应该压在心里的事,怎会与诸葛尘说道? “但她却没有来见我,只有那道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不认识你啊。”愁情轻声说道:“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从那之后,我就醉心修行当中,跻身臻道,却因为此事而固步自封。不然那虚无缥缈的大臻道境界,未必终生求不得。” 诸葛尘幽幽说道:“前辈何苦被当初一念纠缠至今,实不相瞒,早在几年之前晚辈还高高在上,是头顶那座天下最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踏入圣人之前无门槛,而甲子之内,便可与那人仙较量。忘了说了,我还是一方大世家的下一任的家主。未来是要站在天上天最前列的引领大势的,可如今我落到了这片田地。几年之前,因为我自己的自傲,不仅丢了境界,更是自斩了修行路。这样的苦楚,我与谁说?就只能在心里埋着。你们今日看到的我,不及昔日半分。顺运巅峰杀那犹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很难吗?我在天命巅峰之时,捉对厮杀,可以轻而易举的斩杀臻道。” 愁情有些惊异,但一来想到了眼前少年是诸葛尘,身怀无限可能。二来他也确实醉了,想不到太多。 “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前辈一件事。从前只是从前,曾经更为曾经,一味的沉浸在过去当中,最看不起你的不是别人,只会是曾经那个一心向更高处的自己啊!”诸葛尘也喝了不少酒,但眼神却出人意料的清明。他说了这么多,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些积蓄在心中的千言万语吐露不出,终究会化作个个心魔,趁他入了竹篮打水正值空虚之时,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 愁情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做何感想。等他伏在桌子上,便沉沉睡去。但那句从前与曾经之言,他记在了心中。 到头来酒菜钱还是诸葛尘付的,他背起愁情这位臻道,蹒跚着向外走去。清风吹面,本就有病在身的诸葛尘头昏脑胀。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好在有一股气机将他托起,等诸葛尘站定,他才发现一直被他背在身后的愁情已经醒了过来。而且就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鞠了一躬。 诸葛尘坦然受之,轻轻一笑。 “王家家主曾与老夫说,我这情伤,唯有以毒攻毒,倾听快意之人的肺腑之言才有痊愈的可能。毕竟当局者迷,旁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愁情开口说道:“其实王家家主早就已经隐晦的指出,你就是那位快意之人。只不过当时的老夫不太看得起你一个小辈,所以也没了下文。那日在宫中见面,心有所感,才在今日前往王府别院。本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回头看去,竟是福至心灵的举动。今日过后,解了心结,想来我久不前进的境界,也能够增长一番。诸葛公子,多谢了。” 对于这一声公子称谓,诸葛尘表现的极为自然。怎么说他也无意间做了一次臻道的先生,摆谱在所难免。更何况以他的骄傲,也不认为自己没资格做那更高境界修行人的先生。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古人诚不欺我。”愁情吐出一口浊气,在这一瞬间醒了酒。 诸葛尘开口说道:“在这之后,前辈能否一举他入大臻道境界?” 愁情摇了摇头说道:“难!若是没有百年的画地为牢,心中死结能够更早些消散的话,倒是可以去争一争。不过现在看来,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不过臻道境界上,一步踏出,就算距离极近,对于杀力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不过小娃子你真的做出过天命巅峰斩杀臻道的不可能之事?”两人间又回到了最初的称谓。 诸葛尘点头说道:“原来前辈都听进去了。” “放心好了,老夫不仅不会说,还会记下这次欠你的人情。”愁情缓缓说道:“哪怕有一日你背叛了整个大衍,老夫也会护着你走出这座京城。不过我自然希望,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要发生。” 诸葛尘眯起眼睛,以双手遮面,挡下漫天风沙,朗声说道:“理应如此。” 两人互相都不再言语,对视一眼,消失在漫天风沙当中。 等诸葛尘回了王府别院,便见到了守在门口脸色阴沉的王家家主。诸葛尘本想直接走进去,却不想被王家家主给拦了下来。 王家家主闻了闻诸葛尘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皱起眉头沉声说道:“诸葛尘啊,你是不想活了?大病一场还非要出去喝酒逍遥,你怎么不直接喝死在外面。这样咱俩都省心不说,你还不必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继续待下去了。” 诸葛尘清楚王家家主是在说自己答应下来了太子的邀请,对方包藏的祸心路人皆知,他这么做毫无疑问是在以身犯险。 诸葛尘开口说道:“家主喜怒,我也不想去喝酒。可宫中那位影子前辈亲自来找了我,于情于理,这顿酒我也得陪着去?再者说了,我与太子说的是等我这场大病好了再行商量。没准儿彼时我的境界已经恢复,他想杀我,当真不简单。” 听了诸葛尘的一番话,王家家主的怒气也消了差不多。但他还是嘱咐道:“就算是这样,也得小心些。快去屋里躺着,晚上吃剩下的饭菜我让管家给你热热再送去。” 诸葛尘心头一暖,开口说道:“家主与大雪今日的城外踏青之旅可还行?” 王家家主点着头说道:“还不错,本想着在那边的客栈当中住上一夜的,可兵部那帮混账快马加鞭派人请求我回到京城当中。我也推脱不掉,便只好回来了,至于大雪,他还留在那边。对了,影子前辈与你说了什么?”他试探性的问道。 诸葛尘如实说道:“帮着前辈解开了一个心结,让他欠下我一个人情。总的来说,一切都是好的,家主不必担心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诸葛尘便走回屋中,将自己整个人甩在床上。一直等到管家送来饭菜,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在酒馆之中光顾着喝酒,此时的他确实饿的不行。三口两口解决后,饮下一整杯清茶,用来解酒。 窗外,月落乌啼,他猛然间想起第一次来到大衍京城,就是这个光景。他披着衣服,走出了屋子,没想到庭院当中,王家家主正在月下独酌。 诸葛尘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家主可是有烦心事?” 王家家主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说道:“确实有啊,只不过与你说了也无用。” 诸葛尘不依不饶的说道:“说说,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王家家主仍来一个酒壶,诸葛尘拔出塞子,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结果竟然是茶水。 王家家主哈哈大笑道:“你可不能再喝了。” 第350章 不速之客 诸葛尘气不过,走回屋中取来一壶酒,摇晃两下开口说道:“喝少点就好,没事的。” 王家家主笑骂了一声如此年轻便是酒虫,等到古稀之年,不得是无酒不欢的老头。 诸葛尘挨着王家家主坐下,也不反驳,而是轻声说道:“古稀而已,那个时候的我正值壮年,哪里当得起老头的称呼?” 确实如此,修行人只要境界够高,阳寿千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要是运道极好的话,不断破境,更能够不在鬼门关里外徘徊。一般来说境界跻身臻道,便可有几千年的活头。但毕竟能够到达这境界的修行人身上无不是伤痕累累,肯定会给年纪大了的时候埋下隐患。所以说是几千年,也许五只余三,却也极多了。 而对于圣人来说,活上万年实乃正常,更何况只要圣人不去寻死,天上天当中能够斩杀他们的,根本不存在。再加上野修圣人极少的缘故,各个背后有靠山。三教当中,有那人仙,谁敢造次? 太乙神朝那位皇帝有多残忍,战火在神朝境内每日不断的燃烧着,可等他遇见了圣人,还是老实的像个稚童一般。 圣人之所以会活这么久,主要是在踏入这一境界的时候,自身体魄脱胎换骨。往日伤痕,不仅会被如今与自己持平的天道抹平,还会让天道的飘渺秩序在修行人的静脉之中流淌。虽说圣人体魄远不如神王体玄妙,但能够以区区凡人比肩神王,已经是寻常时候很难想象的事情了。 王家家主冷哼一声,当然不是产生了恼怒。而是他觉得诸葛尘这般擅长诡辩,不如儒家参与到那三教论道当中,实在是可惜了。 这座天下虽然在整体境界上不及天上天的半分,可还是有犹如三教一般的泾渭分明的。像是四大书院,其实就是其缩影。 诸葛尘与王大雪身处的苦海书院,归属儒家。大商朝帝城的另一家天池书院归属道家,大衍京城的万剑书院不属于三教当中,更像是出身草莽江湖的一位侠客。至于最后的福巷书院,由于云梦皇帝信奉佛教的缘故,也就只好与佛门产生了牵扯。 但四座书院又不仅仅是三教之一那么简单,而是包罗万象,只不过更亲近些罢了。 王家家主在还年轻的时候,便有幸亲身参与到了一次三教论道当中。只不过是坐在席间,听着那些儒释道三教中人据理力争。 他旁听了三天三夜,只可惜仍旧没有结果。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的他只好揉着鼓胀的眉心,乘着马车打道回府。后来他也打听过,据说是三方战成了一个平手,没有输赢。而且似乎这样的事情还很常见,清楚内幕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从那之后,再有类似于这样的论道,他也不下去了。没什么意思,分不出胜负,便是耽误时间。可让人奇怪的是,除了在沙场之上,王家家主的胜负心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唯独在这件事上,他表现的很果断。 “竟是歪理邪说。”王家家主开口说道。 诸葛尘嘿嘿一笑,将一口酒送入嘴中。 经过这几日以来,京城当中的冰雪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了。而诸葛尘与王大雪在这王府别院里堆的那个丑陋的雪人也因为化的差不多,而显得更加丑陋,活像百鬼夜行图里面的小鬼。 诸葛尘对此不以为然,仍旧喜欢有事没事的走出屋子去看看。至于王大雪,在堆雪人的时候本就没出什么力,当然不会挂在心上。 年少的时候,在梵天界的诸葛世家,每逢下雪的时候,诸葛尘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邀上自己当时的那几个伙伴,一起捏出一个雪球再一点点滚大。两个雪球,一大一小叠放在一起,就是一个雪人。而且如果不愿意让其消融的话也很简单,让诸葛世家境界高深的长辈略施手段,雪人便会一整年都矗立在那里。 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都会落在诸葛尘的身上。他是少主,那些疼爱他有加的长辈不仅不会拒绝,反而会笑呵呵的从自己清修的屋子当中走出。 要是换成别人去,不仅请不来这些长辈,八九不离十还会遭受一通臭骂。 年少的诸葛尘自然不懂得这么多,但随着年岁渐长,他再想堆雪人的时候,就没人会陪着他胡闹了。他们只会在诸葛尘经过的时候毕恭毕敬的说出一声少主,就算诸葛尘不希望互相间的关系会是这样,故意说出一个笑话。那些玩伴也不敢发笑,静默当中留下的只有恭敬。 诸葛尘觉得这样很无趣,自此之后便不总留在世家之中了。转而去行走江湖,在与陌生人的交谈当中追寻自己独到的乐趣。 王家家主发觉了诸葛尘的视线,开口说道:“要不让我出手,让它恢复原状?毕竟如今的你已经没了境界,很难去做到心想事成。” 诸葛尘摇着头回答道:“不必了,万物自有其生灭的规律。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个雪人而已,连活物都算不上。” 他打了一个哈欠,却没有困意。今夜月明星稀,只不过等一片黑云飘来的时候,再明亮的月光,也穿不透云层。 似乎是觉得没有月色伸手不见五指,王家家主在一瞬间抽出刀后又入鞘,头顶黑云随即散开。月色重新铺洒在两人的脸上,更照在诸葛尘嘴角勾起的笑容上。 诸葛尘笑着说道:“不说我了家主,还是谈谈究竟是什么事情把你也给烦扰的出来喝闷酒?” “还能是什么?”王家家主伸出一根手指弹在手边的酒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静静听去,就好像寺庙夜里敲钟。沉浸进去的话,就好似心神荡漾,回到了只存在古书当中那个自在祥和的岁月:“兵部那些混账明明都没亲身去过边境的战场,要么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走去探访一番。对于局势不仅远远算不上了解,更是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就想要左右战局。可同样身处沙场当中,我视他们每一位战士都为自己的兄弟,情同手足。把他们的性命放在毫不相干的人的手上,我又怎能如愿?” 诸葛尘轻轻点头。 很多事情确实如此,决断它的人并不一定会精通此道。只知道胡乱决断,就算能够以此无理手侥幸获胜,也不能保证随后的千万次也能够马到成功。把命运交给运道,实在是最蠢的选择。 诸葛尘也曾遇见过这样的人,还是他仍旧是那位诸葛神王的时候。像他一样的世家公子哥儿,身边都是有近臣的。他对待自己的那些近臣极好,许多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 属于近臣当中的许多人,都不会因此而错摆自己的位置。但万事不绝对,总会有蠢人。 有一位近臣仗着自己才情出众,甚至有些时候在心中连诸葛尘也瞧不起。知道一次诸葛尘行走江湖归来之后,此人盲目挑衅一位梵天界其他世家的子弟。诸葛尘不想生出冲突,而且对方子弟也不值得他出手。可那近臣在被劝诫一番过后仍旧执意而为,最后落得了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至始至终,诸葛尘都在冷眼旁观。他所做的,不过是将那人的尸体带回了诸葛世家当中,随后坐在屋中大堂里面无表情的说道:“对方既然不给我诸葛世家这个面子,那就只好容我去秋后算账了。我那近臣确实该死,不过也不是他们世家能够决断的。你们几个与家主说一声,我亲自前往,不需要家族派出其他修行人了。” 听了他的一番话,家臣大惊。毕竟诸葛尘已经很久不去参与诸葛世家当中的事情了,能有今天的怒火,更多的则来自于自己那个没有脑子的家臣。 那一日,诸葛神王仗剑走出,一人杀入对方世家当中。胶柱剑起,将对方屠戮个一干二净。 虽然是注定高高在上的修行人,不过诸葛尘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杀人如屠狗,说的轻松,却并不简单。他希望有一方天下,修行人与凡人之间的关系很简单,相安无事就好。行到某座城池,走入酒楼当中,与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思绪并未飘得太远,诸葛尘回神,听着王家家主继续说道:“可是这件事又不能够只由我一人来决定,陛下再信任我,还有兵部摆在前面。那毕竟是六部之一啊,既然与大商开战,便如何也绕不过去。他们希望我们王家不要只知道一味的镇守在边境上,而是要主动出击。多么可笑?诸葛小子你是从王家去过大商的,两国中间隔着什么,你再清楚不过。” 衍商两国虽然在边境上接壤,可却有一茂盛森林作为天然的屏障。若非有此,大衍很难在最初的那几十年以这为根基,在破损中休养生息到了如今的强盛国力。 但既然有利,那便会有弊,这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不管怎么,如今的大衍终究在国力上不如大商,虽然大衍号称百万雄师,可除去那些杂七杂八,驻守在各地之外,能有半数说实话就已经很可观了。 而大商却完全不同,除去这些,仍旧将近百万。这便是差距,虽说有王家家主这位沙场万人敌坐镇,但也不能挡住对方百万之军。如果贸然出击,那辽阔森林,便是大衍军队的埋骨地。 只要大商会在其中设下埋伏,到时候能够安然无恙走出去的,王家家主能算一个。可他终究是一个人,对于大局又能有多少影响呢? 这就是可悲的事实,不然的话,王家家主也不会如此悲观了。 大衍要想在这场拉锯战中获胜,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时间。只可惜兵部不了解这一点,还幻想着能与大商在正面较量。 “也许是我太用心了,才让这帮京官觉得镇守边境是多么容易的事,便是他们只会做的比我更好,绝对不会差。若不是我是王家家主,更是臻道境界的修行人。陛下那张在养神殿的桌子上,恐怕净是弹劾我的奏折。”王家家主轻声说道,只是话语当中充满着惆怅:“欲求声明,必承其重,狗屁不通。换成是他们,短短一年也撑不住。” 王家家主似乎也发觉了自己措辞的失误,摇着头哈哈大笑道:“一年时间,其实也不短了。” “真要有卸甲归田的那一天,我可得把兵部那些混账东西骂的狗血淋头才解气。不然的话,等我离开没人有胆子站出来阻止他们,不一定又得败坏多少好事。”王家家主轻声说道,他喝了一口酒,却并未直接咽入腹中。这才同为酒虫的诸葛尘看来,是不应该做的事情。看来说出这句话后的王家家主确实很开心,就算他离开了如今这个位置,也还有王大雪走上来。而到了那时候,如今的兵部官员已是老态龙钟,就算他破口大骂,骂的再难听,那些人也没有回嘴的力气了。 诸葛尘瞧着这时候的王家家主,倒是像极了孩童,但他仍旧不忘泼冷水:“家主倒是忘了,以你如今的臻道境界,只能在这座天下呆上最多一个甲子。家主不会有想学着书院的做派,在王家祖宅建造一座压胜大阵?” “那就算了,强行留在这座天下,也没什么意思。”王家家主轻声说道。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时,却不料闯入两位“不速之客”。管家无可奈何的看着两人,叹出一口气来说道:“家主,不是我不阻拦下来,而是这位属实不是我敢拦下来的啊。” 王家家主与诸葛尘一同扭头看去,才发现月下的那两人,竟会是霁月许氏家主,以及那个曾经败在诸葛尘手下的少年。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当初的那两个少年俱是已经长大,变为了青年而已。 诸葛尘眯起眼睛,开口讽刺道:“我当这来的是谁呢,原来是手下败将啊!” 那青年面露不悦,但既然是事实,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皱着眉头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好似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杀到诸葛尘的面前。 许氏家主挡在了青年的面前,一次来避免双方真的大打出手。他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挑衅的,而是为了大衍的利益。在此之下,自是高于一切。 他开口说道:“我已经听说了兵部那些混账们的计划,不然的话,你知道我是不会来到这里的。” 王家家主点了点头,确实,王家与许氏作为大衍势力最大的两个世家,历来不对付。而且在王家家主跻身臻道境界之前,更是分庭抗礼。只不过如今局面变了,因为那场与大商产生瓜葛的事情,皇帝也对许氏产生了戒心。霁月城中人人自危,生怕皇室过河拆桥。到时候那位影子前来,许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王家家主开口说起了客套话:“劳烦许氏家主跑这一趟了,别院简陋,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但还是进屋坐坐,外面冷。” 许氏家主点了点头,与王家家主一同走入屋中。至于那青年,则在经过诸葛尘身边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瞧着对方欠揍的模样,诸葛尘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自己的境界失而复返,一定要再于青年的心境上刻下一道烙印。 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看来归根结底还是上一次打的太轻。 诸葛尘将双手放在脑后,打了一个哈欠,向着自己的屋中走去。抬头看着月亮,估摸着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就算是放在平常,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更何况现在的他,还是拖着病体。 可真等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却又辗转反侧不能寐。他索性爬了起来,走去别院当中的厨房,拿起酒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没一会的工夫,王家家主走了进来,挨着他靠在窗户旁边,轻轻叹出一口气。 诸葛尘下意识的问道:“与许氏那个谈完了?” 王家家主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他说许氏要与王家联手,共同阻止大商推进。唇亡齿寒的事情,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当然这里面也有私心,那就是重新博取陛下的信任。我觉得无所谓,便答应了他。双方都赚就可以了,干嘛非得让一方赔本。” 诸葛尘佩服说道:“家主真是高风亮节。” 王家家主哈哈大笑道:“大雪的嘴要有你一半会说,我也就放心了。他那个闷葫芦,实在很难让人不担心啊!” 诸葛尘轻咦了一声说道:“大雪已经很能说会道了,就是废话太多。家主可以下次等他在管不住嘴的时候就在他脑袋上来一拳,保证他能吃一堑长一智。” 王家家主玩笑说道:“你小子,不安好心啊!” 诸葛尘轻笑一声道:“都是兄弟,互相恶心一下对方,再正常不过嘛。” 一壶酒而已,两人很快喝完。诸葛尘咳嗽几声,借着酒意,摇晃着回去躺下就睡了。 第352章 不弱神王 由气机凝聚而成的言老虚影瞧着诸葛尘,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境界,怎么现在点滴不剩了?” 诸葛尘打了一个哈欠,随口说道:“没了就没了呗,反正我当下在这大衍京城当中,身在王家别院,出手的机会也不多。” “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言老不依不饶的问道:“离开书院的时候,你便已经坐稳了顺运境界。此去大衍,路途虽远,可应该也没能够威胁到你的修行人啊?就算有那样的老妖怪,有我留在你身上的烙印,也足够你明哲保身了。莫非是竹篮打水,怎么会呢,以你的脾性,不应该招惹到这种境界的修行人啊!” 诸葛尘笑着回答道:“言老你就别瞎猜了,是太行宗宗主王龙。陈年旧怨,不必提起。” 言老咦了一声,当即将面前的桌子拍成粉碎,有些恼火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啊!等我去与院主说一声,这就动身前往大衍,将这个小崽子的修行路打出几道裂痕。剥夺其妙术,将其打落竹篮打水,终生寸步难行!” 如果按照寻常来看的话,拥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之所以能够远远高出这个境界的修行人一头,其根本原因就在妙术之上。他们就算是跌境到天命,妙术犹在,越境击杀那些普通的竹篮打水也不在话下。 可以说妙术只要掌握在手中,便是这一辈子的事情。就算是修行路彻底断绝,也能以此偏安一隅,不会被境界低了的仇家寻到斩杀。 至于为何诸葛尘保不住自己的镜花水月,则很简单。因为他那妙术根本就是借助整座魔窟当中剑道人遗留的山水根基才得到的,与他无关,自然没办法一直留在手中。 然而言老的妙术便能够剥夺修行人的妙术,如果中肯评价的话,自然是阴损至极。但交给宗正平和如言老的话,便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诸葛尘喝了一口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劳烦言老了,那王龙已经被我杀了。要是言老非得找他麻烦的话,就只能拘其魂魄了。但他的魂魄也给我打散了,连兵解转世都不行,留下一道神识苦苦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 虽然言老了解诸葛尘的杀力,但亲身听到这件事情,还是吃惊的不得了。这可是足足越了三个大境界,这样我是还能杀了,是不是证明当眼前白衣踏足圣人境界的时候,可斩人仙?! 半晌过后,言老轻飘飘的吐出一句意义巨大的话:“苦海应起!” 纵然有着千里之隔,但随着这位大臻道抬起手来,还是隔绝出了一方规则不齐全的小天地。但如此大手笔,整座天下能做到了,十指足够数出来了。 王家家主看着眼前腾起的雄浑气机,什么也没说,走回屋中,继续躺在床上睡觉去了。且不说言老为人,光是一位大臻道想要加害于诸葛尘的话,防不胜防。就算他拼命想要阻拦的话,也拦不住。与其留在这里的话,倒不如回去睡觉。不然等一会那些兵部的混账,不一定又会琢磨出什么让他破口大骂的想法。 小天地当中,言老站在诸葛尘的面前,伸手便夺走了他的酒壶,撇在一边后正色说道:“诸葛啊,接下来我与你说的话,你可得记在心里。” 诸葛尘虽然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脾气,可也知道事分轻重缓急。更何况让一位大臻道隔绝天地,才肯说的事情,绝非小事。他微微直起腰杆,开口说道:“言老有什么就说。” “我知道你来自咱们头顶的那座天上天,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出自中土四界当中的梵天诸葛世家。而那位前几天风头无两的神王,便是你了。”言老幽幽说道。 自从来到这座天下,诸葛尘从未被人道破底细。被言老这么一说,他破天荒的有些紧张,甚至连手都伸向了腰间。等他触及到胶柱剑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没了境界。但就算是境界仍在,言老真要对他生出其他心思的话,他有抵挡的机会? 根本没有,片刻也不行。 诸葛尘自嘲一笑,转而开口说道:“言老说的对。” “不与你隐瞒了。”言老没理睬诸葛尘,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名诸葛轻言,不凑巧,也出身自那狗屁人情没有的诸葛世家。只不过我与它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几百年前,便来到了这座天下。才一踏足这里,便觉得这里才是我的家乡,至于对那天上天来说,我其实是货真价实过客。” 一切都说通了,诸葛尘豁然开朗。若非如此,想来性情寡淡的言老,又怎会为他强出头,甚至收他为弟子?一个万族会状元位确实证明,天资极好。可哪一位有能力跻身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不是如此呢?臻道视线,只在臻道之上。 江湖人都说那仙凡之隔,可等到登天渐高之后才能发现,真正的阻隔,从来都在竹篮打水这一境界当中。毕竟所谓一场空的歇后语,可不是说说而已的。至少八成的修行人,锐意进取却倒在了这里。 “当然我与你说这些,不是想要强调咱俩同族出身的关系。那没用,你要是个废物,我也不会正眼去看你的。”言老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此话很不客气,但诸葛尘也没觉得有丝毫不适。修行人本就如此,干嘛非得逆着本心,强行去说些客套话。真要那样的话,互相之间都只有鄙夷。 诸葛尘一声不吭,静待下文。 言老继续说道:“自斩了神王体,按理来说应该后患无穷。可九死一生的局面,怎么就被你给经营成了十生无死?” 诸葛尘笑着说道:“命不该绝呗,要不然还会是什么?那些曾经刻意布局想要将我前路断绝的幕后操纵者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究竟了惹下了多大的祸患。要是我真有成仙的那一日,他们的肠子不都得悔青了?很多时候,你只想做下山虎,虽然凶猛,但总不至于举世无敌。可有些杞人忧天的人啊,非得把你变成天上龙,都是被逼的啊!” 那言老虚影走到白衣身边,挨着他一并坐在了台阶上:“自然知道自己的敌人数不胜数,所以才更要小心啊。以你如今的杀力来看,综合起来就算不能远胜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神王,却也差不多了。再往高处走,也只会更好,绝不会差。要是你仍旧在这座天下的时候被那些死敌给盯上了,悲剧还会再次上演。这次失去境界不见得不是好事,能够让你认清自己。不然没有举世无敌的境界,却有了这份脾气,你不夭折谁夭折?听我的,下次若还是需要越两三个境界斩杀修行人的话,千万别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且是否报仇雪恨,不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吗?” 诸葛尘闭眼,旋即睁开,开口说道:“受教了。” 在两人谈话之间,此地风起云涌,愈发厉害。 毕竟这里不是苦海书院的山门之内,没了压胜大阵,天道只会不断的排挤言老。 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走了,这天道,真是吝啬得很。连去往别处呆上一小会,也穷追不舍。” 第一次听见如此有趣说法的诸葛尘哈哈大笑,半晌过后,他笑眯起眼睛,开口说道:“归根结底,我与言老是同类人。家族弃子,不外如是。” 都到了这份上,言老仍不忘自嘲。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点了点诸葛尘之后说道:“我是,你不是,因为你会让他们后悔的。” 诸葛尘仍旧固执己见道:“言老也是。” 言老听会,不再多说什么,哈哈大笑,在小世界崩坏的前一刻乘风而去。 因为小世界的时间本就与天下不同的缘故,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其实不过一炷香而已。 白衣心疼的捡起那被言老丢在地上的酒壶,自言自语道:“来到这座天下后,喝过的酒好,遇见的人妙。要这么下去的话,该越来越不想回到天上天了啊!” 感慨一番过后他捧着酒壶,走在院子当中。就在此时,在他身后响起一道软糯声音:“诸葛公子?” 诸葛尘扭头看去,有些吃惊的说道:“秦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来着正是诸葛尘在蓄谋已久斩杀太行宗宗主王龙之前,所遇到的那位女子。只不过他也没有想通,为何对方会出现在这座大衍京城当中,而且会找到王家别院。 秦洛莞尔一笑,开口说道:“想着既然读书,便不能够只退缩不前在自己的院子当中。而且真要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在今日与公子相遇了。” 这般直接,饶是诸葛尘也有些汗颜。 带着些微凉气的春风吹过,诸葛尘这才想起,将秦落邀入屋中。 “天气越暖,公子还穿这么多,你不是生病了?”秦洛开口问道。 诸葛尘为面前女子倒上一杯茶水,随口说道:“是啊,偶染风寒,已经快好了。” “那也得注意点。”秦洛将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后说道:“纵然公子是修行人,也得为自己的身体负责呀。” 深知女子脾性的诸葛尘本想着换一个话题,可秦洛偏偏要带着诸葛尘去一位她认识的郎中那里治病。诸葛尘苦不堪言,只好在心里唏嘘道:管家,你怎么把这位给放进来了啊! 第353章 郎中 被强拉去郎中那里看病的诸葛尘一脸惆怅,但他也不想将秦洛的好心情也给毁掉,想了又想,他只好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裹紧自己的狐裘,打了一个哈欠。 对于已经没了境界的诸葛尘来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在所难免。只不过此时虽然已经是初春时节,可大衍京城毕竟坐落在天下的南部,该寒冷还是寒冷的。 秦洛歪着头瞧着诸葛尘,开口说道:“怎么了?” 诸葛尘轻声说道没事,他看向窗外,柳树抽出芽儿,入眼的绿色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心旷神怡。离这过年的日子愈发近了,在这之后,便会是皇帝的寿宴。一想到自己也得到场,不一定会再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他便难免有些担心。 只能寄希望于那时的自己能够恢复境界,不然在这风起云涌的京城,诸葛尘真想不到应该怎样独善其身。 “那场在你家乡发生的大战,没影响到你?”诸葛尘开口问道。 那一战,近乎毁掉了半座须弥城。这还是诸葛尘特意将战场牵扯到了天空的缘故,不然任由两位杀力在竹篮打水的修行人大战一场,整座城中的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之所以最开始诸葛尘一直处于下风,便是他有意无意的将气机泄露而出,将整座须弥城笼罩在内。 秦洛笑着说道:“我就知道,那场大战的源头一定在你的身上。不过我当时倒是没被波及,至于那些遭殃的城中百姓,也被王家妥善安置了。他们获得的,远比失去的多很多。而且压在须弥城之上的太行宗,据说也没了从前的影响。这件事,我该替城中的百姓谢谢你。” 诸葛尘摆着手说道:“这就算了,毕竟我的初衷,也不是救城中百姓于水火。”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瞧着已经古稀之年的郎中从屋子当中走出。他先是对秦洛笑了笑,而后板着脸,与诸葛尘冷声说道:“都病成了这副模样,还能笑的开心?闭上你的嘴,快些进来。” 诸葛尘讪笑两声,走入其中。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药味,他下意识的将手抬起捂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没想到这无心之举又遭到了郎中的嘲笑:“秦丫头啊,下次可别带这样的人来看病了。药味固然难闻,可能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良药苦口利于病,世间百姓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可与那忠言逆耳一般,有几个愿意打心眼里接受的?” 冷淡脾性的秦洛此刻也被逗得哈哈大笑,她按着诸葛尘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随手挽起了诸葛尘的袖子,来让郎中能够更方便的把脉。 因为常年握剑厮杀的缘故,诸葛尘的小臂上青筋暴露,再加上几道已经结疤,而且难以愈合如初的伤口,让郎中都很是称奇。 “你这青年瞧着不大,莫非是出身于沙场当中?”郎中眯起眼睛看着诸葛尘,轻声说道。 诸葛尘回答道:“自然不是,只不过江湖争斗,可远比沙场更惨烈罢了。就算是迈过了仙人五境,更高出也大有人在。今日你的境界突飞猛进,老日也会有别人压你一头。” 他笑着说道:“不过我与别人不太一样,这些伤口,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最后都侥幸获胜而留下的。” 对于这些伤疤,诸葛尘从没有太过在意。反正等他跻身臻道,自身体魄无垢之后,这些伤疤也只会一道化为乌有。更何况身为修行人,太在意身外之事,只会扰乱自己的心境。对于剑修,尤其如此。 真因为害怕受伤而不去选择出剑的话,剑道剑意且不去说,光是境界,就寸步难行。 修行人当中,历来剑仙杀人最多,但身死道消的,也是剑修首当其冲。每一位活下去的剑修,只要不会暴毙,最后都会被冠以剑仙之名,得了那份实在难求的天地大逍遥。 郎中冷笑着说道:“真是可笑,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想着能够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我说的不好听,你别见怪就是。我见过不少修行人,以那些虚无缥缈的境界作为自己的目标。可结果呢?我能再见一面的少之又少,三次以上的,说实话根本没有。那些觉得江湖极好,背上一把木剑就要去远游行侠仗义的小崽子,到头来真要是命不该绝,侥幸回到了这里,都会老老实实的做人。从前锐气,点滴不剩。要我看啊,你跟他们差不多。” 诸葛尘听后,哈哈大笑,甚至于笑出了眼泪。他再不济,也不该沦落到那等地步。什么江湖游侠,可笑至极。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兴致大发,丢下自己的三辰胶柱两把佩剑,从自己的芥子当中取出一枚落霞币,买一把上好黄花梨的木剑挂在身上便昂首阔步的走入江湖之中。 那么这滩死水,才叫真正的活了起来。 什么江湖魔头,仙子与那意气风发的少侠,遇见他诸葛尘都只能俯首称臣。原因没别的,谁让他境界高呢,而且高的有些不像话。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全然没必要啊! 白衣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说错了,都说错了。我不是你眼中那些江湖游侠,我与他们大不同。当下我站着的境界,便足够他们攀爬几个辈子了。不是在讽刺什么,这就是事实,就像你一样,仅仅是实话实说罢了。但是他们在年少的时候有自己的梦想,不去做的话,就只能是遗憾了。纵然他们在江湖刨食的过程当中经历了许多苦楚,哪怕最后悔不当初,但他们走过的路,由砖堆,由玉砌,这就够了。你嘴里说出的江湖,很抱歉我没走过。但在当下,若是我与他们一样的话,我一定会去走走看的。” 腰间酒壶,诸葛尘伸手便拿,可还没等他以这豪言壮语佐酒入腹,便被郎中夺了回来。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诸葛尘十分茫然的瞧着郎中,而郎中则横眉冷对,开口说道:“看病就看病,此地不容许喝酒!” 诸葛尘颇为无奈的说道:“身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郎中你不喝?该不会是曾经也是那酒中仙,年纪大了,想喝而不敢了?不快意,更不爽利!” “等下看完病,你想喝多少,我陪你喝多少。”郎中冷哼一声:“至于现在,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 诸葛尘轻笑一声,自问自答道:“也是那性情中人?看来是了。” 郎中将手放在诸葛尘的腕上开始把脉,约莫一炷香过后,差点将诸葛尘给等的不耐烦。郎中才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装作一副高人风度开口说道:“你这病情,就是很普通的风寒。我给你开两味药,每日记着喝,便会好了。这些倒都是小事,只不过我看你这脉极为紊乱,只有在某些时候才算得上正常,这我就无能为力了。” 诸葛尘心知肚明他说的这番话的意思便代表了自己已经失去的境界,反正这事也急不来。在放在心上也是无用,而且他当下也看的很开。境界罢了,影响虽大,可也急不来不是? 他开口说道:“这件事,多谢郎中了。赶紧拿药,快去喝酒。” “滚蛋!”郎中难以忍受诸葛尘的无赖脾气,因此笑骂道:“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给放在心上了。” 说着,郎中便将药方拍在了诸葛尘的面前:“去别处抓药,别来烦我!” 诸葛尘朗声应了一声得嘞,与娇笑不断的秦洛一道走出屋子,来到了大街上。 诸葛尘看了秦洛一眼,开口说道:“这位郎中,真是个妙人。三言两语,便能拨乱他的心境。脾气这般暴躁的人,真适合久坐屋中?” 秦洛看着前方,那里也是一男一女并肩走着,他们的手中提着一些买来的青菜。他们低头说着什么,从他们身边经过,隐约间能听见好像是对未来的美好愿景。 她抬起头,瞧向诸葛尘,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始终也没有出现她希望看到的表情。虽然心里知道这只是奢望,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找上了诸葛尘。毕竟也不是那飞蛾扑火,连尝试也不尝试的话,岂不是对自己的苛刻? “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认识郎中爷爷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定居京城,就四处游荡,正巧到了须弥城中。你是知道的,须弥城极其缺少这样的人,所以郎中爷爷虽然性情古怪了些,但在我们那里,还是很受爱戴的。”秦洛缓缓说道:“尤其是我,与郎中爷爷的关系尤其好。家乡须弥城中,我敢说知道郎中爷爷现在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诸葛尘笑着说道:“你还很骄傲。” “可不是嘛!”秦洛蹦跳着来到了诸葛尘的身前,笑望着他,竟然含情脉脉:“不说郎中爷爷了,走,带你去看看我现在住着的地方,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诸葛尘将双手缩在大袖当中,跟上秦洛的步伐道:“好啊。” 第354章 勿以恶小 自当今皇帝登基之后的这三十年来,大衍对于官吏贪污一事,从来没有容忍一说。像是前年被株连九族的宰相,便是因此获罪。 表面上看去的话,宰相落马是诸葛尘的推波助澜,可其实皇帝早就有了严惩他的心思,只不过在耐心等待时机罢了。在这件事上,其实是白衣被当成了枪使。不然那时候还未曾踏入顺运的他,与宰相谁轻谁重,本就不难抉择。 再说宰相虽然贪心了些,但不妨碍他是一位能臣。而且他做的很多事情都很有利于百姓,所以在坊间的名声极好。也因为这件事情,诸葛尘没少被人放在嘴边被骂的狗血淋头。好在当他赢得商学,坐在了万族会状元位上的消息传回大衍之后,类似这样的事情才总算有了止息。 毕竟一位当之无愧的年轻俊杰,还是很容易受到百姓的喜爱的。 再加上新上任的宰相出身寒门,更为百姓着想。这一来一去,之前那位宰相的事迹,就好似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人来到一栋大宅的门前,诸葛尘从敞开的大门外望去,里面走过的人穿着黑衣,脚步匆忙。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随后开口说道:“这是哪里?” 秦洛回答道:“御史台。” 对于这个专门用来监视百官的地方,诸葛尘多少有些耳闻。只不过如今亲眼见到,他还是颇有些惊异的。毕竟在这京城当中,官官相护,寻常卖菜的汉子,没准也与哪家国公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在这里若想要查案办事的话,首先想到的可不是犯人的罪行,而是会不会牵扯到那些六部尚书与侍郎的头上? 今日你大刀阔斧,将一名犯人拉入闹事处刑。极有可能等到了明天,街头的犯人,就成了你这个本没犯任何事,而是被强加上数罪的可怜人。然而对于御史台,诸葛尘很有些尊重。就是在于这些人做事,从来不考虑所谓的背景。服务那位皇帝,便是他们心中一直秉承的旨意。 “真没想到,你一个弱女子,竟然会在这里面做事。”诸葛尘轻声说道:“不过这终究与你的梦想不同啊,御史台不参政,这可是常识。” 秦洛叹出一口气来,开口说道:“哪里敢想这么多啊,御史台能给我一份事情做,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庙堂上的那些大官,各个长袖善舞,不在这里多见见这座京城的黑暗,恐怕我才踏进皇宫中的那座大殿,就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说到这里,秦洛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苦笑:“我们这些人,不比诸葛公子你这样的修行人。仗着自身境界,何处都去得。大不了红尘千万事,一剑斩之,烦恼也会跟着无影无踪。像是前几日,有一位御史台一直认为是清流的三品大员,在青楼里寻欢作乐。收了几万两的真金白银,便让本该被在大门上贴上封条的青楼继续运作了下去。这座京城当中的恶心事,数不胜数。可惜了堂堂御史台,也远远操心不过来,只能将决定不了的事情写作奏折,呈递给陛下。然而那些在朝中身居高位的官员,岂是这么容易就倒台的?开始想想就心烦,到了现在,见得多了,心中也跟着波澜不惊了。” 诸葛尘轻声安慰道:“能救一人是一人,行一桩善是一桩。勿以恶小而为之,知道这个道理,就足够了。” “正是此理!”秦洛的眼中绽放出如获新生的光芒,她笑着与诸葛尘一道走入了御史台中,这才让诸葛尘得以“一睹真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在这初春已经垂下千万条枝条的柳树。有几只喜鹊落在不算很大的庭院当中,偷得闲暇的御史台官员便拿着谷子洒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喜鹊吃食。这在他们几百日如一天的枯燥工作当中,已经是很有趣的事情了。若是哪日喜鹊不来,他们都得哀怨半天。 几条长石椅躺在诸葛尘的面前,有人将一本已经泛黄的书盖在自己的脸上,似乎正在睡觉。 诸葛尘挠着头,开口问道:“你不会也睡在这里?要真是如此,确实足够让我大吃一惊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女子。虽说长得不如何,可毕竟男女有别啊!” “说什么呢?”秦洛娇嗔过后,给诸葛尘翻了一个含着笑意的白眼。她虽然自认比不上那些堪称绝代风华,让男子一见痴情终生的女子,但确实也不是寻常小家碧玉能够比得上的。就好似沙场之上的女子武将,性情豪迈,与五大三粗的将士也能举杯说荤话,下桌排兵阵。那份塞外之情,让人流连忘返一般。 读过了万卷书,虽然未行万里路,但心中意气比起辽阔江湖恐怕也不逊色多少的秦洛,自然也有让男子痴迷的地方。只可惜了,自天上天而下,更有曾经神王身份的诸葛尘,何等女子没见过? 三教之一的儒家,曾经也有几位圣人的女子弟子,对诸葛尘有了别样的想法。只不过白衣未曾放在心上,转头还是与张匀雅结为了有名无实的道侣。现在看来,诸葛尘只想破口大骂从前的自己被猪油蒙了心。 一想到这里,绕是以诸葛尘的处事不惊,仍旧有些难以压制自己的浩然剑气。索性如今藏在他大袖当中的剑气少的可怜,就算倾数而出,也只是献丑。 “御史台就算再穷,也不至于让我们这些其中官员露宿街头啊!”秦洛开口说道:“看到院子后面那些错落有致的小宅子了吗,那里才是我们住着的地方。走,我带你去看看里面的样子。” 诸葛尘有些疑惑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按照常理来说,像御史台这样的地方,寻常人应该是不允许进入的。不然此地嘈杂,既影响办公,又会使心情烦躁。这里的寂静,让诸葛尘感到阔别已久的心旷神怡。 秦洛狡黠的笑道:“有我在,自然是可以了。换做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若是将女子冠以一个字的话,在秦洛身上,诸葛尘想这个字应该就是谜了。 一个女子,过去与未来皆不知,活的不见得与世无争,但却让白衣觉得像解谜一般有趣。换做别人,诸葛尘不会与她一道而来,白白将大好时光给浪费。但对于秦洛来说,他很乐意如此。 两人走入屋中,不想正好撞在了一位紫衣青年的身上。诸葛尘笑望着对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此举是故意的。 紫衣青年看着秦洛,又将目光投向诸葛尘的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试探。 “什么时候咱们御史台,也能闯进这些猫狗了?秦洛,你这样就不怕上面责怪下来吗?”他温润的笑着,书生净面,大概便是如此了:“我倒是忘了,秦洛姑娘你可是深受上面的喜爱。像这样出格的事,想必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夏常,你滚开!”秦洛皱起眉头,厌恶的说道。 看两人眉眼间的透露出的情绪,诸葛尘大概便能猜出来,这又是一出郎有情而妾无意的戏码。不过既然身为外来人,诸葛尘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就站在一旁瞧着两人,显得倒是有些无可适从,可其实心里面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紫衣青年夏常开怀大笑,好像是听见了多么可乐的笑话一般。他的手中拿着写满笔迹的纸张,开口说道:“秦洛姑娘,要是夏某没说错的话,该离开咱们御史台的,应该是这位从未谋面的朋友?怎么按照你的意思,倒是他,反客为主了?” 诸葛尘上前一步,与夏常对视,轻声说道:“别称呼我为朋友,没那么熟。再者说了,一个御史台官员,恐怕没有权利拦下一位朝廷供奉?认识一下,我叫诸葛尘,就是你经常听说的那个诸葛尘。” 夏常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身为御史台中的官员,更是年纪轻轻,对于诸葛尘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思,远胜于寻常百姓。正是如此,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倘若对方杀了他,别说整个御史台不愿意追究,就算是满朝文武,也不会为了他一条无关大局的性命,而得罪诸葛尘这位未来一定会在整座天下占据鳌头的修行人的。 他伸出手来,用力将夏常推到一边。在与秦洛走入屋中的时候,他偏头看了一眼夏常,开口说道:“你这样的,小肚鸡肠,配不上秦洛的。” 秦洛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她突然生出胆子,双手拉住诸葛尘的胳膊,顺势依偎在了诸葛尘的怀中。 白衣哑口无言,叹出一口气来。眼观鼻鼻观心,做起了圣人。 女子心思,当真难以猜透。 已经占尽了便宜,秦洛还不忘记落井下石。她回头看了一眼夏常,开口而不说话,分辨口型的话,倒是能猜出她说的是什么。 “再见。” 诸葛尘心不在焉的说道:“算了,别再刺激他了,也挺可怜的。” 第355章 御史台中小闹剧 走入御史台的屋内,诸葛尘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张黑色的椅子。起初他还以为没有人坐在上面,等走近了才发现。一个身材短小,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半躺在椅子上,正好将自己整个人都隐藏了起来。 诸葛尘有些意外的说道:“你们御史台,也允许这些官员睡觉的吗?这不是监守自盗。” 秦洛扑哧一笑,但很快又止住了笑声。他拉着诸葛尘走到远处,小声说道:“说什么呢,你别看他貌不起眼,可其实整座御史台的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更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同样还是我的老师。我们御史台能够有今天的规模,说实话全都归功于我这位老师了。” 她这样说着,眼神当中充满了崇拜。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诸葛尘轻声说道。 关于这位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在这座京城当中的传说颇多。监视百官,本就象征着身处于阴影当中。但秦洛这位老师却一反常态,当他坐在如今的位置后,便将那些见不得天日的腌臢事情全散播到了市井当中。 如此极端的行为虽然因此了不小的动荡,可御史台因此收获的利益,堪称价值连城! 能有如此胆魄,冒着被皇帝责怪的风险,也要执意而为,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更何况椅子上的那位在近些年过的是愈发滋润,除了一些涉及到一二品大员的事情外,他都不会出手了。 秦洛开口说道:“可不是嘛!虽然在如今的天下,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男子长相俊朗,女子容貌出彩,确实会得到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机会。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否认那些相貌平平的人的才干,毕竟相貌这种属于上天赐给,我们无法改变。” 诸葛尘点头说道:“正是此理。” 庙堂当中的很多职位,如果只看才能的话,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因此而下台。从古至今,官官相护从来没少过。人与人间的联系,终究逃不过人情二字。 至于宗门当中,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就更常见了。宗门传承,不外乎香火二字。每一位宗主,不能以此为根基,终究不会成事。就像打捞起了竹篮妙术,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流阳,已经算是这座天下宗主当中的异数了。但其实临死之前,他最先想到的,还是太行宗的日落西山,随后才想到自己的女儿流彩。 再说回宗门传承,如同诸葛世家绝不会允许外姓人坐上家主之位一般。那些宗门,也当然不会希望别人分走一杯羹。 “我们快走,我带你四处转转。不然等回老师醒了,不一定又会给他搞出什么事情。”秦洛话音刚落,便听见椅子上传来一道心满意足的哼声。 诸葛尘扭头看去,中年人挺着肚子从椅子上跳下,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开口说道:“你是新来的?不然我怎么没在咱们御史台见过你啊!才进来的小子,便想着勾搭咱们御史台的大美人,胆子不小啊!不过有性格,我喜欢。” 他也没给诸葛尘开口说话的机会,便开始絮叨个不停:“咱们御史台不同于其它地方,往高处走不容易,但拿到那些京官面前,也能够高他们一等。凭的是什么?当然是咱们大衍皇帝的皇恩浩荡!但你小子也得记住了,有了这些权利是好事,但不能监守自盗。我坐在这个位置粗略算上去也有个二十五六年了,大义灭亲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不希望真到了那时候自己曾经的部下跪在地上求着我大发慈悲,可怜他们一家老小。说实话真没用,自己去干那些肮脏的事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拖家带口呢?”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一句话。好好干,无论是我还是咱们陛下,都绝不会亏待你的。”中年人循序渐进,一点点的将御史台的宗旨灌输在诸葛尘的脑中。 只可惜了白衣不仅是剑修,还是油盐难进的主。将对方的淳淳教导当作耳旁风,听过即忘。 “为了陛下,更为了咱们大衍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中年人举起肥胖的拳头,振臂高呼。 而那些本来安静在屋中办公的下属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振奋的不行。尤其是本来在旁边安静的笑着的秦洛,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一声大吼,差点儿将诸葛尘吓得跌坐在地上。 诸葛尘缓缓摇头,当然不是讽刺,只不过是他觉得如此已经藏在心底的心念,已经可以被称呼为信仰了。若是这座天下真有一统的那一天,未尝不可以此为道,在修行路上势如破竹。要是野心勃勃,所求甚大,更能够以此令立一教。虽然不可能如儒释道三祖一样成就人仙,可以万千信仰铸就圣人体魄,还是不在话下的。 毕竟这座天下的格局比起天上天,终究是小上太多了,甚至已经到了不值一提的地步。 如此也就算了,但诸葛尘还是开口说道:“这些话,就别与我说了。我不是御史台的官员,如今不是,未来也不会是。今日前来,就只是为了参观一番而已。” “好大的口气。”中年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在这京城当中,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御史台当中的年轻人数不胜数。可是想要踏入屋外的那道门槛,便得在百人当中脱颖而出才有机会。你以为以你的本事,就算想来,能来吗?” 诸葛尘轻声说道:“也能来,却不想罢了” 秦洛一看势头不妙,连忙开口说道:“老师,思想工作由我来做,您就继续去睡觉。里屋我已经吩咐别人收拾过了,换了新毯子,一定会很舒适的,祝您好梦!” 说着,她便拉着诸葛尘的胳膊,想要将他拖走。诸葛尘也没有在这里久留,与中年人争执不休的打算。可等他还没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便被中年人拦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步之遥,可能有这样的速度,怎么说也该是江湖上的宗师了。 诸葛尘心中有些吃惊,因为在他看来,身处庙堂之上的官员想要一心二用,成为境界不低的修行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且不说每日处理公务的劳神伤身,遇见棘手事情一脸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的过度操劳。单单静下心来,养孕自己的气机,都是很艰难的事情。 天才如诸葛尘,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在庙堂当中达到如今的境界。除非是神王体,破境无忧虑。 中年人伸出手来拦下准备离开的两人,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一定要把你招揽到御史台。一想到像你这样固执的年轻人,专心致志为御史台做事,我便十分期待。” 诸葛尘开怀大笑道:“算了。” “只要我愿意,就算是国公府中的那些子弟,我也能招揽进来。只要我与陛下说了,这件事便会定下来。难道你以为你的反对,会产生什么效果吗?”中年人说到这里,颇有些自傲。如今他在大衍朝堂之上的极高地位,可都是出生入死,一点一滴赚取后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的。 其他手握大权的官员,在即将退位让贤的迟暮之年,思考的是如何安度晚年,寿终正寝。毕竟自己以来名相名将,几乎没有老死病榻的安详结局。但中年人却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皇帝已经答应他了,离开御史台后,便去南边一座四季如春的小城安度晚年,没人会打搅他。那栋宅子,也是皇帝授意建造的。 按照皇帝的话说,中年人已经为大衍做了太多,以此换取一段平安岁月,绰绰有余。 “可一位朝廷供奉,不适合来御史台做事?”就在此时,一道沙哑声音幽幽传来。 中年人回头望去,门外有一道人影一闪而逝。等他眨眼的瞬间,那人已经坐在了先前他躺着睡去的椅子上。 “影子前辈?!”中年人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来人正是愁情,这几日他一直呆在养神殿当中,无趣的很。心血来潮,想要来找诸葛尘把酒言欢。不曾想去了王家别院,却没发现白衣踪迹。好在他在诸葛尘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气机,这才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里。 正巧碰上一出闹剧,不然的话,他大可以等到诸葛尘走出御史台,再拉着他赶往酒楼。 “那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是陛下亲自邀请来的大衍供奉。相信我,你要不来他。”愁情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缓缓说道:“这茶怎么这么难喝,怎么说你也是堂堂御史台的主人,对自己好一点不行吗?节俭惯了,当真也会由俭入奢难?你的万贯家财,留着也是留着,死后也带不走,还不如拿出来早早享受。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中年人连连称是。 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那个京城最动荡的年代,而在那时,只有一人有胆气说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 而此人,正是这位影子前辈。 第356章 乍暖还寒 夜深人静时分,还是那家方寸之地的酒馆。诸葛尘与愁情面对面的坐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两相无言,其实皆在杯中。 秦洛已经回去御史台了,这么晚了,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家家,诸葛尘不放心。 “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秦洛回没回到自己的住处。”诸葛尘漫不经心的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愁情本来微微皱起的眉头旋即展开,他端起酒杯,在与诸葛尘对撞过后,开口问道:“怎么,关心则乱了?秦洛那丫头我见过,你可莫要负了人家。不然等自己七老八十晨间梦醒的时候,可就要追悔莫及了。” 虽然曾经是豪气干云的江湖人,如今坐镇深宫,不理会外界,但也不妨碍愁情仍旧存在心中的那份意气。世人都是这样,缺失了什么,就会习惯于去找另外一件事物来弥补空缺。 愁情正是这样的人,他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私奔也好,共度百年也罢,只要不离散,他看着便开心极了。 诸葛尘心里清楚自己与秦洛的关系被这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给误会了,苦笑过后,他却也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想法。继续撞杯喝酒,就像他们俩说的那样,不醉不归。 可愁情仍旧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我说的这些,可都是过来人的经历。我知道你小子心里的格局很大,想要抓在手中的更多,但这不妨碍你将心里的爱意真切的放在女子的身上。不然过了百年,你便会成为下一个我,万千忧虑,自顾不暇。” “愁情前辈真的想错了,我与秦洛不过是偶然认识的普通朋友,真不是那样的关系。”诸葛尘开口说道:“只不过她与我见过的女子都不太一样,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事。像是胡乱撩拨心弦根本没有。” 愁情哈哈大笑道:“也是,年少有为,你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一个仅能算得上有些才气的女子,自然无法打动你的内心。不过那个丫头对你,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啊!” 对于这件事,诸葛尘岂会不知道,只不过由着自己装傻罢了。不然真要说出一个所以然来,连朋友也没得做。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真对这些女子有那么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只不过在这座天下,她们知道的很少,而诸葛尘知道的又太多。这一来一去,白衣身上总会或多或少笼上一层神秘色彩。 若是在那天上天,论及讨女子心喜。能够让诸葛尘甘拜下风的人很多,像那皇城子。据说阅女无数,但清楚对方底细的诸葛尘心里清楚,单说这一点的话,两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君子。甚至有些喜欢嚼舌根的,还想编排出了他们两人的爱恨情仇。 只不过对于这样的人,诸葛尘一般会选择置之不理。相比之下皇城子的手段可要狠辣的多,因为此事被他扒皮抽筋的,数不胜数。 诸葛尘呼出一口气来,自言自语道:“管那么多干嘛。” 确实如此,如今的诸葛尘虽然脱离了自顾不暇的局面,但还是尴尬得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就像夹在天命以及臻道境界之间的竹篮打水,有无妙术傍身且不说。这个境界当中的修行人,强者能够很轻易的以下犯上,斩杀那些名不副实的臻道。至于弱些的,恐怕都不是天命的对手。 如今的诸葛尘虽然有流阳这位名扬天下的太行宗宗主的人头在手,可毕竟是借助了山水根基,做不得数。以他如今的微末境界,要是放在天上天的话,实在是不入流的很。 毕竟当初他从天上天来到这座天下,便是天命巅峰境界,如今跌落的境界虽然失而复返了不少。可他那些对手,也不可能固步自封而不前。就像皇城子,那样一位在天上天都能排得上前三的天子骄子,如今恐怕已经是竹篮打水的玄妙境界了。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只可惜只是羡慕而已。 但也不能说是嫉妒,因为嫉妒不来。 “很多人之所以踏上修行路,都是为了追求一世的荣华富贵。能够远在江湖,也过的如同人间帝皇一般。”愁情轻声说道:“但是除非他们的境界极高,高出天外,不然的话,还是得受咱们天下这分庭抗礼的四座王朝的约束。几十年前,咱们大衍北边出了一个魔道修行人,而且是当之无愧的奇才。他当年的名声,就与现在的你一般,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按理来说,一位修行人再声名狼藉,那也是江湖上的事。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皇室。结果由接到命令的我,亲手拔下了他的头颅。”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惆怅:“但在临死之前,我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畏惧。他只是朝我要了一壶酒,在痛骂我是皇室的狗,连江湖人刻在骨子里的的肆无忌惮都给忘的一干二净后,便慷慨赴死。说实话,他这一番话,让我感慨很多啊!可身在这座天下,又怎不能按照这里的规矩做事?” 诸葛尘点头说道:“身不由己,我等皆如此,没谁跳得出去。” 这座天下与天上天很不同,不同之处有很多。比如修行人的境界,众生的眼界,当然还有两处格局。像在天上天,权利只掌握在修行人的手中。而且是境界越高者,权力越大。反观这座天下,则是四大皇室,才有能力决定江湖之事。 江湖再高,又能如何? 就如同诸葛尘的竹篮妙术一般,都是镜花水月。每一位真正境界很高的修行人,真要说起来,都与皇室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总之比起那所谓江湖,肯定会更胜一筹。 单说如今诸葛尘身处的大衍,无论是王家家主,还是朝廷供奉的老祖宗,直接听令于大衍皇室。要真有一日江湖生出乱子,这两位随便走出一位,骚乱也会得以平定。至于罪魁祸首,如何在臻道的手中逃出生天? 对于愁情询问自己有关与天上天的事情,诸葛尘没有产生惊异的感觉。想必是王家家主已经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愁情的缘故,再说了,以这为资历极老,境界又极高的身份。想要打听到这个消息,不断太难,最多也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 在五年之前,诸葛尘自天上天来到这座天下,可不是没有异相浮现的。他腰间佩着的胶柱剑,于天际掀起层层彩色光阴,好似神迹显化。也还在如此异相不过维持片刻,不然这座天下的臻道都会被惊动而来。到时候诸葛尘的下场,可就不会是按部就班,像现在一般快意了。 诸葛尘开口说道:“天上天啊,倒是修行人的天下。只不过在我看来,哪有这里好?一点人情都没有的江湖,不叫江湖。人人只想着如何能够在修行路上更上一层楼,为此就连仁义礼智信也全然不顾。昨夜饮酒,称兄道弟,没准儿到了明日,只为了一枚铜板,便能将对方给杀了。天上天也有一座王朝,名为太乙神朝,不过神朝能够统领的地域,比起整个天上天而言,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我说的话,没有咱们大衍好。所以愁情前辈,你就不要总是这般自扰了。” 听了诸葛尘的开解,愁情却没有松懈紧绷的心神,他开口说道:“说句实话,我挺想去天上天看看的。只不过皇室还需要我,哪敢离开呦!要真是有一日大衍能够一统整座天下,正巧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我就亲手把皇宫那座压胜大阵毁掉,独自飞升。只可惜啊,这件事也就心里想想,不可夺求啊!” 也许是店小二在掌柜的授意下收拾了酒馆,不然月色也不会透过窗子,照在这本来有些肮脏拥挤的屋中。 窗明几净,诸葛尘靠在椅子上,搓了搓手后将炉子拉过来取暖。 虽是初春,可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再加上单单一件狐裘,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喝着酒,还冷?”愁情眯起眼睛,抓了一把才炒的花生米放入嘴中。别看不起眼,可佐酒最好,因为做起来不麻烦,酒馆卖的还便宜:“我倒是忘了,如今的你与凡人无异。” 纵然喝的是温过的酒,可阵阵寒意,还是逼的诸葛尘蜷缩起了自己的身子。他抖了抖手,让自己大袖当中硕果仅存的那一缕剑气如清风般掠出。就在此时,诸葛尘突然感到胸口一震,旋即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剑气翻涌,将猛然站起身来的愁情拦住。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若是自己强行冲破剑气,恐怕会付出重伤的代价。 这该是何等剑气,才会有如此之威势? 剑气呼啸当中,渐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带着笑意的俊朗面孔。那白衣如仙人高坐云端,脱下了自己肩上披着的雪白狐裘,朗声说道:“乍暖还寒?明明是还寒乍暖嘛!” 第357章 桃花源岸有宝塔 山穷水尽之地,在天上天是一处险境。不过据说若是能安然无恙通过此处之后,便会进入那三源之一的桃花源。其中机缘,数不胜数,而且就连修行人的瓶颈,也能够轻易打破。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玄妙的地方? 桃花源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修行人身处其中,自能够受益无穷。只不过没有这么夸张罢了,不过关于这一密辛,只有那些大家族知道。底层修行人的除非境界极高,不然哪有机会接触到这层面上的事情? 不过对于那等境界的修行人来说,知不知道,其实根本不重要。桃花源对于进入其中的修行人,是有规则约束的,上不能超过臻道,下也不能低于天命。违反了这一规则,哪怕是圣人,也得身死道消。 在万年之前,便有一位圣人因为强行闯入此地,到如今也没能再出现在天上天的视线当中。所以人们才会猜测,桃花源只由那人仙构建的一方小世界。除非天上天那四位人仙会出手干涉,不然根本别想打破此地规则。 可话又说回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身处同一境界,可就算是人仙,想要解开同境界修行人亲手布下的规则,同样是难上加难。得不偿失的事情,没人会去做。 既然有此约束,遵循便是了。所以每年等这座桃花源门户大开之日,还是有极多的的修行人涌入其中。寻找机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能够在此地水到渠成的破境。天命入竹篮,竹篮入臻道,这里从来没有让修行人失望。 不过最后能够顺利破境的,还是那些属于世家的年轻人居多。也就那么几份真正的机缘,落不到那些山泽野修的手中。不过万事无绝对,正因为这一理由,才会让那么多如同无根浮萍的修行人来到此处。 桃花源位于中土,只不过不属于四界。但仗着地头蛇的身份,还是获利颇多。对此天上天其它势力也不能不依不饶的纠缠下去,像太乙神朝,论及底蕴确实胜过中土四家。不过毕竟隔着千山万水,想要将战火蔓延到这里,便已经落了下风。 那位帝皇虽然好战,却也不是蠢人,亏本的买卖绝不会做的。 等待桃花源门户大开的时间是漫长的,没人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够进入其中,就只能乘一叶扁舟,在这江上游荡。碰巧遇见了熟人,便笑着打一声招呼。但心里敲打着的算盘,唯有自己清楚。等到了桃花源中,天高任鸟飞,有些机缘就算已经确定了下来,可也得去争一争。 修行人的修行,若是因为胆怯而退步,最好废了修行路。不然的话日后尽是与苍天对赌的事情,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更胜一筹呢?与其等到那时从云端跌落,倒不如干脆些,将自己的希望断绝。 一艘小船上,零零散散的坐着三个人。有一青年坐在船头,看着面前桌子上的酒壶,想喝而畏惧。倒不是怕等下醉了耽误要紧事,而是长到这么大,他就喝过一次酒。而且仅仅一口,就醉了不行。 事后他听自己的那些家臣说,自己大闹了那场虽然不算多重要的宴席。从此酒品奇差的青年便滴酒不沾,人都是这样,对于一再不想再碰的东西,心里总会留些念想。 在这一点上,他很羡慕自己那位白衣飘飘的兄长。两人便是两个极端,一个敢想敢做,而很多时候的他,念头才起,便立刻断绝。生怕因此惹出什么乱子,重新跌入谷底。他委实是害怕那样的感觉,孤立无援,又好似整座天上天,都在暗地嘲讽着有关于他的一切。 此人正是昨夜到达此地的诸葛风,如今的他已经是天命巅峰,一身拳意流淌,不弱曾经的诸葛尘丝毫。可就算如此,诸葛世家也没多开心。众所周知,曾经那位白衣神王真正拿得出手的可是自己的剑修身份。 诸葛世家流传百代的拳法,不过是随意习得罢了。不然下任家主不会本族根基,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兄弟之间,弟弟苦心孤诣,才能与哥哥并驾齐驱,而且真要追究起来的话,还要差上一点,自然高下立判。但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补救了。不然百年后的诸葛世家,难逃落寞。到时候梵天界能否守住,都得两说。 在诸葛风的身后,是一位来自大臻道境界的修行人,诸葛世家也确实怕了。无论何时,都有一位资历境界俱高的家族长老跟在身边。不然还是任由其像诸葛尘一般肆无忌惮,换做任何家族也承受不起。 这位长老与诸葛风同样出自支脉当中,对于自己这一后辈,他甚是喜爱。不出几十年,等诸葛风坐上诸葛世家家主之位。他们这支脉,也能顺利变为主脉。 看着自己这个后辈,长老呵呵轻笑着,开口说道:“风儿啊,想喝就喝。两口而已,怎样也不碍事的。再说有我在这,你就算酒后失言,调戏了哪了女子,也算是月老牵线了。咱们风儿都这么大了,婚事月没定下来。这方面你得学学那个诸葛尘小崽子,不能太要脸皮。” “长老爷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风儿还小,现在想的就是境界能够突飞猛进。至于剩下的,怎么说也得步入臻道再说。”对于这一番在诸葛风听来很露骨的话,他自然而言的羞红了脸。 长老看了,又是哈哈大笑道:“可我听说家主已经着人去物色人选了,恐怕等你走出这桃花源,就得去见那位女子。” 诸葛风赶紧问道:“是谁啊,长老爷爷知道吗?” “家主的决断,我又怎会知道是谁?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以家主的眼光,总不会差了的。”长老开口说道。 只不过诸葛风却没有放下心来,家主虽然平行极好,性子温和,境界杀力也在梵天界稳坐第一之位。按理来说这样的男子,没什么可以被人挑错的。可惜家主妻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不仅容貌身段差了,脾气还火爆的不行。素有狮吼之名,别看诸葛世家的家主在家族当中一言九鼎,没人有胆量反驳。可回到了自家的地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招惹了自己的婆娘,床上床下都受罪。 对于这样的人会给自己物色妻子,诸葛风越想越愁。他叹出一口气,将一只手放在了酒壶上,只不过仅是旋转,并没有鼓起勇气喝入腹中。 长老瞧见,哭笑不得。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钟声,这预示着桃花源门户大开。诸葛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准备一掠而去。 远处,人人如此。准备第一个冲入其中,寻觅机缘。 湖上有山,山名居首。 山顶是一座九层宝塔,塔尖有把椅子悬空而立,坐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妖异俊朗青年。 他听着钟声,嘴里哼着小曲,走下塔尖,来到顶层。有几位容貌很是出彩的女子早就等候在了那里,她们的眼神当中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光彩,注视着那个红衣青年。 其中有一位女子婷婷袅袅走上前来,双手托起一杯温好的酒,帮着青年舒展开了微微皱起的眉心,柔声细语的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区区桃花源而已,没什么能让您发愁的?” 红衣青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口说道:“还是你懂我,这些人,再怎样也不足为虑。只不过我前几日听说,诸葛尘他似乎另辟蹊径,又找到了登山而行的法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不过确实有趣。” 人群当中,一位魁梧汉子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公子,需不需要我立刻带人前往那座天下将他斩杀?您尽管放心,我要是不成功的话,提头来见!”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九层宝塔的顶层,红衣青年将手伸回,他冷冷的看着那个被他一巴掌扇在脸上的魁梧汉子,开口说道:“你也配?我那老对手要是能死在你的手里,将他看作是生平大敌的本公子,不也成了废物?” 魁梧汉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说道:“公子,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啊!” “我当然知道。”红衣青年冷声说道:“不然的话,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还会只挨上一记巴掌?赶紧滚,趁我现在心情不错。” 魁梧汉子如梦大赦,站起身来,慌忙走下宝塔。 看着脚下湖水,红衣青年突然一笑,缓缓说道:“如今的天上天,没了他,实在无趣。我期待着你站在我身前的那一天,只不过,别再让我失望就好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也该进去了。”红衣青年自宝塔之上一跃而下,又将另一位女子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红衣青年哈哈大笑,嘴里喊道:“都给本公子闪开!” 四周寂静,没有一人有胆量接话。 因为此人便是皇城子,自他降生以来,唯有诸葛尘,能够压其半头。 第358章 日后 大衍京城本来平静的天空,不知为何,突然风起云涌。狂风化作数个漩涡,举头望去,便可见到那让人心神激荡的景象。 酒馆当中,愁情这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先是以气机牵引宫中的那座压胜大阵浮现在此地,随后他压下自己的右手,才让异相逐渐平息。 他委实是有些心惊肉跳,一位修行人踏入天命境界,再如何引起的威势也不可能与臻道境界的修行人媲美。不过事无绝对,更何况此人既然是诸葛尘,愁情也就不再纠结了。 诸葛尘将自己额头前被吹起的头发捋顺,呼出一口浊气,好似想要一举鲸吞整座天下的气运。他将手放在自己腰间的那把胶柱剑上,本来已经归于平静的浩然剑气冲天而起。而在那道光柱当中,诸葛尘一剑斩出,连那时间也得停滞。 重回天命境界,诸葛尘的心情实在难以言明。有甜有苦,甜在如今要是自己手段齐出的话,就算不借助山水根基,再面对流阳之时也不会狼狈。至于苦,便是他想的太多了。归根结底这五年来他的境界都没有突飞猛进,白白消耗了光阴,再想追赶那些天上天的天之骄子,例如皇城子,就有些困难了。 白衣将桌上酒杯抓在手中,豪迈的一饮而尽。等到杯中酒已经全无,他竟释然。万事哪来的十全十美,自己要真的可以去追求的话,误人误己。 愁情看着重新出现在诸葛尘脸上的无所谓,开口说道:“境界回来了?” “不仅如此。”诸葛尘笑着说道:“而且更进一步,如今已是货真价实的天命修行人了。其实要不是我一直刻意压制,早就跻身这一境界了。不过我的事情急不来,得慢慢打磨才行。” 愁情心意一动,压胜大阵便又回到了宫中。他开口说道:“好事多磨,不急这几年的时间。来,让我看看你的手段!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陛下钦命的供奉,得由我来把关。” 诸葛尘苦笑着说道:“不必了,愁情前辈。”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久未活动筋骨,确实有些想要拔剑了。此刻胶柱与三辰两把佩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同样在剑鞘“战意盎然”。 “我还不了解你小子?”愁情笑骂道:“赶紧出来,咱们去宫中战一场。不然待在这里,半座京城都得化作废墟。” 诸葛尘勾起嘴角,仍旧同自己大病的时候一样,将雪白狐裘披在了自己身上。咳嗽两声,走出屋中。 愁情冷不防的问道:“至于吗?” “当然至于。”诸葛尘眯起眼睛,冷声说道:“有人想加害于我,甚至不惜与绝不能接触的人联手。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设局将计就计呢?” 愁情懒得去问太多,直接拔地而起,如长虹一般去往不远处的宫殿群。 万剑书院,一间湖边小屋旁,院主穿着一身老农的衣服,坐在小板凳上垂钓。 虽然有着伪圣境界的修为,但这位院主似乎毫不在意。他最喜欢的,莫过于能够在无人打扰的日子里干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也正是这份心境上的大逍遥,才让他稳坐如今在整座天下也能够名列前茅的境界。 先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风起云涌,他自然注意到了。只不过他也只是暗道了一声有趣,便继续钓起鱼来。 片刻后,随着一声咒骂,这位院主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看来今天是钓不起来,鱼儿都沉在水底中了。我总不好强捞起来?要真是那样,我哪还有乐子了。” “你这娃儿也真是不能以常理来看,明明不过顺运入天命,怎么这份异相?我真是劳苦的命,连不是我万剑弟子的事情,也得我亲自出手。”他走回屋中,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床头旁的那面镜子上。 镜子如湖水一般,碧波荡漾。不一会的工夫,便浮现出来苦海书院院主的那张脸。 才一见到对方,万剑院主便开始倒苦水:“你是不知道啊,你们那个叫诸葛尘的弟子,破境也就算了,非得选在我眼皮底下的这座京城。那引起的天地异动,要不是我出手干涉,压制了下来,恐怕都能直接惊扰到那些天上天的有心人。你就说,这份人情你该怎么还我?” 诸葛尘破境之初,并无征兆。完全是事发突然,就算是白衣自己也完全没有料到。虽然在酒馆当中喝酒的两人心中,都以为是愁情用压胜大阵才能够压制的缘故。可真正的原因,全在万剑书院院主的临时起意当中。 不然一位与这座天下天道殊途不同归的修行人,以自己的剑气破境,一位臻道,实在压不下来。更何况那人还是诸葛尘,这位曾经神王。 苦海院主冷笑一声,开口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还?” “要不把这个剑修给我万剑?”万剑院主试探性的问道:“你是知道的,你们苦海在剑修练剑这上面,终究比不过我们万剑。与其误导这么一颗好苗子,还不如干脆让给我们。” “滚蛋。”万剑院主回答道:“你我都是院主,会不知道诸葛尘的来历。无论是曾经神王,还是李前辈倾囊相授的剑修,需要你们万剑画蛇添足?劝你死了这条心,诸葛尘你就别想了。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有商学吗。贪多嚼不烂。” 朝苦海索要诸葛尘,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万剑院主也就这么随口一说,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一下对方。但下一句话,却是真心实意。 “哪里比得上呦!”他叹出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 万剑书院本来想要争取到的,便是诸葛尘。这在其余三座书院心中,都清楚的很。只不过一来这一届万族会本就在大商朝帝城,苦海近水楼台,先一步将诸葛尘收入囊中。再者对于那时候的诸葛尘来说,去哪一座书院都一样,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如何能够补足自己修行路上的裂痕。 留在万剑,也确实是那时候他对于能够跨过仙凡之隔有些急切。而且言老对他确实极好,诸葛尘不想离去,便留在了苦海当中。只是他的这个决定,却是实实在在的苦了万剑书院。 索性这也导致了商学进入万剑当中,非要计较得失的话,倒是小亏,却远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确实比不上。”苦海院主幸灾乐祸的大笑道:“不过你我皆知,诸葛尘一定会离开这座天下的。到那时候你们坐拥商学此人,不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苦海院主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了镜面当中。 至于万剑院主,则在心里不断盘算。确实苦海院主所说极有道理,但怕就怕在商学会在这些顺理成章的事情到来之前做傻事,比如招惹上了诸葛尘,而且两人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要是商学真要被打杀了,或者说更惨些,被打断了修行路沦为废人混混僵僵的活着。那对于万剑书院来说,都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可偏偏对于这些大势走向,万剑院主不好出面干预,就只能眼睁睁的等着事情的发生。 他坐在小屋当中的椅子上,虚握双拳,在思考良久后冷声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得去提点提点那小子。” 说罢,这位院主便走出屋子,以自己的手段将整座湖水收入大袖当中。拍了拍自己的腰间佩剑,旋即一道大门敞开,随着他踏出那一步,整座天地归于黑暗。原来这放眼所及的湖畔美景,都是他栩栩描绘的小世界。 宫中自有愁情生活的地方,对于这位臻道境界,更是能够保护自己生命的修行人,皇帝当然异常尊重。 早在愁情才决定在皇宫当中安身的时候,皇帝便已经将一座皇宫交到了愁情的手中。而且亲自下令召集整个大衍的阵师,帮助其打造压胜大阵。类似于这样的事情,皇帝做了许多。反正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如何也不吃亏。 再加上愁情的精心构建,如今的这座宫殿已经自成小世界,独立于外面的宫殿群之外。所以就算诸葛尘与愁情大战一场,也不会对外界造成什么影响。最多不过是引起那些宫女太监的惊慌罢了,至于皇帝,愁情早就已经打过了招呼。 诸葛尘站在大殿当中,并未直接动手,而是抚摸着自己的胶柱剑而爱不释手。剑修差不多都是这样,对于自己的境界来说,要求远没有自己的佩剑更看重。 所以每一把剑锋的问世,都会惊动极多的剑修。而且绝不会是境界高者得,谁有缘份,那就归谁。很不现实的事情,只不过这就是事实。 不过诸葛尘腰间的两把佩剑,并非因此而来。毕竟若是它们问世的话,生出贪心的可就不仅仅是剑修了。恐怕就连那些蛰伏许久的老怪物,也会倾巢而出。 时也命也,不论是从前的神王,还是如今的白衣,似乎运气都挺不错。 不然的话,也活不下来。 第360章 五去其三 愁情听到这一番话,挑起眉毛,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想领会你我之间差距的话,那我就干脆利落些。” 说罢,他整个人的气势突然一变,好似群峰之中那座耸立到云端的高山。不论怎么说,愁情都是货真价实的臻道修行人。哪怕这最近的百年当中寸步不进,可底子在那里,诸葛尘哪怕跻身天命,可要想完成这般程度的以下犯上,还是无稽之谈。 仙人五境当中,其实真要去算的话,倒是可以看作三个截然不同的层次。臻道之下,是第一个层次。而臻道自成一派,至于像是圣人与人仙,杀力虽然也是天壤之别。无奈人仙太少,也就那么四位,完全可以归纳入其中。 第一层次的修行人,今生能否走的更高更远,其实很容易便能够看出来。当然也有那些大器晚成的,只不过太少了。 天上天很多宗门都以此来界定宗内弟子的身份,如果仅仅只能够呆在第一层次,就算是宗主之子,也不能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宗谱的那张红纸上。与此相反,出身再贫寒,只要天资足够,一切也都会唾手可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然的话,修行人何至于对于境界一事苦苦追求? 每一位修行人在踏入竹篮打水之际,福至心灵,都会知晓自己能否更进一步,跻身臻道境界。只不过类似于这样的隐私,除了自己绝对信赖之人,剩下的绝不会听说而已。 而其中终身无望臻道境界的,八成以上都会放手一搏,能闯过去那道生死关隘的少之又少。竹篮打水,本就有那一场空的隐喻。除了神王体的无忧之外,剩下的所有修行人,其实都有可能被最初的那个心思悟到。从而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所以信不信,全在人心。能不能跨过这险死还生的局面,皆凭自己。 曾经诸葛尘身处天命巅峰之时,也不是没有亲自斩杀过臻道。只不过如今不比当时,没了神王体的支撑,周身剑气看似磅礴更胜之前一筹,可实际上却在伯仲之间。更何况如今的他也不是天命巅峰,初入这一境界,那些失而复得的气机还未完全被他掌控。很难做到心意气机同动,这也是隐患之一。 而且愁情也不同于死在他手中的寻常臻道,比较起天上天,这座天下的破境契机实在少的可怜。诸葛尘甚至怀疑,若是能够在此地立地成圣的话,恐怕去往天上天,便会得到一桩能够跻身人仙的机会。 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区区一桩机会,不知道有多少天上天的圣人,明明已经功德圆满。就算是寿终正寝之后,也能够名留青史。可偏偏要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人仙境界,为此甚至不惜做出很多恶事。到头来人仙境界仍旧无望,反倒是身上背负着的骂名,多了不少。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修行人向往更高的境界,就如同那些人之常情一般,避免不了。很多事情,更是只有试过才知道。 看着一直没有移动的诸葛尘,愁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指着诸葛尘,开口说道:“诸葛小子,想什么呢?这么犹豫不决可不想你啊,这样好了,我就站在这里,接你五招。五招之后,我若动了分毫,就算你赢好了!” 诸葛尘回过神来,开口问道:“这样的话,未免太简单了。不能因为我与愁情前辈认识,就走这个后门啊!不然让陛下知道,咱们俩都难办。” “简单?”愁情冷声说道:“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朝廷供奉?” 诸葛尘摇头说道:“不知。” 白衣对于其中内幕,并不十分了解,但也从王家家主的口中听说过一些秘辛。大衍朝廷当中的供奉自成体系,与其余三国均不同。他们受朝廷的约束很低,不到万不得已,皇室也不会发号施令。双方的关系不是主仆,更像是雇佣。 但是这些供奉们的地位却极高,高到由皇帝在当时为了招揽诸葛尘,直接处死了宰相,便可见一斑。 而在供奉当中,则分三类人。第一种像是愁情,本身便受皇室之恩,本身境界不低,自愿担当供奉。第二类则如同诸葛尘一般,如今境界不高不低,但在之后,一定会独霸一方。若是运气极好的话,没准连整座天下也一并会大衍收入囊中。至于最后一类,便是一些富商了。寻常的时候,朝廷自然用不到他们。然而等大战要起,他们便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战比的是什么?无非是国库当中的钱财多少,哪国能坚持的更久,胜利便会落在谁的手中。 就像如今商衍大战的敏感局面,那些担任朝廷供奉的富商已经悉数入京。一来是为了给皇帝祝寿,第二则是为了拿出自己的钱财,支援到国战当中。 这些便是诸葛尘所能了解到的一切了。 愁情开口说道:“陛下惜才更爱才,对于那些江湖修行人,只要境界够高,未来前途够好,便能够成为朝廷供奉。不过陛下一人对此事说的不完全算,还得经过我手才行。不然一众臭鱼烂虾挤在朝廷当中,如蛀虫蚂蚁一般,我看着便心烦。像诸葛小子你这样年纪的修行人,能借助我一招而不至于沦落到重伤的下场,便足够了。不过你与他们不同,万族会的状元位,我还是第一次能够亲自试验。” 愁情继续说道:“而且你与别人的身份也不同,要是能从我的手底下走过,少说身份也与那些庙堂之上的六部尚书相当,甚至更胜一筹。所以这考验,自然也就不能与别人相同了。” 这个诱惑,就算是对诸葛尘来说,也是极大的。别人官场沉浮数十年,想要坐上六部尚书的位置,也得看命好不好。有真才实学是一方面,只有的话,也是毫无用处的。而想要更进一步,就更是如此了。如同修行人的步步攀登,自己的天资,与步步扎实先得确保。剩下的,看天道,看机缘,更拼气运。 诸葛尘点头说道:“可以的。” “第一招。”没有再废话,诸葛尘一步踏出,两把飞剑出鞘漂浮在他的周围。它们如飘舞蝴蝶一般缓缓盘旋,数缕剑气纵横交错,盘结到一起。 对峙两人所在的这大殿当中,好似在这一刻与世隔绝了一般。飞剑互相勾连,结为一道剑阵。 目视前方的诸葛尘轻声说道:“多有得罪了。” 愁情哈哈大笑道:“废什么话?” 阵随人动,飞剑亦是如此。小楼天地铺展开来,诸葛尘轻喝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着愁情站着的位置而去。 “就这?太慢了!”愁情一声大吼,周围本该围杀他的剑气瞬间溃散。而没了剑气支撑,诸葛尘步步退后,等站定的时候,险些被逼出了这座宫殿的大门。 不愧为臻道,身处这座天下已经与天道互生感应。方才愁情明明没有出手,只是以自身不再刻意压制的气机对敌,便将诸葛尘给逼的无路可走。难以想象若是愁情真是他的死敌的话,诸葛尘该是何等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光景。 寂静当中,有道人轻启双唇,念诵道音。诸葛尘以此为媒,将两座山峰挪至胶柱剑剑尖上。他要以这第二招问剑,看一看愁情破局之法。 已经醒转的杨献怔怔的看着诸葛尘,这一招他当然清楚,却有与之前不尽相同。不过他能够确认,若是那白衣真拿出如此剑气的话,他只会输得更惨。 两人差距,如萤火皓月,可笑他之前还想与白衣争辉。 当在看过这一招后,杨献旋即释然了。大多数的人都只会对与自己相差不远的人心生嫉妒,像是诸葛尘,已经站在更高的境界上。那份所谓的嫉妒,便毫无意义了。就连他的心魔,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杨献叹出一口气,并未在此地久留。起身离开宫殿,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继续静心修行了。 不出预料的,这一招也被愁情轻易挡下。不过诸葛尘并不是想以此招定胜负,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无论是最先出手的剑阵也好,还是这记昆仑剑也罢,都是他的铺垫。 愁情笑着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诸葛小子你就没机会了。” 诸葛尘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急什么?” 他缓步走去,伸手将两把飞剑抓住,他的眼神当中突然爆发出夺目光芒。愁情皱起眉头,静静瞧着。一个晃神的工夫,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分。在那时,他与自己心爱的姑娘呆在一起,整日无忧无虑,是最真实的开心。 “可惜非真。”愁情喃喃自语道:“诸葛小子,这种手段,就别用出来了。勾起我往日的思绪,等会我可就要出手了。” 他当然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诸葛尘站在他的身后,轻声说道:“早该如此了。” 第361章 烨然出泥塘 跻身天命境界以后,诸葛尘剑意也跟着不是简简单单水涨船高。而是如同修行人登楼,一步十层不止。 对于如今一梦千古的雄浑剑意能够欺骗臻道的心境,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呼吸,但诸葛尘已经颇为满足了。不然的话,他根本走不到愁情的身边。而最后的手段,也用不出。 诸葛尘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嘴里缓缓吐出五个字来:“起火观长安。” 霎时间,整座大殿风云变幻,心魔道火自诸葛尘手中握着的胶柱剑上升腾而起。反观所谓剑道人佩剑的三辰,则是无数星光汇聚在一起,显得愈发璀璨。 虽是一人,却独占两份截然不同的剑气,这当然有违剑修的身份。 剑修养剑,本就极为艰难,这是常理,更是共识。像诸葛尘一般能够一人独得两把名列百器榜前十的绝世剑锋的剑修,已经不是少之又少了,而是仅有他一人。 为了能够养出一把好剑,不知道有多少剑修束缚了自己的双手。本来的大道可期,也变为了真正的奢望。毕竟寻出一把佩剑,比起佩剑由自己养育而出,要简单太多。 而也正因如此,一把佩剑一份剑意。就算机缘巧合,再得一把,想要再得一份剑意,也是痴心妄想。 而诸葛尘之所以不至于担心这些,则全在剑道人这位圣人的馈赠上。那份本命剑气,一直安静的落在诸葛尘的修行路上。但当他跻身天命的那一刻,他自身的浩然便与剑道人的星辰剑气融合在了一起。 如今只要诸葛尘愿意的话,剑气便可分两股。星辰不再是星辰,但浩然,绝对仍是从前的浩然,不变一成。 古朴宫殿凭空出现,只将愁情笼罩在其中。诸葛尘伸出手来,轻轻从宫殿那已经被岁月冲刷的看不清颜色的墙壁上抚摸而过。心魔道火顺势包裹在他的手臂上,惹来他的一声闷哼。 “愁情前辈,我这近二十年的所得,全在这里了。不必五招,单单这就足够让您挪动脚步了。”诸葛尘开口说道。 难得的谦虚,白衣心中却是胸有成竹。长安宫殿本就存在于古书当中,他能够凭着字里行间的只言片语临摹而出,便差点将整条命搭进去。再加上为宫殿当中寻觅一枚极好火种,更是吃了极多的苦头。 过程虽然艰辛,不过结果很好,这就足够了。 愁情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诸葛尘这一招的玄妙,仍旧放空心神,准备大咧咧的应付过去。不论怎么说,一位臻道境界的有恃无恐,没有对与错。境界放在那里,自然有自信的资本。 可等道火逐渐盘踞在他的周围,已经跻身臻道多年的愁情,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忌惮。他一直放在腰间的双拳在顷刻之间打出,风声呼啸,却又停止。本来这一拳应该打碎宫殿,然而这样的情况不仅没有发生。反倒是愁情自己吃了苦头,整个手掌被道火烧的焦烂。不过等他翻转手掌,向下压去,便愈合如初了。 假借天道,伤势就算再重,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然而仅仅是心魔道火升腾而起的外焰,想要给愁情造成麻烦很简单。可要说将人逼入绝路,也是万不可能的。 此时的愁情被拘禁在古朴宫殿当中,不知道刻意隐蔽气机的诸葛尘身处何处,但他却是朗声说道:“诸葛小子,恭喜你,让我挪动了脚步。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想就此结束啊。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好了。” 诸葛尘身处火海当中,静静地看着愁情。此刻的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虽然跻身天命,可曾经在天命巅峰得悟的招数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还是十分吃力的。更何况此地山水根基早就被大衍皇室收入囊中,脚下的那条龙脉更是禁制重重。因为不论是谁将其抓在手中,有朝一日都会让大衍覆灭。 因而诸葛尘所念诵的道决,也无法掠夺此地的山水根基。 但诸葛尘仍是说道:“愁情前辈,诸葛就在这里等着!” 破风声传入诸葛尘的耳中,等白衣抬头,愁情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原来他方才在说话的时候,由于气机不稳,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而对于一位臻道而言,这些好似障眼法的小伎俩,实在难以瞒天过海。 青色蛟龙于宫殿四壁浮现而出,将诸葛尘护在其中。又有小楼天地剑阵拦住愁情的去路,但就算他这一拳的威力已经被削减不少,可等最终落在诸葛尘的身上,还是让他倒翻而去。 诸葛尘挣扎着站起,抹净自己嘴角的血迹,颇为无奈的说道:“再这样下去,肋骨可就全得断了。虽然显得有些不自量力,可就这么结束的话,之前的铺垫,岂不是白费了?我不赚啊!” 还没等愁情细细琢磨他说出这番话的意思,他便感受到又有一股小世界的限制加在了他的身上。诸葛尘足足坐镇两方世界,就算是愁情,也开始正色起来。 如今的他仗着境界极高,可以随意打压诸葛尘。可毕竟他再想要更进一步,已经是痴心妄想。而反观诸葛尘,正值大好青年时光,前途无量。 得亏两人是友非敌,不然的话无论如何他今日也要将眼前白衣的性命留在这里。既然日后占不到便宜,他就得在今日把便宜占尽才行。 愁情第一次在诸葛尘的面前直起腰板,步步向前,在他的脚下,鼓声阵阵。 他递出朴实无华的一拳,可天崩地裂。这一拳,是货真价实的臻道境界,诸葛尘当然难以阻挡。就在愁情准备上前将昏死的诸葛尘救起的时候,白衣的眉心却爆发出惊人的紫金光芒。 愁情凝神看去,在诸葛尘的眉心处,有一枚紫金莲种,竟然凭空消失,转眼间又出现了大殿当中。莲种帮着诸葛尘挡下这一拳,光芒逐渐暗淡。而等其消失的时候,诸葛尘便睁开眼睛。 登临天命,步步青莲生也终于跟着打破了这一境界,继而来到了烨然出泥塘的层次。此刻的诸葛尘,脱胎换骨。重新走一遍老路,这一功法也有大不同。 似乎前方的那条被众修行人所称的断头路,也明朗很多。 诸葛尘内视自身静脉,其中流淌的尽是紫金血液。而大殿当中的两种剑气,不论是浩然还是三辰,也都沾染上了莲种的颜色。对于这一变化,诸葛尘心中喜则喜矣,却也不敢得意忘形。 毕竟他所修步步青莲生,不外乎是一个赌字。而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最忌讳开心太早。 感受到了诸葛尘变化的愁情,并未询问为何如此。每一位修行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藏在心中,就算是对于无话不谈的知己,也会三缄其口。不是为了刻意隐瞒,或是害怕对方也走上自己的修行路,发生大道之争。 只是很多事情,说不出口罢了。就算是他自己的亲传弟子杨献,一些他们这一脉的事情,也不会告之。留给弟子们去琢磨,如若一味只知道索取的话,最后的境界充其量也不过是与师傅平起平坐,谈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还继续吗?”愁情开口问道。 诸葛尘伸出手,摸着自己的眉心,那里的莲种虽然还在,但似乎变了样子。他将额发撩下,挡住莲种,旋即笑着说道:“为什么不继续?” 愁情甩了甩手,本想继续递出方才的一拳,可没想到大门之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叩门声。 等两人从大殿当中走出,便见到有披甲侍卫跪在门前,开口说道:“老祖,今夜子时,有一位不明境界的修行人闯入京城。我已经吩咐人暗中跟随,如今那人正在向皇宫这边行来。” 愁情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离着除夕越来越近了,其余三国应该也不会在此时突然出手。那么这位不明身份的修行人,也只有是那些不知死活的江湖人了。” 说过这些,他便与侍卫说道:“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另外不要再派人盯着了,能够在这时入京,那位修行人的境界绝不会低。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折损几人。” 侍卫沉声说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一直呆在愁情身旁的诸葛尘见状,识趣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愁情前辈了。境界虽然失而复得,可王府别院的管家与家主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我这就回去了,也省的他们担心。” 愁情点了点头道:“好,等过几天解决了这件事情,我再找你小子喝酒。” 诸葛尘露出笑颜,轻声说道:“一言为定。”说罢,大袖飘摇的白衣便乘着剑气扶摇而起,掠出皇宫,直奔王府别院。 至于愁情,则一直站在原地,心中不断思量。最终他索性一步踏出,走在京城当中,想要独自去寻找那位闯入者的踪迹。 一处亭子当中,有位道人看着面前棋盘,几度抬起手来又放下。等他抬起头来,已经是明月高悬。 若是有京城当中的善棋者站在一旁,一定会由衷称赞道人下了一盘妙棋。只不过四周无人,就连树影随风摇动,也显得有些寂寞。 第362章 入局 诸葛尘满面春风的回到王府别院,不用问,管家与王家家主就知道,白衣一定是遇见了好事。八九不离十,是自身境界失而复得。 如今尚在城外,如无忧仙人一般享受美景的王大雪不在别院当中,自然显得此地颇为冷清。诸葛尘将一缕浩然剑气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断把玩。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心中想着事情。 既然境界已经重归,那么倒是可以去想如何应付太子了。如今他的杀力,大概足够应付并无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只不过像商学一般的异类,还是得妥善对待。 更何况身处京城当中,并无山水根基可以借助。他的境界也无法突飞猛进,想要在一招之内与商学分出胜负,怕是很难得一件事。不过要真是捉对厮杀,他也自信不会落于下风。两人之间必有一战,这是可以确信的。 诸葛尘不是能够容忍别人对自己暗下杀手,仍旧以礼待之的堂堂君子。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既然身在江湖当中,就得有这样的觉悟。 人敬一尺还十尺,人犯一尺还十丈。而且他不信在太子的身后没有商学的影子,不然以这位大商皇子的性格,怎会可能如此沉寂?再走出魔窟之后,白衣可以多去了解了商学的为人。 其在朝帝城百姓口中的风评,竟然好的出人预料。没有一点值得百姓去破口大骂的地方,如此也就罢了,而且商学在官场当中的名声,也如同一位圣人,濯清涟而不妖。至于所谓的同流合污,似乎根本没人将这四个字牵扯到商学的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怪事,以商学的心思,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像将他推到万族会状元位这一风口浪尖上,便心思不纯。好在诸葛尘本身杀力足够,强行将苦海书院当中的那场风波压了下去,不然的话,确实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样的一位修行人,若说是纯良之辈,诸葛尘自然不信。可既然能把自己的身份打造的如此光鲜亮丽,没点手段,当然不可能。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在与管家打过招呼后,走进别院当中。可还没等走出几步,便回头与管家轻声说道:“管家,别院还剩下声么可以吃的东西?出去了一天,也就喝了点酒,如今的肚子里,实在饿的厉害。” 管家从椅子上站去,开口说道:“当然是有,公子等一会儿就好,我这就去做。” 诸葛尘点了点头,没有回到自己的屋中,而是先一步去见了王家家主。同为臻道境界的修行人,而且又在京城当中,他自然感知到了先前大战诸葛尘与愁情的气机。 此时的王家家主坐在椅子上,抿着清茶,开口说道:“境界都回来了?” 诸葛尘挑了屋子当中数把椅子的一张坐下,仍有余温,似乎是先前就有人来到这里拜访的缘故。白衣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开口问道:“我还想怎么见到家主就觉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恐怕又是兵部那些拿钱不做事的官员来恶心你了。” “可不是嘛。”王家家主轻声说道:“虽然正值除夕将至,商衍两国互相都没有动手的念头。可这一场国战,是肯定要发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但他们总是觉得,不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就将战事提起。反倒是应该休养生息” 说到这里,王家家主也意识到像是这样的机密,不应该与诸葛尘去说。不过白衣也不会放在心上,寻常修行人,志在登山行路。对于身旁琐事,还是充耳不闻的多。 “不说这个了,诸葛小子,你如今的境界,是已经跻身天命了?”王家家主开口问道。 诸葛尘点头应和:“天命而已,不足挂齿。”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前几日生病的时候,太子曾经来看望过我,说是要向我道歉。或许是疑心太重了,但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商学站在背后。他在万剑,也在这座京城当中。与其说他能够静下心来,作壁上观,我是实在不信的。但是太子与商学毕竟分别是两位异国皇子,他们间要真是我猜测的关系可就耐人寻味了。” 这一番话,其实留白很多。例如要果真如此的话,太子不仅连自己的东宫之位都保不住,还会顺势跌落凡尘。那个位置何其诱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只要有人退下去,立刻就会发生明里暗里的无数争斗。 至于诸葛尘为何会有这样的疑惑,完全是因为作为太子,他应该傲气十足。就算在首次交锋中被诸葛尘压的抬不起头,但首先想到的,也绝不会是要道歉,而是思考自己应该如何,才能够报复对方。 然而突如其来的道歉,实在让诸葛尘难以安心。他瞧着王家家主,静待下文。 王家家主沉思片刻,旋即说道:“太子此人软弱,这是你我皆知的事情,因此也不排除他刻意示弱的可能。就像你说的,为了对付你,太子与商学联手的可能实在太小。引狼入室,商学倒还好说,本就是不想成为大商皇帝的修行人。就算有把柄在咱们大衍的手中,却也无伤大雅。但对于太子,可就截然相反了。这件事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但凡走漏出一点风声,原本的高高在上,都会变为万劫不复。如果当真如此,既然他肯放下身段来邀请你,那么便意味着他们已经设下了必杀之局。” 两人逐渐推敲,抽茧拨丝,事情便跟着显露出了真容。修行人天资如何,只是前提,一切保险,归根结底还在心境之上。像是诸葛尘,当初要是不能坚毅的话,恐怕也就没有在这座天下发生的故事了。 而随着步步登高,心境自然也跟着沉稳且复杂了起来。且不去说经历有着大道之争的其余修行人的设局,单单是隔岸观火,也能学出样子来。没有人天生就懂得如何利用阴谋,至于迫使别人入局的阳谋,更是无妄之谈。 正在此时,管家端着餐饭走了进来,诸葛尘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至于管家,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也出身于沙场,之后在这京城当中,更是能够做到旁观者清。甚至连王家家主才坐上家主之位的最初那段时间,也一直是他才幕后出谋划策。提些建议,让王家的地位愈发稳固。 看着管家,王家家主突然生出眼前一亮的感觉。便将事情全盘告诉给了他,想着能否集思广益,进而破局。 管家思索了一会,便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件事,还真得走一步看一步。太子想法,暂时琢磨不透,但终究会水落石出。要是他真的肆无忌惮与商学联手的话,他这个太子,不做也罢。我认为于情于理,诸葛公子都应该将计就计入局。您如今的境界已经恢复,正可以利用他们不知道这一点,进行反制。只是这样做的话,确实有些危险,究竟如何还是得看公子自己的想法。” 诸葛尘吃着碗里的面,放下筷子的时候便喝了一口温酒。在管家说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思考。虽说这么做的话确实有着风险,不过以诸葛尘的自信,也没太过放在心上。 等白衣吃好喝好之后,便拿出一块手帕将嘴擦干净,旋即开口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由我入局。如今我的杀力已是比肩竹篮打水,太子与商学不下血本,甚至连伤到我都做不到。我不信他们能拿出臻道境界的修行人,要是真到了险死还生的局面,有家主与愁情前辈坐镇的京城,似乎也不怕,请君入瓮,就看他们敢不敢来了。” 对于诸葛尘这份豪情,王家家主颇为赏识。他轻轻点头,开口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诸葛小子,切记谨记,万事以自己的性命优先。” 诸葛尘笑着说道,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放心家主,我还不想死。阎王来了,也得讨价还剑,我赚才行。” 大约子时,屋中三人在说了许多之后方才离去。不一会的工夫,王家别院当中便传出阵阵轻微鼾声。 城中,有人披星戴月,正是那位下棋道人。他转入小巷当中,站定脚步,回头望去,轻声说道:“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黑暗当中,愁情露出了自己的面孔,他有些惊诧,但好歹是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一个呼吸间,便平复了自己的心境。 “你来这里干什么?”愁情开口说道:“京城虽大,可也不是容下你来安身的地方,不是吗?” “我自然知道,不过小主人在此,不能不来罢了。你放心就好,我没兴趣针对皇室。你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道人似笑非笑,开口说道。 好半天,愁情才接着问道:“小主人那是谁?” “你认识的,是诸葛尘。”道人答道。 第363章 当年人 此言一出,愁情如遭霹雳,被震惊在当场。他当然知道诸葛尘的身份不一般,看跟脚确实出身自江湖无疑,既然能够得到王家家主的青眼有加,本就是作证。 但让他根本没想到的是,诸葛尘的身边竟然会有一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保驾护航。而小巷尽头的那人,他也再认识不过。 邱峰道观的观主,在如今的这座京城,已经不为多少人所知了。原因很简单,观主画地为牢,不愿染指山下的事情。久而久之,在善于遗忘掉事情的百姓心中,一位竹篮打水,也不是非得留下不可。 只要自己的日子过的足够好,天塌下来,也会心满意足。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动物。而且无论是修行人,还是市井百姓。 在约莫几百年之前,这座京城当中,除去皇室的人外,名气最大的可不是宰相以及六部尚书,而是自邱峰当中走出来的道士。而在这些道士当中,最受那些百姓欢迎的,肯定是如今的观主无疑了。 那时候的观主年岁尚小,并不执迷于境界:上的突飞猛进。反而是任何新奇的事情,都能吸引他的目光。 因为皇室与道观亲近的缘故,像年少观主一样的小道士,一年当中总会有一段时间去往京城。名义上是入世苦修,可实则他们究竟干些什么,没有人刻意去约束。 而愁情与观主的第一次相遇,也发生在这座京城当中,算着时间,同样临近除夕夜。故地重逢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只不过两人面庞上都只有冷意。恐怕若是此地是在京郊的话,这两位臻道已经大打出手起来。 观主瞧着愁情,突然说道:“你该不会只是为了露一面,拦下我的去路?我已经说了,我就是来暗中保护诸葛公子的。就算他如今的境界已经失而复得,但这座京城当中的风波暗涌除了我们这些臻道能够独善其身之外,似乎也没人了。” 愁情不去看观主,但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两人之间虽有恩怨,但过了这么久,滚滚红尘嚣然而过。在这个时候非要分出一个生死,已经没有意义了。 可从心里说,愁情就是不希望对方留在这座京城当中。当初他在此地,便惹出了十几条人命。其中死的几位,更是他的好友。那之后的数年当中,他无数次登上邱峰,想要让其以死谢罪。只可惜境界不够,根本翻不起风浪。 等到他在修行路上登高后,观主也已经画地为牢,更是不弱于他的修行人。也是到这,这件事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愁情冷声说道:“这件事上,没得商量,你得离开京城。”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双拳,而这在观主看来,便是挑衅。 在已经被道袍少年收为徒弟之后,甲子之内必会离开这座天下,观主的心境便已经得到了改变。画地为牢几百年,本来已经近乎腐朽的心,已然解脱。现如今的他迫切的想要大战一场,可是举目望去,他所知道的臻道境界修行人,不过那么寥寥几位。 王家家主毕竟跻身这一境界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足以与他酣畅淋漓的过招。也许几百年后可以,但是当下,万万不行。 其余三国倒是有,只不过都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上。连飞升去往天上天都心生畏惧,怎能被他看作对手?而愁情,也是这样的人。即便不是因为畏惧二字,可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观主叹出一口气后说道:“非得打?” 在他手中一直握着的拂尘飞向天空,构建出一方不算大的小世界:“这里是京城,是你该守护的地方。要真是你我大战的话,一定会祸及到这些百姓。那边这样好了,一招定胜负。我要赢了,你别拦我,容我继续在这座京城呆着就好。至于我要输了,也会离去,终生不踏入此地半步,如何?” 得了一位大天君的馈赠,观主的境界虽然仍旧停留在原地,可杀力确实不能与同日而语。更何况这些年来经营那些朝廷供奉,劳心劳力,愁情的臻道境界,已经经不起过多的推敲。对付那些臻道之下,自然是绰绰有余,可要说能够与他相争,就有些过了。 愁情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两人间的这一招,威势竟然悬殊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地步。 随着观主颂唱道决,隐约间可见一尊金身神灵出现在此处。神灵宝相庄严,身着道袍,不过轻轻点出一根手指,便让愁情后背冷汗直冒。他递出一拳,更有其后的千百万拳,可仍旧无济于事。 观主轻声说道:“你输给我,不是没有理由的。我志在头顶的那座天上天,而你则安于现状,这是其一。虽然同是在一处呆上几百年,不过我是画地为牢,参悟道意。而你则是固步自封,困于心境当中虚无缥缈的情殇。我其实非常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冲破竹篮打水的心魔的。难不成是福至心灵,运气太好了?” 听着观主的嘲讽,愁情皱起眉头,不过他什么也说不出。境界已经到了这地步,看什么其实很明了。不必如同年少时分,为了一口意气之争,而选择去强出头。 观主继续说道:“当年那件事,我也很抱歉。但让你那几个朋友丢掉性命的,绝不是我。当初我说的,你或许不信。至于现在,已经无所谓了。都已经跻身臻道,成为了这座天下当之无愧的大人物,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甲子之内,我会飞升去往天上天。你要仍旧觉得错在我这,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你有本事,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的。但我希望你在仔细想想当初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再得出结论。疑点那么多,不该只怀疑我啊!而且为期数百年,坚定不移。” 拂尘从空中落下,重新回到观主的手中。他摇晃两下,在他脚下出现一条白鹤,托着他去往空中。 不知多久,东方既白。 愁情走出巷子,走在街上。他去到了当初事情发生的地方,那里改头换貌,盖起了一间酒馆。这年头,在京城当中想要赚钱,最好的生意还是卖酒。本钱少,卖的多。只要人脉足够,能熬过最开始的两三年,就是细水长流的绝妙买卖。 他坐在酒馆门前的凳子上,睁开眼睛,看着里面。忙碌着擦桌子的店小二瞧见这位老人,也没摆什么好脸色,径直走出,呼喝说道:“瞧什么?酒馆还没开门呢,等会再来!” 愁情点着头,慢步离去。 经观主这么一点拨,愁情也觉得当初那件事,根本不像他这些年来想的那么简单。一位小道士,更是早就踏上了修行路的修行人,会处心积虑,害死他的朋友吗? 可要说无意为之,未免有些太牵强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当中定有隐情,不免在马上转过街角的时候回头望去。而也在这时,那间酒楼当中有一位掌柜模样的人走出。 在这一刻,愁情双目当中爆发出惊人色彩。此人相貌,与他的一位朋友一般无二,不外乎是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了痕迹。 但等他冲回酒馆门前的时候,那人却已经转身离去。愁情站在原地,带着不确信的语气轻声问道:“忠哥?” 酒馆掌柜停顿一下,继续向前走去,只是有一道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忠哥。” 不会错的,愁情绝不会记错那道声音。他本想走入酒馆当中,但却又惨然一笑,步步离去。 他不与自己相认,应该是有原因的?愁情胡乱想着,看来当初那件事情确实像观主所说的那样,另有隐情。他得重新盘算这件事情了,至少在现在是如此。 整座京城当中,最高的一处建筑,当属城北的白池塔。 寻常日子,塔顶是不允许有人登上的。但是今日却不同,高朋满座。尤其是为首的那位,身穿黄袍,瞧着与当今皇帝也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和亲王,皇帝的弟弟。由于是一母所生,自然感情很深。但他也仗着这些,早年为非作歹,如今虽然收敛了不少,却也被百姓诟病。 此刻的和亲王端坐椅子上,瞧着底下坐着的那些人,冷声说道:“我听说愁情他去了酒馆,而且还与那条狗见面了?” 白池塔顶层寂静无声,没人敢站出来答话,生怕一个不慎,被这位喜怒无常的亲王赐死。 好半天后,他才继续说道:“万万不能让这件事败露,不然的话,咱们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那可是一位臻道啊,本王可得罪不起。” 站在他身旁的谋士轻声说道:“必要的时候,就杀了那条狗?” “也只好这样了,不过现在先不急。”和亲王开口说道,面露杀机。 第364章 登楼 许久不曾养孕自己剑意的诸葛尘起了一个大早,先是以剑气洗刷掉自己身上的余味之后,便抓住两团浩然剑气在手中。 不过两团比较之下,也有大不同。细看的话,其中一团当中隐约有星辰闪烁,这便是来自剑道人的三辰。对于这位圣人,诸葛尘的心中敬重颇多。对于剥离魂魄这般九死一生的修行法,也会尝试。若是换做自己的能够稳坐圣人的话,虽然不至于安于现状,但类似于这般一心求死的事情,他是万不会去做的。 只能说人各有志。 想到这里,诸葛尘扪心自问,要真有跻身人仙的那一天,自己在天上天,还有所求所愿的事情吗?无尽寿命,自然是无趣的很。等到万年之后,时光荏苒,曾经旧友尽皆化为一捧黄土,想要喝酒也寻不见人,就只能月下独酌,对影成三人。 这里面的孤独,光是想想,就足够让白衣唉声叹气的了。 说到底他都是一个喜欢跟脾气相投之人喝酒聊天的人,剑修大多如此,江湖当中遭遇厮杀时三言并作两语说,半点儿废话也欠奉。可等到了佩剑归鞘的时候,就习惯于滔滔不绝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李惊云为何那般看重自己,收他为徒,却不想让诸葛尘的心中秉承那份师徒情义。看来他是想要等诸葛尘跻身人仙之后,陪着他度过之后的无尽岁月。境界相同,便是同辈道友,只可惜,就算是在天上天的广袤大地上,仍旧没有下一位人仙境界的剑修出现。 若非诸葛尘横空出世,恐怕再隔几万年,回应李惊云的,仍旧会是失望二字。 诸葛尘推门走出,一眼便见到了整理好行囊,准备出门的王家家主。他开口问道:“家主这是要去干什么?整装待发,是要出远门?” 王家家主回头答道:“南部边境上出了点事情,需要我亲自去解决。不过也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起码在除夕夜之前,我是一定会赶回来的。在这之前,你多小心,千万别自作主张去找太子,等我回来再说。多准备些,总是没有坏处的。对了,我已经传信让大雪回来了。不过我没将你境界失而复得的消息告诉他,就他那张嘴,知道点什么秘密就管不住,还是别让他知道为好。” 诸葛尘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对于王大雪,他再清楚不过。心里藏不住秘密倒还好说,可随便遇见一个人就要在攀谈之后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去,这谁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此事发展过后所带来的影响必然深远,就算是走一步看一不,也容不得半点失误。 不过诸葛尘还是很希望王大雪能够早点回到王府别院的,原因无他,这座冷清的院子,应该再活跃一些。不然只有他们三个在这里的话,一位家主,一位管家,还有一个成熟的不像这个年纪的青年,如何也热闹不起来。 但是加上王大雪,可就大不相同了。虽然王大雪确实蠢了些,可看作知己,更心甘情愿的做两肋插刀的事情,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人间难求了。 白衣双手负后,轻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至少我不会太过无聊。既然家主要离去,我送送您好了。” 王家家主笑骂道:“整些用不上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出了京城,我便会御风远游,更何况你还用得着担心我吗?” 诸葛尘仍旧没改变主意,执意相送。等到了城外,他便折返回京城,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只不过,他这么做自然不是真的无聊至极。张匀雅屡次暗杀他,这个仇不能不报。既然对方心狠手辣,全不顾及往日道侣情份,诸葛尘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烂好人。所以两人不得不分出生死,不然的话等都回到了天上天,这仇怨,可就如同石牛沉海,想报也不得了。 诸葛尘对于张匀雅当然是很了解的,不可能不知道此时的女子,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冲入其中。白衣虽不知道她的身边跟着何等境界的修行人,不过以其谨慎,少说也是位打捞起了竹篮妙术的竹篮打水。 难办归难办,总好过坐以待毙。就算这一次杀不死张匀雅,给一个不算小的教训,也是必要的。不然种种次次的暗杀,烦也该烦死他了。 走在大街上,诸葛尘买了不少小点心。正巧等他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余光瞧在了一栋别致的建筑上。而在屋顶牌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百宝斋。 细想起来的话,诸葛尘与这专门贩卖拍卖宝贝的商会,还是颇为有缘的。几次走入其中,从没让他失望,都算得上是满载而归。正巧此时无事可做的诸葛尘也想找一个地方歇歇脚,便大摇大摆的走入其中。 只不过这一次与寻常时候不同,没有容貌尚佳的女子出来迎接,第一层当中客人很少,而他这位傻傻的站着的白衣,自然吸引来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 但他也没当回事,反而走到其中一人的面前,开口问道:“难道百宝斋今天不营业吗?不然的话,不该这么少的人啊。” 那人笑着说道:“这位小兄弟,恐怕不是咱们京城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了。今天可是百宝斋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楼顶举办的那场拍卖会上的宝贝,可以说十分吸引人了。只不过需要请柬才能进入其中,咱们这些有些家产,但只能在第一层凭着运气淘宝的人,是没机会被邀请参与进去的。” 此人身边一直站着一位女子,依偎在他的怀里。不知为何,她在见到诸葛尘第一眼的时候,便一直抱有敌意。再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与对方说了这么多,而白衣仍旧没有一点表示,甚至连道谢的话也不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心中便已经很不爽了。 “咱们走,跟他说这么多,又能有什么用处?”女子开口说道,扭着那人的胳膊,便要离开这里:“你都说了,要给我买一条好看的手镯。今天可逃不掉,不然的话,有你的好看。” 诸葛尘听后,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罢,他便展露笑颜,走上楼梯回头说道:“作为帮了我的报答,不如我带你去上面瞧瞧?” 那人愣在当场,而身边的女子则满面嫌弃道:“吹牛也不打草稿,不是穿着光鲜亮丽,就能够登上顶层进入拍卖会的。更何况还要带着我们,别信他的,咱们快走。” 诸葛尘眯起眼睛,静静笑着道:“只好如此了。” 这对情侣当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桩何等珍贵的机缘。不然他们要是真与诸葛尘走入拍卖会当中,一枚洞天币,诸葛尘还是舍得去花的。虽然平常时候的白衣是个吝啬鬼,但当心情好的时候,可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的诸葛尘,正沉浸在境界恢复,独自走在京城当中也不需要顾忌性命安危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仅仅一天,也不会影响什么。最好是他买下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被报复上门。那样的话,他就又能能够为自己找些事情做了。 归根结底,就是闲不下来。当初的梵天界,也是被他这位少主的淫威笼罩。各个匍匐在诸葛世家脚底下的家族都异常忌惮自家那些不长眼的小崽子招惹到这尊煞神,为此还特意将白衣画像挂在家族大堂当中。子弟们想要出门可以,得看过了这张画像才行。 步步向上走去,诸葛尘与一位侍卫模样的青年撞在了一起。侍卫皱起眉头,伸出手来瞧着诸葛尘说道:“请出示请柬。” 诸葛尘摊开手掌,开口说道:“没有。” “那是谁允许你走上来的?”侍卫瞬间换了一张面孔,冷声说道:“百宝斋一年当中的重头戏,也是你这样的贱民能够参与进去的?赶紧滚出去,不然的话,生死自负!” “事情来了啊!”诸葛尘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由上到下抹去,再露出来的,便是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面孔。 “孤雁。”随着诸葛尘话音刚落,便有一把形状轻灵的飞剑盘旋在诸葛尘的周围。 侍卫当即大叫出口:“有人搅局!” 孤雁一掠而去,洞穿了他的舌头,就算他再想开口,也根本做不到。 不一会的工夫,楼梯上下便站满了侍卫,他们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包围上来。 诸葛尘笑出声来,步步退下楼梯。正好遇见了那对选好镯子的情侣,他们瞧着诸葛尘,幸灾乐祸。 女子还大笑着与身边男子说道:“得亏你信了我,不然的话,咱们就得跟疯子一起去死了。” 诸葛尘似笑非笑,看着那些侍卫。而心中再想,自己是要杀向顶层,还是与他们说些好话,劝他们让自己登上去呢?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都给我退下,你们知道自己正在包围的人是谁吗?!” 第365章 主与仆 对于此人,诸葛尘有过一面之缘,就实在那座皇宫当中。只不过当时两人间的距离极远,而且每隔半步,都是一道庙堂上的分水岭,也难为他还能认出自己了。 身处京城,抛开家世暂且不谈,不可或缺的便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在这一点上,就连太子也不能免俗。不见他为了博得皇帝欣赏,无所不用其极? 真要算起来,都是可怜人,只不过诸葛尘可怜不起来罢了。 而同一个位置,其实上面坐着的是谁,确实能够带来改变。但也绝不会大,至于翻天覆地,更是绝无可能。 对于格局能够作出至关重要作用的,都是足够名留青史上的顶尖人物,起码也是百年不遇的。像这样的人,很难不发际,自然也就不在此列了。 京城居,大不易。不易有三,银子房屋和敌人。没有银子去上下打点,就算已经放弃了仕途上的升迁,真要被别人难为,还是烦不胜烦。没有房屋用来居住,活的如同无根浮萍一般,还不如扯去身上穿着的绸缎,披上麻布衣裳,大步去往江湖当中。那里无拘无束,寻一处自己喜欢的角落,采菊东篱下,也能够心满意足。 至于最后一点,更是至关重要。政党林立,随便站错了队伍,便是杀身之祸。也不可能不去选择势力附庸,没那本事,就得老老实实的随波逐流。熬炼几十年,等坐上高位,就能够掌握别人的生死。这份感情,一代传一代,已经牢牢烙印在了官场人的骨头当中。抹不去,磨不掉,反正都是为了活的更好,谁又能打心底里看不起谁呢? 那名明显话语权更重的侍卫分开人群,走到诸葛尘的面前,低下头来,恭敬说道:“让您受惊了。” 诸葛尘笑着说道:“既然你见过我,八成也能猜出我的身份。” “诸葛公子,您就是那位即便在如今也能够单凭名字响彻整个大衍的诸葛尘诸葛公子。万族会的状元位,在这百年来,从未来到大衍的手中。若非您力挫商学,不知会等到何年何月。”侍卫的眼底露出炙热,他是苦命出身,能够在小的时候被京城当中的一位侍卫收养,不必饥寒交迫,便已经很满足了。 再加上那位侍卫的灌输,早就让他认定了大衍高于一切,包括自己生命的观点。他的梦想,便是为国捐躯,以死报效祖国。虽然极端了些,可对于一位侍卫而言,很难再有更好的结局了。 诸葛尘轻轻哼出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又怎会被他们所惊扰到呢?” 侍卫惶恐起来,这些年来,他可是听身旁的同伴说过好些关于那些王公贵族的事情。而且大多都是丑闻,故事中的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好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一般。 当真是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虽说瞧着面前白衣面容俊朗,不像是那邪恶之辈。可心底的事,谁说的清楚? 似乎看出了侍卫的畏惧,诸葛尘开口说道:“放心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反而还要谢谢你。让你这些手下快些退下,作为报答,与我一同去顶层逛逛如何?” “这这怎么能呢!”侍卫连忙拒绝:“您是主,我是臣子,岂能狗僭越。更何况今日能够登上顶层的都是大衍叱诧风云的人物,所以诸葛公子您来说自然可以参与其中。而不过是区区侍卫的我,是万万不行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诸葛尘的余光看向了那对方才还在极尽所能讽刺他的情侣。福缘近在眼前而错过,真是这世间的一大遗憾。他们的脸上露出悔恨,要方才真的坚定不移的站在了一起,恐怕过一会便会风光无限。 宝物如何,他们自然买不起。可走在诸葛尘这位新贵的身旁,自然是人脉滚滚来。只是没有后悔药,不然的话,这对情侣哪怕倾家荡产都会买来。 诸葛尘感觉到一阵好笑,但也不愿意与侍卫废话,他只是将双手从大袖当中伸出。在铺展开来的浩然剑气中,走上楼梯。其中侍卫若是有因为心中不忿而蠢蠢欲动的,立刻就会遭到孤雁飞剑的警告,洞穿他们的铠甲。虽然不致死,但作为威胁,已经很够了。 “这些担忧,你完全可以放在心底。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原地。想好了在说哦,不然的话,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看就泡汤了呢。”不知为何,诸葛尘忽然打了一个寒战。类似这样说话的口吻,就好似被夺舍了一般。 纵然性子有些跳脱,但归根结底,白衣都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凸显自己的人。对待像侍卫一般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语气与不可能如此亲昵。 他愣在原地,一身剑气在毫无控制的情况下席卷而过。那些侍卫怎能抵挡的住,一个个丢盔卸甲,四散逃去。若非平常训练有素,恐怕就得各个踩踏,死伤惨重了。 而侍卫长更是不知所措,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答应了下来。就如同诸葛尘所说的那样,人生难得几回搏。这一次机会要是握不住的话,没准这辈子,他就是一个在底层不断挣扎的侍卫长。随便一个世家子弟,都能对他颐指气使。 想想自己与养父住着的四处漏风的屋子,侍卫长更是悲从中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堂堂七尺男儿,近乎泪流不止。难以想象,这该是何等的悲伤。 “诸葛公子,我决定下来了。”侍卫长目光坚定的说道。 可回答他的,不过是一道凝实的剑气。若非诸葛尘如今紧闭双眸,全无针对他的意思,仅此一击,就足够让他当场毙命。可即便如此,瘫倒在地的侍卫长仍旧喷出一大口鲜血。瞧那萎靡不振的样子,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得沦为残废。 只不过对于如今的诸葛尘来说,外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的神识回到了自己的修行路上,此时天上下起了小雨。诸葛尘皱起眉头,以剑气化作一把小伞,撑在了自己的头顶。 雨越下越大,而雨珠也连在一起,犹如一张幕布,遮住了诸葛尘的视线。他委实是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太压抑了,就连自己的剑气,也跟着不能挥洒自如。 刚才自己的那番话,好似变了一个人,自然不可能事出无因。归根结底,还得是在自己的修行路上去找。所以他来到了此地,独自一人。近二十年走来,他都是如此,身前身后皆无人。 孤独吗,自然。 可想要领略那高处不胜寒,又岂能不舍弃点什么? 正当他出神之际,在他的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传来一道声音。诸葛尘如遭霹雳,甚至连头也不敢回。 只因那道声音,与自己如出一辙。 “在找我吗?”那道声音如是说:“别压抑自己,想看的话,就转过来。” 诸葛尘将那把伞丢到一旁,重新化作剑气,归散到这座人身修行路的天地间。任由雨点砸在自己的头上,显得他落魄不堪:“这场雨,是归功于你吗?” “虽然不是,但我却很想说是的。我的主人,狠心斩杀我的滋味,应该不错!能不能允许我体验一把,就像现在这样,将你杀死?!” 冷风袭来,诸葛尘下意识的扭转身子,疾步掠去。可绕是如此,剑气仍旧刮中了他的身子,在他的腰间留下狰狞伤痕。 换做平常,一道剑气而已,不算什么要紧事。但这一次却截然不同,因为挥洒出那道剑气的剑锋,名为胶柱。而握剑的那人,也叫诸葛尘,只不过随意流露出来的气机却带着一股神圣的意味。 因为他是诸葛尘曾经的神王体,换句话说,也是一位如假包换的神王。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但为什么不能呢?你应该先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再来发问。”“诸葛尘”轻声说道,两人神态如出一辙,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说话的语气而已。 诸葛尘捂着腰部,苦笑不已。没想到这笔不得不为之的账目,都得有清算的一天。诸葛尘双手捧雨,饮了一口。虽然沁人心脾,可却难以洗刷他的疲惫。 对方是他无疑,而且同在天命。只不过一个初入此境,一个早就身处巅峰罢了。更何况那还是神王体,轻而易举就能碾压他一个凡人。 “诸葛尘”又开始说道:“杀了你,我就又是我了。多好的一件事,圣人境界,也是囊中之物。不然的话,你就在这里自杀!虽然这不是身为臣子能够说出来的话,可是你亲手杀了我,不是吗?” 又是一剑过后,诸葛尘倒在血泊中。 雨水如同瀑布一般,霎那间便将此地殷红冲散。唯有白衣,面如死灰,连站起来的心思都没有。 “主啊,你就乖乖躺在这里,容我一人出去转转,如何?”伴着哈哈大笑,此地归于沉寂。就连那漫天花雨,也停在空中。 第366章 桥下江中 诸葛尘虽然已经被修行路上的禁制所压,就连手指也动弹不得,可心中所想,还是极多的。可惜现在的他连站起都做不到,只能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腰间伤口鲜血的流逝而流逝,万般无奈,白衣闭起了眼睛。 这座修行路,是他亲手建立起来的,而且还是足足两次。既然那个神王体都能够在诸葛尘自斩之后活下来,便绝不会仅仅是侥幸。 只是现在的他找不到罢了,或许等自己已经距离身死道消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能够灵光一闪?诸葛尘不知道,但现在看来,留给他的就只有这一种选择了。 他是对方,对方是他。两人本就是心意相通的一体,不存在谁能够瞒过谁。就像神王体才在修行路上显现的刹那,便能够左右诸葛尘的思想。而他也第一时间洞悉,内视自身,来到此地。只是被算计了一笔,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抛掉那把伞。这漫天花雨,才是最致命的杀机。 诸葛尘心中想的有些混乱,但却十分镇定。他能够感受到,神王体虽然已经去往了那座天下,但仍旧分出一缕气机于此,监视着诸葛尘。若是对方真的确信了自己能够占据上风,不必如此谨慎了。 鲜血浸湿了白衣,诸葛尘轻微的咳嗽了一声,在他的大袖当中,缕缕剑气铺展开来。只不过剑气并非青色,而是那璀璨星辰。作为剑道人相授的剑气,本就是诸葛尘来到这座天下后所得。神王体不可能也会拥有这份手段,不然的话,他的境界应该也是初入天命,而非立身巅峰。 也正是借着这一缕剑气,诸葛尘得以站起身来。他先是止住了自己腰间的血流不止,随后撑着三辰剑缓步向前。瞧那样子,像是已经步入迟暮之年。 不远处便是诸葛尘重建起来没有多长时间的修行路,他一次也没有走上去过。既然被困在此地,暂时没有解脱之法,不如去那边看一看。 最早的时候,当诸葛尘第一次建起修行路,于其上走过的时候。桥下之水如惊涛一般,让李惊云都十分吃惊。犹记那时,那位天上天最当之无愧的大剑仙伸手一抓,便擒获一条已经跃过龙门的剑气真龙。 年纪还小的诸葛尘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便伸出手指指着那条峥嵘真龙,开口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啊,怎么会在我的体内啊!” 李惊云笑呵呵的松开手,任由真龙重回桥下的大江当中。而他也跟着蹲在了诸葛尘的身边,抱住当时便喜穿白衣的小娃娃,开口解释道:“它啊,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你心境中的自行演化。虽然我已经活了足够久,但对于才建修行路,便能有如此异相,也是闻所未闻。你啊,就该在未来独坐巅峰。甭管是我,还是那三个老不死的,都得抬起头来仰望着你。” 诸葛尘转着眼珠,仔细的想了想,说出了心里话:“那三个老不死的仰望我也就算了。但爷爷你看是我的长辈,怎么能也跟他们一样呢?不管尘儿未来站在了何等高度,您都是我的前辈,不是吗?” 李惊云听后,并未说些什么,哈哈大笑,抱着诸葛尘走出了他的心境。 想到从前事,诸葛尘从来都是万分缅怀的。只是天各一方,无论是谁,都会有些无从谈起的惆怅。 没一会,他便登上自己的修行路,桥上有栏杆,雕栏玉砌。诸葛尘归剑入鞘,将手放在栏杆上,让自己直起腰杆,能够站的更稳一些。 与第一次所构建的不同,这一次的修行路,少了一份恢弘浩荡的神圣气息,多出的则是平凡,似乎是返璞归真。 桥下仍旧是那条江水,只不过比起从前的惊涛骇浪,终究是安静了太多。也难怪,自斩神王体,导致修行路的崩坏,又怎可能没有一点代价?没了修行路的镇压,真龙出江而离去,更是在情理之中。他弯下腰来,以剑气捞起一捧水用来洁面。 江水清澈,深可见底。两岸有数不胜数的树木,至于朵朵野花,在他的心境当中绽放开来。人面桃花相映红,只不过白衣脸上的,应该是失血过多所导致的。 没来由的,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那江中真龙,所代表的就是自己的神王体? 诸葛尘的眼中爆发出一缕精光,他也顾不得自己如今脆弱不堪的体魄,走下修行路,沿江而去。若是能够走到终点,那里该是何等的风景?更何况这里还是在他的心境上,哪里终点,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说远很远,但说近的话,极有可能也会近在眼前。 只是诸葛尘十分奇怪,神王体明明留下了监视他的气机。怎么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对方仍旧无动于衷? 换做平时,诸葛尘一定会站在原地,设思熟虑。可是现如今以他的处境是在稳不得,只能拼一下,胜者为王败者贼! 远处桃花中,“诸葛尘”打了一个呵欠,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道:“主啊,看来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也罢,我会在那里等着你的。” 一座道观当中,身着道袍的少年睁开眼,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定。 在他身边,是一名一直低着头,面含羞涩的侍女。能够服饰一位大天君,是多少人做梦也梦不到的事情,最后被钦点而出,来此谋事,实在是让本就不算自信的女子受宠若惊。 “絮儿,来我这边。”道袍少年缓缓站起,轻声说道。 “大天君,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名为絮儿的侍女柔声细语道。 在这座足足有九十九层的道观当中,她的身份其实最为特殊。只不过一直不太敏感的她,没有察觉到罢了。寻常侍女,侍奉一位大天君,一定会谨小慎微,万不敢犯错。可到了絮儿这里,因为不懂规矩,再加上手忙脚乱的时候很多,单单是价值连城的琉璃盏,就打翻了足足五个。 哪怕是换成一位臻道境界的道人,有此错误,也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但不知为何,道袍少年每当看向絮儿的时候,眼中冷意全无,而剩下的只有温柔。 “你去第一层,告诉那些侍卫,等会会来一个人,不要阻拦,直接放他进来就好。”道袍少年轻声说道:“来者派头嚣张,很容易辨认出来的。” 絮儿听后,直接离去。 看着女子曼妙的背影,道袍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自言自语道:“能在这千万人海中重新寻到你,真是不能再好的事情了。” 说罢,他拿起身旁盘子当中一颗放在外面,起码能够卖出千金的果子放在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嘟囔道:“我倒是很希望跟那个不讲规矩,做起事情来更随心所欲的诸葛尘将买卖完成,起码是个神王体,保险些总是没有错的。但你要是能够渡过这一场难关的话,是不是也证明你已经凭借凡人之躯,超过了神王?真是可怕啊!好在这样的人是友非敌,不然的话,我可就寝食难安了。” 大衍百宝斋中,“诸葛尘”睁开眼睛,他先是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旋即展露笑颜。 “真是太好了,久在樊笼里,难得得自在。”白衣踏在台阶上,稍一用力,便险些将其踩碎。 “你叫什么?”看着侍卫长,诸葛尘开口问道。 侍卫长连忙回答道:“范寿,养父想要我开心自在的活下去,长命百岁。” “诸葛尘”嗤笑出声:“长命百岁?做梦不是?” 好在声音尚小,范寿才没有听见。 “诸葛尘”居高临下,看着那对情侣,眼中竟然有杀意在不断涌动。 “主可真是的,明明他们冒犯了你,还是这么慈悲。已经动了的杀意,虽说些微不可计,到底还是瞒不过我啊!”他昂起头来,在说出这句话后,突然提高了声音:“这样好了,给你们点惩罚。两人共削去百年阳寿,可以任意分配。记住,一定要慎重啊!” 说罢,他便带着范寿,头也不回的登楼而去。而那最开始恩爱有加,肯定也互诉衷肠说过同生共死的情侣,也争吵的不可开交。恐怕这件事情之后,也定会貌合神离,同床而异梦。 范寿有些不理解,开口问道:“公子你这么做,不会只是为了寻些乐子,吓唬他们的?” “寻些乐子自然是真的。”“诸葛尘”笑着回答道:“但仅仅是吓唬,又怎么可能呢?百年阳寿是真的,随意分配也是真的。我留下了一缕剑气候在那里,只要有结果,自然会当即削去他们的性命。” 范寿有些胆寒,但却也做出了最聪明的举动,乖乖的闭上了嘴。 登上楼顶,“诸葛尘”顺着木窗向下看去,大街上人头攒动,拥挤异常。 他呼出一口浊气,以一种很平淡的口吻,说着恐怖的话:“要是都杀了,主会跟我拼命的?如此正好!” 第367章 疯狂 范寿以为自己身边这位杀神真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情,赶忙开口阻止道:“诸葛公子,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这里可是京城,那些百姓更是大衍的子民。就算您身份超然,可也不能将剑气对准咱们自己人啊!” “诸葛尘”打了一个哈欠,轻声说道:“我就是说着玩玩,你还真当真了啊?放心,我不敢这么做。” 范寿顿时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以为身边白衣是害怕招惹到皇室,就算是以他的身份,也是极为麻烦的一件事。殊不知此诸葛已经非彼诸葛,这座天下的任何事,在他眼中全盘可以忽略。 唯有现如今还被困在修行路中的诸葛尘,才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而嘴里则喃喃自语道:“就让你尽情享受生命中的最后光阴,而我就袖手旁观就好了。” “诸葛尘”眯起眼睛,向着顶层唯一的那扇大门走去。不出预料的,被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给拦了下来。 女子柳眉青黛,瞧着虽然给人一种如若冰块的感觉,但勾起的眉角却见笑意。两片薄唇,让人心喜之余,又有些担心坠入情网之后只能感受到透骨的薄凉。 “范侍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女子轻声说道,虽然语气温柔,但范寿还是从中听出了冰冷的杀机:“你不应该不知道,以你的身份,不配登楼吗?” 说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诸葛尘”:“这位就是你有胆气来到我面前的保障吗?长得确实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在这座京城当中,我可不知道哪家权贵如此俊朗。莫非是京城之外的世家公子哥?让我想想,今日的盛会,除却京城当中的,有资格受邀前来的,也就是王家与许氏的那两位了。至于你嘛,应该不在其中?” “诸葛尘”轻轻点头,道了一句不错。 他与如今被困在修行路中的那一袭白衣可不同,一个不近女色,一个恨不得夜夜笙歌,纵情于酒肉当中。换句话说,这神王体,便是诸葛尘内心一直不屑去正视的阴暗。 可就好比大水决堤,堵不如疏。不然的话终有一日,一朝爆发,最后被淹没的只会更多更广。 三人当中,两个神态自如。一个是无知,另一个则是发自内心的自信。这可就苦了范寿了,他是劝不得,说不得。在心底吐过苦水之后,连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叹息,也得硬生生的憋回去。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一位,等不到明天,自己的尸体就会被别人在哪条巷子里发现。 女子皱起眉头,不明白眼前白衣为何会如此淡然。她虽出落的亭亭玉立,可论及心狠手辣,在京城当中都是极为出名的。能够仅凭借自己坐上了如今的位置,手腕不够硬,自然是痴心妄想。 当初多少世家子弟,为了她发誓终身不娶。就算是如今知道了她的凶名之后,仍旧不改初衷。这更是她的小手段,只要她一声令下,眼前这不知身份的白衣,一定会被围攻致死。 或许,更本不需要借助别人的手。因为她本就是境界不低的修行人,百宝斋这一代培养出来的年轻人当中,她一骑绝尘,将其他人遥遥甩在了身后。年纪轻轻,便已经坐稳了天命境界。虽然有诸多灵丹妙药的帮助,杀力自然比不得步步脚踏实地的修行人。可对付寻常顺运,还是手到擒来的。 女子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将右手放在了自己藏在腰间的匕首上。只要白衣再上前一步,或是执意不离去,下一刻就会身死于此。 可盯着他那俊朗的面庞,女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她多希望对方是一位天之骄子啊,就像商学一样。只是可惜了,她人在大衍。纵然归属于百宝斋,却也撇不清这个身份。更何况她曾经远远见过商学,哪里比得上眼前人的清秀? 不然的话,把他杀死了,将尸体捡回去做成人偶?上演一桩? 想到这里的女子痴痴的笑着,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既然还不动手的话,那就把匕首收起来。”“诸葛尘”开口说道:“不然真要递出来的话,事情可就到了没法子收场的地步了。长得这么漂亮,我可不忍心辣手摧花。” “你什么意思?”被猜出小心思的女子厉声喝问道,但她仅仅是更用力的握住了匕首,而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是否将其刺出。 一个呼吸间,“诸葛尘”已经以腰间的两把结为小楼天地剑阵。身为神王体,他已经以极为隐蔽的气机,看出了如今在百宝斋当中的所有修行人。境界最高的那一位,也不过天命巅峰,连在他手下走过一招的实力都没有。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藏掖,直接将女子扯入了小世界当中。 女子静静观察着周遭的变化,竟然有些畏惧。就连一直放在腰间的手,也跟着垂落了下来。同为修行人,她走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其实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与自己那位竹篮打水的师傅较量。可眼前白衣带给他的压力,竟然更胜一筹。 抓狂中的女子目视前方,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诸葛尘啊!以主的性格,不应该这么低调啊?换做在天上天,在自家扬名之后,恨不得就将自己的名字宣扬向整个天上天。怎么到了如今更小的天下,反倒束起手脚来,真是让人想不通。”“诸葛尘”自言自语道,随后他便将取下腰间胶柱剑,倒握在手中,轻轻搭在了女子吹弹可破的脸蛋上。 不过他的力道掌握的刚刚好,只要女子不会突然反击,诸葛尘也不会在她那被不少人爱的魂不守舍的容颜上留下一道疤痕。 “诸葛尘”缓缓说道,不过在这时候,他也在不断的观察外界的风吹草动。只要有人逼近,他会立刻解除剑阵,将胶柱剑捣烂那人的胸膛,“我都说出了我的名字,出于礼貌,你是不是也应该这么做啊。” 女子轻声说道:“我叫雅芝。”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在其它时候,她都宣称自己姓郑名韵,而且那些对她痴心一片的公子哥,大多都是馋她的身子与容貌,万不会在姓名上产生怀疑。 至于诸葛尘,她倒是多有耳闻。之前只听说那是一位生人勿近的剑修,在男女之事上堪称君子。之前她还是不信居多,天底下哪有不喜欢钱权色的男人? 可是现在,对方的所作所为,彻底打消了她的怀疑。面热心冷,说的就是他了。别看对方现在言笑晏晏,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可她确信自己只要再将手伸向腰间,那把闪着寒光的剑锋,一定会洞穿自己引以为傲的脸。 “诸葛尘”眯起眼睛,看着雅芝,突然笑了起来。过了一会,等这座小天地重归寂静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不知道现在咱们这位雅芝大人,会不会允许无名小卒诸葛尘,进入到盛会当中了呢?” 雅芝并没有着急去回答,因为胶柱剑已经落下,紧张的局势不同方才一般迫在眉睫。 身为百宝斋的人,做买卖的本领,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当中,稍一思考,她便开口说道:“诸葛公子,我想与你做笔买卖,您看行不行?” “可现在我想杀你就杀你了,这买卖做与不做,有意义吗?”诸葛尘把玩着胶柱剑,这把名列百器榜前十之位的绝世剑锋上下翻飞,犹如一条北海巨鹏一般,恐怖而妖冶。 孤雁飞剑环绕在他的身旁,但“诸葛尘”却刻意不去看它,不然实在心烦的难以忍受。对于他来说,孤雁的品相实在稀烂的不行。纵然是把在这座天下难得一见的飞剑,可要是有人白送给他的话,他也是不要。 只是对于诸葛尘来说,对于剑之一事,讲究一个细水长流。要真是宝贝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才会让他真正难受到不行。 雅芝并未在这件事上与诸葛尘计较个不停,而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希望诸葛公子您能够作为我的盟友,帮助我真正的掌握大衍百宝斋。到时候咱们两人联手,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中光芒万丈。就好似剑修遇见了最适合自己的剑锋,苦修仍旧不得存进的修行人得到了一桩能够帮助他跨越数个境界的福缘一样。 诸葛尘摇了摇头,近乎于嘲讽般的说道:“可是我不缺钱啊!” “那我呢?”雅芝似乎早就想到了会发生这样的局面,她当即说道:“我把自己送给公子,只要您肯答应下来,雅芝就是您的了。” 诸葛尘默然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雅芝不愿就此放弃,仍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从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要是真有出嫁的那一天,也一定要嫁给一个注定会比自己,比整座天下都要强的修行人。无论您答不答应,至少在雅芝这里,从今以后,我都是您的了!” 诸葛尘听后,微微皱起眉头,开口说道:“真是疯狂。” 第368章 向云端 “诸葛尘”微微眯起眼睛,他的嘴角含笑,不断抛着自己手中的胶柱剑。 孤雁飞剑似乎对于白衣周围向外溢散的剑气极为喜欢,不断的向着这边靠拢。只可惜每一次前冲,都会被一巴掌扇回。他看上去就如同一位衣冠楚楚的恶鬼一般,举手投足,都像是要以手中剑锋,轻而易举的洞穿雅芝的身体。 “其他人应该不知道,你是个疯女子?什么喜欢我恐怕也是信口胡诌,归根结底应该说是贪图我的坦途未来。”说到这里,他自嘲一般的说道:“不然的话,总不会是容貌?” 雅芝并未表现的如何恐惧,反而坚定的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错。大家各持所需,没准儿在过程当中,我就会真的爱上你了呢?虽说你是这一届万族会的状元位,力挫商学,受万人瞩目。可有我在你的身旁,一定会再添上一抹光亮的。” 身为生有玲珑心肠的女子的雅芝心里也十分清楚,那些个世家公子哥不外乎是在贪恋自己美貌之余,希望这能够与她结为连理的时候,与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吹嘘一番。 在这座人情冷暖只剩下那第三个字的京城,万事拿到台面上,不外乎是一笔又一笔的买卖。要想要去追寻“可笑”义气的话,城外的江湖才是修行人的桃花源。既然走入京城,就得按照这里的规矩办事。 可没想到诸葛尘哈哈大笑。 要是换做真正的白衣站在此处的时候,心中所想肯定相差无几,但肯定不会表现出来。他也从最初来到这座天下的那几年苦日子当中经历过,知道这些时过境迁,越来越不像自己的人,都是有苦衷的。只不过他不会去同情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面对他们,能够剩下的尊重,也只有人艰不拆而已。 等笑过之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雅芝,轻声说道:“你也对自己太有信心了,扪心自问,你配吗?” 雅芝皱起眉头,将自己方才在心中盘算的说辞说出:“仅仅是雅芝自己的话,那自然是不配的。可我的身后,还有整个大衍百宝斋。这份能量,就算是以公子您的身份,也不会真就无视了?要是您这么觉得我不配与您同床共枕,大可以回绝我,需要什么的话,只要我能拿得出来,绝不会吝惜。但我想说的是,对于我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自己的容貌与身子了。公子这么说,确实让雅芝很是伤心。” “诸葛尘”走到雅芝的身边,他俯下身子,贴在女子的耳边轻声说道:“与你说了,其实我是大衍的供奉。那位臻道境界的供奉老祖,其实是我关系莫逆的忘年交。南部王家家主,同样是臻道境界的修行人,更是与我甚好。你觉得以我背后靠着的势力,区区万宝斋,我会放在眼里吗?” 他以心神牵引打开芥子,伸出手来随意一抓,便是一捧比那洞天币还要珍贵百倍的诸仙币。 诸仙币上,刻印着无数位仙人举霞飞升的壮观场面。紧盯的时间过于长的话,如果境界低微,便会头痛欲裂。之所以诸仙币会如此昂贵,原因之一便在于其做工极为繁琐。最起码也得是臻道境界的修行人,才有可能打造而出,而且还是绝对的得不偿失。 正因如此,每一枚诸仙币才会极为难得,而且这座天下也产不出。臻道就那么可怜的几位,还不得制造法门。 “诸葛尘”缓缓说道:“这些钱币比起洞天币都要昂贵,就算是以千枚去兑换,也是有市无价的。你觉得身怀如此财富的我,会贪图你们区区百宝斋?”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雅芝只能作罢。她曾经调查过诸葛尘的背景,但由于某些原因,给她的感觉白衣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人一般。类似于这样的人,大多出身草莽,身为天之骄子或许不缺少福缘。可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在他们这还是一样行得通的。 这也正是她想要做成这笔买卖的前提,毕竟面对百宝斋这样日进斗金的势力,很难有人不去动心。 但错就错在她错估了诸葛尘的财力,但但那一捧诸仙币,要真如面前白衣所说,便能买下整个百宝斋。 可“诸葛尘”却突然话锋一转,开口说道:“不过买卖该做还是得做的,至于你的身子,说实话我没半点兴趣。希望你下次不要刻意提起了,不然的话,被我手中这把胶柱洞穿的下场,应该就会是香消玉殒了。” 之所以在说出那么多之后仍旧答应下来,不过是“诸葛尘”不喜欢循规蹈矩,而倾向于万事随心所欲。更关键的一点在于,现在的他猜不出真正的诸葛尘的目的。而他虽然已经将诸葛尘困在了修行路上,可又能持续多少日子呢? 那终究是他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而如今坐镇小楼天地当中的“诸葛尘”,已如无根浮萍。能活几日尚且不知,不趁着这时候好好享受日子,难不成还等着转世投胎? 类似于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向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而无论是诸葛尘还是“诸葛尘”,其实都更倾向于后者。 想到这里,“诸葛尘”揉着眉心,轻轻叹出一口气。他收回了小楼天地剑阵,让自己与雅芝重新暴露在范寿的眼中。 这下子范寿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可实在是害怕自己身边这位杀伐果断的煞神出手杀了雅芝。再怎么说,这里都是百宝斋,不知道还有那位境界极高的修行人坐镇于此。到时候双方撕破了脸皮,那位倒是好说,本来便是身份超然。百宝斋就算真想要难为,也得掂量一下王家家主这四个字的意义。但是他一个侍卫,说些不好听的,不过是蚂蚁罢了,连替死鬼都远算不上。 “诸葛尘”与雅芝十分默契,两人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由雅芝打开门,目送着两人走了进去。 等大门重新关上,雅芝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一次我的赌运仍旧是很不错的,有了这么一位的帮助,整个大衍百宝斋,该落在我的手里了!” 诸葛尘行走在江畔,两岸桃花,让他欣喜不已。就连因为之前被困在这里的烦闷,也跟着削减不少。难怪许多仕途上不得意的文人喜欢醉心于山水之间,要是入眼所及尽是美景,确实算得上是一种疏解。 虽然身处此地,但毕竟是自己的心境修行路,诸葛尘对于时间的流逝,还是颇为敏感的。只不过不能知晓外界神王体用着自己的身子去干了什么事情,倒是让他有些担忧。 经过最开始的交谈,诸葛尘能够确定对方一定是一个不喜欢被规矩束缚住的性子。放在江湖当中,必定能够成为一尊魔头。 但是担心也不必,因为他知道,类似于烧杀抢掠的事情,对方不屑去做。反倒是京城当中的风起云涌,更适合于对方。一遇风雨便化龙,对于圣人之前无阻碍的神王体来说,这句话再合适不过了。 诸葛尘只能寄希望于神王体没有大张旗鼓的去做些什么,不然的话让太子的耳目洞察到,自己与王家家主的计划,可就满盘皆输了。将计就计,也得有个限度。不然的话,最终究竟是谁会入瓮,还尚未可知。 行走累了,诸葛尘便坐在岸边,摘下一朵桃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而后放入嘴中。芳香四溢中,诸葛尘有些惆怅的感慨道:“看来之前留下的伤势,还没痊愈啊。” 确实如此,境界到了天命,不吃不喝是完全可以做到了。那些个修行人,为了破境,闭关数日只是寻常。极端些的,因为此事而走火入魔。睁开眼的时候,便已经是阳寿不多的迟暮之年。 当然也有那一招顿悟的,不仅仅是境界上的突飞猛进,就连悟性也会跟着脱胎换骨。 纵然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可实在诱人,不然的话修行人也不会各个都想着由此一步登天。 在诸葛尘出神的时候,江潮翻滚,天地变色。 白衣站起身来,他皱着眉头,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为何自己的修行路上会发生如此巨变。 没一会的工夫,便见两座雄奇山峰从江中缓缓飞出。 这两座山峰,诸葛尘曾经见过,一曰昆仑,一曰泰山。是他自握剑开始,第一次用出的剑招。在那之前,他只是盲目挥洒自己的剑气。这样做不仅对自身气机的挥霍极大,而且所带来的杀伤,也是极为有限的。 不过那时候的白衣虽然急切的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但终究不得其法。知道登山渐高,福至心灵,便有一剑凝聚两座山峰的剑意。 自从离开天上天后,要说最想要再见的风景,便是这两座比邻的山峰了。只可惜也只有当他用出那一记昆仑剑的时候,才能得以见真容。 “真是怀念啊!”说到这里,诸葛尘也忘了自己身处自己的修行路。他抬头看向那两座山峰,拔地而起,去往云端。 第369章 长安宫 这份发自内心的快乐,不是剑修,是体会不到的。与其他修行人不同,剑修不重传承。甚至连授业恩师,真正尊重的,也是少之又少。 原因就在对于不是脱胎自自身的剑招,杀力便会大打折扣。就像等诸葛尘跻身臻道,便能够将自己的剑招作为传承留下。他要真会这么做的话,也一定会将剑招的剑意封存在品相极好的芥子当中。这样的话,即便是过了千百年,剑意流散仍是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要想追求完美的话,同样可以以化界物作为承载,只不过这样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一般都是那些马上就要身死道消的修行人,才会出此下策,不然的话好端端的化界物,又怎可能白送给人? 话又说回来,最影响剑意传续的并非这些,而是每一位剑修的剑道各不相同。想要找出一模一样的,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这也就成了限制剑修用出其他剑修招数的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不能这样做,只是得不偿失罢了。 就如同后世真要有人得了起火观长安的话,就算看着那古朴宫殿的构架,要想在自己的修行路中真正勾勒出来,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最起码九成以上的剑修,都不得其法,最后只能在心有不甘中放弃这个念头。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对于剑修而言,既然选择了这条吃得苦中苦,也未必能够成为人上人的道路,耐得住寂寞是一方面,还得是真正的天资极好。不然的话本来板上钉钉的一位臻道,很有可能临到身死的时候,连竹篮打水都未曾踏入。 剑修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弊端,仍旧吸引了无数的人。归根结底还在杀力上,倘若捉对厮杀的双方同在天命境界的话。不去考虑那些身外之物,能成为剑修对手的少之又少。阵师当然算一个,可有布阵的时间,足够剑修贴身上前,将阵师杀个千百万回了。 犹记万年之前,李惊云登临人仙境界,其引发的异象可不单单是天地色变而已。那几位已经稳坐此境界的三教老祖齐出,各自像李惊云讨要一剑,虽然最终结果众人不知。但在这件事后,便有天上不败李惊云的说法。 而且三角老祖也并未否认,所以这不知真假的言辞,也就留在了人们的心中。 其实当时又哪里是各自讨要一剑,分明是李惊云一人一剑,便搅动整座天上天的风云随着自己的剑锋而动。呼啸剑气好似狂风,就连佛祖的金刚不坏身,也微微皱起眉头。 儒家至圣下笔如有神,写下平静二字,就算如此,仍旧只是暂时压下了狂暴的剑气。 还有那道祖,托起手掌,便是无数方小世界。不过才与剑气触碰在一起,便如同春日冰雪一般,消融的厉害。不过李惊云的剑气,也因此折损不小。 大家都没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所以也就不存在高下立判的说法。但即便如此,各自未竟全力,未尝不是都用了全力。自那之后,第四位人仙脱颖而出,与剩下的三位俯瞰人间。就算是圣人,也只有抬头仰望的份。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修行人当中的剑修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这其中当然有李惊云的功劳,登临人仙,天道反哺,那份剑意之中,足够压碎中土四界还仍留有残余。只不过李惊云自身剑气便已经太盛,没法子独自享用,便大手一挥,造福了整座天上天。 有的人选择了接纳这份剑气,修行路上的行走自然是一日千里。只不过弊端也不是没有,这些受剑气之恩的修行人,恐怕终其一生,也不得踏入人仙境界。好在他们看的很明白,没有这份妄想。自己与人仙的距离,可不是萤火与皓月,而是与那朗朗乾坤大日的差距。 既然有接受剑气的,相应自然也就有不屑如此的。只可惜这样的人下场都不算太尽如人意,能够双脚站在圣人境界的也有,只不过少得可怜。多是臻道境界的剑修,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曾经有过后悔。只不过到最后,也就释然了。 毕竟等死限临近,仍旧执着于一事不放手的,也不多见。 许多位圣人都曾经断言,若是李惊云不去选择闲云野鹤悠游自在的话,只要他肯花出心思经营一番,恐怕天上天的第四教,也就应运而生的。有一位人仙坐镇,而且剑修的杀力又那般超然,恐怕会因此登上第一大教的位置,结束旷日已久的三教之争。 对于这件事,长大之后的诸葛尘也不是没问过。 那时一日雨后,一老一少身处深山之中,泥土芳香随着那些沾满水珠的清香草味,混入诸葛尘的鼻中。其实还在山雨未来之时,他们两人便在这里搭了一间小棚子。 现如今坐在此地饮酒,静待夜色降临,自然也是美事一桩。 一般来说,应该是说自从诸葛尘个子窜起来之后,两人便不再如往日胡乱闲谈了。老的是觉得小的长大了,不需要自己多说些什么。他的路应该他自己去走,一个老东西倚老卖老,站在一旁指指点点,终究说不过去。小的则是千样话题,根本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等到最后,诸葛尘也只憋出了一句,问的就是有关于李惊云为何不去建立自己的信仰。要真是那样的话,一定会方便得多,不至于到现在还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弟子,自己还不愿意承认。 李惊云回答的模棱两可,可大概意思诸葛尘听的出来,似乎是不想要更进一步了。安于现状就已经很不错了,得了永生的大逍遥,再不满足的话,就是贪得无厌了。 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位人仙剑修口中说出的话。 只不过诸葛尘也习惯了,手中握剑的大剑仙,与归剑入鞘的李惊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好似换掉白衣的诸葛尘,一举一动,也与神王相差甚远。 月升东山,诸葛尘站在昆仑山巅,看着那一轮圆月步步高升,越过泰山,出现在了诸葛尘心境的最上端。 他眯起眼睛,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天际,就连神王体留下的那缕气机也差点忍不住要出手制止。好在这般有些癫狂的状态只维持的一会,没过多久,当诸葛尘想要去自己的芥子中找酒来喝的时候,才发现身处心境当中,根本无法以心意打开自己的芥子。 惆怅之余,他破口大骂起来。但如此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直到一条美轮美奂的丝绸从空中飘过,他才因为被吸引住了视线,心情得以又了些许的好转。 既然见过了昆仑剑,诸葛尘很轻松的便猜出了这应该就是自己一梦千古的剑意了。他本来以为两岸桃花,才是剑意显化。毕竟这可是能够迷惑住臻道的剑气,他所猜不出,也是理所当然的。 丝绸缠绕在他的身上,诸葛尘以两根手指夹住,将鼻子凑上去问了问。 还没等他闻出个所以然来,下一刻,他便一阵失神。等他回头的时候,却见神王体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剑刺来。 诸葛尘下意识的想要递出止境山巅拳,但那是胶柱剑。诸葛尘的心中无比清楚,自己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果然不出他所料,胶柱剑直接洞穿了他都会手掌。而且那丝丝缕缕的浩然剑气顺着他的静脉,直接抵达了心脏要害位置。 “诸葛尘”冷笑不止:“看来这一场,还是我笑到了最后啊!主啊,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其实咱们两人最后无论是谁活着,其实影响都不大。只要占据了这副皮囊,谁人都能够是诸葛尘,你觉得呢?” 此刻的诸葛尘,只有出气没了进气,自然说不出话。弥留之际,他强撑着睁开眼睛,能看见的,就只有一张狰狞笑脸。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尘猛然惊醒。 原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想,可却那样真实,甚至险些让他沉沦其中。若是自己真的信了,恐怕想要走出来,就得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旋即将丝绸收入囊中。他委实是害怕再生枝节,本来就有神王体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露出的这一次破绽,以对方的谨慎,恐怕不会轻易出手。但要是还有下一次的话,恐怕他的性命就真会交代在这里了。 昆仑与一梦千古已出,那么下一招,想必也不会远了。其实真要细细去算的话,小楼天地是剑阵,与招式无关。诸葛世家的止境山巅拳,更是拳法。至于剑道人所留下的道决,更与剑招没有半点关系。 正在他出神之际,远处天空突然裂开,有一座古朴宫殿缓缓降落。诸葛尘暗自吞咽了一下口水,缓步向前走去。 这座长安宫,他只在古书当中通过只言片语才构建而出。而这一座,与他所构建的不同。言语无法表达,只有感叹,才能些微平复他的心情。 第370章 两主 万年之前,天上天其实有过一段大一统的局面。那个时代,只有一位人仙,而且野心勃勃。也正因此,宗门也好,大小王朝也罢,都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毕竟人仙与人仙之下,已经算得上是身处在不同的境界了。有的修行人喜欢代称为超脱,其实原因就在这里。 只不过那个本来应该辉煌百世的人仙,却如同星辰一般,虽然璀璨,却也稍纵即逝。难以想象,一位人仙,竟然只存在于书中与口口相传当中。他本应该留下的一切,都如同尘埃一般,被岁月流逝的风给吹的一干二净。 其中最被世人所知的,便是那座长安宫。据说宫中所拘禁的,最起码也是伪圣境界的修行人。他们因为在那位人仙征讨四方过程中而导致家破人亡,便将怒火发泄在了这新兴的王朝上。 可既然有一位人仙坐镇,哪里容得上他们放肆?就算是圣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他们被抓到了此处,每个人的修行路上都被打上了枷锁。一身可通天的境界犹如干涸湖水一般,能留存下的,也不过那么一滴罢了。那位人仙没有杀了他们的道理也很简单,自身的自信只不过是一方面而已。身为帝王的他,总有一日要退位,不如将这些祸患留给自己的子嗣。也正好可以看看,究竟谁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至于为什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解释不清,恐怕也是能归结于人仙的随心所欲了。 古书当中,没有记载如此强盛的王朝是如何崩塌的。但通过只言片语,也能够推断出来。一切都指向了那位人仙,根据诸葛尘的判断,那位人仙,身死道消了。 可在天上天,谁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斩杀一位人仙?就算是同等境界,也根本做不到。能够将双脚踏在如此境界上,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没人会差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终究是消失了,就连王朝的那些宫殿群,也无踪无迹。 天上天的那些修行人中,想要找到这处遗迹的数不胜数。其中机缘,甚至可以说到了恐怖的地步。只要能够走进去,便能够分一杯羹。更何况那位人仙总不会疯狂到在自己的宫殿当中设下层层杀机的陷阱,因此更是令众人痴狂。 只不过这处遗迹,时至今日,仍旧如谜团一般,等待着人们去发掘。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样规律,每当年关将近的时候,便会有消息传出说在天上天的哪处,发现了古王朝的遗迹。可等无数修行人赶到那里时,才发现是骗局。 他们当中有不少修行人,都是从死关当中走出,自然是怒不可遏。随后的甲子之内,便顺藤摸瓜,转而去花时间去找出放出假消息的人。只不过人家既然有胆气说出这句话,自然是先一步将自己给藏的好好的。 从这时候开始,往后年关,都会有类似于这样的消息流传到无数人的耳中。虽然动身前往的人越来越少,可为了去争一个希望,可能去年没有动身的人,今年却改变了主意。 诸葛尘对于机缘与否,其实并不在意。毕竟当时的他执着于完善自己的心境宫殿,甚至已经敲定好了去捕捉心魔道火的火种。虽说万事俱备,可他总觉得自己的宫殿欠缺了些什么。不过任由他千般想,仍旧不得答案。 所以那一次临近年关消息放出之后,他也跟着动身了。他跟着浩浩汤汤的人来到访仙界,这里是曹家的地盘,也在中土。再加上曹家与诸葛世家历来交好,作为下一任家主的诸葛尘,理所当然的获得了极高的礼待。 谁知道这一次,便拉开了他与皇城子大战的序幕。两位天才的初次相见,并没有像别人猜测的一样分外眼红。各自表现的都很淡定,只不过诸葛尘是真的,皇城子就是怀着鬼胎了。 犹记那时,皇城子站在诸葛尘的前方,不着痕迹的说道:“想必这一位,就是诸葛世家那位神王了?” 诸葛尘骗过头去,并未理睬。 皇城子仍旧不依不饶的自言自语道:“也是,咱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凡人,还总想着在背后对一位神王评头论足,真是不识好歹。换做是我的话,就直接都杀了,一了百了。” 诸葛尘眯起眼睛,看着皇城子,冷声说道:“其他人不说,我倒是真想杀了你。” 皇城子哈哈大笑,与诸葛尘针锋相对:“那你就来啊。英杰榜上,你在第一,我在第二。这就让我很不爽啊,正好趁着这时候机会,把你拉下水,由我来享受光辉。” 自这时候,便没了过多言语。可以说是一言不合的两人大战在了一起,天崩地裂,难以想象两位天命间的战斗,竟能做到如此。 这一场,诸葛尘小胜一筹。以自己的胶柱剑洞穿了皇城子的肩膀,只不过他也受了轻伤。各不致命,但互相回头之前,皇城子深深的看了诸葛尘一眼。那眼神当中,满是仇恨之火。 但诸葛尘没心思去想这些,他回到了曹家为他提供的住所。屏气凝神,便见一座宫殿立在自己的修行路上。其上散发着的气息,令诸葛尘只感觉心旷神怡。 这一切都来自于在与皇城子大战的时候,自远处荒原之上,突然飞出两股气息。一股没入了诸葛尘的体内,这样想来,也正是因此,他才得以成功构建出了如此完美的长安宫。剩下的那一股则被皇城子收入囊中,怪不得自那之后对方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心中已经确认下来,在那片荒原之下,一定藏着石破天惊的秘密。 可还未等他下一次去寻找,便被逼无奈,自斩神王体,流落到了这座天下。 回过神来,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长安宫的门外。诸葛尘推开宫殿大门,走入其中。 宫殿之内布景极为考究,就算是天下四大皇室的宫殿,也等而次之。诸葛尘看着墙壁上的话,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这样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看来古书所说也的不一定准确无误,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又怎么可能是准备给阶下囚用的?倘若这里是囚房的话,外界的那些凡人恐怕会打破脑袋,想要被囚禁于此。 灯火通明中,诸葛尘低下了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这才想起,这也并非真是那座长安宫。既然是他自己构建的,自然参杂了他自己的心思。就像照亮长安宫中的,便是心魔道火,而不是古书中所记载的长命烛。 随着他心意微动,道火自屋顶降落,落在了诸葛尘的身边。 道火通灵,诸葛尘并未抹杀它的神性。若是百年之内,寻到了更好的火种。他便将道火放出,不见得天上天就不能多出一位境界极高的修行人。只不过在这之前,自然是要约法三章的。不然以道火的嗜杀,又会是无穷多的百姓遭殃。 白衣无可奈何的说道:“回去,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个事。正好我要登楼,你帮着我照着点。” 走上二层,诸葛尘这才发现了那一间又一间的囚室。而且在这些囚室当中,又有奄奄一息的老者。 诸葛尘缓缓走过,有些老者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满是惊恐。胆子大一些的便会发问,如今还什么时候,那位人仙死了吗?还有的则会破口大骂,满嘴的污秽之词。 诸葛尘置若罔闻,继续向着更深处走去。 长廊尽头,有囚室两间。与其它囚室不同,这两间上了锁,而且锁上铭刻着几个诸葛尘辨认不出的大字。 其中一间囚室空空荡荡,里面已经没了人。至于另外一间,则是一位容貌美到连诸葛尘也有些失神的女子。 女子瞧见了诸葛尘,轻轻道了一声万福,随后开口说道:“你应该就是我们新的主人了?怎么才找上门来,想死人家了。” 对于这些轻佻言语,诸葛尘权当作没听见。只因自女子身上流露而出的气机让他胆战心惊,诸葛尘务必确认,这一定会是一位圣人。若非有那把拴在门上的锁,此刻的他,已经沦为一具尸体了。 诸葛尘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空无一人的囚室开口说道:“这一间怎么没有住人,莫非是已经被赦免了?” “怎么可能。”美妇人轻声说道:“被那位人仙抓进来的修行人,就算老死在这里,转世投胎也摆脱不了囚徒的身份。终有一日,还会回到这里。所以我们这些人啊,就只能相信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真要死了,恐怕比没死还要可怕。” 美妇人叹出一口气,做不得假:“至于那一间的人啊,也跟我一样,被迫认主。只不过他去往哪里,或者认谁为主做起了奴才,我就一概不知了。” 诸葛尘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主人?可为什么是我?” “我哪里知道?”美妇人冷哼一声:“想必又是那位人仙无聊至极,选出来供他取乐的法子?” 第371章 糊涂账 听了这话,诸葛尘便知道久困囚室当中的这些囚徒,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也难怪,身在此地,诸葛尘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更别说能够以气机去往长安宫外了。 诸葛尘盘膝而坐,瞧着囚室当中的美妇人,开口说道:“那位人仙,其实已经身死道消了。” 美妇人先是笑了一声,随后盯着诸葛尘的眼睛说道:“休要欺瞒我了,我既然已经被迫认你为主,就绝不敢生出反心。不然的话,所遭受的惩罚,远比呆在这里还要痛苦百倍。再说我可是被那位人仙亲手抓到这里来的,他的境界如何,我会不知道?单单是人仙二字,所代表的就是永生不灭。” 诸葛尘心里也清楚那位人仙在这些囚徒的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阴影,换做是他被拘禁在此,也会落得如此下场。甚至比起美妇人,也会多有所不及。毕竟每日只有面壁的话,不论是何等性情的人,都有可能陷入疯癫。 这样想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旁边那间囚室当中。若是按照美妇人认他为主人的思路去细细盘算的话,恐怕另外一位就会是皇城子了。诸葛尘有一种大胆的猜测,之所以这座长安宫会出现在他的心境修行路当中,其一在与他已经构建出了宫殿的轮廓,再来在那片荒原之下,一定藏着那位人仙遗留下来的秘密。 无论怎么看,得了一位仆人以及长安宫的诸葛尘肯定要赚的更多。 美妇人自言自语道:“其实从高高在上的圣人境界修行人沦为仆人,也不短算多么吃亏的事情。反正这辈子已经这样了,死也死不掉,就只能赖着活了。既然那位人仙会选择您作为我的主人,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旁边囚室中的那个现如今服侍的人是谁,我就一概不知了。” 诸葛尘豁然开朗,要真是像美妇人所言,那么一切也就能说的通了。那一场发生在荒原之上的大战,双方虽然未出全力,但结果倒是他小胜一筹。想必也正是因此,他所获得的,才更多一些。 诸葛尘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怎么,主人想通了什么了吗?”美妇人试探性的问道。 现在的她其实也忐忑不已,不论是谁随便在陌生的地方收了一位仆从,都不可能放心。更何况还是一位被困在囚室当中,自身也难保的存在。她的命运,自从决定揭竿而起的时候便不再一帆风顺,而是颠沛流离的很。至于性命,也早就不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从前是在那位人仙手中,如今是在自己的主人手中。 诸葛尘将事情的始末说出,自然是省略了一些细节。最后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来,总结道:“归根结底,是我胜了他,不然的话,恐怕这里的整座长安宫殿,都不会是我的。” 美妇人轻轻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白衣按下手,指着那把枷锁问道:“既然我已经是你的主人了,这个锁,我能否给取下来?” 美妇人摇着头说道:“这件事,主人您觉得我们这些阶下囚可能清楚吗?” 反倒是诸葛尘,以剑气试着撼动了一下囚室门上的枷锁。没想到枷锁应声碎裂,与白衣所想的牢不可破沾不上半点关系。 “虽然我名义上是你的主人,可其实不必非要拘泥如此。你我心中记着这一点其实就够了,有朝一日你要能够去往外面的话,在人前就更不能说出我是你的主人了。”诸葛尘笑呵呵的解释道:“我这境界低微的天命修行人,哪里配的上去做圣人的主人?让别人知道了,不仅会贻笑大方,有些人不一定会在心里怎么骂我呢!” 美妇人觉得诸葛尘这样的说法极为有趣,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本来就动人心魄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线,所谓秋水长眸,不过如此了。诸葛尘谨守自己的心境,绝不会扭过头去看对方。生怕一个不慎,自己就得沦为美妇人的裙下之臣了。 对于诸葛尘的举止,美妇人并未说些什么。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在修行路上一路走来,顺风又顺水。当时不知有多少年轻俊杰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可她就好似没看见一般。道侣二字,象征着很多,前提就得是两人能够携手并肩,一路走过。 “像主人这样未来可期的修行人,也会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吗?”美妇人站在诸葛尘的身边,轻声问道。 “当然了。”诸葛尘说着,只不过这是假话。但随后的一句,却是发自肺腑:“谁叫人言可畏呢!” 见到如此多年来,只有美妇人从囚室当中走出,那些阶下囚自然重燃了生的希望。甭管他们在没有被囚禁在这座长安宫之前是何等境界,此刻都扑在了牢门前。哀求着诸葛尘能够大发慈悲,救救他们。 甚至有些居心叵测的动用了自己的境界,以气机试探诸葛尘后在发现对方境界实在不够看的时候,便尝试着控制诸葛尘的心神。 可此地是白衣心境,想要得手,自然是极为困难的。绕是如此,诸葛尘仍旧感觉到眉心传来的剧痛。他伸出一根手指死命摁着,步步艰难的向着宫殿之外走去。 美妇人皱起眉头,大喝一声:“都给我跪下!” 圣人发声,言出法随。那些本来还蠢蠢欲动的囚徒一个紧接着一个的跪倒在地,甚至连抬起头来的能力都没有。 可唯独一间紧挨着尽头那两间的囚室当中,坐着一位容貌枯槁的老人,他咳嗽几声,似乎命不久矣:“我说你啊,得了便宜,就别在我们这些苦命人的前面卖乖了。制止他们的胡闹就够了,干嘛要让他们本就举步维艰的处境更难一些呢?雪上加霜,对谁来说都太难了。” 美妇人眯起眼睛,并未回击。 老人又看向状况好转逐渐挺直了腰板的诸葛尘,继续说道,而且话里颇有指点迷津的意味:“年少时候,境界突飞猛进,而后跌落凡尘,但却能够不弱从前。有意思,有意思,难怪那位人仙会这般欣赏你,连那个女子都赏给了你做仆人。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青年郎,就这么走下去,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美妇人的双眸爆发出惊人色彩,她当然清楚老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经天纬地这样夸张的词语,放在老人身上,尚且有些不够,那该是何等人物? 老人在人仙所建立的王朝当中,占据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之所以到了今日境地,应该说是咎由自取,才更贴切些。只不过这些年看来,反倒是心甘情愿才更贴切些。 反正老人的境界,美妇人是万不敢去奢望。平常时候的闲言碎语间,她对于老人也是颇为敬重。别看她身处尽头的囚室当中,可毕竟那里才是吃苦头的地方。像老人一般,泰然自若,不过是自由被限制了而已。到了他们这样的处境,寻不出更好,就只能贪图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老人瞧了一眼美妇人,以心声与她说道:“我究竟是何人,没必要告诉你的主人。就让老夫安详的老死在这里,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外界如何,我也懒得去管了。至于那位人仙,就更不是我能够操心的范畴了。要是可以,老夫会沦落到跟你们一般成为阶下囚?” 美妇人轻轻点头,旋即与诸葛尘一道走出宫殿。 两人重归岸边,诸葛尘看着从湖中升起的那些异象,露出会心一笑。至于美妇人,就是吃惊不已了。 两座雄奇山峰,她是见过的。除了惊叹于此外,她更打心里认同了白衣的天资。至于那一梦千古所代表的彩色绸带,她看不出什么。但那如梦如幻的意境,就算她是圣人,竟然也让她流连忘返。 “主人不想听听老人与我说了些什么?”美妇人开口问道。 “不想。”诸葛尘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开口说道:“你们两人间的事情,干嘛与我说啊?只要不是为了谋害我,就行了。” 诸葛尘继续说道:“方才我说了,咱们两人间不必刻意秉承主仆有别的心思。我对你提了要求,你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仆人惶恐。”美妇人笑着说道,又露出了那般娇媚的样子。 诸葛尘扭过头去,看着岸边桃花,喟叹道:“能够让一位圣人这么说,真正应该诚惶诚恐的,该是我啊!” 美妇人笑眯眯,诸葛尘轻叹气。两人就这么沿着河岸走下去,直到前者突然回头,一只手握紧,将神王体留下来的那一缕剑气拘禁过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主人的修行路中,而且与主人容貌相同?”美妇人冷声说道,瞧她的样子,似乎只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会当即杀了对方。 诸葛尘一手托腮,缓缓说道:“哪里都是糊涂账。” 第373章 独坐 大门之内,确实令人惊叹。 往来之人,各个穿着体面。就算是肥胖的中年男人,只要在手指上戴上两三枚价值连城的戒指,便当得起富态二字。那些瞧着便像是世家公子哥儿的,就更不用说了,风度翩翩。总算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侍女从他们身边走过,也忍不住回头瞧上一眼。 像这样一年也仅有一次的盛会,侍女们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能够凭借自己的体态容貌虏获公子们的倾心,这辈子都不用再发愁了。只可惜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每年能够撞上大运的,也就那么一两位。 “诸葛尘”从人群当中走过,与身边的范寿轻声说道:“好好看着,再认真记着。不一定哪一天,你也能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挥斥方裘。” 范寿连忙说道:“这我哪敢妄想啊!我心中最好的日子,也就是能在这京城当中买下虽然不大,但却舒适的宅子。让我那老爹能够开心开心,至于剩下的,就想都不敢想了。” 对于他这样的侍卫而言,这一点小小的愿望,就已经算是奢望了。京城里的宅子,只要地段稍好些,都会卖出天价。至于不好的,像是范寿一类的人,想要买得起,也得兢兢业业的干个半辈子才行。 如同王家别院一般的敞亮宅子,他们这些人,这辈子就甭想了。难为自己,何苦来哉? “诸葛尘”悠悠说道:“这么想了就不对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点没错。不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死的人不是你,还会是谁?但如图这样一般的梦想,最好还是多多益善,万一实现了呢?” 范寿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他暗自想到,这位诸葛公子也不像自己表现的那般嗜杀。至少在现在看来,还是蛮和蔼可亲的。 可下一刻,等他看到诸葛尘坐在一把排的几位考前的椅子上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椅子上清晰的刻了一个王字,而且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的远离这把椅子。 京城王家,名气说小很小,但对于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就很大了。如今愈发风生水起的南部王家,追根溯源的话,便是京城王家的一个支脉。只不过随着南部王家这几代人的崛起,反倒有了反客为主的趋势。由此一来,他们的声势也就跟着落下了。 但这却不代表王家就真的落寞了,恰恰相反。天下有着母凭子贵的说法,而两个王家,恰恰也可以这么去看。虽说南部王家如今已经不必在意主脉的想法,但毕竟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主脉要真是面临了灭顶之灾,他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也正因此,京城当中的大小势力才会如此忌惮。 而且在近几年当中,京城王家已经隐隐有了向外扩张的趋势,京城当中不知有多少势力已经归于王家麾下。所谓王党,也应运而生。 如若继续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那位帝王心术炉火纯青的皇帝,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如今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在乎王家家主的脸色罢了。而且尚还在皇帝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至于王家家主,对于此事到不怎么上心。也曾经与皇帝直言,如何处置京城王家,全看陛下心意就好。两家虽然是同姓王,且一衣带水的关系。可要说唇亡齿寒,远算不上。再者说了,南部王家的地位,何时是靠着京城这面的建立起来的? 凭的不还是这几任家主的任劳任怨? 如今支脉已成主脉,他们倒是狐假虎威了起来。却忘了早在百年前,自己背地里做的阴损勾当。这也就是王家家主不愿意在两家之间旧事重提,希望时间能够将旧恨洗刷干净。人换了一拨,再去追究前事,反倒是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但要等到王大雪继任家主之位,更让他清楚了那件事,可就不好说了。 “诸葛尘”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不少人从他的身边走过,避之不及。白衣眯起眼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四周看去。 而范寿则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压低声音,与诸葛尘说道:“公子啊,你可知道这把椅子的主人是谁啊?” 诸葛尘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范寿以为是自己的暗示不够,干脆挑明了说:“公子您快些起来,这可是王家独有的椅子。像这样的名门望族,每一次在百宝斋一年一次的盛会上,都会有一把自己的椅子。这也代表了他们的身份,足够傲视群雄。换个说法,这可是宰相坐了龙椅,是实打实的僭越啊!” 诸葛尘笑眯眯的说道,却仍旧没有站起的意思:“范寿,你这句话说的,可是大逆不道的厉害啊!” 范寿自知自己食言,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碎碎念道:“奴才该死,该死。” “算了,就咱们俩听见了,犯不犯得上这么作践自己。”嗓子有些发紧的诸葛尘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开口说道:“跟在我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主子身边,只要心诚,说什么也无所谓。哪怕你说着要宰了我的话,转身离去还是忠心耿耿,也能够活得快活,直到寿终正寝的。可要是不忠的话范寿啊,你是瞧见了我的手段的。不敢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至少能让你后悔来到这座天下。” 白衣说着让人胆寒的话,但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无奈之下,范寿也只能站在一旁。这里本就不是他能够来的,要是离开了诸葛尘,埃上一顿打在所难免。就怕因此丢了饭碗,他和自己的父亲就只能喝西北风充饥了。 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的“诸葛尘”唤来侍女,要了一杯清茶。他接过杯子,笑着与侍女说道:“在这干了一天,走走停停,想必累了?实在疲惫的话就找一处歇歇脚。” 侍女犹豫不决,没搞清楚自己眼前这位俊朗的公子哥话里的意思。 诸葛尘只好继续说道:“那就站在这里,范寿,去搬两把椅子,同这位姑娘一起坐下。总站着你们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干嘛派头这么大,搞不懂的还以为这些人连带着本公子只要大战一场呢!” 虽是玩笑话,只可惜范寿与那位侍女实在笑不出。再怎么说,能够走入此地的,都是在这座京城颇有名气的人物。与人谈吐,也颇有自己的学问。归根结底,都是来买下宝贝回去的,和气生财。 他本想换一个姿势坐着,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甚至鼻子当中,鲜血如注。好在有剑气在周身盘旋,不然的话就得闹出笑话了。 “诸葛尘”自然清楚修行路上发生的事,一缕气机被毁,其实无伤大雅。可他却在气机上花了不少心思,这也是为何他能够轻而易举战胜诸葛尘的原因。可这样做的话,弊端也很大。气机消散,连带着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虽然气结,可“诸葛尘”还是笑着自言自语道:“报应来的可真快,主啊,你是真的错怪了我这条劳苦命了。” “是谁这么大的口气?”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诸葛尘”下意识的扭头望去,瞧见了一位精神抖擞的中年人。那人走起路来气宇轩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回到京城了。 瞧见这位,不少人纷纷退散。 他便是京城王家的家主,名为王坤,与王龙是一辈的人。真要算着辈分的话,还是王龙的大哥。而且此人横行霸道,极为凶残。因而在坊间名声很坏,甚至被冠以了一个坤鬼的名头。 “你又是哪家不成器的子弟,怎么在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王坤来到“诸葛尘”的身边,看似温和的说道。但只要从白衣嘴里说出的话不能够让他满意,便难逃一顿毒打。 王坤在心里细细盘算,在这京城,该得是何等的身价,才会让他心甘情愿的满意呢?皇室与六部尚书,肯定在此列,霁月许氏也算得上。至于南部王家,虽在,却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了。 诸葛尘抬起头,做了在场所有人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出手来,扬在空中,一巴掌落在了王坤的脸上。而且力道掌握的刚好,碎掉了对方的满嘴牙齿。 本来因为气机消散一事他便心情差到了极点,此时有人来烦扰,他也没了逗弄的耐心。若不是王坤并未直接动手,而是选择了这样偏温和的手段,恐怕这里就会多出一具尸体了。 “你管本公子是谁?”诸葛尘冷声说道:“今日我就坐在这里了,你若是真有手段让我离开,随时恭候。” 他伸出手来,将王坤从地面提起,反手一拳打在对方肚子上。随后又是十拳,每一拳虽然仅仅是五成力道,但却是止境山巅拳。 约莫一炷香过后,他松开了手,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坤,自言自语道:“真不禁打,无趣的很。” 说话间,他转过头去,恰好与太子四目相对,互相嘴角含笑。 第374章 一剑斩竹篮 半晌过后,太子打了一个冷颤。他挪开自己的视线,避免与“诸葛尘”再瞧在一起。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他总觉得白衣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以往的谦逊一概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可比拟的霸道。 像那王坤,不管怎样,哪怕心里再恼火,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了事。更何况对方归根结底还是王家主脉的家主,你一位天之骄子不给他的面子无可厚非,可还能不给王龙的面子吗?再如何对方也算颇为维护你诸葛尘,换来的却是你的一巴掌。 虽说太子知道一些内幕,可也不算多。自然不知道王龙对于王家主脉的态度,从来都是不愿过问的。哪怕“诸葛尘”这么做了,其实影响也不大。换做是王大雪,没准还会更嚣张些。 “诸葛尘”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他揉着自己胀痛的眉心。像踢死狗一般,脚尖轻轻一点,便将不省人事的王坤给踢开了。 而且还自言自语道:“瞧着心烦。” 神王体与诸葛尘从来都是两个性格,若是如今的他境界足够,凑巧兴致大发,没准整个京城都得被他的剑气摧毁。 说白了,他就是很平常的天上天修行人的性子。凡人生死,与我无关。 侍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便被吓了一跳。但当她将目光投向“诸葛尘”的时候,便是含情脉脉了。少女怀春,不论什么时候,都想着那如同仙人一般的青年会不会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也算得上半个过来人的范寿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只不过并未点破,只是在心里为侍女叹了口气。人家的随手为之,偏偏让你觉得事出有因。可悲吗?简直了,连他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可转念一想,白衣也未做些什么。就算是瞧着女子目不转睛,那也没有半点与淫字沾边的意思。 看台上,雅芝眯着眼睛,看着下方。她的目光落在那名侍女的身上,女子最懂女子,她自然清楚这里面不愿被别人看破的小心思。巧的是她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诸葛尘”瞧不上她当然可以。但要是别人想要染指,就足够激起她的嫉妒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的男人也敢妄想。”由于有些怒气,这句话雅芝并没有控制住音量。所以当传入在她身边候着的一众侍女的耳中后,她们都赶紧跪伏在地。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而惹来杀身之祸。 “这是又是在跟谁发脾气呢?我的雅芝妹妹。”循着声音望去,张匀雅身着青色长裙,落落大方的站在不远处,还笑着与雅芝打起了招呼:“让我来瞧瞧,雅芝妹妹不会是看上了那个俊朗的白衣青年了?听姐姐一句劝,别去自讨苦吃了。他那样的人啊,是不会看上你的。” 雅芝皱起眉头,并未言语。 虽然同为女子,可也分个三六九等。对方的身份超然,绕是她也被告知绝不能与对方产生冲突。 “至于为什么呢?”张匀雅神秘一笑,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因为姐姐我可是差点就与他定终身,结为道侣了啊!” 说罢,张匀雅便头也不回的走入房间当中。她清楚诸葛尘的性格,知道经过前几次的暗杀之后,白衣已经动了杀心。知道目前为止,甭管是在天上天,还是如今的这座天下,只要被那位曾经神王列入必杀的修行人,就只有一个皇城子还逍遥自在的活着。 可那毕竟是皇城子,她一介女子,还是少自讨没趣的好。 雅芝紧咬住一口银牙,好半天后,才开口说道:“派人下去把她给我带上来,不必严刑伺候。就说让她老实的呆在屋子里,尽量别出去就好了。” 在这时候,楼下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王家在得知家主被殴打过后,自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当下便有不少人涌入这间屋子当中,而且为首的那一人,还是王家地位最高的供奉,竹篮打水境界。 虽然并没有妙术傍身,杀力因此而大打折扣。但放在京城,乃至于这座天下,都算得上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的人物了。 “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动我王家的家主?” 这位供奉话音刚落,便见一袭白衣掠来。 “来的好!”供奉一声长啸,整个人弓成蛇形,先前递出一拳。 与南部王家不同,主脉用拳而非刀。走的路数比较阴险,却起了一个唤做真阳拳的名字,因而也连累了自己家族的名声。曾经有人半真半假的送给王家一个绰号,恬不知耻。王家虽有怒火,却不敢说些什么,就算遇见此人,也只能笑着打招呼。而且对方回不回话,也全凭心情。 要说这座京城当中仍旧有人能够如此洒脱,那就只有愁情了。这位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作为供奉老祖,别说是送了一个很不雅观的绰号。就算是在王家的门前破口大骂,整个王家也只敢去笑脸相迎。真要回骂了,那才是自断后路。 如今的“诸葛尘”,可不同往日。仗着天命巅峰的境界与神王体魄,杀一个没有妙术傍身的普通竹篮打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他选择硬接对方这一拳,而将手中胶柱递出。 两座雄奇山峰,便顺着剑锋蜿蜒而上,没入了那位供奉的身体当中。 “诸葛尘”冷笑不止,轻轻的念了一声“爆”。随后那位供奉便轰然倒地,躺在了血泊当中。 白衣耷拉着眼角,重新做回椅子上。而后摊开手掌,环视四周,冷声说道:“这样子,应该就没人再来烦扰我了?” “来人,搬来两把椅子过来,供我身边这两个坐着。我倒是要看看,本公子连头顶那座都不放在眼中,你们这些只知道吃喝拉撒,醒来就觉得后顾无忧的废物,凭什么让我挪位?”他向后仰起,挺直了腰板,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本公子要睡一会,还望诸位长点眼睛,别吵醒我。” 他呕出一口鲜血,但周围众人却没人真去相信他已经受了重伤。开玩笑,斩杀一位竹篮打水,看样子也是信手拈来。面对这样的狠角色,谁敢去触他的霉头? 尤其是“诸葛尘”闭眼之前的那抹笑意,太过诡异,任谁看来,都像是在扮猪吃虎。 事实也正是如此,一缕气机罢了,伤筋动骨远算不上。再者说了,对于一位神王而言,只要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便不是身死道消。 太子从没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诸葛尘,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甚至想现在就离开万宝斋去联系商学,让他放弃两人密谋已久的斩杀计划。只因对方似乎不仅没有因为境界失去的事情而影响什么,反而因祸得福,杀力更上一层楼。 只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忍住了,万事不能如此心急。这是那位皇帝想要让他明白的事情,犹胜过言传身教。要是连这一点都不清楚,他这位太子,就算最后真的坐在了那把椅子上,最后迎接他的局面也不过是一个逆反。 经过了这一插曲,但拍卖会还是要继续进行的。等到大家都已经落座,便有一位容貌平庸的女子走上高台。 她站在高台中央,掀开一块红布,露出了里面的一件宝贝。而“诸葛尘”也在此时悠悠醒转,不然的话,谁也不敢高声语,生怕惊扰到了这位杀神。要真是那样的话,今年的盛会,可就沦为一桩笑谈了。 那位女子看着下方,在看出众人情绪高涨过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让诸位久等了,为了表达百宝斋的歉意,前五件的起拍价格,为零。而且不管最后是哪位得到了这五件宝贝,价钱再继续打个对折。” 一听这话,不少人都双眼一亮。每年来到这里花钱是一回事,能够如何以更低的价格买到真正的好宝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可是一门不小的学问,真要有谁能够参透,没到年关的时候,必定能够赚的盆满钵满。起码未来一年当中,都不必为了生计而发愁了。 “第一件,夜明珠。”女子朗声说道:“诸位可千万别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枚简简单单的珠子,根据我们百宝斋的修行人说,那可是有辟邪转运的功能的。再加上价格根本不贵,花钱买一个乐呵也不是不可以。还是那句话,全凭眼缘!” 一枚拥有辟邪功能的夜明珠,本就不多见。此话一出,必然遭到了不少富商的哄抢。只不过“诸葛尘”对于类似于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根本不屑,只是瞧了一眼,便闭起眼睛养神去了。 只是令诸葛尘没想到的是,简简单单的一枚珠子,竟让他们如此眼馋。这才一会,价格便已经来到了一枚沉疴币。 “诸葛尘”敲打着椅子,自言自语道:“这么有钱,分我些可好?” 坐在一旁的范寿心惊肉跳,生怕这位睁开眼睛,乱杀一通。至于侍女更是简单,目不斜视,但心里却是小鹿乱撞。 第375章 真伪之谈 “诸葛尘”突然一笑,开口说道:“范寿你就别瞎想了,我这人老实的很,只要人不犯我,那边我不犯人。” 范寿敷衍的点了点头,却吞下一口唾沫,当作没听见。他甚至很是怀疑,坐在自己身边的白衣若是没能够如现在一般,按部就班的成为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而是一直在江湖当中摸爬滚打的话,那该如何? 十年之内,或许看不出什么。可十年之后,整座天下怕不是也得在他的手中天翻地覆。这也正是修行人的恐怖之处,一人或许扭转不了大势,但无论大势如何,都能够自保无忧。若是野心大些的,就此成为一代枭雄,也并非不可能。 至于白衣,更不用说了。对外人心狠手辣,而对认识的人则较为体贴。真得到机会,那就是一遇风雨便化龙。等到他登临臻道境界,再加上原本的肆无忌惮,就算是四座王朝反应过来,恐怕也为时已晚了。 看台上的那件夜明珠,最后以三枚沉疴币的价格落入了一位裘姓富商的手中。那人也是财大气粗,根本没将折半后的一枚半沉疴币放入眼中,甩手交钱,与身旁的侍卫说了一声,让对方将那枚夜明珠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一般来说,在这场盛会上每一件宝贝与下一件之间都会空出来一段时间,来让这些富商将自己的财富尽快的带过来。 也正因此,百宝斋每一次都能比别人预料的赚的更多。 裘姓富商想了想,起身走出自己那间不算大的屋子,径直来到了诸葛尘的面前。他谄媚的笑着,双手捧着夜明珠放在了诸葛尘的面前,随后开口说道:“公子神武,让我心神往之,萌生了想要结交一番的念头。不知道公子能否赏个面子,等这场盛会过后,一同去喝酒?” 对于他这样身家的富商而言,区区一枚半沉疴币,其实是小钱。能够借此结识一位年轻俊杰,那才是真正的目的。他还活着时,自然是能够守护住自己的家产。但等到下一代,可就说不定了。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结下的仇家当然不少。 如若下一代是个精明人物,这一切的担心自然是多余的。但要是个废物,千金散尽,可就没的还复来的机会了。 不巧,裘姓富商的儿子就是后者。 这些年来,他为了守下自己的家产,可以说心力交瘁。很多办法,都试过了,可惜总是有漏洞,让他不能够真正放下心来。 到最后,就只能碰运气,希冀着能够结交哪位真正义气的江湖中人。 多年以前,京城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上一代家主驾鹤西去,正愁着没有能堪大用的人的时候,便已经被仇家给盯上了。那一夜,夜黑风高。仇家花下重金,要让那个家族消失于天下。只可惜算盘打的虽好,却碰上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的事情。有一位黑衣修行人突然而至,斩杀了那些人,让仇家的希望落空。 也自那之后,仇家一蹶不振,逐渐沦为末流。知道目前为止,也没人知道那位黑衣修行人的身份。只知道是上一任家主广交天下豪杰认识的一位,也是在那之后,许多家主都以此法保护住了自己的家业。 裘姓富商故技重施,希冀着能够与“诸葛尘”生出一段香火情。至于结果如何,他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了。有益无害的事情,多做些,总归没错。 诸葛尘笑着接过夜明珠,其意思也不言而喻,不外乎是答应下了裘姓富商的这个请求。反正对于能白吃白喝一顿,“诸葛尘”没什么能够拒绝的理由。再加上一颗夜明珠作为彩头,自然是锦上添花。 只不过就在此时,他的心头修行路上突然响起了诸葛尘的声音:“把夜明珠还给对方,什么破烂,我可不想要。” “诸葛尘”呵呵一笑道:“不愧是主啊,眼界就是高!” 随后他便将夜明珠递回给了裘姓富商:“我看过了,珠子不错,只可惜收不得。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拍卖会结束,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裘姓富商哈哈大笑,虽然当作敲门砖的礼物没送出去,可目的终究是达成了。在股股羡慕的眼神中,他走了回去。昂首阔步,其中得意,不言而喻。 不少富商看在眼中,嫉妒在心。只可惜没有人家这样的脑子,都是白搭。要知道这么简单就能够讨得那袭白衣的欢心,甭管夜明珠价值几何,只要没到一枚洞天币的恐怖价格,他们都会争抢一番,收入囊中的。 但也有那明白人,分析了一番诸葛尘为何没有收下那枚夜明珠。人家分明看的只是心意,与价值根本不沾边。不然的话,没道理不收下。 在众人不断盘算着事情真相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诸葛尘”正在与被困在自己修行路上的正主说着话。 “主啊,我的禁制设置的那么好,你是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来的?我本来以为等您说出第一句话,怎么说也得是一个月之后呢!”“诸葛尘”分出一缕气机,重回修行路。虽然他心里清楚,余气已消的诸葛尘不会再让他身边的美妇人将气机拘禁再摧毁。可慎重一些还是更好一筹,毕竟他可不想再呕出一口鲜血,当中出丑。 诸葛尘并未说出缘由,一切的原因,都在美妇人这位圣人的身上。以对方的境界,手段自然是层出不尽的。能够帮着诸葛尘逃出修行路,自然也不在话下。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觉得你真想是鸠占鹊巢,将我的一切据为己有,没有这个必要。就像你说的,我最懂我。你我一体,我也同样懂你。自斩神王体的事情,我逼不得已,望你不要怪我。” “我又怎么可能会怪主呢?”“诸葛尘”轻声说道,声音却是如泣如诉:“那件事情,其实我早就已经释怀了。但主要想再出来,总得等我玩够了再说!在这之前,主就尽量让自己快活的呆在修行路上,整日游山玩水,岂不美哉?” 诸葛尘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美妇人,示意对方不要急着动手。其实以一位圣人的神通,做到帮助诸葛尘走出很简单。更何况美妇人的竹篮妙术还是那改天换地,面对如此困境,只需要花费些时间,便能够让诸葛尘重新走出。 可说实话诸葛尘的心里也觉得自己对于神王体确实有着几分歉意,不然的话,早就走出。事实上,困住他的又哪里是禁制,分明就是他自己不愿意去承认的心魔。 见诸葛尘没有回话,神王体自觉的闭上了嘴。 “我知道距离你真正消散,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诸葛尘突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就让你多霸占几日我的身体,但别惹出太大的乱子。不然的话,哪怕只剩下几日,我也会强行把你驱散出去的。” “诸葛尘”一笑,类似于这样的笑容,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一袭白衣飘飘的正主身上的。也就只能是神王体,才会真正做到洒脱。 诸葛尘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份自在,是他的,却又不是他的。 “那就多些你了。”这句话,他没有说上主字。也许只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释然了。 “神王体,确实不应该留在世间。”他轻声说道,而随着话音刚落,这缕气机也跟着消散。 这一整日,诸葛尘都坐在岸边,赏着自己修行路上的美景,好似怎么看也看不够。 而美妇人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两人不用填饱肚子,也自然少去了手忙脚乱。诸葛尘倒还好,初来乍到这座天下的时间内,只能自力更生。从最开始做出的东西难以下咽,再到如今的不论烤些什么,都算得上美食。 至于美妇人,本就出身大宗门当中。最开始便是天资极高,被众星捧月。再到后来境界的突飞猛进,有了追随者,万事不需要自己动手。所以她对于修行之外的事情,实在是知之甚少。 “主人,你为何与那伪装成您的那个这般好说话?”思虑良久,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心中话。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嘛,不用将主人挂在嘴边。不然有朝一日你真的走出了这里,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毕竟能让一位圣人如此低三下四,绕是诸葛尘,也确实多有不安。 美妇人妖娆一笑,逼的诸葛尘不得不挪开视线。 她轻声笑着说道:“那就不是我这个做仆人的事情了。” 诸葛尘不去理睬类似这样的话题,转而说道:“他就是我啊,没什么伪不伪的。再者说了,容他在外面胡闹,也没什么所谓的。正巧借着这个时候,我在巩固一下自己的境界。怎么说等走出去的那一天,不能再像如今一般,赖在初入天命不动了才是。” 说罢,他便盘膝而坐,比起双眼,开始积蓄起了神韵。 第376章 信鸽 既然得到了首肯,等“诸葛尘”离开修行路之后,再睁开眼睛,便是眉眼带笑了。能够趁着自己生命当中的最后时刻快活一场,也不枉来到这世间走一遭。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诸葛尘,而是选择一直埋藏在心底。那就是其实白衣的神王体,并非与生俱来的。不然的话,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或者说,每一代神王,其实天生都不是神王。 真正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到连古书都没有记载的年代之前。在那时,天上天也有不下十位人仙。他们大战一场,将整个人仙境界,都彻底打落。这也是为何,在之后的无尽岁月中,人仙如此之少的原因。 那十位人仙,到最后就只活下了一位,还是苟延残喘。连百年也没支撑过去,便身死道消了。这十位人仙最后残余的神念汇聚在了一起,落在了一位本就惊才绝艳的修行人的身上,而这位修行人,也化为了最初的神王体。圣人之前无阻碍,便是因此而来,但也因那场大战,神王体也就没有了能够跻身人仙的机会。 可绕是如此,神王体也能够与人仙争锋,所以影响不大。 每一位神王,其实都如此。而因为上一位以自身的性命兵解离世,也让这道残魂跟着逐渐消散。哪怕诸葛尘不会自斩神王体,可临到头来,既然是命,那便躲不过去。 之所以他能够释怀,这也是原因之一。 只可惜在这之后,在这青天之下,就没有所谓的神王体了。虽有惆怅,但归根结底,也没办法扭转。大不了就坦然赴死,反正这个迷人眼的世界,他已经看够了,无论是在哪一位的主身上。毕竟那些修行人,可都是生在顶端的天之骄子。 “诸葛尘”眯起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半晌过后,自言自语道:“真不错,只可惜以后看不见了。” 说罢,他便扭头看向范寿。之所以他会带着对方走入盛会当中,心血来潮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关键的,则是对方与自己一位主的故友,有着几分相似。 何况相逢便是缘,他瞧着范寿,从芥子当中寻找了半天,拿出一枚碧绿色的丹药:“虽说你才跟了我这么短的时间,但想必也一直都在担惊受怕。我也没什么能够给你的,主要是怕你接不住。” 甭管是何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大体相通。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像那枚被裘姓富商拍走的夜明珠,放在他的手中别人羡慕归羡慕,但也仅此而已。因为这么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得罪一位腰缠万贯的富商,实在不明智。 可要是夜明珠被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孱弱少年拿在手中,恐怕不出一日,这名少年就会横死街头。至于凶手,更是无处去寻。百姓们都喜欢去说一个朗朗乾坤,可哪怕是大日之下,肮脏的事情,不还是会发生在这座天下的每一个角落里? 范寿想了半天,开口说出一句:“公子您这么大发慈悲,实在让我有些害怕啊。” 诸葛尘哈哈大笑后说道:“有什么可怕的,还是你得的,就该你守住。这丹丸除了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还能够帮着你提升小半个境界。我看你如今应该是被困在天垒之上,如此正好,半枚放入水中,留给你的父亲喝下去,起码能够多出甲子寿命。半枚留给你自己,足够让你跻身仙人五境了。不过在这之后,恐怕寸步难行。用与不用,你自己抉择,我没兴趣知道。” 对于范寿来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身为侍卫长,他一算是出类拔萃的干练了。可因为自身天资,境界一直被困在天垒之上,难有寸进,所以也只能一直带着尴尬的侍卫长头衔。 可要是真像诸葛尘所说,那枚算不得多起眼的丹丸就能让他的境界平白增长的话,可就真是天降之喜了。 更何况还能够让他的父亲增长寿命,也算是解开了他的一桩心结。不然的话即便是他真有了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可子欲养而亲不待,终究是世间无解之结。 诸葛尘将身边的茶杯拿起,饮了一小口,旋即说道:“说句实话,活该你范寿能够得到这桩福缘。倘若那对情侣没有那么心机的话,可就轮不到你了。不过这世间,之所以这般吸引人,就是在这万事的不同走向上。” 这句话,其实诸葛尘说的很用心。若是范寿参悟透彻的话,不见得不会让自身的境界更上一层楼。而剩下的那半枚丹药,也能够留到更需要的时候。只可惜如今的他沉浸在喜悦当中,诸葛尘说出什么,都好似没听见一般。 诸葛尘瞥了他一样,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倒是镜花水月,能抓在手中的眼前物不去理睬,反而去想着那些注定属于自己,也算不得有多丰厚的事情。” 门那边,是一间在这拍卖会上,都很是装点考究的屋子。 毕竟这里是皇室的人所在的地方,而且那位还是太子。就算百宝斋势力再大,这样的事情,也得上心才行。 太子坐在屋中,不断的唉声叹气。而且每当他看向诸葛尘的时候,眉心的忧愁便更胜之前一筹。他实在是怕了,若是对方境界真的在这要紧的时候失而复得的话,最难做的可不是商学,而是他这位看似高高在上的太子。 前些日子在养神殿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父皇对他的不满。而他也是在那之后才得知,诸葛尘其实是朝廷供奉,而且是等级极高的那种。 他还知道,父皇很不喜欢自己的子嗣在还未真正登基为皇帝的时候,伸手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能够给他们的权利,已经全部给出去了。至于剩下的,他们就算眼馋到不行,也只能忍着。 而且他还得知,诸葛尘与愁情私交极好。要是对方在其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而这些话有传入了父皇的耳中,他的太子之位,也就别想要了。归根结底,他的优势,不过是年长自己的皇弟罢了。自己的真才实学,从没有得到过那位皇帝的赏识。这也真是为何如此他如此着急的原因。 所以他才会如此急迫的将一切威胁他上位的人或物,扼杀在摇篮当中,为此甚至不惜与虎谋皮。两人间的买卖,说到底都是不公平的。毕竟商学对于皇位,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就算是两人联手的事情传到了大商,恐怕大商的百姓也只会一个劲的叫好。 毕竟在如今的天下,诸葛尘在众人眼中的归属,已经算是大衍的人了。商学能够帮着大商除去敌国的一位必定成长起来的天之骄子,自然是绝好的事情。 这也正是为何,他现在如此畏惧的原因。 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他必须要坐在那把椅子上去。而且就算这件事情失败,只要他与商学两人间的联手没有败露的话,等他真正坐上那张椅子的时候,这件事情也会不了了之。 原因很简单,历史上可没有那位大国皇帝,死在修行人手中的例子。就算对方是臻道,也同样无从下手。毕竟这座京城当中,还有那位愁情坐镇。 他的视线在不经意间落在了诸葛尘的身上,而心里所想的则是应该如何才能将对方送到在修行路上去。如此表面功夫,也实在是难为这位东宫之主了。要是换做另外一人,他早就吩咐手下将对方杀死了。 但诸葛尘不同,本身就是声名赫赫的年轻俊杰。更何况与王家关系莫逆,就算他是太子又能如何?王家家主一声令下,整个王家,还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上。还有那位供奉老祖,也是他得罪不起,又避之不及的存在。再加上深不可测的邱峰道观的观主,太子只要一想想,便有一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无力感。 原来真如某些传言所说,在这座天下,最逍遥的,当属那些境界极高的修行人。最开始的时候,太子自然是不信居多。修行人再如何,不也有那么多的修行人听令于大衍皇室?远的不说,只去说王家家主,堂堂臻道境界的修行人,不还得是老老实实的帮着皇室镇守南部边疆吗? 但当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次被皇帝给痛打一顿,并告知他,只要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这太子之位,趁早让与别人。反正在他的手中,大衍也只会逐渐没落。 现如今的太子,再经过很多事情之后,愈发痛恨当初的自己怎会生出那样的念头。但即便如此,诸葛尘在他的心中,仍旧在必杀之列上。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你能不能活下去呢?”太子轻声说道,旋即他走出屋子,吹响口哨唤来信鸽,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封信缠在信鸽腿上。轻轻一拍,送它上天了:“商学啊,你可别让本太子失望!” 第377章 湖心有座岛 诸葛尘睁开眼睛,可眼前景色却让他极为陌生。举目远望,也不见江上修行路。 不得不说,他有些慌了神。若是真有天上天的修行人暗算他,冒着自身有可能境界下跌的风险偏要置他于死地,他甚至想不出究竟该如何逃脱。毕竟要是有能力横跨两座天地,将他羁押于此的修行人,境界绝不会低。至少臻道境界,是做不到的。 至于圣人,诸葛尘左思右想,觉得还在天上天的自己,也得罪不到这等境界的修行人。但既然能有这种手段,伪圣境界总该是有了的。这也正是麻烦之处,他一个天命,就算手段尽出,哪怕燃烧自身生命,能不能对对方造成实质的影响,尚且说不定。 白衣不敢轻举妄动,就一直呆在岸边。可太阳升起又落下,周而复始足有三次,周围仍旧没有其它声音。就算是能够引起他警觉的杀机,同样半点儿也无。 诸葛尘思索半晌,自言自语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然一直被困在这里,也不是事。” 说罢,他便从岸边站起,准备御风而行,渡过面前湖水,去往对面的瞧瞧。可谁知道这一步才刚刚踏出,便有无穷多的剑气自湖水当中呼啸而出。诸葛尘避之不及,只能以自身的浩然剑气紧密防御,可湖水当中的剑气中并无杀机。只是将青色剑气溶解,致使白衣跌落水中,等爬上岸的时候,浑然像个落汤鸡。 诸葛尘咒骂了几句,却搞不清为何方才足够将他斩杀的剑气却那般柔和。就好像矿别许久,再度相见的好友一般。 只不过剑气的主人究竟是谁,他却想不起来了。那份剑气之厚重,是诸葛尘见所未见的。没准有一日当他跻身圣人境界的时候,方才可以媲美。在那之前,无疑是自不量力。 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御风渡江的诸葛尘蹲在岸边,随手拔下草来,放在水中洗洗涮涮,随后叼在嘴里嚼了嚼。草有芳香,却并不像诸葛尘所想的那样带着一股土腥味。百无聊赖的他皱起眉头,正准备吐掉之后再抓起一些,权当作打发时间的时候,便见到湖水之上,那些零碎的青草漂浮着向着对岸而去。 诸葛尘豁然开朗,他站起身来拔出胶柱剑,一剑斩断身后的十数株大树。又以剑气在其上不断雕琢,没一会的工夫,便见一艘小船漂浮在江上。 诸葛尘坐在船上,轻轻一笑道:“看来这位硬邀我前来的修行人还别有一番风味,不想其他闯入的修行人破坏湖上的意境。能够有这般禁空的手段,恐怕真是一位圣人了。” 在小船缓缓漂流的时候,湖上起了雾。哪怕以诸葛尘的眼力,所能看见的范围也是很小的。透过雾气看去,一切朦胧,好似人间仙境。他掬起一捧湖水洁面,感受着沁人心脾的清凉。而后将湖水洒向天空,竟然有一缕剑气化作漫天烟雨,飘然洒落。 诸葛尘卧在小船上,看着天空。他甚至生出来一种念头,倘若无论身处何地,境界如何,自己都能终日无事,过的如此悠闲,那该有多好?只可惜了只要在这青天之下,所做之事,想要万事随心所欲,当真不现实。就算是那四位人仙,在想要行事的时候,都要将另外三位考虑在内。 正当诸葛尘享受此刻惬意的时候,只见一位书童模样的青年站在了他的船头上。诸葛尘如临大敌,当下起身,就连手也下意识的握在了胶柱剑柄上。 书童见状,慌忙说道:“公子别动手,主人让我来此地将您接引过去。不然的话,以您所乘轻舟,就算在此地兜转数十年,也是进不去的。” 诸葛尘皱起眉头,朗声说道:“杀了你,也进不去?” “公子说笑了,我就是个普通书童,杀了我自然是进不去的。”书童走下船头,伸手取出一桌茶具,便开始一边忙活了起来,一边与诸葛尘说道:“您应该业内能够看得出来,我家主人是万万没有恶意的,就只是单单邀请您前来罢了。这座小天地,每一年不知吸引了多少修行人想要进入其中。可没有我家主人的允许,就只是奢望罢了。” 诸葛尘重新做下,一手托腮,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带路。” 书童应了一声是,旋即开始以自身气机牵引着小船,在湖面上画起了大字。若非诸葛尘本身就是境界不低的修行人,便已经是上吐下泻。可纵然小船如此颠簸,可诸葛尘拿在手中的茶杯,却是极为稳当,堪称滴水不漏。 诸葛尘喝着清茶,与书童闲谈道,借以打听到信息,顺便在推敲出对方的主人是谁:“你那位主人,既然有如此雅兴,相比颇为神秘?既然如此,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见我?” 书童笑着回答道,好似一提起自己的主人,便有说不完的话:“我那位主人,可是一等一的神仙中人。我这辈子,能当主人的书童,实在是八百辈子才修来的福分。我说一句话,公子你别多心,在我眼中,公子已经算是很有仙气了。可比起主人,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要是我能有主人万分之一的神韵,就很心满意足了。” 不见诸葛尘对于书童无意中贬低自己有多恼火,他反而是笑着说道:“理应如此。” 那些对自己没有恶意的前辈修行人,诸葛尘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与天资,就恃才傲物,反而会颇为敬重。毕竟于修行路上行走,哪怕多踏出一步,都是前辈。至少在诸葛尘的心中,便是如此。 书童见到诸葛尘并不反感自己的说辞,便继续说道:“而且主人平易近人,就算是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做错了事,他也不会大动肝火,反而会和颜悦色,与我们说些他曾经的糗事。要是我们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也会去问,主人很大方,从不会刻意隐瞒。主人剑术可通天,耳濡目染下,也让我们受益匪浅。” 诸葛尘在心里暗暗说道:“还是一位剑仙。” “我知道公子是想向我打探主人的消息,可既然主人已经吩咐下来了不必对您可以隐藏,我也就把我想说的都说了。”书童羞涩一笑,一边划船,一边说道:“我们这里虽然胜似仙境,可往来的外界修行人,还是太少了。能遇见一个,都算是稀奇事,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小船在雾中缓缓向前,没一会的工夫,便来到了一处岸边。诸葛尘眯起眼睛看去,还有不少造型各异的船只,停靠在岸边。 “这里就是对岸了吗?”诸葛尘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书童回答道:“这里是这座仙人湖的湖心岛,岛同湖一样,名为仙人。一直以来,主人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一直呆在这座仙人岛上。养鸡养鸭,有些时候还会种些寻常吃的青菜。到时候公子可以一饱口福,尝尝鲜了。” 诸葛尘笑着道谢,与书童一道向着树林当中走去。走在小径上,沿途有着不少人与诸葛尘打着招呼。白衣一一笑着回应,等到终于见到了不远处的竹楼的时候,整张脸都有些僵硬了。 书童笑着说道:“公子也是善心人,换做别人的话,这一路走来,也就不与他们打招呼了。”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并未多些什么。毕竟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改也改不掉。而且有没必要刻意去改,与人彬彬有礼,又能有什么不好的呢?要当真是有的话,恐怕这个世道,便坏的不能再坏了。 “公子您自己进去,我想主人也不希望我们旁听。我就送到这里,得赶紧回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不然的话,又得麻烦主人亲自动手了。”书童一笑,原路返回,步入林中。他蹦蹦跳跳,犹如林间小鹿一般。 诸葛尘很喜欢这样自在的氛围,顺带着便对书童的主人,更多出了几份好奇。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入主楼当中。环顾四周,四下无人。可当一道声音响起的时候,便让他哑然失笑。 “总算来了啊。” 他早该想到,能够有如此闲心的修行人不少,但他认识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大剑仙,李惊云。 诸葛尘无奈着笑着,半晌过后,才吐出一句话:“老东西你这是闹的哪一出?我还在修行的时候便把我裹挟到了此地,害我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拜托要是还有下一次的话,你就堂堂正正的站在我的面前,省的我再去担惊受怕了。” 从楼梯上走下一位头发花白,却异常精神抖擞的老人,他哈哈大笑着反问道:“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位诸葛神王吗,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害怕的时候啊!” 诸葛尘苦笑着说道:“什么诸葛神王,早就不是了。” “也好。”李惊云缓缓说道:“之前我还寻思着自斩神王体会不会打垮你的精神,现在一看,这样的担心纯属多余。看来那件事情于你而言,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第378章 理应如此 诸葛尘讪笑着说道:“老东西,你就别打趣我了。有着这些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打理一下你那些菜园子。在亲眼见到之前,我还真想不到,一位大剑仙,竟然也喜欢如同老农一般,在田间地垄上劳作。” “等你境界高了,就能理解这样的高处不胜寒了。”李惊云幽幽说道:“要是能够重新来过的话,我就不应该那般势如破竹的跻身人仙境界。要是在圣人多停留一段时间的话,没准能够更经历些有意思的事情。那会像现在一样,终日无所事事?本来我想的很好,借着神王体,你能够轻而易举的成为一位可以与人仙媲美的圣人。到时候也算是多了一个同道中人,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 并不见诸葛尘脸上有如何遗憾,他反而是笑着说道:“就别说我了,另外三位人仙,难道就不是了?” “他们啊”李惊云开口说道:“同道不假,可要说是中人,未免太牵强了。” 要是换做不了解内幕的修行人听到一位人仙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但对于诸葛尘来说,却是很清楚李惊云为何会这么说。早年间李惊云不是没有生出想要将天下剑修聚拢的念头,真要是这样的话,也能够方便他与对脾气的修行人说些趣谈。枯燥无味的生活,也会多姿多彩起来。 只可惜有那三位人仙的阻拦,没有成功罢了。 李惊云心里也清楚,这条道路说难听些,便是禁忌。绕是人仙又能如何,不还是抵挡不住剑仙的集体出剑?像是拳师、阵师,走在修行路上的虽然不尽相同,可到头来还是殊途同归。众人注定会汇聚在一起,共争那独一无二的机缘。 然而只要能算得上是在剑修这条路上登堂入室的,每一个人的剑气剑意,乃至于最为关键的剑道剑心,都截然不同。换句话说,若是每个人的天资都出类拔萃,能够徒步而行来到修行路尽头的话,便是千百位同李惊云一般的大剑仙。 所以时至今日,李惊云还是没有真正着手进行这件事。 李惊云叹出一口气,轻声说道:“不说这些狗屁话了,好不容易能把你给叫过来,可不能就这么让难得的机会白瞎了。” 说罢,他便拿出几壶酒,俱是千金难求的诸仙酿:“多年不见,酒量有没有长进啊?” 诸葛尘大笑着说道:“就算再没见长,把你个老东西喝倒,还是不难的。” “口气不小!”李惊云冷哼一声不响豪气干云的将酒封揭开,倒入大碗当中,随后一饮而尽。那份意气,确实不愧为天上天唯一的一位大剑仙。 诸葛尘刚想要举起杯子,不料却被李惊云拦下:“既然你一口一个老东西的叫着,那我便是你的长辈。身为晚辈,你先敬酒,是不是得先罚酒一碗?” 没有废话,诸葛尘干了那碗酒。 “如此还不够,咱们一碗换两碗。别跟我讨价还价,不答应的话我还有些放在地窖里的青花酒,一并给你拿来?”李惊云循序善诱,望着诸葛尘说道。 要是换做寻常的话,青花酒已经颇为不错了。就算是放在那些已经站在伪圣境界的修行人的宴会上,这等美酒,也只不过只会给熟人喝罢了。但对于李惊云来说,所谓青花,不过如同市井散酒一般。醇厚归醇厚,但也不知为何,就是喝不出滋味。 而且有诸仙酿放在眼前,诸葛尘岂能退而求次。白衣一甩大袖,开口说道:“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老东西,你听好了,本公子答应了。” 开始还好,可三碗五碗入腹之后,他便有些飘飘欲仙了。原来李惊云早就以自身气机将诸葛尘的一身天命境界封闭,如今的诸葛尘就是与凡人无异。更何况喝的还是修行人才能饮的美酒,他能撑到喝下去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老东西,你暗算我!”诸葛尘含糊的说出这句话,便趴在了桌子上。 “不能算是暗算,只是你身上有一件东西当中,可是很有些异心啊!蛰伏许久,一直不被你发现。若是时间长了,终究会有反噬的可能。”李惊云自言自语道:“我就帮着你解决一下,不然要是让你醒着的话,以你那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不一定跟我闹出什么乱子呢!道理也说不通的臭茅坑,活该你自斩神王体去往咱们脚底下的那座天下。”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李大剑仙了。虽然痛骂着,可眼底还是颇为温柔的。他一伸手,那把三辰剑便飘然而起,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直这么藏着,不憋屈吗?”李惊云看着三辰剑,开口说道:“别继续躲着了,藏不住的。” 说话间,只见一道青烟升起,在这间屋子当中幻化为剑道人的样子。 “前辈。”剑道人毕恭毕敬的说道,旋即弯腰曲背,抱拳作揖。礼数很是得体,就像是一位才入宗门的少年,见到了老祖一般。 如此也没问题,毕竟修行人间的辈份,可不讲究活了多久,而是全在境界上。哪怕你年方二八,却有圣人境界。放在那些活了千年之久的臻道面前,对方还得毕恭毕敬的称呼你一声前辈。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却被众人默许遵守。 李惊云眯起眼睛,开口问道:“你是谁?” 剑道人将自己与诸葛尘在魔窟洞府当中相遇的事情一一道来,在这之后,又补充道:“虽是圣人,可那小子是我打心眼里看重且喜欢的后辈,仅残留于世的这缕魂念,也就附着在了我赠予他的佩剑上,算是为他保驾护航!” 剑道人的眼中无比温柔,若非李惊云是一位人仙的话,还真有可能被他给骗了。 “别编了,剑道人我虽未见过,但也有所耳闻。同是剑修,我更清楚剑修的念头,尤其是境界更高者。他身死道消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会画蛇添足的留下魂念?诸葛尘那小子确实惊艳,可就像我一样,欣赏归欣赏,但绝不会出手干预了他的事情。”李惊云冷声说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谁?” “你是谁?”剑道人反而反问道:“而且就算我不说,你又能把我如何?一位圣人的生死,能使你来决断的?就算你同样是一位圣人,对我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如今的我已经与天下合道了,要想杀我,你也只能痴心妄想了。” 这缕残魂,自然是魔窟当中本来应该被剑道人消灭的那一缕。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用出这样狡兔三窟的一招,而且是寄居在与诸葛尘最近的三辰剑上。要是真等又一日让他养精蓄锐过来,而那时候诸葛尘的杀力又没能与圣人媲美的话,连带着他的皮囊,也会落入残魂手中。 可惜了,他打了一手好算盘,却没料到会被李惊云给发现。 “哦?”李惊云开口说道:“那万一我是一位人仙呢?” 随着他话音刚落,在这间屋子当中,就只留下了他的剑气。至于所谓天道,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只因境界既然来到了人仙,那么纵然是天道,也只会被其凌驾于之上! 那缕残魂被生生剥离而出,他也因此感觉到了深入神魂当中的疼痛。这份痛感,甚至让他不能开口求饶。 “你的运道实在是不好啊,既然如此,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可得长点记性。”李惊云笑着说道:“忘了跟你说了,身为剑修,我从来不信有转世投胎一说。既然如此,就只能送你一场真正的身死道消了。” 剑气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洞穿残魂的身子,随着一声凄厉惨叫,残魂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结束一切的李惊云搓着手,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诸葛尘开口说道:“你这小子,怎么命数就这么好呢?先是得了一把就连我都看不清跟脚的,极有可能是人仙遗物的胶柱剑。后来又得了这把圣人佩剑三辰,虽然两者在过程之中都对你产生了不小的威胁,但又能如何,至少挺过来了不是吗?倘若一切顺风顺水,我们这些修行人,也就不必修行了。” 就在此时,在李惊云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前辈我家主人?” 来者正是美妇人,有一位人仙在此,自然能够帮她挣脱那座长安宫的束缚。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因为他不会对于诸葛尘的机缘去太多干涉。不然的话,白衣脚下的修行路,应该姓李才更贴切些。 “他没事,不过是喝醉了罢了。”李惊云缓缓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有没有歹意,我还是清楚的。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也对你出手的。只希望你日后能够竭尽全力的去帮着诸葛尘他修行,他的前路,我看不清。也正因如此,才会有无限可能。” 美妇人学着诸葛尘的样子说道:“理应如此。” 第379章 老城小街 “你这位圣人,其实是不着急摆脱那座长安宫的束缚,走出诸葛尘的修行路的。”李惊云想了想,如是说道:“反正对你来说,圣人境界已经到了头。再想更上一层楼,哪怕一步,都会花费起码百年的时间。既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诸葛尘的修行路上。没准的话,还会良处多多。” 美妇人与李惊云一人一把椅子坐下,而她的目光则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诸葛尘的身上。两人初遇的时候还好,各不相干。就算是被那位人仙强行设下了束缚,可她要是想的话,还是可以旁观诸葛尘有朝一日的身死道消。那样的话,很有可能她就能够拜托这样的局面。 可现在的话,已经不行了。既然已经订立下了那份主仆契约,今后便只能够同舟共济。而且还是很单方面的,要是诸葛尘真死了,她也注定也会跟着共赴黄泉。而且过程更为痛苦,就连骨头,也会被天道给磨灭为灰烬。 终究还是圣人境界没办法凌驾于天道之上,平起平坐便意味着处处受限。不然的话像是李惊云,哪里需要顾忌这么多? 怎么想起来就像道侣一般,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美妇人哑然失笑。 可细想起来,诸葛尘的态度确实让她很是感动。换做是另外一位天命境界的修行人的话,能够有一位圣人做仆从。再坚韧的心性,也只会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当然了,要是换做仍旧是白衣神王的诸葛尘的或许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至于现在,是万不会有了。所以说吃亏要趁早,修行路上不可能有谁真的能够一帆风顺。临到头来,跻身人仙,寿命无尽,便是从始至终都没得苦头。 可这样的人,哪里去寻?望近处瞧,单说如今天上天的四位人仙,没有一位不是苦尽甘来,才到了如今的地步。随便一人的过往拿出来,尽是血泪史。诸葛尘只了解李惊云的,这位大剑仙,最早的愿望,就是能够在老家那边坐拥二顷良田。只可惜了,那个世道生生把他逼成了一位大剑仙。 时势造英雄没错,但更多的,还是造“人”。 李惊云喝着诸仙酿,突发奇想,自言自语道:“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走出自己修行路的念头,正巧南边那座江水城又开门迎客了,就把他给送进去。一直留在心境当中苦修有个屁的用,还不如真刀真枪的磨练一场。” 这一番话李惊云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因此美妇人也能够听见。而且李惊云之所以说出口,便是为了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美妇人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并非不可以试试,虽然我是圣人,可毕竟不是剑修。主人的剑气剑意,看得清,却说不明白。更何况剑修人人不相同,就更轮不上我来指手画脚了。” 李惊云笑着说道:“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美妇人无地自容,什么时候连一位圣人的见解,也只配得上这么敷衍?在未被困在长安宫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布道的时候。人山人海当中,美妇人坐在最高处,听着惊涛骇浪拍打礁石,心中则是安宁祥和。 “正巧这一次城中守门人也是一位剑仙,那就只能麻烦他了。以如今诸葛尘的身份确实不好出现在天上天,不凑巧这小子又长了张男恨女爱的脸,真是一桩难事。”要说杀人对敌,放眼整座天上天,也无人能出这位大剑仙的左右。但要是遇见了其他,尤其是任凭境界再高,办起来也很棘手的事情,可就苦了他了。 在这时候,美妇人缓缓起身,走到诸葛尘的身边。她伸出芊芊玉手,捧起诸葛尘的脸,轻启朱唇吐出一口芳香气息。霎时间,白衣便变了一个模样。就连因为喝醉过后不慎渗透出来的些许气息,也与往日截然不同。 “您不必担心,这样就好了。”美妇人开口说道。 “你这么做,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我听说改人皮囊很简单,只需出力即可,连心神都不用跟着牵动。但说到气机,可就极其困难了。”李惊云有些担心的说道,他的初衷不过是想要瞒住整座天上天人的视线,让诸葛尘历练一番。但要因此而折损本就该有的境界,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我的竹篮妙术,改天换地。想要看破,起码也得有远超我的境界才行。我想虽然如今的天上天比起我那时候多出了三位人仙,但那三位应该也没有这么闲?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他们这些境界身处巅峰的修行人,还会把心思放在主人这位如同蝼蚁的天命身上?”美妇人缓缓说道,而在她的眼神当中,终于重新了显露出了那抹属于圣人的自信。 李惊云叹出一口气来,有些惆怅的说道:“有些事情与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美妇人的身躯猛然一震,既然那位人仙都有这样的心思。与他身处同一高度的那三位,为什么就不能呢? 她面露苦笑,在心底暗暗说与自己听:“宗主还真是一语成谶,我的命确实苦。一位能够脱离而出,不再沾染红尘。没想到,跟了一位主人,反而越缠越深。” 她看着桌上酒壶,有些眼馋。但瞧见了诸葛尘趴在桌子上,不时还发出哼叫的时候,便又有些望而却步了。 李惊云哈哈大笑着说道:“放心喝,他能醉倒,那是我消融了他的气机。别说是你一位圣人,哪怕是那些个顺运,只要不贪杯,饮过此酒,也没有醉倒的可能的。你要是实在害怕,又真心想喝的话。我这里还有青花酒,只不过这滋味嘛,不及此酒半分罢了。” 美妇人听后,不再矫情,与李惊云一道喝了起来。 期间这位大剑仙可能是难得来了雅兴,哼着小曲儿,自己与自己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不亦乐乎。 至于美妇人,想了很多。比如自己还是少女的天真烂漫,等稍微长大一些的城府极深。直到如今,无欲无求。 莫不是每个修行人都是如此?她漫无边际的想着。 或许,这些境界已经很高的圣人人仙,也只会因为这些小事,才会被牵动情绪。 等到太阳升到了这座小岛的顶端时,一位身着破旧麻布衣衫,腰间佩着不下五把剑锋的中年男子便坐着小船,来到了李惊云的隐居之地。 在轻车熟路的与书童打过招呼后,他便走进了小屋当中。 李惊云瞧了一眼对方,打着酒嗝,开口说道:“你来了啊。” “嗯。”中年男子惜字如金,并没有像美妇人所想的那样,两人会展开一番老友间的亲切问候:“这件事,由我来做,大剑仙就不用去管了。” 李惊云听后,眯起眼睛。那样子与诸葛尘如出一辙,其实白衣这一习惯性的动作,就是年少时与李惊云学去的。等想改的时候已成习惯,根本改不掉了。 “既然知道,那就滚蛋。”李惊云笑骂道。 木讷的中年男人也不反驳,原路返回,乘着小船,离开了这里。临行前,还带走了诸葛尘。 美妇人回头看去,开口说道:“谢谢前辈的好酒了。”说罢,便消失于小屋当中,重回诸葛尘的修行路上。 天地间,万籁俱寂。 中年男人抽出一个笛子,笛声悠扬,传到了很远处。一路南下,日行又何止一个万里。路途当中,遇水船便荡在水中,要是山的话,那就当空而行。 凡人与修行人见到此景,都会暗自惊叹。真有那不长眼的,想要上前窥探。迎接他的不过是一道恢弘剑气,与那磅礴的圣人气机。 诸葛尘也不是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才抬起眼皮,便被赏赐了一剑柄,再度昏倒过去。索性中年男人的力道掌握的正好,不然的话,两下就足够他躺在床上修养半个月了。 等小船来到那座江水城当中,已经是人山人海。如此盛况可不多见,因为这座有着百万年历史的老城当中,可是埋葬着无数机缘。 接下来的光阴,短则几日,长则数年,他们都会在此地争锋。当然了,有一条规矩,不能将敌人置于死地。违反者,都会被守城剑仙驱逐,终身不得踏入城中半步。这些年下来,自然是有违反规矩的。不过江水城中有大阵,只要境界不会超过臻道,都能够再度被救活。只不过如此一来,本来近在咫尺的境界,可就会变为痴心妄想了。 中年男人冷眼看着他们,将诸葛从船上抛入城中。旋即以自身佩剑,化作道道剑气,作为钥匙,开启了这座江水城的大门。 “希望你能够活的够久。”他自言自语道:“不然的话,已经没了神王体的曾经神王,可配不上剑仙的身份。” 老城小街上,诸葛尘悠悠醒转,他打量着四周,旋即叹出一口气:“老东西,你可真是容不得我闲着哪怕半刻啊!” 第380章 幸事 怎么说诸葛尘与李惊云也算是相识多年,而且在相处当中也互不隐藏自己的性格。所以白衣对于那位大剑仙,可以说是相当了解的。 当他饮下那杯诸仙酿,昏昏欲睡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可其实他也乐于接受,反正呆在修行路闲着也是闲着。有一点李惊云说的很对,已至天命境界,苦修很难有结果。至少对于诸葛尘来说,是这样的道理。 他的破境契机,绝不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山洞苦修当中。而是在与人的捉对厮杀,从生死当中领悟于修行路上行走的奥秘。以战养战,莫过如此。但不论是哪个时代,似乎以这样方式来前进的修行人,很难参悟大道。连圣人境界,都是奢望。 他们或许惊才绝艳,可无一例外的,全部折损在了过程当中。不然的话,真有那样一位人仙出世,恐怕在杀力上,就会凌驾于其他人仙之上。虽说境界是相同的境界,可不论是经验也好,还是手段也罢,其实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诸葛尘揉着仍有些胀痛的脑袋,缓缓起身。结果脑袋磕在了头顶的栏杆上,痛的他破口大骂,好半天过去,才缓过神来。白衣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的剑气释放而出,去探查周围的风吹草动。可却没想到,自己的修行路上的剑气荡然无存。可境界仍旧是天命,丝毫也没下跌。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如今的自己,一定身处那四座古城当中的一座。至于究竟是哪一座,其实也很容易便能猜的出来。看着小街两旁清澈见底的水流,便知道城名江水。 四座古城,特点极为鲜明。分别以水火土风作为城中根基,继而建立起了固若金汤的城池。当还在天上天的时候,诸葛尘便有所耳闻。虽然神往,却从没亲身走入其中。在李惊云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得到了这次机会,他定会珍惜。 城中设有大阵,能够瓦解修行人的气机。换句话说,只要不是圣人,身处这座江水城中,其实与凡人无异。大家短兵相接,注定玩的只会是心计。当然要是有那纯靠体魄,而且炼体至大成的修行人,也会独得一份优势。不过这样的人,大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要戏弄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进入江水城的修行人,目的十分简单,那就是寻找机缘。任何想要横插一脚的人,都会是自己不死不休的大道之敌。即便是有城中规矩的限制,可红了眼话,岂能按捺的住出手的杀心?所以每年陨落在城中的天才,也是数不胜数。 由此也衍生出了一条暗地里的法则,只要杀人者的家族与宗门最后出的赎金够多,杀人者便不会收到什么惩罚。至于这个“多”字究竟会多到什么程度,也全看城中圣人的心情。 碰巧心情不错,可能一壶好酒佳酿,便绰绰有余。但要是运气不好,哪怕掏空家底,花上十枚洞天币,也是痴心妄想。 既然已经想通,那便该动身了。机会不等人,一直以来诸葛尘都是这么做的。 临上路前,他的目光落在两旁的清水当中。水中倒映着他的面孔,变了个大模样不说,比起从前,也少了那份出尘的俊朗。不过当笑起来的时候,还是能够在眉眼间,看出白衣的谪仙人风度。 “不愧是老东西啊,这件事都帮我办好了,也省的我还得缩头缩尾的隐藏自己。确实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的身份,还不能暴露。”诸葛尘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有了一位人仙的出手,诸葛尘毫不担心自己会露出马脚。赶来江水城中争机缘的,境界绝不会超过臻道,就算立身臻道,也会少之又少,不过区区几位。而且都是没有根基靠山的山泽野修,不足让诸葛尘畏惧。 毕竟城中大阵早就让他们这些修行人失去境界,沦为凡人。所以应该担心的,是每个人对自己的算计。身处这里,一片真心,便是最可笑的事情了。 保险起见,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极不愿意的将才拿在手里的酒壶放下,把身穿白衣叠好收入芥子当中。随后不断寻找,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件黑色长衫上。在才想要穿在身上的时候,他又收了手,转而套了一件五彩斑斓的长袍。再加上本来容貌气息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加上如此着装。恐怕就算是神王体前来,也断然不会认出他来。 笑开了花的诸葛尘重新睁开眼睛,转过街角,正巧发现了迎面走来的两男两女。对方也瞧见了他,眼底满是戒备。尤其是那两个青年,手已经放在了腰间刀剑上。似乎只要诸葛尘有不轨的念头,便会被立刻斩杀。 而那两位女子,一个面容普通,只不过从举手投足的优雅看来,应该是在本来的容貌上覆了一层面皮,想要瞒天过海。诸葛尘的眼光何等毒辣,一搭眼,便瞧了出来。而另一位则容貌更为清丽,这等女子,确实配得上两人保驾护航。 诸葛尘本来的意思,就是直接走过,也不想起招惹他们四人。谁知道好巧不巧,就在此刻,从清水当中一跃而起一条蛟龙。 蛟龙瞪着硕大的眼睛瞧着分站两头的五人,极为人性化的眯起眼睛,似乎对他们起了贪心。对于进入城中的修行人而言,同样可怕的还有这些生在江水城当中早以通灵的生物。被其他修行人杀了,绕又重塑自身的机会,但钥匙死在了这些城中生物的手下,便是真正的身死道消了。 他们的神魂都等不到被聚拢的那一天,便会消散在天地间。 不过若是能够杀了这些生物,益处自然很多。几百年前,有一位修行人便是独自一人斩杀了一头独眼巨怪,并将其体魄炼化为己用。结果不仅仅是境界上的突飞猛进,就连自身杀力,也犹如雨后春笋一般节节攀升。 而现在,那位修行人已经以伪圣境界成为了道教的大天君。据传闻如今正在闭死关,耐心等待着即将到了百家争鸣,一举稳坐一脉掌教的位置。有人曾经抽茧剥丝的复盘过当年到如今的过程,才发现这一切的根源,一位准掌教的成长,最为关键的一步,便在独眼巨怪的身上。 由此一来,便有进入城中的无数修行人根本不关心那些机缘,而是将目光放在这些本土生物上。只不过追猎者与被杀者的身份,时常有互换。每一年当中,因此而死的修行人,数不胜数。而真正能够得到与那位准掌教一般机缘的,也再没有出现过。 毕竟如同这样已经成为福缘的东西,终究是可望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但对于这条蛟龙,诸葛尘确实起了杀心。就算没有那等福缘,还可以用来养育小蛟,与剑气蛟龙。两全其美,不论怎么做,都不会亏。更何况他也确实想看看,没了境界的自己在江水城中,究竟有没有自保的手段。 但那两男两女,同样想要将蛟龙收入囊中。他们看着诸葛尘,想要知道他的念头。没想到如今穿着花哨的白衣,直接退后一步。他伸出一条手臂,示意你们先来,我先去作壁上观。 那两个一个佩刀一个佩剑的青年当即上前,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实力,借以吸引两位女子的一见倾心。 看到此景,诸葛尘哑然失笑。他早就在女子们的眼中看到了嘲弄,换句话说,萍水相逢的刀剑青年,于她们两个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虽说在这江水城中,没办法动用自己的境界。可修行人又不仅仅是以气机来判断杀力的,那两位女子盯着他的眼神,已经给他带来了危险的感觉。虽然不会一丝而已,但也很足够了。 要知道无论是如今还是过去的诸葛尘,能够让他认真对待的时候只有皇城子罢了。而且两人间真刀真枪的对峙,不过一次而已,而且各自未竟全力。 皇城子那么骄傲的人,尚且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设局将他打落凡尘。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至少在面对诸葛尘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产生了畏惧。 诸葛尘走到两位女子的旁边,带着略显讨好的笑容开口说道:“两位姑娘,不知道名为什么,哪里人啊?” 模样清丽的女子噗嗤一笑,旋即反问道:“怎么,现在的人都是这么直白的吗?那我也想问一问这位公子同样的问题啊。” 女子声音软糯,听起来极为舒服。而且她可以咬重每一个字,而那些字就好似砸在了诸葛尘的心田上,让他难以忘记。难怪那对刀剑青年如此任劳任怨,光是这份本领就能看出两位女子的家世极好。 毕竟这里可是江水城,能在这里动用的手段,定然差不了。 诸葛尘当即回答道:“我叫朱江水,不过是山泽野修罢了。能够进入此地,遇到两位仙子,便是平生最大的幸事了。” 第381章 歪打正着 开口便换了一个名字的诸葛尘轻声笑着,走上前去,与那两位女子距离极近。换做是小家碧玉,诸葛尘这样的行径,肯定会被当作是登徒子。一顿臭骂少不了,没准还会被恶奴群起而攻之。 可看两位女子稀疏平常的脸色,想必也是见惯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并未惊慌失措。 “既然我都已经说了,两位是不是也得投桃报李?就别隐藏了。”诸葛尘开口说道。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不远处还在与那条蛟龙缠斗的刀剑青年的身上。此时的战斗已经陷入了僵局。但局势却对他们极为不利,任由哪一位修行人来看的话,都能推断出那条蛟龙并未用出全力。 虽然同在这座江水城中,大家都失去了境界。可蛟龙本来的体魄,本就强出凡人不止一个档次。更何况生在此地,又是天生亲水的蛟龙种。那两个算不上有多出类拔萃的青年,自然不是对手。 诸葛尘估量了一番,觉得若是换做自己动手的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反倒是身边那两个女子,让他猜不出心思,才更应留神提防。美人乡,英雄冢,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不然哪来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韵事? 模样清丽的女子脆生生的说道:“我叫琴儿,至于我身边的朋友,还不能告诉你。要想知道的话,你得拿另一件秘密来换。” 诸葛尘哑然失笑,半晌过去,才开口说道:“姑娘不应该进入这座江水城啊!” 琴儿以为那一袭穿着五颜六色长袍的青年起了歹心,要将她们斩杀。当即便皱起眉头,严阵以待:“你想做些什么?” 诸葛尘慌忙摆手说道:“你们可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姑娘要是去做生意的话,一定能够发家致富。哪里用得着进入城中,与我们这些俗物争夺机缘?” 琴儿这才收手。 另一位容貌普通的女子听见了俗物二字,觉得颇为有趣。因为是在江水城当中的缘故,她也不用如平常在家中一般,终日冰冷,所以便肆无忌惮的笑了出来。 诸葛尘瞧着她,平淡的眼神下所掩盖的尽是同情。这得该是何等的无趣日子,才会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俏皮话,就开怀大笑? “你们三个,别愣着啊!快来帮帮我们两人,这条蛟龙邪性的很,我们兄弟二人联手,都抵挡不住!”那对刀剑青年在愈发吃力当中,终于选择了求援。在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面前丢脸当然不是小事,可也得分跟什么比较。天大地大,生死最大。他们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山泽野修,能够走入江水城当中的资格,都是两人将半条性命搭进去才得来的。要真死在了这里,可没有人会花钱来赎回他们的神魂。要真是如此,两人便是真正的身死道消了。 谁知道琴儿在听过之后,竟然面露讥讽,冷笑着回答道:“你们两个既然这么想要表现的话,就一直进行到底好了。不论如何,我们两人都不会出手的。至于最后你们会不会自生自灭,与我何干?实在坚持不住的话,你们可以试试求一求这位陌生人。没准他就会大发慈悲,将你们救走的。” 这种时候,诸葛尘当然不会去火上浇油。虽然心中很想,可现在用的毕竟不是诸葛尘的名字。还是少做这些亲者仇者俱不快,只会让自己满心欢喜的事情。 “我是废物,我不出手。”诸葛尘斩钉截铁的说道,旋即眯起眼睛坐在地上。而且一手托腮,笑看着蛟龙与刀剑青年的两方争斗。那模样,好似津津有味的看戏一般。 “贱女人,你给老子两个等着。绕是能活下去,看我不废了你的全身境界,再买去青楼。让你享受一下人尽可夫,究竟是什么滋味!”佩剑青年恶狠狠的说道,只不过听那语气,颇有些色厉内荏罢了。 如此污秽之语入耳,也不见琴儿有多气愤。她的样子仍旧很淡然:“既然如此,那你就只好期盼自己能够活下来喽!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在这江水城当中,就算是体力,也会如同气机一般。一气消散,想要补足回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而那一直盘踞在天空之上的蛟龙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它将自己的尾巴盘在一起,而后突然射出,速度之快,让那手中握剑的青年根本来不急反应便被洞穿胸膛。随后如同落物一般,重重砸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机。 佩刀青年知道若是下方的那三人仍旧不选择出手的话,自己必死无疑,此刻的他哭天喊地的说道:“姑奶奶,我求求您了,您只要肯救我,让我当牛做马都行。您就当作是大发慈悲,救了一条路边快要饿死的野狗,如何?” “野狗又能如何,走在路上遇见了,心里觉得可怜归可怜,但我也不会去就的啊!”琴儿冷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啊,要是果真如此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回忆一番。昨天夜里子时的时候,你们两个是不是在月光下盘算着该如何给我们姐妹两个下药,生米煮成熟饭,让我们不能反抗?能够想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你们不死的话会是谁死?” 话音刚落,蛟龙又是一尾扫来。但比起上一击,这一次佩刀青年显然多了反应的余地。而且比起他那位兄弟,他也不止强上一筹。但又有一道紫色光晕在他的身边炸开,让他虽然侧开了身子,但仍旧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你还真是蠢啊,就算我死了,你以为你们能够逃得出蛟龙的手掌心吗?”已经认清了自己必死无疑的佩刀青年突然放声大笑道:“拉着你们三个陪葬,我也不亏了。大不了下个辈子投个好胎,活的更快活些!” “你以为,你还会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吗?”琴儿突然露出了微笑,她抬起自己的双手,在胸前缓缓合十。旋即有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在贯穿佩刀青年的眉心的同时,还连带着将蛟龙一并消灭。 诸葛尘皱起眉头,瞧着那道光柱。不出意外的话,那一定是一个极为珍贵的宝物。果然如他所推测的那样,这两位女子的身份,恐怕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琴儿扭过头来,朝着诸葛尘甜蜜一笑后说道:“萍水相逢,要不今后咱们就一起前行,互相也算是一个照应。” 诸葛尘下意识的退后半步,见过了刀剑青年的惨死模样,仍旧选择与她们结为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若是放在天下,诸葛尘大可以点头答应下来。不过这里可是江水城,连气机都不能动用。若是那两位女子真生出了杀心,光是琴儿的宝物,便足够给诸葛尘带去不小的麻烦。 见诸葛尘犹豫不决的模样,琴儿只得好言相劝,继续说道:“你可以放心,我是绝不会像对付那两个下流胚一样对付你的。那条蛟龙就当作是礼物,送给你好了。” 诸葛尘在权衡一番过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朱某就只好收下了。” 由此一来,三人结为同伴,共同走在江水城的小街上。沿途再没有见到其它的机缘,更无一人与他们遇见。 临近黑夜,随便打开一栋宅子的大门,三人便走了进去。 诸葛尘轻车熟路的烤起了蛟龙肉,给三人当作晚饭吃了,随后各自走入早就选下的屋子当中。 诸葛尘躺在床上,没有以往的翻来覆去,便踏实的睡着了。但他却将胶柱与三辰取下,放在枕边。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那对姐妹可不是善茬,没准就被自己遇见了最毒的妇人心呢? 至于隔壁那间屋子当中,则要热闹的很多。两名女子点着烛火,说起了悄悄话。 模样普通的女子对着铜镜,取下覆在脸上的那张面皮,那容貌极为美丽,让人过目不忘。若是诸葛尘瞧见了的话,一定认得出来。她便是天上天第一美人,出身自太乙神朝当中,更是神朝最被宠的比那星辰圆月还要更胜一筹的小公主。其地位之高,名气之大,更胜往昔的白衣神王一筹。 她瞧了一眼琴儿,哀怨的说道:“你干嘛非得将那个男子留在身边,仅凭你我,足够在这江水城当中闯荡了。实在遇见棘手的,你我爆出身份,他们哪里敢出手啊!” 琴儿无奈的说道:“我的好妹妹啊,你难道就没看出来这个姓朱的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吗?寻常男子见到你我,无非生出色心。但他看似言语轻佻,但方寸拿捏的却极为小心的。这样的男子,若说自己没见过世面,或是山泽野修,我是万万不信的。所以我这不才想着把他留在身边,看看究竟是圣人一般的人物,还是伪装的连我都看不出来嘛!” 小公主扭过身子,看着琴儿,又些微恼的说道:“你可真是胡闹,就算不是山泽野修,又能如何,那不成还会是那个神王体?” 琴儿眯起眼睛,坏笑着说道:“没准哦。” 第382章 闲来无事 这一天清晨,诸葛尘起床之后,便走到院子当中打起了拳。瞧那样子倒是有模有样,而且拳意中正平和的很。但不过仅仅是流于表象罢了,他所出之拳,没有路数,说是乱拳都是抬举。 他倒是想要用出止境山巅拳,看看在这江水城当中没有境界的加持,拳力究竟能达到何等程度。但有那对姐妹呆在一旁,容不得诸葛尘不去小心翼翼。毕竟自己的身份在如今的天上天可是极为敏感的,不小心暴露出来,一定又会生出无穷祸端。 这座江水城的晨间雾气还是颇重的,不过是在外面呆了一会,他的身上便沾满了露珠。闻着气息,似乎还带着青草的芳香。诸葛尘叹出一口气,走过了屋子当中生活做饭。 类似于这样的闲暇日子,诸葛尘已经连续度过好多天了。那对姐妹更是一个比一个的疲懒,就算诸葛尘提出动身的建议,也会被立刻拒绝。按照她们的说法就是,两票大过一票,朱公子就再忍忍! 诸葛尘还能怎么办,嘴上虽然发着牢骚,可还是走出了房门。一日三餐照做,还得变着花样伺候姐妹俩。诸葛尘都很是怀疑,自己来到这座久负盛名的四城之一,莫不是来找姑奶奶的? 等他吃过了早餐,算着时间,模样普通的女子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她坐在椅子上,动着筷子随手夹了一口咸菜放入嘴里,很有礼貌的开口说道:“有劳朱公子了。” 收拾着自己碗筷的诸葛尘回答道:“有什么可客气的,做一份也是做,三份也是做,还不如凑在一起热闹热闹。若是就我一个人的话,未免冷清了许多。” 话虽如此说,但诸葛尘还是很习惯过孑然一身的日子的。万事只要不是分内事,便不必分心忧虑。更不会如同现在,少爷的身子,仆人的命。 “瑟儿姑娘,琴儿姑娘她不会还没有醒?”诸葛尘打趣道:“年纪轻轻,倒是这么喜欢睡觉。大好光阴,不去领略河山美景,反而喜欢把自己困在屋子里,与床说梦话。这要是等到年纪大了,不得随便找一个山洞画地为牢,长眠不醒啊!” 这些日子下来,诸葛尘已经与两位女子的关系相处的很好了。虽然过程当中,那对姐妹没少使些花招捉弄他。但都无所谓,至少已经撑过来了。 但有一次,尤为凶险。要不是自己棋高一着,恐怕就得遭到两女的围杀了。 那一日夜黑风高,诸葛尘照例如往常一般,吃过饭后将灶台收拾干净,哼着小曲走回屋去睡觉。没想到才一打开门,便看到了衣着暴露的琴儿慵懒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诸葛尘暗道了一声不妙,却仍旧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了过去。他还刻意找了床上的一个角落坐下,生怕招惹上了琴儿,自找不快。可绕是如此,等到诸葛尘看向月光的时候,只听见耳边处有温暖的气息吹来。 他口中默念平心静气的道决,这才将躁动压下。即便这时候看向琴儿,眼神当中也无一丝亵渎。即便是圣人,恐怕也不过如此。 琴儿叹出一口气,眯着的眼睛中好似含着点点泪光:“朱公子,琴儿就这般不堪吗?压抑不住内心爱慕的我,恳请您满足我的愿望!” 诸葛尘在心底按到了一声发什么神经,随后眨眼之间便闪身来到远处,轻声说道:“琴儿姑娘,你就别捉弄我了。我知道你无此心,也知道我无此心,咱们双方就不必互相试探了,不是吗?” “你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琴儿盯着诸葛尘,开口说道:“但这件事上,我确实没有戏弄你的意思。”她从床上站起身来,不知从何处取过酒壶酒杯,放在了诸葛尘身旁的那张桌子上。 月色照在诸葛尘的背上,却也照在琴儿的脸上。如此场景,佳人翩翩起舞,又怎可能有人会不动心?他看着眼前之人,目光虽然有些痴了,但却没有丝毫亵渎。 一曲舞毕,诸葛尘拍着手掌,笑着说道:“有劳琴儿姑娘了,这些日子以来,想的多了,确实疲惫不堪。不想观姑娘起舞,便心旷神怡。” “那你该怎么谢我?”琴儿开口说道。 “不如就算我欠姑娘一个人情?”诸葛尘开口说道:“朱某的人情虽然不值钱,却也远算不上廉价。更何况在这江湖当中,最要紧的便是人情世故四个字。没准真有那么一天都琴儿姑娘遇见了难事,恰好我能帮的上忙,在下绝对不会留力的。” 琴儿翻了一个白眼,自然是千娇百媚。她走到房门前,扭头瞧向诸葛尘说道:“还是算了,不过你可真是够无趣的。送上门来的点心,还是拒之门外。你刚才要真是来强的话,我是说不什么的。” 诸葛尘笑着说道:“那真是可惜了。” 自然是假话。 琴儿一撇嘴,走出门去。房间当中,仍旧留着她的芳香,诸葛尘嗅了嗅,挥动拳头将气息打散,随后躺在了床上。 两人自然不知,这件小事,尤其是那桩不起眼的人情,日后会起了何等重要的作用。虽然算不上因此而搅动整座天上天的风云,但在那波澜之下,却是起伏不定。 诸葛尘甩着脑袋,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进入这座江水城中之后,他的心神总是不宁。尤其是在很多时候,总是思绪飘远,拦也拦不住。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没想到我在你的眼中竟然会是这等不堪的形象,本来以为你这么老实,根本不会做出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现在看来,还是我阅人尚浅,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说着这一番话的时候,琴儿眉心带煞。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些恼火了。若不是桌上饭菜更吸引她些,恐怕就要当场发作了。 诸葛尘讪笑个不停,瞅准机会,赶快溜之大吉。这对姐妹唱戏的本领,他可是亲身领教过的。若是在外面,诸葛尘自信对方再如何算计他,自己也能够应付自如。可在这与天地隔绝,无异于是一座自成一体的天地当中,最好还是算了。他可不希望自己埋骨于此,就算能够被人花钱买来救活。可心性上,不管怎样还是落了下乘。 坐在院子当中,诸葛尘喝着杯中酒。清风拂面,入眼所及尽是可人小溪。 “看什么呢?” 诸葛尘扭过头去,发现琴儿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开口说道:“琴儿姑娘睡累了,也想看看风景?” “滚蛋。”琴儿娇嗔道:“厨房里的东西,我跟瑟儿可不会。琢磨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就只能找朱公子你来帮忙了。” 诸葛尘一手扶额,颇为无奈。这几日以来,忙上忙下的一直都是他,琴瑟这对姐妹倒是乐得自在。除非是一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活计,譬如切菜,洗菜之外,剩下的全部被丢在了诸葛尘的肩上。 虽然有苦但也说不出,磨蹭半天,他还是转入厨房当中,自己忙活去了。在这之余,他听着门外两名女子说着悄悄话时候的叽喳声,叹出一口气。算着日子,来到这座江水城已经五日之久,但自己仍旧呆在此地,分身乏术。 与其余诸座城池一样,即便是江水城,也是设有城主府的。 此时此刻,城主府中有两人,那便是那位坐镇此地的圣人,更是一位杀力高出同境界修行人的剑仙。有他坐镇于此,寻常人哪敢来此地造次? 不过偌大天上天,细数的话,仍旧是有一手之数的。而今日,却有一人造访。虽然此人有这份资格,但圣人之威,他也承担不起。因此自从走入府中,一直谨小慎微。生怕因为哪件事做得不对,惹来怒火。 毕竟有求于人,姿态放低,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家主子说的那件事,剑仙您究竟答不答应啊,您好歹给奴才回个话。不然我回去了没有交代,这条命也就别想要了。”那人愁眉苦脸的说道,瞧那模样,确实极为担心。 “江水城自成一体,就算是我,想要干涉的话,也不算轻松。”中年男人开口说道:“不过你们家的小公主若是真落到了死地当中,我也不会坐视不管就是了。更何况,你家小公主如今跟大剑仙都青眼有加的人呆在一起。放眼江水城中,能够伤害到他们的,还真少之又少。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就让他别担心了。至于什么狗屁人情,我觉得大可不必。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能安好心?” 那人苦笑不已,最后只能在道谢后告退。 在这座天上天,与自家主子同等境界的或许不少。但能够如此肆无忌惮便破口大骂的,除却那四位人仙,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位与自家主子关系匪浅的剑仙了。 第383章 巫 这日才醒,诸葛尘走出房门,便看到了已经收拾起东西,整装待发的那对姐妹。不用多想,他心里也清楚,在此地呆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也耐不住寂寞。来到这座江水城,甭管多高的身份,目的总也绕不过去争机缘。一直留在这里,安逸确实安逸,但便违背初衷了。 诸葛尘走上前去,开口问道:“终于要动身了吗?太好了,你们俩在这等我一会,我这就去收拾了行囊,与你们一道出发。” 琴儿点着头,便同瑟儿一道走出了院子。两人坐在门前那块大石头上,开始说起话来:“越与这个朱江水相处,我就越觉得他肯定隐瞒了很多东西。” 瑟儿笑着问道:“何以见得?总不会因为他不与其他男子一样,对咱们俩起色心,你便对他高看一眼?要我说,这个朱江水确实有些手段。但要说足够让我们两人把他看作是个人物,其实也没必要。不过他既然为我们任劳任怨的做了这么久的饭菜,就当作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倘若有哪一天咱们在这座江水城中分道扬镳,碰巧在那之后他又遇见了强敌死在了这里,我便出钱救回他。” “可我总觉得,能够杀死他的人应该也不多?”琴儿轻声说道:“昨天晚上我潜入了他的屋子,把他那两把剑端详了一番。虽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能确定一点,两把剑没一把是凡物。放在外面,都是价值千金的佩剑。尤其是剑修之剑,还必须得精挑细选,半点也马虎不得。根据我的推测,他要么就是天上天哪家名门望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要么就是运道极好的修行人,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代表着这个朱江水的身上,可是隐藏着不少值得去发掘的秘密啊!” 说到这,琴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与很多修行人所喜欢的事情不同,琴儿最喜欢收集这些杂七杂八的情报,在拿到别人面前贩卖。如此没有本钱却能够赚的盆满钵满的买卖,当然是暴利。不过类似于这样贩卖消息的修行人,因为在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的原因,因而需要去找一个靠得住的势力依附。不然的话,杀身之祸不一定会在什么时候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类似于此,贩卖消息的修行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柳叶人。虽然不知所云,但毕竟是这一行祖师爷订的名字。他们这些后辈,就只有遵守的份。 “不不会?”在迟疑片刻后,瑟儿开口说道:“那个朱江水,也看不出什么玄奇的地方啊!” 因为自己的身份,从小到大,瑟儿见识过不少来自天上天五湖四海的年轻俊杰。他们当中的每一位,各有取巧之处。但无一例外,都是拥有气吞山河的气魄的。 诸葛尘她没见过,据说那位白衣的傲骨,远胜其余同辈修行人。从小到大,未尝一败。只不过在天上天的最后一役,被算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自斩神王体。在瑟儿眼中,这样的人,远算不上英雄。一时之高,又不是那一世之高,没有可比性。 至于皇城子,她倒是蛮熟的。没什么多余的理由,谁让这位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虽说对于兄长做事的手法,有很多瑟儿不能认同。但兄长对她的宠爱,却是真心实意的。这就足够了,女孩子家家,干嘛非得将万事问出个所以然来?活得通透些就好了。 这是她娘亲告诉她的。 琴儿一手托腮,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那就往后瞧,朱江水啊,绝不会这么简单。” 她才想站起身来,向院子看看诸葛尘到底有没有出来。结果还没等双脚沾地,便被瑟儿直接拉了下来。 “琴儿,你先别动,周围有别人。”瑟儿皱起两片柳叶眉,环视四周。 在那溪水之底,此刻暗流涌动。有一条戏水鱼儿本应该欢快的游过,可才触及到那道暗流,便被炸整了碎片,血肉模糊。而那血腥气,非但没有被吸水冲散,反而汇聚在一起,腥臭无比。 空中,隐隐传来桀桀怪笑声:“两个女娃子,真是天助我也。” “什么人,快点出来!”琴儿从石头上翻身而下,才想步步踏天,站在高处将来人找出来。却突然想起身处江水城中,自己的境界已经全无。 瑟儿站在她的身边,两人背靠着背,严防四周。而那道声音,也再度响起。 “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当然不行!” 那股最浓郁的腥臭散发地,突然一跃而出一条漆黑毒蛇。它盘旋着自己的躯体,立起舌头,吐着红信子。而被它躯体所沾染的地方,无一例外的开始腐朽。 重新走回屋子当中的诸葛尘将入眼所及打量了一番,仔细检查了好几遍,也仍旧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可收拾的。比起那对姐妹,自己的家当确实要少上很多。除了两把佩剑之外,似乎剩下的,就都是身外之物了。 隐约间,他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可等他扭过头去的时候,房门已经被关上。无论他怎样用力,也无法破门而出。 “别白费力气了。”声音随风,传入诸葛尘的耳中:“要是在外面,你们这些修行人想要走出被我设下禁制的屋子或许不难。但在这座江水城当中,我们这一脉,便是天!” 诸葛尘将双手按在剑柄上,严阵以待。 “你们这一脉?”他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巫了?” 能够解释的清来者能够在这座江水城中能够动用类似气机的东西的,那便只有巫了。曾经的他们,极为活跃。只不过没能熬住沧海桑田的变化,到现在已经逐渐没落了。 巫者可以与妖兽之灵,甚至死去之人的魂魄签订契约,而这契约又极不公平,只会单方面的对他们这些订立契约的人有益。 曾经有一位死在李惊云手下的巫王,本身不过是大臻道境界。却不知为何,身边跟着一位圣人的魂魄。那可是一场苦战,虽然彼时的李惊云是圣人,更是杀力极高的剑修。可被一位同境界的魂魄牵制,又有其余妖兽之灵不断干扰,还是给他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虽然最后杀了那位巫者,但李惊云所受伤势仍是极重。尤其便可以看出,巫者的手段何等难缠。就算是剑修,一个不慎,也有被斩杀的可能。 也正因为是与灵体签订契约的缘故,这些巫者能够在江水城中施展自己的手段,也就不难理解了。不过诸葛尘可以断定,就算可以,他们的实力还是会大打折扣的。不然的话,整座城中的机缘,谁还会有去争夺的资本? 这些灵体,恐怕也都是这些巫者在江水城中寻觅来的。既然如此,便不是必死之局。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朗声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真要如此,坐镇此地的凭什么是那位剑仙,而不是你呢?” 毫无征兆的,有一道寒光闪过,诸葛尘躲闪不及,脸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让自己瞧起来狰狞无比。 诸葛尘并未理会自己的伤口,而是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眼前的那只黑狼。 “没想到啊,咱们会在这里见面,宋青。”诸葛尘缓缓说道:“看来我之前出手还是不够狠,本以为已经把你给打死了,结果还是让你给活了下来。放心好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你是谁?”听他颤抖的声音便能够分辨得出,那名巫者显然已经乱了分寸。 两人在几年之前,确实有过一次争斗。只不过因为杀力相差极大,还没走出十个回合,宋青便被那把胶柱剑穿膛而过。若不是运气好,早就已经身死道消了。绕是如此,仍旧折损了与自己定下契约的大半灵体,才得以侥幸生存。 虽然活了下来,但他也不敢生出报仇雪恨的念头。差距太大,无疑是去送死。直到他得知诸葛尘去往了天下之后,他才敢重新活跃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那些生不如死的苦痛,他只能深埋心底,不敢与人说出。毕竟他与诸葛尘间的大战,也是因为自己确实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座城池,千百凡人,被他在一夜之间屠戮干净,炼制为魂魄,来饲养自己的灵体。不巧这件事被诸葛尘给撞见了,白衣二话不说,手握胶柱剑,便给他“杀了”。 现在想起那日之事,宋青仍旧感觉后背冷汗直冒。可以说那份剑气带给他的恐惧已经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甚至已成心魔。 “你是诸葛尘?”宋青竭力压抑自己的激动,才说出了这句话,但仍旧不免微微颤抖:“苍天有眼,在外面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在这座江水城中,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啊!真是冤家路窄,让我大仇得报。不然的话,心魔升起的话,注定我的境界绝不会高!” “前辈,我把他给杀了,应该没事?”诸葛尘以心声说道。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 “无!” 随后,诸葛尘看着宋青,轻蔑一笑。 第384章 请君品尝 既然此地已经被宋青以巫法给封禁,那么自己在这里无论动用怎样的力量,都不会引来那对姐妹怀疑自己的身份?至少她们俩再怎么猜,也猜不到诸葛尘的头上。 他漫无边际的想着,浑然不觉一条黑蛇在他的身下猛然窜出。自黑蛇得嘴中喷射出来漆黑的毒液,腥臭无比,让人不免捂住鼻子。 “这种险要关头,没想到你还敢分神啊?若是之前的你,仗着神王体的百毒不侵,我自然不敢冒险出手。可现在的你就是一个也得出门寻找机缘的废物,这样的你,配得上我去忌惮吗?”宋青哈哈大笑,他原本是不喝酒的。但是在这一刻,他破天荒的想要喝一些,不然的话,怎样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 宋青俯下身子,抚摸着自己的那头巫狼,开口嘲讽道:“诸葛尘啊诸葛尘,我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会同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站在一起,甚至能够报仇。该说是你的运道坏,还是我的运道好呢?也罢,师傅说过,只要能活下去,便不怕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屋子当中,诸葛尘的声音悠悠传来:“确实,我没了神王体,但要是我想的没错的话,这应该不能改变你仍旧是一个废物的事实?宋青,你大可以来试试,反正都是被我杀了的结局。自己努力抗争一番,不然难免心有不甘。” 宋青瞪大眼睛,想着那里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那条巫蛇已经被诸葛尘掐住了七寸,随着诸葛尘一用力,巫蛇便被捏断,于此地烟消云散了。 不论剑修身份的话,出身诸葛世家的诸葛尘自然还是拳师。拳师不练体,如何说得过去?更何况他还是诸葛世家的继承人,更是以一己之力将止境山巅拳所凝练而出的苍天图打破。这等拳意,从古至今,诸葛世家独他一份。 只不过诸葛尘只醉心于剑道当中,对于拳意于自身静脉当中的流通,不能算特别在意。至少在旁人眼中,却是如此。 方才他便是以拳意为媒介,在一瞬间强行打破了江水城对于他们这些修行人的束缚。虽然仍旧不能动用自己的境界,但将破碎苍天图显化于双拳之上,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那巫蛇本就不算如何强,被捉住,自然也在情理当中。 诸葛尘玩味的看着宋青,开口轻声说道:“你不是想要杀我吗,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快动手啊!要是你不想露出破绽的话,那换我来出手好了。还是那句话,放心,你绝对活不过今天。我说的!” 下一刻,诸葛尘猛然踏步。而整个人也如同一轮弯月一般,呈满弦之弓状,他进步出拳,拳意却不轻易流淌。每当他的面前出现漆黑巫气的时候,都会被不知从何处而来,又落在何处的神出鬼没的一拳打散。 宋青的额头上沾满了豆大的汗珠,他在心里不断的痛骂着自己,干嘛好死不死的打起了这一男两女的注意?就算如自己所说的冤家路窄,但吃亏的也还是他。更别说如今已是生死一线间,眼前冲来的诸葛尘很明显已经动了杀心。自己再劝阻的话,只会火上浇油。 他只能不断的将巫气挥洒出去,明知拦不住气势如虹的诸葛尘,但能够拖延些,便已经是全力而为的结果了。开什么玩笑,眼前这位真的如传闻中一般自斩了神王体?为什么给他的感觉,还要更强往日一筹? 事到如今,他狠下心来,已经决定将压箱底的东西用出。只不过这样一来,对他的反噬极大。可生死攸关,容不得他考虑太多了。不然那一拳真的砸在了他的身上,不死也残! “诸葛尘,这是你逼我的!”此刻的宋青双目血红,整个人的气息也浑然一变,好似被人夺舍了一般。这便是独属于他们巫的本领,而且只有在搏命的时候才会使用。 使用者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极大,但却极有可能沉沦于其中,从此被所唤之巫彻底占据,沦为行尸走肉。即便是心智坚定者,不必担心被困在其中,但自身修行路也会被刻下一道深深的印痕。随着次数的增多,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那些逼不得已使出此法的巫,只要一步踏出,便难以忘记这种令他们沉醉的感觉。彻底沦陷,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诸葛尘,你不得好死!就算我真的死了的话,也一定会拉着你陪葬的!”宋青以最后的清明嘶吼出这一句话,足以见出他对诸葛尘的憎恨有多强烈。 只不过那个站在原地,握紧拳头的青年突然一笑,反而松开了拳头,转而拔出了腰间的那把剑:“出巫啊,我还当是什么手段呢!” 院子之外,此刻的琴瑟两姐妹也陷入苦战当中。由于巫在江水城的先天优势,两位女子也觉得颇为棘手。一时间,也很难解决掉眼前之人。 就算是琴儿再度使出了秒杀蛟龙的法宝,同样无济于事。每一头巫兽,阻挡一次进攻,对于他这个巫来说,稳赚不赔。 两姐妹抱头鼠窜之余,不禁想起了诸葛尘。琴儿皱起眉头,开口说道:“这下坏了,很有可能这些巫来了最少两个人。一个留下来牵制我们,至于其他的,很有可能如今就在那间屋子当中,围攻朱江水。” “这可怎么办啊?”瑟儿忧心忡忡的说道。 远处那个秃顶老人嘿嘿怪笑,开口说道:“都到了这份上,自顾不暇,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实话说了,我们就来了两位,一个是我,至于另一位可比我强多了。与你们结伴同行的那个青年,放在外面不好说鹿死谁手,可在这座江水城当中啊你们就该乖乖认命!” 就在此时,巫气冲天而起。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的宋青冲破屋顶,跃至云端。他嘶吼着说出诸葛尘着三个字,只不过因为巫气的阻拦,没能清楚的传入琴瑟这对姐妹的耳中。 而后随着一道轰鸣声的有一位青年脚踏一柄飞剑,直上云端。对宋青紧追不舍,瞧那样子,不仅没有惧怕周身弥漫的恐怖巫气,反而隐隐有反客为主的趋势。 秃顶老人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头顶的如墨漆黑,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不能?难不成随便选了一伙人,就碰到这么扎手的点子?” 琴儿冷哼一声,一掌拍散本就已经不算有多浓烈的巫气,开口说道:“看来咱们不必担心朱江水了,这小子果然如我猜的一样,肯定隐藏了不少的秘密,到时候我肯定得细心盘问一番。不过在这之前,总得保证自己活下来才行。” “不过你那个同伴方才说了什么?好像是诸葛是!没想到,我还一语成谶了。”琴儿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复姓诸葛,又恰好不是拳师反而是剑修,这么巧的事情凑在了一起。你再怎么说自己不是诸葛尘,我也不信啊!如果你想要求我不把这份价值千金的消息卖出去的话,可得拿出好价钱啊!在商言商,咱们见的关系,可不作数。” 看着琴儿那副一想到自己的本行,便有些痴了的模样,她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既然如此,那家伙也只能是自己未曾谋面的诸葛神王了。可不是外界传言此人容貌极为俊朗,属于让别人一遇误终身的那种吗?可怎么在她眼中,瞧着不像。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戳在自己的脸上,随后露出会心一笑:“原来你跟我一样,在自己原本的容貌上,覆了一张面皮啊。” 此刻的诸葛尘,也不想着与宋青废话。反正此刻的对方已经丧失了灵智,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将他斩杀罢了。 在巫气当中穿梭,绕是诸葛尘,也有一种浑身发寒的感觉。而且双目所及,尽是不明不朗。不一定宋青就潜伏在哪里,准备给着他致命一击。诸葛尘小心翼翼,刻意降低了胶柱剑的速度。可即便这样,自己的后背还是挨到了一拳。虽然吐出一口鲜血,可无伤大雅。真正棘手的,是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巫气。 “可真难啊!”诸葛尘由衷感慨道:“在这座江水城当中,做起事情来实在是束手束脚。可想要摆脱此地规则束缚,倒也不是不可以。对我来说代价也不大,只不过这样一来要是被有心人看去了,就又得掀起不小的波澜了。” 在诸葛尘自言自语的时候,宋青仍旧犹如附骨之蛆一般,缠在诸葛尘的身边。不时的递出沾满巫气的手掌,有真有假,这才最难让人堤防。 “算了。”诸葛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快些解决,省的再来烦我。”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道剑气自穹顶劈落而下,落在了诸葛尘的手心。他眯起眼睛,朗声说道:“掌心剑气,请君品尝!” 第385章 飞剑衣裳 像是诸葛尘这般,神魂虽然算不上一分为二,互不相扰各做各事。但距离此,其实也差不太多。若还是诸葛尘被困在修行路上的时候,借助着自己“圣人仆从”的手段,对于外界的事情自然是能够一清二楚的。可他如今身处江水城当中,相隔两座天下,又何止千百万里,自然对于自己被残余神王体所掌控的身体毫无牵制了。 不过他也并不如何担心,既然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条件,那就别轻易怀疑。无论是买卖也好,还是谈及朋友之间的交情也罢。信任二字,还得摆在最前面。 宋青本以为自己在这江水城当中偶遇诸葛尘,必然能够大仇得报。可没想到对方即便是跌落凡尘,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远不如从前那般无敌。可反观自己,仍旧渺小。那冲天而起的剑气恍若倒挂而落的九天银河,奔流而过却没有半点停息的意思。也正是在这剑气之中,出巫之后的他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就算是看似磅礴的黑气,只要触碰青色剑气,仍旧免不了当即溃散。 宋青的掌心被惊异的汗水浸湿,他暗自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诸葛尘的虚张声势。对方再如何将自己的剑气挥洒而出,也还是改变不了自己已经不是神王的事实。既然都是肉体凡胎,那他便有将眼前白衣斩杀于此的机会! “诸葛尘,既然你没了神王体,还虚张声势什么?借着那千古不遇的第一等体魄,你确实有机会不假。哪怕是成为别人梦寐以求的人上人,对你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宋青咽了一口唾沫,垂涎不已:“可现在,跌落下了神王的你,注定一文不值!” 虽然这么说,可宋青的心思仍旧不免微动。身为巫,本来就不如拳师、阵师一般光明正大。比起剑修,更是远远不如。他宋青也不想出生便是这么个带着巫气的身份,可没办法,早年游历于山水之间的时候便在一处山洞中得到了这样的传承。本想着能够一飞冲天,便借着其中的一处密法想要汲取一城百姓性命,结果便撞上了诸葛尘。 诸葛尘拍打着手中剑锋,轻轻一笑道:“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也懒得猜,不过你不会真以为,我不如你多矣?若不是在这江水城,你以为你会有站在我面前这么久的机会?” 随着他的声音愈发高亢,整座天地也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剑气纵横当中,白衣一步步逐渐登天。他手中握剑,而在他的身后,隐约可见一条已经脱离了“蛟”之形的真龙盘旋而起。 而随着那天际之上的一人一龙一起落下,宋青在艰难抵挡当中终于坚持不住,身死道消了。 别看诸葛尘表现的如此轻松,可在这座江水城当中即便有那位坐镇圣人的许可,仍旧差点让他将整条性命给搭进去。毕竟逆天而为,所带来的损伤绝不会小。更何况,这里还是以寻觅机缘为主的江水城。 都说出门在外,讲究一个以和为贵。可既然有修行人的地方,哪里能够没有厮杀? 城中高楼当中,坐镇此地的中年男人哼着小曲,准备出门转转。呆在这里,能够找到的乐子不多。更何况身为一位圣人,那些寻觅机缘的大多数入不了他的法眼。能够月下相邀共饮的,说实话,不过是其余城池的同境界圣人而已。 可没想到他前脚才踏出,便听见门内有一道声音响起:“你给老子回来,这么着急出去,是要去死还是怎样?”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只是低下头去,叹出一口气,便转过身子,向着门内走去。没法子,谁让对方是人仙呢?他不低头,李惊云也有无数法子让他低头。更何况连这清修之地都是对方帮着他找的,不然的话,这百年来自己的圣人境界也不会如此稳固。 中年男人心细如发,自然知道李惊云能够让自己的一缕剑气显化于此地,自然是担心那个被他带来江水城的白衣。那青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心里也有数。诸葛神王,光是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本来这烫手山芋,他是断然不会去接的。可转念一想,在这座江水城当中,反正他也是老天爷,收进来又有何妨? 谁料到这才几天的时间,便杀了一人。好在是无门无派的山泽野修,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而且先前诸葛尘之所以能够牵引出那条剑气真龙,也是他刻意放松了城中大道的压制。 “我说李大剑仙,这次找我,又有什么事啊?”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成为圣人的路上,李惊云对他有恩。跟何况两人的交情,从很早就开始了。 “我要是没说错的话,这座江水城当中,真正算得上是绝顶福缘的,应该是五份。一把倾情扇,算不得如何好,却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蛮不错的。一件雕鱼玉佩,传闻可观前世今生。也就对那些臻道以及竹篮打水颇有些吸引力,对于你我这般境界的修行人而言,纯属狗屁。接下来,就该是一幅山河画卷了,要是我猜的不错,应该是一件化界物,而且里面的空间还不算小。”李惊云轻声说道,虽然他在自己的小岛上隐居了许久。可对于天上天的四位圣人之一来说,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想要得到消息,还是不算如何难得。像是别人想要知道诸如此类的事情,花上天大的价钱,都不一定能够买来。但对于李大剑仙来说,连钱也不用出。毕竟一位人仙的面子,可比这天上天任何地方的金银珠宝都值钱。 “确实如此。”中年男人接过话来说道:“不过这三件绝顶福缘已经被人取走,前两者的确有凑数的意思。但那山河画卷,连我看着都有些眼馋。想必坐镇此地的圣人要是换来一位心思阴暗的,恐怕早就出手了?” 李惊云压下手,缓缓说道:“有其他圣人同样坐镇其他城池,就算真有人想要这般做事,也得收敛些才行。不然的话,不是自找不快?五去其三,剩下的,是一把飞剑,以及一件来头极大的衣裳?衣裳如何我不管,也管不到。但那把飞剑,无论如何,暗箱操作也好,光明正大也罢,总之你一定得让它落入诸葛尘的手中。这对你这样一位坐镇圣人来说,应该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道:“难事确实算不上,历来也不谁做过这样的事。大家都做,互相之间连隐瞒都懒得去做。不过大剑仙你真认为这么一份绝顶福缘,那青年能够安稳接住?虽说飞剑确实从来头上比不得那件衣裳,但他没了神王体,自身本来就命比纸薄。再加一件,会不会弄巧成拙,雪上加上啊!” 李惊云听后,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你看看那小子腰间挂着的两把剑,其中一把名为三辰,是千年前那个突然不见了踪迹的道门剑圣的佩剑。至于另外一把,连我都不知底细。但可以确认,如此神秘,绝不会亚于那把周身闪烁着星光的剑锋多少。所以我才总会念叨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随着他话音刚落,整个身子便消散于此。只留下中年男人叹气不止,自言自语道:“算了,先不去想了。良辰美景,先去喝酒?” 他自问自答:“走着!” 第386章 如何饮酒过度 杀了宋青的诸葛尘吐出一口浊气,伸出手来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按理来说这座江水城毕竟也是属于天上天的,我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做事。可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便不得不去死了。再者说了,像你这样的修行人,只要还活在这世间,终究会是那些个凡夫俗子的威胁。早早身死道消,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说完,他便轻飘飘的回到了那间自己住了几日的屋子当中。等到收拾起了那些东西,便准备走出大门与琴瑟两位姑娘会和。谁想到自己才刚刚走到门前,便是无名的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来。也就是在这时,他的心中响起一道声音,正是来自坐镇此地的那位圣人:“小子,你心里得清楚一件事,凡事都不是没有代价的。既然我破例为你放宽了这座城池的限制,你就得为此付出代价。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够明白?” 诸葛尘毕恭毕敬的微微弯下腰来,执晚辈礼,轻声说道:“前辈为大,诸葛小子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小子还得要再谢谢前辈,代价而已,与自己的性命相比,不过是不值一提罢了。若是他日还能有机会见到前辈,晚辈一定带上诸仙酿登门拜访!” 白衣咳嗽了几声,才将嘴里的血水吐得干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诸葛尘傲气,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也能够看清自己的位置。僭越之事,做的极少。即便真的这么干了,那也是为了一场又一场的豪赌罢了。纵然他知道李惊云在天底下所有剑修心目中的地位,而自己更是在一众老剑仙的眼中大道可期,但这却并非自己胡横的家底。唯有自身境界的强大,对于诸葛尘来说,才是凌驾于亿万修行人之上的根本。在这之前,一切免谈。不然的话还会是重蹈覆辙,神王体三个字的分量足不足? 不还是落得了如今的下场? 万事靠自己,不然犹如一条野狗刨食。 伴着一声轻笑,那位坐镇城中的圣人才将自己的气机从诸葛尘的身上移开。而白衣也松了一口气,他走出大门,正巧看见那两位姑娘正在殴打那名巫。手段之残忍,饶是诸葛尘,都有些不忍直视。他有些庆幸自己心思纯良,没对这两位生出歹意。不然的话真的落在了她们的手中,自己的一世英名还没有传播在整座天上天,就毁于一旦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换了一个心情,凑到了那边,开口问道:“我说两位姑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莫非又是一个过路人垂涎您二位的美色,才遭受了这一顿毒打?” “真真是无妄之灾啊!”说着,诸葛尘瞧向天空,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若非琴瑟两位姑娘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定会被他给骗的团团转。 那名一直被踩在脚下的巫还以为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救星,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结果迎接他的不过是力道更重的一脚。这一脚大有踏碎山巅之势,再加上巫本身就不注重体魄的修炼,因而整根肋骨直接被折断。他一声惨叫,不过才喊出半声,便被一旁的瑟儿一一根树枝捣烂了嘴巴。别看瑟儿现在覆上了比起自己真正容颜要逊色不少的面皮,但气质却并未改变,温文尔雅四个字说的便是她了。但对方既然动了想要杀她的心思,甭管怎样的好脾气,都不会就此算了的。 所谓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大概就是仇恨不够深而已。像是欠了几百两银子,连一枚沉疴币都算不上,犯不上因此而撕破脸皮。 诸葛尘咽下一口唾沫,将奉承的笑容堆在脸上,开口说道:“瑟儿姑娘真是好身手啊,朱某见了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琴儿冷笑一声,突然将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向着诸葛尘这边刺来。虽说身在江水城中,有着大阵压制不得动用自己的气机以及境界。但从无数生死当中走过的白衣对于危险却极为敏感,他侧过身子,躲开这一击。双脚向后踏去,整个人如同飞鸿一般落在不远处的那颗大树上。 “真是一场虚惊啊!”也不知真假,他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笑嘻嘻的说道:“琴儿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我朱某人虽说比起两位姑娘确实废物了一点,但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啊,整天为你们端茶送水,就是一般的侍从也比不上我这么殷勤。再说了,抛开这层关系,咱们不还得是一起在江水城当中寻觅机缘的同伴吗?连桥都没造好,就要拆了沉入江底吗?” 这样说着,可诸葛尘的手还是不着痕迹的搭在了自己的胶柱剑上。女人心海底针,更何况是这两个至今他都搞不清楚所求为何的疯婆娘。若是等会言语上说不通,真的打起来的话,他就夺路而逃。为了争夺机缘而已,干嘛非得死几个才肯罢休? 更何况自己的身份如此敏感,琴瑟两位一看就不是那山泽野修,保不齐就知道他的身份。到时候自己那些天上天的仇家因为此事而被惊扰出来,纷纷赶往天下去消除自己的后顾之忧,他就真的无路可逃了。虽说有李惊云这位人仙发话在前,可各大势力之间的交错复杂,暗地里你我之间互相搞些小动作,他还是必死无疑。所以说李惊云什么都好,无论是境界还是剑意,都是现如今的诸葛尘所望尘莫及的。但坏就坏在对于人情世故之间的上下打点,就好像未曾入世的孩童一般。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有了人仙的境界。其余就皆是虚谈了,谁要不服强出头,一剑砍去,纵然是圣人又能如何?还是得饮恨当场。 诸葛尘晃晃悠悠的从大树上落下,却并未拉近与琴儿之间的距离。她进一步,他便后退一步,不多不少,惹得琴儿轻笑连连。不断地迈步退步,似乎将两人的举动当作了游戏。 最后无可奈何的诸葛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激起尘土飞扬:“我的姑奶奶啊,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干嘛拿我朱某人取乐啊!很有趣吗?” “对于朱江水来说,我所做的一切,确实称不上有趣。”琴儿噗嗤一笑,随着她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声音轻飘飘的传入了诸葛尘的耳中:“但是对于诸葛尘来说,就有趣的多了,一位年轻神王,竟然会被我给调戏到了,光是想想,就让我感到万分快乐啊!”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诸葛尘抽出胶柱剑,一道青色剑气铺洒开来。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那青色之中隐约闪烁着的浩荡星辰。琴儿自以为自己惹恼了诸葛尘,慌忙间严阵以待,但她望向近在咫尺的剑气,根本没有能接下这一招的把握。生死之间,他想起了自己父亲的那句话:若是让诸葛世家那位神王成长起来,对于某些人来说会是真正的死路一条。本来对于剑修来说,成为圣人后的杀力本就冠绝同境界,再加上神王体的加持,足够跨越一个大境界与人仙争锋。看来这个时代,真正的主角不过是他与皇家那个小子了。与他们身处一起,真是万般不幸。 起初她还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在夸大其词,十分不屑。毕竟从小到大,琴儿的天赋至少在身边一同成长起来的少男少女之间,还是出类拔萃的,并未放在心上。但今日一见,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难怪自己的姐妹瑟儿在提到自己的哥哥的时候,除了深深的崇拜,还有一种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琴儿知道,那种感觉名为望尘莫及。 剑气去速极快,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便掠过了琴儿的身旁。砸在了那名巫的身上,剑气涌入他的体内,随着一声轰鸣,就连炸飞而出的血肉也被剑气消磨干净。漫天血雨还未等落地,便融入了星辰的光辉当中。 诸葛尘无奈的解释道:“有外人在场,不能让他知道这个消息。”说着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就连脸色也难看的吓人。安全起见,他不惜透支掉自己辛苦攒下用来应付不时之需的剑气,如此仓促的后果,自然便是气机紊乱,难以流淌到全身经脉当中了。 而正是在这时,他的心中再次响起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更为低沉,像是动了真火:“诸葛尘,我警告你,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你若是仍旧如此肆无忌惮的话,我就给你丢出江水城!” 诸葛尘苦笑不已,只能应了一声是,旋即双目一黑,晕死过去。 临昏迷前的那一刻,他心中只冒出了两个字。完蛋,被那两位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诸葛尘从昏睡当中醒来。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留在先前住着的那间房子当中。只不过抬头看着破碎的屋顶,嘴角还是不免露出一番苦笑。在他的心中,像是宋青之流,死上千百次都不为过。他辛苦掩藏的身份顷刻之间暴露,若是被琴瑟两位姑娘作为威胁自己的把柄,也是有苦说不出。即便是对方真的提出了违背自己良心的要求,也不得不去照办。在这人世间活了二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心生如此被动的感觉。即便是当年自斩神王体,不得不流落他乡,也未曾让他如此焦虑。大不了从头再来,又不是真的失去了重返天上天的希望。 他从床上坐起,口舌干燥,便端起床头木桌上的那杯水一饮而尽。等听到门外传来声音的时候,当机立断躺了下去,心里不断重复着:可千万别让她们发现我已经醒了,大不了我就躺在这里个把月,看咱们谁能耗得起谁? “诸葛尘,你醒了?”琴儿走入房间当中,径直来到床边坐下。见无人应和她,便继续说道:“行了,你就别装了。我们对你没什么恶意,赶紧醒来,要是身体无恙的话咱们还得抓紧赶路呢!” 诸葛尘微眯起眼睛,谨慎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并未出声。 琴儿见他这般,气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不可理喻。放心好了,我跟瑟儿没什么可以贪图你的,充其量……不过是对你这位曾经神王的好奇罢了。至于你的身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瑟儿知道。在这江水城中,我们就是很纯粹的同伴关系,等到出了城中回到天上天,我们更不会将在城中发生的事情说给别人听。” 诸葛尘这才重新坐起身来,但仍旧不放心的问道:“真的,你确定没有骗我?” 琴儿懒得正面回答诸葛尘,只是有一丝失望的开口说道:“早年间听说诸葛世家的年轻神王是个天地都不怕的角色,行事向来也只是讲究自己的顺心如意。即便是立身天命巅峰,连一个竹篮打水的修行人都不算的时候,便有胆气与臻道捉对厮杀。怎么现在看来完全不同,果然外界的传言不可全信。” 诸葛尘没有理睬她,只是脱下自己如今身上穿着的那件五彩斑斓的长袍,收入芥子当中,顺手又取出自己的白衣穿在身上。这些日子下来,别的还好,做小伏低也就罢了,诸葛尘乐在其中,算不上有多么委屈。无非是为自己做饭的同时带出另外的两人份,说不上为难与疲惫。唯独穿着这套花长袍实在是有些恶心,以至于现在的他就算不经意间瞥上一眼,都觉得有些反胃。到底还是白衣更为出彩,虽说容易脏了,但芥子当中,白衣不下十套,至少在走出江水城前无需为此事忧心。 “有道是君子爱白衣,神王更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来所谓传闻,到也不能全然不信。”琴儿轻声调侃道:“不过你也不至于这么小心,明明是一位风头无两的年轻俊杰,偏偏城府深沉,比起那些活了几百年就连身子都近乎腐朽的老修行人也不弱半分。” 那一袭白衣走到床边,伸出手来将窗子打开。他看向窗外,庭院当中种着一株他未曾见过的树木。其枝叶繁茂,就连晌午的阳光也难以照透。没来由的,他想着若是自己能够随心所欲,不用担心前路坎坷以及自身性命安危的话,哪怕是躺在大树底下安稳的睡上一觉。等到夜色降临,睡饱之后,便取出一壶不算昂贵但很合自己胃口的好酒,一边喝着,一边静静赏月。 琴儿看着窗边那个摸出一壶酒的青年,脚步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开口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分我喝点?” 诸葛尘扭过头去,嘴角上扬笑了起来。无奈的摇头过后,还是递过去了一壶酒:“琴儿姑娘,我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你的真名。你出身的那个家族,也绝不会寻常。即便是与诸葛世家相比,恐怕也只在伯仲之间。但至于是中土其余三家当中的哪一家,亦或是其余四界当中的,我都没有兴趣知道。你说得对,至少在这座江水城当中,不该互相防备……到如此地步。但这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改不掉了。试想天上天从古至今的历史上,有哪位神王体在少年时期能比得上我那般的意气风发,又有几位在人至青年的时候落魄到了像我如今的田地?” “恐怕没有啊。”白衣自问自答:“哪怕是为了重蹈覆辙,眼前的那些陷阱,我都不得不擦亮自己的眼睛去认真察看。累则累矣,但总好过下一次的重头再来。心思再坚韧,又能经得住几次的折磨?当然了,琴儿姑娘,我这些牢骚你就当作是耳旁风,听过就忘好了。也省得为此钻牛角尖,没什么好处。” 本来不胜酒力,今日却特别想要一醉方休的琴儿开口说道:“切,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的事情有多么上心了?大可不必,既然选择了活在当下,那就甭太过为别人考虑。诸葛尘,你说不是吗?” 白衣轻轻一笑,将窗子关上,随手捡起放在地上的两个木板凳走入庭院当中,出门之前,他还抛下了一句话:“如此更好。” “还真是冷漠啊!”琴儿笑嘻嘻的说道,还不忘往自己的嘴里再灌一口酒。随后便踉踉跄跄的跟在诸葛尘的身后,坐在了大树下的另一张板凳上。 …… 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诸葛尘拖着一个女酒鬼敲开了瑟儿的房门,他将琴儿放下之后,叮嘱了两句如何帮着对方醒酒,便转身离去了。 瑟儿满脸狐疑的看着满身酒气的琴儿,又看了一眼脚步有些歪斜的白衣,自言自语道:“这两个人,怎么还能喝到一起去啊?你不是滴酒不沾的吗,怎么今日醉的如此厉害?” 等到她蹲下身去,搀扶起琴儿向着里屋走去,便听到了琴儿那微弱的声音:“我还能喝,再战!” “得了得了,就你那斤两,连我都比不上。若是碰到了别人,不得把你活生生吃了啊!”瑟儿苦笑连连着说道。 第387章 还是不能 回到自己的屋中,诸葛尘并未直接躺在床上入睡,而是面色古怪,想着先前在庭院大树下,琴儿醉酒后说的那番话。究竟是几分真,几分假,诸葛尘其实没什么兴趣弄出个水落石出。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对于琴儿的家世如何,还是有了几分理解的。 昨夜两人推杯换盏,虽然没有佐酒菜,但两人间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比那已经滋味十足。再饮酒时,也不觉得有多醉人了。但诸葛尘芥子当中的酒毕竟都是仙酿居多,再加上江水城大阵的压制,两人比起凡人来不过是体魄的极为坚韧罢了。不然的话,琴儿也不会不省人事。还得诸葛尘将她送回,否则短短百米,足够琴儿磕的头破血流了。若真是如此,等到她第二天醒酒,一定会找诸葛尘算这笔账。女子的心思,哪怕白衣再不懂,胡搅蛮缠还是清楚的。为了避免自己烦不胜烦,他哪里顾得上男女之别?更何况酒桌之上的琴儿,比起男人还男人。这恐怕是就所谓的酒量不行,酒品也差强人意了。 本来以琴儿的打算,两人喝酒,更多是的是为了套出诸葛尘的话,谁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从诸葛尘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反倒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过往说了一干二净。若不是仍旧留有一丝清明,恐怕就要和盘托出了。到时候仗着如此,诸葛尘哪里还会被动?但至少是现在来看,也是足够的了。 诸葛尘闭目养神,谁知道夜里之事却历历在目。 原来不过是两三杯,琴儿便呵呵直笑,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得很。她虚趴在诸葛尘的身上,媚眼如丝的开口说道:“神王公子,你说若是你没被算计的话,还会在现在与琴儿一同月下饮酒吗?” 诸葛尘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心中当然清楚,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倒不如放空自己的心神当哑巴,实在不行就以剑气封闭自己的感知。等到琴儿醒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谁知道今晚的风虽然不算大,但却十分温和,几股柔风吹来,本来不过是微醺的琴儿接着酒劲就更上头了。她的额头渗出几滴汗珠,扭动着身子脱下了轻纱,两条胳膊暴露在诸葛尘的眼底。更让他叫苦不迭的还是琴儿愈发放肆,竟然搂住他的脖子缠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在诸葛尘怔神的工夫,琴儿又是几杯酒入腹,而且都是一饮而尽。 自知不能坐以待毙的诸葛尘只得按下琴儿端着酒杯准备抬起的手臂,故作正义凛然的说道:“琴儿姑娘,你已经喝多了,就别再喝了。就这种东西虽然好,足够排忧解愁,但还是适度为好。” “谁敢说我喝多了!老娘我千杯不倒,诸葛尘,你要是不信的话,不妨咱们俩比试一番。谁要是赢了的话,另外的一方以后都得听从获胜者的。”琴儿大着舌头,口齿不清的说道。诸葛尘听了好半天你,有细细品味,才明白琴儿想要表达的意思。只不过他是断然不会与琴儿胡闹的,若是赢了还好,自己表现的大度些既往不咎,想来等到酒醒之后琴儿也不会多说些什么。但要是输了呢?结果可就未可知了。 “现在的你,同自己的家族,还有联系吗?”不知为何,琴儿的双目突然不再浑浊,而且她也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板凳上。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如实说道:“对于诸葛世家来说,现在的我就是一枚弃子。琴儿姑娘何时曾经见到过,有人对于自己手下的弃子百般上心的?不过这样也好,看清楚了其中的肮脏,我也懒得再与他们同流合污了。从我去往那座天下开始,诸葛尘的诸葛二字,便与中土梵天界的诸葛世家再无瓜葛了。” “这样啊。”琴儿的语气说不出有什么失望,但在两人沉默片刻之后,她又继续说道:“说心里话,我其实蛮羡慕你这样能够与家族撇清关系的。哪怕是离开家族之后,自力更生也只会更好而不会更差。我就不同了,虽然生在了一个势力极大的家族当中。但在还没出生的情况下便被指腹为婚,至今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也只不过是听说过只言片语的消息罢了。据说是一个叫刘百的家伙,听着名字便不如你的诸葛尘来的亲切。” 诸葛尘心中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两家之间喜结连理,我充其量不过是送上一个祝福。这还得是现在认识了你的情况下,换做之前,就算是全部覆灭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对于刘百此人,诸葛尘确实认识,而且算得上十分熟悉。毕竟当年两人之间曾经有过一场厮杀,刘百全力而出,惜败于出力七分的白衣神王。就算是如此,却不是刘百境界不够,杀力不足。而是当年如日中天的神王体实在是强大的不可思议,即便是皇城子,也只能败退而走。 当日之战,是诸葛尘走出中土梵天界的第一次出手,自然吸引了无数修行人前来观战。 而刘百能够在天上天年轻一辈当中小有名气,便因为自身蕴养而出的六百把晶玉飞刀。即便是在天上天,晶玉也是极为稀有的,历来被那些坐拥万贯家财的家族当作是掌心把玩的物件。即便是拿出去炫耀,也能让持有者极有面子。当这些对于晶玉十分痴迷的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不觉得刘百此举无疑是在暴敛天物。但当他们看向那遮天蔽日的飞刀过后,无一例外的全部陷入了沉默。 六百把飞刀各不相同,碰巧刘百又是一个嘴巴闲不住的话痨。与人对敌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视若珍宝的飞刀挨个介绍给对方,诸葛尘当然没有听下去的耐心,携剑气而至,将飞刀本来陈列的阵法捣乱的同时还毫不客气的毁掉了近乎半数的晶玉飞刀。此举不仅让刘百接下来近十年的杀力大打折扣,就连他们家族的财力同样大打折扣。也正是因为这份昔日深仇,诸葛尘才会感觉当年险些让自己万劫不复的那一场局也有着刘家在幕后的参与。 刘家位于南州,儒家在那里兴盛。即便是同诸葛世家相比仍旧不落下风,只不过儒家的规矩极多,才让的那些势力庞大的世家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既然琴儿的家族能够与刘家的嫡长子联姻,起码她所在的家族绝不会弱就是了。 想到这里,诸葛尘皱起眉头。莫非瑟儿也是出自南州一大世家当中? 看来这座江水城果真不简单,藏龙卧虎。倘若四城当中争夺福缘的年轻俊杰汇聚一堂,该是何等壮阔的场面!换做从前,这样的风头对于本就性子冷淡的诸葛尘来说,可出可不出。至于现在,他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 等到他回过神来,桌子上的两壶酒已经见底。而琴儿则是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弯下腰与他对视。 树叶沙沙,两人身处月光下。 诸葛尘皱起眉头,将空酒壶收入芥子当中,又为自己取出一壶来,并走回屋子当中,用瓢舀上甘冽的清水,准备拿给琴儿让她缓缓自己的酒劲。可谁知道不过片刻的工夫,琴儿已经将诸葛尘那壶酒据为己有,抢不下来不说,诸葛尘还被咬了两口。 疼痛难忍的白衣只得撒手,嘴里面含糊不清的念叨着:“真是无妄之灾。” “要是能把刘百换成诸葛尘的话,那就好了。”琴儿轻声说道,只不过言语当中,竟然有着一丝未曾隐藏的戏谑。 诸葛尘猜不出这个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意思,他更不认为自己就属于那种女子一见便误了终身的人。本身就是修行人,对于男女之事,除了真正痴情之人,还真没几人会牵肠挂肚的放在心上。更何况别看诸葛尘平时对待不算颇为熟悉之人都很好说话,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冷漠的人。说来也怪,对于萍水相逢的凡人,他总是能够有说不尽的耐心。即便是为了帮助他们惹上了一身麻烦,事后也未曾有过怨言。偏偏是对那些自命不凡的天上修行人,初次相遇若是不对脾性的话,之后就很少有好脸色了。 那个与他相交不错的小和尚就曾经说过:“像是诸葛你这样的,不去成为儒家子弟讲规矩真是可惜了。” 对于这类戏说,诸葛尘只是一笑了之,并未多说过些什么。毕竟对于他这样的剑修而言,那些最能束缚住自己的条条框框,轻易还是不要沾染为好。剑修当中不知道有多少前程似锦的年轻人,就是掉进了儒家所言当中画地为牢,至今都没能走出来。与此相比,类似佛门道教对于剑修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很好了。明明是万事随心的剑修,偏偏要学儒家门生一样以万千道理约束自身,在诸葛尘的眼中就是自讨苦吃。这样的剑修,就算未曾落入其中,最后想必也不能登堂入室。 诸葛尘赶忙说道:“就算我还是当年的那个诸葛神王,像你这样的说法也是不成立的啊。我有道侣,虽然这段关系没有好的结果……但要是一切照旧的话,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琴儿咯咯直笑,一巴掌拍在了诸葛尘的肩上,而另一只手则端起酒杯。瞧那豪气干云的样子,颇有好兄弟走一个的气势:“我倒是忘了,像是诸葛神王你这样的青年,怎么能少得了桃花运呢!这杯你不用跟我一起喝,我自罚一杯!” 这样说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好几杯酒顺着喉咙喝入腹中。 随后的事情便是琴儿倒在了诸葛尘的身上,彻底醉晕过去,而后被诸葛尘搀回了屋中。而白衣也打定主意,从今往后一定得擦亮眼睛,酒品未必即人品,但可得小心不能再与女酒鬼喝酒了。最起码,不能单独喝才是。 …… 也不知道瑟儿究竟为琴儿准备了什么东西,第二天琴儿清醒的甚至比诸葛尘还要早。她推开诸葛尘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可还每当她靠近诸葛尘,便被睁开眼睛的白衣叫住:“琴儿姑娘你这又是在干什么,陪你喝了一晚上的酒,听了你一晚上的牢骚话已经够累了。怎么一大早,还是不给人休息的时间啊?你要是觉得饿了的话,就与瑟儿姑娘凑活着吃点什么,厨房里还有不少东西的,饿不到你们。” 两抹红晕出现在琴儿的脸上,惊的诸葛尘以为眼前女酒鬼的酒劲仍旧未消,慌忙间翻身下床,穿上鞋子就要逃离这间屋子。 “你先别急着走,我就想问问你,昨天我在喝酒之后,没说什么奇怪的话?”琴儿害羞的说道。 这可真是稀罕事,对于琴儿这样的一位养尊处优,偏偏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来说,害羞这种事从小到大还真没发生过几次。连她家族当中的那些长老都说,要是被谁娶回了这么一位疯婆娘,真是娘家的幸事,夫家的不幸。可若是琴儿如今的小女子表情恰巧被家族当中的人知道的话,估计会被惊的目瞪口呆。尤其是琴儿那位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夸张的父亲,恐怕会大张旗鼓的操办一场宴会,还得请出家族当中的阵师出马,在空中勾勒出八个字:庆祝小女本性未泯! 诸葛尘故弄玄虚的思索了半天,点点头,又皱起眉头摇摇头。反反复复,却一直不肯说话。直到挨上了琴儿的一拳吃痛后,才开口说道:“哪有什么奇怪的话,非要说的话,也就是你把你那个未婚夫的名字告诉给我了。不过琴儿姑娘只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我绝不会与别人说去的。传入我耳,绝于我口。” 琴儿木讷的点着头,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她一寸寸的挪向门外,而正当诸葛尘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躺在床上补觉的时候,便听到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既然诸葛公子已经醒了,那就麻烦你帮忙做饭!我和瑟儿的手艺我们心里清楚,做出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虽说你的也好不到哪去,但忍忍的话。勉强也能够填饱肚子。” 说罢,琴儿便刻意动用自身在江水城所剩无几的气机蹦跳着离去。声音之大,直接将昏昏欲睡的诸葛尘吵的坐起身来。 “不好吃有本事你们两个别吃啊!”忍无可忍的白衣大声说道。 可等那句轻飘飘的谢谢了传入他的耳中,诸葛尘还是不得不在以剑气清洗掉一身的酒气之后走入了厨房当中。 说是早饭,可等诸葛尘真正将餐盘端到桌子上,已经是日上三竿。三人吃过饭后,诸葛尘便唉声叹气的走去洗碗。俗话也说君子远庖厨,可到了他这么一位如今也是天命的剑修身上,却只有做侍从伺候两位大小姐的命。他打开房间当中的窗子,听着庭院当中叽叽喳喳的鸟叫,会心一笑,烦恼一扫而空。 这是自己那位“圣人仆从”传给自己的清心秘法,被困在长安宫殿当中的无数岁月以来,当然无聊至极。很多明明能活下来的修行人不是没有赛得过岁月的侵蚀,他们几乎都是败给了自己。没几人能够在整日面对四壁的时候仍旧活得有滋有味,更何况长安宫殿大阵的压制远非区区江水城能够媲美的。毕竟是出自一位人仙之手,即便是圣人落在其中,也如同凡人一般。而这清心秘法,便是那位美妇在被囚禁当中自己所悟得的一道心决。即便是在思绪庞杂的时刻,仍旧能够以心意将其“斩杀”,并且没有任何后患。 白衣将三人吃剩下的那些米粒捡出,抛入庭院当中,那些雀鸟蜂拥而至,落在地上,啄地吃着。 琴儿正巧走出房门,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便来到厨房里,与诸葛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还真没看出来,诸葛世家的曾经神王这么有善心。即便是寻常的鸟雀,也看作是天生地养的生灵。” 诸葛尘沾沾自喜的说道:“那可不是!” 就在此时,有三人走入庭院当中,他们面色不善,紧盯的落在地上的那群鸟雀。其中一人五短身材,明明是男子却外罩了一件粉色的衣衫。如此也就罢了,偏偏抹上了胭脂,显出别样的恶心。另外一人则是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她瞧向诸葛尘的眼神毫无忌惮,若非白衣本就剑气雄浑,光是眼神就足够让他血脉喷张。至于最后一位,相貌平平无奇,但却站在自己两位同伴的身后。诸葛尘眯起眼睛,盯着对方瞧了一会便从厨房当中走出。而瑟儿也在听到了推门声后来到了庭院当中。 三人站在一起,诸葛尘笑着率先开口说道:“几位登门拜访,不知有何贵干啊?” 五短身材的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上正在啄食的鸟雀,开口说道:“这些鸟雀,是你们养着的吗?如果不是,能不能让我们取走?” “诸位都是来江水城中寻觅福缘的修行人,自然不可能有人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养鸟。”诸葛尘眯起眼睛。开口说道:“不过我的回答,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