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宫主只想好好活》 第1章 女魔头，抛弃郎 “你做的什么鬼东西，连狗都不会吃。” 少年声音清脆，砸在楚长安的耳畔。 她自幼天资出众，早早被内定为魔宫少宫主，十几年来过得顺风顺水，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但她却丝毫不恼，继续笑嘻嘻地凑近面前的少年。 “可顾年哥哥还一口都没尝。其实它只是卖相不太好看，味道还是可以的……” 她做了好几次，才成功的。 容貌艳丽的少女话未说完，神色陡地一变。 头，真痛啊…… 楚长安脸上布满了痛苦，小脸微皱。 不行……脸不能皱。 一定不能被顾年哥哥看到，她这副丑陋的模样。 这边头痛欲裂，那边顾年冷嗤声传来。 “装什么呢，楚长安。” 话音刚落，楚长安的身形僵硬了几秒。 眼中闪过杀意。 “乱吠什么呢，顾小公子。” 顾年一愣。 楚长安的视线落在桌上那一碟菜上，淡淡道：“这鬼东西，狗自然不会吃……但我就是刻意来送给你，看你吃不吃的啊。” 顿了顿，楚长安又补充了句：“顾小公子且放心，你我，今日便分道扬镳。” 神色认真。 重来一世，她再也不想因为一个人找不回最初的自己了。 少女丢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顾年：“……” 他闭眼，进入识海。 【空天一代，001号，呼唤系统。】 一只白虎凭空而现。 【大人，怎么了？】 大人除了一开始问它女魔头的资料外，再也没有呼唤过它。 【楚长安像变了一个人。】 白虎点头，表示理解。 ……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前一秒对大人热情似火，下一秒就冷漠如冰。 【大人，也许女魔头想欲擒故纵。】 白虎表示，这两月它恶补了人间几十本话本子，已经深谙套路。 顾年摇头。 【话语可以伪装，眼神却不能作假。她刚刚看我的眼神，并无爱意。】 白虎陷入沉默。 顾年道：【但她的确是楚长安……若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夺舍，我不可能没有发觉。】 【大人……话本子里说过，一个女子对喜欢的人死心，往往就在那么短短一瞬。】 【而女魔头刚刚好像很难受，大人你还嘲讽她……】 顾年：【嗯？】 【大人，我猜测，就在刚才那么短短几秒，女魔头对你死了心。】 顾年：“……” 【所以大人，为了任务，请您……】 …… 顾年睁眼，盯着眼前这碟黄中带黑的煎鸡蛋…… 漂亮的少年一言不发。 耳边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却源源不断。 “哎，像顾小公子这样好看的少年，居然也会被女魔头抛弃啊……” “其实顾小公子虽然脾气臭了点，傲娇了点，但人还是很好的……” “嘘！声音小一点……没有看到顾小公子很伤心啊，对着一碟菜黯然神伤呢……” “女魔头做的是什么菜呀，碟子上那是一捧土吗……” 少年哼了一声，离开了客栈。 “你们看，顾小公子的背影都透着几分伤心落寞呢……” 身后，议论声依旧。 第2章 回魔宫，十美人 顾年：“啧。” 伤心落寞个鬼。 刚出客栈，便看见匆匆赶来的顾府三公子及一众随从。 “小四，那女魔头没有对你做什么？” 做是没有做什么，就是毁了他的名声而已。 顾年扫了他这具身体名义上的三哥一眼，没有说话。 “爹急得不得了，小四，你一个人出门实在是太危险了……” 其实平日里，他也是一人独行，甚少要侍从跟随。 “三哥，日后不会危险了。” 顾府三公子：“？” 顾年清了清嗓，道：“我被那女魔头抛弃了。” 顾府三公子：“……” …… 脱离顾年那苦海，楚长安直奔魔宫。 魔左使年老的脸布满沟壑，看着她一脸惊吓，眼里又庆幸又担忧。 “少宫主，真的是您……抛弃了那顾年？” 真的不是被那顾年气傻了？也不是顾年抛弃了您？ “对啊。其实也算不上抛弃……” 她从未真正走进顾年的心，何来抛弃之说？ 楚长安啃着果子，嘎嘣嘎嘣响。 “还是这样的生活自在啊……”她倚在镶着珍珠宝钻的榻上，叹了一声，“金冠银簪美华裳，有钱有权有小弟，谁还要那顾四郎！” 人啊，果然要吃了几次亏，才知道…… 楚长安的思绪没飘多远，就被魔右使扯了回来。 “小主人，魔右使云雾，求见。” 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沙哑。 云雾啊…… 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云雾，因为立场问题，最终死在了以顾年为首的所谓正派手里。 “进。”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嘴唇微薄……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楚长安有些恍惚。 她是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百年前，回到了年少时，回到了大家都还在的时候。 云雾半年前外出替她寻血莲龟，如今才归。 龟壳玲珑剔透，似上好的红玉，看似美丽脆弱却坚硬无比，防御力极强，是难得的八星灵兽。 那龟额间有一朵莲花，鲜血画上去似的。 上一世，顾年偶然间提了一下血莲龟，言语间透着喜欢，她便上了心，暗中派人去寻……可顾年看都不看，就将这份礼退给了她。 她当时沮丧，却没想到，最后护着她躲避追杀，让她得幸多活了几天的，竟是这只被退回来的血莲龟。 …… 楚长安轻笑：“辛苦你了，云雾。” “小主人，还有一件事……”云雾眼中泛出丝丝笑意，“大长老刻意为您挑选了十位貌美又贤良的……侍从。” “大长老想过问一下您的意思，是收下还是不要？” 大长老，是她亲爹。 其他长老最关心她这个少宫主能否带着魔宫继续辉煌，而她这个亲爹……在她对顾年情根深种后，每天都要嘀咕一番他女儿的婚姻大事。 前世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缠着顾年…… 她爹听着江湖上那些传闻，听在耳中痛在心里，写信来问她这件事的时候，她怎么回信来着？ “少宫主的侍从，只需要有一技之长，又忠心耿耿即可，不需要貌美又贤良。” 第3章 捡来的小孩儿，你留下 那是上一世，一颗心都扑在顾年身上的楚长安才会说的话。 当时年少轻狂，干下许多傻事……但后果，上辈子的楚长安已经承担过了。 一切都过去了…… 楚长安闭眼，拧了拧眉。 …… “为什么不留下？”楚长安轻轻道：“把他们召来，本少主要好好看看。” 这十位美人，大多自幼在魔宫长大，但也有正派人士的孩子……不过那正派人士之子素来身体羸弱，上辈子她回魔宫后偶然问起，那小孩没过几天就病逝了。 还有像初一这样，半路捡来，身份不明的。 楚长安看着眼前一副乖巧模样的小孩儿，嘴角微勾。 这人……她熟，太熟了。 这不她的对手，未来那位桀骜不驯，在江湖上排名第二、人憎狗厌的大魔头吗？ 一想起未来这人对她的欺压，楚长安嘴角愉悦的幅度更大了。 “暂时待在我的宫殿，都退下。”她伸手一指，“那个小孩儿，你，留下。” 初一身子一僵。 什么小孩儿！ 他已经十三岁了，这女魔头也不过才十四五岁。 “过来，对，走近些。” 这无恶不作的女魔头，她打算干什么？ “小孩儿，你长的还挺好看。” 好端端的，夸人好看干什么？ 这女魔头不会是真的想…… 女魔头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而蛊惑，“头发也挺柔顺。” 初一如坠冰窟。 他知道这女魔头单独留他，是想干什么了！ 他双眼发红。 ……这禽兽！ 不，这女魔头，禽兽不如！ 楚长安古怪地看了眼前这小孩儿一眼。 她知道这小孩儿因为自小没有父母的羽翼保护，受了不少的苦，原以为心智会比寻常同龄人成熟一些，更难哄骗一些…… 没想到竟是如此地单纯，一点点温柔也能让这小孩儿感动得红了眼眶。 她心中叹了一声。 “你可愿拜我为师？” 什么？ 初一瞪大了眼。 “愿意！弟子愿意！” 像是怕她反悔似的，楚长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扑通”一声，这小孩儿跪在了地上，砰砰砰，三个响头立马就传到了她耳边。 楚长安：…… 这般激动吗？ 楚长安起身扶起他。 “放心，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若说之前收这小孩为徒，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想借着这师徒名分，高这未来的魔头一头，再借着日后的师徒情谊，少一个潜在的对手…… 那现在，则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初一面上少了几分拘谨与紧张，低声道：“多谢师父。” ……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楚长安掏出储物袋，挑了几瓶上好的治伤药。 空中划过一道弧。 “接着。” “多谢师父！” 初一慌忙接过。 楚活了数百年的女魔头长安慈祥地摸了摸小徒弟的头。 小徒弟的头发如上好的锦缎，摸着极为柔顺。 感受到小徒弟那孺慕的目光，楚长安轻咳一声，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剑，塞到初一怀中：“此剑名唤华说，是我未被选为少宫主时的佩剑，赠予你。” ……她新收的小徒弟，好像被感动的再次眼眶泛红。 第4章 师父待他，如珍似宝 “唉，两个月了，今天的训练累死了……这里的训练也不比魔窟好多少呐！” “毕竟我们可是少宫主自己的人，要求自然要严格些啊！” “对啊，魔宫多少人羡慕我们！” 华丽宏伟的宫殿里，九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谈笑风生。 一个少年托着下巴，眨了眨眼。 “不过我还是更羡慕初一，运气真好，能做少宫主的徒弟。” 这群少年中为首的人笑道：“萧琦，你的运气也好，少宫主不是刻意派人赐了你几瓶药吗？” 萧琦桃花眼中闪烁着光芒，笑嘻嘻的。 “是啊，我原以为少宫主会因为我爹是正派人士而疏远我，没想到……我自幼身体羸弱，原想过几天就死的，多亏了少宫主赐药，我才活到了现在。” 原想过几天就死？ 死……是想死就能死的吗？ 少年们哈哈一笑，也不管他。 “听说你爹是个真正的端正雅肃人，也不知道怎么有了你这么个儿子，倒比我们还要吊儿郎当。” “可能是我爹的血脉传承不够强大，我娘是魔宫出去的人，儿子像娘些……还是我娘厉害些。” 儿子像娘不像爹，所以娘厉害吗？ 少年们彼此嬉笑打趣一番，一人突然放下手中金樽，低声道：“我瞧见初一了。” 众人望向殿外。 初一很少出少宫主内殿，他来这外殿做什么？ 少年长身玉立，脸上的青涩褪去了几分，腰间佩剑，正是华说。 “好久不见。” 魔一笑道。 魔宫之人，除了大长老宫中的萧琦和捡回来的初一，剩下的人活到成年才能被长老赐名。 而魔一则是这群少年人中，实力最强悍者，代号魔一。 …… 少宫主外殿已是金做横梁玉做墙，充满着烧钱的气息，未料内殿更是华丽。 楚长安未来，等待的少年们一个个安安静静。 萧琦悄悄捅了捅初一的胳膊，小声道。 “少宫主真的打算带我们去参加半月后的苍穹大赛？只带我们？” 少年们依旧保持沉默，耳朵却是尖尖竖起。 初一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大长老在魔宫中筛选又筛选后的佼佼者。 ……师父倒不用再费劲去选人了。 萧琦笑问道：“少宫主收你做徒弟，应该挺喜欢你，她待你怎样？” 初一耳朵红了红。 待他怎样？ 师父赐他伤药，还赠他宝贵的华说剑，送他上等功法，允许他留在内殿，还那么熟悉他的灵根，关心他的修炼，还有时不时的询问、指导…… 师父待他，实在是如珍似宝。 萧琦见他不答，失望的耸了耸肩。 …… 楚长安一进殿，就看到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俊秀的少年们围坐一团，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小徒弟，她的小徒弟似乎羞红了脸…… 她的小徒弟，好像很受欢迎。 但她好像，受到了无视。 她咳了咳。 殿内的少年们如梦初醒般，看向她，脸上又惊恐又激动。 楚长安：“？” “见过少宫主。” 少宫主的实力，竟恐怖如斯吗？ 他们竟丝毫未发觉，有人进殿的气息！ 第5章 游玩？少宫主骗人 楚长安生长的这片大陆，叫做苍穹大陆。而苍穹大赛，则是苍穹大陆上最隆重的比赛。 这个世界，以灵修为尊。 天生拥有灵力者为灵修，灵修百里挑一……而像她面前这十位拥有灵根的少年，更是灵修中的百里挑一。 根据实力，灵修分为灵修一阶到十阶，之后便是灵修一星到十星，灵修十星之上，更有传说中的天地玄黄四灵君。 …… “你们出过魔宫吗？” 众人摇摇头，魔一笑道：“少宫主，我出过任务。” 楚长安点点头，也笑道：“那你很厉害。” 魔宫培养人才，也珍惜人才，未成年即能出任务，除了特殊情况以外，一般不仅要求实力出众，而且需要丰富的实战经验…… 这样的人，向来是从魔窟暗区，森森白骨中爬出来的。 “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从魔宫去参加苍穹大赛，最多三日罢了。” 楚长安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诸位少年，我想带你们出魔宫，去游玩一番，如何？” 游玩？ 游玩！ 少年们眼中放光。 楚长安低头，微微一笑。 既然重生，总要利用这个优势做点什么才好。 …… 八天后，神起秘境。 少年们深深怀疑起了“游玩”二字。 虽然，少宫主的确带着他们吃喝玩乐了几天，看了许多不同于魔宫的风景。 虽然，财大气粗的少宫主带着他们去了有名的集市，为他们挑选了难得且合适的武器。 但是…… 无论是吃喝玩乐所途经的城镇，还是集市，亦或是现在的神起秘境，这都是，在往与苍穹大赛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啊！ 但少宫主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而且这几日，少宫主看向他们的目光也越发温柔，甚至带了几分慈祥…… 众少年虎躯一震。 他们有理由怀疑，少宫主口中百年难得一遇的游玩之地，便是这百年难得一开的神起秘境。 至于游玩？ “神奇秘境三百年没开了，在外面干等着，睡觉都比这有趣……” …… “师父，秘境真的会开吗？” 初一爬到树上，远眺着疑惑道。 他听说过神起秘境，是千年前一位强大的十星灵修留下的，里面珍宝无数，只是这秘境开放时间不定，有人在外苦守近百年，也难得见这秘境开一次。 “信你师父。” 楚长安拍了拍初一的脑袋，一脸慈爱。 “还有，快下去，这棵树承担不了你的重量。” 初一：“……” “好的，师父。” …… 踏进秘境的时候，众少年还是晕晕乎乎的，如在梦中。 真的……就这么进来了？ 这么容易？ 虽然因为秘境多年不开，又恰遇上五年一次的苍穹大会即将举行，所以有将近一半的人离开，但固守秘境的人依旧很多…… 魔一看着走在最前端的少女，仰慕之情如涛涛流水。 幸好少宫主带着他们早早蹲在秘境门口，要不然，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和人争抢着进秘境呢！ 第6章 老大，秘境寻宝 楚长安拾了十颗小石子，轻轻砸到众少年的胳膊上。 痛是不痛，但可以让这些人稍稍醒醒神。 “别走神，快些趁着人少，溜到秘境最里边去，最好的东西，都在那里呢。” ……被砸的初一和魔一表示很无辜。 他们一直很警惕啊。 …… “老大，那里好像是我们魔宫弟子！” 魔宫的人向来能引起他人很高的警惕，所以少年们决定低调一些，改口称楚长安为老大。 楚长安抛了个几个防御诀，正欲上前，一只瓷白如玉的手拦住她，低声道：“长安姐姐，还是我去。” “免得弄脏了，姐姐的剑。” 嗯？ 楚长安挑了挑眉，看向飞至那百眼三头魔蛇面前的少年。 萧琦，你小子，行啊。 那魔蛇通体漆黑，三个怪异的头上密密麻麻地长了数百个通红的眼睛，长长的蛇信子丝丝的吐着，最怪异的是蛇尾巴上长了一张美人的脸…… 这是七星魔兽！百眼美人蛇！ 而且这蛇不知为何发生了变异，长了三个头，性情更发暴躁。 “魔一，初一，你们去帮帮他。那魔蛇长了三个头，只怕他应付不过来。” 无论魔兽还是灵兽，修为至四星即可衍生出灵智，难保这魔蛇不背后耍诈。 楚长安又甩了三个防御诀，“权当历练。” 与此同时，萧琦手中的剑，一分为三，直钉入那魔蛇头颅！ 既中，萧琦急急后退。 楚长安望着那躲避的身姿，眼睛危险的眯起。 她不太了解这少年。 身体羸弱……装的？ 那剑……倒是眼熟得很。 萧琦转头，冲她一笑。 突然！ 那蛇虽头颅被剑狠狠地钉在地上，尾巴却急速朝少年飞甩过来！ 蛇尾上的美人脸也狰狞起来，嘴中露出尖长獠牙，神色疯狂。 剑光，一闪而过！ 魔一呆呆地看着掉在地上的，一截还在蹦跳的蛇尾巴。 他还没有出手呢…… 这就结束了？ “多谢长安姐姐。” 楚长安轻轻嗯了一声。 眼前的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脸上感激欣喜之色，不似作假……却毫无劫后余生的紧张。 萧琦见她盯着他，急忙解释道，“长安姐姐，那剑，是大长老临行前送给我的。说这样，可以更好地帮助到长安姐姐。” “那你的剑法呢？” 萧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长安姐姐，你也觉得那很厉害吗？我也觉得这个很厉害……大长老说，这是我母亲遗留给我的。” 楚长安幽幽看他：“你不紧张？” “不紧张啊，有长安姐姐在嘛。”萧琦笑嘻嘻道：“而且，长安姐姐不是还给了我防御诀吗？死不了啊。” “那你身体，可好些了？” “长安姐姐放心，长安姐姐送的药极好，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楚长安完全不信。 药虽是好药，可却不会让一个自幼身体羸弱的药罐子，在短短两个月内，拥有这般实力。 她想起上辈子她爹为了这药罐子长吁短叹的日子。 这少年，真的只是七星前期吗？ 第7章 夺宝之争，跟着老大走 被救下的几人警惕地看着他们。 楚长安伸手，掌心之上，渐渐凝成一枚血玉令牌。 “那是……”一人不敢置信，喃喃出声：“少宫主令！” “拜见少宫主！” 几人诚惶诚恐，心下疑惑。 少宫主，怎么会来这？ 正不解着，楚长安朝他们抛来了几个药瓶子。 “每人一个，涂在伤口处，治外伤。” 幸好来的早，这些人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目睹了所有的初一：“……” 师父，真是财大气粗。 萧琦笑道：“长安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楚长安：“……” 不，并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是自己人罢了。”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少宫主，请让我们跟着您！” 声音雄浑，似在表明他们的决心。 少宫主身边，只有一堆年轻柔弱的小白脸，看着就不靠谱！ “我很强，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不需要保护，自然就无需跟随。 “少宫主，我们可以跟在您的后面，让您无后患之忧！” 萧琦悄悄凑近，道：“长安姐姐，没有强劲的对手，但有制造麻烦的蝼蚁，挺讨人厌的。” 楚长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允。” …… 因为抢占了先机，前面基本没有竞争者，又有楚长安开道，魔宫众人一路捡漏，捡得晕晕乎乎。 听说，神奇秘境上一次开启，夺宝之战轰轰烈烈，近千名灵修葬生，他们这是…… 闯了一个假的秘境吗？ ……果然，跟着老大走，有肉吃！ …… 迷迷糊糊捡完了漏，前方……无路。 他们刚刚渡河而来，一过河，眼前白雾四起，回头再看，身后哪里还有什么河！ 入目所见，只有三扇大门。 走哪一扇？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下意识寻找楚长安的身影。 …… 这可如何是好。 楚长安沉默。 刚过河，萧琦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消失了，再回头一瞧，紧跟在她身后的的小徒弟也不见了，一大批人，就这样凭空消失…… 身后，空无一人；眼前，是一扇布满金纹的大门，透着庄严的气息。 上一世，可未听闻秘境里有什么大门。 楚长安信步踏入。 门后，只孤零零一颗参天古树。 树上……那团白乎乎的东西是什么？秘境的守护灵兽吗？ 楚长安咪了咪眼，却见那团白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闪过来！ 那是一只……白虎！ 楚长安极速避开，下一瞬，她刚刚离开的地方，却见一道剑光闪过！ 一人执利剑直冲白虎而去，干脆利落，白虎脖间瞬时有鲜血喷溅出，不过一呼一吸间，白虎便被这人斩杀在刀下！ 楚长安：“……” 为什么？ 为什么总有人，不给她出手的机会？ 她可以！ 楚长安觉得她的手有些痒了。 那人白裳染上了些许血迹，宛若白雪中绽放的红梅。 看着转身的俊美谪仙，楚长安把嗓子里的客气话憋了回去。 眼前这个人，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上辈子，这人走到何处，她就跟到何处。 所以凭记忆，她一直以为，这人正在顾府养伤。 第8章 英雄救美，毫无效果 谪仙看向她，眼中闪过几分惊讶。 楚长安冷笑。 上辈子，她与顾年“同道行路”，间接导致了顾年倒霉，她也倒霉。 比如，她总是和各种机遇，完美地擦肩而过。 ……没想到今生，顾年这倒霉蛋，运气居然变好了？ “楚姑娘，真巧。” 谪仙美如画，说的话却干巴巴。 像木偶被人操纵着念台词一样。 楚长安挑了挑眉，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几岁时的德行—— 这人不会以为，自己是刻意为了他而来？ “是啊，真巧。” 不过她也懒得去解释什么。 回到了识海的白虎，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大人今日打扮的这么漂亮，女魔头居然一点也不惊艳，不心动？英雄救美，女魔头居然一点也不感动，不欣喜？女魔头对大人的爱，居然没有一点死灰复燃的迹象？ 不行！ 一定是它刚刚不够凶狠威猛，没有让女魔头感受到危险和死期将至！ “魔兽凶猛，不知姑娘可还好？” “同访秘境，楚姑娘，我们不如一道……” 话音未落，面前神色冷漠的女魔头突然拔剑！ “嗷！” 一声长长的哀嚎，自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一柄长剑狠狠插入白虎头颅……白虎头颅砸在地上，入土三分。 原来方才，这白虎，没死透啊。 顾年依旧微笑。 “顾公子，你方才说错了。” 女子声音清脆，仿佛带了几分愉悦。 “这魔兽，的确凶，但不猛。” 楚长安唤回剑，目光这才落在顾年身上，淡淡道：“我原以为，顾小公子是个厉害的人。” 顾年：“……” ……其实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 “至于同行之事，”楚长安眼中含笑道：“我只想与强者同行。” 顾年：“……” 他垂眼，白虎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气氛尴尬。 但顾年是谁？ “楚姑娘厉害，”顾年的视线随她而动，赞道：“论谁最厉害，非楚姑娘莫属啊。” 楚长安未搭话。 在上辈子那漫长的最后几十年里，顾年稳居她心中的厚脸皮榜第一位。 她抬头，参天古木消失，绿光笼罩中，一颗婴儿拳头般大的白石漂浮在空中。 “我的。” 她瞟了一眼顾年，拿出了储物袋。 顾年温和一笑，正欲启唇。 楚长安啧了一声，“顾小公子，你我，八字不合，江湖不见！” 顾年：“……” 脸，怎么忽然就僵硬了呢…… …… 白虎缩回识海，瑟瑟发抖。 女魔头，怎么这么彪悍！ ……早知道就找一个厉害一点的身躯了。 被甩在原地的顾年，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良久无言。 白虎：【嗷。】 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尸身。 【大人……】 识海里的白虎委屈巴巴。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顾年合眸：【谁让你给自己加戏？】 白虎：【嗷……】 为了你啊，大人。 明明它的小伙伴们，借助着那些话本子，都让它们的宿主成功的攻略了对象啊…… 虽然大人的任务不是攻略……但也差不多啊！ 白虎望着识海里的甜值60点和虐值30点，已经两个月纹丝不动了…… 第9章 大人，牺牲美色呜呜呜 哎。 要是女魔头还是那样恋爱脑就好了。 它白虎就不用损失仅有的脑细胞，呕心沥血地向它的系统小伙伴们取经。 那些它只需要待在识海里，等大人带它躺赢的日子啊…… 哎，如今大人也轮落到牺牲美色的地步了。 还不管用。 虎生不幸。 【把你那些话本子再给我瞧瞧。】 【嗷。】 好的。 嗯？ 上次大人不是随意扫了一眼，一脸不屑吗？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今日大人干嘛要多此一举，帮女魔头解决掉门内的守护灵兽呢…… …… 楚长安睁眼，周围的景象无比熟悉。 她这是……回到了秘境外。 奇怪。 她的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她的小徒弟和小弟们。 她摸摸腰间。 储物袋已满，那颗白石头也热乎乎的。 “算了，等你们醒来。” …… 初一率先醒来，其他小弟们也相继悠悠转醒。 “初一，不愧是老大教出来的，这么厉害！” 魔一拍了拍出初一胳膊，笑声爽朗。 “天啊，我们居然这样好运！” “多亏有老大带着我们！” “老大，最后是你救了我们吗？” 众人满载而归，脸上都浮现着喜悦。 “我只是负责开路，你们能够顺利出来，主要靠的还是你们自己的本事。” 只是上辈子，她并未听闻有人被秘境送出来过。 …… 大舟重新飞上天空，这回的方向，正是去往苍穹大赛。 “师父，我们选了其中一扇门，一齐进入……” 初一声音清朗，好听的紧。 楚长安仔细瞧他，小徒弟眉眼低垂，嘴角含笑，乖巧的很。 和上一世那个动不动就抛眼刀子，闲的没事追杀人的第二大魔头，乍一看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萧琦这几日倒是安静，自称他在秘境中遇到了幻境，受了不小的打击…… 也不知道静心丹对他有没有用。 …… 令楚长安意想不到的是，即将到达举行苍穹大赛的苍城时，萧琦主动来找了她。 彼时，楚长安正在午休。 楚长安目光幽幽，心中叹息，幸好，她起床气不大。 “我竟现在才知，魔左使当年，居然遗留下来了一个孩子。” 这个魔左使，自然不是指现在那个正留守魔宫，为她操碎了心的老爷爷魔左使。 上一任魔左使，是一个极美艳霸道的女子。 而她爹，则是上一任魔右使。 魔宫魔左使竟对正道之人有了情，还有了后，终不是一件好事……她爹联同当时还是少宫主的宫主一齐将此事瞒下。 她也是在她爹醉酒后，才知晓当年些许事。 她幽幽想，不知萧琦知不知？若知，又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萧琦脸上浮现惊讶，“长安姐姐……” 楚长安懒洋洋的转着酒杯，幽幽看他，疑惑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把上任魔左使的剑，还有那剑法亮出来给我看的。” 萧琦：“……” “那长安姐姐知道了我是魔左使之子，对我可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虽然我甚少见你，但我爹待你向来亲厚，而且当年魔左使于魔宫又有大功……我身为少宫主，自然会待你亲厚。” 神色认真，楚长安道：“你放心。” 第10章 苍穹大赛，秘境之主 苍穹大赛参赛的大多数人，早在三日前便已到齐。 楚长安他们赶到的时候，辉耀殿的人已到六日。 辉耀殿啊……亦正亦邪的辉耀殿，与魔宫并称为苍穹大陆的两大势力。 楚长安望向那一排金闪闪的六翼马车……酷爱金色，那是辉耀殿人一向的作风。 不知辉耀殿那人会不会来？ 虽然魔宫长老们时常提起那人，但她其实从未见过。 …… “白墨师兄，这次闭关可真久啊……”金颖儿叹了口气，“明日大赛就开始了。” 她是辉耀殿大长老最疼爱的女儿，口中的白墨师兄，则是辉耀殿的圣子，下一任辉耀殿圣君。 “其实师兄也不用那么刻苦修炼的，我听说魔宫那女魔头被人间一个小子迷昏了头脑，肯定无暇修炼，一定不是师兄的对手！” “话也不能这样说，苍穹大赛都还没开始，怎么就知道谁输谁赢？那楚长安有本事着呢。” 金颖儿听了金邦的话，冷笑一声。 不过是二长老的一个庶子罢了，要不是实力还行，她又怎么会给他几分面子？ 一个庶子，怎么配和他们这些正经的嫡子同行，还来参加苍穹大会！ 正冷哼着，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的女子神色冷漠，眼眶通红。 金颖儿急忙迎上去，惊道：“二师姐，你怎么了？” 白墨师兄闭关，让他们先行，而二师姐素来喜欢白墨师兄，便留下来，想等着白墨师兄一道前行…… 可现在，只有二师姐一人来了，这是怎么了？ 金缇儿不说话，她旁边的婢女倒是一副极委屈的模样。 “我家小姐苦苦在外等着圣子殿下，未料，未料……我家小姐怕圣子殿下来不及赶来苍穹大会，壮着胆子去问，没想到圣子竟然半日前就走了！” 这样啊，众人点点头。 但圣子殿下向来喜欢独行，大家都清楚……真的和圣子殿下同行了，那才是不正常的？ 金颖儿大呼：“但是白墨师兄现在还没有来呀！” 这…… 金缇儿的眼圈更红了，连带着看谁都不顺眼。 金邦默默地抿了口茶，他这嫡妹生起气来，脾气差的很……他还是不要去当什么好兄长了。 …… 不同于辉耀殿人来时的人群躁动，魔宫的飞舟缓缓降落时，人群变得死寂。 啧。 楚长安并不在意，反正她早已习惯，每次以魔宫人的身份出现时，四周总是死寂地出奇。 与这些人相反的是，她一到达魔宫人休整的区域，先到达的魔宫人看到他们的少宫主时，却是热烈欢迎，人潮涌动！ 而她爹，大长老，朝她飞奔过来，脸上的欣喜掩藏不住，让楚长安不禁怀疑：下一秒，她爹是不是就要激动得热泪纵横？ 她爹急停在朝她三步远的地方，行礼，恭恭敬敬的：“少宫主，您终于来了。” 没有责怪她姗姗来迟的意思，只有看到她时的欣喜。 “恭喜少宫主，喜提神起秘境之主。” 一路无言，待行至她爹为她准备的房屋时，她爹忽然开口道。 嗯？ 第11章 我儿真棒，絮叨爹的自豪 楚长安正欲询问，但她爹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 “我儿真棒，秘境内我魔宫弟子传回消息，说我儿在秘境内大显神威，大杀四方，带着他们一路夺宝，还获得了秘境之主的认可……” 嗯嗯？ 大显神威，大杀四方，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获得秘境之主的认可，她怎么也不知道？ 魔宫小弟们，可真会说话啊。 见楚长安眼中露出疑惑，大长老飞快掏出秘境排行榜。 神起秘境，排名第二。 秘境之主，千年来不变的名字现在却变成了她楚长安…… 难怪她一来，那群人如此沉默，想来也有听闻神起秘境易主的原因。 楚长安忽然想到了那块白石头。 …… 身为秘境之主，自然可自由开关秘境。 楚长安长袖一拂，一面巨大的水镜浮现在半空，镜内之地，正是神起秘境。 秘境既认主，外面固守的人便少了很多。 她心神一动，秘境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上一秒看着神色极为懒散的众人，下一秒就像脚下踩了风一样，直奔大门而去！ 楚长安指尖微动，秘境大门又飞速关上！ 刚刚跑到大门口，险些被夹了鼻子的人：“……” 她爹此时又有些忧心道：“我儿得到秘境是好事，只是魔宫长老们皆好奇，不知我儿如何处置秘境？” 长老们既问，那是有共享秘境的心了。 她爹絮絮叨叨：“这秘境本就是我儿的……若是我儿不愿，我儿是少宫主，还有爹爹代管着魔宫，谁敢说道？” “无妨，”楚长安轻轻道：“我记得，今年年底魔宫有场年度大赛……我届时会把秘境打开三日，作为大赛前五百名的奖励。” “而长老们，自然也是有功者、有能力者可进。” 她爹舒眉，“我儿此举，实是妥当。” “魔宫人，都会看到我儿一片关照激励后辈之心。” 楚长安点了点头，只是在那魔宫年度大赛前，她会先带上她的小徒弟，再进秘境看看有没有特别的东西。 徒弟啊……拾宝贝嘛，怎么少得了苦力？ …… 屋外，忽然人声鼎沸。 ……竟连魔宫弟子也躁动起来了。 大长老皱眉，是辉耀殿白墨那小子。 白墨这人，身有上古血脉传承，又兼有天生灵骨……十年前，在苍穹大会上一举夺魁，名声大振。 而彼时，楚长安还在魔宫和魔宫宫主一同闭关修炼。 那是一段没有自由的日子，楚长安想。 师父说，且不说参加苍穹大赛，哪怕是她想出魔宫一步，也得要等到她有能力守好自己灵根的秘密。 五年前的苍穹大赛，白墨并未参加。 而她，高居第一。 …… 楚长安出门，环顾四周，御剑飞至中心楼阁楼顶。 那里是苍城最高的地方，视野也最辽阔。 白墨的马车倒不似辉耀殿众人一般金光闪闪，车壁上一颗颗灵核，像一颗颗钻石般嵌在黑木内……听说那些灵核都来自这位圣子六岁时斩杀掉的灵兽魔兽。 古典奢华的黑木车内，男子一头银发披散，长睫微微颤了颤。 隔绝了外界的声音，马车内一片寂静。 第12章 灵核，师父给他们开小灶 白墨是个修炼狂魔。 听闻，他不是闭关，就是在辉耀殿禁地里历练。 ……除了那次苍穹大赛，世人极少见到他的真容。 在没有和顾年纠缠之前，楚长安其实也是一个神秘的修炼狂魔……但，自打跟着顾年四处奔波后，她听闻集市里甚至有人卖她的画像！ 十颗上等灵石一幅……啧，奸商！ …… 楚长安正好好的走着神，忽然听到一声大吼。 “师父！” 他已经喊了好几声了，师父终于看到了他。 楚长安一愣。 小徒弟似乎是刚刚飞奔过来，呼吸杂乱，面色潮红。 “怎么了？” 楚长安一跃，稳稳落地。 “没，师父，没什么。” 只是他刚刚看到师父，就忍不住跑了过来而已。 “我已替你们报了名，以我魔宫少宫主的名义。” 当然，魔宫还有很多参加苍穹大会的人。苍穹大赛能够吸引这么多人，一是因为它自身的影响力，二是因为它丰厚的奖品。 “啊？”初一一愣，呆呆道：“哦。” 他知道，魔宫参加大赛的人，有的是自己报名，有的则是记在长老名下。记在长老名下的人，他们的成绩会化做长老令牌上的积分，会影响魔宫长老们的综合实力排名。 “师父，大家都有一点紧张。”其实更多的是激动。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赛啊。 …… 回屋后，初一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他只觉得心很痛。 ……师父，着实有点败家。 桌上摆着一堆灵核，大多是六星七星，甚至有八星！ 而这些，都是他师父刚刚随手从储物袋里，一把抓出来的！ 师父的话，犹在耳边回荡。 师父，让他们每人选一颗吸收…… 师父还有九星灵核，但太过强悍他们吸收不了…… 师父对他们，真好啊。 身为徒弟，初一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完了，要窒息了…… 少年们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六星七星甚至八星的灵核，少宫主说的如此随意，这样宝贵的东西，难道少宫主有很多吗？ 哎。叹气。 但——做少宫主的自己人，好是真好啊！ 少年们干脆利落，魔一初一实力最强，已是八星，各挑了一颗八星灵核。剩下的人，依照自己的实力及灵根也飞快挑选完。 到最后，桌上还躺着几个七星灵核和一个八星灵核。 楚长安替他们护法。 进了苍城，周围有许多他们魔宫的人，可比赶路时安全多了。 …… 东方初晓，大长老早早来到了赛场。 他眯了眯眼，此次安安和辉耀殿圣子，两强相遇胜负难分，吃瓜群众格外的热闹啊。 又是赌安安和辉耀殿圣子会不会都参加大赛，又是赌两人的胜负。 话说，昨日辉耀殿圣子那辆马车，灵兽和魔兽的灵核摆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那骷髅头里边，居然还有两枚九星灵核…… 这是杀了多少灵兽魔兽啊，还有九星的，当时这人，还没十岁…… 他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看到那骷髅头时，竟然也忍不住一惊。 这人的狠辣，和安安不相上下啊。 “不过我儿如此优秀，灵根世上独一，世人恐怕闻所未闻，定不会输给白墨那小子……” 第13章 疑惑，为何收他为徒 “少宫主，我还是有些紧张。” “别担心，你可是我魔宫年轻人中的最强者。” 魔一眼睛弯弯。 “少宫主，除了您，以前我的确是魔宫年轻人中的最强者，我从不怀疑。” 魔一顿了顿，看向身旁神色慵懒的少女，“但其实我们都看得到，自从您将初一收为弟子后，初一的实力在突飞猛进。” 魔一说这话时，语气中有几分羡慕，神色坦然。 “少宫主，我不明白，您为何要选初一做弟子？”初一虽然也很强，但与他相比还差了些许。 他只是单纯地好奇，这是少宫主的决定，他决不会因此愤懑。 楚长安眼睛眯了眯，这个问题，萧琦那小子之前也问过。 …… 几日前。 飞舟内。 萧琦基本上每日都会过来同她笑嘻嘻的说一会儿话，这少年似乎闲得发慌。 楚长安看着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心想，少年人真好啊，总是这般充满活力。 而她，虽然回到了年轻的躯壳，灵魂却早已沧桑了……心境，到底不一样了。 “长安姐姐，你为什么会收初一为徒啊？”萧琦瞅了瞅她，好奇道：“明明他不是最强的。” 而且肯定也没有他这样讨长安姐姐喜欢（并没有）。 楚长安胡诌了句：“合眼缘。” 萧琦眨了眨眼，笑了：“那长安姐姐，你看我行吗？” 楚长安静静盯了他几秒。 “我既然允许你们住在魔宫外殿，你便该明白，你们已是我的自己人。” 收徒？她若再收一个，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挤进她这少宫主的殿。 养一个徒弟就很费神了。她那徒弟，看着乖巧懂事……但也只是看着。 楚长安从来不知，未来那个嚣张酷霸炫的大魔头，居然还有一颗脆弱的心脏，以及爱脑补的脑子。 有句话叫“不聋不哑，难做一家之主”，楚长安面对小徒弟甚至小弟们的某些行为，打算装瞎。 楚长安回神，叹了口气，看下台下，一个少年面色冷淡，行走于人海之中。 她刚刚打发她的小徒弟去办事，去瞅一瞅此次参加大赛的都有哪些人。 “也许是缘分。” ……缘分吗？ 站在楚长安另一侧的萧琦垂眼。 …… 辉耀殿那位圣子没有出席，想来依旧在勤奋修炼。 和楚长安一样，作为苍穹大赛往届的魁首，他也可以直接跳到决赛。 虽然有吃瓜群众感叹，他们这样的人总喜欢最后出场，但参加决赛嘛，其实白墨晚来半月也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她，虽然她带来的这群人因为记在她名下，所以跳过了初赛，但让他们来早一些，观摩观摩他人战斗也是可以的嘛——反正不看白不看。 苍穹大赛比试的规矩是两人一个擂台，生死由命，流血不足为奇……能熬到决赛的，都是苍穹大陆上不可多得的强者。 楚长安望向台下，她的乖巧徒弟正好抬头看她，眼中含笑，手里扬了扬大赛参加者名单。 办事效率倒是高。 楚长安叹了口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那些在苍穹大陆上能够扬名的强者，哪一个又不是从累累尸骨中走出来的呢？ 第14章 遇顾年，魔宫众人的小心思 楚长安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 意会到师父的眼神示意，初一一笑，容貌俊朗的少年立即飞奔过来，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神袛披上了霞光。 楚长安轻笑了笑。 苍穹大赛初赛持续半月，从成千上万人中筛选出千人，复赛亦历时半月，最后，从这千人中胜出的一百人可进入决赛。 还早。 …… 初一跑到她身边，气息微乱。 “不必这样急。” 初一点了点头，然后仔细看着楚长安，道：“师父，我听到有人谈起顾年这个人。” “嗯。” 楚长安面色如常，心下却疑惑。 前世，顾年并未参加苍穹大赛。 “师父，很多人说他很厉害。” 楚长安点了点头，是挺厉害。 最初顾年吸引她，便是因为那份强大。但最开始她对这人，明明只有胜负欲、意外、好奇、敬佩这些情绪的……怎么就演变成了爱意呢？ 楚长安皱眉。 上辈子的事，已了结在上辈子。这辈子，她只想好好活着——活得好好儿的。 初一一边说，一边看她脸色：“师父，顾家那四公子也跳过了初赛。我听人说，是他主动去找了大赛的主办人。” 那这会直接和他们对上啊。 魔宫众人惊讶。 听说这人曾有幸得到过少宫主几分喜欢……假如比试遇上了，他们是该打还是不该打呢？ 他们纠结，但他们不敢问啊！ 萧琦倒是敢问，他桃花眼微弯，笑嘻嘻道：“长安姐姐，要是我们和那位公子遇上，可有一些放不开手脚啊……” 楚长安第十二次觉得，这人笑起来真像一只小狐狸。 “赛场相见，即为敌人。既为敌人，自然不用心慈手软，手下留情。” 有了少宫主这句话，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 令楚长安意外的是，前一秒才谈到顾年，下一秒这个人就飞来了一只金纸飞鹤。 楚长安拆开，纸上寥寥几字。 “楚姑娘，黄昏苍城中心楼阁一叙。” 落款，顾年。 中心楼阁，即她之前远眺白墨所立的苍城最高楼阁。 楚长安截下金纸鹤，没有回信。 她对这人，感情复杂。前世有爱有恨，为他无奈过，伤心过，后悔过……但这人又于她有恩。到最后，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单纯的斗争关系。 而现在，两人并无利益纠葛，而不久前的感情纠葛也被她斩得一干二净。 顾年于现在的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特殊的陌生人罢了。 今生，她实在不想与顾年再有什么牵扯。 …… 顾年吹了几个时辰的风，等到深夜才慢腾腾的回屋。 白虎嗷了一声。 大人，辛苦了呀～ 但大人真傻，大人又不是真正的人，为什么大人不派个分身去等呢。 深夜，屋外是无尽的黑暗，屋内一盏灯散发着明亮温暖的光。 灯光下，少年白瓷般的肌肤也染上了几分暖色，认真地看着书上的文字，一双眼深邃不可见底。 白虎暗自嘀咕，大人看话本子，可真是快呀…… 第15章 白虎病猫，和主人一样讨人厌 这些话本子，它花了几个月才看完，大人不过熬了几天夜就快看完一半了。 正要夸几句大人，它家大人清脆的声音忽然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白虎，我有一个主意。” 大人看着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含光：“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 白虎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上次被女魔头一击爆头的惨痛，总觉得有些不妙。 ……一刻钟后，白虎的表情凝滞了，连带着它霸气的胡须也一动不动。 虽然它家大人为了任务，可高冷可傲娇，可温柔可无耻，可不要脸……可它不行啊！它只是一个系统！ 让它——威猛霸气的白虎做这种事，不如杀了它！ 大人，你知不知道系统的黑历史，天道那儿都会有档案的！ …… 苍城的藏书阁，据说有记录天道的典籍，但几年后毁于一场怪火。 楚长安站在一架书前，目光微动。 深夜的藏书阁最高层除了她再无一人，可那道偷窥的视线是怎么回事？ 楚长安身形陡然一转。 ……无人？ 楚长安往前走去。 书架上的书大多染上了一层薄灰，一本本扫去灰扑扑的，极不起眼……一根火红的翎羽摆在旁边，就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而那翎羽上，无丝毫灰尘。 楚长安眼眸幽黑。 “阁下敢偷窥，难道竟不敢出来一见吗？” 一片死寂。 可那道视线还在，空气似乎凝滞。 楚长安轻笑，“阁下不出来，我就当阁下是缩头乌龟了。” ……那道视线，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翎羽，倒有几分眼熟……应该是上辈子见过。 …… 楚长安溜出藏书阁，刚融入夜色，脚步突然一顿，侧身冷冷看着扑到地上的一小团。 这场景，似曾相识。 “喵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无边暗色里，那小兽一双金眸一闪一闪的。 楚长安冷哼一声，继续行路。 那小兽却紧跟着她，时不时弱弱地喵上几声。 楚长安一停，那小兽也紧跟着停下。 似乎犹豫了一下，那小兽爪子在地上擦了几下——朝楚长安直扑了过来！ 楚长安冷冷盯着挂在腿上这圆滚滚的一团。 真是……和它主人一样讨厌！ 小兽抬头讨好地喵了一声。 和上辈子一样，不畏人，会撒娇，装可怜，欺骗她…… “别跟着我。” “喵呜。” “别抱着我腿，滚下去。” “喵呜，喵呜……” 其声甚是哀戚。 楚长安设了个隐匿阵，掐了个火诀。 火光明亮，小兽身形在眼前渐渐清晰。 一身蓬松的毛洁白柔软，一张小小的虎脸上染上了点点血迹……多半，又是装的。 小兽期待地着看她。 “喵呜！” 女魔头，我这么可爱柔弱，你快带我回去！ “一只老虎，装什么娇弱。” “……喵？” “别装病猫，别喵，”楚长安凉飕飕道：“说人话，我知道你会说话。” 顿了顿，又恶狠狠道：“要不然割了你舌头。” 缩小版的白虎幼崽：“……” 好可怕！ 女魔头这样子，怎么和之前大人对女魔头一样！ 第17章 对上辉耀殿，复赛三胜 萧琦则对上金缇儿。 “听说你父亲很是厌恶魔宫中人，”金缇儿将鞭子随意地在手上缠了几圈，“他肯定到死也没想到，他会有个给魔宫当走狗的儿子。” 萧琦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说的好像你死的时候，就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一样。” “比试就比试，废话这么多。” 金缇儿一怒，扬鞭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萧琦面上一冷，比试，开始了！ ……一刻钟后，金缇儿脸砸在地上，她微怔，这、这就结束了？ 她，她居然被踢下了台！她以后可怎么见人？ 她疼，她恨！ 明明她可以赢的！明明她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啊……可这少年每次都躲开了，就像逗猫玩一样！ 淘汰你！ 她记得清楚，那少年看向她时，眼里满满的戏谑。 “你这鞭子乌漆嘛黑的，可真讨厌，它总让我想起一条恶心的蛇。” 萧琦做了个呕吐的样子，看着地上被他斩断的几节断绳，笑嘻嘻道。 “实力平平啊……果然是靠砸宝贝堆上去的修为。” 台下几个年轻的姑娘，看着趴在地上的金缇儿，想笑又不敢笑，急忙捂住了嘴。 台下的群众，鸦雀无声。 这少年，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不知道辉耀殿的人最是记仇吗？ …… 初一抬头，看向端坐在高座之上的女子。 师父……在看着他。 他的对手，是金邦。 萧琦结束了比试，走回楚长安身边，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台上，笑道：“果然是蜜罐里泡大的大小姐，那金缇儿可没有她那哥哥一半的沉稳谨慎。” “可惜了，因为嫡庶的偏见，二长老对他的栽培可没有金缇儿那么大。” 其实也有母族势力的原因，楚长安点了点头。 像她魔宫就很好了，不论出身，不论亲族势力，择有能力者、有天赋者优待之。 萧琦眼珠转了转，笑嘻嘻的：“长安姐姐，要不咱们去玩，初一一定不会输的。” 找人比试才算有趣，看他人比赛多无趣啊！ 楚长安没有看他，摇了摇头。 萧琦鼓了鼓腮帮子，没有说话。 静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一样：“长安姐姐……” 但这时大长老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身后，听此一言，立即怒斥道：“什么长安姐姐！少宫主也是你可以随便叫姐姐的吗？” 楚长安看向她爹。 眼神示意：可以啊。前提是这人够乖。 其实她是有点高兴的，好不容易有一个人不怕她，这么热切地来接近她……虽然她还看不透这少年的心思。 大长老痛心疾首道：“少宫主，这混小子，从小长在我宫中，他生辰是我给他编的，他——他说不定比您大呢！” 萧琦腹诽，编的生辰也是生辰啊，他可比长安姐姐足足晚一天呢。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选择了沉默，虽然大长老自幼待他萧琦同一般的魔宫弟子有所不同，但打起人来也很不同啊！ 第18章 震惊，圣子殿下 楚长安的目光又回到了擂台上。 不同于萧琦和金缇儿的剑拔弩张，比试完后，初一和那金邦倒是相谈甚欢——准确来说，是金邦态度很友善。 “不愧是少宫主的徒弟，输给你，我金邦很服气！” 金邦爽朗一笑，虽然输了，但他也多了宝贵的作战经验，不亏嘛！ 遇上初一，是他运气不好，但他大不了去找复赛中胜出的百人切磋——只要把其中一人踢下去，他一样可以获得进决赛的资格！ 初一礼尚往来。 一滴汗，缓缓的从额角滑落。 ……他，没有给师父丢人？ 他下意识看向高处，虽然看不清师父的面容，但知道师父一直坐在那里，他就很安心。 …… “什么废物，你们全输了！” 人一失意，脾气也更暴躁，二长老冲面前的两个人怒吼道。 他瞪着自己的儿女，视线微微一转，落在金邦身上：“我这些年的栽培是喂狗了吗？你对得起我吗！” 话音未落，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二长老，话可不能这样说。” 二长老身形一僵……是圣子殿下身边的暗一。 暗一拍了拍手，身后三四人鱼贯而出，都捧着一个黑木盒子。 “金邦公子，我家殿下说你做的很好，这些是赠予你的。” 二长老手里的鞭子，一下子滑到了地上。 什么情况？金邦这小子干了什么，竟能得到圣子殿下的厚爱？圣子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话哽在喉间，可二长老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圣子殿下不可能有错，但是…… 暗一安抚了金邦一番，回眸冷冷扫了二长老一眼。 “纵使是输，也要看对手是谁。金邦公子的对手，可是魔宫少宫主唯一的徒弟，自然厉害。反倒是你的另一个女儿……” 剩下的话自然没有说出来，点到为止了。 暗一招了招手，“走，当看了一场笑话……一场无聊的闹剧罢了。” 等暗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二长老才敢长长地呼一口气。 几年前，他只是上一任二长老身边一个小小的侍从，可二长老嫉贤妒能，刻意打压他……恰巧被圣子殿下撞到，当即免了那臭老头的位置，提拔了他！ …… 小白虎依旧在楚长安旁边将锲而不舍的精神实践，一顿猛夸顾年，彩虹屁张口就来。 “主人，咱们就去看一看顾小公子的比试，我好好奇啊！” 楚长安眼皮未掀，“想看，你自己去看就好，又不是没有腿。” 白虎：“……” 初一静静看着，师父真厉害，居然可以听懂这凡虎说的话。 现下白虎刻意掩去一身神兽气息，是以魔一等人都未想到少宫主竟会与一只凡虎定下主仆契约，只当少宫主在自娱自乐。 白虎嗷呜个不停，虽然声不大，但也吵得耳朵疼。 楚长安飞快的往休息区域走去。 初一急忙要跟上，萧琦按了按他的胳膊道：“别去了。长安姐姐看了一上午的比赛，想来也乏了。” 一回屋，楚长安便干脆利落地拴上了门。 白虎：“……” 它可以跳窗啊！ 第19章 疑惑，笨蛋 刚扑到窗沿上，女魔头就瞟了它一眼。 “不是要看吗？快过来。” 白虎欢快地嗷了一声。 屋内是一面巨大的水镜，水镜内正是英姿飒爽的大人！ 白虎金眸一闪一闪。 它又干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楚长安盯着它：“说说看，你认识他手里的剑吗？” 白虎仔细瞧瞧：“认识。” 那不是天地灵气随主人出生而衍生出来的界灵神剑吗？ 楚长安看着白虎那反应，心下了然。 她前世也见过那把剑，握在同一个人手里，不过时间得推到几十年后。 她心里骂了一声自己笨蛋。 前世，顾年嘴里老是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她在潜移默化中也学到了不少。 看了一会儿，楚长安觉得看着讨厌的人炫技，实在郁闷的很，也不管白虎，一挥手将水镜收回。 “想看自己跑回去看。” 白虎：“……” 算了，它累了，让女魔头见识了主人的英姿飒爽，威武霸气就行了。 …… 复赛中也涌现了许多楚长安从未见过的强者。 至决赛，擂台只剩下一个，比试时间也有所延长。 楚长安潜入大赛后备中心，若有所思。 她和白墨都可以等到从百人中胜出二人时再来比试，未料白墨居然才第一轮决赛就打算出手了……问题是，他选择的人，是她的小徒弟！ 擂台之上，生死不论……她有点舍不得让她的小徒弟上。 自然也有人欢喜，得知决赛安排，金邦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不要再和初一正面刚上了。他还想混一个好一点的排名呢！ …… 初一则觉得自己很懵。 ……为什么辉耀殿的圣子无缘无故要找他比试？！ 还有，师父的眼神也让他有点受伤。 师父看着他，虽然和往常一般宠溺温柔耐心…… 但，师父的眼睛好像在说，输了没关系，咱们输得别太惨烈就行…… 初一平缓了下心情。 师父虽然好像微微有点嫌弃他，但刻意在决赛开始前送了他无数珍贵的疗伤丹药、高级的防御阵法，师父……师父还是关心看重他的！ 此刻，稳坐上位的楚长安一时也有点懵。 托白墨的福，依据强者最后出场惊艳众人定律，初一的比试序号排在了五十……一百零一人中剩下的那个人则自动顺延到第二轮决赛中去。 她昨夜掩饰了身份，夜访白墨，想询问能否撤回比试安排，结果进是进了屋，白墨人影却不知何去……明明进屋那一瞬间，她还感觉到了有人的气息。 想来是这位圣子避而不见，下定决心和她那小徒弟比试了。 而现在出场的，是顾年。 序号二十。 楚长安倒是没有刻意去打听，但小白虎的突然激动让人不注意擂台也难。 ……小白虎几十日如一日地在楚长安旁边将锲而不舍的精神实践，一顿猛夸顾年，彩虹屁张口就来。 楚长安有心套话，但过了不久，楚长安发现，虽然这个小家伙是个移动的知识库，但真的是蠢萌蠢萌……蠢萌到了气人的地步。 楚长安一口老血梗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第20章 套话，撒谎 “那剑瞧着不凡，应是一把上品仙器。” 楚长安似是无聊，随口淡淡道。 岂止是上品仙器啊，集天地灵气而出的界灵神剑，比上品神器都厉害多了！ 但一想到这个世界下品仙器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白虎把话憋在了心里。 “只是按顾年的实力，哪有那个本事获得，怕不是——”楚长安调侃道：“趁哪位前辈重伤之际，耍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这表情……莫不是，顾年不是抢，是偷？哦，那我倒是低估他的无耻了。” “不是的！”白虎急忙道：“那就是大人自己的剑！” “大人？自己的剑？”楚长安诧异地挑了挑眉：“你和他先前认识啊？” 白虎：“……” “认识……但只有一面之缘！因为顾年救过我的命，他又很厉害，所以我叫他大人！” 白虎低下头快速道。 “那也不是很熟啊，你凭什么就确定那是他自己的剑？而不是抢来的偷来的？” 白虎当然知道那剑本来就是大人的……但它不能说实话啊！ 当务之急，是改善大人在主人心中的形象，让主人相信，那剑不是大人抢别人的……或者不是偷别人的。 ——撒了一个谎，便要用一个更大的谎去掩饰。 …… 良久，楚长安心满意足地退出识海，微笑。 她温柔地摸了摸白虎的小脑袋，“白虎，你可真实诚。” 白虎一僵，蹭了蹭楚长安的掌心。 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它有点心慌，主人……太敏锐了。 虽然大人如愿成功引起了主人的注意，但是…… 看着台上轻松获胜的某人，楚长安有两个词不知当讲不当讲。 ——装b。 ——戏精。 台上少年高马尾高高束起，脸上仍有几分青涩，飞眉入鬓，狭长眼眸深邃。 顾年虽然比试获胜，但面上毫无得意之色，他就站在那里，未曾理会众人的追捧与喧闹，只淡淡对败者道声承让。 当真是一个温和有礼的漂亮少年啊。 众人惊叹。 年纪轻轻就进入了决赛……不愧是苍穹大陆四大家族之首顾家的公子。 参加大赛的少年中长得俊秀的不在少数，但像这样漂亮却无丝毫柔媚之态的公子却实在少见哪…… …… 装模作样。 楚长安心声实录。 自定下主仆契约后，只要楚长安愿意，小白虎便可与楚长安无声交流。 小白虎一腔激动的热血凉了凉……惊吓的。 它瞟了一眼楚长安，红唇未启，那句话真的是主人说的吗？ 它不解，大人的演技早已纯火炉青，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哪里装模作样了？ …… 魔宫中通过第一轮决赛的人较去年多了两人——若初一运气好些，不和白墨对上，或许也能进入第二轮决赛。 但现在……第五十场比试即将开始，魔宫大长老又紧张又不紧张，终是揺了揺头。 这比试，结果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嘛。初一输了，也很正常——赢了才有鬼呢！ 但初一是安安的徒弟……不谈多的，像初一这样出色的后辈，若折在擂台上，就太—— “可惜了。” 大长老喃喃。 第21章 初一白墨，七分相似 初一倒是不紧张。 ——反正他赢不了，也死不了。 但他仍会全力以赴。 休息场地距擂台虽远，但对于修行者而言，不过掐个诀，一呼一吸间的事儿。 虽然早就知道白墨圣子会提前出场，但当真到了这一刻，人群中还是有不少人忍不住唏嘘。 楚长安看着空中那辆黑木马车，面上沉静。 有多少人是真心想来看这场比试，关心胜负的呢？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看一看传闻中的白墨圣子是何方神圣罢了。 ……楚长安也有些好奇。 太奇怪了—— 记忆里，她似乎从未见过这位白墨圣子，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虽然世人常将他二人相提并论，一提到白墨的名字，多半也会聊一聊她楚长安。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她的眼里只有顾年，此次苍穹大赛并未参加，与白墨圣子自然无什么交集。 而白墨一心修炼，早早飞升……后来，当楚长安对这人有了点好奇的时候，这人早已不在修仙界。 至此，苍穹大陆上的两个传说，一个飞升仙界，一个称霸人间，自然没有认识的可能了。 …… 黑木马车平稳落地，驾车的三匹六翼白马缓缓收起羽翼。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辆马车身上。 一个影子，飞速从马车内窜出。 待那黑色残影落地，人们才看清他的模样。 丰神俊朗，一袭黑色劲装衬得青年身姿挺拔。 “那就是白墨圣子啊，看起来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感慨的人话未说完，就见那黑衣青年冷冷扫了自己这边一眼，话立即止住。 什么怪物啊……他都说这么小声了，这青年这么敏锐的吗？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这黑衣青年身上，这青年未径直走向擂台，反而停留在了马车旁，朝马车内弯腰低声说着什么。 众人呼吸一窒—— 白墨圣子，是不可能向任何人弯腰低头的。 这黑衣青年，断然不是白墨圣子。 ——马车里，还有人？ 马车内，银发青年听了暗一的话，长睫轻颤。 下一秒，众人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瓷白如玉的手拂开了马车车帘…… 那人不急不徐，丝毫没有紧张的神态，悠悠的往高处看了一眼。 楚长安与之对视。 阳光正好，洒在白墨身上，简单束起的银发染上了些许金色…… 分明还没飞升成仙呢，倒有了几分神邸的模样了。 那双眼睛很漂亮，也很平静，像一望无际的大海，碎冰在上浮动。 只是…… 楚长安心下微颤。 这人，除了那双眼睛……同她的小徒弟，长得竟有七分相似。 她不愿多想，却不得不深想。 初一与辉耀殿，难道有什么关系么？ 上辈子，辉耀殿的人就像一群发狂疯狗一样，莫名其妙视初一为死敌，无一刻停止过对他的追杀。 虽然…… 楚长安将目光移向自家的乖巧徒弟，唇角勾了勾。 虽然上辈子，她这小徒弟，是真的讨人厌——在那些所谓名门正派那里，名声比她还臭。 所做所为，也是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第22章 往事 楚长安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上一世那人欠揍的脸，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几个夸人的词。 ——这当然，不是她的问题。 上辈子的小徒弟—— 嚣张霸道且无脑，骄奢残暴而幼稚。 不断地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挑战辉耀殿和那些所谓正派的权威，还放话称整个正派的人加起来还不及他的一根小指头…… 甚至无聊脑抽时，还会冒死闯进辉耀殿，一把火烧了人家的藏书阁，害她不仅寻书不成，还险些被辉耀殿的人发现，差点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其实仔细想想，楚长安觉得自己还是要感谢这位“第二大魔头”。 因为他作恶多端，所以一时在修仙界的名声，比她这“第一大魔头”还要响亮，还要臭名昭着…… ——成功地吸引了不少炮火，让记恨、针对她楚长安的人少了许多。 …… 但一码归一码，上辈子，看初一倒霉，她就心情愉悦……特别是听闻他被辉耀殿追杀，没空在背后耍诈威胁她时。 但这一世，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初一没有成为她的对手，更不是什么大魔头…… 一想到以后辉耀殿对小徒弟的狠命追杀，楚长安投向擂台的目光，染上了几分不悦。 …… “辉耀殿那位圣子殿下，倒也未仗着修为故意欺负人。” 耳边是萧琦的轻声嘀咕。 魔一点点头，他原以为，辉耀殿那位圣子殿下是看着辉耀殿多人在他们魔宫人手里惨败，故意选了少宫主的徒弟，想要替辉耀殿人报仇，狠狠打魔宫的脸的…… 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实力悬殊，辉耀殿那位殿下却一直认真地同初一比试……比萧琦仗着修为，故意耍人、让人难堪君子多了！ 楚长安懒懒打了个哈欠。 “若不是故意欺负人，他干嘛就选我魔宫初一比试？” 是啊，为什么呢？ 魔宫中，除了记在少宫主名下的初一，还有他们呐……魔宫中，不说多的，记在大长老名下进入这决赛的老前辈们，哪一个不比他们强，哪一个不比初一厉害？ 若不是故意欺负人，堂堂辉耀殿圣子殿下，曾经的苍穹大赛第一名，明明可以等到最后再参与比试，何必这么早就出场？ 大长老没有打断三人谈话，桃花眼微微眯起。 他虽然年近四十，但修行得早，容貌停留在了而立之年……只可惜，十多年前，这个男人的头发便全白了。 ——初一是他捡回来的。 一年前，萧琦那臭小子闯了祸，既怕挨骂又怕挨打，偷偷跑出了魔宫…… 他念着这多年的情谊，亲自带人去寻，在外边正巧遇到了初一。 彼时，这人直冲冲地拦在他面前，凶的像匹饿了几天的野狼，为了口吃的，竟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几招下来，他念着这人年纪尚小，天资又不凡，就生了把他带回魔宫的心。 他不放心，又用了搜魂摄影术，查看了这小子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这小子，丝毫没有十三岁之前的记忆！ 第23章 胜负分 擂台上，胜负已分。 这是一场简单的比试，没有什么花架子，只有纯粹的实力比拼。 白墨略略扫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没有说话。 初一依旧是一副冷漠样儿，倒也没有失败后的垂头丧气，只静静看了一眼高处。 ——那儿，坐着他的师父。 …… “唉，你真厉害啊，虽然输了，但你一点伤也没受……” “老夫犹记，十年前那场苍穹大赛，跟白墨圣子对战的那位苍穹大赛第二名，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下擂台时都成一个血人了……” 一些自来熟的人紧跟着初一，聒噪极了。 没办法，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接近白墨圣子啊！ 初一只想快些回到师父身边去。 ——他快装不下去了。 真好奇之前的比试里，萧琦和魔一明明也受了伤，怎么能够装的赢得那么轻松的。 跟白墨圣子的这场比试中，外伤确实没受，可只有白墨和他自己清楚，他受了多重的内伤。 难怪白墨能与师父齐名…… 灵力，在迅速枯竭。 幸好，师父派了几个人来接他。 幸好…… “初一！” 耳边的声音，遥远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眼前一黑，初一手里的剑无力地跌在地上。 …… 冰天雪地里，一个幼小的身影在缓慢前行。 冷。 怎么会这么冷…… 他是谁？ 小孩儿迷茫地看着前方，脑海里毫无思绪。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寒风凛冽，不断透过他单薄的衣裳，狠狠扫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冷意，仿佛下一秒就会凉透他的每一滴热血。 他不知道哪里是正确的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哪处……一切，都是不明晰的。 他就在一片迷茫中，固执地继续前行。 小孩儿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白茫茫大地上，留下的脚印立即被更大的风雪掩埋了去。 小孩儿身后，一只周身萦绕着火焰的凤凰初现身形。 …… 初一猛地睁开双眼。 梦里的冷意，仍有几分残留在身上。 “你醒了啊。” 萧琦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桃花眼微微眯起。 “长安姐姐刚走。” 初一低低地嗯了一声，抬手掀开身上的几床厚被。 这么厚的被子压在他的身上，还不止一床，他明明应该感受到热才对—— 梦里，那彻骨的寒意，从何而来？ 他疑惑地看向萧琦。 “别看我。” 慢腾腾地坐直身，萧琦伸了个懒腰，桃花眼微掀。 “是长安姐姐要我守着你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 “你身上的被子，是长安姐姐让我给你加的。” 长安姐姐只说加床厚被子，并没有说加几床。 他呢，可勤劳了，一点也不嫌累，一次性给初一多加了好几床厚被子。 萧琦摸了摸鼻子。 虽然初一醒来时，似乎要被那几床厚被子压得窒息了……但是他又不是故意的，他是好心嘛。 只不过好心办坏事罢了。 萧琦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初一：“……” 他看不懂这位仁兄丰富的面部表情。 第24章 萧玄 “你睡了三天。” 第二轮决赛都开始了。 萧琦手托着头，打了个哈欠。 “你不去？” 初一推开门，像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 “区区第二轮决赛罢了，小爷我才懒得去。” 初一：“……” 他是输了，去不去看都无所谓。 但萧琦不一样，萧琦通过了第一轮决赛。 “说真话。” “行。”萧琦起身，声音里带了几分困意：“我运气好，第二轮决赛第一个上场，输地干脆利落。” “早输早休息，这不——我这个伤患来照顾你这个伤患了。” “喂，明明是你问我话，我都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萧琦扬声道。 “算了，你走就走，小爷我还有自己的大事要干呢。” …… “放心，我看见少宫主往集市这边来了……” 魔一搂着初一的肩，好哥们似的行走在集市里。 “第二轮决赛，一共二十五场，那位白墨圣子不参加，无人顺延至下一轮赛事。” “说起来，我输的是真的冤……” 岂止是输的冤啊，是输的莫名其妙！ “我那个对手，萧玄——你知道？就四大家族，萧家家主的一个庶子。” 初一嗯了一声。 萧家，在苍穹大陆四大家族中排名第二，仅次于顾家。 而萧玄，近几年在苍穹大陆上也算小有名气。 听闻，他虽然是萧家家主的儿子，但是丝毫没有继承到父亲的天赋，从小就是个废柴，在萧家极不受待见…… 直到三年前，萧玄遭人追杀，意外跌下悬崖，运气好，不仅没有一命呜呼，反而得了莫大的机缘…… ——无人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萧家所有人都看的见萧玄的变化！ 短短三年，萧玄就从大家眼中一个毫无灵力、不能炼气的废物，变成了萧家排的上名号的天才！ 但魔一不服。 他承认，短短三年，萧玄能成长到现在，拥有今日这般实力，的确是个天才—— 但进入第二轮决赛的，哪一个不是天资出众！ 除了他、萧琦、初一……进入第二轮决赛的，基本上都是些修炼了一百年、两百年的老前辈！ “我原本还在想，我运气怎么这么好，遇上了个同龄人……” 而且还不是魔宫出去的自己人，下手没有顾忌，揍人都不用犹豫啊！ 思及此，魔一哀嚎一声。 “原以为碰上个最弱的，会比那群老家伙好对付一些——没想到，这小子就是个怪物！” 明明被他打的那么惨，看着马上就要输了，结果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萧玄的实力猛地就涨了一大截！ 这样的爆发，比高级集市里卖的那些上品灵丹激发的爆发都厉害啊！ 他不服，觉得萧家有人暗中耍诈，可少宫主不可能看不出来…… 少宫主说，那个叫“气运子”。 类似于某种话本子的“男主”。 ——他认真听了，可惜没听懂。 但他勤学好问。 少宫主还开玩笑，让他去找顾公子问一问。 ……少宫主可能没睡醒，说胡话。 顾公子那样的温润君子，怎么可能会对这种话本子感兴趣？ 第25章 集市 能进入第二轮决赛的，自然都是强者中的强者。 初一、魔一和萧琦虽然天赋出众，实力不俗，但到底年纪尚轻，大长老并没有指望他们在第二轮决赛中胜出。 没有多大的期望，自然就没有多大的失望。 只是初一实在有些遗憾……倒霉孩子一个。 萧家那个从第一轮决赛直接顺延到第二轮决赛的萧玄，倒让他有些意外。 安安，白墨，顾年，萧玄，初一……这些千年都未必出一个的天才，都聚集在这十几年里横空出世了。 大长老淡定的喝了口茶。 ……他其实更喜欢大口喝酒的，但他酒量不好。 他一喝酒，就容易误事。 十多年前，因为喝了口酒，他留下了多大的遗憾，心里又有多痛悔，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而现在，十几年了……时节如流，岁月不居啊。 苍穹大陆看似平静，在魔宫和辉耀殿两大势力的威慑下，各方势力都安安稳稳，无论是皇室还是江湖都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但眼红魔宫的人太多了，想取魔宫而代之的更不在少数。 “年轻人的事啊……” “我先替你们操心着……” …… 集市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两个身影悄然融于人海。 两人身后，一人不紧不慢地跟上。 微风轻拂过她的斗篷，宽大的衣袖下，露出一小撮白绒绒的毛。 楚长安轻拍了下怀里的白团子，示意钻回去。 斗篷遮住了少女大半张脸，神情不明。 萧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旁边那人，可不像魔宫的人。 白虎不解，但它更在意的是，主人平日里便有意无意地问起萧琦在干什么，如今更是做这等痴汉行为，一路尾随人家，莫非是…… 它呼吸一窒。 主人抛弃旧爱没多久，就要另择新欢了？ 也难怪，萧琦看着就比大人乖巧些，还那么会讨主人欢喜…… 楚长安停下，身侧是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扇高窄的门。 “倒是小心。” 哪怕她用阵法隐身，也无法跟着他们进入一扇下了禁制的门。 楚长安垂眼。 “白虎，你去。” 白虎：“？” “我跟不了他们了，你去，他们发现你没关系，死皮赖脸跟着萧琦就行。” 白虎：“……” 它怎么可能做这种帮助大人对手的蠢事。 “主人，我做不到嗷……” 白虎不敢把头露出来，只能尽量用悲惨的声调表达自己不行。 “你行，只要拿出你死皮赖脸跟着我的功夫就好了。”声音淡漠，楚长安道：“要么学着点你那个大人的奥斯卡演技，要么别跟着我了。” 白虎怂了，它承认，它屈服在了女魔头的淫威之下。 但这一定不是因为它没节操，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留在女魔头身边……它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 “记得藏好灵力，装成平常那样，不要表现的太聪明。” 它心中哀嚎一声，退出识海，飞快钻出楚长安的衣袖，紧忙冲进小巷，跟上那两人。 第26章 暗道 集市多的是古怪之人，一只发狂的凡虎幼崽，还不足以引起注意。 楚长安继续散漫的行走，似乎一切都未发生过。 斗篷下，楚长安一贯淡漠的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嘲讽。 “奥斯卡”这样奇怪的词，白虎听了却丝毫不惊讶…… 上一世，顾年开玩笑道，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她以前以为，那些所谓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古怪词，可能是顾年自创的暗号，现在看来—— 她低叹。 顾年所言应是真。 而刚刚还在她怀里的白虎幼崽，自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呐……让白虎跟着她，顾年又在打什么主意？又是因为什么任务？ 前世，白虎虽然也跟着她，但那是她自己喜欢，主动问顾年这小白虎有无结契的—— 她再次停步，这次，面前是一家灵间客栈。 灵间客栈形似客栈，却并非单纯的客栈。 灵间类似于灵洞，是修炼的好去处。 ……亦是她楚长安藏身的好去处。 她，被人跟上了。 …… 一只小白虎静悄悄开始了它的尾随之路。 萧伯回头望了一眼。 一只毫无灵气的凡虎罢了，构不成威胁的东西，他并未放在心上。 “果然再厉害，也是一个小姑娘……竟喜欢些这样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萧伯冷哼一声。 这只白虎幼崽，好是好看，可终究只是一只凡虎——真到战斗的时候，能抵什么用！ 可当他要打开门上禁制，那不识好歹的白虎幼崽竟然妄想也跟着进去时，他面上添了不少冷意。 白虎幼崽咬住了萧琦的裤腿，金眸中一派无辜。 “嘿，”萧琦抱起地上的小白团子：“你还跟着啊。” 这算什么样子？ 萧伯瞪了一眼萧琦。 “一只凡虎而已，哪里听得懂人话，你傻不傻？” 萧琦没理他，摸了摸白虎的头，笑道：“你好像长大了一点。” “老家伙，咱们把它带上。” “你这么厉害，你都说了，一只凡虎而已，听不懂人话，咱们带它进去也没多大问题。” “大不了，出来时，模糊它的记忆就好了，一只凡虎而已嘛。” 萧伯冷哼一声，未应声，掏出一把小刀，没有一点犹豫地划过左手食指。 小刀，闪着冰冷的蓝光。 一滴滴血迅速地融入门内，眨眼间消失不见，仿佛被一张大口吞噬干净了一般。 两人一虎凭空消失，小巷旁的小贩面上毫无惊讶之色，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 此刻，凭空消失的两人，出现在了一条长长的地下暗道里。 萧伯点燃了暗道内的灯，小白虎哑然。 那灯太古怪了，一只只蜡烛，亮起在一个个骷髅头内，骷髅头的天灵盖都不知道哪去了…… 让虎瘆得慌。 萧琦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白虎的毛，白虎正想挪了挪，却发觉……它动不了了！ 可，萧琦和旁边那个硬汉大叔，明明没有对它做什么。 忽然想起什么，它轻轻喵了一声。 “主人，你在吗？” 第27章 少主 “主人？” 它就知道，主人心里还是有它的，一定不忍心让它独自面临危险！ 楚长安打量着面前的一切，在识海里应了一声。 暗道很干净……不，是过分干净了，简直一尘不染。 那被萧琦叫做“萧伯”的男人，冷冷的扫过她，话却是对萧琦说的。 “没有你爹当年一半的稳重。” 萧琦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是啊，我爹是稳重。” “稳重到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受不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调戏。” 萧伯瞪了一眼萧琦，沉声怒道：“那是你爹！怎么说话的！” “没办法啊。”萧琦静静看了一眼萧伯，神色认真道：“谁让我从小就没了爹娘，没人管束我啊。” “你，还有师父，你们从来都是只教我怎么修炼，怎么变得强大……你们只教过我复仇的本事啊。” “可从来没有教过我，怎么做个好儿子呐。” 萧琦桃花眼微眯，笑意浅浅的挂在唇边。 “你……” “说起来我也是命苦，我爹自己的位子被人抢了去，现在就要我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去抢回来。” 言语间竟透着丝丝笑意。 楚长安脖颈上一痛。 楚长安：“……” 臭小子，指甲什么时候修一修。 萧伯沉默了一会儿，扬手道：“算了算了，不跟你小子扯了。” 萧琦看着径直向前的背影，停下脚步。 斗篷下的脸，染上了一片阴影，神情不明。 “而且萧伯你也不用替我爹委屈。” “我爹他，活了几百岁，风光了几百年，也算值了……” “还三生有幸，遇上了我娘，算是老牛吃嫩草……吃亏最多的，还是我娘呢。” 萧伯行走在前头，面上阴沉，却终究没有说话。 待行至暗道尽头，萧琦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脱下宽大的斗篷，露出真正的身形。 ……斗篷下，并非魔宫参赛者的统一服饰。 “少主！” “恭迎少主！” 这声“少主”，喊的……是萧琦。 楚长安眼眸微眯，扫视这面前这一群人。 ……人还挺多啊。 萧琦摸了摸“白虎”的头，脸上罕见地没了笑意。 感受到头上久久未移开的手，楚长安一僵，但一想到平日里小白虎的德行，忍了忍，没有挣扎。 上辈子这时候早已不在的萧琦，现在却活的好好的，生龙活虎。 但这的确是萧琦，若这具躯壳里换了灵魂，大长老是看着萧琦长大的，不可能没有察觉。 她也试探过，萧琦并未使用过禁咒，身上没有丝毫魔气。 可眼下—— 萧琦抱着“她”的手，忽然松了松。 楚长安顿感不妙。 “不愿意啊？” 萧琦伸向萧伯的手缩了回来，瓷白如玉的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我要去见我师父，你想跟着我？” “想跟着，就——点一下头？” 楚长安咬紧萧琦的衣袖，头一下也未动。 ……她现在只是一只凡虎，听不懂人话。 “那这样，我带你一起去，回头你在长安姐姐身边多夸夸我。” 众人：“……” 少主脑子……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第28章 姬殇 楚长安还未反应过来，少年修长的手拂过“她”额间，刺痛袭来。 “她”现在只是一只凡虎，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萧琦看着也不是要杀“她”的样子—— 他在打什么主意？ “牛鼎烹鸡，简直胡闹！” 熟悉的冷哼声响起。 萧琦像安抚似的，顺了顺“白虎”的毛，看向萧伯。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容易生气。” 萧伯：“……” 早晚被这臭小子气死！ …… 暗道尽头，另有一番光景。 ……像是在一座山庄内。 萧伯跟在萧琦身后，两人一路无言。 ——事实上，除非被萧琦气到，萧伯很少说话。 离师父的院落渐近，萧琦脸上再不见一丝笑意，眼底也覆上一层冰霜。 “萧琦，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怨怼。” 似乎犹豫了许久，萧伯慢慢开口道。 “但这么多年，我们都挺过来了。” “里面那位大人，脾气不好，你……” “萧伯多虑了，我清楚我该做什么。” 萧琦回头望了一眼萧伯，随即转身独自走入了院落。 ……哦，还抱了她这只老虎。 萧伯愣了好一会儿，候在院落外。 院落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直到萧琦在一扇门前站定时，她才见到了一个“活人”。 “主人，少主到了。” 楚长安盯着这恭恭敬敬的丫鬟。 一种她说不清的诡异感和熟悉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徒儿，进来。” 萧琦推开门，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郎映入眼帘。 红衣乌发，那张熟悉的美得雄雌莫辨的脸…… 楚长安在对上萧琦口中的师父那双眼时，许多疑惑，瞬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难怪。 是他，那就对了。 这个人，是十多年前被魔宫，辉耀殿都忌惮的存在。 这个人，在世人眼里，早已死在十几年前。 这个人，是上辈子毁掉魔宫的主犯，她追杀了百来年的人。 如今，他还不是鹤发童颜的模样，楚长安盯着他那头乌发，若有所思。 报仇，还是趁早好。 几十年后的姬殇，太恐怖了。 “怎么还带了只小老虎。” 姬殇懒懒扫了一眼“楚长安”，狭长眼眸微暗。 “师父放心，我已对它下了听言蛊。” 姬殇点了点头，身后傀儡推动轮椅。 “随我来。” 两人进入内室，雾气氤氲，热气腾腾。 楚长安看着眼前这温泉。 她：“……” 什么情况？ 这师徒俩，不是应该开始商量什么“复仇”的计划么？再不济，听不到秘密，姬殇教教萧琦傀儡术和蛊毒，让她瞧瞧也好啊—— 萧琦放下“她”，无比自然的开始宽衣解带。 楚长安：“！” 作为一只凡虎幼崽，还是只雄的，“她”现在应该干什么？ 楚长安回头瞧了眼姬殇，姬殇眼底晦涩不明。 上一世，姬殇这老怪物活了四百多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莫非！ “楚长安”敛眉。 哪怕这老怪物保持着一副少年模样，但这老怪物同萧琦父亲少年时便是好友，能年轻到哪里去？居然妄想…… 为老不尊！ 第29章 往生蛊 少年褪下衣衫，身形修长，肌肤白皙。 左肩上，一道道红纹纵横交错。 一步，两步，三步…… 少年身形隐入温泉中。 还好还好——萧琦没有把衣衫都褪尽。 “白虎”金眸放心地睁大了些。 “毒已入五脏六腑，你早该听我的，早些弃了这具身体。” 姬殇冷冷道。 “你手下那几具躯壳，强是强，可惜没一个好看的。” 萧琦闭眼，叹道。 其实哪里是没有好看的？不过是不想换身体的借口罢了。 “再说，这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还是待在自己的身体好过些。” 姬殇冷笑：“若不是往生蛊吊着你一条命，你这具身体早已腐朽。” 楚长安睁大眼，金眸闪着亮丽的光。 往生蛊！ 上辈子她欲复活她爹，苦苦搜寻多年不得的往生蛊！ 楚长安承认，她心动了。 姬殇这人，未及弱冠之年时，不慎遇上过一遭魔兽潮……明明断了气的十七岁少年，便是凭着这往生蛊起死回生。 ……不过这只是苍穹大陆上的一个传说，无人知晓其真假。 楚长安的心提起来，仔细偷听。 “你也说了，有往生蛊。” “师父，请唤蛊王。时间有限，我回去晚了，就不好解释了。” 姬殇面上不见喜怒。 他身后的傀儡取来一个小木匣子。 与此同时，萧琦左肩上的红纹愈发加深，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显出几分浓艳。 匣子打开，楚长安看着一只往生蛊缓缓爬出，不过几息之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飞快的向着萧琦移动。 往生蛊刚触及到萧琦肩上红纹，原本暗淡的周身便覆上了一层浓郁的红色…… 或许是她看的太专注，萧琦看向她。 视线落在“白虎”身上，萧琦朝“白虎”招了招手：“小猫，过来。” 小猫？ 楚长安慢腾腾走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萧琦一把把她拽下了水！ 你…… 楚长安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慌乱间划了萧琦一爪子。 “忽然觉得好玩。” 萧琦低笑一声，把她从水里提出来。 姬殇不悦，皱了皱眉。 这样的心性，怎么能够…… 楚落汤虎长安抖了抖身上的水，心情亦不悦。 ……两世都少有的狼狈。 萧琦斜眼笑她：“别生气啊，你也挠了我一爪子，扯平了啊。” 因为一个恶作剧，平白胸膛上添了一道新伤——似乎怎么看，都是他比较吃亏啊。 楚长安木着一张虎脸，眼神死寂。 世上还鲜少有人敢这样戏耍她。 上辈子，她为得到往生蛊费尽千辛万苦，结果姬殇给了她一只假的往生蛊……她没过几天，就一把火烧了姬殇大半的宝贝傀儡！ 脑海里姬殇被她追杀得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与此刻萧琦恶趣味的笑重合在一起…… …… 出院时，姬殇幽幽盯着她。 楚长安别开目光，姬殇再多疑，她现在不过一只凡虎而已，姬殇应当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身后，先前在姬殇门前等待萧琦的丫鬟双目无神。 姬殇这人，信不过任何人……这满院的丫鬟婆子，甚至侍从皆是他炼化的傀儡。 第30章 伪装 “少主今日来，怎么带了一只老虎崽子，还毫无灵力……” “少主往日里让人再放心不过，怎么今日……” “少主今日所举，实在是令人担忧……” 待恭送少主走后，一群人站在萧伯身边开始嘀咕。 他们都是一开始便全力支持萧琦的人，算是元老级的人物，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萧伯揺了揺头。 “毕竟还是个少年，你们对他要求太严苛了。” 众人：“……” 您对少主那么严苛，您说这话，心里有数吗？！ 萧伯叹了一声：“伪装罢了。” 几人听了这话，没有再说话。 他们清楚，萧伯是这些年来跟少主接触最多的人，自然也是最了解少主的人……说的话不会有假。 但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放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实有时候像个小孩子嘛，也没有什么不好……” “跟个小孩子似的才好，在魔宫少宫主和大长老手下，好过日子嘛。” 萧伯拍了拍旁边的几人，又补充了句：“放心，那小子狠着呢……比我当年，狠多了。” …… “腐朽？” “我就算换了具躯壳，也不会看着‘我’腐朽，一把火烧了，才叫好看——”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少年忽然开口，楚长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姬殇先前说的话。 毒，已入五脏六腑。 此毒，在大长老未将萧琦带回魔宫时就已有。 “把我原身一把火烧了，不是很好么？那样，我萧琦，不会老去，也不会变丑，更不会在无人看见的地底下，变成一副恶心人的模样……” 楚长安突觉几点温热，她惊诧地瞧着萧琦。 萧琦往日里总是盈满笑意的桃花眼，现在却一片冰冷。 眼眶红红的，眼泪无声而小心地划过他好看漂亮的脸。 萧琦抬起一只手掩住双眼，没有再揪“白虎”的耳朵：“这样，在她……他人眼里，我就一直是这般少年模样。” ……别哭了。 楚长安无声盯着萧琦。 …… 一刻钟后，楚长安深深觉得，她之前微微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萧琦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亦或者，是他善于伪装。 此刻，少年就顶着一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讥笑着面前的几人。 ……楚长安不得不承认，萧琦有几分欠揍的气质。 “萧琦，你可有想过，你也有今日？” 金缇儿换了条火红的鞭子，重重地在地上甩了几下，脸上写满了得意。 她刻意趁着萧琦独自一人，打算报萧琦让她丢脸的仇……未料刚到集市，萧琦就像条入水的泥鳅一样，她居然跟丢了！ 而方才，兜兜转转，她居然意外瞧见了萧琦—— “还真没想过。” 萧琦眼中划过一丝轻蔑，笑道：“知道打不过我，还带了几个打手啊……啧啧啧，这就是辉耀殿的气度。” 少年话音一转：“知道我姐姐是谁吗，敢把主意打到小爷身上！” “你今日敢打，就不怕明日我姐姐揍上门去？” 楚长安：“……” 她感觉她的拳头，硬了。 第31章 意外 金缇儿不怒反笑。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这个厉害姐姐是谁？” 她打听过了，萧琦是个孤儿。 忽然冒出个姐姐，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魔宫少宫主，上任苍穹大赛魁首，你知道？” 金缇儿当然知道，正是如此，她才忍不住阴阳怪气：“呵……” “你当我是个傻子？” …… 灵间客栈内，楚长安刷地睁开了眼。 萧琦，还不能死。 她还需要靠着他，揪出那些秘密…… 金缇儿站在结界界口，横眉竖眼，神情不悦。 “你们行不行啊？！” 这么久了，还没把萧琦打趴下！ 萧琦跟她比试时，瞧着厉害，现在却一个劲的闪躲…… “哼。” 欺软怕硬。 不对……金缇儿皱了皱眉，她才不是个软柿子！ 她无聊地缠了几圈绳子，拧眉道：“快些解决了他，要不然回了辉耀殿——” 听此一言，几人下手愈发狠辣。 撇见萧琦脸上一闪而过的冰冷恨意，金缇儿顿时心情大好—— 就是这个人，不仅让她在比试场上丢尽了脸面，还害她被殿下训斥……虽然殿下未亲自同她说，但暗一的意思就是殿下的意思。 而如今，在这狭小隐蔽，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她终于可以狠狠出一口恶气了—— “这招，叫……” 得意的笑凝结在脸上，一掌自身后重重袭来！ 谁破了她的结界！ “叫‘关门打狗’。” 楚长安漫不经心略过她，冷冷道。 金缇儿痛苦地咳了口血，懵了几息，看向楚长安。 是魔宫那个女魔头……可她怎么会来？ 明明，明明她都打听好了的……方才她的人还传回消息，说魔宫的人没有察觉到什么。 ……她带来的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蜷在地上，哀嚎不已。 楚长安这个女魔头，真是不讲道理，一上来就是一顿毒打…… “金缇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带你辉耀殿的人，欺侮我魔宫之人……你真是，勇气可嘉啊。” 凉飕飕的话传至耳边，金缇儿身躯抖了抖。 虽然她总在一众师弟师妹们面前大放厥词，说楚长安这女魔头如何如何……但正面遇上，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打不过啊。 “少宫主，是我糊涂。” 她低眉顺眼，轻声道。 她讨好了她爹这么多年，自视很清楚那些大人物的心理，只要还没有触及他们自己的利益，只要你姿态放的够低，让他们心情愉悦了，他们也不会舍得放下身价，同一个小人物斤斤计较。 而且据她所知，萧琦同魔宫少宫主非亲非故，女魔头还不至于为了他出头…… 女魔头方才动怒，也不过是因为觉得她未将魔宫放在眼里，挑战了她魔宫少宫主的权威罢了。 金缇儿忽而看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几人，眼神一厉：“是他们！都是他们挑唆我！” 一颗颗金色的小珠子，浮现在金缇儿手中，下一瞬，那几颗珠子被她狠狠捏碎！ 地上几人脸上痛苦之色愈浓，一人死前投向金缇儿的目光，满是恨意！ 凭什么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活，牺牲掉他们的命！ 其他人不过是死士罢了，死了就死了……可他不是！ “我，我爹……” 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第32章 惊恐 金缇儿面上一片惊恐之色，言语间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心下却鄙夷顿生。 这蠢货，这么瞧着她干什么？ 他死，都是因为他蠢！要不是因为他是三长老的儿子，谁愿意理他！好色到把自己的本命金珠送人，怪的了谁？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少宫主，您看，他们已经死了——伤萧琦的，都是他们！我真的没有动手，这件事，咱们，能不能……就这么私了？” 金缇儿小心翼翼道。 她还有许多宝贝，不知道少宫主看不看的上…… “你这是在跟本尊谈条件？”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尊谈条件？” 金缇儿愣怔。 萧琦悄然站在楚长安身后，心下一惊。 长安姐姐方才戾气格外深重……比师父狂躁时，戾气更重。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辉耀殿的人！我父亲是辉耀殿二长老！我是嫡女，我……” 脖颈陡地被人掐住，金缇儿脸涨成了猪肝色，痛苦至极。 女魔头，怎么会这么恐怖！ 杀气，戾气，煞气融织在她身上……眼前这人，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女子高坐上位观看比试的那些天，表情平静，从未动怒。她以为，江湖上那些“女魔头”的骂名，只是些谣言……原来，是真的啊！ 楚长安冷冷盯着她。 “你以为，我杀你，还会让其他人知道？” “你敢说，你今日没有对萧琦动杀心？我身为魔宫少宫主，难道就不能替他报这个仇？” 金缇儿疯狂摇头，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丝声音来。 “不……不一样的。” 萧琦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罢了…… 而她，她是辉耀殿二师姐，她爹是二长老啊……她若死了，她爹一定会—— 楚长安掐她脖颈的手，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好不容易喘一口气，下一秒复跌入窒息。 金缇儿觉得她嗓子眼堵了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忽然想起什么，背脊一凉。 她今日带人来，不就是打算趁着苍穹大赛鱼龙混杂意外多生，暗中杀了萧琦么？ 不过是个实力出色些的孤儿罢了，就算查明，魔宫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子轻易和辉耀殿对上…… ……同理，今日她若死了，辉耀殿亦会如此处理。 她爹虽然最宠她……但在爹眼里，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 可她才十九岁啊，她不想死，她后悔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来找萧琦复仇了…… 萧琦忽然轻轻点了一下楚长安的手肘，仔细瞧她：“长安姐姐……我有一个主意。” 楚长安不言，目光幽冷。 手，忽然一松。 金缇儿重重摔在地上，但此刻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只有大难不死的庆幸和慌张，她将希望的目光投向萧琦。 萧琦看也没看她，长安姐姐眼中如有实质的杀意，他还是第一次见。 “长安姐姐？” 楚长安缓了缓，眼中戾气渐渐散去。 刚才的打斗，忽然激起了她上辈子临死前铺天盖地的杀意。 第33章 疑惑 ……又开始头痛了。 她上辈子，最后是……怎么死的？ 痛意又增一分。 萧琦担忧的看着她，稍稍犹豫了下，手轻抚了抚她的肩。 楚长安眼色一厉，飞快地攥住少年的手腕。 这是她的本能。 她第七次飞升失败后，实力大跌，一群人围杀她—— 然后呢？她死了……是那群人杀了她吗？还是有人趁她不觉，在暗地里耍了什么阴招？ 脑海似乎有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总在试图阻拦她深想，阻挠她回忆前世的事情……甚至还在悄悄抹去她前世的记忆。 或许是她用力太大，少年的手腕泛红，额角一滴冷汗缓缓滴落。 “长安姐姐，你听我说。” 少年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动怒，急急道。 “金缇儿不能杀，纵然辉耀殿不敢因此和魔宫撕破脸，但梁子却结下了，日后难保不在魔宫有难时落井下石……” “就算不结这个梁子，有利可图，辉耀殿也会落井下石。” 只不过做的隐蔽些，或者打着一个好听的旗号罢了。 听着耳边虚幻的声音，楚长安冷漠道。 金缇儿这样的人，喜怒都写在脸上，连演戏都只能算中等……她今日所做所为，就算是故意瞒了别人，难道辉耀殿的人就真的毫不知晓吗？ 而最近惹她不悦的人，在众人眼里，想来想去也只有萧琦配高居第一了。 “不过她若死了，你的确有些麻烦。” “胆小……我杀人，你怕什么麻烦？” ……一停止回忆，痛意也消失了。 萧琦神色如常。 “长安姐姐，我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几息过后，金缇儿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二字…… “长安姐姐放心，她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的。” 察觉到楚长安的审视，萧琦心提起来，长安姐姐不会误会他和金缇儿是一伙的？ “我自幼喜好蛊术，大长老宫中又有许多蛊术古籍，我无聊时随便翻了翻，从中学到了许多。” 楚长安：“……” 其实她爹宫里的书都快被她顺完大半了，她也没发现她爹收藏了蛊术类的书籍。 “刚刚我给金缇儿下的，是一种名唤‘听言’的蛊。若她敢吐露今日之事半个字，会立即暴毙身亡。” 既是在对她解释，也是在暗中威胁金缇儿。 楚长安垂了垂眼。 ……只种了听言蛊吗？ 但楚长安什么也没问，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在蛊术上很有天分。” …… “我知道刚刚长安姐姐是看辉耀殿的人欺负我，生气，想替我出头，但……” 楚长安：“……” 不，并没有。 至于“欺负”，辉耀殿的人多打一，的确算欺负…… 她扫了眼能说能笑能跑能跳的某人——但这像被欺负了的样子吗？ 萧琦边走边看她，桃花眼盈满笑意。 “对了，长安姐姐怎么也来集市了啊？” “随便逛逛，看热闹。” “那长安姐姐今日不看比试了？” “……嗯。” “长安姐姐，我知道苍城有个特别的拍卖会，倒是有许多热闹可看。” 明媚的少年郎眼中闪过几缕魅光，只一眼，楚长安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第34章 诡异 “主人，萧琦好好看啊……” 废话。 “主人，萧琦可真厉害，抢到了一号单间诶……” 闭嘴。 “主人你一点也不礼貌，萧琦就一直很礼貌。” 楚长安：“……” 一直？你哪里看出来的？ 楚长安：请闭嘴。 “而且刚刚那小厮对其他人那么冷漠，对萧琦却那么恭敬……” ……因为他出的钱多！ “啊，主人怎么这么生气，明明是萧琦公子抛的腰包啊，主人省了那么多钱，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楚长安：“……” 拍卖会特不特别，楚长安不清楚……但她很清楚，现在的白虎很特别。 虽然之前萧琦跟她解释了听言蛊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现在亲眼看到白虎犯昏的样子，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要不是白虎一边在识海里舌灿莲花，一边眼里饱含着痛苦，她火气就真的要上来了。 ……之前额间刺痛，正是因为萧琦种下了听言蛊——只不过当时痛的是她，现在犯蠢的是白虎。 而听言蛊，只能由下蛊者取出。 楚长安心中轻叹。 “姐姐，这小老虎为什么一直不出声啊？” 萧琦递过来一盏茶，疑惑道。 他是在这老虎听完“多在长安姐姐面前说他的好话”之后，才种下听言蛊的？这老虎……不会是个聋的？可是也不像啊…… “也许是不经意间受了点惊吓。”她怎么可能说是因为她掐了个禁言诀。 楚长安看着拍卖台，屏蔽了识海里白虎的声音。 这的确是个特别的拍卖会，却算不得一个正经的拍卖会……甚至都未被列入苍城拍卖会榜单内。 这拍卖会明明身处集市，却不闻外边的半点嘈杂。 “姐姐，这拍卖会何时开，全凭主人心情，听闻上一次开还是在半年前。” 但即便如此，来的人仍有许多。 “而且与其他拍卖会不同的是，这个拍卖会从不在拍卖人手里抽成……算是为拍卖人和竞买者提供了一个场地。” “这位拍卖会的主人，是不是钱多了没处花？” 萧琦眨了眨眼，笑道：“也许这位主人也喜欢看热闹。” 继而又道：“不过，拍卖人需给这拍卖会主人一缕头发才可进行拍卖。” “若是没头发呢？” 萧琦一愣，逼回眼里几点笑意：“拍卖会还未遇到过这样的拍卖人。没头发的话……眼泪，拍卖会主人也是不嫌弃的。” 拍卖会主人脾气古怪，但人人皆知他喜静——听闻几年前苍城城主之子来此大声喧哗，都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打了出去。 楚长安顶着一张高深莫测的脸，嗯了一声。 五年前，她曾见过这拍卖场的第一场拍卖……而如今，短短五年，这个拍卖会举办的居然比苍城第一拍卖会更风光了。 还有……萧琦说了这么久，居然也不渴。 茶有几分凉了，丫鬟又添新茶。 楚长安瞅她一眼，这丫鬟手脚利索，除了双目无神外，与活人无异。 还有这熟悉的诡异感……一看就是那人的手笔。 第36章 醉酒 楚长安：“……嗯。” “初一，萧琦，帮我记着，他刚刚说的话。” 被点名的两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魔一感动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楚长安一边静静看他，一边捞过一个酒壶。 “还有，萧玄的天赋未必不如你。” “所以，不要看轻了他。” 有些事若不趁早说清楚，只怕日后麻烦会更多。 魔一震惊看着楚长安，嘴唇颤抖翕动几下，最终未发出声来。 少宫主说，萧玄的天赋在他之上？！ 天赋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有人花费数百年的时间刻苦修炼，都未必强过天资聪颖者修炼十几年。 这是许多人的无奈，却偏偏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 “有股不服输的劲是很好的，但输了就是输了……等你实力上去，下次赢回来就好了。” 楚长安就着酒壶，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饱满好看的唇显得更加红润。 她不记得自己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魔一布满感动的脸和茅塞顿开的语气。 “少宫主放心，少宫主今日说的至理名言，魔一都会记在心上。” 口干舌燥，楚长安点点头，觉得自己还算清醒，又饮了一口酒。 …… 最后一件拍卖品，谁也没有猜到。 “竟然是……” 台下有识货的高人，不等拍卖人开口，大惊道：“麒麟角！” “快看，是上古神兽麒麟留下来的麒麟角啊！” “神兽麒麟，有近万年不见了！” “果然越好的越放在后头啊！” 虽然只有一只，但能拍到一只也是极好的啊！ 当然也有人疑惑：“到底是哪位前辈这么厉害？” 但不久，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激烈的拍卖声中，台下已沸腾到了极点！ “上品灵石，六千六百！” “上品灵石，六千七百！” …… “长安姐姐难道不喜欢？” 楚长安拦下萧琦竞拍的手，“无福消受。” “还有你这小子……以为自己的钱很多吗？” 萧琦：“……” 不过这麒麟角的出现，楚长安倒是可以理解萧玄为何会出现在集市了。 台下竞拍声一声高过一声。 “上品灵石，八万一千！” “上品灵石，八万三千！” “我！上品灵石，八万八！” 最后一个叫喊的人脸涨得通红，好似要把整个家底子都掏出来般！ 楚长安饮了半壶酒，懒懒扫了眼。 ……是萧家的嫡长子萧煌啊。 萧家人应当自己都没想到，抛出去的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进了萧家人的口袋。 她放下酒壶，眼前难得有几分朦胧：“今日是真热闹……看也看了，听也听了，是出好戏。” 头有些发晕，终归是她年少时的身体，比不得几百年后的酒量。 她起身，步履稳健，淡淡道：“看完了戏，就都回去，好好养你们的伤。” …… 回到赛场内的魔宫领域，楚长安懒懒倚在榻上。 “师父……你好像很在意魔宫。” 初一端来醒酒汤，靠在榻边。 “那当然，我毕竟是魔宫少宫主。” “哦……师父很想让魔宫千秋万代？” “那当然，”楚长安笑里添了几分愉悦：“最好在我还在的时候，魔宫高出辉耀殿一头。” 初一认真地点点头：“我……我会帮师父的，助师父让魔宫千秋万代。” 楚长安：“……” 谢谢啊。 你上辈子做了一把魔宫宫主的位子，让魔宫名声臭上加臭，这样的“帮”，帮我一次就够了。 “啧。” 楚长安一脚把刚凑近一点的初一踢下了榻。 初一急忙护住醒酒汤，幸好幸好，汤没有洒…… “狼崽子，别以为你能追杀的了我！” 初一：“……” 狼……狼崽子？ 师父这是在骂他？ 还有追杀？是谁眼瞎，竟敢冒犯师父？ …… 趁着楚长安醉酒时悄悄溜走，于萧琦而言，并非难事。 ”少主。” 若有人在，便会察觉出，这拍卖会主管对眼前这少年热情地过分。 萧琦问：“你主人呢？” “在顶楼天字阁，主人猜您会来，刻意晚些离开。” 萧琦脚下生风般，转眼已飞至十米开外。 ……顶楼天字阁。 “那麒麟角，是真的？” “当然。” 姬殇轻描淡写道。 萧琦狐疑道：“那样难得的好东西，你居然没有自己私藏？” ……不像啊。 姬殇勾唇，道：“麒麟角，可不止那一只。” 萧琦望向桌上的玄铁盒子，心下肯定，语气却犹带疑窦问道：“里面装着另一只？” 姬殇点头。 “让我意外的是，带一对麒麟角来找我的人，竟然是萧家那个萧玄。” 萧琦皱了皱眉。 萧家的年轻一辈，无论嫡出庶出，他都熟悉。 萧玄……这么厉害？ 那——长安姐姐还说她去处理萧玄那事，岂不是有些麻烦？ “那你干嘛拍卖掉一只……” 萧琦眼珠转了转，笑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姬殇把玩着手上的红玉骨镯，“嗯。拍卖出去的那只麒麟角，我留了子蛊。” 无论是谁，能有财力拍下麒麟角的，定不是等闲之辈。 “多一个可以利用威胁的有用之人，总是好的。” 那只麒麟角，迟早会回到他手里。 “你也别这样看着我，若你是我，你也一样会这样做。” 萧琦未应，师父手里的红玉骨镯，有几分眼熟…… “这个啊，”姬殇眯了眯眼，雄雌莫辨的脸上添了几分危险。 “几年前一个拍卖会上，偶然得来的。” “今日忽然想起来了，还算好看，就取出来戴上了。 …… 楚长安做了一个梦。 ……那是她的前世。 她带着斗笠，一边在角落里安静地喝着她的酒，一边听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 她已经换了几个说书先生了，可这些说书先生无一例外，都喜欢谈起白墨这人。 “话说当年，辉耀殿那位有名的白墨殿下，那是真正的惊才绝艳，万年难遇的天才，不过三十年，便成功飞升……” “停，”楚长安面容平静，声音却不由自主带了几分郁闷，沉声道：“换一个。这人都飞升两百多年了。” 第37章 醉梦 “大人，那……那我就说说那位大名鼎鼎，当年与白墨殿下齐名的魔宫上任宫主，楚长安如何？” 毕竟是自己的金主，尤吾说话被打断无丝毫不悦，耐心询问。 ——嗯，他真是能屈能伸。 楚长安点了点头，又道：“你好好说书，不要挤眉弄眼。” 尤吾：“……” 他……挤眉弄眼？！ 当初苍穹大陆尚算安定，东苍国还在时，他被夸的多的是玉树临风、潇洒帅气……谁敢把“挤眉弄眼”这四个字套在他这个东苍国京城第一纨绔身上？ 尤吾摇头，嘲讽一笑，往事不堪回首哪……呸呸，分明是好汉不提当年勇！ “尤吾，你又没有好好说书……我不想付灵石了。” 楚长安黑眸盯住他，一身黑衣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怪可怜萧瑟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尤吾顿时想扇自己两耳光！ 啊呸！ 这位大人可怜个鬼啊，谁有他可怜啊！堂堂大将军嫡子，现在都沦落到给人说书赚钱的地步了！ “想得倒美，六十颗下品灵石，一颗也别想少！” 尤吾哼了一声。 他本是不屑屈尊降贵来说书的——主要是因为这位大人给出的灵石，太多了！ 其实六十颗下品灵石罢了，对以前的他来说也不算多……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早已不是什么公子哥了。 一个肉包子一个铜板，一颗下品灵石就是一百个铜板…… 六十颗下品灵石，够他买六千个包子，和妹妹吃上一年多了！ 妹妹会当家，嗯，回头把钱交给妹妹！ 他心中啪啪啪打着算盘，随即摆出一个含蓄有礼的微笑。 “大人，我跟你聊个事呗。” “嗯？” 楚长安懒懒掀开眼皮。 “您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尤浅姑娘？” 尤吾点点头，其实他原本有很多妹妹，但现在大多没了，身边只有一个尤浅。 “很可爱。” 尤吾：“……” 可爱？ 母老虎一个，哪里可爱了？！ 就算尤浅喜欢这位大人，“可爱”这种东西，那蛮横不讲理的母老虎哪里装的出来？ “啊……这样啊。” 尤吾暗暗观察着楚长安的神色：“大人，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 要不然为什么偏偏找他说书？还出那么多钱……这位大人看着不像那么糊涂的人。 “没有。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待。” “哦。” 尤吾有些遗憾，面前这位大人实力深不可测，若是……就算他和妹妹都没有灵力傍身，也断不会在家破国亡后过的如此艰难。 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见楚长安也没放在心上，便继续说书。 “楚长安现在什么样，想必大人您肯定也听了不少传闻，实在是真假难辨……” “现在呢，我就来讲讲她少年时是个什么样儿。” 楚长安黑眸沉沉，默许。 “楚长安年少时，还没有现在这般喜怒无常……” “……她哪里喜怒无常？” 楚长安眼中波澜不惊，轻声问。 “高兴时，连自己的魔宫宫主之位都能随意送人……” 送？ 楚长安悠悠饮了口酒，上一个说书先生说，魔宫宫主之位是初一趁她酒醉不清醒，杀了她夺取的…… 酒醉，怎么可能？她，千杯不醉！初一那个小狼崽子，从来都只有被她灌晕的份！ “生气时，一夜屠城……” 楚长安没有再出声，一个接一个的酒壶空了底。 酒鬼啊…… 尤吾瞟了她一眼，他早已习惯，声音未歇。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 楚长安懒懒靠在角落，琴棋书画，她样样不精通。 ……白墨倒是真正的样样精通。 当年师父古怪得很，就像魔怔了一样，只叫她一心修炼，从不允许她花费多余的时间精力在其他方面。 师父。 她心中默念这这两个字。 若师父还活着，她一定要问问师父。 但是……师父长什么样来着？ 楚长安闭上眼，再睁眼时身旁人来人往。 ……一切契合的无比自然，好像她刚刚只是愣了一下神似的。 她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身后的傀儡紧追不舍，烦心的紧…… 姬殇，居然想把她炼制成傀儡。 ——简直痴人说梦！ 姬殇这个不老不死的老怪物，她还未去找他报仇，他居然敢把注意打到她身上—— 至偏僻处，楚长安冷冷绕过倒在地上，被她烧的残缺不全的几个傀儡。 有风轻扬，挽留不住她远去的背影。 黑袍之下，楚长安眼眸是极致的冰冷。 ——她一定要毁了姬殇的满院傀儡！杀了他泄愤！ …… ……梦境真真假假，可梦里那些情感，却来得比楚长安现在清醒时更加浓烈。 楚长安醒来时脑子晕了会儿，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会呆。 ……手上有些薄茧，但没有那道她留了百年多的旧伤。 但那道时刻提醒她的旧伤，仍然存在——只不过，从手心转移到了其他看不见的地方。 虽不知她何以重生，但…… 楚长安眼里光彩流转，甚至掩盖了眼底的探究。 她推开门，夕阳余晖温柔洒下，连空气也残留了暖意。 “师父！” 候在门外的初一站的端正，她刚迈出一只脚就喊住了她。 “嗯。” 楚长安脚步一顿，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应了一声。 “师父，你头晕吗？” 小徒弟关切问道。 “不晕。” “哦，那就好……师父睡得可好？” “挺好。”比起刚重生回来那半个月，已经好很多了。 “师父……” “初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初一欲言又止，静静看了楚长安几秒，没有说话。 楚长安：“……” 这副乖巧中带了点委屈的样儿，她格外熟悉。 “你大胆些说。” 明明在不久前的梦里，这人还是一副怼天怼地的样。 “师父，有人追杀您？” 楚长安挑眉，“没……” “师父，谁是小狼崽子？” “师父，你梦里好像在骂我……” “……” 楚长安：“……”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有被“乖巧”徒弟兴师问罪的一天。 楚长安在眼前这个委屈控诉的人身上，看到了前世那个可恶的大魔头的影子。 第38章 契约 终于摆脱了初一那块狗皮膏药。 楚长安悄无声息成了一块初一同款狗皮膏药。 一步，两步……楚长安加快了脚步。 终于。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萧玄脚步一顿，回头。 “阁下跟了这么久，何不现身一见？” 楚长安扬了扬唇，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萧玄斗篷下的俊脸一愣。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魔宫少宫主尾随他干什么？ ……难道是替魔宫那两个人报仇？ “你……” “你好。” 萧琦一个“你”字还未成形，又是一愣。 “你……好？” 萧玄又一愣，难道这位大佬干架之前还有打个招呼的习惯？先礼后兵？ 【前辈，这是什么情况？】 【……】 ……前辈没有搭理他。 “八阶中期，三年，确实厉害。” 听着楚长安的赞扬，萧玄非但没有被赞美的开心，反而呼吸一窒。 楚长安认得他！还认出了他！ 而且，他对萧家人说的修为，可是八阶前期！可这人，都未试探过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真正的修为！ “但厉害是厉害，你还发现不了我。” 楚长安道：“萧公子，有高人相助？” 萧玄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很平静的脸：“我不明白少宫主你在说什么。这儿，分明只有我们两个人。” 楚长安点头，道：“确实。也许暗中助你的那位前辈并不是人。” 萧玄：“……” 前辈居然没有生气。 在提醒他有人跟踪后，前辈就一直一声不吭。 “比如，一缕残魂什么的……” 萧玄眼底划过一丝惊诧，但被他很好的藏起。 ——楚长安怎么可能知道？诈他？！ “少宫主想的真多。” “不得不想多一点。” “但少宫主想错了。我察觉到少宫主尾随我，是凭我敏锐的直觉。” 楚长安：“……” 气氛竟诡异的融洽。 “你说是直觉就直觉。” 楚长安表情比萧玄更平静：“反正我知道你有什么秘密。” 萧玄万万没想到魔宫少宫主是一个这样……的人。 说的话，像藏在棉花里的尖刀，让人不得不小心应对—— “我没什么秘密。” 就算楚长安猜测前辈附在他身上又如何？她又没有证据！ 萧玄打算装傻，但他还是被楚长安接下来的话惊到了！ “秘密？麒麟神兽一缕残魂附在你身上，不算秘密？” “我不闲，也没兴趣试探你——我是来同你谈交易的。” “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我也会认认真真回答你的问题。” 楚长安忽然勾了勾唇角：“你要坚持你没秘密那就算了。若有一天，我把这算不得秘密的东西不小心说漏了嘴，对我也没什么大不了。” 萧玄：“……” ……阴损！狠毒！ 好像被逼着吃了一把死苍蝇一样难受。 【答应她。】 【但你得说我神识不清，现在无法出来一见。】 萧玄：【嗯。】 “行。” 萧玄声音镇定，投给楚长安一个眼神。 ……你狠。 身上涌出一丝又一丝的金光，与此同时，一个结界笼罩了两人。 那些金光渐渐凝成一个半透明的麒麟…… 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萧玄收回手，诚恳道：“少宫主，这就是我的诚意。” 你的呢？ 楚长安道：“我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萧玄：“……” ……就这？ 楚长安道：“如果你想要更多的诚意，至少要让你那位麒麟前辈与我一见。” 她停了停，眼眸平静。 “我知道你想变强，想为你娘争一个公道，为你自己一雪前耻……” 年幼丧母，十多年来被人轻蔑瞧不起，如履薄冰的难挨日子…… 萧玄静静站着。 楚长安盯着他：“我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有胆量，且有野心的人，你不甘居于萧家甚至萧族一堆草包之下——” 未说尽的话，萧玄心里已经懂了。 “你能帮我当上萧家家主，萧族族长？” 楚长安点头。 “我还有十星秘籍，物质支持……外加暂时借你一点暴涨实力的灵力。” 萧家年轻一辈或多或少都存在不足，少家主至今未定…… 而半月前家主放出消息，此次苍穹大赛萧家年轻子弟，无论嫡出庶出，谁能进入前三十，少家主之位就归谁。 赢了少家主之位，就等于收服了萧族本家一大半的人心，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萧玄笑问：“你要我做什么？” 要得到一些，他自然也要付出一些。 “欠我三个人情。” 萧玄犹豫几息，两人定下天道契约。 天道契约会束缚两人，不死不休。 楚长安给了他一个令牌，“持此令牌，你可来魔宫找我商议。” 萧玄接过，一切就像梦一样…… 他突然脑子一激灵。 “择日不如撞日，少宫主，你说的物质支持，十星秘籍，不如现在就给我？” 楚长安幽幽看他：“……” ……有一百多年没人敢伸手，向她主动要东西了。 楚长安丢了一个储物袋给他。 “大方！” 蠢兮兮的。 “十星秘籍呢？” “我又不要用，没有随身带在身上。等我回魔宫，找个机会给你——两月内给你。” “行！” 萧玄欢喜的目送楚长安离开。 待身影彻底消失，萧玄脸上的欣喜也随之消失。 结界内，一丝又一丝金光渐渐汇成一个女子的身形。 “前辈，您刚才为什么不出声？” 女子未应，只喃喃道：“她有些眼熟。” “像位故人。” 左右无人，萧玄翻了个白眼：“你活了上万年，死了近千年，怎么还记得什么故人？” 女子一记暴栗落下，皱眉道：“欠管教！” 其实她心里还埋了话，楚长安不仅与千年前那位长得相似，更重要的是，楚长安靠近时，她从楚长安身上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压制…… “继续走……我的麒麟角告诉我，姬殇又动手了。” 姬殇很聪明，但他显然没料到天地间居然还有一只“万年前便已消失不见”的麒麟……不，她现在只是一缕麒麟残魄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楚长安掰掰手指，又少了一个潜在对手。 第39章 新奇 新奇。 上辈子，楚长安未参加此次苍穹大赛，所以乍一见到小徒弟摊在桌上的小册子时，她着实惊讶。 初一，排名，五十一。 萧琦，四十。 魔一，三十六。 ……这已经很好了。 魔宫进入前一千名的人数，较五年前多了几个。 她爹又赢了长老积分里的第一，乐呵着请各位长老喝酒去了—— 不枉苍穹大陆上千百年来口口相传的那句“天下的人才千千万，魔宫和辉耀一大半”。 楚长安慢慢翻着册子，一个个仔细看过。 第二轮决赛中胜出的二十五人，甚至连苍穹大赛前一千名，都已经排出了大致名次——这份名单里，有她熟悉的名字，也有陌生的名字。 还有一些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名字。 楚长安定睛看去。 比如排名三十的萧笛，资质平庸，二十多年来在萧族存在感低的不能再低，却在此次苍穹大赛中一鸣惊人。 楚长安：“……” 上辈子，她压根没听过这号人物。 排名旁附上画像。 ……是一个眉目温婉的女子。 楚长安往后翻。 看到某一页，她的手变得僵硬。 前世，萧玄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但现在，前世的前三，今生居然掉到了第……第十二名？！ 第十二？！ 楚长安：“……” 属实被狠狠惊讶了一把。 她在萧玄身上留下的灵力，可媲美一名九星灵修的致命一击，萧玄……没有用？ …… 楚长安没有翻到最后一面。 最后一个名字，不靠谱的小册子上排名第一的是谁，她再清楚不过。 她笑着提起白虎的后颈，“你那位大人，是个什么大秘密。” 白虎：“！” 瑟瑟发抖…… 主人，哦不，是女魔头，又露出了她那标准的冷笑！ 它现在作为一只神兽白虎，究竟是为什么活成了一副它不喜欢的憋屈模样(ノ=Д=)ノ┻━┻ “你说，他会来挑战我吗？” 她作为上一任苍穹大赛魁首参赛，虽然有特权跳到最终决赛，但也要接受从一轮又一轮比试中胜出的前三人的挑战。 白虎欢快的嗷了一嗓子。 【当然！】 这可是大人和它计划里的一环！ 大人要收集主人的虐值和甜值，自然就要让主人对大人动心。而要让主人这样的大佬动心，大人首先就得是一个能吸引主人的，自带光环的，比主人更厉害的大佬！ 所以，它和大人愉快的决定！大人负责挑战主人，它负责用系统的力量作弊，让大人在主人面前，哈哈哈哈哈哈…… 楚长安古怪的看向它。 明明长着一张蠢萌可爱的虎脸。 ……却能发出如此猥琐的笑声。 “你还是喵喵喵，嗷嗷嗷。” 每次白虎一发出人的笑声，总是多多少少透着些猥琐……应该是她误会了。 似乎目不忍视，楚长安撇下它，别开头。 白虎：“……” 它干了啥？为什么主人看它的目光这么复杂？ …… 该来的，总会来。 比如现在，台下群众吃瓜的吃瓜，思索的思索—— “传闻顾四公子被……抛弃后，伤心的很，寝食难安，食不下咽，今日一见这两人，才知传闻不假……” 楚长安目不斜视。 【打假。】 “女魔头可当真狠心，当初骗走了顾年公子的真心，现在却……” 【打假。】 “顾四公子赢那决赛，不会就为了有资格挑战女魔头？” “……” 楚长安耳聪目明，从进场起，到现在一只脚迈上擂台，众人的窃窃私语、扎堆磕瓜似乎从未停过。 【主人，你的名声好像不太好。好多人说主人——】 不知道为何，它听了那些话很气愤！ 【他们这么热烈的讨论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有魅力，有影响力。】 因为从小被教导作为魔宫的少宫主，要威严、要少年老成，楚长安早已习惯顶着一张高冷的脸——但这并不影响她内心世界的放飞。 白虎：【……】 它觉得它有必要提醒一下主人。 【主人，其实还有许多人是奔着顾年去的。】 楚长安：“……” 【小白，让主人尴尬的老虎，不是好老虎。】 …… 人能管自己怎么说话，却管不了别人怎么说话。 比如此刻，顾年看着她，不疾不徐地道了声：“楚姑娘，好久不见。” 声音清脆，带了三分落寞，引人遐想。 楚长安：“……” 从脾气臭的傲娇怪，到后来的冷血无情鬼，再到现在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换了一张又一张的脸，也不知道哪张才是顾年自己的。 “顾小公子，我接受的是你的挑战，可不是叙旧。” 顾年浅浅一笑，对上楚长安的视线，目光坦然。 “此前多有得罪，楚姑娘下手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楚长安面无表情。 ……又装。 她之前怎么会有“上世事上世毕”的想法？ 思及此，楚长安微微有些遗憾，前世最后也没能惨揍顾年一顿。 “放心。” 楚长安勾唇，眼角一抹红晕染开，本就明艳的脸更加艳丽。 她是个单火灵根。 ——除了爹和师父，现在的世人皆如此道。 顾年恢复了淡然的表情，也亮出了自己的灵根。 台下的人顿感寒冷—— “冻死小爷了！” “快快快，快给小爷取床厚被子来！” 顾家四公子的灵根藏的太深了，先前几场比试，灵根都没露出来就赢了——早知道是个冰灵根，他就预先带着狐裘来了！ “哼。” 金颖儿看了眼大惊的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这人名唤尤吾，是东苍国大将军唯一的嫡子，他爹来过几趟辉耀殿，圣君看着他爹是个十星巅峰的强者，曾有意让她嫁过去—— 谁知道这狗东西这样不识好歹！居然敢嫌弃她眼睛长得不好看！当场回绝了圣君的提议！ “一个天生没有灵力的废物，没有灵力保护，就是这样脆弱……”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金颖儿冷笑…… “嘶！” 鞭子的残影在眼前一闪！ 金颖儿气红了脸，高高举起受了鞭伤的手，怒道：“二长老，你凭什么打我！” 她爹大长老都没有打过她！ 第40章 大人，输的惨烈 金颖儿眼中怒火越烧越盛，冲动之下一不小心将心里话吐了出来。 “你这个二长老算什么二长老，不过得了圣子殿下一次照拂，圣君旁边一条献媚的狗！” 二长老阴沉看着她，冷笑。 平日里金颖儿一口一个二长老喊的亲热，现在这样活像一条要咬人疯狗。 “沉不住气呐。” 侍从做事利索，尤吾一边紧了紧刚披到身上的狐裘，一边低叹道。 金颖儿这边的动静，很快被辉耀殿的人压下去。 …… 白虎蹲在高处，浑然没有注意到什么小插曲，它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擂台上。 啊啊啊！ 一个是它的主人，一个是它的大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对上，它……做虎好难啊！ 但有模有样地感慨了一番之后，白虎还是选择了继续悠闲的蹲在原地，津津有味地看着擂台上比试的两人。 但是—— 咦咦咦？！ 大人手里的剑，怎么不是大人自己的界灵神剑，反而像是换了一把—— 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吃惊的显然不止它一个。 “快看！顾年先拔剑了！” “那是顾小公子的本命剑？” “顾小公子怎么换剑了……前面几回比试，用的好像不是这把啊？” “诶，你懂什么！顾小公子这次的对手可是楚长安——楚长安！当然得换一把更厉害的剑！” 白虎：“……” 就大人现在手里那把剑，还“更厉害的剑”？！ 它……_(:3」∠)_ 顾年原身的本命剑，虽然算把难得的上品灵器，但比起大人的界灵神剑，还是差远了！ 大人的实力，很大一部分就是来源这界灵神剑…… 而它作为系统，如果想要给大人作弊，就只能靠界灵神剑躲过天道，蒙混过关。 可现在！ 大人换了把剑，那它要怎么完成它想给大人开小灶的心愿，大人还怎么可能赢过楚长安？！ 白虎深深绝望—— 大人输了，就赢不了主人的青睐，大人没有主人的青睐，那它还怎么收集虐值和甜值！ 但更让白虎感到悲催的还在后头—— 主人下手，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还专挑大人的脸揍！ 有热心群众话语为证： “真猛啊。” 白虎点头。 “真惨啊……” 白虎配合的叹了口气，摇头。 …… “这就是顶级强者间的对决么？都不用近身作战。” 或者说，是楚长安还没有被逼到近身作战的地步。 “这架势……真的是女魔头抛弃了人家么？我看着顾年才像是抛弃人的那一个，毕竟女魔头下手是真的……” 狠。 ……有种女子被心上人抛弃后的狠。 周围的人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台上那位黑衣女子，美眸微弯，唇边抿着一点笑意。若只这么看着，实在是岁月静好一派宁和，可偏偏楚长安下手招招凌厉—— 白虎用小爪子捂住脸。 “哎呀……” 虽然主人并没有亲自“动手”，但那一波波汹涌的灵力直往大人那边卷，呼呼的砍在大人身上，看着就很疼啊！ 也许大人想好了输在楚长安的手下，但白虎确信，大人一定没有猜到主人会这么凶猛……？ 随着眼前的一幕幕飞快撤去，白虎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奇怪，它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这场景格外熟悉。 就好像它曾见过好多回一般。 白虎皱眉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脑海中这个荒谬的想法。 主人以前可是把大人当心肝儿、宝贝儿、甜蜜饯儿来宠，大人假装受个小伤，主人都心疼得不得了——怎么可能这么欺负过大人？ …… “稀奇稀奇，小爷我居然在一天里过了一回冬天和夏天！” 只是这夏天未免也太热了些…… 虽然大赛主办方又多加了几个隔离圈，但他在擂台底下，还是活像待在一个大火炉里！ 尤吾不断扇着扇子，喊来两三个冰灵根的侍从给他降温。 “要命要命，这得多厉害，才能把隔离圈外也弄得这么热，跟个蒸笼一样……” 他眯了眯眼，他在隔离圈外都这么热，那在擂台上的顾年就可想而知了—— 众人的心思大同小异。 三刻钟前，众人感觉有多寒冷，现在就有多热！甚至现在已经有好几个热晕过去的了！ 但没人舍得离开。 …… 楚长安手指微动。 几堵火墙冲天而起，像张牙舞爪的恶魔，包围了顾年。 最后的冰棱也终于支撑不住般，融化，蒸发，消失不见…… 顾年眼底探究之色更浓。 霸道的火灵根攻击力极强，但也最是消耗灵力，更不说楚长安一直保持着这么强劲的攻击—— 但楚长安的灵力，就像不会枯竭一样……哪怕现在，她的灵力似乎依旧充沛。 …… 胜负已分。 众人甚至都没有看到楚长安拔出她的剑。 白虎捂住脸。 太丢人了……大人居然输的这么惨烈。 大人上场的时候有多光彩照人，现在就有多灰头土脸……惨不忍睹哇！ 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厉害。” 顾年没有再做多余的斗争，淡淡地道了声输，看向楚长安。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 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 “顾小公子，承让。” 楚长安眼神淡漠，温声道。 【叮！】 【恭喜顾年大人和系统白虎！任务对象，楚长安，甜值+2！】 【请顾年大人和系统白虎继续努力！】 顾年表情冷静，眸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 白虎也同样听到了这个消息。 它小心的找了个人少处，合眸，进入大人的识海。 【大人大人，是楚长安对你动心了吗？】 顾年表情依旧冷静。 【没有。】 语气肯定。 【啊？这样啊，嗷啊——】 白虎忍不住失望的嗷了一声。 像收集甜值、虐值这样的任务，是天道新发明的，没人清楚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但主人赢了大人后，甜值明明就增加了，莫非—— 难道说，收集甜值和虐值，不一定要主人对大人动心？ 像主人揍大人揍得开心这种，也可以涨甜值？ 白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顾年。 火光映入顾年眼中，少年沉默。 他不易出汗，此刻额间却滚落了好几颗汗水。 第41章 全灵根 比试结束，楚长安挥退了聚拢在门前的众人，往室内走去。 “主人之前……是不是在生顾年的气？” 白虎则紧跟在自己的主人身后，问道。 “什么？” 楚长安懒懒掀开眼，看了一眼白虎。 “没……没什么。” “小白，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白虎感觉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没。” “那就好，”楚长安走到屏风后，看了一眼浴桶，再回看了一眼白虎，“虽然你只是一只老虎，但我一直把你当人来看待。” 白虎不解，薄雾氤氲而起，只听楚长安又道：“我要沐浴了，你还不走？” 啊！ 白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逃出了楚长安的房间……不忘用自己肉嘟嘟的爪子把房门给扒拉合拢。 刚刚是它心中的疑惑太多了，居然连主人要沐浴了都没有注意到！ 它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不用界灵神剑，可大人说总得输一回，才能让主人的气消下去…… 生气？生什么气？它跟了主人这么久，主人哪里生大人的气了？ 主人分明一次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大人！更别提生大人气这种事了！大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虽然大人说的话总是正确的，做的事总是有道理的，但主人教它要敢于诚实表达自己的想法…… 而且这次任务实在不同寻常，大人从初遇主人到现在，已经判断失误很多次了……白虎思索再三，觉得让大人认清现实很重要，它把自己的想法跟大人说了—— 然后大人沉默了一下，眼神微妙。 它看不懂。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偏偏是在大人输了之后，甜值就涨了呢？ 虽然大人今日的确是好看的不像凡人，但大人哪天不好看了？而且甜值是在大人输了之后涨的，那个时候的大人，活像一个白馒头在一团灰里滚了几遭！ ……难道还有人能单纯因为打赢了人就获得甜值吗？ 胡思乱想了一路，一口气跑出几百米远的白虎终于停下来，目光投向一处高高的阁楼。 还是找大人去问一问。 …… 氤氲雾气中，楚长安眼尾染上了一抹妖异的薄红。 其实刚刚的比试中，她不止用了火灵根，还动用了风灵根。 是风，加大了火。 灵根以单灵根最佳，像她的徒弟和小弟们几乎都是单灵根。 楚长安掌心向上，一滴水凝于指尖。 水灵根。 双灵根也许努力些也能进入苍穹大赛，但像三灵根这样的压根没有进入苍穹大赛的资格。 灵根越多，越会拉慢灵修的修炼速度——同样是修炼到灵修一阶，三灵根灵修却要付出单灵根三倍的努力。 但楚长安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她虽是个多灵根，但不仅修炼速度没有减慢，反而灵力更加充沛……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楚长安催动水灵根同木灵根，下一瞬木桶便不可思议地大了一号，还盈满了水！ 她是个全灵根。 “全灵根”这名，还是她师父和她爹两人想了好一会儿，才敲定的。 楚长安发了会呆。 师父对外声称，她是个单火灵根加天生灵骨。 白墨似乎也是个单火灵根，加天生灵骨……还比她多了个上古血脉。 楚长安很少怀疑过自己的实力，连面对顾年的时候也只是对他那把古怪的剑有几分顾忌……而且她和顾年前世交过很多次手，说不定她比现在的顾年更了解他自己的出招。 ……但白墨是不一样的。 那个早早成功飞升的天之骄子。 ……虽然前世，她第一次飞升比白墨早了半月。 楚长安垂了垂眼，长睫轻颤。 前世痛苦、后悔、遗憾实在太多……缺失的同样太多。执念太强，她潜意识里，总想改变那段或“遗憾”，或“缺失”的过去。 而重生于她，最大的意义，是她执念的归宿，是改变的契机，是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前世最深的执念，最开始是未能顺利飞升，后来是未能护住在乎的人，是未能亲自带领魔宫打赢那场千年来未有的大战。 楚长安闭上眼。 前世辛辛苦苦七次飞升，全都失败—— 而且每次飞升失败，身上皆无伤……若不是掉了一大截的修为提醒着她，她险些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有理由怀疑，天道法则在故意与她作对。 其中飞升奥秘，今生，她非弄清不可。 想起自己在苍城藏书阁里顺来的几本古籍，楚长安眼眸深邃冰冷，面上温和不再。 …… 上一世围攻魔宫的势力大致可分为四批。 一批是以顾年和萧玄为首的正派，而如今萧玄已经和她定下了天道契约。 一批是各国想分一杯羹的朝廷中人。但十几年后各国就会大乱，硝烟四起，国国自危，兵戈扰攘……直到一百多年后由秦国统一，秦国皇室和萧玄合作，朝廷对魔宫的攻势才迅猛一些。 一批则是有时看热闹，有时眼红魔宫，化身“正义使者”的散修。 一批是辉耀殿的人……严格来说，辉耀殿中有一批人是专门冲初一去的。 …… 想到辉耀殿，思及和白墨的比试，楚长安进入识海。 她长了几百岁，虽然打斗经验极为丰富，但重生后，这具身体还是这具身体，修为并没有因为换了几百年后的她而有所改变。 ——她本应该去自己的识海空间里修炼的，但鬼使神差的，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白，你在吗？】 正在和顾年商议计划的白虎一抖，【主人，怎么啦？】 这个语气调调…… 楚长安皮笑肉不笑。 到底是前世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小白，楚长安一听就知这傻虎又去干什么好事了。 【你在哪？】 白虎和顾年对视一眼，静了一两秒，【外边玩呢——在藏书阁。】 苍城藏书阁，今生她和小白的“初遇”之地。 【跑那么远干嘛？】 【嘿嘿，学习，学习。】 楚长安失笑。 ……说小白傻，果真一点也不冤枉它。 小白并不是一只爱学习的老虎……撒谎也不考虑自身虎设。 【几楼？】 【一楼。】 【哦……】楚长安拨了拨漂浮的花瓣，声音慵懒，【我已经到了……你虎呢？】 第42章 看戏 这么快？！ 白虎睁大眼，【主人，我刚刚走了，我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来不及和大人多说，忽略了大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白虎奔了出去。 要让主人知道它私下和大人的关系，它就完了！ 偏偏主人现在好像心情很好，还亲切的问它：【四条腿的，怎么快的过我的传送阵，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带你回去？】 【不了不了，主人，你之前说我懒是对的，我要给自己一些锻炼！】 而且它跑的很快的，刚刚和主人交流间，它就已经跑出大人四大家族的休整区域了！一会儿就可以跑回来！ 小白虎说罢，断了和楚长安的识海联系。 楚长安：“……” 呵。 ……等小白回来，必将看到一个头发未干就出去辛苦寻它的好主人。 …… 盼着日子慢些过的时候，时间反而流逝的更快。 苍穹大赛本是不提倡下注赌参赛者输赢的，但奈何抵不过大家的热情。 “来来来，下注啊，下注啊，下注下的好，一夜暴富不是梦，就看今朝啊兄弟姐妹们！” 萧琦桃花眼里盈满笑意，抬脚正要走向标记着“魔宫少宫主”那边—— 突然，人声嘈杂中，一道声音格外雄浑。 “一百上品灵石！” 萧琦：“……” ……他储物袋里的八十八颗上品灵石，忽然不香了。 萧琦顿住脚步，皱眉看去。 身上没有一点灵力，说话声音倒是大。 “壕气！” “尤公子又赌了魔宫少宫主啊……难道一点也不担心输么？” “小爷我有钱！” 就是这么任性！ 尤吾得意的扬起唇角，作势要往后倒，侍从立刻抽出了一个靠椅，让尤吾正好躺在靠椅上。 越靠近下注主台，越是人山人海，要挪出一小块空地已是困难，尤吾身下一个大靠椅，足足占了十几个人站的位置！ 有人不满。 “哼，不就是有个好爹吗？” 萧琦挑眉，看向身边这个刚刚被挤出来的人：“有本事，你到尤吾跟前去讲啊。” “哼，”剜了萧琦一眼，狼狈的人没好气道：“说这种风凉话，可见你和尤吾是一路货色。” 萧琦：“……” 瞧瞧这个不屑的白眼。 一个柔弱书生，没力气，没灵力，居然还敢鄙视他？ 但萧琦选择性无视，好奇问道：“那尤吾是个什么货色？” 许是萧琦的询问还算礼貌，面前的人态度也稍稍温和了些：“哼，废物一个。就是摊上个好爹罢了。” “不过尤将军可真是可怜，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一个嫡子，结果居然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尤将军那样的忠良，为东苍国操劳了半生，没想到现在老了，还要东奔西走替这个儿子去寻什么传说中的长生花。” 拥有灵力者，寿命可长达百年。 而像尤吾那样天生没有灵力的，哪怕自己的爹是灵修中的极强者，寿命也与寻常人无异。 ——而长生花，可以延长人的寿命。 “将军替他操劳，这个废物倒好，只知道贪图享乐，和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厮混，简直是不务正业！” 萧琦悄悄给眼前这人竖了一个大拇指，“兄弟你可真敢说啊。” 除了萧琦，挨的近的一圈人也听到了。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骂尤吾废物，不怕尤吾寻仇？不怕那个爱子如命的大将军寻仇？ 是身后的势力，让他无所顾忌……还是单纯因为他自己蠢？ “谁是你兄弟，我跟你们这些靠爹靠娘靠家世的纨绔子弟可不一样。” 一边说，一边眼中透出明显的嫌弃。 萧琦不怒反笑：“那你是靠自己啊？” 面前的人骄傲地抬头，“当然。” 不靠家世，还没有灵力，靠自己就能进入苍穹大赛，想来应是有两把刷子。 嗯，虽然这人说话不怎么带脑子，但也算一种个性啊……有个性的人才好玩啊！ 萧琦眯了眯眼，问道：“那这位公子，你刚刚是打算赌谁……”呢？ “当然是白墨圣子！” 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萧琦，“靠自己”又一次不屑道：“也就像尤吾那种酒囊饭袋会投楚长安！” 青年哼了一声还意犹未尽，又加了一句：“楚长安算什么……” 萧琦微微眯眼笑了笑，好像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惊讶道：“这位公子，你的脖子上有一只蜘蛛！” “什么？！” 与此同时，青年脖颈上传来轻微的刺痛。 “这位公子啊，自求多福……” 萧酒囊饭袋琦笑道。 “你这么不喜尤吾，不如到他跟前去说给他听听。” “好端端一个俊俏的公子，偏偏生了一口狗牙，说话叫我不开心的很。” …… 楚长安万万没想到，在和白墨碰面的前一天，还能看到如此好戏。 她不是个闲着喜欢看热闹的人…… 除非—— 一个青年魔怔了一样，从人山人海中挤到尤吾身后，居然想用一块石头砸破尤吾的脑袋—— 围在尤吾身边的一堆人都愣住了！ 这人不要命了是不是？！ 当然，尤吾的一大波侍从眼疾手快，那青年还未近尤吾的身，就被拦截了下来！ “尤吾！” 明明自己才是被压制的那一个，青年非但没有一点觉悟，反而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尤吾摇了摇扇子，挥了挥手让侍卫松开青年，慢悠悠道：“是苏富贵啊。” 苏……苏富贵？ 萧琦眨了眨眼。 这名字，和这青年的脸还有行为举止一点也不相符啊！ 楚长安也愣了一瞬，但却是因为这青年的名字，和她记忆里不一样。 好好的秦国第一奸臣，足智多谋但恶贯满盈的苏青云怎么变成一个……苏富贵？！ 但她认识苏青云时，已经是近一百年后了。 也许后来那近一百年里，苏……苏青云改名了也说不定。 “行，我卑鄙。在你眼里，除了你自己，谁不卑鄙？” 尤吾浑然没有将苏富贵放在眼里。 楚长安投给尤吾一个同情的目光。 ……虽然现在，还没有位高权重的苏富贵，还只是一个颇受东苍国丞相赏识的小透明。 第43章 苏富贵 但东苍国灭国后不到十年，他就爬到了秦国的丞相之位。 而尤吾这么一个没了国依靠又没了爹庇护，还没有灵力傍身，一直以来不学无术、身无长技的纨绔，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但现在—— 风水还没有轮流转，尤吾也看不到以后。 “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尤吾声音轻佻，气的苏富贵脸红紫涨。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爷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在你身上浪费。” 这！ 尤吾这语气，再加上这表情，活像一个抛弃良女的恶霸。 自己做的恶作剧，萧琦饶有兴致的看着后续。 苏富贵伸着一根手指头，颤颤巍巍指着尤吾，难堪道：“你、你……”竟敢当着一群人的面这么羞辱他！ 萧琦看了眼尤吾，又仔细瞧了眼苏富贵。 ……玩弄别人后无情变脸的恶霸。 ……惨遭抛弃的良家女子。 更像了啊。 好玩。 …… 楚长安隐在阴影里，面无表情。 ……她心情有点复杂。 重生后的变数，太多了。 苏青云年轻时，居然是这副模样？ 日后八面玲珑、口腹蜜剑、两面三刀……脸皮有多厚，心肠就有多黑，当的了人也扮的了狗的苏青云，苏大丞相，凭实力遗臭万年的秦国第一大奸臣—— 年轻时，居然是这副笨样？！ ——怎么会是这幅笨样儿？！ 楚长安知道人年轻时没有那么多阅历，可能是会天真单纯一些。 但苏富贵看着长着一张聪明的脸，怎么就这么—— 脸上藏不住事儿，喜怒哀乐都这样直接体现在脸上……还口无遮拦，恃才自傲，傲到不知死活坚持挑衅作死—— 楚长安：“……” ……终是她高估了？ 她暗戳戳地暂时将“苏青云”这个名字移出了潜在敌人名单。 …… 往尤吾和苏富贵这边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我什么我？你冲过来要砸我头，难不成就为了说这几个字？” “不过幸好我知道你总犯蠢——” 尤吾挑眉，继续道：“小爷我呢，也懒得跟一个蠢人计较这么多……今天就放过你了，记得回京城后，到小爷跟前来负荆请罪。” 就这样？ 就这么算了？！ 看戏的一大波人表示有被惊到，这……这怎么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完全不一样！ …… 萧琦啧啧叹了几声，“难怪苏富贵这么说尤吾，活到这么大还能安然无恙。” 原来是尤吾没计较啊。 没意思…… 真没意思。 如果是他，就一定不会放过苏富贵。 如果有人挑衅他，他一定要教教那人什么叫做人间险恶，最好能杀一儆百。 但回到苏富贵这人—— 虽然看着一副又高傲又蠢的样，但还有一点是可取的…… “虽然作死，但他是真不怕死啊。” “可不是吗，他经常这样。” “这位小公子，你认识他？” 萧琦看向旁边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人，好奇问道。 “对啊，在我们书院里，苏富贵总是第一……” “夫子们都喜欢他。” “但我们一点也不喜欢他。” “你们？” 林怀寒点点头，“对啊。我，尤吾，还有一些和我俩玩的纨绔。” “总之呢，苏富贵就是个有点才华，但是很古怪，很不识时务，而且很不讨喜的一个人。” 比如说，尤吾现在明明都发话打算要放过他了，他反而一副不打算放过尤吾的样—— “你这……” 苏富贵羞愤气急，力气也大了许多，将将要挣开拦挡他的侍卫—— “喂喂，快点拦下这个疯子！” 尤吾直起身，兴奋地叫道。 侍从得了令，一记手刀劈下去，苏富贵软软倒在地上。 “耳朵终于清净了。” 尤吾很快注意到地上，“那是什么？” ……似乎是从苏富贵身上掉下来的。 尤吾从侍卫的手里接过，掂了掂苏富贵掉在地上的这个袋子。 “哦，原来是钱袋子啊。” 林怀寒道：“苏富贵应该是打算带着这来这下个注。” 尤吾不客气地白了林怀寒一眼，“这明摆着的事，我还不知道吗？” 苏富贵又不是个好动的人，身上也不怎么带银子，今天难得出来一趟，还带了一袋灵石来了这个下注主台，是个人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说罢，尤吾勾了勾唇，抬手，将手里这个钱袋子扔到了注台上。 ……正是标记着楚长安的那边！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刚刚虽然没有与苏富贵计较，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疙瘩！ 苏富贵是他爹的死对头——林丞相手下的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凡是在京城待过十天半个月的人，都看得出来，林丞相有多看重苏富贵！ 林丞相爱才，全力栽培苏富贵——京中甚至有传闻，林丞相想将苏富贵培养成他的接班人！ 他好像，不能太欺负苏富贵…… 他爹也让他不要和苏富贵一般见识。 尤吾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大手一挥，指挥手下道：“把这讨厌鬼，扔回他房间里去。” 苏富贵身上唯一的优点就只有读书很厉害，外加写的一手让他爹和林丞相都赞赏的好诗好文章——但缺点，两箩筐也装不满。 ……他当然不会和这人一般见识。 “他晕都晕过去了，下注时间就快要过了，我就帮他下注了？” 萧琦抬头看了看天，离结束至少还有三四个时辰。 真是个睁眼瞎说话的人。 ……同类呐。 …… 楚长安看了眼萧琦。 她现在一看到萧琦，就会想起小白。 耳朵隐隐发痛。 自从小白虎中了听言蛊后，一和萧琦挨得近一些，就会开始被迫疯狂拍萧琦的彩虹屁。 因此，最近几天一看到萧琦远远地走来，小白就会立马将任务抛到脑后，飞速逃离。 楚长安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转身离开。 无论是小白还是萧琦，或者是小徒弟，一个个的，看着都很老实。 但偏偏，没有一个是真老实的。 …… 一夜无梦。 次日。 楚长安没想到，比试时和白墨的见面会是这样的。 “楚长安好大的架子啊，居然让殿下等了这么久……” 她：“？” 第77章 伪装 “长安。” 楚长安正欲继续往前走，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这世间，谁敢叫她长安。 有些奇怪……她居然没有动怒。 也许是她清楚楚长念为人一贯淡漠……说出这样的两个字来太过惊讶。 楚长念微微弯腰，浅笑了一下，笑容明亮的晃眼睛啊……楚长安愣神的功夫，血玉雕凤簪又重新回到了发上。 一瞬的时间，楚长安又直了身，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好了。” 楚长安静静扫了眼他，表情没有什么波动。 好了……楚长安转身，好什么好！ 以为把自己灵魄的把柄交给她，就能取的她的信任么。 不过……一个灵魄的储物罢了，这血玉雕凤簪做的这般精致好看干甚？ …… …… “让让，麻烦这位大叔让让。” “都挂了有一阵子了，还有这么多人……大家这是天天来这看啊？” 楚长安伸手拍了拍拦在前面的人的肩膀。 谁啊……被拍到的人转头……奇怪，没人啊，可刚刚明明有人在跟他说话……他幻听了？幻觉？ ……当然不是幻觉。 远处，四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居高临下往下看，暗自心道。 看着单薄，力气倒是挺大，竟然没有被前面的壮汉挤成肉饼……还顺利站在了最前头。 “安常……那个魔宫的人。”怎么还在。 旁边有个姑娘掩嘴轻笑，“公子眼睛真尖。” 李修灌了一口酒，哈哈一笑，“那是。” 楚长安已站在通缉令面前，仔细瞅了一眼。 好了……她伸手，揭下了那张通缉画像。 “干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难道他抓到通缉令上那女子了？看着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啊……” 先前被她拍肩的壮汉皱眉，“不知死活。” 揭了通缉令，便意味着接了这个任务。 可能让宫中下血本追拿的人岂是个简单角色……果然年轻啊，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还好出风头，不加思考就接了这个任务。 李修也挺直了背，好奇看向楚长安。 这家伙是很厉害，但撕通缉令……悬赏越多，一般而言难度越大……安常不一定会成功。 他摇了摇头，继续饮了一口酒。 喉间涌起热意，他闭着眼，任由嘈杂话语入耳。 女子咬唇，不忍心看到他这样，柔声道：“公子莫要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了……公子再忍忍，等这边事了，公子肯定可以回去的。” 李修没有看她，眼皮子懒懒耷拉着，英气的脸少了几分飒爽得意，“那就谢你吉言了。” 嘲讽，不屑，冷意……皆顺着一坛坛酒滚下肚内。 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或嘀咕或质疑或冷嘲热讽，楚长安淡笑，道：“我，举报。” “我一刻钟前，见到了画像上那位女子。” 明明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能让人明白的感受到极有分量。 围站的人静默一瞬……他说什么？有通缉令上那女子的消息？ 怎么可能…… 不会又是个骗灵石的？ 壮汉声音浑厚道：“这位小兄弟，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 之前那几个假意提供通缉令上女子信息的，可都是被查了出来……不仅没拿到灵石，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看清了。”楚长安朗声道：“我，有信息。” 李修：“……” 他哈哈笑了两声。 我，有信息。 我，有价值，给我钱。 ……有趣。 “好样的。”一个身影稳稳落在楚长安面前，众人这才发现墙上还站了个人—— 说他是站在墙上也不稳妥……这应该是个潜伏在暗处，观察一切的人。 身子被裹在黑衣中，一张脸也只露出了一双阴鸷的眼睛……声音沙哑，像沙砾划破了喉咙一样，黑衣人道：“随我来。” 楚长安嗯了声，依言跟上。 “不知这位小哥要带我去哪里？” 黑衣人头也未回，“跟上。” 楚长安道：“你不说，我不跟。” 俨然一副大爷架势。 黑衣人神色木然，道：“入宫，见太后。” 楚长安被挑起了兴致，“直接做个笔录就好了，入宫干什么。” “命令。” 命令？太后的命令？还是太后身后的人的命令？ 安常眼眸微垂，没有再言语。 “东苍国的太后，我还从没见过——那小哥你走快些。” 黑衣人回头扫了楚长安一样，他走快些，这小子跟得上么？ …… …… 还真跟得上。 黑衣人疾行在前，楚长安紧随在后。 “小哥你这速度不错。”虽然比她还差了些。 这小哥不止隐匿的功夫一流，逃命的速度也不错啊……有这样的本事，难怪0916说0888人苟命长。 黑衣人忽然停下脚步，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听到了她的话，怎么了……楚长安疑惑看他：“你不行了？” 看着不像啊。 0888没理她的话，只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京城禁地？ “去那里？” 0888点头，又开始疾行，仿佛后面有一把火在飞快疯狂地烧过来一般。 “喂，慢些啊，我要是跟不上了，你拿什么交差啊……” 楚长安……安常摇头，0888和0916跟她描述的差不多。 是人就有弱点，就有软肋……摄政王的暗影卫也不例外。 脚下生风般，安常紧跟0888之后。 仔细看去，她眼中分明没有丝毫情绪。 有一点0888同0916是相似的……他们都忍受不了话痨。 …… …… 京城禁地。 楚长安顿住，失笑，苦恼道：“喂，小哥，我进不去啊。” “这里，好像有阵法。” 0888未言语……竹叶飒飒而响，左右似乎无人。 “别装了。” 安常诧异，“你说什么？什么装？你骂我？你就算有一点讨厌我也不能骂我啊……” ……耳朵疼。 0888摘下覆盖物，一张刚硬如刀削的脸庞完完全全的显露在安常面前。 “姑娘，你没死。别装了。” 安常皱眉，“就算我长的好看了些，但你也不能这么眼瞎叫我姑娘啊……真是侮辱人，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0888：“……” 他冷冷道：“姑娘，这左右并无人，你不必再伪装。” 第78章 乖顺 安常：“我装了吗？一直都是你在说我装呐。” 0888深呼一口气，平静冷漠道：“0916没死，他把一切都汇报给主子了。” 安常皱眉道：“有完没完，我只是想来领些灵石挥霍挥霍，你却忽然朝我说些这样莫名奇妙的话，0916？那是谁……你的同伴？” 听到同伴二字0888眼里浮现一瞬诧神，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姑娘也许不知道，我们这些暗影卫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处于什么状态，是清醒还是昏迷，只要我们想，消息可以任意传通。” 安常哦了一声，说这些给她听有什么用，倒是说说0916传了什么消息回来啊…… “知道了。那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太后了？通缉令上写的好好的，举报者十颗下品灵石……” 想到什么，安常一拍大腿，眼睛瞪大，“天啊！你刚刚这样……不会是太后想赖账！怎么可以这样！” 0888深吸一口气，皱眉道：“姑娘你当真不……” “都说了我不是姑娘！小哥你耳朵是不是不太好？” 0888：“……” “明明可以进来，你为什么不进来？” 安常瘫坐在地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有完没完，还想不想要举报消息？兜这么一大圈子，逗我玩呢？” 0888：“……” “不肯说实话，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剑气袭来！ 且来的猝不及防！ 这是杀招！ “你！你你你！” 安常在地上滚了几遭，气急。 “卑鄙！居然偷袭！” “小人！不讲武德！” 0888冷呵一声，装疯卖傻！ …… …… “看起来他是真进不来禁地。” 摄政王皱着眉头，眼下一圈乌黑。 “大人，要放他进来吗？” 他恭敬弯身，不敢正眼直视轮椅上的人。 “再等等。” 姬殇道。 摄政王退到姬殇身后，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萧琦……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感觉罢了，真值得这样小题大作么？ 这世上，长的相似的人都有那么多……只是一时的感觉有些像而已……怎么可能就那么巧，真是一个人。 他摇头，没有说什么。 萧琦……这小孩子现在倒是沉默寡言。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琦也算个话痨。 只可惜他是选择性话痨。 “师父，够了。”萧琦喊了声停，摇头，“他不是。” “安常不是那个家伙。” 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像……他之前怎么会有那样的相似感？ 安常不止不是那个家伙，更不可能是长安姐姐……面对杀意时，如果没有呆愣僵住来不及反应，人都会下意识躲过……可安常单论反应就比长安姐姐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如果师父命令0888今天真是要杀他，估计现在人就已经没了。 “安常的出招习惯，和那家伙完全不一样。” 和长安姐姐更是挨不着一点的边。 萧琦道：“是我感觉错了。” 姬殇嗯了声，“那就停下好了。” 萧琦笑了，“误会一场嘛，解释一下就行了……叫0888带他回皇宫，我看着他有些心烦。” 姬殇懒懒掀了掀眼皮，慵懒至极。 过分白皙将近透明的手腕一翻，安常下一秒就从地上弹起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吸进了京城禁地！ 她悬在半空，脚尖未着地，面涨的通红，仿佛被人掐着喉咙一样。 “魔宫之人，本来想杀了你的。” 墨发，雪肤，殷红的薄唇微启，美丽与妖异诡异的完美结合在了姬殇身上。 安常微微瞪大眼，这是—— 忘魂之术！ 眼里的波澜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这是她爹的看家本领，专以消除人的某一段记忆……姬殇，怎么会！ 前世，她以为是姬殇夺了她爹的灵丹及秘籍后才得以学会——但是现在！ 忽然从空中狠狠坠下，安常痛苦抱着头，弯腰埋脸哀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苍白的脸，汗津津的。 萧琦翻了翻，打了个哈欠：“真弱。” 才这么一会，就挺不过去了。 姬殇歪了歪头，弱么，刚刚毫无还手的模样，的确很弱……好像哪里有些怪异，但他说不上来。 摄政王：“0888号。” “属下在。” 0888低头垂眸，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紧张的手心皆是汗。 “让太后去应付他。” “是。” …… …… “公子醒了。” 安常迷糊了会，“我在做梦？” 婢女低头道：“公子刚刚在做梦。” “公子既醒了，就请让奴婢为您整理一下衣裳，去拜见一下太后。” “……公子在跟令侍卫来的路上体力不支昏过去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安常低头，没睡醒的眼睛泛着朦胧的泪光，居然有几分让人放心的安顺。 “好的。” 没有问太后为什么要见她。 没有问一个小小的不知真假的消息哪里值得把提供消息的人接到皇宫来。 她看向恭敬领路，真正温顺的宫女。 ……也没有问她何德何能值得太后等她醒了在派人把她请过去。 “公子不必紧张，太后人是极好的。” 安常嗯了一声，“这位姐姐人也是极好的。” 穿着瞧着便比一路见来的婢女精致，婢女们皆恭敬唤她，还敢说起太后人是如何……太后身边，有些什么人？ “公子，到了。” 安常道了声谢。 宫女退下，她跟在太后身边这些年见的人多了，也没觉得刚刚那位小公子有什么稀奇。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位小公子瞧着乖巧懂事温顺，还有礼貌……眼神清澈，一路上眼睛都没有乱瞟……一定不是摄政王口中那样成日装疯卖傻，一无是处的人。 说起来，摄政王也没有见过这位公子，怎么能给他随意下结论呢—— 宫女侍立在门外。 她绝不是看这位公子好看才这般想。 房内声音低低，也不知道太后跟那位公子在谈论些什么。 太后刚召了尤府那位小公子来，不知道尤小公子说了些什么，惹得太后神色不虞，但愿不要迁怒到这位小公子身上…… 应该不会，太后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位公子听说是魔宫的人……魔宫最是护短了，连带着魔宫的人也不好轻易招惹。 宫女叹了口气，这个懵懂乖顺，身形单薄的少年，举止间实在太让人欢喜。 第79章 鼓励 太后坐姿端庄，只一眼看过去便让人觉得她雍容华贵，仪态无双。 悉心保养的脸，瞧着才二十出头，安常乍一看以为是个少年老成的年轻小姑娘。 太后自安常进来后目光一直看向她，见她看向自己后，才微微点头笑道：“赐座。” 两个酒窝笑得正当好处，打破了高不可攀，为她生生添了一份平易可亲来。 安常也流露出了几分这位太后想要的反应来。 “公子莫要拘谨，只当来寻常主人家做客便好。”主人又招呼来了自己的仆人为客人添茶倒水。 安常道：“太后不问问我通缉令的线索么？” 长长的指甲划过杯沿，太后道：“左右公子人就在这儿，线索什么的……不急。” 安常挑眉，“太后瞧起来，不是很在意那刺客？” 摄政王这盟友，看着不是很将自己盟友的事放在心上啊。 太后掩嘴，眼睛眨了眨，倒真有几分小姑娘的活力顽皮，“公子勿怪，实在是因为每日刺杀我的人，太多了，陛下年幼，我这做娘的，每日要处理的事情是那样的多……” “刺客那事，我刚刚见了公子便觉一见如故，惊喜的紧，连通缉令上刺客那事，都有些记不清了。” 安常摇头，“太后实属不易。” 太后感激看向她。 少年的血最易受情绪影响而沸腾，她又给了这少年这么大的面子……这少年现在已对她有了些好感。 面对她一国太后态度不卑不亢，她故意示弱及亲近，这少年也不见丝毫惶恐或受宠若惊，应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更何况，这少年是魔宫大长老亲自推荐的人，定不简单！ “谢公子安慰，”太后蹙眉，话题一转，忧心道：“虽然那位女刺客险些要了我的命，但她肯定也是因为背后有人指使。” 安常：“太后心地良善，还替她人说话。” 太后苦涩摇头，“公子若是身处我的境地，便知我为何这样说了……” 安常同情看她……孤儿寡母……但他们都是这东苍国最尊贵的人。 …… …… 残阳如血。 暮色很快再次将临。 宫人将安常恭恭敬敬的送到宫门口，宫门口的马车又恭恭敬敬的把安常送回了住处。 门口，立着一个人……长身玉立，公子如玉。 “很有趣？” 楚长念微微弯腰，与安常平视。 安常勾唇，“不怎么有趣。” 但是有用。 0916：“……” 为什么他有种他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待确定周围的眼线都被隔绝在楚长念布下的结界后，0916方才大胆的跳了出来。 “这样做有意思吗？” 脱下安常那层皮，楚长安眉眼间似乎也淡漠了许多……淡淡看着0916，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问道：“什么？” 0916：“这样做戏。” 后面的话滑下喉间，没有说出来。 楚长安是魔宫少宫主啊，凭魔宫的力量，她何必需要同他人虚与委蛇…… 0916瞧了她一眼。 换了张脸，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难怪连那位大人身边那个，见过楚长安的小公子都没有认出她来。 楚长安道：“没意思。” 又淡淡道：“但可以方便我干许多事。” 方便她干许多事……0916皱眉疑惑。 这是指方便她干那些魔宫少宫主不能干的……不要脸的事吗？ 楚长念眸光如旧生辉，奇怪，是月光的缘故吗……0916细看去，他有一瞬错看楚长念长了一头银发。 月光悄然流动，依依不舍徘徊在楚长念左右……连他一个男子也觉得楚长念真真俊美如谪仙。 声音也清脆，让人想起浸在寒水里的美玉—— “长安，今晚对弈么？” 跟这个臭棋篓子有什么好下的……0916郁闷想。 ……偏偏不知不觉被嫌弃了的楚长安还拒绝了楚长念的邀请！ “楚公子，一日不下也没什么的……” “习惯。” “……那楚公子，我可以跟你下啊。” 楚长念淡淡道：“我只和她下棋。” 0916：“……”心塞。 楚公子怎么看也是高岭之花那样的人物，怎么偏偏被楚长安哄骗了去……楚长安的德行…… 高岭之花楚公子眉忽一笼，视线微微移动，他淡淡道：“不过，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聊聊天。” 这一聊，0916被多年暗影卫生涯埋没的口才渐渐初露头角。 “刚见啊，我觉得她吵，往常哪个罪犯不是愁眉苦脸就是一副烈性，哪有她那样笑嘻嘻的……你跟她这么熟，她应该跟你说过？” “我对她印象深一点，全是因为她没做楚长安时，就是一个大话痨，嘴巴从来闲不住一样，疯疯颠颠，古古怪怪……” “当时她压制护国神兽那一幕真把我惊呆了……明明看着不怎么厉害，跟个半吊子似的……怎么能那么凶猛，那还是人吗，玄龟眼睛都红了，缩回了龟壳里面……” “……” 楚长念不时问几句，此外皆是静静鼓励0916继续说下去。 …… …… “安常”回了京城。 作为公子的丫鬟，商经也赶回了京城。 她不知道0916的存在，只当隔壁公子那位朋友又要点烛待天明一夜。 ……说来蹊跷，京城地动时，不少地方遭殃……但公子和隔壁那位公子的院子居然都好好的，没有一丝损坏。 运气真好。 “商经果然忠心，那种时候居然没有自己逃走……” 那种时候，是说地动的时候么，有那么多“时候”，她有些不明白……但她从不反问主人什么。 低头，她瑟诺道：“奴婢的命，是公子给的。” ……胆小瑟诺，瞧着木讷老实。 安常淡笑：“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你走。” 商经低头不语，脚步轻碎。 安常眼眸微眯。 有个魔宫人的身份，就是好啊。 都不用她自个儿去蹦哒招惹那些大人物的视线，自然而然就入有些人的眼了…… ——明明现在她这人，除了魔宫来者的身份，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以礼尊敬相待的地方……但总有人不敢怠慢她。 “这，就是道。”师父的低喃似乎就在耳边，“你强，你就是道。” 第82章 吃瘪 魔宫宫主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楚长安自宽袖中伸手，掌心朝上，几缕青丝赫然在目。 这是…… 魔宫宫主疑惑看了楚长安一眼，“头发？”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安儿方才摸了初一的脑袋，想来这头发应来自初一。 下一秒就见楚长安点头，“对，是初一的头发。” “师父，劳烦您感受一下这上面有没有魔气。” 魔宫宫主骇然，魔气？ 难不成，安儿的徒弟也有了入魔的前兆？ 她面色凝重，仔细感受起那头发上不易为人察觉的魔气。 这世间，没人比她对魔气更敏感。 半刻后，她面色愈发沉重。 果然，安儿这般问了，就是心里有了底，只是想找她再确认一番罢了。 “安儿，还是及早剔除他的魔气为好。” 这发丝上的魔气虽然极淡，但的确是有。 而且如此难以令人察觉—— 楚长安点头，认真道：“还望师父暂时不要告知大长老。” “徒儿自己看中的徒弟，徒儿自己处理就好。” 魔宫宫主眼神变得幽深，片刻后点了点头。 初一，似乎在安儿心中的分量有些重。 也难怪，唯一一个徒弟嘛。 楚长安道：“师父，还有一个人的，我也想请师父验证一番。” 还有？ “也是魔宫之人？” 楚长安未言语。 魔宫宫主接过，细细审视感受。 ……这次消耗的时间，比上一次少了许多。 楚长安没有问她情况如何，只静静看着她。 “安儿，”魔宫宫主挤出一抹笑，轻轻放回到楚长安手上，“没有。” “为师没有感受到魔气。” 楚长安嗯了一声，火焰在掌心之上舞动跳跃，发丝极速蜷缩随即化为乌有。 魔宫宫主僵了一瞬。 “师父，我去见见东苍国的小皇帝。” 楚长安随手收起束发的血玉雕凤簪，换了一根雕云纹的古朴黑木簪子，淡声道：“顺带见见东苍国朝堂上那些闻风而动的人。” “好啊，好歹是盟友，给那娃娃撑个腰。” 魔宫宫主笑道：“安儿决定了的事，放心去做就好。” 楚长安点头，转头看向她：“师父在这，徒儿想跟师父说一声。” 说一声么，安儿以前可不会这么懂得让师父放心啊。 黑雾中，明知安儿也看不清，但她还是掩嘴轻笑，总觉得安儿好像变了些……但并不让她感到怪异。 …… …… 林丞相一张老脸皱满了沟壑，忧心忡忡。 “陛下，那些流言都传到京城来了……不知是真是假？” “林丞相都说是流言了，约莫着是假的。” 摄政王眼神深沉阴鸷，“小陛下真该听话些，不要让我等这般苦恼。” 星元看了摄政王一眼，礼貌笑道：“……摄政王今天来之前是在哪受了气么？” “陛下！”太后狠狠警告星元一眼，训斥出声。今日怎么这样无礼！ “丞相和林丞相都是不放心才来问一问！为了你好！你也该体谅一番丞相同摄政王放下手中大事，从京城赶来群英城的辛苦！” 星元目光紧紧盯着她，慢慢道：“母后？” “丞相与摄政王不放心什么？丞相与摄政王身为臣子，朕怎么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大事？” 连朕都出来了，他以为—— 脂粉之下，太后脸色阴沉下去。 林丞相紧张的脸上留了几滴汗，急忙道：“陛下莫恼陛下莫恼，老臣只是有些担忧陛下身处流言之中会不会受到影响，断没有不敬的意思。” 又转头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妇人，眼神严肃道：“太后，陛下正是年幼，有些话不太却恰也是人之常情。我等尽好身为臣子的义务就好……这是我们该做的，臣并不觉辛苦。” 说话间，竟有几分威仪。 太后强自笑道：“有林丞相这样的忠贤良臣，是东苍国之幸。” 听了这话，星元暗嗤一声。 但他也只能这样不痛不痒的反驳了……他还是不能太过肆无忌惮，仿佛永远也不能。 太后话题一转，声音转向轻柔，“陛下，传了那么多封灵信，为何陛下一封也不回呢？” 语气暗藏不悦。 门外忽然喧闹。 “开门。” “本尊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们东苍国皇帝的地盘儿，他都不敢拦我，你们算是个什么货色，也敢拦我？” 门外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 “饶命！求您饶命！” “别，别杀我！” 有女子不屑的冷嗤声传来，似乎就在门外…… “胆小，瑟诺。”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一掌轰开。 为首的人一袭黑衣，一张艳丽无双的脸被衬得平添几分冷漠。 身后跟了好些人，不同的服饰，不同的表情神态……却都是不约而同的站在女子身后一米，衣裳上绣着一样的白金云纹！ 这是魔宫的人！ 摄政王瞪大眼，情不自禁地从桌前站起来！ 屋内几人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星元笑嘻嘻的看着来人。 他的确是不能肆无忌惮，但有人能啊。 他不急不缓的站直身，“见过少宫主。” 太后呼吸急促了会，头上华贵的发饰跟着一摆一晃。 这真的是魔宫少宫主！怎么可能！气的牙痒痒，星元是什么时候攀上魔宫这座大山的！ “少宫主远道而来，快来人啊，快些添些茶来。”太后下意识道……嗓子都在一抖一抖。 楚长安淡淡道：“不必了，”又补充了句：“如果这位夫人是要叫守在门外的那些人的话。” 身后有人不咸不淡的道了句：“那些人对师父无礼，还有人竟敢质疑师父身份，出言不逊，我便以魔宫的规矩处理了。” 楚长安淡笑：“陛下应允本尊的，还是算数的？” 应允？！ 星元应允魔宫什么了？！ 太后用力掐着自己掌心才不至于失态……这个傀儡！居然！他居然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事！ 他怎么敢！ 星元没有多看她一眼，朝楚长安笑道：“当然。” 太后挤出几丝柔弱的笑，“不知星儿是如何入了少宫主的眼……” 楚长安疑惑扫了她一眼，看向星元：“陛下，这位夫人是？” 太后的笑意僵住。 什么夫人！ 她可是太后！除了太后，还有谁敢叫皇帝真名！ 多少年了，除了摄政王和那位从未见过的大人，谁能让她吃瘪？！ 第83章 “正事” 星元道：“东苍国太后。”只字未提母子关系。 太后脸一僵……面上仍是维持着善意的笑。 “少宫主……” 淡淡看她一眼，楚长安道：“原来是太后啊。” 太后道：“少宫主，有一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那就别说了。 毕竟有几分未褪尽的孩子气，趁无人注意他，星元翻了个白眼。 初一往他那边多看了一眼，眼眸未曾因此起丝毫波澜。 无人打断，太后笑了笑看着楚长安，做愧疚神态，“陛下还小，做事也是不太计较后果，不知他是怎么请来了您……” 她对眼前的人十分忌惮。 苍穹大陆以灵修为尊不无道理。 千年前有位万年难得一遇的强大灵修横空出世，弹指间足以威慑苍穹大陆……更是在苍穹大陆上留下了一人只身入穹城，屠尽满城的传说。 几届苍穹大赛，甚至有人将魔宫少宫主誉为继那位身拥上古凤凰血脉的灵修之后的第二人……一想起摄政王谈及此的古怪神态，她也跟着不敢大意。 只是她从未见过，不知眼前这位魔宫少宫主的实力如何…… 但现在显然不是担心楚长安实力几何的时候。 ……因为楚长安没看她。 “本尊虽常处魔宫，却也知晓各国皆是由皇帝做主，怎么到了太后这儿，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太后眼里狠厉一闪而过。 楚长安没有放在心上，道：“本尊来，只为和东苍国的皇帝说话。” 初一紧跟着平静道：“闲杂人等，求见少宫主需提前三日斋沐。”没有给其余人一丝插话的机会。 华说剑别在腰间，初一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着，随意又透着几分冷肃。 星元微微一笑，道：“母后，摄政王，林丞相……还请各位先退下。” 楚长安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几人各怀心思离去。 摄政王走出门后回头深深看了星元一眼。 楚长安懒懒道：“关门。” 摄政王的脸消失在门后。 星元的脸放大在眼前。 看着扑到自己面前，一脸喜悦的小孩儿，楚长安下意识的离远了些：“干什么？” “楚姐姐，我高兴！” 哪怕被楚姐姐的徒弟提着，他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憋了这么久的气，装了这么久的龟孙子，终于能明目张胆的反抗一回了！ 到底是个孩子，哪怕星元已经尽力收敛，但也不过是将狂喜稍微藏起了些而已。 楚长安静静盯了他两秒。 两秒后，星元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或者说是被彻底掩藏。 声音也恢复了寻常，但与楚长安说话时下意识软了几分，“楚姐姐。” 楚长安嗯了一声，忽然觉得有几分无聊，黑眸静静，“感觉如何？” 星元表情平静，眼神却还是溢出了喜悦，“极好。” “感谢楚姐姐能前来。” 狗仗人势的感觉太棒了！ ——不对，是有位大佬在身后撑腰的感觉太棒了！ 星元眼神雀跃的看向楚长安，有楚姐姐这样的金大腿，他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四年！ …… …… “要变天了啊。” “魔宫的手伸的未免也太远了些。” “打主意打到东苍国上面去了？魔宫少宫主的位置还不够么？” “楚长安这是想当皇帝吗？” “也不知东苍国那小皇帝哪来的本事，竟能让魔宫少宫主刮目相看，出手相助……” “要我说呀，魔宫同那东苍国的小皇帝不过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魔宫扶持东苍国，秦国不得眼红？” “……” “……” 魔宫欲扶持东苍国小皇帝掌权的消息在苍穹大陆上如风过境，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听的人多了，议论声便自然也多了起来。 更多的人蠢蠢欲动。 “朝堂上，星元特意安置了好些魔宫的人，欲对太后李氏及摄政王一派加以牵制。” “摄政王出入皇宫及京城禁地有些频繁。” “太后斋沐三日，自请求见师父。” 听罢初一的回禀，楚长安懒懒抬眸，轻呵了声。 “师父，不管他们么？” 楚长安抬袖掩住了哈欠，“人人都长了一张嘴，各有各的心思，管不了。” 初一眼眸微眯，暗藏杀气与戾气，“徒儿手里的剑可以。” “那也只是你以为你可以。” 楚长安：“只要他们心里还存着那些心思，话便是堵不住的，就算暂时堵住了，日后有一天也只会更汹涌的从那些人嘴里吐出来。” 楚长安勾唇笑了笑，眉眼间没有什么杀气……但她只高高在那儿一坐，便让看者觉她生来就带了杀气。 “但那些心思，他们只能憋着，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只要不影响到我的大事，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折腾也要精力和时间的。” 楚长安懒洋洋放下手，姿态慵懒，眼眸却依旧平静：“华说染血了，这次的血腥气味倒是掩藏的很好……玉佩呢？” 初一的手指连自己也未意识到的微蜷，听到后面松了口气，幸而师父未曾多问……解下腰间玉佩递给楚长安。 “师父，在这里。” 楚长安垂眸敛息，手指抚过玉佩的冰凉，这次玉佩里的魔气极少……心神微动，想来初一身上的魔气短时间内应当没有加深的趋势。 楚长安轻轻一扔，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跌回初一怀中。 她道：“好好收着，勿要丢了。” 初一：“好。” 大约是初一现在的模样太过听话懂事乖巧，楚长安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恍惚。 前世初一彻底入魔前也是这副模样么？ ……倒是不像后来一样讨人厌。 思及此，楚长安一愣，大约是隔的时间太久了，她现在都有些想不起前世的那位初一究竟是哪里讨了她的嫌。 一只手凭空而现，放在了楚长安的头上。 楚长安：“……” 她反手攥着了那只手，又松开，“师父，别闹了，我想正事。” 魔宫宫主：“……噢？” 徒儿说的正经面不改色，但方才愣神的模样……不像啊。 第86章 今朝 玄龟和魔宫宫主皆紧张盯着楚长安，生怕她下一刻就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来。 “……就是这样。” 楚长安说完，宽袖一拂，一块通体玲珑剔透的东西出现在了桌上。 魔宫宫主仔细一看，哦，不是东西，是一只龟……龟壳似上好的红玉，看似美丽脆弱却坚硬无比。 魔宫宫主拧眉，红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那是八星灵兽，血莲龟！ 按理来说，于她而言，一只八星灵兽而已，还不值得她惊诧，但是—— 那龟额间有一朵莲花！就像鲜血画上去似的。 十几年前，京城禁地里也有一只血莲龟，额间也生出了一朵怪异却出奇美丽的莲花！ 透过十几年的时光，眼前这只血莲龟同十几年前那只血莲龟的影子重合了起来。 如果这真是血莲龟，那身为京城禁地的常驻灵兽之一……安儿带着它，的确可以自由出入京城禁地。 玄龟绿豆大的眼瞪的更大，同眼前这只血莲龟大眼瞪小眼。 “老……老伙计？” 血莲龟伸长了脖子，豆大的眼也瞪大，“你……怎么出了京城禁地？” 楚长安看着这两龟叙旧的场面，陷入沉默。 她原想东苍国事了，就带着小徒弟逛一趟神起秘境，现在看来，似乎不能再等了。 秘境里，既然有了一条变异的百眼三头美人蛇，殊不知就没有第二条？而且那变异，似乎…… 她看了玄龟一眼。 它们失控抓狂时的气息，可真相像啊。 她看向魔宫宫主，敬重的施了一礼……少宫主面见宫主时的礼，“师父，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眼眸平静，眼神却坚定。 魔宫宫主面上一肃。 安儿这是，要她动用她手里魔宫的势力。 …… …… 京城。 大殿之上。 小皇帝着黄袍戴冕旒，虽然面容稚嫩，但难得的这般年纪，便有了先帝的几分威严。 太后李氏的人气焰收敛了许多，此刻也没敢再公然无理反对小皇帝的话。 摄政王摆在龙椅下侧的座位也被悄悄撤了下去。 要命啊要命，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小皇帝上朝居然请来了魔宫少宫主…… 本就忧心忡忡的大多数人更加忧心忡忡。 谁都明白，他们怕的，畏惧的并非坐在龙椅上的这位小陛下，而是楚长安……和她背后的魔宫。 有年轻些的官员好奇的抬头看她，一样是两只眼睛是个人啊……看起来也没有传闻里那么恐怖离奇，甚至是长的很好看的，极冷艳的一个小姑娘。 ……小，小姑娘？ 一把这三个字安在楚长安身上，年轻官员心肝立马颤了颤，顿时倍感怪异，魔宫少宫主怎么能说是一个小姑娘……她可一点没有小姑娘的天真烂漫和可爱。 他回神，再仔细看去，咦……魔宫少宫主人呢？刚刚不是还在小皇帝旁边吗？ 头往旁边歪了歪，哦，是走到摄政王旁边了……摄政王站出了队列，似乎在说着什么……居然连小陛下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官还小，站在后面，平时耐不住有什么小动作前面的人也不会察觉，但有时前面那些大人物说了些什么，他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正要再往旁边伸伸脖子，站在后面的人忽然扯着他的衣领子……把他脖子纠正。 尤吾回头瞪了他一眼。 苏富贵冷冷回视，做了个口型。 尤吾：“……” 这家伙竟然叫他老实些？ ……搞得他自己没伸脖子看似的。 不同于他俩，站在前端的官员将摄政王这尊大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脏不约而同的猛跳了跳。 摄政王前些天是派手下那些人给小皇帝添堵，今天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知道，小皇帝背后的靠山，是魔宫？轮拳头，除了辉耀殿，谁有魔宫大？ 林丞相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摄政王声音放大了些。 “臣以为，陛下年幼，当有人为陛下分忧……” 楚长安笑了，道：“为陛下分忧的大有人在，王爷不必担忧。” 眼眸微眯，楚长安慢悠悠问道：“今日王爷似乎对本尊有些不满，”没等摄政王开口，她又道：“正巧，本尊对王爷也有些疑惑。” “王爷既担了这摄政之责，那试问，王爷近几年可有曾教导过皇上为君之道，治国安民之法？” “再问，王爷公然在朝堂之上置座椅，随意出入皇宫，见陛下不拜不跪，王爷心中可有君臣之分？” 从头到尾，没有称呼过摄政王一句摄政王，只是以王爷称呼。 不知是不是加持了灵力的缘故，楚长安言谈间明明声音不算太大，却能清晰的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尤吾攥紧了拳头……兴奋的。 摄政王近些年干的事多了去了，而且虽然这些事谁都知道，但谁也不敢说出来，更别提公然在朝堂之上甩摄政王的面子，魔宫这位少宫主也太直接了……太刺激了。 他爹近些年与摄政王互相针对，私底下还感慨过摄政王手里权利大了人也变了……他也跟着对摄政王印象不好。 摄政王：“……” 从前他自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做事从不需要理由，如今…… 以前那些不顾规矩做的事，现在居然都变成了他的夺命符。 摄政王脸有些阴沉，随即道：“臣以前被猪油蒙了心，以为有了先帝私下许臣御马宫廷佩剑上朝的允诺，皇上对臣的尊敬宽容，就可以真如先帝所言如此做……” 言语间，将狼子野心，以下犯上换成了先帝遗命，无上恩宠信任。 但以前他说什么是什么，黑可以是白白可以变成黑，现在时况却大不相同。 摄政王话音刚刚停顿一下，下一秒就有人直直站出了队伍。 林丞相位列文官之首，道：“臣，不认可摄政王所言。” 立马又有几人站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 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魔宫倒下时，苍穹大陆上也是如此。 楚长安静静看着，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没有感慨，没有追忆，更没有对摄政王的怜悯。 第87章 以前 楚长安眼尾带了丝丝笑意，又转瞬即逝，她幽幽看向摄政王，道：“王爷，以为如何？” 摄政王：“……” 他沉着了一口气，继续之前的话道：“至于先帝临终前托臣教导陛下的事……臣以为，陛下已经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所以……” 楚长安抚掌，真诚赞道：“说得好。” “摄政王任由陛下野蛮生长，甚至赶走帝师……原来都是有这样的良苦用心在。本尊之前倒是误会王爷了。” 摄政王听着楚长安话里浓浓的调侃之意，猛的眼里蹦出几许恨意，咬牙道：“若少宫主认定本王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罪，本王无话可说。” “但本王不得不反问一句，魔宫是魔宫，东苍国是东苍国，少宫主您如今插手东苍国内部的事又是想做甚？” 知道大势已去，他也没有什么怕的了，因此说的话也大胆了起来……他不好过，也绝不会让楚长安好过！ 而且楚长安代表着魔宫……大人本就对魔宫不喜，他何不为大人添把火？ 这样，哪怕楚长安最终还是成功了，得了好处，魔宫也跟着得了利益——他们也休想要什么好名声！ 楚长安冷笑，神情却未见有丝毫慌乱。 站在前列的官员们都尽量把头颅放得低一些，再低一些……事是那个事，理也是这个理，但谁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就这样说出来……不愧是摄政王，不愧是魔宫少宫主啊，做事就是和他们不一样。 楚长安淡淡道：“王爷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罪？本尊可没有这么说啊……莫不是王爷自己心里这么想？” 又诡秘的勾了勾唇，她缓缓道：“王爷，现在的你，以为自己真的是摄政王么？” 什么意思……摄政王皱眉。 神情忽然一僵，摄政王表情微变，冷声道：“臣纵有错，也该交由东苍国律法处责，今日大殿之上，本王不堪受此辱，宁以死明志！” 说完，无丝毫犹豫的往旁边大柱上撞去……行动迅速，哪怕还有几个人想去拉扯，也赶不上摄政王的步子—— 楚长安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摄政王这赴死的步子……说得好是决绝果断不畏死，说的不好就是急促……似乎想尽快做完什么事似的。 还有他说的话…… 楚长安冷呵一声，道：“已死明志？王爷已死谢罪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浑厚的灵力便已飞至摄政王身前，缠住了他的腿！ “那灵力……怎么会如此丰沛！” 有官员瞪大眼，不禁喃喃出声。 “对啊，老夫还能感受到呢……那灵力充沛到将近可以凝形了！”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丰沛的灵力……刚刚那灵力袭过他身旁时，他就顿感灵魄一震，麻麻的……让他整个身躯都不禁为之一振！ 另一边。 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后，摄政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楚，长，安！” 就要化掌为劈，往自己脖间落去！ 楚长安：“……” 啧。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弄得像方才那般惨烈。 但摄政王注定不能如常所愿。 他的手定在半空，离脖子还有足足一寸之远。 楚长安：“你一心求死可以啊，但本尊可不舍得摄政王死。” 摄政王瞪大双眼。 星元诧异的看向楚长安，楚姐姐这是唱的哪一出，没有跟他打过商量啊！ 满朝文武沸腾不已，星元也只看着楚长安及摄政王那方，并没有禁止官员们的嘈杂声。 “什么？魔宫这位少宫主这是在说什么？” “对啊，什么意思？” “摄政王不就是摄政王么……我这么聪明，居然也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大佬的思维？！” “……” 苏富贵敲了一下尤吾的头，“闭嘴。聒噪。” 尤吾瞪了他一眼，“第一百七次了。” 苏富贵：“……” 他难得的多说了句：“魔宫这位少宫主话都没有说完，继续看。” 尤吾郁闷的点了点头，隔了好一会儿又闷闷道：“苏富贵……你有没有感觉，这魔宫少宫主怼人和毒舌的样子和安常那家伙有些像？” 苏富贵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认真注视着前方。 ……他们渴望去前方，前方的官员此刻却想往后缩一些。 但哪怕他们现在在后面，也可以听到楚长安的声音。 她朗声道：“今日，本尊就要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一说起秘密，人们总是多多少少有些感兴趣的。 一时之间，人人竖起了耳朵，连星元也困惑的看向楚长安。 楚长安道：“可否问一句各位，各位可觉得摄政王近些年性情，还有行为处事的方式变化颇大？” 立马有人点了点头，“是挺大的。” 看着皇上和魔宫这位不反对甚至默默支持他们各抒己见，有胆大些的官员开始热议起来。 有年纪稍大些的官员捻须追忆道：“摄政王以前可是被誉为朝中第一人，最是得先帝信赖……现在……唉。” “摄政王以前多好啊……” 好到他现在一想起摄政王以前的样子，看到现在的摄政王就觉得心塞。 “公正，忠心，守礼……” “悉心教导陛下权谋之术，为君之道……还亲自带兵平息秦国来犯，那个时候可真是九死一生呐，但摄政王却无丝毫畏惧，只道定要为东苍国，为陛下夺回那边境失守三城……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 还有人道：“摄政王以前和尤大将军也算知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年摄政王忽然就开始和尤大将军针锋相对……” 有人小声道：“嘘……其实尤大将军私下里还因为这事自己跟自己发过火……我不小心看见的。” “唉……而且尤大将军似乎也没犯什么罪过……摄政王以前从不会无缘无故打压人的。” “对呀对呀。” “摄政王以前……现在可真是变了。” 还有被摄政王一派打压过的官员也开始谈论……他们之前不敢说，只能哑巴吃黄连多苦自己知道，现在说出来，胸里被积压出来的一些恶气也算发了出来…… 好过多了！ 第88章 猜测 说着说着，众人声音低了下去。 真到了这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时候，他们反而沉默了……于是纷纷看向摄政王和楚长安那处。 摄政王是被楚长安封了嘴无法言语，楚长安则是看起来兴致缺缺不想开口。 半响后，楚长安略扫了一眼众官员，随即将视线落在星元身上。 “陛下，可有什么想说的？” 小皇帝眼里有了几分波动。 两息后，他道：“朕以为，诸大臣说的大多有理。”看向摄政王，他道：“摄政王……这些年，的确变了许多。” 从前，摄政王待他如师如友如父。 他悉心教导他制衡权谋之术，遇到朝廷大事也会事先通知他一声，问他有何见解……甚至连鲜少夸人的尤大将军都当面赞过他不畏操劳是位不可多得的贤臣……明明是那样轻的年纪，却过度操劳费心，早早生了白发。 还有—— 几年前秦国来犯边境，他还为了东苍国安危自请红缨，不眠不休驰骋千里，赶到沙场亲自指挥上阵……东苍国虽险胜，他却也险些死于那场血战。 ……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明白。 小皇帝皱眉，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眼被堵住了似的。 但到底忍不住发了问，眼神坚定凌冽，他道：“少宫主，您方才说，”指了指摄政王，接着道：“他可以死，摄政王不可以死……这是什么意思？” 楚长安唔了声，看向摄政王，“这具身体壳子的确是您们摄政王的，但……” 摄政王目呲欲裂死死盯着楚长安！似乎是惊诧，又像是恨……眼里还有几分迷茫疑惑不解。 但他无法动一下，哪怕只是动一下嘴唇。 ……他该听大人的话的。 楚长安看见了他脸上的恨意，表情淡淡，冷冷道：“他不过是个占了摄政王身躯的高级傀儡罢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傀儡……居然是那种禁术？” “还是个高级傀儡，恐怖啊，听说炼出一个成功的傀儡来就很难了……” “当今之世，谁还有这个本事？” “摄政王……现在真的变成了一个傀儡？”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有人不服，嚷嚷出声：“老眼昏花了么您老人家，什么叫摄政王变成了傀儡，摄政王怎么可能变成傀儡……” “魔宫少宫主说的分明就是有人占了摄政王的躯壳，鸠占鹤巢！” 也有人心里存疑，低声嘟囔着：“她怎么就知道，还这么肯定……说不定是编的呢，谁都有一张嘴。” 声音不大但裹挟着不满，说到后面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大了些。 楚长安扫了他一眼……裹挟着灵力的声音足以将话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谁都有一张嘴，所以今天诸位皆可言。不服，不信者亦然。” 刚刚出声的人瞪大双眼，这个话……这是巧合！ 他知道魔宫少宫主肯定厉害，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啊！ 特别是看着比他还小了好几岁…… 楚长安视线一转，沉眉没有说话，但用行动告知了众人她打算做什么。 “啊！” 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碾碎了头颅，感受到这样的痛苦，“摄政王”痛嚎出声！ “很快。” 声如碎玉，带着丝丝凉意。 星元看了眼她，心下叹气……楚姐姐啊。 明明下手那么狠，说的话却与手下动作明显不同……让人胆颤的温柔，他摇头。 但，的确很快。 他看着那具被楚姐姐以结界护住的身躯，心情复杂微妙。 被制成了傀儡的人，被说活了……运气不好被傀儡师碾碎了灵魄，无法转世都说不定。 这个人……他这几年恨极了这个人，恨他狼子野心，恨他忽然折他羽翼，恨他目无尊卑君臣之分，不把他放在眼里……可现在，忽然听到这一切，看到了这一切时，他却不知该如何做才对。 一团灰雾从摄政王身体里钻出来，渐渐凝成了一个人形…… 待灰雾渐渐散去，众人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大吃一惊！ 那是—— “这……这就是占了摄政王身躯的人？” 浑身的妖异压抑之气，让人见之恨不得下一秒就远离之…… 这就是高级傀儡？ 为何还能脱离摄政王的身躯？简直是闻所未闻！魔宫少宫主到底是为什么能够这么淡定！ 有人又惊又惧，“……是、是人吗？我总觉得是什么怪物，给人的感觉一点、一点也不好……” “闭嘴……仔细看，和摄政王还有些像——但很容易分辨出来。” 虽有九分相似，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 “……” 星元忽然怒容道了声给朕闭嘴。 楚长安挑眉，盯着他。 星元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有些心烦意乱。 “今日这事就到这儿。” 走近楚长安，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摄政王为奸人所害，被人趁机占了身躯，此间几年所做所为皆被人操纵……摄政王仍是东苍国的摄政王，好生安葬。” 认真看着楚长安，星元道：“楚姐姐，如何？” 眼神里有几分执拗……大有楚长安今日不应他就不放弃之势。 ……现在倒流露出几分狼崽子的气息来了。 楚长安静静未言语。 星元深吸了一口气，楚姐姐这样就算默认了……他道：“朕会仔细彻查此事。” 将与楚长安低声商量的话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说罢退朝。 离去的脚步急促……这是在这再也无法待一秒的决绝了。 臣子们各自散去……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陛下看起来心情是那样的差，谁也没有什么想法去说魔宫什么事了。 “魔宫一段时日前就放出消息来要抓捕一个傀儡，但还没有追到京城来……”摇头，说话的人否定道：“不对，是魔宫人故意没有追到京城来。” “如此一看，魔宫少宫主来东苍国，还出手帮助陛下亲政，莫非就是为了引出这高级傀儡？” “至于都这么一大圈子么……” 有人连连摆手，“谁知道呢……” 走出宫门，尤吾大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原来是这样。”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他隐隐有种猜测，那位魔宫少宫主知道的远不止如此。 第89章 沉默 苏富贵沉默不语。 那可是摄政王，那样的人物都能被人制成傀儡，那……若不是魔宫插手，恐怕东苍国会被一个傀儡，不……是傀儡背后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更久。 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信服了楚长安的话。 “我觉得那位魔宫少宫主很特别。” “很厉害……够强。” 没有说魔宫少宫主几句话就咽的摄政王哑口无言，没有说魔宫少宫主敢直接就那么斥责“摄政王”，说的是他认为魔宫少宫主很特别，很厉害。 偏头没有看尤吾，苏富贵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够强，大殿之上，敢当着“摄政王”的面，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的人，哪里还有这个命走出大殿。 半年前有位臣子在大殿之上愤怒斥责“摄政王”，结果没过两天就暴毙身亡，“摄政王”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其实那位臣子说的话并没有错，但可惜他只是个普通臣子，也并非出生于什么百年世家，身后无大树可以让他倚靠。 幸运的是，如今“摄政王”不复，既有了魔宫相助，陛下应当是亲政无忧…… 失去了尤大将军的尤府，也不至于就此继续被人打压了去。 不得不说魔宫对自己的宣传很到位，星元对魔宫在东苍国的形象问题也很上心。 “陛下卧薪尝胆数年，苦心寻得魔宫相助，如今终于借力让摄政王的真相浮出水面……” 听听，可是你们皇帝主动求我们魔宫来帮忙的！可不是我们自己想插手你们东苍国的事！ “嘿，俺听俺大嫂的哥哥的好兄弟在边境扛刀的妹夫说……” “自从魔宫欲帮助东苍国的消息传到咱们东苍国和秦国的边境那块地后，秦国边境的士兵都老实了许多，没有再越界……他们畏畏缩缩的，搞得我们东苍国在边境多加了几百万士兵一样。” 有了魔宫相助，他们东苍国不就是相当于多了几百万士兵么？ “听说魔宫少宫主还为了让陛下和咱们东苍国子民放心，自己给自己束缚了天道契约，允诺助陛下收回手里的权利后，就不再插手朝堂的事……” 这无异于给了诸大臣还有许多子民一颗定心神药。 “天道契约啊，居然自己给自己束缚天道契约。” “可见魔宫少宫主是个好人啊……” 苏富贵慢慢穿过人群，听着耳边的话，垂眸，摇头，好人坏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下定义的。 “而且啊，关于这事，有位大人问过咱们皇上，咱们皇上还亲口承认了的！绝对可靠！” …… …… “楚姐姐，对不起。” 平息下情绪后，星元已恢复了正常……但始终无论他怎样努力扯起自己的嘴角，也无法顺利的挤出一个笑。 楚长安：“……” 她，很可怕吗？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日星元每次见了她都表现的很乖巧活泼，一时让她有些她很慈眉善目，楚大好人的错觉。 “我没有怪你。” 叹了一口气，楚长安摸了摸星元的头，“我理解。” 只是一句话，星元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扑到楚长安怀里止不住的流泣。 若帝师在这里，尤大将军还在，定然都是要阻拦斥责他的。 更多的泪珠滚落了双颊，无声却滚烫。 那是足以灼到人灵魂深处的温度。 好一阵子，星元才停止了拭泪。 “嗝。” 他急忙捂住了嘴，苍白的面色渐渐有了几分薄红。 楚长安的话并没有因此停顿半分，“陛下可还记得几年前那场边境之战？” “哪里是记得……现在想来，摄政王就是自那之后变了。”可笑的是那时他还以为摄政王是在鬼门关逛了一遭回来的……原来并没有回来。 楚长安点头，“秦国有位当世无双的傀儡师，陛下可听过他的名号？” “秦国……是期初？”秦国稍有名气些的傀儡师，也就他了。 不是说最好也只能炼出一两个中级傀儡么……居然这么快就可以炼出高级傀儡了？ 楚长安摇头，“他远不如。” 远，远不如？那个害了摄政王的傀儡师这么厉害？ 那摄政王的仇怎么办？他要怎么报？ “天下第一傀儡师。”楚长安冷冷道：“陛下可能未曾听说过他来自秦国。” 星元嘶了一声……自楚长安提到天下第一傀儡师时他就开始屏息，不敢放松。 天下第一傀儡师啊，十几年没换过人……但他鲜少出现在人前，也无人知他如今究竟是生是死。 有传闻称他是苍穹大陆上四大家族里萧家出去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秦国人？ “楚姐姐，那怎么办？” 如果是期初，他坐拥东苍国，也许还能替摄政王报仇，但如果是这个天下第一傀儡师的话……恐怕连他人在哪他也找不到。 那人无名无姓，世人都对他所知甚少，唯一谈的多的就是传言他也许姓萧……连摄政王以前都只略谈了他几句。 但—— 楚姐姐不一样，楚姐姐一定有法子……楚姐姐既然已经查出了这么多，那么也一定可以揪出那个人来。 他眼眸燃起几簇火光，带着几分他也未意识到的信赖。 “京城禁地。”楚长安道：“本尊已经派人去封锁了京城禁地，京城禁地的阵法已经对有些人不管用了——他就在其中。” “机缘巧合之下，我追杀他，误打误撞跟着他闯入了京城禁地……意外的是，似乎只要跟着他，京城禁地的阵法就阻拦不了人。” “在那里，我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尤大将军……” “……” 听完楚长安的话，星元猛的走近几步，垫脚抬头看着楚长安，“楚姐姐？” 楚长安轻轻道：“告知陛下真相，陛下难道还不知如何做？” 结界撤去，楚长安叹了口气，“陛下现在心里知道就好，等真正把握好了手里的权利，陛下再言为摄政王报仇之事也不迟。” 太后求见。 星元忽然跌倒……在了床上。 “头痛，见人就心狂躁不已……朕不宜见人。” 楚长安：“……” 听说太后听了今天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惊骇不已，已经晕过一次了。 这时候不敢来找她，倒是来找自己儿子了。 第90章 委屈 看了星元一眼，楚长安道：“走了。” 星元在床上滚了几遭，将自己裹在锦被里含糊不清道：“哦哦哦，走走。” 楚长安：“……” 还真把自己当病人了。 摇摇头没有说什么，楚长安唤出一张易地符，径直消失在了房内。 她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 感觉到房内没有了声音，星元一把掀开了被子，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还真走了啊。 走的真快，楚姐姐这易地符看着还挺好使……早知道就应该趁着楚姐姐离开的时候框她几张符的！ 星元先是惋惜的啧啧了两声，随即心里疙瘩一下。 ——完了！ 那么重要的事情，他刚刚一听到母后的声音心里烦乱，居然给忘了同楚姐姐说！ 那个同摄政王有几分像的灰雾傀儡，他在摄政王府内，曾是见过的！ ……只是，那时那灰雾还算个人，没有变成一团灰雾，化作那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他心里微微烦乱，急忙传了封灵信…… “陛下！您不见别人情有可原，但是您真的连母后也不见了吗？” 听着外面的声音皱眉，星元尽量收敛脸上的不悦，声音沉稳道： “进来。” ……母后。 …… …… “公子……小姐……不对，是少宫主了。” 初一扫了一眼尤浅……蠢。 他向前走了一步，离楚长安站的近了些，垂眸轻声道：“师父。” 楚长安：“诶。” 尤浅：“……” 不知道初一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把她挡住了……少宫主都看不见她了！ 怎么能这样，明明是她先来的！她往这来了这么多趟，还在这守了这么久！ 有些委屈，尤浅直接快步绕过初一，直直冲着楚长安扑了过去。 “少宫主。”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了公子并非男子，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接近，就像她很久以前就这样做过一样……这种想念和渴望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她不想克制自己。 楚长安美眸微微大睁：“……” 嗯？ 她要不……躲一下？ 一把剑，横在楚长安和尤浅之间。 剑锋还闪着冰冷的光，映出地狱的模样。 尤浅已刹不住脚步，看到那把剑花容失色，嘴唇瞬间发白—— “停。” 她被钉在原地……冷汗滑落，湿了鬓角。 初一收回剑，动作一如他出剑时干脆利落，冷冷道：“任何人，不得冒犯师父。” 尤浅：“……” 臭小子！ 心机鬼！ 欠收拾！ 唯一的安慰是公子……少宫主看到她时关切地问了她一声：“还好？” 尤浅眉眼软和下来，“还好。谢谢少宫主关心。” 初一冷冷道：“尤小姐若无要事，就请回房，我与师父还有要事要处理。” 尤浅：“……” 这小子……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就这样，怎么会有那么多姑娘看上她，有好几个魔宫的姑娘都跑来跟她来学缝香包了……也就这张脸长的很好看！多的就没有了，她再挑不出一个优点来。 尤小姐心里划拉划拉，道：“少宫主，我，我有要事。” 楚长安：“姑娘请讲。” 尤小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略有些害羞道：“是这样的，少宫主，我在这住了这么久，白吃白喝，是不是不太好？您还给了我一个丫鬟，我，我可以做些什么吗？” 虽然魔宫是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小钱，但这也不是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的借口。 她原本不说，是因为想留在公子身边的私心较之羞愧不安占了上风，只安慰自己以后有机会了就回报公子……但现在她发现，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公子的。 而且，公子还不是位真的公子……魔宫少宫主啊，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她心里那点旖旎破碎了…… 但，她以前在楼里，也不是没有见过有钱的夫人来楼里特意寻好看又有风情的小姐儿的。 楚长安不知她所想，只当这是小孩子的紧张不安，道：“你好好待在这儿，不要离开就好。” “你若觉得无聊，可以找魔宫的女孩子们玩一玩，聊聊天。” ……总之不要离开魔宫之人的视线，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尤大将军已死，初一还在暗中调查知晓尤浅身世的人，现在京城也还未真正安定……尤浅现在还不能就这样回到尤府里去。 听了楚长安的话，尤浅明媚一笑。 她怎么觉得，少宫主对她也有些意思呢？ 初一道：“没事了，就请尤小姐……” 尤浅：“……” 完了完了，怎么心里又暴躁想揍人了…… 她柔和一笑，声音像在蜜水里泡过一般，“少宫主，您注意歇息……” 楚长安：“嗯。” 初一：“……” 尤浅退下后，楚长安盯着初一，“不开心？” 声音略有些闷闷的，初一道：“师父，没有。” 楚长安：“……” 还没有？ ……她又不是瞎子。 她这徒弟，前世的心思就叫人难猜的很，今生虽然乖了许多，但心思还是一样的多。 作为一个合格的师父，她现在应该怎么做？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师父，楚长安略一沉思，走近一小步，摸了摸初一的头……就像拔节的春笋，初一长高的极快，现在居然逼得她不得不抬头了。 初一僵了一瞬，旋即身体放松下来，唇角不受控制的翘了翘。 楚长安：“……” 果然管用。 “初一。” 初一低低应了声，“师父。” 声音里夹杂了几分情绪。 楚长安问道：“为何不悦？” 她每次不开心，她师父都会这样耐心的开解她……但她不开心大多是因为修炼受阻或者遇到瓶颈，不开心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前世初一入魔的原因她不清楚，但今天初一既然做了她的徒弟，如果再入魔了她这师父不可避免总有些责任……眉心微皱，前世初一入魔，估计就是缺了个人开解他。 初一顿了一下，终是开口道：“徒儿以为，师父对尤……尤小姐太过宠爱。而尤小姐的性格又……”欲言又止，停了一秒继续道：“尤小姐已经几次冒犯师父了，弟子不喜，故而不悦。” 声音里暗藏几分委屈。 偷倚在门后的尤浅：“……” 初一，奸诈啊奸诈！ 要不是少宫主以前怕她出事，送了她隐匿符，她打死也不会想到初一居然在少宫主面前这样抹黑她！ 第91章 累了 楚长安：“……” 她居然没有发现，这辈子的初一是个这么牢记魔宫宫规的守纪少年？ 连冒犯少宫主这一条都记得这么清楚？还时刻记在心间？ ……此情此景，让她不禁唏嘘一声，要是前世的初一也这样就完美了。 前世的初一那厮，实在叫人恨得牙痒痒，自己身为魔宫宫主，竟然带头违反魔宫宫规！ 回到此时，她道：“尤浅并非魔宫之人，可放宽些……而且她年纪尚小，冲动些也情有可原。” 初一：“我也还小。” 楚长安：“……” 她怎么感觉她在哄小孩儿一样？ 但初一……他可不是什么小孩儿。 “你还小吗？” 初一点头，无比肯定的神态：“还小。” 楚长安：“……” 究竟是怎么顶着一张这么冷冽的脸，说出这样没皮没脸的话来的。 “既然还小，那徒儿就赶紧回家找爹娘。” “等过几年长大了，再来魔宫当个大人。” 初一：“……” 咳了一声，初一道：“师父。”有几分羞恼了。 美眸轻扫，不知想起了什么，楚长安嘴角微微翘起，眸光微凝。 “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就赶紧与我谈谈正事。” …… …… “公子，还要留在这里吗？” “当然。”李修懒散道，“东苍国难得热闹一回，为什么不留下来？” “而且群英试都没完呢，小爷武试还没拿到魁首。” 语气间是自信的狂妄，李修眉眼飞扬。 旁边坐着的壮汉沉声道：“袖子，有消息……” 欲言又止，扫了一眼立在李修身侧的姑娘。 岸儿立即心领神会，笑盈盈看着李修，柔声道：“公子，岸儿先出去了。” 李修：“嗯。” 岸儿离开后，壮汉眉眼一下沉重下来，声音急促，道：“袖子，陛下有令，叫我们速速回朝。” 这个陛下，自然不是指东苍国的陛下。 李修脸色一下子差了许多，飞扬的眉也皱起来，不悦道：“他还说了什么？” 壮汉道：“没有了，只有这一道命令。” 李修哼了一声，“他命令小爷我回去，小爷我就必须要现在回去么？” “不回。” 不回？！ 但不回也好，朝堂里明枪暗箭那么早，陛下的态度也摇摆不定，说不定李修一回去就要继续问罪……如今留在东苍国，表面上看起来局势混乱，但相较于南苍国朝堂而言，这还伤不到李修。 而且李修现在是在参加群英试。 除非本人亲自决定，群英试作为天下共试，哪怕是南苍国皇上，也没法插手来影响。 壮汉略一犹豫，表情沉思道：“早晚是要回去的，回去晚了，恐陛下会不悦怪罪。” 李修哎呀了一声，从靠椅上跳起来，“你这个榆木脑袋，不会替我找个借口啊？” “你也知道，最近东苍国变故频发，京城和群英城都不怎么太平，灵信这东西也有被人截取的……你看，咱们皇上这灵信，一看就是纯金打造，处处都是钱的香味，谁看到了不想打劫？” 壮汉沉吟道：“这……” “哎呀哎呀，这什么这。”李修伸手，“把陛下的灵信给我，我新交了一个胆大又贪财之朋友，明天就倒卖给他去。” 壮汉惊道：“袖子，你说的是——，他？”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居然不知道？ 那个靠一张通缉令就赚了京城东北部京郊几百亩地的人？！ 李修点点头，“就是他。” 他好不容易才结识的。 …… …… “一百颗下品灵石？” “十颗下品灵石。” “不行，”怎么一上来就砍这么狠……李修道：“这样，六十颗怎么样？很少了。” “三颗。” 李修：“……” “你怎么不去抢呢？” 楚长安静了一秒，道：“不如小半颗。” 李修被气笑了，“你怎么这么抠？明明有那么多灵石。”哀嚎，“小半颗下品灵石，我这灵信卖的也太亏了！” 楚长安抿了口茶，静静看着他夸张的表情。 “嗯，我抠。” 李修：“……” 依旧不死心，李修道：“安常，你仔细看啊，这是灵信，纯金打造的灵信！” “光是一封灵信就要很多银子了，何况还是一封这么华丽酷炫的纯金灵信！” “看看这灵信上繁复又奢华的龙纹，拿着它传信给你的朋友是多么的有面子啊！人家肯定会立马就觉得，嘿，安常的品味真是不凡……所以说，你仔细想想，它难道不值得你不那么抠一回么？” “安常，老实说，你是不是怀疑它不是纯金的，以为我骗你？看！小爷我特意去当铺开的证明！” “……” 楚长安不时的哦一声，一边听着李修继续“热情”的说下去，一边继续品茶。 李修：“……所以，买不买啊？” 楚长安道：“我惜命。” “什么？” 李修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李公子，南苍国和魔宫起冲突，于你而言，有何好处？” 李修面色几番变幻，疑道：“安常，你说什么？” “南苍国皇帝的御用灵信，李公子也敢拿出来卖，真是……好胆量。” 李修呵了一声，坐下正要拿起茶壶大口灌一口茶却又缩回了手，“用龙纹的，又不一定是皇帝。这都什么时候了，灵修为尊，灵信上为讨好某些灵修，雕画龙纹也很正常。” 可不能让安常知道这还真是南苍国皇帝的御用灵信，本来就抠，要是知道了估计就干脆不买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等下怎么说才好混弄过去，那边楚长安已淡淡说了句让他无比震惊的话—— “你们皇帝，曾经给我写过四五封灵信，我记得他那御用灵信上的标志。” 化形成安常后，少年修长如玉的手指直指向灵信左上角，“恐怕连李公子也不知道，这儿，有你们皇帝御用灵信的标志。” 李修呆若木鸡。 皇帝给安常写过灵信？ 还写过四五封？ 他看安常的眼神几乎没过半秒就变了。 这是哪位名不见经传的大佬？原谅他不知道啊！ 他瘫在桌上，小爷真的累了…… 第92章 妖异 楚长安道：“公子求财第二，第一还是想借个替罪羊处理了这封灵信？” 李修：“哈哈……安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我就是单纯想赚点钱去花花而已。” 楚长安嗯了一声。 “诶诶……你别不信啊，真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干那样的事！” 楚长安唔了声，“我信。” 最终李修“忍痛割爱”，灵信以一颗下品灵石附赠一颗古古怪怪的丹药卖了出去。 真是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楚长安随意的把灵信丢进了储物袋。 李修：“……” 他看的心好痛。 …… …… 没有回魔宫众人包下的客栈，楚长安回了自己先前在京城住了一段时日的小院。 院子被扫的干干净净，落叶的痕迹一丝也无……商经低头，放下手中扫帚，道了声公子。 “群英试暂停，武试延迟，奴婢在群英城寻公子不见，猜测公子可能回了京城，所以奴婢就私自回了这儿。” 楚长安哦了一声，“有心了……辛苦了。” 商经走近两步，替楚长安试了试衣袖上的灰尘，垂眸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楚长安抿唇，道：“其实你可以走的，卖身契就放在我房内那张靠窗的桌子上。” ……商经不可能没看见。 商经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似的，又替他整理着袖口，声音轻轻的，“公子出去一趟真是受苦了……” 楚长安：“……” 这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受苦了的？ 但有些话，她只能说一遍。 “未曾受苦。” 抽回衣袖，楚长安径直走到她身前，神情肃穆冷然……绕了过去，往卧房内走去。 商经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显得有些瘦小落魄又孤寂……看不清神色。 楚长安关上房门，合上了那扇抬眼可见隔壁院落参天大树的窗。 窄袖挽起，皓白如玉的手腕上有方才被商经触摸过的痕迹……楚长安眼眸平静，波澜不惊。 但细细看去，眼底分明是彻骨的寒冷……让人不禁想起腊月里最大的那场冰雪。 两个院落紧紧依偎着，此夜不约而同似的皆未点灯，结伴在夜幕里消匿。 楚长安进了房门后就再没有出来。 晚膳时商经曾过去敲了几次门，皆没有回应，她手蜷了蜷……太累了，应该是睡着了……还是不要打扰了。 黑夜里，楚长安幽黑的眼眸静静看着门口，过了一会后又合上了眼。 手腕垂下，一片暗色里，注定不会有人能看见正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红线蜿蜒其上。 ……也许，她可以借助商经送她的这个机会，得以取信靠近姬殇。 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哪有自己给别人下蛊，不准别人给自己下毒的道理，京城禁地两次，她下的毒……算算日子，姬殇如今又怎么能好过。 遂，一夜安歇。 一夜，无梦。 …… …… 第二日商经匆匆赶来敲门时，楚长安正懒懒倚在榻上，摸着手里一根簪子反复把玩。 连结界外的声音，也被她自动忽略了去—— “公子，公子，快醒醒！”都日上三竿了！ “有贵客！公子，有位大人物来了！就在屋里候着！” “公子，快醒醒啊！” 她……她居然砸不开这扇门！公子肯定是设了结界了！ 怎么办……她攥紧了拳，一边急急的敲门一边害怕的思索，怎么办，公子怎么还不醒……怎么可以让王爷久等！ 而且王爷性情有些古怪，会不会怪罪到她的身上？ 待商经即将崩溃的前一秒，楚长安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何事？” 商经只觉自己的泪水差一点下一秒就流了下来……公子刚才说的那句话，绝对是她这半年听到过的最让她感动的话！ ……虽然公子那声音一听就是刚刚起来没睡醒。 商经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轻柔，道：“公子，秦国逍遥王来了。” 楚长安：“……” 啧。 楚长安觉得她现在最大的幸运就是重生了一次。 “来了么……他现在在哪？” “公子，那位王爷正在正厅。” 楚长安哦了一声，身子未动，悠悠道：“商儿，不错啊。” 声音想把小钩子一样，好听而带着几分魅人。 商经头更低了。 到底是见了前世这位老熟人。 小半个时辰后，楚长安悠闲的散着步子……走进了隔壁一间房间。 商经居然给姬殇那老怪物安排了一间房……当然，是姬殇胁迫的也不一定，那很像老怪物会做出来的事。 楚长安推门后，眼眸微眯……她方才似乎说错了一点，姬殇现在可还不是个老怪物…… 可能，她才真的是？ 是一张美的近乎妖异，美的雄雌莫辨却意外的吸引人的脸……也许是因为姬殇等的不耐烦了正巧欲出门，她一推开便直直看见了姬殇那张在她眼前快速放大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没有一丝皱纹，没有一处不美。 楚长安挑眉，挑衅地看向他。 奇异的，姬殇居然如她所料的那般暴躁……当然不排除这家伙善于伪装的原因。 “公子，这位就是秦国的逍遥王……”商经跟在楚长安身后，小声的提醒着“他”。 楚长安道：“原来是逍遥王啊，久仰久仰。” 姬殇眼里盈了笑意，薄唇微启道：“安公子。” 声音如人一样，雄雌莫辨，却同样出奇的带着妖异魅惑之气。 …… …… 刚回了自己的地盘，姬殇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溅在堪称一尘不染的白玉砖上显得格外刺眼。 胸膛，仿佛被一只手撕裂开…… 左右的人早已被他屏退下去……姬殇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无人可以看到他脆弱时的模样。 “师父。” 如幽灵般，萧琦出现在了身后，站在结界外，疑惑又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自己把神医都砍了，嘲讽那神医不过是个庸医……莫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毒，连神医也解不了？ 但“死”这个字眼于他而言并不恐怖，哪怕也许下一秒要死的是自小教导他的师父。 第93章 攥紧 “死不了。” 他把萧琦教的很好，萧琦足够冷血无情……所以萧琦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的怜悯或是其他情绪。 姬殇随意抹去唇畔的血迹，冷声道。 撤了结界，示意萧琦进来。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舍了这具皮囊就是。” 萧琦摇头，“好的皮囊可不好找……” 还是自己原本的皮囊好。 姬殇忽然道：“你觉得魔宫那个安常，那副皮囊如何？” 不是安常。是魔宫，安常。 萧琦笑问道：“师父，得手了？” 姬殇点头，今日他亲自过去瞧了眼，的确是被中了蛊的模样。 萧琦道：“看来那商……商什么来着？她也不全然是个废物。” 姬殇听到萧琦说起商经，脸色一瞬阴沉了下去。 他想起安常说的话。 “商儿，添茶。” “商儿，你不必出去……” “商儿……” 安常那张嘴里喊着声声商儿，眼睛却是看着他，让他有一种误以为安常在故意占他便宜的错觉。 “商儿”……为何他听着那么像“殇儿”？ 萧琦未曾察觉，扶着他坐到榻上，使了个诀便撤去了地上的血迹。 分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去尘诀，姬殇见了却瞳孔猛的一缩，目光紧紧锁在萧琦身上，他的声音有几分急厉：“谁教你的？” 萧琦不明所以，迷里雾里疑惑道：“师父，怎么了？”这，真的只是一个诀而已…… 姬殇压抑住喉间复涌起的腥甜，沉声道：“这去尘诀，谁教你的？” 萧琦半疑惑半迟疑，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少宫主啊……怎么了？” 长安姐姐教他的诀一定不会有问题，但师父这表情，是—— 姬殇目光阴冷，美丽的脸冷着，也因此少了几分妖异而多了几分神秘，他不屑道：“呵……那些魔宫人。” 萧琦一听他提起魔宫，顿时有了兴致似的，问他：“师父？这诀……是有哪里有些特别的吗？” 姬殇冷冷道：“天道包罗万象，天下去尘诀多了去了，千奇百怪……你方才使的那去尘诀，乃是你父亲那一脉萧家嫡出才可修习的法诀。” 哪怕是位列长老，非嫡子嫡女出身也不得暗地里修习。 但萧家现任族长是个意外，身为庶子却……思及此，他眼里闪过几分狠厉。 萧琦，如今已经长大……虽然容貌与萧兄还有当年那位魔宫魔左使长的并不像，让他有些失望——但到底是他们的血脉。 最重要的人终于顺利长大，最重要的棋却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下。 萧琦哦了一声。 “那少宫主一定是不知道的。” 姬殇冷笑，“你怎么就知道她不知道？魔宫少宫主可能连自己练的是什么功夫都不清楚？” 萧琦道：“我就是知道。”声音有几分执拗。 姬殇：“……” 被气的。 “那你可知是谁教她的？她又为什么要教你？” 萧琦眼珠子微转，情绪有了些波动，“是大长老教的。” 至于长安姐姐为什么教他…… 桃花眼里潋滟着几分轻柔的光，萧琦长眉微扬，道：“为什么教我，自然是因为我缠她缠的紧。” 语气里竟有几分得意。 姬殇：“……” “魔宫人果然卑鄙。” 萧琦看向他，“……师父，我现在也算个魔宫人。” 姬殇冷哼一声，痛意静静褪去，脸色好了一些……花在嘴上的功力也多了些。 “魔宫人？你顶多算半个。” “大长老……呵。” 明知那是萧家的功法，不传萧家人，偏偏传给了自己的女儿…… 他冷讽道：“那大长老看着把你当亲儿子养，一到重要时候想的还是他的女儿。” 萧琦没有什么兴致似的，懒懒答道：“谁不关心自己的女儿？我要是以后有个女儿，什么绝世功法，蛊术毒术啊什么的肯定也是要传给我自己的女儿的……怎么也不会传给一个外人啊。” 姬殇气急反笑，声音还算平静道：“我说的是这个问题么？我说的是魔宫！大长老抢了你爹的功法诀咒，还把你爹的东西教给了他自己的女儿！” “蠢，别人是明目张胆的就把你的东西占了！” 萧琦：“……哦。” 见萧琦面色不虞，姬殇危险地眯了眯眼，道：“你不服？” 萧琦：“我只是眼睛酸才皱了下眉头而已，师父你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想这么多……” 当然姑娘家里也有想的少的，就像长安姐姐……只可惜长安姐姐一心只有修炼和魔宫，能见到的机会太少了。 其实长安姐姐想的说多也多，说少也少。 比如以前长安姐姐思虑魔宫的事时就想的多，他在树上睡了一夜，长安姐姐那时就在书房内看了一夜……但不论是从前，还是他真正走入长安姐姐的视线后，长安姐姐都很少问过他什么事，一点都不好奇么，甚至连他为什么……也从来没有多想过。 他有时会有些恍惚，十分不明白如果他能变成魔宫魔宫给长安姐姐的秘籍，或者大长老藏书阁里的书，那样的话长安姐姐花在他一个人身上的时间会不会多一些。 但现在，他很明白两点。 点一，师父方才的话让他抑制不住的十分不悦。 点二，师父极为厌恶别人议论他像个姑娘家家—— 他知道，但他还是说了。 不出所料，姬殇命令着那两个没有感情的傀儡把他赶了出去。 ……还是赶出了府院！ 萧琦：“……” 难道小爷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吗？ 当然不会露宿街头……哪怕现在用的不是他原来那张脸，并不会给魔宫蒙羞。 脑海一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不会给魔宫蒙羞？ 为什么是魔宫，而不是秦国，不是逍遥王，不是给萧家那个已经躺在棺材里人蒙羞？ 虽然他在魔宫待了许多年，但他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究竟是谁，留在魔宫是为了要干什么。 攥紧的手心，几抹血迹斑驳。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魔宫的日子不过是为了借着大长老的亲信，在魔宫为他自己的人开路而已。 第94章 放心 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毫无身为客人的自觉。 一会好兄弟两的，扬言天下难遇知己，搭着“他”的肩嚷着一见如故要拜把子，一会又毫不客气的挖出了“他”藏的陈酒。 楚长安：“……” 此情此景，让她忽然想起了前世顾年曾说过的一句话。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说起来，顾年似乎许久未出现了，顾家的事其实一向多……她也没有想起过。 至于白虎，爹传灵信说这只老虎崽子不见了，应该跟着顾年跑了……左右反正也死不了，楚长安没有放在心上。 “住手。”楚长安按住萧琦正要拔开酒罐的手，带着标准的无情道：“无礼。” 萧琦乐了，“安常，你也会生气？”看来还是不如他啊……他就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楚长安将酒放回原处，冷声道：“这不是我的酒。” 亲眼看着安常埋了酒后还设了个小结界的萧琦：“……” “那是谁的酒？”想起商经曾回禀的话，萧琦指了指隔壁院落，“那个人的？” 楚长安没理他，淡淡道：“姬公子的鼻子很灵。” 萧琦：“……” 这是在夸他？ “哪里哪里，其实我……” “嗯？唔……吾——” 他怎么说不了话了？！ 看向楚长安，是这个人干的……他指了指自己，眼神示意…… 【快解开！】 楚长安静静看他，表情一丝也未变过：【不。】 萧琦：“……” 【解开，我现在很老实了。】 楚长安保持沉默。 萧琦复道：【兄弟，快解开。】 【别这样小心眼啊……再也不挖你的酒……哦不，再也不挖你院子里的酒，这样总行了？】 楚长安：“出去，自然就解开了。” 萧琦：“……” 不早说。 他径直走出房门，走出院落，再走出大门……安常还算个人，没有骗他。 看着身后自他出来后就立即就合上了的大门，萧琦：“……” 再欲故技重施，可萧琦还没飞身至高墙之上就被一股雄厚的灵力弹了回来。 但那股灵力似乎只是警告不准入内，并没有夹杂杀气，但纵是如此，萧琦也被逼的在极速退了几步后才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 …… …… “公子，他可是姬琦公子啊。” 所以，怎么可以把人拒之门外？ 之前还让王爷等了那样久…… 楚长安瞟了商经一眼，道：“你不悦？” 商经顿时僵了一下，怎么回事，她刚刚居然对公子说出了这样的话，还质疑公子—— 想到了什么，商经浑身一颤，情绪用事，被王爷知晓了，是要被丢进蛊毒窟受罚的…… 楚长安似乎有些诧异她忽然的胆大又忽然变得胆小，眸子静静，状似随意问道：“怎么了？” 商经含糊行了个礼，匆匆退下……后面好似有条饿犬在追着似的。 楚长安摇了摇头，失笑。 “师父。” 几乎是门合上的一瞬间，初一就闪身出现在了楚长安身后，轻声道。 “藏的很好。” 楚长安唇畔勾着几丝笑意，道。 不止藏的很好，也跟的很好，她不仔细感受，居然也不能第一瞬间察觉到初一的存在……倒有些前世的恐怖了。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前世那么多人调查过他的来历过往，她居然到最后也没听过他的身世。 他就像真正凭空出现的一样……世人对他有无数猜测，却没有一种是足以被认定为正确。 “是师父教的好。” 他已经摸清楚了，夸师父的人多了去了，师父定然是听厌了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澜，但夸师父做师父当的好的人却很少……师父似乎每次听到有人夸他都很高兴。 ……虽然师父的笑并不明显，但他就是能感受到师父眉眼间的笑意。 眼眸深邃，隐约有光在其中微漾……楚长安心里微微一叹，她这徒弟，不仅长了副好皮相，还生了双好看的眼。 她设了个结界，确保无人接近后先行在前，道：“我要去见见我那位朋友……小徒儿，你去不去？” 初一：“师父，我去。” …… …… 隔壁院落。 落叶铺了几层，楚长安走在上面发出细细微微的声音。 初一最先是跟在后面，渐渐地加快脚步站在了楚长安身侧，随她一起仰望着被削掉了枝桠的大树。 枝桠断裂面整齐干脆利落，显然是人为所致。 ……这里曾发生过打斗？ 但很快初一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断裂的枝桠看起来都被人清理了，地上也显然没有打斗的痕迹。 ……而且师父只看了一眼，没有多停留，信步就往一处走去……应当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这院落有些大，他跟着九曲十八绕后才见师父停下……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 这就是那个楚长念的住处？ 他不禁疑惑出声：“师父？” 楚长安嗯了声，随即绕开了那座阁楼往阁楼后走去。 初一眉眼染了困惑，但没有再问什么只紧紧跟在师父身后。 他不明白师父要做什么，但师父做什么一定都有自己的道理。 但…… 师父今天做的这事，似乎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倒是很像是随心所做。 他小心观察着楚长安的神色，心里难得的泛起一种揪心复杂，让他无法捉摸的情绪。 住在这房间里的人，对师父而言难道很重要吗？还值得师父特意来跑一趟，看这人在不在？ 他不在师父身边的这段时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而且，师父还扑了个空。 但很奇怪的，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楚长安懒懒扫了一眼这堪称一尘不染的房间，没什么奇怪的…… 初一犹是不放心的净了净桌椅，看着楚长安坐下后才问道：“师父……是有些失望吗？” 楚长安点头，“有一点。” 她心里有些事……每天来两趟，过了三两天这人还没回来，怎能不失望？ 听了她的话，初一闷闷哦了一声……楚长安看了他略有些委屈的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她这徒儿—— 叫人放心却也叫人不太放心。 第95章 脑补 想着初一前世入魔的事，楚长安多了许多耐心，笑道：“怎么这般委屈的模样？莫不是随着我又是翻墙又是绕路，累了倦了？” 她眼里的笑意似乎能灼伤人一样，初一跟她对视了一眼后飞快移开了目光。 他快速道：“没有。” ……没有？ 楚长安失笑，忽然哑然。 还有那么快的躲开她的视线……莫非是她刚刚笑的用力过度，弄巧成拙？让初一不忍直视？ 反省了一番自己后，楚长安温和而竭尽自己的“慈祥”道：“那可是不舒服？” 楚长安的话刚刚说出口，初一瞳孔就忽然一震，随即捂住心口，面带痛苦的攥住了楚长安的宽袖一角，缓缓弯下了腰…… 楚长安：“……” 其实她真的只是随便一问。 ……但扶还是要扶的。 等她弄清了初一入魔的初音，断也不会再这般纵容了。 她心里沉沉叹了一声，低低道：“徒儿，哪里痛……什么，心痛？” “师父，我……” 初一脸色迅速苍白下去，薄唇也渐渐失了血色，额间几点冷汗细细亲昵划过这张堪称惊人容颜的脸，一双眸子清澈的看着你，仿佛你是他唯一的救赎，显得愈发脆弱，引人怜惜心疼…… “师父……很，很不舒服。” “先躺下，我给你仔细看看。” “师父，先不要，我们还是回去……我就是待在这儿，一点也不舒服……” 楚长安无奈看了他一眼，尽量藏好自己眼里的笑意，关心道：“……好。” 她扶着初一，似乎是痛意会让人站不稳似的，初一不得不微微朝她那边倚着……楚长安甚至能感觉到头顶初一温热的气息。 正要开门，门却忽然被人从门外推开。 高大挺拔，如松的身姿，俊朗无双的面容。 楚长念眼眸冷澈，先看到了楚长安，随即视线转向初一，冷冷的盯着……前段时间眼里那片深邃的海还时不时有碎冰浮动，星空映入……此刻却是万里深海瞬间被冻住。 但身上那丝冷意被极快的收起，快到楚长安都没有感受到…… 但对上眼的那一瞬间，初一就感受到了，生气啊……扬眉挑衅一笑后，又虚弱的低下了头。 “长念，我徒弟出事了。” 楚长安略有些歉意的看向楚长念，有些许不好意思道。 楚长念摇摇头，盯着初一搭在楚长安身上的那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轻声道：“长安，没事。我略通些医术，可以帮他看看究竟是有什么病。” 楚长安僵了一下：“……” 自家徒儿有没有病她最清楚了。 “不必了，他的身体什么样我最清楚了……回去给他输些灵力就好了。” 初一：“……”忽然有些开心。 “咳，咳咳，师父……”少年应景的苍白着俊脸，虚弱的掩嘴咳了两声。 楚长念神情未变，唇角微微勾起，“无妨。长安，我瞧着他很是虚弱，也一副很是痛苦的模样，不如我们现在就给他治了。” “我们”？什么“我们”？ 他居然有那个脸和师父并称“我们”？ 初一眼神暗了暗，心尖涌起几丝不满与酸意。 “不劳烦这位公子了……师父知道该怎么治我……” 话似乎有些不对，但初一浑然没有在意了，眼神虚弱下来，头靠在楚长安肩上无力说道：“身体之病痛不过是次要，真正让我身体也跟着痛苦的，其实是心病……” “师父，难受……我们快些回去……” “我感觉好些了……师父，咱们用传送符也可以的……” 楚长安：“……” 她算是知道了，这孩子怕是怕长念看出他的“病”来，方才还说心痛的厉害，用不了传送符，一用心就要裂了……现在，倒是可以用了。 “好。”几乎没有犹豫，楚长安抽出了传送符，离开之前略带歉意看向楚长念道：“长念，关于那件事……我等下再来。” 楚长念点头，“长安，我等下来。” 初一：“……” “师父，头也痛。” 楚长安急急带着自己病了的徒弟闪送至了自己的院落，自己的房间。 魔由心生…… 初一方才说心痛，还有心病……不管那心病是真是假，但她莫名有种直觉，她也许，可以借着这“病”顺藤摸瓜找出些初一为何会入魔的根源。 她扶着初一坐在榻上，给他输了些灵力，温和的灵力顺过初一的肌肤，还有肌肤之下的经脉……竟然没有一点排斥。 楚长安问：“刚刚你说，心痛？” 初一点头，拉扯着楚长安一齐坐在榻上，看着她闷道声：“师父，不知为何，我一离开那儿，心就不痛了。” 那儿，指的自然就是楚长念的院子。 楚长安看着他好了许多的脸色，似乎是因为有些苦恼，不禁一手捂了眼，叹道：“那徒儿，现在感觉如何？” 初一：“好多了，多谢师父。” “徒儿现在感觉好极了，不止身体，连心情也好多，感觉心也不痛了……” 看着初一孺慕的眼神，楚长安心里道，那是因为你本来也没什么病。 楚长安完全选择性忽略了刚刚那么痛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好的这么快……只沉吟道：“我忽然想到，这段时间徒儿是真的辛苦了。” “忙完此事又忙彼事，而且这么多事都做的很好，这些事哪怕换了师父恐怕也会有些不耐……徒弟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所以，这两三天，就好些休息休息。” “现在也可以好好休息。” 初一道：“师父，在这里休息么？” 楚长安点点头。 看着初一哪怕掩藏的很好，也流露出来了的几分惊喜，楚长安情不自禁的开始怀疑起初一可能就是因为事儿太多，被压力逼到了入魔。 要不然，刚刚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犯病”？那委屈的小眼神儿，难道真的不是因为忙了这么久，跟着她又翻墙又绕路累的倦的？ 她无声的叹了一息。 她有时看不懂她这个徒弟，知道自己的徒弟肯定又在脑补什么了，却总也无法猜到这小子究竟在脑补些什么……但让人看不懂，是好事，她不会去试图控制初一。 就像她师父总感慨徒弟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一样。 第96章 打算 “长安。” 两声清脆而有力的扣门声响起。 初一动了动耳朵，这个声音……怎么也叫人开心不起来啊。 “师父。”他轻轻扯了下楚长安的袖子，咳了两声。 楚长安无奈歪头看他，门外的声音施施然传入两人耳畔：“我听这位公子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虚弱，恰巧我那儿有不少丹药，这位公子如若不嫌弃，不如拿去补补？” 初一：“……” 补？他身体这么好，需要补什么？ 楚长念，莫非是特意来给他添堵的？ 虽然魔宫为人处世的其中一条原则就是该放下脸时就放下，而且赚别人的便宜丹药的确香，但如果是出自门外这个人手……没有一点犹豫，他把脸偏向一边，昂起下巴。 “楚公子还是留着自己用，我不缺丹药。”声线冷冽。 心里隐隐还有些抗拒见到楚长念，这种抗拒感他只在以前对战辉耀殿那个白墨圣子时感受到过……他不明白这种抗拒感从何而来，但因为这种情绪对他的影响也不大，所以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深究。 楚长念在询问了一声可否进入后，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只一眼，视线就精确的寻到了楚长安，顺带略过了初一。 初一：“……” 他忽然意识到，师父和眼前这个人好像有一点点，一点点熟？好像还……熟到了两人对各自院落的房间都了如指掌的地步？ 还有他第一次见楚长念时，楚长念给他的那种危机感—— 以及现在，楚长念有意无意，在他倚在师父的脑袋上掠过的目光—— 初一回望过去，眼神冰冷。 他和师父师徒情深，这人难道有什么不服的？而且师父现在是做安常的模样，他现在这样倚着也很正常……是兄弟情深。 一瞬间，一种直觉，一种猜测隐隐占据了大脑的思考空间。 他暗含警惕的看向楚长念。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楚长念这双眼，长的和他倒是有些像。 楚长念挂着温润的笑，初一脸上无一处不写着“我需要照顾”几字，两人双眼对视一瞬间，皆暗藏锋机。 …… …… “灵力再充沛，也有竭尽的一天，长安，你很清楚，你那个小徒弟……”唇侧未说出口的话，楚长安很清楚是什么。 楚长安唔了声，拾起棋子道：“长念，我心里都有数的。” 灵力充沛，于大多数人而言，是好事；于她而言，却是负担。 看着自己的掌心，楚长安静默一瞬……哪怕她特意放缓了修炼速度，但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她能感觉到她的天劫，会比前世还要来的早一些…… “你最近很忙。” 楚长念道：“回了趟辉耀殿。” 楚长安点头，“我猜也是，毕竟你是辉耀殿的人。” 楚长念顿了一下，道：“因为魔宫的事。” 楚长安：“那看来魔宫在辉耀殿心里的分量很重。” 楚长念笑了笑，“因为魔宫此举，让辉耀殿有些意外。” “那他们喊你回去，是想好了什么应对之策么？” 言语间，宛若故人重逢，随意聊着彼此这些年过的如何一般。 楚长念摇头，“除去东苍国，最可利用的非秦国莫属……秦国本为最强，那位秦国皇帝早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东苍国大变，让他有了危机感。” “所以，是他找了辉耀殿求助，还是辉耀殿要站在他身后？” 楚长念双眼冷寂，宛若沉了万年霜雪，道：“都有。” 魔宫与辉耀殿近百年来一直是势均力敌，任意一方打破了这个平衡都会引起另一方发生相应变化。 辉耀殿倘若真的和秦国联手，那这个决定定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楚长安不知何时视线已从棋盘上移到了楚长念脸上，眸光静静，做安常时的神态已经尽数敛了去。 “长念，多谢。” 楚长念长睫微颤，狭长眼眸没有看向楚长安。 “……不用。” 不用谢我。 两人对话很平静，仿佛聊的不是苍穹大陆上的辉耀殿和魔宫，而是昨夜做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梦。 有些事不必说出口，他和楚长安，都清楚。 …… …… 楚长安去了一趟皇宫。 御书房内。 小皇帝一见她，立即喜悦的小跑过来，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喊道：“楚姐姐！” “楚姐姐今天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元儿一声，害的房间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楚姐姐的……” 说完要喊宫婢进来。 楚长安无声摇了摇头，她设了结界，外界听不到声音……牵着星元的手，拉着他坐下。 “我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现在，我与你说些事，以后再也不会说。星元，你要好好记着。” 找了个空处，铺了一张宣纸，楚长安眼眸平静，几行字瞬间挥笔而就。 星元不解：“楚姐姐？” 眼神天真烂漫，神情懵懂。 ……但能在皇宫里安然长到这么大，在太后和“摄政王”眼皮子底下，还有那个胆量和果断来寻她求助，并暗中培养了一批掩护自己的人的人，又哪里能天真烂漫到哪里去。 楚长安淡淡道：“星元，此后私下时，不必再做如此神情。” “我，沾过血，你的手，也是。” 星元歪头，笑意渐渐散去。 “所以，楚姐姐，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楚长安眼眸幽幽，开口道：“不一样。” “我从未视自己为好人，而你……我只怕你一向以好人自居，让别人为你心甘情愿当恶人，到最后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会被好人之名束缚住。” 星元撑着头，趴在桌上看她写的字，道：“楚姐姐放心。” “不过，楚姐姐忽然造访，可是心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是出了什么事么？” 楚长安摇头，“现在还没有出事，但树大招风，迟早会有事发生。你要心里有些准备，早做打算才好。” 星元听话点头，“那是当然。” “苏富贵，苏青云，尤吾……南苍国，李修……” “楚姐姐，这些是什么？” “还有辉耀殿和秦国，他们是……” 第97章 魔兽 “楚姐姐，若我猜的没错的话，可是辉耀殿与秦国有了什么动作？” 楚长安嗯了一声，“不错。” “还有楚姐姐写的这个李修，若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个南苍国人……楚姐姐可是在想，让东苍国与南苍国联手，共抗秦国？” 楚长安眼眸平静，星元被她看的不禁笑了笑，“楚姐姐，不瞒你说，我早就有这个打算，才会一看到楚姐姐写的这些，就想起这些。” 话里多了几分迟疑，星元道：“只是，虽然秦国实力近十几年壮大了不少，诸国也有过打压的心思，南苍国也有些不满秦国，但是东苍国想和南苍国结为盟友……这件事，恐怕很难。” 他不是没有暗地里派人去试探过南苍国皇帝的心思。 但南苍国皇帝可能是看他当时手无实权，东苍国政局尚乱故意装聋作哑，没有回信…… 但如果是魔宫。 如果是魔宫少宫主出面。 他目光期待依赖看着楚长安。 他和楚姐姐现在就是盟友啊……楚姐姐一定会帮他的，对？ “那是因为秦国还没有把那把火烧到南苍国身上去。” 如果秦国威胁到了南苍国的利益……到底是个大国，能哑巴吃黄连？而且那南苍国的皇帝，很是重视维护自己的面子。 星元眼里一簇小火苗在燃烧：“……” 楚姐姐刚刚，好像说了什么，暗示了他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楚姐姐，那李修呢？”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手里似乎并没有掌握南苍国什么实权…… “人才。” “南苍国皇帝忌惮的人才，现在正在东苍国京城之内。” 星元呀了一声，截断楚长安的话，低呼道：“楚姐姐是叫我派人去杀了他！” 南苍国皇帝忌惮这人，他再替南苍国皇帝杀了这人，以此来向南苍国皇帝表达诚意？ 但也不定要他动手，以他现在手里的权利，在京城里抓个人不还是轻而易举……他可以先绑了李修，再拿李修做同南苍国皇帝谈议的筹码。 但楚姐姐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听了星元的话的楚长安：“……” “人才，应当好好珍惜。特别是还没有太出名的人才……” 星元点头，一脸“楚姐姐你放心”的表情，满怀信心道：“楚姐姐不必担心，我一定好好利用他所有的价值……”尽可能借他多从南苍国那里获得些什么……当然，如果南苍国皇帝不答应，大不了他还可以—— 头被敲了一下……星元嘶了一声，有点痛！ “楚姐姐！” 楚姐姐怎么又送他这种暴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哪里说错了。 楚长安：“……” 啧。 楚姐姐……叫姑奶奶也没用。 以前就让他最好早些改了这个打断别人说话的臭毛病。 “我是叫你拉拢他，必要时候可以把他挖过来……南苍国皇帝不是忌惮他么，人才成为出名的人才前总会经历些磨难。” 星元瞪大了眼，他好像在听了楚姐姐的话之后，又领悟到了什么…… “那尤吾，苏富贵……他们呢？” 这些人他都知道，尤吾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但听说现在好了许多，毕竟尤大将军不在了……但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苏富贵，这是林丞相看重的人，曾上书给他极力推荐过…… 至于其他的，都是各有长处。 “但是苏青云……楚姐姐，他是谁？” 这个名字，他没有听说过。 楚长安道：“先记着就好……以后听到这个名字，可以让他往文官之首发展。” 以，以文官之首发展！ 星元瞪大眼！ 这是有什么惊世之才！ 一定是楚姐姐认识的哪个隐世大族后代！ 楚长安一见星元那神情，便知他肯定误会了什么，微抿唇，旋即道：“一步步来。不必因为我这句话，一开始就委以重任。” 星元不断点头。 楚长安又同他谈话了半刻……星元总觉得今日的楚姐姐有些奇怪，还有说的话—— 就像人之将死，给后人留遗言，仔细交代某些事情一样。 但他没有深想，也许楚姐姐只是有些不放心而已……楚姐姐这样强大的灵修，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寿元，怎么可能和“死”这个不吉利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楚姐姐，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楚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如楚姐姐所愿，做个明事理的君王。” 他说完这些话后，本以为楚姐姐会对他放心些，可未料……楚姐姐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还有些复杂？ 很多年后，经历了许多大事险事无奈事，他才读懂楚长安眼里的情绪。 星元，也许有一天走到最后你是孤独的，但是不要怕，更不要怀疑自己。 为帝者，掌握着无上的权利，但同时也应当承担着一国子民的责任……你会获得许多他人不敢想象的东西，但随之也必须舍弃许多不能有的欲望，情绪…… …… …… “师父，如何？” “神起秘境内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水镜内，盘膝而坐的女子美眸微阖，旁边缩着两只巨龟……正是东苍国护国神兽玄龟和八星灵兽血莲龟。 听到了楚长安传来的声音，女子美眸施施然环顾了一下四周，叹了一声，“安儿，老实说，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你会让师父来么？” 但难得徒儿来“麻烦”她一次，所以哪怕这事的确有些棘手，她也会尽力去处理。 “天道的诅咒，出现在了神起秘境内一些高阶灵兽的身上……还有些已经变成魔兽了。” 神起秘境第一任主人乃是千年前那位强大的十星灵修，最是厌恶魔兽，认为魔兽都是邪物丑陋……千年前随着他的离世神起秘境跟着封闭时，断然没有混入魔兽。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魔宫宫主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放心，这血不是师父的。” 一路上，她一共遇到了三只魔兽。 有两只还有些理智，感受到她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就跑了……但有一只已经彻底入魔，理智全然不存，不要命的妄图攻击她—— 第98章 心魔 她冷冷看着被随意扔在地上，断成了几截的百眼美人蛇……这些断节如果拼凑一番一定可以组成一条长达十多米长的大蛇，但是此刻却只见身躯，少了头颅。 ……她闭关期间，并未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长老每隔三天，就会与她传一次灵信，汇报魔宫近来有何大事，苍穹大陆境况如何。 大长老有一封灵信里说过，安儿曾经带着魔宫几个小子来这神起秘境时，也是遇到了百眼美人蛇……还是一条三头百眼美人蛇。 只可惜那个时候她居然没有联想到十几年前血莲的情况……百眼美人蛇无缘无故多出了几个头，玄龟莫名其妙身躯上染了斑迹…… “这哪里是入魔所致，分明就是天道的诅咒……这是天道诅咒所带来的变异，然后入魔啊！” 楚长安立在水镜前看着秘境内的一切。 ……天道的诅咒？ 天道不过是一团连自己的意识也没有的规则罢了……也会诅咒谁么？ 经历过一世，她对“天道”心有存疑。 但她没有与师父说……在苍穹大陆上，没有人见过天道，但人们都无比信奉天道的存在。 师父，也不例外。 那端。 水镜内。 神起秘境。 魔宫宫主砍下最后一个蛇头，数了数，道：“七个。” 随即满意道：“收工。” 复把九环大刀扛在了肩上，拿起酒葫芦倒了倒，魔宫宫主饮了口酒，红唇微抿，低喃了一声，“够辣。” 又看向趴在地上装死偷懒的两只龟，她道：“喂，起来。” “借用一下你们身为神兽还有高阶灵兽的威严，喊一点你们的小弟来处理一下这里。” 虽然安儿可以随意调控秘境大门开关，一次带几千人马进来也不是难事……但她觉得人多了反而不利于她行事，干脆命她带的那些魔宫的人候在秘境外。 如今，神起秘境内，只有她一个活人。 玄龟懒懒动了动，伸出来个头。 左右神起秘境内没有其他人，它和血莲龟都放心的身躯大了许多，原先的绿豆眼都跟着变得有婴儿拳头般大。 原先魔宫宫主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见到玄龟那一幕的震撼惊讶里，但自从听到了玄龟现在已经跟她徒弟签订了契约后，她不知觉的胆子大了许多。 血莲龟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年纪比较大，称得上是东苍国京城禁地里的元老了……但实力在十几年前因为救血莲折了一大半，直接跌回了八星灵兽的水平。 ……更何况现在的血莲龟还阴差阳错的被云雾带回了魔宫，和安儿签订了主仆契约。 魔宫宫主扬了扬头。 一个两个，虽然的确是都很厉害，但现在都是和她徒儿签订了契约的龟……魔宫宫主脸上没有一点怂色。 最终是玄龟释放出独属的神兽气息，临时招了几个“小弟”来处理了现场。 魔宫宫主美眸合上，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打瞌睡。 “你不是魔宫宫主么……这么快就累了？” 魔宫宫主没有睁眼，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安静。” 这是她的真身，对于自己的身体，她可爱惜的紧。 没有说出来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魔兽身上的魔气，未必就不会激发出人心深处的魔气……但到底只是一只魔兽罢了，哪怕再强，身上的魔气再浓郁，她也绝不会如此，被勾出自己身上的魔气—— 魔宫宫主眉头皱起。 这“天道的诅咒”，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诡异。 …… …… 这种状态，直到面前一块水镜渐渐凝成实形时才消失。 水镜里，楚长安的模样清晰可见。 ……不是做“安常”的模样。 魔宫宫主看着水镜内这张熟悉美艳的脸，呼吸忽然停滞了一瞬……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方才她的心战栗了一下……只是这战栗感，她不知是从何而来。 一声安儿没有脱口而出。 她似乎……心里还带了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绪。 那眉，那眼，还有方才那神情—— “太像了……” 楚长安轻轻皱眉，没有听清楚，问道：“师父？您方才说什么？” 魔宫宫主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笑道：“安儿，没什么。” 楚长安哦了一声，“师父脸上的血……” 魔宫宫主将发生的事与楚长安道了一遍，末了还以开玩笑的语气道：“它想吃我，我呢，年纪轻轻的，自然不想被它吃，所以……只能杀了它了。” 玄龟懒懒的伸了伸爪子，年纪轻轻的……三十多年的时间，于灵修不过是弹指一瞬，的确是年轻。 收起笑意，魔宫宫主正色道：“徒儿，神起秘境近段时间莫要打开了……哪怕是魔宫弟子，也不能例外。” “至于我，许多年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了……不弄明白这件事，我是不会离开的。” 说完主动掐断了水镜的联系。 玄龟看着她，眼里有些怜悯道：“楚棠，你这是何必。” 楚棠没有理它。 玄龟自说自话：“吾以前见你，你可不是这么个模样……心里这么多心事，憋着也不知道跟别人说说，难怪会憋出心魔来……” 楚棠忽然睁眼，美眸瞪圆！ “你说什么——” 玄龟喟叹了一声，“怎么，吾说的不对吗？” 楚棠紧紧盯着它，“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玄龟一笑，“你那个宝贝徒儿知道的时候，吾就知道了。” 楚棠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玄龟笑道：“楚棠，你还不清楚么，正如你猜想的那样，楚长安在拿头发试探你的时候，便已是知晓了……那头发，一缕的确是初一的。” 语气里敛了几分笑意，玄龟道：“而另一缕，是你的啊。” “你以为，你那徒弟，还是你记忆里的徒弟么，说不定人家早就长大了……” 偏偏楚棠还处处拿楚长安当一个未经世事，需要锻炼的孩子来看待。 楚棠下意识反驳道：“你错了，安儿她只是比较聪明，而且心思内敛，情绪不外露，所以才看起来像个大人……” 玄龟笑道：“楚棠，你不妨问问你自己，你刚才说的话，你自己又说服了自己几分？” “天底下任何一个徒弟都会长大的……长大了不是件好事么？为何你要如此抗拒？” 玄龟朝楚棠靠近了些，目光如炬，逼问道：“楚棠，你以为你的心魔是怎么来的。” 第99章 胡话 “闭嘴！” 楚棠红了眼，“玄龟，你以为这又关你什么事！” 除了参加苍穹大赛，安儿从小几乎一直待在魔宫—— 不，苍穹大赛之前，安儿还离开过魔宫一段时间！ 顾年！ 是顾家的顾年！ 安儿的确变了一些……一定是因为顾年！ 若有若无的魔气，一丝一丝窜出楚棠的身体，肆意的在空中舞动…… 玄龟沉声道：“吾瞧你还沉浸在回忆里，好心提醒你罢了。” 楚棠怒道：“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玄龟没有再说话，只沉沉看着楚棠，血莲龟亦然，眼眸里添了几分担忧……灵力从它们的身上传送到了楚棠身畔。 随着楚棠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玄龟的心情反而愈发沉重。 ……它知道什么？ “楚长安刚出现时，我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那两人的气息……如果吾没有记错的话，那时，似乎是你偷偷跟着他们，才得以溜进京城禁地？” “那时吾就有些奇怪，直到知道了她姓楚，还果真是叫楚长安……还有这张和那人那般相像的脸。” 楚棠气息又乱了。 “你怎么知道？” 玄龟：“知道什么？” “玄龟，不要明知故问。” 懒懒舒展了一下四肢，活动了几下脖子，玄龟道：“楚棠，你能骗过别人，但你以为这点小把戏，也能骗过吾么？” “楚长安的脸，你动了些手脚。”不是疑问的语气，玄龟肯定道。 楚棠冷笑。 玄龟：“你以为你把楚长安守在魔宫，其他人就不会注意到她么……” 楚棠道：“那至少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在魔宫，蝼蚁没有资格来打扰她。 玄龟摇了摇头，“辉耀殿，那位圣君，没有见过她？若不然……” 若不然，他定会借此机会搅的魔宫一团乱。 “还有辉耀殿那个叫白墨的后生，据说身拥上古凤凰血脉……千年前那位天灵君也是身拥上古凤凰血脉，你知道这样的人实力有多恐怖。” 楚棠冷冷道：“玄龟，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觉得安儿不如那个辉耀殿白墨？” 玄龟：“……” 吾，真没有。 三句话不离楚长安……这个徒儿，就这般重要？ “吾只是劝你，趁早解决掉你的心魔。” “一个入魔的魔宫宫主，可再没有与辉耀殿交旋的资格。” “还有你那徒儿，你以为她什么也没有同吾交代么？” “……” “……” 楚棠眼眸逐渐平静下来……她复盘膝而坐，眼里情绪尽数消失不见。 当年当年……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种无力感，似乎又回到了那天。 她仿佛一直是那个故事里的人，但有时候，她又仅仅是一个过客而已……只有看到手上的疤痕时，她心里的空虚感才会消散几分。 ——虽然她的心，在那夜过后，早已是冬雪长寂。 跨过山海，迈过光阴，岁月里那道记忆屏障轰然倒塌，她垂着头，低声轻喃道：“楚……楚——” 剩下的声音，被拂过脸畔的轻风吹散，裹挟而至天际不知处。 ……不会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喊的是谁的名字。 …… …… 一天又一天。 楚长安出现在人前的时间，越来越少。 天劫将至时，每位灵修都会有所感应。 逃不脱，躲不掉。 ……哪怕她已经特意放缓了修炼速度，哪怕她故意压制了自己的灵力。 楚长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着桌面……难得的又感受了一回无力感。 ——这一世的天劫，不仅没有迟，反而提前了不少…… 可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干完。师父，初一，魔宫，还有那所谓“天道的诅咒”……很多很多。 桌上老老实实躺着的，是她参加苍穹大赛时，从苍城图书阁顺来的几本或多或少记载了天道的古籍。 【天道，无形，天地间衍生的第一抹灵识。】 【集万千法则之力，所谓天道。】 【违反法则而生者，必受雷罚。】 【六界之大，皆为天道管辖。三千世界，天道无所不在。】 【天劫，皆为天道考验，诸位当以命相搏……】 【过，飞升成仙入神位，享山海无边。】 【不过，则……】 楚长安啪的一声合上书，剩下的内容她再清楚不过。 “不过，则身陨道消，永诀此间。” 可她没有。 前世的她没有。 眼里染了疲倦，她静静埋头枕在腕处。 如果此次飞升，再如前世一般履履不过……运气好，天劫的阵势小些，她也许可以瞒天过海，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像前世一样—— 如果运气不好。 大不了换个身份去挑战一下魔宫少宫主的位置？ 楚长安摇摇头……她还是不像自己想象中的经历了那么多事，不管遇到何事都能不动情绪啊。 门被人踢开，怒声传来。 “我说，楚长安，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我的药呢！解药！” 0916扯着0888连着几脚踹着结界，嘴里嘀咕着，“怎么回事……” “怎么处处有结界。” 楚长安：“……” 她还是能不动情绪的。 几乎是一瞬间，楚长安飞快将古籍扔回了储物袋，结界被解除。 “进来。” 话音刚落，0916就“迫不及待”飞了进来，像一只轻盈的燕子。 楚长安扫了一眼眼前这只生气的燕子，淡淡问道：“没有解药？” 她记得她分明给了初一，叫初一转交给0916…… 想到现在应该躺在被窝里当病美人的初一，楚长安陷入了谜之沉默。 她给初一放了假，严格来说，在这期间，初一似乎的确不需要做什么事？ ……是她疏忽了。 她站直身，在储物袋里翻拣着。 0916一边仔细盯着她手下的动作，一边道：“明天就是毒发的日子，我今天若不来，你假如又忘了，我明天可就得痛死了。” 0916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像自嘲像冷讽，又似乎什么都不像，只是单纯透着古怪……显得不伦不类。 楚长安道：“不会了。以后，你再也不会有毒发的时候了。” 0916：“……？” 莫非楚长安在默默憋什么大招？ 狐疑看着楚长安，这妖孽没有说胡话…… 第101章 蹲下 安常也跟着蹲下，脸躲在草丛里，道：“你有什么打算？” 李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杀人，夺令牌，想想就刺激。” 楚长安：“……” “组试第一名，奖励不菲。” 李修眼睛直视着前方，眼珠子连转也没有转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爷不稀罕。就算不过组试，没拿到组试第一名，爷照样可以凭实力进个人试。” “再说，你不是魔宫的人么？肯定不弱……” 李修忽然噤声。 “嘘。” 有人来了。 就在不远处。 似乎是刚刚被传送到这，生了一双桃花眼的少年疑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旁边恭敬站了个人，眉眼有几分清秀，此刻垂首道：“公子，大人叫您不要大意。” 萧琦摆了摆手，皱眉道：“我知道，只是嘴上这样说说罢了。” “你不要多嘴。” 而且他本来也不是为武试而来，输赢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来这，不过是想找回他娘遗落在此的遗物罢了。 侍从道：“公子可有感应到什么？按理说夫人的血莲戒……” 两人渐渐远去，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近乎消失…… 李修眉心皱起，秦国的姬琦，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血莲戒。 他回头看向安常，表情很正常，和以往一样，淡漠中带着几分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漫不经心……但刚刚那短短一瞬间，他就是感觉到了奇怪。 “怎么了？” 安常摇头，低声道：“没事。” 萧琦……也是为血莲戒而来？ 她前世误入了武试大院，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血莲戒……但，萧琦旁边那人口里的夫人—— 血莲戒，竟是上一任魔左使之物？ 李修道：“要不咱们先拿那小子开开胃？我去偷袭，你保护我。” 说起偷袭二字，李修神色自若，似乎常和“偷袭”打交道似的。 楚长安：“……” 李修口里这保护，并不意味着李修信任她，而是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凡进入武试组试的考生皆有符咒限制，不得对组员下手……亦不得对同领域考生下狠手。 让别人“没”了的方法，只有夺走别人的令牌。 安常：“他不行。” 李修皱眉，“为什么他不行？” 如果不能多和一些人比试，在其中增长一些经验，他参加这组试还有什么意义！ 安常幽幽看着他，道：“因为他很强。他旁边的那个侍从，也很强。” 李修：“可我也很强，你……”扫了一眼安常，他莫名的笃定，“你也很强。” 安常道：“姬琦还好对付些，他旁边那个侍从才是真的难缠……方才我用了两张最好的隐身匿息符，他才没有察觉到我们。” 傀儡对人气息的敏感度，比对攻击的敏感度更甚。 而且萧琦旁边那个傀儡，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点思想……是一个高级傀儡。 哪怕是她，也不能完全保证她便一定能避过傀儡的感知。 听了她的话，李修紧缩眉心，最终妥协，“……那就算了。” “谁叫我们是一组呢。” 而且他还想苟久一点，这样才能遇到更多和他比试的人。 安常站了起来，一边往前走去，一边道：“李修，起来，跟我来。” 李修惊诧瞪大眼，“你不要命了！”谁知道暗处有没有比他们先到，隐匿在这里的人……他还想玩守株待兔呢！ 但一想到有隐身匿息符，他就顿时不慌了。 他站起来，跟上安常，“慢点啊兄弟。” 两人走过，湿软的草地之上，没有丝毫痕迹。 越往前走，安常心里那种微妙奇异的感觉就越明晰。 …… …… “喂，你怎么往这里走……是不是在乱走？” 安常顿住。 前面的那个人…… 事实证明，有些人，哪怕你尽力想避开，但无论如何，怎么也是会遇到的。 “怎么了，干嘛停下……”李修愣了一下，随即道：“怎么又遇到了……安常，上不上？” 安常点头，“上。” 李修：“……” 他就下意识一问……之前不是说不上么。 安常已经走了出去……听到姬琦叫了声安公子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楚长安已经撤了结界。 “李公子。”姬琦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叫了他一声……李修双手环胸而抱，微微诧异，姬琦，认识他？ “在下，秦国姬琦。” 桃花眼里是善意。 但李修看到那样明显的善意，身躯反而绷紧。 下一秒，姬琦身边那个侍从就闪到了他的身后，声音木然嘶哑：“秦国山鬼，请指教。” 李修瞪大眼：“！” 什么玩意儿！敢偷袭你李爷爷！ 另一边。 姬琦嘴角微弯，礼貌道：“安公子，我们也开始。” 安常：“……” 她眼尾微扬，勾唇道：“好啊，姬小公子。” 萧琦只见眼前一闪。 ——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边的侍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闪身就到了萧琦这边！ 然而！ 他来不及！ ——安常动作比他更快！ 萧琦桃花眼里浮现几分不可置信。 …… …… “姬小公子，请出去。” 安常微微弯腰，勾起萧琦别在腰间的令牌，懒洋洋道：“日后再见。” 李修冻着脸，一把扯下了侍从的令牌。 少了两个人后，李修面色才缓和了些，道：“这么久了，我还从没被什么人成功偷袭过。” 他有些生气……但是不是因为姬琦那侍从偷袭他，而是因为他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喽成功偷袭了！ ……如果不是安常及时击了那侍从一掌，说不定现在他的令牌已经被夺走了。 安常：“继续。” 李修跟上她……说来奇怪，自从刚刚看到安常出手后，他就对安常的话莫名多了几分自然的信服。 他看着那个一旦开始往前走就没有回过头的身影，心里浮起几丝疑惑。 安常，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一直往前走着，感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或者说，安常是在往某一个方向走着，想要去寻找某一样东西。 姬琦和那侍从的对话萦绕在耳畔。 “大人说当年血莲戒就落在了这儿……但只有拥有夫人血脉的公子你才能感觉到究竟是在哪儿。” “公子，您再仔细感受一下……” 第105章 雷劫 风声极快，刮过耳畔毫不停歇，可楚长念的身影更快。 快过风，快过思绪。 他朝天边那只火翼凤凰跑去……那里，正是安常离开的方向。 长安—— 他的心骤然紧缩，眉眼清冷，眸中却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慌张。 “长安……” 天劫一旦降临，躲不得逃不掉，唯有直视面对。 明知天劫不可阻挡，但不知为何，他此刻理智就像忽然脱了缰，径直闯入那滚滚雷劫中。 天劫，成了飞升，对长安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未成，便是身陨道消。 未成……他无法深想，亦无法接受。 所以他闯入了天劫中。 安常……楚长安眼含诧异看着他，“……你不该来。” 天劫只会作用在应劫者身上，替人挡雷劫，运气好些就是肉身受损灵力枯竭，运气不好，下场丝毫不逊于飞升失败者的身陨道消。 楚长念没有说话，眉眼一如初见时沉静。 雷劫，要来了。 楚长念率先迎上那雷劫。 楚长安幽黑双眸划过一丝异样情绪，惊道：“你干什么！” 那端，雷劫已应到了楚长念身上！ 每一道，都如有实质一般……足有成人手臂般粗，似乎是感受到了异样的恶意，一道道都狠狠冲楚长念劈下。 风，呼啸而过。 重重黑云压覆下世间皆暗，唯有这里，唯有这雷劫中心，唯有被雷电裹挟其中的楚长念是最清晰的存在。 这一幕，她或许会记得很久很久，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也许千万年。 血迹爬上了楚长念冷澈的眉眼。 ……但承受这一切的，本应是她。 奇异的，楚长安心微动一瞬，无所畏惧的飞身至雷劫中心处。 “长念，这是我的天劫，我的雷劫。” 楚长安声音不大……但楚长念看懂了。 他还想说什么，但一切都来不及。 楚长安来了后，雷劫来的愈发凶猛……但都不约而同似的绕开了他。 “长安！” 楚长安不知道。 ……这会是他的噩梦。 …… ……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许多事。 从小到大，似乎一直都有不明白的事…… 为什么师父一定要她去争那少宫主之位。 还从小对她那般严厉。 她当时说，师父以后自己生个小孩儿，把魔宫宫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小孩儿难道不好么……非要累死唯一的徒弟。 而且听爹说，师父还是魔宫少宫主时，魔宫宫主也管的严，但师父总是自恃天赋异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邀爹和上一任魔左使出宫游玩——师父可以，为什么轮到她时就不行？ ……别说出宫了，哪怕闭关期间提前出来了半日也得挨一顿臭骂。小长安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完那些话。 ——然后师父赏了她一掌。 紧接着喊来她爹，两个人一起“教育”了她一番。 楚长安眼睫轻颤。 再大些，就是疑惑为什么爹总是与她亲近中又透着不能忽略的疏远。 ……和那个收养在魔宫中，正派之后的小孩子却能那样亲近。 她曾自我释怀过，因为她已经是魔宫少宫主了，爹定然是顾忌着身份……但私下相处时，似乎这种场面也没有好上多少。 反而是对待萧琦时，亲自下起手来总是无所顾忌，浑然忘记了自己魔宫大长老的身份…… 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遇到了顾年。 ……那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一开始相处是极为愉快的，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知己，还是一个看起来实力并不逊色自己多少的知己。 后来的记忆，在几百年的光阴里消失磨灭的差不多了，顾年在她脑海里的影子也越来越淡……到最后，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魔宫。 师父入魔，她又因次次天劫实力大跌，现在的魔宫，缺一个足以威慑辉耀殿，威慑秦国，威慑姬殇的人…… 双眼紧闭，她攥紧了拳。 是了。 初一。 还有初一。 还有那个性格古怪，说自己名叫初一的人。 那个和师父同样入了魔，却比师父实力还要强劲的人……除了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与辉耀殿不和，无门无派，不属于任何一方。 楚长安忽的睁开眼！ 不，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她重生了。 她缓缓打量着四周。 临窗处，一张破旧的烂桌子显目的摆在那儿，一本被翻的皱皱巴巴，边角也有些破损……这本几乎不能称之为书的书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桌上。 门似乎没有栓紧，风一吹就嘎吱嘎吱的响，潮湿之气自门外涌入鼻间。 她刚欲起身，浑身就痛的厉害……手臂处，腰腹间，皆有血迹，渗透了衣衫……怎么回事？ 楚长安皱了皱眉，她不是正要带着那群小孩儿去神起秘境，然后去参加苍穹大赛么……为何一觉醒来，不仅莫名其妙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还无缘无故多了这么多的伤？ ……自九岁后，谁伤的了她？ 而且—— 楚长安静静盯着自己的掌心，沉默半晌。 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吸了口气，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掌心微动，一面镜子渐渐凝成实形……这具身体的灵力虽然并不是很充沛，但楚长安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灵力里蕴含的力量甚至比她原体的灵力还要来的纯粹。 她挑了挑眉，这具身体居然没有一点排斥她灵魄的进入。 镜子内，是一张陌生又眼熟的脸。 楚长安的手颤了颤，心跳骤然加快。 奇怪…… 她皱眉，这人她分明连见都没有见过……何来的心悸与在意？ 她自问她不笑时，表情便已够淡漠了……岂料镜内的人，眼神淡漠的让她也情不自禁心惊。 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定不常笑，她想。 楚长安扯了扯嘴角。 ……这张脸笑起来还挺好看。 她撤下镜子，笑意渐渐远去。 她现在占了这具陌生的身体，那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又去哪了？ 她的身体里，现在待着的又是谁的灵魄？ 没有在意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楚长安缓缓的走下床榻，一步一步行至门口。 盯着这扇门看了两秒，她化灵力为掌，劈向门口缝隙处那把锁。 第104章 天劫 初一将手里的九环大刀举至齐眉，道：“这是师父的刀。” 如果初一身上没有那如有实质的杀气，李修很想插句嘴……其实这刀现在是他的了。 安常轻笑了一声。 真是奇怪……李修不禁腹诽，这小子虽然声音里有时会有几分散漫，但从不会让人觉得他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反而让人第一瞬间就觉得他身上那种散漫只是有生具来的一般……他摇头。 安常稳稳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手拿起初一手中的九环大刀，扔给了李修，“徒儿，这把刀我刚刚才送给他，他连刀都还没有握热呢你就抢了人家的刀？” 安常笑叹道：“怎么好的不学，坏的都学去了？” 初一薄唇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话。 身上的煞气，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师父方才，好像很累。” 初一站在安常左侧，眸子里有几分执拗。 安常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有些累，但是也还好。” 其实不是累……是天劫。 她眼神里的沉重掩藏的很好，瞒过了几人。 …… …… 李修也不知道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变得奇怪。 明明最开始，他和安常才是一组。 可为什么，到现在居然变成了四人组？ 说四人组也不确恰……正经报名了的，就只有他和安常。楚长念和初一两人，完全是凭实力作弊进来的。 但这其实也还好，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第一百零一次偷瞄身后的三人，李修眼神微妙复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见多了两男争一女，或者两女争一男的场面，但两男争一男的情形，他实在是闻所未闻啊……他之前以为这种事情只有话本子上面才有。 再看看走在中间的人……安常这是左拥右抱，好不春风得意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立马敲打了一番自己的脑子……想什么呢。 “这片深林，一路上除了人就是树，没有任何其他的活物……” 初一指尖窜起一溜火焰，变换出一只兔子的模样，道：“师父是觉得无聊么？” 兔子，哄小孩子的把戏，她都几百岁了……安常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奇怪。” 除了风声，人声，这儿几乎是一片死寂。 萧琦的娘亲，魔宫的上一任魔左使，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星元清不清楚这么个地方。 “还有最后一个人。” 李修点头，谨慎看着四周，道：“好。” 楚长念淡漠眉眼，没有什么多的情绪……但仔细看，可以注意到他脸皮其实是有些紧绷的。 安常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李修道：“最后一个人，在那边……悄悄过去，不要被人察觉了。” 李修拍了拍胸膛，他现在可比刚进来时强多了。 安常又看向初一，朝他招了招手，“附耳听来。” 初一走近两步，微微弯腰脸凑近安常，耳尖微热。 ……师父现在这张脸，同师父自己真正的那张脸有三分相似……更不用说神态了。 他垂眸，眼观鼻鼻观心……但在听了安常的话后，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表情也渐渐郑重起来。 “师父，我……” 安常低声道：“初一，你也去。”是极少有的严厉。 初一扫了楚长念一眼，倔强的没有动。 楚长念没有看他。 李修挠了挠脑袋，他能感觉到暗流汹涌，但究竟是怎么个暗流汹涌法他却不清楚。 “师父，是不是……” 眼里煞气戾气缠绕，初一眼里最后那点清明迅速被血腥之色掩盖了去—— 安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掌心灵力，源源不断的朝他安抚而去…… “长安。” 楚长念止住了她的手，一手干脆利落的劈晕了初一。 安常看向楚长念，无声询问。 目光落在初一额间，楚长念眼神陡然冰冷，眉眼有如霜雪新覆。 声音坚定，莫名的让人情不自禁的去信服，他道：“交给我。” 安常轻轻笑了笑。 “谢谢啊……那我这徒弟，就暂时交给你了。” 说完指尖在初一额间流连了两息……安常道：“师父替你决定了，就这样。” 楚长念盯着初一的额间，未曾言语。 安常道：“这儿有些潮湿，我去捡些柴火来。” 扛着把刀，听到了这话的李修：“……” 捡柴火……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们都有灵修，身体比常人好上数倍，一点点阴冷有什么好生火的，吃饭的话，也不是这个点啊，而且刚刚楚长念和初一不是各给她烤了一只兔子么…… 不经意看到了躺在了地上的初一，李修恍然大悟。 哦，她的徒弟刚刚晕倒了，徒弟会冷。 点头，楚长念应了句：“好。” 什么？ 李修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 ……楚长念刚刚，居然说了声好？ 楚长念，他不是一直寸步不离安常的么—— 他总觉得这两人说的话有些古怪，但他怎么也琢磨不透是哪里奇怪……也许这就是断袖和他的区别。 安常走后，楚长念静静朝初一输送着灵力。 李修扛着新刀，也没有想着去找什么“最后一个人”了，反正还早……他留在原地，守着两人。 “怎么还不回来……” 安常不会出了什么事…… 但应当不会，毕竟—— 他正苦恼想着，天边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 他皱眉，这乌云，黑压压中隐约有金光……和平常的乌云，不太一样啊。 “楚长念，你知道这——” 他感到惊奇，正要找楚长念问一问，却见原地哪里还有楚长念的影子。 ……人呢！ 天边黑云越积越多，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那金光穿梭在团团黑云当中，居然也没有丝毫被黑云吞噬，反而在黑云的映衬下，显得更为亮目耀眼。 更为奇异的，是在那黑云最深厚处，一只火翼凤凰的身姿若隐若现。 “是……”李修迟疑着。 这是他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的场面，但他曾听起长辈和南苍国京城街头的老者描述过—— “这是天劫！” “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劫！” “是哪位要渡劫了！” 第105章 血迹 风声极快，刮过耳畔毫不停歇，可楚长念的身影更快。 快过风，快过思绪。 他朝天边那只火翼凤凰跑去…那里，正是安常离开的方向。 长安—— 他的心骤然紧缩，眉眼清冷，眸中却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慌张。 “长安……” 天劫一旦降临，躲不得逃不掉，唯有直视面对。 明知天劫不可阻挡，但不知为何，他此刻理智就像忽然脱了缰，径直闯入那滚滚雷劫中。 天劫，成了飞升，对长安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未成，便是身陨道消。 未成……他无法深想，亦无法接受。 所以他闯入了天劫中。 安常……楚长安眼含诧异看着他，“……你不该来。” 天劫只会作用在应劫者身上，替人挡雷劫，运气好些就是肉身受损灵力枯竭，运气不好，下场丝毫不逊于飞升失败者的身陨道消。 楚长念没有说话，眉眼一如初见时沉静。 雷劫，要来了。 楚长念率先迎上那雷劫。 楚长安幽黑双眸划过一丝异样情绪，惊道：“你干什么！” 那端，雷劫已应到了楚长念身上！ 每一道，都如有实质一般……足有成人手臂般粗，似乎是感受到了异样的恶意，一道道都狠狠冲楚长念劈下。 风，呼啸而过。 重重黑云压覆下世间皆暗，唯有这里，唯有这雷劫中心，唯有被雷电裹挟其中的楚长念是最清晰的存在。 这一幕，她或许会记得很久很久，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也许千万年。 血迹爬上了楚长念冷澈的眉眼。 ……但承受这一切的，本应是她。 奇异的，楚长安心微动一瞬，无所畏惧的飞身至雷劫中心处。 “长念，这是我的天劫，我的雷劫。” 楚长安声音不大……但楚长念看懂了。 他还想说什么，但一切都来不及。 楚长安来了后，雷劫来的愈发凶猛……但都不约而同似的绕开了他。 “长安！” 楚长安不知道。 ……这会是他的噩梦。 …… ……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许多事。 从小到大，似乎一直都有不明白的事…… 为什么师父一定要她去争那少宫主之位。 还从小对她那般严厉。 她当时说，师父以后自己生个小孩儿，把魔宫宫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小孩儿难道不好么……非要累死唯一的徒弟。 而且听爹说，师父还是魔宫少宫主时，魔宫宫主也管的严，但师父总是自恃天赋异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邀爹和上一任魔左使出宫游玩——师父可以，为什么轮到她时就不行？ ……别说出宫了，哪怕闭关期间提前出来了半日也得挨一顿臭骂。小长安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完那些话。 ——然后师父赏了她一掌。 紧接着喊来她爹，两个人一起“教育”了她一番。 楚长安眼睫轻颤。 再大些，就是疑惑为什么爹总是与她亲近中又透着不能忽略的疏远。 ……和那个收养在魔宫中，正派之后的小孩子却能那样亲近。 她曾自我释怀过，因为她已经是魔宫少宫主了，爹定然是顾忌着身份……但私下相处时，似乎这种场面也没有好上多少。 反而是对待萧琦时，亲自下起手来总是无所顾忌，浑然忘记了自己魔宫大长老的身份…… 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遇到了顾年。 ……那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一开始相处是极为愉快的，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知己，还是一个看起来实力并不逊色自己多少的知己。 后来的记忆，在几百年的光阴里消失磨灭的差不多了，顾年在她脑海里的影子也越来越淡……到最后，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魔宫。 师父入魔，她又因次次天劫实力大跌，现在的魔宫，缺一个足以威慑辉耀殿，威慑秦国，威慑姬殇的人…… 双眼紧闭，她攥紧了拳。 是了。 初一。 还有初一。 还有那个性格古怪，说自己名叫初一的人。 那个和师父同样入了魔，却比师父实力还要强劲的人……除了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与辉耀殿不和，无门无派，不属于任何一方。 楚长安忽的睁开眼！ 不，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她重生了。 她缓缓打量着四周。 临窗处，一张破旧的烂桌子显目的摆在那儿，一本被翻的皱皱巴巴，边角也有些破损……这本几乎不能称之为书的书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桌上。 门似乎没有栓紧，风一吹就嘎吱嘎吱的响，潮湿之气自门外涌入鼻间。 她刚欲起身，浑身就痛的厉害……手臂处，腰腹间，皆有血迹，渗透了衣衫……怎么回事？ 楚长安皱了皱眉，她不是正要带着那群小孩儿去神起秘境，然后去参加苍穹大赛么……为何一觉醒来，不仅莫名其妙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还无缘无故多了这么多的伤？ ……自九岁后，谁伤的了她？ 而且—— 楚长安静静盯着自己的掌心，沉默半晌。 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吸了口气，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掌心微动，一面镜子渐渐凝成实形……这具身体的灵力虽然并不是很充沛，但楚长安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灵力里蕴含的力量甚至比她原体的灵力还要来的纯粹。 她挑了挑眉，这具身体居然没有一点排斥她灵魄的进入。 镜子内，是一张陌生又眼熟的脸。 楚长安的手颤了颤，心跳骤然加快。 奇怪…… 她皱眉，这人她分明连见都没有见过……何来的心悸与在意？ 她自问她不笑时，表情便已够淡漠了……岂料镜内的人，眼神淡漠的让她也情不自禁心惊。 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定不常笑，她想。 楚长安扯了扯嘴角。 ……这张脸笑起来还挺好看。 她撤下镜子，笑意渐渐远去。 她现在占了这具陌生的身体，那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又去哪了？ 她的身体里，现在待着的又是谁的灵魄？ 没有在意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楚长安缓缓的走下床榻，一步一步行至门口。 盯着这扇门看了两秒，她化灵力为掌，劈向门口缝隙处那把锁。 第108章 薄怒 澜道：“穹城倒是没什么大事……很久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过魔兽领域那边倒是出了些怪事，里面的魔兽最近莫名安静老实了许多……” “陌他们最近组建了一个小队，打算过几天一道去趟魔兽领域……”声音凝了一瞬，澜低声道：“陌是我的朋友。” 楚长安：“嗯？” 澜笑起来，脸上开心之色肉眼可见，语气活泼道：“雪，过几天我们就有魔核了……他们进魔兽领域前，大多要做些修整，总要有休息的地方……” 澜自顾自的走了几圈，嘀咕道：“我们可以做客栈。” 楚长安疑惑看他。 ……就这么个小茅房，能做客栈？ 澜自己也意识到了楚长安在疑惑什么，他嘿嘿笑了两声，道：“雪，你别不信啊。” “我有储物袋，客栈在储物袋里装着呢，拿出来就好了。” 楚长安静静看他，点头。 客栈装在储物袋里么……中级储物袋的确可以有这么多空间。 但—— 楚长安片刻后忍不住发问，“澜，你有客栈，为什么……只住这个小茅屋呢？” …… …… 四日后。 源源不断的人马向魔兽领域涌去。 “新建”的客栈外，人山人海。 一个壮汉扛着一把大砍刀，看人时自带凶气。 但此刻他看着澜，目光温和了许多。 “澜，你一向住在这附近，魔兽们最近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吗？” 澜笑道：“陌叔，的确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陌叔你们去，还是要注意些自己的安全才好。” 陌叔哈哈一笑，鼻子里喷出热气，他咧嘴道：“放心！陌叔我去，哪次不是平安回来了！” 澜也跟着笑，道：“陌叔，您还是喝些热酒辣辣喉咙。” “陌叔的家离这魔兽领域可远了，一路来定然饿了渴了，陌叔不如待吃饱喝足，休息一夜养足精力再去？” 陌叔身后的一群人有人开口道：“是啊陌叔，听澜的，而且我们这次带了陌，陌是第一次进魔兽领域，让陌先在这适应一下也好。” 陌叔哈哈笑道：“我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嘛。”他宽厚的肩膀微动，大砍刀也跟着微微倾斜了下。 有人好奇的盯着客栈附近的一座阁楼。 “澜，怎么多了一座阁楼？以前不是都只有一座客栈吗……” “里面有人住吗？” “一定是位大人物？” “澜，居然可以变出阁楼来，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啊。” “哈哈哈哈，我以前就说过澜很不错嘛……” “……” “……” 阁楼。 楚长安静静看着客栈里进进出出的人，微翘的长睫轻扇了扇。 澜不知从何处招来了几个小二和厨子，让他们招呼着客栈倒也不算累。 身后有人走上来，轻声道：“雪，不开心么？” 楚长安心里低叹了一声，这就是借用了原主这张脸的好处啊，遇到谁都吃香……她用自己那张脸，都没有这种效果。 “澜。” 声如寒玉，清冷疏离。 澜嗯了一声，歪头看“她”，道：“雪，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 楚长安：“……” 也许是原主的这副面容太过冷淡，连带着她也没法用这具身体发挥出她做安常时的丰富演技。 她转身，眼神霜寒，淡声道：“我记得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你正好是其中一个。” 澜轻笑，认真道：“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楚长安：“……” 她越发好奇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位什么人物了。 不说其他，单是凭这容貌风便足矣名扬苍穹大陆了……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她居然从来没有听闻过。 但现在这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澜看见她眼里的悲伤，脑海里雪交代他的一件事飞快闪过，他道：“雪，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说的事。” 嘴抿了抿，澜犹豫了下道：“雪，不要有执念。” 楚长安目光淡淡：“澜，这是为何？” 澜道：“雪，心有执念，是很难离开这里的……被执念困住的人，很难过去那片魔兽领域。” 楚长安静静看了他半秒，脸上情绪依旧很淡，声音诚恳道：“……多谢。” 这样的善意，不是每个人都有。 ……姑且认定这是善意。 楚长安复将视线投到窗外。 客栈进进出出的人，大多身着黑衣。 她仔细看着那客栈，眼眸沉静……身上的冷意不知是原主自带的，还是她此刻的警惕所致。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座客栈便凭空而现……或者说，它像是先前被隐形了，只是在一瞬间现出了身形一样。 这客栈出现的蹊跷，偏偏这些来人似乎都早已习惯。 虽然换了具身躯，但她对气息的敏感程度依旧……罕见的是，她自那客栈身上感受到的气息竟让她难得的觉得有些压抑—— 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魔兽领域，她眼眸霎时添了几分寒意。 几天了，那个“桃花眼”如果会回来，也该快回来了。 …… …… 数日。 楚长安皆待在楼阁上，养伤。 ——这伤，似乎并不像她以前受过的任何一种伤那般好愈合。 “喂喂喂，雪，你怎么又走动了，伤都还没好，你不痛么……” “自己的身体，更应该好好爱惜啊……” “唉唉唉，雪，你别看窗外了，风这么大……” 澜挡在楚长安面前，转手合上了窗子。 楚长安：“……” 啧。 就算合上了窗子，她也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陌叔他们走了？都走了？” 澜点点头，道：“对啊……都走了。” 楚长安静静听着澜说话……澜说起这些事时，神色如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可她却模模糊糊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那种感觉一闪而逝，但她从不敢真正大意。 她的直觉，极准。前世，她多少托靠了那直觉的福，闪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围剿与追杀。 澜好奇走近了一步，问道：“雪，你问这个，是发生什么了么……你平常从来不会好奇还有过问这些事。” 楚长安挑眉，本应是倜傥的模样——可惜占了原主这张生来便瞧着冷漠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也只让人觉得“他”面容上染了薄怒。 第109章 阴鸷 澜离开后，楚长安盯着自己的掌心，眉眼间神色不明。 这几日，她的灵魄与这具身体融合的越来越好。 身上的伤，虽然随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好转，但痛意，她感受到的却是逐日越发的清晰。 难怪她醒来那日，澜看着她如此惊讶与敬佩……那样的伤，那样的痛意，实在足以让人寸步难行了……她那个时候，甚至没有感受承受原主受伤时的一半之痛。 她缓缓躺在床榻上，目光幽幽。 她很好奇原主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据澜说，“她”重伤昏倒在了魔兽领域，是那位桃花眼公子一个人把他背了回来…… 听说“她”和那位公子还很是要好。 那位公子本先待在城主府里，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知听说了什么消息，就发疯了一样往魔兽领域里跑……过了几天，出来时，就带出来了一个“她”。 澜说，那位公子还仔细叮嘱他，一定不能让“她”没了，可见在公子心里，“她”是多么要好重要的一个朋友。 楚长安挑眉，“要好重要的朋友”？ 她处罚重要的犯人时，也会说类似“不要让他没了”这样的话……她失笑，摇摇头，那也算重要啊，但那算什么要好？ 而且若那桃花眼真是要进去寻“她”的，又何苦再进去一趟…… “说不定他想寻的另有其人呢。” 不过，若这两人真是要好，她说不定会被认出来。 楚长安攥拳，凝视着屋内无边无际的沉寂。 …… …… 又过了几日。 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赶一场大潮流似的，纷纷赶往魔兽领域。 ……唯有一人，自魔兽领域而归。 见过他的人，都说他长了一双可怖的桃花眼。 楚长安先前还在好奇，桃花眼，怎么看也会是含笑的，怎么会让人有一种可怖的感觉…… 但她现在遥遥望着朝客栈渐行渐近的人，有了几分理解。 “公子！” “你回来了！” “雪身上的伤还是没有好……但比以前好些了。” 澜激动兴奋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大了许多。 “我这就带您去见雪！” 那位公子瞟了一眼澜，他脸上血迹斑驳，只有一小片肌肤干净如白玉……但浑身煞气让人不敢去多看他，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血迹之下的面容。 感受到如有实质的杀气，澜僵了一下，接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退缩，公子便已走在前十几米远，他道：“不急。” 声音嘶哑，显然是许久未曾说过话亦未曾饮过水的形状。 澜急忙领他去了那间早已准备好的天字间。 处理好一切后，他小心合上门，无声松了口气。 这位公子，似乎很爱干净。 魔兽领域那么危险，他为了雪都能义无反顾的入内，连城主为他大设的宴席都能说离就离……只为了早日赶到魔兽领域，冒着生命的危险背出来雪。 城主对这位客人也极为上心，自从这位公子进入魔兽领域后，听说城主坐立难安，不过半天，已经陆续城主府的人来他这打听这位公子的事。 但就是这位公子，回来第一件事不是见雪，不是告知城主他已经出了魔兽领域，更不是找灵医灵药……而是让他变了一个他人未曾用过的浴桶。 “还不走。” 里面那位公子不悦看着门口，声音充斥着浓煞之气。 这位公子似乎并不喜欢别人在他门前候着…… 澜一个激灵，抬脚迅速离开去找了雪。 未料雪听了他的疑惑，却一点也不惊讶，嗯了一声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雪最近，似乎很低落。 他还想说些什么哄雪开心些，雪已经偏了头看向窗外，道：“他要来了，那个桃花眼。” 澜一愣，急匆匆下楼。 但半路还是撞上了公子。 公子斜视了他一眼，所幸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澜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这可是城主的贵客。 不过—— 他拧眉。 他似乎还没有跟公子说，雪住在这座楼阁里……公子怎么会知道？ …… …… 楚长安见到来者时，微微颔首。 来者没有看她，似乎也没有多交谈的欲望，径直行至桌边疲倦的伏着。 “她呢？” 明明还长着一张少年的脸，伏在桌上的人眼里的凶狠却丝毫不亚于一个成年男子。 不，眼里的那不是凶狠，是杀气，丝毫不加遮掩的杀气……是亲自动手杀过人才有的那种杀气。 楚长安美眸渐渐幽深，没有言语。 一时寂静。 静的楚长安可以清楚的听到少年情绪不稳定时，轻轻的喘气声。 少年抬头，眼神阴鸷，宛若自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他又问了一次，这次是紧紧盯着楚长安，“我问你，她呢？她人呢？” 楚长安：“……” 她不是原主，无法理解眼前少年的问题，亦无法感同身受少年眼里那份沉重的悲伤绝望从何而来。 她眸光微转。 ……什么她？那个“她”是谁？ 莫非，这就是他真正想要去寻的人？ 楚长安在想着如果是原主在这里，该做何反应。 但少年似乎并没有太期待“她”有回答，自己沉默了会，摇摇头低声喃喃，“对了，你又怎么会知道呢……真可笑啊，我当时居然会觉得你可能会知道一些。” 少年神情恍惚，桃花眼失去了神采。 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穹城魔兽领域？” “为什么我找到的偏偏是你，而不是长安姐姐？” “大长老说她不见了……你知道吗，她不见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一直知道她很强，但我没有想到天劫会来的这样快……” 说到最后，神色染了几分癫狂。 楚长安静静看他。 ……长安姐姐？ ……大长老？ 还有天劫，什么天劫……这少年在说什么？ 苍穹大陆上，除了千年前那位飞升时出现了一场浩浩大大的天劫，还有前世她和辉耀殿那位圣子引发了天劫外，什么时候还有过天劫？ 按理而言，天劫降临那样的大事，苍穹大陆上必定会因此讨论的沸沸扬扬，可她自重生以来，却并未听到过一点风声。 她微微弯腰，近的可以看见少年脸上的泪痕。 “你说的她，是谁？” 少年眼神阴鸷，道：“白墨，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穹城？”除了他和师父，近千年来穹城哪里进来过什么生人？ 还正巧出现在了魔兽领域里…… 那是长安姐姐陨落的地方。 第112章 思虑 初一转着手里精巧的刀，漫不经心道：“好啊，那等师父回来，看她到底会不会放过我。” “那就这样定了！我赌少宫主一定不会罚我！” 初一轻笑，不屑道：“定了？谁跟你定了？” “背叛一次，未必就不会有第二次。 “而且你方才说，你是师父信任的人？哦，这个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遭受信任的人的背叛更让人心情糟糕啊，为了让师父回来的时候心情愉悦些，我想我还是现在就替师父把你处理了，免得脏了师父的手…… “看你刚刚还敢反驳我，也勉强算有几分骨气，便给你一个轻松的……不用感谢我，你只要下去帮我问问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就好了。” 初一笑道，声音低沉，极易让人产生温柔的错觉。 “你……”这就是个疯子！ 被制住的人瞪大眼，呼吸终结在了下一秒。 未曾多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初一懒懒擦了擦手，额间魔印深了几分。 “吩咐下去，七长老暗中勾结秦国人，盗取魔宫机密，已然畏罪自杀。” “是。” “是。” …… …… 萧琦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榻上。 头昏昏沉沉，像要裂开。 “怎么回事……” 他坐直身，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即皱眉，这不是他的房间。 “公子醒了？” 澜走近问了声，又递给了萧琦一封信，小声道：“城主问您是否会回去……那位大人几天前也来了，问起您呢。” 那位大人，即是城主的另一位客人……听闻那位大人还是公子的师父。 萧琦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白墨……那个，雪呢？” 澜低头，道：“公子醉了，雪把自己的房间给了公子。” 顿了一秒，澜又道：“雪的伤，其实很重。只是雪总是不把自己的伤当一回事……刚刚雪下楼后我才看到，也不知道雪的伤口裂开了没有……” 萧琦瞟了他一眼，道：“所以呢？” “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那是他自愿的，后果也该他来承担。如果承担不了付出善意的代价，那只能算他自不量力，而且愚蠢的出奇。” 澜瞪大了眼，“公子，不是的……” 萧琦道：“不是？那你倒是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短短数天，我倒是好奇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般优厚以待？” 澜道：“……雪没有做什么，但是……” 萧琦嗤笑一声，“没做什么，你就平白对人家那样好，莫不是犯了什么病？” 澜：“……” 难怪有人说过这位小公子脾气有些古怪，惹谁都别惹城主的那两位客人……他算是看出来一些了，公子现在，心情很不好，说话也带了许多火药味。 但他也并非不会心情不好。 澜皱眉，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几丝犟气，“雪不用做什么，雪本身就让人很有好感。” “而且，我对雪好，那是我自愿的。” 萧琦道：“自己的人生尚不如意，没有什么人对你好，你竟还想着对别人好？” 澜僵了一下，对了，他是城主的客人，听闻城主什么都跟这两位客人说…… 他抬头直视萧琦，道：“那你呢？” “那公子你呢？” 萧琦一愣，拧眉，“我什么？” 澜眼眸充满认真之色，道：“公子这次，还有上次，直奔魔兽领域去找人，恐怕真正想找的并不是雪？” 萧琦点头，“自然不是他。” 澜笑了笑，有几分怜悯，偏偏怜悯中又暗带着丝丝残忍，他道：“那就对了，公子不妨好好想想，您要找的那人，对您可做了什么？” “您觉得我对雪很好，可我真正为雪做的，不过是买了件衣裳，变了一座楼阁，平常稍加关心了一下雪的伤势而已……这些，都只是一些需要付出一点时间，一点魔核，一点善意的东西。想要做到，其实并不难……” 澜看着萧琦，转而道：“但是您的不一样，您去魔兽领域里去寻那个人，您需要付出的是命。” 萧琦挑眉，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澜点头。“但那只是对您而言。” 萧琦没有再说话，扔给了他一个袋子。 袋子犹在半空中时，澜就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那个袋子……他打开一看，是一袋满满当当的魔核。 而且这还只是储物袋的表面，放到最大后说不定比这十倍还要多。 澜欢喜的颠了颠手里的满袋魔核，笑叹道：“您看，我对雪好，乃至一开始受您所托照顾他，也是因为知道您最后一定会给我报酬。” 萧琦：“若我不给呢？” 澜笑道：“那我就只好自认倒霉了，当交了雪这个朋友……也不错。” 萧琦道：“雪的存在，他们不知道？” 没有说“他们”是谁，但澜猜的到。 澜道：“没有，绝对不知道。我没有让雪见过多余的人。”暗地里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储物袋，他的行为，总得对得起这一袋魔核啊。 说完又有些疑惑，没有忍住问道：“公子，您这是……您这次回城主那边，是打算把雪一同带上么？” 萧琦瘫着一张俊俏的脸静了两秒，道：“……好主意。” 桃花眼里的阴沉散了许多，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笑意又浮于眼眸表面。 他道：“但我得给他换张脸……”白墨那张脸，实在是太麻烦了，若是被师父看到……难保不趁这个时候，和白墨谈成些什么东西以来对付魔宫。 萧琦懒懒勾了勾离手最近的酒壶，道：“就我来换。” 澜点头，也没有想起劝阻萧琦饮酒，连连道：“对对……” 听说城主之子有断袖之癖，雪若答应了跟着公子去城主府，以雪的绝代风华，那城主之子一定会把歪主意起到雪的身上，听说那城主之子脸皮极厚，一旦缠上谁就会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而且去城主府的一路上，只要雪露了面，定然会引起轰动，引来被人围观的美妙的烦恼，不利于公子赶路…… 澜赞叹了一声，公子真是，思虑周全。 第113章 无星 今夜无星。 “穹城的夜晚，很少能在黑暗里看见星星……今天也一样。” 陌叔叹了一声，脚步未停。 “可我们有火啊。”瘦子不知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稍稍垫脚搂着陌叔的肩膀道。 一边说，一边盯着走在最前边的人。 楚站的离众人远远的，看起来并不喜与人接触……除了问路外，极少开口。 跟在楚身后的少年，眼神隐约布着狐疑。 他盯着夜里可见的唯一一团火焰……那火，跳跃燃烧在楚的掌心之上。 陌扯了扯陌叔的袖子，与陌叔对视一眼，皆沉默未言。 是灵根……还是灵根里，最霸道强悍的火灵根。 几百年了，在穹城之内，有一天居然能出现一个能自如使用灵力的人？ …… …… 楚长安懒懒倚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萧琦的话也不多，马车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安静。 萧琦静静盯着楚长安看了会，道：“白墨。” 楚长安嗯了一声，“怎么了？” 萧琦：“你当真不记得你为什么受了这个伤？” 楚长安：“我说过了，许是仇敌暗算。”毕竟辉耀殿本就树大招风，仇人多也不稀奇。 萧琦冷冷道：“那可就巧了，辉耀殿圣子遭人毒手，辉耀殿居然没有流露出一点消息。” 楚长安嗯了声，眉眼间皆是冷淡，眉梢眼角透着丝丝寒意，她淡声道：“听说那位魔宫那位少宫主也出了事，魔宫不也没有很着急么？” 萧琦脸色沉了沉，桃花眼里往常常漾的笑意不知从几时起开始消失，他愠声道：“白墨，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魔宫不着急？” 楚长安偏头，慢悠悠哦了一声，“那就是很着急了？还着急的失了分寸？” 萧琦：“……” “你多虑了，魔宫虽然极为重视自己的少主，但绝不会因此失了分寸。” 又道：“冒昧一说，较之魔宫，辉耀殿才是真正的永远不会失了分寸……连自己殿里的圣子殿下遭人毒手这样的大事居然也丝毫不知，辉耀殿的各位长老门还道白墨圣子殿下仍在痴迷于闭关，不久即将突破灵君……” 萧琦随意道：“不知白墨圣子殿下如果在这困上一年半载，辉耀殿的人有没有一丝发现他们圣子殿下不见了的可能？” 楚长安：“……” “也许。” 萧琦悠悠道：“说实话，我还是好奇，谁能把堂堂白墨圣子殿下伤成这样？” 楚长安静静看他，直到萧琦被她盯得不得已，唇畔那抹笑意撤了后才道：“我也好奇，我这般强大，谁这般不长眼。” 萧琦挑眉，不以为然道：“其实我也很好奇。” “我原以为你很强，怎么也不该沦落到这般境地，可仔细瞧瞧你那日的伤，啧，真是惨不忍睹目不忍视啊……苍穹大陆上，能与魔宫少宫主齐名的，算来算去，挑来挑去，也就只有辉耀殿白墨这一个，我原以为你虽然比长……比魔宫少宫主弱一些，也该是差的不远的，只是没想到啊……” 言语间缠绕着调侃之意，还裹挟着缕缕漫不经心的恶意。 楚长安：“……” 盲猜，萧琦应当是在计较她“贬低”魔宫的那句话。 她悠然活动了一下手腕，道：“那也许是公子去的地方不多，没有见过一些真正厉害的人，自然不知道强者之间的对决受伤是家常便饭。” 萧琦：“……” 呸。 什么对决，能给身体留下那样惨烈的伤口？ 可惜他没法在白墨嘴里撬出什么话来。 车厢内安静一瞬，很快马车临近一处客栈，两人暂做休整。 萧琦率先下了马车，回头看了眼白墨。 白墨这些时辰表现的跟没伤在身一样，他居然差点忘了现在这人身负重伤了……他不知道白墨是怎么上的车，但那个时候定然是有澜在一旁看护着。 现在这个时候—— 考虑到不好让人死在这个时候，萧琦朝客栈内一个小厮招了招手，待小厮屁颠屁颠跑过来后，他下巴微扬，向着楚长安的方向，大发慈悲道：“他受伤了，不好下车。你，去把他抱下来。” 小二扫了眼萧琦腰间的储物袋，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他道：“您放心。” 说完就往马车旁走去，低头轻声道：“里面那位公子，奴来抱您下车。” 静静待在马车里的楚长安：“……” 萧琦，这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抱她下去？她还要人抱？ 她掀开车帘子，视线轻飘飘的划过小二。 小二僵了一僵，明明这位公子无论是脸上，还是眼里都没有冷意，但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冷气。 萧琦环胸立在一旁，不耐烦道：“好了没有？动作怎么这样的慢？” 楚长安没有搭上小二的手，轻松一跃落地。 萧琦瞪大眼：“你疯了！”身上原来的伤还没好，现在又这般，伤口不得再愈合一次！他……感觉不到疼吗？！ 楚长安抿唇，面色沉静冷寒，道：“从来没有人抱过我，因为我不需要人抱。” 而且—— 萧琦自己也有伤在身，以为瞒得过她？ 楚长安现在这副样子，长相平凡，虽然生的较为好看，但在人群里并不起眼。 但萧琦看他，却感觉这张脸比之前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要顺眼多了。 小二一点也不尴尬，丝毫没有把刚刚的场面记在心上，热情的招呼过来，紧跟在萧琦身后，道：“这两位公子要些什么？” 萧琦瞟了楚长安一眼：“牛肉，羊骨头炖汤，酒。” 楚长安道：“……酒不必，换成茶。” “两位住房么？天色已晚了……” 萧琦：“一间……” 楚长安道：“再加一间。” 萧琦斜了楚长安一眼：“行啊，自己付魔核。” 楚长安挑了挑眉，神情微妙。 …… …… “澜！快醒来！” 犹在睡梦中，澜模模糊糊看见床边站了个人。 他揉了揉眼睛，是陌叔啊…… “陌叔，怎么了？喝酒还是吃肉……咦，我的纸片人呢……” 陌叔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道：“快别纸片人了，澜，我问你，你这儿前些天楼阁上是不是住了一个银发青年？” “没啊陌叔，怎么这么问？” “还跟我装蒜呢！”陌叔拍了下澜肩膀，“说实话，这位姑娘是那位的好友，特意来找他的。” 澜的睡意一下子被赶跑了，“什么？雪的朋友？” 他急忙站起身。 ……对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眼。 第114章 阴影 那双眸子的主人隐在阴影处，虽然一言不发却依旧让人难以忽视。 澜呆呆的看着她。 不是因为那张明艳逼人的脸，而是因为女子身上的穿着……怎么说呢，无论他怎么看，从那个方向看，他都无法说服自己—— 这位姑娘的穿着，似乎与那日他第一次见到雪时的穿着很像? 不过雪当时穿着的那身衣裳遍是血迹，很多处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布料，而这位姑娘却是周身干净，是一副飒爽的模样。 ……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会和雪穿着一样的衣裳? “敢问姑娘是……” 陌叔哈哈一笑，拍了下澜的肩膀，道：“这是楚姑娘，在魔兽领域里救过瘦子，后来还帮了我们弟兄很多，是我们的恩人。” 又亲昵的搂住澜的胳膊，凑近低声道：“澜，楚姑娘不喜说话，等下楚姑娘若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问什么，答什么便是？ 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都可以答? 澜看了一眼陌叔，眼神询问。心下不禁波澜顿生，这样的话，陌叔还是第一次说……陌叔何时对人这般过? 潜意识告诉他，这位楚姑娘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整了整心神，尊敬看向立在阴影处的女子，道：“楚姑娘，您有什么感兴趣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楚眉眼间卷了丝缕冷倦，这是个年轻又高傲的姑娘……澜收回目光，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暗暗想到。 他还隐隐感觉到楚姑娘似乎并不喜欢他叫她楚姑娘……但这称呼也没什么问题啊，穹城称呼未出阁的女子都是叫姑娘，左右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楚姑娘为何不悦？难道楚姑娘其实是更喜欢别人叫她女侠？ 但那种感觉仅仅在脑中一闪而过。楚姑娘神色未变，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楚姑娘问他：“雪呢？” 陌叔身后的瘦子好奇的窜了出来，问道：“雪？那是谁？就是楚你要找的人吗？名字听起来好听极了，想来定是位和楚你一样的大美人……” 陌叔一把捂住了瘦子的嘴，眼神警告：不要乱说话！没看到楚姑娘看人的眼神更冷了么？！ 楚没有在意这些陌叔与瘦子这边的动静，眼睫微掀，黑眸里没什么情绪，看着澜再次问道：“雪呢？” 澜：“……雪走了……” 一瞬间，他在楚的身上看到了雪的影子……一样的冷淡如寒玉。 但他又莫名觉得，长着这副明艳面孔的女子，性子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像雪那般生性寒凉的……究竟为何不该是这样，他说不清道不白，甚至连自己也无法琢磨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楚皱眉，不悦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我知道她走了，所以才来问你她去了何处。” 澜道：“姑娘，这个我真不知道。” 他是有职业操守的，答应了公子不得透露就半点不会透露。 楚冷呵了一声，道：“她不傻，不会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乱跑，那个小子哄她去了哪里？” 澜心跳停滞了一拍。 “那个小子”？ 楚难道还知道公子的存在？ 陌叔皱眉，看着澜道：“澜，实话实说，楚是你恩人的恩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澜表情未变，道：“陌叔，我是真的不知道。雪的确跟着一个人走了，但我当时想着那也许是雪的朋友，就没有多想，而且……” 他瞅了一眼楚，道：“雪与那位公子似乎是认识的，雪是自愿跟那位公子走的。” 澜说完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显然这位高冷的楚姑娘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因为此刻楚姑娘看他的眼神，已经冷的不能再冷。 “自愿？” 楚姑娘的声音清冷淡漠至极，叫人听之就会紧张的心神一颤。 “谁能让她自愿……” 澜道：“也许因为和楚姑娘您一样，那也是雪的朋友……我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啊。” 楚摩挲着手里的剑鞘，没有说话。 忽而抬头，黑眸微暗，道：“城主府，对吗？” 澜低头，没有什么动作，只低声道：“楚，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这件事，他们去了哪里，我是真的不知。” 眼眸如看不见底的深潭，楚朝陌叔道了句谢，转身离开。 陌叔忙追出去，喊住他：“楚，楚！天黑了，不留宿么？这方圆十里，就只有澜这儿这么一处客栈！” 但他只看到了一个残影，想必主人是打定了注意不留宿了。 陌叔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从一开始，楚就没有打算留宿，是因为要去寻那位叫雪的朋友么？ 这般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还有澜那小子—— 他刚走回房间，正想开口问澜事情究竟是怎样，却见房内一众人都面色奇怪的看向他。 “怎么了？”陌叔皱眉，表情一个个的都这么别扭干什么，不会说话？ “澜，陌叔是想问问你关于……” 关于什么？ 陌叔愣了一下，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他重重一拍脑袋，他居然忽然给忘了！ 他看着房内众人，道：“喂，你们有谁记得刚刚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么？瞧瞧我这记性，居然给忘记了，真是惭愧，连恩人的名字也能忘记……”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今天房间里的，都在学害羞的小姑娘？可省省，在老子眼里，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是什么样么……” “……” 几分钟后，陌叔困惑不解。 “这么安静……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陌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冷静：“陌叔，您再好好想想，您还记得那位恩人的长相么？” “……” 三息后，陌叔重重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老子居然不记得！” 怎么回事！他居然不记得！他的记性怎么可能这么差！ 而且他隐约觉得，他不仅仅是忘记了恩人的相貌，他还忘记了恩人的声音…… 魔兽领域时恩人的招式很是厉害，他暗自记下了一式，可现在，他连恩人斩杀魔兽时是何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但他很快想起了为何，看着众人，道：“也许……是恩人不喜别人记得她真颜？” 房间内有片刻安静。 这是怎样的强者，居然可以抹去他们的一部分记忆……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他们，似乎是碰上了一位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 第115章 暗夜 暗夜中，一阵风疾驰而过。 “是马么？这么快……” “可又没有马蹄声，应该不是马……” “是人？有人影啊……我感觉到了……” “怎么可能……穹城哪有这样的人……” 喝醉了酒，醉汉脑子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嘟囔着。 那阵风已远去，将醉汉的话甩在了身后极远。 突然！ 那阵风凝滞了！ 眼里痛苦之色难掩，楚倚着一棵树喘着气，宽大的斗篷将她一张亮眼的脸掩藏的严严实实。 ……这具身体没有一丝的伤痕，痛苦的是她的灵魄。 还有那具躯壳上的痛意，十之八九皆被她转移了去。 掌心被掐的渗出血迹，但她很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松来了手。 缓了片刻，她继续在夜色中穿梭。 ——这个地方，极为古怪，得尽快找到长安，然后带长安离开。 …… …… “为何这客栈里，没有一个女子?” 一路所见，路上行走的没有女子，客栈里吃酒聊话的没有女子，在客栈里帮工的也没有看见一个女子…… “这是穹城。”萧琦道。 楚长安长而微翘的眼睫懒懒往上一掀，道：“穹城又如何？” 萧琦道：“穹城灵力稀薄，灵修寥寥无几，女灵修更是没有一个。”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萧琦无所谓道：“没有灵力傍身，她们谈何与外界女子一般自在行事？” 声音的主人不欲多说，这话连跟着叫人听的模模糊糊，不明所以。 楚长安微挑眉，看着萧琦：“……你是想说她们很弱？” 萧琦困惑回视楚长安，有些不解楚长安为何会为这种小事发问，他道：“难道不是么？” 楚长安道：“歇息，你刚刚在马车上不是还在嚷嚷着要歇息么？” 萧琦没有多在意方才问题的回答，唔了一声便回了房，又是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尽量维持住自己冷漠的表情……两人结束方才这个话题。 楚长安合上房门后，不经意间瞥见镜内的自己……自己如今灵魄所居的这具身体。 眉眼如画，斯人若寒玉。 楚长安没有仔细看过自己本来的那张脸，如今却是细细端详起镜内这副不属于自己的容貌来。 真是好生奇怪，明明是陌生人的脸，她看了却不甚觉得陌生，反而能生出几分亲切来。 “你啊你，苍穹大陆上，人人不是都号称你是唯一能与我齐名的人，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么？怎么竟被伤的如此惨重……” “堂堂辉耀殿圣子殿下，怎么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楚长安心里唏嘘一声，她从前虽然也受伤，但大多数时候，是她主动找魔宫里那些实力强悍的前辈，与在她之上的强者对决所受……真论起来，她身上的伤几乎没有一处是由魔宫外人所致。 解开外衫，楚长安眉心微皱。 这具身体的主人，辉耀殿的圣子，想来并不缺膏药。 ……可身上的旧伤痕，却没有消失。 楚长安轻轻拂过脖间，那里，有一道细细的刀痕。 还有手腕处，那里有一道较别处更加白皙的狰狞疤痕。 这还仅仅是可以看见的，衣裳之下，还有一道长而刺眼的疤痕自胸口利落划至腰腹间。 楚长安静静盯着镜内的人看了半刻，良久才开口道。 “澜，还有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那些仅一面之缘的人，都说这具身体仿佛不是我的，还问我怎么一点也不怕痛，可是有何秘方。” “我当时心想，这具身体的确不是我的。” “白墨，是你的……这具身体是你的。我知道你还有几丝灵魄存在这里，存在这本就属于你的身体内，所以我有时，会像现在这般，忍不住和你说说话。” 楚长安顿了一下，道：“……虽然你可能听不到。虽然有时说完话后，我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就像被下了蛊一样。” 但她并不想抑制这种渴望。 “还有，你委实太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她虽然也受伤，但几乎每次都会有魔宫的人及时赶到，将她的伤口处理的极好。她也从不会任由伤疤留在自己身上。 可白墨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身上狰狞恐怖的伤痕。 如今新伤覆旧伤的难熬局面，好不刺眼，让看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待在这具身体里都没有感受到什么太大的让她无法承受的剧痛……想来是受的伤多了，便变的皮糙肉厚起来，对伤都不甚敏感了。 楚长安：“……真是……” 入睡之前，这二字之后也未见下文。 穹城的天，也许是缺少星星的缘故，比起楚长安无论是比在魔宫时，还是在东苍国时看到的天，都要黑上几分，沉上许多。 这样的夜幕下，一片暗色里，很难想像假使有一团烈焰燃起，能驱退几点黑暗，亦很难想像在茫茫夜色里，在一片寂静中，忽然燃起一团火会是一副怎样的局面…… 夜幕下，有人裹挟着风而行。 细弱的小草被甩弯了背脊，片刻前还抬着的头转眼便已被压了下去。 无人觉察到这一切。 天一亮，也不会有人察觉到有人曾在此处，留下过足迹。 …… …… 两日后。 城主府。 不知是马车行驶的有些缓慢，还是萧琦总是一路喊住马夫休息，走走歇歇的缘故，两人此时才不紧不慢的赶到了城主府。 萧琦感慨了一声：“终于到了。” 楚长安：“……” 她此刻有些憋不住自己现在这张脸一贯的表情。 “小公子，还有小公子的这位朋友，一路奔波，受累了！” 城主府大门前，一个做管家打扮的老者慈祥的眯着眼，乐呵呵道。 萧琦道：“吴叔，还好还好，这点距离，对我来说算的了什么！” 楚长安：“……” 萧琦与吴叔交谈时，桃花眼微弯，丝毫看不出这几日那萎靡不振的低落模样——似乎之前在马车里时而露出的悲伤绝望只是假象。 “你啊。”吴叔上下打量着萧琦。 萧琦笑道：“吴叔，您放心，真没有受累。” 楚长安：“……” 她可以作证，的确没有受累。 ……一路好吃好喝。 第116章 珠儿 “吴叔知道，公子这般厉害，定然不会受伤……”吴叔笑道：“公子，大人也来了，正在与城主议事。” 萧琦点头，吴叔口里的大人，是他的师父。 “那我——” “琦哥哥！” 楚长安顺着声音望去。 “琦哥哥！我好想你！” 女子声如黄莺，脸上布满喜悦，直奔向萧琦：“琦哥哥怎么这么久才来一次！珠儿好想琦哥哥！” 萧琦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笑意未变，“珠儿今日没有功课。” 莫明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底气道：“功课，其实是有的啦……但是先生今天生我的气了，我不太敢去接着上先生的课……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琦哥哥今天回来了，珠儿太开心了，才没有管功课的，才不是因为偷懒哦！” 萧琦道：“珠儿，先生授课那般用心，你居然还敢落下功课？” 珠儿头低了几分，瘪嘴道：“我怎么会……但是先生今日实在是太凶了……我只是在想琦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发了一下呆而已，杜岚就那样凶……哼……我才是小姐，他居然敢凶我……我才不要回去，大不了明天补上这节功课就是了。” 萧琦道：“那可不行，若城主误会了，以为你跑出来，是因为他教授的不好，或者以为是杜岚责罚了你，杜岚因你的刁蛮任性，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珠儿：“琦哥哥，知道了知道了，珠儿知道了。” 琦哥哥居然说她刁蛮任性？哼……她哪里刁蛮任性了，先生昨日还夸她天真烂漫呢。 这一不开心，珠儿一扭头就看到了楚长安，当即疑惑道：“你是谁？” 萧琦站在一旁，道：“这是雪，我朋友，莫明珠，回你先生那去。” 莫明珠含糊嗯了几声，不情不愿，离去的脚步耷拉着。 莫明珠离开后，吴叔才开口，道：“小姐总是这副长不大的样子。” 看着楚长安，吴叔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让雪公子见笑了。” 楚长安淡漠的眉眼寒霜初覆，没有言语。 ……她要，维持一下现在的人设。 管家一路说话，一路领着萧琦、楚长安二人到了一处院落。 “公子，您的房间，日日都有小厮打扫，绝无半点不净……雪公子，请随老奴来，您的房间在那边……” 萧琦打断道：“他和我住。” 管家笑道：“那也好……但也要雪公子同意才好。” 楚长安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两人一进门后，萧琦的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你觉得这城主府里的莫明珠怎么样？” 楚长安仔细回想了一番，道：“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那种周身洋溢着的欢快气息，是她哪怕伪装也无法伪装出的神采。 听了她的话，萧琦：“……”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莫明珠有什么奇怪之处。” 楚长安哦了一声，“的确有些奇怪之处。” 萧琦静静等着楚长安的下文，表情严肃。 “她说的话就有些奇怪，琦哥哥……” 萧琦的脸黑了一些，表情像忽然有一只苍蝇窜到嘴里一样恶心。 “不是说的话，我是问你可有察觉莫明珠这人奇怪?” 楚长安：“没有。” 萧琦眼神状似失望。 他又期待从白墨嘴里获得些什么话呢…… “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事有些奇怪。” 扫了萧琦一眼，楚长安声音无波无浪，道：“这几日听你随意说起一些事，想来你与穹城内的人也算不得熟悉，但今日一见，却只觉你们认识了许久一般。” 楚长安唇角微勾，弧度不甚明显，声音里的叹意也并不明显。 萧琦：“认识不算久，只是偶尔来一趟罢了。” “熟的话……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冷冰冰的，难以接近？” “——说句一点也不夸张的话，只要我愿意，谁都会喜欢上我。” 楚长安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比如，莫明珠小姐？” 大概是楚长安没有掩饰自己眼里的调侃戏谑之意，萧琦立即反驳道：“你在说什么！怎么扯到莫明珠的！我不信你真看不出她压根就不是个人！” 他说的喜欢上他，分明是指和别人关系迅猛发展，一日千里，三日便可称兄道弟，兄弟间志气相投的那种喜欢！ “白墨，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萧琦怪异的看了楚长安一眼。 无形中，他对楚长安的态度转变了许多。 “装的疑惑。”没有在意萧琦眼里的审视，楚长安淡声道。 “琦公子，带我来城主府这件事，想来定不是心血来潮。” 萧琦：“……” ……啥？ 他越来越怀疑，他这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假的白墨……苍穹大赛上他见过白墨一次，那时，白墨似乎不是这样。 可惜那时……不，现在也是，他对白墨所知太少了。 萧琦眼神沉了一沉。 白墨这人守底的很，他半天也无法从这人嘴里扒出一个有用的字，反而自从白墨某一刻话稍微多了些后，他就莫名其妙的跟白墨说起了许多无用的废话……真是浪费时间。 他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了人声。 虽然知道白墨不会多讲话，但萧琦还是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眼睛盯着门外。 “琦小公子，是我。还有姬大人也来了。” 萧琦朝白墨作了个手势，示意他后退些，看着窗外，朗声道：“城主，师父，你们怎么还亲自来了？早知道你们聊完了要来，我刚刚就直接去你们那一趟了。” 城主爽朗哈哈一笑，道：“还不是因为我们放心不下你！你这孩子，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最厉害了，但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就往魔兽领域里跑，当真是叫我们——” 门外的声音不知为何顿了一下，接着道：“魔兽领域那么多未知那么多危险，你连一个下人也不带，自己一个人去，叫我们有多担心……” “姬大人一听说姬小公子你孤身一人去了魔兽领域的消息，立即就抛下了手头的大事，直接冲到我城主府来讨人……” 萧琦静静听着，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想必门外坐在轮椅上的人也是。 第119章 陈年 她忽然就想起一桩陈年旧事来。 那时，她恰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作为新任魔宫宫主，她的存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但即便是那个时候，也总有个人处处压她一头。 ……即便那人早已不在苍穹大陆……尽管那人那时已与苍穹大陆再无半分的联系。 即便……她那时已是苍穹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者。 楚长安眼神有几点恍惚。 但那不够…… 那不够在苍穹大陆众人眼里颠覆她和白墨的差距，那也不够弥补魔宫输给辉耀殿一截的气焰与声望。 她当时未能飞升，就意味着她只能是，也仅仅是人间的强者……继她之后，说不定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如她的强者。 可白墨不一样，他飞升成功了。 ——那人，是千年来唯一飞升成功之人。 “飞升成神之人，他们获得了永生，他们有了常人所没有的，无限挑战自己的时间与可能。” 白墨飞升的消息传至辉耀殿后，辉耀殿一时人人自喜，连带着碰到魔宫之人言语间也不自觉的带了好几分得意。 而现在，白墨—— 楚长安凝神，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放松之感。 谁能将白墨伤成这样？堂堂辉耀殿圣子殿下，前世千年来唯一一个飞升之人……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还有那伤痕……楚长安眉心微拧。 这与魔宫古籍里记载的雷劫伤痕，极像。 虽然神色淡漠，一眼看去无欲无求，但楚长安很明晰她已是迫不及待欲看看穹城之外。 ……穹城，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之地，连时间都与外界对不上。 楚长安行至榻上，扶了扶额，没有谁会脑子发抽将自己弄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白墨更不会……那隐藏在暗处的幕后之人又是谁？ 她仔细检查过，这具躯壳，除了身上类似雷劫留下的伤痕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新伤。 她合眼，假寐片刻。 …… …… 那日，魔宫头顶的那片天，同穹城的夜空一般，无星无月……天地间是一片暗色。 热也惧怕远离了她，环绕在楚长安周围的，只是空茫的孤寂。 ……哪怕是在梦里，楚长安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份空洞。 她慢慢走下了一级又一级台阶，如幽灵般，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越往下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愈发明显。 楚长安神色未变。 大抵是因为这是梦，她并没有惊讶什么。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火灵根的焰火疯狂的吞噬着地牢内的黑暗冷寂。 美眸微转，楚长安随意道：“怎么不把火，给师父点上？” “嘿嘿，嘿嘿……”披散凌乱长发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这双可怖眼睛的主人，嘿嘿笑道：“我嫌他们麻烦，把他们吃了。” 楚长安挑眉，哦了一声，道：“是他们没有听师父的话，没有给师父吃饭么？” “不是啊，不是的，他们给了我饭，还说求我吃一口，让我吃一口……但我不喜欢别人求我啊，可他们偏偏总是求我，我心烦……不过现在把他们吃了，就不烦了……嘿嘿，我多聪明啊……” 楚长安：“嗯。师父最聪明了……左右是叛徒，下场早晚都是一样的。” 说完楚长安扫了眼已经四分五裂的巨大笼子，道：“师父，您是怎么把这笼子震碎的？” 楚棠魂似丢了一半，反复喃喃道：“这个不是我震碎的，它怎么会是我震碎的呢，我怎么可能震碎它……这笼子是我最喜欢的了，我怎么可能让它破烂成这样……安安啊，这金笼子不行了，我才不要继续睡这里……我今天，睡哪儿啊？” 声音满满是对楚长安的依赖与信任。 楚长安小心安抚着楚棠，轻声道：“师父的笼子是什么时候被毁的？安安知道师父定不会自己去毁坏这个笼子，但实在有些不甘心师父的笼子就这样被其他人毁了——师父可还记得毁这笼子的人长什么样？身形如何么？” 楚棠懵懂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又赶忙点了点头，控诉般委屈道：“安安居然没有早点来，就刚刚被毁的！那人居然敢就那样当着我的面，把笼子给毁了！” 还毁的那么彻底！这让她怎么接着住！这笼子里另有乾坤，里面那是她最喜欢的院落……她还养了那么多的花草，笼子没了，花草也跟着一下子就焉了！ 一想到这，楚棠眼里汪了两泡泪，她一把抱住楚长安，委委屈屈道：“那人可实在可恶！毁了我的笼子不说，还骂我！他居然敢骂我蠢！我哪里蠢……我分明一点也不蠢！他居然还骂我，还骂我怎么混的如此之惨，明明是一个魔了，怎么还能甘心被困在这个小地方……” 刚刚埋下的头飞快抬起，楚棠眼含困惑，不解道：“安安，他说话实在太莫名其妙了，我听不懂。” 楚长安摸了摸师父的头，温声道：“我也听不懂……那样古怪而无礼的人，怎么能够和师父您说这样的话。师父您分明一点也不蠢。” “是他有眼无珠了，那样的人，师父若是再看见他了，一定要记得早些捏碎那颗珠子，同徒儿说一声——”楚长安顿了一下，道：“徒儿若知道师父的灵珠碎了，一定会尽快赶过来。” 楚棠点了点头，道：“安安，我不太记得清他长什么样子了，我记性真是差，怎么最近越来越差了，可能是因为我真的老了……” 楚长安默默听着她的七零八落的话，没有插嘴，只静静目光安抚着楚棠，心里低叹了一声，细细解开了楚棠有些缠在一处的杂乱发丝。 师父入魔的事被她悄悄压了下去—— 苍穹大陆上众人皆只道魔宫宫主许久不露面，是因为痴迷修炼……苍穹大陆上还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据说魔宫宫主决心成为继白墨之后飞升第二人，当着魔宫众长老的面立誓，誓要闭关百年之久，故而自那时以后再不露面。 第120章 笼子 苍穹大陆上众人的猜测，加上她的人的有意引导……无人会相信，魔宫宫主已是入魔失去理智之人。 不，现在的师父，还算不上真正的入魔之人。 楚棠撒娇般缠着她的手，心智若孩童，她声音着急道：“安安安安，快给我弄一个新的笼子来——一定要跟这个一样，” 楚棠一只手拉着楚长安的手，另一只手急急忙忙的指向那被四分五裂，碎的难看的笼子，急切道：“一定要大，一定要广，还要新，要好看，要贵，要黄金，要玉，要金镶玉，还要好玩，有趣，有些花花草草，最好花草也是一些好看些的，如果够好看的话，有毒也没什么……总之，无论是笼子，还是笼子里装的小世界，我都要最好的！” 楚棠眼里蹦出几点执拗，加重语气道：“最好最好的！” ……活像一个小孩子。 楚长安嗯了一声，轻声道了一个字好。 随即道，“师父，那人你认识么？” “谁呀？”楚棠疑惑歪了歪头，眼睛认真看着楚长安……这是真的不记得刚刚到底说过些什么了。 她的记性，现在基本是说了下一句就不记得自己上一句说了什么。 梦里的楚长安却不感到奇怪，心里也没有浮起一丝的疑惑……相反的，她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耐心的重复道：“师父可认识那人？就是那个，毁了师父笼子的那个可恶之人……” 楚棠大惊，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太可恶了！实在是太可恶了！我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 眼里霎时涌起杀意，楚棠脸色变得骇人……但楚长安摸了摸她的头后，那点杀意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楚棠的眼里覆盖上迷茫，还添了些愤愤不满，她控诉道：“安安今天居然没有早点来，就刚刚被毁的！那人居然敢就那样当着我的面，把笼子给毁了！还毁的这么丑……还怎么住人？怎么住我？” 楚长安：“……” 这话，有些熟悉。 楚棠嘴里的字语，一个一个接着窜了出来，来势汹汹，夹带着直击人心的委屈……就像奔流而来的巨河一般，没有停顿之处。 “那人可实在可恶！毁了我的笼子不说，还骂我！他居然敢骂我蠢！我哪里蠢……我分明一点也不蠢！他居然还骂我，还骂我怎么混的如此之惨，明明是一个魔了，怎么还能甘心被困在这个小地方……” 楚长安：“……” 一个字一个字，竟又是连一个字都未变。 不过这次，她止住了楚棠的话。 楚长安柔声哄道：“师父，毁您笼子的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长何模样？师父可还记得，他身形如何？” 楚棠懵懂了一刻，呆呆哦了声，“我没仔细看他长什么样，那个时候太生气了，只想杀了他，抹他的脖子……是个男子，长的好像还挺好看的，不过不知道安安会不会也觉得他长的好看……” “……师父觉得他好看，那安安也觉得他长的好看……”楚长安尽量维持住自己过分轻柔不似往常的声音，道：“师父，他既然好看，那师父可以想想，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好看吗？” 楚棠唔了一声，刚开始有些犹豫，后边说话就利索起来。 “嗯……这个啊……好看，哪儿都挺好看的啊……眼睛挺好看的，但是太冷了，还带点邪性，但不像个坏人……”下一秒声音陡然变得气氛，楚棠皱眉不悦道：“但是他毁了我的笼子，那就是个坏人，大恶人！安安一定不要放过他！” 楚长安微微勾唇，唇角弧度并不明显，但的确存在……她道：“当然，师父不必多忧。” “那师父可还能回想起那人是何身形……” 声音被骤的打断。 一团暗紫之气在主人的地盘上，在楚长安的眼前，大大咧咧明目张胆的化出了身形，暗紫迷雾里露出的唇角，隐带挑衅的意味。 声音也如人般嚣张，清清楚楚的传至了楚长安的耳畔，“正主就在这儿，搁着正主不问，问一个傻子干什么？浪费时间。” 暗紫迷雾里的人声音张扬，但又混杂了几分嘶哑。 楚长安看向那团暗紫迷雾，眼眸幽黑，冷意渐渐浮了出来。 “初一，不要多管闲事。” 暗紫迷雾里的人懒懒应了一声，没有将楚长安的话放在心上，他道：“这不是闲事。本尊感兴趣的，怎么能算闲事？” 楚长安亦漫不经心道：“那本宫主便换个说法。不要多管魔宫的事，初一。” 初一唔了一声，长吟了片刻，道：“魔宫宫主，若我偏要管呢？” 楚长安呵了一声，扫了眼手里的剑，道：“你可以试试。” “看今天，你会不会少了点什么东西再回去。” 暗紫迷雾里的身形渐渐凝成实体，初一拨开身侧的迷雾似拨开帘子一般轻松随意……楚长安盯着那只瓷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表情高深莫测。 男子的身形逐渐明朗，高大挺拔。 眉梢眼角果真如楚棠所说，尽占天下邪气。 师父说起邪气二字时，楚长安便已猜到是他，但此刻真人露面，楚长安还是当即心下微诧。 ——比起“人”这一说，或者称他为魔更加妥当。 楚长安把楚棠拉在身后，目光平静落在初一身上，道：“你明知放她出来，会发生什么。” 初一手无寸铁，却依旧张扬而肆无忌惮的一步步走近楚长安，道：“……那样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楚长安，魔宫宫主，你难道不感到有趣？” “一个心智若孩童的魔，杀了人后本该是邪恶，引人憎恶恶心的才对……可她呢，你师父楚棠呢，因为心智若三岁稚儿，杀了人后不仅没有让你感觉到血腥罪恶，反而——” 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初一道：“竟然能让你反过来去安慰？”语气困惑不解，还有几分楚长安察觉不出的不甘心。 楚长安眼里未起半点波澜，声音依旧平静。 “初一，你明知放一个魔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可你还是那样做了。” 声音里没有批判，没有气愤，她只是在淡淡说出一个事实。 第121章 无辜 初一无辜的看着她，说出的话却与身上那份无辜格格不入，他道：“是我放出了她，那又怎样？” “楚长安，你真是想的好法子，把自己的师父锁在这里……既不能让众人知道楚棠入魔，给魔宫引来麻烦，又狠不下手杀了她。” 初一啧叹道：“可纸是保不住火的，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可能只要半年时间，楚棠入魔的消息，总会走露出去。” 楚长安静默不语，在楚棠周身设了个结界，蒙蔽了初一的声音。 初一见了，眼里涌起几丝不明显的，难以察觉的杀气，“如果我是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该杀了她。相信我，哪怕愧疚，也不过是愧疚那一段时间罢了，” 眸光微动，初一道：“还没有祝你成为了魔宫宫主——既成了魔宫之首，那你的事也该多了起来……一旦忙起来了，自然没有时间去愧疚了，说不定时间久了，都不会想起这桩事来。” 楚长安道：“所以这便是你平常杀人的理由么？” 初一眼里闪过愣怔，随即满不在乎般道：“自然不是，本尊杀人，需要理由么？” 嘴角的笑透着几分诡异，但还是邪气居上。 他道：“你师父，楚棠也是。” “不过本尊实属好奇，本尊只知道按理而言，入魔之人该是较从前嗜血嗜杀许多，却不知道你这师父，入魔的同时，还会变成一个傻子？” 楚长安看了一眼结界内，楚棠听不到初一的话，只是面带疑惑与懵懂看着两人……她的视线从楚长安身上移到初一身上，再从初一身上移到楚长安身上，没个停止的时候。 初一戏谑道：“……楚长安，是你干了些什么？” 楚长安没有回答他，反问道：“插手我魔宫的事，还屡次来我魔宫晃悠，有什么意义？” 初一挑了挑眉，道：“没什么意义。但我做事，求的是一个开心随意。” “你这么仇视本尊干什么，本尊的手上，还没有沾过你魔宫一个人的血呢……再说，本尊又没有干什么得罪你魔宫的事……” 楚长安眸光淡淡，道：“的确没有。”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但他没有意识道，他自己本身知道了秘密，就已是成为了让人忌惮提防的存在。 初一乐了，暗紫迷雾彻底散去，他顿在离楚长安两步之遥处，道：“那就对了，追根到底，楚长安，你凭何敌视本尊？” 楚长安眼尾微微上挑，染上一片轻而朦胧的晕红，“本宫主厌恶敌视人，需要理由？” 语气没有初一说话时的张狂，却十成十的占了那份气人。 初一没有生气。 他仔细看着楚长安，道：“的确不需要理由。但是你不是那般喜怒随心的人……你刚刚的意思，是无缘无故就厌恶本尊？” 不应该啊，魔界慕强，就没有一个厌恶他的，而换到人间，人间虽然说有人厌恶他，不过那也是大多是看他魔的身份，而不是因为他本人……连他本人都未见过，那份厌恶只能归属到他魔的身份了。 人间更多的，其实是好奇憧憬他的人。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楚长安，他近日无聊，便逛了逛魔宫，发现就算是在魔宫，也有女子私下写过他的话本，还描了他的画像。 楚长安：“待你何事不再来魔宫，本宫主便何事开始不再厌恶你。” 初一哦了一声，道：“那你还是接着厌恶我。” 暗紫迷雾不知何时悄然无声环绕在了他周身。 暗紫迷雾里传来他的声音，许是看不见本人的缘故，声音显得有几分飘渺与冷寂，“顺便说一句，楚长安，你的师父虽然现在的确变得心智如孩童，心思也许变得单纯了些——但她依旧是魔，魔嗜杀嗜血的本能，不会改变。” 暗紫迷雾散去，没有人挂着张扬肆意的笑，再次从中走出。 楚长安没有多看，扫过地上的斑斑血迹，使了个诀将痕迹掩去。 ——血迹，血腥之气，都能激发魔血液里的嗜杀嗜血欲望。 初一可以控制，可现在的师父，还不能。 她撤开了结界，楚棠原先趴在结界便是，这一撤，险些跌倒在地。 若是换作从前，她定是可以稳住身形……楚长安摇头，若是从前，师父绝不会做出趴在结界边上这样有失身份的事。 她扶住楚棠，拧眉道：“师父小心。” 楚棠小心看她，低头道：“安安不高兴么？” 楚长安：“……” 她以前从未发觉师父这般敏感。 “……没有。” “真的？” “真的没有。” “安安，真的没有不开心？” “当然没有。” 楚棠傻笑了几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安安，你们聊了什么啊，我一点也没有听到……就好奇。” 楚长安：“他说他不是人，居然丧心病狂的毁乱了师父住的地方，还说向师父您道歉。” 楚棠道：“那他怎么走了？道歉了就是好孩子，我会原谅他的……” 楚长安：“……因为他不好意思，自愧无脸见师父您。” 楚棠啊了一声，“安安居然没有揍他？” 楚长安疑惑看她：“为何要揍他？” 她瞧着像随意揍人的人么？ ……而且能让她亲自出手的人，这苍穹大陆上越来越少了。 想起初一，在楚棠看不见的地方，她眼神冷凝。 自初一入魔后，苍穹大陆上自己抛却灵力，改修魔气的不在少数。 单是魔宫，半年以来，就揪出了两个。 ——因为他们有变强的强烈欲望，一颗有欲望的野心在看见了初一入魔后的强大后蠢蠢欲动。 ——因为他们知晓入魔之人的实力猛增远快于灵修，想走一条能帮助自己修为突飞猛进的捷径。 还因为……初一打通了人间与魔界那扇门，人间若容不下魔修，他们还可以逃到魔界去，不用畏惧忌惮人间灵修对魔修的仇视与追杀。 楚长安下意识的安抚般的摸了摸楚棠的头，道：“师父，因为他态度良好，所以我不会和他打起来。” 初一够强，她如果真动手了，她和初一，必是会沦为两败俱伤的下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从来不会干。 ——而且，以初一能手撕人间与魔界暗藏通道的实力，她能否取胜都还是一个问题。 “而且他没有打斗的欲望，我何必自找不痛快，赶着上去和他打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第122章 错觉 楚棠听不懂她的话，迷茫的点了点头。 她只知道，安安说刚刚那人向她道歉了，态度良好。 但是—— 她还从安安的脸上看出来了几个字……那几个字那样晃悠在安安脸上，是如此的明显……安安脸上的那几个字在说，刚刚那人有点强，安安不想和他打起来…… 但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安安一直是最强的，脸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表情…… 安安还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一一仔细听着——虽然有些话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 …… …… 梦境戛然而止。 梦里未曾感到多么惊奇，醒来后楚长安却是真切的感受到额角滑下了一滴冷汗。 凭心而论，她已有几分忘了前世的初一的模样……也许再次见面时，她可以一眼看出他来，但若叫现在的她凭空描绘出初一的模样却是万万做不到的……楚长安很肯定，除了记得这人长的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很是俊美外，她定是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是无法忆起初一那张脸是什么样。 但在梦里，初一的容貌却极为明晰。 俊美之中带着自在的邪气肆意，是熟悉的张扬眉眼。 还有初一那张脸…… 楚长安看向水镜内这张“自己”的脸。 诡异的熟悉。 ——入魔后，初一那张脸，竟与白墨这张脸，足足有九分相似！ 但也仅仅是皮相像了……与初一的邪气不同，白墨是俊美之中溢着寒意，像一块在深渊寒潭里浸了千年的寒玉一般。 但无论是初一还是白墨，他们本身的气质，都会盖过他们自己本身出色的外貌……人们第一眼看见他们，也只会首先惊诧于他们或邪气或冷漠的气息。 楚长安无声舒了口气，这两人莫非是孪生兄弟？ 前世白墨飞升后，那么多辉耀殿的人下必杀令追杀初一……莫非初一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 她想起了苍穹大陆上的明暗双生之说。 一人为明，一人为暗。明者天生便是天道的宠儿，资质不凡，气运好极。而暗者，那是令人厌弃的存在……只因他生来便负着天道的诅咒。 他会阻碍明者的道路，他会损害家族亲戚甚至那些只是有过短暂接触的人的运势。 ……长期以往，暗者一词在苍穹大陆上成了人厌狗闲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家族都会选择抛弃暗者，专心培养明者，不出意外的话，每一位深受天道青睐的明者，都会成为站在云端的强者……而暗者，运气好些的，是被隐姓埋名一辈子，就像阴暗角落里的老鼠，或者困于一方小笼的小兽一样，不得自由，不得人知，连入族谱、进宗祠的机会也没有，平凡度过他们枯燥无味的一生。 而运气不好的—— 遭受什么对待的都有。 楚长安指尖颤了颤，但那时她没有多想，情绪很快被理智覆盖。 就像一只轻盈的小猫，刚刚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踩出来一个小小浅浅的梅花印，但是不过一呼一吸间，便被这天地间刚结束了纷纷扬扬的旅程，终于抵达目的地，坠于深厚积雪之上的叠叠雪花捂的严严实实…… 雪花很美丽，也很寒冷。 一如楚长安此刻顶着的这张脸。 她幽幽看着立在屏风后的人，气息冷到了极点。 萧琦不会这么无聊，更没有这么勤快，而且以这小子的性子，就算半夜因为有什么急事跑来，也不会乖乖等着她醒来，只会大摇大摆的说话然后吵醒她——夜晚起不起得来都要另说。 最重要的，还是萧琦只要进门，以她的敏锐，再加上萧琦半吊子般的隐藏收敛气息的手段，她不该发现不了萧琦。 更不可能是姬殇……好歹是前世“魂牵梦绕”了恨不得立马就结果了的人，也打了不少交道，姬殇身上的傀儡师气息，她极为敏感……若是姬殇来了，她不可能感受不到这么明显的气息。 至于城主府的人…… 穹城的人，身负灵根灵力的寥寥无几，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如若不是凭借灵力灵根就能达到如此境地，那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但楚长安还是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养伤这些时日昏昏然欲睡，太懈怠大意了些。 她看着屏风后那个人影，道：“阁下来都来了，为何不敢现身一见？”故弄玄虚干什么？ 被褥捂盖的并不严实，但左右现在是个男子，楚长安坐起来，也不怕被人偷看了什么去。 屏风后的人僵了一两秒，随即从屏风外走了出来。 没有灯光。 也没有烛光。 ……在穹城，夜晚更没有月光。 但两人都能察觉到有人的存在。 楚长安声音清冷，道：“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如果没事，谁会无缘无故进入一个陌生人的房间？ 那位阁下静默了几秒，没有说话。 楚长安挑眉，黑暗中感知愈发敏锐，她道：“阁下的气息有些乱。” “阁下”的呼吸滞了一瞬，依旧没有说话。 烛光乍现。 楚长安出人意料的燃起了床榻前的一只蜡烛。 晕黄温暖的光照亮的地方虽然有限，但是足以用来照亮那位阁下陌生的脸，让楚长安看清楚这位“阁下”是位什么人物……以及清楚的看到，那位阁下视线对上她时的复杂情绪。 楚长安眉梢微挑。 是位姑娘啊。 但是好端端的姑娘，来她这个男子房中做甚？ 杀手么？这就是穹城的杀人者？ 但说是杀手，未免太草率了些，楚长安并没有从这位姑娘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杀气……反而，有几分怯懦？ 不，不是怯懦，只是一种像怯懦的情绪，她一时琢磨不清……楚长安看着眼前这位陌生姑娘眼里透出来的高傲，摇头。 “敢问姑娘，可是走错了房间？” 金钩垂幔后，楚长安双眸清亮，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这陌生姑娘道。 这位陌生姑娘身着一袭黑袍，黑袍之下没有露出半点肌肤，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容貌平凡……但一双眼却生的极美，是少见的冷冷幽黑。 第123章 眼熟 楚长安总觉得那双眼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那双眼睛眼熟在哪里。 那姑娘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 楚长安笑了，眼神在笑，“那姑娘是来找我？” 姑娘点了点头。 楚长安哦了一声，是来找白墨的啊……应当是穹城外的人。 “姑娘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姑娘定定看着她，道：“带你走。” 楚长安挑眉，带她走？浑身上下无灵力波动，看着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小姑娘倒是好大的口气。 楚长安：“姑娘要带我去哪？离开城主府，还是离开——” 姑娘道：“离开穹城，我们一起。” 楚长安道：“有人已经先姑娘一步，许诺我带我一块离开穹城了。” 听到这，姑娘眉心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我比他厉害，而且遇到魔兽危险绝不会抛下你……我才是那个最适合带你出去的人。”是许诺。 楚长安眼里笑意又泛了出来，“可是姑娘看着很柔弱，还不如我身体硬朗。”所以，她要如何才能去选择相信这人的话？ 听到这话，黑袍姑娘僵了两三秒，被她这话气的咳了一声，气息平静下来后才道：“楚，这是我的名字，公……公子叫我楚就好。”只要不要再叫姑娘就好了。 楚长安点头，“我叫雪。冰雪的雪。” 姑娘开心的微微弯了眼，道：“雪。” 楚长安不明白，她的开心从何而来，便疑惑的看着她。 楚低声喃喃这一字时，眼中情愫如波轻漾，让楚长安不禁疑心起了这位自称是楚的姑娘，是否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之人。 楚微微笑道，“姑娘……你还没有说，为何知道自己比‘他’强呢，楚难道知道我方才说的是谁吗？” 楚摇头，道：“我，最强的。” 言下之意，因为是最强的，所以即便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一定比对方强。 楚长安：“楚，我从前也以为我是最强的——你干什么？” 楚像欲给楚长安证明一样，走近楚长安两步，连人带着被褥一齐抱了起来！ 楚长安：“……” 她现在是个男子！居然叫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的就抱起来了？！ 楚长安：“！” “放肆！放开。” 楚长安裹着被褥，光着脚立在冰凉的地上和楚姑娘大眼瞪大眼。 下一秒楚姑娘伸手轻轻覆住了她的眼，楚长安眼前的世界顿时变成一片黑暗。 楚长安：“……” 一定是因为受了伤，她不好大幅度动作以撕裂伤口，所以她的速度才慢了这许多，让这小姑娘得逞了。 不过惊诧一息，那只手便收回，楚长安再次睁眼，眼前的景象换了一副模样。 是—— 是魔兽领域外！ 她还能看到，远处澜的客栈！ 楚长安猛地偏头看楚，“你能使用灵力？用了符诀？” 楚静静看她，待楚长安话音落下后道：“原先不能。但一看到你就可以了。” 楚长安听了她的话，皱眉。 楚：“……但是得碰到肌肤才可以。” 楚长安：“……” 这就是楚遮她眼睛的原因？ 楚看向魔兽领域，道：“我们走。” 楚长安没动。 她能感受到脚下的那份冷意……她和这具身体融合的更融洽了，居然连这一点冷意都能感觉到。 楚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 楚长安：“……” “……我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弱女子背她，笑话！ 楚却像没有听楚长安这句话似的，她嗯了一声，“那就抱。” 楚长安：“……” 楚眼里的情愫，她都两辈子了，并不是看不懂……但她只能装不懂。 ——这位楚姑娘，喜欢她……不，是喜欢白墨！ ……这样一来，什么千里迢迢赶来穹城，什么不畏艰险勇敢穿越魔兽领域，什么执拗要带“她”离开啊，就都能解释通了。 为情啊。 楚长安最终被楚背在了背上。 主要的原因，是楚给她看了自己的灵根，还有那浑厚的灵力……灵根灵力，那是底牌般的存在，能随随便便就给人看么？ 到底是楚长安扯着楚半哄半骗，顺利立下了天道契约。 关系到性命的大事，楚长安一时也顾不上白墨此人的人设了…… …… …… 一路行走的静悄悄的。 楚的脚步极轻，哪怕背着一个人也步伐轻盈。 ……楚长安没有说话，楚更不会主动打破这片静。 楚长安：“楚，你刚刚既说了触碰到我后，便可以使用灵力符诀了，现在为何不用？” 楚道：“魔兽领域里魔兽对灵力还有使用符诀时引起的灵力波动极为敏感，若被它们发现，有些麻烦。” 楚长安：“……” 又过了一阵子，她轻声道：“说来奇怪，这不是叫魔兽领域么，为何这小半个时辰过去，还没有瞧见一只魔兽？” ——萧琦不是说，魔兽大多集中在夜晚出没，清晨的时候才是最少的么？ 可现在这样安静，她就差怀疑满魔兽领域的魔兽是不是都被杀绝了。 …… …… 天边隐有光亮。 楚长安睁开眼，眼前一片柔和的朦胧。 “出来了。” 她在楚身上随意划着横竖撇捺，哑声道。 一路走走歇歇，遇到了几只魔兽，皆被楚随意的逼退……就这样，竟就出来了。 楚长安：“……” 怎么回事，这和她从穹城人口里听到的魔兽领域不大一样啊……大不一样了。 出了魔兽领域后，入目的是一片荒芜之地……风一起，便有黄沙来势汹汹，旋着袭来。 ——与穹城实在是不像是在同一片地方。 楚长安道：“楚，你进来时，这里也是这副景象么？” 楚顿了一下，道：“……是的。” 楚长安挑眉，道：“我自己走。” 说完就要撒开手。 楚的脚步并没有停，反而更快了些，他道：“出了这儿再说。” 楚长安：“……” 她悄然咽下自己许多疑窦。 现在，她还得靠这尊大佛带她出去，离开这些地方。 她没有问，楚是怎么知道她受了伤。 也没有问，楚又怎么知道她伤到了哪里，无论是背起她时，还是抱她时，都小心避过了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