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纸成兵,我当几年反派就转正》 第一章 从鬼门关回来 大盛王朝,庆景九年。 朝政还算开明,没有动乱和兵祸。 大多数老百姓是能填饱肚子。 遇上事儿忍一忍,日子勉勉强强也过得下去,算得上是个太平岁月。 不过这里有许多江湖奇人异士,没事儿就爱整些动静来显摆自己,争强好胜,打架斗殴。 此外还有妖魔鬼怪不时出没人间,抓几个人打打牙祭,运气不好也会被百姓聚众而杀。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七年。 许一言终于等来了他的机遇,决心放手一搏。 他和婶婶吵了一架,把自己关在柴房里,从里边将门用棍子抵住了。 确认外边没人守着他。 这才从怀中掏出来一本残旧的黄皮书。 书的正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通冥付魂。 这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许一言在打工的扎纸铺里照常打扫卫生。 心事困扰,有些走神,失手打落了一个盒子。 蹲下去捡的时候,竟在墙下隐蔽的角落处,发现了一个暗格。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打开了暗格。 因此就发现了这样一本书。 不论是书上这个奇而怪之的名字,还是如此隐蔽的收藏方式。 都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个很厉害的物件。 此时,老板并不在铺子里面。 也没有顾客,只有许一言一个人。 鬼使神差之下,他迅速拿出了这本黄皮书,藏进怀里,并将暗格恢复原状。 在许一言触碰到书皮的时候。 一股阴凉刺骨的感觉侵袭全身,让他从心底生出来了一股战栗感。 好似自己落入到了某种死亡绝境之下。 是被各种恶鬼包围裹挟。 他们在你身后喃喃细语,在你耳边轻吹冷风。 冷风寒骨。 有了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傻子也能够知道。 这是一本邪异非常的书。 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即便如此,许一言也不得不将这本邪气盎然的黄皮书带走。 并准备研习里面的内容。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 和大多数穿越者不同。 许一言来到这个世界是从零开始。 不仅没有任何的先天优势,反而生在了一个苦命的家庭。 父母早年双亡。 只留下了一个妹妹和他相依为命。 娘亲是在生妹妹的时候,撞见了一只过路的白皮狐狸,被邪魅侵体。 生下妹妹不到一年就无疾而亡。 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劳累过度,三年后也随之而去。 家里面留下来的东西,都被宗族亲戚想法设法,给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唯一留给许一言的,就是妹妹。 他们毕竟是许家的血脉,宗亲也不能弃之不管。 于是兄妹俩就寄养在了叔叔家中,多年来白吃白住,不怎么受婶婶的待见。 长大后,为了补贴家用,许一言被介绍去了一家扎纸铺做学徒。 扎纸铺的老板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好人。 知道许一言生活困难,对什么都不会的他不仅开足了伙计的工钱,还倾心教给他扎纸的手艺。 刽子手、缝尸人、扎纸匠、棺材佬等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下九流的捞阴门行当,在家在外都得不到尊重,被人嫌弃。 嫌弃就嫌弃。 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能和妹妹一起活下去就成。 许一言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可老天爷大概就见不得人过太久的安生日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麻烦事儿突然就来了。 许一言的叔叔是个赌鬼,欠了赌债没钱还。 于是婶婶就把主意打到了妹妹许若身上。 许一言还能说是许家的续命香火,许若在他们眼里就是赔钱货。 婶婶有一个女儿,和许若差不多的年纪。 她想了个主意,把许若说成是自己的女儿,去抵押给债主冯老爷替他们还债,任其是当丫鬟也好,是做小妾也罢。 这样一来,赌债就清了,吃白食的还少了一个,说不定还能攀个高枝儿。 简直就是个一举三得的好法子啊。 想到就要做到。 婶婶隔天就请媒婆登门说媒,和冯老爷一拍即合。 将许若定为儿子的小妾,当即就翻看黄历,定了个好日子,就在下个月。 十月二十三。 叔叔婶婶是满心欢喜,可许一言不答应。 不过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他没有任何发言权。 许若才十三岁,根据这个朝代的律令来说,是可以出嫁的年纪。 只是许一言舍不得。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有八个老婆的花花公子。 听说还有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他能放心妹妹嫁过去? 可是舍不得又能如何。 叔叔婶婶的命令,许一言还可以忤逆不应,大不了就断绝关系,搬出去住。 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他也能挣钱了。 苦点累点,兄妹俩也能熬下去。 可那冯老爷财大气粗不好惹,欠了债就得还钱,没钱还就拿人来作抵押。 人微言轻,势单力薄。 命由不得自己来做主。 这是小人物的无奈。 许一言戳不穿婶婶李代桃僵的计谋,想要守护住妹妹,要么乖乖拿银子出来。 要么,哼哼,大不了喜事白事一块儿办。 反正冯老爷是个混人,不计较这些忌讳。 惹不起,那逃跑行不行? 许一言都能想到的,冯老爷想不到? 早就派人给你盯着呢。 胆敢有这种想法,腿先给你打折了。 遇上这样的倒霉事儿,你一个升斗小民能怎么办? 不想要认命,那就只能去拼命! 可拼命也是需要本钱的。 许一言一介草民,细瘦的胳膊能拧得过冯老爷这条胖大腿? 就在他绝望之际。 扎纸铺里,意外找到的这本黄皮书。 就像是照射下来的希望之光,给了他扭转人生的机会。 简直就像是上天在有意为之。 由不得你去拒绝。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翻开黄皮书,准备开始修炼。 “叩叩叩” 敲门声冷不丁的响起。 许一言浑身一颤,问:“谁啊?” “哥,是我。” 原来是妹妹许若。 许一言移开木棍,打开门,看见了一个绯红圆脸的可爱丫头。 “哥,我去厨房给你拿了点馒头,趁婶婶没发现,赶快吃了。” 许若接着道:“哥哥,你别和婶婶他们置气了。叔叔和婶婶把我们养到这么大,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做人是不能忘恩的。现在他们有困难了,也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她抬起头,拉出了个笑脸:“而且我嫁过去可好了,听婶婶说天天都能吃肉,都能穿新衣服。到时候哥哥你要是馋了,就来找我,我请你吃好吃的,还给你做新衣服。” 她满脸幸福地拉着哥哥的手:“我们都要好好的,一起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答应我好吗。” 许若说得很开心、对未来很有憧憬的样子,可许一言分明看到她的眼角也有泪光。 她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受到伤害。 如果牺牲自己就能保全大家,对她而言,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许一言捏紧了拳头,道:“妹妹你放心,哥哥绝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许若苦笑道:“好了,哥你快把馒头吃了,别晚上饿了抓老鼠吃。我要回去了,待会儿婶婶看到了,又该说我们了。” 关上房门,许一言重新拿出了黄皮书。 心中暗暗发誓。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自己唯一的亲人! 黄皮书的内容许一言已经是看过了,修炼需要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 他拿出一个大碗来。 又从柴堆里拿出一个笼子,里边传出“吱吱吱”的叫声。 许一言伸手进入,抓出来竟然是一只老鼠! 用小刀割了老鼠脖子,放血入碗中。 笼子里一共有八只老鼠,挨个割喉放血。 碗中的血已经快满溢出来了。 这时候,许一言用手指沾了沾碗中的老鼠血液。 照着黄皮书上的内容,在地上画出来了一个图阵。 外圆内八角,他坐在中央。 图阵画好之后,他将八只死老鼠,分别放置在八个角上。 又点燃八根白色的蜡烛,放在老鼠的身旁。 一切准备就绪。 许一言拿着黄皮书,照着上面的内容小声念诵。 古怪又拗口的咒语念完了。 他端起那碗血,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口喝完。 血水入肚。 顿时犹如大火焚烧,疼得他满地打滚。 却不敢叫喊出声来,怕惊扰到了家人,被发现他在修炼邪法。 拿了一根木柴,咬在嘴里。 蜷缩在地上,死死按压着如火烧、如刀绞,如虫噬的肚子。 疼得他是满头大汗。 活像淋了一场大雨,衣裳都被打湿了。 失水过多,会导致虚弱和休克。 许一言感到疼痛慢慢在消减。 同时,意识也慢慢离他而去。 弥留之际。 许一言望着跳跃的烛火,想道:“我这是这是要死了吗?” 烛火晃花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真切。 身子变得轻飘飘了。 被风吹得飘来荡去,也不知飞往何方。 等到能看清楚的时候。 许一言发现四周空旷无边。 天色深黄,飞沙茫茫,不见太阳。 脚下也没有道路,是踩在一片泱泱水面之上。 水底铺满了黄沙,生长着刚冒出水面一截的白草。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往前走,希望能找到出路。 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看见前方飞沙中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关。 走得近了。 才看见城墙头上刻写着三个凌厉的黑色大字——鬼门关! 许一言吓了一大跳,暗道:“完了,看来我真的是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啊!” 正在犹豫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倒退回去。 身后忽然出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拉飞而退。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柴房里。 图阵中的蜡烛燃了一半,灭了。 身体倒是不疼痛了,可也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就和之前一模一样。 许一言不明白,自己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他捡起那本黄皮书,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步骤做错了,或者遗漏了什么。 黄皮书一翻开。 那上面的字就像虫一样扭扭曲曲起来,然后金光一闪,从纸面上跳了出来。 这可把许一言给吓了个半死,一下就把书给扔了。 黄皮书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作烟尘消失不见。 那些个跳出来的字,全都进入到许一言的脑中。 恍恍惚惚,眼前云遮雾绕,慢慢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卷轴。 卷轴徐徐展开,慢慢出现了十六个血红的字。 “通冥付魂,死气为本,以血点睛,役尸遗存。” 成了! ps: 很多人说主线不明很乱,在这里统一说明一下。 写了这二十多万字,其实压根还没触及到真正的主线。 嗯,确实有点离谱,我也意识到了。 这二十多万字,从第十多二十章过后,到第五十七章,这中间,就是一些主人公经历的志怪故事。 是升级也有一些铺垫;五十七章之后就差不多开始接洽主线了。 如果觉得看起来混乱,可以直接跳过,或者把前面当成志怪的短篇小故事看。 有读者反应,有些情节怪,当志怪小说看差不多。 其实我也有些感同身受。 因为在写这个的时候,其实我是有看子不语和聊斋的,所以大概潜移默化的受到了影响。 写着写着就有些偏离了爽文,而是在生硬的讽刺。 这样写你们看起来累,我写得其实也很累。 大概八十多章过后,处理完了和冯老爷的矛盾,就不打算这样干了,还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轻松点。 —— 十月23号的续补:之前预估错误了,说得还是保守了,冯老爷这个,是在九十五六章,一百章内搞定第一卷。 写着写着,我也算是知道自己的毛病了,这一卷十多章之后的故事,不管是节奏,还是内容都不行,也有一些毒点写出来了,但已改不了了。 写完第一卷之后我也要反思一下,看看拉开序幕后的第二卷,写江湖之中的故事的时候,能不能有所进步,稳住节奏不拖沓,内容也尽量压缩不注水了。 果然写小说不是那么简单的,入门之后需要摸索的东西很多很多。大家如果想要写的话,还是先做好准备才动手。 以我为戒! 第二章 一口新鲜的死人气 九月初三,无事,宜杀人。 衙门近来抓了个通缉三年的流窜杀人犯,定在今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问斩。 白天为阳,夜为阴。 斩头的犯人死后会有怨气,化成怨鬼。 鬼属阴,阴阳相克。 午时三刻是阳气最重的时候,可以化解怨气,让鬼魂消散。 囚车从衙门大牢拉出来,巡街示众一遍,有警示的意义在里。 叫人看看,别去犯法,犯了法就跑不掉。 囚车经过扎纸铺的时候。 许一言偷摸着拿了两个小纸人,跟着人流跑了出去。 这时候店铺里面没什么生意,也是午饭时间,老板是比较通融的,允许自由支配。 菜市场口,看热闹的人乌泱泱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 凶犯身穿白衣,背后插标,跪在行刑台上。 和电视剧里的不同,不允许百姓朝犯人乱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之类的,要花时间清扫,太麻烦。 当然,个别影响极其恶劣的罪犯,也是允许大家泄泄愤。 吃完了上路饭,时候一到。 行刑官下令,刽子手大刀一挥。 人头落地,围观人群拍掌喝一声好,事儿就算完了一半。 那还有一半是什么? 自然是清理收尸,总不能摆在那儿不管了。 有家属的,非特重案犯,允许领尸体回去,找个缝尸人缝合,保个全尸下葬。 没家属的,或者家属嫌辱没家门不愿来的,那就由专门的送尸队,拉个板车到城外乱葬岗。 往那儿一扔,连个破草席子也没有。 许一言跟出来看热闹,不是闲得没事儿。 根据脑海中卷轴里记载的修炼方法,他需要吸取死气来提炼成真气,直接增长修为。 死气,顾名思义,就是死掉的生物,体内所蕴含的一种能量。 按理来说,任何动物死亡后形成的死气,都是有助于修为。 不过许一言是才刚刚入门,这第一口死气作为打底,是非常重要的,会影响到之后的修行之道。 他不是兽也不是妖,自然要吸收人的死气才行,不然柴房里那八只死老鼠不是现成的资源。 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后,便可以不忌物种,都可包裹炼化。 乱葬岗有两个,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相隔甚远。 许一言不知道送尸队会将尸体送去哪儿,只有一路跟在后面。 这就形成了一个戏剧的画面。 两个拉送尸体的邋遢鬼,后面跟着一个抱着花花绿绿的纸人的明眸少年。 三个不祥之人,一路上人人避之不及。 送尸队没有问许一言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这不在他们业务范围,懒得去费口舌。 乱葬岗,杂草丛生,碎骨遍地,坟冢起伏似山峦。 在这种地方,受到心理因素的影响,会感觉到一股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许一言站在远处,等着送尸队挖了个坑。 把板车朝坑里倾倒,尸体落了地,胡乱刨了些土,堆了个小包就算完事。 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天天抬死人的他们也不愿意多呆。 送尸队走远了,许一言这才走上前,捡了根直硬的树棍。 毕竟是在别人坟头上,该行的规矩还是要做完。 他跪下拜了几拜,说了几句赔罪的场面话。 多有打扰,万勿怪罪,到时候给烧几个美纸人下来赔罪。 招呼打过了,你同不同意那咱也得继续干下去。 用树棍开始将新垒起的坟冢刨开。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干刨人坟墓这种缺德事儿,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许一言口里一直喃喃念着阿弥陀佛求保佑。 土是松散的,一会儿就刨了个小坑,看得见人头。 直接上手,将人头拽了出来。 死不瞑目! 圆瞪着大眼珠子。 许一言差点儿就给扔了,还好有心理准备,忍住了。 不然把大哥摔疼了,叫出声来那还得了。 双手抱起人头,正对着自己口鼻,不敢与人头对视。 闭上眼心中默念秘法口诀,用力吸气,一股淡薄的黑气从人头的眼耳口鼻内冒出。 黑气吸入体内,搬运小周天。 游走五脏六腑、胫骨脉络,循环反复。 逐步炼化下沉,在丹田内开出一道窍穴,存气于内。 万事总在开头难。 许一言完成开蒙费了些时间,不过也总算是正式踏入了修术之门,往后吸收死气就简单多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阳衰阴盛,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许一言睁开眼,看见前方不远处漂浮着六点森绿的鬼火。 受过科学教育的他知道,鬼火就是磷火。 因为人的骨头里含有磷元素,尸体腐烂后经过变化,会生成磷化氢,磷化氢的燃点很低,可以自燃。 人在走动的时候,空气流动,鬼火也会跟在后面走。 不过许一言是站着不动的,周围也没有风,远处漂浮的鬼火怎么越来越近了? 这要是放在前世,怎么也得拍出两集走近科学。 但是这个世界可是鬼怪之说成真,魑魅魍魉就藏在人间。 许一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等什么,赶快走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脚步刚动,那鬼火也突然快速起来。 夜色中,跑出几条野狗来,那森绿的鬼火正是野狗的眼瞳在发光。 乱葬岗,最不缺的就是刨坟啃骨的野狗,它们以此为生。 许一言贸然闯入了它们的地界,手里还拿着属于它们的食物,怎能不激怒它们。 说时迟那时快,许一言将手中人头往前一扔,想将野狗吸引开。 不是必要情况,他可不想和几只狗交手。 三条野狗纵身飞扑而来,竟置美味可口的人头不闻不问。 看来是死人吃够了,忽然想换换口味,尝尝鲜了。 许一言开蒙之后,身体素质已非以前可比,眼疾身快,堪堪闪过野狗的扑咬。 野狗落地后,继续追上撕咬,许一言抬脚就踹。 三条狗,抬了三次脚,将它们踹飞。 野狗晃了晃脑袋,又站了起来,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许一言想跑,转身却看到周围全是森绿的鬼火,他被包围了。 野狗们一步步逼近,眼射凶光,口水滴答。 因为长期生活在阴气环绕的乱葬岗,食用死人骨头,这群狗早就已经妖异化。 领先的一只野狗特别高壮,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气势无两,想来是它们中的头领。 它们对自己实力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群而冲之,而是慢悠悠走过来,享受那种愚弄猎物的快感。 许一言大致数了一下,现场有二十几只刨尸狗。 他却只有一个人,和两个花衣纸人。 对了,他还有纸人! 正好可以试用一下刚学成的法术,点睛付魂。 这个法术,正如名字一样,画龙点睛,可以赋予死物生命。 许一言掐了个手诀,默念密咒,咬破指尖,挤出两滴鲜血,涂在纸人的眼部。 霎时,阴风吹起,碎骨滚地,气温骤然下降。 许一言感觉体内魂魄好似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往外拖拽,幸好他已有根基,慌忙以真气镇固。 纸人得以鲜血点成眼睛,冒出红光,身子抖了一下,随后背安弹簧一样弹立起来。 周围的野狗见状纷纷震惊,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两个红衣扎辫的纸人,脸白如纸,颊红似血,红唇笑嘴,甚是吓人。 “卧槽。” 就是制作出他们来的许一言,看见了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半人高的纸人绕着许一言蹦蹦跳跳,好像小孩儿一样。 “出动,给我杀了这群狗怪!” 许一言指着周围的野狗,下了命令。 纸人听令,飞身上前,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狗怪没能反应过来,被一脚踢飞,发出一声刺骨惨叫,隐入夜色中,不知生死。 两个纸人身轻体巧,飘忽来去,那群狗怪没什么道行,根本捕捉不到纸人的行动轨迹。 哀嚎声此起彼伏,一只又一只野狗被踹飞而去,纸人身上也染上了血。 “干得漂亮!” 许一言不得不鼓掌叫好,这门法术虽然邪门,可效果是真的明显,入门快速,功法也足够强大。 难怪都说黑化强一倍。 邪门歪道不守规矩走捷径,前期入门是要比正派的武功厉害一些啊。 有了这门法术,他还需要怕那债主? 来多少人都给你打趴下! 正幻想着,一个纸人忽然摔落在脚下,身上被抓出三道破痕,露出里面的竹骨。 紧接着,另一个纸人也被拍落在地。 局势骤然生变! 是那高大的首领狗怪。 它怪眼鼓出,脊背高耸,尖齿外漏,哈气成雾。 纸人一落地,周围剩下的十来只狗怪立刻张牙飞扑上来。 许一言运起真气,控制两个纸人回撤闪开。 群狗一击不中,转而向他攻来。 纸人飞至身前,合力环绕抵挡,才拦下了群狗的攻击。 然而狗头首领在其后,一爪拍来,连带着纸人和许一言一块儿拍飞。 这狗头首领的道行比得上二十只狗怪,若只它一个,许一言还有胜算,可是加上那些狗怪,可就犯难了。 这时候,被纸人踢飞的狗怪,也拖着残躯,一步步走了出来。 许一言心说,这么邪门的武功,怎么练了之后,连一群狗都打不过? 这贼老天,实在太欺负人了。 纸人被狗爪连抓两下,纸面已经破烂完了,竹木骨架也折断,是不能再用了。 许一言把法术收回,纸人失去魂力,立即失去活力变得扁平。 他如此做是要坐以待毙了吗? 不,他是看到了旁边的凶犯人头,想到了一个方法。 如果点睛付魂可以对纸人这种死物使用,是不是也可以对死人使用,两者都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许一言一把抓过人头,挤出血来滴在圆睁的大眼睛里。 一段记忆涌上了头。 第三章 原来还有奖励 被斩首的凶犯名叫陈大宝,西蜀安县东溪村人。 父亲走得早,是母亲含辛茹苦,一人把他拉扯大。 陈大宝本性淳良,让人省心,饭量很大,长得五大三粗,一股子蛮劲儿。 庄稼汉,身体是第一本钱。 陈大宝身强力壮,干起活来一个人能顶个人,又遇上了几年风调雨顺的好时候。 在他的埋头苦干之下,家里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 还清了欠账,家里还有余粮。 母亲也开始替他筹备讨老婆的事情,总要留个香火。 俗话说得好,事总有漏,人总有缺。 估摸着是老天爷可怜陈大宝一家缺少力壮的劳动力。 所以把他的天赋全点在了力气上,这模样和智商就稍微欠差了一点。 不过在农村,能有一把子力气干活,其他条件差点也是能得到老丈人的欢心。 在他们的意识里,女子是泼出去的水,女婿则算半个儿,尤其是听话又没心机的女婿。 谁家不想多拥有一个劳动力啊。 而且嫁一个女儿,得来的陈大宝能抵别人家好几个女儿嫁来的女婿。 一听说要给陈大宝说亲了,家家户户待嫁的闺女都开始介绍起来了。 陈大宝很开心,天天乐开了花。 他这还是头一回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 在众多的姑娘家中,陈大宝最后选了东村头老李家的闺女李小花。 要问为什么。 那还得是那女子身子白净,像月光泼水一样。 陈大宝在玉米地里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了。 李小花模样不错,屁股也大。 针线活什么的都是竖大拇指的,陈母也很满意。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两家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只是李小花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某天,陈大宝在庄稼地里干活。 有几个小娃娃蹦蹦跳跳就来了。 看见陈大宝就嘻嘻哈哈,说他头上戴了顶帽子。 陈大宝摸了摸头,说自己头上没有戴帽子,他不喜欢戴帽子。 小孩儿们见状就更乐了。 陈大宝弄不懂他们在乐啥,见他们乐,也跟着一起乐。 其中有一个小孩儿告诉他。 你老婆在西边树林里被人给欺负着呢,压在地上打得嗯嗯啊啊的。 陈大宝一听就怒了。 李小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一,另一个就是娘亲。 谁敢欺负他老婆,他就要揍谁。 当下就扔了锄头,朝着西边树林跑去。 一群小娃娃跟在后面想看热闹。 进入树林子后,果真听到了女人细细的喊叫声。 他们没有骗我,陈大宝如是想。 捏着砂锅大的拳头,循着声音找去。 掀开一片草丛。 陈大宝自己白净的老婆跪在地上。 身后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在一巴掌一巴掌地抽打。 陈大宝眼里喷出火来了,大吼一声,提拳就揍上去。 草地上的两人被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陈大宝一拳砸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李小花先是吓了一跳,见来的是陈大宝,立马镇定下来,上去拉扯劝架。 “别打了,大宝,别打了,你打人干甚,再打下去我不喜欢你了。” 陈大宝落拳不停,大声吼道: “他欺负你,他打你屁股,我替你报仇,我打死他!” 别说是一个女子,就是七八个汉子,此刻也拉不住怒火中烧的陈大宝。 几拳下去,地上那男人就没了气。 李小花见他死了,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陈大宝不知所措。 他明明替老婆打了欺负她的坏人,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李小花哭了一会,开始殴打陈大宝。 并埋怨他,扬言要去告他杀人,抓他去砍头! 一说起杀头,陈大宝慌了。 他见过砍头的,是小时候父亲带他去的,吓人! 他慌忙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叫: “不,别砍我头,别砍我头。” 陈大宝一路狂奔回家,躲进被窝里。 陈母把他拉出来,见他满脸惧色,就问了情况。 晓得事情原委后,心思急转。 忙收拾了几件衣服,包了些干粮和铜钱。 陈母让他出去躲几年,不要被人抓到,这样就不会被砍头了。 说到要走,陈大宝就不干了,宁愿砍头也不想离开。 陈母是狠着心把大宝打跑的。 陈大宝离家后辗转多地。 遇到了不少人,在一些人的教唆指引之下,又背了几个命案。 逐渐成了一个恶名昭彰的连环凶犯。 在外久了,陈大宝不想继续跑了,想回家看娘亲。 于是就回了蜀地,就这么被捕快抓了。 直到临死,陈大宝都没能如愿回到家去看母亲一眼,所以死不瞑目。 电影一样的记忆回忆完了。 许一言才看见,狗怪头领已经来到了面前,张开了血腥的狗嘴。 手中的人头,眼中红光一闪,猝然跳起,一头顶在狗嘴下巴,随后飞往群狗身后的坟坑。 群狗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坑内破土而出,一把抓住了飞来的头颅,又缩回坑内。 一个魁梧巨汉撑破土坑,站了起来,铁齿紧咬,怒目圆睁。 这就是滴血役尸之术! 许一言趁机一记上勾拳,打在狗怪头领的腹部,打得它哀唤一声,缩腹如虾。 狗怪头领一脸不可思议。 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一拳居然打得它这么痛。 这门法术不仅可以役用尸体,连尸奴的功力都可以叠加使用。 另一边,从土里出来的陈大宝,朝着狗怪大步走去,完全不惧扑咬而来的群狗,任由它们啃咬。 他本就是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感觉。 张开五指,一巴掌拿捏一只狗怪的脖颈,蛮力一起,直接捏断往旁边一甩。 一拳就把狗怪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补上一脚,踩踏如泥。 不一会儿,乱坟岗的狗怪就只剩下那只高大凶猛的狗怪头领。 面对两人的包夹,它显然怂了,没了先前的气势。 怪叫一声,夹起尾巴逃走。 许一言没有追上去,因为役尸术比他想象中更消耗真气。 先前点睛纸人就已经消耗不少,强行役尸完全就是在透支。 等狗怪彻底不见了,许一言立即收回法术。 陈大宝没了力量支撑,轰然倒地。 许一言也吐出一口黑血,瘫坐在地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现场有二十几只死狗怪,可惜他功力还不够,不敢去吸取,害怕被反噬。 还好这个地方是乱葬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尸。 许一言记得,上个月菜市口可是斩了不少犯人,还有一些横死街头的。 这些人中总有几个会被扔到乱葬岗来。 他根据土壤的松动程度,刨了几个坟。 挖出几具还没怎么腐化的尸体,吸收他们的死气来恢复。 第二次炼化死气,就简单快速多了。 身体已经无大碍了,那就必须赶紧走。 多待一会,保不齐又冒出个什么妖精鬼怪。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忽的看见地上躺着的陈大宝。 陈大宝眼睛还是没有闭上,那一瞬间,许一言似乎感觉两人对视上了。 “罢了,念在是借你之力打走狗妖的,我也就帮你一回,替你了了这个执念。” 许一言简单给纸人修复了一下,滴血点睛,让纸人去搬运陈大宝的尸首。 在他们信阳城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宵禁制度名存实亡,根本就没人去管。 当夜许一言进城后没有回家,而是背着尸体去了缝尸铺。 运气还比较好,店铺里虽然灭了灯,但是老板还没有睡着。 听见敲门声就开口问是谁。 缝尸铺的老板姓林,是个从外地来的青年人。 针线缝尸的手艺高超,让城内制衣坊的女红们都脸上无光。 同在死人行当中求生活的,两人免不了会有一些交集,一来二往也算是熟悉。 林老板没有问许一言这具尸体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好心帮他缝尸。 江湖莫问他人事,只要不会连累到自己就行了。 开门后点灯,备好了缝纫所需的针线手套。 让许一言把尸体放置在冷榻上,就开始干活了。 只需要缝一个头,一会儿林老板就搞定收工,让许一言自便,他要回内房休息了。 许一言就用店铺里现场的一些工具,简单修补好了破损的纸人,把折断的竹骨固定了。 外貌虽然丑陋了一点,但是能用就行。 辞谢林老板,临走时顺便还借了一辆板车,说下回请他喝酒。 于是在深夜的大街上,响起了车轮滚滚的声音。 也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怪模怪样的丑陋纸人,拉着一辆放着尸体的板车,跟在一个少年的身后。 陈大宝所在的安县离得不是很远,走了一天半的路,终于到了。 途中,许一言没有借助纸人,而是自己亲自拉车前行。 因为持续性使用纸人,消耗非常大,还不如自己动手更省力。 走入村庄的时候,许一言就被大家伙给盯上了。 拖着一具尸体,是个人都得看上几眼。 他们凑近一看。 这不是大宝吗,还是没能逃过去啊。摇头叹气,道一句造孽。 根据村里人说的,许一言了解到。 那件事情之后,李小花的名声就臭了。 名声,对一个人,对一个家来说,是很要紧的,尤其是在这种东边狗叫西边闻的地方。 李小花的父亲受不了整日的闲言碎语,也觉得对愧对亲家。 一日午后,一声不吭就跳井了。 家里的主心骨倒了,这个家也就垮了。 李小花在村里待不下,就和母亲去了县里讨生活。 有村里人回来说好像在烟花巷看见过,后来再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不知真假。 陈大宝的娘亲是在一年前离世的。 人是看不到了,就去坟前祭拜一下。 许一言跟村里人借了一把铁锹。 把陈大宝安葬在了他娘亲的身边。 这样一来,也算是如他所愿了。 离开的时候,许一言好似听到了两声谢谢。 这时候,脑中的卷轴浮现。 徐徐展开后,空白的卷轴上出现了一个名字。 不是别人,正是陈大宝。 名字显现出来后,许一言感觉有一股力量涌入,就好像是在役尸时候的共享功力。 许一言总结出了,替尸奴完成死前执念,就可以获得他们遗留在体内的功力。 陈大宝一身的蛮力,转存到了许一言的身上。 许一言被自己所学的这门武功给震惊了,心道: “役尸遗存这个法术太变态了,这直接就是开挂了啊!我要是找一个高手的尸体,完成他的执念,岂不就吸收了他的功力,也摇身一变成了一流高手。多吸收几个这样的高手,假以时日,我岂非就是天下无敌?” 许一言觉得,自己纵酒高歌抱美人,横刀驰马闯江湖,快意潇洒的一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处理完妹妹的事情之后,他决定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第四章 划清界限,此后再无关系 卯牌时分,是阴阳相交之际,天还未亮,最为寒冷。 公鸡啼鸣的第一声,天还未醒,许若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躺着不动,被窝里暖烘烘的,实在不太想起床。 眼皮子嗒嗒,眼看着就要合在一起了。 她忽然“啪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 顿时红扑扑起来,同时也不困,精神起来了。 穿衣洗脸后,将枕头底下的十多枚铜钱小心装入衣包内。 这是头天晚上婶婶给她的买菜钱,是精打细算过后的。 该买些什么菜,价钱要砍到多少合适,婶婶都是交代过的。 不会多给一文钱,也不会少给一文钱。 打开房门,一股寒霜气扑面而来。 南方的空气湿度高,天冷的时候,是透过衣裳,直接对身体造成的魔法伤害。 许若路过叔婶的房门口时,还能听到叔叔雷鸣一样的鼾声。 天虽未亮,但是街市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小贩的身影,忙忙碌碌。 这些沿街兜售的菜贩子,有一些是交不起菜市场的租金,有一些是没能力抢到位置。 也就只有趁着时候早,街道两边的商铺没开门的时候来卖一会儿。 不同层面的人,就有不同层面的活法。 早早市买菜需趁早,这些人的菜品新鲜又便宜。 不少贫苦人家也是省下睡觉的时候,一大早就出门。 为了生活,都不容易。 许若自打能够满街跑、说一口流利的话的时候,就担起了家中买菜的重任。 婶婶不会担心她跑丢了或者被哪个开眼的人贩子给拐跑了,心里或许还有在祷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些年下来,许若也和这些菜贩子打成一片了。 见到她出门来了,大家都停下手头的功夫,笑呵呵向她问好逗趣。 “若若,今家里准备吃些什么啊,新鲜的大萝卜,看看不?” “不了,婶婶说买嫩豆腐,蒸碎肉吃!” “来,若若,昨儿婆婆答应给你带的白糖,尝尝甜不。” “真甜!” 许若长得乖巧可爱,又懂事,说话也好听,自然人人都喜爱。 在私底下的时候,大家也都哀叹她的不幸。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摊上这样一个凉薄的家庭。 还好有个宠她的哥哥在,只是他哥也不争气,蹦不出一个好命,去干那扎纸的行当。 他们哀叹、可怜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口中的不幸人了。 许若买完了菜,天刚刚微亮,其他人家的媳妇儿、老妈子也出门来买菜了,赶个晚趟。 拖着菜篮子回到家,叔叔的鼾声依旧。 许若将买来的菜用凉水洗干净,又去淘米、生火。 早上是要吃稀饭的,需要一早熬煮好了,盛在碗里吹冷。 这样叔叔醒来后就可以喝到稀饭,不用浪费时间去等待,吃完就可以立马去上工,不至于被扣工钱。 只有早饭的时候,许若是和大家吃的一样,一碗白粥、一碟酸豇豆。 吃完了饭,许若乖乖的去把锅碗瓢盆洗了,又要开始预备中午的菜了。 一切准备妥当,接下来就得把昨日叔婶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晾晒起来。 家务活干完了,婶婶检查之后没什么问题,很满意了。 许若就可以去把堂妹许梅叫起床。 相对于择菜、煮饭、洗衣服来说,叫许梅起来才是许若最大的苦痛折磨。 她就像是一只永远都睡不醒的小猪崽子一样。 消磨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许若才把许梅从床上拉起来。 还得伺候她洗脸、穿衣服、穿鞋,在一旁盯着把早饭吃了。 做完了这一切,就可以稍微休息片刻,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喘口气。 许若在这个家,更像是一个使唤的廉价丫鬟,哦不,应该说是奴仆。 就她睡的那房间,从前是间杂物房。 他兄妹俩来了之后,就收拾收拾出点空地方,放置下一张床铺。 房间里堆积的东西久远了,就始终会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不过睡久了之后,也就习惯了。 临近午时,婶婶开始叫唤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是,肚子还不饿是,今中午不想吃饭了是。” 许若慌慌忙忙从屋子里出来,开始生火蒸饭、做菜。 婶婶是不得空的,忙着和街坊四邻嗑瓜子说闲话。 四邻都说她有福气,有这么个懂事伶俐的侄女儿,可省了许多的心。 许若做好了菜,先是要去送给做泥瓦工的叔叔。 等他吃完了,将饭篮子拿回来,才轮到许若休息吃饭。 许家厨房内。 许若一边炒菜,一边在想。 “哥哥这些天到底去哪儿了啊,家也不回了,扎纸铺也没去,不会出什么事情。” “呀!” 想得出了神,一不小心被热油溅到,白皙的手背上立马出现一个红点子。 许若掌勺这么多年,被油点子烫得也不少了,可从来不会留下疤痕,手白如玉。 她不敢开小差了,怕把菜做糊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 一份肉沫豆腐、一碟干炒竹笋片、满盛一大碗白米饭。 许若闻到香味,口中生津,肚子不觉就咕咕叫了起来。 可惜,这些出自她手的菜肴,自己却不得好好享用。 将饭菜和一盅凉茶一起放进篮子里,知会婶婶一声就出门去。 送完陈大宝后,许一言回了一趟家。 到家的时候是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在。 一声不吭就离家三天,许若担心死他了。 害怕哥哥一冲动就去做什么糊涂事了。 她这三天得空的时候,就在城里到处跑,到处问人,毫无结果。 见哥哥回来了,许若连忙放下碗筷,扑上去,问: “哥,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啊,出门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因为事情比较突然,带着一具尸体,许一言也不方便回家来,所以才没通知他们。 许一言道:“去给一个朋友帮忙送东西了,比较突然,时间也紧迫,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原来是这样”许若拉着他去饭桌坐下,“饿了,先吃饭。” 在叔叔的家里,叔叔婶婶和他们的女儿许梅是吃大桌子的。 而许一言和妹妹则是在旁边的小桌子前蹲着吃。 弯腰弓背,很是不好受。 两张桌子的菜自然也是不同,就用不着细说。 寄人篱下的日子,总不是那么好过的。 “哟,原来还知道回来啊。我还当你是翅膀硬了,长骨气了,不吃我们家饭了。” 婶婶眼都不抬一下,盯着菜碗给女儿夹菜。 “没想到你晚上回来,没做你的饭菜。你在旁边等我们吃完了,兴许剩点。” 叔叔抬起头来张了张口,想说话。 婶婶有意无意的用筷子敲了敲碗边。 他也就知趣的闭嘴了,端起饭碗遮住脸,大口刨饭吃。 “哥你吃我的,我吃不完那么多的。” 许若把自己的碗筷推到许一言面前,抹了抹嘴巴,拍拍肚子,示意自己吃饱了。 一碗稀饭,一小碟青菜,已经吃了一半。 往常这点饭菜,就是全吃完了,也就只能够七分饱。 稀饭消化快,还没等睡着的时候就又饿了。 婶婶突然说起闲话来:“老许,我前些天发现我们家有耗子。” 叔叔回应:“耗子?赶明我去老高头家把他那只大黑猫借过来,住几天耗子就没了。” 婶婶抬眼看了一眼小桌这边,道: “就怕这耗子太大了,老高家的大黑猫也不顶用。我今天去市场上买了把锁,晚上把厨房门锁了,这耗子就进不去了。” 叔叔有些搞不懂了:“这耗子再大,它也怕猫啊。再说了,你是不是糊涂了,进耗子那是上个锁就能拦住的吗。还是得有只猫镇宅。” 许若听出婶婶话里话外的意思了,有些脸红,低下头不说话。 心想还是被婶婶发现了。 看来今晚上是不能去厨房拿东西吃了,那就多喝些水垫巴垫巴。 许一言推开了面前的稀饭和青菜,满脸嫌弃道:“谁吃这玩意儿啊,一清二白,没点油水。” 婶婶冷哼一声:“不合少爷你胃口啊,挑三拣四的,去外边吃去啊。外边口味多,啥都有,还有人伺候,多舒坦。” 许一言站起来,居高临下,道:“今天我来呢,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来结清这些年你我两家的债务。” “结清债务?”叔叔一下就愣住了,有些不太明白许一言这句话的意思,问道:“一言,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你家我家的,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婶婶也是冷哼一声,眼神轻蔑不屑道:“还?好啊,你倒是还啊,这些年吃的穿的住的,且不说你算不算得清,就凭你那点工钱,撒牙缝都不够!” 许一言于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本账簿来。 为了这一天,他早就有所准备了。 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如今学会了武功,也有一技傍身,底气是足够了。 这些年他在扎纸铺打工挣的钱是足够兄妹俩每日的生活费的。 且看他们每天吃的这些饭菜,还能有剩余的钱。 这剩余的钱,许一言也不打算要了,就当是小费。 许一言把账本摆在桌上,道:“我妹妹这么些年来,在你们家是任劳任怨,就算是按照市面上丫鬟的价钱。认真的清算下来,你们可还是倒欠我们些许银子呢。” 婶婶看着一条条罗列出来的账单,清楚细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击的破绽,哑口无言。 “就念在同是许家的份上,这些银子免了你们的。从今以后,我们两家划清界限,再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一言就拉着妹妹离开了。 叔叔和婶婶只能大眼瞪着小眼。 叔叔问:“这这下可怎么办啊?冯老爷那边怎么交代?” 婶婶道:“怕什么,反正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婚约都签了。他许一言要是想反悔,自己去和冯老爷说。和我们划清界限又能如何,冯老爷他拿不到银子,还不是要拿许若抵账。” 第五章 别练了,你把握不住 从婶婶家里出来后,许一言带着妹妹去住了客栈。 根据陈大宝的记忆,在家里面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银子。 是准备给媳妇儿买衣服的。 不过数量好像不对劲,比记忆中的更多了。 想来是给陈母知道了,把自己存的银子也放进去了。 许一言心里清楚,虽然和婶婶他们划清了界限,但冯老爷那关也不太可能躲得掉。 如果他们当真是非许若不可。 那么许一言就想着,要不就杀了,这样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只不过在此之前。 他必须要变强。 必须要继续吸收死人气。 哪里有死人? 丧葬一条街,邻近菜市口。 你看那边热热闹闹的,吆喝声,砍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这边呢,冷冷清清,店铺倒是都开着,只是少有客人登门问津。 没事人路过,都要加紧脚步快些离开,怕惹一身晦气。 丧葬街,又名死人巷。 听名字就惹人忌讳,家里没死人谁会来? 缝尸体的林老板,做棺材的老张头,分尸(罪大恶极者断关节分尸下葬,以防怨气太深,尸变成为僵尸)的胖屠户,刽子手廖师傅,扎纸铺的丘老板等等,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全都挤这里。 走进了丧葬街。 许一言不自觉就放慢了脚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丘老板,心里面有些愧疚难安。 他偷拿了丘老板藏起来的秘籍,最初的打算是学了之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练完了之后,那本书会消失不见啊。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唉,该怎么去和老板说这件事情啊,他待我那般好,我却总之他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得认了。” 丑媳妇终究要见爹娘。 扎纸铺门前两边就是大花圈,地下坐着几个蓝衣、红衣小纸人。 丘老板正在店里面埋头做着之人。 许一言呼了一口气,道:“丘老板,我回来了,抱歉啊,这些天不辞而别了。” 丘老板抬头看见他,也没怎么生气,谁都有个急事儿的时候,道:“这些天去哪儿啊,知不知道你家里人到处在找你” “嗯?” 说着说着,丘老板忽然怔了一下。 他发现许一言身上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道:“你站住别动!” 丘老板大了眼睛,像个痴汉似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许一言。 许一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擦了擦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 丘老板脸色越变越不好看,把脸凑上去。 对着许一言的嘴巴,出其不意的吸了一口气。 吓得许一言连忙捂住嘴往后撤,心里怕得不行。 想着,难怪丘老板待我这般好,难道是对我的身子有什么图谋? 丘老板闻了之后,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立马跑到了墙角的暗格,拉开,里面空空如也。 丘老板面带怒容,指着空盒质问:“这里面的书是你拿走的?你好大的胆子啊!” 许一言内心一颤,想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唉,纸终究包不住火啊。”对着丘老板鞠了个躬,言辞诚恳道:“对不起老板,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并非成心想要偷拿你的东西。只是最近家里面遇上麻烦事儿了,需要一些武力上的支援我,我就被鬼迷了心窍,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丘老板跺脚捶手道:“真的是无知者无畏!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好宝贝吗,那是会害死人的邪门巫术!” 生气归生气,丘老板眼神和语气中却包含着关心和担忧。 他一把拉过许一言的手腕,手指按柱脉搏。 许一言看到老板的眉头渐渐地紧皱起来,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邪门功法真就侵蚀了身体,给自己种下了什么祸根?” 上一世看小说和影视剧,书中的反派人物走歪门邪道,最后都是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有点魅力的也是妩媚妖邪气,比如某方不败、岳某群君子、梅某风女士,远没有主角的正派功夫威风霸气。 许一言吸了几口死人气,按照卷轴上的步骤修炼,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感,反而很舒服; 尤其是继承了陈大宝的力量后,感觉自己又突破了一个境界。 他也去河边照过,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丘老板是不是号错脉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丘老板眼神中充满了惊诧和疑惑,连连摇头。 “你小子居然还给练成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我就是照着书本上说的方法去修炼的,至于为何能修炼成功,可能是自己运气好。” 丘老板信了,点了点头,道:“把书交出来,趁现在邪气不深,赶快迷途知返,以后不可继续练下去了。听叔一句劝,这门邪术你把握不住,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交给叔,叔才能把握住。” 许一言满脸歉意,坦诚直言道:“老板,你的书消失了,真的,就跟那烧纸钱一样,莫名其妙就化为灰烬。不过里面的内容我大致记得,要不我给您手抄一份,你也别嫌我字儿难看。” 丘老板一脸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 仔细盯着许一言的眼睛,确认没有撒谎的痕迹。 这才有些许的相信。 又想到了这本邪术秘籍的来历。 既然能从幽冥鬼门关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得来。 你说它会凭空化为灰烬消失,好像也是能说得过去。 想到此处,丘老板确信无疑,叹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此邪术害人,本就不是人间之物。当年我想法设法,刀砍火烧也毁之不得。如今消失了也好,省得留下遗祸人间。” 又拍着许一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把那邪术统统忘了,别再继续练下去了。如果是需要武力来解决的困难,跟叔说,叔能帮你解决。” 许一言心想:“丘老板藏有这么厉害的无机,肯定是个藏世的高手,我把事情告诉给他听,说不得真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于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丘老板,事情就是这样的。你想那冯老爷是何等人物,我许一言不过扎纸铺的小伙计,没钱没势的,除了剑走偏锋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和他抗衡啊。这才斗胆偷了你的东西,实在对不住。” 丘老板也很体谅,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也怪不得你,换做是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做和你相同的抉择。只是,这邪术当真是不能继续练下去了。” 许一言道:“只要能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在冯老爷手中保下我妹妹,我也不想去沾那邪门的东西。可没办法啊,银子我也凑不出来,更何况,我觉得银子也不一定能解决。” 丘老板的店铺也是租来的,小本买卖,赚不到多少钱,他自然是不能帮忙凑钱的。 只见丘老板皱着眉头在店铺内来来回回走着,思考了良久。 他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过错,没能及时察觉到自己伙计的困难,替他分担解忧; 也没能把秘籍藏得更隐秘一点,这才导致许一言被邪物迷惑,误入歧途,走入邪道。 要做出什么来弥补,让他悬崖勒马。 丘老板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这样,我教给你一套拳法,虽然比不上那门邪法,也是出自名门大派。你下来多加练习,必是能帮到你的。勤练不辍,日后或许还能在江湖上有一番成就。” 得知要传授自己拳法,许一言心里面很高兴:“要是这拳法还真的够厉害,学起来也快,我又何苦天天去蹭死人的气,多瘆得慌啊。没被人看见还好,这要是哪天不小心被人撞见了,不被人当妖怪抓了,也要当一个病态人给轰出城。” 丘老板教的拳法,名为四方拳,取自《礼记·射义》中的一句:男子生,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 学得此拳法,势要打遍四方天下。 也取四四方方之意,学此拳法之人,应当言语行为方正有度,不可歪斜。 许一言心想,这么普通的一个名字,想不到取名者居然有这么狂傲之心。 同时也纳闷,家里面收藏着一本歪门邪术,开一家扎纸铺的老板,居然还会这么一套正气的拳法? 丘老板的身份,耐人寻味啊。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相关,也就不去好奇了。 关了店门,看丘老板完完整整打了一套,果然出拳招式很方正,也很简单。 四方拳,总共不过十招,每一招又拆分为四式。 挡拆攻守样样齐全,又可灵活多变,随机应敌。 拳招看起来朴实无华,毫无精深武功的表现。 可丘老板却说,打人的功夫用不着有多么好看,能把人打到的才是最终目的。 许一言照着打了一遍。 丘老板在一旁指导。 不过是两三遍下来后,许一言也能打得有模有样了。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尺寸分毫不差。 丘老板惊道:“以前还看走眼了,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有练武的天分。有如此根骨,何须去学那邪门歪道,一套四方拳,足以打遍此地无敌手!” 许一言笑了笑,其实并非他天分高,而是看完丘老板打完一套拳后,脑海中就有一个白色小人一直在来来回回打拳。 直到全部学完,小人也就消失了。 临消失的时候,还很有礼貌的抱拳行礼,挥手作别。 学完了拳法,天色也不早了,再不走就得留下来过夜了。 丘老板一再嘱咐,切记不可继续修炼那邪门之术,会有万劫不复之危。 第二天,菜市口又有斩首的。 这一回是有家属候在一旁,不会被扔到乱葬岗。 所以许一言就准备去缝尸铺忽悠林老板,找机会蹭一口。 路过扎纸铺的时候,发现店门紧闭。 问了隔壁才知道,丘老板连夜就收拾东西走了,走得很匆忙。 第六章 谋而后动,才更稳重 总是住客栈,这银子确实不太受得了。 在得知丘老板连夜跑路后,许一言是认为他不会回来了。 身份有暴露的风险,于是躲到另外的地方去隐姓埋名过日子,小说里都这么设计的剧情。 许一言就去撬开店铺,准备搬进去住了。 店铺是足额交够了租金的,短时间内不用交钱。 这的地方,不用白不用。 浪费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扎纸铺分为前后两个两屋,中间是一个小院子。 前面的屋就是店铺,后面就是休息睡觉的地方,正好有两个房间。 他和妹妹一人一间,是单独的属于自己的房间。 客栈内。 许若问:“丘老板当真不会回来了吗?” 许一言把丘老板有事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妹妹。 并谎称,走之前,将扎纸铺交给他来打理,盈亏自负。 “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我们现在可以安心住在那儿。” 许一言将妹妹带回了扎纸铺,替她新买了被褥、床单和枕头。 看到比原先整整大了一倍有余的新房间。 许若很是激动,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翻来滚去。 房间不仅仅只有床,还有桌子凳子,更重要的是,有一张衣柜。 许若还从没有用过衣柜,她很开心的打开,观摩着里面是什么结构。 在婶婶家的时候,他们兄妹俩本来也没什么更换的衣服,总共也就是冬天一套、夏天两套。 衣服不多,再加上那个房间堆积了很多杂物,放下一张床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再不能挤出多余的空间来安置衣柜。 所以,他们兄妹的衣服向来就是放在床上,冬天的时候就把衣服脱了盖在身上,当一床被子。 夏天的时候,就把冬衣叠起来,当一个枕头。 夏衣就轻薄,就随便放在靠墙一侧就行。 日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许若双眼有些泛红,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今天真的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 许一言摸着她的头,道: “今天是第一天搬进来,还有很多东西没置办。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不敢自作主张。等明后天,我们一起去逛街,喜欢什么,咱就买什么。” 许一言在房间内规划着,预备要买哪些东西。 “这儿给你放一张梳妆台,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这是女子闺房的必备物品,必须得有一件。你也要长成大姑娘了,该学着点梳妆打扮。” 许若忙道:“有这些东西就够了,不用买其他的了。虽然丘老板把铺子交给哥哥你打理了,今后我们也能挣钱了,但还是要省着点花。” 许一言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许若在屋子里转悠,越看越喜欢,道:“丘老板人真是太好了!我们守着铺子,做点小生意,这辈子不愁吃喝了。” 许一言拿出一个纸人,想吓唬妹妹。 “做这样的生意,你不会害怕!晚上纸人说不定会活过来找你的。” 许若摇了摇头,道:“纸人是人做出来的死物,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啦,你吓唬不住我的!” 闲话少叙,兄妹二人就此住了一夜。 公鸡啼鸣的时候,许若还是下意识的醒了过来。 准备掀被子起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婶婶家了。 今后都用不着这么早,外边天还黑着。 “继续睡!嘻嘻。” 兄妹俩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睡得越久,其实脑袋越不清醒。 简单洗漱一番后,许一言带着许若上街去了。 先吃了饭,然后去了热闹的街市。 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提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许一言不得不得感叹:“女人果然是有天生的购物欲,看到什么都觉得好看、不错,想要买。” 他疼妹妹,只要是妹妹看上的,不管她愿不愿意,那都得买下来。 只是陈大宝母子俩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再不开张,只能喝西北风了。 许一言不光是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还买了些瓜果点心之类的小吃零食。 许若初来乍到,想要拜访认识一下左邻右舍。 毕竟要在这儿长居,还是互相认识一下,方便今后有个关照。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许若小小的年纪,胆子确实大。 就是见到了恶鬼一般凶狠的分尸胖屠户,也没一点怵的。 脸笑得像是春天里的花朵。 “叔叔,吃干果子。我叫许若,是许一言的妹妹,以后请多指教了!” 一口一个叔叔,叫的胖屠户像是心里吃了糖一样,甜滋滋。 当然了,许若拜访胖屠户是在街边,没敢让她进铺子,除了是怕她看到不该看的,还有行业里的忌讳在。 缝尸铺、分尸铺这些常年存放怨气尸体的地方,闲人轻易进不得。 会沾染上晦气,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会造成些麻烦。 一条街上总共不过二十多家铺子,很快大家就都知道扎纸铺来了个可喜的丫头。 想着今后街上或许会多一些欢乐,不至于那么死气沉沉。 过了数日,许一言打听到了。 即便是他们兄妹和叔婶脱离关系,分家出来了。 但蛮横不讲道理的冯老爷,认定了签好的婚约,还是将债务算在了许若的头上。 没什么别的原因。 因为一开始,就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许一言心道:“既然你们居心不良,纠缠着不放,那就怪不得我了。” 扎纸铺的生意其实并不太忙。 除了扎纸是个技术活之外,其余的都很简单。 铺子里有许若照看着,许一言就有了许多的时间。 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就在后院内打四方拳,每天不落。 在乱葬岗和狗怪的那一战中,许一言就明白了。 即便是能够役使纸人来战斗,自身的武力也是不能丢下的。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才行,其他的只能辅佐。 只是这单纯的练武只能熟练武技,内功的提升还是只有依靠《通冥付魂》上的方法,更快捷有效。 每当分尸铺和缝尸铺有死人送来的时候。 许一言就会找个借口去拜访,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吸上一口死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和沉淀,拳法这方面许一言已经小有成就。 纸人点睛也进一步熟练,役使更加得心应手。 从最开始只能勉强成活两个纸人,到如今已可同时驱使四个。 具体的境界许一言现在还不太清楚,因为没有真正和高手较量过,也不了解此方世界的修炼等级体系。 总之自己控制的纸人的强度和力度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一刀不能破防,一拳可以碎石。 但是,就这样的程度,能够杀得了冯老爷吗? 许一言不太清楚。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准备进行一次摸底。 他打入街面上的多方势力之中(其实就是各种街溜子、无业游民和闲散人员。),从多方面打听,了解到了冯老爷的一些情况以及发家史。 冯老爷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财主员外。 他的大名在信阳城那是响当当的,年轻的时候是个泼皮破落户,祖上也曾富裕过。 他打架斗殴、调戏良家妇女、坑蒙拐骗,那是样样精通,无所不能。 城里的牢房那就是他的第二个家,狱卒都熟悉得快称兄道弟了。 在街面上混迹了十年有余,冯老爷有一天忽然醒悟了。 发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不然连个传宗接代的后人都没,百年后下去怎么给先人交代。 别说,冯老爷虽然是个不守规矩的混账王八蛋,但是这香火孝悌的观念还是蛮重的。 冯老爷凭借有一伙胆大妄为的狐朋狗友,开始做起了逼良为娼的生意。 很快就筹集起了一笔资金,然后转行做起了更赚钱的赌博和放贷。 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创造出了辉煌。 同时许一言也从一个柴夫嘴里了解到。 冯老爷家中的护院规格很高,人数多,武功强,日夜都在巡逻,连一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前几年,城内张富户家被一伙蒙面匪徒破门而入,洗劫走家中一半的藏银。 有此前车之鉴,各个有钱人吸取教训,为了自身安全,在家中雇养着护院高手,以防匪患。 私底下就有人打趣说,牺牲了张富户一个人,养活了千千万万人,护院家丁都应该感谢张富户和那伙劫匪。 冯老爷平时不是在赌场就是在家中,路上八抬大轿,那也是有保镖扈从跟随左右,防止有人绑架。 冯老爷恶名在外,想对他下手的人这些年也不在少数,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安全防备有多看中。 听到这些不利的消息,许一言内心很是沉重。 他之前确实有些小看了冯老爷的实力,认为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反派角色。 许一言需要测试一下,目前的自己,和冯老爷的护院之间,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 在晚间的时候。 许一言蹲在冯老爷大宅院的墙下,驱使两个纸人,兵分两路的飞入院墙内,想要看看那群护院的水平到底如何。 是不是真的和街面上那些人说的一样。 谁知道,纸人刚刚跳入墙内,还没走动几步,就猛然听见有人喝道:“谁在哪儿!” 飞箭声、拔刀声音同时响起。 许一言就感觉到纸人已经被斩裂两半,忙收了法术逃离。 回到扎纸铺内,许一言仍旧心有余悸。 若是他自己跳入进去,只怕被斩成两半的就是他了。 想不到小小一个信阳城,居然有这么多高手甘愿屈尊去当护院。 还是说是自己现在实力太弱了? 武侠小说中,那些大侠的钱或许是这么来的。 行走江湖没钱了,就停下来给有钱的人打份工,做一做兼职。 许一言在夜灯下感叹。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提升实力。 第七章 乱葬岗杀狗怪 十月二十三日就是成亲之日了,那时候冯老爷肯定会派人前来迎亲。 许一言要是打不过,妹妹就只能被迫嫁人。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快速填补自己与冯老爷护院的实力。 那么就需要更多的死气来助长他的内功修为。 可是,每天送来死人巷的死人就这么多。 菜市口也不是天天有罪犯被人砍头的。 更何况,这些普通人的死气,初开始的时候还有明显的效果。 可等许一言的境界上去之后,效果就越来越不显着了。 许一言知道,这就像用经验值升级一样。 当自身的等级越高,所需要的经验值就越多。 寥寥几个普通死人的死气,对现在的许一言来说,提升境界的作用力微乎其微。 现在的他,要想快速提升修为实力,只能是吸收大量的普通死人之气。 亦或者,有比普通死人更加高级厉害的死气。 比如高手的死气。 以及,妖怪的死气。 于是,许一言想到了乱葬岗。 九月十五,入夜,许一言去了乱葬岗。 今夜,他将准备冒险一试,尝试吸收妖怪的死气来修炼。 半个月前,许一言利用纸人和陈大宝尸体杀掉的那二十多只狗怪还留在这里。 天气较凉,此地又被阴盛之气笼罩,没那么容易腐烂。 据卷轴上记载的方法来看。 似乎只要不是腐化成为白骨,就能够吸取到死气,只不过多少、以及是否含有杂质的差别。 最纯粹新鲜的死气自然是刚死亡的一日之内。 这也是为什么这门功法被丘老板视为人间祸害。 心智不坚定者,亦或者本性阴狠纸人,很容易就会修炼上头成瘾。 为了贪图捷径,更加快速的提升实力,就必须要获得更多更纯粹的死气,自然而然就不受控制的走上了杀戮的道路。 死气属于纯阴气,吸收过多,同样也会影响到修炼者。 逐渐变得残忍暴戾,冷血无情,最后被自身的死气吞噬,成为一具阴冷的鬼怪。 乱葬岗上的狗怪,有几只的尸体已经被动物啃食得只剩下残肢断躯。 那个场面,即便是看惯了死人的许一言也不想看第二眼。 这几只狗怪,很显然是被那只狗怪头领吃掉的。 这些天送来乱葬岗的死人不多,它不够吃只能选同类下手。 “这个狗怪,经过上次一战后,想必是又有所成长。” 许一言从被吃掉的狗怪尸体上,嗅到了浓重的妖气,看来那狗怪是刚刚才来过。 吸收完了剩余的狗怪死气,许一言立马就盘腿而坐。 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阴寒的气体在体内冲撞。 他立即搬运体内的真气,将吸收入体的死妖之气包裹住,不断进行压缩、同化。 这是一个艰难且痛苦的过程。 两种不同属性的气相互抵抗、冲撞,体内的经脉不免也受到了损伤。 许一言的皮肤表面开始从蔓延出一条条黑色的条纹,像生长的藤蔓草覆盖身体。 他的手指关节出现异化,指甲在慢慢变成、变尖。 手臂上的汗毛也开始变粗且茂盛。 脸上居然也开始长出了茸毛! 这是妖化的症状,是妖气在不断刺激身体所引发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 许一言身体上的变化在慢慢消退,他痛苦的神色也在减缓。 体内,那一股阴寒妖气终于被真气彻底包裹住。 消化完了之后,搬运一个周天,真气修复了损伤的经脉,最后回归丹田窍穴。 许一言呼出一口灰色的浊气,结束了。 这一次明显感觉自己连续冲破了两层境界。 但是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支撑他灵活运用傀儡作戏的法术。 他还需要吸收更多的死气! 许一言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了狗怪尸体身上。 手掐印诀,默念密咒。 点睛役尸术! 狗怪双眼红光一闪,霍然站立起来。 许一言的目标,是这乱葬岗上最后,且最为凶残的一只刨尸狗怪。 许一言一路跟随者狗尸前行,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狗怪头领的老窝。 是一个洞窟,旁边竟还有死人骨和带血残肢。 狗怪头领嗅到了生人气息,从洞窟中探出脑袋来。 血红的眼睛一看到许一言,立马变得狠戾起来。 它的鼻子被人打破了,不怎么灵敏,只有通过眼睛识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上一次吃败战而归,损失了二十几只狗腿子,让它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对许一言是深恶痛绝。 痛定思痛,狗怪头领也苟起来偷偷修炼。 除了吃死人肉之外,也将狗爪子伸向了过路人。 人为万物之灵,鬼怪食之有益。 人又有七情六欲爱憎恶,其中的负怨与鬼妖的凶戾之道相贴切,食之徒增戾气,妖气更盛。 这半个月来,城中的确传出乱葬岗附近有野怪出没,张贴了告示让人多加小心。 几日前还有一队打猎人想要扬名外加为民除害,结果一去不返,想来最后也是入了这狗怪头领的肚腹。 害没有除成,反倒是助长了它的修为。 许一言也是个谨慎的人,此次前来,也是做足了准备,带齐了四个纸人。 为了增强纸人的战斗力,许一言甚至还给它们配备了纸刀、纸斧和纸弓箭。 狗怪头领从洞窟中钻出来。 身体明显比半个月前高大了一圈。 嘴里面嘎嘣一声咬碎了一个黑熊的头颅,红白血汁四溢。 它四爪在地上抓住了深深的印痕。 全身毛发耸立,肌肉鼓起,后尾直竖似棍,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 许一言命令役使的狗尸扑上去撕咬,然后自己立刻在手指上挤出血液来,快速在四个纸人眼睛上涂抹。 狗尸张嘴飞扑上前,可那狗怪首领个头比它大了一倍有余。 实力差距悬殊,完全不够看的,被一爪子按压在地,低头就是一嘴。 狗尸被狗怪头领咬在嘴里,像个出水的鱼一样挣扎摇摆不停,可无济于事。 狗怪头领仰脖张嘴,尸体就落入嘴里。 随后咀嚼几下,将其吞咽入腹,发出了痛快的哈气声。 狗尸飞蛾扑火的这一点时间,许一言已经将纸人付魂成活。 一个蓝衣纸人张弓拉箭。 狗怪头领奇怪的盯着看,似乎也好奇。 这纸做的箭头也能伤到它不成? 纸箭离弦而出,势若飞星,刺入狗怪脖颈,只扎入了半截。 许一言皱眉忖道: “半月不见,这狗怪变得厉害多了啊。看来偷偷努力变强,然后惊艳众人的不止我一个人。” 第八章 傀儡作戏 虽然纸人的纸箭没能给狗怪头领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扎入肉里还是疼得它叫唤了一声。 它刺身扑上前,张嘴就预备撕咬。 许一言后撤退离。 一旁的红衣持斧纸人飞身前来补上,一斧头砍在头怪头领破掉的鼻子上。 “嗷呜!” 狗怪头领疼得都发出了狼嚎之声,挥爪将纸人拍打在地。 紧接着又是一爪子狠狠摁压,土地都被它踩得凹陷下去。 纸人也被踩得扁平不可用了。 又是一记纸箭飞来。 狗怪头领吃了教训,全身肌肉坟起来,纸箭竟射之不入。 许一言惊道:“你这狗东西,进步还能比我还快不成?” 手掐指诀,默念咒语,纸人身上红光一现。 三个纸人一齐攻上前,刀砍剑刺,时不时还有飞箭射来。 狗怪头领应付不暇。 身上被砍出了道道伤疤,吃痛不已,连连吼叫。 纸人力道还是不够。 这些只是给它造成了皮肉伤,并没能伤筋动骨。 狗怪头领兽性起,疯性大发,甩头张咬,后肢撑着人立而起,一爪子拍飞一个纸人。 前爪又在地上一个抓刨,飞扬激射而出的石屑如漫天飞雨打想射箭的蓝衣纸人,将它射的满身窟窿。 纸人虽然败了,许一言却看准了时机。 一个俯身急冲上前,聚力一拳打在狗头上,将其击倒在地,已无气力翻身。 剩余的两个纸人上前一通乱砍疾刺,血肉模糊,狗怪头领彻底呜呼哀哉。 许一言收了法术,纸人便倒在了血肉中,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深吸一口气,许一言上前,将狗怪的新鲜死妖之气吸入体内。 这是一股比二十多只狗怪的死气加起来还要猛烈得多的阴寒之气。 一经入体内,许一言七窍登时流出鲜血,体表起寒霜。 这一夜,乱葬岗上飞鸟闻声振翅,虫蚁感知危险逃窜。 之后又有送尸队来埋尸体。 愕然发现乱葬岗竟然一片狼藉。 就好像被数百只野兽在地上打过架一样。 到处都是从坟里被扒出来的尸体,东一个脑袋,西一个胳膊,三步就能踩到一根骨头。 送尸队的人回去了就给别人说。 乱葬岗的死人太可怕了,会半夜从坟里面爬出来,聚众斗殴玩耍解闷。 于是乱葬岗的凶名更甚,来往之人都要绕着走。 许一言吸收完狗怪头领的死气之后,是在天亮的时候才完全将其消化。 那种痛苦的感觉,宛如有一千根寒针在刺他,有一万只狗在分咬他的身体。 有好几次,许一言都险些要被那阴寒妖气给吞噬掉,是想到了妹妹,他才咬牙挺了过来。 他妹妹还没被解救,自己怎么可能就败倒在此地! 回到扎纸铺后,拉通睡了整整一天。 醒来去药店买了一副猛烈的壮阳药,谎称是给马儿吃的,别人才肯配给他。 这一次的九死一生,让许一言彻底明白了,邪门巫术的修炼是有多么的恐怖危险,同时进展也是多么的迅速。 一只狗怪头领的死气,就让他连破三个境界! 这一次他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境界突破时候身体发生变化的瞬间。 是真气在体内的十二经脉之中流转,最后将十二经脉中手三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用以真气相连。 连接了三条脉络,也就是突破了三个境界。 再加上之前,许一言总共已经连接了六条脉络。 距离完整连接十二经脉,还剩下一半。 随着自身境界的提升。 许一言也了解到了更多关于“点睛付魂术”的信息。 自身修炼的境界越高,能够同时赋予生命的死物就越多,它们的力量也越强大。 练至大成者,甚至可以将自己幻想出的能力,赋予到纸人的身上。 也就是说,可以用纸人,做出一个齐天大圣,来帮助你打架! 只不过,这个大圣的极限能力,取决于施术者自身的力量。 除此之外,许一言还看到了,脑海中的那个黑色卷轴,徐徐展开之后,浮现出了新的法术。 此术名为——傀儡作戏。 可以役使活人,就像是牵丝木偶一样,很是方便。 除此之外。 许一言还感觉到自己的两颗虎牙,变得比原先要更尖一点了。 同时鼻子好像也变得灵敏多了。 “看来吸收异类的死气,也会让自己的身体同化其部分特征。以后还是乖乖吸收死人气好了,进步慢点就慢点,总比不当人好多了。” 接下来,许一言在脑中回顾了一下傀儡作戏的施法要诀。 同时也想到了一个计划。 一个能更加轻易躲过护院,杀掉冯老爷父子的办法。 如果不能从外部破坏掉护院。 那么就选择加入他们,从内部破坏。 冯老爷家的护院虽多,可是也不能全年、全天无休。 大家只是出来打工挣钱的,不是来给你卖身为奴的。 许一言通过街面上的一些人,了解到了冯老爷的护院,是分为早中晚三班巡逻,每一班有两队人,隔日轮换。 用现在的话来说,也就是护院是上一休一。 而且上班的时长仅仅只有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 从这方面来说,冯老爷还算是个厚道人了。 要不是许一言和冯老爷有债务关系,他还真想去应聘当个看家护院的。 而且自己有纸人,可以多领几份工资,简直发家致富之路啊!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许一言打听到了此等重要的消息之后,拟定的第二步计划。 就是对这些轮休的护院下手。 不过这些护院,平日里休息的时候都是结伴。 不是去赌钱就是去吃喝打猎,偶尔也去放春楼放肆两次。 干什么都可以结伴,但是唯有在春雨楼的时候,他们就得分开了。 虽然也有几个照样结伴享受多倍快乐的,但那只是少数。 徐三儿,疾风刀门下弟子,一手弯刀舞的滴水不漏,是冯老爷家中的老员工了。 在冯老爷的撮合之下,娶了一个冯府的一个女仆。 夫妻俩都在冯府兢兢业业,估摸着是要发光发热到退休为止。 徐三儿虽然有家妻,但还是喜欢去放春楼耍乐子,而且最喜欢替人开雏儿。 九月二十,吉,宜出行、沐浴、斋戒、动土,不宜见血、嫖娼。 这日,徐三儿听到放春楼的龟公传来消息。 新进来了一批小姑娘,其中有几个雏儿,新人都已调教完毕,可以享用了。 徐三儿起了个大早,噌噌噌就赶去了。 他摩拳擦掌,道: “把你们这儿新来的姑娘叫出来,让爷选上一选。” 老鸨献上歉意的一笑,道: “徐爷,你看这事儿让手底下的人给弄的,你要是早来一天都好的。新来的这一批,多数都被别人给预定下了了。现只剩下了一个叫落红的姑娘。叫来给你看看?” 徐三儿有些生气,兴致都少了大半: “你们这就不厚道了,厚此薄彼嘛这不是,我也是老顾客了,哪次来亏待过你们的姑娘,竟然不知道照顾一下,还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吃别人剩下的。” 不过来都来了,看一看也不亏,万一也不错呢。 老鸨让人把落红姑娘叫来了房间,徐三儿看到之后,不由自主就笑了。 关了房门,几番操作之后,两人都累得入睡了。 这时候,从床底下爬出来一个红衣纸人,跳上窗边,将窗户打开。 一只蓝衣纸人,两只手各绑一根蘸着血的毛笔,从窗外飞身进来。 蓝衣纸人跳到床上,用带血的毛笔对准了徐三儿的两双眼睛。 红衣纸人也跳上床,拍了拍徐三儿,把他弄醒。 徐三儿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红脸的纸人微笑着俯视看他,手里还拿了两个尖锐的红色物件。 徐三儿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纸人手中的毛笔就迅速落下,轻轻在瞳孔上点了一点。 一瞬间,徐三儿的瞳孔表面好似湖水起了涟漪,一圈儿又一圈,而他本人也不明所以的再次昏睡。 第九章 夜入冯家大院 等徐三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因为睡前的时候,他盯着布条上那团红色的污渍看了许久。 九月二十,离戌时还有一刻。 徐三儿回到冯府,与上一班的护院交接完,开始值班巡逻。 一切都在照常进行,看家护院在各自的岗位上,各司其职。 徐三儿负责的是宅院儿的西北面,在那围墙之外,许一言也到位了。 许一言从包袱里抖落出十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纸人,分别给它们点睛付魂。 然后掐指成诀,默念密咒,激活了在徐三儿眼里种下的傀儡血种。 院墙内的徐三儿,身体忽然打一个哆嗦,定了会神,双眼开始泛红。 许一言驱使纸人飞入墙内,在徐三儿的眼皮子底下,化整为零,藏身阴影中,沿墙分散而去。 只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小纸人,被徐三儿收进了怀里。 在转化完了狗怪头领的死气之后,许一言忽然发现,自己点睛付魂的纸人,竟然还能够共享视野了。 他顿时之间就明白了这个“付魂”的含义。 纸人能过成活,是因为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付给了它们。 所以,每一个纸人,其实都可以看作是许一言一个小小的分身。 只不过,以前的境界太低了,付魂分身的很多能力都无法使用。 现在是六脉境界了。 目前也只能共享一只纸人的视野。 许一言想,如果境界继续提升,自己制作的付魂纸人,是不是就会变成第二个自己? 就像影分身一样?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前,许一言就将这只纸人作为自己的眼睛,也能更好的操控徐三儿做事情。 徐三儿在许一言的操控之下,开始行动了。 他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 碰到了正在巡逻的护院,险些就要拔刀了,还好看清楚了面目,是徐三儿,自己人。 于是巡逻护院问他:“你不好好在岗位上值守,瞎跑什么?” 徐三儿捂着肚子道:“肚子痛,要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一回儿老爷过来看见,有你好果子吃!” 护院信以为真,径自离开。 徐三儿匆匆跑远,一路上碰到护院,只说自己有情况要去禀报老爷。 为什么换说辞了? 因为他已经跑过了厕所,不能再用之前的理由了。 徐三儿穿过月亮门,来到了内院。 左边的四间厢房,是冯公子的妻妾的房间,右边的四间厢房,还是冯公子的妻妾的房间。 徐三儿没有挑选,随便选了一间,敲门。 里屋一个女人问道:“谁啊?” 徐三儿不说话。 “到底是谁啊?” 徐三儿还是没说话,但门还是开了。 出门来的女人一见是徐三儿,显然吃了一惊。 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立即将他拉进了屋,关上门。 女人依在徐三儿怀里,锤了锤他胸口,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才这个时候你就敢来了,也不怕被少爷发现,断了你的大根子。” 徐三儿没有说话。 却伸手一把将她头上的发簪取下。 只因为看到那上面嵌了一颗亮晃晃的珠宝。 没了发簪,女子的头发一下就散乱开来。 她倒是没有生气,还有些开心: “来,来,真是怕了你了。补哥和老爷在账房对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你也得抓紧时间。” 女人自顾自的走向床边,一边脱着衣服。 徐三儿毫无所动,一巴掌扇了过去,把她打得愣在了原地。 “你?你什么时候也有这个癖好了?” 徐三儿摊开手,厉狠道: “你有银子没,值钱的珠宝首饰,拿出来!” 女人这回是真生气了: “你疯啦,要钱也不是你这个要法啊!老娘没钱,滚蛋!” 徐三儿没动身,继续道: “银子,不给银子就杀了你!” “你还来劲儿了是,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 徐三儿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道: “最后说一句,银子,珠宝首饰,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女人吓得小脸儿煞白,比涂了脂粉还要白。 她看到徐三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一种让她心底里发怵的恐惧。 识趣的她立马就跑去梳妆台,拿出了自己的五两银子,以及手镯、耳环、发钗等等。 徐三儿问:“这些首饰值当多少银子?” 女人战战兢兢答道:“约莫有个十几二十两。” 徐三儿威吓道:“才这么点?还有没有更值钱的东西?别想藏着,若是叫我搜出来了,给你身上多来一个洞!” 许一言原本以为,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首饰什么的应该很值钱,没想到被欺骗失算了。 “真没有了,真没有了,我们女人家,能有多少值钱货在手上。你要是真缺钱,去找补哥和老爷啊。他们是主人家,要身份,身上一块翡翠玉佩就值个一百两银子了,更别说还有什么玉扳指之类的。” 补哥,指的就是女人的丈夫,冯老爷的公子,冯补。 徐三儿将东西全都装进了怀里,然后一记手刀,打晕了女人。 打开门,进来几个黑色的小纸人。 徐三儿取下纸人的头,将银子和诸多的首饰分别装了进去。 这些黑色小纸人没什么战斗力,许一言制作它们的作用就在于此。 装银子! 既然都混进来了,杀人的时候,顺便带走点银子不好吗。 扎纸铺的生意其实并不怎么好,这些天来,陈大宝母子俩的银子也快见底了。 是应该挣点银子了。 满载而归的纸人立马藏身于阴影和花草中,伺机而动。 因为这些纸人的个头矮小,加上又是黑色,只要行动小心,是不容易被巡逻之人发现的。 而且护院巡逻,盯防的是人,谁也不会低头去看草里面的东西。 徐三儿出了房门后,朝账房的方向走去。 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许一言打算着。 杀了人之后,再把他们身上的东西给搜刮了。 既然是账房,说不得还藏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许一言想着,只要是纸人能够带得走的,统统给搬走了。 反正都是一些为富不仁的不义之财。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账房是要更向里边,冯府的护院守备主要分部在外院儿,徐三儿一路走去,没碰到一个人。 账房的灯亮着,有两个人影,不必说,自然是冯老爷和冯补。 徐三儿上前敲门。 “是谁!” 冯老爷的语气明显不快。 他是在府里面下过命令的,在账房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徐三儿道:“老爷,是我,徐三儿,我方才看到张斌往七少奶奶的房间去了,这才斗胆前来打扰报信。” “什么!你看到了你怎么不去阻止,报信随便喊个下人来不就行了!” 听到自己的妻妾乱来,冯补生了气。 他跑去打开了房门。 一个肥头大耳,一脸怒容的男子出现再来面前。 徐三儿二话不说,迎面一拳打过去,随后抬起一脚,将其打晕倒地。 踏入门槛,反手将门关了。 纵身跃步,跳到冯老爷身前,拔出腰刀向他砍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那叫一个行如流水,只在眨眼之间就完成。 只听徐三儿口中轻声道:“老爷,劳烦你死去。” 第十章 这老头子居然还会武功 许一言本以为这一刀足以解决了冯老爷。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冯老爷竟然躲过去了。 不错,面对快刀劈来,冯老爷面不改色,微微侧身。 锋利的刀就从一旁劈下去了。 这不得不让许一言感到吃惊万分。 虽然徐三儿是在自己不成熟的傀儡操控之下,使出来的疾风刀,水准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可能只有个四五层那样。 可那一刀也可以称得上快速了。 冯老爷能从容不迫的躲过,只能说明,他本身也有习武。 而且还是三脚猫功夫的那种。 果然,冯老爷侧身闪过之后,立即就发起反击。 “徐三儿!你胆子不小啊,竟敢来行刺我!” 看他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抓起了桌上的一方砚台,朝着徐三儿的脑袋砸了过去。 徐三儿向下劈砍的刀势没有到头,不能及时收回力来,因此躲不过去。 砚台里的黑墨汁洒了满脸,成了个黑脸张飞一样。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徐三儿,这一方砚台结结实实的砸中脑袋,可能就此晕了过去。 可现在的他,是被许一言的邪术操控着,本来就没有意识。 硬生生接了下来,没有倒地。 反而是将刀锋一转,将刀斜撩上来。 冯老爷虽然已经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可身手依然敏捷。 一看到刀锋朝着自己胯下撩来,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向后跳开。 “老爷,你就行行好,让我砍上一刀。” 徐三儿把刀撩刀半途中,突然挺胸追着后跳的冯老爷,直刺了过去。 这一变招迅疾顺滑,似乎是预料到了冯老爷会向后跳开,因此早有准备。 也对,冯老爷是站在桌子一侧,旁边是书柜。 与徐三儿面对面,一刀砍下来的时候已是向旁边闪到了书柜旁,现如今只能后退了。 徐三儿这一记挺刀直刺,速度是快过来冯老爷后跳。 堪堪就要刺中了。 冯老爷双手一拍,来了一招空手接白刃。 “真麻烦!怎么就不能好好的死去啊。” 许一言借着徐三儿的口发着牢骚。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自然就越不利了。 这傀儡做戏是十分消耗真气的法术,而且难度系数非常高,需要保持十二分的精神。 这才能够精确的进行傀儡操作,稍有一些的分神,就有可能出现延迟。 这六脉的境界,其实并不是太高,只能是一个初级的武者境界。 许一言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借用了徐三儿的真气。 否则早在来到账房的时候,真气就耗尽,法术实效了。 看到冯老爷几次闪开致命一击,这怎么能不让许一言心急如焚。 “死去你,死去你!” 徐三儿顶着刀,奔跑上前。 冯老爷大骇,面容失色,手中的刀开始滑动,自己也连连后退,口中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有刺客,刺客!” “娘的,这事儿真不好搞。能杀一个算一个。” 既然杀不了冯老爷,许一言心想,那就掉转过头来,去杀躺在地上的冯补。 这新郎官要是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新娘了。 徐三儿抽刀回来,转身朝着冯补的位置跑去。 在进门的时候,因为门上印有影子,不能把刀漏出来,所以开门的时候,许一言并没有一刀宰了冯补,只是将他打晕。 徐老爷见了徐三儿的动作,已经知道他的主意,心中纳闷不已。 只不知道他们父子平日里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惹得徐三儿如此仇恨,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不过此时也不是搞清楚问题的时候,救自己儿子性命要紧。 “补儿!快逃!” 冯补晕在地上,哪里听得到他的喊叫。 冯老爷一边大喊着,一边纵身扑了上去。 徐三儿正举着刀准备刺下去,没料到冯老爷速度这般快捷,被扑了个正着。 其实并不是冯老爷的速度超过许一言的预料,而是徐三儿的真气消耗过多了,自身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冯老爷抱着徐三儿,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宛如一下子就变成了胶着战。 徐三儿握刀的手腕始终被冯老爷扼住,两条腿被他给盘着。 别看和冯老爷年岁差距大,但是别人的力气还真是不可小看。 发起猛来,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挣扎得开。 冯老爷为了儿子和自己的性命,也是不顾着形象了。 就好像是变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在街上和别人打架斗殴的时候。 为了获胜,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下三滥的阴狠险招都能够使出来。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混子打架的势头。 自冯老爷喊叫出求救声后,外院的护院听到了,连忙组织了一批人手赶过来。 一到账房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有打斗的声音。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搞不明白这个刺客是怎么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这可了不得啊! 冯老爷要是因此死了,他们大半年的工钱可就泡汤了啊! 几人撞开房门,就看到双双躺在地上的冯老爷和徐三儿。 这什么个情况? 拔刀四顾心茫然。 刺客呢? 刺客在何处? 冯老爷见来人了,立刻喊道:“将徐三儿给我拿下,快!刺客就是他!” 几个护院这才上前,一人抓一角,将徐三儿提了起来,然后按压在地上。 许一言自知已经没希望了,只能把法术解除。 他本来想在解除之前将徐三儿杀了灭口,可发现傀儡作戏和浅度催眠一样,并不能让受控者做出伤害自己性命的事情。 只能作罢,想着冯老爷也查到不什么线索。 趁着府中混乱的时候,许一言将躲藏在花草之中的纸人,操控着跳出院墙。 带着这些东西跑了。 他失算了,着实没有打听到,也没有想到,冯老爷居然还偷偷的练了武功。 经此一事之后,冯老爷肯定会加严自己和儿子的保护,下次行刺只怕更加困难了。 许一言后悔道:“唉,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吗。早知道就应该稳一手的。现在可好了,机会更加渺茫了,只能继续想法子提升自己实力了。” 刺杀不成的话,那么十月二十三日,迎亲的那一天。 就只能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报官求援是没用的。 难道不曾听闻,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带着妹妹逃走的话,一路上的吃穿住宿,银子是一个大问题,而且同样也避免不了和冯家的冲突。 冯家的狗腿子曾警告过许一言。 和冯家攀上亲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不知好歹。 有本事就带着人跑,只要敢跑,冯老爷就敢下江湖追杀令。 看你能跑到几时。 无休无止的逃亡生涯,过得太憋屈了,这自然也不是许一言想要的结果。 许一言心道:“自我开始习武以来,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修为就已连通了六脉。看来只要能多吸收几只妖怪的死气,多叠存几名高手的修为,十二脉全通也不是什么难事。” 六脉的境界就能够险些刺杀成功。 一脉一个天堑沟壑。 达到了十二脉。 冯府的那些护卫就不是威胁了。 还有希望! 还有时间! 没了邪术操控的徐三儿,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冯老爷让人将他打醒。 醒来之后的徐三儿有些发懵,看着四周的环境,问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冯老爷气愤至极,让一旁的护院走了几拳,泄愤。 还不能杀死他,得问出原因来。 徐三儿是他身边的老人了,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的。 怎么会突然就要杀他了。 难道一直以来,徐三儿都是在假装? 还是别有其他的原因。 必须要审问出来,否则难以安心! 徐三儿稀里糊涂就被打了,连忙求饶道:“老爷,老爷,你干嘛打我啊。我做错什么了吗?” 冯老爷喝道:“你还问你做错了什么!” 指着地上的刀,以及自己身上被刀划破了衣裳,道:“方才你可还是一个劲儿要杀死我,眼下就记不得了吗!枉我对你多般照顾,却养了个白眼狼出来。说,是谁把你收买了!” 徐三儿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啊,他只记得自己在站岗,忽然就睡着了。 醒来之后就在这儿了,被人架着挨揍。 “老爷,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 徐三儿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绝非是自己行刺的老爷,肯定是被鬼附身了。 “鬼附身?” 冯老爷回忆起徐三儿当时的情形,双眼通红好似害了红眼病,表情木楞。 就连说话的口吻语气,也和往常不同。 “难道真的是撞了邪祟?” 不管是被人收买,还是真的被鬼附了身。 冯老爷都觉得这是一个教训。 府里的安防力量还不够。 他要请几个真正的高手来。 第十一章 一个死掉的老千 自冯府一事之后又过了几天。 许一言照常是在铺子里练拳,有死人的时候就去吸几口死气。 没有妖怪,单是靠着死人巷的这些个死人。 不知要到哪年哪月才能再一次提升境界。 “难道要去主动杀人?” 许一言脑中突然闪出了杀人修炼的念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妖气的原因,自己的心性也开始受到影响。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他便压制了回去。 杀人可以。 但无差别的乱杀人。 许一言现在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而且杀一两个人,对他的用处也不大。 大规模的杀生,又容易制造恐慌。 一旦被官府和江湖上的侠义之士注意到,反而是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如果死气不够的话,其实还有一种修炼的捷径。 吃药! 通过各种药物来促进自己修炼的进度。 在现如今的武林中,这是一种常规手段。 捷径,谁都想走。 只不过。 正道用的是危险性小的,副作用微乎其微的灵丹妙药。 而邪门歪道,就不管不顾了。 什么效果好,就嗑什么。 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这些能增补修为的丹丸补药,效果显着的,从来都是价格不菲。 这就给许一言引出新的问题了。 银子从哪里来。 缝尸铺又送来了一具尸体,被人砍得面目全非的,甚是吓人。 许一言听说了,这个尸体是被一个赌徒砍死的。 好像是因为在赌馆里赌输了钱,气恼着了,觉得是庄家出老千,自己才会输的。 可要说出老千,得拿出证据来啊。 没有证据,那不就是空口白话,污蔑人。 于是赌徒被赌馆的人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这个赌徒回家之后,越想越气,觉得就是他们出了老千。 气不过,提着菜刀就出了门。 那时候正是天黑。 赌馆的一个工作人员,摇骰子的,下班了,要回家去。 这倒霉的,一走出赌馆的门口,就撞见了这个发了疯的赌徒。 赌徒是认得他的,知道是赌馆的人员。 于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砍。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了起来,立马被赌馆的打手赶出来,一脚踢开发狂了的赌徒。 然而人已经没救了。 “老千” 许一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若有所思。 这会不会就是老天爷给他送上门来的挣钱机会? 也就只有赌馆,可以轻松又简单的挣到一大笔银子,而且还是合法途径。 入夜之后,死人巷进入了沉睡之中。 缝尸铺的林老板已经将死人的伤口缝补好了,而且进行了敛容。 虽然脸上仍然避免不了出现针线,但是对比最开始的时候,可算是看得下去了。 许一言悄悄翻墙进入了缝尸铺,来到尸体旁边。 滴血点睛。 一股记忆涌了上来。 赌场的大门并没有许一言想象中来得大气磅礴。 只是一扇普通的小门,门头挂了一张青布帘子,上写了一个赌字。 门边是一副对联,上写着:四方城内玄机深,三尺桌面天地小。 门口两侧蹲着两个半人高的石像貔貅,貔貅是没翅膀,没屁股,只有入没有出的,放在赌场大门两边,用来吸过路人和出入赌场人的气,人不聚气就不能聚财,所以十赌九输。 不过许一言可不是来输钱的,通过那个死人的记忆,他已经掌握到了赢钱的诀窍。 赌场是十赌九千,想要从别人手里赢走银子,不是有极佳的财运那就得是实打实的功夫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赢钱的办法吗? 其他的赌场或许没有,但是许一言挑选的这个赌场,那就有了。 这是只有赌场内的工作人员,才有可能察觉到的途径。 不过,许一言通过滴血点睛邪术,已经提取到了那名死者的记忆。 这个赌场是才开不久的,好像还是外地人来开的。 赌场内,老板会在一些赌局中安排进去自己人。 这些人会装作赌客,联合庄家来引导赌局的走向,借此保障庄家拿出去的银子始终比收回来的少得多。 这样的人隐藏颇深,十分不易察觉。 但如果你知道赌场内有这么一部分人存在,以此为前提而重点观察参与的赌场做的赌局中相对亮眼的赌徒,聪明的人总会发现其中的玄妙。 许一言不敢说自己有多聪明,但不会被赌场的氛围迷乱了方寸,他是难得的清醒之人。 深吸一口气,许一言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有人立即殷勤迎来,道:“瞧你面生得紧,是头一遭来的。不知是哪位爷介绍来的,擅长玩儿什么项目。” 赌馆一般都会有中介人,这部分人会替赌坊搜罗介绍有钱的潜在客户。 许一言也笑了笑,回应道:“我什么都不会,你给我介绍个最简单,也最容易赢钱的,我近日运气不错。” 来赌场的人无非一个目的,那就是幻想一夜暴富。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自信,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肯定能赢个盆满钵满。 赌到最后却是输个倾家荡产。 就这样还不幡然悔悟,还在做最后的痴心妄想,想否极泰来翻本。 这也就是为什么赌博越陷越沉迷。 一旦输了就没人会甘心,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赢回来。 只要不停加注,赢一次就回本。 而赢了的人呢? 欲望越塞越大,盲目自信运势正佳,岂肯就此罢休,白白浪费了今日的好运。 赌场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些没点实力却自信心爆棚的人。 听了许一言说话,那人心中一乐:“不知又被谁诓来的傻小子,妄想来赌场挣银子,正当自己财神爷下凡不成。” 口中却道:“那得首选摇骰子、其次猜番摊,这两项热度最高,是最容易赢钱的游戏,每天都有客人大包小包往家里拿银子呢。您瞧瞧,那位爷。” 许一言顺者那人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有一高个儿眉开眼笑走来,昂首阔步十分神气张扬。 接待小厮拱手恭贺道:“张爷财旺运旺,今儿又赢了不少银子,趁这运势不多玩儿会。” 那高个儿眉毛一挑,拍胸脯竖了根大拇指,得意道:“刚连开八把大,咱全押了。老李就胆小,开了四把大就不敢押了,信誓旦旦不可能开大,还叫我跟着他押小,这不就输了。运势来了也得有胆儿接住才是你的,你说是。” 扔给小厮一锭银子,道:“今儿咱高兴,赏你的。” 小厮接过银子,躬身目送送那高个儿出去,道:“张爷常来玩儿啊,满地金银等着您呐。” 又转过身对许一言介绍道:“看见方才那人了,已经连赢三天了,每天都赢百来两银子,这运势来了挡也挡不住。” 许一言笑道:“我也赢个几百两银子就够了。” 小厮暗中发笑:“来的人都说赢点儿就走了,可有几个能说走就走了的。” 口中道:“往前直走就是大厅,骰子、番摊、牌九等都有,爷玩儿得开心。” 大厅内东一堆西一堆,济济一堂,人声似滚滚而来的波涛,此起彼伏。 每张脸都涨得发红,赢钱的是兴奋激动血液上涌一个劲儿的在喊数。 输钱的又是恼恨气急,又是心惊胆战,叫的反而比赢钱的更大声。 他们似乎都以为点数大小是可以通过声音的高低来决定的。 许一言不急,先找了个人相对较少的站在场外观察。 他身高颀长,比那些赌徒高了一个脑袋,想要看清赌桌周边的情况并不太费力。 一张不大的方台赌桌,四面各坐了一人,旁边是放茶盏银子的小台桌,四人外又围了一圈儿圆桌,桌面上画着许多方格子。 有四个涂脂抹粉的俏女子在圈内分位而立面向赌客。 那四个人在里面打马吊,外面的人在跟押他们的注。 押的人打牌赢钱了,他们也能跟着吃点水。 这叫做买马。 洗牌的时候就开始争先把银子放入圆桌上那方格之内,放了多少银子自己心中记数。 一般是不敢乱来的,容易被斩首拔舌。 那四个人中似乎坐东面那人手气不错,已经连续率先胡了几手,不过番数较小,输赢不大。 但身后跟注的人情况就不同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看他们打了几圈,许一言心中已有了数,这几人就是马蚁所说的自己人了。 表面上是在互相赌博,实际上是联合赢圈外赌徒的银子。 那几个俏女子会根据圆桌格子内银子的数目,而瞧瞧暗示谁家输赢,番数多少。 不过他们都太多小心谨慎,要打好几圈儿才出千一次。 这样一来被人发现的机会就会缩小,赌徒和赌场都能从输家手中赢走银子。 一直在外看而不下注会被引人注目的,许一言多多少少玩儿了会儿,押一次看一会儿,时刻留意那四个女子,忽看见她们有所动作,不留痕迹地暗示了那坐在的那人。 此人手气不温不火,输输赢赢,跟他注的人大多都是输的,慢慢也就少有人关注他。 不太出彩的人注定会渐渐退出众人视线,人们只关注对自己有利益相关或感兴趣的人或事物。 第十二章 银子挣够了 虽看穿了他们的把戏,许一言也不敢有十分的把握,只押了两钱银子。 这点渣渣钱,落桌之后,受到了周围人无情的嘲笑。 但许一言并不在意,他只是来赢钱的。 果不其然,那人从一副普通的牌,手气渐佳,连杠了好几次,最后自摸清一色大对。 许一言两钱两银子翻了好几番。 又押了几把小的,都输了,也就走了换了个热闹的人堆。 “大大大!” “小小小!” 两边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压来压去,好不激情。 押大小,最简单却也是最受欢迎的一个赌博游戏。 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纯粹是互相较量运气的优劣,这似乎是大多赌徒的心中所想。 其实高明的赌徒可以通过骰盅摇骰子的声音从而猜到点数,而摇骰子的庄家也能随心所生摇出想要的点数,这些可都是真功夫。 更有甚者,可以在桌下暗运内力,在揭盅的时候震起骰子,更换点数。 不过这样的人都是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不屑于参与此类赌博。 而嗜赌成性的高手则往往比较出名亦或者自身气势有别于普通的赌徒,一出手就很容易被赌场内的人发现。 而且这类人,往往也不屑于出千作弊。 许一言既不会听声音辨点数,也不会使用如此精深的内功。 他还是按照老方法,先一边押小数目的随意押注,一边谨小慎微观察周边的赌徒和庄家。 押大小的赌徒比打马吊跟注的人多太多了,一把的流水就不可小觑。 所以许一言断定,在这样的赌局内,赌场出千的次数定然比较频繁。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发现场内有个赌徒眼光毒辣,不押则可,一押必中。 他就试着跟这个人一起押注,押多少就赢多少。 不过此人并非把把都下注,装作十拿九稳才押注。 渐渐地也有人发现了他,也不动声色跟着押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是个及其亮眼的存在,把把都押注,押十次有其次都能赢,没一会儿面前的银子已像小山堆一样。 这人运势如此旺,跟着他沾沾光。 许多人都跟着他押注,没有一个失望的。 渐渐地似乎都赢了许多银子了。 只见庄家擦了擦汗,貌似压力很大的样子,声音也弱了下来,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所有人都握着手里的银子看着那两个人,他们不动就不动,他们一动就疯狂而动。 这备受关注肩负着众人愿望的两人装模作样分析了一下之前开的点数,然后一个手指敲头,一个抚摸下巴,忽而异口同声道:“下一把是豹子!” 两个人都如此肯定,并且还说:“遇见这把豹子可来之不易,之后运势就渐颓。” 竟然把所有的银子都押了下去。 众人见这两人如此信誓旦旦,之前也都是百押百中,哪有半分怀疑。 想着他们说此后运势渐颓,知可能是最后一次好运,遂也都一齐把银子押了下去。 许一言知道他们出手了,这一把如此数额的银子怎还会让他们赢走,这些人已经被赢钱的喜悦充昏了头脑,丧失了基本的理智。 这把肯定不可能开豹子,不过该押大还是押小呢? 正在纠结思考之中,他看见有一双手把银子押在了小字区域。 许一言一开始也注意到了此人,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百押百中,不过似乎是因为每一把所押的金额的比较小,风头就全被那两人抢过去了,没人注意到他。 许一言只留了下本金,随后将所有银子也都押小。 庄家的手在慢慢揭开骰盅。 “豹子!豹子!豹子!” 众人虎视眈眈,气势如虹,声震寰宇。 “豹子!” 最后一声喊出。 骰盅揭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庄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高声道:“一二二,小!” 赌场内从来不缺不认命的人。 只是哗然了片刻,一个个又干劲满满,没钱的借钱,都希冀能够回本就不赌了。 许一言知道这一桌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现新的“自己人”,数了数赢的银子,估摸着也有个两百多两了。 这赌钱,银子来得就是快啊。 许一言笑着摇了摇头:“害人的东西啊,只此一次,以后万万不可沾了。” 要去寻找另一桌。 这时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抓他的人正是那个最后押小的人。 看年纪不过二十岁,身上服饰不凡却脏乱,只听他道:“你最后怎么不跟着他们押豹子?” 许一言不知此人身份,撇开他的手,警惕道:“我押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不也没跟着押吗。” 那少年厉声道:“你出千!” 幸好声音并不大,被淹没在众赌徒的喊叫浪潮中。 许一言瞪大了双眼,道:“我出千?我看你才是老千,不然怎么可能没有一把押错的。” 那少年忽地绽开笑容,道:“哈哈,吓唬你的。” 又眯着眼睛,审视道:“你怎么知道我一把都没输,你一直在观察我?你不是来赌钱的,你是谁?” 许一言心中道:“他难道是赌场的人,不过就算是也不怕,我又没出老千,只是利用他们的规则赢钱罢了。他们敢把这事儿捅出来,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而且,我也没赢几个钱啊。” 开口道:“这里是赌场,我不来赌钱来干嘛?你没事儿的话我要继续去赌了。” 少年跟在身后,嬉皮笑脸道:“那你赌,我瞧你运气也不错,跟着你沾沾光。” 许一言暗道:“真是赌馆的人?可是我又不出老千,你跟着又能如何?” 便道:“你爱跟着就跟着,这是你的自由。” 接下来许一言一直没发现“自己人”,故而一直在输。 那少年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提醒道:“这把押小。” 许一言心中道:“信他一次。” 果真开了一把小。 骰盅摇停,那少年在耳边轻声道:“这把是豹子。来之不易,多押点。” 许一言半信半疑:“豹子,这种几率真的会出现吗?就再信他一次,压一半。这会中了,也差不多该够了,可以离开了。” 一片哗然声音起。 果真开了个豹子。 那少年道:“你看,我说的不错。” 许一言收了银子,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道:“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赢了钱知足懂进退,不被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你这样的人不像是个赌徒,你来赌场是干嘛的?” 许一言道:“那你呢,既然有这本事,怎么不多赢点银子。” 少年摇头晃脑,故作老态道:“这就叫做闷声发大财啦。你也看见那两个人了,赢的银子够多了,最后还不是一把就输光光。枪打出头鸟,别太风光总是有道理的,你别看我押得少,积少成多也够了。” 许一言道:“我看你也不像个赌徒,那你干嘛来赌场。” 少年盯着许一言的略微发红的双眼,忽而一笑,道:“我来抓妖的。” 第十三章 这纸人是你们店里的吗 许一言轻松赢钱的行为,还是被赌馆的人发现了。 他们好奇,为什么许一言会知道赌馆的运作模式。 不能在赌馆里面发生事端,所以他们等着许一言抱着赢了的银子走出了赌馆。 这才跟了上去。 许一言哪里不知道自己会被跟踪了。 他一早就清楚,这赌馆的人,肯定不会轻易就让自己把银子带走。 所以,他有所准备。 许一言一走出赌馆,就转入了一旁的阴暗小巷子中。 走入了黑暗之中后,后面的人是看不清的。 跟在身后的人怕许一言溜走了,赶忙就走了上来。 却没料到,一下就撞到了阴暗中的人。 那人恶狠狠的叫骂一声,掰过肩膀来。 “啊!!!!” “啊!啊!!” 在惨淡的光亮之下,他们看到了一张被针线缝纫起来的、苍白的脸。 这张脸还很熟悉,正是前不久被砍死的摇骰子的那位同事。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鬼、鬼啊!” 这几个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继续往前走了,连滚带爬了跑回了赌馆。 许一言从旁边闪出来,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 死人就跟在他身后走了。 将死人归还缝尸铺子,许一言抱着银子回去睡觉了。 有这许多银子,心里踏实多了,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 去任何地方,都能够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林老板并没有发觉尸体有什么不对劲。 许一言没有留在扎纸铺,拿了些银子,出门去了。 去哪里? 放春楼。 虽然是,饱暖思欲,饥寒起盗心。 但是许一言还真不是去做那事儿的,他是想去赎一个人。 通过摇骰子那人的记忆,许一言了解到了他的生平以及死前的执念。 生平没有什么好说的,普通的一个赌徒。 因为对他的千术感兴趣,许一言想着今后可能会在什么地方用上。 于是才决定从赢来的银两中,拿出一小部分来,替那人完成了执念,赎回被卖进放春楼的女儿。 是的没错。 和大多数赌徒的经历一样。 他因为好赌,最后免不了落得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惨下场。 自己的女儿也为了还债,被迫买入了放春楼,做起了皮肉的生意。 再到后来,他就幡然醒悟了,知道自己原先不该如此。 可事已至此,悔过了也没什么用。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得到什么改变,人已经离开了,人已经变了。 得知了自己女儿的下落之后,他就一心想着筹措银子,去赎回自己的女儿,让她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力所能及的进行弥补,减轻自己的罪孽。 当初卖给别人的时候,他只收到了十两银子。 可是现在,去放春楼赎人,却要一百两银子。 这许多的银子,他一时之间哪里凑得出来。 更不敢去赌了,早就知晓了其中的厉害,是再也不敢去了。 但是他也没有其余的技术,干普通的工作,挣钱又太少了。 他唯一会的就是摇骰子,精通的就是出老千。 于是,经人介绍,去了赌馆工作。 以前是被人骗,现在成了骗人的人。 本来他已经快要筹到一百两了,只差十两银子了。 可惜,他最后倒在了赌徒的刀下。 这十两银子,成了他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的女儿,难道就要永远留在放春楼了吗? 他不愿意,他不想。 许一言要替他完成这个执念。 先是去他家,拿到了九十两银子,自己给他出了十两银子,凑够了整整一百两。 到了放春楼,许一言直接就点名他女儿的名字。 不是真名,是到这儿来的艺名。 无非就是什么花啊、翠啊之类的。 在房间内,女人带着职业的笑容,说着千篇一律的话术。 许一言正襟危坐,告诉她:“我今天来是要赎你的走的。” 女子很是开心,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 可是她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为什么就肯替自己交赎金? 难道这背后还有其他的火坑等着她?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她多年来学会的深刻的教训。 “感谢公子你的美意,只是,奴家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 许一言道:“是你的父亲,他要求我这么做的。银子,也是他凑出来的,我只是帮他完成最后一步。” 听到父亲的名字,女子的身子震了震,随后眼中出现了一抹怨恨。 没有了那种职业的讨好笑容,咬牙切齿道:“他呢,他自己怎么不来?是不敢了吗。看看他做的啊,把自己的女儿亲手送进了这样的地方,呵呵,呵呵。” 她病态的笑着。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他这次就是来弥补的,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为了凑足这笔银子,他死了。” 女子身子又震了一震,道:“死、他死了吗?”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还是有感情在的。许一言认为女子是在哀伤。 可下一秒就让他吃惊了。 女子忽然就开怀大笑起来,道:“死得好!他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他,我娘怎么会被人欺辱至死,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儿子、他的孙子,怎么会死了一个又一个!哈哈哈,死得好,绝子绝孙了,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孽!” 这一句句话说来,沉重得让许一言无法开口说话。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出最后的那句话。 可最后,许一言还是说了出来。 “你父亲,他、他想要获得你的原谅,你肯原谅他吗?” “原谅?”女子吐了口唾沫,怨毒的眼神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永远不!” “知道了。”许一言起身准备离开了,“赎金我还是会替你交的。” 这一次的执念,并没能完成。 那家赌馆并没有开多久,老板卷款跑路了。 至于那个少年所说的妖,许一言并没有听说城里面有妖的消息。 他买来的增补丹药。 服用之后。 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只是增进了一脉。 几日无事,不知不觉已进入了十月。 眼看着距离迎亲之日越来越近了,许一言又听得冯府那边有了新的消息。 冯老爷从江湖上请了四个有名气的高手作为护卫保镖。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许一言心想:“如果能遇到一只修为高的死妖就好了。” 他还需要继续修炼,变强! 扎纸铺门口站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看货品。 许若道:“你好,需要点什么吗?我们家的纸人物美价廉的。除了纸人之外,还有元宝蜡烛这些。如果你想做其他样式的扎纸,也可以提要求的,我哥哥什么都会做。”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眯笑着眼睛,问: “这条街,就只你一家扎纸铺吗?” 许若不知为何,感觉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子令人不舒服的气息,叫人起鸡皮疙瘩。 来者是客,她意识到自己这样不礼貌,连忙微笑点头,答道: “扎纸铺到处都有,但是最好的,就在这条街,就是我们这一家。” 男子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扁平的红衣纸人,递给许若,问她: “你看看,这个可是从你家店里出来的?” 纸人都已经扁平得不成样子了,破破烂烂。 不过就算是拿一个完好无损的给许若,她也分辨不出来啊。 许若心想:这纸人不是个个都长得差不多,我哪里知道哥哥做的,和其他人做的有什么区别。他又不会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昨天才过来的。这样,我把哥哥叫出来,他应该认得出来。哥!哥!你出来一下!” 许一言听见妹妹的呼唤,走出来,问: “叫我干什么,肚子饿了?” 许若道:“有个客人要问你点东西。就是这” 一抬手,发现手上空空如也。 拿着的那个扁平破烂纸人,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奇怪?” 她呢喃一声,回头一看。 铺子里哪里还有白衣男子的身影。 “嗯?他已经走了吗,怎么这么快。” 许若跑出店铺,长长的街道上,也没能见到一点白色的影子。 许一言看到妹妹的行为,迷惑道: “怎么了,哪里来的客人?大白天的,你该不会撞见鬼了。” “鬼?” 许若想到最开始的那个不舒服的感觉,浑身一冷,转身回去就打哥哥。 “你就知道吓唬我!” 许若跺一跺脚,回屋去了。 许一言笑了笑,准备去把店铺门关了。 嗅了嗅鼻子,空气中似乎有些异样的味道,很熟悉。 是死尸的味道,而且 有点像乱葬岗那里独有的死尸味。 ps:从下一章开始,就是主人公专心升级的故事了,属于支线短故事,可以直接跳到后面新婚耸闻与前文衔接,这样故事应该就不会散了大概。 第十四章 今夜子时,乱葬岗相会 许一言并没有放在心上,这里是死人巷,丧葬街。 分尸铺就在斜对面,缝尸铺就在隔壁。 闻到一点死人的味道,很正常。 自从学了通冥付魂术之后,对这人世上的鬼也不惧怕。 普通的殡变,已经奈何不了他。 夜已深,许一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很是香甜。 有一只乌鸦飞来,落在了墙头,发出了聒噪的叫声。 许若忽然就醒了,眼睛睁着,却毫无神采。 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像一张面具。 她弹坐而起啦,一把掀开被子。 夜里寒冷,她穿得单薄。 刚从温暖的被窝中进入冷空气,却没有一点受冷该有的反应。 缓慢且机械动作一般的穿上了衣服鞋子,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来到院墙,像个小伙子一样,爬了出去。 乌鸦振翅,在空中盘旋,好巧不巧,就一直飞在许若的上方。 夜色深深,街面上死寂沉沉。 有一个打更老人在巡街,敲梆打锣,喊一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打更人除了报时之外,还担任着一个重要的职能,那就是巡街驱盗邪。 驱盗能够理解,就是看到有小偷上别人家门,就吼一嗓子,吓跑人完事。 驱邪,那就是用他们的铜锣,铛铛一敲,赶走街上的游魂野鬼,让他们不得害人。 三更天到了,打更人正要敲锣。 忽然从天上俯冲下来一只乌鸦,吓了他一跳,这铜锣就没能敲响。 转过街角,他就看到有个人影在前方行走。 打更人心中惴惴,喊了几声。 前方人影没回应,径自徐徐走去。 打更人也不多事,扭头就跑。 安身保命的第一守则,就是千万不要好奇,多管闲事。 打更人看到的那个人影,正是许若。 她一个人走在空旷幽暗的街道,一步一步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城东之外,有一座乱葬岗。 许一言这两日睡得都很不错,一觉醒来,已是太阳高悬。 “若若,起床没?” 妹妹就住在隔壁,喊一声就能听见。 可没有响应。 “嗯?这丫头,就是过不得清闲日子,不会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许一言打着哈欠,来到外间铺子,发现并没有开门。 “没出去,不会还在睡觉,比我还能睡。可以,不愧是我妹。” 许一言搓着双手,打算整蛊她一下,重温过去的兄妹之情。 房间内空无一人,许一言愣住了。 床上的被褥是凌乱的,这不符合妹妹的优良习惯,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叠好被子,整理屋子。 “奇了怪了,大门紧闭,这丫头能跑哪儿去。上厕所?那也不至于不回个声啊,在茅坑睡着了,还是掉进去了?” 那时候的茅坑可不如今日,古时就有一位皇帝在入厕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淹死的奇闻。 可自己的妹妹,应该不至于。 许一言走上前,摸了摸床铺,冷冰冰的,显然是已经起床多时。 他面色一沉,猛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妹妹说店铺里来了个客人,可是他出来却没看见,反倒是闻到了死尸气息。 难道真的撞到鬼了? 许一言出门到了对面的棺材铺,铺子里只有老张头和他的壮年徒弟。 许一言问老板: “老张头,昨天下午,我店里可是来了个客人,你有没有看见长什么模样?” 没有人知道老张头姓甚名谁,大家都这么叫他,叫习惯了,并无半点不尊的意思。 老张头停下手中的活,摇了摇头: “哪儿什么人啊。倒是你家妹子在哪儿自言自语,我还寻思是在练习如何招呼客人呢。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皱眉问: “怎么,出事了?这丫头可人,老头子我很喜欢,有什么事情知会一声,能帮的一定帮。” 老张头都已经七十好几的人了。 只有在指导徒弟做棺材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神采,平日里走路都是歪歪斜斜。 许一言哪儿能指望他帮什么忙,何况非人的事件,他们也帮不上忙。 “没什么,问问而已。您老先忙,改日再来叨扰。” 许一言走出棺材铺,一路向东,飞奔去乱葬岗。 上一次在吸收了狗怪头领的死气后,浑身难受得在乱葬坟地上践踏了一番,也忘记了赔礼道歉。 许一言心里就琢磨: “难得真是乱葬岗上的鬼魂报仇来了?” 本来他预计的是把妹妹接过来后,安顿好了,就找一天黄道吉日,出钱喊上几个和尚,去给他们超度亡魂,渡过彼岸。 但要是对他妹妹下手了,那他就要亲自操刀,替他们超度,帮他们升一个级。 鬼也是能杀死的,鬼死则为聻。 赶到乱葬岗,旧日的混乱场面依旧,也没人敢来收拾一下,残骸暴露荒野。 许一言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生愧疚: “好,看来我做得是有些过分了。” “待会儿超度你们的时候,我就下手轻一点。” 但,有一个问题来了,这个鬼,要如何才能主动看见? 鬼魂为灵体,非人不可见,除非是特殊契机以及进行过开眼。 传说人有第三只眼,生在额头颅内。 小儿头颅未完全闭合的时候,第三眼就能看到外界。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儿总是会无缘无故啼哭。 尤其是在夜间,冷不丁就哭喊起来,非是故意扰你睡不成觉。 而是那第三只眼,看到了不熟悉的人,害怕。 除了第三眼外,民间还传说有天生阴阳眼的异种,也能见灵体鬼物。 许一言没有阴阳眼,这点他很明确,那就只能进行开眼了。 卷轴中虽然有许多奇门怪术,但偏偏就没有开眼的方法。 可能是太低级了,不愿记载其中。 但这难不倒许一言,在前世,因为酷爱看恐怖电影。 爱屋及乌的,就对世界上是否真存在鬼怪,感到特别好奇。 希望自己也能有机会看到一些鬼,然后跟他们说会话,提前了解一下死后的生活。 许一言就在网上各种发帖询问,有相信鬼神存在的,也有对此嗤之以鼻的。 但他还是搜罗到了许多相关的知识。 其中就有如何开眼见鬼的方法,他还一一试验过,不幸的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幸运的是,他还记得其中一二。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得知世间有鬼怪,就曾想过开眼来瞧一瞧。 可又想到,自己没什么能力,万一真看到了鬼,被它们纠缠住该怎么办。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也用不着惧怕。 许一言回想起了开眼的方法,于是开始在乱葬岗里尝试。 这第一个开眼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看晨曦。 在刚刚日出的时候,微微睁眼看着太阳。 数秒钟之后,闭上眼睛,眼里依然还会有太阳的影子。 这时候就运用想象力,想象着自己睁开眼睛,是在盯着太阳,让太阳光进入到自己的大脑前额。 借用太阳无上的刚阳之力,打开天眼。 只是现在早就过了午时,太阳的光芒有些强烈,许一言可不敢尝试,怕把自己眼睛灼烧了。 第二个方法, 取柳叶放在清水当中,再由道士施法在柳叶上。 以施法过的柳叶擦眼皮,或用泡柳叶的水滴眼睛後,天眼就打开了。 没有法术也可以,取用清明节的露水,收集起来后加入杨柳封住。 三天内不可见光,之后将其涂抹在眼上,就可以看见一段时间的鬼。 这个季节,找一片柳叶出来,也是挺难为许一言了。 第三个方法,是在电视里面学来的。 点燃犀牛角,人可与鬼通。 犀牛角没有,略过。 第四个方法,就要残酷恶心一点。 把活着的乌鸦眼睛抠出来,用热水稍微滚一下,不可咀嚼。 生吞下去,就可以让永远的看见鬼。 许一言以前没试过这个,不敢,除了乌鸦不容易寻见之外,也怕吃出什么毛病来。 第五种方法,在午夜子时,拖掉上衣,把胸口贴近泥土地面一段时间。 体内的五行八卦就会失灵,就能看到鬼了,同时,也会被袭击。 这个方法很危险,不建议大家尝试。 第六种方法,就比较正常一点了。 盘腿闭目静坐,摒除一切杂念,使自己进入冥想。 想像你呼吸的气运行全身,最後气集中在你的掌心。 两手的动作是小指上勾无名指,母指上压中指,中指屈握掌心,两食指直伸像合掌一样两手相抵。 再来,接着想像你掌心的气慢慢运行到脑部,闭上眼睛集中心志。 仔细的想像你想见的鬼魂的面貌身材、言行动作,并在心中命令鬼魂现身。 当你的心念终於与鬼魂同波时,就可以在潜意识中与鬼相见。 这种见鬼法的特色是当你一睁开双眼,鬼魂就会消失。 诸多方法一一在脑海中流过,许一言还是决定尝试冥想运气。 当即盘腿坐下,还没来得及摒除杂念,就停交了抓心刺耳的乌鸦鸣叫。 一睁开眼,看见一只绿眼的大黑乌鸦,蹲在树梢头,正在看着自己。 “乌鸦眼?送上门来了。” 许一言暗扣一块石子,准备将乌鸦打落,留备后用。 这时候,乌鸦张嘴,叫了几声之后,竟然口吐人言。 “今夜子时,乱葬岗相会。今夜子时,乱葬岗相会。” 说完之后,振翅高飞而去。 第十五章 黄皮子的目的 许一言道:“子时?好嘛,还挺聪明的,挺会约时候。” 那时候正是阴气大盛的时候,鬼怪之力倍增。 没奈何,人在别人手上,决定劝也就握在别人手里,许一言只能听从。 回到扎纸铺,制作了十几个战斗型的纸人。 还去买了三把桃木剑、一大袋子的糯米和一挂大蒜。 乱葬岗沉积多年,谁知道会有多少鬼和僵尸。 不多准备一点东西,那哪儿成啊。 这些都是很普罗大众的克敌鬼魂僵尸的东西。 许一言并不确定自己和纸人的物理攻击,能不能对鬼这种灵体造成伤害,毕竟从来没遇到过。 他本来还想搞点黑驴蹄子的,可这玩意儿没单卖的。 要买就买一整只驴,带回去自个宰。 许一言问了价格,算了,打扰了。 乱葬岗,子时已到,阴气骤然上升。 许一言双手各持一把剑,嘴里还叼着一把剑。 脖子上挂着一挂大蒜,腰边拴着一袋子的糯米。 纸人已经点睛付魂,此刻强弓利箭,严阵以待守在周围。 万事俱备,就等着你出现了。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黑漆漆的夜色中走出来一个东西。 不是鬼,也不是僵尸,出来的居然是一只黄皮子。 “没声没息的,难道是一只黄鼠狼鬼?” 许一言好奇的打量着它,月亮很隐晦,光线不足,看不清到底有没有影子。 “以前尽听说人会变成鬼,这动物和人都是生物,按理来说,确实都可以死后变鬼的。” 心里面想着:“看来做鬼的日子挺滋润,还能养一养小动物当宠物鬼。” 等黄皮子走得近了,许一言抓了一把糯米就撒过去。 糯米如雨,淋了黄皮子一身,然而却毫无反应。 尴尬许一言心里纳闷:“怎么回事,这个年代就有人造假了?还是电视里都是骗人的,糯米不驱鬼。” 黄皮子抖擞身体,将落在身上的糯米尽数抖落。 许一言心下喜道:“看来糯米虽然不能驱鬼,还是能够打中实体的嘛。” 黄皮子这时候说话了。 “首先,糯米是驱尸变的,不是打鬼的。其次,本仙非尸非鬼,乃是修炼得道的妖精。” “妖精?” 是妖精那就好办了,直接上手,打了再说! “三刀流!” 一张口喊出来,嘴里叼着的桃木剑就掉在地上了。 太丢人了许一言捡起地上的剑,喃喃道:“和想象中不一样啊。算了,还是你们上。纸人兵卒,给我杀!” 围在身边的纸人听得命令,立即向黄皮子冲了上去。 将它围成一圈,包在中间,不给它出逃的退路。 许一言是想着先来个下马威,杀一杀这玩意儿的威风。 他想着,这只黄皮子后面肯定还有人,就是绑架他妹妹的神秘客人。 先露几手功夫出来,让这妖怪背后的人看看,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识相的话,就出面把人放了,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好好聊。 黄皮子被纸人围困在中间,从容不迫,人立而起,双眼一道亮光射来。 “阴魂折纸术,果然是你干的,本仙没找错人。” 许一言双目一沉,道:“这么说,我妹妹果真是你们绑走的?你背后的主人是谁,叫他出来!还是想让我杀了你,亲自去找?” 不等黄皮子做出选择,许一言已经暗自对纸人下达了命令。 杀! 纸人得到感应,双眼红光一盛。 举着手中兵刃,一齐向中心包夹。 黄鼠狼纵身跳起,纸人也跟着飞身而起。 高过黄皮子,形成一个纸幕,将它笼罩在其内,顶部是纸刀、纸剑和纸抢,尖刃向里。 虽为纸兵刃,却堪比真刀枪。 黄皮子若是不收力,那么就会一头撞上去,戳上几个窟窿。 黄皮子运起法力来,长尾横扫,利爪猛挥,然而还是突破不了重围。 这一层薄薄的纸张,却比铁甲还要坚硬。 “呵呵,凭你那点道行,还破不了我的纸人阵!” 许一言得意一笑,对自己的纸人和自己的六脉境界十分自信。 “不过一只成了精的小小黄皮子而已。要知道,这乱葬岗的扛把子大狗怪,也被我一拳打爆了狗头。” 许一言就不了解了,这妖怪之中,体型大小不代表绝对的强弱。 刨尸狗怪的头领虽然大只,看起来猛得一批,凶残又暴戾,但它不能口吐人言,说明修为还不到位。 而这只黄皮子,看起来小小的,没一点妖怪的狠戾样,可它会说话啊! 这说明它的修为已经突破了一个大关隘,开启了属于人才有的灵智,已远非只是略得启蒙的狗怪能追赶的。 果不其然。 许一言的话刚落地,被纸人包裹成挤压成一团的黄皮子,周身忽然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破!” 纸人化作漫天的纸屑,如雨而落。 许一言呆住了,这 他这还是第一次碰到,纸人一瞬间就被打散成纸屑的状况。 以往碰到的对手,好歹也只是打倒或者踩扁而已。 洗一洗、补一补,拿回去还能接着用。 许一言心下暗叫糟糕:“一不小心托大了,这回碰上个硬茬子。”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黄皮子舔了舔爪子,道:“还要打吗?” 许一言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不会强装硬汉。 见到了黄皮子的功力后,他自忖自己目前的实力,不足以打败这只妖怪。 当下摆了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以我现在的功力,再来两个可能也打不过你,再打下去,不是我自讨苦吃?” 这只黄皮子这么厉害,会为了乱葬岗的死尸来找他复仇? 难不成是这里面埋着他以前的主人? 而且就算是要报仇,直接对付他本人不就完了,何必多此一举,还绑了妹妹? 这其中,恐怕还藏着其他的事情。 先放低姿态,稳中求胜。 许一言问:“黄大仙,敢问我之前可是有哪里得罪了你们?小子无知,还请明示,也请给个赎罪的机会,不要赶尽杀绝。我妹妹是无辜的,能放了吗?” 黄皮子道:“你妹妹无事,请放心。本仙不是好杀之怪,修的是正道,不会滥杀无辜。” 许一言道:“那我妹妹在何处?是和黄大仙的好友在一起?” 黄皮子道:“本仙无友,只我一人。你妹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除了本仙,无人可找到。” 这是一句几句极具威胁性的话。 许一言道:“你背后没人?那昨日我妹妹见到的是谁?” 黄皮子道:“本仙的幻术,本来无一物。” 说着吹了一口气,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卓然的翩翩公子。 许一言赞了一声,道:“黄大仙这么高深的法术,却去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不是有损仙名吗。” 黄皮子解除幻术,瞬间就恢复成黄鼠狼。 一大一小,这个视觉差就很容易造成凭空消失的假象。 黄皮子学着人的样子,拱了拱手,道: “原是无奈之举,请多见谅。本仙可以担保,令妹只会当黄粱一梦,不会记得任何事情,对她毫无影响。” 许一言心下忖道:“怎么这么客气?出乎我意料之外啊。看来不是来寻仇的,那会是因为什么事情?我许某人现在都这么出名了吗。” 问道:“黄大仙是有事情要拜托在下?又担心我不肯应允,所以才带走了我妹妹?” 黄皮子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通了。本仙确实有一紧要之事,需借你之手。” 许一言问道:“不知道,黄大仙是从何人那里,听来小子的名字?” 他记得自己一向都是很低调的啊,除了在婶婶家里卖弄了一下力气,其余时候就从来没在人前用过法术。 唯一知道他底细的,只有丘老板。 许一言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这只黄皮子,和丘老板认识?” 第十六章 追魂索引术 只听黄皮子话锋一转,问道: “这乱葬岗原先有一群刨尸为生的狗妖,你知道。” 听到这里,许一言心里总算是明白了,好嘛,原来这些个妖怪都是互相认识的啊,替它们来复仇的? 许一言恍然道: “难怪那只狗怪头领能在十数天的时间里,就发育得那么快。想必是托了黄大仙的福。” 心下却在鄙夷道: “还敢说自己是修正道的,不滥杀无辜呢。确实不杀,养一群替你下手的。这确实挺正道的。” 黄皮子道:“我只是略加指点了它一二,修行如何,全在它自己的努力。” 许一言试探问道: “黄大仙突然说起那群狗怪是为何?想必也是知道,它们都是我杀的。” 黄皮子知他心里在担忧什么,道: “它们误入了邪途,与我不是一道的。你杀了它们,也是在为民除害,我不会因此难为你。只是” 许一言问:“只是?” 黄皮子继续道:“只是我指点这群刨尸狗,是为了帮我完成一件事情。如今事情还没有办妥,它们却一个活口也没了。” 许一言明白了,这是来讹人了。 奈何自己本事低微,只能听之任之,任由敲竹杠了。 “黄大仙的意思是,我杀了你的培养的狗妖,耽误您的事儿了。所以,想让我来顶替狗妖,继续帮你完成事情,对。” 黄皮子承认: “不错,是这样。我也是没办法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许一言认了: “好,请黄大仙说说,是怎么样的事情,连你自己都办不妥,还要借助他人之力来完成。” 黄皮子小爪爪一翻转,凭空出现了一个纸人,正是许一言用来打完狗妖后遗留下的。 “这门阴魂折纸术,你可学全了?” 许一言学的哪里是什么阴魂折纸术,是比它还要更高一级的法术。 但是黄皮子不知道,他也就不点破。 “这种微末法术,就不值得一提了,被黄大仙一招就解决了。” 黄皮子道:“你可知道我指点狗妖修行,是为了什么事情。” 许一言摇头,道:“还请黄大仙明示。” 黄皮子道:“我为了借助它们灵敏的鼻子,来替我寻一个人。” “寻人?”许一言连忙摆手,“这个我可不会啊,您还是另请高明,高抬贵手,放了我妹妹。” 黄皮子惊讶道:“阴魂折纸术里的仙人指路,你师傅没教你?” 许一言摇头:“没教。” 黄皮子道:“那好,你师傅在哪儿,我去找他。等找到他了,替我完成了事情,我就把妹妹还给你。” 许一言在心里面狠狠骂了一声,你这是铁定要赖上我了是。 罢了罢了,我就来看看《通冥付魂》卷轴里,有没有记载什么寻人的法术。 当下意识一起,黑色的巨大卷轴出现在脑海中。 卷轴展开之后,许一言就想着寻人二字,然后卷轴快速转动,出现了一个名为“追魂索引”的法术。 法术名字的下面就写着使用的口诀和手诀。 许一言匆匆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法术难度并不高,只不过需要的东西比较麻烦。 “用不着找我师傅了,我刚刚仔细会想了一下,这用纸人找人的法子,我是学过的,只是忘记名字了。原来是仙人指路啊,还得多谢黄大仙提醒。” 黄皮子大喜,道: “如此甚好!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开始。” 许一言心道: “你倒是挺着急的,不知道是要找什么人,不会是旧情人。人妖情未了?” 摇了摇头,口中却道: “哪有那么容易的。你要找人,那也不能凭空说找就找了,这就违反了天道法则,世上没这般法术。需要你能拿出有关要找的人的一些东西。” 许一言掰着手指头,道: “比方说,生辰八字、毛发等切身之物。人海茫茫,这样才能精确锁定,你要找的那个人。” 黄皮子道:“我有!生辰八字我记得,永远都记得!” 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恨,许一言没能察觉到。 黄皮子小爪子又一翻,出来了一块碎布,被一层淡淡的绿光所包裹着。 黄皮子道:“这就是那人当年身上所穿衣服,我用法术封存了,至今上面还留着那人的气味和血液!我本是想将刨尸狗的鼻子培养出来,用来追味寻人。现如今有你的仙人指路,那就更方便了!” 这都多少年的物件了? 许一言有些嫌弃的接了过来,绿芒消失,上面果真沾染着血迹,还很粘稠。 心想:这法术挺不错的,比冰箱什么的都厉害。找机会向它学一学,以后搞点生鲜生意,肯定大赚。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不就是因为没有保鲜手段吗。 我要是带着一大车的荔枝去皇宫,那不得把妃子逗得笑颤起来,一高兴就赏赐个官儿来做做。 话题扯远了,回到正文。 黄皮子说了那人的生辰八字,急切想知道到底能不能行,问: “怎么样,这个能用吗?” 许一言没立即回复,而是盘腿坐在了地上,用手在地上佛着,想在面前清理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 黄皮子见状,立刻上前,低头吹一口气,树叶、石砾、碎骨等立刻都被吹远。 许一言当即捡一根枯枝,在地上画起了阴阳八卦的法阵,细分了天干地支等格子。 然后将带血的碎布折成一个人偶状,再根据生辰八字,放置在对应的八卦阵列中。 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人偶之上。 手掐指诀,口诵密咒。 衣布人偶开始变得鼓胀,好似内里填充了骨肉一样,有了支撑物,直直地站立起来。 这个法术和阴魂折纸术中的仙人指路大不一样,黄皮子只是略有听闻,从未真正见过别人使过。 见施法完成,布偶人直立而起,黄皮子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样,是否成了?” 许一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渣土,道: “回黄大仙的话,接下来只要跟着这衣布人偶走,就能找到上面所附血迹的主人了。” 黄皮子高兴得当场在原地翻了十几个跟头,跟表演杂技似的,拍掌叫好,道: “快,快命令它动起来!现在我们就跟着去,还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许一言提醒道: “那我妹妹,是不是也该让我见一见了,不然我怎么好放心。” 现在他手上也有了一定的筹码,那就可以谈一谈条件了,否则真就低人一等,成了黄皮子的下人,让往东就往东。 黄皮子本性就古灵精怪,哪里不了解他心里想的,但是也不能现在就把人交还给他。 事儿还没真正办完,人是不可能放的,但是见一面也很合情合理。 “那好,本仙就让你见上一见,也好让你安心。” 说着,黄皮子就在地上撒了一泡尿。 许一言见它撒完了,道: “那就走,劳烦大仙带路。” 黄皮子看了地上的痕迹,有点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来,你也来这儿撒上一泡尿。” 许一言一脸问号,你这是有什么毛病,是洁癖吗?带人去你的地方,还得撒拉干净了。 这么想着,还是照着黄皮子说的,解开裤子尿了一泡,在地面上积了一洼水。 “大半天的时间没有上厕所了,别介意哈。嘿嘿。” 接下来,让许一言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第十七章 黄皮子大仙翻车了 只见黄皮子站在积水的边缘,小爪子交叉结印,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念闭,伸出小爪子在上面一晃,道: “来,看看你妹子,睡得正香甜。” 你大爷的,还能这么玩儿吗? 许一言算是彻底服气了。 在水面或者镜面上浮现出另一个地方的画面,这种类似监控一样的法术。 许一言是在小说里听过的,但还是第一次看见。 而且用的还是尿。 许一言心里后悔不已: 早知道刚才就少放一点水了,大意了啊,大意了! 走上前,一洼水面,清晰十足的显示着。 许若蜷缩睡在一张虎皮上,面带笑容,看来是梦里正在做开心的事儿。 见到妹妹暂时无忧,许一言松了口气。 这黄皮子是真的狡猾机灵得过分了,不能算计到它。 那就只有老老实实帮它把事情办了,然后接妹妹回家。 许一言又问了一句: “你敢对天道发誓,我帮你找到了人后,你会把人放了,并且不会在为难我,不会伤害我和我妹妹。” 黄皮子为了让他安心做事,当即立下了誓言。 如若违反誓言,不仅一身的道行被剥夺,还要遭受五雷轰顶,神魂俱灭。 修行有成的人或者是妖怪,那和普通人就不一样了,是在天道中挂了名号的。 认真指天发誓,那是会被记录在天道中,违背后誓言就会印证。 卷轴之中就有记载这条重要的注意事项。 黄皮子已经修出人智,发的誓言也是非常严厉的了,可以相信。 许一言施法,驱动了衣布人偶,跟着它一路出了乱葬岗。 许一言想到了什么,问: “黄大仙,你要找的这个人,他远不远啊。要是太远了的话,我怕我法术支撑不够,得休息几天。这期间,我妹妹的饮食怎么解决啊。要知道,人可不会冬眠,三天不喝水,那就会死啊。” 黄皮子道:“本仙要寻的人,就在信阳城中,用不了你多少时辰。” 一路跟着人偶进了城,许一言心中好奇,问: “黄大仙,原谅我多事,能不能说说,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值得你费这么大劲。” 黄皮子道:“这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带路便可。本仙知修行一事,最忌沾染上因果。这件事是本仙胁迫你的,因果加身的几率很小。不过事后,我也会替你摘除,你大可安心。” 许一言心道:“原来修行中人,还有沾染因果一说啊。我还以为这是佛门中才讲究的玩意。我对这行,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啊。” 他是一路照着卷轴中记载的方式方法走过来的。 对正统的修行不是很了解。 打算着以后如果是要继续走修行之路,还是要找个机会,去拜入名门。 遵循着完整的体系来修炼,可以避免走很多的弯路子,少吃一点亏。 就好比有了教材和习题,可大多数人还是需要有一位老师。 来指导你如何有效的学习,以及抓住重点的去考试。 天才毕竟是少数,许一言不敢自大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耳边听得打更人敲响了铜锣,“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 意味着已经进入五更天,更夫打完这最后一更,也可以下班回家了。 再过不久,城郊外的菜贩就要起床,准备进城来摆摊卖菜了。 黄鼠狼道:“能不能走快些,一会儿天该亮了。” 天亮之后,街上的行人就多了,布衣人偶就不方便行动了。 谁看见一个人偶在自由走动,然后身后还跟着一直黄鼠狼和打着哈欠的少年,不会感到十分好奇而围观过来吗。 黄皮子是只妖怪,要是引起了骚动,把衙门或者是城中有道行的武夫修士引来。 那可就不是好耍的了。 许一言叫苦道: “我一夜未合眼了,此刻是又累又饿又困,我也想早点搞定,然后带着妹妹回家,好好睡上一个大觉。但这门法术就是这样,要依着人偶的性子来。急不得,慢工才能出细活。”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精细一点,总是没错的,只要最后能够找对人。 黄鼠狼心道: “我二十年都熬过来了,这最后的个把时辰,难道还等不及吗?行百步走,半九十!耐性,耐性!” 黑色在慢慢变得稀薄,这预示着光明即将到来。 而街面上也确实在慢慢出现人影。 黄皮子心中慌乱得很。 那布衣人偶,偏偏要朝着人影出现的地方走去。 在一个巷道口,布衣人偶停了下来。 顿了顿,接着转弯,朝着巷子口走去。 黄皮子心中松了口气,巷子里很僻静,不到天明,很少会有人经过。 布衣人偶钻出巷子之后,行动的步伐逐渐加快。 从一开始的快步,变成了小碎步快跑,最后更是直接飘飞向前。 许一言道:“这是离衣血的主人越来越近的表现,看来马上就要找到人了。” 一人一黄皮子,加紧步伐跟在后面。 不消一刻的时间,人偶停在了普通百姓的家门前,进不去。 黄皮子问道:“就是这家人了吗?没有错误。” 许一言感悟了一下衣布人偶,点头道: “是这儿了,有很强的牵引力量。只是不知为何,进不去,怪事。” 黄皮子道:“你没看见门上贴的什么?” 许一言上去一看,心中了然。 门面贴着的是古时候的两位沙场猛将的画像。 是民间百姓常用的避鬼驱邪手段,能抵御大多数低级的游魂野鬼入宅。 衣布人偶体内充盈着阴邪之气,与鬼魂的形式差不多,因此被拦截在外。 黄皮子道:“此等方法,可拦不住本仙!你在此稍后片刻,等本仙进去查验,如若无误,片刻就能了结。然后就出来引你去寻令妹。” 许一言心里自然清楚,它口中所说的了结是什么意思,是要杀人。 这一刻,他陷入了犹豫之中。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只妖精,进屋去杀害百姓? 可自己有能力去阻止吗? 而且,自己的妹妹还在对方手里面,投鼠忌器啊。 这家人与自己又不熟,底细都不了解。 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就把自己和妹妹陷入危险的状况中。 按照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家人中的某个人亦或者几个人,定然是与这黄皮子有深仇大恨。 只是这普通人家,如何与妖怪产生瓜葛了? 许一言不了解他们其中的恩怨是非,也就不好插手。 而且从这几个时辰的相处来看,黄皮子确实和印象中的妖怪不同,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选择作壁上观。 “大仙,还望大仙能秉持些许善念。” 看到黄皮子准备跳入屋内,许一言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可以,不要误伤了无辜人命。” 他怕的是,这家人中有什么小孩儿之类的。 黄皮子万一杀得性起,灭了别人的种怎么办。 黄皮子语气森冷,道: “用不着你小子来教本仙做事!”只一闪,不见了身影。 过不多时候,东方已经渐白。 许一言忽然听见屋内发出一声兽的吼叫。 随后惨叫声起,心中一紧,想道: “下手了!只是也忒慢了点。” 隔了一会,许一言又听见了一个汉的粗声粗气的大声喊道: “小心,别让它溜走了,抓住它!” 话音刚落,门墙后摔落下来一个黄影的东西。 不是那黄皮子是什么。 只见它半个身子都是血。 左后肢被打断了骨头,转向着不可能的方向。 黄皮子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了。 许一言大是吃惊: “大仙,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了这样!” 黄皮子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艰难翻了个身,开口说话。 声音细如嗡鸣: “令、令妹是在” 没想到黄皮子在死之前,惦记的是许若的藏身之地。 只是许一言只听到这了半截,后面的地点被屋内那汉子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跳出门去了,快出去追,它肯定跑不掉的!” 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出来了。 许一言一咬牙,弯腰抱起已经闭眼的黄皮子,撒开腿就开跑。 他已经用上了全身的真气去冲刺。 虽未学过轻功这类的功法,但速度还是比普通人要快得多了。 等那家人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地上的一小滩血迹,哪里还见得到许一言半点影子。 第十八章 一句来自朋友的忠告(上) 许一言带着重伤不醒的黄皮子回到了扎纸铺。 抱得满手都是鲜血,衣服上也沾染上了一大堆。 许一言唤道: “黄大仙,大仙,你怎么样?挺得住吗?” 黄皮子躺在怀里,毫无反应。 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冒出血来,流过他的手臂,滴了一地。 “这可如何是好!” 许一言心慌着急起来。 他可不会医术什么的,扎纸铺里也没备着什么药品之类的东西。 “总不可能带着它去医馆找郎中,这年头,还没有兽医开店铺。” 脑中极速的在思考旋转,最后灵光一闪。 许一言想到了隔壁的缝尸铺。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林老板衣衫不整的开门出来。 一看到是许一言,眉头一皱。 “上次是大晚上要睡觉了,这次一个大清早还没睡醒。你就不会选个正常时间,成心的?” 话虽如此说,还是让许一言带着黄皮子进屋来了。 “怎么,这次来,想让我缝什么,是这只黄皮子?” 林老板看了一眼,浑身是血,断骨突出,惨不忍睹。 “你养的宠物,这是和狗打了一架。” 许一言将黄皮子小心放在冷榻上,道: “你给它把伤口缝上,止止血,好歹救回一条命。” 林老板啧了一声,道: “我是缝个尸体的,你把当我郎中使用呢,还要治伤。下回是不是该让我刺青了?” 嘴里一边说着,手上却去拿缝尸工具了,叹了一口气,道: “话说回来,你的宠物已经死了,起死回生我是没办法,但让它有个好容貌,是我的拿手。还要缝吗?” “死了?” 许一言上手探了一下,果真没了生命特征。 “唉,打都打扰了,就缝一下,让它体面的走。” 他是想起了黄皮子在临死的时候,还不忘记告诉他妹妹的所在之地。 可见其心地不坏,承它一份情,就让它走得漂亮点。 怎么说别人也是一只修炼小有成就的黄大仙了。 带着这样一副遍体鳞伤外表走了,在下面见了道友,被耻笑后上来找他怎么办。 林老板戴上手套,穿针引线,手如游鱼。 黄皮子身上的伤口不多,但每一条都深可见骨。 缝完之后,许一言抱起软绵绵的黄皮子,道: “多谢了,下回请你喝酒。” 林老板一边脱手套,一边冷冷道: “上回说的酒,到现在还没兑现。” “嘿嘿。”许一言笑道:“林老板记忆就是好,下次,下次一定。” 林老板提醒道: “尸体别埋院子里,葬远一点,小心麻烦上门。” “知道了,谢谢。” 回到扎纸铺。 许一言将已经清理好的伤口和血迹的黄皮子的尸体,摆在了桌面上。 合十礼拜,鞠了个躬,道: “黄大仙,多有得罪,请勿见谅。你临死之前想要告知我的话,没能听清楚。为了找到我妹妹,不得不冒犯贵体。你泉下有知,千万别上来找我哈。” 他是为了找妹妹,才不是馋黄皮子妖精那一身的修为呢。 扒开黄皮子的眼皮,滴血点睛,役尸遗存。 纷乱的记忆不断涌入大脑,许一言知晓了事件的前后始末。 黄皮子跳入门墙,一路轻手轻脚来到主人卧房,破开门上的小格子。 窥眼一望。 床上躺着的那个,正在扯呼噜的大黑胡子,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仇人吗。 再也压制不住愤恨的心情,咬牙切齿将门一撞。 “哐嚓!”一声,两扇房门应声而倒。 床上睡着的一男一女同时也被惊醒,起身只见到房门倒地,屋外却是无人。 女的奇道:“好端端的,这门怎么还坏了?” 大黑胡子道:“时候久了,恐是被虫蚁蛀坏,遭风一吹,就倒了。” 一道黄影掠过。 床榻上霍然出现一只龇牙咧嘴的黄皮子。 女的被吓了一跳。 慌得手脚乱动,想将黄皮子从被子上抖落下去。 大胡子也吃了一惊。 不过他胆子是要比女的大多了,也镇定得多,丝毫不慌乱,甚至张开五指伸手想要去抓。 不过两个凡夫俗子,哪里是修炼得道的黄皮子妖怪的对手。 黄皮子只是略施法术,就把他们压在床被之下,宛如巨山加身,动弹不得。 黄皮子眼眸中迸出仇恨的火焰,龇着牙齿。 一步步上前,踏至大黑胡子的胸前,凝视着他。 “柴兄,一别二十年,可无恙啊!想不到,我居然还能逃出来。” 这大黑胡子姓柴名松,和黄皮子是旧相识了。 那女子已经吓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了,却听柴松叹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果真还是找来了。” 黄皮子恨道: “你可知这二十年来,我是如何度过的!是天天想着吃你肉,寝你的皮,这才熬过来了!” 柴松面带愧色,道: “当年的那件事,是我鬼迷了心窍,这才做下了难以挽回的过错。是我对不起小九,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弥补,时时在心中替你祷愿,希望你能早日修成正果,从寺中出来,得道飞升。” 黄皮子冷笑一声,道: “愿我早日得道飞升?你是想让我放下仇恨,怕我留在人间,早晚回来取你性命。 “还没能杀了你,我执念要如何放下,心魔要如何能去,如何对得起泉下的小九!” 语气森冷,宛如冰窖里的寒气。 “飞升?呵呵,从那天起,我就对大道已无留念,一心只想要取你狗命!” 柴松叹气一声,神色中充满痛苦,忍泪道: “你的心情我怎么会不理解,可你以为我这些年日子就好过吗。每天我都会梦见当日的情景,梦到小九回来找我复仇。 “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内心的煎熬,想着一死了之,去下面给它赔罪。但我已成了家,不能弃他们不顾。” 黄皮子道: “既然你也有此心,那我今日正好就如了你的愿!” 利爪探出,作势要剖胸掏心。 旁边女的吓得忙求饶: “饶了我们,饶了我们。我们给它立了牌位,日夜烧香供奉着,逢年过节以活鸡祭祀。他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旧日的情谊上,就原谅他这一次。求求你了。” 黄皮子冲脸龇牙,狠道: “牌位?糊弄鬼的玩意儿!不过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心安罢了,于我于它又有何用!他不死,我心难宁,它魂难渡,如何去那轮回!” 越说,黄皮子的眼神越是狠戾。 “还说情谊,你问问他当年怎么不看在情谊上!” 女的吓得把头缩进了被窝,仍旧在讨饶: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请高僧做一场法事超度,我们出钱,我们出钱。还给大仙你塑雕像,供奉香火,助你成道成仙,成仙。” 这人间的香火供奉,可是个好东西,有功德在其中,有助于积攒修行。 黄皮子道:“你看我信吗!” 柴松道:“别说了,这是我一时糊涂造下的孽,命中该有此劫,躲不掉的,要偿还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能否请你饶过我的妻儿,他们是无辜的。” 黄皮子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你的性命即可!” 柴松一个黑脸汉子,此刻却忽然泪眼婆娑,恳求道: “临死之前,能让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吗?让我看一眼我的孩子,跟他告个别,可以吗?” 第十九章 一句来自朋友的忠告(下) 黄皮子自恃法术在身,不怕他耍什么花招。 一个普通人,在妖怪面前,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也是它心软,就答应了柴松的请求,道: “好,就让你死得瞑目!” 收了法力,柴松夫妻顿感压在身上的力消失不见,轻松多了。 女子泪如断线的珍珠,拉着柴松,不忍放他走,道: “松郎,难道我们缘分就此尽了吗。你这一走,可让我们母子俩怎么活啊!” 又对着黄皮子,把胸一挺,脖子一梗,道: “既然你不肯放过他,那就把我们一家三口全杀了,留我们孤儿寡母在世上,不是受人欺负,活受罪吗!还不如陪他一块儿,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孤单!” “尽说些糊涂话!” 柴松睁目呵斥。 “你们又没做错事,用不着赎罪。这是我和它之间的恩怨,你和儿子掺合进来干嘛!” 对黄皮子道: “她方才说的是气话,你可别当真,事情在我这里结束就好了。今后孩子长大了,也不会来找你复仇。” 说着说着,夫妻二人执手凝噎。 黄皮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我来这儿不是看你们唱苦情戏的!要看孩子就赶紧,我耐心可是有限,别逼我反悔!” 柴松拍了拍妻子的手,道: “好好照顾儿子,找个老实人改嫁。别让我儿受欺负。” 说完下了床,去了儿子所在的房间。 黄皮子跟在他的身后,始终保持着警惕。 准备等他看完后,就跳起身,一爪子掏了他心肝带走。 柴松轻轻推开门,走到窗前蹲下,摸着床上的少年,道: “我苦命的儿啊,爹爹就要离你而去了。今后你和娘亲要好好生活,别再惹她生气了。我走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要挺起脊梁,撑起这个家,别让娘受到欺负!” 他的声音大,手上的动作也不轻,床上少年郎哪里还能睡得下去。 少年郎的名字叫柴有才。 他醒了过来,见父亲满脸泪痕,满脸疑问,道: “爹,你在哭什么啊?好端端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说得好像不要我和娘亲一样了。” 柴松“害!”了一声。 黄皮子见状,怕父子俩又要磨磨蹭蹭老半天。 跳了过去,道: “人也见了,话也说了。我已仁至义尽,走,出门去把事情了解了。” 它不想让儿子亲眼目睹老子被杀害的场景,也不想破坏在他心目中的那个父亲的形象。 就让那个美好的形象,永远保留在儿子的心底,这是它最后的善念。 柴松起身道谢: “多谢你的成全。” 柴有才跳下床,抱着柴松不让他走,道: “不,爹别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这只黄鼠狼要害你吗?它是妖怪!” 柴松喝道: “不许胡说,这是爹的一位故人朋友,爹欠了它的债,它是来讨债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爹应当得到的,别心怀怨恨,好好面对生活。” “不!” 柴有才忽地朝着黄皮子跪下,磕头道: “妖怪神仙,我不知道我爹怎么得罪你了,但求求你能不能放过他。实在不行,你就带我走。父债子偿,他欠你的,就由我来替他偿还!有什么,就冲我来。” 柴松立即道: “小孩子的话,别当真。错是我犯的,我一人承担!我们走!” 柴有才抱着他的腿,不肯让他走,声泪俱下哭求着。 两父子就这样陷入了胶着状态。 一个让松手,一个死活不干,你推我往。 说着说着就相拥而泣起来。 好一个父慈子孝、感人至深的场面。 可当选感动大盛王朝年度最佳孝悌奖。 黄皮子见此状况,心中已有了些许的动摇,想道: “我若是真的铁石心肠,杀了柴松复仇,那么岂不是强行拆散了他们这个家。这样一来,岂不是同样在他们母子心中种下了仇恨和痛苦。” 它借此又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产生了感同身受。 黄皮子低下头,在默默思考: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就算是杀了柴松,小九也回不来了。又何苦在徒增伤痛,破坏他人的幸福。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我一定要亲手创造出几个,像我一样痛苦的人吗?” 它抬头望天,回想起了从前: “如果小九能看见的话,应该也会劝我放下。这世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放下。唉,罢了罢了,造化弄人啊!” 黄皮子在短短的几瞬之间,已经经过了痛苦的挣扎选择。 最后决定,仇恨就在它这里断送。 柴松它决定放过了。 黄皮子正准备开口,忽听得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 是柴松的妻子跑来了,她手里面还抱着一个铜狮子。 同一时间,柴松父子也顿时停止了哭喊。 刚刚还在生离死别的发泄感伤情绪。 这时却面色一换,眼神凶狠,两人同时向前扑倒。 因为柴有才本就是跪着的,且就在黄皮子跟前。 他探手一仆,就将黄皮子抓在手中。 这转变来得实在太快了。 黄皮子之前还陷入了心神烦乱的状态,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抓住了。 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又怎能困得住它。 黄皮子冷笑道: “你还以为我是二十年前的那只黄鼠狼吗。就凭你个未长成的小子就能困住我?不自量力!” 它想要施放法力,然而妇人手中的那尊铜狮子却同时发出一声吼叫,绽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压制住了黄皮子。 黄皮子脸色大变: “这是佛光!” 《灯下录》云: “佛祖释迦牟尼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狮子吼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所以佛教中将狮子视为庄严吉祥的神灵之兽而倍加崇拜。 其吼声恫吓邪魔,洪亮透彻犹如佛音。 直到此刻,黄皮子终于醒悟过来。 这全都是假的。 是做给它看的一场苦情戏,是虚情假意! 目的就是为了拖住它,然后让妇人有机会去拿铜狮子。 黄皮子咬牙切齿,道: “你们早有准备!” 柴松嘿嘿一笑,表情阴狠,道: “都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改不掉心慈手软、爱相信人的坏毛病,真不知你这妖是怎么修炼的。” 门边的妇人道: “三年前你用假死一计逃出寺庙,其实早被大师识破了。知你会来寻仇,是以留下了这尊铜狮子,让我们在危急时刻,用来救命。没想到你来得太慢了,我们险些个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柴有才加大手中的力气,想要掐死黄皮子,嘴上笑道: “这出戏还是我的主意呢,怎样,把你这只妖怪都给骗住了。嘿嘿,我真是天才!” 柴松拿起了一根凳子,昂首道: “不过有句话我确实没骗你,这二十年来,我确实时常做噩梦。因为你一日不死,我心一日不安!“ 将凳子高高举过头顶。 “老朋友给你句忠告,如果你这妖还有下辈子,不管是做妖做兽还是做人,记得,一定要心狠手辣!仁慈,就是你亲手递给敌人的一把尖刀!” 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报仇就该果断利索。 如果黄皮子进屋就是一爪子掏心抓肺,也就没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说罢,柴松将凳子狠狠砸下。 黄皮子运用起全身的法力去与那铜狮子发出的佛光抗衡。 终于获得了一丝的自由,挪动身子闪开。 不过却没能全部闪过,左后肢被打中,当场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柴松道:“娘的还敢躲!把铜狮子拿好,对准了它!” 拿着破碎的凳子,一个劲儿朝着黄皮子身上砸打。 身子骨被打碎了,扎破了皮肤,撕裂开了口子。 黄皮子被佛光镇压着,毫无奈何,只在心中默默发恨: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我就是死了,也要变成恶鬼,回来向你们讨债、复仇!” 柴松打累了,停下来擦了擦汗,用脚踢了踢瘫在血泊的黄皮子。 就像是一团软肉似的,一动不动。 妇人问道:“怎么样,该是死了。” 柴松笑道:“想必是死了,神仙也经不住这样的熬打!” “那就好。”妇人把手放下了,“这狮子太重了,我都快端不住了。” 黄皮子没了佛光的压制,登时如鱼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 柴松见了先是吓了一跳,忙道:“快,拦住它!” 然而妇人一见浑身是血的黄皮子向她冲过来,哪里还能保持住镇定,一下就摔倒了。 黄皮子身上放出一股刺激性的臭气进行防御,随后朝着门边逃跑。 柴松捂着嘴鼻,大声道: “小心,别让它溜走了,抓住它!” 黄皮子从吓呆的妇人胯下钻过。 溜到院子里,纵身跳出,摔倒在地上。 之后就被许一言抱回了家。 许一言看完了黄皮子所有的记忆之后,长吁一了口气。 实在太过沉重了,它所经历的一切。 许一言甚至都快分别不出,到底黄皮子是妖怪。 还是柴松这样的人才是妖怪,披着人皮的妖。 通过黄皮子的记忆,许一言自然也是知道了自己妹妹的藏身所在。 他先是用黑布包裹了黄皮子的尸体,去开了一间客栈,将包裹放在客栈里。 不放在扎纸铺,是怕不小心被妹妹给发现了,不太好解释。 然后去把妹妹找回了家。 她醒来之后,果真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甚至以为自己就是在店铺里过了一天。 天黑了之后。 许一言借故自己要出去买些东西,去了一趟客栈。 在漆黑的房间里。 有一对眼睛睁开,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芒。 第二十章 黄皮子的陈年往事(上) 黄皮子妖怪其实有个名字,叫小豆子。 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眼睛就像豆子一样小。 名字还是柴松给取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少年,还没后来那样坏。 小豆子和柴松相遇相识的缘分,可以说是非常的奇葩和巧妙。 柴松的父亲是个猎人,一家人以打猎为生。 因为家中多有老鼠出没,下药、设陷阱,想尽各种办法也不能根除。 于是柴松父亲一拍脑瓜子,想到了一个主意。 去山里抓一只黄鼠狼,也就是黄皮子,养在家里面灭老鼠。 《本草纲目》中有记载:“按〈广雅〉,鼠狼即鼬也。此物健于搏鼠及离畜,又能制虺。” 是一种外形似鼠,体长尾大,看起来也挺可爱的肉食系动物。 但其性狡猾机灵,睚眦必报。 也会在捕获不到猎物的时候,去偷食人们的粮食、牲畜。 因此在民间多有不好的传闻。 黄皮子的名字,总是和各种诡异恐怖的故事绑定在一起。 也被人们称作黄大仙,看作是一种很邪性的动物,没有人敢养在家中。 柴父却是个鲁莽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再加上从小打猎,杀的野兽不计其数,不信那些牛鬼蛇神之说,根本不将一只小小的黄皮子放在眼里。 至于为什么不养同样以鼠为食的猫,而是选择黄皮子。 是缘于柴父的性格。 买猫需要用钱,黄皮子只需要去山里面抓就行了。 这对于身为猎人的柴父来说,这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黄皮子对于猫来说,还有其他的价值作用。 猫肉是酸的! 黄皮子的肉则可以入药。 杀虫疗疮、温肾缩尿;治疥疮、疮溃不愈合、尿频等。 鼬鼠心肝,气味臭,微毒,治心腹痛,杀虫。 《海上仙方》中有: 用黄鼠心、肝、肺一具,阴干瓦焙为末,入乳香、没药、孩儿茶、血竭末各三分,每服一钱,烧酒调下立止。 民间还有偏方,黄皮子可以治淋病! 鼬鼠全身黑烧粉末,与等量之梓白皮细末混合,每次约服一匙许,开水送服。 柴父的打算就是,等家中的老鼠被灭绝后。 黄皮子也养肥了,可以冬天刮了皮去卖,其肉风干作药。 于是黄皮子就被一只大手提溜着后颈,从山中带到了柴松的家,圈养了下来。 小豆子来到柴家不过半年有余,家中的老鼠就被吃得闻味散胆,不敢再来。 柴父就商量着,等冬天的时候,不能上山打猎了。 就刮了黄皮子的皮,拿去市场卖了,换几两酒喝。 柴松哪里不清楚自己父亲的想法,他是不愿意这样做的。 因为在这个家,他感觉自己就和黄皮子一样,是多余的、不受重视的存在。 有了这样的感受,他就将黄皮子当成了是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朋友。 也是这样,才给它取了小豆子这样的名字。 为此,他没少遭受后母和弟弟他们的笑话。 “像个傻子似的,还把一只黄皮子当人了。” 柴松的母亲是在五年前去世的,听父亲说,是不小心被毒蛇给咬死的。 死后不到三个月,柴父就把现在的这个女人领回了家。 柴松永远记得那个女人来的第一天晚上,听了他们一夜的动静,没能睡着。 他也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到如今已有八岁了。 这其中的瓜葛,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柴松不舍得小豆子就这样被杀了,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偷偷放走了它。 并嘱托:“逃,逃得远远的。闻着父亲的味就跑,千万别被他抓着第二次。第二次你就没命了。” 黄皮子天生就有灵性,自然是听得懂这些话,也知道是柴松救了自己一命。 至此一去三年。 小豆子再一次遇见柴松,是在一个冬天的季节。 大雪封了山,动物们早就躲起来冬眠了,不是打猎的季节。 柴松却一个人背着弓箭短刃,徒步上山了。 寻了一天,也没能找到一只野兔,还在山中迷了路。 眼看着就要被冻死在雪地里。 小豆子来了,给他叼来了一只兔子。 黄皮子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格,这兔子就是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小豆子对山中的情形是了如指掌,领着柴松走出了困境,找到了下山的路。 柴松走了几步,回头。 看见小豆子在盯着他,似乎是想要亲眼看着他走下山才放心。 柴松走不动了,转身回去,蹲下,抚摸着小豆子。 “你跟我回去,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们一起生活。” 就这样,小豆子跟着柴松下山去了,同去的还有小豆子的妻子。 柴松给小豆子的妻子取名叫小九,没什么意味,只是刚好想到了。 小豆子听柴松给他说起过。 他的父亲、后母和弟弟,是吃了毒蘑菇炖的鸡死去的。 毒蘑菇是弟弟去山里采回来的。 柴松因为没能吃到鸡,侥幸逃过了一劫。 柴松没给它说的是,是他领着弟弟去山里采的蘑菇。 自从小豆子和小九来到家之后,柴松的打猎生涯就进入了新的阶段。 这两只黄皮子,简直比最优秀的猎狗还要厉害。 即便是最会逃跑,有着狡兔三窟之称的野兔,一旦被被它们盯上,也是难逃一劫。 一路追得野兔力竭而亡,然后柴松就捡回去,和它们分着吃。 古书《易妖占》中有记载:“犬不八年,鸡无六栽。” 民间也有老人常说:“土狗养十年,必定长成精。” 由此可见,家中饲养的鸡犬禽畜,都不能养活得年头太多了。 这些动物每天和人类接触,朝夕相处,被人的灵长气所熏染。 人们说话它就在旁边听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也都看在眼里,如此就逐渐通了人性,长成为妖精。 小豆子和小九,常年伴随柴松。 同榻而睡,而桌而食,不知不觉就活出了寿命,进化成了妖怪。 柴松在小豆子和小九子的帮助下,成为了当地屈指可数的猎手。 不说家境有多殷实,小康还是能够达标的。 有了条件之后,自然就是讨媳妇儿。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永远不变的初衷理想! 再者说了,小豆子老早就有媳妇儿了,他不能认输! 柴松成了家,娶了城里面的姑娘,不过还是留在老家住着。 不能和小豆子它们一起睡了,单独划置了一间房出来。 有了妻子之后,家里面的花销就大了。 仅是靠柴松一个人打猎,已经不能满足开支。 再加上,山中的野物逐年见少,而村子里的猎人却越来越多。 “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搬回娘家了!这地方,我本就待够了,要什么没什么,还整天一股子骚味!” 妻子给柴松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去寻个能挣钱的行当。 而且,时常逼着要将小豆子和小九子赶走。 黄皮子身上自带臭腺,是行走的臭源。 柴松是和它们待久了,早就习惯了,是以不觉得。 正当柴松在苦恼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村子里来了几个外乡人。 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带着铁秋、罗盘符纸等物。 这是一伙盗墓贼,寻龙分金,算出此地山中必有古墓,因此而来。 山中有猛兽,且路途曲折盘复,需要找一个向导带路。 最好是身手不错的,可以途中当个援手。 柴松,当地最有名的猎手。 从小就跟着黄皮子在山中打猎,对山中地形了熟于心。 对向导一职,当仁不让。 盗墓贼见柴松还养着两只通人性的黄皮子,想是有些本事的人物。 带上他上路,或许在危急关头,可以有大的用处。 双方一合计,这次如果合作愉快,就干脆直接让柴松技术入股,成为团队一员。 下了墓后,找到的东西,大家二一添作五,平分了。 一伙人在村里修整了两天,做足了准备功夫,然后跟着柴松和两只黄皮子,上山去了。 临走的前一晚,柴妻在枕边嘱咐道: “小心为上,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记得多留个心眼,人心隔肚皮!” 在山里面走了一天,一路看山看风水,分析地形,终于找到了墓穴的位置。 用罗盘测定,八九不离十了,开始上铁秋、炸药,打盗洞。 几个人轮番上手,不一会儿,一个通往墓室的盗洞就出来了。 不过他们没有抢先就进去,而是先将带来的两只鸽子放了进去。 目的是为了测试墓室内的空气,是否有毒。 见鸽子在里面“咕咕咕”地飞来飞去,毫无影响,这才鱼贯而入。 下面的空间很大,走完一条幽深的甬道,才进入了存放主人棺椁的墓室。 在火把的照明之下,他们看到这里面到处空空旷旷。 除了几个手执长戟的土制兵俑之外,就是一樽长满青苔的石制棺材,置放在室内中央。 这几个兵俑制造粗糙简陋,是不能和秦皇陵的兵马俑相提并论,并不值钱。 费时费力,结果连个破瓦罐都没看见,盗墓贼团伙内部先吵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这什么穷酸汉的墓穴,什么玩意儿都没有。白费爷爷功夫!”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个穴位是大吉吗,怎么会葬这样一个人。” “你们先别急着下定论,这里建造得这么大,足以说明墓主人生前非富即贵。可能宝贵的东西,就在那棺材里。” 柴松从中劝说道:“来都来了,去打开瞧瞧。可能东西真全在里面呢。” 那两只鸽子饿坏了肚子,在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径直飞到了石棺旁边,啄起上面的青苔吃起来。 吃着吃着,鸽子忽然扯着嗓子嘶鸣一声,随后全身僵硬,倒下。 众人吃了一惊,心里一阵冰凉。 小豆子和小九子也忽然毛发耸立,对着石棺材戒备森严。 柴松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还要去开棺材吗?” 一个魁梧汉子道:“开!大不了就一只粽子,老子带着白糖,裹着就吃了!” 其余人也说:“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两只鸽子吃了毒物,中毒死了。干我们这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拍了拍柴松的肩膀,以前辈的姿态道:“以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你都能见到,这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几人慢慢走上前,合力用铁锹,将青石棺盖撬开。 顿时一股恶臭之气扑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黄皮子的陈年旧事(下) 众人连忙捂住口鼻后撤,等那团气息散尽之后,方才敢上前。 不过依旧是用布掩住口鼻,以防不测。 石棺材里面存放的并非人的尸体,而是一具保存良好的猫尸,雪白的茸毛根根尽在,宛如活着的一样。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盗墓贼一伙,也还是头一次看见,为了一只动物,修建这么大的墓室。 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大千世界,本就是无奇不有。 听闻皇宫中,还专门设了猫儿房,有三四个太监专门侍候御猫。 这些猫还有名号,公猫称为“某小厮”,母猫为“某丫头”,阉割掉的猫称为“某老爹”。 那是不知道比多少人都活得滋润了。 棺材中,除了有猫的尸体之外,就别无所有。 “妈的,晦气,还真他娘走了个空门!” 那莽撞汉子生气起来,一把抓起猫的尸体,愤恨扔在地上,发泄愤怒。 猫尸落地,眼皮弹开,露出了宝石一般的眼珠子。 有人指着道:“看!这猫的眼睛多漂亮,会不会是珠宝镶嵌的?” 于是他们就将眼珠子抠了出来。 冰冷坚硬,这手感,不是珠宝还是什么! 众人欢喜起来! 这下可就发大财了! 可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手中的珠宝就慢慢失去了光彩,变得浑浊丑陋。 到最后看起来就和石头没两样。 空欢喜一场! 把他们气得够呛,抬脚就朝猫尸踏去,借此泄愤。 身后的人俑,脸上的土块开始碎裂、掉落,然后忽的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珠宝失去颜色的时候,人佣就已经在慢慢发生变化。 在珠宝彻底变成石头之后,人佣身体的关节处,都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人骨。 原来这竟然是用真人制作的土俑! 小豆子发出了一声警告,众人这才猛然回头。 一个人佣已经挺直了长戟,往前一送,穿了个透心凉。 长戟抽出,人心飞扬。 “你他娘的!” 魁梧大汉抬起一脚踹过去,结果人佣纹丝不动,反而是自己被力反推,向后摔倒。 地上被踩得七零八落的猫尸,这时候猛然翻身,张牙舞爪,扑在大汉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 大汉发出了惨厉的叫声,双手去抓猫尸,想要拉扯下来。 然而猫尸不知从那儿来的气力,爪子紧紧钩在皮肉里,扯不下来。 “快来帮帮我。直娘贼的!老子要扒了这家伙的皮!” 大汉发出了痛苦的怒吼。 可哪里有人得空去帮他啊,人佣就已经对付不过来了,只能让他自求多福,自己解决。 符纸、糯米、黑狗血 盗墓贼身上带着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分别朝着人佣身上打去,但是却逼退不了他们。 这些人佣压根儿就不怕这些驱邪的物件,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他们刺来。 柴松因为有黄皮子的帮忙,相对轻松一些,见大汉实在叫得难受,于是上前去帮他。 两个人分别抓着猫尸,同时使力。 “撕拉” 一声皮肤裂开的声音。 “啊!!!!啊!!” 大汉满脸都是鲜血,双手指节弯曲发白,停放在面前遮挡住。 猫尸被扒拉走了,但是它的四爪上却仍然钩着肉,连带着将整张面皮撕扯了下来。 柴松看的心里直发毛,顺手就将猫尸扔在一旁。 猫尸落地后,又立即蹦跳起来,对柴松发起了攻击。 柴松下意识举臂格挡。 猫尸没能扑抓过来,小豆子和小九赶来拦住了它。 三个动物撕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小豆子,小九!” 柴松替它们着急,然而却毫无办法。 “快走!这些个粽子太扎手了,咱们带的东西全不顶用。” 剩下的三个盗墓贼,一边躲闪、抵抗着人佣的攻击,一边大声喊叫。 柴松看见,人佣身上的土块已经越掉越多了,显露出了更多的白骨和腐肉。 如果等他们身上的土块全部脱落完,那么这些尸体的速度将会变快,那个时候,他们就难逃一死! 可是,墓室的出口,在这些人佣的后方。 要想要出去,必须得将他们推开。 人佣们排成一队,长戟向外,这要如何去推得动? 不是自己上前去找死吗。 “狗日的!老子碎了你们!” 那魁梧大汉因为脸皮被撕扯,怒火中烧,潜能爆发,体内迸发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 双手竟然抱起了地上的青石棺盖,大喝一声,朝着人俑的方向冲撞过去。 “快,跟着他后面!” 柴松等人立即跟在大汉身后,众人一起发力,这才将铁墙一般的人俑推开,从中逃出。 大汉冲撞出来,转身将棺盖扔向人佣,压倒了几个。 柴松等人用尽了平生的力量,拼命朝盗洞的方向跑去。 人佣没能离开墓室,站在甬道口,看着他们。 到了盗洞,看到了外面照射下来的光亮,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出去!快!” 他们在争先恐后,想要第一个爬出去。 柴松却一点也不着急,默默退到了后面。 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没人注意到他。 他从身上摸出了两把短刃,一刀一个,直接从后抹脖子。 四个盗墓贼,无声无息的就倒下了两个。 剩下的两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推我搡,要第一个爬出去。 柴松俯身向前,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这次下到墓葬内,并没有找到任何的陪葬品。 柴松可不想就这样空手而归,家里面还有一个娇妻在等着他,他必须带着值钱的东西回去。 墓室里面没有,可这伙盗墓贼身上却有,来的路上,柴松就注意过了。 人心隔肚皮,万事要小心。 他们本来打算的是出来之后解决掉柴松,可却不想,柴松心里也打着这个主意,而且不等出去,就已经动手。 搜罗完了盗墓贼身上的东西,柴松在盗洞口等着小豆子和小九,久久没能等到它们出来。 朝着甬道口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柴松不敢再进去了,怕这次就没这么侥幸出来。 下山回到家。 柴妻见柴松一个人回来了,知是他得手了,喜不自胜。 无风无雨的过了个把月。 柴松某日推开门,想着上山去打点野味。 却看到两只黄皮子结伴而来。 正是小豆子和小九。 它们两个在和猫尸厮斗的过程中,将猫尸啃来吃了,之后就陷入了昏迷中。 柴松见它们竟然无事而归,喜极而泣。 当即就领着它们上山,重温过去的打猎时光。 在上山,他们遇到了一只猛虎。 柴松射了几箭,没能将其射死,反而是惹怒了猛虎。 猛虎扑来,柴松躲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葬生虎口。 两只黄皮子冲过来,小小的身躯,竟然将猛虎撞开。 而且它们踏在猛虎身上,压得老虎翻身不得 老虎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豆子和小九相视一眼,往老虎心口脾脏位置分别抓去。 老虎发出惨叫,却挣扎不脱,被两只黄皮子活生生的剖肠挂肚而亡。 黄皮子性嗜血,将头埋进老虎的血肉之中,贪婪吃起来。 柴松跌坐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豆子和小九如此残暴的一面,要说心里面不害怕那是假的。 没一会儿,老虎的内脏就被它们吃了个空,用爪子摸了摸脸,跳回了柴松身边。 柴松见状,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见它们并没有想伤害自己的想法,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经此一事,他也没有心情继续打猎了,拖着死去的老虎回到家。 当夜,柴松和妻子在活动完之后。 将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妻子,并说了两只黄皮子的变化。 妻子告诉他:“这是变成妖怪了!你也不想想,普通的黄皮子早就该死了。而它们呢,活了多久了?” 柴松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按理来说,墓室里的人佣和猫尸如此厉害,小豆子和小九早就该被他们杀了。 可为什么会活着出来,而且变得比以前凶猛多了。 妻子扑在怀里,道:“你可得小心它们,谁知道它们在墓室里发生了什么。指不定哪天妖性发起来,就将我们给吃了。” 柴松又想起了小豆子和小九分食老虎血肉的情景,历历在目,肝胆生寒! “它们已经不是小豆子和小九了,是变成了和猫尸那样的妖怪!” 柴松最后下了这个结论,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它们回来,是受了猫尸的命令,要找我复仇了。猫捉老鼠一样,是要先玩弄一番,最后才杀死!” 柴松向妻子寻求帮助,应该怎么办才好,找个时机,从这里搬走? 妻子想了一会儿,道:“这样,明天我去城里报官,让县太爷派几个厉害的缉妖捕快过来。” 柴松轻声道:“捕快?他们能行吗。这两只黄皮子,现在可厉害得紧。一只老虎被它们轻而易举就杀了。” 妻子道:“放心,你没怎么去城里,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明天在家等好就行。” 商量了好一会儿,两人这才依偎着睡去。 天明,柴妻一早就出门去了。 柴松兀自不太放心,去山里采了一些毒蘑菇,回家熬制了一锅小鸡炖蘑菇。 柴松告诉它们,这是特意为了庆祝平安它们归来,专门做给它们吃的。还是瞒着妻子做的。 让它们赶紧吃,别等妻子回来了,就吃不成了。 小豆子和小九不疑有他,共同干了这碗毒鸡汤。 吃完不久,它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因为吃了猫尸之后,身体近一步妖化,对这些毒素的抗性也加大了。 小豆子没有怀疑柴松,只是以为是吃了猫尸之后的正常反应。 临近中午,柴妻领着捕快风驰电掣般赶来。 团团围住了屋子。 柴松早就听到了动静,借故出了屋子, “大人,两只黄皮子妖怪就在屋子里。你们千万小心,它们太厉害了!” 来的一共有四名捕快,膀大圆粗,一看就特别有安全感那种。 “大可放心,平凉四大名捕说的就是我们了,抓妖这块我们可是专业的。你们就在外等着看好。” 说完四名捕快就拔出朴刀,稳步上前。 进了屋之后,只听见一声猛喝:“呔,小妖精,要往哪里跑!” 然后是一阵霹雳哐啷的声音。 柴松夫妇抱在一起,心都抓紧了。 “快些的,不知道还要砸坏多少家具,都是钱啊!” 欲哭无泪。 门打开了,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柴松夫妇泪都快下来了。 捕快用刀尖挑着一只死掉的黄皮子,道:“架柴,生火!烤了这只妖怪!” 柴松认出来了,这是小九。 “官人,还有一只呢?” “一不留神,让那只给跑了。不过你们放心,它被我们打成重伤,吃了教训后,不敢再来了。” 小豆子受伤了吗? 伤了。 伤重吗? 那倒不是很重,否则怎能逃得出来。 是小九,拦住了那四名捕快,逼着小豆子逃走,好留着性命替她报仇。 在这之后,柴松夫妇又过了几个月的平静生活。 他们认为小豆子已经重伤不治,死在山中了。 一天夜晚,两人睡得正熟,忽然听到了门前有响动。 柴松立刻想到了小豆子,慌忙披衣起身,去拿了一根铁棍子在手里。 门忽然被某个东西撞开,一团黄色的影子冲了进来。 柴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臂受伤,被抓破了一块肉。 立刻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下跪求饶,打感情牌。 他哭喊着,说这一切不是自己的本意,都是那个臭婆娘教唆的。 请小豆子看在从小到大的情谊之上,就绕他一次。 小豆子一时心软,想起了过往,犹豫了片刻。 这就被柴松抓住了机会,沉腰一脚踢了过去。 小豆子被踢出门去,悲愤交加,妖气凛然大盛。 忽听得近处有一人呐喊,声若洪钟。 “哪里来的妖怪,竟敢来害人!” 柴松从门缝里看见,外边有一个和尚,正在和小豆子打得激烈。 然而小豆子毕竟修为不够,几招之后就被和尚给降服,收容进了一个金色的钵内。 柴松里面推门而出,感恩大师的救命之恩,让大师务必要将黄皮子妖怪赶尽杀绝,否则来日必定会再来复仇。 佛家修的是普渡众生,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过路的和尚虽然从小豆子身上感觉到了妖气,但是一番交手后,得知其并未真正伤过人命。 谅其得道成精也不容易,就没有答应柴松夫妇,将之杀灭。 反而是要带着小豆子回寺庙中去。 想用无上的佛法去感悟、净化小豆子的妖邪之心。 让其迷途知返,回归到坦坦正道之中。 柴松夫妇为了以防后患,还是从平凉县搬走,去了信阳城。 小豆子在寺庙中日夜听着一群和尚念经敲钟,佛法与妖气无时无刻不再相互抗撞。 让它疼痛难忍,身体宛如火炙到绞。 长期以往下来,小豆子的妖邪气还真被和尚用佛法给净化了。 不仅如此,它竟然从中领悟到了一丝佛法,并在机缘中开启了人智。 但是让和尚想不到的是,小九的死亡一直埋藏在小豆子的心底最深处,就连佛法也不能照耀到。 开启人智之后,虽然小豆子的修为大有长进,但同样的,人的七情六欲也在不断刺激着它。 在寺庙中的第十七个年头,小豆子以假死之计,从寺庙中逃离出来。 用尽手段,打听到了柴松夫妻搬到了信阳城,于是开始了它的复仇之路。 第二十二章 夤夜复仇 却说许一言通过“役尸遗存”之法,知悉了黄皮子——小豆子的今生过往以及恩怨情仇。 知它死前的执念是替小九复仇。 柴松一家实为普通人,不足为道。 此事完成起来颇为简单,不费时力。 为了获得小豆子的妖昭显天道正义! 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许一言,决心在后面帮它一把。 当夜在客栈滴血役尸,从窗户跳下。 沿路来到柴松家门口。 看到那门上除了驱鬼名将外,还新增加了一个凶恶的钟馗画像。 看那画工,是出自高人手下,其中暗含驱邪法力。 除了画像之外,门楣上还倒悬了一面青铜八卦镜。 此举不关风水之学,是民间有种说法。 镜又名鉴、照子。 铜镜可驱邪挡煞、消灾解难,可治惊痫邪气、小儿诸恶; 在门上挂一面古铜镜,可以充当照妖镜的作用。 古镜如古剑,其中有神明,可以避一切邪门、女人与鬼交,以及治暴心痛; 如果百虫入耳鼻中,用镜子照着,轻轻敲打,虫即出。 直到现如今,仍然还有许多人会在自己的家门前挂一面镜子。 柴松当日没能将小豆子打死,让它跑了,心里担心会卷土重来报复。 经过上次,小豆子能轻而易举的进屋来,他们就知道,普通的驱邪之物,已经拦截不住,所以下了血本。 去城中有名的道观,花大价钱买了这些东西。 铜镜和钟馗像能禁邪祟之物,但是禁不了人。 许一言是货真价实的人。 他走上前,将画像撕了下来,轻轻一跳,将铜镜也取了下来。 这些对于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已经入了夜,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忙该做的喜欢事情,没什么闲人在街上溜达,自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没了拦路虎,小豆子横行无忌。 许一言没进去,省得给自己留下后患。 只是用了一个纸人作为眼睛,跟着小豆子。 昨天被小豆子推倒的两扇门,还没来得及修整,从外面就看得清楚,屋内没人。 看来他们是搬去和儿子一起睡了。 也对,特殊时期,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才好,免得被黄皮子妖乘虚而入,逐个击破了。 许一言点头道:“嗯,这样也好,省得我跑来跑去了。” 读取了小豆子的记忆之后,自然是知道柴有才的房间。 到了地方一看,心里就确定必然是在此屋。 因为门上用朱砂颜料画了一个怒目擎天的金刚。 佛道两家都给整上了。 只可惜,画这个怒目金刚的师傅,功力不如名头大。 对付一般的小妖小鬼还可以。 其实小豆子绝境之下逃走之后,柴妻的建议是先搬出去避避风头,比如去寺庙、道观这类。 但是柴松父子觉得,搬出去也不稳定,小豆子既然能找到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 去寺庙、道观只是应急之策,不可能在那地方住上一辈子。 而且,小豆子身受重伤,全身骨断,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两说。 就算活下来了,也要休养一阵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做了些准备。 小豆子一脚踢开房门,飞速朝着床铺仆身而去。 然而却扑了个空,床铺中除了冷冰冰的枕头被褥,别无他人。 扑到床的时候,顶上的落下来一张网,将小豆子笼罩其中。 许一言在外暗道:“遭了,没想到他们还会兵法,中了他们的奸计!”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柴松父子就是活用其计,不用的金刚画像示为有用,迷惑了许一言。 听到了房间的声响之后,柴松父子慌忙从旁边的厢房跑出,手中抱着铜狮子而来。 小豆子被困在坚韧绳网之中,法术又损坏不得,一时挣脱不出。 柴松手抱铜狮子,立在门口,狮口对着床上的小豆子。 开怀大笑道:“儿啊,真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聪明。” 柴有才得意一笑,道:“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洗脚水。一只妖怎能和人的智慧相比,这次定要将它挫骨扬灰!” 柴松扭头喊道:“孩儿他娘,斩煞刀拿来了吗?” “来了来了,别催,这玩意儿重得很。只要铜狮子对准了它,就跑不了。” 斩煞刀,是战场上斩杀过成百上千的大杀凶器,自带凶煞气,能斩鬼杀妖。 柴妻怀抱着黑漆漆的厚重斩煞刀,疾步赶来。 许一言通过纸人看得真切。 等她跑得近了,偷偷使了个绊子,摔她一跤。 柴妻抱着刀向着柴松父子扑倒,刀锋对外。 吓煞他们,慌忙闪避开。 纸人乘虚而入,以一道白影冲入房中,一把抓起套在小豆子身上的绳网。 柴松惊吓道:“这什么鬼玩意儿?缚妖网怎么失效了!” 看见黄皮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张牙舞爪,朝着自己直仆过来。 慌忙想举起手中的铜狮子来抵抗。 然而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被许一言役尸之中的小豆子,是妖力全开的状态。 这次毫不啰嗦,冲至面前,一爪抓下,整张脸化作三瓣,露出森然面骨。 还未死绝,要让他痛不欲生! “啊!啊!!” 柴妻见状捂嘴大叫。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在柴松脸上一蹬,小豆子整个身体就钻入了柴妻的嘴中。 遁入她的腹内,翻江倒海,上挠下跳,疼得她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来滚去。 最后实在忍不住,用斩煞刀剖开了自己的肠肚,将小豆子抓了出来。 “嘿嘿嘿,还是抓住你了!” 柴妻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整张脸因痛苦和癫狂而变得扭曲挣扎。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她居然还笑了起来。 小豆子被她抓在手里,没有丝毫的慌惧,因为柴妻五脏六腑已经被它抓破,自己有剖开了肠肚,流了满地的鲜血。 她其实已经死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柴松见自己的妻子已将小豆子抓在手里,没发现到她的身体状况,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和痛楚,扑上去也抓紧了小豆子。 夫妻二人就像是拔河一样,互相拉扯一端。 柴松对着儿子大喊:“快,拿刀砍了它!快砍了它!” 柴有才战战兢兢拿起满是鲜血内脏的斩煞刀,对着父母,有些不敢下手。 柴松早就失去了理智,一个劲儿催促道:“快啊,趁现在我们控制住它了!别犹豫!” 柴有才在短时间内,连续目睹了父母的惨状,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失去了判断力。 听到父亲一直在催促自己,也就大吼一声壮了胆子,用力一刀斩了下去。 小豆子这时候才跳脱而出,将柴松向前拉倒。 柴有才见了,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刀。 斩煞刀劈斩在柴松的头颅上,当场毙命。 亲手斩杀了父亲,母亲也死在原地。 柴有才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愣在原地宛如木人。 纸人在暗处盯了会儿柴有才,许一言最后决定不杀他。 现在他的状态,才是最好的复仇。 “哐当”一声,斩煞刀落地,正好砸在了被血肉污染了的铜狮子之上。 铜狮子登时裂入两半。 第二天,衙门的捕快就来了。 柴松的邻居报的案,大晚上的听见了隔壁在大吵大闹,喊叫妖怪什么的。 拉着被子盖住头,没敢理会。 天明后,才敢去衙门报案。 捕快在现场排查了一番,尸体的死状惨不忍睹,唯一的见证人柴有才,已经疯了。 无论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只是一直在说:“是我杀了爹,是我杀了爹。” 加上了邻居的证词和现场诸多的诛邪法物,以及乱葬岗失踪的过路人,捕快将此案件连串在一起,定义为了妖杀。 去了一趟乱葬岗,全面搜查了一遍,只找到了一只死去多日的狗妖,别无其他发现,于是此案便结了。 吸取了小豆子的妖力修为之后,许一言真气运连正经十二脉! 十二条脉络,终究是全部连通。 第二十三章 出云寺的和尚 荆州,出云寺。 清晨,一个小和尚正在清扫庙中法器上的灰尘,愕然发现桌上的一尊铜狮子竟然裂开了。 慌得他连忙跑去报告给了监寺师叔。 监寺赶来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底细: “这本是对一炉同出的镇煞法器,同生同死。如今寺中这尊无故开裂,想必是因为远处那尊被人给破坏了。” 监寺去找了方丈,将事情告知: “那妖终究还是没能放得下执念,被心魔所控,戕害了人命。此事是我们出云寺的失职,该立即派几名弟子去驱妖除魔,免除人间一个祸患!” 方丈慈眉善目,口诵了一声佛号,叹道: “当初那只妖是净悟带回来的,铜狮也是他送出去的,就由他去了解这段因果之缘。” 净悟便是二十年前,路过柴松夫妇家门口的那个和尚。 监寺颔首道:“这样也好。事不宜迟,就着他即刻出发。” 方丈道:“嗯,你安排便是。” 监寺却还是没走,方丈问道:“还有其他事情?” 监寺犹豫了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 “事情若是没发生,我们还可以当做不知情。可眼下已经出了人命,我们也不能纵容包庇他。此事由他而起,人命因他而去,他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方符合我寺之严规、天道之正理。” 方丈不动声色,淡淡道:“此事我心中已有安排,你大可放心。” 监寺道:“既然如此,他就凭方丈处置。我先去安排净悟出寺的事情。” 等监寺离开后,方丈唤来一个和尚,道:“你去将弟子规叫来。” 弟子规指的不是学童启蒙的那本读物,而是寺内的一名弟子。 因为他没有正式剃度拜入庙门,所以没有给他论资排辈取法号,只是给他取了个俗名。 虽然没有拜入佛门,但作为从小在寺庙中长大的一员。 他除了有头发之外,每日和其他师兄弟并无两样。 都是吃斋念佛敲木鱼,轮值打扫寺庙。 今日弟子规是该去藏经阁整理经书。 推开藏经阁的大门,传命的和尚就看到弟子规慵懒的躺在窗格前的石台上,手中捧着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低眼默看。 初冬的太阳并不热烈,洋洋洒洒尽数落在他的身上,像为他是渡上了一层佛光。 清丽的脸庞更是在暖煦的阳光下,显得更如出水芙蓉,细腻如玉。 和尚看得都有些呆了,缓过神来时,忙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弟子规听闻声响,侧过脸来,笑问道:“师兄前来,可是有事要找我。是方丈?” 好一个美少年,正是应了那句修辞: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和尚低头答道:“不错,正是方丈让你过去。貌似是你闯什么祸了,可得小心着。见了方丈先求个情,他自小怜爱你,见你主动认错了,心也就软了三分。” 弟子规从窗台跳下,翩翩若落花。 他将《地藏菩萨本愿经》原路放回,没有说什么,跟着和尚去了方丈室。 和尚将弟子规带到后,便道:“方丈,弟子规来了。”之后关门推下。 弟子规走至方丈面前,正立合掌,右手褰衣,屈二膝跪下,然后屈两肘伏地,以头触地,然后以头顶礼方丈的脚。 佛家有致敬之式,其仪九等:一、发言慰问;二、俯首示敬;三、举手高揖;四、合掌平拱;五、屈膝;六、长跪;七、手膝踞地;八、五轮俱屈;九、五体投地。 最后的五体投地被视为“顶礼”。 佛教礼仪中有云:“我所高者顶也,彼所卑者足也,以我所尊,敬彼所卑者,礼制极也。” 方丈乃是一寺之首,又是抚养弟子规长大之人,恩比生父,行此大礼不为过。 行礼完毕,弟子规先起顶头,次起肘,再次起膝,道:“师傅,唤弟子前来,所谓何事?” 方丈道:“三年前,我寺关守着的一只黄鼠狼精,受到无上佛法感化之后,终褪去了一身邪妖之气,寿终正寝。这事情你可还记得。” 弟子规颔首道:“弟子记得,此事还是弟子上报给监寺师叔的。” 方丈道:“那你可知,当日它并非真死,乃是借假死脱逃。” 弟子规道:“此事弟子也知道。” 方丈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只听他缓缓道:“你可知它心中的心魔并未拔除,逃离出去是为了害人复仇。你此举无异于助纣为虐。” 弟子规继续点头,道:“这事弟子也是知道的。” 方丈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弟子,道:“那你为何还要那般做?” 弟子规面不改色,道:“弟子是为了替它拔出心魔,这才容它出走。” 方丈脸色终究还是变了一瞬,道:“拔除心魔?你是如何帮的它?” 弟子规道:“心魔便是执念,缘于想得而未得。那妖在寺中日夜听佛,已有十七载。可它心中的执念恶魔,为何仍旧存在。是它冥顽不化吗?非也,十七年来它受佛法感化,身上妖气已退,也由佛而悟道步入正途,由此可见,它是有心向大道。” 这个问题,算是把方丈给难住了,他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佛家修行中最大的敌人就是心魔。 修行的过程几乎就是与心魔作斗争的过程。 就连佛祖成道的时候,也免不了心生波旬恶魔来阻挠,何况是红尘中的凡人。 如何战胜心魔,佛经中自然是有修炼法门,可真正能战胜心魔者,都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是去逃避心魔。 方丈问道:“那你的方法是什么?” 弟子规道:“弟子以为,心魔便如同那恐惧一般。恐惧源于未知,你若是害怕一件不可知的事物,任由他人给你讲解如何生动,也不如自己亲眼去目睹一面。” 方丈似乎有所感悟,道:“所以,你是想让那妖怪去直面自己的心魔,让它去完成自己的执念?” 弟子规点头道:“是的,这正是弟子想出来的法子。不过并非是让它完成执念,而是让它去看,去自己做决定。心魔住在心中,能够战胜的只有直面它的自己。 “经过弟子对它的观察和了解,弟子觉得,它是有可能战胜心魔的。是以,才放它出走。” 方丈对他的一番陈词并不赞同,摇首道:“你这是刚愎自用。你可知道,它被心魔所控,杀害了人命。你此举,无异于是纵凶杀人。” 说把,兀自也叹气一声,心怀内疚。 当年弟子规报来妖怪身亡的消息,因为对于这个弟子的信任,并未多加查验,便让他自行埋葬了。 不久后发现坟冢破土,才知道黄皮子妖是假死。 于是让净悟感觉拿了一尊铜狮子下山,去找到那两位夫妇。 方丈和监寺心里隐猜测到弟子规可能是知情不报,一只黄皮子精,不可能骗得过他的眼睛。 但没有证据,也听回山的净悟禀报,夫妻二人并无事,所以并未点明处罚他,觉得可能真是上了那妖精的当。 弟子规听到黄皮子妖最后还是败给了心魔,叹息了一声,并非是为了死去的人。 弟子规俯首道:“弟子甘愿领罚,请师傅降罪。” 方丈道:“你非本寺弟子,寺规于你无用。然此事毕竟涉及人命,非同小罪责,你虽不是加害者,可也有因果在其中。本寺已留不得你,从今日起,你就下山去。” 被驱逐出寺了,要离开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离开养育、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师傅和师兄弟们,弟子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离愁别绪。 只是颔首应了下来,道:“弟子谨遵师命。请容我最后再叫一声师傅!” 又行了一次顶礼,这才起身离去。 没有去收拾行李,他本是赤条条而来,如今还身着一身衣物,已是讨了个大便宜。 寺中有师兄弟看到弟子规朝山下走,便问他:“你要去往哪里?” 弟子规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道:“我要往那人间里去。” 第二十四章 给许若报了个私塾 十月初六,利开市。 距离十月二十七,冯家来强娶迎亲,还有十七天。 在修炼的同时,也不能忘了生活。 今日死人巷好几个铺子都来生意了,而且都是大生意。 顾客却都是同一人,赵府上的一名小厮。 听说是他家的主人中了邪,一夜之间发起疯来,将妻子儿女全给杀了。 醒来之后,抱着妻儿的尸体,那叫一个哭天抢地、痛不欲生。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心中也觉得愧对妻儿,遂横剑自刎,追他们而去。 一家五口,现在是整整齐齐地躺在了缝尸铺林老板的冷榻上。 小厮在扎纸铺挑选好了所需的物品,让许一言抽空了就送到府上去。 许一言在记录货品的名称和数量,也就忙不过来记地址,于是吩咐许若。 “妹子,你拿纸笔记一下地址。等下午备齐了货就给人家送过去。” 许若盯着哥哥,眨巴眨巴两只大眼睛,特别无辜的说: “哥,你糊涂了吗,我不会写字啊。不过你放心,我记性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许一言这才猛然拍了一下脑袋,忙起来的时候他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妹妹从小在婶婶家被当成丫鬟一样使唤着,连一口饱饭都吃不着,一件新衣服都捞不着,怎么可能会机会上私塾识文写字。 他许一言,也是撞了狗屎运,认识了扎纸铺丘老板。 一边给他当伙计,一边学会了读书写字。 平日里忙碌,也没抽出空来教妹妹。 而且这个年代,底层人民中还流行着这样的一种文化:女子无才便是德。 等许一言将客人购买的货物记录成单后,拉着许若,道: “之前是哥哥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给忘记了。” 许若不明所以,歪着头道:“哥,你在说什么啊,你忘记什么了?” 许一言道:“知识就是力量,人不可不学习。反正现在我们也有些闲钱了,哥打算让你去学馆念书识字。” “啊!让我去学馆念书?” 许若觉得自己的哥哥越来越傻了,点了点他的头。 “你怎么想出来的,学馆根本不会收我的啊。哥哥你去还差不多,说不定几年后还能考个官儿来当当。” 学馆、私塾里面,招收的都是男生,从没有过先例让女生入读的。 她们没有这样的资格。 即便是那些大家闺秀要识文断字、学习诗词书画,不是家中父母亲自教授,那也是请了德高望重的先生上门传授。 许一言思考着,自己虽然可以教,但是这样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效果肯定不如专业的教书先生。 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对在这个年代有用的经史子集的造诣并不高,过来这么多年,也忘记得七七八八了。 记忆深刻的,能侃侃而谈,也就是新时代的各种观念和思想。 可是那些东西,有些他自己也不是很弄得清楚明白,而且不适用这个年代。 胡乱教给了妹妹,怕是不小心还会闯出个弥天大祸来。 要是某天突然在街上高喊出:站起来!自由的人民。 那还得了。 要不然请一个教书先生上门来? 可那些个教书人,有几个会愿意踏步到这个让人忌讳的死人巷来。 而且让妹妹整天待在这里,面对的不是纸人就是大叔、大爷。 对她的成长经历也不健康,应该多出去看一看,长一长见识。 “对了!还有这个办法啊!”许一言忽然想到了一个常见的桥段,“妹子,你换上男人的衣服,装扮成男子,这样不就行了吗。” 女扮男装,祝英台不也是这样去求学的吗。 古时候,男女穿衣的制式都是有明确规定,不可混穿,多数人都是凭服辨性别。 女穿男衣戴男冠,不涂脂抹粉,只要不是特别大的一类,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况且,妹妹年纪还小,一些女性的特征还没充分发育起来。 许若连忙摆手,拒绝道:“这样、真的可以吗?要不还是算了,去学馆还要交学费,又是一笔银子。我一介女流,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学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许一言拉她坐下来,耐心劝说道: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典型愚昧无知的表现。可知圣人也曾讲过,有教无类,天底下人人都是有接受教育学习的权利。有些人家贫,没能有这个福分,可我们现在不一样,有条件了,为何不去? “哥哥还要再纠正你一点。这读书学文,不是抱着有没有用处去学的,那是有了功利心。学习,最原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启蒙。 “读书学习,能够开启我们的智慧,让我们变得聪明,懂得这个世间的规则。最重要的是能让我们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拥有自我,而不是一味的人云亦云,追随大众。 “哥哥让你读书,并不是想让你有一番什么大的作为,交给那些有抱负心的人去做就是了。哥哥只想打开你的眼界,让你能看到这个世界更为广阔的一面。让你今后不会成为某某的附庸品,而是你许若这个独立的人。” 许若听得似懂非懂,前面的圣人之言,以及读书让人变聪明的作用都听懂了。 后面什么独立思考,拥有自我,大开眼界什么的就不太明白。 而且读书和打开眼界有什么关系? 是因为瞪大眼睛念书,时间久了,眼睛就变大了吗? 不过听哥哥说完,也确实激起了她想要念书的欲望,表示可以试一试,如果被发现了就算了。 商量妥当之后,许一言立刻带着妹妹去裁缝铺。 选好了布匹,量了尺寸。 只是最简单的男衣款式,说的是两天后就可以拿到。 吃完了午饭后,许一言借了一辆大的板车,将花圈、纸人纸屋、元宝蜡烛纸钱等货物装上,让妹妹留下看店。 送完货,许一言顺便还打听了一下,信阳城中哪位先生的私塾学馆比较好。 有人给他推荐了周举人开办的德育学馆,一共有三位教书先生,说是教得都还不错。 许多人家的孩子都是送到那里去,每年也能出几个童生和秀才。 许一言于是就去了,路上买了些水果之类的,总不能空手上门去拜访。 到了学馆实地考察了一番。 读书声朗朗悦耳,甚是动听,让许一言宛如回到了小学时代。 这个学馆也和小学分级一样,根据求学者所受的教育程度,是分阶段由不同的教书先生来教导。 这样就不会导致新来的听不懂,而后学的又觉得重复枯燥。 许一言和周举人谈妥了每年需交的费用。 许若随时随地都可以来上学,不需要准备任何东西。 笔墨纸砚、书籍甚至是营养午食,学馆里都有,来上学只需要带上人和银子即可。 在回扎纸铺的路上,许一言路过一个街边茶铺,见围坐满了好些个闲汉。 人人手里都端着大碗茶,稍微阔点的,点了点消遣的瓜子花生。 他们都是在等着听高坐在前方,闭目养神的说书先生讲故事。 这说书先生是茶铺请来的,需等到了定下的时辰,才好开讲。 先前就是讲个只言片语,稍微露个口风,吸引那些个好奇之人来喝茶。 许一言正好无事,也就驻足等了会儿,看是要说什么故事,值得这么些人围聚在这儿等候。 没一会儿,时候到了。 说书先生也已酝酿完毕,睁开了眼。 将那醒木拍桌,念了句定场诗。 说的正是: “伏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今日,我要说的这桩故事,正是昨日真真切切发生在赵府上的事件。在座之中,想必也是有人听到了些消息。” 底下便有几个人点头称是,说自己和赵府住在一条街上,大清早就听人说府上死人了。 好像是赵老爷中邪杀的,事后自己个儿也死了,现在府上忙里忙外跑个不停。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道:“你们只知道那赵员外亲手杀了妻儿,可其中具体的来龙去脉,个中的缘由底细,你们之中又有几个人知道?” 底下人纷纷摇头,只说不知。 说书人喝了一口茶,道:“那请诸位听好了,咱们故事开讲!” 第二十五章 世间多有荒唐事 听到故事终于要开讲了,众人都开始聚精会神起来。 没有位置了,许一言就抱胸依靠在柱子一侧,静听说书人会讲出个什么故事来。 说书先生道:“诸位,那位杀妻灭儿的赵员外,名字叫做赵升。想必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但肯定没人知道,这其实并非他最初的名字。” “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亲生爹娘给他安的名字,乃是赵初生这三个字。” “初生,畜生耶!” 说书先生讲到这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底下人一片哗然。 说书先生等他们安静之后,继续讲道: “连爹娘赋予的名字都能给舍弃了,这样的人不是畜生又是什么。” “当然,在座的肯定也有不认同的。” “会说那赵员外是嫌本名太难听了,是以才更换的。这名字,搁我身上,那我也得换不是。谁愿意顶着一个‘畜生’的名字。” “而且说不准,他也是征求过父母的建议。我一个外人,凭什么就以这点来辱骂别人。” “这样想的听众暂且先按捺住不满的心情,请听我继续往下讲下去。是非黑白,你们自然知晓。” “听完了完完整整的故事,你们要还是觉得我在污蔑、辱骂他,大可朝我吐口水,砸了我的招牌。” 此话一出,底下人果真就安静多了。 “故事还得从赵初生年轻的时候说起。” “赵初生不是在大富大贵人家中出生的,祖上也没有发迹过,十八代都是地地道道的贫农。” “然而为何到了他这里,却忽然发迹起来?” “大家都知道,赵员外有一座大宅子,还有一个美娇妻,是尽享天伦之乐,其乐融融。” “正所谓,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一个穷酸汉,想要挣到大笔的银子,那就只能铤而走险,去干那见不得光的买卖。” 此话说到听众心坎里去了,纷纷赞口,觉得定然如是。 “而赵初生,比那些个铤而走险的人还要可恶、还要坏。” “他干的那些事情,不仅是见不得光,简直就该是绝子绝孙也不为过。” “说起赵初生年轻的时候,还是跟着父亲在地里干农活。” “直到有一天,他听从外地回来的同乡说:‘我们年轻力盛的,出去干点什么不好,一定要留在这里喂土?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还能有什么出息!’听了那人的怂恿,他果真心动了。” “赵初生瞒着父母,偷偷卖了几个小猪崽子,凑了点银子,不告而别。” “他的父母还是从别人的口中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要出去闯荡天下了,非要发迹了才会回来。” “哪个词怎么说来着?” “衣锦还乡!” “都说儿大不中留,这话是一点也不错!” “话说那赵初生拿着卖猪仔的钱出走,其实也没有跑多远,就跑到咱这信阳城来了。” “来干嘛的?” “来给人当伙计的。” “这也是听那个同乡人说的,在城里面给人家当伙计,吃住都不用自己花钱,每个月还能零钱。” “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只要不乱花钱,一年就能积攒下来三、四两银子。” “赚这些银子,不比在家里面累死累活的耕地种田轻松多了。” “还不用担心什么风调不调、雨顺不顺。只要不被辞退,都是有工钱可以拿。” “而且,这城里面花花姑娘那么多,不花钱也能够去路过饱饱眼福,可是在家里看不到的。” 听众知道其中意思,都哈哈一笑。 “赵初生可是个有头脑的人,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如果没有一些亮眼的特征,是不会从众多寻求工作的人中脱颖而出。” “那么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你们说他可恶不可恶。他竟然选择以压低自己的工钱,来作为自己最为突出的优势。” 听众、尤其是身份为伙计的听众,都觉得这赵员外确实可恶起来了。 “要说这计策果真有有效,赵初生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香油铺当送货的伙计。” “具体是哪一家,咱就不说了,你们也别去瞎打听,坏规矩。” “赵初生有一股子的拼劲和不怕苦的干劲,做事情非常用心刻苦,经常得到老板的称赞。” “这工钱啊,自然也就慢慢的升上去了,甚至还比任何一家给的工钱都多。” “可人心的欲望是会不断膨胀的,得到了一个,就会想要两个、三个。” “赵初生不满足于自己伙计的身份。” “他算了一笔账,自己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老板几天的盈收。” “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赵初生决定了,他不能继续做伙计。” “他也要当老板,开店铺!” “可是开店铺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不仅仅是需要大量的银子,还需要很多的经验,这里面学问也大着。” “赵初生不仅没有银子,也不懂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 “那么他是如何计划自己当上老板的?” “很简单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取代自己的老板,坐拥现成的香油铺。” “可要如何取代?” “赵初生本来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法。” “直到某一天,老板娘出现在了店铺里。” “她是来找老板的,要一同出去看庙会。” “老板娘比老板足足小了有二十岁,是在放春楼和老板相遇相识以及相融相爱。”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此话当真不假。” “那赵初生和老板娘两人的这一见面,就奠定了很多的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俗套,不必多说。” “直接说结果就是。” “两年之后,香油铺的老板染病而亡。” “因为膝下无儿,产业就被老板娘和赵初生联手霸占了,只分得了小部分给宗亲那般人,让他们好闭上嘴巴。” “诸位,你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虽然这种忘恩负义、奸夫谋财害命的勾当确实已经是罪大恶极,不配称之为人。” “可这点对于赵初生来说,算不得什么,真正狠辣歹毒的还在后面!” 到此,说书先生故意先卖个关子,停下来喝了口茶。 故事讲得精彩,听众要是听入神了,是会忘记喝茶的。 这碗里的茶水要是不减少,茶摊还怎么挣钱? 说书先生还想不想要工钱了。 就在这停歇的空当,大家伙也都觉得有些口渴,大口喝了碗中茶,让小二续上。 在大家的催促声中,说书先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这才开始继续。 “好景不长,这赵初生接管香油铺不过三、四年的光景,就隐隐然出现亏负的危机。” “眼看着快撑不下去了,他索性就将香油铺以及宅院,一齐打包售卖出去。” “这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何况香油铺还没倒呢,自然是卖了不少的银两。” “赵初生就带着银子和老板娘,哦不,应该叫妻子了,还有女儿一起坐着八抬大轿回了家。” “一路之上,那叫一个威风啊。” “还没走到村口的时候,已经围聚来了一群小孩儿。” “争看稀奇,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轿子。” “村里人见了都竖着大拇指说:‘老赵家的儿,出息了,挣了大钱回来了,是光宗耀祖!’” “呸,他们哪里知道这畜生背后干的那些肮脏事。” “一对奸夫进了宗门!” “这哪里是光宗耀祖,分明是辱没门楣,是要划出族谱的。” “赵初生在他们的吹捧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虚荣感,很快乐,他就是为此才回来的。” “以前住的破旧土胚房推了,重新盖了一间大宅子。” “地里面的活也不做了,现在的身份是老爷了,高高在上,哪儿还能亲自做事情。” “请人伺候!” “什么丫鬟、扈从、长工短工的,一应俱全。” “光是这些就不是个小花销。” “他那些个银子,哪经得住这样挥霍啊。” “坐吃山空!” “必须要想主意挣钱,而且是轻轻松松不费脑筋和气力的。” “在城里面生活的那几年也不是白过的。赵初生通过朋友,几经辗转,找到了一个高人,替他想了个生财的办法。” 第二十六章 世间更有荒唐人 “要说这个高人,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教一些损阴德的恶毒法子祸害人。” “在赵初生的村子里,有一户有钱人家,姓季。” “季家祖上积德,于是儿孙自然是福源深厚,有良田千亩,不愁吃穿。一心只在考取功名上。” “这赵初生得来的方法,就是要占取季家的风水,将福源搬移到自己家里来。” “要如何占取他人风水?” “用自己亲骨肉的性命!” 众人听到此处,惊愕不已。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赵初生简直畜生都不如了!” “他哄骗女儿喝下了那恶邪高人赠予的符水,不久之后就染病而终。” “下葬之后,这畜生竟又偷偷去掘了女儿的棺墓。将尸骨移葬在了那季家的祖坟旁边。” “至此,那歹毒的占风水术就算是成功了。” “要说这歹毒巫术确实灵妙。季家的良田居然大大减产,而赵初生家的田地,猛然增产。” “村民心中有疑,然而却不解其故,只道是赵家有神明庇佑。” “如此过了几年,季家渐渐衰败了,困难重重,家宅田地都以低价卖给了赵初生。” “赵初生成了大地主,便开始嫌弃妻子,一封休书弃之,新娶了大家闺秀。在城中购置了屋宅,田地租给了他人生产,他只需要坐收租金便可。” “说完这赵初生的发家事迹,诸位,可有想要吐我口水,砸我招牌的?” 这等可恨可耻的人,骂作是畜生还是便宜他了。 听众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纷纷唾骂起赵员外来,甚至还由赵员外,牵扯到了其他的富人。 说什么这些有钱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家里的钱财都是不干不净,沾染鲜血人命的。 许一言只暗自摇头,这些人的仇富心理十分严重,稍微一挑拨,就喷涌而出。 骂完之后,大家就开始期待后面的故事了。 “那这赵畜生,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又要亲手杀死现在的妻子儿女,然后又自杀。他是遭了报应吗?”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 “话分两头,讲完了赵初生这边,就该回过头去讲一讲那倒霉的季家。” “家道中落之后,季家子孙这书也念不成了,跑出去给人打工赚钱,也算是糊口活了下来。只是人丁渐稀,只留下了两个男丁。” “其中一人叫做季安明,流落在外的时候,也认识了个懂道法的好友。一日清明,正好无事就陪他一起回乡祭祖。” “到了那祖坟,好友登时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面有不解之色。季安就问他:‘张兄,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姓张的友人绕着祖坟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肯定道:‘安明,你家祖坟旁边有妖啊!只怕正是这妖,破坏了你家的风水,这才衰败至此。’季明安一听,心中大惊。” “找同乡借了铁锹、锄头,和好友一起在祖坟旁挖掘起来。” “不一会,果真就挖出了一具小人的白骨,并无棺椁存身,自然不会是他家的。” “季安明仔细思索了一整夜,最后才联想到了赵初生。当年,不正是他家夭折了一个病女,年纪约莫这具尸骨大小。” “想通了此节,那么这一切都明白了。是赵初生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可赵初生呢,却享尽了荣华富贵。这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说书先生似乎是在向听众发问。 而听众也是咬牙切齿,似乎这件事情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感同身受一般的憋屈。 “这季安明上报了官府,然而却无人信他陈词,打了板子轰出门外。求诉无门、求神无路的他,只能向好友索求方法。势必要报此血海深仇!” “这位张好友是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的,心底思量一番后,给季安明举荐了一个方法。” “你们可知是什么方法?” “就告诉你们。此等滔天大罪,地上的官不究,天上的神不理,难道就让恶人逍遥?绝无可能!” “季安明买了些鸡鸭并元宝蜡烛,祭祀了一位鬼。” “不错,众位没有听错。正是祭祀鬼,向鬼讨教方法,请求昭显正义!” “这鬼也有个名号,叫报应爽。专管人间因果报应一事,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报应不爽。” “却说报应爽受用了季安明的血食祭祀,也知那赵初生却为万恶之人,理应受到恶报,还季家人一个公道。” “于是,就在昨日。报应爽潜入进了赵府,进入了赵初生的梦中,让他噩梦连连,被妖鬼追杀。” “在梦中,赵初生遇到了一个高人,赠了他一把利剑,助他斩妖杀鬼。殊不知的,赵初生在梦中所杀的妖鬼,正是现实中自己的妻儿。” “他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最后免不了也落得个断子绝孙。大家说,这报应爽做得好不好,对不对?” 众人听得那是畅快不已,拍掌赞道:“对,杀得好!就是要将这些坏人都给杀了!” 说书人道:“今后,若诸位遇上了不公道之事,也可效仿此法,求助于那报应爽。善恶终有报,此乃天之道。虽为鬼,实乃神佛也!” 听到这里,许一言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讲了半天,原来这个说书人是在替那只鬼打广告啊。 可以的,非常不错。 在一片叫好声中,他的笑声,尤为的突兀刺耳。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他,眼里充满了不满之情,指责他。 许一言只好勉强憋住笑,道:“对不住,我实在没忍住,你们继续,继续。” 说书先生脸色不快,道:“这位小兄弟,你可是在笑话我?你觉得我讲得哪里不对,大可指出来。” 许一言道:“当真要我说?” 说书先生道:“有何不可,但言无妨!” 本来就是来看个热闹的,既然你偏要拉着不放,那我就说上几句。 许一言道:“这里面的破绽太多,我就不一一挑了。就两点,这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你一个说书人,是如何知道得这般详尽?别的不说,连赵员外压低工钱求工作这事儿都知道,真有够神的。” 竖了个大拇指,继续道:“这第二点,你说善恶有报,报应不爽。可我就不明白了,赵夫人和她的儿女,这报应从何处来?她们做了什么恶事?” 说书人义正言辞道:“这是赵初生的报应,理当有断子绝孙之惩罚。” 许一言道:“连坐之法是,行,算你说得过去。那我还要再问一句,衙门给一个犯人定罪,那也得有证据和供词画押。 “你这嘴皮子一碰,巴拉巴拉一大堆,就给人定了罪状。要不你下来,换我来坐会儿,也给你编个故事出来听听,如何?” 说书人眼中登时出现了一股阴狠之气,道: “小弟,你可知道一句话,叫做祸从口出。你污蔑我不要紧,可要是得罪了鬼神,那可没人能保得住你。若不是赵初生坏事做多了,又怎么会受此报应,难道你要说是鬼神错了?还是你也和赵初生是一类人,见不得作恶有报!否则,你为何要替他说话?” “对对,他肯定是赵家的人!” 许一言只是摇头叹气,从古至今,这群人向来都是少不了的,不明就里的被别人引导成为一把刀子。 伤了别人之后也全然不会有悔过自责之心,因为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做,始作俑者也非他,他也是受了欺骗,于是就可以心安理得。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道:“有捕快来过了。” 捕快是路过的赵府家的人叫来的,听不惯说书人胡乱编排赵员外的事迹,乱扣屎尿盆子。 于是就报案来抓他。 众目睽睽之下,那说书先生不慌不忙,将手中折扇打开,轻轻一扇,煽出一片青烟来。 烟霭散去,人已不见,众人大惊,皆呼神仙! 第二十七章 本来无一物 说书先生的凭空消失,并没有引起许一言多大的注意。 这世上的能人异士太多了,他这样的遁身法,只称得上是小把戏。 不说别的,民间彩门就有不少这样的戏法,障眼罢了。 散场后,许一言也就向扎纸铺走回。 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再抬头的时候,周边已经转换了场景。 城镇大街上,凭空出现一条河,河上自然是有一座桥,石桥。 街上的行人不知道何时已走光了,唯有桥上站着一位白发老人。 正在凭栏下望,一脸焦急之色。 空空寂寂,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景象。 “有些意思了啊。” 许一言淡然一笑,径直走上桥。 对老人的行为视若无睹,从旁漠然走过。 场景突然的转换,莫名其妙出现的石桥和老人,怎么想,这老人都不太可能是正常人, 干嘛要搭理。 下了桥,走了不多时候。 前方又出现了一条河,河上也有一座桥,还是石桥。 桥上也有一位白发老人,凭栏下望,一脸焦急之色。 许一言是向前直走的,却又回到了原地。 许一言暗道:“大白天的也有鬼打墙是。” 走上桥,问那老人:“老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多危险啊。不小心栽下去可怎么办。” 白发老人跺脚叹道:“人老了,这手就不听使唤,一不小心将我那装有珠玉的匣子掉下去了,可该如何是好啊。小伙子,你行行善事,帮一帮老头子我。” 许一言道:“好啊,我最喜欢做好人好事了。” 说着就抱起老人,一把将他扔进了河中。 看老人在河里扑腾来扑腾去,许一言道: “别慌啊老先生,吸口气,放轻松,自然就浮起来了。沉下去好生找找,这河水也不深,我都看见底儿了。” 也就不管了,走下桥,径直往前走去。 回头看时,石桥已经渐远渐模糊。 老人也从河中游出来,站在桥头上,似乎是在望向他。 转过头来,身后的石桥又出现在了面前,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石桥和湿濡的老人。 “这还给我没完没了是!”许一言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开始有些生气,“那好,我就好好陪你玩玩儿,看你到底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他能够察觉出,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 思来想去,只怕就是那个说书人,以及背后那个叫什么报应爽的鬼搞出来的把戏。 许一言这次走上桥,没多罗嗦什么,问了老人之后,就答应替他找回盒子。 然后就是脱衣服下河。 这河水可真是刺骨冰寒,不过还好,许一言早有准备,以真气护体可御寒。 这条河并非眼见的清浅,入水之后,才发现是深不见底。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朝着水底游去。 越是往下,水越是浑浊不明,连阳光也刺透不进。 不像是河,更像是落入到了深海之中。 再往回看,水面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一个人置身在这旷远无边的水中,四周黯淡无光,听不到一点声音。 在这样毫无生机和生路希望的环境下,人是会从心底里生出恐怖的绝望感来。 这个绝望感会不断增大,最终吞噬掉自己,让你丧失意志,惊慌失措。 最后在意识之中死亡,让自己的大脑杀死了自己。 但许一言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他很明确知道自己是身处在幻境之中,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并非真实。 许一言运起真气来,速度猛然提升,宛如浪里小白龙,一路直游向底。 终究还是有底,也有一点微光。 许一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木匣子,准备往上游回,然而却游不动了。 右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套住了,使劲拉着他不让走。 许一言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绿毛水鬼。 身上长满了水草一样的长毛,缠绕着他的右腿。 并且长毛还在继续向上攀绕,想要将他整个人给包裹着,就此葬身在这河底。 不过此等小鬼,哪能是现如今的许一言的对手。 甚至不需动用真气,仅是凭借一身的蛮力,就将那缠绕在身上的长毛撕扯断裂。 掉转过身来,一把抓住那被长毛遮掩住面目的水鬼。 三拳两脚将其打翻在水底,动弹不得。 尔后就像一支窜天猴一样,迅速穿破漆黑的河水,从水面飞跃而出。 白发老人没想到许一言竟然还能从水中逃出来,而且出来得如此迅速突然。 被震惊得连连倒退,险些就跌坐在地上。 许一言一把拉住,将匣子交到他手上,道:“老人家,这匣子可给你找到了。小心收好了!” 老人手握着盒子,忽然抬手就将其扔往桥下。 许一言早就有准备,只斜身一伸手,就将匣子抓在手里。 “老人家,我知道你手抖,可还是要小心啊。” 亲自将木匣子塞进了他的衣服怀中。 许一言本以为稍微展现出自己的一点实力,就能让他们知道是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知难而退,这件事情也就到此结束。 可没想到,走下桥后不多久,他又看到了那座桥和老人。 许一言这次是彻底失去了耐心。 上桥之后,不等那老人说话,一拳打在其胸口之上。 老人那孱弱不堪的身体,哪儿经得住这全力的一拳,当即五脏俱裂,七窍流血,倒毙而亡。 似乎躲在暗处的鬼怪终是知道厉害了。 许一言下桥之后,没有再看到石桥,一路走回到了扎纸铺。 将学馆的事情告知了妹妹,等衣服做好之后,就准备送她去上学。 闲话少叙,入了夜之后。 许一言照常是关门闭铺,然后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四方拳,出一身汗,洗漱完之后就上床睡觉。 睡梦中,许一言又来到白天所见的那座石桥,周边别无他人。 桥上还是那个老人,还是那个动作和神情。 看来那只鬼是成心要和许一言过不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许一言上桥,问询,脱衣入河,取匣而回。 老人又“不小心”落匣入河,许一言复又跳下。 每跳入河水中一次,那河就变得更加深暗,不断在剥夺他的感官。 在河底中伺机而待的绿毛水鬼,也一次比一次庞大,绿毛越来越坚韧。 也不知道是进入河水中多少次了,许一言气力耗尽了,被那绿水鬼丝丝缠绕住,无论怎么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得。 他无力地向上划游,胸口储存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之色。 脸颊吹鼓起来了,已经快憋不住气,鼻子里开始冒出了水泡。 然而水鬼身上的毛发越缠越紧,已经不断蔓延到了许一言的脸上,向着他的鼻孔爬去。 黑暗无光,不知道水面离自己到底有多远。 即便是知道这是梦境,是假的,可是这无比真实的窒息感,心口的闷痛,不断刺激着许一言的精神。 他就快要崩溃了,始终在朝着上方挣扎。 终于,缠绕在身上的绿毛开始松动。 许一言逃出生天,开始奋力游动。 然而动得越快,所消耗的氧气就越多。 眼前始终是漆黑一片,失去方向感的许一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在朝着上方游去。 他终于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张开口想要呼吸。 吸进来的却只有水。 呛住了嗓子,大量的气泡在水中冒出。 许一言失去了意识,彻底坠落入河底。 水鬼走了过来,试探了他的心跳和脉搏,确定已经停止跳动,是确确实实死了。 大笑三声,包括水鬼在内,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幻境退去,世界恢复正常,是在一条偏僻的巷道内,四下无人。 只有许一言大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死在了地上。 整张脸被憋得成了青紫色。 原来并非是梦境,所有的经过都是在幻境中发生的。 许一言自始至终都没能逃出幻境。 在茶铺的那位说书先生,从旁边的房子里打开门,背后趴着一只瘦小丑陋的鬼。 那鬼是躲在阴暗处的,照不见阳光。 说书先生冷笑道: “多管闲事的一个后生仔,以为自己学了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自量力起来。殊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背后那鬼怪也小心探出头,去看地上死去的许一言,咧开嘴笑了起来,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说书先生用扇子抵住下巴,道:“正好,就把你也加入到故事中来。让人们看看,这就是不尊鬼神、脱离大众,替恶人说话的下场!” 回头对着鬼笑了笑,道:“等我再去说几场书,估摸着愿意以血食祭祀我等的愚民就更多了。之后就不愁吃喝了,哈哈。” “好啊,准备去哪家茶馆啊,到时候知会我一声。我想听听你要把我说成个什么大奸大恶的人物。” 冷不丁响起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说书先生和鬼皆是一惊,朝着声音来源扭头去看。 说话的正是那许一言。 他们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溺死在意识之中了吗。 已经检查过,确认没有生命特征了,为什么还会活过来? 还是说,他这么快就已经变成了鬼? 不等说书先生反应过来,许一言已经冲上面前,一把抓住了他。 “怎么,以为就只有你会幻术,我就不会了?” 指了指地上那死去的许一言,吹一口气,现出了原形。 原来是一根断木棍。 本来无一物。 这是小豆子当初在乱葬岗,展现给许一言看过的障眼幻术。 遗存了小豆子的修为之后,卷轴上也记录下了它的名字,修为法术自然是叠加上身。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许一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这句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可那个不自量力的人,好像是你啊。何苦要来招惹我呢。” 说书先生肩膀宛如被一只铁钳夹住,挣脱不得,便大声喊道: “这次瞎了招子了,快跑!” “跑得脱,马脑壳!” 许一言话还没说完,他便用真气包裹住手掌,打在说书先生心口。 那一瞬,许一言似乎看到有两个虚影脱离了说书先生的身体。 一个虚影是趴在另一个虚影的背上。 “这就是鬼魂?” 看见鬼魂只有那一瞬间,许一言怕之后看不见就让他们逃走了,没来得及去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大吸一口气。 这两个鬼魂被吸住,逃脱不得,挣扎几番后抵不过许一言的吸力,被吸入肚中。 入腹后,许一言就察觉到了异样,立马用真气将其包裹、炼化,转为属于自己的力量。 许一言大喜道:“没想到这番经过,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除了死气之外,还可以用鬼魂来进行修炼啊。还是说,这鬼魂就是另一种状态下的死气呢。” 两个鬼魂消化完,虽然修为不多,但是许一言感觉自己双目清朗了一些。 猜测,自己或许已经开眼,可以见到鬼魂了。 除此之外,许一言还感觉到,体内的真气,似乎想要冲撞开一个什么东西。 但是摄入的这两个鬼的修为太低了,只能在气海之内泛起涟漪,掀不出大的波浪来。 回到丧葬街,找了个借口去缝尸铺,偷偷吸了赵员外一家人的死气。 仍旧是毫无反应。 许一言自忖,大概要突破到新的境界,需要耗费更加大量的死气。 “要是还能再来一只妖怪就可以了。” 说书先生的尸体后来被人发现了,经过衙门的查证,是几日前就死去的人,不知道为何又跑了出来。 恐怕是被鬼附了身。 第二十八章 蟒蛇妖吃人 信阳城的北面有一座山。 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小村落,名为胡家村。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胡家村背靠大山,自然是从事着打猎、采药、砍柴等活计。 村子里有一对兄弟,暂且叫他们胡大和胡二。 两兄弟年纪不大,都不到二十。 身无长技,所以只能以砍柴到城里贩卖为生。 长年累月的做力气活,两人的身子骨都长得特别强壮。 十月初四,大凶之日! 这一天,兄弟俩用过早饭后,照常结伴进山里去砍柴。 走到山中深处,见地上有许多枯枝干柴,用不着费力砍劈。 兄弟俩大喜,将斧头插在后腰,开始捡起地上的枯树枝。 不一会儿,兄弟俩就捡了有两大捆干柴。 往常有这个量了,他们也该下山去了,再多点就不好背了。 可胡大却觉得,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比往年冷得还要早,可能再过几天山里面就要下大雪了。 到那个时候,地上的枯枝就会被雪全部掩盖,变得潮湿,就不容易卖出好价钱来。 趁着现在雪将下未下,地上干燥枯枝还比较多的时候,每一趟就尽量多背点下去。 一趟多个一捆半捆,也没增加多少,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 胡二觉得大哥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趁着大雪未来封山的时候,多备一点存货,深冬来了,免不了又要挨饿。 于是就放下刚刚背上的柴捆,一路沿着,继续捡柴。 兄弟俩隔得较远,胡大走着走着,到了一片灌树丛中。 发现那灌树丛中有两个拳头一样大小的红光。 这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走上去掀开灌树丛。 赫然发现其中竟然伏卧着一条黑斑大蟒蛇! 那两个红光,正是蟒蛇的两只大眼睛。 胡大惊叫起来。 那蟒蛇一下挺起如水桶一般粗的身子,张开大嘴,掀起一阵腥风。 在山里求生活的人,经常会遇上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所以他们的反应特别迅速。 “快跑!”胡大没有一丝的犹豫停滞,见到蟒蛇的第一眼,就转身逃跑,“这里有条大蛇!” 胡二听见声响,回头一看,只见哥哥身后立着老大一条粗壮的蟒蛇。 哥哥跑得很快,然而蟒蛇的速度更快。 只是将挺直的身躯往前伸直,张嘴往下咬。 一口就将哥哥的大半个身子咬进嘴里。 看到这一幕,胡二心里害怕极了,甚至有点吓傻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一条蟒蛇,只怕是已经长成妖了。 他本能的转身拔腿逃跑。 可跑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转身回来。 哥哥有难,身为弟弟的他,怎么能见死不救? 胡二飞奔上前,一把拉住了哥哥的两只腿,往外拖拽。 胡大虽然被咬住,可并没有死去,也在奋力的挣扎。 蛇类向来都是将食物生吞入腹部,然后用胃液将其消化。 胡二舍弃不下哥哥,两人同心协力,与蟒蛇开始了力气上的比拼。 虽然他们从小就砍柴,锻炼出了一股子的力气,但还是不能与蟒蛇之力相提并论。 要知道,即便是普通的蟒蛇,那身体上的肌肉也是比人类胳膊上要多得多的。 眼看着胡大一点点被吞进蟒蛇的腹肚,渐渐的不再动弹了。 胡二惊慌起来,大叫道:“哥,哥!” 急中生智,他才想起自己后腰上还有一把斧子。 松开一只手,握住斧头,用尽全力朝着蟒蛇劈砍下去。 蟒蛇身坚如铁,砍之不动。 然而胡二已经砍疯了,不顾一切地拿着斧头一顿猛劈乱砍,终是破了蟒蛇鼻头上的一条口子。 痛得蟒蛇张开了嘴,仓皇逃窜。 胡大被拽了出来,两兄弟跌倒在地上。 胡大的大半个身子都沾满了蛇的粘液,陷入昏迷之中,不知生死。 胡二将哥哥背在背上,朝着山下跑去。 到了村落,胡二大声喊道:“蛇,山里面有蛇,蟒蛇!我哥被吞了,来人救一救!” 有人听到声音,赶紧去请了村里唯一的郎中来。 大家一起洗净了胡大身上的粘液,才发现他的耳目口鼻,已经被腐蚀了,面上一大半的肉都没了。 郎中面色忧虑,研磨调制了一些药粉。 用纱布配合着药粉,将胡大受伤的面部包裹住,并告诉胡二: “你哥哥的伤口太严重了,我医术有限,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赶紧背到城里去,找一家好的医馆看治。” 胡二谢过之后,背着兄长一路往信阳城赶来。 却说村长听闻胡家兄弟在山里面遇到了大蟒蛇,觉得这对他们村子里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他们都是靠山吃山的人,怎能放任一条吃人的蛇妖存活在山中。 这要是哪天又跑出来伤人怎么办? 而且马上冬季了,也不知道这只蛇妖会不会冬眠。 如果不会,那它要是找不到食物,岂非就要跑到山下来? 村长建议,各家各户出一两个力气大的人,大家拿起家伙事,一起上山去把那只还未成气候的蛇妖给杀了。 这个事情十分重要,是关乎到所有人的安危,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 因此大家都非常积极的响应了村长的号召。 由村子里的猎人带队,总共有二十几个青壮年,拿着棍棒、锄头、镰刀等。 这伙人浩浩荡荡进了山。 然而。 他们却不知道,在山里面等待他们的,除了蟒蛇妖之外。 还有一个人。 …… 过了几日,许一言听到了一个消息。 那天早上,他送许若去学馆。 嘱托她一定要好好念书,别和那些臭小子混在一起,放学了第一时间就要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许一言看到街上一波又一波的人。 他们成群结队、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朝着同样的方向赶去。 许一言好奇心起,问旁边茶铺的小二,道: “老哥,他们这些人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干啥?” 小二一脸惊讶的道: “你居然不知道?就开赌场的那位冯老爷,昨天就在派人到处散发消息了。” 这几天许一言都留在扎纸铺里面,尝试突破境界。 没有死气,他就用最原始的办法来进行修炼。 然而正统方法实在是太慢了,这几天下来,一点明显的变化也没有。 今天是许若上学的日子,才出门来,没想到就碰上了热闹。 许一言坐下来,问:“什么消息?我不知道啊,劳老哥给我说说,我买一碗茶水喝。” 小二一边倒茶,一边道: “冯老爷的小儿子,冯余冯少爷。听说是在外面学了一身的好本领回来,准备用自己的所学,给本地的百姓,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好事儿。” 许一言大感不可思议,道: “办好事儿?就他老子冯老爷,能够答应?” 小二道:“你可别不信啊。话都放出来了,全城过半的人都知道了。” 许一言道:“那位冯少爷,准备给大家做什么好事儿啊?” 小二道:“前几天,北边的胡家村不是出事了吗,村子里二十几号青壮年,全被一只蟒蛇妖给杀了!官府知道后,立即派缉妖捕快去抓妖,没成,反倒是折了几个在山上。” 许一言惊道:“这蟒蛇妖这么厉害?” 心下却思索:以前没听说过北边的山上有什么妖怪。 是偶然成精的? 但也不可能一开始就这么厉害啊。 连伤二十几个人不说,连官府都拿它没办法。 这就有些夸张了啊。 第三十章 不曾想给他人做了嫁衣 冯余带着大家上山去了,走不多时,他忽然停下,道:“我已经闻到了妖怪的味道,想必就在附近不远处。为了大家的安全,就在此停下。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听到发现妖怪了,大家的神情都紧张起来。 左顾右看,生怕妖怪就藏在自己的附近。 冯余继续往前走。 许一言悄悄跟了上去,别人害怕,他可不害怕。 然而才刚刚走动几步,前方的林子内,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红眼蛇头! 众人吓了一跳,就要拔腿开跑。 冯余大喝道:“大家别慌!有我在!这小妖怪不成气候,且看我的本事如何!” 这重头戏才正要上演呢,怎么能缺了重要的观众呢。 冯余说着就急冲上前,跃至半空中。 双拳包裹着一团形似虎头的真气,散发出一股猛虎下山一般的狂烈气势。 众人似乎听见了呼啸声,只看见有两只猛虎朝着蛇头扑咬下去。 这双拳,冯余只用上了五成的真气,想着对付这样一只妖怪,绰绰有余了。 蟒蛇对冯余的攻击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反而是那蛇头之下,却闪出一个身影来。 只见那个人影,双手向上,迎着虎口刺入而抓。 一下子便将冯余的两只手腕给牢牢捏住,然后顺势朝下拖拽,将他从空中拉到地上。 猛虎一下就变成了家猫,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后颈子一样,这气势也就颓了。 两人身形停下,众人这才看得分明。 原来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光头的和尚。 除了和尚之外,这蛇头之下还有其他人,只不过被垂下来的蛇头给挡住了,看不真切。 和尚放开了冯余,朝后退开一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 “施主,方才情况危急,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若有得罪,还请勿责怪。” 冯余已经发现,这蛇妖是死了。 不用想也知道,正是眼前这个和尚杀的。 他心里在痛骂:贼秃驴,你小爷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戏台子,结果风头让你给抢了! 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来! 不能就这样白费一场功夫,给这个和尚做了嫁妆。 而且方才因为这个和尚,还让自己还在众人面前吃了个瘪! 不行,必须要立即将形势扭转回来。 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个主意。 只听冯余大喊道:“这和尚被蛇妖所控,已是非人之物!大家不要被欺骗了,看我揭穿他的真面目!”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他就收肘沉至腰间,猛然踏出一步,出其不意的打出拳去。 这实实在在就是偷袭了。 但是冯余不怕,因为他知道,这些百姓根本就看不出来。 经过刚才的交手,冯余知道眼前这个和尚有些本事,不能和他纠缠下去。 否则自己的计策就会失败。 只有通过偷袭,用出十成的功力。 一击必杀了这和尚,借此才好找回自己丢失的脸面。 并且来个死无对证,之后再打一拳在蛇妖尸体上。 将杀妖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冯补的剧本设计得还算合理,只不过,演员并不听话。 他低估了这个和尚的实力! 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武功。 冯余抢先发起攻击,然而和尚却无丝毫慌忙,后发而先至。 厚重的绵掌,紧贴在冯余的拳头之上。 和尚包住对方的拳头,手腕微微一个翻转,就将冯余的拳力化解,并且将其拳头向外推开。 冯余收力不及时,重心不稳,向前趔趄了几步,差点就栽了个跟头。 和尚一把拉住他,道:“施主误会了,贫僧是真真切切的人。那蛇妖已被贫僧击杀,大家用不着慌怕。” 说着让开身形,让大家看清楚了蛇头之下的另外二人。 他们是双手撑着蛇腹,这才将蛇头顶起来。 人群中也有胡家村的人。 他们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就是独自上山来报仇的胡二。 大喜道:“胡二,你个傻小子,怎么敢一个人就上山来!” 胡二站出来解释,道:“我也是气糊涂了。拿着斧头上山来找到了蟒蛇,然而却不是它的对手。两三下就被打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指了指身前那位高壮的和尚,继续道: “还好在危急时刻,是这位大师出现救下了我。” 为了更好的还原当时的情景。 胡二声情并茂,并且搭配起了动作。 只见他跳起来,左手并指竖放在胸前,右手成掌,拍打在蛇头之上,道: “这位大师傅可厉害了,就是这样一掌,就将这可恶的蛇妖打杀了。我们没有被蛇妖所控,否则我怎敢这样打它。” 众人见胡二如此对待蛇妖,而且也看见大和尚,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冯余的攻击,也就真的相信他是高僧。 当下众人就称赞起来。 这可把一旁的冯余给气的啊。 这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赞不绝口。 没想到却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和尚给截胡了。 自己花了钱不说,还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但是冯余也不是傻子,经过这两次交手,就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对手。 看和尚那从容的态度,自己方才全力的一击,只怕他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能用出来。 而且背后还有一个看不彻底的美少年。 冯余心中虽恨,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当下就抱拳赔礼,致歉道: “大师,是我太过紧张鲁莽了,冲撞到大师了,万望恕罪!在下冯余,师承百形拳宗,敢问大师法号,宝刹在何处?” 先问清楚底细,看看是否是自己师门能得罪的。 和尚颔首赞道道:“原来是百形拳宗的弟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大有可为。贫僧法号净悟,师出出云寺。后边这位是我师弟,弟子规。” 净悟虽然年长弟子规二十岁,但两人的师傅却是同辈,所以师兄弟相称。 弟子规笑道:“师兄可谬误了,我已被逐出寺庙,现如今已非你师弟。” 当日弟子规走出寺庙,没走多久就被后面的净悟追上。 净悟知道事情后,并未怪罪师弟,反而邀他一起。 好拿了那黄鼠狼妖,将功折罪,重回寺庙。 两人行到此山,忽闻妖气大盛,寻味赶来,救下一命。 妖尸不可随处处置。 万一被山中的哪只饿慌了的野兽吃了。 运气若好,可能就此成精成怪,又是一个祸患。 于是三人就顶着蛇尸,走下山来,这才碰到众人,闹了一出误会。 原来是出云寺的,难怪有如此功力。 冯余自忖:“这两个人可得罪不起,只能认栽了。” 口中却道:“原来是出云寺的净悟大师,久仰大名!不知大师来蜀地,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说个这个名号。 但在江湖上行走,只要是得罪不起的人物,那都是要久仰的。 净悟见此人能号领上百人众跟随,还有捕快在后,心中想道: “这冯少侠在城中定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或许可以打听出有关黄鼠狼妖的消息。” 便问道:“有一只黄鼠狼妖从本寺中逃出,特奉师之命,前来除妖,弥补过失。不知冯少侠,可有听闻过这只妖怪?前段时间,恐是在城中闹出了人命案件。” 又把目光看向后面的几位捕快,可从他们眼神中只看到迷惑,是不知情的。 冯余才回来不久,哪里知道什么这些事情,摇头说不知。 黄鼠狼妖没听过,害人的狗妖倒是多,不过都死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人却突然发声,喊道:“大师傅,我知道,我知道。” 只见有一个瘦矮的中年人从中挤出来。 净悟眉毛一扬,道:“施主,你当真知情?可是看见过那黄鼠狼妖怪。” 中年人点头道:“前段些日子,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的时候。我挑着担进城卖菜,偶然之间看到了。有一只黄皮子在大街上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他们好像还在说话!” 第三十一章 一口蛇妖死气 净悟道:“那你可看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 “天光不亮,又隔得远,看不太清楚。我也不敢跟上前去,怕要真是遇到了妖怪,那我哪还能有命在。也是怕被报复,一直当做没看见。现在碰到大师傅,我才敢说出来的。” 听到这里,躲藏在人群中的许一言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石子。 从一开始见到净悟出现的时候,他就默默退回去了。 在小豆子的记忆力,他是见到过这个和尚的。 知道他的厉害,只能将气息掩藏起来,避其锋芒。 净悟和胡家村的人一起抬着巨大的蟒蛇妖下山去了,留下了冯家的人以及信阳城的居民。 这妖怪都打完了,也是该结账了。 回到胡家村,家家户户都跑出来,围看着这条巨大的蟒蛇。 村长愤恨的吐了口唾沫,骂道: “就是这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妖怪!害死了我们村子二十多个人!” 骂着骂着就用他的竹木拐棍敲打。 那些死了家人的村民,也殴打起妖尸体,发泄心中的愤怒。 净悟问胡二: “方才听那位老人家说,这妖怪总共杀了村里二十多个人。可是真的?” 胡二道:“我当时带哥哥去城里治病去了,不太清楚情况。不过回来之后听他们说,好像是猎户带队,家家户户都出了一个青壮汉。然而去了之后,却没回来,也只有被这蛇妖杀了的可能。” 净悟听后却沉吟不语,半响后问弟子规,道:“师弟,你对此有何看法?” 弟子规道:“是有些蹊跷。” “你也觉得不对劲。”净悟皱眉道: “这蟒蛇妖虽然看起来厉害,但是身怀旧伤,修为大打折扣。就连胡二一个人,也不能一击必杀,又如何斗得过二十多名壮年汉子?” 弟子规道:“只可惜这蛇妖已被师兄你一掌击杀,这其中原因也就不得而知了。” 净悟看着他道:“你还是觉得我当时不该下杀手吗。不过也是,出家人不该有杀心,徒增杀业。罪过罪过。” 弟子规道:“这蛇妖妖吃人,师兄是为了救人。用一条性命,换取了另一条性命,算不得杀业。更何况,师兄你也不知这蛇妖事先有伤,并非是成心要致其于死地。” 净悟道:“那当时你为何做出那般表情?” 弟子规道:“我只是替那蛇妖可惜。” 净悟不解,问道:“可惜什么?” 弟子规正色道:“可惜它只是想活命,却不想因此而送了命。” 净悟摇头叹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妖要杀人,身为人,自然是要反抗抵御。你若说我犯了杀业,尚可,但若说我不该出手,那就是你错了。” 弟子规微微一笑,道:“无善也无错。” 胡二的屋子里却在此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那是胡大的声音,又开始发疯了。 胡二脸色一变,立刻跑进屋子去,照顾哥哥。 净悟和弟子规也跟着进去。 在路上他们就听说了这兄弟俩的故事,被他们的深厚的兄弟情而感动。 屋子里,胡大头上包着褐色的纱布,那是药末的颜色。 他缩在在墙角,膝盖抵住胸口,双臂紧紧将自己抱住。 唯一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充溢着不可名状的惊恐。 胡二站在门边,焦急道:“大哥,是我啊,我是胡二!你认得出我来吗?” 可无论他怎么说,胡大都没有反应。 但是只要胡二稍微往前动一点,胡大就反应激烈,惊叫起来,一个劲儿朝着墙壁扒着。 好像他面对着的不是弟弟,而是着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 他想要逃出去,想要在墙上扣出一个洞口来。 他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已经崩裂,断甲碎片扎进在黄褐色的土墙里。 墙上留下了一条条血痕。 胡二担心哥哥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给逼死的。 可是他却无能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他。 城里面的郎中也说了,这样的症状,是惊吓过度,破坏了脑中天灵,寻常药是医不好的。 可不寻常的药又是什么呢? 郎中也不知道。 胡二看着哥哥,忽然也感到浑身无力,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净悟一把扶住他,道:“让贫僧来看看。” 胡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跪下来,道: “大师傅,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救我哥哥的。求求你,救救他,实在不行,让我和他互换也可以。” 弟子规将他拉起来,道:“安静看着,师兄要念经了。” 胡二这才捂住嘴,生害怕自己会吵到。 净悟闭目手捻佛珠,口诵佛经。 一步步朝着胡大走去。 那胡大却一点也不害怕了,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 净悟越走越近,最后走到了胡大的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天灵。 两个人身上都生出了淡金色的柔软光芒。 不一会儿,胡大就安详睡去。 净悟也停下来,将胡大抱回了床上。 胡二这时候才敢小声发问,道:“大师,我哥哥怎么样了,可是好了?” 净悟点了点头,道:“我已替他祛除了魔魇,醒来后就恢复了。” 另一边,许一言看着净悟他们走进了房间,这才敢偷偷跑近到蛇妖跟前。 加入到了殴打蛇妖的行列中。 “你这可恶的蛇妖,我揍死你!” 许一言不仅用脚踢,他还用拳头打,情绪激动得,甚至还骑在了蟒蛇的身上。 学那武松打虎一般。 周围的人都住了手,怕伤到了他。 许一言就一边殴打,一边趁机把头埋低,吸了一口死气入体。 有村人就上来扶他起来,道:“好了小伙子,别太激动了,担心气坏了身子。这蛇妖已经死了,大仇得报!” 许一言附和道:“对,大仇得报!” 然后慢慢退出人群,迅速离开胡家村,跑到了无人处。 这一口新鲜的蛇妖死气,比起小豆子的来,是差了一大截。 但是却比狗怪头领的强出不少。 有过多次吸取死妖气息后,许一言已经驾轻就熟了,不会再出现第一次那样痛苦的情况。 当然,前提是,吸收的妖怪,修为要比他低的多。 这样他的真气才能将其死气全然包裹住。 将蛇妖死气提炼成与自己适应的真气后,汇流到了丹田气海中。 蛇类是变温动物。 它们的心脏包裹在一个囊中,称为“心囊”,位于支气管的分叉处,其心脏是可以移动的。 许一言吸收了蛇妖死气后,身体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是否能移动心脏,他暂且不得而知,不过,确实能够让自己的体表温度稍微变低一点。 许一言不得不摇头感叹,苦笑道:“我这是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变成一个四不像?”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之外,身体内先前的那种桎梏堵塞感,终于被冲破了。 奇经八脉中的任脉。 许一言感觉到,已经将其打通了十分之一了。 但这还不够,要抓紧时间修炼得更强! 在山上的时候,虽然冯余两次出手都吃瘪了,但其展现出来的功力不低。 对于许一言来说,他是个强敌。 要想刺杀冯老爷,困难又一次升级了! 在胡家兄弟的房间内。 净悟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道:“刚刚那一瞬间,你察觉到了没?” 弟子规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蛇妖尸体,道:“是错觉。” 净悟盯着他,道:“我们两个同时出现了错觉?” 弟子归摊手道:“一切皆有可能。” 净悟他们察觉到的,正是许一言从蛇妖尸体上吸入体内的死气。 净悟道:“走,我们先去柴施主家看看,能否找到黄鼠狼妖的线索。之后在看如何处置他。” 第三十三章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瞎说 扎纸铺来了两个人,一个和尚,一个少年。 正是净悟和弟子规这俩师兄弟。 他们二人去柴松家看过了事发现场,留下来的痕迹很少。 邻居也证实了,确实是妖精所为。 不过他们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多方面的人证和物证表明,黄鼠狼妖是一共来了两次的。 第一次是清晨,没能得手,自己还受了伤,是仓皇逃出的。 门前那一滩血迹,以及柴松夫妇还出门购置了物品,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第二次是夤夜而来。 蹊跷不明的地方就出现在这里。 黄鼠狼妖在第一次破晓前的突袭复仇,是状态全满的,然而却没能成功。 反而是受了伤之后修为大大减弱,在柴松夫妇防备加重的情况下,成功得手。 这违反常理啊。 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那就是第二次有人在背后相助,杀人的或许不是黄鼠狼妖,而且背后那人。 是谁呢? 极有可能就是卖菜人看到,和黄鼠狼走在一起的那个人。 黄鼠狼妖受伤,这期间肯定会蛰伏起来养伤。 说不定就藏身在那人身边。 在胡家村的时候,净悟他们察觉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这个人,会不会就和妖怪害人的事情有关联? 许一言见到来人之后,心中一惊,但是面上却毫无变化。 装作不认识,起身相迎,道:“两位顾客临门,可是有什么需要?” 净悟当面见到人之后,心里更加确定,此人必然与妖邪之事有关。 即便是与柴松夫妇一案无关,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为何他敢下这样的论断? 那是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许一言浑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浓郁的妖邪气。 除了邪门歪道之外,还有谁会修炼这样的功法? 如果不是和妖怪有瓜葛,为何身上还会有妖的气息! 面对这样的人,那就无需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净悟踏步上前,厉声直言质问:“你这个邪教妖人,埋名躲藏在此地有什么目的。柴松夫妇可是经你手所杀的,那黄鼠狼妖现在何处!” 啪啦啪啦,一口气就丢出好几个问题来。 许一言到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直接,只能佯装不知道,一脸的无辜与吃惊。 被净悟逼视之后,很自然的退到一堆纸人身边,道: “我听不明白大师傅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就一个扎纸铺小伙计,根本不认识什么柴松夫妇,杀他们来干什么?你们是衙门派来的吗?” 净悟面目严肃道:“你还想抵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出事当天,有人曾在柴松家门前见到过你!” 他这是在使诈呢。 许一言哪能不知道。 动手的时候,他可是特意用了几个纸人在四面八方盯着看呢,绝不可能有人见到他。 这和尚既然这么说,显然是没有掌握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在手里。 那他还怕什么? 打死不认账呗,你能拿我如何。 名门正派,是要讲规矩,讲道理的。 于是装无辜的进行据理力争,道:“这不是污蔑我吗,那个人要么是胡说,要么就是看错人了,要么他本人就是凶手,想找人顶罪!你敢让他与我对薄公庭吗!” 净悟见许一言始终在推脱抵赖,眼神和表情没有露出一点慌张的破绽,反而是十分的倔强和顽强以及愤怒,好像自己真的是蒙冤受屈。 是早就猜想到自己会被盘问,有了准备。 还是当真与他无关? 不管有没有关系,总之一身邪气,就不可能是个好人! 先拿下再说! 之后不怕他不承认! 净悟喝道:“即便人不是你杀,也定然与你逃脱不了干系!邪教妖人,伤天害理,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就毫不犹豫使出一记佛门金刚掌! 刚猛霸道,有摧枯拉朽之势! 许一言一直在小心着呢,早就有所提防。 看到净悟肩动,就知道他肯定有所动作了,抢先一步施法。 店里有一部分的纸人,是早就用血点过眼睛的。 为的就是预防像今天这样的突发事件发生。 当下红光闪动,邪气凛然。 一地的纸人纷纷飞起,挡在许一言的身前,化作了一堵纸墙。 虽然是轻巧薄脆的纸人,但在许一言法术的加持之下,与铜墙铁壁想比,也不会有丝毫逊色。 但是很可惜。 净悟的这一招金刚掌不仅力道刚硬有开山裂石之猛势,更是佛门纯正纯阳之法,正好克制阴邪法术。 纸人只能抵消一部分的掌力,余下的威力将纸人击飞,打在许一言的身上。 许一言借着这股力向后的劲道,顺势逃往后院。 这和尚不讲道理啊! 还没说上几句呢,就开始动手了。 都不给我机会多狡辩几句的吗。 要打也是不怕的。 但不能在铺子里打,打坏了东西还不是得自己担着。 丧葬街此时没什么人在。 许一言即便是跑出去喊叫救命。 能赶过来的,也就只有做棺材的老张头和看起来清瘦无力的林老板。 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净悟见许一言逃走,轻身紧跟而来。 才一入到院中,便被一群纸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拿枪的、提刀的、握剑的、甩流星锤的,不一而足。 十八般武器,只多不少。 更为歹毒的是,纸人兵刃上还涂了毒药。 这些纸人的攻击,全都是朝着最不易防守的部位。 只要有一个得手了,破了皮,那就稳胜! “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净悟完全不将这些纸人放在眼里。 只见他单手快速结成法印,将身上的袈裟抓在手里,迎空舞卷起来。 柔能克刚。 纸人的尖刀利刃碰到了柔软的袈裟,无处使力,全然没了作用 悉数被笼罩在袈裟内。 净悟将包卷着纸人的袈裟向前一甩。 许一言见状大惊,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运起全身的真气来抵御。 这才堪堪将飞来的纸人团挡住。 不过还是受了内伤。 半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吐了口血。 双方的境界差距实在太大,仅就一招,就已经见了胜负。 但是许一言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困兽犹斗!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捏起手诀,将地上的纸人激活。 “今日和尚是准备要开杀戒了是,那就来啊!” 准备来个殊死搏斗! 弟子规道:“别费气力了,你不过刚刚入了上武境,尚且一脉未通。而我师兄已是宗师境的高手。你们二人争斗,就好比婴孩与猛虎相搏,寥无胜算。” 许一言道:“上武境?”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武力的境界划分。 弟子规看他似乎有些懵懂,于是解释道:“下武十二脉,上武八脉。圆满可入宗师三境,在这之后,还有临空、踏风行、指天、劫余、临天门。破开天门,方有机会悟仙缘。” 净悟道:“师弟,你和他啰嗦这些作甚。” 两人的境界相差太过悬殊。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许一言只有继续挣扎,希冀以口遁之术来取胜。 “大和尚,出家人不是讲究以慈悲为怀,你却为何要把我赶尽杀绝!我有这么招人可恨吗。” 在与许一言交手中,净悟感觉到对方的真气太杂,一点也不纯粹。 就好像是好几个不同的人,将真气聚在一起用了出来。 而且这杂乱的真气中,还有让净悟熟悉的一种感觉。 是黄鼠狼妖小豆子的妖力! 他一下明白了,为何在胡家村的时候,死去的蟒蛇妖,还能散发出妖气。 是因为此人的邪门功法! 净悟戟指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继续狡辩不成!你若是和黄鼠狼妖没有干系,缘何体内会有它的妖力!你还敢说人不是你杀的!” 许一言心中恍然:看来叠加的他人修为,是和自己的修为有所区别的。尤其是妖与人,不同物种,差别最为明显。 他以前没和人真正交过手,所以并不知晓。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杀了人啊! 既然已经暴露了。 许一言决定大胆一点,索性大方承认一部分事实,虚构一部分真相。 所谓人说十分话,三分假含七分真,神仙在世也难分辨。 “我承认我确实撒谎了,我就是怕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被你们误会曲解。” “我是在街上捡到黄鼠狼妖的,当时它就已经死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就吸收了它的功力。” “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干嘛要去杀他们啊?” “你们如果仅是因为我有黄皮子的功力,就一口咬定我是凶手,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认栽。谁让我打不过你们,只能任你们处置。” 净悟道:“满口胡言,这事哪有这般凑巧的。妖邪之人的话,是一个字也信不得!” 许一言道:“你凭什么就说我是妖邪之人?” 净悟怒目直视,道:“你满身阴邪气,练的这门武功也全非正道所有。邪门歪道者,不是妖邪之人又是什么!” 许一言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世上的是非正邪,不是看所做所为,而且看你长得像不像,有没有坏人的特征。我若是穿上裙子,涂上脂粉,岂非就是女人了?” 净悟道:“强词夺理!若是好男儿,又怎么会穿裙抹粉。若为正道之士,也不会去学妖邪之法。学妖邪之法的人,其心必然不正!” 许一言道:“二十四孝中有孝子盗橘奉母,读书人中也有凿壁偷光的典故。这些偷盗行为,为何会被世人推崇备至。而那名门正派中亦有不少忝列门墙之徒。” 不等净悟开口说话,继续说道: “大和尚,不知你可听过一句话。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终古少完人。好坏是非,是要看那个人的言语行为,是否侵害到了他人应有的合法利益。而不是看一个人有没有带着一把沾血的刀,就一口认定是杀人犯了。” 论心不论迹,论迹不论心?侵害合法利益?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净悟起初听闻,还直言荒谬绝伦,是一派妖言惑众。 然而细细咀嚼之后,却如一击榔头敲在他头上,令他若有所悟。 许一言继续道:“大师,捉贼拿赃,捉奸在床。衙门里处决犯人,都还要有个认罪画押的过程。凭什么你就可以任性而为,这也称得上是正道人士?” 他一字一句,道:“疑罪从无啊,疑罪从无!” “宁错杀,不放过,这哪里是佛家人该有的慈悲心肠!这难道不是邪恶之人才有的罪恶行径?” “我是学错了武功,但那也不是我本意,也并没有出去杀人放火。你为何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迷途知返?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不是佛祖说的?” 许一言这一番连珠炮似的发言下来,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净悟听完后也开始反省,觉得自己是有些冲动了。 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节,道:“既然如此,就给你个机会,让你随贫僧回寺,接受无上佛法的净化,驱除你那满身的邪气,从此回归正道。” 许一言见和尚被自己说动摇了,暗自心喜。 面上却仍是哀愁,摇头道:“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还有妹妹要养。还是说,你们寺庙接受女眷?可以包吃包住。” 净悟道:“你父母呢,宗门亲戚?他们不照管?” 许一言叹了一口气,用颇带伤感的语气道:“命途多舛,父母早亡,只有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学那邪门之术,也是为了能在妖鬼手中保护我妹妹。正道武功我也想学啊,可是没钱交学费。” 世人多难,这倒是不假。 净悟也不由得感叹一声。 但即便是这样,修炼了邪门功法的人,放置不管,也是一个祸患。 而且许一言杀人的嫌疑并没有因此就得到洗清。 见到师兄犯难了。 弟子规站了出来,说黄鼠狼妖既然已经死了,师兄的任务也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 有其他不放心的事情,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他现在是个闲云野鹤,无处可去,可以留在此地常住。 一来,监督调查许一言,看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言,柴松夫妇之死与他无关,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有,那么就替天行道,如果没有,就帮助他回头是岸。 二来,胡家村蟒蛇妖事件还有许多的蹊跷美女查清,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在操控,目的是什么,也不得而知。 是否和黄鼠狼妖复仇一事有关系,也需要查证。 这些事情都不是一两日就能得到结果的。 净悟觉得师弟说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 他留在此地,把这些事情查清楚了,替当地百姓消灾解厄,也是大功德一件。 于是与师弟告别,自己先行回寺复命。 在离开信阳城之前,他去了许一言说的,埋葬黄鼠狼妖的地方。 挖开了来看,确实已经死了。 净悟用袈裟将小豆子的尸体包裹,一路带回了出云寺。 他想替它做一场法事,消除恶果,渡过彼岸去往轮回。 冯余在收到净悟离开的消息之后,也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成名计划。 第三十六章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十月初十,宜出行,多凶转吉。 一大清早,有菜贩子在街边的阴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连忙上报给了衙门。 派了公差来简单查验了一番。 从衣着打扮上,他们判断出死者是一名乞丐。 尸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无中毒的迹象,于是得出了结论。 是被人殴打致死的。 一个乞丐,无足轻重。 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会去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说不定就是同行争抢互殴而亡。 查这种事情,不是浪费气力吗。 于是一纸公文,传到了丧葬街。 送尸的两兄弟,拉着板车就来了。 乞丐,自然是无人认领的,所以应该送往乱葬岗。 不过,被人殴打致死,心中难免不会积郁怨愤气。 人争一口气,尸憋一口气。 尸体中若是有一口怨气未泄,则会变成僵尸,成为一个祸害。 如果是在夜间死去的,那阴气入体,危害更大。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给尸体做法事,除怨。 或者是用特殊的棺材装殓尸体,压制其怨气。 不过这些办法,都是需要花钱的,一般都是由死者家属来承担。 一个乞丐,家都没有,何来的家属。 所以,只有被送去分尸铺。 将四肢关节全部斩断,牙齿拔出。 这样一来,即便是尸变成了僵尸,也是个无牙僵尸,不具备攻击性。 这人啊,没权没势的,就算身上死了变成僵尸,也只能被欺负的份。 胖屠户接手了乞丐的尸体。 关上门,将乞丐扒光了,放在屠宰案板上。 就如同一只待宰的死猪。 毕竟不是牲畜,是一个人。 在分宰尸体的时候,一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 这是规矩,也是一种敬意。 胖屠户端来一个香炉,点燃三根香插入,放置在尸体的头前。 另外在放上两个白色的烛台。 中间一碗酒、一碗生猪肉。 地上有一个蒲团。 胖屠户跪下来,静静等待着。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香火蜡烛都已经燃烧完。 这就可以动手了。 衣服脱了,穿上围裙,将厚重的砍骨刀拿上手。 比对着关节,就准备砍下去。 “吱呀”一声。 里屋的门打开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靠近。 家里除了胖屠户,没有别人,连只猫也没养。 他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握着刀的手也更加用力。 猛然转身,一刀斩下! 管你来的是鬼还是妖,我自大刀迎之! “哈!” 一刀没能劈中,闪避过去了。 不过胖屠户也看清了,来的不是妖鬼,是扎纸铺的许一言。 “你怎么没声没息的,吓我一跳!” 许一言拍着胸口,道:“你才吓我一跳,冷不丁就给我一刀。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天你可就多了个业务。” 胖屠户道:“有大门你不走,偏偏要从后面跑出来,谁能知道是谁?” 许一言上前揽肩,谄笑道:“胖哥哥,有件事儿得劳烦你帮个忙。” 胖屠户不解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啊?” 许一言指了指案板上的光溜溜的尸体,道:“你弟弟我,想借这具尸体用一下。” 胖屠户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道:“借尸体用一下?你、你怎么还有这个爱好?况且,这还是一具男尸啊!” 许一言呸了一声,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弟弟我是正常人。我说的借用,指的是,想帮一下这具尸体。” 胖屠户更加不解,道:“帮?你要帮他什么?” 许一言道:“难得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具尸体身子强壮,头发也是乌黑亮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食不饱腹的乞丐。那他为什么会被人套上乞丐的衣服,扔进臭水沟里?这其中肯定有冤情啊!” 胖屠户道:“这是衙门里该干的事情,你应该去给大人说。我的工作就是把送来的尸体肢解,以防生变。” 许一言道:“我不妨碍你做事,只是借用尸体片刻,让我验尸,也好知道一些凶手的线索,替这位大哥申冤复仇。这也不是做好事一件吗,消了他的怨气,也就用不着落个死无全尸的悲惨不是。” 胖屠户这才把刀放下了,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当仵作了。衙门都没查清楚的事情,你能搞明白?” 许一言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这件小事,你就说帮不帮。” 能消解了尸中的怨气,给人家留个全尸下葬,这也是给自己赞福积阴德。 胖屠户当然同意了。 反正尸体送来了,衙门给的酬劳就不会少。 许一言把衣服给尸体穿上了,就准备带回扎纸铺。 胖屠户道:“在这儿不能验尸吗?还要带走?” 许一言道:“我在你这儿不舒坦,还是回去的好。一具尸体罢了,难不成你还怕我给你偷了不成。一会儿就给你送回来,保证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看完自己修炼邪术的未来之后,许一言很是后怕。 别还没把冯老爷父子杀了,自个儿先走火入魔,死翘翘了。 于是向弟子规请求了解救之法。 弟子规想出了一个办法。 在五十年前,出云寺有个得道高僧。 在自己圆寂之前,回望自己这一生的经历,颇有所感。 于是写出了一本武功秘籍。 印刷成书,在武林中广泛发布。 这本书号称是一本奇书,修炼成功之后,可以得天道格外关照。 较比其他人,修行进步更加神速,自身的限制突破起来也是轻易万分。 因为高僧自己本就是一代奇人,在江湖上名望很高。 秘籍一经面世,立刻遭到哄抢。 一时之间,各地的书店门口是大排长龙。 印刷匠人被逼着日夜赶工。 然而,这股热潮不过持续了数月,风头就转变了。 所有买到书的人都开始痛骂这个高僧是骗子,坑钱货! 这本名盛一时的武功秘籍,风评急转直下,送人都嫌拿着费事。 不是成了垫桌本,就是进了茅厕。 弟子规给出的办法,正是这本从受人追捧到沦落为无人问津的秘籍。 许一言问:“这到底是一本什么秘籍,能够让人有如此悬殊的反差感受。” 弟子规卖了个关子,让他自己看了就知道。 这本武功秘籍,虽然在武林中已经绝迹无闻。 但毕竟是高僧所着,其中内容也有一些佛法上面的感悟。 不少的寺庙还是留存了下来。 信阳城就有寺庙,寺庙内正好就有这本秘籍。 许一言去借,很容易就借出来了。 回到扎纸铺,他翻开秘籍一看。 字里行间,满本写着的都是,好人好事这四个字! 难怪这本秘籍会遭到武林人的唾弃,这就是打着教武功的幌子,让人行善积德。 而且还是那种不求回报,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纯粹大善人。 简直就是想让大家当一个救苦救难的在世活菩萨啊。 可是,要诚心诚意,几十年如一日的做一个好人。 其困难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修炼武功的难度。 甚至还不如自己死磕练武来得轻松。 因为做好人好事,势必会损坏到某些人的利益。 他们为了扞卫自己的利益,就会竭尽全力去阻止你,甚至是要你的命。 许一言拿着这本秘籍,苦笑道:“你没耍我,就这个东西,真的有用?” 弟子规点点头,道:“幽冥付魂是阴邪功法,修炼的法门途径,与天道所推崇的背道而驰。要想避免出现未来的状况,那就只有减轻天道对你的惩戒,积攒功德可以抵消天罚罪恶。但是,成与不成,还是要听天由命,人只能尽力而为。” 难怪那些平生做尽坏事的人,到了晚年发家致富了,都会开始拜佛行善,原来就是为了积德,折抵罪过啊。 许一言道:“尽人事听天命?”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照着秘籍开始修炼。 反正现如今也找不到妖怪,死人也不多。 就看看这本正道的奇门秘籍,能不能给自己打通出来一条新的修炼道路。 一大清早,许一言就拿着扫帚去清扫大街。 看到有出门来买菜的老婆婆,热心扶着过马路。 碰到了缩在街边,冷得打颤的薄衣乞丐,他会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送给他们。 一件一件好事情做完之后。 许一言感觉到果真有一股股暖流从天灵涌入。 那本秘籍上写的不错,真的有功德这种东西存在。 只不过,这些平常好事生成的功德,实在太过于微乎其微了。 中午的时候,许一言就在街上听说有个乞丐被人打死了。 尸体被送尸人送去了分尸铺。 查清凶手,昭雪伸冤,替死者完成心中的执念。 这种事情,不比扫大街、扶老奶奶过街更有功德啊。 而且,还可以叠加对方的武功,即便是普通人,也有一身的力气。 于是,许一言这才去找胖屠户,借走了尸体。 回到扎纸铺。 许一言拜了拜尸体,道:“老兄,请原谅我的冒犯啊,这也是为了帮助你。” 滴血点睛。 死者生前的记忆,系数涌入了许一言的脑海之中。 许一言借走尸体已经两个时辰了。 胖屠户心想,这么久了,验尸也差不多该验完了。 再待一会儿,只怕是都要日落西山了。 送尸的兄弟也该来催人了。 他们可不想大晚上的送尸体去乱坟岗。 那里的死人可是会爬出来的。 于是胖屠户走出门去了扎纸铺。 铺子里只有一个清丽的少年看店。 那少年正是弟子规。 胖屠户问:“许一言呢,还在里面忙吗?” 弟子规答道:“你找许一言吗,他走了,刚走不久。” “走了?”胖屠户讶异道:“那尸体呢,还留在屋里面?” 弟子规摇头:“带着尸体一块走了。” 胖屠户喃喃道:“还真去衙门申冤真相了?那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害我白等一个多时辰。” 弟子规道:“没去衙门,出城去了。尸体不用埋了,他自会处理。就劳烦你去和送尸人说一声。” 第四十四章 障目 贾道人喝道:“住嘴!好你个妖怪,果真有点道行,竟然能迷惑人心来替你狡辩,且看我的本事!破!” 贾道人上前,将羽扇拍来,一股劲风拂面。 赵进自知挡不住此招,但他不能退后,他的身后是小家伙! 只能使出看家本领了。 贾道人道:“呵,自知不敌便闭眼等死吗。可惜晚了!” 闭上双眼。 你就置身于一片无光的虚无中。 睁开双眼,你将拖拽敌人进入那片虚无。 虚无之中,唯有恐惧。 这是赵进行走江湖的杀手锏——惧眼! 四目相对,贾道人的动作突然停顿。 只见他脸上开始出现惊惧之色,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这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惧,无可抵挡。 李豁牙见状,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情况不妙。 忙大声喝道:“贾道人,别中了那妖怪的迷惑!” 捡了一块石头,用力扔打过去。 这一声大喝本有些动摇,再加上那石头正发在脑袋上。 疼! 贾道人也就清醒了过来。 他一下就明白自己中了幻术。 贾道人是学过道法的,虽然不精深,但多少懂一点。 另一方面,赵进也对惧眼涉及不深。 “嘿,小子,在我面前摆弄幻术就有点班门弄斧了。” 贾道人凝聚心神,移撤目光,心中惧意减退:“大意了,险些着了你小子的道。” “完了,居然这么轻易就破解了。” 赵进心里暗自叫苦,这已经是他压箱底的功夫了,此后就再无任何手段。 他拍了拍小童的脑袋,道:“小家伙,你马上逃跑,我看你的逃跑速度,他们应该是追不上你的。” 想要去解开他脚上的红线。 只要小童逃了。 赵进就可以不用和贾道人硬拼了,这些人并没有当他是妖怪,不会下死手。 贾道人看出了赵进的打算,向他发动攻击,并道:“妖怪要逃,你们快围上去,不要放他跑了!” 李豁牙和江大等一些胆子大的立刻听命包抄小童,让他逃无所逃遁无所遁。 “你们不要被这个骗子蒙蔽,你们好好看清楚,这是个人啊,是个孩子,不是害人的妖怪!快住手,不要一错再错了!” 赵进很快就被贾道人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只能含泪呐喊,希冀能唤醒这群人被愚昧无知蒙蔽了的良知。 可是有用吗? 没用。 李豁牙和江大心怀鬼胎,是下定了决心要做坏事,不可能因为一个绊脚石就止步。 周老爷和周夫人呢。 他们已经被丧子之痛摧毁了神智,一心认定了能起死回生的贾道人所说,把小童当成了吃人的妖怪,自然也不会放弃深仇大恨。 那些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呢。 他们是旁观者,本应是最清醒明白的一群人,可是却盲目相信了贾道人,还自告奋勇的加入到局中来。 小童是长着一张人的脸,是人的身形。 一切都是这么的明显,可他们视而不见。 因为那不是他们希望看见的。 他们想看见的是符合他们心中定义的特征:长发,个小,动作迅疾,满脸血污。 这些特征就是他们心中的底气。 让他们师出有名。 是人脸又如何,岂不知妖能幻化人形。 赵进无能为力了。 贾道人从他身边走过,要去抓小童,他抱住了他的腿,大声道:“他是人啊!不是妖!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啊!你们这是在杀人!” 贾道人不为所动,一脚用力踏在赵进的背上,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赵进大口吐着鲜血,有些晕乎乎的,手上没了劲,松开了。 贾道人高声道:“妖怪有法术,会控制人的心神,他彻底被妖怪迷惑了,只有把妖怪除了,他才有得救,大家才有得救!” 鲜红刺眼的鲜血如针一样刺进了小童的双眼。 他瞳孔极速收缩,心跳剧烈跳动,胸口剧痛,压迫,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他跪在了地上,双手在地上猛抓,指甲翻落也不知疼痛。 小童仰天长嘶,其声充满了痛苦,有如哀鸿。 他双目爆射红光,向贾道人腾跃而起。 贾道人咬破手指,在空中迅速画出一个符箓,登时出现隐隐金光,张开指成掌按压下去。 小童头碰到金光手掌,疼得撕心裂肺,哀嚎一声滚落在地。 贾道人撕下衣袍,手中扇子一扇,将小童又扇得滚了一圈儿。 衣袍扔出,盖在小童身上。 不见天日的小童又惊又怕,披盖着袍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山洞。 “大师,妖怪跑了!快追啊!” “诸位放心,他跑不了的!洞穴凶险,诸位莫进,就在原地等候。” 贾道人跟着进了山洞。 大家在洞外焦急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贾道人终于出来了,平安无事。 李豁牙迎了上去,道:“如何?妖怪除了?” 贾道人把一个白色的缩成肉团似的黏糊东西扔到地上,道:“大家且看,此物就是那妖怪的真面目!他已被我破去了修为,大家莫怕。” “可恶的妖怪!害死诸多人命!踩死你!” 第一个人义愤填膺地叫骂着,上去踩踏了几脚,然后大家都被感染,都去踩打泄恨。 小童是被贾道人在洞内用药物化妆了一番,所以才是这般妖怪模样。 他全身没了力气,被众人踩踏只能抱头惨叫,叫声尖锐凄厉。 赵进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一股力气,一些冲过了过。 抱住小童,任由狂风暴雨一样的脚,踩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人早已经红了眼,只顾着痛快。 何况这么多人挤在一堆,谁能知道脚底下的是谁? 何况,谁知道这赵进这般维护妖怪,会不会也是一个妖怪呢? 有胆子大的小童被大人挤在外面,也想上去踩踏妖怪几脚,不虚此行。 他借着矮小的身形,趴在地上从众人腿脚间爬挤了进去。 因为他趴在地上,从赵进的手臂中,看见小童了的面目,也有着和他一样的五官,只是有些怪异。 他兴奋地捏起拳头,想要打上一拳。 拳头没有打出去,停住了。 “它哭了吗?” 他看见了小童眼里有泪水汩汩涌出,就像他的弟弟一样在哭泣。 “你们别打了,它哭了啊。” 他大声的叫着,去拉扯,去阻止。 “妖怪怎么会哭。” “是啊,妖怪哪里会哭。” 所有人越来起劲,哪里会轻易就停下来,他们此刻的面目,比妖怪更像是妖怪。 贾道人退开了众人,道:“可以了,差不多了,够了,大家回去。”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妖怪,他害死了这么多人,要带回去挂在城墙上示众!” “对,没错,要带回去挂在墙头上,让他曝晒而亡!示众!” “对!” “对!” 第四十九章 给你一个机会 纸人又将贾道人给包围起来了,用诡异且和蔼的笑容盯着他看。 这可把贾道人给激恼了,开始朝着纸人发狠。 羽扇挥扫出去,拳打脚踢。 纸人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微笑着盯着他。 即便是被肢解了,被撕毁了。 可是纸人的那双双眼睛,始终都盯着他看。 无论贾道人走到哪里,把头转到何处。 始终会看到一个纸人在盯着自己看。 即便是把头低下。 从地里面,也会钻出来一个咧开嘴角笑着的纸人。 把眼睛闭上,虚无的脑海中,也是那些纸人。 虽然并没有给他造成身体上的实质伤害,可是,可是他的精神却受到了重创。 一直紧绷的神经,持续下去,迟早是要奔溃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就是幻境的可怕之处。 那么,有破解之法吗?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贾道人咬了口舌尖,疼得他脑瓜子都激灵了,但还是没任何效果。 他开始慢慢闭上眼睛,喃喃念道:“都是幻觉,都是幻觉,这些都是幻觉。如果都是幻觉的话,只要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就不会有事情。是的,不会有事情。这些都是幻觉,幻觉” 贾道人就这样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给自己进行催眠。 能打败幻术的,除了心诚志坚,那就只有幻术。 他想的是,既然自己已经中了敌人的幻术,那么就自己给自己下幻术。 以毒攻毒! 把敌人的幻术给挤兑出去。 当然,这样的办法,是他临危生智想出来的,能不能管用也只有试了才知道。 四周无数的纸人开始朝着他走来,脑海中的纸人也开始把头凑近了。 贾道人只当作看不见,一直念着:“幻觉,都是幻觉!” “吱吱吱。” 纸人开始咧开嘴笑了起来,那声音,就好像是指甲刮在了铺满灰尘的轻质金属之上。 叫人从骨头里发出冷颤来。 但这次,贾道人的定力提高了,仍旧不为所动。 “轰隆!” 一声雷鸣巨响。 有一滴雨滴落在了贾道人的鼻头上。 “哗啦哗啦” 不久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贾道人淋着雨,这才开始睁开了眼睛,看到四周哪里有什么纸人。 自己是坐在地上的,因为大雨的冲刷,已是泥泞一片。 马车就在身后,车夫趴在了马背上,应该是昏睡过去了。 “幻觉解除了?” 贾道人下意识的先摸了摸背后的包袱。 还在! 银子还在! 心里就踏实了。 但同时,又有另一个疑问出现在了从心里面冒了出来。 “对方既然有能力让我身中幻术,可为什么不乘机出来杀了我,然后卷款逃跑?” 在方才的幻术之中,他有好几次,精神已经衰弱了,防备的力量大大减弱。 若是在那个时候,幻境中的纸人突起发难,定然能一击必中。 但是对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任由他静静坐在地上,然后清醒过来。 贾道人想不明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原因。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做,留他一命,只是许一言想要逗他玩儿一下。 不想让他就这么简单的死去,这对他来说,实在太便宜了。 贾道人大喊道:“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贾道人今天认栽了。这银子,我全都给你了,一文钱都不拿走。只求高人能够放我一马,日后江湖再会,必当有谢。” 虽然心里面还是在大骂特骂,但是骂归骂,自己的命还是最要紧的。 银子丢了还可以再挣,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啊,那你就把银子留下,驾马车走。” 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句话。 终于肯发声了! 贾道人不啰嗦,将包袱放下,跑到马车前,将车夫一脚踹下去。 跳上马背。 “驾!” 马拉着马车跑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这次是真的,这次真的跑出来了!” 虽然没了银子,但总归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贾道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继续加鞭疾驰。 任由大风将大雨刮在脸上。 冷冷的冰雨在他脸上胡乱的拍。 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在一块。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埋。 昌吉镇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 “我怎么跑回来了!” 贾道人看着前方高大城墙上的“昌吉镇”三个字,大惊失色,急忙将马勒停住。 他一直以为马车的朝向是往外跑,没注意到一路是朝着回镇子的方向。 贾道人想要掉转车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厢内却突然传出来一句话:“怎么忽地停车了,是地方到了吗?” 这声音特别的耳熟。 贾道人听到之后,心里发毛,后脊骨都冷了起来。 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个被他亲手制作成妖怪,被众人踩死的山中小童。 虽然当时他不能口吐人言,只是阿巴阿巴,或者咿咿啊啊的惨叫。 可那音色,贾道人是不会听错的。 那稚嫩的口音,就是小童的。 他不是死了吗,不是已经挂在墙头,什么时候跑到车厢里去了。 而且,而且还变得会说话了? 真的是那个人吗,贾道人不敢回头去看。 “对了,墙头。” 贾道人这才想了起来,抬头去看,注意到了。 城墙头上的的确确是少了一个东西。 少了小童的尸体。 那个搞不清楚的问题,在这一瞬间,贾道人忽然全明白了。 为什么中了幻术也不杀他。 就是为了要折磨他至此。 暗中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银子来的,或者说,银子只是顺便拿走。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替小童复仇! 贾道人心中发怵:“这小童的背景这么深厚?还是那个年轻人的缘故,直娘贼!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斩草除根,把那小子也一块儿杀了!” 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啊。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 求饶吗? 管不管用,先试一试。 贾道人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条狗命!今后我一定改过自新,重头做人,做一个好人!真的,求求你了,我今后一定济危扶困,替我自己积德赎罪!” “你,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车厢内的小童在发问。 贾道人点头如捣蒜,道:“知道了,真的知道了,我今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其实这本来也不是我的注意,都是那个李豁牙,就那个大门牙掉了的人。是他,是他花钱雇我来的。 “而且,而且也不是我杀死的你,你如果要报仇的话,去找他们,找那些亲自动手的人。” 许一言在车厢内暗自叹气,他想:“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见了棺材的时候,才知道落泪悔过。为什么就不能在作恶的时候,仔细想一想,考虑一下,当被踩在脚下的那个人如果是自己,他还会这么心狠手辣的下手吗? “还是说,他们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机会成为那个刀下之人。 “侥幸心理,害人害己啊!” 用纸人装扮成的小童说话,道:“你说的不错,你确实没有亲手杀我,所以我也会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与读者的二三言 八月十号开始,我动笔写这本书并上传。 距离我上一把扑街书,已经过去了快一年多的时间了。 开始码字的时候,其实是很不利索的,写得也很慢。 当然,我现在写得也很慢,即便有大致剧情走向,可是动笔写的时候,总是卡文,写了之后又删除重写。 这本书的话,其实是因为看了缝尸人以及袁枚的子不语后,也想写点奇奇怪怪的志异故事。 只不过同时我也很喜欢看古龙的武侠小说,所以我写的这个仙侠世界,其实更多的焦点,还是聚集在了人的身上,即便是我要写到仙,也是沾带着凡俗气息的仙。 我是更愿意写江湖中的人和事,这样距离我们更近一些,只是如今原创武侠日渐式微,只有转场。 我的笔力还很稚嫩,对剧情的塑造和把控也不是很好。 只能尽量的去写好故事,但其实写到如今,还是有些故事写得不太行,我自己看了都觉得不行,但是大修改的话也没时间去做,只有吸取教训,加油写好后面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节奏,到现在的情节,其实是被我给写垮了,在最开始构思的时候,许一言和冯老爷的冲突是打算在三万字以内就搞定,然后以这个为导火索,开始介入江湖事情。 所以冯老爷这个就是新手村,一个故事的开头,武功境界啥的也不会很高。 但是写着写着,我发现许一言的武功实在太低了,他不是一来就无敌的,作为啥都不会的小白,短时间内合理成为高手,需要一些经验包。 于是我就往里面添加了几个故事,让许一言通过其他高手或者妖怪,来快速成长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能看到我总是写十月多少多少,这是时间定点,让我知道距离十月二十三还有多久。 然后事情就出在了这几个升级故事里面,我一不小心就写嗨了,写多了起来,有二十多万字,整个时间跨度看起来就很长了,和冯老爷的矛盾冲突以及很淡化了,我自己想起来,都是无波无澜…… 在写这些故事的时候,甚至于犯了我读书时候写作文的老毛病,就是写一些故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往里面生硬的加一些我自己的东西进去。 有些东西是我看了子不语后觉得有些意思,就像分享给大家,有些是我想对现如今一些状况的不吐不快。 说书先生讲故事诱人祭祀鬼怪,以及山中野孩的镇民,还有目前正在写的这个信阳城妖患的百姓,设计这几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我很单纯的就是给许一言打造升级经验包。 但是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唉,这里好像可以这样加点什么进去,表达一下我的某些东西的看法,然后 就写进去了。 这就导致了,故事越写越长,情节也越来越让我抠脑壳,可以说是费力不讨好了。 尤其是这个妖患,我已经反复推了几次定好的稿子了 就是想写一个人心。 但是写到现在,我感觉写不出我要的这个感觉不说,情节也越来越奇怪了,而且距离十月二十三也越来越近了,我得加快了,许一言也得加快了。 冯老爷故事之后,我其实不太想继续按照这个方式写下去了,就单单纯纯的讲许一言要遇到的事情,要做的事情,但是…… 我这本书,其实大的主题,是写人性之丑恶,而且我写得很极端。(这本书之后我打算写人之善美,人之信仰,因为这世界上的负能量已经够多了,黑暗用不着我们自己去看,就铺天盖地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但其实,世界有光就有暗,如果一味的注视着黑暗深渊,就会被深渊吞噬,认为世界就是如此。岂不知,转过头来,阳光依旧。这世上也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存在,也有许许多多的真善美故事,人活于世,有时候不能只是发泄,也需要有温暖的东西来支撑自己。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真实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需要的是爱和光,即便是身处在泥泞。) 除此之外,这本书还有个主题。就是想挣脱世俗对人的束缚,自由自在的凭心而行,不会因为你位高权重,我就畏惧你,巴结你,不会因为世人的错误看法,而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们; 总之在现实中,一切我无法做到的事情,我都想让书里面的许一言做出来,勇敢的做自己,勇敢的去反抗去争夺去扞卫属性自己的合法利益,算是满足我的一个小小yy。 没办法,年少轻狂,少年人心中装填的是一腔热血。 无奈现实过于强大,我们的热血原来只是火柴的火苗,我们心中的正义公道,只不过是游浮于表面的装饰,内地里是另一套不会明着教给你的规矩。 大家一开始都在抗拒,可最后大家都成了拥趸者,扼杀者。 既然现实做不到,也就只能幻想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在这里面,任意妄为,不会有比我更强大的存在。 最后,这本书能写到现在,能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写完,不论成绩如何。 都要多亏了你们,每一个看了这本书的人。 不管是你们给我投票,还是你们给我评论、本章说。 每一次看到有新的评论,我都很激动,我的书终于有人看了。 有些读者也给我纠错了,我看到后也修改了。 其实前面十多章,我就重新修改过,甚至第一章我还重写了。 这些我是偷偷干的。 不过这些修改,对一开始看过的读者也不会有影响。 好了,一些胡言乱语就此结束,说太多了也是啰嗦话语。 总之,感谢有你们的阅读,感谢你们一路看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人能看到这一章,有多少人会在前面的某个故事中,失望退出,我先道个歉。 不过我依然感谢你们,如果能有一两个故事让你们停留,也是对我的一种鼓励了,让我知道,自己其实也是能行的。 偷个懒,我也就不一一的把各位的昵称列出来了。 在心中,不多言! 希望我能越写越好,写完这一本,我是很期待我下一本故事的,想写一群英雄,一群感动人的故事。 第七十六章 月下的追逐 却说那谢捕头,杀了几户人家之后,便转身来了东市的街坊。 一如既往地跳墙入宅。 动作干脆利落。 破开房门之后,挺刀就要跳上前,却忽然听到身后有风声,大吃一惊,道:“遭了,被人给埋伏了!却不知道来的是哪个。” 说时迟那时快。 谢捕头刚一察觉到不对劲,即刻就做出了反应。 只看他脚步朝外偏移,同时腰身一拧,瞬时就回转过身来,高举着双手,也不待看清是谁,朝着飞来之物便是狠劈一刀。 白色纸人身轻,见刀朝着自己迅猛的劈砍而来,当即顿住前行之势,借着那威猛的凌厉的刀风,顺势后撤。 谢捕头这势如劈山的一刀,反倒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敌人给推远去了,砍了个空。 这纸人是分得了许一言的部分功力,能够依据所获得的实力,做出符合这个实力之内的攻击或者是回防,相当于半智能化。 躲过致命一击之后,见谢捕头这一刀劲力还未使完,轻易不能收力回刀。 他的胸前空门大开,破绽百出。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纸人运气沉力,当下便如猛虎一般扑打过来。 谢捕头见状不由得大惊,后背是下意识的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头只恨方才那一刀砍得实在太过猛了,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中土撤离收刀回挡。 眼看那纸人就要扑倒下来。 无奈之下,谢捕头只得赌上一把,运气下沉,半蹲马步,扎稳在地。 在纸人的全力扑撞之下。 也不过是将谢捕头压得朝后弯了大半,腰板直挺挺的,下半身也是稳稳当当,没半点动摇。 谢捕头松了口气,不禁为他的聪明而得意,笑道:“果然这纸人的实力是及不上施法之人的,许一言那小子也不过和我平分伯仲,还能被他的纸人给撂倒了不成。” 他左手曲臂向内,将扑在身上的纸人给死死的锢住,不让其逃离。 腰身用力,挺了起来。 抓住纸人,反手运力将其掼到地上,随后立即一脚踏在身上。 纸人胸口受制,哪里有气力挣脱得开。 谢捕头双手握着刀柄,向下刺入纸人身体,然后将刀身向外一挑,便将纸人整个划破成了两半。 这两半的纸人重心不稳,在难以站立起来,法术便也失效了,成了普通的纸人,摊平在地上。 这一刀一扑一拿一踩一刺一挑,全部都是一招接着一招,中间没半点的停歇时间,因此看似有了许多的动作,实则也只是几个眨眼之间。 屋内的主人家,完全没有逃离的机会。 谢捕头提刀转过身来,道:“这纸人留在了这里,只怕已经被许一言给发现了踪迹,下手要快些了!” 走上前来,朝着屋主人的头,一刀横斩,了结了性命。 头颅落地,喷洒出了大量的血迹。 谢捕头也顾不得身上是否回沾上血迹,一头撞向窗户,钻出遁逃。 其他偏房其实还有人在。 但是谢捕头已经暴露了范围,他不知道许一言什么时候就会赶过来,因此不敢在此处多加逗留。 浪费时间杀这个人,也不过是为了灭口罢了。 其他房间的人并不知道来的人是他,所有也就用不着特意赶过去杀了,只需要逃跑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被看到就行。 谢捕头逃出民宅,不敢用动用轻身功夫,飞檐走壁从重重的屋宇之上逃离,只能在地面上奔跑。 然而跑了不多就,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白光之物。 心里面知道来的是纸人了 谢捕头道:“来的速度好快!” 然而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缓,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却没有着急着拔出来。 等到与前方飞来的纸人迎面要碰到的时候。 谢捕头这才迅速的拔刀一斩。 他这是吸取了在屋内与纸人相斗的经验,晓得这些纸人轻巧的特征,提前拔刀会引起它们的警惕,而借助刀风之势撤退。 一刀将纸人斩裂成了两半,从中间穿插而过。 出现了一个纸人之后,就接二连三的不断出现新的纸人。 谢捕头虽然每次都能一刀将其斩杀,对自己来说,这些纸人是毫无威胁之处。 不过他心里面也明白,每遇见一个纸人,自己的位置就暴露一次。 许一言也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些纸人就是在不断的给他导航指引。 谢捕头心中一合计,道:“看来左右是甩不掉你了,那索性我也不藏了,与你来个硬碰硬,就看谁的本事更高明了。” 提起真气,脚尖在地上一点,身轻如燕般的飞了起来。 在屋面上这么一露头,谢捕头登时就听到自己的左面传来一声历吼:“谢捕头,到了这般田地,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用不着转头去看,谢捕头也知道说这句话的人就是许一言了。 当下更是加倍提气,发挥出十分的轻功,一跃便是十数丈之远。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收了城内所有白色纸人的法术,加劲的全力追赶上去。 几个起落之后。 两人的差距却是越拉越远。 渐渐的,许一言只能看到谢捕头的一个小小身影。 他不由得开始着急起来,心中暗道:“我这轻功是来自谭云的,有些比不上他。照这般情况来看,再过一会儿只怕连人影也看不到了。” 心中一急,只顾着胡乱的运气,想以真气来弥补轻功上的不足。 真气运行,脑海中却忽地闪过一个画面。 许一言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回想,那个画面便出现了。 是已经死去的小豆子。 脑中不由自主的开始观想起了小豆子奔跑的动作,身体也开始仿照着学了起来。 弯腰弓背,手脚同时着地。 纵跃之间,身形动作已和小豆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用上了黄皮子的奔跑方式,这速度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比起那谭云的轻功,不知道快上了多少倍。 不多久,便又看到了谢捕头的身影,且是越追越近。 谢捕头在前方一路狂奔,本已经听得身后的声音是越来越远,后面几近不可闻了,心头窃喜不已,还道:“这下子腿脚上的功夫不行,可抓不到我了。” 然而才欢喜了没多久,身后却又一次传来了声音。 而且越来越近,让他的心慌乱起来。 不知不觉之间,谢捕头已经逃出了城门。 眼看前方不远处是一片山岭,他心中想道:“进了山中,有林木的遮掩,他就更加难以发现我了。” 心中一阵欢喜,也就忘记了身后的危机,朝着山岭飞奔而去,速度反而是有了提升。 许一言也看到了前方的环境,心中只叫道:“不好,在过去不远可就到了城东乱葬岗了。” 城中的妖患已可确定是人为。 那乱葬岗对于和妖怪有勾结的谢捕头来说,岂不是猛虎入了山林,鳄鱼潜入水中,到了自家地盘了。 许一言心想:我孤身一人,这样追赶而去岂不是要身陷险境,可眼看着就要追到手了。这到嘴边的鸭肉,实在舍不得就此放下了。错过这次,下回要抓到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如果没能抓到人,那就还要每天进行通宵守夜。 许一言便把心一横,牙一咬,心中只道:“那地方阴气重,什么妖鬼都有,我可要小心提防,以防有陷阱和埋伏!” 心中也在安慰自己。 怎么说这乱葬岗我也是熟客了,真不见得会在这里吃亏。 第七十七章 乱葬岗意外增修为 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逃的,这就到了乱葬岗。 谢捕头一头就扎入密林中去。 此时有乌云揽月,其光晦暗不明。 虽是初冬,树木枝叶多已经枯败,然而枝丫互相交叉,也拦下了许多的月光。 许一言慢了一步。 追到林子里边的时候,就是瞪大了双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光亮,那也只能看到半丈之内的光景,之外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更别谈谢捕头的踪迹了。 摸了摸腰包,发现火折子也不见了。 许一言停了下来,放慢脚步往里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道:“谢捕头你别费心思了,是跑不掉的,我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这当然是诈他的话。 谢捕头进了林子之后,也只是躲在了隐蔽之处,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了。 许一言在这里边看不清楚,他同样也看不清楚。 四周都是树木枝丫,遍地是枯木落叶,一不小心就容易发出声响,暴露出自己的位置来。 许一言走了几步之后,也就停了下来,心中道:“你以为躲起来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了吗。” 沉下心来,凝神回忆了起属于谢捕头身上的味道。 这两天来,他身上总是带着花粉香气。 许一言开始在脑中观想狗怪,鼻子渐渐的发生了变化,打开了灵敏的嗅觉。 许一言是来过数次这边的乱葬岗了,对这里的气味很是熟悉,可以凭借味道,就判断出是什么东西。 此时他闭上了双眼,在这庞杂的气味之中,一点一点的挑拣,慢慢就摸索到了谢捕头的味道。 许一言嘿嘿一笑,心中得意道:“想不到你老子我还有这等功夫,跟我玩儿捉迷藏,你还不是对手。” 又想到:“我还得继续装作找不到,一步步靠近之后,突起发难,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才是,免得又被他提前溜走了。” 于是一边喊着:“谢捕头你躲藏着了,我都看到你衣服了。” 一边慢慢的朝着气味的来源之处走过去。 谢捕头听到脚步声是朝着自己走来的,心里面只以为是巧合,自己藏伏矮木丛中。 如此隐蔽的场所,这天又是这般的黑,除非他眼睛能放光,否则怎能找得到我。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捕头全身都绷紧了,一点儿也不敢动,想着:“等你越走越远,到时候我在慢慢爬出来,那时你就是听到了声响,也来不及了。” 岂料脚步声忽地停住了。 谢捕头心都抽紧了,暗道:“糟糕,该不会真被他给发现了。”又想道:“不会,倘若发现我了,就应该当即动手了,怎会磨蹭到这会。” 静静等着许一言离去。 听到了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 有一股热流自上而下的浇注在了谢捕头的头上。 他一下就怒了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我与这小子拼了,不信打他不过!” 谢捕头霍然跳起身来,抹了一把脸,甩掉了一手的尿,大喊道:“小子,你欺人太甚,吃我一刀!” 说着就拔刀超前斩去。 许一言早有提防了,见谢捕头起身后,就已经向后跳开,抖了抖两下,穿好了裤子,笑道:“我是想着谢捕头你跑了大半夜,该是口渴了,这才喂你点水喝,怎么这般不领情呢。” 谢捕头气得满脸通红,瞪圆了双眼,牙齿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呜呀呀的怪叫一声,挺刀来战。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道:“好呀,同为上武一脉,就看我们哪个更厉害些!” 身边没有纸人和武器,也就捏起拳头,以丘老板传授他的四方拳迎敌。 他每日勤练这套拳法,早已经打得滚瓜烂熟了。 虽是头一次用这套武功与人对战,却没有丝毫的生疏。 出招拆解,变换招式,连招套招,全都是一气呵成的使了出来,不会有一点的滞缓。 谢捕头所用的刀法,一招一式,全是直来直往,大开大合。 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武功,然而每一刀都像是用尽了全力,所含的力道是霸道无比。 许一言气力不及谢捕头,只硬生生的接了一次,把手都得震麻了,险些个没能招架得住,刀锋距离自己只差了分毫,抬脚给踢了回去。 之后他就不敢硬接了,只能不断闪躲避开。 谢捕头出刀的速度也不慢,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稍有不慎若是闪得慢了一点,被刀风刮住,那都要吃上一疼,可想而知被砍中会是个什么后果。 只怕是当场就一刀两半了。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招,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许一言越打心中越是纳闷:“他那个娘娘的,谢捕头的力气怎么用不完似的,像这般个使法,我是早就累趴下了。” 他哪里知道,面前和他交战的谢捕头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附在他身体中的鬼,并不是借尸重生,只是操控着这具尸体。 所以并不会和身体有什么感同身受,无论怎么用力,也都不会觉得累。 除非是把身体用坏了,否则是不会停下来的。 他们两个人都是上武一脉,武功相差不大。 许一言这两天来,因为抓了僵尸,受到了全城许多百姓的感谢,获得了不少的功德值。 这自身的修为本已经隐隐有突破二脉的形式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 在今天晚上开始,他这增长的修为却又倒退回去了,索性还没全部消失,留了一部分。 这才有资本和附身谢捕头体内的鬼交招过手。 虽然是交上手了,且不分伯仲。 可眼下这个状况。 谢捕头是越打越猛,刀刀力道都不衰减。 许一言体力却越耗越多,动作开始有了缓慢的趋势,打出的四方拳,势头也减弱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许一言就会因为力竭,避躲不了谢捕头的攻击。 谢捕头不由得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小子你就不行了!早知道你这么不经用,出城之后就该将你杀了,何苦跑到这来与你浪费许多时间。” 许一言哼了一声,道:“你话也说得忒早了,没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谢捕头道:“死鸭子,嘴硬!吃我一刀!” 许一言省着气力不答话。 瞬息之间,两人又过了十数招。 眼看着许一言已经有了气喘之势。 谢捕头大为兴奋,稍稍收了些力,用在了速度之上,一刀更似快过一刀,想要让许一言应接不暇,打乱他的阵脚。 许一言道:“你是铁打的身子吗,挨了这么几拳屁事儿没有?锁血挂可不兴开在你这反派人物身上,该是给我才对啊。” 谢捕头道:“什么锁血挂,你已晕头转向,开始说胡话了吗。” 躲闪了几下。 许一言看了一眼远处,忽然双眼放光,头中石头总算落了地,暗道:“总算是来了,这下有胜算了!” 开始怪叫起来。 谢捕头冷笑道:“打不过开始恼羞成怒了。” 话一说完。 忽然后背受人偷袭,被撞了个趔趄,胸前露出老大一个破绽来。 许一言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拳打在谢捕头的胸口,一脚将其手中的刀给踹飞了。 这一拳可是用了十成的功夫,足以将心脏打得爆裂。 许一言道:“任你再怎么坚韧,这下也该死了罢。” 然而谢捕头摇晃了几圈,仍旧是站在原地,连口血也没吐出来,回头一望,见撞自己的原来是几个白衣纸人。 心中恍然道:“无怪乎你要大叫,是不想我听到身后的声响。” 许一言瞪大了眼睛,道:“好家伙,这你都还不死?不过我的纸人已经赶了过来,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别再浪费时间挣扎了,投降。” 来了有七八个纸人。 将谢捕头团团围在中心,只待一声令下,便同时发起攻击。 谢捕头环顾四周,心头计较:“只他一个人我就轻易拿不下,现如今多了这几个纸人,可更加犯难了。我这回暴露,回去也是一个死,不如乘此机会逃走算了。” 试了一试,觉得可行, 谢捕头眼睛眨了眨,忽然笑了笑,道:“你想看我死啊,我这就成全你。” 许一言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谢捕头身子癫痫似的疯狂抖动。 随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也不动弹了,果真如同死了一样。 有一个魂魄,便从倒在地上的谢捕头身体中飘了出来,他心下窃喜,道:“多亏了你那几拳头,才让我有机会脱离这躯壳。这下你可奈何不了我了,恐怕连见也见不到我,呵呵呵。” 原来这个鬼魂附身在了谢捕头身体后,又被杨生华给施了法,让他不能自由的出入。 在受到了强烈的外力撞击后,这才慢慢的身体产生脱离。 许一言看着飘出来的鬼魂,道:“你不是谢捕头?” 那鬼也是一惊:“你并未开眼,缘何能够看得见我?” 许一言笑而不语,伸手去抓,快如闪电。 那鬼正自惊骇之中,避之不及。 “诶?” 许一言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了那鬼的身体,道:“这怎么搞的,碰不到你啊。” 他没学过抓鬼的法术,自然是无法触碰到虚无的灵体了。 那鬼见状,胆子又大了起来,道:“哈哈哈,原来你只是个半吊子,那可就不怕你。” 故意飘到许一言的面前,做出拳击状,想要狠狠的嘲讽戏弄他一番。 却不料许一言张开嘴,猛地倒吸一口气。 “什么,居然还能这样?” 那鬼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慌了手脚。 一下就被许一言给给吸进嘴里面,嚼了几下就吞咽下去,用真气将其包裹进行凝练。 这只鬼的道行,和前段时间吸收的那两只骗人鬼不一样。 相差数倍不止。 在将这只鬼转化为自身修为的时候。 乱葬岗四周的阴气,开始朝着许一言这边汇集聚拢,将他严密的包裹在内。 阴气寒冷,许一言置身其中,就感觉是坠入了冰窖之中。 没过一会儿,他的周身就开始冒出了森森冷气,皮肤上也挂起了白霜。 直到天色白亮,云破日出。 一线暖洋洋的阳光落在了许一言的身上。 他才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周身淡薄的阴气开始消散退去,身上的白霜也化解了。 又过了一会儿。 许一言醒了过来,感觉全身十分的舒爽,充满了力量。 他呼出一口浊气,视察了一下自身的境界。 不由得惊喜道:“吸收了这一只鬼,没想到居然能进入二脉!这炼化鬼的效果,怎么比吸收妖气还要得劲儿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妖气一样,对身体产生什么副作用。” 不过反正已经吸收了,再去想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 索性看开一点,反正现在他还活着,浑身上下没病没同,十分的不错了。 许一言看到了地上的谢捕头,先是吸了他的死气,转化为修为,然后才心满意足的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在城里面装神弄鬼的杀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两滴血在谢捕头的眼睛内。 闭眼念咒,读取生前的记忆。 许一言施法完毕,叹息一声,替谢捕头的遭遇感到惋惜。 心里面也有一些愧疚,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偷懒懈怠了话,谢捕头也用不着死了,这案子也能更早的破获。 天意如此啊。 拉起谢捕头的尸体背在身上,转身回信阳城去了。 这一夜,过得可真长啊。 第七十八章 人心反复 进了城。 许一言打算先回一趟扎纸铺,然后才去衙门。 毕竟出来了一个晚上,要回去给妹妹报个平安,让她安心才是。 背着谢捕头的尸体走在街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许一言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和往常对比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自从他第一个抓到了僵尸,并且慷慨的将属于自己的赏银分散给需要的人,在官府和一些说书人的大力推动之下,是在百姓心目中赢得了大片的美名赞誉。 那个时候。 许一言一走上街头。 人人都向他投之以敬仰的目光,纷纷向他热情的招呼问候。 家中有待嫁的闺女者。 更是恨不得夤夜把女儿送到他身边。 来日后,家中也就有了一个英雄的女婿,这是多么光宗耀祖、闪耀门楣的事情。 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 这城里面的氛围,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许一言有些搞不清楚。 既然搞不清楚,那就不去搞清楚。 他是个豁达的人,如果没有好处的话,是不会在意无关之人对他的看法如何。 笑骂由他,我自为之。 许一言在街上走着,耳边听到沿街的那些小贩在闲聊。 他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表情。 卖瓜的老农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旁边那卖青菜的中年汉子道:“怎么会不晓得啊,一大清早的,大家都在传呢。” 老农幽幽叹息一声,道:“唉,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难怪这么久以来,都抓不到那几个妖怪呢。” 中年汉子朝地上用力的吐了口痰,道:“谁说不是呢,这事情谁能够晓得,都被他们给骗了啊。不过这下可好了,撕烂了他们的面目,最后那只妖怪也快被抓住了。” 这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从他们的话语中,许一言了解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感受到的妖气,是来自于专门吃婴孩脑髓的小鸟怪。 不过昨天晚上并没有让它得逞。 因为有人及时出现,将小鸟怪抓住,保护了那家人的孩子。 对于这个抓住了妖怪的人,许一言是有些感到吃惊的。 他本以为弟子规赶了过去,怎么说也应该是他得手才对。 在那些人当中,谁能有他的本事高,这本该是他手到擒拿的事情。 可听那些小贩说起,抓住妖怪的人,不是巡逻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冯老爷的二公子。 就是那个前段时间,花银子请大家同他一起去胡家村,看他抓妖怪的冯余。 而且冯余不仅是抓到了小鸟怪。 还把隐藏在巡逻队伍之中,与妖怪狼狈为奸,替它们提供掩护以及藏身之所的人给揪了出来。 一共有两个人。 而且这两个人竟然全都是缉妖捕快。 这不可谓不让人惊讶与怀疑。 可有人站出来作证。 是一个小队伍中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明灯馆弟子,一个是民间的壮丁。 他们都亲眼看到了,那只小鸟怪,就是从那名缉妖捕快的口中飞出来,然后闯入百姓家中的。 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被人看到了秘密之后,那名捕快甚至还面目狰狞的想要杀人灭口。 幸好是冯余及时赶到,救了他们的性命。 在制伏了那名疯狂捕快之后。 冯余用了些手段,在现场对他进行了刑讯逼供,这才及时问出来了他的另一名同伙。 当他们根据信息赶过去的时候。 另一名捕快正巧把人给杀了,正埋着头在分尸割肉。 冯余见了那等残忍的场景,压制不住心头腾升起来的怒火,当场就呐喊一声:“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一个跨步上前,虎虎一掌打在捕快身后,当场就死了。 抓了一只妖怪,杀了两名捕快。 在这之后,城里面果真就没有发生什么伤亡事件了。 这样看起来,冯余似乎一出手,就直接把这次城中妖患事件的真相给查出来了。 他自己也主动解释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来。 就是因为之前一直在默默的追查妖怪的线索。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就一直在隐忍不发,等候时机,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有漏网之鱼。 虽然冯余是抓到了妖怪,拯救了许多的人命,按理来说,应该是感到高兴的才是。 可是他却十分的愧疚和自责。 在受到众人的感激之时,竟也忍不住落了泪。 当众跪下来,说是要向这些天来,城里面所有的死者和受害者磕头致歉。 旁人都对他的这一行为,感到瞠目结合。 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们的死又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何况你救了这么多人,用不着这样为难自己啊。” 冯余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道:“这些人其实全是我害死的,我怎能不心怀愧疚啊。” 正当大家因为他这句话目瞪口呆的时候。 他却话锋一转,继续道:“如果我能够早些的发现这些线索,就能够早点抓到这些害人的妖怪,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害,都是我的错啊,是我害死了他们!” 大家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冯余觉得自己虽然是抓了妖怪,破获了这次的事件,但也功不抵过。 那些因他无能而死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他是主动将一切的罪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是这般说,但是有哪个会去真正的责怪他? 谁不是夸他是条汉子,是真正的大英雄人物。 大家纷纷去安慰他,开导他,称颂他。 冯余称为了赎罪,向大家做出了承诺,等彻底解决了这次妖怪事件之后。 他自己就会出资,请得道高僧来城里面来。 做一场宏大的法事大醮,超度这些被害的亡魂,安详的去往彼界往生。 说完这些之后。 那老农感激得快要落泪了,激动不已道:“冯公子当真是这天底下顶好的一条汉子了,我看是谁也比他不上的。” 中年汉子也竖着大拇指,道:“谁说不是呢,谁能有他那般的有菩萨心肠,把别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做,我看他准儿是天生的佛祖转世。” 老农极力赞同道:“冯公子才是真英雄,哪儿像那一位,呸,都羞得提他的名字!” 中年汉子道:“就瞧在冯公子的面子上,从今往后我就再也不偷偷扎冯老爷的小人了。” 老农点了点头,道:“听那冯公子说,今天晚上就能够将最后一只妖怪给捉住了,可真是太好了。” 中年汉子笑道:“是啊,这狗日的苦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今后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了,晚上放春楼也能开门了,这些日子可憋得我难受。” 说到这里,两人相顾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事情的真相,便是眼见耳闻的如此这般。 是衙门的公差在背地里搞的鬼,至于衙门有没有关系,这就是他们不敢去猜想的。 只有许一言心里明境似的:“那两个捕快,是被杨生华设计陷害的替罪羊。事情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杨生华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没看到他在这其中有什么获利。”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也就作罢了。 许一言道:“不管你什么目的,总之有证据定你的罪就行了,这件事情才算真正的结束了,我也能够功德圆满了。” 看到前面有一个炸煎饼的。 口中生津,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忙碌了一夜,东跑西跳的,还和谢捕头在乱葬岗打了这么久,消耗了许多的体力。 本来一路走来,许一言的心里面是装着事情的,倒也没有记起来吃饭这回事,自然是不饿的。 此刻走到这里,被油炸煎饼的味道给挑逗起来,饥饿如决堤之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煎饼的摊位后,就再也走不动道了。 许一言咽了咽口水,摸出几枚铜板道:“老板,装五个煎饼给我。” 煎饼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不慌不忙道:“肚子饿了啊。” 许一言急道:“不饿来你这儿干嘛!” 煎饼老板道:“要买煎饼啊。” 许一言颠了颠手中的铜板,道:“是啊,买五个,快装给我。” 煎饼老板道:“没有了,你去别家买。” 许一言瞪疑惑的眼睛,看着锅里焦黄酥脆的煎饼,道:“睁着眼说瞎话,还是当我是瞎子,你这锅里的是什么?别磨蹭了,快装些给我,肚子饿得紧。” 煎饼老板语气一下就冷了起来,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吗!” 许一言气道:“真他娘的是个怪人,有买卖都不做,那你出来摆什么摊子,好玩儿吗?这大街上又不你一家卖吃的,你狂个鸟蛋啊!” 瞧见前边几步路远,有一家面摊,心道:“老子吃面条去!这狗日的卖煎饼一定姓武,看我像西门大官人,嫖了你家媳妇儿不成,火气这么大!” 许一言快步走到面摊,道:“老板,给我煮半斤面条,多加点臊子。” 这就要坐下来了。 那面摊老板却一把将凳子拖走了。 许一言险些就坐了个空,还好有功夫底子,这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心头十分不喜,怒道:“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摔我个跟头?” 面摊老板一脸无辜道:“我是瞧这凳子脏了,怕污了差爷你的衣裳,那时候我可赔不起。” 许一言道:“你这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把凳子拿来,脏了我也不要你陪。” 面摊老板抱住手上的凳子,又一脚勾走了另外两条凳子,道:“那可不成,你不要我陪,可我心中却有愧。” 许一言见他做出这些行为,心头顿时就明白了,道:“怎么,你这是不想卖面给我吃?” 面摊老板道:“那哪儿能呢,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卖的,只是不敢罢了。” 许一言道:“有什么不敢的?” 面摊老板道:“我这街边小店的,每日灰尘仆仆的,做的东西比不得那奎元楼的干净好吃,怕差爷你吃了闹肚子,到时把我给抓进去,那可如何是好。所以不敢买。” 许一言把面孔一板,怒道:“我这肚皮吃不坏的,就是吃坏了也决计不会找你麻烦。快些煮面去,你要是再啰嗦下去,信不信我把你这面摊给掀了!” 面摊老板却凛然不惧,道:“差爷你本领那么大,要掀我这摊儿,我还不就只有干瞪眼看着。反正我们这等小民,从来就是受欺负惯了的。” 许一言看他的样子,心里知道无论是说什么,也不会卖自己面条吃了,掀了他这面摊也无济于事,何苦给自己找事情做。 这街道上倒是还有其他卖吃的。 可当许一言看过去的时候,人人都把头扭转过去,只当作没看见。 这什么意思,他心里面还能不明白? 看来这街上,是没有一个人会卖东西给他了,何苦自己去找罪受。 还是回家去吃饭,妹子的手艺比他们可强多了。 也没多远了,走不了几步路了,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背上谢捕头的尸体,许一言暗自摇头叹气道:“本以为可以靠这身差服得享便利,没想到现在却是先受其连累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都是那杨生华搞的鬼,给衙门公差身上泼脏水,瞧我去撕开他的真面目,还大家一个真相和清白。” 不记得饿的时候,许一言还有些体力。 可这一旦饿起来,这仅存的体力也被蚕食了,手脚就有些发软,还得背上一个死沉死沉的尸体。 是好不容易才走回来了丧葬街。 走到街口的时候。 许一言看到妹妹和几个人拿着扫帚在门口扫地。 眼前所见到的一切,让他有些震怒。 许一言忽地站住不动了,一下挺直了身板,也顾不得背上的谢捕头落到了地上。 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一把夺过了许若手里的扫帚,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都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扎纸铺的门口。 尽是一些烂菜叶子,臭鸡蛋糊糊等垃圾,此外还有几个倾倒在地的肮脏木桶。 从木桶里面流出了一地的污黑粘稠的液体。 全是人的排泄物! 看到这些,怎么能够不让许一言震惊和生气。 这里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家了。 可是出门一趟,回来后发现居然变成了别人的垃圾堆、排泄池! 换做谁,谁不会生气? 若是抓到是谁做的。 许一言一定要让他、让他们,将这里所有的东西,统统吃进肚子里去,一点儿也不能剩!剩下一点儿,就塞到屁眼子里面去! 许若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哥,你回来了啊。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谁知道是谁干的。” 说着就又去拿扫帚。 许一言的目光越过妹妹的头顶。 他看到大门上面,被人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门楣上方被人泼洒了黑狗血,此时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落个不停。 许一言将那几个字,一字一字的读了出来:“虚伪小人,杀人凶手,贪财好利,狗屎一坨?” 还是一首狗屁不通的诗?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许一言都认得。 可把它们连在一起,其中的含义,就有些让他搞不明白了。 这些形容词,有一个和他沾得上边的? 他好歹也是抓过一只僵尸的,也曾是救过城里百姓的英雄,谁敢来他的地方撒野捣乱? 许一言此刻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还能是谁喝醉酒了。 晕晕乎乎的去寻仇,结果寻错地方了? 这个理由,三岁的孩子都会说,傻子才信呢。 许一言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出门之前。 在铺子里吃饭的时候,他看到妹妹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 当时没有细问,以为是看错了。 可现在家里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难不让他联想起来。 他想道:“妹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许一言按住了妹妹的双肩,用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表情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妹妹,你给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写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若也有些怕了,哥哥从来没在她面前这般生气过,道:“哥哥,你当真想知道?” 许一言道:“这是自然!” 许若犹豫了片刻,想着:“就是我不说,难道哥哥就不会知道吗?没来由还要生我的气,不划算!” 口中道:“这些全都是冲着你来的。” 第七十九章 颠倒无常 许一言捏紧拳头,咬着牙道:“冲着我来的,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些人把对捕快的怨愤,迁怒到我身上了?” 许若摇了摇头,吞吞吐吐道:“不是哥你想错了,其实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城里边就有人在说说哥你的坏话。” “说我坏话。”许一言看了一眼门上那“贪财好利”四个大字,心中顿时清明了几分,“又是那些人在背后嚼我舌根,老子好心给他们发银子,还发出问题来了是!” 在背后议论就算了。 只要没人跑到许一言的面前来骂,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懒得去说明和澄清。 那些人在他的面前算个屁啊,何必要去在意,反倒是败坏了自己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值得。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嘴里面骂已经不满足了,都他娘的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一言一股怒气堵塞在胸口,随时都快要爆发出来,双眼微微一眯,低声道:“既然嫌老子分得不均,那老子还不给他们了!全都给老子吐出来!” 许若见到哥哥的双手成拳,捏得指关节都发白了,又听到他这般说话,心里是怕得要命,怕哥哥一冲动起来,就去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双手握住了许一言的右拳,拉住他,哭着道:“哥,你冷静一些,并非就是你想到的那些人做的,你别冲动去做危险的事,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不想你再出什么事情。” 一旁的老张头也来温言劝道:“丫头说得对,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就是点菜叶子和粪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扫干净不就完了。多大点儿事,犯不着和他们那样的人一般见识。谁是谁非,上天自有知晓和安排,谁也躲不过去的。” 那胖屠户和其余人也道:“许兄弟你现如今是公差了,做事情也要顾及到身份,这回没抓到他们的现行,就忍一忍算了。下次若他们还敢来,用不着你出面,我们就帮你打出去了。” 妹妹的冰凉的眼泪落到了许一言的手上,这才压灭了些许他心中的怒火,冷静下来后,才觉得自己确实想得过于简单了。 他回想起从昨天晚上巡逻队那些人看他的目光,一直到今天早上回来遭遇到的一系列事情。 街上对他阴阳怪气的小贩,一路走来向他投以异样目光的路人,以及来他门口倾倒垃圾、泼洒粪水的这些阴险小人。 他们显然同仇敌忾,是站在同一队列中的战友,把许一言当成是他们共同点的敌人,对他群起而攻之。 许一言认为这不太可能是因为赏银的事情。 刚开始出现他中饱私囊侵吞赏银这个言论的时候,大家可都是无条件相信并且支持他的,这会儿怎么就掉转枪头来对付他了。 也不会是受到那两个冤屈捕快的连累,否则也不应该只来针对他一个人。 柿子还挑软的捏,难道他们认为许一言是所有捕快当中,最好欺负的一个? 许一言抬头去看了看门上的那些字,心中思考:“虚伪小人,杀人凶手,贪财好利,狗屎一坨。对我做出这样恶劣的评价,肯定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否则这杀人凶手从何说起。难不成昨天被杀的那两名捕快,还把我给拉入到同伙之中去了?” 这个结论显然不成立。 如果真是这样,许一言是走不回扎纸铺来的。 在路上的时候,肯定就被人通风报信给明灯馆了,赶来把他抓起来当众处死了。 许一言拍了拍妹妹的手,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道:“你给哥仔细说说,他们到底都说些哥哥什么坏话了,值得惹起这般大的民怨。” 许若道:“那哥哥你要先答应我,听完了之后绝对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许一言心道:“危险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做的,做不危险的事情就好了。”点了点头,肯定道:“我答应你,需要哥哥发誓吗?” 许若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相信哥哥说的话。” 弟子规两只手分别提着满满的一桶清水,迅速的从滴着黑狗血的门框下跃了出来,身姿敏捷,没沾上半点血渍,双手也稳当,一点水也没遗撒,道:“水来了,劳请各位避一避脚。” 大家都跳着脚避远了。 弟子规这才将木桶中的清水泼倒在地上,冲散了那些污秽之物,然后拿过许若手中扫帚道:“要和哥哥说话,还是回屋子里去,这里交给我就行了,略尽绵薄之力,以谢连日来的寝饭之恩情。” 许若想也是,这地方臭烘烘的,哪里能一直站着说话。 便谢过了弟子规,拉着哥哥的手,道:“那我们先回屋去说。对了,哥你还没吃饭,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了。” 弟子规指了指街口的谢捕头,提醒道:“别忘了你带回来的东西。” 桌上还剩了点馒头和一碗小米粥。 许若走了过去,道:“我拿去热一热。” 许一言见到食物后,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又席卷而来,眼睛都快发花了,哪里还能等得到去热好了。 伸手抓过馒头,两三口就给吃了进去,噎着了,又拿过小米粥来,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碗,这才把馒头全都咽下去了。 许若看得直瞪眼睛,道:“小心噎着,哥你慢点儿吃。怎么这么饿啊,昨晚上可吃了不少啊。” 许一言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感觉好多了,又拿起一个馒头,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道:“跑了一整夜,当然饿了。就这么吃,你说说,外面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提起这件事情,许若心情也不好了,脸色又有些难看了,道:“前天晚上,那妖怪不是又回来杀了好些人吗。” 许一言道:“就因为这件事,那些人就开始埋怨起我来了?” 许若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道:“这原也怪不得他们,是有人在从中作怪,故意污蔑哥哥你,大家也是一时糊涂,被鬼迷了眼才相信了那些人的鬼话。” 许一言心道:“这件事八成也和杨生华有关系,气不过我比他先抓到僵尸,抢了他们明灯馆的风头,故意在背后搞我。”问道:“你把听到的谣言都说给我听,看看他们给我扣了哪些帽子。” 许若道:“他们说哥你抓妖怪根本不是为了大家,只是贪恋衙门的悬赏金,目的不纯。” 许一言气急了,破口大骂道:“放他娘的狗屁,老子要是为了那点儿破赏金,还把它分出去干什么。再说了,我就是冲着赏金去的,那又如何,这有什么招人恨的。” 许若吓了个哆嗦,连忙安抚,等哥哥冷静了,这才继续道:“为了赏金抓妖这件事却无可厚非,让大家生气愤恨的,是那些人说,赏金被取消后,哥哥你拿不到银子,于是就撂挑子不干了,辜负了全城百姓对你的信任和期待。” 许一言觉得这群毫无主见的人十分可笑,道:“所以说,他们认为前天晚上死去的五十多条人命,是因为我的不作为,故意纵容妖怪导致的。杀人凶手这个罪名,原来是这样来的啊。” 许若心疼的看了哥哥一眼,道:“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是这样对大家说的,还说哥哥你不仅纵容妖怪杀人,甚至还主动帮他们逃避巡逻队的抓捕。” 许一言觉得这个就有些离谱了,道:“那群人是没脑子的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许若弱弱的道:“有好处的。” 许一言大口咬了一下馒头,道:“什么好处,妖怪还能给我银子不成。” 许若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道:“叔叔婶婶在偷偷的卖纸人,说是哥哥你给他们的。买了纸人的人家,就有了庇护,不会被妖怪所害。只要城中的妖怪不除,哥哥你就能一直卖纸人获利。那纸人的价格贵,一般人可买不起。昨天夜里,就有几个大户人家,因为买了婶婶的纸人,这才逼退了妖怪,保住了性命。” 许一言想了想道:“昨天夜里被害的那些人,是不是家中还有亲属家眷幸存了下来?” 许若点头道:“是的,听明灯馆的人调查后说,昨天只有十四户人家被妖怪所害,但其中有五家都只是死伤了一两个人。” 听到这些,许一言把所有的一切问题都想明白了,道:“猜想不错的话,我们门口那些东西,就是那五家存活下来的亲人来弄得。” 许若捂着嘴惊道:“哥哥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到了?”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许一言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简单的推理一下就能知道了。这些被害的人,因为拿不出钱来买纸人,所以认为他们亲人的死,都是我害的。因为我放走了妖怪,因为我不肯低价卖纸人给他们。丧失亲人的痛楚,让他们无所畏惧,所以才来做了这些事情,宣泄对我的愤恨。” 许一言看着妹妹,道:“你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们都同情他们的遭遇,理解他们的行为,所以才来劝我放下,是这样。” 撒的谎言被戳穿了,许若羞愧的低下了头,道:“是这样的,哥你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见哥哥不答话,心里有些慌乱,复又抬起头,抓着他的手,道:“哥,你也别怪他们,这本不是他们的错,都怪那些在背后搬弄是非的人!不过张爷爷说得对,谁是谁非,上天自有知晓和安排,坏人做错事之后,是躲不过去的。他们乱嚼舌头根,泼别人脏水,老天爷肯定罚他们嘴里生烂疮,今后一辈子也休想说出一句话!” 许一言心道:“老天爷会罚他们吗,呵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可没这么多闲工夫,来同情几个凡夫俗子。人间事情还得是由人来管理,否则还要朝廷法度来干什么,江湖的义士还如何去行侠仗义、铲恶锄奸了。” 但是这些心里话,他是不会当着妹妹的面说出来的。 许一言淡然一笑,道:“疯狗咬了你一口,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不成?我也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要别再来一次就行了。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去为难报复他们的。” 许若听了后很是感动,道:“我就知道,哥哥你也是个大度的人。你别担心那些坏名声,没证据的事情站不住脚的,清者自清,最后大家会看得清楚明白的。” 清者自清吗。 虽然这是一句很可笑的话,但是许一言不会笑话妹妹。 她年纪还小,涉世不深,还不能够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书本中描绘的那种乾坤朗朗的清明世界,只是一个还未到来的梦罢了。 许一言吃饱了,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笑呵呵开了个玩笑,道:“你看,可不是大肚子吗。” 拍了拍手,将谢捕头背上,道:“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去衙门一趟,就不能帮你们清扫卫生了。” 许若收拾着碗筷,道:“嗯,你放心去,保证等你回来之后,家门口和原来一摸一样!” 许一言笑道:“那可不行,原来的时候还是挺脏的。” 还能说笑,许若觉得,哥哥是真的释然了,原谅那些人了。 出了扎纸铺,许一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道:“多谢各位帮忙了,下回再请你们吃酒!” 弟子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想道:“我佛慈悲爱世人,劝人放下和宽恕,勿存恶心歹念,可偏有强者欺其弱,恶者欺其善,然报应迟迟不至,此时劝人宽恕强恶者,便是爱那受欺之人了?” 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行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 善者无福报,恶者无祸报,岂非是乱了套? 许一言走出了丧葬街,这才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心中道:“我当然不会去咬狗,可也不会放过在背后教唆疯狗咬人的那些人。” 第八十章 甚嚣尘上 许一言背着谢捕头的尸体去了衙门。 远远的就看到有许多人围聚在衙门口的台阶之下,正在击鼓,喊叫着:“我们要告状,我们要告状。” 听到鼓声之后,就有几名缁衣衙役走出来,夺过了击鼓之人手中的鼓锤,道:“就是你要告状,跟我们进公堂。” 说着就一左一右架着那人的胳膊,转身就要进去了。 余下的众人忙道:“我们都要告状!” 衙役道:“要告状就在这里等着,等大人审完了这个案子,自然就轮到你们了,等不及的也可以先把状纸交给我们,审理的时候回来通知你们。” 众人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状纸,言辞激烈道:“我们和他是一起的,状告的是一个人,我们要一同进去!” 衙役心里知道他们想来告什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摇头道:“你们当公堂是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还想全都进去,我告诉你们,不成!既然你们告的是同一人,那就选几个代表出来,余下的就堂外旁诫。” 在县城衙门审理案件的时候,是允许有百姓在堂外旁听的,这群旁听的人被称作“四行”,而这个程序就叫做旁诫。 这群人商议之后,就选出来了三个口齿伶俐的人作为他们的代表。 这三个都是读过书的秀才,同时也是煽动、带领这些百姓过来的告状的发起者,就连这些状纸,也都是经由他们手写出来的。 到了公堂,两旁衙役齐声喊“威武”。 县老爷往堂上一坐,惊堂木一拍,道:“你们状告的什么人,所告的是什么事情。” 这案子就正是开始审理了。 这三个人是秀才,按照法礼来说,在县衙的公堂上,可以不用下跪。 他们把状纸交给衙役呈上,躬身行礼道:“我等状告的不是别人,正是衙门的缉妖捕快许一言!状告之罪,都罗列在了状纸之上,请大人过目。” 知县接过状纸,假模假样的扫了一眼就放在公案上了,道:“这案子情况本官已经知道了,查明真相之后,会替你们做主的。” 就要拿起惊堂木,拍案退堂了。 一名秀才壮着胆子,上前禀道:“大人怎么不派人去将许一言捉拿归案,来与我们对薄公堂?还是说,因为他的公差身份,大人是要包庇他?” 知县听闻勃然大怒,道:“放肆!本官要如何查案,还用得着你来教不成,谅你是初犯,就先放过你,若还敢乱说话,就先治你个污蔑朝廷命宫之罪!” 那秀才却半点不怕,不卑不亢道:“那请大人派人去抓那许一言前来问罪!否则我等就是血溅公堂,也绝不后退半步!” 梗着脖子,大有视死如归之气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堂外的百姓大受感动,也纷纷出声附和,一定要知县把许一言带过来审问,以示正听。 知县迫于民众的压力,只有下令,吩咐几个捕快去丧葬街,看看许一言回来没有,回来了就带到衙门来。 两名衙役听令就要出去,却看到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来的不是许一言是谁。 许一言将谢捕头的尸体交给衙役,道:“用不着了劳烦县老爷,我自己来了。” 衙役只感觉谢捕头死重死重的压在自己身上,又摸到他的身体是冷冰冰的,失声问道:“谢捕头这是怎么了?” 许一言道:“因公殉职了。” 从大家愤恨的目光之中走过。 如果眼神是刀,能杀死人,许一言走过之后,可能只剩下一幅骨头了。 他来到公堂之上,与三名秀才面对面,道:“我来了,你们想怎么样,想要告我什么罪,杀人还是放火,还是说我嘿咻了你们的老婆?” 秀才虽然不懂得嘿咻是什么意思,但是后面加了个老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勃然大怒,道:“在公堂之上,你竟敢如出言不逊,侮辱家妻,当真是个下作的粗鄙人!” 转头向知县道:“大人你看,这就是他的秉性,如此恶劣低俗!还请大人一定要为民做主,秉公处理,千万不能放过了这种歹心之徒!” 知县面上不好看,低喝了一声,道:“许一言,公堂之上,说话要注意分寸!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可就要掌嘴!” 许一言道:“知道了。” 一秀才道:“既然原告和被告都到齐了,那这案子就可以开始审理了,知县大人。” 许一言不以为意,道:“那就审。” 知县看了看状纸,将惊堂木一拍,将上面罗列的罪状,一一的念了出来:“许一言,多人状告你有渎职之罪,身负捉妖重任,却因一己私利而玩忽职守,致使多人遭到戕害;二状告你纵容之罪,放任妖怪在城中作乱害人,间接害死无辜百姓;其三是怀疑你为妖怪同党,图谋不轨之事,多罪加身,要判你个斩首死罪。” 念罢,看着许一言的,道:“你认罪不认!” 许一言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道:“我当然不认了,我又不是傻子,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了。” 那三个秀才同声道:“请大人明察,我等所列之罪状,无一是虚假。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城中百姓,谁人不知道他许一言的真面目,难不成还想狡辩脱罪不成?先问问大家伙愿不愿意!” 说着不经意的朝着后面望了一眼,人群中有人会意,立即开始煽动大家随声附和:“许一言是杀人凶手,不能放过他,不能放过他!” 许一言放声大笑,摊开手道:“有理不在人多和声高,审问办案,难道看的不是铁证如山?你们要定我的罪,可以,把证据拿出来。” 秀才道:“证据是。大人,堂外有证人可以作证,就在昨天晚上,许一言就跑到他们的家里面去睡觉,这难道还不是玩忽职守?” 说到这里,旁诫的众人就有一对夫妻伸出了手,向知县示意那秀才说的人就是自己。 知县大人使了个眼色,衙役把他们放到了公堂,喝问道:“他说的可是实话,你两人当真看见了?可要想清楚,公堂之上不可胡言,否则重刑责罚!” 夫妻二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是真的,就是昨天晚上,我们睡得正好,许差爷就闯进来了,坐在地上休息,闭着眼睛,我想应该是睡觉。” 知县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眉头紧皱,厉声问:“许一言,他二人说得可是真的,你承不承认!”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我昨天夜里确实去过他们家。” 此话一出,不说堂外一片哗然之声,就只说公堂内,那三个秀才如获大捷一般兴奋,乘胜追击道:“大人,他可是亲口承认了,还请大人定他死罪,以证公道,告慰无辜横死者的在天之灵!” 许一言道:“我认个屁的罪。”看着地上的夫妻,道:“我昨天是去你们家了,可我有没有说我是去干什么的?” 夫妻二人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许一言猛然喝道:“说啊!既然是作证,那就把情况说全,别只说一半啊。” 这一声威喝,吓得夫妻二人打了个大哆嗦,连忙颤声道:“许、许差爷说是,为了保护我们,特意来守株待兔,等那妖怪上门。” 知县听后点头道:“这倒也是情有可原,无可厚非之事,不存在什么渎职一说。” 那三个秀才却急了,忙道:“大人切不可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抓妖有这么抓的吗,跑去别人家里等着,还是说许一言他明确知道妖怪会出现在他们家。” 又低头问那夫妻:“你们家可是遇到妖怪了?” 夫妻二人摇头,道:“许差爷就只是待了一会儿,没等到妖怪就走了。”看了一眼许一言,又连忙补充道:“兴许是去的地方抓妖怪了” 秀才道:“大人你可听到了,什么守株待兔,不过就是许一言偷懒的借口而已,请大人明察,不可受他的蒙骗!” 许一言摇头笑道:“我真要是为了偷懒,何必去他们家,我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或者回我自己的家去睡觉不好?非得要给自己留下把柄。” 秀才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另有企图!”说着就看了看跪着的妻子。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还很年轻,身段也还不错。 许一言道:“左右你都是有说辞的,昨天晚上,可不只我一个人进了屋,为了抓到杀人的真凶,我可是派了许多的纸人出去,大人也可以派人去查证,看看昨天夜里,是不是有人的家里进来了纸人守护他们。” 堂外有一个人举起手道:“我昨天家里确实进来了一个纸人,不过没呆多久也走了。” 三名秀才愤怒的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心说你是不是傻,站在哪边的不知道吗!替对方说什么话好! 那个人还很无辜的挠了挠头,道:“我说实话也错了吗?” 许一言笑了笑,道:“知县大人,你听见了,外边都是要告我的人,他们的证词总该可信。” 知县面上怒颜稍缓,点头道:“嗯,渎职一罪,证据不足,确实是无稽之谈。” 秀才又禀道:“大人明察啊!那状纸之上还有许一言叔叔婶婶的证词和手印,他们敢以性命担保,许一言曾酒醉后告诉他们,他就是看到了妖怪,也当做没见到,就是为了要售卖纸人。敢问大人,这些证据难道还不足以定许一言的罪吗!” 许一言舔了舔嘴唇,心想:“又是叔婶他们俩,还真是不置我于死地不罢休啊。” 知县道:“许一言,关于这点,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许一言耸肩摊手,撇了撇道:“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你们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还有得解释吗?” 秀才喜形于色,道:“大人,他认罪了!”大功告成,他们心中无不欢喜万分。 转过身来,一齐手指着许一言,怒颜痛骂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为了挣那几个臭银子,竟罔顾全城百姓的性命安危!你与那杀人凶手又有何异!呸,你就是个渣滓,你还有什么面目穿这身差服,简直是在抹黑官府的脸面!” 见许一言站在原地没有还嘴,以为他是怕了,于是他们骂得更加起劲了:“暗中贪图利益,勾结妖怪谋害百姓,又假惺惺的做戏,让大家把你当场是大善人。我呸,真不要脸,我看你就是一个想要立贞洁牌坊,又忍不住勾搭野汉的浪荡婊子!” 听到这里,许一言总算是微微一笑,然后一连打出三拳,没有一个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拳的。 就看到那三个秀才,痛呼一声之后,就突然就闭上了嘴巴。 满脸痛苦之色的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弯着腰想要吐出什么。 许一言环抱着双臂,静静站在一旁,面含微笑的看着他们。 三个秀才终究是没能从嘴里吐出什么来。 拿开他们的手之后,众人才看见了,他们满嘴都是鲜血啊。 痛得他们合不拢嘴。 嘴里面却看不到一颗牙齿了。 众人这才知道,他们三人的牙齿都被打掉进了肚子里面去,无不骇然的看着许一言,浑身一冷,有些后悔跟过来了。 有一个秀才气得怒发冲冠,向知县告状,可一开口说话,就痛得他咧嘴,只能忍着痛,含含糊糊的哭喊道:“大人,他做了什么你可都看见了,求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没了牙齿,说话像八十岁的老爷爷,瘪着嘴,说话也漏风,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知县被震怒了,重拍惊堂木,道:“许一言!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在公堂之上行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知县吗,还有朝廷法纪吗!” 许一言拱手鞠了个躬,理直气壮的道:“大人,我这可不是行凶。” 手指着疼得跳脚的三个秀才,厉声喝道:“他们三人才是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公堂之上污蔑、辱骂公差。此等无法无天的恶劣行径,难道不该受到责罚,我打他们一拳,已经是轻的了,若按照律令治罪,该如何?” 这下秀才可顾不得疼了,大声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他这是恼羞成怒,是血口喷人!他已认罪了,我们又何曾污蔑、辱骂他了,难道说的不是事实!” 知县道:“许一言,你若是不能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罪责难逃!” 许一言侃侃道:“我可从来没认罪啊,只说不想解释了。他们状告我的罪状,没有一条是站得住脚的证据,仅仅只有旁人的一面之词。且不说我与叔婶他们有仇隙早已分家,根本不可能在他们面前醉酒失言,即便确如他们所说,可也只能证明我有这个想法,何以就证明我这般做了? 戟指三个秀才,肃然道:“我现在要反告他们造谣污蔑之罪!” 许一言又转过身来,环顾了大家一眼,道:“听风就是雨,在背后搬弄是非,造谣生事,这样的人,我难道打错了?你们有谁不服气的,觉得他们说的就是铁打的事实,可以站出来一起,我很欢迎啊。” 一把揪住一名秀才,一巴掌打得他耳朵嗡嗡直响,道:“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也就罢了,谁给你们的胆子,跑到我面前来的辱骂的。怎么,难不成是以为掌控了悠悠众口,就能一人吐一口唾沫把我给淹死?” 一把搡到地上,对另外两名秀才,眯眼微笑道:“接下来怎么说,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要拿出来吗?我许一言一定奉陪到底!”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许一言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就对他们下狠手了,这个结果可没人跟他们说啊。 而且许一言的思维逻辑,比他们想象中要清晰得多,列举出来的证据都被找出了破绽,更为重要的是,队伍之中居然还出现了个叛徒。 这一场仗,打得是节节败退啊,接下来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那两人被看得不寒而栗,捂着没牙的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指着堂外的百姓,道:“没了,没了,我们只是出来做代表的,真正要告你的人是他们,不是我们。” 许一言回头道:“你们还要告我什么,站出来,说啊。” 众人纷纷摇头,谁也不想自己的牙齿也被打落光了,还指望着吃肉啃骨头呢。 许一言道:“那我的案子就算是结束了,这三个人的污蔑造谣罪,知县大人应该很清楚了。可千万不要放过啊,一定要严查,看是不是背后有人指示,故意来抹黑官府!” 知县点头道:“来人啊,把这三人给我押下去!” 上来几个衙役,手持着水火棍,将那三名秀才叉下去,关押在了地牢中。 这三蠢蛋是被蒙在鼓里的,还以为是早就打通了上下关系,只是过来走个流程,做做样子而已,以便能够合法的定许一言的罪。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发挥最后的用处罢了。 被指派过来带头告状,其实本来就是输多赢少的局面,赢了固然可喜,输了也无伤大雅,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在牢房中,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死人才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 肃静了众人的哗然声,知县又问道:“许一言,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了事情,谢捕头为何就此殉职了?” 许一言道:“我来衙门就是想告诉县大人,这城中妖怪吃人一案,背后的真凶我已经知道了,谢捕头也是被那人所杀的,昨天那两名捕快是被冤枉的,妖怪的同党另有其人!” 这可是重磅的好消息啊。 知县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是焦头烂额了一个早上,杀了上百条人命的妖怪同党,竟然被指出来是衙门的人,不想出一个办法来,他的乌纱帽恐怕都保不住。 此时听到许一言说的话,可不就是办法来了,激动得有失形象的站了起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真凶是谁?” 许一言道:“明灯馆的杨生华!妖怪去而又返,所杀的人其实都是出自他手,我有理由怀疑,那三只妖怪,也是他带过来的。” 堂外的百姓可还没走,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是震惊万分,三三两两小声的议论起来。 知县皱眉沉思,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可千万不能胡说啊,否则出了事情,没有人能够保得住你!” 许一言掷地有声道:“我没证据的话,还来衙门干嘛!” 转身对众人道:“是非黑白不是听别人口中说的,要凭借自己去追寻,亦步亦趋者,那是无脑的庸人。你们若想知道真相,就跟着一起来。” 第八十一章 舆论为王(上) 在昨天夜里,许一言察觉到妖气之后,在离开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并没有解除小黑纸人的付魂法术,自始至终都让他在暗中跟踪窥视着杨生华,因此目睹了全部的杀人虐尸过程。 只不过当时那个状况,许一言已经和弟子规分开了,城中的巡逻队也被妖气吸引过去了,他一个人不太有把握去面对杨生华。 又恰巧在那个时候,发现了谢捕头的疑点。 柿子要选软的来捏。 所以许一言才制订了新的计划,指望将谢捕头抓到手,从他身上打开新的突破口,当作指证杨生华的证据。 只不过没想到,谢捕头一早就死了,从始至终都是被鬼怪给操控着在行动。 即便是这样,在小黑纸人那边,许一言还是发现了一些有利的证据。 知县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振奋,心中欢喜万分,想道:“如果许一言找到的证据,当真能够坐实了杨生华的罪,衙门的污名自然就可以洗刷干净。朝廷还能够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打压江湖势力,到头来我可能还是大功一件!” 带上了三班衙役、缉妖捕快和告状的那群百姓,由许一言领路,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有人认得这地方:“这不是宋寡妇的家吗,昨天夜里也被妖怪害了,死得老惨了!” 房子不大,能进去的人就不多。 大部分都在站在门口、或者趴在墙头上凑个热闹。 他们看到许一言站在院内,手掐法诀,默念着某种咒语,霎时从地面掀起了一阵阴凉之风。 他们都大感诧异:“这是在施法术吗?” 有人更是奇思异想,道:“这股阴风,该不会是要招魂出来?” 青天白日,鬼怪也能够现身不成? 好不容易有了大开眼界的机会,他们可不愿意错过,争相恐后的也要挤出一头。 然而并没有什么鬼怪,出来的是一个黑黢黢的小纸人,手上拖着的是一件衣裳。 许一言拿过衣裳,交给了一旁的衙役。 又将纸人拆解开,做成了一个类似鸟爪一样的东西。 众人都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知县接过衣裳看了看,被火烧焦了一部分,将其完全展开之后,发现上面有大量的血迹,皱了皱眉,道:“许一言,这件衣服就是你找到的证据吗。” 许一言点头,把衣裳拿在手上高举起来,转了个圈让大家都能看见,这才道:“这件衣裳就是杨生华杀人时候穿的,这上面的血迹,就来自宋寡妇。他杀完人后想要销毁证据,不过还是被我发现了,及时把火扑灭了,只损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然后还这个东西。” 他举起了那个用黑纸做成的鸟爪,给大家看了一遍之后,将这个鸟爪戴在了右手指上。 知县问:“这又是何物?” 许一言向大家解释道:“这就是杀人凶器,是杨生华模仿妖怪杀人的道具,一个铁制的爪指套。只是这个铁爪指套干系重大,我也不知道他是藏起来了还是给扔了,只能暂时用纸做一个给大家看看。” 于是模仿着杨生华的行为,对着一名衙役,进行了一段杀人虐尸的演示。 许一言道:“杀人的手法就是这样,大家可看清楚了。仵作详细的比对尸体上伤口,就能够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他取下了指套,继续道:“这就是为何我们费尽心机的,也不能在夜里找不到妖怪出没的踪迹,可被害人尸体上,却总是出现这类妖怪的爪痕,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匪夷所思,因为杀人的根本就是人!” 大家恍然大悟的长哦了一声。 然后就有人发声质疑,问道:“就算真如你说的那样,可怎么就肯定这些东西是杨大侠的,不是那两名捕快的。我们怎么知道这会不会是你们衙门的人在故意栽赃陷害,想要拉别人明灯馆的人下这滩浑水。要知道,昨天晚上你们衙门的人,可是被抓了个人赃俱获的。” 这人提出的质疑,也正是知县所担忧的地方,倘若是别的人倒还好,有了这些东西,直接抓回衙门,各种大刑轮番进行伺候,几天下来,不怕他不招供。 可偏偏这个人是杨生华,是明灯馆这次派出来捉妖的领头。 将他这样的人物抓回衙门,可是万万不能用刑的。 到最后如果不能将其定罪,可不好向明灯馆所代表的江湖势力交代。 一旦处理不好这其中的关系,朝廷为了避免与江湖发生直接的冲突,就会选择弃卒保帅,把知县给扔出来顶罪,任凭江湖人士发落处置。 知县语气有些埋怨,道:“既然你都看到他杀人了,怎么不带人当场拿下,抓他个现行,如此一来,他想抵赖也不成了!你现在把东西拿出来,他若是抵赖狡辩又当如何?” 难道你忘记了,方才在公堂之上,你是如何巧辩如簧来脱罪的? 许一言道:“看到谢捕头了吗,他就是想抓个人赃俱获,结果怎么样了?杨生华是头狡猾的狐狸,能抓住他这点蛛丝马迹,已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知县有些无语凝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长叹一声气,心里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不容易办成,自己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许一言继续道:“要证明这些东西是不是杨生华,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人带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一一验证。他的身材魁梧颀长,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这衣服若是正好合身,而他的武功正好也是鹰爪一派,是不是栽赃陷害,岂非一目了然。” 知县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事已至此,只能听从许一言的主意,死马当成活马来医。 于是派了几名衙役,以协助办案为理由,去请杨生华等人前来。 许一言又提出,顺便去丧葬街,把弟子规也喊过来,他可以证明杨生华会鹰爪武功,两人只要一交上手,练成的武功可骗不了人。 在这过程中,听到消息而赶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了,他们也确实很关心,城中妖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够彻底的解决。 不一会儿,明灯馆二十名弟子如数到场。 在过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听到了真实的消息,所以是面带怒容。 到场之后,气氛就凝重紧张起来,有一种剑拔弩张之势。 随后,弟子规也施施然而来。 除了这两人之外,冯余听到消息之后,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知县站出来道:“杨队长,许一言指控你才是这次妖怪杀人案的真凶,这件血衣是你的杀人之物。请你过来,就是想要验证他所说的,看一看这件衣服你穿着是否合身。” 此话一出,明灯馆的弟子自然是群情激昂:“仅凭这么一件衣服,你就敢怀疑我们,怀疑我们明灯馆!” 纷纷指骂,这是在侮辱他们明灯馆,是在进行污蔑和陷害杨队长。 诋毁他们明灯馆的名声,即便是知县,你也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双方眼看着都快要打起来了。 杨生华安抚了众人的情绪,把那件血衣接了过来,展开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道:“我杨某人身为明灯馆的弟子,一生行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从不怕宵小之辈的污蔑陷害。我可以在这里承认,这件衣服确实是我的。” 他的话,掀起了一片海浪般的哗然声。 在场的百姓都纷纷摇头,表示不肯相信,他们心目中的杨大侠,居然会是勾结妖怪杀人的真凶。 明灯馆的弟子们也是满脸诧异,掉头看着杨生华,愕然道:“队长,这件血衣当真是你的,你可看清楚仔细了?” 第八十二章 舆论为王(下) 许一言却在心里觉得不对劲,杨生华怎么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反驳,反而主动的承认了。 心下细细思考一番,马上就明白了他想要耍的是什么花招,有些恨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多想一下,竟把这一点给遗漏了。 此时想要补救,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杨生华提起真气,声如洪钟,压下了在场的议论之声,道:“这衣服确是杨某人的,我不否认这一点,但这衣服是怎么到捕快手里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敢问知县大人,我的衣裳是怎么到了你们手上,还染上了这许多的血迹?你可得给我一个详细的交代。” 好一招反客为主,一瞬间就将局势逆转了。 杨生华就这么一提点,周围的百姓也瞬间明白了他想要说明的意思,这衣服虽然是他的,但确是被人偷走的。 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之下,谁会特意去在意一件衣服的丢失呢? 有些人甚至直白的指责官府的人,怒然骂道:“好呀,原来是你们偷了别人的衣裳,伪造出假的证据来陷害别人,是想要让别人替你们犯的错顶罪是吗。是不是最后还要说,那两名勾结妖怪的捕快,也是被他们明灯馆的人冤枉的是!” 自从昨天晚上那两名捕快被人在杀人现场给抓了个现行之后,百姓们就对衙门产生了抵触心理,再加上有关许一言纵妖行凶以获利的谣言甚嚣尘上,他们认为衙门是和妖怪有关系的。 官府的威信荡然无存,百姓更加愿意相信,抓到了妖怪、保护了他们性命的冯余和明灯馆子弟。 也有一个妇女抱着孩子,站出来替杨生华鸣不平,大声喊道:“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杨大侠及时出现,我儿就死在那鸟怪的嘴下了,他怎么可能是杀人的凶手。就这样一个不为名不为利的侠义之士,你们也狠得下心来诬陷他,还称得上是我们的‘父母官’吗!” 明灯馆一众子弟更是人人手按刀柄,横眉怒目,只要杨生华一声令下,他们就敢拔刀冲杀,即便是开罪了官府,也势必要维护明灯馆的名声。 这就是真正的武林人士,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在他们气势汹汹的威视之下,知县内心惴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受于情势之迫,不得不低了些声气,道:“杨队长,这可不关衙门的事情啊,大家可都是一路跟过来看见的,这衣服是许一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该是问他才对。” 这一下就祸水东引,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许一言,让他来处理这个麻烦。 知县心里想的是,反正这个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可不能让衙门替他承担后果。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第一个回合,算是败下阵来。 但是证据可不只这一个。 许一言举起那个纸做成的爪指套,道:“我们通过对多具尸体的伤口进行检验和比对,发现除了有妖怪杀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在趁机作乱。就是戴着这样一个爪类的指套,用了鹰爪一类的功夫,将人给瞬间杀死,伪装成是妖怪所为。” 杨生华接过来那个指套,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点头道:“与妖怪勾结的不就是你们衙门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不是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可说的。” 心里面却是诧异万分,不明白许一言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而且仿照得居然这么像,是已经见过了? 许一言心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不你知道你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 口中道:“衙门的捕快,所学的武功可都是有登记在册,找不出一个人会这种手上功夫的人,即便是戴上了这种指套,用常规的手法犯案,和尸体上所呈现出来的伤痕,可是比对不上的。” 杨生华淡然道:“哦,那就是勾结妖怪的人并没有抓完,还有漏网之鱼在外面。官府若是抓不到这个人,大可请我们明灯馆来帮忙,这种有利于民的事情,我们想来也是乐意为之。”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我记得杨队长你好像就会鹰爪功,昨天夜里不就是在这个地方,光着屁股和弟子规交手吗,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忘记了?” 弟子规站出来,对众人点了点头,道:“他说的不错,昨天夜里我们在这里碰到了杨施主,因为一场误会过了几招,他所用的确是鹰爪功。” 一明灯馆弟子指着他大骂道:“你这小子当真是信口开河,简直一派胡言乱语!凭你这柔弱身子,也能和我们杨队交上手?我看你在我手上都过不了三招,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实在可笑。” 弟子规并没有解释。 许一言盯着杨生华,道:“我们走之后,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你和宋寡妇两个人,如今她却是被人用鹰爪这类的功夫虐杀,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 明灯馆的弟子血脉喷张,怒而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是个虚伪的贪婪小人,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吗,你若还敢继续血口喷人,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铿亮”一声,都将刀给拔了出来。 有弟子规站在一旁,许一言对这些人毫无畏惧,继续道:“杨队长,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还是乖乖认罪了,别等被人打趴在地上,到时候脸面可不好看。” 杨生华抬手按压住了大家的冲动,冷冷道:“我与那宋寡妇素不相识,一面未曾见过,这个地方我巡城的时候来过数次,不过进到屋子还是头一遭。” 许一言啧啧摇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杨队长居然是这么薄情寡义之人。没有监控,我确实没法证明你来过,但是你手上的功夫,可隐瞒不了。” 杨生华轻蔑一笑,道:“这更是天大的笑话,你在编排我罪名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去江湖上打听一下,我杨生华从小拜入师门,学的就是刀法,对鹰爪这类的功夫,从未有过染指。” 许一言道:“有没有学过你说了可不算,可敢与弟子规打上一场,反正在场也有习武之人,就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学过这类功夫!” 一般的比武对决,是可以刻意隐藏自己的功夫。 但若是打成了生死之斗,必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到那个时候,所用的武功路数可没余力去遮蔽,平生所学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杨生华的武功高低,明灯馆的弟子可都是知道,他没有办法在这场对决中示弱求败,只能尽力去打。 短时间还能够隐藏,可时间一旦久了,招数使用得多了,就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马脚来。 这是许一言的杀手锏了,只要能够在大家面前,证明杨生华确实会这门功夫,那么就有理由对他进行彻底的侦查。 人只要做过一件事情,就绝对会留下致命的证据。 许一言不信找不出来! 杨生华为了洗清嫌疑,是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场比武的,他一旦出手,就必然有暴露的风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冯余却站了出来,道:“杨大侠,你大可不必答应他的这个无理要求,他这么做并非是为了要查证,而是为了要羞辱你!” 许一言没料到,都走到这一步了,眼看就要胜券在握,这时候却横插进来一个捣乱的。 横了冯余一眼,喝道:“官府查案,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呆着去。” 冯余去不理会,高声道:“杨大侠的为人,我们大家心里面都是明白的,他这样的侠义之士,怎么就和妖怪有瓜葛,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的百姓见说话的是心目中的英雄,而且说的也没有错,于是立即附和道:“说得不错,杨大侠是好人!” 许一言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接下来的发展恐怕要失控了。 冯余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继续忿忿不平道:“他与我们无冤无仇,何苦要赶赴过来助妖杀人?明明是日夜辛辛苦苦,守护了大家的性命的英雄侠士,不求名不求利的为公为民,到头来却反而要受到许一言这种无耻小人的污蔑,这还有公道吗?” 众人情绪被他一步一步的带动了起来,有关许一言品性的流言蜚语也是再一次被点燃,心中对他的埋怨愤恨,开始慢慢的生长出来。 他们都觉得冯余说的确实如此,杨生华这样不求回报来帮助他们的好人,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到这样不公的遭遇! 于是都朝着许一言,激动的挥舞着拳头,齐声讨伐道:“我们绝不能让他陷害了杨大侠,绝不能让官府冤枉杨大侠!” 知县和一众衙役,听到百姓说的这些话,此刻只感觉到腹背受敌,是举步维艰啊。 想要开口争辩几句,怎奈何声音压不住对方。 知县心中只连声大叫:“糟糕糟糕,这下可彻底失了民心,就不该听许一言那混蛋出的馊主意。我真是精明小心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真相不真相,凶手不凶手的,他已经不关心了。反正事已成定局,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妖怪也快要抓完了,在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 如何重新夺回民心,才是他当下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受到百姓如此的拥护,冯余暗自得意,等他们宣泄了一阵后,才开口道: “这个小人提出所谓的比武验招,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我们都知道,杨大侠绝对不可能是凶手。那他还要坚持这么做,其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借这个看似正当的理由,来完成自己的私心,打击报复杨大侠!” 明灯馆的弟子诧异问道:“就凭这个人,能够打败我们杨队长?冯公子未免太高看他了。” 冯余摇头道:“你们以为这个文弱的少年武功很差?那可大错特错了,他可是出云寺的叛僧,武功境界深不可测!大家想一想,这个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的假和尚,说出的话能作数吗,能放心让杨大侠和他比试武艺吗?拳脚无眼,如何保证他不会暗中下死手!” 众人心中大惊,没想到居然还想要杀死杨大侠,纷纷摇头道:“私德败坏,说的话哪里可信,绝不能让杨大侠中了他们的诡计!我们要保护杨大侠。” 冯余看着弟子规,道:“你敢说你不是做错事情后,被出云寺逐出来的吗?” 弟子规含笑点点头,承认了。 冯余不等他开口解释,继续道:“大家可看见了,我并非是在胡言乱语。大家可要知道一点,今天晚上,杨队长可还要协助我一起抓最后一只妖怪,他们这时候就要借着查案来打伤杨大侠。大家不妨想一想,他们心里面,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后面一句话,冯余就说到了百姓最关心的的自身利益,把他们从看客的中立位置,瞬间就拉到了自己的一方阵营。 果不其然,在场的百姓为了为何自己的利益,更加坚定的跟着冯余的思路走了。 一听说许一言居然是想要打伤杨生华,借此来阻拦他替百姓捉妖,都自然而然的想到,许一言这么做,是为了继续能够卖他那个纸人。 众多的人纷纷就站到了杨生华的面前,替他打抱不平,道:“许一言,你的心肠怎这般歹毒,竟然用大家的性命来帮你挣银子!只要有我们在,就绝对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休想要伤害杨大侠一根汗毛!” “杨大侠才不会是杀人凶手,你们官府抓不到妖怪,就是故意针对比你们有能耐的人吗!有你们这般做父母官的吗,你们心里面还有我们百姓的安危吗!” 大家还纷纷对许一言破口大骂,连带着以知县为首的衙役捕快。 这股对知县的愤怒其实由来已久,只不过借着这次的机会,将积压多年的怨气,全都一股脑儿的宣泄出来了。 许一言看到这般状况,心中想道:“目前这个形式,要转败为胜,唯有彻底坐实了杨生华的武功,他们的谎话就不攻自破了。不过要做到这一点,我一个人可办不到。” 转头看向知县,道:“大人你若是信我,就依照朝廷的律令,将杨生华作为杀害谢捕头和宋寡妇的嫌犯拿下,只要今夜没有妖怪作乱,百姓还会继续闹下去吗?” 知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时候把人抓了,你觉得这里的百姓会心平气和让我们离开吗,不把我们给生吞活剥都算是好的了。” 他并不想冒险,只想要维稳,真相和凶手已经不重要了。 许一言不可思议的道:“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代表着的可是大盛王朝,办理案件能不能强硬一点,怎么能屈服在一群愚蠢百姓的声威之下?我敢以性命担保,杨声华绝对不什么好人,他们若是敢阻拦官府办案,动起手来,吃亏不占理的也是他们。我们即便败了,追究起来也没人会怪罪,怎么能不战而退?” 知县看着眼前的局势,很是为难啊,尤其是面对明灯馆那群咬牙切齿的武夫,想到他们个个的功夫都比自己这边的捕快高强,心里头就十分没底气。 许一言看到知县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孬货了,没一点儿魄力和担当,已经被民众的舆论所左右,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转头对弟子规道:“我替你引开那群百姓,你去逼杨生华比武,让他露出马脚。以你的功夫,我相信这并不难!” 弟子规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过了,拳脚功夫一类我并不擅长,恐怕不能如你所愿,试出他的功夫底细。不如你亲自去试,我在旁替你助力。” 冯余见许一言还不肯放弃,似乎还打算用强硬的手段,于是走上前对他悄声道:“民众的舆论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人捧到神坛,也可以转瞬就将他拖入深渊泥潭。谁能掌控引导舆论,谁才是真正无敌的神!你已经一败涂地,别再挣扎了,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这句话说得确实在理,民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时候真理往往也会被打败;只有多数人愿意相信和承认的,才是所谓的真相,否则那也只是一场骗局。 许一言看着这群前段时间还对他歌功颂德,赞不绝口的百姓,现在却轻易听信别人的谣言,站在对立面,对他破口大骂。 想到自己这些天来,通宵达旦,在城里面跑来跑去,即便没有功劳,苦劳总是有的。 功德值已经是指望不上了,他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帮他们了。 许一言叹一声气,心里对这群人已是失望至极,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既然你们都认为他是好的,都发自肺腑的信任他,崇拜他。我何苦费功夫来干涉,你们爱怎么就怎么,我是懒得管了,出什么事情,就自求多福。” 冯余和杨生华都不着痕迹的相视一笑。 将百姓收入囊中的他们,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你许一言和弟子规武功厉害又如何,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即便是把我们都杀了,没有人愿意相信,最后背负骂名的也是你们。更何况,要动手,也要问问这些人答不答应!” 许一言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对着冯余道:“本来你不出面,我还一直想不明白,直到你现身帮杨生华,我才能够肯定,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搞出这件事情,我大概也能够猜出一些动机了。” 冯余确是不信,认为他是在装模作样,于是故意问道:“哦是吗,还请告知,这妖怪杀人的背后,还能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许一言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用银子收买了杨生华,这样他才会一心一意的来帮助你,制造出这次涉及全城的妖怪杀人事件。贼加入到捉贼的队伍中,又怎么能够捉到真正的贼。” 冯余心中震惊道:“这件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不对,他根本不知道,这是猜测来诈我的,我可不能上当。” 于是故作可笑,道:“我可真是佩服你得紧,居然能够想出这么荒唐滑稽的事情来。你污蔑我不要紧,污蔑明灯馆,可担心吃不了要兜着走,江湖上没有一个正义之士会放过你。” 许一言哂笑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口说无凭,你就是跟我承认了,我也拿你没辙啊。” 冯余悄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花大价钱,费尽心机做出这些事情,为的是什么?” 许一言一字一句,道:“名缰利锁,你不过求名而已。” 从冯余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之前胡家村出现的蟒蛇妖,也是你花钱买来的,只是被净悟和尚给抢了先机,所以才又搞出这挡子事情来。” 许一言拍了拍手掌,不得不佩服他:“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恶劣事件,仅仅是为了满足你功成名就的虚荣心。你啊,当之无愧是一个绝世的变态,恐怕魔教的教主也赶之不上。” 冯余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随即便是挑衅一般的语气,道:“你就是全部猜中了又如何,说出来有谁会信你?大家现在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已经成功了!” 许一言耸了耸肩,道:“我已经无所谓了,本来我也没打算出来管这档子事儿的,纯粹是被人给忽悠了。不过这样也好,教会了我一件事情,好人难做,限制太多。对付你们这种人,其实根本就用不着讲什么道理和法律。” 冯余傲然道:“哦,那你准备怎么做,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对我们处以私刑?” 许一言道:“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了,你们爱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不过我也要警告你,别想着来碰我的家人,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冯余突然想到了,笑道:“我记起来了,我哥要娶的原来是你的妹子是,那再过不久,我们还是一家人了。你放心,今后我们兄弟俩,会好好对待你妹妹的。” 第八十三章 我不当好人了 听到冯余说出这句话。 许一言只感觉到,一股火气是从脚底直接冲上了天灵盖,足以气得他七窍生烟。 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杀意,不过瞬间就将其压制了下去。 许一言转过视线,深吸一口气,强制按压下心头的怒火,内心劝解自己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必须要冷静下来,不能上了他的当。” 冯余觉得这样没意思,也就没有继续招惹许一言了,而是转回到了先前的话题,问知县:“大人,你们还是觉得杨大侠有嫌疑,要抓他回去调查?” 情况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抓捕杨生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知县忙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不会不会。杨大侠的为人,那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我们怀疑谁,也不敢怀疑他啊。” 冯余道:“其实我知道这定然不是知县你的主意,完全是受了许一言的蛊惑煽动。敢问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脸面,继续留在衙门当差?百姓的安危能交给他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手中吗?” 这其中的意思,知县哪里听不出来。 为了平消民怨,及时止损衙门的威信。 知县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牺牲许一言一个人,来保全衙门其他人的整体声誉。 于是就附和了冯余所说的话,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许一言的头上。 不过也怕惩罚过重,许一言难以接受的闹了起来。 再三权衡之后,只是罢免了他的职务。 许一言对知县的这个惩罚,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捕快本来就来得十分轻松,对于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了这层身份,也不过是一个附加价值而已。 事情好说歹说,总算是消停了。 送走了杨生华和冯余,其余的百姓也跟着散了。 没了外人在场,知县又开始他的怀柔政策,对许一言道:“一言啊,本官刚才不过是为了敷衍那群百姓,用的是权宜之计罢了,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谢捕头身亡了,许一言就是县城捕快行列中,最顶尖的一个战力了,自然是不能轻易的就把他推出去。 许一言不以为意道:“知县大人,你用不着再说了。在你的立场上,做出这样的处理,其实是很得当的,牺牲一人,保全大局。” 知县点了点头,继续安抚鼓励道:“你能够理解,本官很是欣慰啊。今天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你也别灰心丧气。既然能够肯定是他了,就一定能够找到证据来定罪的,时间早晚罢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许一言道:“抓捕罪犯本来就是衙门的事情,知县大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何须来问我这个平明百姓。” 知县故作生气道:“诶,一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今天晚上不是还有机会吗,只要你能够先于他们找到妖怪,堵住了那些百姓的嘴,这捕头的位置,还不就是你的了。” 许一言内心轻笑:“打了一巴掌,然后给一颗甜枣是,这一招对别人有用,对我许一言可没什么用。”挥了挥手,辞别知县等人。 在回扎纸铺的路上。 弟子规突然道:“是我对不起你了。” 许一言道:“哦?你做了什么事情,怎么就对我不起了?” 弟子规心怀愧疚,歉然道:“是我想方设法激你出来除妖行善的,没想到却反而害了你。让你成为了众矢之的,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不仅没能积攒到功德抵消邪气,反而加深了你的罪恶业障。” 许一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件事情也让我看清楚了,做一个老实的好人,永远都是在吃亏的。什么积德行善,什么狗屁业障,是这老天无眼,不辨是非,不分善恶。恶人大行其道,好人寸步难行,与你又有何干系。” 弟子规摇头叹息,道:“世情复杂,人心难测,纵是阅览万卷书,我也看不完、猜不透这人间世事。” 许一言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所以古人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所言,不过这真实世间的万分之一罢了。” 弟子规掏出了那本奇书,心念一起,便生出一股力量,将之瞬间摧为碎末,扬手随风散飞而去,道: “师叔所作的这本佛门经书,实乃恶魔之法典,善功恶果凭他一人的心意而定,还会随众人之口而生变化。此间事了,我要回寺一趟,禀命方丈将这本经书销毁于世间。你也无需担忧背负的业障,佛法奥妙无穷,我回去寻一本能得佛祖庇佑的法门,传授于你,助你消灾避难。” 许一言道:“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只要有能力抗衡这贼老天,何须怕那什么狗屁业障天罚。其实你也不用觉得是你把我给害了,即便我没有学你那本功德经书,就只是我身上的这门通冥付魂法术,继续修炼下去,老天也不会让我有个好结果。” 弟子规道:“通冥付魂术的确是阴邪至极,修炼的途径打破了天道酬勤的规则,是不为天道所容忍的一门法术。” 许一言自嘲一笑,道:“你看,这不就是了,这老天左右都是容不下我,要将我赶尽杀绝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佛心,佛祖也见不得会庇佑我这个妖邪之人。” 弟子规摇了摇头,道:“其实不然,你现在研习不深,及时抽身还有是机会洗净。而那天罚,也需积累到一定的业障才会响应。你若当一个不生是非的普通人,平常诵经念佛,亦可安享余生。” 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许一言的心性已经有所转变。 他摇了摇头,用充满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十分认真的道: “以我这种贱民的身份说来,可能是痴人说梦了。但我不甘心就这样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个遇到势力强大者故意找麻烦之后,没有办法解决,只能被人踩在地上,还要陪着笑脸讨扰,借此苟延残喘的无能之辈。” 现如今并非是乱世,朝廷治国的法律也很严苛;而江湖那边,也是一直在倡导,真正的武夫,应该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 这样的制度和风气,是可以保证大多数的弱者,不会受到强者的欺辱和压迫。 但是弟子规也不可否认,再怎么光明的地方,也是有着无比阴暗的角落,就是佛祖心中,也会藏着魔鬼。 要记住一点,制定出规矩的人,真正想要守护的,永远是他们自身的利益;而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愿意,规矩也能是庇护恶人的屏障、杀害无辜的利刃。 许一言所说的那种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少见,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人数少,所以自然而然就被忽略不计了。 他们对于自己所受到的欺压,是只能带着绝望的心情承受下来,等欺辱他们的强者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他们就可以洗干净脸面,站起来重新生活。 弟子规想了想,道:“人生是有许多的选择,有许多条路径,强大也并不单只是武功的高低,你可以选择一条更安全适合的道路。”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但在我陷入困境之时,最先出现的机会,就是通冥付魂术,我想这应该就是命中注定。财力、权力、武力,在这三者之间,只有武力是相对于简单,同时也是最为有用的一个。” 弟子规道:“即便是要学武,天下高深的正派武学也是多如牛毛,你若不得机遇,我可以替你寻觅几本,何苦沾惹邪术。” 许一言失笑道:“算了,你这样的天才根本就不会明白。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身深厚的背景,也没有卓越的根骨天分。在武道这条道路上,是有着数之不尽的天纵之才,我若是和他们走同样的道路,最后只会沦为庸俗无名之辈。”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公平,那些有机遇和天分的幸运儿,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超越平凡武者。 天下有半数的武者,终其一生也不过止步在下武境。 而这个境界,不过是那些武学天才、机遇宠儿瞧不上的罢了,他们的终点,是凡夫俗子做梦也不敢奢望的。 许一言的眼神忽而变得很有力量,道:“我若不剑走偏锋,用生死去独辟蹊径,如何能够超越那群天资卓绝的奇才?通冥付魂术的速成修炼之法,给我了立足巅峰的希望,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办法。谁让我这具平凡之躯,却装着一颗傲视群雄的野心,我只能孤注一掷,殊死一搏。” 弟子规没法否认他说的话,也尊重他的梦想,于是极其认真的与他对视,道:“可你也要知道,你选择的这条道路,将会是多么的孤独和艰辛,无论你有没有做过什么,都注定会成为所有武林正派的敌人。” 许一言淡然一笑,伸手指着上方,道:“虱子多了不怕咬,我已经有了老天这个大敌人,多来几个人间小敌也无所谓,说不定他们还是我抗衡老天爷路上的垫脚石呢。” 弟子规眼神凛然,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是下定决心,要走邪教魔道的路,去做那魔界之皇了?” 许一言点了点头,凛然不惧他的威势,毫不示弱地也正视着他,道:“佛、尊、圣、魔,我觉着也就只有这最后一个,才能让我有机会成为抗衡上天的存在。怎么,你是准备要先下手,替天下除去一个未来的祸害?” 两人半步不让的对视良久,时间仿佛都为他们而停留。 弟子规终是含笑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与魔,不过是不同立场上的两种存在罢了。回去,也快到要吃午饭的时候了。” 许一言双手抱头,道:“那就走,回去吃了饭,好好睡上一觉。”走了几步,发现弟子规并没有跟上来。 回头一看,与他背对而行,是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 弟子规挥手作别,道:“我要回寺去处理经书的事情,有缘的话,江湖再见。” 许一言打趣说道:“只怕到时候再见面,你我已经站在了对立面,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弟子规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我已经用佛学神通‘他心通’,洞察了你的心。你我之间虽然选择的路径不同,但殊途同归,实乃同道中人,永远也不会站在对立面。” 回到扎纸铺,门前的卫生还没有清扫完成。 许一言一边帮忙,一边将发生的事情,挑拣了重要的说给妹妹听。 许若得知今天晚上过后,就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担心妖怪杀人了,很是高兴。 又得知哥哥的公差一职被罢免了,难免有些替他感到惋惜,不过只要人没有事情,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听到弟子规也走了,心头还是出现一些离别的伤感。 毕竟这也是许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嘟着嘴,埋怨他道:“真是的,要走也不回来给我打声招呼,这些天白给他做那么多好吃的了!” 闲话少叙,日走月来,又到了一天的夜晚。 因为发生了白天那样的事情,许若也不想再让哥哥出去了,他已经辛苦了这么多天,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一下了。 许一言也没有表现出自己要出去巡夜抓妖的意思。 结果已经是注定的,最后那只罗刹鸟怪,必然是会落到冯余的手上,经过一番舆论造势以后,成为万人拥趸的英雄。 所以当衙门派人过来,鼓励许一言出来上班抓妖的时候,他是闭门不出,连声儿也不回应一句。 许若是体谅哥哥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深深的伤害了他的心。 只是谁也不会知道,许一言在心里面,其实是有着另外的打算。 “既然冯余为了完成自己出名的目的,制造出了每夜妖怪杀人,这种先入为主、深入人心的刻板印象。而且今夜谁都知道,妖怪会再次出来害人,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也反过来抓住他创造的机会来利用呢。” 此夜有明月高悬。 月色照耀的大地中,有一个黑影俯低着身子,匆匆跑过。 风吹起来,点点细碎的雪花,开始缓缓降落,闪耀着月光。 黑影轻盈的窜上了一个较高的屋檐,找到合适的位置后停下来。 取下了背后的长弓和利箭。 天上的明月唯恐天下不乱。 它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将纯白的月光投射进了一户人家的窗内。 黑影居高临下。 再加上房间的布局,他可以通过那扇窗户,清晰的看到床榻之上睡着的人。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这户人家就是扎纸铺,那个床榻上睡觉的少年,正是许一言。 杨生华虽然有舆论的保护,不会有人敢来怀疑调查他,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只要做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担心许一言并不会就此罢休,只要还活着,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威胁。 杨生华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这才安排了心腹,赶过来刺杀许一言,将隐患从根源上铲除。 第九十一章 一场乱战 老张头和许一言,两边的战场同时中断。 庄老幺一把抓起晕乎乎的鲍老二,一下就蹿回到兄弟身边。 老张头抛玩着利刃,旁若无人的走到许一言身边,笑呵呵的道:“怎么,刚才是吓了一大跳?” 不得不说,方才谢老三的那一剑,确是凶险万分。 但说要真的能一剑杀了许一言,那倒还不至于,他自然藏着解救之法。 许一言谢了一句,道:“老前辈,你是故意想看我出洋相,不到千钧一发的时候,都不乐意出手啊。主角总是要在最后关头出现,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人上了年纪就是不行,活动了一下手脚,居然就累得睡了个懒觉。”老张头说着就敲了敲莫哈儿的头,“还有你,让你听着动静叫我起床,结果睡得比猪还死!” 莫哈儿摸着被敲打的脑袋,委屈巴巴的解释道:“昨晚上没睡好,我困嘛!再说了,再说了,这不也赶上了,没耽误事儿。” 许一言在一旁安慰道:“没错,你们来得很及时。睡饱了才有精力嘛做事,莫兄也没有做错。方才谢了。” 老张头摇了摇头,摆手道:“你说刚刚啊,那不是我出手救的你。” 许一言愣了一下,道:“不是你,那会是谁?” 在这现场,站在他这一边的高手,除了老张头之外,还有其他人? “你是怎么回事儿!”冯余对谢老三的失误,显得颇为恼怒,“故意放水?” 我可以放水玩玩儿,但你们不行,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既然来低头当狗,就要好好听话。让你们认真对付,结果自己玩儿起来了? 程老大陪着小心,解释道:“二少爷,交手之前是我们有些小看这小子了,没想到他练的武功竟然有些邪门。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下次就不会再上当了。” 冯余哼了一声,道:“希望你们不是在吹牛,不会叫我失望!” 老张头师徒的突然出现,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而且漏的一手功夫,不像是无名之辈,让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谢老三面色一冷,暗中运力,将剑一振,那根刺入一半的细针便给激飞出去。 一声细响,没入青石板中。 他环顾四周,道:“哪里来的鼠辈,竟然敢暗中放箭,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何不正大光明的出来!” 他们自己就以多欺少不光明,竟然还能掷地有声的,骂起别人不是好汉来。 许一言想要出口讥刺他们,脸皮真厚,话还没出口,就被另一件事给吸引了注意力。 缝尸铺的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林老板在大家的注视之中,从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扫了一眼众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们太吵了,劳烦安静一点,谢谢。” 说的话很有礼貌,可就是冷冰冰的语气,让你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命令和要求。 谢老三毫不示弱,冷眼相看,道:“方才出手就是你。” 许一言惊愕道:“林老板,怎么你也是个藏起来的高手?” 你们一个个都是卧虎藏龙,搞了半天,小丑原来就是我自己啊! 老张头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门来呢。” 林老板淡淡道:“我只是出来让你们安静些的,天还早,别吵着我睡觉。” 冯余把眉头皱起来了,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接二连三的,到底还有完没完! 现在的情况,好像越来越对许一言有利了,他的身边开始出现盟友了,而且貌似都不太弱。 这个情况,但是冯余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冯余心里开始后悔起来了,想道:“早知道一开始就该下狠手,直接杀了他,也就没现在这样的事儿了!” 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过于自信了,所以才敢这样以玩耍的心态应对。 直到老张头和林老板的现身,他终于感觉到压力了,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在阴沟里翻船。 冯余看了看后面,冯老爷给他示意了一下眼色,是要让他别在顾及什么虚名了。 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要用出来,只要能够保证必要的胜利。 还好,因为那十个人的死亡,吓跑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现在围观的群众也并不太多。 冯余开始脱外衣了,他准备要上场加入护院四天王,和他们一起对于许一言等人。 什么公平公正,单打独斗,都先放在一边,把最紧要的胜利拿到手里边,后面的在慢慢来处理。 冯余大概的判断了一下,现在许一言身边,就只有老张头和那个有点好看的青年,叫什么林老板,是个棘手的存在。 至于那个手拿双刀的胖子和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儿,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冯余这边还有两三名护院,是贴身守护在冯老爷身边的,可以用来牵制一下胖屠户。 让他不敢轻易的离开许若,加入到帮助许一言的战斗当中去。 这样一来,冯余加上程老大他们四人,一共五个人,共同对付许一言他们三个人。 以五打三,还是有很大的胜算。 尤其是当程老大他们的默契连招打出来之后,胜算就更高了。 冯余心里面在快速的计算着,自己先暂时性的牵制老张头,让程老大他们有时间来准备。 他想的是,老张头看起来虽然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一个,可同样也是最弱的一个。 因为他确实已经很老了,体力是跟不上年轻人的,只要能够防得住他的功力,打败他,是迟早的事情。 计划在心中已经筹措得万无一失了。 冯余也脱完了新郎外衣,从地上的血泊尸体身上,捡起一把刀来。 用力将其折断成碎刃,左右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各夹了一片碎刃。 冯余大喊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 以螳螂的姿态,疾冲上前。 带着锋刃的螳螂爪,直取老张头而去。 其实这是冯余的一个小花招,手中夹着碎刃,是想让别人误以为,他是用这个东西,来提升自己战斗力的。 其实不然,他在临近的时候,忽然就双指一曲一直,将手指夹着的碎刃,当做了暗器,出其不意的发射出去。 随后双手成拳,一虎一豹,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分别从两个方位,攻向老张头。 就好比是两头凶恶的猛兽,同时扑了出来,在前面,还有两个暗器。 在冯余发起攻击的同时。 谢老三也挺剑,朝着林老板刺杀而去,程老大手执铁伞,紧伴左右,替他防护攻击,让他能够专心一志的,只需要想着如何进攻。 许一言见状,大喊一声,道:“林老板,我来助你!” 鲍老二也开始吹响了箫声,庄老幺将自己藏在了长袍之下。 一场乱战,正式开始。 第九十二章 幻境之中 靡靡的箫声在长街中响起。 听到声的那一刹那,许一言就感觉浑身的神经有如雷触,一阵筋麻骨酥,险些控制不住。 心神不宁,好似是无数散发香味的鲜嫩花瓣,飘入了水面,掀起了一圈圈的波澜。 又有许多艳丽的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时不时跃出水面,在温煦的阳光下,绽放出了粼粼之光。 许一言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变化,他向前疾冲的动作骤然止住了。 他看到了许多的女子,耳里听到的是莺歌之语,目中所见是燕舞之姿态。 娉婷袅娜,凹凸不平,极尽妩媚,好一副不可描述之壮观。 那些女人,就像是春风中摇摆不定的柳条,向许一言不断的招手示意,让他赶紧过来,进入这一方温柔之乡土。 许一言知道自己是受到了箫声的影响,已经进入了幻觉之中,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神所幻想出来的。 他在看到程老大他们往耳朵里塞东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警戒心。 撕了一些衣布,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也往耳朵里塞了点进去。 其实这种做法,隔声的效果非常差,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许一言看他们这般做了,以防万一也如此效仿罢了,没想到果然没有效果,箫声一点儿也隔绝不住。 只是他不是程老大他们中的内部人员,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罢了。 往耳朵里面塞东西,这只是第一步罢了,为的就是能够削弱一点箫声的传入量。 在这之后,就需要独门的抵抗心法秘诀了,有了这个最根本的防范之法,才能够彻底的避免中幻术。 许一言刚进入到这个肉色肉香的幻境之中,还能够维持住自己的理智。 知道不能受到这些粉红骷髅的引诱,她们越是让他前进,他越是要后退。 往后一退,脚下却踩空了,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个水池。 许一言不慎跌入到了水中,浮出水面一看,四面全是荷花,中间冲出一朵粉红的莲花。 荷叶之上的女子,或是卧着,或是趴着,或是翘腿坐着,姿势不一而足。 轻纱半胧月。 这一幕一幕的,全都是非礼勿视之景,可了不得了啊! 许一言虽然身泡在池水之中,可却感到自己身子慢慢热了起来,有一股火气,不断的在窜涌。 他忽然给了自己几巴掌,不怎么疼:“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阅片无数的我,怎么能败给这些胭脂俗粉!” 许一言在脑海中不断的给自己进行暗示。 荷叶上面是不能趴人的,浮力不够会沉下去,能够在上面趴着的,只有青蛙! 所以这些香香嫩嫩的,全都是青蛙! 可是这些青蛙,却也是一个个长得眉清目秀,秀色可餐,让他忍不住想要流口水,是哪里都流,也不止口水。 “哥哥~” “呵呵,哥哥,来呀~” “哥哥,嘤,人家好冷啊,哥哥~” 一声一声,是直接说到了心里面,让许一言有如雷触,一阵头皮发麻,心痒难耐,难以忍受。 “嘻嘻嘻,弟弟,你可是不行啊?” “官人,我……要。” “公子,需要奴家帮你吗?奴家很会哦~”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许一言闭目塞听,大喊道:“全都给我滚!” 外面的状况还不清楚,他怎么能够一直深陷在幻境之中! 可是眼睛闭上了,仍然能够看到那些女人。 把耳朵闭塞住了,也仍然能够听到她们的声音,有一双爪子,在他的心上面,不断的抓挠。 忽然,许一言身体的四面八方,不断的挤压着他。 “哥哥~你好……热啊。嘻嘻” 左右,有人朝着许一言的耳朵吹起。 耳垂也忽然被温暖所包裹住了,还有一点点的齿感。 无数双指甲,直接透过了许一言的衣服,在他的背上,不停的从上抓到下。 力度却是很轻柔 …… 许一言好想逃,可是却无从发力,根本就逃不掉。 无怪乎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十六计中有美人计,红颜能成为祸水。 这都不是瞎说的。 更何况许一言并不是什么伟大的,坚持的英雄,而且这里也不止一个没人。 这可真是有些难为人呢。 在这些毫无间隔的簇拥之下,许一言感觉十分的舒服,抵抗的力度是越来越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理智也在慢慢的奔溃,精神在渐渐的变得麻木起来。 如果这个幻觉是一个泥潭,许一言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深陷其中了,并且还在一脸享受的,继续不断往下陷。 什么战斗,什么打架,统统都没有在这里好玩儿,没有在这里舒坦。 许一言的记忆也在慢慢的消失,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要战斗。 这着实是一个恐怖的武功。 只怕是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中招之后,能够从中破除幻术,自行走出。 贤者模式也没有用,因为在这里面,随心所欲,压根儿没有这个模式的时间。 许一言已经彻底沦陷其中了。 此时在幻境之外的丧葬街,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这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许一言在中招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表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又是愤怒,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痴笑。 他能够存活至今,全是多亏了林老板在一旁多加保护。 鲍老二的箫声,对林老板并没有产生多少影响。 他进入幻觉,仅仅只有一瞬,在那一瞬中,他只看到了遍地的死尸,各种奇形怪状,都是这些年来他亲手缝纫的。 林老板把自己关在缝尸铺的这么些年里面,他的心早就和那些冷榻上的尸体一样,冰冷一片。 所以在谢老三朝着他刺出一剑的时候,他已经缓过神来了,并且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一剑当成一回事。 只见林老板从容不迫,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成圆圈,眼疾手快。 对着剑背就是一弹,直接将谢老三握剑的手给振麻了。 谢老三见状大惊,也是他应敌经验的丰富,左手一下就握了过来,稳住了右手,否则剑只怕都抓不住了,那可就丢了大脸。 林老板摇了摇头,十分平静的道:“你心中没有剑心,这辈子都练不好剑了。” 谢老三眼中露狠,双手握剑,由下而上的反撩,道:“练不练的好,不是你关心的事情!” 程老大在一旁辅佐,撑开铁伞护住了谢老三用出此招之后出现的破绽。 同时一边打出暗器,一边旋转铁伞朝前挺进,想要封住林老板的退路,让谢老三能够更加命中。 许若不知为何,也没有被箫声所控,她看到身穿怪袍的庄老幺,似乎一直盯着哥哥。 而哥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愣在原地傻笑不止,和胖屠户一模一样。 庄老幺抓住时机,准备进行人头的收割。 许若看在眼里,可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原地大叫:“哥,小心啊!” 许一言没能听到她的呼救,可是林老板听到了。 一瞥眼,便知道许一言是什么一个状况了。 他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一边躲避着程老大两人进攻,一边还能抽出空开,反指弹出一根缝纫针。 谢老三看在眼里,在林老板转手腕的时候,就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立即出声提醒道:“老幺小心暗器!” 庄老幺这才及时收立退了回去。 林老板躲开了一轮进攻,身子一晃,便来到了许一言的身边。 程老大和谢老三也紧跟着上前,齐声道:“携手连招!” 他们自信,只要四兄弟的携手连招一出手,就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九十四章 登入宗师境 口无两张,手只一双。 说了这边林老板和许一言的故事,就说不着那边老张头的情况。 为了能够具体完整的了解到这场战斗的情况。 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往前拨回一点点,走到乱战刚刚开始的时候。 冯余是十分信任护院四大天王的默契配合,对他们是寄予了莫大的厚望。 心里面也认定了,他们联手的套路,对付许一言他们二人,是绰绰有余了。 唯一有威胁的,属于不确定因素,就是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的老张头了。 为了给护院四天王制造机会,冯余不惜以身涉险,主动去牵扯老张头。 冯余先是虚幻一招,甩出了两发暗器,在后紧跟着的是看家本领,百形拳。 鲍老二的箫声,对老张头而言,就只是一个可以听着玩儿的曲子,完全不受其影响。 面对冯余狡诈的暗器以及生猛的攻击,老张头也是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两片断刀刃还没到面前,就忽然向左右两边弹飞而去,直没墙壁之内。 “呵呵,小后生,不知你这拳头,能否比我这把老骨头硬一点。” 老张头笑呵呵的,也不做出反击,也不做出招架或者格挡,只是看起来慢慢的抬起了双拳,似乎随意停放在胸口处。 然而位置就恰好这般巧,正好就是冯余双拳击打而来的方向。 两头凶猛的野兽,狂撕怒吼,冲着老张头扑咬而来。 而老张头就举着双拳等待着。 临近。 真气化作的猛兽,忽然就消失无形。 “人不可貌相,这老头看起来有些本事,我不可能上了他的当。” 冯余心里怕了,不敢与老张头硬碰硬,强行撤力,将拳收了回来收。 身子下蹲,一个秋风扫落叶,单腿横扫而出,如神龙摆尾一般,又快又猛。 要选取敌人的薄弱之处进行最猛烈的功力。 冯余就是看老张头的双脚,枯瘦得就像是深冬的树枝干儿一样。 “后生,这是想欺负老头子我腿脚不便啊。” 老张头微微一笑,也是一样的不闪不躲不避,只腰马合一,扎了一个最为基础的马步。 冯余单腿扫来,就是一颗大树,也能直接踢断。 可这记腿鞭,甩在老张头枯瘦的脚杆上,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冯余自己,疼得龇牙咧嘴,额上沁出冷汗。 冯余心中大骇:“这次完了,不成想这里居然卧虎藏龙,踢到铁板一块了。” 面对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张头,他已经毫无自信了,别说短时间的牵制拦截,真正打起来,恐怕连对方三战也接不下来。 怎么办? 冯余脑子在飞速的运转,想要找出一个方法出来。 “难道要认怂,逃跑吗?以后在想其他办法,暗中把这老不死的给整死,再来对付许一言。” 冯余觉得,似乎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能够保住已经的性命。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成败荣辱并不太重,只要今后能够用血来洗刷前耻就行。 心中已萌生了退意,至于程老大他们,死活就无关紧要了,自己的安危能够保证就行。 藏在看热闹人群中的杨生华,在冯余一腿踢出,表现出一闪而过的痛苦表情之中,也看透了他接下来的想法和打算。 “不行,这样的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绝对不能再让许一言逃过一劫!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他的性命留下!” 从始至终的观战,凭借着丰富老道的江湖经验,杨生华对现场的战况做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程老大他们四人,联手默契的交战,是有一定实力的,短时间以内是能够应付林老板他们。 最主要的麻烦,还是那个做棺材的老头,深藏不露,连杨生华自己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境界。 不过,毕竟有年龄在那里限制,再加上从长期蜗居在这条街上,鲜有出手的机会。 自身的功夫武艺,老张头到底能否完全发挥出来,是值得考虑的。 在快速的分析完了现场的发展形式之后,杨生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轮到他自己上场。 即便是要承担起背负被人指责以多欺少的卑劣行径,这种有损名声的风险。 也必须和冯余联手一起,击毙老张头,快速的将顺风的局势彻底掰回来。 只要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依旧站立着的是他们,那么什么以多欺少的说法,就还有可以进行修改操作的可能。 毕竟还没有明灯馆或者其他的江湖人在围观,而那些百姓,都是愚蠢,容易摆布的。 杨生华已打定了主意,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在手心中,倒出来一粒青色的小丹丸,正准备吃下去的时候却停住了。 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又倒出来了一粒。 杨生华一口将两粒青色的小丹丸吃下,纵身跳出人群,大喊一声:“冯公子莫急,杨某来助你一臂之力,定要拿下这个隐匿多年的老魔头!” 他就是要出手,也先要给自己找一个正当的理由,给老张头安了一个没来由的坏名头,把别人给打到了坏的一方。 这样一来,他的行为就是惩处邪恶,打击邪派人物,和志同道合的人联手,也是能够理解的。 冯余见杨生华出面了,心中大喜,信心倍增,想道:“杨生华这人,一向是小心谨慎,如今他却主动跳下这浑水,看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老张头一眼就看出了杨生华的底细,不过是一个上武五境的后辈罢了,就是他们两个人联手,也不根本入不了眼。 他摇了摇头,十分惋惜的道:“果真是离开江湖太久了,想不到以暗中火烛自诩的明灯馆,居然也开始自坠污暗了。诸葛恪那个老家伙,看来已经死翘翘了啊。” 杨生华大怒道:“什么邪道妖人,也配念诸葛馆主的名字!受死!” 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舞出一片亮眼的刀光。 冯余摆出架势,道:“杨兄,我攻他下盘!” 哪儿有人打架之前,还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敌人的,这不是让对方提前有了应对吗。 这正是冯余的狡诈之处,他故意说出来,就是想要让老张头琢磨不准,自己究竟是要攻下,还是虚晃一枪,反而攻他上身。 只是冯余实在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老张头压根儿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始终盯着杨生华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弥散出来了一丝不可思议。 杨生华的境界,正在突飞猛进,以窜天猴之势,连连打通了所有的奇经八脉。 最后竟一鼓作气,一下就冲至了宗师第二境界! 这实力增长的速度,确实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杨生华说是和冯余联手,可他一旦与老张头交上手之后,冯余就成了多余的一个人。 根本就无法插手到宗师境之间的战斗,瞬息之间,他们就已经出手了十几招。 以冯余下武的境界,连他们是如何出手的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两人的一片模糊残影。 他站在一旁,忘记了现在所处的一个焦灼形式,也在惊叹不已:“杨生华这狗日的,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厉害了!难道之前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老张头毕竟是年老了,也几十年没有与人真正的交过手打过架,一身的武艺已经生疏了许多。 杨生华却正值壮年,且越战越是生猛,出招越发的阴狠险诈,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老张头吃亏在了兵器以及体力之上,最后因为气喘,手上慢了一步,被杨生华一刀刺入。 第九十六章 宗师三境,向死而生 许一言走到了老张头的尸体旁边,蹲了下去,见他赫然是张着双目,嘴角还带着一抹惯有的微笑。 那模样,就和以往在店门口坐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许一言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老张头的音容相貌,犹在耳中目前。 他心中不忍,道:“老前辈,眼下情况危急,不得已要冒犯您了,望能够谅解!” 说罢,凑近吸入一口死气,将其快速的提炼成了属于自己的真气, 随后又把自己的鲜血,滴入到了老张头的双眸之中,顺便替他合上双目。 许一言虽然不忍心,也不愿意奴役控制老张头的尸体,再一次让他上战场战斗,这样会又一次撕开莫哈儿的伤口,但可以暂时性的借用他一身的功力修为。 运用上了役尸遗存的法术。 老张头的平生遭际,如同决堤的河流一样,汹涌汇入许一言的脑海之中。 与之同来的,还有老张头的多年积攒的功力修为。 澎湃的真气涌入许一言体内,剩余的八脉一瞬间就被打通,一步就进入到了宗师境。 还并没有完! 真气翻涌不断,他的境界还在继续突破,宗师一境,二境,三境! 三境全满,仅限制于身体桎梏! 许一言方才被反震所受的轻微内伤,也在这个突破的过程中,得到了治愈。 看那战场之上,林老板兀自还在咬牙撑守,可以眉头已紧紧皱了起来,脸上沁出了汗水,看得出来是十分的吃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可是反观杨生华,却是满脸的兴奋之情,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须发皆散。 “哈哈哈,看你能够支撑得到几时!啊啊啊!” 说着,他体内的真气似乎不减反增,又提上了一些,加大了手中的劲。 许一言捏了捏拳头,心道:“以我现在的功力,朝杨生华背上打上一拳,定能将其击毙!” 心里面想着,就运气准备施展动作了,然而却听一旁冯余冷笑一声,喊道:“这下你还不死!” 许一言心中一惊,来不及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转身冲向了冯余。 老张头已经因他而死了,绝对不能再多加一条性命! 冯余狂笑着,一套虎形拳,打向莫哈儿的胸口。 他的拳头很快,莫哈儿来不及回档,也躲不过去。 可许一言的宗师境,速度更加快。 冯余也看到了许一言,只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压迫之力袭击而来,全身一冷,暗道:“这下遭了!” 许一言后发而先至,冲过莫哈儿的身侧,一拳打在了冯余胸口,顿时将其击飞。 落地之后,已经站立不起来了。 冯老爷惊恐得赶赴过去,看到的也是一个只能出气,不能进气的半死之人。 许一言打死冯余以后,就想要去对付杨生华。 可此时已听到一声闷哼,转眼看过去,林老板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地上吐出了许多的淤血。 杨生华大笑着,又一次将刀举过了头顶,道:“还能再接一次吗?呵呵呵” 准备再来一次迎面大劈。 林老板受了严重的内伤,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再接一次。 漠然叹了一口气,想道:“我命休矣。”心中也无悔恨,坦然接受。 许一言大喝一声,道:“杨生华,你的对手是我!” 杨生华看向他,微微一愣,道:“你也进入宗师境了?” 他随后大笑起来,形态癫狂,道:“很好,很好,你若是太弱了,我杀起来反而无趣。就让我们来试一试,看看谁更厉害!” 许一言痛恨他杀了老张头,咬牙道:“呵,今天不是你死,就必须是你死!” 说罢,离地刺身上前,迎面一拳,后面还跟着一拳。 杨生华虽然精神处于亢奋的状态,可心里面也知道,不能大意轻敌了。 他刚刚才和林老板比拼了一场殊死的真气消耗战,可此时和许一言交上手,真气却不见半点颓势,反而越打越猛起来。 许一言不知道他这是练了什么功夫,不过心里面肯定,这一定是在消耗自身,不可能长久。 如果打不过的话,那就以拖字诀,只是进行严密的防守,打一个持久战,让杨生华自己把自己给消耗而亡。 虽然他用的役尸遗存术也是有时限的,失效后,老张头的功力就会退回去。 不过许一言自信,杨生华会比自己更快一步衰弱。 两人交手上百招,依旧是不分上下。 杨生华道:“不错,不错,这样才能让我打个尽兴!”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要想尽办法,不择一切手段的杀掉许一言。 许一言也察觉到了,他们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短时间内,似乎确实谁也打不败对方。 于是放弃了进攻,开始转为消耗更小的防守状态。 杨生华却误以为他是不行了,无情嘲讽道:“果然也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他左劈右砍,将数套刀法融为了一体,灵活的进行组合,不知不觉之中,加快了自己的节奏。 许一言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始终维持着自己的节奏,不受到杨生华的影响。 他左闪右避,凭借着自身有蛇一般的弯曲度,往往能够出其不意的,将必死之招躲闪过去。 杨生华慢慢的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略加思索,已知道了许一言放弃进攻的目的。 “怎么,想要把我拖垮是,呵呵,白日做梦!” 杨生华将手中的刀舞动得更加繁密,觑中几个破绽,突刺几下。 许一言自然是要躲闪。 杨生华大笑道:“这下你可上当了!” 原来这竟是一个虚招,他真正的目的,是背后的林老板。 防御是来不及了,只能够是使用围魏救赵的计策。 这一下子,许一言也不得不对杨生华发起攻击,逼迫他不得不转身过来回挡。 杨生华冷笑一声,道:“这下你可又是上当了!” 袭击林老板竟然还是虚招,目的就是引许一言出手。 只要一出手,就必然会有破绽漏出来。 杨生华猛然一个回旋,手中刀顺势斜砍而下,且来了一个秋风扫落叶! 直取许一言的双脚。 肉腿可不敢和刀相抗,许一言只有跳起来躲闪。 前面所有的招数,都是在进行铺垫,杨生华等的就是许一言这最后一跳。 这一跃起来后,人在半空中可就没办法借力进行躲避了。 杨生华出人意料的,竟然扔下了挥斩到一半的刀,双手成掌,向前猛推。 许一言大惊,只能以手臂挡住,一阵发麻,被撞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紧忙就站起身来,已看到杨生华挺着刀迎面冲了过来。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功夫出来!” 这一刀来得虽快,可是杨生华其实已经过了巅峰状态,力已经在渐渐的衰弱,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许一言能够躲得过去,只需要继续拖上一会儿,杨生华就能把自己给累死。 可他双耳忽然一动,听到了一阵细密的脚步声,正在赶往这边。 心里知道,这来的肯定不是自己这一方的人,那么就只能是敌方。 又听到冯老板在喊叫:“馆主!” 知道来的不仅仅是明灯馆的那一批弟子,至少还来了一个馆主! 一个杨生华就已经如此难以对付了,馆主的能耐,可想而知。 若是他们二人联起手来,再加上明灯馆的那些人,可是一个大麻烦。 “娘的,看来是拖不起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的时候,许一言心里面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用这一招,那么一定能杀死杨生华。 只不过,这一招如果出了毫厘的差错,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生死有命,人命胜天,老子不信就能倒在这里了!” 许一言把心一横,居然是毫无防备的,朝着杨生华的刀,用身体迎了上去。 杨生华道:“哈哈哈,知道赢不了了,就自己主动来送死吗,我这就成全你!” 许若捂嘴惊恐,大喊道:“哥!”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哥哥居然主动迎着别人的刀口送上去。 是打架打得昏了脑袋吗? 林老板也同样不能理解,这是一个什么操作,想要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可明明继续打下去,他就能够赢了的啊,干嘛要这么着急! 心中骂道:“这个傻小子!” 杨生华昂头蔑笑道:“你很知趣。” 扁平锋锐的窄刀,刺入了许一言心脏的位置,贯穿了身体。 在被刺中的一瞬间,杨生华认为自己已经赢了,觉得这场战斗,已经是结束了。 许一言却忽然狡黠一笑,道:“这回上当的可是你了!”猛然两拳,一左一右,朝着杨生华的太阳穴位置打去。 两人近距离,几乎是身贴着身的。 杨生华也着实想象不到,自己已经将他心脏刺穿了,哪里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真气来? 他撒开了刀柄,想要躲避,可来不及了。 许一言的这两拳,灌注了全身的真气,以雷霆之势,瞬发而出。 杨生华当场被击毙,漫天的残肉碎骨。 许一言这才将插入体内的刀,一把拔了出来。 林老板赶紧上前来,在他伤口处点了几道穴道,止了血。 许若以冲了过来,道:“哥,你没事?” 许一言笑了笑,道:“哥没事,这件事情,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林老板很是奇怪,道:“你心脏位置异于常人,是在左边?”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将它偏依了一点距离,正好错过了刀。” 这用的自然就是,在胡家村吸收了蟒蛇妖之后,获得蛇类异化后的能力。 “杨队长!” 明灯馆的弟子也赶了过来,见到此等场面,不由分说,先拔出了刀,将许一言等人包围了起来。 人群之外,有一中年人道:“四方拳,你是拳意门的人? 第九十七章 明灯馆的分馆主 虽被众人携刀包围,许一言也不甚慌忙,这些只在下武或者上武一、二脉的武者,对目前身在宗师三境的他来说,构不成一点威胁。 唯一需要警惕的,可能就是那个被称为馆主的人。 也就是发话问他的那个中年人,生得那是方脸阔耳,环眼鹰鼻,背厚肩长,直挺挺的看起来凛然有威。 许一言预估了一下在场的形式,心道:“没有直接下命令让弟子动手,替杨生华报仇,反而是在问我话,想来也应该是个能讲道理的人,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 于是暂时解除了役尸遗存的法术,缓了一口气,避免自身持续的消耗真气。 许一言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哪位?” 一旁有人怒斥道:“问你什么,你答话便是!馆主,此小人杀了杨队,还是先拿下再问话!” 这话可不得了,说出了所有弟子们的心声,都在蠢蠢欲动,手中兵刃也振振有声。 许若害怕的紧紧抓住了哥哥胳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老板此时站了出来,向中年人拱了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明灯馆第三分馆主,陈明理陈馆主。” 陈明理瞧了他几眼,虽身受重伤,困于包围的危险之中,却面色从容不失风度,心道:“此人定不是无名之辈,不知道是江湖中的哪个人物。” 他从众人之中走出,也礼节性的拱了拱手,道:“正是陈某人,不知阁下名讳,师从何门?” 林老板道:“在下不过籍籍无名之辈罢了,说了出来,陈馆主也是认不得的。” 陈明理心道:“不愿表明师门身份,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非是正道之人。” 既然不说,那么也就不多加细问了,反正也不是眼下他该关心的事情。 陈明理今日来到信阳城,是为了那之前越演越烈的妖患事件。 想亲自来看个究竟,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事件,能让明灯馆的人,来了这么多日子,也感到束手无策。 他到了地方后,这才得知事情已经解决了,明灯馆的人都应邀去参加除妖英雄冯余的成婚之礼了。 陈明理又听闻,那冯余除了是此地财主的儿子之外,居然还是百形拳宗的弟子,也是师出名门了。 他作为武林中的前辈,听到了后辈的喜事,理应也该去打声招呼,恭贺一番才是,否则传到江湖上,还不知被敌人拿捏住,会怎么编排说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呢。 去了冯府,看到明灯馆的弟子们都齐齐得坐着,满满两桌人,唯独不见了杨生华。 新郎去迎亲也有些时候了,却始终没有回来。 有城内本地的就开始说了,冯余要娶的是许若,按理来说这是女方高攀的亲事,可许若的哥哥许一言却和冯余有仇隙。会不会是在迎亲的时候,出什么事儿了。 陈明理又问了问这许一言是何许人也,简单的了解到了他在本地的一个名声,以及在此次事件中的天怒人怨的所作所为。 越说,旁人就越觉得,冯余肯定是被许一言给拦下来了。 陈明理于是带着明灯馆的弟子,以及一众跟过来看热闹的宾客,前往丧葬街。 刚一来到,就目睹了许一言双拳击毙杨生华的场景。 明灯馆其余弟子很是震撼和气愤,想要立即动手杀了许一言报仇雪恨。 但陈明理好歹是分馆之主,比起他们来,要沉着稳定得多,同时看事情也看得更加细致,考虑得更多。 杨生华明明只有上武一脉的水平,可最后那一刀的功力,怎么看,也都是宗师境才能够使出来的。 而且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迎亲,双方虽有争执,大不了就是不欢而散,会闹到这样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街道上,可是实实在在的躺着十多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名老人的。 而且现场对战的双方,显然在人数之上就不平等,甚至还有一个正在哭喊师傅的莽汉以及一名双手持刀屠夫。 根据当地人对冯余形象的描述,也不像是会以多欺少的这类人,更何况还是对并非江湖中人下手,这可是武林中的大忌讳啊! 这其中,必然还隐藏着其他的事情。 陈明理有一种感觉,这场生死战,迎亲只是一个由头,真相或许和这一次的妖患事件有关系。 他心中猜想:“难道真的如这个小伙子在众人面前所说的一样,幕后的真凶,是杨生华?” 毕竟当事件解决之后,三只妖怪和两名捕快,显然是无法制造出这么恶劣的影响。 以及,他们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妖怪杀人的动机,通过前前后后所有发生的事情,细细想来的话,貌似并非只是常规的捕食了。 能做得了分馆之主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庸俗之辈,头脑很灵活和清晰。 可眼前的许一言,浑身隐隐散发着妖邪之气,不是什么正道途中的人,他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度? 陈明理问:“你就是许一言?” 许一言道:“是我。” 陈明理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许一言道:“他们要杀我,我不想死,他们却不罢不休,步步紧逼,我也就只有杀了他们了。这有什么错吗?” 陈明理道:“惜命护命乃是人之常情,这看来确乎是没有错的。” 他微微一顿,语气忽然沉重起来,继续道:“可他们为何要执着于杀你,难道你这邪道之人,心里还不明了吗!”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即便我是修的不是正派武功,可也是遵纪守法,还没有滥杀无辜。反观你们,明明自诩是正派名门,可背地里还不是偷偷在做肮脏坏事。” 最后的一句话,惹怒了明灯馆的人,有些脾气暴躁的,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爆发而出。 “邪道妖人,满嘴胡言乱语!你这是找死!” 说着就一齐向许一言发起攻击。 许一言在林老板的帮助下,一面躲闪退让,一面道:“这可是被我说中痛处了,这才狗急跳墙了。这么想我死,怎么当时不跟着杨生华,一起来杀人灭口啊。” “你个妖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血口喷人!拿命来!” 陈明理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心中顿时明亮起来,怒斥一声,道:“给我住手!” 分馆主下令,所有弟子都不得违抗,虽然心中气恼,可也只能停手作罢。 陈明理道:“你方才说,杨生华是来杀你灭口的,灭你什么口?” 许一言指了指远处冯余的尸体,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他串通这位大英雄,一起制造出这次,城中妖怪出没伤人的事情。” 陈明理道:“小朋友,空口可是无凭,你说他们二人串通放出妖怪,可动机是什么?证据又在哪里?” 这些对应的说辞,许一言在宋寡妇那里,已经方面说过一次了,只是因为他的名声已经臭了,没有人愿意相信。 吃一堑长一智,他这次也不会自己说出来了,而是换一个人来陈述真相。 亦或者说是,自爆真相。 许一言装作胸口的伤口疼痛,扶住林老板弯下了腰,借着他的身体遮挡,快速的念起咒语。 傀儡作戏! 之前埋下的一颗种子,现在是时候要开花结果了。 第一章 酆都知县 西蜀酆都县。 与阴冥鬼城同名。 因此自古就有传言,说它是阳界与阴界地府相交的地方。 它也不负此名,常年发生各式各样的诡异怪事。 就连朝廷都已见怪不怪。 人间有什么怪异事发生,一听说是出自酆都县,都觉得:“嗯,那挺正常,哪天不出事了,反而稀奇。” 就连对鬼神敬而远之的读书人,也有一句话关于酆都县的话,在他们当中流传甚广。 铁打的酆都,流水的知县。 为何这么说? 因为多年以来,每一个来酆都上任的知县,短则半年不到,长则两年三年。 要么是水土不服,染上疑难杂症,不治身亡。 要么就是发生了意外,死了或者失踪不见。 还有更倒霉的,出门遇到山匪,被抢劫杀害。 全都不得善终。 久而久之。 酆都县被仕途中的人看做是不祥之地,是发配死刑犯去的地方,没人愿意去。 上一任酆都知县,不知何故发疯自杀。 至此,当地知县一职,整整空缺一年了,至今没有一个人敢来。 就是被皇命钦定,宁可冒着违抗圣命的大罪,也要想方设法拒绝赴任,找一个不知利害关系的倒霉蛋,来代替自己。 刘纲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 他年少就考中了秀才,可后面因为性格刚正不阿,不懂得趋炎附势,得罪了权贵。 考举人的时候,就被有心人给针对了,愣是考了二十年,次次都是名落孙山。 马上就快四十岁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与仕途无缘了,却忽然接到了皇命。 说是体谅他为国为民的一片痴心,破格升他为酆都知县,历练几年之后,若有实绩,就提拔回京。 刘纲也是听过酆都传闻的。 可是他不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要心中有浩然正气,什么妖邪也近不得身! 刘纲相信,自己心中是装着天下黎民,圣贤会在暗中庇佑他。 于是欣然同意,火速领了任命状。 之后就是选购良驹,往那酆都县赶去。 这一日。 刘纲来到一处偏僻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眼看着天色渐晚,再找不到客栈或者人家,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继续纵马赶路。 忽看到前方道路的左侧,延伸出来一条碎石小路。 路的尽头是一片桑梓树。 刘纲心道:“此地该有人家了。” 于是勒马停下,眯着眼睛远看找寻。 林子深处,透露出来几点灯火,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 刘纲便骑马走上了小路。 穿过了那片桑梓树,看到一座大庄子。 他牵马上前,敲响了门环。 听到声响没多久,出来一个看门的家丁。 刘纲向他行了一个礼,道:“过路人,贪行了些路程,不小心错过了客店。想借贵庄借宿一宿,明天一早就走。依例拜纳房钱,还望行个方便。” 家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衣着得体,言语行为也是规规矩矩的,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便指着门前的一条凳子,道:“你在这儿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告我家老爷,看他能不能同意。”关门离去。 没多久,又打开门出来,道:“我家老爷同意了,你随我牵马从偏门进来。” 刘纲道:“多谢!” 家丁领着去马厩拴了马,把他带到一间客房,道:“你今夜就在这儿歇息。” 刘纲放了行李,依礼去拜见了此间的主人,说了些话。 夜已过半。 庄院早就是一片静谧。 忽然响起了阵阵狗吠之声。 庄上养的都是看家护院的狗,平白无故可不会叫得这般激烈。 一定是觉察到了危险,所以不断狂吠,鸣声示警。 刘纲闻声惊醒,急忙穿上衣服,开门出去。 别说他借宿在此地,就是路过,看到有什么事情,也是要帮上一把忙的。 这所大庄院,前前后后养了一百来个家丁。 此时听到狗叫,他们全都振奋起精神,连鞋都没来得及穿,随手拿了一件趁手的家伙就跑出来了。 庄主人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安抚了年轻的妻子,胡乱披了一件袍子也赶了出来。 这群狗叫得实在太厉害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景。 他的两个孩子,赤着上身,提着棍棒。 “爹,您老出来干嘛,回去歇着。” “是啊,有什么事情有我和大哥在呢。” 刘纲三步并作两步三到庄主人面前,道:“李老,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庄主人也是一脸茫然,摇头只说不知道。 这时有一家丁匆忙跑来,禀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有一伙山匪,正往我们这儿赶!” 庄主人大惊,问道:“什么!山匪?怎么会有山匪跑来?他们来了有多少人?” 家丁道:“不好说,看那一大片火把,估摸着有四五十人。” 听到这个人数,庄主人心中稍稍安定了,想道:“这些定是从别处跑来的流寇,不过才四五十人,不成什么气候。” 坐拥如此豪宅的富户,家中怎么可能没有备着一些防匪措施? 庄主人当下拿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库钥匙,交托给儿子,道:“你们两个带领几个人去把门打开,将把兵器拿出来分给大家。” 刘纲也主动请缨,道:“让我也一同前去,好出一份力!” 读书人,并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刘纲可一个不落。 在这个危急关头。 所有人都的行动都雷厉风行,很快就拿到了趁手的兵器,然后就冲去门外。 紧张,兴奋,刺激,担忧,心悸,害怕。 一百多号人聚拢在庄院大门前,此刻的心情各式各样。 他们闲暇的时候,也时常在两位少爷的指导下进行锻炼,为的就是在碰到这样的日子,可以发挥起作用。 庄主人也应景的穿戴上了保命的盔甲,在两位儿子的陪同下,站在人群的前端。 山匪顷刻之间就来到,乌泱泱一片,人人手握长刀。 明晃晃的火把聚在一堆,亮如白昼。 骑着一匹大黑马的匪首,看见庄主人他们像模像样的排兵布阵,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大笑几声,讥讽道:“一群乌合之众,虾兵蟹将,也敢在老子面前摆弄!” 他却不急着命人冲杀,而是微微昂起头,挨个看在场的那些人。 庄主人见对方人数不如自己,手中拿的兵器,身上穿的装备也没自己这方的精良,心里顿时增长了不少信心。 “哼!不知好歹的狂妄之徒,一群杀人放火的贼人恶匪!”庄主人振臂举刀高呼,“今夜我等就在此剿除你们这一方祸害!” “剿除一方祸害!” 两位儿子也领着众人也一同高喊,以壮气势。 兵法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等众家丁喊出来时,大儿子就率先提刀冲了上去。 他学武已有十年,小有天分,请了多位武师亲自指点,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在十里八乡内,他的武艺敢称第一! 二十几个精壮的大汉,也轻易近不得他身。 此时他身穿护心甲胄,手提精钢大刀,面对这群粗布麻衣的山匪,自是一点儿也不怕。 想着自己待会儿,还不就是如斩草一般轻松。 刘纲见了,也不由得赞一声:“令郎有万夫不敌之勇!” 庄主人捋须含笑,道:“夸奖了,夸奖了。” 心里却期待着看到那狂妄的匪首,自己被儿子一刀斩下马来。 擒贼先擒王,只要匪首死了,余下的贼人,就能在最小的伤亡下捉拿。 大儿子已冲到马前,纵身跃起,把大刀高举过头,力灌双臂,迎面大劈。 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在厮杀中,往往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更具有杀伤力。 这一记大劈,用力之猛,气势之强,让在场的人宛如看见了一头下山的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正猛扑而来。 而此时,那匪首居然还没来得及将马鞍旁的大铁锤拿在手里。 他莫非要徒手格挡? 以庄主人为首的一方,都认定匪首定然被斩杀于马前! “杀了他,大少爷!” 他们在呐喊助威。 “啊!” 大儿子忽然发出一声惨痛的叫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从半空中倒飞回去,不知生死。 余力威猛。 还砸倒了二十几个家丁。 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匪首是如何出手的。 他的姿态和之前一模一样,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出师不利! 第一战就输得这么干脆,众家丁的气势已开始弱了。 庄主人怒发冲冠,怒吼道:“给我杀!” 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填补了山匪人数上的不足。 家丁们胆怯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与山匪对抗。 匪首摸了摸脑袋,道:“诶,这人长什么模样来着,我怎么给忘记了。算了,干脆全杀了。” 也不啰嗦了,双手提起大铁锤。 身后的贼丛见状,立即以手堵耳。 只见匪首将双锤用力相撞,一声巨响,随后一股凌厉的气浪从撞击中向前方迸射出去。 家丁们被气浪掀得四散而飞,庄主人年纪大,甚至被巨响震得耳鼻出血。 刘纲也被震得头晕目眩,站之不稳。 场面上只有一片哀嚎哭喊声和激奋喝彩声交叠起伏。 只是一个人,才一个攻击,就让一百多号人,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啊! 匪首放好铁锤,道:“小的们,还愣着干啥,动手啊,一个活口也别留!” 刘纲心中大骇,这可不得了啊,忙大喊道:“住手!你们来此,也不过是为财,而今我们已知晓利害,不会拦阻你们,就请放过大家一命。” 匪首大笑道:“钱我们要抢,人我们也要杀!小的们,男的杀了女的绑了,今夜咱又可以过年了!” 贼丛们大声欢呼,手中刀映照火光,刺眼得很。 刘纲见这群匪徒,简直就是灭绝人性了,常言已经不能阻止他们了。 庄上一百多条人命,此时全都系在他的身上,便索性孤注一掷,挺身上前,怒斥道:“你们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不成!我乃酆都知县,是朝廷命官!我若死在此处,你们可知是什么后果!” 杀了普通的百姓,只是当地的官府来解决,可若是杀了朝廷命官,那事情就严重了。 一般的山匪,听了刘纲的话,见了任命的皇书,也就乖乖听话,抢了东西走人,不会杀人。 可今夜这群山匪,就不一般了。 匪首听刘纲说自己是酆都知县,拿过手下的火把,扔了上去。 刘纲凛然不惧,半步不退,火把并没有烧到他,从一侧飞过。 不过这一瞬,也让匪首将他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开怀大笑道:“好呀,原来就是你啊。那就是没找错地方了!” 刘纲听了,心中一震,道:“你、你们是冲着我来的?” 匪首不答,指了身旁几人,道:“你们几个,上去把他给我杀了!” 刘纲横刀身前,只能负隅顽抗了。 几名贼人舔着刀面,越走越近。 刘纲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这时候,树林中忽然传来一声马嘶,并伴随着阵阵厚重密集的马蹄声。 众人心中好奇,扭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 阴暗之中。 猛然冲出一头白额青鬃马,朝着人群疾飞儿来,吓得一众贼人赶忙闪躲。 “吁,吁!” 马背上的少年用力拉起缰绳,提起了马的前蹄,这才停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哟呵,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儿开趴体吗?” 刘纲忙道:“小兄弟,我是酆都的新任知县,这群强盗要杀我。你快离开,去报官,让他们派兵来围剿他们!” 马上少年却不急,道:“哦,你是酆都知县啊。”又看了看一众贼人,道:“现在山贼胆子这么大了吗,官员也敢劫杀了。” “怎么?”匪首在马上睥睨道:“看你的样子也是个练武的,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没有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少年道:“打小也没称过体重,要不你给我估一估?” 匪首策马上前,将一只铁锤贴近少年脑门,道:“我一只天陨铁锤,尽重五百斤!就是压也能把你能把你小子给压死了!” 少年做出害怕的样子,慌慌忙忙的跳下马,道:“那我要先下马,压死我可以,可别压死我的马了,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这戏谑的姿态,就是十足的挑衅! 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意思。 匪首面色一沉,提起铁锤砸下,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因是骑在马上,比较高,少年只是蹲下,铁锤就没砸到他。 匪首越发的怒了,翻身下马,两手都提着铁锤,道:“今天不把你杀了,我王字倒过来写!” 少年道:“请务必稍等一下!” 匪首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 说着,便用双锤一左一右,夹击少年的脑袋。 少年矮身一躲,就地一滚,捡了一把刀在手上,道:“我只是想让你等我捡一把武器,现在好了。天儿也不早了,咱就抓紧的。” 匪首怒得牙都咬紧了,道:“老子要把你砸成肉馅,拿回去包馅饼!” 几百斤重的双锤,在他手上似乎没有重量一样,舞得虎虎生风,一步踏出,地上都能踩出个一寸的脚印来。 少年站在原地,眯眼仔细盯着匪首的动作。 两个铁锤,风火轮似的挥砸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眼里,少年就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动。 匪首手中砸落下的铁锤,却突然停在了半空。 “老大,别留手啊!把他砸成肉馅,拿回去包馅饼!” 少年把刀扔了,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五百斤的大铁锤,从中裂成两半,掉在地上。 “什么!” 众人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喊。 少年已不关心身后的事,对着倒在地上的一众家丁,问道:“你们之中有厨师没,待会儿给我整点吃的,快一天没吃饭了。” 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当前,人人都诚惶诚恐,他居然还惦记着吃饭? “老大!这小子实在太可气了!你别留情,赶紧杀了他!” 匪首瞪大了双眼,道:“这、这不可能!” 话一说完,头颅从颈子上滑轮,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转。 居然死了!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都怔住了。 最先反应过的是刘纲,他立即道:“大家随我杀了这群山贼!” 头领都死了。 余下的小贼子们哪里还有什么威风,被少年吓得已是屁滚尿流,又听刘纲这一声威吓,连滚带爬的逃跑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四十几名山贼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地上的匪首尸体,刘纲简直会怀疑,方才发生的,是不是一场梦。 他定了定神,这才想起就庄主人以及他的大儿子,跑过去查看了伤势。 庄主人七窍流血,但气息尚在,大儿子就惨了,胸口凹了进去,哪里还能有性命在。 小儿子欲哭无泪,现在家里面只有他主事了,只能强自压住悲伤,指挥家丁收拾残局。 那少年在一边还不忘补充一句:“还有我的面条别忘了,加两个煎蛋!” 刘纲知此少年有大能耐,心中起了结识之意。 谢了他的救命大恩,自我介绍了姓名,问道:“不知英雄,高姓大名啊?” 少年道:“在下,许一言。” 第二章 纳阴司钱粮 离开信阳城之后,许一言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他对这个江湖知之甚少,心中有许多的憧憬,却无从发力。 于是买了一匹马,任由它信马由缰,去到哪里都是缘分。 在到处游浪的这段时间里。 许一样没碰上什么大事儿,不过杀了几个小人物,邂逅了几名稍有姿色的女子。 于自身的修为,并没有多少的长进。 宗师三境。 已经是普通身体最高的上限。 要突破宗师境,就需要打破身体的桎梏,激发出更深层的潜能。 而能否破开身体的桎梏,除了需要加倍的修炼之外,还需要特殊的方法。 也就是所谓的教材。 野路子,终归是属于真正被上天眷顾的人,普通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去当正规军。 许一言又开始做打算。 想着要不隐蔽实力,去拜入一个大门大派,从他们那里,获取打破桎梏的方式方法。 一切都准备就绪。 送了礼,递交了名帖。 甚至连入师门的比选赛事,许一言都快打到一半了。 眼看着就要入师门学习武功了。 他忽然就收到了一封来自诸葛庸的信。 信上说,还人情债的时候到了。 要许一言立刻动身,赶回西蜀,去保护酆都县新上任的知县。 诸葛庸做了承诺,这个任务如果完成得很好,不仅可以还一个人情,还能有额外的奖励。 那就是有关如何打破身体桎梏的有效途径。 这正是许一言目前迫切需要的,也就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了。 一路纵马飞驰。 这才及时赶到,杀了贼匪,救了刘纲一命。 庄内又复归平静。 许一言用真气替庄主人以及刘纲简单的治疗了内伤。 他吃着面条,问:“刘大人,你做了什么事情,得罪这些强盗了?” 刘纲也纳闷,道:“实在不知,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也不认识这些人啊。” 两人聊天,刘纲也说了自己这么些年考试的经历。 末了。 刘纲有些感激涕零,转身面对着东北面皇城的方向,躬身拱手道:“皇恩浩荡啊!若非圣上体恤,我这辈子就无缘仕途了,饮恨而终!” 许一言在心里想:“这摆明了是抛烫手山芋给你接着,心里面还满是感恩戴德。” 又在心里面琢磨:“连明灯馆少馆主都给惊动了,这酆都县的事情,看来很是棘手啊!” 想到这里,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好家伙,我怎么觉得,我手上也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这时候,许一言看着刘纲,就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境了。 吃过了面条,肚子饱了,与刘纲作别。 许一言没去睡觉,而是去看了看那匪首的尸体。 “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你和刘大人有仇,还是谁指派你过来的。” 许一言用指甲划破手指,扒开匪首的一只眼睛,往里面滴了一滴鲜血。 掐指念咒。 记忆翻涌上头。 果然是受了他人的指令,特意赶过来杀人的,劫庄只是顺便而为,也是一个很好的掩护。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怀疑,刘纲的死会有什么蹊跷。 唯一的遗憾,许一言并没有在匪首的记忆之中,找到任何有关这个下发指令的人的信息。 匪首是正儿八经的强盗山贼,做杀手只是兼职而已。 他是收到了一张刘纲的画像,上面注明了行程以及时间。 至于这张画像是谁送过来的,就全然不知道了。 反正只要杀了画像上的人,就会有一笔可观的金子送来,这么些年来,从没有过半点差错。 “事情果然没这么容易就搞定了,走一步看一步。真正的冥界我都去过了,还怕你这假的酆都不成?” 许一言收了法术,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翌日天明。 许一言二人作别了庄主人,策马径直往酆都县赶去。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其他的什么危险,平安抵达县城。 他们赶到酆都县的时候,正好是七月初,太阳正火热的时候。 这一路走来。 刘纲都在细心的视察周围的状况。 风调雨顺,田地里的农作物都长得很好。 是一个好地方啊。 没有传闻中的那样恐怖啊,有这样的好收成,当地的百姓应该生活得挺好啊。 刘纲由此感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任何言论,不管说的人有多少,都要自己亲身去见证,才知道虚实如何。 看到了城门。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 所以城外并没有什么欢迎队伍,也没热闹的欢迎仪式。 来到县衙。 虽然没有知县,县衙还是有人办公。 当地的政务也是井井有条。 刘纲到任后,与本地县丞和县尉交接了工作,初步了解了一下当地各方面的情况。 衙署分内外。 外面是公堂,知县办公审案子的地方。 内里就是住人的宅院了。 这一年来,有人在县衙办案,可是没人睡在这里。 内室荒废了一年有余,也没什么人来打扫,到处都是灰尘蛛网不说,许多东西都坏了用不得。 刘纲掏钱请人打扫修葺,又花费了一番功夫。 刘纲上任之后,就是开始正常的办案理事。 许一言待在衙门,也领了一个捕头的差事。 没事儿的时候,就带着兄弟伙,在城里到处闲逛。 日子过得和在信阳城的时候差不多。 在这期间,并没有什么奇异怪事发生。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七月十五。 七月半。 是中元节,民间也叫做鬼节。 传说到了这天,地府的鬼门就会打开。 地府的阴魂可以来到阳间,重游旧地,相会故人,看念儿孙。 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为中元节筹备祭祖礼品,休了一天假。 刘纲无事,于是和许一言一同出门,上街去溜达。 一路上。 刘纲发现当地过鬼节的习俗,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 家家户户的人,手里都提着竹篮和包袱,往同样的方向走去。 刘纲好奇心起:“这中元节不是夜时才开始吗?大白天的,他们就带着元宝纸钱,成群结队的去作甚?” 许一言也从没见过这样过中元节的,道:“难道这些都是一个宗族的,要一起去祭祖?” 刘纲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二人跟着人群队伍走去。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石井处。 见县民们排着队,团团跪在石井前。 将竹篮里的元宝和纸钱焚烧,扔进井中,口里窃窃呢喃着什么。 烧完纸钱后,纷纷伏在地上磕头。 刘纲见状,想:“这石井想必是有什么来历,里边或许是葬了某位有功德的善人,是以大家才这么自发的祭拜。” 许一言听了,心里想道:“就像吃粽子赛龙舟缅怀屈原吗?”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那些人磕完头之后,又把包袱打开。 包袱里面装的,有些是一串一串的铜钱,有些则是金银珠宝。 都是值钱的东西。 是货真价实,可以在阳间买粮食的东西! 许一言他们看到。 这群跪在石井边上的百姓,把包袱里的铜钱,毫不心疼地通通扔进了井中,好像不知道自己扔的是钱一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纲觉得此事颇为蹊跷,身为此地的知县,对有关民生之事不能坐视不管。 “好端端的,你们怎么把钱给扔了?这是你们当地的什么存钱风俗吗?” 刘纲穿的是私服,所以大家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是新来的知县。 身旁一人叹了口气,回复道:“兄台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是阴阳相交地。这口井就是连通地府的通道。” 许一言只觉得好笑,这口井能连通地府,那不知道得有多深了。 刘纲听了皱了皱眉。 他虽然也不甚信,但想到这传言流传甚广,外地都有人深信不疑,更何况当地人了。 也能够理解,于是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可和你们扔钱有什么关系?” 那人苦着一张脸,道:“你听我给你说嘛。就是因为这样,我们这儿地方特殊,所以既归皇上管,也归阎罗王管。我们这就是在给阎罗王纳阴司钱粮贡。” 刘纲从没听过有向阎罗王纳贡的,而且还不是用元宝蜡烛这种,而且铜钱金银。 心里面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被人给欺骗了,问道:“是什么人让你们这么做的?” 那人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样做。如果谁没有纳贡,或者纳得少了,那他们家就有人会生瘟疫!” 刘纲问道:“瘟疫?以前发生过吗?” 那人点了点头,道:“肯定噻,那不然谁肯交钱嘛,都是辛辛苦苦挣的,谁不心疼!” 刘纲心中了然:定然是有人在县民闹瘟疫的时机,来此处进行诈骗。 等他们投完了银钱,然后在偷偷下到井里面,把钱拿出来。 亦或者是井下藏有乾坤,挖有地道之类的,可以直接运走,神不知鬼不觉。 县民大多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不能明辨真假,一见井里面的钱不见了,就信以为真,以为是阴差领受。 刘纲心道:“此等拙劣骗术,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 身为父母官,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上当受骗。 “一言,我们回去!” 刘纲当即回到县衙,穿戴好官服,叫上侍卫和三班衙役,火速赶到了石井处。 许一言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刘纲,不愿让他来赴任。 看来是早就调查清楚他的性格了,知道来上任之后,当地的风气肯定会有所改变,这就会断了别人财路的。 挡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不杀你杀谁? 可许一言接了这个任务,那就只能陪着刘纲,共同进退了。 县民们一见官府的人气势汹汹的涌来,纷纷避退到两旁,低下头不敢直视。 刘纲站在石井旁,告诉大家这是骗局,不要在白白浪费自己的血汗钱。 然后命人将石井用石板封盖住,并让侍卫带几个人守候一旁,不许任何人靠近。 县民一听都慌了,哗然一片。 他们都惧怕瘟疫,跪下来苦苦哀求刘纲撤销命令。 怎奈刘纲的态度坚定不移,绝不允许他们靠近石井。 有几个莽撞之人,不听劝教,不服从刘纲下达的命令,一定要掀了那石板。 刘纲心想:“正好拿你们开刀,杀鸡儆猴了!” 命衙役将这几个冲撞上前的人全部拿下,当众打了板子。 刘钢一脸严肃,朗声道:“若还有人执意要闯,可就不是简单一顿板子的惩戒。县大牢空置已久,你们有谁想进去的,大可一试!” 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有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散去。 当夜。 酆都县四处飘荡着县民如泣如诉的声音,闻之毛骨悚然,犹入鬼境。 刘纲虽然觉得这样的现象不好,会影响他们县的名声,可想着今天是特殊节日,不便多加干预。 县民们在自家门口祭拜先祖,怀着忧戚的心情,祈求祖先保佑,在阴差面前说明缘由。 不是他们吝啬银钱,不肯缴纳,而是知县官威太重,他们不敢冒犯。 希望阎罗王能宽限他们几日,后面再想办法缴纳钱贡。 在此氛围中。 刘纲也烧了些元宝蜡烛,缅怀故去的先人。 当晚。 刘纲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觉。 后半夜的时候,听见外边雷声大作,不一会儿就有大风吹起,呼啸声盈耳。 房间的外窗有些坏了,被风吹得邦邦直响。 如此嘈杂的声音,更加让刘纲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只感觉燥热难当。 他起身喝了口水,想找点什么东西把窗塞住,免得响个不停。 走到窗前,他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 第五章 石井深处另有人 许一言的话,让刘纲大受感动。 他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重情重义、为他人之事而视死如归的人。 刘纲感激得看了许一言一眼,道:“有你同行,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许一言道:“大人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他可是自信十足的答应了诸葛庸,说是保护一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以及顺利拿到能够突破自身桎梏的有效方法。 这一次的任务,许一言是特别上心的。 石井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因为角度问题,太阳光也照射不进去,看起来就是漆黑一片。 为了谨防下边有什么陷阱和敌人的埋伏,许一言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他也从让衙役找来一根粗的麻绳,一头绑成圈,套在了自己的腰上。 两人腰缠绳索,在衙役们的拖曳下,往井中缓缓坠去。 这石井很深。 他们下了许久,仰头看到井口只有一个嘴巴那么大了,可仍旧不知道离井底还有多远。 许一言往下面扔了一块石头,许久许久,也没能听到落地的声音。 他开始有些怀疑:“这不会是个无底洞?” 刘纲看了看手中的绳索,道:“阴阳两界相隔甚远,不知道这绳索的长度够不够。” 许一言用两只脚踩在两边的井壁上,道:“大人你像我这样做,用双手双脚撑着井壁。这是口枯井,井壁又是天然石块,粗糙而且狭窄,就算绳索不够,亦或者是突然断了,我们只要手脚撑住了,也摔不下去。” 两人一边说着话排解寂寞,一边继续慢慢的下井。 又下了一会儿,头顶上的井口,只能看到是一线光芒落下来。 而他们身上的绳索,也已经到了尽头,被绷紧了。 接下来的路程,就无法再借用绳索了。 于是刘纲就尝试着,用许一言那样的方法,手脚打开,撑着井壁。 试了几次,有了把握之后,他们就把套在腰上的绳索取了下来。 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的撑着往下走。 越往下走,井中的温度自然也就越是阴冷。 一路下来,仿佛是经过了秋季,现在到了寒冬腊月的季节。 许一言有深厚的真气抵御,又一直在用力气,活动着筋骨,这点儿寒冷,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可刘纲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身体内已没了那股火。 在井外,因为是七月夏季,所以身上穿得也单薄,身子骨哪里扛得住这样的冷气侵袭。 身体有一些颤颤发抖了,撑得久了,力气也乏了,手脚开始有些发软,也不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刘纲叹了口气,恨自己怎么如此不中用,连下一口井这样的小事情也做不好,还如何能够为百姓祈福消灾。 为了以防井底的不测,许一言是走在下方,他听到了上方的叹气声,停了下来,道:“大人,你若是累了,撑不住了,大可踩在我肩膀上,我扛得住。” 刘纲哪里好意思,只得咬紧牙,铆足了劲,道:“我还撑得住。” 又过了一会儿,井道内彻底没了光线。 许一言仰头去看,上方也是一片漆黑,连井口的位置也看不到了。 刘纲奇道:“光线也没了,莫非我们是已经到了阴界?” 一口井怎么可能真的连通阴阳,只能是连通到地壳。 许一言想了想,道:“这口井并非是笔直的,有一点曲度,我们一路向下,一点一点弯曲,慢慢就与井口错开了。” 走到这里,他差不多明白了,这口石井并非是人造而成,该是天然形成的。 继续向下。 许一言忽然感觉到从下方涌上来了一股热气。 他还在想这口井不会是什么火山口,底部是什么岩浆之类的。 眼中立刻出现了橘红色的光亮。 就像是一头迅猛的怪兽一样,从下方扑咬而上,摧枯拉朽一般将黑暗吞噬殆尽。 那一瞬间,许一言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下面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了。 他立即停下来,道:“大人,要小心啊!” 果然如他所料。 咬紧光亮扑咬上来的,是一大团火焰,宛如一条肥壮的火龙,由下直飞上来。 这要如何躲避? 刘纲见状,吓得面容失色,险些个就没了力气滑落下去。 许一言眉头微微一皱,还好他早就做好了面临一切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 丹田气海,一直都提存着一股真气,当下调运起来,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往下猛吹。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那条凶恶火龙要咬住他的时候,一股气浪由上而下,将它压了回去。 许一言收了气,道:“大人你在此稍候片刻,我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罢,手脚略微一松,整个人便直坠而下,追赶着被吹气压下去的火焰。 他敢这么做,是推测既然已经出现不明情况了,那说明距离井底已经不远了。 只要用真气护体,运用起轻身功夫来,就摔不伤他。 这石井的最后一部分,弯曲得就像是水上乐园中的滑道了。 许一言一路向下滑落,看到火焰在尽头处忽然消失了。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井道的终点也是一个洞口。 洞口之外,是别有洞天,有一些垂掉而下的钟乳石。 原来这个所谓的石井,其实就是这个底下洞穴石壁上的一条天然地道罢了。 许一言在快要滑落到洞口处的时候,用力抓住了石壁,这才没有直接飞出去。 因为他不确定洞口的外面是深渊还是地下。 拿出了怀中准备的火折子以及背上绑着的火把,吹燃火折子,点燃了火把。 火光逼退了黑暗,这才看清楚洞口距离地下并不是很高,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机关陷阱,这才放心大胆的跳了下去。 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脚下是坚硬的,凹凸不平的石块,四周立着一些石笋。 洞穴的高度以及四周的宽阔程度无法确定,因为一支火把能够发出的光亮有限,无法将这个地洞看完全。 不过许一言可以肯定,这石井不能通往地府,只能够来到这个地下深处。 地上有的只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看不到百姓们从石井扔下来的那些金银珠宝。 难不成那些东西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许一言把火把拿低,几乎是快贴近地面了,仔仔细细的寻了一遍,这才从一个地缝处,扣出来了一块小小的碎银子。 心里面就明白了。 “和大人一开始想的一样,什么纳阴司钱贡,不过就是一场大型的骗局罢了。这地底下是有人守着,等银子铜钱扔下来之后,就打包收走。” 这石井太深了,一般人可没办法能够下到底来,自然也就没办法来探查真相了。 更何况这下面的人,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就能下来。 那一团炙热的大火不就是。 如果下来的是其他人,本事没有许一言这么厉害,遇上了这团火,只有被活生生烧死的份儿。 许一言对着石壁上的洞口喊道:“刘大人,这下面是个大的溶洞,你放心大胆的跳下来,我能接住你!” 洞口内传来回话:“好,那我下来了!” 又喊又叫。 声音越来越近,许一言双手向前一伸,就接住了刘纲。 这一路下来,真的是惊险又刺激,刘纲心有余悸。 喘了一会儿气,才借着火把的光亮,环视这个地洞。 前方,能够看到有一点点水的粼光,并且听到潺潺流水声。 这都不知道是多么深的地底下了,温度十分的低。 刘纲缩了缩身子,牙齿发颤,道:“这里就是地府了吗,果然与人间大不相同,前面那河就是传说中的忘川吗?” 相传人死后去往阴间地府的路有就叫做黄泉路。 黄泉路上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 从人间来到地府,亦或者是从地府去往人间投胎的,都要经过忘川河。 这石井在酆都县的说法就是通往地府,一下来以后就发现有一条河,刘纲自然而然就以为是忘川了。 许一言刚想给他科普,说这才不是什么奈河,不过是地底下的一条地下水而已。 才刚刚说了个“不”字,他们就听到在河流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个沙哑的老女人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没有牛头马面领路?” 刘纲失声道:“啊,这是鬼吗?” 许一言拿着火把走近了地下河。 河面之上,黑暗之中,慢慢的出现了一搜小舟。 舟上有一个人。 第七章 阎王的承诺 纸人付魂,进入到水底之中,没有因水而塌软,坚挺依旧。 这是许一言在游荡江湖期间,找寻到的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纸张。 用这种纸做成的纸人,再加上真气付魂的加持效果,除了一定程度的刀枪不入之外,还可以再短时间内水火不侵。 属于是新版本加强了。 水底有了纸人作为眼睛,许一言踩在船沿,将火把放低,贴近水面。 有了光照,他终于看清了水婆所说的水鬼的真实面目。 这哪儿是什么水鬼啊,连鬼都算不上,是活生生的生物。 其实不过就是生存在暗河中的一种怪鱼。 这些鱼怪的头顶上,是生长着水草一样的东西,浮在水面上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人的头发。 它们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这才朝着小船围聚过来,不断的用坚硬的鱼头,顶撞着船底。 只要人落入到了水中,它们就会蜂拥而上,用密集而又尖锐的牙齿,瞬间把一个人分食而净。 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连河水都进来了。 刘纲担心许一言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上去拉了一把,道:“你可要当心啊!” 许一言回头莞尔一笑,道:“不碍事。” 他不怕落水,只怕打湿了一身,穿着就不舒服了。 有一只鱼怪乘着船倾斜的时候,一口咬住了船边。 当船又晃回来的时候时候,这只鱼怪就顺势飞了起来,朝着刘纲扑咬过去。 许一言拔刀,挥刀。 鱼怪在半空中裂成了两半,前扑之势没了,掉落到了船上。 许一言道:“这船晃得真麻烦,快搞得我晕船了。” 纸人得令,一艘快艇一样的,瞬间就游到了船底。 没有光亮,看不见鱼怪的具体位置,那就索性一通乱杀。 这些怪鱼连妖都不是,没有多大的力量。 能够成为一种带来危险的生物,只不过是仗着在水里的灵活性,以及数量密集方面的优势。 它们有可以咬断骨头的尖牙,有快速的咀嚼咬合能力,这些特性在水中捕食,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 任何生物,落入到这些的鱼群之中,只是一个瞬间,就会被蚕食得一干二净。 水婆自知不是许一言的对手,因此才想出这样一个招来,想让他们二人,葬身鱼腹。 只不过,水婆想不到,许一言用不着下水,也能够杀掉鱼群。 纸人不是真的人,它身上并没有能吸引到这群怪鱼注意力的肉香味。 所以当纸人游到船底的时候,那些在顶撞的怪鱼,并没有对它发起进攻。 许一言微微一笑,道:“这下稳了!” 纸人在船底大杀四方。 很快,水面上就开始出现红色的液体,有怪鱼翻着肚子浮在了水面上。 血腥味弥漫,猛烈刺激着其余活着的怪鱼。 它们可分辨不出这是同类还是食物的血液,纷纷调转方向,朝着死去的那些怪鱼涌去。 小船平稳下来了,同时也在怪鱼们抢食造成的水流推动下,朝着岸边慢慢漂浮过去。 刘纲看着水面上那一群群从水中探出头来吃食的丑陋的怪鱼。 他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景象,再加上被摇晃了多时,胃感觉一阵痉挛,呕吐起来。 呕吐物进入水中,那些怪鱼又闻到了新的食物味道。 一部分因为挤在外圈,没能抢到死鱼肉的怪鱼,又转了个身,乌泱泱一片,朝着小舟涌来。 刘纲见了,连吐都忘记了,忙跌坐到船中,道:“它们又回来了!” 翻涌而来的水流,将小船推得也更快了。 许一言已看到了岸边,离得不太远了,那就没必要继续和这些鱼纠缠了,纯属是浪费时间。 “大人,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把抓起刘纲的颈子,一脚踢破一块船板。 许一言抓着刘纲跳出去。 在半道上,又在那踢出去的那块木板落了一次脚,这才一滴水不沾的到了岸边。 两人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看一看四周的状况如何。 火把出其不意的就熄灭了,被光逼退的黑暗席卷而来,将他们包裹。 刘纲紧紧抓着许一言,手心里面全是汗,问道:“这又是发生什么状况了?好端端的,火怎么给灭了?” 许一言怀里面还有火折子,拿出来正准备吹燃,忽然四面想起了风铃的声音。 明明没有风。 可是却有风铃“叮铃铃”的空灵之声。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反而让人的心情开始舒缓。 环境变得安谧起来。 因为目不视物,就像是在闭着眼睛一样,脑海中因为声音,而自发的开始幻想起来。 是躺在温暖的大床上,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处理,可以当空大脑。 窗前就挂有一串风铃。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落声,风夹带着雨的味道,唤醒了风铃。 于是他们又好像感觉到了有和煦的风吹过身体,在轻抚他们的面庞。 刘纲好似要睡着了。 没一点防备。 四周忽然燃起来了炙热的火,是石壁上的油盏。 光亮又一次出现了。 来得十分鲁莽,破坏了刘纲的幻想,也让他的眼睛有些承受不住。 当他熟悉了光亮之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让他惊愕不已。 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梁上挂着黑色的帷幔,一张张垂吊下来。 四周立着几根粗大的圆柱。 大殿的屋宇极高,刘纲把脖子都仰痛了,也望之不尽。 大殿最里边,有十多级台阶,是用人的骨骇跪叠而成。 台阶上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大桌子。 椅子上端坐着一人,身躯庞大,头上带着一顶冕旒,面容威严骇人。 他面前的桌上,左一堆,右一堆,全是叠起来的折子。 他头顶上有一快匾额,上面龙飞凤舞描绘了两个字。 刘纲面带惧容的念了出来:“森罗!这里,难道就是阎王办案的森罗宝殿?” 虽然是自己主动下来的,可眼见到这样的情景,他一个大半生与书为伍的凡夫俗子,难免会有一些害怕和紧张。 那台阶上的人怒而发声,问道:“这二人带着生气,明明是阳间人,为何却到了地府中来?” 殿中有一牛头人走出来,刘纲心道:“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了,却怎么不见马面。” 牛头上前秉道:“回阎罗王,这人是酆都县的知县,另一人是他的侍卫,他们是从酆都县下来的。” 被称做阎罗的那人点了点头,看着刘纲道:“原来如此,却不知人面的官,冒险来我地府是所为何事?” 刘纲想起了生病中的百姓,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躬身作揖,道:“七月十五,是我命人封了石井,禁止百姓缴纳阴司钱粮贡,实非他们本意。若是因此得罪了大王,要降病惩罚,还请由我一人承担,放了无辜的百姓!” 阎王似乎很是吃惊,道:“有什么阴司钱粮贡?这我倒是不知。” 唤来牛头,问道:“你可知这其中底细,地府与人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牛头如实秉道:“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开时,万鬼回到阳间,其中就有本性不改,贪恋那钱财的。打着大王的名号,以疫病为要挟,要酆都县的百姓,每年在鬼节之时,向他们祭祀纳贡,名为阴司钱粮。” 刘纲心道:“原来这是鬼怪私自为之,不是地府的政策,那事情就好办了。” 阎王闻后震怒不已,一拍扶手,一跺脚,整座大殿都抖了一下。 他道:“竟有如此事!你既得知,为何不报!可是也参与到了其中!” 牛头慌忙解释,道:“大王息怒,非是我们不报,只是每年出鬼门的恶鬼太多,实在无法追查。再也我们平时公务繁忙,又哪里空得出手去管理人间的事情。阴阳相隔,人间的事,我们向来也不插手的。” 阎王看了看自己面前还没处理完的公务,也很能理解牛头所说的话。 他对刘纲道:“你已听清了,可以回去了。” 怎么能就这样走,他们来此处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刘纲道:“大王,这事情你们可不能不管啊!因为昨日我禁了纳贡,已有恶鬼在城中散发疫病了。百姓危在旦夕,还请大王施以援手,救他们一救!” 许一言也在一旁适时的帮衬着,道:“说的不错啊,你看你们这里的公事都这么多了,酆都县闹了疫病,大批量死人,这不是给你们额外增加负担吗。” 阎王觉得有些道理,想了想,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人手不够,疫病的事情也不能不处理。你敢为了百姓,冒死前来,我十分欣赏你的勇气。这样,你留下来帮我,成为一名阴差,如此一来,你就可以亲手去解决掉酆都县纳贡的事情。” 刘纲大惊,道:“留我当阴差?这是什么意思,那我还能回去人间?” 阎王道:“阴阳两隔,你今后就是去到人间,凡人也是见不到你,只有游魂野鬼可以与你通话。” 刘纲道:“当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阎王道:“这是最为快速的一个办法,也是最能够根治纳贡一事的办法。治疗疫病是很简单的,可之后呢,难道你还想让酆都县的百姓,每年继续给那些恶鬼缴纳血汗钱?” 这话其实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你想要替百姓治病啊,想要替百姓免除每年一次的纳贡啊,那你就只能答应我的要求! 就是要把刘纲的命给留下来,以防他后面继续因铁面无私的性格,给他们的计划造成阻碍。 刘纲一咬牙,道:“为民请命,死而后已!为了酆都县的百姓安康幸福,我甘愿留下来当大王的阴差!” 下定决心之后,他就准备去和许一言告别了,让他带一些话回人间,告诉百姓和朝廷真相。 许一言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刘纲留下来。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 正想要说话的时候,高处坐着的阎王瞧见了,心思一转,开口道:“你在人间为官与在阴间当差,都是一般的效力于民,我也是见你一心为民,这才提拔你。” 刘纲想了想,也是这么一回事,自己想要入仕途,无非就是想有一个平台,能给自己一展所长,为百姓做一些事情。 至于是在人间,还是阴间地府,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反正自己是孤身一人,赤条条无牵无挂。 想通了这一节之后,心情顿时开朗起来,躬身作揖,感谢阎王的知遇之恩。 阎王又说,刘纲是阳寿未尽的时候来的地府,这时候还不能留下来,因为身上带有阳气和躯体。 而地府是只能存在阴气和魂体的。 刘纲就问了,那要怎么才能留下来呢。 阎王继续解释。 需要刘纲回去之后自行了断,这样一来阳寿就结束了,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亡魂,可以到地府中来。 那时候,阎王就赐予他力量,给他封为专门管理酆都县的阴差,可以继续在酆都为百姓谋福祉。 刘纲为了阻止疫病的传播,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够答应阎王的要求了。 第九章 灵堂上的灯火 刘纲自杀了。 可以说是全城的人,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 鲜血四流,把整个高台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众人都被这个场景给震撼了。 他们从没见过,一个人死的时候,竟然会流洒出这么多的鲜血来。 县丞和那献策的老人见了这等场景,两人隔空相视一笑,暗暗地点了点头。 人已经死了,不能一直就这么放在高台,任那鲜血横流。 县丞左右看了一圈,没见到跟着刘纲一同来的许一言,于是呼来一名强壮的衙役,道:“现在天还没黑,你快些爬上去,将刘大人给背下来,一直放在上面像什么话。” 那名衙役被吓了一跳,没料到这苦差事竟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望着不断流滴而下的鲜血,以及屹立不倒的尸体,他不由得苦着一张脸。 可上司发命令了,能怎么办呢,咬牙也要上了。 于是戴上防护疫病传染的面巾,哀叹着爬上了高台。 刘纲面北而立,面容倒是详和宁静,但是一双眼睛不知怎的,却没有闭上,看着让人怪瘆人的。 因为胸口还插着一柄剑,衙役要背的话,只能先把剑给拔出来。 望着汩汩血流不停的伤口,他可不敢冒犯,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刘纲扛了下来。 鲜血沥沥,淌了一地,众人避之不及。 县丞不惧鲜血,主动走上前去,见尸体眼睛还大睁着,也是有些心惊,暗道:“这该不会死不瞑目,要尸变生殡了!” 不过他也是头脑灵活的人,立即对着众人道:“大家快看啊,刘大人即便魂赴地府,可是身体仍是关怀着大家的啊,不忍闭上眼睛,想继续看着大家。” 说罢,又转身回来,对着尸体躬身作揖,道:“刘大人,感谢你为酆都百姓的献身!我们定将永远铭记,你可以瞑目了!”上前去拂面合目。 说罢,向众人挥了挥手,道:“大家让开一些,我要替刘大人拔剑了。” 众人闻言四散而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县丞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一把握住剑柄。 却没有立刻拔出,而是错身挡住,暗中悄悄将剑柄一转,剑刃也随之在胸口跟着转动。 县丞仔细盯着刘纲的面目,没见到有任何的反应,心下窃喜,道:“这确确实实是一具尸体了。” 这才心满意足的将插在胸口的剑拔了出来,又扬洒出一大片飞血。 这边事情结束了,县丞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命人将尸体带回衙门。 在路上的时候他始终没能看到许一言的身影,问了几个平常和他相熟的人,也都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就让县丞心里又有些不放心了,觉得这计划执行得是否太过顺利了,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他本来还有一肚子煽动刘纲的话没说出来呢,就这么主动的自杀了,所以担心死的不是刘纲本人。 有缝尸人来接尸体,县丞把他打发回去,道:“这不是别人,是我们的刘大人。你们这些人做起事来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要亲自动手替大人殓容,穿戴丧服。” 借这个机会,他仔细检查了尸体的面目,没有发现人皮面具一类的易容手段。 是的确确实实是刘纲,不是别人。 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县丞笑道:“你这傻子,略施小计而已,你就信以为真。世间当官尚且不易了,阴间又岂是这般容易的。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等便宜谎话也信以为真。” 县衙大堂。 今夜没有案件审问。 有的是灵堂,挽联,花圈。 刘纲不是本地人,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私人住宅。 况且他是为了酆都百姓为死的,于情于理,也是可以将灵堂摆设在衙门中的。 黑木的棺材,白色的蜡。 一叠叠的纸币宝钞,不断被送进火盆里烧。 到处都充斥着缥缈的轻烟,火红的灰烬四散而飞,一闪即灭。 灵堂停棺,要停摆七天,等头七过了,才可以入土下葬。 这是规矩。 这第一天,县丞就派了两名衙役留在县衙烧纸守灵。 他们围坐在火盆旁,百无聊赖,一边烧纸,一边打着哈欠。 左边那人忽然道:“不是说刘大人是去地府去当官儿了吗,那他这个情况,头七的时候,还用得着回来一趟吗?” 右边那人望了望棺材的方向,道:“这大晚上的,咱别聊这些行不,聊聊东街那寡妇如何?” 左边那人笑道:“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忽然从大门口吹来一阵扫地风。 灰烬烟尘四飞而起,地上的纸钱更是散了漫天。 两名衙役被吹起来的火星子吓了一跳,连忙用衣服扑打,害怕一不小心就失了火。 风就这一阵,吹过之后就没了。 等一切落地,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右边那人扑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子,道:“这什么妖风,差点儿走了水。” 左边那人登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不对啊!我们大门是关紧了的,这风怎么吹得进来?” 他们二人齐刷刷朝门口一望,大门关得紧紧的,四周也没什么窗户。 这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而且,被这风吹过之后,怎么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起来了。 四周的烛火开始摇晃摆动,火光一大一小。 跳跃闪动的烛火,在一张一弛的拉扯着他们二人的神经。 他们已吓得抱在了一起。 “你、你看那地上的是什么?” 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仔细一瞧,地上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这并不是他们的影子。 他们的影子就在左侧方。 前方,大门口处,并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出现什么东西。 可地面上,确确实实的,出现了一条粗黑的影子! 没有任何风。 烛火仍在不停的晃动。 衙役们的影子在忽长忽短。 可他们眼里看到的,前面那怪异的影子,始终没有半点变化,好似已脱离了光的影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东西。 这不合常理的现象,让他们更加害怕,脊背发凉。 二人抱得越来越紧了。 酷而闷的七月,他们这般紧紧相贴。 可是却一点儿也没感到燥热。 “刘大人?是刘大人你回来了吗。” “刘大人,若真是你的话,可千万别吓唬我们啊。” 没有人来回应他们。 一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先走了?” 另一人猛点头,道:“你这个主意不错,要不就现在?” 就准备绕开那前面的影子,逃出衙门,等天亮的时候再回来了。 才刚刚抬起脚来,就不敢继续动了。 那地上的影子,却忽然站了起来,并且一分为二。 一黑一白。 他们已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抱紧了对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可他们的心里,却在嘶声吼叫:“黑白无常!这是黑白无常!” 看不清面目的一黑一白,在闪烁跳跃的烛火之中,一明一暗,一隐一现。 每明亮一次的时候。 衙役就发现他们距离自己更进一步了。 他们好想逃,可怎奈四条腿,都不停使唤了,好似除了脑袋之外,其余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们。 “请问二位,那棺材里的可是刘纲刘大人?” 衙役们点了点头。 烛火终于不跳跃了。 因为它熄灭了。 四周顿时陷入了漆黑一片。 两名衙役惊慌失措,大叫一声,吓得晕倒了过去。 第十章 坟地拿四杀 石井之下的地穴之中。 水婆两手拿着明亮的火把。 她左右各站着一人。 正是许一言他们看到的阎王和牛头。 那牛头并非是真的牛头人,而是头上带着一个掏空牛头做的面具罢了。 他们二人手上都抓着一角布,站在那壁洞的下方。 水婆闭着双眼,双耳微微一动,听到洞口上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道:“东西来了,快将布拉开!” 那阎王和牛头面具人各自朝后退开两步,把手中抓着的布拉展开来。 不一会儿,壁洞中就掉下来一连串的铜钱。 紧接着又是一些散碎的银子。 流水似的,不一会儿一张大布就装得差不多了。 趁着百姓祭拜的空隙。 他们二人将布的四角收紧,打上一个结,做成一个大包裹放在一旁,又开始张开起第二张大布,对准着洞口,准备迎接下一波。 没有多久,他们的脚下就堆放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裹。 酆都县是个中等水平的县,城里面的人口不算少,经济发展得也还不错。 因此城中百姓能纳的钱贡,也不在少数。 其中最为重要的,水婆他们并不会固定每一户所缴纳多少钱粮。 而是根据每一户的具体情况,家产、人丁。吃穿用度的多少来具体核算。 “因材施教”。 有钱的就多出一些,没钱的就少出一些。 不管是多还是少,都是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不会就此让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局。 毕竟这是一个长久的赚钱之道,不能杀鸡取卵,贪图一时的满足。 可持续,才是真正的发展之道。 今年,就因为油盐不进的刘纲上任,险些让他们吃了个歉收。 还好县丞及时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 既能够不惹麻烦的除掉刘纲,也能够让百姓们继续纳贡。 水婆看了看这次的收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可以了,把银子包起来。动作小心点儿,可别又像上次一样,弄撒了一地!” 阎王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二人一人抓起七八个大包裹,整个人都被包裹给包裹住了,只能从缝隙之中来看路。 来来回回用船渡了好几趟,这才将包裹全部运到了对岸。 在那边,就有许多练成一串的小轮子车。 可以将包裹放进车子里,然后拉着车头一起走了,省事又便捷。 在他们走后,水中爬起来一个小纸人。 甩干了身上的水渍,循着前方的火把光亮,跟了上去。 这个小纸人,正是上一次许一言扔进水里面杀败怪鱼的那个。 当时他就想到,肯定会有人来收走百姓的银子,跟着他们走,肯定能够发现一些线索,因此特意留了这么一手。 纸人也并非是一直泡在水里的。 许一言当时踢破了一艘船,水面上漂浮着几块木板,纸人就是坐着木板,躲在暗处的。 出地洞的道路是曲折回绕。 水婆他们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身强力壮,爬这些曲折狭隘的地道,并不会感到吃力。 而且为了运送大包裹的银子,有些地道显然是经过人工开凿的,走起来比从石井出去,还要方便省事许多。 酆都县向西出城十五里,是县丞的祖坟之地。 祖坟旁的小道上,停着一辆大马车。 马儿正在悠闲的吃着野草。 赶车的人并不在马车上,而是走进了祖坟地。 他来到了一个用石头垒造而成的坟前,静静地站着。 忽然,坟下响起来了金属的敲打声音。 赶车人走到墓碑前,运起真气在双手,一声低喝,将石碑连同底座一块移开。 下方是一块铁板。 石板被掀开。 洞口中泄露出来橙红色的火光。 水婆他们从里面跳了出来。 那赶车人道:“辛苦你们了。”去接过阎王和牛头人手中的小车。 水婆道:“都是为了组织,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任务结束。 阎王拍了拍手,笑道:“哈哈,下次再来这狗屎地方,得一年之后了。” 那牛头人把头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面有不满之色,道:“把我们三人扔在这里,干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难道不觉得是大材小用了吗?” 水婆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组织,没有什么大与小!难道你以为我们做的事情就很容易吗,这一次岂非就差点儿被那小子给识破了!” 牛头人不屑的冷哼一下,双手抱胸,道:“果然是人越老,胆子就越小。不过一个年轻小辈,我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要用我说的,就该在地下把他们一齐杀了,废得着劲陪他们什么狗屁的戏。” 水婆对那人的无礼之词,并没有放在心上,道:“小心些,总是要好的。那小子在井中仅凭一口气,就能破了老身的火龙,实力不可小觑。” 牛头人不以为然道:“你一个人打不过,难道我们三个人还打不过?”说着用胳膊肘顶了顶阎王。 阎王长得是牛高马大,用拳头打了打手掌,道:“不错,若不是水婆你发了话,我那时候就一巴掌拍死那小子了。” “你说要把谁一巴掌拍死?” 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忽然从后方响了起来。 在场的四人无不震惊万分,这地方可是他们的秘密根据地,除了县丞嘱咐人来扫墓之外,平常可不会有半人来这里。 “是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水婆朝着声音来源之地一声低喝,将火把放在嘴边,猛吹一口气,一条火龙从火把上腾飞出去。 石背后闪出一个人来。 一记刀光。 火龙被劈成了两半,在空中熄灭如烟。 许一言挽了挽刀,道:“几位晚上好啊,你们也和我一样,来这儿赏月的吗。” 水婆愕然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许一言抬头看了看天,道:“月光的指引。” 牛头人愤恨的吐了口唾沫,反身一脚踢坏了一旁的墓碑,道:“还用问吗,肯定是县丞那混蛋出卖我们了!这地方除了他,还能有谁知道!” 许一言随意的将刀背放在肩上,微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牛头人被他的态度惹怒了,道:“娘的,你小子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单枪匹马也敢来!” 阎王也捏紧了拳头,眯着眼睛道:“就算你带着捕快,来多少咱就杀多少!” 许一言道:“就你扮演阎罗王是,还要一巴掌拍死我?” 阎王挺了挺胸,道:“是我又如何!” 许一言笑了笑,道:“就怕你把自己给拍去见了阎王。” 阎王咬了咬牙,道:“好小子,你是当真不怕!” 牛头人从背后拿出了双刃,道:“你还和他废那些话干嘛,不能留活口!” 说着,将身子埋地,向许一言俯冲而来。 水婆跳上一块石碑,站在高处纵观全局,道:“张超你别愣着,上去牵制住那小子,让阴猴儿能够有机可乘,一击毙命!” 阎王“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纵身一跳,来到许一言左侧,屈膝沉肘,向前就是一掌。 人高马大,巴掌也大如蒲扇一般。 许一言现如今是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把宗师三境以下的人放在眼里。 面对阎王的铁掌,左手成拳,四方成招,硬接而上。 阎王被打得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了,手心更是一阵裂疼,把一只眼睛眯了起来,道:“这小子气力好大!” 水婆见得分明,惊呼一声,道:“四方拳,这小子怎会是拳意门的人?” 阴猴儿道:“管他是哪门哪派,既然在这儿撞了个照面,就必须把他命留下!” 说罢,腰若无骨一般,扭身斜刺里就是一击。 这是一记极为阴险的攻击,是从不可能的地方打出来,刺向的也是不可能的地方。 阴猴儿信心十足,阴恻笑道:“就算你练了金刚不坏,我也捅你一个窟窿!” 谁料得到。 许一言的身子比他还要柔若无骨,这躲不过去的一招,竟然刺了个空! 阴猴儿傻眼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这招上面失手,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水婆见状不妙,又朝着许一言喷出一条火龙,并对一旁的赶车人道:“你快些走一步,我们几个留下来对付他。” 那赶车人面带责备之色,道:“你们惹出这天大的麻烦,不看着解决了,我怎能放心离开!” 水婆道:“也好,我们四人联手,不怕拿他” 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长出来了一个血糊糊的东西。 隐隐一阵刺痛。 水婆不敢相信,竟然还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在她身后行刺。 “是何方小人!” 转身打去,身后不见一人。 赶车人愕然道:“你背后,怎么贴着个纸人?” 水婆这才明白,原来暗刺自己的并不是真正的人,是一个纸人,怪不得能无声无息的贴近。 纸人已得手了,抽身离开,跳向了一旁的赶车人。 水婆捂着腹部贯穿的伤口,气力同鲜血一起离开,半跪在地上,靠着墓碑才没能倒下。 她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能力了,只能在场外观战。 继她之后,阴猴儿也被许一言握住了手,反手被自己的武器割破了喉咙。 水婆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没办法了,我们打不过他的。” 无奈的死去。 许一言杀了阴猴儿之后,两三招之内,又一拳打死了阎王。 现场唯一还活着的,就只有还在和纸人缠斗的赶车人了。 许一言收了刀,看戏一般的抱着双臂,道:“嘿,何必呢,你这不过是困兽犹斗了。能挣几个钱啊,值得这样卖命?这样,你告诉我,这些银子,你要送到哪里去,要送给谁,我可以大发慈悲的饶你一命,如何?” 那赶车人回头看到三具尸体,心下也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的,索性也就停手了,直面着许一言,道:“这次招来了你这样的人物,算我们认栽了。不过你想从我身上得到消息,那是白日做梦!” 说完,双掌一拍脑门,自毙而亡。 许一言摇了摇头,道:“何必呢,你们就是死了,我也是有办法教你们开口的啊。唉,一不小心又多积了几条杀业。” 第十二章 真相大白,刘纲复活 许一言解开了包裹,里面全是铜钱和碎银子,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这……这些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唉,这不是我的发钗吗,我记得我当贡品缴纳了啊,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认出所属物之后,许一言将那发钗扔给她,道:“刘大人一开始就说对了,这什么阴司钱粮,不过是一场大型骗局罢了。你们往石井下面扔银子,他们就在下面接着。马车里面还有许多的。” 如果石井真的通往阴间,那么扔下去的这些东西,确实不太可能又重现人间。 众人已经有几分相信了,可又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了,无法理解了。 “如果这件事从来都是人为,那刘大人他……他为什么还要自杀啊?这,这说不通啊。” 有生了病的人也发问,道:“对啊,而且我们的病也确实好了,如果不是阴鬼干的,这要怎么解释啊?” 许一言道:“刘大人若是不按照那群人说的做,你们的病又怎么会好起来?至于你们是如何这般及时染病的,我觉得可以问一下县丞怎么说。” 县丞本打算借机逃跑的,许一言这般说起,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到他身上了。 等着他给出一个说法,到底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许一言所说。 县丞咳嗽了一声,道:“你们都看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两名妇人站了出来,正是当初第一时间来状告刘纲的人。 她们抹着眼泪,指着县丞,愤恨道:“就是他!他逼迫我们下毒,逼迫我们去为难刘大人!” 说罢,就朝着衙门口,灵堂上的那口棺材跪下磕头,大哭道:“刘大人,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害了你这样一个大好人。” “什么!” 妇人的丈夫得知真相,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准备揍人了。 许一言拦下,道:“先听我把话说完。”他们这才作罢。 县丞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就胡搅蛮缠,用自己的伶牙俐齿,来颠倒这个黑白,把局势扭转回来。 他想着,这酆都县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难不成还能让你一个外来人给压着了? 怒目而威,喝道:“放肆!我堂堂,啊!” 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捂着自己的耳朵,脸上已戴上了痛苦面具。 有鲜血从县丞的指缝出渗流出来,众人顺着血,才看见地上多了一个血耳朵。 不由得大吃一惊。 许一言吹了吹刀锋上的血渍,道:“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说辞,能说会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但我不想听,知道吗?” 这里虽然是县衙门,自己虽然是当地的地头蛇,但是此时此刻,县丞只有闭嘴的份。 许一言道:“我知道大家心里有许多疑虑,也还有人不相信我所说的。如果你们信不过我,那如果是死过一次的刘大人,亲口对你们说,阎王从来就没向你们征收过税,并且所有的一切,都是县丞搞的鬼,你们还会有疑问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把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县丞在内,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刘大人已经死了,死人还怎么能够说话? 难不成是变成鬼回来? 许一言笑了笑,道:“大家别怕,刘大人死后去了地府,见到了真正的阎王。阎王得知了一切,敬重刘大人的仁勇,不忍人间失去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于是又让黑白无常把他送回人间来了。” 有人当即就想起来郎中说的黑白无常,道:“难道昨天夜里出现的黑白无常,就是送刘大人回来的?” 死人复活,这件事难道真的能够实现? 县丞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如果刘纲真的死而复活了,那么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来狡辩也没用。 许一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大堂,推开了黑色棺材的棺盖,道:“刘大人,辛苦你了,可以出来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没有一丁点儿声音,仿佛空气和时间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一只手抓在了棺材的边沿,众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到刘纲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活了!” 目睹这一场景的人,无不感到此生无憾。 其实并没有无常送魂,也没有死而复生。 刘纲从来就没死过。 在众人面前自杀的,是许一言做的纸人。 不过是用了化形之术,扮演成刘纲的模样,这才骗过了所有人。 为什么会留许多的血,那就是因为是假人,从伤口出来的血,是提前预备好的猪血。 做这样一出戏,知县和水婆等人上了当,才将肯替百姓治病。 当夜在灵堂焚烧的钱纸宝钞,产生的烟雾,就是治疗的药方。 许一言掌握到了这一切,所以才敢收网,将水婆等人一网打尽。 许一言将刘纲拉起来,道:“这一夜辛苦大人你了,在里面呆待着不太舒服。” 刘纲摇了摇头道:“只要能彻底查清真相,让百姓不再受骗,我睡一夜棺材又算得了什么。” 许一言道:“接下来,就看大人你的了。只要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借力打力,用迷信来打败迷信,才能真正的让他们信服。” 刘纲点了点头,走向衙门外的百姓,道:“大家且听我说,我死后去往地府,到森罗殿见到了阎王。我便质问他,你为阴界神主,又不干人间事,为何以疫病胁迫百姓,强做你的租户,每年向你纳贡。” 众人大惊,想不到刘大人居然这么勇敢,竟然敢当面和阎王这样说话。 刘纲见他们的表情,暗道:一要的办法果真有效,虽是撒谎,但能让百姓不再受骗,也无可厚非了。 继续道:“我问过之后,阎王哈哈大笑,说人间世有妖僧恶道,借鬼神为口实,骗人钱财女色,倾家者不下千万。阴阳道隔路远,不能家喻户晓,破其诡计。” 顿了顿,望着大家,高声道:“大家可听明白了,阴阳相隔,即便是地府阴差,也不能随意来往。” 刘纲的这番话,在百姓心目中是有十足分量的。 因为大家都觉得,他是真的去过地府了,说的就肯定是真的了。 县丞想要偷偷逃跑,被人给发现了,一把抓住,按压在地上,道:“好呀,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我们这些年交的钱,都进了你的家门是!还给我们!” 许一言伸了伸懒腰,道:“大人,这后面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收尾处理了。那几个骗子已经被我杀了,就在马车里面,你可以拿去向朝廷交差。” 刘纲喜道:“这都是一言你的功劳啊!你这一举,恐怕是查清了这几年,酆都知县遇险的真相,为国为民,都是大功一件!我要将此事大书特书上表朝廷,让皇帝嘉奖你!” 许一言摆了摆手,道:“用不着了,我是江湖人,官场上的功名利禄于我无用。大人你还是自己收下,更上一层楼,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过,官场深似海,比这酆都危险百倍,今后你要当心了。” 刘纲一怔,道:“听此话说来,一言你是打算要走了?” 许一言道:“此间事了,我也没留下来的必要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人,咱们还是就此别过。” 刘纲道:“这么着急?这里的事情才刚刚结束,不留下来喝一杯庆功酒?” 许一言道:“不了,迟早要分别的,多留一会儿,少留一会儿又有什么分别。” 这半个多月以来,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许一言要走了,刘纲不免感到有些孤单之感。 可他也知道,许一言的本领惊人,留在自己身边那是屈才了,天下之大,才是他的舞台。 最后,许一言还是吃了午饭才走了,忙活了一晚上,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饯别酒饮尽,骑着骏马出了城。 许一言回头望了望酆都城,道:“诸葛庸交代我的事情,这样应该算完成了。” 来到酆都的第一天,许一言就知道,诸葛庸说的是保护刘纲。 其实背后真正要他做的,不过就是揭开当地纳阴司钱粮贡的真相,替刘纲去得罪那些人。 现如今事情已经搞定了,当地的百姓得知真相,是再也不会往石井下扔钱了。 而有了刘纲,想必今后他们的发展也会更进一步,迅速弥补回过去多年来的损失。 许一言提取了水婆等人的记忆,只知道他们同属于一个名为“拳头”的组织,以及钱粮相关的一些事情。 除了无关痛痒的记忆之外,有关这个组织的其余消息,比如头目是谁,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信息。 水婆等人只是下级组员,接触不到组织深层,能知道的信息自然就少了。 因为分工不同,那个赶车人的记忆中倒是有一些线索,但也不是特别明朗。 许一言不想去追究,这一看就是个极其麻烦且危险的事情, 现在,他要离开酆都县,去成都找诸葛庸,拿到他的报酬。 第十五章 过来,砍我一刀 竹帘不敢置信,道:“你当真就这样放过我了?” 什么都不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树桩怪腹内的如水一般的粘液沾了满身,衣裳紧紧贴着肌肤,把她的身形完美的展示了出来。 不说天下第一,可也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而且都还不差。 竹帘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 尤其是现在这种若隐若现,我见犹怜的状态下,自己都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把持得住? 尤其是血气方刚,一身是劲儿的青少年。 竹帘实在想不明白,许一言在洗澡的时候,明明还是有反应的,不会是那种不正常男人。 她越来越觉得许一言是个有趣的男人了,心想,难怪能让上头这么重视,果然不会是一般的人。 然而许一言下一句话,却把她气得牙关咬紧,骂了一句“大混蛋”之后,甩手而去。 许一言说什么了? 他只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道:“我怕你有毒。”遂不再理会,自顾自的睡去了。 一夜休整,精神饱满。 放走竹帘回去带信之后,接下来的路程中,果真就没遇到其他的怪事了。 一路无话,骑马就进了成都城。 许一言第一时间就去打听到了明灯馆的地址。 这是诸葛庸和他相约的地方。 作为西蜀第一的武林门派,许一言本以为明灯馆一定是恢弘大气,门里门外都会有许多的弟子。 结果一到了地方,才发现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四进四出宅院。 除了那块龙飞凤舞写着“明灯馆”的大招牌之外,许一言没有在这儿感受到半点的江湖门派气息。 其门面上的派头,甚至还比不上在信阳城的冯老爷府邸。 许一言道:“真的有够低调的。” 走上前去敲门,出来的也是一个普通家丁,让许一言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这家丁一见许一言的穿着打扮,便拱手道:“这位侠士,你是来找老爷的,还是来找少爷的?” 许一言道:“你家少爷是叫诸葛庸?” 家丁点头道:“你是许公子。可不凑巧了,少爷前几天有事出去了。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若是许公子赶在他前面来了,就让你在城里玩耍几天,等他几日。” 许一言皱了皱眉,道:“这么不靠谱?他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 家丁鞠了个躬,歉然道:“少爷说短则日,长则半月,不会耽搁许公子你太长时间。” 许一言算了算,道:“那也没几天就回来了,我等着便是。” 家丁道:“是的,少爷还交代了,这几日许公子在城内游玩,一切花销均由他担负。” 许一言笑道:“人情世故做得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离开明灯馆,许一言先是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吃饭。 既然有人买单了,那他也就不客气了,一进门就让小二把店里面最贵的菜上两个。 已过了饭点,酒楼大堂里的客人并不多。 一荤一素两个菜,很快就上齐了,还有一大碗香糯的米饭。 这时候从门口走进来一名汉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 他站在门口昂首挺胸的看了看,然后才选了一处临门的位置坐下,拍桌喊道:“给俺来一斤烧刀子,再切三斤卤猪头肉!” 小二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柜台后的掌柜,得到回应后,这才去打酒了。 一斤酒,三斤肉。 那汉子不过才吃了两三口肉,就把一斤酒喝了个一干而尽,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打了一个酒隔,剩下的猪头肉也不吃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径直走到许一言的桌前。 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这才喝道:“小子,你也是练刀的吗!” 许一言放下筷子抬起头,看见面前铁塔一般立着一位满脸横肉的黑脸汉子。 面对这位凶神恶煞的询问,他看了看左右,然后才指了指自己,反问。 “你是在问我?” 那大汉眼就能看出是酒劲上头了,把双眼瞪得像铜铃,双手按在桌上,道:“除了你之外,这旁边还有谁带着刀吗?” 许一言道:“好像确是这样,不过我带着刀,也不一定就是练刀的,就像……” 黑脸汉子没耐心听许一言闲扯,挥手打断,道“别废那些话,只要你身上带着刀那就对了。” 只见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那虬髯结实的胸脯,用巴掌拍了拍,道:“过来,砍我几刀!” “啊?” 许一言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 可他听力向来不错,又不能不相信,想道:“这人是喝醉后开始犯病了不成,还是说又是那‘拳头’的人在搞鬼?” 摇了摇头,道:“我们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的,突然让我砍你一刀,这不太好?” 黑脸双眼一冷,咬牙道:“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用刀的人,对天发过誓,见到一名用刀者,就一定要试一试他的刀。” 说着就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打得啪啪直响,接着道:“看看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肉硬!” 许一言道:“这天底下的刀客,没有个十万八万,也有个六万七万。一人来砍你一刀,只怕是要把你剁成肉馅。” 黑脸大汉冷笑一声,道:“可我现如今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但碰到我的那些刀客,呵呵。”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背上的大包袱甩到桌面上,砸碎了一地的碗。 许一言皱了皱眉,有些生气了,道:“我可还没吃完。” 黑脸大汉将包袱揭开,里面层层叠叠,装的竟然全是人手! 这些人手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腐烂也不会发臭。 许一言大致看了一眼,粗略估计,里面至少有一百来只手。 而且从参差不齐的伤口上猜测,这些人手,全部都是活生生撕扯下来的。 黑脸大汉十分小心的拿起一只手,爱惜的抚摸,脸上洋溢着幸福且得意的微笑。 好像握着的不是断手,而且心爱之人的芊芊细手,他盯着许一言,道:“看到了没,这些就是我这几年来获得的战利品,我还没遇到过能伤我分毫的刀客!” 许一言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难不成真的是人不可貌相,遇上了一个莫测高深的疯子? 只见那汉子又拿出一只手指修长的手,道:“我尤其喜欢这个。你知道吗,当我扯下他右手的时候,他的叫声是那么悦耳动听。我敢打赌,这世上没有一首曲子比得上他的叫声。” 他闭上了双眼,咬着嘴唇,似乎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回忆之中。 许一言眉头紧皱,感到一阵恶心想吐,心里更是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怪事年年有,今年我怎么遇到的特别多?” 一个十足的恶心变态,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继续留在世上了。 “我们去外面。”许一言站了起来,“我可不想把吃饭的地方给弄脏了,败坏胃口。” 黑大汉见许一言终于答应了,却在后面吁了一口气,走出酒楼之前,还伸手抓了一把桌上的猪头肉塞进嘴里面。 两人来到街面上,对面而立,来往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可下意识的也在避开他们。 许一言道:“不管你是有什么目的,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必定是惹错人了。” 黑脸汉子吞掉嘴里的肉,撕开胸前的衣裳,鼓起胸肌,大喊道:“来,一刀过后,你的手就是我的了。啊,我真想知道,你的叫声能不能超越他。你绝望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实在太让人期待了!” 许一言把手放在了刀柄上,正准备拔刀的时候,忽然闯来一名女子,道:“住手!你要是出刀,那就上他们的当了!” 第十八章 不复存在的邪教 许一言有些犯难了:“丘老板都惧怕的组织,以我目前的这个境界,肯定也奈何不了。看来打破桎梏的事情,必须要尽快的完成。这该死的诸葛庸,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庄小羽见许一言一直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脸上有什么饭菜之类的,于是双手抓起衣裙的下摆,猛力地擦了擦脸,道:“我脸上干净了吗?” 许一言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的父亲在哪儿,也和你一样是‘拳头’的人?” 这是想确认自己的推测。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我爹是组织的人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找不到他了。你不是他徒弟吗,他后来去了哪里啊?” 许一言摇头道:“后来也失踪了,不见踪迹。” 庄小羽希望落空,垂头“哦”了一声。 看来推测有误。 事情果然不会如想的那样简单。 可以避免一个强敌,但事情也更加的复杂了。 许一言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情,暗自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爹是失踪了,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庄小羽神情变得悲哀起来,望了望天,道:“好像是十四年前的某一天,我睡醒之后就没看到爹,还以为是出去办事情了。可接下来好几天,也没见到他回来。我问娘,爹去哪儿了啊。娘也是一脸茫然,说不知道,半夜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许一言道:“十四年前?那时候你才几岁大啊,你爹就教你阴魂折纸术了?你还学会了!你什么天才?” 庄小羽被质疑了,一下就竖起了眉毛,吹鼓起双颊,站立起来给了许一言一个脑瓜崩,叉腰道:“说你傻还真是说对了!难道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秘籍吗!真不知道我爹是看上你哪儿点了,居然收你当弟子!一点儿也比不上我!略!” 这个脑瓜崩只是意思意思,并没有当真用力。 许一言也就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脑袋,道:“是我错了师姐。那么对于师傅,师姐你还知道些什么吗?为什么你最后要加入这个‘拳头’组织,是为了找到师傅?” 庄小羽点了点头,道:“果然敲打敲打你就聪明了,哼!我爹从小就教我折纸蝴蝶,折纸小鸟,可关于他的故事,以及我们门派的信息,一点儿也没透露。就连我娘也是半点不知情的。她一只以为爹就是一个扎纸匠呢。” 扎纸匠? 许一言心头一震,难道丘老板当真是她的爹? 十四年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舍得心爱的妻女,独自一人隐居他乡十多年? 庄小羽继续道:“后来我就找到了半本秘籍,开始偷偷的练习起来了。我真是天才,一下就练会了!只是夜里时常做噩梦,我娘为了照顾我,辛苦得染病去世了。” 许一言心道:“你娘的死只怕与你练功脱离不了干系。阴魂折纸术虽然比不上‘通冥付魂术’,但也是邪门功法,一定是有什么副作用的。” 但这句话他不能说出来,会诛心的。 庄小羽道:“娘死了,我只有爹爹了。可是爹找不到,我就去找爹。天大地大,我又该去哪里找起呢?” 许一言也想知道,脱口问道:“对啊,去哪里开始寻找呢。” 庄小羽昂头一笑,道:“所以我是师姐啊,我比你聪明!我找不到的话,那我就让别人帮我找啊!就像我不会做饭,我就来酒楼吃饭啊。” 许一言道:“所以说,‘拳头’组织,还是个情报贩卖机构?” 庄小羽嘟了嘟嘴,道:“那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和我说的,只要我加入进来,就可以满足我所有的愿望!不管是财富、名誉还是地位。我就问他们,你们可以帮我找到我爹爹吗?他们说可以,不过有付出才会有收货。我想要得到情报,就必须替他们做事情,积攒勋章。” 满足所有的愿望,他们是把自己给当成许愿神龙了吗。 许一言在心里觉得十分可笑:“这组织越听越像是一个传销组织了,还有积分兑换制就离谱了。” 问道:“所以你帮他们杀人?你积攒了多少勋章,还差多少才能获得情报?” 庄小羽嘻嘻一笑,道:“我只有一个勋章了。” 许一言道:“才一个?你是刚刚加入的新人?”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才不嘞!我可是杀了好多好多人了,只是我都用出去了。” 许一言道:“用了?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庄小羽很是自豪得意,道:“你是自家人,可以给你说。这些年来,我总算是知道了我学的是阴魂折纸术!现在你也知道啦!” 许一言被这一席话惊得是瞠目结舌,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愚笨的人存在吗? 他小心的问道:“你别告诉我,你这些年来,杀了那么多人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求求你了,千万别点头。” 庄小羽白了他一样,伸手比了比敲脑袋瓜的动作,道:“你当我像你一样傻啊!触类旁通知道吗,我是用最小的代价,去收货最大的价值!” 许一言觉得有些累了,叹了口气,道:“那麻烦师姐你继续说,还知道些什么,一口气全说出来。” 庄小羽道:“我知道我所练武功的名字之后,就去江湖上打听了,只是花了些银子,就知道了我爹所在门派的名字。也是我们的门派!” 许一言不得不赞她一句,问道:“师傅师从何门?” 只要知道门派的信息,那么想要找出丘老板的身份,那就简单多了。 大不了就是用最强硬的手段来套取。 庄小羽举起手中的纸鸟,道:“我们是用纸人为器的,所以我们门派自然和纸有关了。是叫做‘纸人道’,他们说这是邪教。” “纸人道?”许一言呢喃着这三个字,“我怎么从来没在江湖上听过这个门派的名字?作为邪教,是隐藏得很深吗?” 庄小羽叹了一声,道:“你当然听不到了,我们的‘纸人道’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宗门,而是作为另一个邪教的附属,而且人数也不多,自我父亲失踪后,‘纸人道’也正式不复存在了。” 说着,她就重重的拍了拍许一言的肩膀,一脸严肃道:“现在,‘纸人道’能否重新在武林上兴起,就全在你我的肩膀上了!师弟,我们的任务很艰巨啊,你要有心理准备!” 许一言可没心思去想什么重兴邪教,他被另一个事情吸引了注意,问道:“师姐,你刚才说,‘纸人道’是作为另一个邪教的附属?那这个邪教又是什么名字,现如今还存在吗?” 庄小羽还是摇了摇头,道:“也不存在了。而且这个邪教比我们‘纸人道’的消息更难打听。我就是因为它,才耗费了全部的勋章。” 这一点倒是在许一言的预料之中。 因为在当下的武林中,邪消正涨。 就是现在存在的一些邪教,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正道得知了他们的信息,怕被一锅给端了。 许一言问道:“这邪教叫什么名字?” 庄小羽左右看了看,确认周边没有人,这才小声道:“幽冥渡!” “幽冥,幽冥渡!” 许一言仿佛一下抓到了什么东西,自己所学的“通冥付魂术”和这个幽冥渡,是否有什么关系啊? 丘老板会不会是因为幽冥渡而隐居的。 庄小羽神色紧张,连忙捂住了许一言的嘴,道:“哎呀你小声一点儿!这个名字可不能被别人知道了,是真的会要人性命的!” 许一言不解,问道:“师姐你不是说这个邪教已经不存在了,那干嘛还要这般小心谨慎?一个已经死掉的宗派,能够有什么威胁?” 庄小羽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总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许一言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所以师姐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 刚才庄小羽一着急,直接就跳到了许一言的身上,分腿跨坐着。 她下去之后,许一言开始梳理听到的信息。 第十九章 组织中的肃清杀手 有阳光就必然有黑暗。 从古至今,这就是双生并且对立的。 只要有正道存在,就一定会有魔道和邪教与之为敌。 仿佛这就是天道的规律。 正道的出现与消失,总是要经历漫长的时间以及斗争。 但是邪教的周期却很短。 尤其是斩草没有除根的,来年春风一吹,又是开遍了五湖四海。 因此,正邪之争的故事,始终是江湖中最经久不息的一个故事,也一直被人们乐此不疲的传颂着的。 只不过,许一言从来没听过,当今的这些正道门派,和什么幽冥渡有过的斗争。 武林中的那些名门耆宿,也没有谁出来说过,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这个邪教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许一言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即便是已经覆灭了,消失不存在了,可他们那群正道的胜利者,为什么还会对幽冥渡如此讳莫如深呢? 甚至于不敢去歌颂自己。 许一言又问道:“那幽冥渡是什么时候被覆灭的,是十四年前吗?师傅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庄小羽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的。据我所知,幽冥渡的覆灭,至少也是在二十年之前了,具体是多少年,也没个准数。” 许一言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要调查幽冥渡,确实是一个困难的事情。” 他也不确定,丘老板是否当真就和幽冥渡有关,兴许只是单纯和“纸人道”有关系呢。 而且还知道了,“拳头”这个组织,除了用阴谋诡计敛财之外,居然还真的有着发达的情报机构,可以获取到江湖上打听不到的消息。 想到这里,许一言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问道:“你违背了组织的命令,那么你是不是会被踢出组织?这样还如何打听师傅的下落?” 庄小羽无奈的摊开双手,道:“这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弟你被人陷害。如果是爹的话,他也不希望的。现在我也知道爹的身世了,后面想要找起来也简单多了。”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个组织的话,如果没利用价值了,乘早离开也是好的。那么接下来,师姐你准备做什么?” 庄小羽挥了挥拳头,双眼中充满了炙热的光芒,道:“既然我知道了自己的师承,接下来就让我们师姐弟携手一起,重新在武林中树起‘纸人道’的招牌!让他们看看,咱们‘纸人道’的厉害!” 只要是梦想,都不应该制止和嘲笑。 许一言只有咳嗽一声,提议道:“重立门派,这不是一个小事情,需要有个长久之计。当下的话,我们还是应该增强自己的实力。师姐你应该先到宗师,乘早打破了桎梏,好更进一步飞跃。” 庄小羽也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收起了拳头,点了点头,道:“不错,当下之际,我确实应该好好提升实力了。不然连组织的杀手都搞不定,还怎么重振宗门!” 许一言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其实你们组织不应该找我复仇才对,我是受了明灯馆的命令才去的酆都府。你们有没有什么联络人之类的,我去和他好好沟通一下,尽量减少大家的损失。” 庄小羽道:“不找你复仇,也会肃清我的。只要进了组织,就是一辈子也不能背叛退出的,否则就会受到肃清之惩。” 许一言道:“是我连累的你,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在成都明灯馆的眼皮下,我相信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等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练功,他们搜集情报在怎么厉害,也要花一些时间的。这点时间足够我功夫大成了,之后就用不着怕他们了。” 庄小羽叹了一声,道:“只有你自己躲起来了,我和你在一起的话,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上天入地,他们随时都能查找得到的。” 许一言惊道:“还有这种?难不成他们还能给你种植什么追踪器不成?” 庄小羽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一旦加入组织之后,他们就会偷偷给你在体内种植下一个印制。” 说着就扒开了自己的衣领,这个突然的行为把许一言给吓了一跳。 不过看清楚之后,也就明白了。 在庄小羽雪白的左胸口上,有一个类似于脚的红色印记,就像是胎记一样。 庄小羽指着印记道:“通过这个印制,组织的肃清杀手可以随时知道我们的踪迹。是躲到哪里也没用的。” 许一言皱了皱眉,道:“既然是种植的,那么能不能想办法拔除?” 庄小羽摇头道:“没用的,他们说的,这个印制是直接种在心脏上的,除非心脏停止跳动,否则无法拔出。可心脏都停了,人岂不是就死了?” 许一言思索道:“那确实挺麻烦。如果那个组织如此死缠烂打不放的话,那就只有把派来的杀手统统给杀掉。” 他自信的一笑,道:“在宗师三境以下,我可以乱杀所有人!” 庄小羽却叹气的摇了摇头,道:“没用的。” 许一言怔了,道:“难不成还会派宗师以上的人?都是已经开始修真了人,还会甘愿给一个组织当杀手吗?” 庄小羽道:“我并不知道组织中有多少高手。但是肃清杀手好像也就只有宗师境界那样。” 许一言道:“那不就行了,还是说你师姐你不信师弟我的本事?” 庄小羽道:“师弟你不了解他们的厉害。” 许一言不屑道:“宗师罢了,能有多厉害?我又不是没杀过宗师境的人。” 庄小羽深吸了一口气,道:“肃清杀手的恐怖之处,并不在于他们本身有多厉害!能够让整个组织的人闻之色变,不敢背叛组织,是因为肃清杀手是杀不死的!无论你多么厉害,他们可以永远一直的对你进行追杀!无休无止,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许一言大吃一惊,道:“杀不死?这世上能有这样的人存在?你是真的看见过,还是听组织的人给你说的。” 就连僵尸和鬼都能够被杀死。 有什么人是能够永远杀不死的,许一言当真是想象不出来,只觉得这是“拳头”组织给成员的一个洗脑罢了。 即便是亲眼所见,许一言也相信,那肯定是耍了什么花招。 就像是在酆都县那样。 连什么地府阎王也能够做成假的让人深信不疑,一个不死人罢了,难道还做不出来吗? 庄小羽见师弟不信,也不想多费口舌了,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等他来到之后,你不就知道了吗。” 第二十二章 生死一线的危机 沈小郎的魂魄睡得很死。 许一言想了许多办法也没能把他叫醒来。 累了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头上忽然浮现出来一张巨大无比的脸。 是一个中年男子,两鬓斑白,眉角如霜,眼角和眉头有着深深的皱纹。 若不看那双眼睛,是给人一个儒雅的书生的印象。 这人脸见到许一言,漏出了震惊的表情,皱眉问道:“你是何人?缘合也会来到这里!” 许一言要是知道自己怎么来的那就好了。 他看头上那人邪里邪气的,又想起了客栈外的那股妖风邪气,想着肯定是这人在施展什么妖法邪术,不小心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好端端的,搞成这般魂飞身外,能不能回去都还两说。 许一言心里面顿时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于是起身指着那张脸,反问道:“嘿,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你又是什么人,干嘛要抢夺别人的身体!” 中年人双眼微眯,冷笑一声,道:“我不仅要抢他的身子,还要夺你的魂魄!” 话音一落,人脸变得模糊起来,从中飞出一个中年人来。 只见他右手成爪探出,直往许一言身上抓来。 动作迅猛,好似一只雄鹰在俯击啄食。 可许一言却不是兔子家禽,不会束手就擒。 他眼明手快,在听到中年人的威胁之后,就已在体内提运起了力量。 灵魂状态没有真气,却有相似的灵魂之力。 许一言看到中年人探抓飞落而下,便迅速弯腰向后跳开,并捏拳待中年人落下后,向他砸拳回击。 “好小子,有些本事!是我小瞧你了。” 中年人呵呵一笑,中途收了招数,将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个转,道:“我说你怎么会来到这儿,原来你也学会了‘通冥付魂术’,是被我吸引而来的啊。” 许一言闻言吃了一惊,道:“你说‘也’?莫不是你也练了这门法术?” 他见对方身上已无杀意,岁也跟着收了招数,但却始终不露空门,保持着警惕。 心中却起了疑问:“听弟子规说,这法术处我之外没人学成过,而且那本秘籍也因功成而消失了,这大叔又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是邪教的人?” 中年人没有答话,却是用一双锐眼如刀,片羊肉片一样的,在许一言身上刮来刮去。 许一言被他看得骨冷肌寒,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恐惧在慢慢滋生,不自觉就打寒噤,暗道:“不好!难道他也会‘惧眼’?” 全身奋力,提振了一股力量,将那刚刚萌芽的惧意压了下去,用愤怒去对抗,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好似没有听到质问一样,再一次感受到许一言的灵魂之后,忽而抚掌大笑,道:“天幸我也,天幸我也!” 许一言不知道他在狂笑个什么劲儿,道:“喂,你在发什么神经,问你话呢。我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中年男人顿时停止了笑容,缓缓向许一言飘踱而来,道:“你很有荣幸,能够成为我的养分,同我一起,将这个天下,戳个千穿百孔!”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从中年男人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随后许一言感觉整个空间都停滞了。 不! 或者应该说,是中年男人的无形力量,将他给牢牢的束缚住了。 许一言奋力挣扎,可是却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施施然的向自己走来。 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许一言深知这个道理,因此想要给自己拖延时间,便喊道:“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中年男人将头微微昂起,道:你问我是谁?小子,当听到‘通冥付魂术’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是谁。” 许一言呵呵一笑,讥刺道:“是吗,既然你这么厉害,那现在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来抢一个小孩子的身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风烛残年,不忍直视了?” 但是剧本却并不按照他所想的走下去。 中年男人并不多话,抬头望了望,唏嘘了一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只要我还活着,就没输给他!” 走得越来越近了。 可许一言还是没能挣扎得开,只能继续问道:“哦,你这么厉害,还能被谁给打败,是天下第一的忘尘道长?” 中年男人不仅没有会话,甚至连表情也没动一下。 一步、两步。 走到了许一言的面前。 中年男人难得呈现出了儒雅的风气,背负双手,问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说给我听,我会去替你完成。” 役尸遗存。 需要帮助他人完成执念,便可将其当下的全部力量,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许一言知道这是到了最后地步了。 没有办法拖时间了,只能负隅顽抗,作殊死之搏了,便道:“我想百岁无忧,你能帮我完成吗?” 中年男人道:“不说便罢了。” 将右手的五指张开,放在许一言面前,道:“从今以后,你将成为我,成为敢把仙作下臣的群玉山!” 许一言的灵体开始变得不稳定,要化作气体,被吸入中年男人的手掌中去。 灵魂若是被吸收了,焉能有活命的机会? 这是生死关头到了。 许一言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不断的将其挤压,最后一瞬间的时候将其爆发出来。 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在一瞬间的时候,冲破了中年男人施加的束缚之力。 虽然仅是短短一瞬,可这已经足够做足了准备的许一言,脱身而逃。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在这个身体中,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说罢,将手在空中一抓。 此方的空间骤然缩变。 许一言又回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谁能操控这个身体,谁就能够在这里面,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许一言没能和身体达成契合,因此无法操控此方空间。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心生出了绝望,道:“当真就是俎上鱼肉了吗。话说我不应该是主角才对吗,九死一生的机遇在哪儿?” 在中年男人手掌的吸力之下。 许一言的身体慢慢开始气态化了,并且向着手掌延伸而去。 中年男人见许一言兀自不肯罢休,劝道:“能成为我的一部分,是你的殊” 一个“荣”字还没来及的说出口。 忽然就怔住了。 他们两个人,都没能够想到,因此也没有去注意。 始终沉睡的沈小郎,因为身体中的迷药代谢得一干二净了。 因此也悄然的醒了过来。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雪白的世界是什么地方,这两个陌生人又是谁。 在这简短的时间中。 沈小郎知道了那个中年男人是个坏蛋,仗着自己力气大,想要欺负那个大哥哥。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孩童,万万不是中年男人的对手。 可却见不得别人受欺负。 当沈小郎看到许一言因为灵体被吸走,而发出痛苦的嘶喊之后,心中只想要帮助他逃离中年男人的魔爪。 沈小郎才是这个身体的绝对主人。 虽然他现在无法与身体融合,但在这个空间之中,才是真正掌握有主导权力的一个。 拯救的念头一起。 沈小郎瞬间就来到了许一言的身后,大喊道:“你个大坏蛋!不准欺负这个哥哥!” 中年男人全然没有防备,瞬间就被一股力量掀飞而去。 许一言因此得救,只不过身体还是气态,一旦被抓住之后,还是凶多吉少。 中年男人反应过来之后,又一次缩近了空间,来到他们二人的面前,道:“正好,将你这个娃娃也一起吸收了,免得留在这儿碍手碍脚!” 双爪一齐抓出。 沈小郎怕了,一时不知道还怎么办,愣在了原地。 许一言知道沈小郎是关键,绝对不能让他被抓到,因此伸臂招架住,底下打出一拳。 中年男人并不闪躲,接住了这一拳,并将其吸入到了体内。 许一言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居然羊送虎口了。 想要将手收回来,可拳头被死死的吸住了。 因为气态的缘故,他的手便拉扯长了。 许一言着急了,对着沈小郎道:“弟弟,你快让我和他分开!分得越远越好!” 沈小郎伸手去推中年男人,可是他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推的动一个习武之人? 许一言忙道:“哎呀,不是让你推,像你刚才那样,用意念!用意念让我和他分开!” 沈小郎不知道该怎么用意念。 之前那一次,也是无意之中才用出来的。 他开始慌起来了,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许一言感到自己真的要完了,居然开始指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来救自己。 沈小郎也知道推不动中年男人,于是开始拉着许一言的身子,想着自己力气小,可是能多加一份力,也是一份希望。 一边拉扯,一边大喊:“你个坏蛋,你放开哥哥,你放开!” 心慌意乱之下,一把将许一言给拉扯飞了。 中年男人有些生气了,准备在一次用缩近的手段,将许一言抓回来。 沈小郎大喊道:“别!” 许一言只感觉忽然身体上方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带离得越来越远。 中年男人见状,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许一言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转过身来,道:“反正他跑不掉,我就先把你解决了,也好将这身体彻底掌控!” 第二十三章 摸骨选人 “爹,娘!爹!娘!” 耳边猛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啕大哭声。 许一言惊得翻身坐了起来,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只有映在窗纸上,那晦暗不明的月光。 许一言摸了摸四周,是木头架子,道:“看来我是附身这身体了,如此一来,我也能操控那个空间了!” 他一个人出来了,就只剩下沈小郎一个人面对那中年男人。 岂不是小羊羔对猛虎,凶多吉少。 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不能让他将沈小郎杀了之后,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到那个时候,许一言和他一对一,还真不一定有胜算。 事不宜迟,要抓紧时间! 许一言当即就依照着盘腿而坐,想要通过冥想入定,也进去那灵魂所在的空间。 然而这入定并非是什么易事。 天下最难的,莫过于是心静如水和物我两忘。 许一言没有学过这方面。 当下心中又特别急迫,自然是无法入定,进入神游状态的。 耳边嘈乱的哭喊声,更加让他焦躁心烦。 忍无可忍之下,终是大吼了一声:“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们就是哭破天了又有什么用!” 说出口后,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该,竟和一群无辜的孩子置气。 不过许一言的这一吼果真奏效。 那群小鬼头都害怕,瞬间就住了声。 半响之后。 有个胆子稍微大点的,抽噎着问:“是你把我们关起来的吗?”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是以大家都看不清楚对方,并不知道方才吼的人,也是关在笼子里的。 许一言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去救沈小郎了,当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叹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被抓来的。都安静些,哭坏了嗓子痛的只是你们自个儿。”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女童声。“哥,哥哥,是你吗?哥哥!” 那胆大询问的人道:“妹妹别怕,哥哥在这儿呢。” 那女童小声哭着道:“哥,我想娘了,我肚子饿!” 那哥哥安慰道:“哥会带你回去的,忍耐一会儿,我妹妹最棒了。” 女童弱声道:“哥你在哪儿啊,我害怕。” 许一言听到他们兄妹的对话,也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想起了他们从前相依为命过的那些苦日子,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忽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木笼子,随后听到那哥哥道:“小妹,你伸出左手,摸摸看,哥哥就在你左手边,你伸出手来,哥哥握住你。” 许一言心道:“你旁边明明挨着的是我。” 正想要发声提醒他们,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安静的闭上了嘴。 那妹妹依言而行,把手尽可能伸出木笼外,上下晃动,道:“哥,你手在哪儿啊,我抓不到你。” 那哥哥又拍了拍许一言的笼子,然后道:“哥哥就在你手边,快够到了。” 然后就听到了妹妹安心欢喜的声音:“哈,我拉住你了哥。诶,哥,你的手怎么变大了?” 那哥哥开了个玩笑,道:“哥不听话,乱吵乱叫,被他们打手心了,打得可恨了,发肿了。” 那妹妹心地单纯,信以为真,又哭了起来,道:“哥哥你疼不疼啊,我给你吹吹。” “呼,呼,呼” 房间里响起了吹风的声音。 “好啦,不疼了。” “哥,我想听你讲故事了,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这样大家就都不害怕了。” 一说起讲故事。 房间里其他的小孩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道:“我要听故事,我要听故事。” “我哪儿会说什么故事啊。” “哥哥,你就说上次救了你的那个大侠的故事,说说他是怎么杀了那个妖怪的。” 杀妖怪的故事。 这一下子,那些孩子一个个都振奋起来了,道:“好耶,我们也要听,我们也要听!” “好,那我就讲那个大哥哥的故事。” 要听故事了,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许一言一边试着继续入定,一边也听着那孩童要讲个什么故事。 是一个很俗套,很简单的故事。 一个小孩被选中成了献祭给妖怪的祭品,被一个路过的江湖上给救了。 男孩说的特别丰富多彩,情绪都激昂起来了。 这个故事自然有一些崇拜者的添油加醋行为,虚构了许多的情节。 其实过程十分简单。 只是拔了一次刀,杀了个鱼妖,救了这个小孩,如此而已。 许一言听到这个故事,心中起了波澜。 因为杀妖的那个江湖客,被男孩尊称为大侠的人,正是他自己。 那是一年前,一个顺手为之的事情。 许一言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 他却没想到,因这一刀,竟然得了个崇拜者。 而且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和自己的崇拜者相遇。 许一言不得不感叹:“这小子命中犯煞,什么倒霉事都能给他碰上了。” 故事在继续。 没有恐惧、没有孤单。 他们在英雄故事的陪伴下,这一夜很快就过去。 天亮了。 有了亮光,那妹妹这才看见自己拉着的是一个陌生人的手,惊道:“哥,你怎么在那儿!” 看自己手牵那人,忙放开了手,道:“对不起,我哥他骗我!” 许一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雄鸡打鸣后不久,老太婆推门走了进来。 她怀里抱了个圆盘子,上面堆着热气腾腾的白馒头,朝着每个笼子扔了两个馒头进去。 有人就哭闹起来,恳求起来:“婆婆,你放我们出去,求求你了,我想家了。” 老太婆眯着眼慈祥一笑,道:“好好好,婆婆答应你们,只要你们乖乖的,要不了多久就都能出去了。现在乖乖的吃饭好吗,别把自己饿瘦了。” 许一言冷笑道:“两个白馒头还能喂得肥肥胖胖?不给我端大碗肉来。” 把馒头拿在手里颠来颠去。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道:“就会逞口舌之快,爱吃不吃,饿死活该。” 等老太婆走过自己笼子前的时候,许一言突然伸出收取抓住她的脚,朝笼子猛拽。 老太婆一个没注意就被他拽倒在地上,两只脚被拉入了笼子里面,中间隔着一根圆木。 许一言老早就看得明白。 这老太婆比老头子身形矮小得多,脸上无肉,十指枯瘦,定是个瘦削之人,四肢自然也不会太粗大。 夜晚的时候他已经量测过木笼栅栏的宽度,是应该可以伸入一根腿脚的,于是他便瞄准了老太婆下手。 老太婆的身上是揣着钥匙的,许一言记得很清楚,是放在怀里。 别看许一言现在身体是个十岁孩童。 可沈小郎好歹也是庄稼汉的儿子,自小是干着粗重农活长大的,骨子里面有一股劲儿,一旦爆发出来也是很吓人的。 当把老太婆拉扯到大腿根部的时候,许一言边卯足力气拉住老太婆的衣服。 把老太婆扯得坐了起来,先是用馒头塞住嘴巴,然后捏起拳头就朝脸上揍过去。 一连打了三拳,把老太婆都揍得晕乎乎的。 许一言左手扯住胸口的衣服,右手便伸进去寻找钥匙。 摸来摸去,除了几个碎银子和两个干瘪瘪的肉团,并没有触到冰凉的铁具。 许一言大脑轰地一响:“怎么这么傻,钥匙肯定是交还给那个红脸胖子了。这下可惨了。” 不过做都做了,干脆多打几拳泄泄愤。 老头子提着水壶走进来了,看见老太婆叉开腿坐在木笼子前,耷拉着脑袋。 脑子嗡的一下,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状况,这老婆子和这小娃子勾搭上了? 老太婆悠悠清醒,叫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站那儿看什么戏,还不来打死这臭小子!” 老头子这才冲过来,联合着老太婆打了许一言一顿,把他的馒头收缴了,也不给水喝。 等着两人走了之后。 那对兄妹一人将自己的馒头和水,分了一份给许一言。 许一言知道自己必须要保存体力,也就不客气了吃起来。 过不多时,太阳出来,地上出现了一片金灿。 门又被打开。 首先进来的是那个红脸胖子,身侧跟着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汉子,方脸粗眉厚嘴唇。 红脸汉子指着那些木笼子,道:“最近送来的就这些了,你看看有满意的没。”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上前蹲在木笼子面前,双手伸进去,对着孩子从头摸到尾。 被他摸过的孩子都哇哇大哭,叫喊着:“疼!疼!” 以至于到后面的时候,孩子几乎是带着恐惧,使劲儿往后靠,可那几尺方寸的木笼有后退到哪儿去? 许一言自然也被他摸了一遍,手劲儿很大,捏的骨头一阵阵痛。 所有人都摸了一遍之后,青袍男子带走了房间一大半的人,其中就包括了那对兄妹。 许一言没能被带走,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 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买家呢? 门又一次被光上了。 一人问道:“你说他们是被带去哪儿了?” 另一人答道:“我听我娘说过,人贩子会把人卖去当奴隶。” 第一个提问的人心挺大的,拍着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当成妖怪的食物了,有命在就好。” “有的!我爹说有人家里养了妖怪,就会买小孩来喂!” 大家都开始为被带走的人感到悲哀了。 许一言知道,确实有养妖怪的人。 只不过最有可能被买来喂妖怪的,恐怕是被挑剩下的他们。 不能够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许一言心道:“必须赶紧想个办法,趁下一个买主上门的时候逃出去。” 他的真身还留在客栈。 没了魂魄,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庄小羽给当成死人埋了。 必须要先逃出去!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门被推开。 老头子和老太婆一人端着馒头一人提着水壶进来了。 还是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水。 老太婆惦记着早上那一顿毒打,狠狠踩了几脚馒头,然后才扔给许一言。 那两个孩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他投以可怜的眼神。 许一言毫不忌讳,捡起地上的馒头吹了吹,大口大口吃完。 他蜷缩在木笼子,咬着手指,开始谋划逃出去的计策。 第二十五章 固若金汤的房间 一颗铁丸飞来。 红脸汉子的脑袋就此炸了。 毫无预兆的。 血肉四溅,糊得许一言满脸都是。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道:“好险,得亏不是朝着我打来的,不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那当真是死不瞑目!” 许一言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转过身来,就看到门口立着一条精瘦的汉子,手里面拿着一个铁制的圆筒状武器,筒口还有硝烟生出。 刚才那铁丸就是从这武器中射出来的。 这武器如同火铳的效果,向来是只在那些没什么武艺人的手中。 那汉子眼神中有些疑惑,问道:“你看起来倒不怎么害怕。” 许一言从床上跳了下来,道:“死人罢了,能有多可怕。” 他自己见过、杀过的死人就不少了,比红脸汉子死法残忍可怖的多得是,哪里会怕。 精瘦汉子扬了扬手中的火器,冷冷道:“哦,不怕死人,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许一言忽然笑了笑,道:“你如果想杀我的话,刚才又何必杀他灭口,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精瘦汉子也笑了起来,将火器收了起来,道:“不错不错,你这孩子不仅胆识过人,头脑也还灵活。昨日倒是把你给看走眼了,看来还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这汉子也是人贩子,在这伙人当中的地位是仅次于红脸汉子的。 如今总算是逮着机会将红脸汉子杀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踩着他尸骨上位为领头。 精瘦汉子唤来手下,将许一言重新绑回了那间屋子,然后清除掉了红脸汉子的尸体。 那两个男孩见许一言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还以为已经死了。 看到许一言翻了个身,才吁了一口气,不过心里面也是怕得紧,都瑟瑟发抖道:“他们把你打得这样狠啊!我们还是别逃了。” 许一言无奈的笑了笑,道:“还想着有下一次啊。” 这次失败了,那么就意味着再也没下次的机会了,他很快就会被出货了。 果不其然,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不是来送饭的。 是精瘦汉子领着昨天那个身穿青袍的买主来了。 许一言暗自叹了口气。 精瘦汉子指着一身血污的许一言道:“就是这小子,有些本领的。今早上差点儿让他给溜出去了,我大哥也被他挟制差点吐露了老板你的消息。” 那青袍汉子似乎有些不信,皱了皱眉头,道:“你确定?” 这男童他昨日已经验证过了,明明根骨只是一般而已,根本就值不得他花大价钱来买走,有些怀疑这汉子是在卖假货。 精瘦汉子让人将老头子和老太婆叫来。 指着这两人脸上的淤青,道:“你看看,他们就是被这小子给打成这样的,你们好生说说,这小子是怎么逃出来的。” 老太婆于是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说了出来。 青袍汉子的表情在一点一点的改变,最后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难道真是我看走眼了不成?” 说罢,就踏步上前,蹲在了木笼子面前,要将手伸进去再进行一次摸骨。 许一言一把打落他的手,道:“别摸了,摸一百遍也是昨天的结果。有些东西,常规的方法可不管用。” 青袍汉子愣了愣神,将手收了回来,问道:“你是学过些武功?” 许一言摇头否认,反是将头凑上前,问道:“那么你呢,买我们过去是干嘛用的,要收我们当徒弟不成,还要看根骨如何。” 青袍汉子死死盯着许一言,想要让他恐惧退缩。 许一言却非真正的孩童,是见过风浪的,哪里会怕眼前此人呢。 两人对视良久。 最后是青袍汉子败下阵来,嘴角一斜,笑道:“有趣有趣,想知道我买你们做什么啊,你自己来看不就知道了。” 一伸手抓住木笼子上的铁索,用力往下一拽,打开笼门,一把抓住许一言将其拉了出来。 许一言知道自己是难逃一劫了,因此也就没有反抗。 青衣袍子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一般,道:“把这小子装起来,我带走了。” 左手一落。 许一言脑袋一疼,就此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几个大脑袋,几双大眼睛盯着自己,险些个吓了一跳。 “你醒啦。” 这些脑袋散了开去,只是留下了一个。 许一言慢慢看清,这是一个熟悉的孩童面孔。 正是那个给众人讲故事的男童。 他将许一言扶了起来,道:“想不到他们把你也送来了。另外两个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许一言叹了口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总的说来,那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他看了看四周。 身边差不多有二三十个高矮不一的孩童,男男女女都有。 他们成群的分散在各处,有些司空见惯的自娱自乐,有些则是远远好奇的打量着许一言,还有些呆在角落,显得孤单落寞。 这里是一个十分空旷阔长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柱子支撑,只不过屋顶也比较低矮,但是生活一些孩童倒也不觉得压抑。 房间里的设施也十分简陋。 一边是木制的简陋大通铺,长度可一次性供十几个孩子睡觉;另一边则是排成一排的木桶,里面散发着酸臭的味道,不难猜出就是他们拉屎撒尿的地方。 在大通铺的下方,杂乱的摆放着小小的木碗,是吃饭用的;四周的墙壁上则挂着照明用的油碟。 一扇又长又宽的木门,关得严丝合缝。 门上有许多细小的孔洞,可以与房间内进行换气,孩童不至于被憋死在这里面。 除了以上,房间中就别无他物,连个多余的窗户也没有。 许一言感到压力巨大。 他走到门前,踮着脚把眼睛贴上去。 透过门上的那些空洞,他只能看到外面是一片黢黑。 无法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许一言不放弃,又试着用力推了推这扇木门,然后又用脚踹了几下。 不知道是怎么安装的,居然纹丝不动。 反把自己给踢得累了。 其余的人就跟看戏一样。 看着许一言在房间里面来来回回的走,一会儿在这个地方看看,一会儿又在那个地方摸一摸。 他们感觉十分的新奇,不知道这个人在做什么。 许一言搜查完一遍这间房间,心如死灰的瘫坐在了地上,垂着头叹了口气,道:“这下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这地方不说是固若金汤了,但是和监狱的情况也差不多。 要想从这地方逃出去,仅凭许一言现在的这个身体,那真的是难如登天了。 第二十六章 瞎眼的老头子 讲故事的那男童看到许一言坐在地上埋着头,知道他心里面很不好受,于是走上前坐在旁侧,道:“没事的,我们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吗。” 许一言想不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小鬼头给安慰了,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自己也不是头一次面临困境了,到最后总是能化险为夷,绝境求生的。 振作起来了,看了看左右,”咦“了一声,奇道:“你妹妹怎么不在这里?我记得你们不是一块儿被买走的?” 男童看起来有些难过,道:“我不知道,她没和我在一起,不知道被带到哪儿了。她现在一定很怕,唉。” 许一言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了他几句,又问道:“你知道把我们买来后,关在这里是做什么吗?你比我先来一天,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男童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许一言只在早上的时候啃了两个馒头,这会儿忽然饿了,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摸了摸肚子,道:“这里一般什么时候开饭啊。” 男童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神情紧张起来,道:“对了,待会儿你千万” 话没能说完。 因为门忽然被打开了。 房间里的所有人全都闭了嘴,失去压力的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许一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依旧是坐在地上的。 男童赶忙将他拉了起来。 许一言想要问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 可刚张了张嘴巴。 就看到男童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许一言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不允许说话的时候。 他自知目前的斤两,可不敢去试着挑战规则,只能老老实实的闭嘴,却心里面想道:“这还真是比监狱还要严格万分!” 从门外的黑影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佝偻驼背得十分一严重的老人。 他双目空洞,原来是一个瞎子,怪不得能够在黑暗中行动自如,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两只手提着一个木桶。 十分艰难的走进了屋子,放下木桶的时候,长松了一口气,好似连背都挺直了一些。 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将木桶里的一个长勺子拿出来。 敲打着木桶,用那种叫人牙酸的声音道:“开饭了,由近到远,一个一个的来。可别想欺负老头子我眼瞎了看不到啊。” 但凡是领教过教训的人,可没一个人胆敢取笑欺负这个瞎老头。 听到命令之后。 站在老头子最前面的人咽了咽口水,道:“我、我手里没碗,要先去床边拿碗。” 瞎老头点了点头,道:“去。” 那人一阵风似的跑过去,随便拿了一个木碗,又一阵风似的跑到了瞎老头面前,将手中木碗放在木桶旁边。 没有说话。 瞎老头舀出一勺子的水粥,分毫不差的就倒进了那人的木碗之中,一滴也没能洒出来。 瞎老头道:“肚子也该饿了。那就快吃饭。” 那人道:“这就吃了。” 话罢,呼哧呼哧就将碗中的粥一吸而尽,然后道:“我吃完了。” 瞎老头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乖孩子,吃完了就去一边玩耍。下一个。” 就这样,一个吃完了之后,才轮到下一个吃饭。 许一言见到这个规矩,那是满肚子的疑惑不解。 想不出个理所应当来,只以为是这个怪老头子脑子有问题,在这儿故意作弄人玩儿,以此排解他的寂寞。 否则发个饭,何苦要搞得这般麻烦。 许一言他们是站在最后。 等到前面的人都依次走上前吃完了饭。 就该轮到那名男童了。 他神情焦急的看了一眼许一言,嘴巴张了又开,看得出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他,可惧怕瞎眼老头的耳朵,不敢说出来。 许一言知道肯定有什么问题,可是不说出来,让他猜又如何能猜得出? 勺子敲打木桶发出了声音。 这预示着男童必须走出去了。 和前面的人一样,他先是要去拿了一个木碗。 拿起碗的那一刹那,男童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注意。 他将床底下剩余的几个碗全都一块儿拿走了。 其他的人看在眼里,心里好奇却也不敢发问,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男童拿着碗走到瞎老头面前。 他眼睛看不见,自然是发现不到什么,一如往常的舀上满满的一勺水粥,道:“吃,乖孩子。” 男童端着水粥,转头看了看许一言,然后摇了摇头,这才将粥一饮而尽。 许一言可不傻。 如此明示,他自然知道,这瞎老头送来的水粥是有问题的。 男童没有说出的话,就是想告诉他,不能吃这里的水粥。 许一言全都明白了。 难怪这瞎老头要让他们全都闭嘴,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 还要让他们一个一个的上前来,在他的面前吃完了才可以离开。 这是要确保每一个人都真真实实的将水粥吃下去了。 发出的声音是无法作假,也无法隐瞒的。 既然如此。 那许一言该如何期满这个耳力出众的瞎眼老头,让他听到喝粥的吞咽声,却又不真实的吃进去。 许一言还没能想出来。 瞎眼老头忽然道:“今天新来了一个是,吃上饭了吗?没吃就赶快上来。” 说着就敲打了一下木桶。 “可别让爷爷我久等了哦。” 许一言知道,他必须要上去了。 他想道:“罢了,躲不过去了。大不了吃进去之后立马呕出来就是了。” 他也要去拿一个碗,可所有的碗都被那男童给拿走了。 于是就走到了男童的身边。 男童将自己多余的碗递给了他,但是却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许一言瞬间恍然大悟了。 既然无法骗过瞎老头的耳朵,那只能欺负他眼睛看不见了。 男童和许一言距离相近,他走出去的时候,脚步声的远近并没有让瞎老头听出端倪。 瞎老头乐呵呵的舀上一碗,道:“吃,若是不够,还多得有。” 呼哧呼哧。 男童将水粥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打了个饱嗝。 瞎老头道:“吃饱了就好,去玩耍。” 收拾收拾,提着木桶走了,将门重又关严实。 房间中的孩童这才又活了过来。 他们一齐向男童围了过去,叽叽喳喳的问道:“诶,你为什么要抢他的饭吃啊,你不够吃的话,可以向爷爷说的啊。他没饭吃,会好难受的。” 说着就向许一言投去了可怜的目光。 男童道:“他是吃了进来的,在吃进去的话,肚子要爆开的。” 众人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 得到了一个解释,他们也就一哄而散,各自去玩耍去了。 许一言走上前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这粥是有什么问题吗?” 男童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 许一言当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啊。” 第二十七章 喂猪 男童听着许一言咕咕而叫的肚子,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是我吃了你的饭才害你饿肚子的。” 许一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别放在心上,道:“没事的,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是应该要多加小心的,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呢。” 男童得到了认同,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也是这样觉得,万事要小心为上!那老爷爷看起来怪怪的,给我们送饭也这么多过场。很是古怪!” 许一言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难得你有这份小心。” 男童受了夸奖,摸了摸脑袋,继续道:“其实我也是在昨天吃了他们送来的东西后,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开始怀疑是不是吃的有问题。” 许一言道:“不对劲?具体是怎么个不对劲,你能说得出来吗。” 男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紧紧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默然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和以前睡觉的时候不一样。” 许一言道:“那其他人呢?你问过了没有,他们有没有和你一样的感觉?” 男童道:“我早上的时候问过了,他们都不知道,只说我是才来这里,不习惯罢了。” “才来这里不习惯?”许一言觉得这个说辞有点奇怪,指了指周围的人,“他们中来得最早的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男童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躺在床上休息的一人道:“应该就是他了,来了有十天了好像。” 许一言目瞪口呆,道:“十天?整整十天就只是待在这里?” 男童点了点头,道:“不错。每天有那爷爷来送饭。” 许一言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青袍汉子花大价钱买这些儿童过来,还要特意挑选有练武根骨的,难道只是为了圈养起来吗。 当作私人宠物或者是收藏品? 当然,他们背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许一言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了解。 现在他最为迫切,及其担忧的是。 自己一日出不去,在客栈中的那具本体,被人发现后弃之荒野的风险也与日俱增。 一定还有办法的! 许一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全的冷静下来,然后走到了那个“资历”最老的孩童床边,问道:“你来到这儿已经有十天了?” 那人答道:“已经十一天了!每天三顿饭,刚刚那一顿是我来这儿后的第三十三碗啦!” “你是第一个来这儿的吗?” “不是啊,我只是比你们先来而已,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的。” 许一言暗道:“果然是这样,他们不会让我们在这儿白吃白住一辈子的。”又继续问道:“那在你之前的那些人呢?” “被老爷爷带走了啊。” “带走了?”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消息。 许一言是这么猜想的。 如果把他们这些人看作是商品的话,第一个检验环节就是摸骨看根骨,这个低矮宽阔的房间就是第二个环节。 被选中的人会进入下一个环节。 而那些没有通过的,显然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了。 是就这么放走了? 还是会其他的处置方式? 毫无疑问会是第二种。 这些人并非是良善之辈,又怎么会做折本的买卖呢。 许一言问道:“要在这儿待多久,才会被带出去?你知道吗?” 那人嘟着嘴,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有些人来了两三天就被带走了,有些要十几二十天呢。之前有个人给我说过,在这儿待得最长的,好像是三十天!” “还有三十天这么久的?” 许一言可等不到那么长的时间。 到时候就算找到机会逃出去了,自己的身体没被野狗吃个精光,也腐烂得用不了了。 他沉吟片刻,问道:“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他给带走?” 那孩童没听明白,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许一言换了种问法,道:“有些十几天才被带走,有些两三天就被带走了,那个瞎老头是随便乱选的人吗?还是根据什么条件?” 那孩子在嘴里抱着一口气,一脸认真的在回忆。 许一言和男童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 那孩子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许一言忙问道:“如何,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那孩童兴奋道:“是肉啊,是肉!” 许一言和男童满头雾水,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这个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孩童知道他们不懂,于是很贴心的解释道:“不知道你们喂过猪没有。我们家每年都要养七八头猪呢。” 男童还是不明白,道:“养猪我知道啊,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又不是猪。” 许一言啧了一下嘴,道:“你是想说。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我们长肥了就可以宰来吃了是?” 这是一个十分吓人的猜测。 因此许一言特意把声音给压低了,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隐隐听得见。 男童被吓得出了一身的汗,抓着许一言的胳膊,脸色惨白,道:“怎么、怎么会这样?那我妹,我妹妹她这不可能,是不是?” 已不敢接着想下去了。 许一言安慰道:“这不可能的。就是喂猪儿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哪儿有人两三天就能长肥出肉了被带走了。” 听了这话,男童才稍感安心,拍着胸脯吐了吐气。 可那孩子却还不罢休,固执的要证明自己的脑袋瓜聪明,肯定是猜对了的,进一步说明道:“是真的!那些两三天被带走的,是身上本来肉就多的,自然就用不着多浪费粮食了。” 似乎是要更加的作证自己。 他一下就站了起来,险些个就撞到了屋顶。 “你看看我,身上就没什么肉,瘦巴巴的,这才没被他们带走。嘿嘿嘿,今后我每顿饭都少吃点,就不会被带走了。” 男童的信念动摇了,竟也觉得十分的有道理,神情变得沮丧悲痛起来,垂着头走回了自己的铺位。 许一言面如沉水。 他虽然觉得这个猜想十分大胆离奇。 可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尤其是结合到在人贩子那里,听那两个小孩儿说的话。 有一些富贵的人家,会特意抓一些妖怪圈养在家中,当作爱宠来对待。 而对于妖怪来说。 孩子的肉,无疑是最为滋美的食物。 虽然这些人位高权重,不会把这些下层人当做一回事,可毕竟是要人命的,是需要暗中谨慎一些的。 许一言越想也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心里也不免有些发凉,想道:“难道我们真就是被买来当做食物的?喂肥了就开宰。” 瞎老头送来的水粥,是就增肥的饲料。 亦或者其他药补能效,让血肉更加美味? 不管这个猜测是真是假。 当务之急,许一言都得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 待得越久。 他就越是危险。 可是问题又回来了。 许一言要如何从这个房间中逃出去呢? 他坐在床铺上细细的思考。 房间内是固若金汤。 唯一的出口只有眼前的那扇门。 而这扇门也是十分牢固结实。 许一言已经试过了,以目前的这具身体来说,是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损坏。 只有等到了饭点的时候,瞎老头从外面将门打开。 这是唯一能够从这里出去的机会。 阻碍就只有一个瞎老头。 瞎老头虽然是风烛残年的模样,但是能够看出有功夫底子的。 就凭这些这里的小孩子们。 纵然是一起上,那也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可言的。 “太弱了吗。” 许一言摊出小手凝望着,使劲的捏了捏拳头。 虽然小小的臂膀也有力,可要与瞎老头相抗衡,还差着一道鸿沟。 “弱了的话,那就只有想办法变强了!” 既然有鸿沟,那就跨越过去! 去站到和瞎老头同样的世界,武者的世界。 许一言双眼猛然放出精光,用尽全力的捏紧拳头。 真气不是力气,不是绷紧肌肉就可以生出来的。 许一言不会什么心法口诀,即便是知道,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来慢慢修炼。 这里的食物吃不得。 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就少得可怜了。 许一言松开了拳头,有些痛苦的看了看周围。 这群无辜的孩童,原本应该是天真烂漫的。 他们从天南地北被绑而来,离家多日,已经熟悉了这种恐惧,对自己的处境感到麻木了。 成群的做着游戏,自娱自乐。 许一言看到了那心念妹妹安危的男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神。 还有那个为下决心少吃几口饭的孩童,回过神来后也背着人偷偷哭泣。 他们都还有生的希望。 许一言紧紧咬着牙齿,内心在不断的挣扎。 许久过后,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许一言闭上了眼,不再去看他们,看那些鲜活的无辜生命,心中暗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也别怪我了,纵是我不动手杀你,你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好的结果。” 只有对不住了! “对不住了丘老板,又要辜负你的一片苦心了,白费你的灵丹妙药了。” 是的。 许一言决心要重新修炼“通冥付魂术”了。 只有这门邪术,才能够快速的让进入武者的世界,变得强大起来。 许一言是修炼成功过的。 虽然换了身体,可灵魂没有改变,因此就不需要像上次那样,需要画阵法,饮鼠血。 许一言现在需要的,只是新鲜的死人之气。 通过“通冥付魂术”的独特秘诀,快速在沈小郎的这具身体中凿出气穴,之后就可以提炼真气了。 有了真气。 许一言的四方拳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才能够出其不意的打败瞎老头。 然后想办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许一言猜测的。 他们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因此也就不会有太过严格的看守。 只要解决了瞎老头,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现在。 许一言就等着他们睡着,然后开始暗下杀手! 第129章 心狠了,手就稳了 时间慢慢在流逝。 墙壁上的灯火摇晃不休。 一个接着一个,孩子们开始打着哈欠,手脚并用的爬上床睡下。 许一言没有睡。 或者说他是无法入睡。 一方面是没吃晚饭,肚子一直饿得咕咕叫。 另一方面则是危机感、良心的折磨,如蚂蚁一般包裹,让他无心睡眠。 大家都睡着了。 许一言似乎都能听到油灯晃动的声音。 灯火不停的跳动,像是有人在不断的在催促他。 “时候到了,快些动手。” “快些,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别放在心上,他们始终难逃一死的,眼下自己的性命最为要紧。” “快点!” “快点!动手了,动手!” “别在这儿充当好人了,以往你杀人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不决啊。” “这会儿却良心作怪了?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饥饿会吞食掉你的体力,明天过后,你还能保证自己有杀死他们的力气吗?” “动手!” “动手!你不杀他们,死掉的就会是你!” “动手!杀死他们的不是你,是抓你们来的所有人!” “动手!” “还是说,你想就这样死吗?”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许一言一下坐了起来,惊扰到了左右两边的人。 他们睡得熟,只是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借着在做梦。 是一场虚惊。 墙壁上的灯火依旧晃动。 灯火只是灯火。 它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许一言也不再去看它,而是低下头,看向身旁睡得正香的孩童。 他大概是在梦里吃东西呢,不断地咂巴着嘴唇,口水从嘴角蔓延出来,滴湿了枕头。 他年纪还小,估摸着可能七八岁左右。 这个年纪,身子骨还不硬朗,脖颈也很是细嫩。 就像是刚刚冒出泥土的春笋。 脆弱不堪。 许一言一瞪眼,用力咬住了牙。 这地方没有什么利器可以使用,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许一言将双手握成箍。 微微有些发颤,但是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他的手也越来越稳,越来越有劲。 在触及到脖颈的那一刹那。 许一言只感觉皮肤的温度好似火烧,那血脉剧烈的跳动,冲击着他的双手。 是下定决心了。 就要用力掐下去了。 手上却忽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小虫。 这虫只有小拇指大小,身下长着无数双细腿,但是却没有蜈蚣那一节一节的鳞甲,全身看起来软绵绵像毛毛虫。 许一言猛然看见,被这虫子的模样给恶心到了,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就把手给缩了回来。 无数的细腿在迅速摆动。 黑色虫子行动如流水一样,顺畅地爬上了枕头。 最后沿着口水的印迹,一路攀爬到了那小童的脸上,从他那微微张开的小嘴,一溜烟似的钻了进去。 小童砸砸了嘴巴,抹了抹嘴边的口水,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睡着。 许一言缺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本来是想要抓起虫子来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它爬行的速度太快了,等许一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了男孩的腹肚。 这绝非是什么普通的虫子,也绝不是看这孩子没吃饱,舍身来行善给他加餐滋补! 许一言想到那男童说的,他在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异样的感觉,莫非指的就是这个虫子? 肯定是这样了。 任谁身体中钻进去一只虫子,都会觉得不对劲。 许一言回想起刚才的景象,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所幸的是他没吃东西,肚子空空如也,吐不出来。 他紧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铺位。 安心的是并没看到虫子。 他又转头去看了看其他人。 无一例外,全都和那个小男孩的情况一样。 这些虫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此刻一股脑的都在往这些人的嘴里面爬。 不需要多想,肯定是那瞎老头送来的水粥的缘故,把这些藏起来的虫子给勾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进入人的肚子里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这些人把他们买来后关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黑虫寄生在体内不成? 许一言现在也没空去好奇这些了。 他长长吁了口气,道:“好险好险。幸好我没吃这里的东西,不然只怕这虫子也会找上门来。” 今天没找上来,能够保证明天、后天也能相安无事吗? 这地方除了那水粥之外,可没有其他的食物了。 人是铁,饭是钢啊! 黑色虫子的出现,更是加剧了许一言要立马逃离的想法。 他彻底的狠下心来:“这鬼地方一天都不能多呆下去!必须要在今晚上将真气提炼出来,赶在明天发放的时候,让这具身体变强!” 一把掐住了那孩童的脖子。 逐渐绷紧的肌肉,让手上的力气愈加庞大。 让人奇怪的是。 被如此紧紧扼住致命要害,那孩童只是表现得有些难受,整张脸都憋得胀红,可就是没有醒过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在沉睡之中,依然伸手过来挣扎。 可许一言是用上了全力了,他又如何能够掰拉得开呢? 挣扎的气力越来越小了。 孩童已经虚弱下来了。 用不了多久,许一言就会杀死人生中的第一个无辜儿童。 但是眼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忏悔和内疚了,那隐隐作痛的良心也被求生的欲望给压制住了。 心狠下来,杀手的手就越发稳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喊了出来:“你、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声音是颤抖着的,是充满着惊恐和不可思议的。 那声音同样也是熟悉的。 许一言着实没有料到,自己的谋杀行径居然被会人给撞破,吃了一惊,手上的力也顿时松了。 手下的孩童喘了口气,暂时性的捡回来了一条命。 “你为什么要杀他啊?你是发疯了吗?” 许一言回头,看到是那个做哥哥的男童醒了过来,他正一脸惊疑的盯着自己,像是见了鬼一般。 许一言怔了怔,问道:“你怎么醒了?难道说你一直就没有睡?” 男童道:“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一只妖怪给追着,然后就被吓醒了。难道我这还是在噩梦中吗?你是那个妖怪?” 他无法相信这是现实。 许一言不想他来阻拦自己,于是做了个恐怖的鬼脸,吓唬道:“不错,你还是在噩梦中。你若不把被子盖住自己,等我吃了这小鬼头,就过来吃你了!” 男童似乎有些信了,当真就躺了下去,一把将被子拉过来蒙着脑袋。 许一言不敢浪费时间,也担心自己会反悔。 手上顿时加力,想要即刻杀了那孩童。 孩童吃痛,痛苦的哀鸣了一声。 男童听闻这求救似的呻吟,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被绑缚在祭坛上的情景。 也想到了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英勇侠客。 心中顿时涌上来一股勇气。 一把推开被子,仿佛是化身成了救命恩人的模样,站直了身子,大叫道:“妖怪,就是在梦中,我也不许你胡乱杀人!” 跳下了床,一往无前的朝着许一言扑过去。 第130章 杀身以成仁 男童眼前所看到的,也已经不是许一言谋杀身下孩童的场景。 浮现出来的,是去年夏日的时候,一只丑恶大妖怪扑向自己的画面,周围是一群瑟瑟发抖的村民。 当时那孤立无援的绝望再次涌上。 而后他就看到了那个拔刀的少年侠客,带着笑道:“莫怕。” 一想到此人。 男童心中胆气又生出几分来,喊道:“我才不会怕你!” 许一言暗道一句:“真是麻烦!” 这片刻之间,可没法子要了这孩童的性命,只有先行解决了男童才是。 许一言本是没打算杀了这男童的性命。 毕竟救过这小子的性命,两人也算是共患难的旧相识了,而且两人都疼爱自己的妹妹。 但若是他一意孤行要来阻拦的话。 许一言也不能不下狠手了。 虽说体内没有真气,可脑海中还是有武学记忆的,自然是不会担心打不过。 见男童前扑而来,周身都是破绽空门。 许一言并不急于动身,而是等男童扑得近前来了,这才转身朝侧方一躲。 男童自然是扑了个空,重心不稳,登时就要往前栽倒。 许一言轻跳起身,踩在男童的背后,同时左右两手分别压住他的胳膊肘,让他无从使力,动弹不得。 男童不甘认输,如一条上岸鱼一样,使劲儿的摆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来,同时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许一言手上用力,轻笑一声,道:“放开你?没本事还学人家强出头,乖乖的躲起来不好吗。见义勇为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实力的。莽和勇是两码事。” 男童叫道:“我才不做缩头乌龟!” 许一言肃然道:“那我只能成全你,让你做个亡命英雄。” 万不可拖延时间,免得闹出更大的动静来,惊醒了房间里的孩童倒没关系,怕只怕被那个耳尖的瞎眼老头子给听到了。 许一言双膝跪压着男童的双臂,一屁股坐在他身上,空出双手去掐他的脖子。 许一言心道:“你这命本是我救的,眼下不过是还给我罢了。” 男童脖颈受扼,全然无法呼吸,胸口窒痛不已,心中登时明白过来:“做梦哪有这样真实疼痛的!我是真的要死啦!” 却也搞不明白,许一言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下手杀人。 当真是怕被吃怕得发了疯吗? 极度的缺氧,让男童全身麻木,双眼向上翻白,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了。 这是临近死亡的感觉。 男童又一次的看到了身在祭坛的画面。 当时他看到妖怪长着血盆大口,一路滴着粘稠口水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也是吓得魂飞天外,濒临死亡了。 可那是他终究没有被吓死。 因为许一言及时出现,一句轻松的”莫怕“,登时将他快要出壳的魂魄给拉了回来。 从此,这句话就刻在了他的心里面,成了他的压心石。 这时。 那句话在心底响了起来。 “莫怕。” 男童的意识顿时清醒,肚子感到有一团火烧了起来,一股气从中猛冲而出,瞬时涌到四肢百骸。 “啊!” 男童大叫一声,奋力挣扎。 许一言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爆发而来,身体已来不及闪避,被男童一下推飞到了墙边。 重重的落到了地上,砸了个七荤八素。 许一言艰难爬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个七零八落,疼得牙齿都咬紧了。 心里面是纳闷不已:“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修炼出内功来了。这下可打他不过了。” 开始计较着想其他的办法来解决。 男童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只是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发痛的脖子,又摸了摸方才如火烘烤的肚子,道:“是吃坏肚子了吗。” 附身看了看那孩童,见还有气息,也就放下心来。 他转过头来,问道:“你怎么跑那么远去了。你干嘛要狠心杀他,还想要杀我。你当真是妖怪变的吗?” 这时候,许一言也没必要继续骗他了,诚实回道:“我是人,并不是什么妖怪,也不吃人。” 男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真怕你要吃了我们。诶,那你干嘛要杀人!” 许一言道:“留在这个地方,我们所有人迟早都会死的。” 男童道:“这和你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许一言道:“我不想就这样死了啊。” 男童不明白,问道:“你杀了我们,你就用不着死了吗?是人贩子给你说的吗,他们是骗你的!” 许一言摇头道:“人贩子不会放我走,但是我有办法可以逃出去。” 男童闻言又惊又喜,道:“你当真有办法逃出去吗!是什么法子啊,既然有办法了,那干嘛还要发疯杀人啊。” 许一言坦白道:“杀人就是我的办法。” 男童瞪大了眼睛,道:“这算什么办法!难道你杀了人,他们就会怕了你吗,还是会把你抓去见官。” 许一言道:“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会武功,但是这门功夫需要杀人才能用。也就只有杀了他们,明天早上我才能偷袭那瞎老头,然后逃出去。” 男童道:“呸!我才不信,你要是会功夫的话,哪儿会被人贩子给抓起来啊。” 许一言反问道:“若不是真的,大半夜我不睡觉,干嘛要去杀人?杀人好玩不成?我和他又无冤无仇的” “这个、这个”男童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理所应当来,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下一句。 许一言继续道:“你信我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或是明天,或是后天,终是会被那些人带走去喂了妖怪的。总之是难逃一死,那为什么不能借他们的性命来让自己活下去?” 男童想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得道:“杀人就是不对!你怎么知道杀了他就一定能逃出去,说不定明天抓走的就是你!” 许一言两眼盯着他,道:“明天会被抓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男童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道:“怎么会是我,我身上的肉又不多。” 许一言笑着摇了摇头,道:“被抓走的标准并非是肉多和肉少。” 男童奇道:“那是什么,你知道了?” 许一言知道不把事情讲清楚,是争取不到他的帮助,索性就讲明白了,道:“难道你还没发现吗,现在的你已经和睡觉前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男童慌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哪里不一样了?我要变妖怪了吗?” 许一言道:“刚才你一声大叫,难道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男童回想了一下,道:“肚子有些烫。” 许一言指着自己的丹田位置,道:“这就是了。你现在自己去感受一下,这个地方是不是能感应到一股蓬勃的力量。” 男童照着做了,满脸惊异道:“是的啊!你怎么知道的,这种感觉好舒服!”捏了捏拳头,继续道:“感觉很有力气!” 许一言道:“这个就是真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碗水粥就是能主动激发你们真气的灵丹妙药。那些被带走的人,就是生出了真气。因为每个人的体质和潜能不同,因此时间长短也不一样。” 他故意隐去了黑虫入口的环节,为的就是怕吓到这男童。 听许一言说得头头是道。 男童摸着自己的肚子,渐渐开始惶恐起来,道:“那么我会被带去为给妖怪吃了吗?还是把我培养成杀手?” 忽然脸上有浮现出欢喜,道:“那我现在有了真气,是不是就变得厉害起来了。那我可以打败那个老爷爷,然后救你们出去!” 说完就满怀期待的看着许一言,想看到他点头称是。 许一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个想法太天真了。别说你才刚刚开蒙生力,就是练了个三年五载,也不一定是那个老头的对手。” 男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知道这武者境界之间的差距,道:“他已经那么老了,会有多厉害啊。而且我们有这么多人,今晚上肯定也有和我一样生出真气来的,到时候我们所有人一起上,肯定能打败他的!” 许一言否决道:“我们根本没有协同合作的那种默契,这种行动实在太冒险了。” 男童不服气,道:“那你一个人上就不冒险了吗,就一定能打败他吗。你现在可是连我都打不过!” 许一言道:“现在我打不过你,可等我也生出真气来后,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而且你不会功夫,空有这点真气也无济于事。” 男童道:“你会功夫,那你教给我不就成了。” 许一言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捧腹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惊世天才?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就想练成武功高手?” 男童也知道这不太现实,可自己就是无法眼见无辜者惨死。 但是他也觉得许一言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他们这些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那么为什么不牺牲一部分人,来拯救另一部分的人呢? 就像村子里选祭品来供奉妖怪那样。 许一言见男童在迟疑不决,知道他是开始动摇了,于是再接再厉,劝说道:“杀了他们后,我的功夫就成了。再加上你的一份力,我们就有绝对的把握能逃出去。难道你不想出去找你的妹妹吗?她可并没有吃这里的东西,所以一定还在某处活着。你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后面的一句话,可正是说到了男童的心里面,而且还是最柔弱的一个地方。 男童不再犹豫了,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你。在笼子里的时候,你就有本事打倒那个人贩子婆婆了,如果你也和我一样有了真气,肯定能打败这个老爷爷的。” 终于说动了。 许一言笑逐颜开,走上前揽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一定帮你找回你的妹妹。” 男童并不开心,愁苦着脸问道:“你需要杀多少人,才能用你的那个武功?” 死气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但是许一言知道不能把真心话说出来,否则男童肯定不会同意,只能撒个谎,道:“用不了多少,五六个。” 做任何事情,向来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差别。 杀人同样如此。 男童双手搭在许一言的肩膀上,神情郑重的道:“你答应我,你逃出去之后,一定要回来救剩下的人。一定要报官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不要再让其他人受害!” 许一言道:“我答应你。” 男童扬起一个笑脸,道:“我相信你。你先从我开始。” 说着就闭眼垂手,仰起了脖子。 如果解救必须要先有牺牲的话。 那么他只能尽己所能的多救一条性命,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的性命。 男童认为这是自己的命运。 他本来就是被村里人选中的祭品,是作为拯救大家的牺牲品。 这是他的责任。 男童这次并不畏惧死亡。 他看起来十分的从容和平静,心中想着的是:“大哥哥,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救别人的性命了。” 许一言原本十分惊愕,可随后也想明白了。 这孩子是受到了自己那时候随口说的言论的影响,从此有了一颗舍己为人的侠义之心。 许一言尊重男童这个杀身成仁的决定,郑重道:“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可能救他们出去!” 他现在能做到的仁慈,那便是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 不杀便是救了。 许一言别过头去,伸手动手掐住了男童的脖子。 房间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许一言甚至能够听到男童的心跳声。 从最开始的澎湃有劲的急速“砰砰砰”声,慢慢变得平缓、微弱起来。 “你个狗日的快放开我!” 在如轻鼓一样的心跳声中,猛然撞进来一个女人粗鲁的怒骂声。 把许一言他们吓了一跳。 许一言知道马上就有人要来了,可不敢继续杀人了,忙松开了手,扶着男童,道:“有人来进来了,快回床上去躺好,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你已经醒了!” 男童神色焦急,道:“他们是不是来抓人了?” 许一言轻声道:“不知道!别说话了,那瞎子耳朵厉害的很!” 男童轻手轻脚快速跑回了床,拉着被子蒙住了头。 许一言也躺好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在门外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 许一言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说道:“嘿,这会儿没空料理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待几天!” 随后就是一声闷响,是把什么东西给扔到了地上。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慢慢走远。 许一言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大门前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少女。从身形上能判断出比他们这些孩童要大个好几岁。 年纪越大的人,身体素质和体力也就越强。 这死气自然也就更浓,所提炼成的真气也就更多。 许一言在心中嘿嘿一笑,道:“命不该绝啊。老天爷怕这里的人不够,特意又给我送来一个。” 轻手轻脚的走上前,一把掰过少女的身子。 许一言看到少女的容貌之后吓了一跳,失声道:“庄小羽!她怎么也被人给抓到这里来了!” 第132章 画地为牢 门的材质很结实。 庄小羽真气也才回复不久,一脚上去也只是破了个大洞。 三人手拿油灯,庄小羽道:“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家应付不来,就让我走前边。” 率先从门洞钻了出去。 火光照耀之下,这才看清四周尽是一些坑坑洼洼的土壁,脚下也是起伏不平的土石路。 原来这房间竟是在地底下修建而成的,无关乎这么低矮旷阔又暗黑无光。 这条地道同样不宽敞,只能够容纳一人行走。 庄小羽见没什么危险,便道:“好了,你们也出来,这外边什么人也没有。” 许一言闻言,和男童依次钻了出来,见了这等情景,暗道:“看来这是在那妓院的地下室了,不知道出口会在哪儿,可别在那老板的房间,否则可就糟了。” 不过已然出来了,是不能回去坐以待毙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油灯的光亮并不足,只能够照亮身前近处,离得稍远一点,便是无尽的幽深黑暗。 许一言提着小心,叮嘱道:“庄师姐,你留神着点脚下,谨防他们埋下什么陷阱。” 庄小羽“嗯”了一声,将油灯放得低了。 三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并未走出多远的距离,庄小羽忽然步伐一滞,小声的“呀”了一声,尔后一只黑黢黢的东西迅速从脚底一窜而过。 走在最后的男童也被吓了一跳。 许一言道:“一只老鼠罢了,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庄小羽啐了一口,继续往前,道:“奶奶的,我还是头一次被破贼鼠给吓着,还是小心谨慎过头了。” 男童也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以为是什么妖怪。”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在这等阴暗紧张的环境之中,脚底下毫无防备的窜出某个东西,心里面多多少少都会被吓一跳的。 许一言提醒道:“这里是地底下,阴暗潮湿,有些老鼠虫什么的也很正常。有点儿准备,别大惊小怪的了,谁知道我们此刻是在什么下方,上面的人能不能听到我们的动静。” 话才说完,走了没两三步。 许一言又听到身后男童惊声叫了起来。 这声音比刚才的还要大声。 许一言摇了摇头,停下来问道:“又怎么了啊?” 转过头去,也不免吓了一跳。 他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缩了一下身子,撞到了前面的庄小羽。 庄小羽“嘿”了一声,也停了下来,道:“你还说别人呢,怎么把自己也给吓到了。” 转身回头,看到许一言和男童之间的左侧土壁上,钻出来了半截花斑小蛇。 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在两人的面前摇摆不停。 大多数人对于蛇类有着天生的惧怕心理。 即便这条小蛇不过只有尾指粗细,两枚尖牙兴许还没长成,但还是吓得男童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许一言看清这小蛇是圆头,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道:“没事,圆头的蛇大多都是没毒的,你用不着怕。” 男童战兢兢道:“真、真的吗?” 许一言道:“九成都是。” 下意识把头慢慢的靠后了一点。 小蛇察觉到动静,却是朝着男童的方向靠拢了几分。 男童脸色瞬间又白了三分,呼吸都快停止了,嘎声道:“那、那不是还有一成吗!怎么、怎么办啊现在。” 许一言道:“就算是毒蛇,这么小一条有什么威胁?两指一掐就断了。庄师姐,就只有劳烦你出手了。” 庄小羽道:“小菜一碟。” 一手压下许一言,探身上前,出手似风如雷,两指在刹那间就夹住了小蛇的七寸。 男童这才敢重新呼吸,忙道:“快掐死它!” 庄小羽指上用力。 这一下竟没能直接夹死小蛇。 小蛇受痛,回头张嘴想咬,却是咬不中,便用身子将庄小羽的手指给缠绕起来。 庄小羽柳眉一竖,怒道:“我还奈何不了你小小一条蛇不成!” 弯指握拳,将小蛇半个身子都给攥在手里,唯独留了一个蛇头在指缝外张牙嘶吼。 男童急道:“姐姐,你快把它捏死!” 庄小羽已十分用力,可这看似柔嫩的小蛇,生命力却顽强得紧,就是不咽气。 纳闷道:“怪了,怎么捏不死它啊?难道我气门又闭上了吗?既然捏你不死,那便将你撞个稀巴烂!” 想将小蛇从土壁中拉扯出来。 许一言觉着有些不对劲,忙道:“别拉!” 话说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庄小羽已一把将小蛇拉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蛇身从许一言的面前延伸过去,足足有二尺多长,但仍没有完全拉扯出来。 庄小羽讶然道:“唉,这蛇长得真怪,怎么头小身子粗啊。” 许一言也看清了,这小蛇是如同蟒蛇的体型一样,从头到尾是逐渐变得粗大起来。 那原本尾指粗细的孔洞,也已变得半个拳头大小。 庄小羽见指缝间的小蛇兀自活力充沛,在哪儿扭动个不休不止,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道:“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蛇到底有多长!” 左手一把抓住蛇身,像是挽绳子一般套在自己的胳膊上。 许一言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动作雷厉风行,顷刻之间就将整条手臂都缠满了蛇身,还在地上拖了一大截拳头粗细的蛇身子。 男童已吓得面无人色了,跌跌撞撞的退后,道:“姐、姐、姐姐,要不还是算了,你把它、把它塞回去,我们赶紧走了。” 许一言脸上也变了颜色,忙道:“庄师姐,你别冲动啊!别和一条蛇生气啊,我们的目的是要逃出去啊。” 庄小羽脾性起来了,咬着牙道:“我偏要看看这蛇到底有多长!”手上拉扯缠绕的动作不慢反快起来。 土壁上那拳头大小的孔洞,忽然在中间出现了一条裂纹,并以一个环形的姿态,迅速的蔓延开去。 土壁上开始掉落下石屑和泥沙。 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庄小羽还在不断拉扯,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蠕动的花斑蛇身。 许一言觉得有些恶心,前面又有庄小羽拦着,只能是跟着男童往回撤,只希望庄小羽能够赶紧消停下来。 才刚刚撤离。 土壁的孔洞忽然爆裂,四散飞射的石砾土块让庄小羽不得不举臂遮挡。 许一言喊道:“小心!” 一个人头大小的蛇头从爆扩而开的洞口中飞射而出。 张开血盆之口,朝着庄小羽咬袭去,同时地上的蛇身也开始剧烈的蠕动起来。 庄小羽感到手臂上的蛇身骤然缩紧,心中叫了声苦:“这是个什么怪蛇,怎么有两个脑袋?这下可糟了个大糕!” 第133章 灯灭了 原来最开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小蛇,只不过是这条大蛇的尾巴而已,闲着无聊,于是顺着土壁的小洞钻了出来。 因此无论庄小羽如何掐打这条小蛇的七寸,也是不能让置它于死地的,只会让它更加的激恼。 这蛇虽然怪异,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兽,并没有修炼成妖怪。 得到许一言的提醒之后。 庄小羽右臂灌注真气抵御怪蛇的缠绕。 地道狭窄逼仄不可动身闪避,面对飞袭而来的蛇头,也就只能出手硬碰硬了。 左手遮挡飞石,觑准时机抬起右脚,将蛇头踢在洞顶上。 震落了许多的砂石碎粉。 庄小羽哼了一声,道:“以为长得粗大了一点,就打得过我了吗,你就是练成了怪,也不是我的对手!” 其实这不过是吹嘘之词。 她的本事全是依赖于阴魂折纸术,然而此番被人捉拿而来,身上的纸物早被一扫而空,能做的不过就是拼真气的蛮打罢了。 不过好在这条蛇用的也是血肉蛮力。 这怪蛇十分的皮糙肉厚,下巴吃了庄小羽猛力的一脚,看起来并没什么大碍,眼睛反而变得更加猩红。 一边迎头撞击,一边挺起地上的蛇身。 一上一下,左右开弓。 庄小羽言语之中虽然轻视怪蛇,但心中却半分也不敢疏忽,小心谨慎的应对着。 许一言见打了起来,这窄小的地道中,免不得会受到一些无妄之灾。 推着男童往后退,忙道:“我们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男童巴不得远离着怪蛇,见许一言说话了,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他们并未走出去多远,此时跑动起来,顷刻间就回到了原来的屋子外,从门洞中钻了进去。 房间中的人依旧在熟睡之中。 他们并不知道身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这是幸事还是祸事。 不见了蛇怪,男童心里也就不怕,满面愧疚,心中难安,担心道:“我们把姐姐留在那儿了,她一个人能对付那只蛇妖吗?” 许一言道:“她要是都对付不了,多加我们两个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这事是她搞出来的,就让她自己摆平。” 说着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男童可放不下心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道:“都怪我!不是我害怕的话,姐姐也不会去抓那条蛇了,我们也早就跑出去了。都是我的错。” 许一言安慰他道:“这怪不得你。你认为这怪蛇本来就是在这住着的吗,哪儿有这般巧的事情啊。是那些人故意养在路上的,为的不就是防止我们逃跑吗。” 男童道:“那妖怪这样恐怖,竟然有两个脑袋,也不知怎样的厉害了。姐姐她、她不会有什么事情。” 许一言道:“放心,她的本事大着呢,那条蛇还不是她的对手。” 男童一直扒在门洞旁观望,可是外边的道路并非是笔直的,站在房间中是看不到庄小羽的位置,只能看到那盏油灯昏黄的光亮。 打斗的声音在持续的传来,让男童的心始终高悬不下。 许一言嘴里说着不在意,必然是庄小羽胜利,可这毕竟是关乎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心中难免会紧张一些的。 两个人都紧紧的听着外边的打斗。 没一会儿,声音终止了。 万籁俱寂。 男孩的心却悬得更高了。 声音终止就意味着战斗结束,那么活下来的那一个会是谁呢? 许一言道:“瞧我说的不错。那蛇不会庄师姐的对手。” 男童也希冀如此,在心里面默默的祝祷着:“姐姐,你快回来啊。快回来啊。” 默念了好几遍。 可远处那昏黄的灯光却是一动不动。 男童问道:“姐姐她,姐姐怎么还不过来啊?” 许一言也有些不明白了,想道:“难道庄小羽打输了不成?她都打不过,那我们哪里会是对手啊!” 一时之间,空气似乎都冷冻了起来。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庄小羽没有走回来,但那条巨蛇也没有跟过来。 许一言道:“莫不是两败俱伤了?” 男童使劲捏着门洞,啪嗒一声将其捏碎了,道:“那、那我们,那我们出去救姐姐。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啊。” 门外昏黄的光亮,出乎意料的灭了。 男童惊叫了一声。 许一言忙问道:“你一惊一乍的干嘛,看到什么了?” 男童指着外面,道:“灯,灯,姐姐的灯熄了!” “这个时候灯灭了?”许一言看了看墙壁上的油灯,正烧得好好的,他们带出去的油灯都差不多,不可能这么快就烧完了,“是有人把油灯给灭了!” 男童浑身打了个哆嗦,问道:“是姐、姐姐吗?她为什么要把灯灭了啊?” 许一言也不明白,喃喃自语道:“是啊,她干嘛要灭灯啊。还是说,是那只蛇把油灯打翻了?” 男孩捏了捏拳头,一张脸憋得通红,道:“我们、我们还是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把姐姐带回来啊。” 许一言心道:“这蛇既然不过来,要么是被打死了或打成重伤了,要么就是回自己的窝去了。”便道:“好,我们一起出去。” 从地上捡了一块尖锐的木块握在手上,权且充当匕首利器了。 男童自觉是有真气的人,理所应当的应该走在最前面开路,可许一言瞧他那副害怕得紧的样子,笑了笑道:“你还是跟在我后面。若真有情况,不过是先死和后死的差别。” 拿着油灯。 许一言在前,男童抓着他衣摆跟在身后。 这是第二次出来,他们也就用不着步步小心,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却是看到面前盘旋着一堆蛇身肉,堵在了道路的中间过不去。 起初二人见到这场景还有些害怕。 可见那堆蛇身上趴着巨大的蛇头,是已经闭上了那猩红的眼睛,蛇信子耷拉在一边也收不回去了。 许一言道:“这蛇是死得透透的了。” 虽是死了,可这一大堆,也着实让男童感到毛骨悚然,不敢细看,忙问道:“那姐姐呢,姐姐在哪里啊?你可有看到?” 这地方一眼就能看完。 许一言心道:“庄小羽大概是在这蛇的后面。不知道她是否受了伤,怎么会被这条蛇盘起来就给拦住了路。”喊道:“庄师姐,你还好吗?没事的话就吱一声。” 男童也喊道:“姐姐,姐姐你没事,我们来接你回去了。” 并没有回应之声。 许一言大感不可思议:“当真是我看走眼了,原来这条蛇这么厉害吗?居然连庄小羽都要和它同归于尽才行。” 正在思忖的时候,男童拉了拉他的衣摆,脸色惨白的道:“要不、要不我们爬过去看看。” “爬过去?”许一言看了看面前这堆蛇身肉山,几乎是快要把道路给封堵完全了,要过去就得从蛇头旁钻过去,“那得先试一试这蛇是不是真死透了。” 说着就准备用尖锐的木块试一试。 刚准备动手,却忽然的愣住了,停在了原地不动。 许一言想到了一个违和之处,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座肉山,回头愕然问道:“你一直在门口盯着,那油灯在熄灭之前,灯光的强弱可有没有什么变化?” 男童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想了想还是答道:“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突然就灭了。” 第134章 没来由的寒冷 许一言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远离了蛇身肉山,心中不知为何竟泛起来了一股寒冷惧意。 他喃喃自语道:“若光影始终没有变化,那这蛇就是在灯灭了之后,被人有意的盘旋成了这个样子。是庄小羽干的吗,她为什么要做么做?不是她的话,又会是谁呢?” 想到此节,心中惴惴不安,免不得感到一阵阴寒刺骨,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男童奇道:“你说这蛇是姐姐干的?她为什么要堵住我们的去路吗?她是一个人跑掉了吗?” “堵住我们的去路,那不就是新的一扇门吗。”许一言感到越来越冷了,缩了缩衣裳,“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吗。庄小羽是被杀了,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男童听后直接哭了起来,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姐姐。” 许一言心中本就烦乱不堪,被这哭声一扰更是心烦意乱,当下喝了一声,道:“别哭了!人都没见到就在这儿哭丧了,兴许只是昏过去了呢。” 男童忙把嘴捂住,心想确实不该这么早就哭了,便道:“那我们要过去吗?从、从这蛇头上爬过去。这蛇当真是死了吗?” 事情没能弄明白,许一言是决计不会就此罢休了。 庄小羽是死还是活,总要有个确切的结果,即便这蛇当真是守卫所为,那也用不着害怕。 既然只是用大蛇赌住了去路,说明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动手杀人这些小孩的,对这里的老板还有用。 唯一有危险的,还是眼前这条大蛇。 到底是真死了,还只是在假寐,心中有了疑惑后,许一言反而无法确定了。 他将牙一咬,道:“刀山火海也得走上一遭了。” 知道男童怕蛇,于是便将自己的油灯交给他,道:“你留在这儿照明,我过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有什么事儿我叫你。” 许一言走到蛇身近前,正准备攀附而上,忽地从顶上灌下一道凉风,直吹得他头顶和脊背如淋冰水,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 吹起了风,一盏油灯霎时熄灭,另一盏也变得小如黄豆,微弱暗淡。 男童吓了一跳,紧忙背转过身去,用手将油灯罩住,这才勉强保住了最后的火源。 他拍着胸脯,庆幸还有灯光照亮,问道:“怎么有风吹来啊。” 是啊,风是从哪里吹进来的呢。 这是地下通道,除非是连通了什么山间峭壁,否则怎么会有凉风灌吹而来? 许一言打着哆嗦,猛然惊醒过来,喊道:“遭了,果真是出事了!快跑!”说着就往后倒退。 然而这地道毕竟狭隘。 男童不明所以然,听到许一言喊退之后,脑子里仍旧是一片迷糊,因此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是挡住了许一言的退路。 还傻乎乎的问道:“怎么了,不去找姐姐了吗?” 许一言满脸焦急之色,推着他催促道:“别问了,赶紧走,赶紧走!” 话音一落。 从蛇身的背后传来阴凉的女声,道:“能走到哪儿去呀。嘻嘻嘻,你们不来,我还出不来呢。” 许一言闻声脸色大白。 男童不惊反而大喜,道:“是姐姐的声音,她果然没有事情,我们赶紧过去。”更加站定不动了。 他身怀真气,许一言推之不动,只能喊道:“快走啊!你没觉得身子越来越冷起来了吗!” 男童奇道:“啊,我没感觉到啊,很冷吗你。” 他不知不觉中已运了真气护体,和许一言的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许一言感觉到的冷,并非是因为外界环境的变化,而且身体热量的主动流失。 这感觉十分可怕! 好不容易把男童推得贴着土壁,才从他身边挤了过去,抢过他手中的油灯,拉着就要一起逃跑。 男童吓道:“你的手好凉啊!” 许一言一边走一边道:“在待一会儿,你也和我一样了!” 没走出两步,身后那怪异阴凉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戚戚怨怨道:“别走啊,别把我一个人丢下,救救我,这大蛇压得我好痛。” 男童只觉得后颈窝被人吹了一口凉气,直冷到了心口,惊道:“姐姐在我身后吹气!她被大蛇给压住了,要我们救她呢!” 许一言又何尝没被冷到呢,紧握了一下手,道:“别回头,赶紧走!” 这话说出来却已经迟了。 “姐姐你坚持一下,我们这就来救你出来。” 男童心纯无法见死不救,听到求救声后,当即脚步一顿,扭头回去。 看到那蛇身的底下,果真伸出来了一只手,衣袖正是庄小羽所穿的颜色样式。 不是她还能有谁? 男童回头的那一刹那,许一言察觉到他手的温度已然变低了,暗道:“这下糟糕了!是福不是祸,是祸果真躲不过。” 见到庄小羽的手后,男童暂且忘记了心中的恐惧,一心都是要赶紧救人。 他一把撒开了许一言的手,跑上去抓住蛇身下压着的手,使劲儿往外拉扯着,并咬牙喊道:“你快过来帮我一把啊。” 没有风。 地道内的空气却越发寒冷起来。 许一言手中的油灯也是跳跃不定,在明灭的边缘不断来回。 大蛇身重,男童拉之不动,心中万分急切,不知怎么的竟然运上了真气,然后只觉得源源不断的一股暖流,从肚子内升腾而起,朝着手臂迅速流动。 庄小羽反手一把抓住男童的手,道:“嘻嘻。嘻嘻。你可真是好孩子啊,可千万别放手啊,待会儿姐姐会好好疼爱你的。“ 男童手腕吃痛,顿时觉得身子变得寒冷起来,手上也越来越使不上力了。 心中有些怕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想要挣扎出来,喊道:“姐姐,姐姐你放开我,我冷,我冷。” 许一言跳步上前,一言不发的用手中尖锐木块击刺庄小羽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庄小羽条件反射性的松了一下手。 许一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使出全身的气力,一把将男童往后拉扯,这才将他从铁钳一般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庄小羽抓了个空,不怒反笑道:“许师弟,你这可就不乖了,怎么连师姐都敢打了?待会儿师姐可要好好惩罚惩罚你。” 她一下将手缩回蛇身之下,霍然之间挤出来一个脑袋来,抬眼望着许一言二人。 昏黄油灯照耀之下。 一张脸煞白如雪,嘴唇却红如染血,一双眼睛弯得如月牙一般,但却让看的人心中发毛。 因为月牙之下的双瞳,竟是散发着惨碧的光芒。 第135章 阴鬼反噬 庄小羽将脖子伸长抬高,莞尔一笑,道:“师弟,你怎的这般冷血狠心,竟对同门见死不救?” 男童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脱口而出道:“姐姐变成鬼了!” 许一言将油灯砸落在地,灯油顿时流溅四地,火四散流开,逼得庄小羽不得不将头给缩了回去。 许一言猫腰跃步,从男童的头上跳了过去,拉起他道:“还坐着!早就让你走了,你偏要去救人。这下可好,人没救出来,反是把一只阴鬼给唤活了!” 两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房间。 到了这里,已是无路可退了,只能缩在最里边的墙角,坐以待毙了。 男童心有余悸,颤声问道:“姐、姐姐是好人,她、她即便是变成了鬼,也不该来害我们啊,应该去吓那些人贩子啊。” 许一言面色铁青,道:“她已不是庄师姐了。” 男童吓道:“不是姐姐又会是谁?” 许一言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心中在思考着该如何是好,怎么才能摆脱目前的危难。 想来想去却也是毫无办法可言,免不得抱怨一句:“庄小羽你也是的,都有时间盘蛇堵路了,怎么就不知道发声提醒一下。这不比你做这些事情有效多了吗。” 原来庄小羽今夜没能如约给阴鬼成功祭食,已是惹得这些阴鬼心有不满,只不过因其自身的真气深厚,暂且能够抑制安抚他们。 没奈何却被人给封闭了气门。 虽说及时给男童解开了,可这期间身体的元气已然遭到了阴鬼的些许反噬。 只是后来见房间中有许多的孩童,想到有着许多的美味可享用,便暂且放过了庄小羽,让她赶紧将这些血食献祭上来。 等庄小羽真气恢复后,却并没第一时间去祭食阴鬼,反而是帮着许一言他们如何逃跑出去。 这着实惹怒了阴鬼。 在庄小羽与大蛇交战之时,这群阴鬼已饥饿多时,也恼怒已急,均是想着:“你既然不仁义喂我,那我们又何苦仗义助你。” 于是纷纷倒戈相向,争先恐后的吸食庄小羽的阴阳元气。 庄小羽情知自己已和这些阴鬼合作破裂,免不得会落个反噬而亡的下场,唯一担心的是许一言也被自己所害,这“纸人道”的传承就当真根绝了。 于是忍耐着反噬之苦痛,三下五除二的绞杀了大蛇,又以阴魂折纸中记载的秘术,以自己身体为囚牢,将反噬的阴魂囚居在内。 这是同归于尽之法。 但却也十分容易被破解,只需要在身体经脉穴道彻底封闭之前,阴鬼吸取到了新鲜的阳元之气,便可以乘势而出,将身体占为己有。 正是为了防备这唯一的破解之法。 庄小羽才将大蛇尸体盘旋成一堵肉墙,想要阻拦许一言他们靠近自己。 她也不是没想过提醒,可若是一张开口,身体便打开了一道门,气便自己泄了,阴魂也就镇锁不住。 千算万算,庄小羽还是错估了这些阴魂的实力,也没想到那初次见面的男童,竟有如此的侠义心肠。 阴魂也没能全部封闭,仍旧是逃出了半截,却也离不开身体太远。 然而这点距离却也是足够了。 许一言在心中慌乱的时候,便是最好的可乘之机。 即便是隔着蛇生肉山,那半截阴魂竭尽全力的吸取到了可贵的童阳元气,这便彻底的破开了封闭之术。 一个女鬼占据了庄小羽的身子,也就是后面嬉笑说话之人。 许一言虽说用油灯暂且逼退了那女鬼。 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 且不说那点灯油迟早会烧光的,那女鬼吸取了两个人的童阳元气,尝到了难得的美味之后,定然是勾起了其他阴魂的欲望。 等她适应了庄小羽的身体之后,轻而易举的就能从那蛇身肉山之下挣脱出来,到那时候,许一言他们该往何处去? 许一言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弟子规,在心里叹道:“我这个时候开始信佛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佛祖能抽空过来关顾一下吗?” 他们是躲藏在最里边的床下,虽然这一个笨方法,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一些。 许一言考虑的是,这房间里面有这么多小孩,可能等他们享用完了,肚子已经饱了,就不会在将他们吸干取尽了。 脚步声冷不防的响了起来。 一声声沉闷得就像是走在心脏之上。 男童忽然打了个抖,忙将一旁的许一言给抓紧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庄小羽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门前,笑嘻嘻的探头入动,张望了房间内的光景,舔了舔嘴唇,道:“嘻嘻,这里的美味可真多,好久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好东西了。” 许一言听后只在心里祝祷:“你们吃饱喝足后就散了,各神回各位。” 现在这情况,也没空去考虑庄小羽的安危了。 庄小羽从门洞中钻了进来,却是径直的朝着最里边的那张大通铺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笑嘻嘻的道:“告诉你们哦,我们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鼻子闻的。你们的味道” 一张惨白的笑脸,陡然暴露在了许一言他们的面前,道:“我已经闻到了哦。” 许一言暗骂了一声,突然挺起手中的尖锐木块直刺了出去,这是他留做的最后杀招,如若失败了,那也就只能认命了。 当然是失败了啊。 庄小羽一伸手,便死死的抓住了许一言刺过来的手。 紧接着一把将其从床底拉了出来,轻若无物的举在半空中,道:“瞧师弟你做的好事,好好的一只手,偏给你刺破得这般难看。你说,你该怎么陪?” 许一言只得苦笑着脸道:“要不你刺回来就算了。” 庄小羽哈哈一笑,道:“刺回来那是本金,那么利息还如何付呢?” 许一言道:“人都在你手上了,我说利息延期后加倍偿还给你,你会同意吗?” 庄小羽道:“不会。” 许一言破罐子破摔,道:“你不就是要吸我的阳气嘛,赶紧的,别磨蹭了。” 庄小羽反而怔住了,道:“哦,那你不害怕?” 许一言笑了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死了,我怨气冲天也不去那地府了,就留在人间同你们一样做孤魂野鬼。岂不逍遥自在。” 庄小羽没料到一个小小孩童,竟然会有这般奇思妙想,不由得愣了愣神,而后笑道:“小鬼头,你以为人间鬼也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若人人死后都能为鬼,这人间岂非早已臃肿不堪了。” 许一言没当过鬼,自然不了解这其中的名堂,只能道:“你瞧瞧,你这不都叫我小鬼头了,那说明我还是有做鬼的天分。等我死后,我们就是同类了,我可得跟着姐姐你好好学学。” 庄小羽掐了掐他的脸蛋,道:“好呀,我也挺喜爱你的,你若当真能成鬼,我便收你在身边就是。” 许一言正想说句谢谢姐姐,忽地感觉自身热气源源不断的在流逝。 竟是庄小羽在对着他的口鼻吸气。 许一言暗道:“不知这身体死后,我这魂魄是何去何留,能否回到本体中啊。” 忽然之间,只听得一声破嗓的呐喊:“放开他!” 男童如一头发怒的蛮牛冲了出来。 出其不意的,竟一头将庄小羽给撞得倒在了地上。 许一言也因此逃出生天。 男童不等庄小羽爬起来,学着许一言当初对付他的招式,一屁股坐了上去,两脚叉开用力的踩住了庄小羽的双臂。 男童喊道:“快来压住她!” 许一言被吸走了不少元气,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无色,身子虚弱得站起来都有些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气力去协助男童。 只得瘫坐在地上,苦涩地摇了摇头,道:“我是不行啦,只有靠你的本事啦。” 说着便教给男童如何运转真气,以及巧合运用在身上的敲门。 可是这短时间内,男童别说学会了,就是听明白都成问题。 庄小羽冷笑一声,道:“小子,姐姐本是疼爱你,想把你留作最后的。可你偏偏要送上门来,可就怨不得姐姐了。” 说罢坐身起来,男童用尽全力却也无法奈何。 然而庄小羽刚直起腰板,还没伸手将男童抓起,忽的又直挺挺躺倒下去,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道:“快!快些杀了我!我死了,他们便没有了容身之处,你们只需壮着胆子,不要有恐惧,他们就害不了你们。” 说到要杀人,男童却有些心怕了,道:“我、我不会杀人。姐姐,是姐姐你回来了吗。” 庄小羽面目又是一变,凄苦道:“好弟弟,你能忍心杀我吗?” 许一言将木块奋力扔了过去,道:“快动手!庄师姐内伤太重了,她是撑不了多久的!等那女鬼又回来之后,不只你我,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没性命的!” 男童面无人色,满头大汗的捡起了那木块。 双手紧紧握住,却也是哆哆嗦嗦的不敢下手,盯着庄小羽,哭道:“姐姐,姐姐你不会的,你是好人,你是不会杀我们的,对吗?” 庄小羽咬牙道:“快!” 忽地一变脸色,温柔笑道:“当然不会了,姐姐这么爱你们,怎么会忍心杀你们呢,姐姐只是跟你们在开玩笑呢。杀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官府要抓来砍头,就是下了地府,那也是要被炸油锅的。你想被炸油锅吗?” 许一言大声催促道:“别听她胡说了,快动手!迟了就来不及了!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同一时间,庄小羽也用尽全力压下女鬼,目眦尽裂地喊道:“快动手!杀了我!” 男童将眼睛一闭,大喊一声,道:“你们别说了!” 举起木块刺下去。 然而却在这时,庄小羽身体忽然爆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男童震飞出去,将身后的许一言也给撞到在地。 这股力量之大,男童直接被震得口喷鲜血晕倒在地。 许一言虽是受到的余力之威,却也是感觉到身子一阵酥麻晕眩,而后栽倒不省人事。 第136章 魂归正体 许一言被这一撞,魂魄与身体得以脱离,又是来到了身体内在的魂灵世界。 那中年男人本是盘膝闭目,悬浮在雪白世界中,此时也睁开双目,射出两道冰冷目光,瞬时就移到了许一言的面前。 他轻笑一声,道:“我等你许久了。” 许一言大吃一惊,忙退后数丈开去,左顾右盼的环视了一圈,道:“沈小郎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站起身,道:“我既是他,他既是我。这身体如今是彻底属于我了。”指着许一言,继续道:“而你也将属于我。” 这一方世界,已尽在中年男子的掌控之中。 他只是伸手一掐,许一言竟直接到了他的面前,给他掐住了脖子。 这一次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就开始进行灵魂的吸收。 且不论两个灵魂之间的差距,这是属于他人的主场,许一言这个外来游魂是毫无反抗之力。 他只能大声喊道:“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处境?你可要想清楚,当真要在这个时候消灭我?” 中年男子轻蔑一笑,道:“不过是几只孤魂野鬼罢了,你奈何不了,不代表我也束手无策。” 许一言也不甘示弱的笑道:“我承认你本事比我大,兴许当真有能对付鬼物的有效法子。可解决了阴鬼之后呢?还有更强大的敌人在外面等着你,别忘记了,离开这里之后,你的身体不过是一个未开蒙的小屁孩。” 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变,手上吸收的速度也减缓了下来,沉吟后道:“如此说来,你有解救之法了?” 许一言缓了一口气,低眼看了看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嘿嘿一笑,道:“你就是这样和别人商量事情的?” 中年男子手中发力,愠怒道:“凭你也配合我谈条件?” 许一言面不改色,道:“不管你之前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现如今我们都是困在同一个身体里,面临如今的危机,可以说是同存同亡。你又比我优越在哪儿了?” 这话倒是把中年男子给点醒了。 他在这里面待着,也不是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心里清楚是给某人买来当做了练功的耗材。 这些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大同小异。 所以也就知道,想要凭目前的这具身体,即便是吸收了这里所有人的死气用来修炼,逃出去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心中稍微一衡量事情的轻重缓急,当即便做了决定,暂且放许一言一马。 等从这里平安的逃出去之后,再寻找机会来吸取了许一言的灵魂,充当自己成长复原的养料。 主意已定,便将吸走的灵魂之力又吐了出去。 他松开了许一言的脖子,盘膝坐了下来,道:“你若能将我救离出去,我可以答应日后相见不伤你性命。” 许一言道:“唉,早这个态度不就好了吗。咱们现在同舟共济,就得携手互助才行,搞什么窝里斗岂不是让别人捡了便宜。” 中年男子道:“时不我待,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 许一言收了嬉皮笑脸,认真道:“办法很简单,既然人不能轻易出去,那么你有没有法子,让我从这具身体脱离,回到我原本的身子中去。” 中年男子道:“办法我有,可我怎知道你回去之后,会信守诺言的回来冒险救人?” 许一言道:“嘿,你这不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遍了。我叫许一言,许下的承诺那就是一言九鼎。再说了,我师姐不还在外面吗,我会安心把她留在这儿不管不顾?” 中年男子呵笑一声,道:“若我没听错的话,不久之前你可还在煽动别人动手杀了她。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如何能让我相信?” 许一言叹了一声,道:“当时情况紧急啊,她若不死的话,我们几十个人全都会没命的。话又说回来了,你信与不信我都只有这个办法能救你我性命,你才是别无选择。” 中年男子双眼一眯,微笑道:“我别无选择?我大可先收了你,出去之后再将那几个孤魂野鬼吃了,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力量。然后用‘通冥付魂术’杀光外面所有人,吸收死气役使所有的尸体来助力,偷袭杀害瞎老头等人。你最初想的不就是这个法子?” 许一言道:“不错,这本来的确是个好主意。可你别忘记了,外面至少还有一个连我师姐也打不过的妓院老板。你就是有能耐役使全部的死人,自身叠存他们的功力,可当真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他绕着中年男子飘了一圈,悠悠说道:“你敢用自己来之不易的复活机会,去冒这个不必要的险吗?” 中年男子嘴角一抽,道:“我相信你,何尝不是一个冒险。” 许一言叉手抱胸,弯腰道:“是啊,这本就是一个赌注。就看你是压我,还是压你自己了。你能接受哪种程度的风险。”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忽地站起身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群玉山发过誓言,今后再也不会将生命托付给他人!” 此话一出,无异于是宣告了许一言等人的死刑,不由得呼吸一窒,心里咯噔一下。 谁知话锋一转,中年男子继续道:“不过你我同为当世通冥成功之人,又同在一具身体之中,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了。这一次,我便信你了!” 许一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既然你把宝压在我身上了,那事不宜迟,赶紧把我怎么来的,又怎么给送回去。我出去之后,立马就赶来群芳楼,就是把这掘地三尺,我也找出这个地方的所在!”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道:“你打算一个人过来?” 许一言道:“怎么,你看我不起?好歹我也是一个宗” 中年男子截口道:“宗师凡人境的蝼蚁。你天赋平平,即便有缘打破了桎梏,最远也只能走到踏风行境界了。” 许一言被呛了一句,心有怒气道:“是,可您这个大人物,不也得靠我这个蝼蚁来救你。” 口中虽这般说,可心里已打定主意,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要去知会明灯馆一声。 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发生的事情,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出力来解决。 中年男子既然选择了许一言,也就只有给与他无条件的信任,道:“等你回来,我可送你一个大机缘,能助你脱胎换骨得大天赋。” 许一言道:“你就别给我画饼了,说到底不还是怕我一走了之吗。”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去。早去早回,我和你师姐一块儿等着你。” 凝神念咒,大手一挥,扇起一阵狂风,将许一言刮得不见了踪影。 第138章 夜会群芳楼 路上简单的几句攀谈。 许一言了解到,随同自己而来的这位汉子名叫韦立,在明灯馆的主要职责还是负责维系府馆中的安全周备。 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 相当于如今高档别墅小区的安保大队长。 是诸葛家的亲卫。 是明灯馆的最后一个关隘。 其职位在明面上来看,虽然是和杨生华那样的队长无二,但实际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各个分馆中的一二把手了。 许一言不得不对他感到由衷的钦佩。 年纪不过才三十一岁,就已经能坐上这样的位置。 将包括诸葛亲族在内,以及整个府馆的安全,如此重担承在肩上,多年来未曾传出有半点疏忽和失职。 韦立的手段和实力可见一斑。 许一言心想,有他跟着自己去群芳楼,不就相当于带了一整个明灯馆的弟子在身边。 顿时有了无穷的底气,前面是刀山火海,那也可以安然无恙的走过了。 许一言并不认得路,因此始终是韦立走在前头带路。 据他所说,群芳楼距离明灯馆并不近,常人过去少说也要花费半个时辰。 但是许一言和韦立二人并非是常人,走的自然也不会是常道。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他们二人飞檐走壁,在城中的各个屋宇楼檐中跳来跃去,也是花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听到了各种莺歌燕语的靡靡之声。 夜深人静之时。 灯火阑珊的夜市中,热闹和繁华随着时间流逝之后,留下的只拖着疲乏的商贩,满目的萧索与凄凉。 深夜,本就是冷寂的时候。 可唯独在这个地方,深夜的冷寂从不敢来犯。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里是被隔绝在深夜之外的地方。 这里就是花连坊,是一个让男人流连忘返,茶饭不思的地方。 群芳楼就是这坊中一个极其普通的烟花院。 从早到夜,这里似乎总是热闹非凡,歌舞升平从不断绝,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中,无一不是满面红光,欢笑满面。 这里似乎是一个能带给所有人欢乐的地方。 寻欢、作乐。 这是大家来这里的目的。 谁会忍心破坏了这里的欢乐呢? 临近花连坊的时候,韦立道:“前面不远就是群芳楼了,我们走过去。”身形一坠,稳稳落到了地上。 这地方人多,鱼龙混杂的,环境也极其复杂,总归是不好在别人头顶上飞来跳去,说不准就惹怒了哪个暴脾气的酒鬼,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吗。 许一言紧随而下,跟着韦立走进了这欢乐场。 古人有一句诗,用于此种场景独妙:“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 一踏入这样的地方,矮小的人似乎都瞬间拔高了数尺,脚步轻浮飘摇,在波涛之中来回摆动。 “小哥脸生得紧,是头一盘来的。” 四五个身着轻纱的姑娘一拥而上,或是抱或是拉的拦住了许一言的去路。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们店里什么样式的都有,吹拉弹唱无一不精,来嘛来嘛,试一试嘛小哥,不满意咱不要钱就是。” 这些人热情得让许一言有些害怕,忙道:“我要去群芳楼,你们中有谁是群芳楼的吗,没有的话就散了。” 这些人并不就此罢休,缠绕得更加紧了,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之声,妩媚撒娇道:“群芳楼有什么好的,那地方有的我们都有,那地方没有的,我们店里还有。小哥,来嘛。哎哟哟哟,身子骨挺硬朗。” 惹得一场哄笑。 被这些人一阻拦,许一言已看不见韦立的身影,他还有要事在身,哪有儿闲余功夫去照顾她们的生意。 缩手转身,猫腰斜滑,如一条田中泥鳅逃脱出来,道:“我只去群芳楼。” 众女子见他意志卓绝,也就大感无趣,摇了摇头一哄而散,去找寻其他的意向顾客了。 许一言见韦立就站在不远等候处,几步小跑过去,道:“怎么没人来拉扯你。” 韦立打趣道:“许公子比在下俊朗许多。这样的少年英雄人物在这里可不多见,自然是更加受欢迎的了。” 许一言自知这是恭维之词罢了,道:“继续走。” 韦立并不动身,只是将头抬起,道:“这就是了。” 原来他一直就站在门口,招牌挂得比较高,又因为方位,所以许一言方才并没看见。 既然到了,那就赶紧进去。 群玉山还等着呢,多耽搁片刻的时间,就会多生出许多的变数。 许一言相信,若是不及时救出他们来,以群玉山的性格,绝对会产生怀疑,然后做殊死一搏的办法,杀光地下房间中的所有人。 跟随龟公进得店中来。 大厅宽敞,各种声音嘈杂,是众人听曲喝酒的戏耍之地;玩儿得到了火候,就可以带着姑娘去楼上行交心之举。 当然,若是比较急切,也可以直接到最后一步。 龟公正殷勤介绍着店中的特色,被许一言挥手打断,道:“把你们老板叫来,我要见你们老板说事。” 龟公疑心是来砸场子的,笑道:“公子,要什么姑娘跟小的讲就是了,何必惊动我家老板。可是对我们姑娘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一言没空在这种龙套身上浪费时间,摸出一锭元宝扔到他手上,道:“我来这儿是和你们老板有大的生意要谈。你尽管去通报就是了。” 得了银子,龟公这才放心,想着并不是来找事的人,恭敬回道:“请二位贵客上三楼雅阁稍后。” 领着许一言二人落座后,也就乐呵呵的去叫老板了。 房间中。 韦立问道:“许少侠心中是何主意,可方便说与在下听之一二?” 许一言笑了笑,道:“我哪儿有什么主意啊,见到那老板之后直接逼问就是了。” 韦立道:“倘若这里真有见不得人的不法勾当,他岂会这样轻易就承认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许一言呵笑一声,道:“待会儿说与不说,可就由不得他了!” 韦立微微一皱眉头,道:“许少侠,你可不能胡来啊!这开不得玩笑。” 许一言道:“放心,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然在顷刻间就能制伏他了,决计不会引发半点骚乱。” 只要将人制伏了。 他就有办法知道要想知道的事情。 可韦立的身份立场却让他有些顾虑,犹豫片刻道:“许少侠,你这主意是否欠缺妥当,若那老板当真一无所知,只是一介普通的平民。你我触犯朝廷律法都是小事,一个不小心伤及无辜性命,可拿什么偿还?” 许一言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好了,他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再者说了,到时候我们下手注意点就行,顶多就是伤筋动骨罢了,决计不会伤及性命。” 其实以他们二人的宗师境界,已是可以做到真气和武功招式的收放自如了,只要不是那种抱着一击必杀的想法,出手是不会伤到人的。 见韦立仍抱有顾虑,迟迟不肯答应这个计划,许一言在心中又编排出几句劝说煽动的话,刚准备说出,就听到龟公说话的声音。 许一言立即拍打韦立,轻声道:“待会儿你仔细盯着他的关节动作和面部表情,凡是练武之人,在突发危难之下,有些东西是决计隐瞒不了的。他们会下意识的表现出来!” 条件反射,除非是专门练习过后的刻意控制,否则没人能够在这方面躲避。 店中老板并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他是无法提前做足所有的心理准备来应对的。 许一言需要做的,就是让那老板表现出,只有习武之人才会有的反射动作,这样才能彻底打消韦立的顾虑,让他放心大胆的出手。 保护自己,避免受伤,这是所有人都会有的身体反射! 是每个人的求生天性! 而习武之人更是无限放大了这个求生的反射。 许一言已全神贯注了。 在房间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手施四方拳,打向来人致命部位。 他出手并不慢,若是普通人的话,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会中招,只有练武的高手,才能看清攻击。 其实试探底细只是其中一步。 许一言是真的抱着一击必杀的想法冲出去的。 庄小羽说过,这里的老板实力深不可测,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她的招数,交手不到百招就被制伏。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许一言是不敢托大的。 能杀死就杀死,不能杀死也要逼他现出原形,将明灯馆彻底拉到自己的这一边来,这样就真的有恃无恐了。 来人毫无反应。 许一言攻势不减,杀意已决。 “许少侠!” 一声暴喝,韦立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探手上前,一把抓住了许一言的衣服,往前一推,真气黏住其后背。 一个踏步生力,将许一言给硬生生拉扯回来了。 韦立愠怒道:“许少侠,方才我不阻拦的话,你是否就真要下杀手了!” 许一言自知理亏,但胜在事情并未发生,也就笑了笑,狡辩道:“哪儿能了,我临近的时候偏一偏手不就错过了吗?” 韦立道:“你可试清楚,她是练武的江湖人吗!” 许一言摊开手道:“除非她如老僧一样定力非凡,否则我也只有承认她只是普通人。” 韦立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这一攻一阻,全都是发生在顷刻之间。 开门而来的是一个女人,大约二十来岁。 挽了一个端庄的发髻,脸上也只是淡淡的一抹胭脂匀色,气质打扮全然不同于此间的女子。 她并未看清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感觉到迎面吹来一股劲风,散乱了她额头鬓间的头发。 理了理乱发,歉然作揖道:“失礼了,两位贵客。” 许一言将脸拉长,瘪着一张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老板过来吗。我只要见你们老板,后面的活动谈好了生意再说。你走” 那女子道:“女子不才,正是这群芳楼的老板柳三娘,不知二位贵客是有什么生意要与我商谈?” 许一言怔了怔,随后看向韦立,道:“这里的老板是叫柳三娘吗?” 韦立瞪了瞪眼睛,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这里!” 许一言道:“那你们这情报做的不行啊。” 韦立道:“我们不做这方面的情报搜集。” 见许一言二人在悄声交谈,那女子道:“二位若是不信,大可去外面询问。若是觉得女子不可共事,直言也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朋友也是可以做的,今夜可体验一下我们店的服务。” 韦立看了看许一言,似乎是再说:“人是你叫来的,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啊。” 许一言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这发生的情况与他所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庄小羽说的,击败她的是群芳楼的老板啊,可怎么来的老板是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是庄小羽被骗了,还是说其实她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群芳楼。 亦或者 这里有两个老板,一明一暗。 这女子只是经营群芳楼的生意,而在暗地里做其他伤天害理勾当,打伤庄小羽的其实另有其人。 他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这个推测其实更加符合实际。 只不过,许一言无法确认,眼前的这个女老板,是否知道群芳楼暗中的一切。 她是一枚迷惑人的棋子,还是那幕后黑手的手下。 这是最难确定的一点。 许一言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用“通冥付魂术”中的法术,将这女人杀了就可以读取她完整的记忆。 可这个方法,韦立显然是第一个不同意。 没办法可行,那也就只能让别人走了,难道当真要谈生意不成。 被人轻视,柳三娘却并未放在心上,道:“让两位贵客失望白跑一趟了,就让三娘聊表歉意,请二位放松一夜。稍候片刻。” 说着就退出房门去安排了。 韦力道:“你还有其他计划没,难道我们真的要我可没这方面的趣好,要玩儿的话你自己玩儿啊。” 许一言想了想,眨眼笑道:“不论是在江湖还是社稷人间,但凡出现了妖怪鬼物,那可就没什么朝廷和武林的区别了,是这样。你们明灯馆也可以出面接管了。” 韦立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说,想了想道:“确实如此。可这里哪里会有妖怪?” 许一言狡黠一笑,道:“人心出鬼怪。” 韦立盯着他,不知又想出了什么不靠谱的主意。 第139章 活人搞鬼 韦立心中放心不下,问道:“许少侠,你是想出什么锦囊妙计来了?” 许一言在心里盘演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道:“我这个计划说出来,韦兄肯定认为是在胡闹,是胆大妄为了。不过目前,也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行。还请韦兄一定要相信在下!” 韦立听来,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就从刚才要以杀招来试老板身手这个行动,他就大致的了解到了,许一言不是一个能以常理来猜度的人。 他的脑筋不知道是怎么绕的。 总是会想出一些叫人意想不到、哭笑不得的主意。 至于这主意,是新鲜的,还是已经馊了,这就要看施行之后的结果了。 韦立问道:“且说说你的计划。” 许一言道:“我要让这里出现一个妖怪!” “妖怪!”韦立大惊,摆手道:“此事万万不可!” 许一言道:“这妖怪是假的,我的一个手段而已。出来之后也不会伤害到什么人,只不过是要借这个形象,吓唬吓唬外面的人罢了。这样一来,此地闹了妖鬼,你们明灯馆岂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介入了。” 他搓了搓手,势在必为地笑道:“到那时候,我们就把这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那地道的入口!” 韦立沉吟半响,终是松开了眉头,点头道:“此计甚妙,只要没有无辜之人因此受伤,那妖怪怎么来的,自也不会有人来追究。” 这意思说得也明白了,是让许一言放心大胆的去做,有明灯馆替他兜着底。 不等许一言说话,韦立话锋一转,道:“丑话也要说在前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人因你那妖怪受到了伤害,到时候可别怪我按规矩办事了。即便你是少馆主的朋友,也轻易脱罪不得!” 许一言笑道:“放心,绝对不会发生意外。那妖怪一出现,你就大显身手将其降服。” 韦立颔首道:“你提前知会我一声就是。” 商量成定,许一言立马就出了群芳楼。 他去找了几张白纸,在暗巷之中做了一个简陋的纸人。 毕竟这门法术不是江湖上常见的,许一言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底细,怕会“通冥付魂术”的事情暴露在人前了。 滴血付魂,纸人便活了过来。 他再用那“化形”之术,纸人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有血有肉的白脸儿公子。 许一言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笑着,自语道:“既然要闹动静,那咱就闹一个大点的出来。” 白脸儿公子出了暗巷,有三三两两皮条客前来搭讪邀约,一并置之不理,径直往那群芳楼而去。 进得店门,随意挑选了一名女子上了二楼。 那女子娴熟的说说笑笑,一边脱着衣服一边朝床边走去。 玉体已横陈。 公子却毫无所动,只缓缓举起了手,捏成了拳头。 女子正自迷惑,两眼一黑就已晕了过去。 许一言是在白脸儿公子之后进去的,打发走了招呼的龟公之后,跟着二三人也一同上了二楼。 白脸儿公子已经将门栓取下了。 许一言经过的时候,灵猴闪身一般,顷刻间就推门而入,除了一阵微风扇动,别无其他痕迹。 他仔细瞧过了女子的容貌,而后解除了“化形”之术,白脸儿男子瞬间褪去皮肉骨相,变作了丑陋歪曲的纸人。 许一言重新以血画图作法,赐予了这纸人新的骨肉容貌,眉眼唇鼻和衣着,竟如那昏厥的女子并无二致。 万事俱备,只欠最后的一股东风,就可在群芳楼刮起一阵妖风邪气。 纸人化作的妓女走出了房门。 花枝招展地走下了楼。 她笑靥如花,将腰扭得如春风中的柳条一样,极尽妩媚动人,惹得许多人调转视线看过来。 女子走过一众男人,媚眼如丝的朝着他们吐气,抚摸着他们的脸庞,将他们的视线都拉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了大厅中央,竟一跃跳上了一张酒桌,宛若酒醉了一样,有些神志不清的摇摇晃晃,笑得花枝招展。 店中的老鸨和龟公哪里容得她如此放肆。 岂不是要坏了店的名声。 就要招呼人上去将她拉下来教训了。 “给位大老爷客官。”女子忽然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朝着两边拉扯,瞪圆了双眼,“可想见见我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好端端一个没人,此刻却状若疯子。 毫无半点媚态,已惹得一些人厌恶地摇起了头,似乎是没了兴致,打算离开了。 生意都快没了。 怎能继续让这女子造次。 一打手挽起袖子,哼哼哧哧大步上前。 骂道:“小娘皮,你是脑筋被坏了不成!给我下来。” 伸手拉住了脚踝。 那女子忽然低下头来,双手猛力地向着左右拉扯,整张脸就如同是熟透了的柿子皮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剥了下来。 那打手眼前猛然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庞。 面庞上面镶嵌着两枚突出的明亮眼球。 直溜溜的盯着他看着。 嘴角裂开,雪白的牙齿沁出了鲜血来,笑道:“我的真面目好看吗?” 那人直接给吓得屎尿并出,双眼翻白就晕倒了过去。 女子站直了腰,顺手将遮挡面目的头发给甩了出去,向着众人作扑抓状,道:“嘻嘻,这脸要不得了,你们谁把脸给我一张啊。” 说着,脖颈竟然伸长了。 众人吓得大叫:“妖怪啊!” 纷纷转身就要逃跑。 你推我搡,互相挣钱,拥挤得反而是慢了速度。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祸害无辜!” 众人只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心中不知怎的竟觉得安心了许多。 抬头一望,见一人从楼上跳下,一掌打在无脸女子头上,将其击毙倒在了桌上。 女子的皮相化去,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是一个瘪瘪的纸人。 跳下来的正是那韦立。 他一把抓起纸人,向着众人道:“大家莫怕,莫要慌乱,这纸人怪已被我击杀了。” 客人之中有人认得韦立,拍掌喊道:“是明灯馆的韦队。” 明灯馆的名号一出,大家彻底放下心来。 许一言倚在栏上,心道:“店中的女人死后变作了纸,这可是大家亲眼所见的。嘿嘿嘿,这群芳楼中便是没有妖,一时半会儿也洗刷不干净了。” 韦立抬头,视线正巧和许一言对上了。 后者挑眉的得意一笑,见韦立皱了皱眉头,又吐了吐舌头,似乎是在说:“看,我还是挺靠谱的,说不会伤人就绝对不会伤到一个人。只不过吓唬得狠了一些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出动静闹了出来。 许一言已迫不及待要开始搜查了。 忽然身旁有一人惊恐喊道:“房间里死人了!” 许一言眉头一皱,转头一看,那人指着的不正是自己身后的那间。